《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节 ?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作者: 褚知白 简介: 崔辛夷死后,才知道自己是一本团宠文里的炮灰女配。 女主为攻略魔子下界,冒充她洲主女儿的身份。 手可遮天的洲主爹娘,为了弥补亏欠,对刚找回来的女主视若珍宝,天赋卓绝的傲娇兄长更是把女主捧在手心。 但女主却与魔子虐恋情深,将下界搅得乌烟瘴气,还是尽得家中亲人宠爱。 而崔辛夷却在战火中艰难求生,又因身体孱弱,被迫自毁容貌。 她行医积福,只为求得亲人团聚的那一天。 可她等来的却是兄长的剜心之剑,以及那句“能给她换心,是你这卑贱散修的运气”。 前世只教给崔辛夷一个道理,那就是只有往上爬的野心和手里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重生后,人人都知道北洲府原来认的小姐竟然是假的,可惜找回的真小姐却是个孱弱无能的医修。 众人摇头叹息,只道她这样差的天赋,回来也不会得到重视。 可这个孱弱的医修却在宗门大比上一剑掀翻了天赋极强的原女主和兄长,天才之名一时间传遍五洲。 众人又道,她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再厉害洲主之位也是她兄长的。 崔辛夷却顺势凭借着白莲花圣母人设,成功登上了原属于她兄长的世子之位。 众人:??? 他们看着她转道修剑,破迷障,悟剑意,后来竟然剑指上界,占山为王了! 崔辛夷重生之后一直都很顺利,唯有一件烦心事就是门派小师叔对她不假辞色,偏偏他还可能是她前世救命恩人。 忧心小师叔二十岁就要犯病的崔辛夷:追着人看病可真烦 小师叔:呵,女人 今天又是把他当替身的一天 1,男主不是替身!他只是前中期没有前世的记忆,感情线是甜的,没狗血!男主前期披马甲,慢热 2,哥哥不是亲的!!伤害女主的今生都会被虐回去,半个升级流,是爽文 3,总之是个野心黑莲花上位的故事,心机和努力都会有! 4,每天十二点前更,50%防盗,订阅不够要等24个小时哦,欢迎跳坑~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打脸 史诗奇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崔辛夷 ┃ 配角:张露白,侯镜箔,方南书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黑莲花她弃医从剑了 立意:不要被仇恨蒙蔽眼睛,要为自己而活  ? 第1章 北洲府 下界,北洲,孟章城。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了一夜,直到翌日清晨才停。洲主府的侍从一推开门,便见外面早已是银装素裹的一片天地,碎玉乱琼落了满地,雪深可没过人膝。 天极冷,寒气侵体,让人仿佛周身浸泡在了冷水里。 侍从裹紧了衣物,不禁抱怨了一声:“怎么这雪又下了那么深,就算用灵力也得清理好一会儿吧。” 他的同伴倒是见怪不怪,手里拿着竹帚已经开始清扫了起来:“咱们北洲哪年不是这样,快别说了,今天洲主可是要回来的,要是主管看见咱们扫得不干净了,指不定这个月的月钱要被扣光了。” 讲起北洲洲主崔韬要回来的消息,侍从突然精神了起来,拿着竹帚凑近了老实干活的侍从,他用手肘拱了拱那侍从,问:“诶,昨个儿那跪在咱们洲主府大门口的姑娘是怎么回事?咱们二小姐不是早就找回来了吧?怎么她自称是洲主府丢失的小姐?” 被问的侍从埋头干活,只道:“谁知道啊。” 那侍从自己来了劲,不管他回答什么,依旧道:“我看她长得可比咱们二小姐像夫人多了,若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咱们洲主犯不上为她从中洲千里迢迢赶回来……” 两个侍从尚不知道他们议论的主角正躺在距他们不远的一个房间内,两人的声音来不及被风吹散,就断断续续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比起富丽堂皇、处处锦绣的洲主府,这个靠近下人房、用来临时安置客人的厢房实在太过简陋,只一张床、一张案桌、一个梳妆台。深冬腊月里,没有烧炭的房间冷的让人牙抖。 这是崔辛夷回到前世她找了十多年的家的第一晚。 纤瘦的少女一夜未眠,身上穿着一身厚厚的棉衣。她安静地坐在床榻上,睫羽垂下,肤色比上新雪仿佛还要白上几分,唇色淡淡,精致的侧脸让她宛若一样瓷器般娴静美好。 外面的闲话她恍若未闻,少女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惫,一夜未眠让她眼下泛着淡淡乌青。 辛夷抚上胸口,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脏在强有力的跳动,又摸上自己的侧脸,皮肤光洁,并没有后来丑陋的疤痕。 重生的第三天,她再一次确定。 她是真的回来了。 从那个兵连祸结、乌烟瘴气的后世回来了。 想到这儿,她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像是本来易碎的瓷器忽然有了生机。 前世的崔辛夷算得上是一个善良的人,可前世的经历却只教会了她一个道理,那就是不必为无关紧要的人发善心,善心也未必能换来好报。 崔辛夷自小是个孤儿,被扔在了河边,幸得她后来的医修师父将她捡了回来,一点点将她拉扯大,引她入医道,告诉她要悬壶济世。 她十四岁那年,师父羽化,临死前告诉她身世的线索,让她去寻她的亲生父母。师父说捡到她时,她身上的襁褓用的是昂贵的织灵蚕丝织成的布,她定然出身不凡,想必她的父母还在寻她。 那时候的崔辛夷单纯良善,哪里考虑那么多自己的出身到底是显贵还是卑贱。自己唯一的亲人离世了,她只想找到自己在世间的其他亲人。 握着唯一的一条线索,她跌跌撞撞从中洲来到北洲,一路上打听过无数十四年前丢失女婴的消息,后来才听说北洲府的二小姐十四年前丢了。 北洲府,下界有五洲四大宗门,一洲之主,焉能不显贵?又是十四年前丢的女婴。 这两条都对上了,可她人刚到洲主府,却听说洲主已经找回自己的女儿了。 她只好悻悻而归,从北洲往南走,继续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崔辛夷只不过是一个孱弱的医修,跋山涉水,全靠自己的一双腿,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头。所幸她对医道分外感兴趣,看着师父留下的医书,在各处行医,苦中作乐,也慢慢有了些名声。 可好景不长,魔子现世,魔族重现天日,整个下界被迫卷入战火。 魔族大军势如破竹,有了魔子的领导更是有如神助,将正道盟军打得节节败退。 阴霾遮住天日,昏黄的苍穹下,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魔族屠城的哀嚎声宛若鬼哭狼嚎,血腥气终日萦绕在鼻尖,整个下界宛若地狱。 乱世中的人心算不上好,崔辛夷知道自己的颜色好,又狠心毁了自己的脸。 无门无派的散修被迫充兵,她也被捉了过去当作军医。 她在医道上的天赋极高,利用乱世后越来越稀缺的灵草研制出了许多高效的伤药,救了不少人命。受过她恩惠的修士太多,不少人见了她都会尊称一句“崔仙子”。 崔辛夷其实没什么怨恨的地方,虽没找到父母,但她也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能够在修真界有一番作为。就算死在了魔族手下,那也是死得其所。 可惜她不是死于魔族之手,她死在了自己苦苦寻找的亲人的手里。 崔辛夷莫名其妙被北洲府的人带走后,还以为是有贵人找自己看病——她的名声在当时也算得上响亮。 可直到后来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守卫说什么“药引”、“同脉心”,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守卫说漏了嘴,原来抓她来是给贵人换心的。 换心之术,在修真界本就是禁术,也不知道是哪位贵人趁着乱世如此大胆。 崔辛夷又惊又怒,她趁着守卫不注意捏碎符箓便逃了。 北洲世子崔仙客亲自来抓她,她在正道盟军面前揭发北洲府使用禁术欲用她的心给旁人换心的事实,可众人竟然装聋作哑,不发一言。 后来崔辛夷逃到一个散修家里,那人全家人的性命都是被她所救,为首的修士说让她藏好,定不会泄露了她的行踪。 崔辛夷受人如此恩惠,并不敢拖累旁人,可她刚一离开,崔仙客便追了上来。 ——他身后还跟着那散修。 崔辛夷那时候只觉得自己半生活得像个笑话一样,她救过的所有人,都未曾出手救她,她竟然还是被自己所救之人推向了必死的结局。 她永远也忘不了她死的那一天,她是被逼着用匕首亲自剖出自己的心的。 换心禁术,须得被换之人亲自剖心。 心脏离体,人是不会第一时间就死了的,血淋淋热腾腾的一颗心在她手心跳动,殷红的血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流,泅湿了她身上的衣服。 真的把心掏出来的时候,从匕首刺破时的痛,到后来已经痛到麻木了。 崔仙客从她的手中接过那颗仍在跳动的心。 汗水浸透崔辛夷额前的碎发,她瞪大着眼睛,还在努力呼吸,等一个她想要的结果。 边上威胁她的侍女露出得意的笑容,那侍女说:“骗你的你还信,那救你的低贱半妖的尸体早喂了妖兽,生是妖兽生的,死也算落叶归根了……” 耳边的声音慢慢模糊,崔辛夷纵使心中再愤恨,也不得不慢慢沉入黑暗。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死了,可意识却还存在,一股莫名的记忆涌入她的脑中,灵台一清,她才知道原来她是活在了一本话本里。 话本里的主角不是她,是上界的小仙女崔寒樱。上界预言下界将会有魔子现世,为祸苍生,魔子会打上上界,让上界易主。 于是上界便派遣了帝君最小的女儿崔寒樱下界感化魔子,崔寒樱要最快接近未来的魔子,上界的人给她捏了一副躯壳,让她顶替了北洲失踪多年的洲主的小女儿的身份。 她打着为了苍生的名号,心安理得偷龙转凤。后来更是借着这个身份的便利,拜入了当今的第一剑宗九渊的门下。 崔寒樱享受洲主府小姐的尊荣,享受原本属于崔辛夷的父母兄长的宠爱,却道是在为崔辛夷尽孝。 上界的小公主与魔子缠缠绵绵,虐恋情深,被鸠占鹊巢的崔辛夷却在战火中摸滚打爬。 崔寒樱被魔子剖了心,她的亲兄长便威胁她亲手剖了自己的心来给她补上…… 话本如一帧帧自动播放的画面在她眼前闪动,崔辛夷在这仇恨中终于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十七岁那一年。 那一年,她再次来到北洲,崔寒樱已经占了她的身份三年。 晨光透过窗牖透进屋里,少女的睫毛羽颤动,轻轻睁开,一双琉璃妙目露了出来。她的瞳孔是很黑的那种,此刻若有人细看,便能看出其中翻滚着的腾腾野心。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姑娘醒了吗?洲主回来了,邀您往前厅一叙。” “劳烦,我这就过去。”崔辛夷用平平的音调答道。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2节 床上坐着的少女复又轻轻阖上了双目,再睁开时,里面已经是一片平静,只因映着跳跃过窗牖的晨光,显得格外明亮。 第2章 北洲府 洲主府的前厅布置得格外雅致,角落的金狻猊香炉里散发着袅袅的清烟,带来满室梅花的暗香。主座上正端坐着一个留着美髯的中年男子和一个貌美妇人,下首坐着一个少年。 崔辛夷到的时候,目光轻飘飘扫过边上的少年,眼前一身锦衣的少年与前世那个逼迫她到绝境的男人慢慢重合。 前世冷酷狠辣的北洲世子,现如今还是一个不知愁滋味的少年。 她暗暗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 她目光又一转,直直与主座上的男人对上,这男人眼神格外明亮,目光似鹰一般紧紧盯住了她。 崔辛夷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她一怔,想起昨日见到自己亲生母亲时的场景,却又赶紧垂下了眼睛。 崔夫人和崔仙客两人昨日已经见过她了,可今日再见她与崔夫人格外相像的面容,还是不免一惊。 北洲洲主崔韬也很震惊,他昨日只听夫人传音说这散修长相酷似她,身世也似乎能与他们丢失的小女儿对上,却不知竟然真的那么像。 少女一身普通的棉衣,是冬日时北洲散修女子的惯常打扮,厚实的棉衣却掩盖不了她单薄的身姿和天生丽质。她五官格外精致,乌发如云,一双杏眸沉静,黑白分明,过于白皙的肤色却显得有些苍白。 各种打量的目光传来,少女只端端正正向主位上的人行了一礼:“崔辛夷见过洲主大人,洲主夫人。” 北洲洲主崔韬免了她的礼,沉声道:“你说你是本座十七年前丢失的女儿,为何如此笃定?长跪在洲主府前不起,是何人教唆于你?” “我苦寻亲父亲母多年无果,看自己的身世与洲主大人三年前散布的寻亲消息相似,故而前来一试。” 崔韬道:“莫非你不知道本座三年前已找回了亲女?” 找回了便不再继续找了吗?为什么相处那么久的日子,便认不出崔寒樱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若她早早被找到,或有机会再试一次,那个人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因她而死了。 崔辛夷知道自己不该怨恨,可一见到自己苦苦寻找的亲生父母,还是有些闷闷的难受。 她面上却只淡定答道:“洲主大人先前并没有订下规矩说找回了便不许旁人再试,难道找回的那个就一定是真的?” 边上坐着的锦衣少年再忍不住,呵斥了一声:“大胆!洲主府小姐的身份岂是能任由你质疑的!” 自己的妹妹早在三年前便回了家,这会儿不知道是哪里出来了一个冒牌货,偏偏长得跟母亲有几分相似,母亲心软,让她进了门,还通知了父亲。这会儿父亲和母亲一起怀疑起了妹妹的身份,本来妹妹流落在外多年,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身份再遭到怀疑,该有多心寒。 想起昨日妹妹得知母亲让崔辛夷进府时震惊神伤的模样,他心里一疼。今日她明知道父亲为这散修回来,明知道他们要一起审问这散修,却懂事地回避了。现今她一个人躲在房里,不知道多难过。 寒樱总是这样,受了委屈什么都不说。 崔仙客往母亲的方向看去,见妇人面上神情有些恍惚,似也是想起了崔寒樱,他心头气恼起来。 寒樱回来前有多少像这寒酸散修一样贪慕虚荣的女子来认亲,他们都忘了吗?好不容易清净了三年,竟又惹出这等事来。 明知道让这不知从哪来的散修进来会伤到阿樱的心,偏偏她还通知了父亲。 崔仙客过去十多年享尽富贵权势,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他想到什么,全都放在了脸上。崔辛夷却是个久在红尘堆里打滚的,她一眼望去,便看透了他的心思。 崔辛夷又将目光移到崔韬身上,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崔韬想起了三年前丢失多年的女儿刚刚找回的场景,他看着夫人和儿子欣喜若狂,将女儿简直要捧到天上宠爱的架势,这三年来,他却没有几分找回遗珠的喜悦。 他冷冷对崔仙客道:“你先闭嘴。” 崔仙客一向有些怕这个对自己管教甚严的父亲,听到父亲的呵斥,此刻他也只得哑了声音,面上不忿。 崔韬看向那站在下面的少女,少女垂着眼睛,孤零零站着,方才隐隐露出的怨气像是没有被蜜蜂关注的花朵,刚开就又赶紧闭上了。 看她失落,他心里说不出的沉闷。 崔辛夷又上前对崔韬拱手:“洲主三年前有令,凡是年龄身世对的上、精血又能点亮崔家祖脉碑的女子前来认亲,皆可与您测精血验血脉,如今不知这令可还当真?” 修真界凡是有头有脸的修真世家,都会在家族里立一个祖脉碑,凡是家族血脉的精血沾到碑上,都能点亮祖脉碑。北洲连续五代的洲主都是出自崔家,崔家自然也是有祖脉碑。 当初崔韬为了找回丢失的女儿,便将祖脉碑移到了洲主府外,让身世相当,又能点亮碑的女子来与他和夫人用精血验亲。 崔辛夷能让洲主府的人放她进来,又能让洲主千里迢迢赶回来见她,凭的可不只是一张与洲主夫人相像的脸。昨日是祖脉碑突然亮起,才引来了崔夫人和崔仙客。 她面色微微的苍白,也有失了一部分精血的原因。 不等崔韬说话,崔仙客猛地站了起来,他冷冷道:“你算什么东西,真是好大的脸面,我父亲乃一洲之主,他的精血岂是你一句要验血脉便可取的?” 修士的精血不比灵力,消耗一点,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养回来,何况失精血过多了还会损伤修士根基,那是花费多少天材地宝都补不回来的。 崔韬看着崔仙客,眉头皱起,不悦道:“仙客。” 崔仙客却仍不罢休,他朝崔韬一拱手:“父亲,儿子不明白,妹妹早已找回,您还让这散修进来是为何?难不成,您和母亲是怀疑妹妹的身份有假?” 他眼神不善地看了一眼崔辛夷,接着道:“妹妹流落在外十几年,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好不容易找回来了,才当了几天洲主府小姐,我作为兄长,补偿妹妹的尚且不够,难道能坐视一个散修欺负到妹妹头上!” 崔夫人依旧沉默着,崔韬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这少女带给他异样的牵挂却令他难以忽视。 崔韬声音沉沉道:“仙客,你先下去,此事待我与你母亲商榷之后再定。” 崔仙客哪里肯在此时下去,他唤了一声:“父亲。” 崔韬不悦:“仙客,你如今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崔仙客只好告退,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了崔辛夷一眼。 崔辛夷垂着眼睛,像是压根就没看到他瞪过来的一眼,让崔仙客顿时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崔仙客走后,崔辛夷上前两步,直直跪下,声音淡淡道:“我在襁褓之时被扔在了一棵辛夷树下,身上裹的是织灵蚕丝织成的布。师父收养了我,为我取名崔辛夷,她引我入医道,教我兼济天下,悬壶济世。我在中洲的散修村落里长到了十四岁,师父死前告诉了我身世,让我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我本以为师父死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就没了,没想到我亲生父母兴许还尚在人世。能用得上那样的料子作襁褓,师父说我生来也是被人捧在了手心里的,指不定是父母不小心弄丢了我,现在这十几年一定还在苦苦寻找着我。” “我看到夫人,便觉得很是亲切……若我真不是夫人的孩子,那我的母亲也定然与夫人长得很是相像吧。”她说自己身世的时候面上始终很平静,平静到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一般,可说到崔夫人的时候,她忽然声音哽咽,眼眶红红的。 中洲散修村……五洲谁人不知那是什么样的地方,那是真真正正的穷山恶水,修真界贫民窟,这几乎是娓娓道来自己身世的少女竟是在那等地方长大。 看着那张与自己几乎是如出一辙的眼睛含着泪光,崔夫人的脸上也有些动容。 她是万分矛盾,没有谁比她更希望疼了三年的崔寒樱是她亲女。她打从第一眼见到那散修心中便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遗失在那散修身上,以至于她不舍得放她走,也迫切希望能得到一个这散修与她没有分毫关系的结果。 不验一次亲,她也实在是不安心。 崔韬却从她这一番话中又听出一个关键的信息,当初他的小女儿丢失的时候,也是被裹在了织灵蚕丝织成的布里。那布料极为难得兼之其柔软舒适,他与夫人当初得了一点也全用在了自己刚出世的女儿身上。 崔辛夷抬眼看了一眼崔韬和崔夫人,继续道:“我实在不相信那么多的巧合下,我会不是夫人的孩子,洲主和夫人也尽管可以查验,我不过是一个孤苦无依的散修,这张脸全无作假,祖脉碑更不可能说谎,请洲主和夫人给我一个机会,若我真不是你们亲女,我甘愿受府上任何处罚。” 她轻轻道:“倘若洲主和夫人今日不验明我的血脉,直接将我赶出去了,往后就不会留根刺在心上吗?” 正是因为这么多巧合,连最不希望她是他们亲女的崔夫人都放了她进来,何况是崔韬。 外面的风雪声更大了,门外的雪花如揉碎了的残絮倾泻而下。 高座上的男人仍在沉吟,终于,他对崔辛夷道:“你既然执意要验精血,本座便允了。” “父亲。” 崔韬话音刚落,一道清如琳琅相碰的声音倏尔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月白衣衫的女子步入厅中,她外罩着一件宛若云雾的鲛纱,头上只簪了一个水头十足的玉簪,美人款款而来,如同瑶台仙子。 她水眸转了一圈,缓缓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崔辛夷身上,复又看向崔韬,轻启樱唇:“这位姑娘是?” 她这一问,像是将崔韬和崔夫人给问住了。 崔寒樱却善解人意道:“父亲和母亲若是怀疑寒樱的血脉,再验一次也无妨。” 她声音轻轻的,没有一丝委屈和怨怼,这样平和的声音,这样温和的话语,是只有万分笃定的自信才能说出来的。 崔辛夷看着这一身洁净,宛若生在云里的人,忽然想起上一世她是见过一次崔寒樱的。 她奔波千里,风尘仆仆来到北洲,一打听,北洲洲主却已经找回了亲女。匆匆离开的那天,正巧赶上崔家给崔寒樱举行的认亲宴,崔寒樱走上高台与孟章城的修士们相见。 崔辛夷走出城门的时候,远远眺望过她一眼。 她并没看清崔寒樱的脸,只看见她身穿一身雪白轻纱,风吹起她的衣袂,宛若九天玄女,高不可攀。 当时的崔辛夷一身尘土,脸上涂了扮丑的药汁掩盖容貌,挤在熙攘的人群中,她与那高台上的人,简直是云泥之别。 崔辛夷轻笑:“贵府小姐也来了,若是如此笃定,又何惧再验一次亲?我今日来,只求一个结果,倘若我不是洲主亲女,便任由贵府处置,绝无二话。” 崔寒樱目光静静落在地下的崔辛夷身上,似是审视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毫不犹豫点头:“我自然无妨。” 崔辛夷却无声笑了笑,上半身俯在地上,叩首道:“在下斗胆,不愿只验精血,为保洲主府血脉,洲主可否与我和贵府小姐验一次神魂?” 第3章 北洲府 崔辛夷话音刚落,不动声色的仙子终于微微蹙起了黛眉。 在修真界,验精血和验神魂都是检验亲缘血脉的方式,验精血只可以验出躯体的亲缘血脉,验神魂却可以验出神魂的亲缘。 按理说,验神魂是比验精血更准确的验亲方式,却极少有人愿意用验神魂的方式来验亲。一来是验神魂伤害修士的根基比验精血要重许多,二来验神魂需要一位至少是化神期这样对灵力操控得极好的修士进行。 整个下界化神期及以上的修士不出百人,久而久之,验神魂的方式似渐渐被众人遗忘。眼下见崔辛夷提出这种少见的验亲方式,崔韬犹豫了一番,看向了崔寒樱。 他问:“寒樱,你可愿意一同验一次神魂?” 在他看来,这两种验法其实并无不同。 纵有魔族的夺舍秘法,可魔族五千年前早被封在了魔域死地,夺舍之法也已被彻底销毁。验过精血,躯体血脉相符了,那神魂也不会有改变的可能。 崔寒樱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响,才缓缓点头,道:“反正我早与父亲验过精血,再验什么都无所谓。” 崔韬正好是化神期修为,不过验神魂却仍需花费一天准备些旁的东西,几人各自散了。 崔辛夷刚跨过门槛,便见到了一个熟人。 莲姿正盯着正厅门口,翘首以盼等着自家仙姬。她见一浅蓝身影迈出正厅的门槛,这少女素面朝天,容色极盛,一双黑眸定定看着她。 一对上貌美的少女黢黑的眼睛,明明她面容平静,莲姿心里却突然产生一种诡异的直觉——这人定是与她有着深仇大恨。 少女只多看了她一眼,便静静转身走了。莲姿怔然,心里直道真是见鬼了,她呆在洲主府三年,平素没人招惹,又懒得与这些下界人一般见识,上界的仇敌下不了界,怎么会与人结那样大的仇恨。 刚回过神,便见自家仙姬出了门,她连忙扶住崔寒樱,用灵力帮她挡住飞扬的雪花,传密音道:“仙姬,如何?那女子可真是崔韬的亲女?” 莲姿是崔寒樱带到下界的唯一的上界人,天道有规则,上界人不得私自下界,上界的帝君偷用了秘法,崔寒樱和莲姿的修为皆不高,才能成功偷渡下界。 崔寒樱皱了皱眉,并没有回她的话,只道了一句“先回罢”,莲姿只好先压下满心的好奇。 两人很快回到了崔寒樱在府中的闺房,房内鲛珠作灯,南海罕见的紫珍珠穿成串作珠帘,昂贵的灵狐皮铺满了房间,角落燃着难得的凤髓香。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3节 这是府中最华贵的一间房,其实比起崔寒樱在上界的闺阁也不遑多让,崔韬夫妇为了补偿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下了许多苦心。 莲姿一边给崔寒樱打起珠帘,一边照例埋怨道:“这是什么寒酸地方,连我都忍不了,真是委屈仙姬了……” “那崔府公子可真是难缠,非要等仙姬,我好不容易打法了他去。他是什么人,仙姬是什么人,真是烦透了。” 崔寒樱坐在檀木椅上,淡淡制止她的话:“莫再多言,这些都无妨。” 莲姿提起手边的玉茶壶给崔寒樱倒了杯香茗,问道:“仙姬,倘若那散修果真是崔韬亲女,那……我们如何打算?” 崔寒樱端起杯子的手一顿,叹了口气,道:“占了旁人的身份,本就是我们的不对,若她真是崔父亲的亲女儿,此番将这身份还给她也罢。” 莲姿却不满:“可……我们的任务该怎么办?仙姬下界来救他们,可惜这些下界人全不知情。那个崔韬,哪里能当得起仙姬的一句‘父亲’。”说着,她眉眼一凛,“不如……我去杀了那下界散修,也好过她坏我们的事。” “住嘴。”崔寒樱重重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口气重了些,“你总是这般莽撞,往后说不定便会坏了大事。” 莲姿只咬着唇,听着仙姬训斥。 “若她真是父亲的亲女儿,我理当将身份还给她,让父亲母亲与他们亲生女儿重聚。我占这身份,也从未图过这些所谓荣华富贵,这三年,就全当是替她尽了三年孝。” 说着,她眉间愁锁:“可哪有那么巧的事,洲主府早已对外宣称找回了亲女……” 后半句话她没说出来,就算是真正的洲主府小姐,怎么可能再来认亲? “尚且没有验亲,她便那般笃定自己是崔韬亲女,只怕她是受了什么人指使,可在验魂的时候使些手段,我也是怕父亲母亲被她的手段蒙蔽……” 莲姿急了:“她竟如此大胆!仙姬,若明日验神魂她使了手段,你却被验出来不是怎么办?” 崔寒樱黛眉蹙起,不说话,莲姿却灵光一闪,道:“仙姬,我有办法了。” 翌日的朝阳升起的时候,洲主府的侍女便来请崔辛夷到前厅去了。 崔辛夷踩着一地朝阳到前厅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不仅有崔家四人,还有几个白发苍苍、身着道袍的老者。 崔家四人见她时已不觉得惊奇,迎着几个老者打量的目光,崔辛夷行了个晚辈礼。刚站直便听一坐在离崔韬最近的老者道:“既然这女娃来了,那便开始罢。” 崔韬对老者恭敬颔首:“是。今日便有劳各位族老了。” 崔辛夷这才知道,原来请来的这些竟然是族老。 下界本有仙盟管辖四方,可自五千年前上届仙盟盟主飞升后,仙盟司受天道直辖,天道却没有按例来选出一位新的仙盟盟主。 无人统辖仙盟,仙盟里仙官争权,早已成了一盘散沙,仙盟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着五洲的事。 五洲各大修真世家与修真门派便暗暗结盟,侵占了大半修炼资源。 修士们抱团的意识越来越强烈,管理宗族事务是族老身份与日俱增。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修士坐拥无数资源,无门无派的散修却寸步难行,这便是如今下界的情形。 崔辛夷想到这里,慢慢收回思绪,往正厅中看了过去。 厅内正中摆着一个硕大的金鼎,鼎中燃烧着幽蓝的火焰。 她目光落到那火焰上,一愣,慢慢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眸光闪了闪,耳边传来崔韬的问话:“你们谁先来?” 崔寒樱看向崔辛夷:“便让辛夷姑娘先罢。” 崔辛夷突然朝她一笑,却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上前一步,与崔韬共同站在鼎的两旁。 崔寒樱一愣,只觉得她笑得莫名,像是知道些什么。可那东西可不是如今下界能见得着的,她怎么会知道…… 崔寒樱敛了敛心神,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就算是今日放任莲姿使出这样的手段也是为了揭穿这个心术不正之人。 崔韬一手结诀,一簇金黄色的流体从他的中指指尖流出,慢慢倾泻到金鼎幽蓝的火焰上方。 他另一手掐了个不同的诀,崔辛夷身体感到一身撕扯,便也有一阵金黄的流体从她的指尖冒出,蔓延到火焰上方。 这些金黄的流体,便是修士体内的神魂,不过验神魂需要的神魂只有一点。 崔韬的脸上已经沁出冷汗,众人都紧紧盯着这两簇流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唯莲姿面上盯着流金,眼里带着微妙的笑意,崔寒樱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静静看着。 倏尔,异象陡生,两簇流金在火焰上盘旋追逐片刻,忽然开始交融,逐渐化为一束。 在场众人皆露出震惊的神色,说是要验亲,其实三年前亲眼见过崔寒樱与崔韬验精血的都不相信这散修会与北洲洲主有什么关系。 崔仙客惊得后退半步,崔夫人怔怔看着交融的金流,说不出话。 莲姿难以置信,眼眸睁大,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众人对她反应过大的动作投来关注,她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安分垂下眼睛。 崔寒樱惊疑不定,缓过神后看向鼎旁的蓝衣少女。 谁都知道,只有至亲血脉的神魂碎片才可以自然相融在一起。 崔韬收了两簇金流,神魂回到他体内,他脸上惨白,额上冒着豆大的汗滴,显然是消耗过度。 可他目光投向脸色更加苍白的崔辛夷,面上却没有多少错愕,似乎是早有这样结果的心理准备。 崔辛夷下去后,终于轮到了崔寒樱,当初崔夫人生的可只有一个女孩,崔辛夷被验出来是崔韬亲女了,崔寒樱是什么身份昭然若揭。 众人这时候看她的表情便变得有些微妙。 一身月白的女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在崔韬的提醒下站到了鼎旁。崔寒樱心头狂跳,面上却仍是一派淡然,她暗暗伸出手试探了一下鼎中之火。 一试之后,她疑惑起来,为什么崔辛夷的神魂碎片还能与崔韬相融?莫非这魔息火已经被人动了手脚? 这鼎中所用的幽蓝火焰本应该是霜火,霜火可降低神魂被强制抽出灵府的伤害,却提前被莲姿换成了外表相像的魔息火。 魔息火来自魔族,魔族早在一万年前便被封印在了魔域死地,下界之人几乎不可能见过它。 可她们不知道,崔辛夷前世见惯了魔族使用魔息火,她又怎能认不出此物? 霜火可降低神魂被强制抽出灵府的伤害,魔息火却恰恰相反,它只会主动攻击神魂,阻止两簇神魂碎片的相融。且被缠上了,倘若没有专门的手法,是灭不了火的。 莲姿换了火,本想的便是不会有人发现,任这贪图富贵的散修使出百般手段,魔息火都不会让她认亲成功。到时候火伤了崔韬的神魂,族老们也定然不会再让神魂验亲进行下去。 可如今…… 到底有没有动手脚,试试便知,想到这里,崔寒樱暗暗咬牙,顺着崔韬的灵力放出了自己的神魂。 可这次的两个神魂不仅没有相融,鼎中的火像是被惊动了一般疯狂窜动起来,幽蓝的火焰顺着金色的神魂流出来,飞速爬到崔韬和崔寒樱的身上。 崔寒樱的神魂被火灼烧,四肢百骸无处不痛,她生来备受宠爱,哪里受过这样的痛楚。 可想起倘若自己出手灭了这已引起众人怀疑的怪火,定然无法开脱,她便忍着疼痛,没有出手。 崔仙客忙上前救她,掐诀帮她灭火。 另一边,眼见幽蓝的火烧到了神魂上,崔韬震惊之下,也忙着掐诀灭火,可这火像是有意识一样躲着他的灵力,他已经能感受到神魂被灼烧的痛苦了,却迟迟灭不了火。 崔辛夷见状,从储物袋里拿出几样灵草,掐诀碾碎灼烧成粉,催动身体的灵力用灵力将药粉送到崔韬身上。 众人只见,蓝衣少女素手控制着药粉,幽蓝的火焰被药粉吸引,慢慢被引着从崔韬身上爬下来,被引回了鼎中。 崔韬身上的魔息火被送回去后,她旋即收了灵力。 崔仙客不断输送灵力帮崔寒樱灭火,灵力几乎快要枯竭,他见崔辛夷有法子制服这怪火,忙喊她:“你愣着干嘛,还不快来帮忙!” 崔辛夷看着幽蓝的火中忍受着火灼之痛,狼狈不堪的崔寒樱,一身洁净的仙子早失了端庄的模样。 她顶着众人的目光,依旧如救崔韬那样熟练将灵药碾成粉末。 崔寒樱看着少女的动作,心里有了希望,忽觉这灼人的魔息火都变得好受了一番。 可在输送粉末的时候,少女脸上突然煞白,悠悠晕倒在地上。 原本被她灵力控制的粉末慢悠悠在空中散开,崔仙客使出灵力去接那粉末,粉末却不听他使唤,四散开来,坠落一地。 崔韬大惊,忙走到少女身旁扶起她,见她不过是灵力耗尽才松了一口气,对两旁的侍女道:“还不快扶小姐下去!” 说着,他又看向崔仙客,忍不住责怪:“辛夷本是医修,灵力早已耗尽,你怎能让她再出手救人。” “父亲!”崔仙客简直不敢置信,“妹妹如今正忍受着怪火灼烧之苦,您怎么还让人带那散修下去!” 崔韬却道:“孽障,如今谁到底是你亲妹妹,你还看不清么!” 第4章 北洲府 这话如当头棒喝,崔仙客顿时愣住了。 失去了唯一的希望,崔寒樱惊慌失措,她洁净的衣衫已经被幽蓝的火焰灼黑,平生从未有过的疼痛攫住她,让她险些忍不住使出灭这火的手段。 可她知道,倘若她真的出手灭了这火,必定会留下痕迹为人所察。好在魔息火离了鼎,过些时候便会自行熄灭,她只要忍耐一会儿,悄悄用法器护着自己神魂便好。 莲姿却比她还着急,本就是她的主意,若她还让仙姬忍痛,等回到上界必定会受到惩罚。 情急之下,她掐诀施法,只见一道青色的光芒从她指尖溢出,跳跃到崔寒樱身上,瞬间灭了火。 看到崔寒樱身上的火终于灭了,莲姿长长舒了口气。 崔寒樱终于得救了,面上带着灼烧过的黑痕,俯在地上喘着气。 现场原本乱哄哄的声音瞬间在她耳边停住,莲姿疑惑抬眼,却发现众人神色莫测看着她。 她慢慢反应过来自己是做出了怎样一件蠢事。 崔韬冷冷觑着她,摆摆手,立即有隐在暗处的影卫献身,单膝跪倒在地。 他声音森寒:“将这贱婢押下去,关进府内地牢。” 莲姿怔住,猛然反应过来,立即拉住崔寒樱的手:“小姐,救我,我不要去地牢。” 地牢里那般阴暗潮湿,她一个上界之人,被这些低贱的下界人关进那样的地方岂不是奇耻大辱。 影卫已经过来拉住了她,崔寒樱浑身上下已经是狼狈不堪,她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袖子缓缓从她手中扯出。 莲姿目露震惊。 她惹出这样的祸端,崔寒樱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又怎么能救出莲姿来。 她早说过莲姿这样莽撞的性子必定会坏了大事,让她进去几日也好反省一番。 “小姐!小姐……” 在一片哭喊声中,莲姿终于还是被拉下去了。 崔仙客扶着灵力耗尽的崔寒樱,担忧问她身子可还好,她只虚弱笑了笑,却没再多言。 崔仙客并没有因为神魂验亲的结果与她产生什么嫌隙,他们相处三年,多少次父亲出外对他不理不问,懦弱的母亲只让他感到厌烦的时候,都是善解人意的她陪在身边。 寒樱开解他,陪伴他,给了他许多旁人不能给的温情,不管她是不是他亲妹妹,他都绝不会弃她不顾。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4节 崔韬此刻才目光转向了这位放在手心里疼宠了三年的小女儿,道:“寒樱,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 崔辛夷的晕倒也并非全是装的,灵力枯竭是真的,她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可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个噩梦,又梦到了前世。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捏碎一个又一个符箓,疯狂逃窜。 往前跑!别被追上来! 这样的信念支撑着她,她灵力消耗得极快,速度却越来越慢。 终于,一道白色的身影终于还是追上了她,雪亮的剑锋指着她,身后是万丈悬崖,她难再往后退一步。 眼前是崔仙客的脸,相比现在他尚且有几分稚嫩的少年模样,这时候的他担任了世子之位,修为又已是金丹之境,早褪去了过去的青涩,人如他的剑一样锋利。 “你还往哪儿跑?”男子轻笑,“不过是白费力气。” “过来。”他剑指崔辛夷,冷冷吐出两个字。 崔辛夷不动。 崔仙客一剑向她刺去。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什么小聪明都耍不了。当时的崔辛夷以为,这一剑必定会取了她的命——她甚至都听到了剑尖刺破一层层血肉的“噗哧”声。 可她没感到身体上有任何的疼痛。 她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清瘦挺拔的黑色身影,他身形颀长,她的视线里便只能看见从他后背玄衣里冒出来的剑尖。 血从那小小的伤口源源不断溢出来,泅湿了他的衣服,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落成了一圈红晕。 崔辛夷再听不到其他声音,耳朵嗡嗡的,全是血滴答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听见自己厉声叫那个人的名字:“张露白!” 那少年转头看了她一眼,眉眼间依旧是她熟悉的冷淡昳丽,萦绕着沉沉的阴郁之气。 他脸色煞白,嘴角溢出一丝血线,苍白劲瘦的手攥着剑身,血如泉涌漫过剑身。 他对她道:“你先走,我拦着他。” 她当时其实想问,你拦着他,你拿什么拦着他啊。 你不过是一个先天不足的半妖,才将将筑基的修为,散修出身,又无法宝傍身,怎么……怎么拦得住一个已是金丹的北洲世子。 崔辛夷自十四岁师父去世,流浪五洲,便再没落过一滴眼泪。可这时候,她看着张露白,强忍着泪水,哑声道:“我不走,大不了一起死,反正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崔辛夷,我让你走。” 少年忍无可忍,推了她一把,塞给了她一大把符箓,又替她捏碎了一个符箓,她立即被一阵大力送出去。 崔辛夷脑子蒙住,她只是机械地捏碎一个又一个符箓,疯狂往前跑,她听不见风声,肺里火辣辣的痛, 她手里紧紧握着的那一叠符箓发烫,沉甸甸像是压在了人的心上。 那时候的他们,都是一贫如洗的散修。 张露白比她还穷,最多也就那么多的符箓了。 …… “张露白——” 崔辛夷冷汗涔涔从梦中惊醒,眼前是一片雪白的幔帐,身下是柔软的衾被,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暖香,方才的逃命好似真的只是一场梦。 她单手掀开幔帐,赤脚踏在地上,房间里铺着柔软的狐皮,脚底并没有冰冷彻骨的感觉。 窗外格外明亮,是雪光的反射。 耳畔突然传来“吱呀”一声的开门声,有一个青衣侍女进来了。 侍女见她起身,欣喜道:“小姐醒了,奴这就去禀告洲主。” 崔辛夷并没有在意她说了什么,仍旧沉浸在方才的梦里,她突然想起自己刚重生时最渴望做的一件事了。 她会先去找张露白。 不是先要回自己的身份,也不是复仇。 可北洲距离中洲万里之遥,她一个不能御剑飞行又身无多少灵石的散修,徒步一万里,不知要走上几月。 门又“吱呀”一声开了,这次进来的是崔韬。 崔辛夷抬眼向他望去。 崔韬对上她的目光,一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道:“辛夷醒了?” 他实在不擅长与女子打交道,夫人是个温柔娴静的,从不用他多费心思。找回崔寒樱的这三年,他忙于北洲事务,给的也多只是物质上的补偿。 这会儿贸然找回了失踪多年的小女儿,他实在不知道如何与她相处。 崔辛夷穿好鞋子,施了个礼:“见过洲主。” 崔韬听见她一声疏离礼貌的“洲主”,心里一时间百般不是滋味,他道:“是为父的不是,让阿辛这些年受苦了,找到家中,为父竟也让你受了这等委屈。” 顿了顿,他保证道:“往后定然不会了,那占你身份的女子,为父绝不会将她留在崔府!” 崔辛夷眸光一闪,这是要将崔寒樱赶出崔府? 她轻声问:“母亲和兄长呢?” 崔韬一怔,对边上的侍女道:“快将夫人和公子请过来。” 不等侍女出门,一衣着华美的丽人便在侍女的搀扶下踏过了门槛,走了进来。 一见到站在屋内的崔辛夷,她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妇人眼眶慢慢变红,水色渐渐盈满了她的眼睛。 “辛夷。”她哽咽说出两个字,便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崔辛夷并没有她那般的激动,她只静静看着崔夫人,脸上也无动容之色。 辛夷只上前两步,扶起崔夫人的手,道:“夫人不必如此,大恸伤身。” 崔夫人一时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她捧着崔辛夷的脸,看了又看,只哭得说不出话来。 她哭了好一会儿,崔韬才过去扶住她,道:“好了好了,辛夷才刚回来,别让孩子看了笑话……” 崔夫人只是哽咽着说“好”,连连点头。 这时候,崔韬才发现崔仙客没来,他皱眉道:“仙客是怎么回事,妹妹刚归家,都不知道过来看看。” 崔夫人道:“夫君莫气恼,寒樱被那怪火灼伤,他非要留下看着,我便没让他来。” 她转头,又对崔辛夷道:“仙客不是个省心的,却是个对妹妹实打实好的,往后他对寒樱这个妹妹如何,也只会对辛夷这个亲妹妹更好。辛夷莫计较,改日我定让他上门来向你请罪。” 崔韬听到这里,便觉得有些不妙,他方才才说会将那占了她身份的女子赶出去,崔夫人这意思却是要将崔寒樱留下来。 崔韬对崔夫人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怎能还将那冒领身份的女子留下来!” 崔夫人不理他,执起崔辛夷的手,道:“你不在的时候,洲主府是真冷清,这下可好了,往后有你们兄妹三人,府里可算是热闹了……” 崔韬一时尴尬无比,看向少女,只见她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面上依旧是一片平静,仿佛并没有听到她的亲生母亲说了什么。 第5章 北洲府 “行了行了,辛夷刚刚醒过来,昨日她元气大伤还没养回来,咱们就别打扰辛夷了,让她先好好休息。” 崔韬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崔夫人出了房门。 临走前他摆摆手,口中道:“此事为父一定会给辛夷一个交代,辛夷就放心休息吧。” 房门再度阖上,崔辛夷却没有重新回到床上,仍立在原地。 崔夫人的修为不高,不过勉强筑了基。医修灵力不强,神识一般却很强,崔辛夷又是医修中的佼佼者,门外的动静她听得清清楚楚。 崔夫人被崔韬强制拉了出去,一出门便不解问他:“夫君这是做什么?为何一定要把寒樱赶出去?” 她声音哽咽,想必此时定是在掩帕而泣。 崔韬的声音却有些气急败坏:“你啊你,真是糊涂!你若将崔寒樱留下,今后我们辛夷该如何自处?” 他不设防地在门外不远处问崔夫人,想必也是不知道崔辛夷的神识比他一个化神期的修士还要强,能在他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听到他们的谈话。 崔夫人一时哑言,半响才闷闷答道:“夫君,这有什么不能相处的,寒樱性子柔顺,我看辛夷也不是个不能容人的……” “莫非你还以为假冒了我们崔家的血脉,崔寒樱能是个毫无心机之人?我们没将她像她那丫鬟一样关进地牢,不过是看在了这三年的情分上,待事情调查清楚,倘若她牵扯其中,我定不会轻饶她!” “夫人将如此品性的女子留在府中,是想往后闹个家宅不宁吗?” 崔夫人嗫嚅:“我……我……” 她突然哭起来:“我只是舍不得寒樱啊,我将她当亲女儿养了三年……” 后面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两人渐渐走远了,只隐隐能听出是崔韬在安慰崔夫人。 崔辛夷听到这里便将神识收了回来。 听到亲生母亲的话,说不心寒是假的。可她看过那话本,知道前世的崔家是如何宠爱崔寒樱的。即便是后来崔家已经得知崔寒樱并非崔家亲女,崔夫人还握着她的手说感激她来到她的身边。 崔仙客说会永远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甘愿在背地里为她做所有下作之事,只愿她一生顺遂,无灾无病。 崔夫人能说出那番话,想必也没想到因为崔寒樱顶替了洲主女儿的身份,她的亲生女儿却阴差阳错与她错过,颠沛在外,最终还为了她放在心尖上的乖女儿而丢了性命吧。 崔仙客也只知道崔辛夷的心脏与崔寒樱那副躯体完美契合,也没想过之所以那么契合,是因为上界帝君为崔寒樱捏出的躯壳便是按着崔辛夷的捏的吧。 或者说,那时候已经知道崔寒樱并非是他亲妹妹的崔仙客,根本不敢细想。 崔寒樱仿佛深受天道的眷顾与宠爱,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将她捧到心尖上。这天上来的小仙女受过的最大的挫折与磨难,也莫过与那魔子的虐恋情深吧。 凭什么旁人忍受着战乱之苦,丧亲之痛,她就可以始终理所应当地享受着一生宠爱,手上不沾半点污秽? 就凭她出身高贵,乃天命所定吗? 崔辛夷并不嫉恨崔寒樱的好命,她清楚地知道,崔寒樱并非是造成自己前世所有悲惨命运的根本原因。 能够真正愚弄她、玩弄她命运的,是上界的帝君,是所有这些位高权重之人。 魔子的野心让他可以一点儿都不顾及天下修士性命、逐鹿五洲,只因为他有着无人可以奈何的实力;崔仙客可以无所顾忌杀了张露白,逼她挖出自己的心,是因为那时候的他是北洲的世子,而她和张露白只是两个无门无派的散修;帝君可以随意造出一个躯壳,让崔寒樱顶替她,不过是因为他身居高位,在他眼里,她崔辛夷只是一个小小的蝼蚁。 蝼蚁是不会被任何人放在心上的,踩死便踩死了。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5节 就算这只蝼蚁曾救过很多其他的蝼蚁又如何,那些被救的蝼蚁尚且自身难保,又怎能向她施以援手。 能救她、让她完完全全掌握自己命运的,只有站在最高的地方,拥有最高的实力。 只有她崔辛夷自己。 - 一场大雪下过,门外是一片伶仃的萧瑟之意,纤细的枝桠承受不了沉甸甸的积雪,突然“咔嚓”一声折断,顿时雪沫四溅。 崔辛夷穿着一身厚厚的狐裘,走在北洲洲主府陌生的后花园里。嫣红的腊梅开满了后院,脚踩在厚实的积雪上,发出“嘎吱”的清脆响声。 前面带路的侍女不断提醒着她注意脚下,同她说些洲主府各个建筑的典故。 侍女是崔韬派来领着这刚回来的小姐熟悉府里的。 刚知道原来善良亲和的寒樱小姐不是洲主的亲生女儿时,她也震惊了许久。 在她看来,寒樱小姐貌美良善,夫人公子自她归府,就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疼。寒樱小姐过去在外面长大,为人却颇有世家贵女风度。 崔寒樱这三年常常与夫人出入大小宴席,为人所赞赏,私底下还传出了她是五洲第一美人。虽她还未拜入剑宗,但听说她于剑道上的天赋颇高,连当世大宗长风派的掌门都要主动收她为亲传弟子。 可惜崔寒樱拒绝了,崔寒樱早就声称自己志在第一剑宗九渊,只等着九渊每五年一次的收徒大典。 比上名满五洲、未来剑道新秀的寒樱小姐,辛夷小姐就显得…… 有些逊色了。 走在她前面的少女身材纤细,孱弱瘦削,面色更是如雪一般苍白。她能感觉到,少女将将才炼气中期的修为,与她是一个境界。 辛夷小姐已经十七了,听说之前不过是个散修,如今才是这等修为,可见她的修炼天赋并不出色。 府里有过她是个医修的传言,但医修这职业,一般不都是富得流油?她是一眼能看出来的身无物,可见她在医道上也没有什么出色之处。 侍女正左思右想,冷不丁与崔辛夷对上视线,少女的眼眸干净,宛若一面水镜,能清楚映射出她内心所想。 侍女一惊,赶紧垂下脑袋。 辛夷小姐再如何,也不该是她这样的侍女能够在心中编排的。 崔辛夷怎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待在府中这一天,就看到有不少有这样眼神的眼睛落在她的身上。 可她并没有将这样的窥探放在心上,改变旁人想法,也非一朝一夕能够达成的事。 往后的路上,侍女就再不敢多想,老老实实为崔辛夷领路认路了。 两人逛了一会儿,转了个弯,前面突然出现一道月白的身影,崔寒樱静静立在落满了雪的假山旁。 她一看到崔辛夷,就迎上去,樱唇轻启:“辛夷妹妹,我等你许久了。” 崔辛夷让那侍女下去,朝着崔寒樱轻轻一笑:“我做散修流浪、寻找父母的时候就听说过北洲府大小姐的美名,昨日没好好跟寒樱小姐打招呼,今日才算是有机会道一句久仰。” 崔寒樱目光在她身上梭巡了一圈,她早用仙器探查过,眼前这女子不过一寻常医修,身上更没有魔族和妖族血脉。 可她昨日能轻易灭了魔息火,怎可能与上界和魔族全无关系? 崔寒樱咬了咬唇,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是谁派你来的?为何要假冒北洲洲主亲女?” 北洲洲主夫妇二人对她有恩,纵然不能再利用洲主亲女这个身份,她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旁人假冒二人血脉欺瞒他们。 崔辛夷愣了一下,旋即轻挑了一下眉:“寒樱小姐是忘了昨日验神魂的结果吗?与父亲神魂碎片相融的是我,并不是姐姐。” “我还倒想问问,姐姐到底是谁?为何假冒洲主府小姐?” 崔寒樱面上露出窘迫的神色,说到底,她也不是北洲崔府真正的小姐。 崔辛夷却没有放过她,将问题一个一个抛出来,不紧不慢问道:“三年前验精血的时候你的精血为何能与父亲的相融?”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是谁派你来的?” 崔寒樱顿时哑口无言。 在上界的时候,崔寒樱因是帝君最小也是最有修炼天赋的一个女儿,从小便备受宠爱。 她自诩正直,向来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那一方,又自持端庄,从不与人做口舌之争。崔辛夷三言两语之下,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只白着脸,站在原地。 突然,一个一身蓝衫,身高腿长的少年张臂拦在崔寒樱身前,凶神恶煞冲着崔辛夷道: “崔辛夷,你要干什么!” 崔仙客听侍女说崔寒樱从榻上起身后便来了后院,他刚赶来这里,就远远看见崔寒樱白着一张脸,看着崔辛夷。 他之前对崔辛夷的印象就不好,她明知道洲主府已经认回了崔府小姐,还巴巴赶过来,一心想要认亲,惹得寒樱不豫。 她不过是一个出身低微的散修,竟敢说是他崔仙客的妹妹,她哪里能比得上寒樱一半的善良貌美、天赋不凡。 眼下验神魂的结果让她真成了他的亲妹妹,方才,这散修不知要如何为难寒樱。 想到寒樱知道自己不是洲主亲女的彷徨伤心,崔仙客的心里钝钝的痛。 他看着那呆愣住的女子,轻声问:“寒樱,你可有碍?你不要怕,这散修对你做了什么你尽管告诉我,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崔辛夷看着崔仙客对崔寒樱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淡淡道:“崔公子真是给我扣了好大一顶帽子。” “是寒樱小姐先来问我的话,我不过是将这话原封不动问了她一遍。怎么?这也算是欺负她?若这也算欺负的话,那可是她先来招惹我的。” 崔仙客见自己宠惯了的妹妹面上苍白,想起她昨日受的苦,再见这令她受苦的罪魁祸首,只觉得一腔怒火冲上了天灵盖。 他讽刺道:“真是巧舌如簧的一张嘴,我才不信你嘴里说出的话。” 崔辛夷挑了挑眉:“不若我将方才的问话复述一遍?让崔公子听听到底狠不‘狠毒’。也让寒樱小姐听听,我到底有没有说谎。” “兄长。”崔寒樱突然开口打断崔辛夷的话,“我累了,我们回去罢。” 锦衣少年冷哼了一声,临走前对崔辛夷道:“你别得意得太早,纵然你是我亲妹妹又如何,崔府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偌大一个崔府,总有我寒樱妹妹的容身之处!” 崔辛夷却一笑,像是并不在意,她还道:“我何时说过要将寒樱小姐赶出去,崔府人多点,才热闹。” 崔仙客皱了皱眉,只觉得她那笑容有些莫名其妙。 崔寒樱心里却一突,耳边又传来少女清凌凌的声音:“小姐可要提前想想那些问题,今日我问你你可不答,改日旁人问你,你可就没有不答的机会了。” 第6章 北洲府 崔辛夷跟着侍女,慢慢放出神识,查探崔府的情况。 神识扫过的地方,隐隐能探到有不少修为比她高的人,崔辛夷前十七年一直专研医道,修神识,于修为上不算上心。 如今这时候,她也不过炼气中期的修为。 耳边传来四面八方嘈杂的声音,她一边走,一边细细分辨,终于从中听到了两道熟悉的声音。 “我忽然有些累,咱们停下歇息一会儿吧。”崔辛夷对那侍女道。 她停下来,站在崔韬的神识察觉不到她们的地方,听着崔夫人的院子里两人的交谈。 “夫人,族老那边已经传来话了,必定要将崔寒樱收押起来,审问她一番!” 崔夫人听见这话只知道哭泣:“夫君,地牢里又黑又潮,寒樱一个女儿家,神魂将将受损,如何能去那种地方。” 崔韬怒其不争:“夫人!” “你可曾想过,那女子是何居心,又是谁派来的,到底为何有我们崔家血脉的肉身?她昨日就应该被关起来,你怎能如此心软?又将她放出来养伤……族老知道了,连你都要受连累。” 崔夫人哽咽道:“他们往日只道寒樱修炼天赋高,性子又是个乐善好施的,给崔家挣了不少好名声,如今见寒樱不是我们亲女,便要如此对待她,这叫我怎么舍得……” 后面便是崔夫人不停的哭声了。 崔辛夷理了理衣襟,抬脚往前,道:“走罢,去寻父亲。” 待侍女禀告过,崔辛夷便拥着厚重的大氅,迈着轻盈的步子跨过了门槛。她似没有看到屋里的情状,施施然向崔韬和崔夫人行了个礼:“见过洲主大人,夫人。” 崔夫人尚在抹泪,崔韬听见她那一声疏离的“洲主大人,夫人”,顿了顿,才道:“辛夷怎么过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崔辛夷摇头:“多谢大人关心,已经无妨了。” 她还来不及道明来意,崔夫人便立即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辛夷,待会儿你可否帮寒樱求求情,她那样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忍受崔家的私刑……” 听闻崔夫人这话,崔辛夷只觉得她是过于忧虑,崔府众人对崔寒樱如此看重,又怎会将她如何,怕是一旦查明她与外人没有勾结,管她是不是因为贪心冒领了洲主亲女的身份,都会劝说将她留下来。 崔夫人和崔仙客宠爱崔寒樱是实实在在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而族老们看重她却是因为她出色的修炼天赋。 崔辛夷现在这样子,看上去不过是一个孱弱无能的医修,过往十多年还未能拜入门派,实在是拿不出手。 崔夫人让刚刚归家的她去求情,也实在是病急乱投医。 崔辛夷眉头忍不住微微蹙了起来,她的手被崔夫人大力抓住,抓得有些痛。 崔韬忍无可忍,他上前掰开崔夫人抓着崔辛夷的手:“够了!” 几人拉扯间,又一绿衣侍女走了进来,她福了福身,道:“大人,夫人,不好了!寒樱小姐正跪在崔家祠堂前,说是要向族老们请罪。” 崔夫人脸色一白,软绵绵晕倒在了崔韬的怀里。 崔韬心道不好,他深知若真让那崔寒樱进了地牢,崔夫人醒来说不定要大病一场。她本就身子不好,修为也不高,一场大病,不知要折了她多少寿元。 他又忍不住埋怨起崔寒樱来,崔夫人不计后果帮她逃脱被关进地牢的处罚,她却偏偏非要去请罪。 他高喊着喊府中养的医修来,这时候,崔辛夷却蹲身下去,试了试崔夫人的鼻息,用灵力探了探崔夫人的经脉,道:“夫人无碍,不过是极怒攻心,一时厥了过去,待休息一阵便好了。” 崔韬松了口气,随即又疑惑:“辛夷是医修?” 崔辛夷道:“我自小跟随师父学医。” 她说着,帮着崔韬一起将崔夫人扶到了床上。见崔韬看了看崔夫人,面上显出为难之色,她说:“父亲可尽管去照看寒樱姐姐,这里有我看着母亲,父亲若不放心,可再让府医来为母亲请请脉。” 崔韬却一愣,道:“你叫我什么?” 崔辛夷也怔了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半响,才低声道:“父亲。” 崔韬答应了一声,鼻子微微酸涩,他转身欲出门,却突然听见少女道:“父亲,若能留下寒樱姐姐便留下罢,辛夷不想看到母亲再为此伤怀。” 崔韬又看了一眼床边的少女,她面色苍白,厚实的狐裘仍能看出她的单薄瘦削来。 崔寒樱去向族老们请罪前必定是没有想过崔夫人罢,崔辛夷却能为了母亲的身体不计前嫌,主动让占了她身份的女子留在家中。 孰好孰坏,简直是一眼便知。 崔韬迎着风雪出了门,门扉开阖的那一瞬,让人隐隐瞥见了门外又飘起了漫天玉沙。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6节 满室重归寂静,崔辛夷静静看着躺在床上的妇人,妇人轻轻皱着黛眉,睡得并不安稳,她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的模样,与辛夷足足有七八分相像。 凭现在的她还赶不走崔寒樱,何况现在让崔寒樱离开崔府对她并没有多少好处,不妨她直接出口说愿意留下崔寒樱,还能让崔韬以为她是真的在不计前嫌为崔夫人考虑。 - 崔家的祠堂建在崔府后山的山峰上,要登上九百九十九阶台阶才能到达,且山上设有法阵,非是化神期往上的大能,都得徒步步行才能上去。 簌簌落下的细雪里,一道背脊挺直的月白身影跪在雪地里。 “父亲,各位族老,寒樱并不知情为何去岁验精血的结果竟与昨日验神魂不同,但寒樱问心无愧,愿意接受审问。” 族老们见少女跪在雪地里,一张小脸上浮现出倔强之色,不免心中叹息。 崔家血脉本就凋零,崔韬这一代,上面本是有个哥哥的,可惜哥哥不成器,崔韬自小修炼天赋却极强,才让崔韬接管了洲主之位。 崔韬兄长死在了一场意外里,并没有留下后代,崔韬也不过只得一儿一女,崔仙客虽天赋不错,却仍比不上其父。 原本族老们都渴盼能找回崔韬丢失多年的小女儿,希望找回的小女儿是个根骨天赋强的,最好能够肖似其父,将来接任洲主之位。 虽找回的崔寒樱虽对世子之位并无野心,但也同他们期望的一样是个天赋不凡的,这三年族老们都实实在在将她当成了自家小辈。 见她不是崔家真正的血脉,他们除了被欺骗的恼怒、对她奇异体质的怀疑,便是遗憾——遗憾她这样一个出色的小辈,竟不是崔家真正的血脉。 族老中最德高望重的大族老问崔寒樱:“你且再将自家过去的身世说一遍?为何有我崔家血脉的肉身?” 在上界的时候,帝君做过两手准备,崔寒樱早知道若被揭穿了身份该如何应对的。 她手上有三道可与父君联络的问天令,这次已经不得已用出了一道,父君也早已给了她回话。 崔寒樱轻抬精致的下颌,面上带了坚韧之色:“寒樱从小生活在中洲,是被养父母抱养来的。父亲,族老,相处三年,想必你们也清楚寒樱的为人,我从不贪图什么洲主府小姐的身份,只希望能长久陪伴在自己的亲人身旁,好过茕茕孑立在这世间……” “若父亲族老怀疑我别有用心,或是动用了魔族夺舍秘法,只管来让仙盟司的大人们来验吧,寒樱身正不怕影子斜!” 下界的仙盟司掌管五洲仙家各类琐事,又肩负守卫五洲安定之责。自混沌始,修真界存在了多少年,仙盟便与之相伴存在了多少年,仙盟每两千年换一任盟主,每一任的盟主和其中的大小仙官据说都是由天道直接选出来的。 修真史上,每一任的仙盟盟主都是选得真正大善大义的修士,换届后的老盟主当即飞升,也有不少政绩不凡的仙官随之飞升。 可如今已有五千年了,天道再不曾让仙盟司的盟主和仙官们换届,上一届的仙盟盟主飞升已久,仙官们有不少也已经坐化,却迟迟不见天道令仙盟司拥有一个新的主人。 如今留存的仙官不出一手之数,都是修真界德高望重之辈,修真界已有五千年不曾有人飞升,他们也是众人眼中最有可能飞升之人。 崔寒樱这般离奇之事,多少与已经失传的魔族夺舍之法相似,论说将此事上禀天官,说不定也是请得动仙官来一趟的。 族老们思忖片刻,与崔韬对视了一眼,便作出了决定。 大族老道:“既然你问心无愧,那便等天官亲自来验罢。” “不过,你在崔家族谱一日,崔家家规便一日不可忤逆,我等也是按法规办事,来人,将崔寒樱押入崔家地牢。” 第7章 北洲府 听说崔寒樱被关进了地牢,崔夫人的病情反复了三日,崔辛夷在她身边也守了三日。可崔夫人每每醒来见到崔辛夷时,脸上的表情总有些复杂。 崔仙客没有来过一次,听说是被崔韬关了禁闭,他知道了崔寒樱被关进地牢后闹得厉害。可话说回来,他若是真心来看母亲,崔韬怎能不放他出来。 崔辛夷从重生回来的第一天,就从未对亲情再抱过太大的希望,因此看见崔夫人这反应也没有多难过。 她守着崔夫人,本来尚且有几分真情,可眼下看来,母女亲情也得看缘分。 崔韬对崔辛夷的医术并不信任,他早在第一天便找来了府中的医修为崔夫人请脉。 天上飘着细雪,崔辛夷如往常一样,正在后厨的炉子里为崔夫人炼药。用炉子炼一些简单的药便是修真界一个将将入道的小儿也能做好,崔韬看她一腔孝心,就放心把这件事交给她了。 崔辛夷前世好歹是个闻名正道盟军的医修,就算是做散修游历五洲的时候,也有过医道宗门的掌门人愿意收她当亲传弟子。 可她嫌弃宗门约束,又不想拜第二个医道上的师父,便从来没有答应过拜师。 前世魔族与妖族联盟,妖族多善于用毒的妖兽,魔族人骁勇善战,崔辛夷当了好几年军医,最擅长解毒和治外伤。 崔夫人的病,就算她不够擅长,那也比府上的医修要强上许多。她看着那医修出的药方,忍了又忍,还是改成了自己满意的样子,医修再来诊脉的时候,还讶异过崔夫人身体恢复的情况。 可惜药方只能治疗身上的病,心病却不能医治。 后厨无人,崔辛夷炼好灵药后便起身打算离开,敏锐的神识突然察觉到外面的动静。 少女推开后厨的门,风携带着雪顿时灌了进来。崔府后厨建在崔府围墙边上,翻过墙便从崔府出去了,这动静便是从围墙外面传来的。 若是换作前世的崔辛夷,察觉外面有人受伤,肯定会第一时间翻出围墙去救那人,可现在的她却不想多管闲事。 倏尔,耳边传来“砰”的一声重物落地声,她抬头一眼,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翻进了院中,宛若翅膀受伤的白鸟,重重坠在了地上,溅起一地雪沫。 崔辛夷抬脚的动作一顿,她凑近了些,往雪地里那团不明物体上瞧,从身形上可以看出那是一个穿着洁白道袍的男子,道袍的边角上还有些当今第一剑宗九渊的徽印,他戴着一个遮住半张脸的银狐面具,看不清容貌。 原来是剑宗九渊的人。 九渊的人怎么会重伤在这里? 能重伤落到这步田地的,多少是两派之争,崔辛夷前世虽没有加入过什么门派,但也知道些利害关系。 前世九渊是正道盟军的领袖,崔辛夷对九渊的印象其实不错,但这也不能让她为了一个印象不错陷入两派斗争中,北洲府附近可没有什么妖兽,他能伤成这样,肯定是招惹了仇家。 崔辛夷打算当作没看着,转身离开,可才迈出一步,就感到脚踝一紧,再也迈不开步子。 她回头一看,见方才那昏迷的道君已经坐起了身,一双黑眸透过面具盯着她,身后探出九条如雪的狐狸尾巴,那缠住她脚踝的正是他其中的一条尾巴。 崔辛夷一惊,这道君是头九尾狐? 还不等她深思,脚踝上的狐尾又是一个用力,她一个没留神,便被拉得一屁股坐在了雪堆里。 这白衣道君好似是浑身的灵力都使不出来了,只能靠着狐尾硬拽着她往他那边扯,可惜崔辛夷灵力低微,挣脱不出,只得被狐尾一步步拖向它的主人。 “道君是何人?”崔辛夷一边在雪地里挣扎,一边问,她看他是九渊的道君,本不欲多生事端,与他有什么牵扯,这会儿见他如此无礼,心中生出恼怒。 那道君不说话,待拖到了近处,一双骨节分明、纤长白皙的手就大力握住了崔辛夷纤细的手腕,隐在面具下的眸子乌黑幽深,直勾勾盯着她,仿佛一眼就能让人沉溺其中。 都说九尾狐天生擅于魅惑人心,往日崔辛夷也曾认识一个九尾狐混血,那人长相是她平生所见之至,却整日阴沉着脸,很不好接近。 眼前这男子一眼,连崔辛夷都晃了晃神。 “你要干什么?”男色惑人,她的口气却半分都不客气。 男子另一手展开她的白净的手掌,在她掌心中开始写字。 白衣道君的手指落在掌心的时候不重,掌心又是那样敏感的地方,崔辛夷被这样的痒一激,下意识想后退,却不妨被攥得更紧了。 她感受到男子在她手掌里写下了几个字。 “救我,重酬。” 其实刚刚接近的时候,崔辛夷便察觉到了他的伤势之重,若非身上伤势过重,想必这道君也使不出这样的手段来。 崔辛夷眸光落在了被他紧紧握着的手腕上,说:“道君用这样的手段强逼着我来救,倘若我偏不救呢。” 男子的手放开她,崔辛夷还以为他不会勉强她的时候,正想起身,四肢陡然一紧,一股力道一带,她的身体就被迫半趴在男子胸口。 崔辛夷扭头,见九条白绒绒的尾巴已经全部缠到了她的身上,像是绳索一样将她与这白衣道君捆在一处。 她抬眼看他,白衣道君露出自我放弃的姿态,静静躺在雪地上,雪花落在他鸦青的发上,给他增添了一丝破碎的美感。 没被遮住的下半张脸下颌精致,线条流畅,肤色如玉,唇上的血没被擦干净,那殷红点缀在一片雪白中倒是显得有几分惊心动魄。 这是不救就不放她走了? 也太无耻了吧。 崔辛夷简直要被气笑了。 她凉飕飕道:“道君硬要缠着我也没用,依照道君现在的伤势,我便只管等着,等到道君撑不住了,说不定我还能好心给道君收个尸。” 白衣道君微微抬起头看她,又在她手心写字,这次写的字明显多了些。 “你要如何才肯救。” 崔辛夷实在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要她眼睁睁看着他死太不可能,何况这人也是九尾狐,令她不免一见到他便想起了张露白,实在于心不忍。 可要她那么轻易便松口又实在不是她的性格。 她目光落在白衣道君毛茸茸的尾巴上,刻意为难道:“听说九尾狐一族狐尾皮毛油光水滑,千金难求,若我肯救道君,道君不妨届时自断一尾,送给我当酬金。” 这白衣道君听见这话,黑眸的目光滞了滞,他竟然没多想,很快点了点头,又在崔辛夷的手上写字。 “你写欠条,我留神魂印。” 崔辛夷虽提出这样刁钻的条件,却没想过这道君会答应,妖族多是颇有气节的,千年前的修士与妖族的大战,导致修士与妖族关系交恶,修士们厌恶妖族,妖族也同样讨厌修士对他们身上皮毛骨血的贪婪。 崔辛夷也以为这位道君会更加宁死不屈,顶多是让她另开条件。 毕竟打了神魂印记的欠条,若欠债的杀了债主,仙盟司可是会根据神魂印记追杀那人的。 见这白衣道君对她的手段,确实不像个会滥杀无辜的。 既然他都答应了,崔辛夷自然也不会客气,果真拿出了两张早早备下的欠条,让他也留下神魂印记。 留完印记,她再一看,只见上面的留名是九渊剑宗曛迟道君。 崔辛夷留的便是她的本名,修士一旦修为到了元婴期,便能有自己的道号,往后也多以道号行事,真名不常现于人前,流传于世的也多是道君的道号。 崔辛夷认识许多有名的道君,包括前世后来在抵抗魔族大战中出名的道君,却是没听说过九渊还有一个道号为曛迟的道君的。 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心道自己还真是,说了不乱发善心,眼下才重生没几天便要违背之前说的话。 崔辛夷执起男子的手腕,引灵入脉查看他的身体,把过脉,她略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道君年龄应当是很轻的,大概与她年龄差不多,却已经有如此深厚的修为,这修为……至少得有化神期吧。 崔辛夷早猜到他是中了毒,却没想到他竟然一下子中了那么多种毒,难怪他连灵力都使不出来,只好露出妖化后的模样。再晚点,他的小命可就真没了。 崔辛夷一边给他配解药,一边忍不住说起凉话来:“道君方才是捅了自己家的老巢?” 白衣道君只看着她,却没说话,崔辛夷也没指望他能搭理她,毕竟这人嗓子上的毒一时半会也解不了。 她把灵药给他,白衣道君恢复了灵力后,终于将缠在崔辛夷脚踝上的狐尾撤了回去。崔辛夷又给他留下一堆灵药,不耐烦嘱咐道:“这些灵药接着吃,等过几天道君才可再次开口说话。” 曛迟服下她的药,很快恢复了灵力,崔辛夷越想越是不爽,有心为难他,便朝他道:“既然道君现在大好了,那欠我的那一尾什么时候还,北洲寒冷刺骨,我还指望能有一条九尾狐的尾巴来做条毛领子呢。” 她想起什么,又说:“道君尽管放心,我不会泄露道君行踪。” 曛迟:“……” 曛迟收了尾巴,却装作没听着她那话,恢复灵力的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脚尖点地,轻轻一跃,如一只灵活的白鸟飞出的院墙。 崔辛夷只觉眼前一道白色的影子一闪,再反应过来时,面前早已经没了那白衣道君的身影。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7节 崔辛夷:“???”这是要赖账? 她低头看自己的欠条,上面仍是九渊剑宗曛迟道君的落款和欠的狐尾,不过这时的欠条上多了一行小字。 “有要务在身,欺骗姑娘实乃无奈之举,欠姑娘的一条狐尾就以灵石作抵吧,改日再与姑娘消神魂印。” 崔辛夷慢慢反应过来,这人当初答应她答应得那么利索,原是抱着根本不会给她狐尾的想法。 对了,他是怎么知道她是可以救他的医修的啊? 崔辛夷过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做了怎样一件蠢事,他当时明明写的是“救他”,可能那道君也没想到自己碰到的是一个能解他毒的医修吧。 她懊恼转身,却在转身的时候碰到腰间的一样东西,一个纯白的乾坤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了她的腰上。 这不是她的东西。 崔辛夷解下乾坤袋,见上面的神识已经被抹去了,她用灵力一探查,里面不多不少,足有一万块上品灵石。 - 这天崔韬来了,突然把她从崔夫人的屋子里叫了出来问她那天灭的怪火的事。 崔辛夷早就想好了答策,只假装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道:“那日的怪火是我从师父收藏的一个典籍上看到的,我瞧那鼎中之火有些像那怪火,父亲又没能灭掉那火,便用那典籍上记载的灭火法子试了试,没想到还真能把它给灭了。” 崔韬问:“你可还记得典籍上记载的那火叫什么名字?” 崔辛夷摇头:“我不记得了。” 崔韬道:“族老们有些事问辛夷,辛夷可否随为父走一趟?” 崔辛夷隐隐能猜到是那日验神魂时魔息火只伤了崔寒樱,却没有伤她引来的怀疑,她早有对策,因此毫不畏惧,轻轻点了点头,便跟着崔韬来到了地牢。 崔府的地牢阴暗潮湿,一进来,便觉一股阴冷之气袭来,这种冷不似外面铺天盖地的风雪的酷冷,更像是雪停后积在阴凉处久久不融的雪散发的寒气。 刚进审讯室,里面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崔辛夷的身上。 崔辛夷依旧是初见时的模样,孱弱纤细,面色却没有那么苍白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修为低微。虽长了一副盈盈动人的祸水模样,可在众长老从她过往只是个散修和如今才练气中期的修为就能推测出,她的根骨天赋必定奇差。 有人不禁摇了摇头,心想着还不如将错就错,崔寒樱长相秀美温婉,又是那般出色的天赋,若她真与魔族有关系,那就太可惜了。 大族老清了清嗓子,只怕吓着她,尽量温和地开口:“你叫辛夷是吧?” 崔辛夷立即不卑不亢,上前回了一礼:“回大族老的话,在下正是辛夷。” 大族老不禁讶然看了她一眼:“没想到昨日见了一面,你竟还认得我。” 崔辛夷看了一眼崔韬,笑道:“多亏父亲为我引见。” 大族老笑起来,说:“洲主一向是个体贴的,连这都能为女儿想到。” 他们这一笑,连原本有些压抑的审讯氛围都轻松了一些。 大族老终于问到了正题,问崔辛夷知不知道那日的怪火,崔辛夷自然是将回答崔韬的又回答了一遍。 大族老问:“那日的霜火明明被那侍女换成了怪火,为何怪火不攻击你,反倒攻击了崔寒樱?” 崔辛夷只摇头:“这……辛夷不知。” 族老们对视一番,也只好让她站到一边,先去审问旁人。 崔辛夷一转头,便见到了一个熟人,她动作微微一顿,正与男子的视线对上,她目光微微别开,假装不认识那人,镇静自若站到了一旁。 他身侧负剑,道袍似雪,腰间黑色垂绦上挂着一块玉佩,面上带着一个半面的银狐面具。 人比之北洲常年不停的风雪,似乎还要冷淡不可亲几分。 与那日缠着她的九尾狐道君截然不同。 她却在心下思忖,听说崔家今天的审案请来了一个仙盟司的仙官,他那么年轻,会是仙盟司已经活了几千岁的仙官? 这时崔韬道:“曛迟道君,还请您稍等片刻,待我们审过了那主仆两人再请您出手。” 那被叫做“曛迟道君”的男子颔首。 崔辛夷前世混迹在正道盟军中好几年,认识了九渊许多道君,按理说,这曛迟如此天赋,修为又高深,她不该没听说过他。 难不成他是作了开战前最早的那一批炮灰? 崔辛夷微带着疑惑的目光落在了那叫做曛迟道君的男子身上,他似有所察,回望过来,崔辛夷冷不丁对上他那双黝黑的凤眸,只觉得里面似是不含半点感情。 他是完完全全不认识她的样子。 她一怔,忙收回目光。 莲姿色很快被带了过来,烛火煌煌,一身脏污的女子双手被铐,跪在了案前,她披头散发,身上没几处伤痕,一双眼睛却红得骇人。 形容狼狈的女犯一看到崔辛夷,目光直直射在了她的身上,目眦欲裂,眼里含着浓浓的怨毒。 崔辛夷自然知道她为什么对她有那么大的怨恨,她一定是在怀疑,那日魔息火对她没起作用,肯定是崔辛夷动了手脚。 便是她动了手脚又如何,还不是莲姿先换的火吗? 崔韬却被她看崔辛夷的眼神惹上了,他恼怒呵斥:“大胆贱婢,竟敢如此冒犯主子!来人,可动过刑?” 崔辛夷当然要继续扮演好一个乖巧善良女儿,连忙上前阻拦:“罢了,父亲,辛夷并不在意,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这种场合是不会有崔辛夷这个小辈坐下的地方的,崔辛夷站在了曛迟的边上,他衣衫雪白,凑近些,竟能看出他道袍里掺了丝丝银线,怪不得白得发亮,光华夺人。 审讯开始是二族老先行盘问的,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莲姿只紧紧咬着唇瓣,脸上带着屈辱的神色,闭口不答。 二族老终于也怒了:“你不发一言是坚信我等不会对你上刑吗?” “说,你到底为何知道那火是怎么灭的?前日可是你换过了鼎中之火?” 莲姿感受到二族老释放的威压,只觉得四肢百骸,无一不痛,嗓子里有腥甜之气溢出,她的手指死死扣着地面,指甲缝里有血水渗出来,颇为骇人。 她出身上界,是这些下界人穷其一生追寻都到不了的地方,这些低贱的下界人竟敢把她关在这种地方,还胆敢用修为压制她。 倘若她能回到上界,恢复自己的修为,这个将将元婴的老匹夫怎么可能能将她压制成如此狼狈模样! 她心中恨恨想着,将目光落在了立在一旁观摩审讯的白衣少女身上。 少女神色淡淡,只静静看着她匍匐在地,衣衫被汗水和血水浸透,如同地上的一滩烂泥。莫名的屈辱让她如同置身在羞耻的火焰里,浑身灼热。 突然,少女嘴角微微勾起,向她绽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容。 那样的笑容落在莲姿眼中,就好像本来熊熊的火焰被浇上了油。 她肯定是在得意,她又怎么能不得意呢?原本的洲主府小姐成了阶下囚,现在被审问、被施刑的是她的侍女,待会可就轮到她看仙姬的好戏了。 能把堂堂的洲主小姐踩在脚下,兴许是她这样的低贱之人这辈子都未曾想过的事吧。 都是她,倘若不是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崔辛夷,她和仙姬怎么可能会被这些下界人侮辱至此!仙姬的大事,怎么会被坏到如此地步! 她在这些下界人眼中,不过一个出身低微的侍女,仙姬尚还有一线生机。 此番下来,恐怕她是活不下来了,这副躯壳也不过是上界的帝君为她捏的,她真正的躯体还在上界被好好保存着。舍掉这副躯体,神魂就能自动回到上界她原本的躯体里。 不过如此,她就不能陪着仙姬一起完成帝君交代的任务了。 想到帝君当日许诺给她的赏赐和临行前的威胁,莲姿心里的愤恨原来越深,她咬咬牙,心想若不能一直陪着仙姬,脱身前帮助仙姬除去这个影响她的阻碍,说不定帝君还能念在她忠心护主的份上免了她的责罚。 她眸中寒光一闪,面上煞白,阴毒的目光怒视着二族老,一只手在旁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悄悄移动。 崔辛夷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莲姿的小动作,见状,她对崔韬传声:“父亲,壶中的茶凉了,我下去添些茶罢。” 崔韬还以为她是被二族老放出的威压波及,感到不适,想出去透透气,遂点了点头。 崔辛夷出去的时候,曛迟道君目光微微一动,多看了她离去的身影一眼。 很快,少女提着一壶芬芳四溢的热茶回来,给长老们纷纷满上,顿时,沁人的茶香逸满了整间审讯室。 这香气与方才的没什么不同,并没有人面上露出什么怀疑。 莲姿的手慢慢移动,终于够着了那手镯,她觑了一眼崔辛夷的方向,嘴角轻轻勾起。 她掐诀施展灵力,却觉得经脉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灵力移动得格外缓慢,原本一呼即如排海而来的灵力,此刻像是难以抽出的蚕丝一样只能一丝一丝出来。 催动法宝的动作一慢,立即被族老们察觉了出来。 “贱婢,竟敢在老夫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二族老怒喝,狠狠一击将她击翻在地。 莲姿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她喉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宛若破旧的风箱,整个人俯在地上,如同一条死鱼。 白衣道君捏着白玉杯的手顿住了,他目光微微一转,从香气四溢的茶转到了崔辛夷的身上。 第8章 北洲府 白衣道君却见那少女瞧见二族老猛地出手,地上的女子吐出一大口殷红的血,崔辛夷目露骇然,像是蓦地撞上这样的场景,被吓了一大跳。 他垂下眸子,感受着经脉中的异动,不发一言。 崔韬神色一凛,起身疾步走到地上的莲姿身边,蹲身抓住她的手腕,她纤细沾着血污的腕上正闪着寒光。 “三族老,您熟悉世间各种法器,能否来看一下,这是何物?” 一个灰衣老者起身来到崔韬身边,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那腕,细细察看了一番,老者皱着眉头,口中喃喃道:“这……这莫非是……” “莫非是什么?”崔韬问。 几双眼睛同样注目着他们,也在期待着一个答案。 老者:“老朽曾在古籍上见过此物,五千年前修真界有一暗器,名叫破银光,破银光出自已经飞升的百炼钢大师之手,百炼钢一生未曾收徒,一样法器做出的数量不出五指之数,破银光早已失传,怎么会出现在这侍女的手中?” 一说起破银光的名字,几人齐齐变了脸色。 众人虽未曾见过破银光,但不少人听过此物的名声,当今多少炼器师穷其一生,都渴望能够复刻几千年前的大师的得意之作。 破银光只能发出一次攻击,但不论你是多高深的修为,一旦被破银光盯上,必定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这宁死不吐一句的侍女,方才是想杀了在场的一个人。 在场多少修为比她高深了不知多少的人,但凡有一个的性命能够留下,也决计不会给她逃出去的机会,所以,她方才用那只能攻击一次的破银光,到底想杀的是谁? 众人想起她方才手腕所指的方向,顺着看了过去,那地方不是听审的桌椅摆放的地方,空荡荡的角落里只站着一个一脸不明所以的少女。 崔韬扼住莲姿的脖颈,厉声问道:“你方才想杀谁?” 莲姿方才已经被二族老那一击打成了重伤,此刻她被崔韬掐得眼睛翻白,脸上已经隐隐冒出了灰败之色。 白衣道君放下了手里的白玉杯,似是要起身阻拦,却见大族老出手了,他起身的动作一滞,仍坐在了原地。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8节 “洲主!她的命还有用。” 崔韬恨恨松开手,道:“我崔家有何对不住你主仆二人,你们竟然有这样的毒心害我亲女!” 莲姿被丢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息咳嗽。 几个族老对视一眼,一位族老道:“洲主切莫动气,再说此刻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寒樱天赋卓绝,为人良善,她的侍女能做出来此事,许是她并不知情。” 不待崔韬再言,那族老就道:“曛迟道君还未曾核验寒樱的身份,既然这侍女问不出什么,我等再问下去也是耽搁时间,将寒樱带出来一同询问吧。” 言罢,崔寒樱被带了出来。 女子仍是一身月白锦衣,身材纤瘦,衣衫洁净,在阴暗的地牢待了几天不过是让她的一张芙蓉面上多了些苍白和疲惫。 她一眼就认出了伤痕累累的莲姿,几步扑倒在莲姿身上。 “莲姿,你……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莲姿看着眼眶微红的崔寒樱,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张嘴,却只能不甘吐出一口血,什么话都说不出。 大族老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寒樱,如今正在审问。” 月白锦衣的女子拭了拭眼泪,放下了莲姿,转身跪好,她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敢问父亲、各位族老,莲姿为何会被打成那副模样?她可是已经被定罪了?” 崔韬见了这往日就算没有亲近之意,也是被他放在心上宠爱的女子,看着她为自己的侍女质问他们,只觉得心中涌起一阵悲凉。 这三年来,他在外得了什么稀罕的宝贝,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失而复得的小女儿。 他第一次将尚在襁褓中的她抱在怀里,只觉得她那么软、那么小,他小心翼翼,怀里的小东西像是整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那时候他便发誓,要将他的女儿捧到天上去,让她一生顺遂安康,做整个北洲最尊贵最受宠的小公主。 他以为失而复得的是曾经的珍宝,却不想一时失察,竟被人鸠占鹊巢。 他付出了真心实意的鸠鸟,转过头竟要谋害起他的亲女来。 二族老声音沉沉:“寒樱,你是怀疑我们滥用私刑?你可知这贱婢方才做了什么?她竟要用暗器杀小姐。” 崔寒樱一怔,似是没有想到莲姿竟冲动地做出了这等事来。 若真是莲姿擅作主张要暗杀崔辛夷,那她确实不能找到理由为莲姿开脱了。 她抿抿唇,垂首安静跪在地上,不再多言。 这次是大族老开始审问了。 “寒樱,我问你,你可知道昨日那鼎中之火被换之事?” 崔寒樱暗暗咬了咬牙,否认道:“寒樱不知。” 她现在撒谎不过是权宜之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心中的大道,撒一次谎也没什么关系。 “莲姿欲暗杀崔辛夷,可是你指使?你可知情?” “寒樱从未指使莲姿去害什么人,更不知她要暗杀崔辛夷。”崔寒樱一口否认,这个她是真的不知道。 大族老一连盘问了几个问题,都没能问出什么来,他只好转头对曛迟道:“曛迟道君,可否劳烦您验验这女子和她那侍女的躯体和神魂?” 白衣道君颔首,拿出了一个金澄澄的罗盘,他单手掐诀,一道白色的灵力便冲进了罗盘中。罗盘顿时金光大闪,一阵金光照在崔寒樱和莲姿身上,将她们笼罩其中。 族老们都看出来,这曛迟道君像是不喜与人讲话的样子,他们都默契地没有问一句那罗盘是何物,只是静静看着。 过了半刻钟,金光一收,曛迟闭目掐诀,罗盘在半空中一转,忽有金色文字自罗盘中浮出,展现在众人面前。 “诸位道友安好,在下乃仙盟司仙官云之洲,这两位小友的神魂和躯壳在下已经查验,并无可疑之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躯壳与神魂的血脉不同之事前人亦有记载。切谢崔家向仙盟上报此事。” 待众人都看完后,曛迟便收了罗盘,依旧静静坐在了一旁。 族老们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谁也不想家中惹上暗藏魔族这样的事端。 有一位族老见此,笑道:“看来不过是误会一场,既然寒樱已经脱去了嫌疑,那定是这侍女自己做主欲要谋害小姐。” 崔韬皱眉道:“五族老这结论似是下得太过武断,这侍女不过是一个奴婢,有何动机去谋害一个初初见面又与她无冤无仇的女子?” 大族老眸光微微一动:“洲主说得对。寒樱不在乎名利,她不介意旁人来质疑她,撼动她的身份地位,但总有人担忧一旦主子地位没了,自己的身份也会随之降低。何况,寒樱待人友善,这侍女一向忠心无比。” 随即便有人附和起大长老的话来:“对对对,我看也是这样。” 崔辛夷看着众人一看崔寒樱跟魔族没有关系,纷纷打起马虎眼来。她垂下眼睛,心中冷笑。 崔韬眉头锁得更紧,他问已经是奄奄一息的莲姿:“莲姿,你那破银光是从何而来?你又是如何得知那怪火的解法的?” 莲姿眼中焦急,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崔寒樱替她答道:“父亲,那破银光是我赠予莲姿的,莲姿修为低微,又是个冲动的,我时常担心她在外面惹了旁人,便备下了一样从一散修手中买来的法器。” “那散修说这些东西是从一方外秘境中得来的,他还送了些古籍给我们,我看过那典籍,确实从中听说许多灵异古怪的事,那怪火也好似与我曾在古籍中见过的一种火相似,不知莲姿是从何得到的这火……” 每说一句话,崔寒樱都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如今所说所做不过是权宜之计。恐怕此番也只能牺牲莲姿了,反正就算莲姿在下界殒命,她的神魂亦可以回到上界。 想到这里,崔寒樱默默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 莲姿也应该会明白的,她也不是要放弃她,而是情势所逼,为了天下未来的安危,她不得不先让她回到上界。 地上狼狈的女子满目不可置信看向了崔寒樱,知道如何做是对她们的现状是最有利的是一回事,但亲耳听到仙姬放弃她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崔寒樱不去看莲姿,答完话依旧是默默垂首。 崔韬问:“你说是从一个散修手中买出的,你可有证据?何时何地买的?买这破银光又花了多少灵石?” 二族老不满他还如此多事:“洲主,你说这话莫非是不相信寒樱的话?” 此时真相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做才能得到对他们最大的利益。 崔韬正想反驳二族老这不过是例行问话,便听有侍从从门外进来通禀道:“夫人来了。” 第9章 北洲府 崔夫人面色苍白,头发凌乱,一看就是匆匆从榻上起来的模样。 侍从们也不敢拦住她,她直接走到崔寒樱身边,跟崔寒樱一同跪下抱住了她,崔夫人哭起来:“寒樱,你没事可就太好了。” 出了这样的闹剧,崔韬赶紧过去将崔夫人拉了起来。 “夫人,贵客尚还在此……我们先回去。” 都说为母则刚,崔夫人这会儿像是爆发了无限的力量,将手从崔韬手里扯出:“回去什么回去,我儿还在这里受苦,让我怎么回得去!” 崔韬听她说这话,只暗暗将目光投向了崔辛夷,她眉眼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族老们平日只知道崔夫人向来守礼,哪里见过她如此情态。 他们最是看不起妇人撒泼耍赖的,此刻竟觉得崔夫人来的很是及时,连她当场胡搅蛮缠也变得顺眼了。 二族老道:“夫人且莫焦急,我等方才已经审讯过她们二人了,昨日的事全是那侍女一个人的主意,与寒樱并无干系。” 崔夫人的哭声一止,泪盈于眶:“当真?” 另一族老道“在下哪里敢骗夫人,夫人若不信尽管可以问问洲主。” 崔夫人看向崔韬,眼含希冀。 崔韬一愣,才明白这是族老们默契地一同开始拿夫人逼着他不再追究崔寒樱是否有罪。 他看向角落里坐着的仙君,曛迟却只是垂目看着手里的白玉杯,不发一言,这里发生的事情好似与他全无干系。 崔韬望着崔夫人,顿时找不到拒绝她的理由了。 崔夫人的目光渴求般盯着他,她衣衫凌乱,几缕调皮的发丝飘扬在她苍白的脸颊边上,眼睛早就肿成了两个核桃。 他与崔夫人是少年夫妻,她出身大家,向来是温婉端庄,最是守礼的,他与她成亲几十年,近十几年也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姿态。 十几年前女儿的丢失,一度让她绝望到活不下去,那时候的她总是夜半从噩梦中惊醒,死死抓住他的手告诉他,她知道女儿在哪里了,要现在就去找女儿。 她哭着求他带她去她梦里的那个地方,状若疯癫,可等到了所谓她“梦里的地方”,意识到一切不过是一场空,她又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游魂,回到府中,木着一张脸,久久坐着女儿的摇篮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把女儿弄丢,是他对她这辈子最愧疚、最难以弥补的一件事。 崔夫人温婉和气,从来没有怪过他,她却将心事都重重压在了自己身上,修为从筑基中期降到了初期,眼见着一天天衰老了下去。 崔寒樱的到来,于那时候的她而言,就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将崔夫人这个即将溺毙在苦海中的人拯救了出来。 她牢牢抓住那根稻草,也像是抓住了自己的生机,哪里还会管那根稻草是不是真正属于她的那一根。 崔韬终究还是败在了崔夫人的目光中,他嘴唇翕动,终究还是道了一句:“是,寒樱已经没有嫌疑了。” 崔夫人展颜而笑,宛若雨后枯草重活,让崔韬心中沉甸甸的。 他看向崔辛夷,面上露出一个愧疚的表情,少女却盈盈一笑,冲她摇摇头,像是丝毫都不在意。 崔韬扶住崔夫人,他说:“你先回去休息吧,等晚一会儿必定让你见到寒樱……”他慢慢将崔夫人送了出去才回来。 这时候,忽有人问:“这侍女该如何处置?” 有人冷笑回应:“胆敢以下犯上,做了错事还要出手杀人,还能如何,直接杀了吧!” 崔寒樱手指死死抓着衣侧,心中沉痛万分,她多少与莲姿有些主仆之情,不然帝君当初也不会派来莲姿与她一同下界。 莲姿心中早已是生无可恋,也罢,她早就厌烦了这下界,脱离这副躯壳回到上界也好。 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却陡然响起:“父亲,各位族老。” 众人的目光齐齐向这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崔辛夷不慌不忙站出来施了一礼:“莲姿再如何使坏心,也不过是出于忠心护主,纵使她有针对我的心思,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辛夷是医修,平生理想便是治病救人,更不想看到有人因辛夷而死。” “辛夷知她罪责大,不过这罚人的法子有千万条,兴许也不是只有夺人性命一条路可走的。” 少女的声音清凌凌的,像是太阳初升起时,林间薄雾凝结成的水滴,让人闻之只觉得格外舒适。 人的生性便是如此,喜欢美好的事物,少女貌美,一双眼睛琉璃样纯净,又有一颗善心,念及她凄惨的身世,又让人止不住的怜惜。 崔韬本就对她愧疚无比,于是也帮着她说话:“辛夷本就是最大的受害者,她说不愿意让莲姿死,那便依她吧。” 纵使崔韬对莲姿已经是恨极,但他早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知道除了让人死,还有千万种更折磨人的方式。 崔寒樱与莲姿早已愣住,崔辛夷还会那么好心地放过莲姿?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北洲府 莲姿转念想到,就算崔辛夷好心放过了她,她失去了崔家人的信任,想必往后他们也定不会让她留在仙姬身边。不能留在仙姬身边,她往后还有什么用?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9节 再者,死罪可逃,活罪难免,今日在这些下界人手底下受的伤对她而言已是奇耻大辱,若真继续留在这里,不是凭白给自己找罪受吗? 她浑身各处都是火辣辣的痛,连手臂都抬不起来,这副躯壳的经脉已经被那个卑鄙的二族老给废了。莲姿活了上百年,还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一天。 若让上界那些虚伪的仙子们知道了她在下界的这番遭遇,指不定要如何嘲讽于她。 想到了自己在上界的日子,莲姿简直忍不住要哭出来,她在上界的家族地位虽不高,但也足够让她活得逍遥自在,维持她高高在上的尊荣。她并没有自己在受审时表现得那么刚强,不过是畏惧惯了上界帝君的手段。 不管怎么样,今天她必须要走。 再待在这里一刻,指不定还要受到怎样的侮辱。 打定主意,莲姿向崔寒樱投去了希冀的目光,她如今已经力竭,又没有咬舌自尽的勇气,能直接由旁人动手岂非更妙。 崔寒樱自然能明白她是何意,她却只是微微一愣,眸光闪了闪。 莲姿便听到仙姬用仙器给她传的音:“莲姿,你可……可能再忍受一番?天下苍生才是大计,没有你我恐怕一个人做不好。” 这往日常常被她挂在嘴边的话如今成了绊脚的石头,莲姿冲着崔寒樱摇头,她眸中含泪,眼中带着乞求。 崔辛夷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主仆二人的眼神交流。 莲姿这样一副阶下囚的模样,与她记忆中某个场景慢慢重合。 隐蔽的一个洞穴里,一身蓝衣的少女满身大汗淋漓,浸透了衣衫,她头发都被汗水襦湿,汗涔涔贴在她的额头和两颊上。 她被捆仙绳牢牢捆着,动弹不得,只能坐在地上,她身上已经有不少的伤痕,都是在逃跑途中被崔仙客的剑气所伤,血水泅湿了她的蓝衣,让她看上去格外狼狈。 她已经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大半天了,崔仙客随手将她丢在了这里,便没有人再来过。 按说待在这样昏暗的环境,没有一个人陪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亡就会悄然来临,正常人都会被逼到崩溃的。 可少女却没有多少恐惧的情绪,满满占据她心神的只有一件事——张露白怎么样了? 她摩挲了一下手指,张露白将符箓塞到她手里的时候,沾在了他手上的血蹭到了她的手上,她心头一颤,似乎还能感受到那血冰凉的温度。 张露白本就是半妖之躯,先天不足,修为天赋比之妖族和人族都差了许多,他那样拼命修炼多年,才有了如今这样的修为。 那可是金丹修士的一剑啊,他怎么能挡得住。 少女本来不害怕的,可想到张露白也许已经死了,她心头突然涌现了无限的恐惧。 倏尔,一道亮光点亮了昏暗的洞穴,少女抬眸一看,原来的一个青衣侍女手执一颗夜明珠走了进来。 侍女走近了少女,朝她和善一笑:“你便是崔仙子吧?我是洲主府的侍女莲姿。” 莲姿笑得很是亲切和甜腻,她娓娓道来自己家的小姐是多么多么善良,多么为天下正道着想,劝说崔辛夷主动把自己的心让给崔寒樱。 她闭上眼睛不为所动,没有谁要为旁人的生命负责,更何况,论起对天下苍生的贡献,崔辛夷研制出精妙的丹药和伤药,救活了无数修士,她不认为她就比那崔寒樱少。 莲姿劝说许久,她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莲姿终于被惹恼了。 她轻笑一声:“你就不想知道那救你的半妖是个什么下场吗?” 少女睁开了眼睛,莲姿问出来的话确实是此刻她最想知道的。 莲姿接着道:“那半妖没死。” “没死”两个字像是砸在了崔辛夷的心上,让她心跳一瞬间快了许多。 她抿了抿干得起皮的嘴唇:“你想要我做什么才能放过他?” 她不是傻子,莲姿这个时候问出这样的话,不正是明晃晃地拿着张露白的性命威胁她么。偏偏这时候这人是她的七寸,她为了一个让他继续活下去的可能,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张露白愿意舍命救她是情分,是她永远都没法还清的真心,知道有人愿意这样为她孤勇过就够了。 莲姿丢给她一把匕首,道:“你自己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我就让崔世子放了他。” 她应了,就算是有灵力,挖出自己的心脏仍需要莫大的勇气,可等崔仙客从她手上接过心脏的那一刻,脸上带着温柔浅笑的侍女脸色一变,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可真蠢啊。”她眉毛扬起,一双丹凤眼里都是得意,“那低贱的半妖竟敢阻拦崔世子为小姐寻找药引,崔世子早就一剑杀了他。” “骗你的你还信,我让崔世子把他扔进妖兽堆里的时候,他还没死透,一双眼睛看的人心里发毛,生是妖兽生的玩意,尸体喂了妖兽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回忆戛然而止,崔辛夷耳边传来大族老的声音:“若饶了这贱婢一命,放纵侍婢害主,往后崔家还何以立威!” 莲姿听见这话,眼睛瞪圆,伸出一双满是血污的手,颤巍巍朝崔寒樱伸过去。 她苦苦望着望着崔寒樱,希望她能出口,让她借此机会死去脱身,免于忍受自杀之苦和接下来的侮辱。 崔寒樱却叹了口气,向她投去了失望的眼神。 莲姿自然明白她是何意,但平安悠闲的时候当然可以大谈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她如今自己的安危都快顾不上了,哪里还有闲心顾得上所谓天下苍生。 二族老也附和起大族老的话来:“小姐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太年轻了,做事全靠自己的一腔善念赤诚,终究还是难以在修真界立足,对待这样害人的贱婢,可不能心慈手软。” 崔寒樱听见这话,膝行两步,哭得梨花带雨叩首道:“族老,莲姿只不过是行事容易冲动,她不是个心思狠毒的,还请父亲和各位族老饶她一命!” 崔辛夷看了一眼莲姿此刻目瞪口呆的模样,也跟着崔寒樱道:“父亲,各位族老,念在这侍女年纪尚浅,饶她一命吧。” 她声音柔柔:“辛夷实在不忍见到有人因辛夷而死。” 第11章 中洲散修村 崔韬沉吟了一番,道:“那依辛夷来看,该如何处置这侍女?” 几双眼睛齐齐集中子在了崔辛夷的身上,少女怔愣了一下,垂下眸子道:“这……” “辛夷并不知道府中惩罚人的规矩。” 崔韬解释:“府中处罚这样害主的婢女,除了废除修为,处以死刑,便是打上神魂打上奴印,罚去千里雪原做苦力了……不过辛夷若是想找些旁的法子也行。” 神魂打上奴印,就相当于在神魂上烙上了一个疤痕,纵使用什么样的手段都是消不掉的。这奴印会将被留了印子的人留在其主身边,若是躯体死去,神魂不灭,那神魂便会被牵绊在其主身边,直到神魂散去。 崔辛夷:“既然如此,便按照规矩来吧。” 莲姿一听,眼里漫过绝望,欲要咬舌自尽,却不想被一道灵力遏制住,浑身再动弹不了分毫。 崔韬早就注意着莲姿的小动作,他一边用灵力控制着莲姿,一边干净利落地剖出她的神魂,在她身上留下烙印。 崔寒樱这时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可她已经无力再阻拦,只得闭上的眼睛,不让自己去看这凄惨的一幕,心中为莲姿默叹。 她告诉自己,总会有流血牺牲的。父君神通广大,等使命完成,回到了上界,父君一定会有办法救出莲姿的,如今也只能先委屈她了。 莲姿身上本就伤痕累累,叠上神魂之痛,她面色煞白,额上豆大的汗水沁出,却苦于喉咙受伤,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死死盯着崔寒樱,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铺天盖地的怨恨如浪涛般敲打在她的心上。 她明明有机会阻拦这一切,为什么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没有出手,还同那讨人厌的崔辛夷一同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突然有人问道:“这侍女被烙上了奴印,那主印印在何人身上?” 莲姿脑中灵光一闪,只觉得有一股救命的绳索被伸到了她这个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的人。 若是这主印印到了崔寒樱的身上,那她不是仍有机会回到上界吗?尽管这个想法在眼下的可行性并不高,但她终究还是抱了一丝希望。 若真与下界人绑定了神魂奴仆印记,那她这一辈子就全完了。 她浑身因为疼痛而不断颤抖着,哀哀向崔寒樱望了过去,可这时候的崔寒樱一眼都没有看到她,只是垂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那句“神魂主印印到何人身上”的问话并没有人搭理,没有人会想被一个修为已废,毫无用处的人在自己神魂上烙上一个印记。 崔辛夷蹙了蹙眉:“不妨将这主印印到千里雪原的妖兽身上罢,莲姿貌美,万一印到有心人身上,旁人欲对她做出什么不利之事……” 二族老抚须一笑:“小姐此计妙,这样还能避免她逃脱,如此,就印在妖兽身上罢。” 众人也没有什么异议。 莲姿听闻此话,却昏了过去。 审讯终于结束,崔辛夷瞧着莲姿如今的模样,想起她前世得意笑着说“骗你的你还信,那救你的低贱半妖的尸体早喂了妖兽,生是妖兽生的,死也算落叶归根了……” 她都把心掏出来了,为什么他们就不肯放过张露白呢。 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恶毒的人。 崔辛夷垂下眼眸,慢慢将视线从莲姿身上移开了。 - 曛迟看着手中的仙盟令终于慢慢化成了一手玉屑,慢慢消散在手中,他起身向崔家众人告别,便抬步往外走了。 他来此本就是顺捎接到了一个仙盟司的任务,为仙官跑了一趟,如今任务完成了,便是离开的时候了。 他走了几步,身后忽有一道声音响起:“道君留步。” 曛迟应声回首,见到正是崔辛夷,他停在原地,等着她迎上来。 崔辛夷笑盈盈朝他施了个礼:“道君身上可有些不适?” 曛迟没有说话,只冷冷看着这一脸无害的女子。 崔辛夷见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虽不好接近,但总让她想起另一个人来。 她也不管这人像是不愿意理她,道:“道君昨日中的毒可好些了?不知辛夷可否为道君引灵入脉,诊断一番?” 曛迟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纸和笔,修长白皙的手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写完后,他用灵力催干,递到了崔辛夷跟前。 崔辛夷接过来一瞧,上面的字不似现今修真界仙君中流行的龙飞凤舞,是很规整的字体,只见上面写着:“消了神魂印记。” 他提起的神魂印记是之前那个狐尾的欠条。 崔辛夷肚子里的坏水涌上来,他明明答应的是给她狐尾,怎么后来偏偏换成了一万块上品灵石。 白衣少女嘴角翘起,露起一抹柔柔的笑来,道:“道君这是要违反规矩?道君不准备履行欠条上的内容,还要我消掉神魂印记?” 曛迟像是能预料到她反应的样子,又垂眸在纸上写了一行字,他这次写的时间久了一些,才递给崔辛夷。 崔辛夷接过一看,面上的笑容僵了僵。 小纸条上写着:“方才本座就察觉到是有人施了些手段,才让那侍女使不出灵力,若是现在折身回去告诉崔洲主,想必也不迟。” 她是看出了他察觉到了异常的。 崔辛夷中途换茶的时候,便在里面加了一味自己之前调出的灵毒,若人身上有伤口,灵毒便会随着血液浸到人的经脉中,阻塞其经脉,让其灵力一时无法运转。 但她加的剂量不多,只有伤口极多极大的时候效果才明显,在场的崔韬和族老们明显身上没有什么外伤,这毒也只有通过气味散发出去,他们不可能能感受到这毒。 莲姿的动作慢了,他们也就顶多以为是她修为太浅,学艺不精。可崔辛夷一时间竟然忘了,这曛迟道君身上可也是有些不少的伤口的。 她注意到,在莲姿想要使出暗器的时候,是他最先注意到并想用灵力阻拦的——崔辛夷分明看到了他手已掐完了诀,可似他这样于她而言修为已是深不可测的修士,怎么可能在掐完了诀后还使不出灵力的。 他明明察觉到了异常,却一时没有提出来,那灵毒的作用很快就消散了,他灵力恢复后,也很聪明地不想多管闲事,当这事没发生。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0节 倘若不是他知道了那茶的事,她现在也不至于要拦着他。 崔辛夷脸上的笑容更甜了些,落在曛迟的眼中却像是有几分谄媚,少女道:“道君,欠条呢?” 曛迟拿出欠条递给崔辛夷,崔辛夷也从乾坤袋里拿出了原本的欠条,当着曛迟的面毁了上面的神魂印记,又递给了曛迟。 曛迟接过之后查看了一番,见没有异常,也直接消了上面的神魂印记,毁了两张欠条。 出自仙盟的纸张纷纷扬扬落在雪地里,化作光点消失在雪中。 崔辛夷道:“既然如此,那我与道君两人算是两清了。我替道君保守道君是九尾狐的秘密,道君也不可将今日之事泄露。” 旁人是否知道身怀九尾狐血脉的事,其实对曛迟的影响不大,可他不欲多事,便点了点头。 此刻大雪初停,两人正站在枝头落满了雪的树下,白衣道君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往前迈了一步,转眼消失在原地。 原地的崔辛夷嘴角却浮现了一抹奇异的微笑来,她想起方才他那副故作老成的做派,默默拿出了乾坤袋里两张完好的欠条又看了一眼,才放了回去。 她前世行医的时候,遇上的修士有不少要打欠条的,她早有拓印神魂印记、伪造一份其他的欠条的习惯。 方才曛迟毁掉的,也不过是她拓印的那份。 修为再高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十九岁没见识过散修手段的傻白甜道君。 - 崔辛夷自那日的事情过后便向崔韬说了要去中洲找一个故人,崔韬立即给她安排一日千里的灵马。 宽阔舒适的马车载着崔辛夷,她支颐从窗外看着飞快后退的风景。 灵马的速度很快,三日过去,快到了目的地的时候,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窗外的风景已经从一片苍白的雪原变成了生机勃勃的绿树丛林。 崔辛夷的心里也渐渐热起来。 她目不转睛往外面看,算上前世,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回到中洲了。 快到了从小长大的地方,她反而有些近乡情怯。 风景渐渐变得熟悉,帘外有人轻问:“小姐,我们到了。” 这是崔韬给她安排的侍卫,上一次莲姿欲对她不利让他后怕不已。如今她不仅有明面上这些侍卫,还有些修为高的暗卫隐在暗处护卫她一路。 中洲散修村实在是个很破败的地方,这里临近妖兽密布的丛林,灵气却很稀薄,土地贫瘠,常年干燥,远近三十里外才有一道河流,到了旱季还会干涸。 崔辛夷小时候最深刻的记忆,便是每隔一天晨起要跟着师父去三十里外挑水,师父已经辟谷了,可她还是个尚未引气入体的女童。 从马车上下来,踏上这里的土地,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碧云天,衰草地,不远处大大小小的木屋鳞次栉比。 有人渐渐从木屋中走出来,好奇打量着这价值不菲的华贵车马和站在马车边上的美貌少女。 有一人突然道:“啊呀,那不是前几年走的辛夷吗?她不是去找她的亲生父母了吗?” 崔辛夷应声望去,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依旧是记忆中慈眉善目的模样,一见到她,手里的水瓢“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小辛夷?” “李伯伯。”崔辛夷一开口,便不由得有些哽咽,心中的酸涩一股一股冒出来。 李伯见到崔辛夷如今的模样,一下子便猜出了她是找回了她的亲生父母,崔辛夷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是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须发皆白的老者笑呵呵道:“辛夷是找回自己的家人了?若你师父在,她指不定有多高兴。” 崔辛夷看着眼前面容早已经在她的记忆中变得陌生的老者,李伯以为他们分别不过三年,可她是从前世回来的,她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到这宛若亲人的老伯了。 前世她赶回散修村的时候,只从尸山血海中扒出了李伯冰冷的尸体。 李伯带着崔辛夷往她从前跟师父一起住的小院子里去,两人在路上叙了一路旧,有不少胆大的散修村小孩子们一直跟在崔辛夷的身后。 崔辛夷从乾坤袋里掏出些自己以往做的甜丸分给他们,她做的甜丸很多,给每个小孩都抓了一大把,小孩子们喜笑颜开地跑开了,笑声像银铃一样回荡开来。 李伯见状,笑道:“往日你师父也是这样,总做许多这样的甜丸,专门留给那些不爱吃苦药的小孩子,你小时候也最馋这个。” 崔辛夷不好意思笑起来:“李伯净说这些取笑我。” 到了尘封的小院子,崔辛夷四处转了转,忽然问道:“李伯,你知道住在村里靠近妖兽林的那个半妖吗?” 李伯皱了皱眉头:“哪里来的半妖,若我们村子里有这样的东西不早就被赶出去了吗?” 崔辛夷怔住,脚步停在原地,顿了顿,她又装作不在意地问道:“就是那个孤零零总一个人,不爱与人来往,总阴沉着一张脸的张露白啊,三年前我走的时候村里不是还常常提起他吗?” 李伯皱起眉头,细细思索了一番,道:“哪有这样的人,我负责料理村里的户籍,十年来我们村子里也从来没有姓张的人家,辛夷是不是记错了?” 第12章 中洲散修村 这下子崔辛夷是实实在在呆住了。 她不甘心追问:“隔壁的妖兽林里十几年前有一只难产的九尾狐上门找到了我师父,师父为她接生,却生下了一只半狐,当时这半狐还是您做主留在了咱们村子里,李伯也不记得这回事了吗?” 李伯肯定道:“哪有什么半狐,九尾狐不是早就在几千年前妖族动乱的时候被灭族了吗?小辛夷几年没回来,是记岔了吧。” 崔辛夷久久沉默。 半响,少女忽然抬步往外走,留下一句匆匆的话:“李伯,我去村那边看看。” 半路上有小孩子又向崔辛夷讨要甜丸,她给了那小孩子一大把白生生的甜丸,拉住他温声问道:“小孩,姐姐问你,你知不知道道村里住的那个半妖去哪儿了?” 小孩子呆呆看着这个长得像是娘亲口中常说的宗门仙子一样的崔辛夷,一只手点了点另一只手里的几粒甜丸,又摸了摸被装满的布兜。 他结结巴巴道:“半妖是什么?娘亲……娘亲只对我说过林子里有妖兽。” 崔辛夷放开了他,摸了摸他的脑袋:“算了,你去玩吧。” 她在路上又问了好几个人,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村子里从没出现过什么罕见的妖兽,更遑论是已经于几千年前遭遇灭族后极为罕见的九尾狐。 边走边问,她终于还是到了张露白在村子里上一世的住处。 前世的张露白与她在魔子现时前的交集并不多,她只知道村子里有这么个为人不耻的异类,是散修们茶余饭后的笑话。 据说生下他的母亲在他五六岁的时候死在了一场风雨飘摇的夜里,是自缢而亡。没有人知道张露白的父亲是谁,九尾狐无亲无故,孤身来此,张露白又是那样尴尬的身份,没有人愿意收养他。 母亲给他留下的东西除了他过于打眼的外貌,一副先天不足、经脉滞塞的身体,便只有一个小小的木屋了。 这木屋虽破旧,但被有着一双巧手的张露白修缮得很好。 崔辛夷来过两三次,多半还是奉师父之命给他送伤药——这脸上总是阴沉沉、一副不好惹的模样的少年常常强行修炼,搞得身上伤痕累累。 她比他还小两岁,又听了村子里的一些谣传,说他模样那样艳丽,只有吃人的艳鬼才会长成那样,她总是很怕他,不敢同他讲话。 少年眼底总是森冷的,也不同她说什么。 可她后来才知道,他并不是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冷冰冰。散修村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有一次同村里的流氓妄图对她不轨,旁的同她还有几分熟稔的只管当没看见,这见过没几面的少年却仗义出手了。 可是,这所久久存在于她记忆中孤独的小木屋和沉默冰冷的少年却不见了。 萋萋芳草长满了一地,昏黄的夕阳余晖斜斜照下来,像是给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金。凉风浅浅吹着,拂到人的脸上只觉得格外冰凉。 崔辛夷默默站着,眼见着薄暮夕阳从丛林落下,暮色开始四合。 夜凉如水,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拢了拢身上的雪色外袍,困惑不解地往回走。 等回到了自己在散修村住的院子里,她打开尘封已久的卧室的门,掐了个净尘诀,才迈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摆设依旧如故,其中最显眼的便是占了整面墙的书架和另一面摆满了瓶瓶罐罐的置物架。 她在散修村每日便是跟着师父研习医理,采药制药,打坐修炼,这在外人看来枯燥无比的日子,却是崔辛夷最快活无忧的一段时光。 她从小在师父身边耳濡目染,酷爱医道,早早立志要学得一身好本领,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做个师父这样受人敬仰的医修。 目光掠过自己往日最钟爱的医书和曾用来装药的不计其数的小药罐,忽然,她目光一顿,停在了几个朱红色瓷瓶上。 朱红色瓷瓶已经落了一层浅浅的尘土,她又施了一个净尘诀,落灰的瓷瓶顿时变得崭新无比。 不对,师父不爱艳丽的颜色,往日她们这里便从未用过朱红的瓷瓶,买的从来都是白色青色的瓷瓶。 电光火石间,崔辛夷突然想到,她们前世是得过几个朱红色瓷瓶的,那是卖瓷瓶的老板因她们是常客便送了几个新烧的好看的朱红色瓷瓶,她推脱不得,只得收下。 后来,她为了省事,便直接拿给了张露白来装药,那时候的她还调皮地想,这颜色正艳,刚好衬那艳鬼。 前世朱红色的药瓶,是尚且年幼的她全给了张露白的。 那眼前这朱红色的瓷瓶,又是从何而来? 光滑的瓷瓶从崔辛夷手中滑落,她心头砰砰跳起来,一个念头止不住地浮上心头。 她重生便成了这世最大的异数,倘若这一世便没有张露白呢。 巨大的失落感如潮水般渐渐将她淹没,她失神去拾起掉到地上的碎片,冷不丁被锋利的瓷片划伤手指,一滴殷红的鲜血出现在她的指尖。 第二天一大早,熹微的晨光透过窗子照进了屋里,只听“吱呀”一声响,一道白色的身影关上了门,迎着晨曦而来。 崔辛夷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她昨晚想了一夜,还是不肯相信一个大活人会凭空消失,她的命运会改变,难不成张露白的便不会改变了吗?她只不过是还没有找到他而已。 崔辛夷吃了一颗恢复精神的丹药,便往另一个房间去。 这间屋子被设了灵锁,她从乾坤袋里掏出灵匙,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径直走到架子床前,靠着记忆在落满了灰尘的床上捣鼓了一阵,只听“咔嚓”一声,平整的床榻上,一个漆黑的洞口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从中掏出了一个漆黑沉重的大木箱,掐了个净尘诀后,箱子变得崭新油亮。 崔辛夷的手在触碰到木箱上已经生锈的锁时却顿住了,耳畔陡然响起素来不苟言笑的师父严厉斥责她的声音。 “辛夷,你为什么要动这本医书?师父对你说过多少遍,我们修医道是来救人的,这些害人的东西是万万不可沾上一点的……” “师父,辛夷不会用这些害人的,我……我就是好奇,只想看一眼。” “手握利刃,难保有一天不会用它来刺人,做下遗恨终生之事,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师父,剑修手上的剑不正是是利刃吗?照您这样说,岂不是天下的剑修都不能修剑了?” “冥顽不灵!禁足三日,抄千草集一百遍!日后你若是再敢动这些东西,师父算是真的管不住你了,你也不要再跟着为师修医道了。” …… 崔辛夷从小就疑惑,似师父这样身份的医道高人,怎么会待在中洲散修村这样恶劣的地方?但她不敢问出来,像是怕问师父为什么不能看她藏起来的那些书一样。 直到崔辛夷于医术之道上愈发精进,她回忆小时候在师父还没注意的时候偷偷看的医术,才知道师父一直藏着的,原来是失传已久的灵毒之术。 传闻千年前灵毒散人背叛师门,独创了灵毒术,欲将此法推行至整个修真界,可惜收上来的弟子竟无一人可继承他的衣钵。他便解散了宗门,自此杳无音讯,连带着那惊动一时的灵毒术也消失在了修真界。 没想到她的师父竟是灵毒散人的后辈徒孙。 崔辛夷靠着记忆和自己的悟性确实在后来还原出了一些灵毒,譬如她那日用过的能令人暂时经脉滞塞的茶香。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1节 魔族乱世的时候,她曾多次经历生死瞬间,渴望自己能拥有强大的力量,每每想起那毁在了战火中,记载着灵毒术的典籍,她都遗憾不已。 师父,请恕徒儿不孝吧。 这一世,她要往上爬,爬到最高的位置,让这些前世欺她之人统统遭到应有的报应。 你总说天道不公,愚弄世人,可天道让她回到了所有事情发生的起点,又焉知它不是看到了她的不幸,给个机会让她统统报复回来。 崔辛夷使出了几乎所有的灵力,才将沉重的木箱打开。 她的手轻轻拂过里面满满当当的典籍,心中震荡的感情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又慢慢化归为平静。 - 沉沉的夜色里,灵马四蹄如乘风般疾行。 夜明珠冷冷的光线下,崔辛夷正借光看着书。 临走的时候,她劝李伯跟着她一起走,中洲散修村不是个好地方,她一直拿他当长辈,不想他在那样的地方养老。 李伯却笑呵呵拒绝了,他道知道她有这份心就够了。 正神游着,马车却猛地停下了。 侍卫喊道:“拦车的是何人,竟敢惊扰北洲洲主府的车架!” 帘外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 “我是东洲世子的侍卫,我家世子受了重伤,贵府的灵马可否借来一用,助我家世子延请名医!” 崔辛夷下了马车,便见到外面一个浑身是伤的黑衣侍卫正单膝跪地。 黑衣侍卫瞧见华贵的马车上下来的竟是个身姿婀娜的白衣丽人,他眼睛一亮,便要往前扑到崔辛夷身上:“小姐可是崔家小姐?” 洲主府的侍卫横刀拦在他面前,厉声道:“大胆,岂敢冒犯小姐!” 那侍卫见此,赶紧道:“崔小姐,快救救你的未婚夫吧,世子他真的快撑不住了!” 崔辛夷愣住了,她是什么时候还有了一个未婚夫? 第13章 归途 虽然心怀疑虑,崔辛夷还是随着那侍卫来到了他口中重伤的“未婚夫”在的地方。 她举着夜明珠,拳头大的珠子冒出幽幽的冷光,照亮了这个昏暗的洞穴,只见里面正躺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 他一张俊俏的小脸上一片苍白,早已经昏迷了过去,身上的伤口虽草草处理过,但仍有殷红的鲜血不停从他身上溢出,泅湿了他身下的土地。 看上去确实像命不久矣的样子。 黑衣侍卫乞求道:“崔小姐,快派人找来医修救救世子吧,再晚一点他可就没命了。” 崔辛夷正打量着这俊秀少年的一身行头,他身上的鲛纱外罩薄如蝉翼,宝蓝色锦衣已经撕毁但仍能看出价值不菲。少年腰间垂着一块玉佩,依稀能让人感受到有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其中逸出。 她下意识地想,这可是一头肥羊啊。 前世劫富济贫的事干得多了,现在一遇到病患都会眼不由心地分析起人家的身家,真是要命的职业习惯,不过现在的她也是挺缺灵石的。 她轻轻道:“不用再找医修,我便是医修。” 说着,白衣少女便蹲身在了少年身边,执起他的手引灵入脉。 黑衣侍卫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手上引灵入脉的动作也是医修们惯常用的,心下不由得信了三分。 可再看她年纪轻轻的,不像是于医道上有高深造诣的高人。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在修真界,医修也是个看资质的。他今日是第一次随世子出门,世子的命可是跟他的绑在一起的,他是万万不敢有一丁点闪失的。 这崔家小姐身份高贵,便是误诊,或是学艺不精导致他家世子的小命交代在了这里,她尚且只需受一番责罚便好,他的小命却会跟着世子一起交代在这里啊。 黑衣侍卫焦急道:“小姐,世子的气息都快没有了,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可容不得儿戏!若小姐想试试给人治伤,尽管拿在下来试……” 他眼见着那少女像模像样地给他家世子诊了脉,又撩起世子的眼皮看了看,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小银剪,利落剪开了世子的锦袍,看了看伤,掰开世子的嘴往里面喂了一颗雪白得更闻出甜味的药丸。 他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做完这一切,她拍了拍手,施施然站了起来。 “你家世子还有一刻钟的活头,这一刻钟时间,你还指望着能从哪儿找来一个医道高人来妙手回春?” “你……你……”黑衣侍卫手指颤抖指着她,“你竟然见死不救……还故意拖延救我家世子的时间。” 崔辛夷敛了脸上的笑颜:“你可看清楚,我方才可是在救他,若不是我出手,就算是真将灵马借给你了,你也未必能在他死前离开这偏僻的证道岭,找到一个能救他的医修。” 黑衣侍卫怎么可能会相信她那一番说辞,他赶紧跑过去查看自家世子的现状,却见原本处在昏迷之中的世子眼睫颤了颤,气息似乎也比之方才稳了许多。 震惊之下,他又伸手探了探地上的男子的脉搏,脉搏也比方才有力了很多。 黑衣侍卫看了看那少女,她一双素手执着夜明珠,也不理会他们那边的情况,查探起了这洞穴来。 大喜过望,他呆呆道:“我家世子是救过来一命了?” 说罢,他简直要喜极而泣,世子的命救回来了,他的小命也就保住了。 却听那少女道:“哪是救回来了?我不过是喂了他一颗吊命的丹药,若不继续施救,他等会儿回光返照醒过来,半刻钟也够交代后事了。” 黑衣侍卫哪里还有不明白这少女有几斤几两的,世子出身高贵,身上保命的手段不少,他服下自己的救命丹药都不起作用,这少女却能为他求得一线生机。 他赶忙拜倒在她身边:“医仙子,求求您,快救救我家世子吧。” 少女背对着他,避身躲开他这一跪,声音淡淡:“拿钱办事,你见哪个医修是白干活的?” 黑衣侍卫眼睛睁大,显然还没见过这般一身雪白,不染纤尘,宛若仙子的美貌女子,理所当然地说“没钱不干”的样子。 他见过的来自医修门派的道友们,也如眼前这女子一般白衣飘飘,但他们都是以悬壶济世为己任,从不谈金银这些俗气之物。 也是,医修门派都抱成一团了,也最是护短,哪里有人敢缺了他们的酬金。 黑衣侍卫问:“仙子要多少灵石,才愿出手救我家世子一命?” 崔辛夷执灯查看潮湿洞穴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伸出了一根洁白的手指:“一万上品灵石。” 黑衣侍卫长大嘴巴,一万灵石,她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他出身市井,才被世子点为了贴身侍卫,连一千上品灵石都没见过,下意识想还个价:“仙子,这也太贵了,可否低些。” 崔辛夷目光落在地上那少年腰间的玉佩上:“你家世子腰上的灵玉价值可不止一千上品灵石,怎么,一万上品灵石就买不来你家世子的一条命?” 黑衣侍卫挠挠头,倒真对他们家世子手上的灵石没个准数,但为今之计,还是先救下世子为妙。 他咬咬牙:“仙子,这一万上品灵石我家世子出了,还请仙子立即出手。” 崔辛夷道:“看你世子眼下还出不了这灵石,不妨先立个字据吧。” 她语音刚落,一个羽毛状轻飘飘的纸张便落到了黑衣侍卫手中,黑衣侍卫定睛一看,却见是一张已经预先写好的一万上品灵石的欠条,还打了神魂印记的,只欠债的那一栏空着。 耳边传来少女的声音:“我不知道你家世子是哪门子的世子,你便自己帮他填上名姓,按上精血印记吧。” 修真界里立誓欠债多半是用带了神魂印记的信物,把这信物带到一洲府衙,经过那里的大人判断,一方不履行者,就能被强制履行。 黑衣侍卫目露震惊,敢情她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崔辛夷余光瞥见那憨直的黑衣侍卫果真执起了那少年的手,按上了一个血印。她接过侍卫递上来的欠条看了一眼,见上面的落款是东洲执明城洲主府孟雪川。 敢在落款上写下洲主府的,那也只能有洲主府的主子了。 把欠条细细收进了乾坤袋里后,她道:“记得等你世子伤好后让他将灵石全数送到洲主府,但不可惊动洲主府众人。” “让开,我来给他治伤。” …… 孟雪川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浮浮沉沉,眼前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他的神魂在这黑暗中漂浮着,无处可依。 他想要醒过来,如同过往许多次那样,只不过是一时冲动冒个险,受了点伤,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可他怎么都睁不开眼,像是有人狠狠夹着他的眼皮,他看不到,听不着,只能感觉到身上的温度在渐渐流失。 冷得让人心头发寒。 他隐隐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是真的活不过来了。 人在临死之际,最怀念的反而变成了过往十多年一直渴望逃离的家,他想再见一面母亲,想再听气急败坏的父亲对他破口大骂。 他想告诉父亲,自己再也不要总是一腔热情,幻想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反而把修炼放到一边,把自己的安危抛之脑后。 若真有再来一次的选择,他不会不听侍卫的劝告,一意孤行要闯闯那荒废已久的证道岭。 他死了,恐怕要连累那被他提□□的老实侍卫了吧。 他提拔他,本是想着他家境清贫,他不是想害他。 浓烈的绝望攫住了他,他身上已冷得像个冰块,他已经能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 可突然在这时候,一股香甜的气息在他嘴里化开,慢慢化成一道暖流涌向他的五脏六腑,渐渐温暖了他的四肢。 他像是一瞬间被从冰雪交加的寒冬,拖到了春暖花开的草坪。 他终于有了些感觉,有指尖划过他的唇瓣,是那喂了他香甜味道的人。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听到些声音。 是道轻柔的少女声音,在身处绝境的他听来,简直有如天籁。 她说。 “让开,我来给他治伤。” 接下来,他身上的衣物便被她动作轻柔打开,有冰凉凉的东西驱散伤口上火辣辣的痛。 她掰开他的嘴,又喂了他几个甜甜的药丸。 孟雪川身上渐渐有了力气,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救命恩人长什么模样。 冷不丁被喂进了一个苦得发涩的药丸,苦得他简直要一个激灵醒过来,他头脑却渐渐变得昏沉,慢慢失去了意识。 崔辛夷满意地看这将将醒过来的少年被她一剂昏睡丸药晕了过去。 她道:“你家世子已经无碍,我怕他醒来伤口太痛,就给他下了些助眠的药,这些你拿着,等他醒过来再给他吃几剂就完全好了。” 崔辛夷一边嘱咐着要注意的事,一边将几瓶丹药送到黑衣侍卫手里。 她装似不在意地问道:“你家世子为什么要来证道岭?这里不是许多洞穴里都有伤人的剑气吗?”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2节 第14章 归途 那实诚的黑衣侍卫挠了挠头,答道:“世子说这里是上古大能飞升的地方,据说这里的剑气是因为那位大能在飞升的时候抛下了本命灵剑,剑灵产生怨气所致。隔了两万年,这剑气还是那么凶险。” “世子非要一探究竟,看这剑气到底是因何产生的,没想到反被剑气所伤……” 崔辛夷默默听着,心想,也不全是因为想知道那剑气是怎么产生的,那位孟世子真正好奇的,其实是洞穴里到底有没有所谓上古大能的本命剑和剑灵吧。 “我知道了,你好生照顾你家世子,我便告辞了。”崔辛夷拱手施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待走了几步,她又安排了两个暗卫暗中看着这孟世子,交代他们务必要将这孟世子平安送回东洲。 崔辛夷往回走的时候,突然瞥见前面不远处的洞穴里亮起了幽幽的绿光,远远望去,格外诡异。 四周是一片寂静,没有一丝风,洞穴里也显得格外平静,仿佛在预示着里面安全无比,吸引着人一探究竟。 她顿了顿脚步,说不好奇是假的,方才那侍卫才道这证道岭可是剑修大能的飞升之地。 可她好不容易重生,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并不想为了一时的好奇像那位孟世子一样差点丢了小命。 孟雪川运气好遇上了当过多年军医,善于处理外伤的她,她重伤昏迷估计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崔辛夷脚步一转,当作没有看到那番奇景,径直便要过去。 山洞似乎意识到了她的想法,在她经过的时候那绿光更加闪耀了,空气传来震动,有剑鸣声打破四野,震颤人的耳膜。 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连她身后的侍卫都好奇道:“这洞穴里莫不是有什么灵物要认主?” 崔辛夷若有所思瞥了一眼那仿佛成了精的山洞,随口道:“哦?现在的灵物认主都那么矜持了吗?再说谁知道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万一不小心绑上了吃了大亏可怎么办?” 侍卫大为不解:“小姐,这有灵物认主能吃什么大亏啊?” 崔辛夷不管那震颤得越来越厉害的剑鸣声,继续往前走:“万一它是个邪物,逼你练邪功可怎么办?” 侍卫恍然大悟:“小姐说得有道理。” 那山洞里的东西像是能听懂他们说话,绿光陡然灭掉,剑鸣声也停住了,四周归于寂静。 崔辛夷的身子却在那洞穴平静下的时候陡然一僵——有东西趁她不注意闯进了她的识海。脑子一瞬间撕裂似的痛,是那东西强行神魂契约了。 她脚步一停下,扶额皱眉,身边的侍卫问道:“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她静静道,疼痛只是一刹那,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又继续往前走。 侍卫也没多想,立即跟上了走在前面举着夜明珠的窈窕白衣少女。 回到了马车后,崔辛夷一坐下,还不待她主动发问,识海里的东西就尖声叫了起来。 “完了完了,看走眼了,这女人竟然是个医修,我堂堂飞升道君的剑灵,竟然捆绑上了一个弱鸡医修,这日子可还有什么指望……” 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崔辛夷默默听他吐槽了一会儿,才出声问。 “你是谁?” 剑灵正忙着不亦乐乎地查看她的记忆,没接茬她这问话,反而“啧”了一声:“哎呦,你这经历可真不得了,都能写一个荡气回肠的时兴的话本子了。诶,你怎么能重生的?” “你是那飞升证道的大能的剑灵?”崔辛夷随手拿来一本医术,边看边问。 剑灵津津有味看完了她的前世今生:“要不然呢,我那么不凡的剑灵你上天入地能找来几个。” “有我在,定能让你脱胎换骨,一剑定乾坤,扫平奸佞小人!” 他说得慷慨激昂,照着夜明珠的少女放下了书,只托腮不知在想些什么,对他疯狂输出的一大堆话充耳不闻。 剑灵渐渐意识到自己是被忽视了,忽然停住了,他嘟囔一句:“这玩意有什么用?” “你怎么那么淡定,你不是怕被邪门玩意给缠上吗?” 剑灵想起方才她的话,忍不住不满道。 崔辛夷气定神闲,脸上带了笑容:“你能主动跟我结的只有主仆契约,纵使契约不能解开,但你也只有听我的份。” 言下之意,收了这剑灵就是白收了个仆人,往后听不听他的话选择权可在她身上,她有什么好怕的。 “那你方才说出那番话……你是在激将我!”剑灵突然反应过来。 “愿者上钩而已。”崔辛夷知道这种上古灵物多半很是傲气,又久不出世,多半傲气,她也只是试着激它几句,没想到它还真的上钩。 剑修有了剑灵就是如虎添翼,相当于修行道路上多了一个并肩作战的伙伴,若是有幸得来了一个上古剑灵,那可就相当与有了一个有经验的前辈实时指导,当世有剑灵的剑修寥寥无几。 现如今她的剑灵可是跟过飞升大能的,崔辛夷有些高兴,出门一趟,可真是捡到了一个大便宜。 崔辛夷在识海中问:“你可还记得什么有用的剑势?你前主人练的是什么剑法?他飞升可有什么诀窍?” 崔辛夷自重生后最明确的一个目标便是变强,要变得比任何人都强,登上越来越高的位子,最好能够成为下界五千年来飞升的第一人。 她是迫不及待想知道剑灵前主人飞升的经验,刚好旅途漫漫,可以来听故事消遣。 剑灵却一时哑口无言了。 它尴尬地想,刚想来装个逼,没想到这个主人一上来就要考验它,要是让她知道它就只是个咸鱼剑灵可怎么办。 上一个主人就是嫌弃它又咸鱼又话痨,才一飞升就不要它了,这次这个又被它吓跑了怎么办。 就算这个比较弱,但它能一眼瞧中她,也是看她身上好像有前头那个主人的气息,她有这番重生的机遇,那也定然是有大机缘在身的。 错过了这一个,说不定它就找不着更好的了。 可剑招剑法它是一个都不记得,前主人的八卦它还记得不少,要不然用这个糊弄糊弄? 想到这里,它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你一定很好奇我那前主人的个什么人吧。”它先卖了个关子,又道: “他是是半妖之躯,身负血海深仇,却凭借着先天不足的躯体拜入了仙门,成了外门的一个弟子。半妖被收入门派,一下子传遍了整个仙门,他天生孱弱,有不少人欺辱他。可他不声不响,全部生生忍下。” “后来,你猜怎么着?” 崔辛夷百无聊赖拿书脊角敲着桌面:“快点讲。” “他看上去修为不济,实则是他一直在隐瞒实力,他每天都在起早贪黑努力修炼,靠着一本可供他这样的半妖修炼的功法逆袭了。其间还有不少仙门有名的美人喜欢他,可他统统都不接受。” “我主人那时候常说——” 还不待剑灵说话,崔辛夷就懒懒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剑灵:“不对不对。” 崔辛夷:“那就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剑灵鄙夷:“这都是一万年前就流行的话本子了,你们现在不会还再看这样的吧。你不能想出一个清新脱俗的吗?” 崔辛夷:“……” 崔辛夷:“你讲的故事不也是话本里常有的套路吗?能讲点有用的吗?” 剑灵听闻这话,心里发虚,但想着她还没修炼,还是说点听起来正经的糊弄吧。 “我前主人常说,毁誉皆在人心,非你我可控,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他还说,人除了为自己谋事,还应当为他人着想,亲爹娘没有尽教导之责,他就应当替他们爹娘拿棍棒教训他们。” 剑灵得意洋洋:“我主子后来将那些欺负过他的统统都打了好几顿,打得人鼻青脸肿,没法见人,看着他们成天遮遮掩掩,还找不到真凶,实在是太解气了。”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主子是个榆木疙瘩,从不消受什么美人恩,亏了那些美人一腔爱意错付。” 崔辛夷听了这故事,忽然想起了张露白,这剑灵前主人也是个半妖。 “你前主人修炼的功法叫什么名字?”崔辛夷问。 “什么?”剑灵诧异,“你也不是半妖啊……那东西也不适合你。” 他疑惑的语气忽然一转:“哦哦哦,对了,你那相好是半妖。” “什么相好?”崔辛夷冷冷道。 剑灵小声嘀咕:“不让说就算了。那功法我可不记得,都早一万年的事了。” 崔辛夷:“……” 崔辛夷:“看起来你也没什么用。” 剑灵心里更虚,但还梗着脖子道:“我可是飞升大能的剑灵,怎么会没用?” 崔辛夷“哦”了一声:“既然你那么有用,飞升上界的时候,你前主人怎么不带着你?” 她这一句话像是戳中了剑灵的痛处,它恨恨道:“我真是天上地下、古往今来最大的冤种,他飞升上界竟然把我抛弃在了这里……” 冤种剑灵倒起苦水来也是绵绵不绝,活像个被负心汉辜负的怨妇。 崔辛夷皱着眉想,这招来的东西不会一点儿用都没有吧? - 孟雪川悠悠转醒的时候,只感觉身下衾被柔软似云,身上的伤也都不疼了,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帘。 他刚坐起身,床帘便被人撩开了,一个憨直的面容探了进来,脸上带着春光烂漫的笑容。 “世子醒了?” 孟雪川愣了愣,一时间竟觉得恍若隔世。这一觉好像睡了一百年,黑甜舒适,濒死的境况反而像是一场噩梦消散了。 黑衣侍卫扶着他起身:“世子足足睡了三天呢,夫人来看过你很多次了,我告诉他们你差点死了,洲主大人还不信,找了医修来看才没打我一顿灵鞭,幸好当时遇上了那仙子……对了,世子,你的药还没吃呢。” 他说着又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白玉瓶,递给了孟雪川。 “这个是一次吃两颗的。” 孟雪川接过去,默默看了半响,突然道:“对不住,是我差点连累你了。” 黑衣侍卫震惊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一时怀疑起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他特立独行、整日逗猫遛狗的世子。 孟雪川接着道:“往日是我不对,身为一洲世子,不该不务正业、不认真修炼,还将自己的性命当作儿戏,惹得父母亲人为我担忧。” 他道:“你去告诉父亲和母亲,今年我便去九渊剑宗,我要努力修炼,往后才有实力去做更多我想做的事。” 顿了顿,他又道:“而不是像证道岭那次那样,受制于人,险些命丧于此。” 黑衣侍卫看着他,忽然有一种“我家世子终于长大了”的感动。 他重重点头:“世子,我这就去帮你传话,让洲主把今年的九渊剑宗的名额留给你。” 但还不待他抬脚,孟雪川反而拦住了他:“对了……”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3节 想起那日嘴中的甜香和少女清浅坚定的声音,孟雪川有些羞赧,他竭力装作了不经意问道:“那日为我治伤的仙子是何等人也?” 黑衣侍卫不解他为何提起了这事,挠了挠头道:“啊?是您未婚妻崔家小姐。” 黑衣侍卫没见过崔家小姐真正的模样,不过听许多同僚讲过,崔家找回来的小姐剑舞一绝,实在是风华绝代。 他不知道风华绝代是什么模样,只知道那日在证道岭见过的少女是生平少见之美,再加上她坐着崔府的马车,身边的侍卫也确实叫她“小姐”,他便以为她就是旁人口中的崔寒樱了。 孟雪川心中一荡,原来是她。 可还不等他心旌神摇一会儿,黑衣侍卫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了一个纸条递给了他。 孟雪川满头雾水地接过纸条,正欲展开看,就听憨直的侍卫道: “她说替世子治病不是白治疗的,这是欠条一万灵石,世子往后要还她诊金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北洲府 崔辛夷刚回到崔家,便见家门边上停着一辆相同的马车。这般繁复华丽、驱使着两匹千金难买的灵马的马车,也只有崔府的主子能用得起了。 可崔韬已是化神期的修为,早就不用乘坐灵马了。 她起身从马车上下来,随口问马车边候着的侍卫:“这马车是为谁准备的?” 那侍卫道:“回小姐的话,马车是给公子和寒樱小姐准备的,各洲九渊剑宗的荐徒名单快要递上去了,府里这次准备将名单给寒樱小姐。公子之前已经拜入了九渊,如今公子到了回宗门的日子,想提前带寒樱小姐过去看看。” 崔辛夷淡淡道了句“多谢”,便抬脚往府里去了。 侍卫看着清丽若芙蕖的少女,滞了一下,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小姐客气。” 待崔辛夷走远,那侍卫的同伴道:“这辛夷小姐可真沉得住气,好端端被旁人鸠占鹊巢三年也就罢了,眼下九渊剑宗五年一次的拜师资格都要被人抢走了,她还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那侍卫皱皱眉:“你懂什么,我看辛夷小姐平易近人。再说了,小姐乃是我们洲主的亲女儿,怎么也得是小姐先选。” 同伴笑:“寒樱小姐剑道天赋本就高,你看辛夷小姐才不过炼气中期的修为,族老们本就更看好寒樱小姐,这不,名额都快递到九渊剑宗了,辛夷小姐一副还不知道有这事的样子?” 侍卫道:“小姐不在意只是气量好,你且看着吧,任谁都不会让占了自己身份的赝品再去夺自己的东西的。” “那个你找来问事的小伙子,我看有出息。”剑灵感慨了一句。 他们虽走出了很远,但因崔辛夷神识很强,侍卫们的谈话依旧能一字不落地落入她的耳中。 崔辛夷心中思量着这事,没有接话。 她是知道崔寒樱夺了她的身份,主要便是为了九渊剑宗而来的。原书里的大多数的故事的展开就是在九渊剑宗,现今尚未苏醒的魔子也在那里。 九渊剑宗的入门选拔非常严格,虽说是对草根出身和世家出身的修士一视同仁,但作为天下第一大宗,非天赋非凡者不可进,他们一般选拔的,可都是万一挑一的修炼奇才。 按说以崔寒樱的天赋,万一挑一也不是达不到,可入门选拔会对选拔者搜神魂,被搜了神魂,人的底裤都能扒干净,崔寒樱这样怀着大秘密的可不敢参加这个。 各洲洲主府每隔五年会有一个推免名额,有了推免名额的能够免了这个入门选拔,直接加入九渊剑宗。至于入了九渊后是归在外门还是在内门,那又是得再看天赋的,九渊收了人就行,可不会再管这些推免生进入九渊后会怎样。 不过这个推免名额,现在的崔辛夷可是势在必得。 崔辛夷向侍女打听了一下崔韬的去处,便来到了崔韬的书房。 “父亲。” 崔辛夷到的时候,书房里的男人正手执毛笔临着一副字,他见她到了,便摆手让她过来。 “辛夷快来看看,为父打算待你认亲宴那日,便展出这副字来。” 白衣少女抬步转到了桌案一侧,细细观赏了一番,浅笑道:“父亲这字笔走龙蛇,实在是好字。” 她说着,语气一顿,“不过,辛夷没见过父亲以前的字如何,也不敢说父亲进步了多少。” 崔韬的脸上一时间尴尬和愧疚交织,“都是为父的不是,该早点找到辛夷的。”他叹了口气。 崔辛夷眸光一闪,面上却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自然又是一番安慰。 崔韬道:“辛夷这十几年都在散修村生活却懂书法,你那师父把你教养得极好,若你师父在世,为父也该与辛夷同往拜会的。” 说着,他又问:“你说去找恩人,可找着了?” 崔辛夷微微垂下眸子,叹了口气:“辛夷三年未曾回散修村,如今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于辛夷有那样大的恩情,我想还却找不到人,女儿这三天都未曾安眠,倒成了一件心头憾事。” 崔韬道:“既然如此,为父这里有些人脉,你将那恩人的特征细细向暗卫描述,他定能将消息传达出去,尽最大可能来帮你找。” 崔辛夷忙不迭谢过。 “父亲,辛夷听说您将九渊剑宗的名额留给了寒樱姐姐,可是当真?”崔辛夷一边绕到崔韬边上替他磨墨,一边装似不经意问道。 崔韬写字的动作一顿,“辛夷是想要那名额?” “这十几年来,我虽然修的都是医道,但我一直希望能成为一个剑修,御风飞行,证得大道,自由翱翔在天地之间。”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真的向往剑道的模样。 剑灵看她装模作样,心想,这黑莲花哪里是向往剑道,她只是向往变强罢了。 崔韬听此,哈哈笑起来:“难为辛夷今日还那么殷勤为我磨墨,原来就是为了这事。” “你想去便去,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是我崔韬的女儿,你往后想要什么尽管与为父开口,只要为父能做得到。” 崔辛夷再次向崔韬道谢。 来之前,她其实并没有万分的信心崔韬一定会把名额给她。 崔辛夷心中慢慢涌上感动,来北洲府前,她是做过最坏打算的,她想过就算在雪地里跪上三天三夜,祖脉碑的亮光直冲云霄,都不会有人为她开门。 她也想过,就算给她验明了身份,洲主府的人承认了她的身份,她也得不到比崔寒樱更多的重视和宠爱。毕竟在那本话本子里,崔寒樱这个善良、处处为旁人着想、人缘极好的小仙女,可是被崔家全家当成了眼珠子来疼,即使后来她承认了自己不是崔家的女儿,他们也都统统不在意。 崔韬这样明目张胆的偏宠,突然让崔辛夷想起了过世已久的师父,她收了收情绪,真诚道:“多谢父亲。” 刚出了书房,安静了一会儿的剑灵忽然开口:“就这样?那么简单?” 崔辛夷边走边道:“且等着吧,不会有那么容易的。” 剑灵心里小小兴奋了一下,它是个最爱看热闹的,它问:“你抢了崔寒樱的名额,万一崔仙客来找你的麻烦可怎么办?” 崔辛夷:“来找便来找吧。”还怕他们不来呢。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你很高兴?” 尽管崔辛夷看不见,剑灵还是赶紧收了脸上的笑容:“我哪里高兴了,我明明是在为你担心。” 崔辛夷淡淡“哦”了一声:“既然如此,接下来两天你就留在识海里睡着吧。” 剑灵现在没有灵剑可以呆,只能依附在主人识海里听她的命令,它都寂寞了上万年,哪里还舍得放弃这花花世界。 它连忙道:“我不要!主人,我能陪你聊天解闷,我还知道很多上古前辈的八卦你要不要听……” 崔辛夷一路伴着剑灵努力讨好的话,心情愉悦往自己院子里走去了。 第16章 北洲府 北洲孟章城又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天亮的时候,雪终于停下来了,天空现出霁色。 崔辛夷一大早便起身往府中湖心的亭子里去了,她带着一壶泡好的香茗,趁着天光看着书。 这么冷的天,本来她是打算窝在房间里看书的,可惜剑灵昨日被闷了一天,今天一大早就怂恿着她去外面看看,恰巧她看书看的也有些累,便答应了。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剑灵兴奋地叫起来:“崔辛夷,你快看,别说你们府里这景色还真不错!” 崔辛夷抬头看了一眼,雾凇沆砀,入目是一片白茫茫的。只觉得天地阔大,让人愈发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她只淡淡道:“你能少说两句么?不是说了带你出去就不说话了吗?” 剑灵悻悻然闭嘴。本来就求了她好久才出去,若是自己再不守信用,按照她这待在屋子里看书能看到死的架势,不知道下一次再出去能是什么时候。 这一人一剑灵待了不到一个钟头,便有两位不速之客来到了亭子里。 来者正是她那许久没见的兄长崔仙客和已经被崔韬认作义女的崔寒樱。 崔辛夷神识外放,早就察觉到他们往这边来了,乍一见二人,她也不惊讶,嘴角微微弯起,仍坐在亭中冲着二人道:“真是稀客,辛夷回到府中还来不及拜访二位,兄长和姐姐找我有何事?” 还不待崔仙客开口,崔寒樱向崔辛夷施了一礼,语气染上了焦灼:“辛夷,我听说你昨日向父亲讨要了九渊剑宗的免试炼名额,可是当真?这名额对我至关重要,辛夷可否将它让给我?” 崔辛夷看崔寒樱行礼,急道:“姐姐快起身,这可万万使不得。” 她话虽这样说,却没有半点避开这礼,或起身扶起崔寒樱的意思,只坐在原地受了礼。 崔寒樱面带希冀又问了一遍:“辛夷可愿意让出这名额?” 崔辛夷叹了口气,脸上带了为难:“实不相瞒,辛夷一直有个能够拜入剑宗学习的心愿,可惜过去家贫,无法支持我修剑道,入九渊剑宗是我毕生理想,恐辛夷不能相让。” 崔寒樱面上怔了怔。 崔仙客早看不下去了,恼怒道:“崔辛夷,你要这名额又有什么用?就算是进了九渊剑宗,也不过是进外门处理杂事,白白浪费了这名额!” 崔辛夷轻笑,素手执起紫砂茶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雾气氤氲开来,带来隐隐的茶香。 “我听闻兄长前日得了一株千年老仙参,价值数千上品灵石,不妨将这老仙参让给辛夷。” 崔仙客皱眉:“你真是好不客气,我的仙参,凭什么让给你?” 崔辛夷理所当然:“就凭我是医修,于医道上有些造诣,那仙参放在兄长那里也是浪费,不如给我来制药,才不算暴殄天物。” 崔仙客愣住,才反应过来她是何意,脸上铁青。 他冷笑:“仙参是我之物,可九渊分给洲主府的名额却是我们三人共同的,就算按照顺序,那也该是给寒樱的。如今,是你占了本应该属于寒樱的名额。” 崔辛夷叹了一口气:“兄长当了那么多年的洲主府公子,竟不知门派分给洲主府众人的名额是怎么一分法吗?” “因为父亲是北洲洲主,几百年来一心为洲谋事,仙盟司有令,五洲各个仙门都会给各洲洲主一些入门名额,皆可由洲主儿女自由挑选,此举,也是为了培养各洲未来的接班人。可名额数量只看洲主儿女的人数,倘若今日这名额给了姐姐,我往后便再没机会得到哪个门派的免试炼名额了。” 她轻笑:“兄长,父亲仅有我们兄妹二人,你说这名额本应该是谁的?” 崔仙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崔寒樱咬了咬唇:“辛夷,今日算我求你了,我知道你怨恨我抢了你的身份三年,可这名额,着实对我万分重要,倘若你肯将名额让给我,便是让我往后离开洲主府,永不回来,我也绝无怨言。” 崔辛夷还没开口,崔仙客已经难以置信叫了出来:“寒樱!” 他怒视着亭中洁白的手指捏着紫砂杯的少女:“崔辛夷,你到底要将人逼到什么份上!眼下我们求也求过了,你想看的都看过了,你还要怎样!”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4节 崔辛夷讶然抬起黛眉:“兄长当我现在是在无理取闹,故意为难你们?” “寒樱姐姐既然认为入九渊剑宗于你万分重要,何妨不亲自来参加入门试炼,凭姐姐这出众的资质,想必入九渊剑宗也不是难事。” 她这话一出,崔仙客先是愣住了,他出身洲主府,一向习惯的也是享受身为洲主府公子的特权,享受旁人把好的东西事先捧到他眼前,他一时间竟没有想到还有入门试炼这条路可以走。 崔辛夷和崔仙客都看向了崔寒樱。 她面上苍白,嗫嚅道:“我……我有难言之隐,不能参加入门试炼。” 崔辛夷好奇:“寒樱姐姐有什么难言之隐,反正知道试炼内容的也只有门派里德高望重的长老,他们都在仙盟司前立过心魔誓,是万万不会泄露出去的。” 她说一句,崔寒樱面上便白一分,崔仙客哪里能忍得了崔寒樱受委屈,呵斥:“崔辛夷,够了!” 他一副实在是无可奈何的样子:“你要入九渊剑宗也罢,我可以为你向师长求一个名额,反正以你的资质也进不了内门,这内荐名额也只能让你进外门,如此,你可满意?” 崔辛夷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她道:“为何不将这内荐名额直接给寒樱姐姐?” 崔仙客冷笑:“你以为你拿了各洲的免试炼名额就能进内门,那名额你拿了也是浪费,这内荐名额配你刚刚好。” 崔辛夷笑:“倘若我真的能进内门呢?兄长可敢同我赌一把?” “有什么不敢的?不过若我真的同你赌岂不是太欺负你,你不如乖乖将这名额让出来,也好过日后自取其辱。” 崔辛夷:“兄长莫要白费口舌了,今日这名额,除了父亲松口,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的。” 崔仙客彻底被激怒:“你以为父亲向着你,我便不能拿你怎么办了吗?” “崔兄,崔小姐。” 三人正僵持,却听一道清朗的少年音响起。 不知从何处跳出来了一个一身青色宽袖长袍的少年,他一头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五官精致,鼻挺唇薄,一双狭长的凤目黝黑乌亮,身姿挺直,颇有少年气。 来人正是孟雪川。 他早就想着早日来到北洲见他的救命恩人,于是身子一好,便迫不及待来到了北洲府。索性北洲府和东洲府两家熟稔,他与崔仙客关系亦是不错,因此不用通传便能直接进来。 正想着,孟雪川的目光投向了亭边月白色衣衫的女子身上。 她依旧是往日那般云淡风轻的秀丽模样,鹅蛋脸,远山眉,一双水眸让人见之便不由得心动。 孟雪川自小不服管教,更不愿听从长辈安排,他知道自己有一门娃娃亲的时候,差点没闹到把房子给掀塌,听说这未婚妻在襁褓之中便丢了才消停下来。 后来知道这所谓“未婚妻”找回来了,他们的婚约还要履行下去,他没了小时候的顽劣和无法无天,知道此事动点脑子比直接闹有效得多,于是便打算在北洲府的认亲宴上给这崔家小姐找点麻烦,让她知难而退。 可那日计划的事出了问题,没能进行下去,反倒他坐在宾客席上看了那崔家小姐的整场剑舞。 知好色而慕少艾,少女裙摆翩跹,宛若一只轻盈的蝴蝶,剑招刚中带柔,一下子撞到了他的心里。 他的心就跟在场许多为她喝彩的少年一样乱撞,他听着旁人对她的爱慕,说起她已经有未婚夫时的嫉妒,一股满足感慢慢充斥他的胸腔。 当时的他想,对,这样的人,就该是他的未婚妻。 两人上次见面,其实是一年之前的事了,她如今与一年前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孟雪川看着她,忽然注意到她眼睛微肿,面色有些发白,崔仙客表情也不好,只低声朝他问了好。 他这才看到亭中悠然饮茶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身洁白的大氅,乌黑浓密的鸦发上只簪着一个简洁的银簪,肤白若雪,杏眸雪亮,琼鼻樱唇,容貌比之崔寒樱的淡雅,还要更盛三分。 她嘴角噙笑,一双眸子流转落在他的身上,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陌生人。 孟雪川心下疑惑,他肯定自己并没见过这少女。 但目前的情况并不难猜,这人一身衣饰虽简洁但价值不菲,身份定然不低,不然在自家,崔寒樱和崔仙客不至于面上不豫也没将她赶出去。 孟雪川皱眉,这样出身世家又脾气不小的大小姐,他最是厌烦。他听崔仙客说过,往日嫉妒寒樱上门找事的也不少,第一面他就对崔辛夷心生恶感来。 他冷声道:“你是何人?不管你是什么人,在旁人地盘上欺负人家岂不是无耻之人所为!” 却见亭中那少女愣了一下,竟然笑着点头:“世子所言极是。” 崔寒樱面上更白了些,孟雪川满头雾水,只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他转头又对崔仙客道:“仙客兄,这样无礼的女人,你竟然还容她待在府上,我劝你还是尽快禀告崔洲主,把她赶出去吧!” 孟雪川做事向来没什么顾及,“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崔寒樱,面上微热,道:“崔小姐,你过来一下。” 崔寒樱犹豫了一下,对崔仙客说了一句“兄长,想必孟世子找我有事,寒樱先过去了”,便跟上了少年的步子。 第17章 北洲府 一青一月白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来到了湖边。 此时湖面上已经结了薄薄一层冰,透着丝丝寒气,满地清白,湖边树上的枝桠上挂满了落雪,天地一片寂静。 孟雪川心如擂鼓,佯装镇静开口:“你……你最近可好?” 崔寒樱却一直在走神,她听见了他的问话,才回过神客气道:“多谢孟世子关心,寒樱一切皆好。” 孟雪川听见她礼貌客气的问候,微微失神,心中却漾起别的甜蜜来。那日她来救他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声音义无反顾说出那句“让开,我来给他治伤”的吧。 本来的崔寒樱在他心中就像是一轮明月,所有人都可以仰望。 可现在,自从她将他于生死攸关的关头救回来,她对他就多了不一样的意义。他知道月亮是怎样的洁白,月晕是怎样的皎洁,她于他而言就成了一轮独一无二的月亮。 他道:“你,你其实不必叫那么生疏,我们本就有婚约在身。” 他这话一出口,才意识到有多僭越,这不是一下子就暴露了他的心思吗? 孟雪川慌忙补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崔寒樱却始终浅笑望着他,露出那习惯的容易令人心动的笑容,明镜般的眼眸中倒映出他的慌张无措。 孟雪川看着她那笑容,脸上更热了。他愣神了半响,才想起自己叫她出来的目的。 他问:“你最近可有什么难处?可是有急用灵石的地方?” 崔寒樱敛了笑容,面露不解:“世子何出此言?” 孟雪川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字条递给她,又拿出另一个乾坤袋一起递到她的手上,郑重道:“这是那日你留的欠条,这是我欠的酬金,多谢你救命之恩。” 一万块灵石,于他而言,虽然极多,但也不至于负担不起。起初他听闻她说酬金有一万块上品灵石确实吓了一跳,甚至怀疑是有人要讹诈他。 但他后来想了想,那般纯洁无暇的仙子,怎么会是那样奸诈无耻的小人,指不定是她最近有急事要用灵石了才出此下策。 崔寒樱疑惑接了那字条和乾坤袋,展开字条一看,上面落款却是“北洲孟章城洲主府崔辛夷”。里面写得清清楚楚,崔辛夷于几天前救了孟雪川一命,孟雪川须支付她一万块上品灵石的酬金。 她葱白的手指紧了紧手里轻飘飘的宣纸,才意识到发生了何事。 崔辛夷出门一趟,救了东洲世子一命,可孟雪川不知怎么回事竟将救了他的人错认成了她。 她早就听闻崔辛夷说过自己是个医修,却不知此事到底是她于医道上的造诣当真那么深,还是这一切不过是个凑巧。 孟雪川接着道:“我只知道崔小姐于剑道上的天赋不凡,竟没想到你于医道上的造诣也不浅。说来惭愧,我那日着实不该硬闯证道岭,那剑气如此凶猛,侍卫也说我当时九死一生,多亏遇上了崔小姐。” 崔寒樱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 她在上界的时候,身边也有一些同龄人选择入医道,可就算是被公认为医道天才的那人,在十七岁的时候尚且处理不好最难处理的剑气伤口。 更何况,孟雪川说自己当时已经奄奄一息,一个十七岁的下界散修,竟然能救活一个被剑气伤至将死的人,这该是怎样的天赋。 她一直以为崔辛夷过去十多年当了散修,便是因为崔辛夷无论是修行天赋,还是于医道上的天赋都是极差。 崔寒樱一时间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难受得有些透不过气。 若是让剑灵听到了她的心声,指不定还要嘲笑她几句。崔辛夷现今能对剑气伤处理得那么完美,不还得拜她前世与魔子纠缠,引来魔族入侵。崔辛夷当了几年军医,才有了如此娴熟的处理这种伤口的手法。 她对着少年明亮得惊人的眸光,抿了抿唇,才淡淡道:“孟世子认错了,这上书之人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辛夷。” 孟雪川一愣,脱口而出:“你妹妹?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他还以为那是她在外不便行事,才在上面写了另一个名字,还以为“辛夷”是她的小字。 卧病在床的时候,他窃喜地想着,辛夷花淡雅素丽,但一开就是一树,热闹绚烂,确实衬她。 看上去冷淡,却有一颗热忱之心。 反正过段时间就是崔辛夷的认亲宴,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崔寒樱咬了咬唇,便将发生在她跟崔辛夷之间的事和盘托出了。 孟雪川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这样狗血到话本都已经不写了的事情,竟然还能发生在一洲之主的家中。 他喃喃道:“所以……那日救我的根本不是你?” 孟雪川想起了方才那坐在湖心亭中的少女,他方才就觉得她的声音隐隐有些耳熟,不过也未曾多想,莫非她就是那天救他的崔辛夷? 崔寒樱看他的表情,明明她第一时间就澄清了此事,不知道为何竟还觉得有些难堪。 她一直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做错什么。她为了下界和上界的安危下界,全是为了除去未来的隐患魔子的,所做这一切的都是为了天下苍生。 就算是阴差阳错占了崔辛夷的身份……她的身份还尚存疑虑不说,那也是她全不知情的啊。 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以为崔家的女儿那么多年没有找回来便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她从不贪图这崔家小姐的身份,有了这个身份只是为了更方便她行事,还能替失踪的崔家小姐尽孝道。 崔寒樱点了点头,将欠条和乾坤袋一齐还给了孟雪川。 她忍不住道:“一次酬金便要一万块上品灵石?妹妹年纪尚轻,资质尚浅,平日里父亲给她的灵石也不少,她要这样多也未免……未免有些不合理了些,不知世子当时为何要应下这般高的酬金?” 孟雪川也没多想,将当时的情况一一道来。 崔寒樱蹙起了黛眉,叹了口气:“辛夷这十几年都是散修,可问世子要这样高的酬金也太……我身为她的姐姐,她也不曾与我亲近,这些事都是轮不上我管的,不妨世子先禀告一声洲主。” 孟雪川脑子里是一团乱麻,此刻也只呆呆点头。 却听一个清亮的少女声音响起。 “寒樱姐姐,难得你有自知之明。” 两人循声望去,见到一个一身雪白的少女款款走来,肤白衣白,乌黑的头发盘成简单的发髻堆在她头上,这样的颜色对比下,便显得她臂弯里携着的那本蓝色封面的书格外明显。 她面容和善,声音轻柔,可这话里的意思却是半点都不客气。 崔寒樱一愣。 崔辛夷走到他们跟前,对着尚没缓过神的孟雪川道:“我便是你的债主,世子瞧着这白纸黑字的欠条也能找错人?我的酬金呢?” 孟雪川乌黑的眸子落在了她的身上,冷不丁与她的视线对上。 少女眼神平静,反射着雪光,格外明亮。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5节 她对他说的话,冷冷淡淡,声调几乎完全没有起伏变化。可与那日那一句仿佛必然能将他自地狱中拉出来、充满自信和朝气的话完全不同。 他震惊道:“你是崔辛夷?” “怎么?世子如今不想承认我的身份,不想还这酬金了?”崔辛夷道。 她笑吟吟还口:“在旁人地盘上欺负人家,可是无耻之人才能干得出来的事。” 孟雪川脸色涨红。 这是他方才见她的时候才对她说出的话,现今竟被她用来讽刺他。 崔寒樱忽然蹙着眉头道:“妹妹,虽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孟世子也不算外人。但你此番直接偷听我们二人谈话,也实在不妥。” 她声音柔柔的,带着身为长姐的劝导,仿佛崔辛夷干下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孟雪川也突然反应过来,她知道了他认错人的事,肯定是因为偷听了他们两个谈话。 认错人对于这个一向好面子的尊贵世子爷来说就够丢人了。本来这十万块上品灵石虽然出的肉疼,但一想到是为了心上人,也算出得心甘情愿。 可救他之人并非是他想象中的站在九天云端上不然纤尘的白衣仙子,现在看来,竟然是一个满心算计、市侩又偷听旁人说话的无耻女子。 一股不知名的羞恼蓦地涌上孟雪川的心头。 剑灵在崔辛夷识海中一边看笑话,一边窃笑:“崔辛夷,谁让你那么急,孟雪川一来,便要忙着讨债了。” 崔辛夷在识海中回它:“不是急着讨债,而是怕他还错了债。” 剑灵笑起来,它今天看了那么多场戏,心情很是不错。 崔辛夷面上却半点没有被抓包的心虚,她坦荡荡道:“我来是为了向孟世子要那天的酬金的,听到你们谈话也是无心之举。二位,对不住了。” 崔辛夷确实不感兴趣他们交谈了什么,她感兴趣的只有什么时候能从孟雪川那里要回她的酬金。 说罢,她便朝着孟雪川摊开了一只白皙的掌心。 “孟世子,寒樱姐姐都叫我‘妹妹’了,你现今还怀疑我的身份吗?” 孟雪川面上有如结了层冰,不豫地将乾坤袋和欠条放进了她的手里。 崔辛夷掐了个诀,欠条上属于她的神魂印记便消失了。 她把乾坤袋收好,把欠条又还给了孟雪川:“我的神魂印记已经消掉了。” 这用来写欠条的宣纸都是仙盟所出,一旦在上面写了任何东西,印了双方的神魂印记或者精血,都是能在仙盟司那里查到的。待契约履行了,一方消掉消神魂印记便行了。 孟雪川接过她的欠条,随手撕碎,雪白的碎屑落满了一地,他怒“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崔寒樱瞧见她这样毫不客气地收下如此大一笔灵石,心里头一时间有些难言的滋味。就算她是上界的仙姬,一万块上品灵石对她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忍不住道:“妹妹如此便收下了世子的灵石?若父亲知道了,恐怕会有些不妥。” 崔辛夷轻飘飘瞥了她一眼,问道:“哦?姐姐,这有何不妥?你若是觉得不妥,便替我请示一下父亲吧,若真的有哪些不妥,届时再说吧。” 崔寒樱抿了抿浅粉色的唇瓣,说不出一句话来。 现下崔韬厌恶她还来不及,她怎么敢在他跟前露头。 作者有话说: 为热情的评论加更~么么 第18章 北洲府 为着九渊剑宗名额的事,崔夫人还来找过一次崔辛夷,打着感情牌想让她把名额让出去。 崔辛夷只道是父亲的决定,她是不好忤逆的,让母亲去找崔韬说,崔夫人只好讪讪闭了口。 倒是后来听说崔仙客千里迢迢回了一次九渊,为崔寒樱求来了一个内荐名额。 近日,崔辛夷的心情格外好,用孟雪川给她的十万块上品灵石,借着崔韬的名义购进了不少灵药,整日将自己关在院里研制她的新药。 崔韬过问过几次,看她一副痴迷此道的样子便没再管了。 他是听过崔仙客提起过崔辛夷得了孟世子一万块上品灵石的事,可在他的印象里,崔辛夷过去十多年无门无派,这世道,修炼资源都握在世家和修真门派手里,若是能有机会拜入修真门派,还有谁会愿意去当一个散修。 因此,他也是由此断定崔辛夷于医道上的天赋并不高。 也是怕伤了女儿的自尊,他并没有多问崔辛夷医道上的事。 就算是知道崔辛夷救了孟雪川的命,他也以为是当时的孟雪川受伤并不严重,一般的医修都能解决,恰巧崔辛夷在那里而已。 左右她是他崔韬唯一的女儿,她愿意转修剑道、愿意去门派看看也由着她,只要不伤天害理,便是做什么都是使得的。 漆黑的夜晚,洲主府偏僻角落的一个房间里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人的影子映在窗纸上,随着蜡烛火苗的跳动的闪动。 崔辛夷屈着双膝盘坐在药鼎前,双手结印,不断变换着掐诀手势,白皙的额头上沁出点点细汗,药鼎里青色的火苗疯狂蹿动,鼎中渐渐冒出阵阵清香,倏尔,白光大作。 少女阖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成了。” “啊,终于成了,我终于能说话了,都快憋死我了!”剑灵在她识海中道。 崔辛夷再三警告过它,在她凝神炼药的时候是万万说不得话的,前几回它实在忍不住,看见那冒烟的药鼎觉得新奇,就想点评几句。可它刚口嗨两句,那鼎就猛地发出一声巨响,炸了开了。 鼎炸了后,屋里变成了一片焦黑,崔辛夷的脸色也变成了它从未见过的黑。 她咬牙切齿道:“照今天炸鼎的速度来,再过半个月,就能赶上我上辈子炼药炸的所有鼎了。” 它瞅她那脸色实在吓人,再加上它也新奇得差不多了,往后便再也不敢造次多嘴一句。 “这就是你那炼的那毒药啊?”剑灵看着崔辛夷从药鼎中取出一些黑乎乎的药粉来,忍不住问道。 “这不是毒药,是灵毒。”崔辛夷解释,“灵毒一道与现今流传在下界的正统医道并不相同,正统医道修习的医术、炼制的药都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可灵毒一道,却能将灵药混在一起,制成各种有奇妙效果的药。” “灵药混在一起,能制成帮助修士疏通经脉的神药,也能成为堵塞修士经脉的毒药。”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 剑灵听她讲医道,也觉得格外新奇,它跟着前主人几百年,前主人是个不好交际的,它算是对旁的一概不知。 “你想到炼制那改变你经脉的灵药的法子了吗?”剑灵问。 一想起这个,崔辛夷眉头顿时锁在了一起,她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稍作休憩,一边想着洗髓药的配方该如何精进。 这几日她闭门不出,也多是在纠结此事。方才试着炼了一炉灵毒,也是因为这件事毫无进展,做些旁的找点灵感。 她的修道天赋并不高,虽比常人高上一些,算得上能进入九渊剑宗的万分之一,但绝对够不上进入内门的十万分之一。 顶级的修真世家,多半会在自家子孙很小的时候对其进行筋脉根骨的检测,测试其天赋如何,若是天赋有缺,便会早早请来当世有名的医修,为其洗经伐髓。 有名望的医修酬金高昂,非是一般的世家能够得着的,前世的崔辛夷为了赚这一笔灵石,自学了洗净伐髓的本事,也捞了不少。 后面因为她洗净伐髓的本事竟然超过了最大的医道门派百医门,开价也少了许多,百医门的人各处造谣说她是个江湖骗子。崔辛夷散修一个,哪里能与百医门这样根基深厚的门派来争,她又懒得惹事,索性再也不做给人洗经伐髓这门生意。 如今她倒还记得自己洗经伐髓的药方和疗程,可洗经伐髓最好的年龄是在十岁往下,再大些根骨就已经长好了,再去洗髓也没有用了。 崔辛夷如今已十七,以前的药方和疗程对她来说是完全不起作用的。 她每日苦思的便是,该如何改变一个根骨已经长成的人的经脉根骨。 满室轻柔的光辉照在她身上,她头发用一根银簪盘得整整齐齐,有一缕调皮的乌发掉了下来,垂落在姑娘沉思的娴静侧脸上。 她坐在案前托着腮,手里握着一根狼毫笔,写写画画。 剑灵叨叨了一会儿,终是不敢惹她,跑到她识海深处睡了过去。 她看着案角的烛台,其实也不是全无办法的,长成的根骨重新生长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断骨重生。 没有比没实力和没地位更让人难以忍受的事了。 少女支颐将目光从跳跃的烛火移到黑黢黢的窗外,心里慢慢烧起来。 - “崔辛夷,崔辛夷,你还活着吗?”剑灵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 少女泡在药浴中,手指紧紧攥着浴桶的边上,指尖发白,她冷汗直冒,湿透的头发贴在她的额头和两颊上。 她死死咬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闭嘴!” 她想过断骨后重新洗净伐髓回痛,但没想到能痛成这个样子,四肢百骸有如被火灼烧。她断骨的时候是自己亲自下手的,用了麻药并没有很大的疼痛。 可洗髓的时候竟然能让人痛到怀疑起人生来。 这样的痛苦持续了一天,崔辛夷身上的痛慢慢从剧痛变成了痛中带痒,她知道这是骨头在愈合生长。 知道了旭日东升的时候,崔辛夷从已经凉透的药浴中起身,照着朝阳看了看自己的手,才终于感受到了新生。 从那日起,崔辛夷就躺在了床上休养身体,虽然洗净伐髓后骨头便愈合了,但她还需要些修养。 剑灵看她真的将这些非人可忍受的疼痛折磨全忍了下来,忍不住赞叹:“崔辛夷,你可真是狠啊。” “你这样对自己都能这么狠的,往后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少女淡淡道:“那是自然。” 崔辛夷站到地上走了两步,走起路来还是有些不适,天光自半支着的床牖照到她身上,她的脸颊白得几近透明。 “兴许还得再过个几日才能完好如初。”说这话的时候,她额头上已沁出了点点细汗。 可好在,在这个过程中,原本的洗净伐髓终于起了作用,她的根骨终于得到了改善。 崔辛夷刚回到榻上,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崔辛夷这几天一点儿都不敢浪费灵力,此刻放出神识,发现门外的是崔夫人和崔韬。 “辛夷可方便我们进来?” 崔辛夷之前拿了自己腿被摔断当作借口卧病在床,此时只道:“辛夷有病在身,无法起身迎接。父亲和母亲赶紧进来吧。” 只听门“吱呀”一声响,崔韬和崔夫人便进来了。 “辛夷可好些了?要不要为父找些医修来给你看看?”崔韬见她仍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担忧道。 他此前就多次要找医修给她看看腿,可崔辛夷百般拒绝,说自己就是医修,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开玩笑,若是让其他同修进来,引灵入脉一看,发现她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断过新生了,那还能得了。 崔夫人也附和着:“辛夷,你便是让你父亲请一个医修看看也是不碍事的。” 崔辛夷笑着拒绝:“多谢父亲母亲挂念,辛夷这腿上已经快要痊愈了,待再过几日还是不良于行,父亲和母亲再为辛夷请医修也不迟。”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6节 崔韬和崔夫人见她如此坚持,也只好作罢。 因着明日她便要启程前往九渊剑宗了,崔韬叮嘱了她好些九渊剑宗的事,还把九渊各个风头正盛的道君一一说于她听。 “九渊如今的掌门是修逍遥道的映山道君,副掌门是主修无情道的常毓道君……” 虽然崔辛夷在众人眼中都是绝对无望内门的,就算是有被九渊内门的道君们选来当徒弟的机会,也不会有人选她的。 可崔韬还是将这些与当初的崔仙客说过的事一一与她说一遍。 崔辛夷心中泛起暖意,细心将这些都记了下来,尽管她有前世的记忆,对这些宗门之事也还算熟悉。 末了,等崔韬说完,崔夫人道:“夫君等会儿可将这些与寒樱再说一次,她性子向来温软,我也担心她刚进剑宗也是两眼一抹黑。” 崔韬看了眼床上的崔辛夷,皱眉喊了一声“夫人”。 崔夫人浑然不觉,她依旧满心觉得两个姐妹能够好好相处,还握着崔辛夷的手道:“辛夷,寒樱天赋强,你们姐妹初入剑宗,往后一定要相互扶持。” 崔辛夷笑着回握她的手:“母亲放心,辛夷一定会好好照顾寒樱姐姐的。” 等入了九渊剑宗,知晓未来所有剧情的她,就是好好“照顾”她那寒樱姐姐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从下一章开始,主要的剧情副本九渊剑宗就到了,几个主要人物也要出场了,当然还有感情线,么么 男主:我真的不是背景板 第19章 九渊剑宗 因着崔辛夷的腿伤,原本为她准备的认亲宴也只取消,一大早崔韬和崔夫人便依依不舍在大门口送别了崔辛夷和崔寒樱。 辘辘的马车一路载着她们,九渊剑宗坐落在南洲和中洲交界处的仙岛上,他们到那里要横跨洲间海,所以换乘了一次灵舟。 可就算与崔寒樱同在一舟,崔辛夷也不曾露脸,她每天都在很认真地钻研师父留下的医书,学习灵毒之道。 过了十天,终于到了九渊剑宗,崔辛夷的身子也完全好了。 九渊剑宗恢弘的山门建在半山腰上,隔着高高的白石铺就的阶梯,如玉的阶梯仿佛无穷无尽,让人疑心阶梯这阶梯乃是通天之路。 对于在山门前排队等候入门的人来说,这阶梯何尝又不算是通天之路? 他们一行人徒步爬完了阶梯,侍卫拿着洲主府举荐的玉牌和崔寒樱的内荐信物给山门前的弟子过目,那弟子点了点头,便放崔辛夷和崔寒樱进去了。 她们在那领路弟子的带领下转过护宗大阵,来到了门内。举目远望,只见层层殿宇隐在一座座墨绿的山峦间,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此时的仙岛不过是初春,桃花开满了山麓,处处生机盎然。 剑灵在崔辛夷识海中感慨:“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宗,瞧瞧这底蕴,比我前主人那时候待的破宗门可好多了。” 崔辛夷不搭理他,它却见了什么都稀奇:“他们宗门统一的服饰怎么不同弟子的还不一样,哦,对了,是要区分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的……” 听着剑灵一路稀罕的叫嚷,她们两个终于在领路的弟子的安排下到了临时住所。 两人一人一间房,厢房不大,但胜在整洁舒适。 安排好后,那弟子嘱咐她们若有事尽管来找他后便走了。 崔寒樱左右无事,便想与崔辛夷寒暄几句,可她刚刚开口,抱着一本书的崔辛夷却已经抢先进了自己的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 剑灵看崔寒樱那愣住的表情,忍不住道:“崔辛夷,你怎么不搭理她?” 崔辛夷语气淡淡:“我怕我忍不住。” 剑灵哈哈笑起来,好奇问道:“忍不住什么?” 崔辛夷:“忍不住现在出手,对这样欺负过我、看我笑话的人做点什么不利的事来。” 剑灵立即哑声。 它怎么不知道,崔辛夷口中“看我笑话”的人就是在说它。 到了宗门,崔辛夷再不将自己整日闷在房中了,她有时候会出去四处转转,向那些弟子打听一些九渊剑宗的事。 九渊的弟子一看她还没等到选师宴便住进了宗门,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的身份,这里是外门,弟子也多是外门的。九渊的弟子多修炼勤勉,并没有多少时间说闲话,这些各大洲主的“关系户”进不了内门才会有些被人瞧不起,拜师宴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崔辛夷又是个通晓世故的,还将自己炼制的药送出去做人情,那些弟子都把自己知道的事如竹筒倒豆子一样统统说给她听。 她一一细心记下。 前世的九渊剑宗作为天下第一大宗,正道盟军是这个宗门牵头成立的,它也是正道盟军的领袖。崔辛夷常在正道盟军中走动,知道不少九渊剑宗各个道君的消息。 九渊分为外门十二山和内门的九峰,外门十二山各有一个元婴期的道君作为山主,内门九峰的峰主至少是化神期的道君。 如今的剑道共有两个,一道是以九渊如今的掌门映山道君为首的逍遥剑道,一道是以九渊的副掌门为首的无情剑道。 修逍遥剑道的修士两极分化很严重,以领悟剑意为一个分水岭,领悟了剑意的逍遥剑道修士修为会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可一旦领悟不了剑意,便会终身停滞在自己的瓶颈之前,再难进一步,甚至还会因此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的剑道修士中,逍遥剑道的可比无情剑道的多多了。 故此一般修逍遥道的都是悟性好的,可尽管如此,修逍遥道的修士还是很少。逍遥道要领悟剑意,领悟剑意具体要多高的悟性,其实并没有人知道,除了些天纵奇才,没有多少人敢冒这个风险,一辈子止步在一个境界中。 无情剑道也不是那么好修的,无情剑道要求修士清心寡欲、摒弃邪念,门内的规矩很多,日子很是清苦。可它只要修士有足够的毅力,心无杂念,一心求道,修为便能愈加精进,这对很多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如登天的事。 无情剑道的修士多不结道侣,甚至男修们还会刻意保持童子之身,以免尝过女色食髓知味。 九渊中并非全是剑修,也有许多医修,器修和食修这些辅助型的修士,多是剑道修不下去转道的,数量极少。 剑灵问:“崔辛夷,你想好自己要修哪一种剑道了吗?” 崔辛夷目光掠过一路上穿着九渊剑宗道袍,来去匆匆的弟子们,反问他:“你的前主人是修的哪一道?” 她问这个其实也是问它擅长哪一道。 剑灵有点慌,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前主人修的是什么道来着,它语焉不详道:“他呀,一万年前哪分那么清,就什么都学,什么都修呗。” 崔辛夷“哦”了一声:“我倒是还没见过有人能两个道一起修的,也不知道这位前辈逍遥道和无情道是如何一起修的,改日你与我好好讲讲。” 剑灵:“……” 完了,这下子是真是要作死了。 它赶紧转移话题:“崔辛夷,你的灵剑什么时候买啊?” “你那时候讹了孟雪川那么多灵石,怎么还不赶紧买把剑?” 崔辛夷并非不打算买剑,而是想买把合眼缘的好剑。 剑灵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别看她现在的灵石不少,可钱得用在刀刃上,往后她买灵药、买剑、修补灵剑不知道是多少灵石,现在的剑又都那么贵,没遇到合眼缘的剑她可不敢出手。 哪个剑修的剑不是个吞金兽。 “诶,这不是冤大头吗?”剑灵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 崔辛夷抬眼看去,正巧对上孟雪川黝黑的眼睛,他一看清是她,脸色竟然顿时黑了下来,“哐当”一声把门给关了。 崔辛夷皱眉,也不知道除了那次救他一命要了天价酬金,自己哪里得罪他了,竟惹来他那么大的怒气。 剑灵幸灾乐祸:“他一定是怕你又来敲诈他,才一见到你像是见到了瘟神。啊呀,崔辛夷你可真有本事。” 崔辛夷:“你信不信我能有本事到用一把破铁剑当本命灵剑给你住。” 剑灵:“……” 剑灵顿时像一个委屈的小媳妇一样闭上了嘴。 说实话,崔辛夷也不清楚孟雪川身上怎么那么大一股怨气。 对,她感受到的是多是怨气,怒气倒是少些。 她正胡思乱想,忽听到耳边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辛夷妹妹,兄长来了,你就直接回屋去,不打一声招呼吗?” 崔辛夷转头,看见一身月白留仙裙的崔寒樱站在她房门边上,旁边还有一脸不悦盯着她的崔仙客。 崔寒樱手里正拿着一个乾坤袋,一看就不是她惯常用的那只,倒像是崔仙客用的。 崔辛夷立即想起了昨日她放出神识看到崔仙客来过一次,他补给了崔寒樱不少灵石法器。九渊剑宗有规矩,弟子是不能随意放出神识太远窥探他人隐私的,不然被宗门里的阵法发现了是要严惩的。 崔辛夷笑起来:“方才倒真没瞧见寒樱姐姐和兄长。”说着,她话锋一转,“寒樱姐姐手里的乾坤袋好似是兄长的?” 崔仙客得意道:“师尊听说寒樱天赋不凡,特意破例让她参加明日的拜师宴,她进了内门,还得准备一把上好的灵剑。那是留给寒樱聘剑的灵石。” 都说剑是剑修的道侣,几万年前有一位修无情道的剑修前辈爱剑成痴,每日剑不离身。曾有一位仙子向这位前辈吐露爱意,可惜被前辈以已有道侣拒绝,仙子大为不解,前辈却说他手里的剑便是他的道侣。 当时的人引为佳话,后来这位前辈果真飞升成仙,剑修们纷纷效仿前辈所为,将手里的剑当成了自己的道侣。跟剑相关的一切行为也有了许多雅称,比如买剑叫做“聘剑”、补剑叫做“医剑”。 崔寒樱面带羞赧之色:“寒樱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被长风派宋长老赞赏了几句,兄长说寒樱必定能进内门实在是抬举寒樱了。” 她嘴上谦恭,但谁人不知,长风派宋长老亦是当时大能,被他夸奖过的人,岂能是等闲之辈。 崔辛夷点点头,却道:“辛夷来这里三天了,倒真没见过兄长一次。兄长给寒樱姐姐准备的灵石已经给姐姐了,那辛夷的呢?” 她脸上是实实在在的好奇神色,像是真不知道崔仙客给她准备的灵石在哪里。 崔仙客哪里想到给她准备这些,他心中眼里的妹妹只有崔寒樱一个。听了这话,他脸上得意之色褪下,一时间黑红变幻,竟恼得说不出话来。 剑灵在识海中好奇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纳罕道:“崔辛夷,你阴阳怪气的功夫不浅嘛。” 崔寒樱一怔,紧了紧手里的乾坤袋,上前一步,飘逸的留仙裙裙摆闪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她道:“辛夷若是不满,姐姐把这些灵石法器都给你用吧,灵石法器都是不打紧的,关键是我们兄妹三人可别红了脸。” 她笑容可掬,一副和事佬的姿态。 崔仙客却不满:“寒樱,这是我给你的东西,你给她做什么,反正她这样的天赋,顶多是进了外门当几年杂役弟子,能有什么出息,这灵石可是我给你准备买聘剑医灵剑用的。” 崔寒樱叹了口气:“兄长的心意寒樱心领了,可辛夷也是兄长的妹妹,兄长该一视同仁的。” 她一双细白的手捏着宝蓝的乾坤袋递到崔辛夷的跟前。 她这样的姿态让出去东西,正常人为了顾及面子,一般都会客气让回去。 可崔辛夷毫不客气接过了储物袋,立即严严实实放在了袖中,轻轻笑起来:“辛夷就多谢寒樱姐姐和兄长了。” 第20章 九渊剑宗 崔寒樱怔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她会收的那么快。 崔仙客也愣了半响,他怒气冲冲道:“崔辛夷,你就这么缺灵石?临走前父亲不是给过你灵石吗,你前段日子还得了孟世子的一万块上品灵石。”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7节 “你拿了寒樱的灵石,寒樱可怎么办?” 崔辛夷退了一步,像是被崔仙客这副模样吓到了,她无辜“呀”了一声,看向崔寒樱:“可这是寒樱姐姐给我的啊。” 崔寒樱上前拉住崔仙客:“兄长莫恼,寒樱这里也有些灵石,不打紧的。” 崔仙客气恼:“寒樱,你总是这样,叫我怎么放得下心,你拜了别的师父,再如此跟师兄和师姐相处,定然会受欺负的。” 崔辛夷浅浅一笑,温声道:“兄长不必挂念我,反倒是辛夷妹妹更得让我们这些做哥哥姐姐的多用些心。” 崔仙客烦躁皱眉,道了句“算了”。 他凉飕飕说:“也是,外门山主们门下的弟子更多,关系更复杂。崔辛夷,不妨你就别参加明日的拜师宴了,去了也没用。我与外门的几位山主交好,还能帮你寻一个和善负责的师父。” 在他的印象里,崔辛夷来崔府前便是个散修,若是有人能有机会拜入门派,谁还会愿意去当一个居无定所的散修?没有宗门愿意收的人,修炼天赋可见定然很差。 崔辛夷听闻这话,轻笑了一声,她道:“兄长,不妨我们打个赌?” 崔仙客看向她:“赌什么?” 崔辛夷:“就赌辛夷明天到底能不能进内门。倘若我进了内门,兄长就给我一万上品灵石,倘若我没进,我就给兄长两万上品灵石。” 识海里的剑灵听见有赌局也来了精神,它道:“崔辛夷,玩那么大的?可万一咱们输了怎么办。” 崔辛夷在识海中回他:“输了就算了,顶多买灵剑的灵石没了。” 剑灵:“!!!” 剑灵立马转了语气:“崔辛夷,你可要谨慎考虑,灵石没了你还得挣,要挣灵石就得炼药。世上可没有那么多像孟雪川那样的冤大头让你救命。剑修最要紧的便是剑了,我可没住过上古神剑以下的剑,要是你找个低劣灵剑回来,我是一定不会住的……” 崔仙客冷笑:“你真是好大的口气。” 崔辛夷轻扬起眉毛:“那兄长可敢与辛夷一赌?” 崔仙客被她一激,道:“有什么不敢的,我倒是怕你到时候输得太惨,回去又要告诉父亲。” 崔辛夷:“兄长未免也太小瞧辛夷了。咱们不妨事先说好,若是谁告诉父亲和母亲,手中灵剑必断。” 对爱剑如命的剑修来说,断剑可真是最恶毒的诅咒了,就算是对崔仙客这样并非是爱剑如命的,断剑的诅咒也是一种羞辱。 崔辛夷显然还没代入剑修的身份,她并不忌讳这些。 识海中的剑灵倒吸一口冷气:“崔辛夷,你诅咒也不能诅咒到我的灵剑头上。” 崔仙客愣了一下,道:“一言为定。” 崔寒樱还待劝他们一劝,可看两人那坚定的样子,也只好蹙眉叹了口气。 崔仙客:“那就明日见分晓。”他转头又对崔寒樱道:“寒樱不必担心,她上赶着要送灵石给兄长,兄长正好拿来给你聘把好剑。若没有别的事,兄长就先走了。” 说罢,崔仙客转身离开。 他一走,崔寒樱也告辞回到了房中。 两人一离开,识海中的剑灵立即絮絮叨叨起来:“崔辛夷,我之前还看你是个稳妥的,怎么如今根骨一改,就变得如此张狂,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且记得你往后的身份,你往后可就是一个剑修了。身为一个剑修,首要的便是爱护你的灵剑,你不是挺爱惜你那医修的破炉子的吗?怎么就不能推己及人爱惜一下你未来的灵剑呢……” 崔辛夷视若无睹,你都一口一个“破炉子”了,还能让她将灵剑当道侣? 她轻飘飘怼回去:“上门的灵石,哪还有不要的道理。” 可她说这话时脱口而出,没在识海中说,方才才被狠狠关上的门“哐”一下开了。 孟雪川站在她房间边上的房间的门口,脸色依旧很黑:“崔辛夷,你果真是一个拜金奸诈无耻的小人。” 崔辛夷:“……” 她满头雾水,看着那脸上写满不豫神色的俊秀少年:“孟世子,我们之前的交易都是你情我愿,不知你为何又出言侮辱?” 孟雪川却答不出这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是这种反应,若是在平日,他讨厌一个人是决计不会与这人多说一句话的,可现下面对崔辛夷却又成了另一副模样。 他又瞪她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恼怒地关上了门。 留崔辛夷一脸莫名其妙。 - 九渊剑宗的拜师宴办得格外盛大,一波波通过昨日的初试的修士在九渊弟子的安排下井然有序进入主峰正殿。 崔辛夷抽到的号很不好,她被排在了几乎是末尾的位置。 按照这拜师的速度来看,轮到她的时候可能得傍晚。 剑灵看到那个写着“一千零二十一”的纸条时也叹了一口气:“我的灵剑啊,看来我们短时间内终要无缘了。” 谁不知道,各个道君把前面的好苗子都挑了一遍,名下的名额都快满了,后面的就算天赋不错也有点悬了。 崔寒樱抽了一个极靠前的号,她早早便笑容满面出来了。 说了今日见分晓,崔仙客就拎着剑,一心在崔辛夷身边等着。崔辛夷倒是多看了他的剑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见崔寒樱这春风满面的样子就能猜到,她拜的肯定是修无情道的常毓道君,不跟未来魔子拜一个师父怎么能伺机接近他。 崔仙客迎上去问她拜师的情况。 灵动秀美的少女笑着,声音清亮道:“寒樱不才,竟然有幸被常毓道君看上。” 在队伍中等候的修士都纷纷向崔寒樱看了过去,面露羡慕,几个在维持秩序的外门弟子也多看了她一眼。 常毓道君可是九渊的副掌门,是当世无情道上造诣最深的道君,哪个修士不想拜在她的门下? 崔仙客大喜:“我就知道我妹妹定非池中之物。”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尚在等待、几乎排在了队尾的崔辛夷,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气:“气运也是天资的一部分,我当初抽到的号也是跟寒樱一样靠前。崔辛夷,待会儿你要是没被内门的道君挑中,可别怪自己运气不好。” 剑灵也说起风凉话来:“就是就是,你这兄长可真是拉踩专业户。” 夸完了崔寒樱还不算,还得冷嘲热讽崔辛夷一番。 剑灵显然也很认同崔仙客的话:“崔辛夷,好像我们进了外门也不是什么坏事,你的师父有那么多弟子,管你不就没那么严了,你也就有更多的时间炼你那破炉子了,到时候我陪着你去坑蒙拐骗,帮你出谋划策,往后咱们高低能赚个上品灵剑的灵石……” “师父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你看我,当初陪了飞升大佬一路走到最后,身上的经验也不比这些外门的元婴修士少……” 崔辛夷忽然在识海中打断他:“我总算知道当初你的主人为什么要抛弃你了。” 剑灵“啊”了一声,半响没反应过来她突如其来的话,反倒真的开始认真思量被前主人抛弃的原因。 昏黄的夕阳渐渐在面前恢弘大殿上的琉璃瓦上镀上一层薄金,人的影子慢慢被拉长,不时有人垂头丧气从殿中出来,却少有人满脸红光、喜气洋洋。 等没剩下几个人的时候,终于轮到了崔辛夷。 她跟着队伍进到殿中,刚一进殿,却发觉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直直对上去,竟然瞧见那天来北洲府的白衣道君。 隔了那么远,她依旧能一眼认出他,他戴着一张很显眼的半面银狐面具,只露出精致如玉的下颌和淡得如樱的薄唇。 少年道君一身雪衣,安静坐在靠上的位置,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崔辛夷却陡然生了些不自在,她来之前是打听过这道号叫曛迟的老成的少年的。 不打听也就以为他是个修为天赋强一些的修士罢了,这般年轻便达到了如此修为的,修真史上记载的也不是没有。 比如一些修逍遥剑道的弟子,天生道心,心性纯净,早早悟了剑意,修行一日千里,便也可能在十几岁二十出头的时候修为达到元婴化神。 可人人皆知,无情剑道一路修行下来虽稳,却在修行过程中对弟子心法的要求很严,为了不破心法,要能不为外物所动,不为自身欲望所扰。 为了避免懒惰和沉沦于玩乐,无情道的修士都极度自律,不谈情爱,不谈笑嬉闹,过的几乎比苦行的僧修还要苦。前世崔辛夷乍然听说一个无情剑道的弟子谈起自己平日的修行,也是震惊了许久。 无情剑道,恐怖如斯。 少年人心性未定,还很容易被外物吸引,因此修无情剑的修士,除了少数天生清冷内敛的,大多能有较大的成就,都是在经历了世间种种,繁华洗尽,尝遍了世间百味的年长者中。 可这道号为曛迟的少年竟然能在弱冠之年便到了化神期。 这简直……不是人吧。 他平日里得自律到什么程度,又得压抑成什么样子才能有现在的修为。 太疯了,惹不起。 崔辛夷暗想。 她在心底也实实在在对他有些敬佩,不管怎么样,这曛迟道君在十九岁就能将自己的修为修到化神期,也绝非池中之物。 连剑灵听说了曛迟道君,也是倾羡不已:“要是这曛迟在你之前来证道岭一次就好了,我肯定会选当他的剑灵,哪里会选你这样的不靠谱的。曛迟道君照这样修炼下去,再过个百十来年,说不定就能突破修真界五千年飞升人数零的记录,成为问鼎大道第一人。” “届时我也能跟着曛迟道君一起飞升上界了……” 崔辛夷立即冷冷打破他的美梦:“你那么想着要换主人,不如待我飞升,便将你留在下界,届时你也有机会选一个新的主人。” 剑灵顿时幽怨地不再理她,跑到识海深处沉睡。 曛迟是九渊的老掌门在他襁褓之中便抱进了宗门的,自小便养在了宗门。 据说曛迟少时相貌甚美,有好事的小弟子们便合伙欺负他,说他不是个男孩子,给他取了许多诨名。可惜后来曛迟的洞府起了一场火,那火还不是一般的火,灵火难灭,火烧伤了曛迟的脸,那张引人注目的脸从此便再也没有现于人前。 九尾狐天生貌美,张露白仅是半妖之身,相貌便已经美甚,崔辛夷每次给张露白看伤的时候都忍不住腹诽,就算她没有毁了自己的脸,也只有被他艳压的份。 兴许是因为修的是无情剑道,曛迟平日里也格外低调,虽然他辈分高,是掌门映山道君的小师弟,可常常不在宗门,一年到头也多半是拿了仙盟司的斩妖令在外斩妖。 仙盟司直辖于天道,修真界各处都设有仙盟司,察看各处安危,若是有妖兽作乱,仙盟司便会下发仙盟令,拿了仙盟令的人领了任务除妖。 听到这里的时候崔辛夷便想,真是有意思,他自己明明也是妖族,却偏偏替人族修士们斩妖除魔。 千年前妖族与人族修士大战,现今两族关系已经恶化到了极点。偏偏九渊剑宗的道君却是头隐藏破深的九尾狐,这位道君,还是九渊剑宗斩妖除魔最锋利的一把剑。 第21章 九渊剑宗 排在崔辛夷前面的修士们一个个经过伫立在大殿中央的一个巨大的铜镜。他们额头上都沁出了汗水,登上铜镜台的那一刻,有不少人甚至腿都抖了起来。 这铜镜是九渊剑宗的宗门法宝,可显示修士的根骨天赋,方便在坐的道君们挑选合适的弟子。 只见前面一个修士上去之后,铜镜刹时亮起一阵白光。 一旁身穿内门弟子服的弟子唱和:“道友,若选择修无情道便站到鉴灵镜左边,选择修逍遥道便站到铜镜右边。” 那修士毫不犹豫站到了铜镜左边。 道君们看了看铜镜,又看了看站在铜镜边上面带忐忑的小修士,沉默了一会儿,面面相觑。 有人道:“还有哪位内门无情道道统的道君门下有剩余的名额,可收了这位小弟子的?” 看这道君的意思,便是这位修士的天资是进得了内门的,可惜修无情道的道君们的名额都快满了,一时间并没有人吭声。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8节 坐在正中的道君轻笑了一声,声音清朗,宛若春风拂面:“小道友,你不再想想了?眼下修无情道的道君们弟子可都快收满了,便是选择逍遥道也是一样的。” 崔辛夷应声望去,一个白衣的年轻道君坐在正中,姿态放松,清俊的脸上带着浅笑。 他不像是一宗之主,反倒是像哪个来游乐的世家公子哥。 修士听到一宗之主的问话,顿时受宠若惊,他为难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映山道君叹了口气:“真是天要亡我逍遥剑道。” 边上一身白衣秀丽,宛若二八年华的少女笑起来:“师兄说这话真是杞人忧天,师兄今日可是收了一个徒弟的,道统哪里会断。” 映山道君:“哪里比得上师妹一连收了三个徒弟。” 他又问身边沉默着的少年:“曛迟,按理你进入元婴便要开始收徒了,眼下你尚没有一个徒弟,不妨将这天资还不错的弟子收入门下?” 那戴着半面银狐面具的少年声音淡淡:“师兄说笑,我年纪尚轻,待再过两年罢。” 他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但音色极其清脆。让人想起春日里的寒冰初初融化,携带着乍然松动的溪水潺潺在山涧中流淌,敲击着河中的溪石。 崔辛夷甫一听到便愣住了,曛迟的声音,很像一个她的故人。 但这世间,人与人之间,相像的东西多的是,何况是一个声音。 崔辛夷很快掩下这些心思,安静等待。 可剑灵显然难以平静,它一听见曛迟说话,便不由得叹息:“唉,唉,曛迟去过那么多的地方除妖,便真的没路过证道岭一次么……” 崔辛夷在识海中凉飕飕道:“别想了,就算去过你也肯定已经错过他了。” 剑灵的心上又被插了一刀。 到底是这修士天资实在是不够出色,现场没有内门修无情道的道君肯收他了,反倒是便宜了一个外门的道君。 又过了三五个人,才轮到了崔辛夷。 她是对自己的天赋有些清楚认知的,站上鉴灵台的时候也格外淡定。刚站上去,鉴灵镜立即闪过一阵剧烈的白光。 众道君见此,不禁在心底默默摇头叹息,这女修的根骨倒还不错,可惜她多半也是冲着无情道来的,那样就又便宜外门一次了。 外门的道君们纷纷对视一眼,已经拿出了抢徒弟的架势。 可台上的女修却往右边移了两步,静静站好。 众人惊讶怔住,修逍遥道的道君甚至还坐直了身子。 内门修逍遥道的道君除了掌门映山道君便只有一位了,那位道君今日已经收了两位,眼下早不准备收了,映山道君本来是打算只收一位。 可这般好的苗子…… 映山道君摩挲了一下衣角,眼睛发亮。 曛迟自然还是认得崔辛夷的,他那日中的毒凶险,多亏她给的灵药药方才免于被毒哑。他记得她当时才是炼气中期的修为,根骨看上去并没有多出色,怎的现在变成了难得一见的修道天赋。 男子的眸光透过银狐面具,静静落在下方的白衣少女身上。 “你叫崔辛夷是吧?既然你选了逍遥剑道,往后拜入我门下可好?”还不待其他道君开口,映山道君看了看弟子名单,抢先对崔辛夷道。 崔辛夷本来的目标就是他,哪里还有不愿意的,当即向映山道君跪下行弟子礼,便算拜过师了。 一旁的内门弟子将映山道君的弟子名牌递给她,道了一声“恭喜师妹。” 崔辛夷拱手还了一个礼,道:“多谢师兄。”便被那弟子领了出去。 剑灵久久无语,半响才愣愣道:“崔辛夷,你竟然进了内门。” 崔辛夷在识海中淡淡回道:“瞧你兴致不高,难不成是想我把买灵剑的老本都输了出去?” 剑灵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高兴叫起来:“诶诶诶,你赢了,我就有灵剑了。我不管,找不着上古神剑我也要上品灵剑!当上品灵剑的剑灵都是我剑生之耻了。” “崔辛夷,你快点走。”剑灵完全忘了在拜师宴前他对崔辛夷说过的风凉话了,这会儿只记得看热闹,忍不住催促起崔辛夷来。 “我真是迫不及待要见到你那兄长的脸色了,哈哈哈哈哈,剑修都穷得要命,不知道一会儿他能不能拿出来一万块上品灵石……” 崔辛夷听着它的话,默默想,真是个变化多端的墙头草。 如剑灵猜测的那样,知道崔辛夷进了内门,崔仙客的脸色果然黑如锅底,崔寒樱也只是勉强笑着道恭喜。 崔辛夷满面春风道谢。 崔寒樱又打听她是拜在了哪个道君门下,听见崔辛夷说是映山道君,她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真实了些。 崔辛夷哪里还不明白她是什么心思,不过是嫌弃她修逍遥道看上去没什么大出息罢了。 她开玩笑似的对崔寒樱说:“往后寒樱姐姐见我得叫一声师姐了。” 崔辛夷的师父映山道君可是掌门,她们二人算是同时拜入宗门,但论规矩,崔寒樱确实得叫崔辛夷一声师姐。 崔寒樱微微抿了抿唇,笑道“不打紧”。 崔辛夷这才看向崔仙客:“寒樱姐姐都向我道过几次‘恭喜’了,怎不见兄长祝贺我?” 她忽然放慢声音:“难不成兄长是不乐意见我拜入内门?” 崔仙客盯着她,眸中似有火燎起来,半响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恭喜”。 崔辛夷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呀”了一声:“差点忘了,我与兄长还有个赌约。” 崔寒樱勉强笑了笑,劝道:“辛夷,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何必当真。” 崔辛夷道:“兄长都说了‘一言为定’,父亲为人向来重诺,难不成兄长便要食言而肥?” 崔寒樱还要再劝,崔仙客却恼怒打断她的话:“寒樱你不必再说了,我既然许下这承诺,哪有不应的道理。” 他又对崔辛夷道:“这灵石我暂时没有那么多,便先写一张欠条欠着。” 崔辛夷立即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事先写好的欠条递给崔仙客,他接过去一看,只见上面已经留了她的神魂印和落款。 崔仙客:“……” 剑灵也忍不住惊叹:“你是什么时候写好的欠条?” 崔辛夷在识海中回他:“自然是你不知道的时候。” 崔仙客黑着脸写完了欠条,留下了神魂印记,便还给了崔辛夷,崔辛夷满脸笑容将其收在了乾坤袋里。 崔仙客临走前,她还提醒:“兄长,记得早日还辛夷这灵石,辛夷还需这笔灵石聘灵剑。” 崔仙客带着崔寒樱,怒气冲冲离开了这里。 正殿里。 映山道君坐在主座上的姿态依旧不雅,他打了个呵欠。往大殿中央望去,鉴灵镜前已空无一人。 “如此,今日的选徒已经结束了,剩下的杂碎就交给师弟处理了。”他笑眯眯歪头对下首的曛迟道。 白衣银狐面具的道君颔首,执剑起身离座。 边上的常毓道君摇摇头:“师兄还真是懒,每次都使唤小师弟干活。” 映山道君无奈一笑:“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使了,也见不得血腥杀戮了。” 残阳似血,蚕食着最后一缕天光。 剩下的队伍里还剩下五六个人久久不见通传,他们四处看了看,面面相觑,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崔辛夷正待离开主峰,忽然对上队伍中一个人的眼神。他直勾勾盯着她,眼神却格外冰冷,这不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疏离,在他的眼里她好像不是他的同类。 他倏尔勾唇一笑,一手已经握成了爪。 崔辛夷心里猛地一跳,恐惧慢慢涌上心头,她冲着四周高呼一声:“有罗刹妖,大家快跑!” 留下的人已经不多了,人群听闻此话,都只震惊向她看过来,没有动。 也是,有谁会相信,有天下第一护宗大阵的天下第一剑宗里,怎么会混入罗刹妖。 那罗刹妖已经向崔辛夷扑了过去,剑灵在识海中急得大叫。 崔辛夷手里已经拿出了保命的法器,这法器是她最大的保命手段,可供她发出一次元婴期的攻击。 可她没有用法宝的机会了,有硬硬的东西顶上了她的腰身,她被这冰冷坚硬的东西推了一把,便闪开了罗刹妖的攻击。 殷红的血溅到她跟前的地面,夕阳勾勒着白衣道君的衣角。曛迟的剑雪亮飞快,他人没怎么动,转眼几个人头已经落在了地上。 是排在队伍最末的几个修士。 见边上的弟子们都露出震惊呆滞的神色,跟曛迟一起出来的内门弟子道:“这些修士都是混进宗门的罗刹妖。” 此番众人才恍然大悟。罗刹妖是妖族的一种,最善于伪装,喜食人心。一般一个罗刹妖可敌一个金丹期修士。 有人已经嘀咕起来,惊叹这道君的修为,有人小声道:“这位是九渊小师叔,如今才十九已是化神期的修为,他可是不出世的绝世天才。” “他才十九?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比他还大一岁……” 少年收剑,他盯着溅上几滴残血的雪白衣角,隐在面具下的眉头微不可察皱了皱。 崔辛夷方才回神,剑灵已经在识海中赞叹了起来:“曛迟可真厉害啊,瞧瞧这剑招之凌厉,身形之潇洒,倒是颇有我那前主人几分风范。我看好他,他飞升的希望肯定是最大的……” 说罢,它还要带上崔辛夷拉踩一番:“你看看你刚才,不会用剑和会用剑的真不是一种人,指望你,我到底什么时候能飞升上界……” 崔辛夷不理会识海里作妖的剑灵,上前向曛迟道君拱手拜谢:“多谢道君救命之恩。” 少年正垂眸擦着剑身,黝黑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声音冷淡道:“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走近了看,崔辛夷才发现曛迟的身量极高,她在女子中不算是低的,可才将将到他的下巴。 这人能说话了,怎么一张嘴一开口,反倒让人更不好接近了。 少女穿着一身雪白、便于行动的窄袖长裙,衣料宛若流云,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飘动。她盈盈笑道:“道君还记得我么,上次给道君开的灵药可还好使?” 少年似才认出她来,手里的动作顿住,上次他回到了宗门,找宗门的医修看了嗓子。 那医修只道很棘手,少年又拿出崔辛夷的药方,医修竟然如获至宝,说是他研究了许多年六毒蝎的毒都没能找到那么有效的解药。 他的动作顿了顿,想到这少女知道他有妖族血脉的事,道:“你我二人当日已经两清。” 他又想起自家师兄的性子,抬头看向这一脸甜笑,心眼颇多的少女,后退了一步,声音沉沉道:“现如今你既然已经拜入掌门门下,就该尊师重道,一心修行剑道,切不可为旁的东西所扰,乱了修行。” 曛迟面具后乌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崔辛夷,又一字一句补充道:“若是心术不正,搞些歪门邪道,宗门定然不会姑息。” 他说完这番话,却见少女却一句都没有反驳,面前的少女一张俏丽的瓜子脸白净,如水的琉璃眸只静静望着他,有些晃神。 她很快缓过神来,嘴角绽起一个笑容,道:“小师叔教训得是,辛夷定然恪守门规。” 曛迟皱了皱眉,见她今日的样子倒是乖觉,还有些稀奇,不过他也没有多想,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白衣道君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天光中。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9节 吹着夜风,崔辛夷多站了一会儿。 不知为何,见到今日利落出剑除妖的曛迟,她总莫名感到一股熟悉。 第22章 九渊剑宗 剑灵看她这样看着曛迟,又在识海中叫嚣起来,它钦羡道:“崔辛夷,你看你小师叔的剑,那可是名剑湛卢啊。” 说罢,它又陶醉道:“曛迟道君真是风姿过人。” 崔辛夷听见它说曛迟风姿过人,她冷不丁想起初见的时候,那人中着毒,灵力也使不出来,只能拿毛茸茸又蓬松的尾巴狠狠缠住她的样子。 “风姿过人?”她喃喃重复了一句,忽又笑起来,“曛迟道君确实是个颇有风情的。” 剑灵“欸”了一声,嫌弃道:“崔辛夷,你的思想真龌龊。” - 第二天是宗门的新学宴,外门和内门各自为新入门的弟子们举办。主要是请来一些出色的师兄师姐,为这些新弟子们传授修行心得和经验,顺便将昨日自家师父选出来的师弟师妹们领回去。 崔辛夷到的时候,举办内门新学宴的地方已经是乌压压的一片人。 内门招收的弟子并没有那么多,宗门难得有那么热闹的时候,爱热闹的师兄师姐们都已经提前来这里找自家的师弟师妹们了。 剑灵看着这场景,不由得感叹道:“真是充满了青春的气息啊。”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小声道:“快看!那个就是昨日常毓道君新收的弟子,她可是北洲洲主的亲女崔寒樱,我之前在芳华宴上看她跳过的一曲剑舞,可真是惊为天人。” 崔辛夷朝着最热闹的地方望过去,果然看到一身月白的崔寒樱正面带浅笑,翩翩而来。 她今日身上的衣袍比昨日还要繁复飘逸,头上簪着水头很足的玉簪,薄粉淡扫,唇若含丹,比之在场许多素面朝天的女修士,她整个人像是处在光晕中的仙子,熠熠生辉。 她只扫了一眼,便淡淡移开了视线,并没有多感兴趣。 在场的男修占了大多数,女修倒不算多,崔寒樱一向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并且喜欢在这种场合打扮得格外出彩一番。 崔辛夷站在一旁,忽然瞥见一个女子正朝她走来。 只见那女子身材纤瘦却又不失玲珑,她面容是极明艳动人的,两颊上的酡红宛若枝头刚刚熟透的蜜桃,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眼睛很是明亮,面上含着浅笑,一派温柔。 她看见崔辛夷,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颇为动人。 连崔辛夷这个女子见了她也忍不住心跳快了些,剑灵已经在识海里嗷嗷叫了。 “这……这个姐姐是谁啊!也太美了吧。” 确实,这个女子是与崔辛夷和崔寒樱都是截然不同的美,她的美更带有攻击性,让人一眼望去便觉得生机勃勃,没有人不会说她是大美人的。 偏偏她气质温柔,中和了这种长相的攻击性。 姑娘声音温和问崔辛夷:“你便是辛夷吧?我是映山道君座下二弟子,我叫方南书。” 崔辛夷愣了一下,才行了个宗门的平辈礼:“见过二师姐。” 她又问:“师姐怎么知道我是崔辛夷?” 方南书掩唇而笑:“师父说师妹貌美,让我找一个穿白衣服的,最好看的新弟子。” 剑灵鄙夷:“你们师父还真不正经,怪不得你们整个师门的名声都不大好。” 是的,崔辛夷昨日拜过师后打听了一番掌门,她以前只知道映山道君是整个九渊修为最强的,乃是个活了上千年的逍遥剑道的大佬,却不想他竟是条宗门里有名的老咸鱼。 映山道君早该在几百年前就收弟子的,可他却一拖再拖,整日躲着享清闲,好容易最近几年收了个大弟子,却是拿大弟子来帮他干杂活的。 崔辛夷那尚未谋面的大师兄傅其凇,是整个宗门人尽皆知的大怨种,任劳任怨为掌门奔波,把所有的杂事都揽在了自己的头上,以至于让他们的师父越来越摆烂。 映山道君已经到了非宗门绝对要出场的场合绝不出场的地步了。 听人说他在主峰后山养了一群小灵猫,每天沉溺于吸猫撸猫,据说众人屡次见到映山道君顶着一张疑似是带着猫抓痕的伤口的俊脸招摇过宗。 再说说崔辛夷这二师姐方南书,听说映山道君收下方南书,里面也有个典故。 有一次映山道君在修真界游山玩水,偶然吃到了当时还是个散修的方南书做的菜,顿时惊为天人。 映山道君对方南书百般劝说,给她画了不知道多少张大饼,才哄得厨艺一绝方南书拜他为师,当了他的二弟子。 可惜方南书这两年久久难以悟到剑意,她要是能像傅其凇那样被卡在了金丹境也好,大不了这辈子也能有个金丹期的修为,可方南书被卡死在了筑基,显然再难进一步,除非她能悟得了剑意。 在众弟子看来,这可真是如了映山道君的意了,他也如众人所想的那样趁虚而入劝服方南书修了厨道。 原本努力修炼执剑汗撒演武场的方师姐,现今是整日执迷不悟地在主峰的院子里给映山道君和映山道君的猫晒小鱼干。 虽然不少人确实觉得貌美温柔的方师姐晒的小鱼干确实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味,但这也还是让大家为方师姐毁了剑道感到惋惜。 崔辛夷目瞪口呆听着那外门弟子的吐槽,忍不住问他:“拜师宴的前一天我问你的时候,你怎的不说?” 那弟子“害”了一声,眨眨眼道:“这都是宗门的秘辛,你那时候还不算是宗门的正式弟子,我哪敢把这些事告诉外人。” 剑灵也很震惊,它简直要忍不住替崔辛夷问那仁兄:“合着这就是您光明正大让新晋小师妹踩坑的理由。” 临走的时候,那仁兄还热情向崔辛夷建议:“师妹别灰心啊,等师妹明日见了方师姐,一定要尝尝她做的小鱼干。” 崔辛夷对着这惊艳的美人只勉强一笑,道:“师父可真幽默,若轮姿色我不及师姐十分之一。” 两人正寒暄了一会儿,新学宴便在一声穿透人群的清朗男声中开始了。 崔辛夷与周围的弟子同时抬头,便见到一个身穿宗门统一的内门道袍的男子走上了台。 第23章 九渊剑宗 那男子面容格外清隽,肤色冷白,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袍,靴子洁净,头戴白玉冠,不染纤尘,整个人整个人宛若是生在了云里。 已然能够看出来这人便是此次新学宴的主讲代表了。 崔辛夷转头问方南书:“二师姐,这就是我们大师兄吗?” 按照惯例,一般宗门此等事务,出席的都是掌门座下的首席大弟子。 方南书却像是微微愣了会儿,才醒过神,道:“师妹方才说了什么?” 崔辛夷看出来她像是跟这人认识一般,一见到台上那男子便怔住了,她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话。 方南书才解释道:“大师兄忙于处理宗门事务,今日本是要过来的,兴许的被别的事情给绊住了。” 说着,她又看向了台上的男子,声音轻了些:“台上那人,是常毓道君座下大弟子,侯镜箔。” 侯镜箔。 这个名字一出来,崔辛夷便像是被定住了身子般,目光直直落在那侃侃而谈、宛若朗月清风的男子身上。 剑灵也惊呼了一声:“这不是未来那祸害精吗?” 剑灵与主人有了神魂契约后可以知道主人过去的记忆,它是知道崔辛夷前世如何的。 想不到那简直是活在了正道盟军想象里、高深莫测的魔子,没有觉醒魔脉前是此等光风霁月的模样。 前世的魔子和魔军都很强,强到魔子根本没出来几次,崔辛夷自然也从来没见过他。 耳边传来旁人在场弟子的小声议论。 “侯师兄可是常毓道君门下的大弟子,他今年刚二十吧,如今已是元婴初期的修为,这样的天赋,除了宗门的小师叔,还有哪个能比得上的。” “你哪能拿小师叔来跟咱们比,小师叔跟咱们可是差了个辈分的,依我看,侯师兄这天赋,当属我们九渊这一辈里的第一人,前途不可限量,是当之无愧的宗门之光。” 前途不可限量。 当之无愧的宗门之光。 也是,可能就是因为这两点,让谁也没有想到,这前途不可限量、无情道道心坚固的正道新秀未来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自毁道统,坠入魔道,将整个修真界搅得乌烟瘴气。 话本里崔寒樱与侯镜箔的故事,是典型的相爱相杀。上界帝君预言五千年诞生一个的魔子已经出世,待他魔脉苏醒之日将会为祸人间,甚至会打上上界,令上界易主。 只有在他魔脉苏醒后,用仙器弑煞芙蓉杀死他,才能真正将魔子扼杀。若在他魔脉尚未苏醒的时候杀他,侯镜箔虽会身死,但魔脉会逃掉,且不知道魔脉会再度逃到哪一个拥有魔族血脉之人的身上。 就算是在魔脉觉醒后杀了这届魔子,那五千年后下界依旧会再度孕育出一条魔脉、出现一个身怀魔脉之人。 可若这届魔子不死,那便不会有新的魔脉出现。 上界帝君为了永绝后患,派遣了自己的亲女仙姬崔寒樱,让她带上了专门克制魔子的神器弑煞芙蓉下界。她要留在魔脉尚未苏醒的魔子身边,勾引他,让他爱上她,再将他抛弃,从而令他黑化觉醒魔脉,再趁他魔脉觉醒的时候杀了他。 这其实是上界帝君给崔寒樱制定的备用方案,他希望崔寒樱最好能够招安魔子,让他舍弃魔族和身为魔子的力量成为上界的阶下囚,这样下界就再不会有新的魔子出现。 成为上界的阶下囚是崔辛夷在看了那个话本后悟出的帝君的意思,帝君就是希望崔寒樱能够将这个魔子迷得神魂颠倒,像上界和如今下界的许多人一样,成为崔寒樱身边的一条狗,对她唯命是从,再不敢作乱修真界,更不会令上界易主。 帝君也从未想过要将崔寒樱嫁给这个魔子。 崔寒樱进入九渊剑宗,成功拜入侯镜箔的师父常毓道君门下,成了侯镜箔的小师妹。在她眼中,大师兄是一个君子无双的人物,在宗门里的声誉也极好。 话本里的崔寒樱,从一开始接近他便是矛盾万分的,她甚至怀疑过这样一个如霜似雪的人物,体内怎么可能长着万恶之源的魔脉。 可终究是心中对天下苍生的怜悯战胜了个人的私情,她开始勾引他,诱惑他,眼睁睁看着高岭之花为她一步步走下神坛,她也在靠近他的过程中忍不住为这个男子心折了。 两人甜蜜了半个话本,作者终于还是发刀子了,崔寒樱假死脱身,侯镜箔在万分绝望之下入魔。侯镜箔身上的魔脉觉醒后,崔寒樱才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事实,劝他抛弃下界的一切,跟她回到上界。 可那时候的侯镜箔发现自己被爱人愚弄,无疑是心上又多了一刀,他黑化得更厉害了。他假意答应崔寒樱自己同意跟她回上界,套出崔寒樱身上专克他的法宝,反而将崔寒樱囚禁了。 剧情从此开始就变成了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套路。 剑灵表现出了对这个故事莫大的兴趣,可惜崔辛夷看到的话本不全,只到了她死的地方。 若崔辛夷不是为他们爱情献祭的炮灰之一,她当然也会觉得这话本写得不错,不错到可以抽空看一下的程度。 剑灵担忧道:“崔辛夷,你打算怎么办啊?咱们要不要杀了这侯镜箔?” 剑灵也实在不想操心这种事,关键是崔辛夷还未得道飞升就死了,它的身价也要大打折扣。本来它还能炫耀一句它的前主人可是飞升的大能,可崔辛夷之后,它就只能说,它的前主人是个连筑基都没筑就死了的倒霉蛋了。 崔辛夷焉能不知道它在想什么,她在识海中凉飕飕回他:“杀了他?就凭我现在这实力,你想我死得更快?” 侯镜箔已经是元婴的修为,一百个崔辛夷都不敌他。 “何况。”她的声音轻了下来,“魔子乱世,与我何干?” 崔辛夷前世意难平的事情有三,一是自己的命运为人操纵,身不由己,身份可以随意被人顶替,亲情可以被旁人占取,连性命自己都不能做主。 二是张露白为救她而死,死后还遭人作践。 三便是满腔热忱,立志要悬壶济世,却在死前被一盆冷水泼醒,心寒彻骨, 她不分昼夜研制出各种高效的治病救伤的丹药,不顾自身安危走在战场中救死扶伤,她以为在众人心中,她至少是有一点重量的。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20节 那日曙光初照,她狼狈跌到盟军面前,大声揭发北洲世子崔仙客使用禁术欲换她的心,竟然无一人肯信。 崔家世子向来名声不错,更是五洲有名的寒樱仙子的兄长,不会有人相信他能做出使用禁术的事。他那么善于经营名声,比起崔辛夷这个只知埋首做事的,自然能得到更多人拥戴。 何况,一洲世子,未来的北洲洲主,谁敢得罪他? 众人与其说是不相信崔仙客能做出这种事来,不如说他们是不敢质疑。 后来的崔辛夷更是因为被自己救过的散修而死,她不曾一次地想过,若是自己没有救过那散修,是不是就不会泄露行踪,是不是就不会死? 前世教给她的道理她永远都不会忘,不必为无关紧要的人发善心,善心也未必能换来好报。 剑灵震惊“啊”了一声,它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巴。 崔辛夷看着那台上白衣胜雪的人,目光不经意与侯镜箔的黑眸对上,她假装没看到他地移开视线。 台上的男子却多看了她一眼。 侯镜箔确实是个很会调动气氛的,他将修炼的道理融合在修炼的趣事里,逗得众人哄堂大笑,还时不时提出两个问题让人来回答。 现场的气氛称得上是其乐融融。 崔辛夷看着这场景,漫不经心地想,关她什么事。 忽然,有一个弟子举手笑着提问:“师兄,我已经拜入了修无情剑道的道君门下,以后准备修无情剑道,修无情道,是真是要禁欲到留着童子身吗?” 他话音一落,现场爆出一阵大笑。 还有人插科打诨:“师兄的童子身还在不在啊?” 一听到有人问侯镜箔这个问题,方南书身子一僵,往台上的侯镜箔的方向看去,恰巧与那男子一双凤眸对上。 那面容清隽的男人薄薄的唇忽地弯了下。 方南书咬了咬唇,不再看他,却听见熟悉的声音轻笑了一声,复又一本正经说教起来:“修无情道最忌讳贪图凡欲,欲登大道之人对情应当断则断。” “你尚且年少,容易被小儿女之间那点子的痴缠之事迷乱心神,可人一旦登得越高,越能看到更多的风景,越能明白,过往那点事,譬如路边朝露,本就是朝生朝灭的东西,不值当放在心上……” 方南书怔了怔,深吸一口气,暗暗掐了下自己的掌心。 这时候,一道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 “敢问师兄,那世间何物方能永恒?” 崔寒樱身着一身浅蓝裙衫,笑容温暖而治愈,她立在朝阳里,一下子便夺去了众人的目光,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声。 白衣道袍的男子一笑,放在腰间剑柄上的一只手摩挲了一下剑柄上的纹路,垂眸道:“自然是大道永恒。” 台下的弟子们为侯镜箔的这一句回答喝彩。 剑灵观赏着这一幕,在崔辛夷识海中点评道:“名场面啊。” 这就是话本里崔寒樱与侯镜薄的初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九渊剑宗 有不认识崔寒樱的弟子问道:“这位师妹眼生,是哪个道君新收的弟子啊?” 另一个弟子道:“她呀,你不知道?她叫崔寒樱,是北洲洲主三年前刚找回的小女儿,走丢了十几年。我师兄参加过芳华宴,这位崔小姐跳了一个剑舞,据说那风姿可真是风华绝代,长风派的掌门当场便要收她为徒,眼下她已拜入了常毓道君门下。” “常毓道君?”那弟子小声惊呼,“常毓道君门下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剑修天才,这位崔小师妹出身高贵,天赋一流,可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孟雪川站在人群中许久了,他就立在离崔辛夷不远的地方,抱着臂,听着讲学,不时看崔辛夷一眼。 听闻身边两个弟子这样讨论崔寒樱,他身子动了动,却没什么反应。 新学宴来讲学的师兄和师姐都上去了好几拨,方南书一一与崔辛夷介绍。 人的影子随着日头慢慢开始移动,虽是刚拜入九渊的弟子们都对修剑有些极浓厚的兴趣,眼下听讲学听久了,也不免有些瞌睡。 这时候,忽有一白衣道袍的男子穿过众晕晕欲睡的弟子,慢慢往台子的方向走去。 风带起他的衣袂,他背脊挺直如青竹,一柄浑身雪白的剑挂在他的腰侧,化神期的威压无形散开,震醒了一众弟子。 有人一个激灵醒过来,见到台上戴着银狐面具的道君,忽然精神了起来。 方南书照例传音向崔辛夷介绍:“这是掌门的小师弟,也是我们的小师叔,曛迟道君。” 剑灵已经在崔辛夷识海中激动地嚷嚷起来了,它见到曛迟就格外振奋,像个脑残粉一样。 崔辛夷想起初见他时的他露出的妖相,忍不住问:“师姐,九渊收弟子也收妖族吗?” 方南书愣了一下,随即道:“什么妖族?你听谁说小师叔是妖族了吗?这是哪里来的传言,他父亲是仙盟司的天官,小师叔怎么可能是妖族。” 方南书失笑,她近年听了不少关于这年幼便入门的小师叔的传言,他修行天赋这般惊人,人又颇有些神秘,难怪弟子们私下给他杜撰了不少来历。 她又细细解释:“小师叔的身世是宗门秘辛,这还是师父有一次喝醉酒说漏嘴的,师祖收了小师叔不久后就羽化了,小师叔是师父一点点拉扯大的。” 她又眨眨眼:“这是我们师门共享的秘密,你切不可告诉旁人哦。” 崔辛夷迟疑地点了点头,她垂下眸子,掩住眼中的思量怀疑。 不可能,她那时候见到的曛迟必定是条九尾狐无疑。 仙盟司不会选一个妖族当仙官的,那他的父亲必定是人,一个人在怎样的可能下,才会生出一个妖族来。 除非他的父母的另一方是个妖族。 台上的道君引起了不小的喧嚣,见是罕见的宗门天才小师叔讲道,人人都打起了十分的精神,竖起耳朵来听。 耳畔熟悉的声音如雪山流水,撞入山涧后百转千回,又潺潺流进崔辛夷的心里。 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一样今年的年岁都是十九,一样是九尾狐与人族的混血,一样拥有这样熟悉又特别的嗓音。 有什么念头疯狂涌入崔辛夷的心里,她开口问方南书:“二师姐,曛迟道君的俗家名姓叫什么?” 方南书皱了皱眉,道:“这我倒不清楚,曛迟道君在襁褓之中就来了九渊,好似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俗家名姓……你问这个做什么?” 崔辛夷失了会儿神,低声答道:“没什么。” 她目光直直盯着台上讲道之人,张阑清的音色很清冷,声调却如他这个人一样,没有什么明显的高低起伏,很平静,口中是很晦涩难懂的东西。底下的弟子们听了一会儿,只觉得还不如之前的师兄师姐们讲得有趣,纷纷心不在焉了起来。 张阑清很快注意到了崔辛夷的窥探,这少女一身白衣,乌黑的发簪得整整齐齐,人是一身沉静,目光却格外有侵略性。 他讲学的声音不由得一顿,又很快自如地续了起来。 崔辛夷识海中的剑灵还没见过她那么注意一个人,奇道:“崔辛夷,你不会瞧上他了吧?不对啊,你也没见过他几次。” 它又想象力丰富自我发挥起来:“你可别为了他跟你的白月光像就去招惹人家,找替身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崔辛夷:“……” 崔辛夷:“不会说话就闭嘴。” 剑灵哪舍得闭嘴:“我看这曛迟道君不像个简单角色,能从结了金丹就跟心眼子多得像马蜂窝一样的妖族打交道,他那心眼子肯定不比你少。” 崔辛夷不再理会它,剑灵又说了几句,便自觉没趣住了嘴,心里却盼着一会儿能看点戏。 新学宴很快就结束了,崔辛夷眼看着曛迟离开,心里如火燎般焦急。 方南书见她这模样,问她可是有事,崔辛夷借口道自己有东西遗失了,要回去找一找,方南书笑着说让她尽管回去找,她会在此地等着她。 崔辛夷循着曛迟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待她跟着白衣道君入了一片竹林,眼见四下无人,崔辛夷追了上去,叫了一声;“道君留步。” 曛迟早就注意到她跟上来了,他转过身,心里已然有些不耐烦了,他平素很少与旁人接触,对崔辛夷这样的女子更是警惕万分,他声音淡了淡,问道:“你又有什么事?” 崔辛夷心中虽迫切恳求那个答案,一时间却镇静了下来,她心思百转千回,从乾坤袋里拿出了先前藏起来的欠条。 少女抿了抿嘴角,试图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来,展开两张欠条向曛迟道:“小师叔,弟子追过来是因为师叔当初答应了弟子,若弟子救您一命,便送弟子一条尾巴,师叔可忘了?” 曛迟目光落在少女白皙指尖捏着的纸张上,上面明晃晃写着“九渊剑宗曛迟道君欠北洲孟章城洲主府崔辛夷一条九尾狐狐尾,不日必将偿还”。 他那日就已经知道了崔辛夷的身份,她一个散修,认亲回来必当不易。可她刚刚认亲回来,却不似旁人那样先因找到父母亲人而激动忐忑,反而第二日便能分出心神来设计冒领了她身份的女子的侍女。 纵然那侍女有谋害之心在先,可光是崔辛夷那样的心机,便让曛迟断定她绝非善类。 曛迟领过仙盟司斩妖令的时候,对付那些作恶多端的妖兽,也曾以恶制恶,可那都是到了其他法子绝对行不通的地步。 他早该料想到的,这心眼颇多的少女,绝对没有他想的那么好打发。 曛迟看向少女那张面带浅笑的白净脸庞,不动声色道:“你这是要毁了我们当日的约定?” 崔辛夷却有恃无恐:“小师叔现在回去告诉我父亲可晚了,再说了,小师叔以为,父亲到底是会信他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女儿,还是会信你一个外人?” 曛迟骨节分明的长指捏了捏洁白的袍角,声音冷了些:“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崔辛夷赶紧将欠条放进了乾坤袋里,道:“本来是没有的,可现在有了,这可是在九渊剑宗,道君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小师叔。” 少女的笑容大了些,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颇有些狡黠。 若是在外面,曛迟抢了崔辛夷的东西,北洲府的人未必惹得起天下第一剑宗的九渊,可现在不一样的,他再抢她的东西,就成了宗门小师叔要赖他的师侄的债了。 曛迟问道:“你到底要如何?” 她这番无理取闹,总不会真的为了一个九尾狐做的狐毛毛领要得罪他一个化神期的修士。 他以为崔辛夷是拿他身怀妖族血脉的事情跟他谈条件,他自然是不怕身怀九尾狐血脉的事情泄露,绝对的实力和九渊剑宗小师叔的身份,再加上多年为修真界铲除作乱妖兽的功德,让他早已不畏流言蜚语。 可这样的身份泄露,总归是有几分令人头疼的。 崔辛夷伸出一根洁白的手指晃了晃,笑道:“要我毁掉这欠条也简单,我只要问小师叔一个问题。” 曛迟:“什么问题?” 崔辛夷面上忽然带了丝难为情,到底在修真界问一个已经有了道号的大能的名姓是很不尊敬的行为,她也是考虑到了,若真有人知道曛迟的名姓,也定然不会告知于她的,所以才做出了拦住曛迟、亲自来问的事。 可她很快恢复了自然,这曛迟也才比她大了两岁,也应该没那么不尊重吧。 她问:“小师叔的俗家名姓叫什么?” 曛迟听到她问这个问题,又见她脸上似乎是有些不自在,这会儿倒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了。 他敛了敛眉,她问他名姓做什么?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又因着实在怕麻烦,纵是他是她的小师叔,他也不想与她产生什么交际了。 不过是一个名姓,告诉她又何妨,因此曛迟毫不犹豫道:“本座俗家姓张,名阑清。” 崔辛夷听到姓张时,心里还燃起了一丝希冀,眼下听到他的名字,才回过神来,她重复了一遍:“张阑清?”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21节 许久未曾从旁人口中听到自己这个名字,张阑清,他还有些不习惯,现在连师兄平素叫的也是他的字。 白衣道君点了点头,便见眼前的少女脸上怔了怔,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又露出了惯常示人的笑容来,道:“小师叔,方才是我冒犯,还请小师叔不必介怀。” 说罢,崔辛夷从乾坤袋里拿出那两张欠条,将它们递给了面前戴着银狐面具的道君。 张阑清接了过去,朝她颔首:“现在可算两清了罢,既然如此,从今往后,还望你勿要乱生事端,专心修道。” 他随手撕毁了那两张欠条,便离开了此处。 崔辛夷望着张阑清离开的方向,自嘲一笑,自己还真是魔怔了,瞧见个人都像是张露白。 张露白先天不足,她认识他的时候他二十有余,也不过筑基后期的修为。而曛迟十九岁,已是化神的修为,曛迟的父亲是仙盟司的仙官,他们拥有的资源根本不能相比。 倘若张露白的父亲是仙官,还会任由他的儿子漂泊在外。 想起还在等自己的师姐,崔辛夷又看了一眼曛迟消失的方向,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回去。 - 这厢张阑清掐了一个瞬时转移的诀离开了紫竹林,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洞府中。 他虽早已是化神的修为,但因年岁尚轻,还未收徒,就一直住在师兄的主峰上。 映山道君不喜人多,因此主峰连个洒扫弟子都少见。只是到处都是映山道君收养的小灵猫,每日小鱼干地喂着,它们倒是都乐意留在主峰上,外面来的小灵猫越来越多,甚至渐渐有繁衍壮大的趋势。 曛迟一进门,一只浑身漆黑的肥硕灵猫就跑到了他腿边,亲昵地蹭他劲瘦的小腿。 这猫在主峰待久了,已经完全失去了作为猫的灵敏,身子肥胖得像头小黑猪。它常常来曛迟的洞府,与他很是亲热。 曛迟看着它,皱了皱眉,伸脚轻轻将它挪到一边,心想着改日得与师兄说一声,再喂下去,这些灵猫都要走不动路了。 他放下剑,走进了内室,掐了个诀,屁颠屁颠要跟着他的胖灵猫瞬间被一道屏障挡在了外面,只得不甘地喵呜两声。 曛迟沐浴更衣一番后,忽然想起方才那少女一连串异常的举动,她问起他的名姓时明明脸上带着希冀,可知道他的名字后又染上失望的神色。 应当是将他认成什么故人了。 他走到水盆边上,摘下了刚戴上的面具,水盆里的水清澈,他施了个法术,水面顿时像水银镜子一般清晰。 水面上倒映出一张惊心动魄的脸。 少年因带着一半九尾狐的血脉而肤色极白,他眉锋锐利,唇薄而红,眼尾却微微有些下垂,拉出一个容易令人怜惜的弧度,恰好中和他眉眼间的锐利。 活脱脱一个勾人的艳鬼模样。 这张脸,跟他戴上了面具后清冷自持的白衣道君模样截然相反。 他神色极其冷淡,水镜映出的少年眉眼间的魅色便被冲淡了许多,再加上这一身白衣,倒显出了几分凛然不可侵犯。 这面具戴得久了,倒差点忘了自己是什么模样。 作者有话说: 没找到湛卢剑长什么样子,浑身雪白是私设,勿深究。 推一下预收《女反派和龙傲天he了》 【楚泱曾是九乾剑宗掌门首徒,背负一把重剑,整个修界同辈之中无人出其右。 师父以有她这样的首徒为荣,团宠师妹嘴甜讨喜,师弟钟灵毓秀,与她早早订下婚约。 直到她灵根破损、修为尽失,遭人污蔑偷了宗门至宝后,一朝从云端坠落,被赶出了门派……】 以上是楚泱在捡到的天命镜里看到的自己的未来,现在故事进展到了她被赶出门派后。 后面的剧情是她黑化入魔,抓了气运之子龙傲天双修练邪功,龙傲天被迫在她身边虚与委蛇,最后反转邪功,反而把她吸干了。 楚泱:……龙傲天哪位 天命镜:啊,是你宗门的死对头宗门的门派之光都云谏 原来是那个屡次败于她的手下败将 楚泱准备先下手为强,扛着重剑去找他麻烦,却不想,夜色淅沥小雨中,二人在潮湿的破庙相逢。 那人面容清隽,语出惊人:“楚道友,我已经算出了我是这一届的气运之子。” 他问她要不要联手干一波大的,一起改掉女反派和龙傲天的命运。 楚泱把准备砍他的重剑藏到身后:……行吧 九乾小师妹李杏杏一朝觉醒记忆,得知自己将来是渣男气运之子未来的道侣,大师姐是迫害了美强惨龙傲天的女反派,师兄是暗恋她已久、为了她与龙傲天作对的男炮灰。 李杏杏:不行,我要为了大师姐和师兄逆天改命 正当她准备下手的时候,却发现她那已经被赶出门派的大师姐不但没有入魔,反而跟龙傲天一起将天给捅了。 李杏杏:??? 第25章 九渊剑宗 崔辛夷回到原地后, 还见方南书在左右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 她上前问方南书:“师姐在找什么?” 方南书见她过来,露出一个笑:“师父这次收了两个徒弟, 除了你, 还有一个师弟呢。” 崔辛夷:“那师弟长什么样?我能帮师姐一起找。” 方南书蹙了蹙黛眉,有些苦恼:“师父说, 这个师弟自小被宠惯了,人很别扭,脾气有些怪,瞧着人群里哪个一看就像是欠了他一千块上品灵石的, 就是他了。” 剑灵一听, 哈哈笑了起来,随口道:“她说的这人,好像孟雪川那个冤大头。” 崔辛夷转头, 就看到身后站着一个蓝色衣衫的少年,他眼眸乌黑, 神色不豫盯着她, 脸上是万年不变的不耐烦表情。 方南书跟着她转头, 看见孟雪川的时候, 眼睛亮了一下。 她迎上去问道:“你就是昨日拜入映山道君门下的孟师弟吧?” 崔辛夷:“……”好像还真是。 孟雪川确实是昨日拜入映山道君的弟子之一, 他知道了崔辛夷跟他是一个师门, 先是震惊了一下, 随后朝她摆出了那张他惯于示人的臭脸。 崔辛夷:“……” 好像打他啊, 怎么办。 剑灵在识海中幸灾乐祸道:“没关系,崔辛夷, 你完全可以将他当作你努力修炼的动力。想一想, 等到了金丹期, 你就能像曛迟道君一样接仙盟司的任务出去斩妖了。” 崔辛夷冷笑一声:“我谢谢你。” 方南书带他们回主峰的路上也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不对劲,她看着走路快要相隔了一丈的少男少女,试探问道:“两位师弟师妹之前是认识吗?” 崔辛夷:“有过一面之缘。” 孟雪川:“不认识。” 两人是异口同声,说完这句话后,他们四目相对,又纷纷扭过头去。 方南书尴尬“啊”了一声,说了句“是这样啊”,就不再开口了。 剑灵纳罕问:“崔辛夷这实在不像你的风格,你怎么不讽刺他两句啊?” 崔辛夷:“……”忍了又忍。 崔辛夷:“师姐还在这里,我不想师姐难做。” 孟雪川这样别扭的性子,对她这样经历过重生、有曲折经历的人来说,只不过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被宠坏了的世家小公子罢了。 方南书先是带他们去了自己的住处,是两个相隔的小院子,虽不大,但干净整洁。 方南书道:“主峰上的人少,所以咱们能每人一个院子,孟师弟边上的就是我的院子了,我院子的另一边是大师兄的院子。师父现在只收了四个弟子,大师兄一向忙于宗门事务,你们有事尽量别去麻烦他,尽管来找我。” 说着,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又对崔辛夷道:“你边上另一个洞府是小师叔的,他平日不在主峰,他喜静,你们都少去打扰。” 崔辛夷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点点头。 方南书确确实实是个大美人,今日艳阳高照,她穿着一身绛红色的练功服,格外明艳,笑得却很温柔,领着他们进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的墙边上都种了各种花卉,爬满了墙,繁盛惹眼,院子中晒了满满的小鱼干,不少灵猫围着小鱼干喵呜地叫着。 可惜小鱼干边上布了法阵,它们在小鱼干边上打转,却什么都吃不到。 崔辛夷一看到那些鱼干,心里便是咯噔一声,二师姐果真如传言那般晒了那么多的小鱼干? 灵猫们一见到二师姐,格外亲热地一拥而上,围在她身边蹭着她的腿,还有的努力地往她身上爬,颇有几分争宠的架势。 孟雪川见了这些猫很是震惊,他不自觉开口道:“这么胖。” 灵猫们的喵呜撒娇声一下子停住,纷纷不善向孟雪川望了过去。 孟雪川:“……它们还能听得懂人话?” 方南书笑着解释:“它们是灵猫,又在山上生活久了自然能听得懂一些话,师弟往后在峰上慎言。” 她从法阵中拿出了许多小鱼干分给孟雪川和崔辛夷,任灵猫撒娇,也绝不为其所动,她认真叮嘱:“师弟师妹们往后可千万别喂给这些猫小鱼干吃,师父整日里闲得发慌,就在山上喂猫,这些猫都快胖得走不动路了。” 师父身为天下第一大宗的掌门,竟然每日闲得发慌。 崔辛夷:“……” 领他们看完了居所,方南书就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小瀑布边上,瀑布顺着陡峭的山峰而下,在底下汇成一潭绿幽幽的潭水,水声巨大,轰隆作响,溅起的水雾折射着阳光。 瀑布边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他一条腿伸展,一条腿屈起,手肘撑在腿膝上,支着下巴,姿态闲适。 看到他们一行人来了,映山道君才从瀑布上转过视线,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方南书带着他们跟映山道君见礼。 映山道君一拂袖,笑吟吟免了他们的礼,他道:“这次收徒我还真是走远,能一下子收了两个徒弟,逍遥剑道重振有望。” 说罢,他看向崔辛夷:“小辛夷根骨不错,选个厉害点的剑,将来必定不凡。” “至于小雪川。”他似是思量了一阵,才道,“也还行吧。” 头一回有人这样叫孟雪川,他向来自命不凡,映山道君又这样评价他,他脸色都黑了。可这毕竟是自己的师父,他忍了忍,还是有分寸地没说什么。 剑灵素来爱看别人笑话,见到孟雪川这样,哪里还能放过嘲笑他的机会:“瞧那孟雪川的脸色,都快比墨水还黑了。” 映山道君依旧是笑眯眯的,他站得近,又怎么可能没看到孟雪川的神色。 他又道:“先定一下排行吧,小辛夷便行三,雪川当老四吧。”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22节 孟雪川这回忍不了了,他道:“师父,还是让我来当师兄吧,我年龄大一些,还能照顾她。” 他可不想当崔辛夷的师弟,到时候天天叫她师姐,那多丢面子。 映山道君摆摆手,揶揄道:“怎么,你连这都要争?你们不是未婚夫妻嘛,做师弟师兄又有什么区别?” 方南书听见这“未婚夫妻”,面上显然是大吃一惊,她倒是没有想到,看上去有宿仇的两个人,竟然有那么亲密的关系。 孟雪川不说话了。 崔辛夷皱了皱眉,道:“师父,与孟师弟有婚约的是家姐,与弟子没有关系。” 当初在崔府的时候,孟雪川就一直认为自己的未婚妻是崔寒樱。崔辛夷也一直觉得,大家都已经当娃娃亲是崔寒樱和孟雪川两个人的了,她以为与她并没有什么干系,也就没有管这事。 眼下,她可不想在九渊剑宗跟孟雪川扯上什么关系。 “倒是听你父亲提过你们府上的事。”映山道君道,他说着,又叹息了一声,“真是好麻烦啊,小雪川,为师劝你还是老实当师弟吧。到时候,若是被自己的师妹碾压得太惨,岂不是更丢人了。” 孟雪川满心不服气,他也是听说过崔辛夷之前不过是一个散修,虽然通过选逍遥剑道侥幸进了内门,但他怎么可能会比她差。 他上验灵台的时候,也是有许多内门道君们想要收他为徒的,可惜他自觉参悟剑意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才选了更加厉害的逍遥剑道。 既然师父这样说了,那到时候他可要看看,崔辛夷被自己的师弟碾压,该是怎么丢人。 孟雪川点头答应了师门弟子排行之事。 映山道君才与他们说了两句话,打了个哈欠,道:“好累啊,为师到了午间小憩的时候。南书,你领他们去剑窟选剑罢。” “对了。”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你们小师叔近日在宗门,为师已经传讯给他了,这几日让他先带你们练剑。” 崔辛夷默默听完了师父所有的交代,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他们师父只定了他们排几行几的事,后面选剑、练剑都是二师姐和小师叔的事了。 大师兄真的忙到见不成刚入门的他们一面,师姐在院子里晒小鱼干,师父也没有交代让她来带他们练剑,可以猜到二师姐恐怕是真的已经转道重修。 剑灵也叹了口气,状似忧愁:“看来流言是真的了,你是师父是个整天不务正业,只知道压榨大弟子给他干活的,大弟子忙成狗没空修炼,二弟子只知道晒小鱼干。” “重振兴宗门的重担就压在你和孟雪川的肩上了,崔辛夷,加油。” - 崔寒樱早早聘了灵剑,常毓道君师门倒是没有强制要求一定要去危险的剑窟里选剑。 崔寒樱长得貌美,说话又轻柔和善,兼之其出身高贵,师兄们听说有这样一个师妹入门了,一路簇拥着她去拜见师父。 虽说众人修炼的都是无情道,但宗门的规矩却没那么重,只要不太耽搁修炼,是允许弟子们玩乐的。 师父虽嘴上没说自己是个颜控,但大家都能看出来,被师父收进门的弟子,除了天赋一绝外,还俱是俊男美女。往日也有长相出色、出身不俗的师妹入门,可他们却明显没有对其他师妹那么热情。 四弟子赵潜渊向来是个嬉皮笑脸的,他惯是会油嘴滑舌哄身边的师姐师妹,瞧见一向刻苦修炼的二师兄都来了,他嬉笑着道:“师兄不是与师妹师弟见过面了么?怎么还不回去修炼?” 他们师门的关系素来很好,二弟子钟云自然知道赵潜渊是开玩笑的。 他只摇摇头,道:“师妹师弟初进门,修炼放一天也无妨。倒是你,成天只知道玩耍,小心师父等会儿又要说你!” 赵潜渊只笑笑,跳到被簇拥着的崔寒樱身边,说着笑话逗起了她。 钟云心头却泛起异样,他为人慢热,明明与这个师妹是头一天见面,却不知为何对她好感颇深。 他看着众人都围在崔寒樱身边,连与她同时入门的师弟也不能免俗,心想,兴许有些人便是天生如此吧,天生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吸引身边人的关注。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九渊剑宗 崔寒樱恢复了惯常被人捧着, 众星捧月的状态,也很好脾气地回这些师兄师姐们的问话。 有一个师兄问:“我听说北洲洲主十几年前丢了个小女儿,后来好不容易找着了, 三年前还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认亲宴。师妹, 三年前被找回来的崔府小姐便是你吧。” 崔寒樱听此,便是一愣。想到他说的是三年前被找回来的崔小姐, 她承认也不算说谎,于是便点了点头。 边上有师姐心疼道:“师妹吉人自有天相,好在洲主将你找回来了。” 众人不免又是一阵唏嘘。 大庭广众之下讲旁人的身世私事不算礼貌,但头一个提起这个的师兄大大咧咧, 倒是没注意这一茬, 北洲洲主寻女又是众人皆知之事,众人已经将崔寒樱当成了自家人,便没人感到有什么不对。 走在最前头的侯镜箔听着师弟师妹们一路吵闹, 转身道:“师弟师妹们快些走吧,师父方才传音已经催促我们了。” 崔寒樱看着眼前这一身白衣的清隽男子, 她一抬头, 目光便直直与他相撞了。 侯镜箔微微敛目, 礼貌避开了她的视线。 崔寒樱心头微微一荡, 神思有些飘忽。 她从一开始便知道, 自己此次下界的任务目标便是眼前这个男子。 父君在她下界之前, 也安排过她看了历届魔子的生平来历。魔子因下界魔族血脉生生不息繁衍而出, 每五千年都要诞生一个。 每一届的魔子无不是野心勃勃、心思狠辣、智多近妖之人, 他们会不择手段夺得自己想要的一切,踩着重重尸骸上位。 崔寒樱见过有魔子在魔脉未觉醒前曾杀父弑子, 以登大宝, 有的魔子杀妻证道, 有的魔子醉心邪术,将人命视为草芥…… 他们的魔脉觉醒也多是因为明明做了一切,自己最在意的权势最终却没能到手。 可父君说,这届魔子是不同的,天命镜的预言里,他会为了心爱之人自毁道统,觉醒魔脉。 父君说,这次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机会,一个能完全扼杀下界魔脉的机会。只要她能够成为这个魔子的心爱之人,在他最爱她的时候给他一个致命的打击,那么就能觉醒他的魔脉,届时劝说他来到上界,下界将永远都不会再有魔子诞生、令上界易主的预言。 崔寒樱之前是做过心理准备的,以为自己攻略的将是一个心术不正之人,甚至可能会卑鄙下流、猥琐贪婪,可眼前的人,却是一个光风霁月、克己复礼的剑道君子。 让这样的一位高岭之花走下神坛,想想都是令许多女子脸红心跳、心悸不已的事。 崔寒樱自然也不能免俗。 虽然心里曾怀疑过侯镜箔看上去似与以往的魔子有些不同,但这一丝怀疑也很快被将高岭之花拉下神坛的激动掩盖了。 父君是不会出错的,历届的魔子将来都必定是要为祸苍生的。 她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天下大义着想。 想到此处,崔寒樱朝着前方执剑的道君柔柔一笑,如伫立风中的一朵栀子花。 侯镜箔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面无表情直视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 孟雪川一听映山道君说要亲自去剑窟选剑,便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他身高腿长,脚步一快,都走在了方南书的前头。 方南书还在细心叮嘱:“小师弟,你待会莫要着急,剑窟剑气凶险,非同小可,能不能得到名剑青睐还得全靠缘分,不可强求。” 崔辛夷慢悠悠跟在后头,听着剑灵也不住嘴地在识海中叨叨叨。 孟雪川将能在剑窟里选剑的激动表现在了行动上,而剑灵没有形体,把这种激动表现在了言语上。 “崔辛夷啊,这可是你剑修生涯的一次大的转折点,是非成败,全看你待会的表现了。” 崔辛夷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打紧,若没有上古名剑看上我,我便随意买把灵剑当本命剑。” 剑灵:“……” 剑灵痛心疾首:“崔辛夷,你的上进呢,你的野心呢?你不是要当登顶高位,拥有绝世修为,复仇虐渣,走上人生巅峰的吗?” 崔辛夷神色认真:“求剑是求缘,修为如何跟本命灵剑的并无太大干系。” 在她的理解中,剑修的剑与她炼药的炉子其实是一种东西,不过都是手里的工具罢了,本事是自己的,工具用的趁手的就行。 剑窟里的剑许多都是上古之剑,是沾上了灵气的,看不上她这个并非痴迷剑道的人也是正常。剑窟里的剑,极品的名剑少之又少,高价买一把时下器修大师的名作新剑也未必比不上。 她昨夜清点过自己身上的灵石,父亲在临走前给了她一万上品灵石和许多法器傍身,从孟雪川那里赚过来的一万上品灵石只用去了一千多,那日拿崔仙客的有一千上品灵石,崔仙客还欠着她一万上品灵石。 凭她现在手里的灵石,纵使她修的是花灵石如流水的剑道,短时间内也不用愁灵石的事了。 连剑灵都震惊于她的资产了,意识到了散修与上层贵女间巨大的阶级差异,它不免心情复杂地想到了自己那个草根出身、步步博得高位的前主人,酸了两句崔辛夷。 当然,这一直很嘴贱的剑灵照例被主人怼到最后说不出一句话来。 崔富婆自然也想到了自己的前世,她那时候不修剑,只醉心医道,所有赚到的灵石最终又被自己全部用在了付不起诊金的散修身上。 她没有什么背景,纵使讹人,也不敢像现在讹孟雪川那样讹那么狠,那时候也是穷一阵,富一阵。 剑窟位于主峰后山,向来是宗门禁地,里面剑气凶猛,一般是不对外开放的,更不会允许弟子们进来选剑。 被上古名剑选上的可能性太低了,低到还不如排队等器修宗师炼一把,且入内须得至少化神期的大能护法,弟子们初生牛犊不怕虎,总有人想去剑窟里碰碰运气,护法也尚有风险。 可能说出去还没人信,宗门里的老咸鱼映山道君却是个特立独行的,还会效仿宗门前辈,费心护法给自己门下的弟子们去剑窟挑一把名剑的机会。 有人效劳,咸鱼掌门怎么会亲自出山,因此来护法的是昨日才见过面的小师叔曛迟道君。 小师叔抱着剑,清清冷冷立在剑窟前,人也如一把刚出鞘的利剑一般锋利。 崔辛夷瞧见他,心头便是微微一动,她跟着方南书向他见礼。 曛迟道君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只淡淡颔首。 方南书将师父预先留的话又与曛迟道君说了一遍,末了,道了一句“劳烦小师叔了”,又向崔辛夷和孟雪川反复叮嘱安危之事。 崔辛夷和孟雪川自是满口应是。 这番事了,崔辛夷和孟雪川才跟着白衣道君往幽暗的剑窟入口去。 尚未入内,曛迟道君便在他们二人身上布下了保护阵法,他声音如珠玉落盘,依旧是惜字如金:“进去后,不可妄动。” 崔辛夷和孟雪川点头后,便一前一后进了剑窟,小师叔只是在入口处立着,并没有跟进去。 孟雪川走在崔辛夷前面,率先挑了一条路拐了进去,拐进去前,他突然对崔辛夷道:“崔辛夷,名剑最会识人,倘若待会儿无剑认你,你可不要嫌丢人。” 剑灵颇无语:“说的这话,好像一定会有上古名剑认他为主似的。” 崔辛夷淡淡挑眉,瞥了他一眼:“师弟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别等会被剑气伤了,又得花大价钱让旁人来救,凭白给人一个讹你的机会。” 孟雪川一噎,想起了上次被她所救、被讹了一万块上品灵石还傻乎乎拿人家当仙女的事,脸色红了起来。 少年冷哼一声,长腿迈开往前走,留下了一句“你且等着瞧”,身影便消失在了拐角。 崔辛夷选了另一条路走进去。 剑灵叹息一声:“完了,孟雪川确实是个天赋不凡的,他进去选剑,十有八九被上古名剑选上。” “崔辛夷,你再对选剑之事消极下去就要被你这嚣张的小师弟打脸了。” 崔辛夷:“不消极就一定会被名剑看上吗?”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23节 剑灵:“……” 崔辛夷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夜明珠照亮四周,越往里走,洞穴内壁上面插着的剑越多。一意识到有人来了,洞穴中的剑开始嗡鸣,杀气凛然而气,剑气如有实质般向来者攻去。 尽管身上有小师叔布下的保护结界,崔辛夷仍感受到了剑气的威力。 置身杀局中,很难不让人内心产生惊惶。 可崔辛夷却步步镇静,一点点往前走。走了没一会儿,忽有一把剑闪出光来,剑身一飞,直直插在崔辛夷面前的土地里。 这是认主的意思。 剑灵:“哦豁。” 它来了精神:“不错不错,我就说嘛,我这个上古剑灵看上的人,怎么会被上古名剑嫌弃。” 崔辛夷上前拔剑,她白皙的手方才抓住剑柄,一使劲,手下一松,她才疑惑,明明剑入地一半,怎么这剑那么好拔。 低头一看,手里握着的竟只剩下了断剑,另一半还陷在地里。 崔辛夷:“……” 剑灵:“……” 剑灵:“意外意外,我们再往前走试试。” 再往前走了十几步,又有一把剑往崔辛夷面前飞去,像第一把剑那样直直插在了她面前的地里。 剑灵激动了起来:“快,这把剑肯定完好无损,崔辛夷快拔剑。” 崔辛夷也细细看了看面前的剑,剑身锋利,没有一点儿伤痕。她双手握住剑,正欲将其拔起,这次手上一轻,剑身竟完整断成了如刀裁断的两截。 崔辛夷:“???” 第27章 九渊剑宗 陆续有剑飞到崔辛夷的跟前, 她在不信邪的剑灵的指挥下已经拔了好几把剑,可这些剑明明在她还没碰的时候看上去完整无缺,她手一碰, 剑身便立即拦腰截断。 最后一次更过分, 崔辛夷的手还差一丝丝就碰到了剑,只听“哐当”一声, 带着一点断剑的剑柄已经落在了地上。 崔辛夷:“……” 崔辛夷问沉默的剑灵:“你确定我还能碰剑窟里的剑?” 剑灵:“问……问题不大,再往里走走看看。” 崔辛夷不断往里走,再碰到剑的时候,她只淡淡瞥了一眼, 没再尝试拔剑, 后来再有剑插在她跟前,她就更是视而不见。 剑灵纳闷:“崔辛夷,你为何不再试试?万一能拔起一把剑呢?” 崔辛夷举着夜明珠打量四周, 眼前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黝黑甬道,古剑的杀气也越来越重, 她声音冷静:“情况这样反常, 你就没怀疑过什么吗?” 剑灵:“怀疑什么?” 崔辛夷:“我总觉得前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 说罢, 她顶着剑气, 继续往前走, 复行数百步, 眼前的路竟然从这里断了——这原来不是一条直直的通道, 到这里居然是一个几乎是直角的拐弯。 难怪看上去黑黢黢的, 望不到尽头。 崔辛夷转过这道弯,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不再是一条狭窄的甬道, 而是一个宽阔的地洞。 映入眼眶的是数千把锈迹斑斑的剑, 插在岩缝中嗡然作响,仿佛是在因为来者闯入而感到被冒犯。 倏尔,一道银光自这些剑中闪出,嗡鸣的剑像是被震慑住了一般静下来。 这把剑漂浮在空中,剑身细长,银亮如水,有噼啪作响的细小闪电绕着剑身,剑气荡出,扫荡了四方洞穴。 连小师叔布下的保护罩都被祸及而波动,可见此剑的威力。 剑灵惊叹:“好强悍的一把剑。” 崔辛夷看着这把剑,心中隐隐激动起来,一个声音告诉她,她今日必须要拿下这把剑。 往日她不在意用的工具如何,是她没见过顶级的剑是什么模样,如今见了这把剑,她怎么可能会放手。 崔辛夷在识海中问:“要如何才能让这把剑认我为主?” 剑灵见到这剑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可想起自己这没出息的主人,它却撇撇嘴,道:“强求作甚,求剑是求缘,努力就一定能被名剑看上吗?大不了到时候买一把灵剑呗。” 崔辛夷:“……” 这话真是莫名的耳熟。 飘在空中的剑见她不动,忽然在洞穴里飘荡了起来,剑气扫荡过的地方,生锈的剑身被拦腰斩断,断面整齐,隐隐让崔辛夷产生了一股熟悉。 剑灵看见那熟悉的断口,痛心疾首道:“这些剑虽然生锈了,但可都是能用的好剑的,带出去一把,也比你随便买的灵剑有灵气,这把剑,真是个霸道的性子!” “自己一个人呆那么大的地方也就罢了,眼里还容不得几把不如它的生锈的剑!” 崔辛夷突然福至心灵。 她转身便离开了洞穴,离开的时候,剑动了动,跟出去了几步,又忽然回到了洞穴里。 一离开那洞,崔辛夷又变成了一个古剑们都喜欢的香饽饽,不断有剑飞到她的面前,可这次她完全无视。 转了一圈,崔辛夷又回到了洞穴里。 剑灵完全摸不着头脑,疑惑问她:“崔辛夷,你跑这一圈是做什么?” 崔辛夷道:“这剑不许我碰别的剑。” 她溜达这一圈,就是告诉这把剑,看吧,见过了你,我可绝对不会再碰外面的剑了。 果然,飘着的剑这回犹豫了一番,终于朝着崔辛夷飞去,可飞到一半,它又停了下来。 剑灵有了危机感:“它真像成了精的,里面不会又生了一个剑灵吧?” 崔辛夷没有理会剑灵,她瞧着飘在离她不远处的细长银剑,沉吟了一会儿。 别的剑都是主动停在选择的主人跟前,等着主人将它□□。先前崔辛夷便遇到过许多这样的剑,她也尝试过将它们从地上□□,可无一例外都在拔出剑前,这把霸道的剑都会用剑气将其斩断。 都说剑像主人,有灵气的剑更甚,这无关于是否有剑灵,看来这把剑的前主人,必定是一个行事极为霸道,可能是出身高贵、从不屈就于旁人的人。 剑不来屈就她,那她就主动去夺剑。 主意打定,崔辛夷掏出一把事先准备好的符箓,统统捏碎,身子慢慢变轻,一股力量托住了她,将她托到半空中与剑齐平。 崔辛夷掐诀在脚上附带灵力,一个跳跃向剑飞去,剑没有躲避,这次她终于实实在在抓到了剑柄。 剑嗡鸣一声,崔辛夷轻飘飘落在地上,细看剑身,她才发现上面有两个篆体小字,上书“惊蛰”二字。 剑灵:“原来这剑叫惊蛰,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不管了,崔辛夷你快点跟它结契。” 崔辛夷立即跟惊蛰剑结了契约。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九渊剑宗 待出了剑窟, 崔辛夷一眼就看见正抱剑等着她的张阑清,白衣道君看见她,也不问她剑窟中是何结果, 只淡淡留下一句:“明日开始练剑, 你们切勿来迟。” 说罢,他转身往外走去, 几步就消失在了原地。 方南书见她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还以为她是没有被上古名剑选上。若是被上古名剑选上了,怎么可能不会一出剑窟就来展示自己契约的剑。 方南书扯住崔辛夷的手安慰道:“左右不过一把因年岁长沾点灵气的剑,师姐这里有些积蓄, 到时候我借师妹些, 师妹正好可以去聘一把炼器宗师定做的灵剑。” 孟雪川见此,抱臂斜睨着崔辛夷,虽嘴上没说道什么, 眼中是何意不言而喻。 少年转了转手里的剑,轻巧挽了个剑花, 手里金黄色的细剑如同缠在他手腕上、知他心意的金蛇一样灵活。 他对崔辛夷道:“三师姐, 真是不巧, 师弟方才刚进入剑窟, 就有灵剑认主, 我还以为师姐待在剑窟里那么久, 是得了什么名剑。” “师姐若是不嫌弃, 师弟这里也有些积蓄, 可以先借给三师姐。” 剑灵一见那剑,顿时惊讶道:“这是芒种?孟雪川这小公子还真是个跟剑有缘的人。” 崔辛夷倒是不大在意跟孟雪川比这些, 不过瞧他这样子实在是太不顺眼。她冲孟雪川一笑, 真诚道:“真是多谢师姐师弟了, 不过前些日子我平白得了一万块上品灵石的横财,现在聘把灵剑还是绰绰有余的,往后若当真缺灵石了再劳烦师姐和师弟罢。” 孟雪川一噎,脸色又一黑。 她说往后缺灵石了再劳烦自己和二师姐,难不成是想再讹他一次,她还连处处照顾她的二师姐都要一起讹诈? 他顿时对崔辛夷的印象更不好了。 不过想起自己得到了上古灵剑的认可,被师父更看好的崔辛夷却没有,心里也不太在意她说的话了。她嘴皮子上的功夫再厉害又如何,反正往后剑修看的就只有实力,到时候他的修为甩了她一大截,她作为师姐,不知道有多丢人。 想到这里,孟雪川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方南书本来还为小师弟的话感到尴尬,现在见三师妹如此豁达,并不计较这些,顿时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把普通的灵剑,递给崔辛夷,道:“师妹,我这里还有还有一把备用的灵剑,若你没有剑,明日跟着小师叔练剑的时候可先用这把。” 崔辛夷刚想拒绝说自己已经有了灵剑,只多犹豫了一瞬,识海中的剑灵已经叫了起来:“崔辛夷,你的剑我拦不住了!” 只见一把灵剑凭空出现在三人面前,剑光如水,剑身窄长,一个闪转,已经飞到了方南书的面前,剑气一振,崔辛夷尚未接过的灵剑已经断在了方南书白皙的手中。 惊蛰像是宣告主权似的绕着崔辛夷转了三圈,剑光熠熠,剑柄塞在了她的手中。 崔辛夷见着二师姐给自己准备的灵剑被刚契约的灵剑剑气斩断,顿时一惊,手腕一转,将剑尖朝向了后面。 她上前一步,问惊住的方南书:“师姐,剑气可伤到你了?” 方南书回过神:“师妹,那是你在剑窟里得的剑?” 孟雪川也是满脸震惊,他忍不住声音高了些:“崔辛夷,你也在剑窟得了灵剑?” 崔辛夷微微抬了抬眉,觑他一眼,又对方南书歉意道:“我方才刚想告诉师姐,没想到这剑就自己跑了出来,断了师姐的灵剑,实在是过意不去,我改日赔师姐一把吧。” 方南书摇摇头,露出一个笑来,很是欣慰道:“师妹得了剑,我高兴还来不及,左右不过是一把不值钱的灵剑,哪里用得着说赔。” 她又说:“师父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你们二人都得了剑,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孟雪川脸色却有些难看,他对崔辛夷道:“我跟师姐方才说要借给你灵石让你聘灵剑,你为何那时不说你已得了灵剑,难不成是戏耍我们?” 崔辛夷一笑:“我那时不说,不过是看师弟见我没得到灵剑,一副很高兴的模样,便想着让师弟多开心一会儿。” 孟雪川:“……”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24节 连方南书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罢觉得不妥又敛住了嘴角。 她道:“天色已经不早,你们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晨起还要练剑。” - 天光熹微,孟雪川一大早便顶着露水提前半个时辰来到了主峰的演武场里。 少年梭巡四周,见演武场上没有一个人,一时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宿才睡着。来到九渊剑宗前,他便想着,既然选择了剑修一道,做便要做整个五洲最厉害的剑修,他将来是要在五洲修真史上留名的人。 眼下才来到剑宗,便要被同门一个侥幸进来的崔辛夷给压住,叫他怎么忍得住这口气。 师父不看好他,到剑窟里选剑崔辛夷也选上了,那往后的修炼,他必定不能落后于她,他天赋强,又勤快,崔辛夷迟早赶不上他。 因此孟雪川早早便来了演武场,他暗自得意,心想着崔辛夷这会儿不知道还在床上做着什么梦呢。 他正这般想着,冷不丁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扭头,正看到已经换上了一身九渊内门弟子服的少女静静看着他。 孟雪川:“……” 崔辛夷客套开口:“早啊师弟。”说罢便侧身从他身边而过。 崔辛夷上一世习惯熬夜炼药,修仙之人虽不能久不休息,但偶尔不睡觉也是可以的,她仗着自己是医修,能调理自己的身体,便常常不睡,痴迷医道。 眼下当了剑修,明日开始练剑,她的第一反应也是先找点书看,昨晚一看便看了半宿,见天色不早了,就起身出门先来演武场透透气。 而孟雪川此时还当她也跟他想是一样,想早起修炼赶超他。 他只冷着脸,淡淡嗯了一声。 张阑清到的时间只比他们晚了半刻钟,他今日为了方便教他们练剑,换了一身白色窄袖长袍,银白的云纹勾勒在他的袍角。 他身形颀长,腰身束在云纹腰带里,勾勒出一截劲瘦的腰。 男子执着剑出现在晨光中,光反射在他的银狐面具上,凉风吹动束起他头发上的带子,令他像极了一个带着点仙气的仗剑侠客。 崔辛夷目光落在他的面具上,不免想。 他其实跟张露白很不一样,张露白偏好黑衣,往往穿得一身玄衣,偏偏黑色又很他张扬瑰丽的相貌很是相衬。 他常常阴着一张脸,脸上偶尔有些许伤痕,一股阴郁之气常年缠在他的身上,让人望之便不敢亲近。 张露白总是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人猛地注意到他也不是惊艳,而是被吓一大跳。 崔辛夷不看这意气风发的道君的脸,光看他浑身气质,也知道他跟张露白定然不是一类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不免将这二人联系起来,兴许也是因为他们同样都是半妖。 张阑清在光中站得很直,他抛下剑,只执剑鞘,也不多言:“我只拿剑鞘,先分别与你们过几招,看看你们的灵剑和天赋。” 他看向孟雪川和崔辛夷:“你们谁先来?” 孟雪川扫了一眼边上的崔辛夷,抢先往前一步道:“小师叔,弟子先来。” 张阑清颔首,手里握着雪白的剑鞘,做出一个请他先出剑的手势。 孟雪川出身东洲,是未来的东洲继承人,家中自然给他请过修士教他剑招,他也感兴趣过一段日子,会几招花拳绣腿。 此时这花拳绣腿要有用处了,心里很是自得,想着一会儿定然要让身为宗门第一天才的小师叔见识一番。 他执起芒种,手腕一扭,斜刺一剑,带着一阵剑风,便向曛迟刺去。 芒种身为上古名剑,自然威力极大,张阑清却只轻轻侧身,便躲了过去。 孟雪川见他躲开,也不气馁,又挽了一个剑花,向曛迟劈去,剑风呼呼,带起一道金芒。 张阑清仍只是躲着,躲了一会儿,他突然运起手里的剑鞘来,剑如游龙,带起的剑气便将孟雪川掀飞了过去。 孟雪川狠狠撞在地上,脊背和臀部传来一阵剧痛。 少年满脸不敢置信,似是没想到张阑清会真的出招。还不待他爬起来,又是一道剑气向他而去,他赶紧起身躲开,颇有些狼狈。 下面战局完全扭转,一直躲避剑气的人变成了孟雪川。 剑灵无聊地观看起来,它本也以为张阑清只是意思意思跟孟雪川过过招,眼下看他真的出手了,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叫他得意,哈哈哈,崔辛夷,你看看,孟雪川刚才拿样子有多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狼狈。” “诶,对了,差点忘了。”剑灵忽然想起什么,笑得更开怀了,“下一个挨打的就轮到你了。” 崔辛夷:“……” 崔辛夷:“那么多话,你还是跟着惊蛰一起呆在乾坤袋里吧。” 剑灵立刻闭上了嘴。 有了本命灵剑,它就有了第二个可以呆的地方,现在崔辛夷动辄就要威胁罢它关进惊蛰里。 它进了剑里,剑又被崔辛夷这个不爱剑的主人放进了乾坤袋,它哪里还有机会看戏吃瓜,这两天倒是老实了不少。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九渊剑宗 剑灵又跟着看了一会儿, 看着张阑清出手毫不留情,孟雪川狼狈躲闪,再无机会出剑, 一会儿身上洁净的道袍上都染了尘土, 划了几道口子。 它又忍不住道:“孟雪川其实也是有几分天分的,不过张阑清太强了, 你小师叔还有点故意虐他的意思。” 崔辛夷静静看着,一点一点将白衣道君的剑招记在心里。 即使只是拿着剑鞘,张阑清的手上的剑招依旧很快。 孟雪川再次被剑气击倒在地的时候,他终于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张阑清的剑鞘停在他的跟前, 他脸上羞恼, 手撑着地面,忍不住问:“小师叔,弟子将将入门, 而您已经是化神期修士,您明知弟子不及您, 为何还苦苦相逼?” 张阑清淡淡瞥了他一眼, 收了剑鞘, 他道:“你锋芒过盛, 芒种此剑合你, 方才是例行指导。” 孟雪川不忿, 也不敢再问一句, 他缓过劲来, 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灵力已经耗尽,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站在了一旁, 好整以暇看着崔辛夷, 仿佛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崔辛夷只当没看到他的目光,上前一步,抱拳向张阑清道:“请师叔赐教。” 张阑清看了她一眼,握着剑鞘道:“拔剑。” 崔辛夷拿出了惊蛰,惊蛰多年后头一回出战,剑身兴奋地爆出细微闪电,噼啪作响。 穿着白色道袍的少女做了一个与张阑清几乎一样的起手式,起身一跃,手腕一扭,斜劈一剑,向张阑清刺去。 张阑清看了一眼她的剑式,横剑臂在身前轻轻一挡,只听“碰”的一声清脆的金石相击之声,剑与剑鞘碰在了一起。 少女身影动起来,手里的剑舞得虎虎生风,影子随她一起跳动,她的剑式几乎与曛迟一模一样。 张阑清多看了她一眼,他并没有放水,崔辛夷又是个第一天拿剑、才会了点花架子的,与他过了几招后,很快就处在了下风。 她越来越挡不住他凌厉的剑招,眼看着即将也要像孟雪川那样被剑气掀翻在地,手里的剑倏尔一动,竟然带着她舞了起来。 她难以掌控手里的剑,只能身随剑动,随着剑来格挡张阑清的剑招。 张阑清身形滞了一下,很快就迎上了剑招。 于是,在剑灵和孟雪川的目瞪口呆中,崔辛夷与张阑清两个人的过招,就变成了张阑清单方面与惊蛰的打斗。 而崔辛夷,现在反倒成了剑的挂件。 剑灵在识海中狂笑,笑罢忽然意识到一般的灵剑是不会那么诡异的,它忍不住担心道:“这是个什么糟心玩意儿,它不会也要生出剑灵了吧?” 崔辛夷:“……” 过了一会儿,张阑清以剑鞘挡剑,顺手一夺,从崔辛夷的手中抢去了惊蛰。 惊蛰在他骨节修长的手中挣扎,宛若一条刚上岸的滑不溜丢的鱼,银白剑身上面的小闪电劈里啪啦响得更厉害了,很是不驯服的样子。 崔辛夷被徒手夺剑,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是自己控制不住剑,张阑清夺走也是为她好。 她再度向张阑清抱拳行礼:“多谢小师叔。” 张阑清用灵力抚平躁动的剑,再将剑还给了她,道:“你的剑杀气和戾气都极重,难以掌控,筑基前你切忌与人过招,免得剑气伤人。” 崔辛夷紧了紧手里已经乖巧下来的剑,应是。 张阑清见她这样乖巧答应,还诧异了一下,多看了她一眼。可惜经过昨日那事,崔辛夷早不耐与他多说什么,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师叔。 孟雪川坐等着看崔辛夷的笑话,不想看到的却是她轻松使出与张阑清一样的剑招,比他曾学的花拳绣腿不知强了多少,她在张阑清的手底下不知比他多撑了多久。 她与张阑清过招后满身清洁,袍角如雪,不染纤尘,而他却满身尘土又狼狈,身上受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孟雪川羞恼不已,心里暗暗想,她方才让他先来定然是故意的,想着先趁他跟小师叔过招的时候学些剑招,好到时候叫小师叔另眼相待。 又轮到孟雪川的时候,他的起手式也是张阑清方才的剑招,这次的花拳绣腿少了很多,剑招明显也利落了起来,带起的剑气凌厉,直直冲向张阑清的面门。 只是过了一次招,他便进步了不少。 可张阑清不是个手下留情的人,他并没有因为孟雪川从花拳绣腿到剑招如何才能更伤到人的转变而有太大反应。 孟雪川很快又被张阑清的剑鞘带起的剑气掀翻,他不停躲闪到灵力竭尽,身上的伤也更疼了,额上冒出大滴汗水,洁白的道袍被汗水浸透,伏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轮到崔辛夷的时候,她虽然也会打到力竭,汗如雨下,但有惊蛰的保护,她几乎是没受过什么伤,张阑清还会引导着她学会如何掌握灵剑。 几轮下来,少女袍角洁净,只是累得弯腰喘气,脸颊虽有汗湿却很红润,映着明亮的眸子,竟然还有几分别样的动人之色。 而在地上滚过几轮的孟雪川已经是灰头土脸,道袍灰一块黑一块,简直都快要让人认不出它的本色了,身上的伤疼的要命,连休息打坐的时间都没有,更何况吃颗治伤的灵药调息。 最后,他实在是很不服气,问张阑清:“小师叔,纵使您修为比弟子高了不知多少,也不能用修为压弟子,故意让弟子受伤啊。” 张阑清收了剑,面具后的眼神淡漠,道:“我已压制了修为,现在的修为与你们一样,方才不过是拿剑招与你们过手,你若是不服气,尽管去找掌门。” 孟雪川一噎,脸上红起来,张阑清的意思就是说,他方才并没有调动修为,用的还是剑鞘。 可尽管如此,话已经放出来了,想起方才自己练剑反倒练得浑身都是伤,崔辛夷却反倒只是累。他从地上爬起来,往演武场外走,一副当真是要去找映山道君的样子。 崔辛夷看了一眼张阑清,他捡起了自己的剑,正垂眸擦剑,并不理睬。 她早就注意到了,他擦剑的习惯和姿势很特别,骨节修长又冷白如玉的手上捏着一块白帕子,先细细擦了剑身的一侧,再擦另一侧,帕子会在剑尖的地方多停留片刻。 仙人擦剑,实在是赏心悦目。 时下的人嘴上说着爱剑,却没几个有他这样有耐心要亲手擦剑的。要说他有多爱惜剑,剑妨碍他的时候,他又能毫不留情地抛开,扔在地上。 巧是的,他擦剑的习惯简直跟张露白一模一样。 崔辛夷移开目光,心想,自己还真是多事,怎么总将他跟张露白联系到一起。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25节 张露白可比他乖巧多了。 她心不在焉地想。 张阑清向来敏锐,自然注意到了崔辛夷的窥视。他向来醉心剑道,今日崔辛夷的表现,再加上她得到了上古名剑惊蛰的认可,令他对崔辛夷改观不少。 若是她进入剑宗后安分守己好生练剑便罢,要不然,他也不介意帮他的师兄清理门户。 他看似一副不欲与她多言的模样,崔辛夷想起方才匆匆离去的孟雪川,对张阑清道:“小师叔,师弟去找师父,我担心他生了事端,可否跟去看看?” 张阑清颔首,便目送着少女将剑放在了乾坤袋里,她雪白的袍角映着阳光好像白得发光,随着少女走动宛如蝴蝶翅膀翩跹,很快就消失在了演武场的门口。 另一边,孟雪川灵力消耗严重,他走的速度不快,但很快就在上次见面的瀑布边上找到了一身白衣,正拿着鱼干喂猫的映山道君。 崔辛夷到的时候,正听到孟雪川脸上带着青,面色不豫向映山道君诉说方才的不满。 “师父,曛迟道君是修无情剑道的,弟子修的是逍遥剑,您为何要让他来教弟子?” 映山道君身边围了一群吃得身材圆润的小灵猫,他不亦乐乎将小鱼干放在掌心里,引得猫咪们争相抢食,小猫吃东西很认真,连孟雪川和崔辛夷到了都没抬头。 闻言,映山道君等小猫抢走他手心里最后一块小鱼干,撸了一把拿叼走最后一块鱼干的小猫,抬头道:“什么?我师弟十九岁化神,他不能教你?” 孟雪川反驳:“弟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弟子觉得曛迟道君与弟子并非一道。” 映山道君“哦”了一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既然觉得无情剑道与逍遥剑道不同,那你可能说说,这两个剑道有什么不同?” 孟雪川懵了一下,可能是觉得师父问这些大家都知道的问题有点怪,但还是如实按照大众说法一一回答了。 映山道君点点头,说:“别说了,你说的都是错的,这两道根本就没什么不同的地方。” 孟雪川难以置信“啊”了一声,如水墨勾勒的一双剑眉皱了起来。 不等他再问,映山道君接着说:“所以你现在赶紧回去跟你小师叔去道歉吧,跟着一个十九岁化神的绝世天才修炼,这是当年的为师都不曾有的福气。” 孟雪川:“???” 他想起自己浑身是伤,又不忿道:“师父,那师叔带三师姐练剑的时候就只练剑,轮到弟子的时候为何下手这样重?弟子今日浑身是伤,明日可该如何修炼?”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九渊剑宗 映山道君摇摇头, 无奈叹息了一声:“你都多大了,还要告这样的状?我看师弟倒是下手轻了,剑道入门, 就得学会挨打, 若是换成旁人教你,你现在指不定还能不能好好站在这里。” 最后, 他总结一句:“师弟还是对你们太好了。” 孟雪川:“???” 他风风火火跑来告个状,想来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三言两句说完,大恶人就变成了自己,一脸懵地告退离开。 瀑布边上就剩下了崔辛夷的映山道君, 耳畔是轰鸣的水流声, 映山道君久久没有从乾坤袋里拿出小鱼干喂猫,等待的灵猫很没有耐心地炸毛喵呜了起来,一只小猫甚至趁着映山道君不注意挠了他一下。 映山道君那张俊脸上顿时挂了彩, 他带着讨好的笑容,又拿出一大把小鱼干喂给小猫们。那模样, 活像个哄生气小娇妻的耙耳朵。 崔辛夷:“……” 刚刚还觉得师父骂懵孟雪川的时候很有高人风范。 映山道君见崔辛夷还没走, 问道:“小辛夷还有事?” 崔辛夷顿了顿, 抛掉脑子里神奇的联想, 道:“师父, 若剑难以掌控, 该如何修炼才能掌控好它?” “还有, 师父方才为何告诉师弟说两道不同, 既然不同,为何还分两道?” 映山道君笑道:“我听南书说了你们得的剑, 你拿的是一把好剑, 潜心修炼迟早能掌控它。” “还是辛夷聪明, 都分两道了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不同。你小师弟性子轴的很,脑子也不大能转得动,锋芒过盛,好胜心强,他这样的,实在不适合修逍遥道,若是提早知道后面还有你这样的苗子,为师怎么还会收了他?” 说罢,他又恨恨道:“就是该让师弟好生教训他一顿,长点教训,若是为师,先打得他一天下不来床,总要让他知道敛敛锋芒,我们逍遥道可不推崇这样一心强求什么的。” 崔辛夷:“……” 从师父这一堆解释和不着调的自言自语中,她也听懂了师父的意思。她看过的逍遥剑道的剑谱上也写着,逍遥道向来追求自在,重在从心,破执念,悟剑意,方能大道永成。 映山道君告诉孟雪川逍遥剑道与无情剑道没有什么不同,就是不想让他太执着于悟剑意,像他这样的人,不去刻意悟,反而更能悟出来点什么。 映山道君又笑眯眯对崔辛夷道:“为师可是很看好小辛夷的,你大师兄和二师姐都尚在领悟自己的剑意,你将将入门,不用急。” - 主峰隔壁灵秀峰的演武场上,少年少女们围成一堆,两个穿着同样内门道袍的人正在中间交锋。 几人中突然爆出一声喝彩,执剑的少女纵身一跳,刺出一剑,那衣袂翩飞的清隽男子竟然险些没有躲过去。 两人打过几轮,战局最终还是以白衣少女的落败结局了。 对战的二人自然是无情剑道的大师兄侯镜箔和刚入门的崔寒樱。 侯镜箔收回自己的剑鞘,边上立即有师姐过去将崔寒樱拉起来了。崔寒樱本向侯镜箔投去殷切的目光,希望自己的攻略目标能将她拉起来。 可这在门派里一向名声极好的光风霁月的君子竟然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明明有第一时间将她拉起来的机会,却装作视而不见。 崔寒樱只好顺着师姐的力道站了起来,她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锦囊,咬唇想,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侯镜箔抱拳向崔寒樱道:“师妹,承让了。” 崔寒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柔声道:“早听闻师兄是我们这一辈里的第一人,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承让是师妹该说的。” 侯镜箔只淡淡一笑:“师妹谬赞了。” 边上拉起崔寒樱的师姐道:“师妹也不差啊,才来第一天,刚学了几个剑招,竟然就能上手那么快,方才你那一剑,可是大师兄都差点接不住呢。” 侯镜箔说:“师妹所言极是,小师妹确实天赋非凡。” 崔寒樱露出一个羞赧的神情,似是颇有些不好意思。 实则她比他们在场许多人都年长了一百多岁,早就练了一百来年的剑,她天赋说不上多好,但也绝对不差,比这些下界才练了十几年、甚至只有几年的弟子来说,她稍微抖出来点东西,就够他们连连惊叹的了。 不过这未来魔子的天赋确实不弱,她与他缠斗了许久,才从只用剑鞘、又刻意压了修为的他手里找到一个破绽,占过一次上风。 可他似乎并没有因此多看她一眼,倒是跟她预想的有些不同。 侯镜箔说完这句话,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阳,道:“时候也不早了,师兄有些事要处理,就劳烦其他师弟师妹照顾一下小师弟和小师妹了。” 说罢,侯镜箔离开了演武场。 崔寒樱手里握着剑,望着侯镜箔远去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高岭之花,似乎并没有她预想的那么好攻略。 夜晚的灵秀峰,青云蔽月,崔寒樱坐在自己房中的梳妆台前,端望着铜镜中的那一张美人面。 她出身高贵,长着这样一张芙蓉面,又擅于给自己造势,积累名声。她初来下界的时候,父君便为她安排好了一个高贵的身份,她陪着崔夫人在下界各种宴会上周旋,小意温柔地讨好崔夫人,确实是如她所料想的那样,还未接近魔子,便得到了不少的名声。 她向来是不缺追求者的,往日她素来不计较这些,可倘若旁人不再关注她了,她又心生不平。 侯镜箔对她这样的态度,着实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崔寒樱抿唇,摘下了腰间的白色香囊,置于鼻尖轻嗅了一下,确认无误后,一对颇具古韵的远山眉蹙了起来。 房梁上,崔辛夷用上了自己花了大价钱买的隐匿身形气息的符箓,静静蹲着,看着下方崔寒樱手里拿着的东西,她闻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也皱起了眉。 崔辛夷记得,她看过的话本里,崔寒樱在进入宗门的第一天,就因为出色的天赋引起了侯镜箔这个大师兄的注意。晚上,崔寒樱穿着一身宗门道袍,敲响了侯镜箔的房门,问他一些修炼上的问题。 侯镜箔未入魔前沉迷无情剑道,对修炼上的事很是上心,他又是个关心师弟师妹的好男妈妈。师妹上门问问题,他自然是知无不答,又因为师妹的好问对她有不少好感。 【他答了半响问题,忽然抬眸对上师妹如水的一双眸子,安静听着的少女正静静看着他。都说灯下看美人是最美的,崔寒樱又是这样难得的美人,连侯镜箔这样的正人君子都愣神了半刻。】 话本里的原文大概是这样的一段话。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九渊剑宗 崔寒樱身负整个下界的安危, 崔辛夷总归是想查看一下情形的,可她万万没想到,竟让她看到崔寒樱用了那等东西。 她香囊里的东西, 崔辛夷近来日日接触, 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崔寒樱手里的灵毒,会让嗅到的人心情愉悦, 对身带此毒的人产生好感,时间久了,甚至还会上瘾,使用者可提前服用灵药, 却不会受此毒干扰。 崔辛夷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些灵药服下。 可灵毒不是下界灵毒散人独创的东西吗?为何上界的崔寒樱也有?她在崔家可没用过这东西。 崔寒樱犹豫了片刻, 在铜镜中又细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觉得满意后推门走了出去。 崔辛夷也立即跟了上去,隐在她身后, 看着崔寒樱走到了一处房门前,敲了敲门, 只听“吱呀”一声响, 立即有一个白衣男子开了门。 此人正是侯镜箔, 侯镜箔站在房门口, 听到崔寒樱说明来意, 他却并没有像原话本中的那样邀请她进去, 只是神色淡淡答了她的问题。 崔寒樱又怎么能感受不到他的冷淡, 她似是恍然大悟“哦”了一声, 一副没感受到他态度的样子真诚道了谢,告辞准备离开。 临走前, 侯镜箔突然叫住她, 崔寒樱转身, 眼睛都亮了一下,却只听那白衣男子静静道:“师妹,白日有大把问师兄师姐问题的时间,三更半夜的,还是少出门吧。” 侯镜箔这意思,岂不是在暗暗提醒她,身为一个女子,晚上随便来到他的房间是不妥的。 说罢,门轻轻哐当一声在崔寒樱面前阖上,崔寒樱攥着手心,脸上都因为羞恼红了起来,她咬了咬唇,转身离开。 剑灵看了一会儿,道:“这无情剑道的大师兄,真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主,人家小美人上赶着来找他,他竟说出那样煞风景的话。” 崔辛夷沉默不语,魔子的态度,与话本中的也太不一样了,崔寒樱也与话本中的截然不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想了想,觉得剧情刚刚展开,现如今她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她往上看了一眼,已是月上中天,便转身离开了原地。 在夜色和隐匿身形气息的符箓的掩护下,崔辛夷顺利回到了主峰自己洞府门口,她刚将符箓从身上摘下来,却突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么晚了,你去了哪里?” 崔辛夷一听见这声音,身子顿了顿,她转过身,果然看到一身白色劲装,戴着面具的少年站在不远处。 张阑清语气沉沉,他径直走到崔辛夷的身边,从她的手中夺走那个刚刚用过的符箓。 崔辛夷修为比他低太多,压根挡不住他的动作。 这下好了,简直是人赃并获。 “高阶隐匿符箓?”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又将目光移到面前的白衣少女身上,“宗门没有宵禁,你就算有要事需要夜里出门,也没有必要用这个。”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冷了些,审视的目光落在崔辛夷身上,看得崔辛夷心里发虚。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26节 可她一向临危不惧,颇善于应对这样紧急的情况,因此听到这质问的话,少女也只是镇静笑笑,反倒问了一句:“大晚上的,小师叔白日辛劳教了我们一天,如今天色都那么晚了,怎的还不歇息?” 张阑清也不说话,只用一双凤眸静静看着她。 崔辛夷脸上的笑僵了僵,心里暗自后悔,怎么招惹了这样一个瘟神来,当初就不该跟他做什么交易,平白在他面前露了底。 少女脸上的笑退去,轻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小师叔,弟子也不怕您笑话,想必您也是知道弟子在家中的处境的。弟子自小流落在外,从小渴慕亲情,可惜自回家后家中兄长却很是厌恶我。” 崔辛夷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她肤色本就白皙,现今眼圈红了就格外明显,少女眼中若隐若现的泪花映着她掌心夜明珠的光辉,令人颇为动容。 张阑清微微一愣,倒是没有想到三言两句竟能惹得她垂泪。 他唇角不自在地绷紧。又听那少女说:“我……我不过是趁夜想去兄长住的地方瞧上一瞧,可又怕兄长瞧见愈发对弟子不喜,毕竟弟子在剑宗也没有旁的亲友了。” 他因是半妖的身份,实则父亲一直拿他当个耻辱,从未对他有过半分慈爱之心,他其实很能与眼前这黯然的少女共情。 ——若他不是自年少时候便接仙盟司的任务与诡计多端的妖族打交道的话。 张阑清任这梨花带雨的少女在自己面前轻声啜泣,无动于衷,凉飕飕道:“你兄长姓甚名谁,拜入了哪位道君门下,住在哪个峰,住在这个峰的哪个洞府?” 少年抱臂转头看向垂首伤神的崔辛夷,继续逼问:“——你不是说方才刚去他的住处看过么?” - 崔辛夷刚走不久,来找崔辛夷的方南书就来到了方才她呆的地方。 因是师弟师妹刚住到主峰,方南书忙着其他的事,前一天没去看过他们,便想着晚上到师弟师妹的洞府中看看。没成想,她到崔辛夷洞府的时候,崔辛夷的洞府设了禁制,叫人又无人应答。 方南书便拿出了师父给的弟子玉牌,弟子们都会在自己的玉牌上留下一缕神识,交给师门保管。玉牌上刻下了特别的阵法,配合着宗门阵法,便可查看弟子们的位置,以免弟子们出现意外又找不到人。 她用玉牌定位到崔辛夷在隔壁的灵秀峰上,便满头雾水地来到了峰上,大晚上的,师妹为何要来到此处,难不成这里是有她认识的人? 玉牌定位有延迟效果,方南书这会儿才只定位到崔辛夷在此处,却没看到她的人。 突然,耳畔传来一声“吱呀”的门开声。 方南书应声转身,只见侯镜箔一身白衣,背脊挺直,他站在门口,一手扶在门框上,一双犹如墨玉的眸子静静看着她。 与他的目光相撞,方南书浑身一僵,这才意识到,她只顾着找师妹,竟然无知觉地来到了他的住处。 她动作一顿,又看灵牌里显示师妹已经回到了主峰,便当作没看到那人,转身欲要离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如琳琅相撞的男声。 “阿姐,如今我们见了面,便是连声招呼都打不得了吗?” 方南书回头,见那人一张清俊的面容上带笑。 她恍了下神,转瞬又清醒了过来,只淡淡道:“侯师弟可有事?” 侯镜箔停顿了一下,道:“阿姐深夜来此,是有事吗?” 方南书不想多跟他说什么,只道:“无事,只是途经此地,时候不早了,师弟也早点睡吧。”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此处,往主峰去。 路上的时候,天边突然响起一道惊雷,刺目的闪电似乎将天都劈出了一道裂纹。 快要下雨了。 方南书步子加快,果然,刚到院子,瓢泼大雨便倾盆而至了。 她站在屋里,掐了一个诀将身上淋湿的衣服烘干,她往门外看,雨水在屋檐下结成一道雨帘,仿佛在阻止着人再外出。 方南书想,恐怕今晚是没机会再去看师妹了。 她静静坐着,这样的雨夜,又是方才才见过那人,不免让人想起,过去同在这样的雨夜发生过的事来。 她未拜入九渊前,其实不过是南洲一个小的修真世家家主的私生女,自小被母亲抛弃在了方府大门前。 父亲家中已有身份尊贵的妻室,可想而知,她这样一个不受夫人喜爱的女儿后来的命运会如何。 她确实在方府过得很不好,受尽欺凌,缺衣少食,性子也变得越来越懦弱。 她没有什么朋友,巧在父亲曾经给家中的孩子们请过教书的夫子,她受过启蒙,便常常跑去方府的藏经阁中看书。 她住的破旧小院子靠近府里墙边,里面有一个隐蔽的通往外面的狗洞,她幼时常常钻出去玩,自己没有朋友,便收养些流浪的小猫小狗作玩伴。 后来,她长大了,也悄悄将那个洞口凿大,能时常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十三岁那年,在那个被凿大的狗洞里捡到了一个小乞丐,他衣衫褴褛,身上有不少的鞭伤。她本就善良,生了恻隐之心,将这小乞丐带进了自己的房间里照顾。 这一照顾,便照顾了五六年。小乞丐洗干净了脸有一张颇清俊的面容,相比较怕事的她,他有许多的想法,他会帮她反击欺负她的家中姐妹,给她带去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会软软地叫她“阿姐”…… 他们相依为命,情愫暗生,一个雷雨夜里,少年拥着她,在她的后颈上喘着粗气,说要一辈子对她好。 后来,他果真待她更好,他认真规划着他们的未来,带着她逃离了那个带给了她无数噩梦的地方,两人辗转来到了九渊剑宗,参加了九渊的收徒典礼。 变故从此开始发生,两人约好了要一起修逍遥剑道,往后不管是在外门还是在内门,还能结为道侣。 可等到拜师宴结束后,她才知道,侯镜箔选了无情剑道,成了常毓道君的大弟子。 她自然是去找过他对峙的,可那素来对她亲热的少年竟然一脸冷淡说,他帮她,带她来剑宗,不过是看她可怜,现如今两人已经两不相欠,还让她往后不要再来找她。 作者有话说: 辛夷:拜师完毕,白天练剑,晚上出去搞点事情吧, 二师姐:查寝,人呢?(打开定位) 第32章 九渊剑宗 孟雪川这段时间身上的伤都没好全过, 每日晨起的时候也是浑身酸痛,呲牙咧嘴地起来。他在家的时候母亲疼宠,管教严的父亲几乎不着家, 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和累。 可他一想到不能让崔辛夷小人得志, 让她的修为超过他,还是咬咬牙坚持了下去。 他起得越来越早, 可还是怎么都没崔辛夷到演武场到的早,因此他暗暗下决心,没有她来的早,那便定然要比她晚走些, 多修炼一会儿。 这日的演武场, 天色已经擦黑了,张阑清望了一眼天,收了剑鞘, 语气淡淡道:“时候不早了,今日的修炼便到这里罢。” 说罢, 他便转身离开了演武场。 孟雪川从地上爬起来, 浑身疼得一张脸都皱成了包子, 但他还是假装若无其事, 像往常一样爬了起来, 捡起了芒种, 一副要离开演武场的样子, 余光却悄悄瞥了眼崔辛夷。 崔辛夷将剑收了起来, 已经抬脚往演武场门口走去了。他也跟着她,离开了演武场。 崔辛夷最近也很累, 晚上看书, 白天炼剑, 她已经许久没有在晚上好好睡过一觉了。另外还有一件感到累的事情,那就是被孟雪川卷得累。 他一天比一天来得早,练剑的时候还要观察着她,纵使崔辛夷心性极佳,这时时刻刻的窥探也让她有点不自在。 她的书已经看得差不多了,眼下想着多些时间来练剑,可晚上若不走,孟雪川看到了,时间一长,岂不是又变成了要跟他一起修炼。 她便想着,先假装离开演武场,一会儿再回来练剑,于是走到演武场门口,便对孟雪川道:“师弟,我先走了。” 孟雪川也客套道:“三师姐也早点回去休息。” 演武场归于一片寂静,过了半刻钟,服过灵药、简单处理过伤口的孟雪川又悄悄回到了演武场。 可等他刚打开演武场大门,就与一个熟悉的人对上了视线,崔辛夷也刚进了演武场,看见孟雪川吃了一惊。 月黑风高的,其实不太能看得清人脸,他们对视一眼,又假装没有看见彼此,默默移开了视线。 两人默契地各自找了一个位置,开始今晚的修炼。 直到第二天晨光熹微,张阑清提剑入内,看到便是两个袍角都被露水染湿的弟子。 转眼又是半月过去,住在主峰上的人寥寥无几,崔辛夷和孟雪川的卷还是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映山道君欣慰地说后继有人,连那个神龙不见首尾的大师兄傅其凇都来演武场看了他们一次。 大师兄人长得很俊,但一双桃花眼下乌青,黑眼圈很重,可见曾经也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眼下竟被师父剥削成了这副模样。 他们进门这段时间,二师姐明明素日无事,可没来过一次演武场,她倒是在这段时间做了很多灵食,说是给他们补身子。 崔辛夷和孟雪川都大概猜到了师姐是真的如传闻那般转道重修了,逍遥剑道可以因为悟不到剑意在一个境界耽搁许久,但弃道的,只能说明此人心中有执念,且剑主本人以为这执念是其这辈子都解不开的。 他们才入门,也不好问方南书心中是有何执念,连孟雪川见二师姐每日送来各种好吃的吃食都有些不忍心。 半月中的一天,崔辛夷终于到了炼气后期,孟雪川的傻眼自是不必再说。他几乎半月不睡觉,磕补气养神的药丸似吃饭一样吃了好几天,所有的时间几乎都呆在演武场上,也突破了炼气后期。 这天傍晚,小师叔已经走了,崔辛夷和孟雪川正分别练剑的时候,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是许久没有见过的崔仙客和一个面容陌生的男子。 孟雪川一见到崔仙客,倒还算亲热,毕竟因为南北两洲的关系,他们自小认识,关系也不错。 崔辛夷放下剑,崔仙客一来,目光便放在了她的身上。她还以为前段时间催了他还灵石,崔仙客是来找她的茬,不想他说明来意,竟然是来还她那次打赌的灵石的。 崔辛夷接过崔仙客递过来的白色储物袋,熟练地抹去了欠条上的神魂印记,笑盈盈道:“多谢崔师兄了。” 九渊剑宗有规矩,进了宗门的弟子不可提宗门外的关系,一律按照辈分和进宗时间论资排辈,是以崔辛夷便只能叫崔仙客“师兄”了。 崔仙客脸色很是不好,他阴阳怪气道:“师妹不用谢,你费尽心机谋取的一万块灵石,本就是应该还给你的。” 崔辛夷接过灵石,低头点着灵石的数目,随口道:“那真是可惜了,若是师妹输了,师兄本应该得两万块上品灵石呢。” 崔仙客闻言,脸上青红变换,抿着唇,一双看崔辛夷的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 孟雪川见崔辛夷又是上次收他灵石的熟练套路,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她竟然连亲兄长的灵石都要讹上一番,莫不是掉钱眼子里了。他早就见识过崔辛夷嘴皮子上的功夫,这会儿也并不打算开口。 只是看着崔仙客黢黑的面孔,他难免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一万块上品灵石,对他们这样算是五洲顶尖出身的人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崔仙客恐怕连自己修炼的老本都搭了上去。 崔仙客拜在了宗门另一个无情剑道道君的门下,这道君道号青衍,在内门九峰中也排得上名号,跟着他一起来的白衣弟子名叫方洲,是他的师弟。 宗门内一直有无情剑道歧视逍遥剑道的传统,逍遥剑道早年是有过繁盛一时的盛景的,那时候的弟子们人人都像孟雪川一样,莽着一股劲,总觉得自己能一定能够悟了剑意,从此青云直上,大道锦绣。 可是随着逍遥剑道的弟子们一个个的卡在了筑基、金丹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看着身边与他们同时期入门力求稳妥拜入了无情剑道的弟子一举金丹,跨入元婴,但凡修士,年龄也是有数,意难平的他们等不了。 逍遥剑道一时间的繁荣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大范围的转道重修,不知多少多年难以悟道的弟子跪在师门前,求得师父的原谅,转身便拜入了无情剑道的门下。 对于这些转道重修的人而言,曾经引以为傲的逍遥剑道反而成了他们的耻辱,他们开始诋毁逍遥道,劝阻他人修逍遥剑道。当然这一切在门规森严的宗门内都是悄无声息的,暗流只涌动在底下。 多年前逍遥剑道弟子大范围的转道重修令无情剑道弟子莫名拥有了一股优越感,此时这一直都是崔仙客小弟的师弟方洲见崔仙客心情不佳,再看这新入门的两位逍遥剑道弟子竟都已经与他同是炼气后期的修为。他上前一步问道:“你们二人都是刚入门的师弟师妹?” 孟雪川不认识他,也不搭理,方洲也不等他们回答,就自顾自接着道:“两位师弟师妹天赋倒是不错,只是可惜修了逍遥剑道,现今修为还能像师兄一样逐渐提高,往后指不定就要滞留在筑基或是金丹了。” 说罢,他又凑近他们,小声道:“映山道君挂着一个掌门的名号,宗门内谁人不知,他收你们都是为了他的一己私欲。你们大师兄每日忙于宗门事务,早已卡在金丹期十几年了,二师姐转道修了食修,连无情剑道都不入,你们以为你们往后就能有什么光明前途?” “师兄也是好意劝告你们,宁修外门无情道,不做内门逍遥狗。” 这叫方洲的白净弟子嘴上说着是劝导,实则句句恶意,还讽刺他们是狗。 孟雪川这金尊玉贵的小公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侮辱,他脸色黑了一片,冷哼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教我做事?” 方洲只笑着道:“我不是教师弟做事,不过说些旁人不敢说的实话罢了。”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27节 崔辛夷见状,挑眉“哦”了一声,问:“那敢问师兄,什么的实话?是逍遥剑道不如无情剑道,是你骂我们这些修逍遥剑道的都是狗,还是在师兄眼里,不如旁人的就都是狗?” 方洲纵是再蠢,也知道不该当着修逍遥剑道的崔辛夷和孟雪川的面,直言修逍遥剑道的人是狗,他道:“我可没有侮辱二位的意思,那话也是私底下在弟子间流传出来的。” 崔仙客脸上表情也好了许多,他抱臂看着方洲一脸无辜说着恶心崔辛夷的话,顿觉心情舒畅,心道这跟班也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崔辛夷伸臂拦住了已经忍不住要动手的孟雪川,问方洲道:“那依师兄所言,便是逍遥剑道不如无情剑道,不如旁人的就都是狗了?” 方洲:“我可没说这话,是师妹你要自己承认的。” 崔辛夷依旧是面上含笑的模样,问:“那师兄可承认?” 方洲被她的笑恍了一下眼睛,才发现这修逍遥剑道的师妹姿容竟然甚是不凡。她说的话都是宗门里的人公认的,他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于是点了点头,说:“修道一路,一向以实力为尊。” 崔辛夷收回拦着孟雪川的手,向前一步,道:“宗门禁止弟子私下格斗,下个月宗门大比,届时我师门主动邀师兄论道,师兄可敢迎战?” 方洲心道,这师妹如今虽说与他是同样的修为,可她入门不过月余,想必连剑招都还没熟练,而他入门都好几年了,他停在炼气后期已久,说不定还能在这月突破。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九渊剑宗 一个刚入门的师妹向他挑战, 他不答应委实丢人。于是他点头,笑道:“师妹主动邀我论道,我怎有不答应的道理?” 崔辛夷笑了, 一张白瓷般的脸在演武场夜明珠的映照下, 显得更加细腻白皙,纤长的睫羽下, 一双乌黑的眸子似是泛着幽光。 “按照师兄所言,不如旁人的都是狗,若师兄输给了我,可否当场学狗叫几声?” 方洲一听这话, 脸色顿时不好了起来, 他冷笑:“师妹真是好大的口气。” 崔辛夷语气轻柔:“怎么,师兄是不敢吗?” 方洲道:“我有何不敢,倒是我若赢了师妹, 师妹该当如何?” 崔辛夷正待开口,只见一袭白衣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他们几人面前, 他脸上的银狐面具在夜明珠的光辉下反射着光。 张阑清抱着剑从天而降, 背脊挺直, 声音冷淡:“若是你赢了她, 你待如何?” 方洲和崔仙客一见出面的是主峰上小师叔, 气势顿时萎了三分, 方洲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只得与崔仙客一起向他抱拳行礼:“曛迟道君。” 方洲犹豫一番, 还是道:“曛迟道君,此事乃我与崔师妹私下之事, 提前邀请论道打赌也并没有违反门规。”言下之意, 就是曛迟不该插手此事。 张阑清斜睨了他一眼, 淡淡道:“她是我师侄,她的事,本座如何管不了?” “你们二人来主峰寻衅挑事,本座尚未追究你二人的责任,你竟然还想与师妹下如此不合理的赌约。” 方洲与崔仙客对视一眼,曛迟道君不轻易在宗门露面,更不会多管闲事。尽管眼前这少年比他们还小一点,可见过他杀妖兽时的雷霆手段,他们是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的。 方洲小心翼翼道:“那依曛迟道君之意,这赌约,如何才算是对师妹公平?” 张阑清道:“你输了,按照她的要求来;她输了,你不许动她。” 方洲脸色青红变幻,这不是明摆着要崔辛夷占他便宜的事。尽管他再狗腿子,那也是有几分脾气的少年人。 他咬了咬牙,一时间没有应声。 张阑清凉飕飕道:“怎么,你是不肯?” 崔仙客在后面推了方洲一把,暗示他赶紧答应了曛迟道君,好赶紧回去。方洲已经讨好崔仙客许久了,他是不敢忤逆这北洲未来主人的,此时也只好道:“道君,这赌约我应了。” 崔辛夷微微愣住,多瞧了一眼张阑清,她倒是没有想到,他会去而复返,替他们撑腰。 自从上次她偷偷去看崔寒樱被他抓包,她好不容易才从这他手底下蒙混过关。张阑清走的时候明显对她尚还有狐疑,可惜没有证据。 这时,一轮圆月下,又有一白衣道君从天而降。 映山道君笑眯眯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怀里抱着一只肥嘟嘟的白猫,猫在他怀里拼命挣扎着,他按住猫的爪子,朝张阑清道:“师弟,你的手段还是太轻了,对待这样直接出口侮辱自家人的人——” 他顿了顿,看向了崔仙客和方洲,缓缓道:“直接扔出去,眼不见为净才好。” 说着,映山道君手里一松,猫从他怀里跳出来,直接跳到张阑清的身上。 方洲和崔仙客还没反应过来,后领一紧,就被映山道君拎住了领子,他们只觉一股大力,身子腾空,就被扔了出去。 映山道君利落扔完人后,拍了拍手,看到胖白猫已经毫不留恋他爬到了曛迟的肩上,不由得气得笑骂了一声:“小没良心的!” 孟雪川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呆呆问:“师父,你这样直接把他们扔回去了,若他们死了、受了重伤怎么办?” 崔仙客将将筑基,方洲也只有炼气的修为,说到底,他们这样修为低微的修士,都还是肉体凡胎。 映山道君一脸看他没救了的表情,道:“你师父我已是化神的修为,莫非下手就没个轻重?再说了,我把他们直接扔回去,还是给他们师父个面子,这事闹到了刑罚堂,谁都不好看。等他们回去,青衍道君必定不会轻饶他们。” 他又觑了一眼孟雪川,道:“我还没说你呢,你看看你,旁人来挑衅,就会意气用事,若你当场跟人家打起来,打不过还是一说。可况,弟子私下斗殴,为师还得去刑罚堂捞你。到时候为师的一张老脸,可真得被你丢光了……” 孟雪川看了一眼崔辛夷,脸上渐渐热起来,他紧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 “行了行了,都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天色不早了,为师要回去休息了。” 映山道君说着,打了个呵欠,慢慢向演武场外走去。 张阑清怀里的猫喵呜叫了一声,他侧目看了看肩上的猫,拎着剑,也跟着映山道君往外走。 路上,映山道君伸手想要摸一把小肥猫,本来懒洋洋趴着的猫猫却突然暴起,“喵呜”一声刺耳的叫声,伸出爪子挠了一下映山道君的手。 映山道君痛“嘶”了一声,讪讪收回多了三道红痕的手,他笑骂道:“这小没良心的,也不看看天天喂你的都是谁。” 猫猫听懂了他的骂声,朝他呲了呲牙,又将肥胖的身子往戴着面具的白衣少年肩上缩了缩。 张阑清熟练地用手轻轻拍了拍猫的背,算作安抚,才问映山道君:“师兄无事罢?” 映山道君:“……” 这下意识的动作,一眼就能看出来,师兄和猫,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他道:“无事。” 又问张阑清道:“露白,近日替师兄教两个新入门的弟子,辛苦了。” 露白是张阑清的字,据说张露白是他那早死的母亲为他取的名字,不过他母亲在他刚出世的时候就因为难产死了,张阑清用的名是父亲取的,字便用的母亲取的名字。 张阑清摇摇头,道:“斩妖除魔、教养下一代践行大道之人乃修道者天生的使命,这是露白的分内之事。” “两位师侄剑道天赋都不低,又得上古名剑认可,将来若能定下心来,专心剑道,将来必定能于剑道上有不凡成就。” 映山道君多看了他一眼,道:“能得露白认可的可不多,你师姐的大弟子侯镜箔都没能得过你一句夸。” 张阑清凝眉,声调没有什么起伏道:“侯镜箔天性凉薄,薄情寡义,可修无情剑道,可若他这般德行有缺之人都能大道有成,必违天理。” 他言下之意便是侯镜箔定然不能修成无情剑道。 映山道君冷哼一声,没再多提侯镜箔。 腰侧负剑的道君继续往前走,绣云纹的靴头不时顶开层层如云般的衣袍,张阑清修长劲瘦的手也垂在身侧。 他的目光透过银面,往天上看去,天际上一轮皎月高悬。 他道:“逍遥剑道毕竟更重心法,虽于平日没有约束,却是最考验心性的东西,若非一心真诚向道,将来必会为外物所扰,困在自己的境界中。” “露白观两位师侄近日的表现,可并非全心向道之人。” 他想起了崔辛夷之前的表现,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委婉提醒映山道君一番。 映山道君诧异“哦”了一声,问道:“露白说的是谁,雪川还是小辛夷?” 张阑清垂了垂眸,道:“孟师侄虽鲁莽天真了些,但也不失赤子之心,反倒是崔师侄,表面柔顺,实则并非。” 他说到最后,声音慢慢变低。 映山道君多看了他一眼,笑道:“师兄瞧着小辛夷挺乖的啊,莫不是露白对辛夷有什么误会?” 张阑清:“师兄不信我?” 映山道君纳罕看了他一眼,转过头笑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要笑出来,刚刚平息了一下情绪,就看见白衣少年和他肩头上的胖肥猫用如出一辙的无语表情盯着他。 映山道君摸了摸鼻子,道:“师兄看着你长那么大,从没听见过你如此明显表达过对另一个人的喜恶。” 思量一番,映山道君认真点头:“这是好事。” 总比一天天的像个木头人要好多了,小师弟给自己的猫取名叫呆木头,依映山道君看,他的师弟才像是木头人,整日除了修炼便是除妖。 睡觉、撸猫,哪件事情不比成天打坐练习心法,压制欲望好玩。 修逍遥剑道的映山道君一直都不能理解选无情剑道的这一帮人。 张阑清:“……” 他修的是无情剑道,自然是对外物的感情越淡,越能不受旁的人或事对心情的影响,对修行便更有益处。 他蹙起眉头,认真地想,难不成他还真的对崔辛夷有偏见? 第34章 九渊剑宗 九渊剑宗每半年便要举行一次宗门小比, 用来考校弟子们的修为,再过一个月,确实就该到了宗门小比的时候了。 崔辛夷在演武场上练着剑, 孟雪川看她手里舞动惊蛰, 犹如游龙,她手上从剑窟里得的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细小的闪电劈里啪啦绕在剑身上,剑气如虹。 崔辛夷停了剑招,擦了擦额上的汗,孟雪川突然想起什么, 凑过去道:“崔辛夷, 宗门小比就要到了,你要与那方洲比试,可有把握?” 她闻言, 轻挑了一下眉毛,道:“我才不会像你这样做没有把握的事。” 孟雪川噎了一下, 但想起昨日她确实是拦住了冲动的自己, 脸色缓和了下去。可他慢慢反应过来:“你是仰仗着手里的剑, 才敢跟那叫方洲的比试的。” 崔辛夷点了点头, 似是欣慰道:“难得师弟肯动些脑子。” 孟雪川脸色终于完全黑了下来, 他冷哼了一声, 道:“不识好心!” “崔辛夷, 你别得意得太早。你还没筑基, 你手里的剑又是那样凶悍,你跟方洲打斗, 控制不了惊蛰可是会误伤人的。再说, 若小师叔没来, 判比赛的道君们认定你取胜靠的是手里的剑,你与他下那样的赌,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 他剑眉蹙起,含着实实在在的担忧,倒是让崔辛夷纳罕地多看了他一眼。 孟雪川却被她含着戏谑的一眼看的脸上烫了起来,他像个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眼睛瞪圆,恶狠狠道:“你看什么!” 崔辛夷面上浮现了一抹微妙的笑容,她说:“你慌什么,我又没看什么。” “谢谢师弟关心,不过——”她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 “首先,你该叫我一声三师姐。其次,我说了,我崔辛夷,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少女的声音含着笃定,孟雪川觉得她眼神格外明亮,不知道她为何有这般的自信。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28节 识海里的剑灵也不理解,它道:“崔辛夷,你可不要说大话,那方洲明显比你入剑道不知早入了多少年,你就算夜以继日地修炼,光靠这两个月的功夫,剑招也定然不比人家熟练。” 崔辛夷:“谁说我要从剑招上碾压他。” 剑灵也不再说话了,剑修比试,不拿剑招赢人家,还能靠修为胜过人家?他们的修为虽都在同一水平线上,可方洲明显比她早进入炼气后期早多了。论说能靠修为碾压对手,方洲碾压崔辛夷的可能性还更高一些。 到时候崔辛夷剑招比不过人家,修为又差了一大截,只能再当一次惊蛰的挂件了。 剑灵为崔辛夷未卜的命运,默默叹了口气。 往后的日子,崔辛夷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勤快地练剑了,她白天依旧老老实实跟着曛迟练剑,晚上却找了一个灵气充沛的地方彻夜打坐吐息。 剑灵在崔辛夷打坐的时候问她:“崔辛夷,你不会是知道自己比不过那方洲了,开始彻底自暴自弃了吧?” 它又道:“虽然我确实挺想看你笑话的,但还是看你努力一番后再被打脸更好看一些。” 崔辛夷本来正打着坐,闻此突然睁开了眼睛,在剑灵一脸莫名中,她把它利落从识海中扔进了惊蛰里,又把惊蛰剑放进了乾坤袋里。 眼前变成一阵黑暗,耳边所有声音消失的剑灵:“……”关禁闭前好歹说一声嘛。 孟雪川见崔辛夷每日早早离开演武场,他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这天,曛迟前脚刚走,崔辛夷后脚便要离开的时候,孟雪川横剑拦住了她。 “崔辛夷,你下个月宗门小比可是与人约了论道的。”他皱着眉头道。 “师弟这是担心我?”她一副毫不担心的模样,还有闲心开玩笑。 孟雪川绷着一张脸,道:“我哪里会关心你,巴不得你输给那方洲丢人才好。可我们师出同门,你若是输给了旁人,那修无情剑道的那群家伙岂不是以为我逍遥剑道真是那么弱!你要丢人是你的事,别拉整个师门下水,我才不要陪着你丢这个脸!” 崔辛夷闻言一笑,目光落在芒种金黄的剑身上,执起惊蛰挑开了他的剑。她往外走,只留下一句话。 “师弟且等着吧,我总不会让你跟着丢人的。” 孟雪川满头雾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剑灵在黑暗和无声中过了好几日,白天它还能附在惊蛰上,晚上却只能在一片寂静和黑暗中,很是无趣,它便每次都陷入沉睡,好叫时间看似过得更快一些。 这日,它正沉眠着,忽然感受到一阵极强的灵力波动,它被这阵灵力波动惊醒,一时间只疑惑它在崔辛夷的乾坤袋里,怎么还会感受到灵力波动。 直到这股灵力波动越来越熟悉,它才慢慢反应过来,它与崔辛夷结了神魂契约,这样的灵力波动,在上个月崔辛夷突破到炼气后期的时候才有过一次。 现在这情况,是崔辛夷又突破了! 过了一会儿,眼前的黑暗和耳边的寂静消失,它被崔辛夷从乾坤袋里放了出来。 少女周身有些狼狈,她却神采奕奕,已经筑基的少女对目瞪口呆的剑灵道:“如何?” 剑灵喃喃道:“崔辛夷,你早就感觉到了,自己已经到了突破瓶颈对不对?” 崔辛夷淡淡道:“我都是筑过一次基的人,又怎么猜不到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筑基。” 前世的崔辛夷对修炼并不上心,没有这一世筑基得那么早,但她多少都算有经验的人了,知道自己现在的修炼是什么状态。可惜她前世也只止步在了筑基中期,往后就不会有那么强烈的预感了。 崔辛夷成功筑基的消息传到孟雪川耳中的时候,本来还隐隐为崔辛夷担心的他,现在也只剩下了破防。 他们明明同时入门,崔辛夷比他先到了炼气后期,又比他先筑了基,他本就好胜心强,眼下更加拼命地修炼,想要赶超崔辛夷。 百忙之中的大师兄傅其凇送了崔辛夷一个法器庆贺她,二师姐方南书倒是特意为她做了一大桌子菜,孟雪川忙着卷崔辛夷,推说自己也不来了。 本来也是叫了师父的,映山道君懒得来,推说这是他们小辈的事,竟然送了崔辛夷一只白白胖胖的小奶猫。 吃饭的时候,方南书把小奶猫抱在膝盖上,小奶猫似是很喜欢和熟悉方南书的样子,拿粉嫩嫩的爪子扒拉她,冲她奶声奶气地叫,她笑道:“师父还真是舍得,这只小灵猫的母亲前些日子出了意外,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我还以为他会自己留着。” 崔辛夷看着那小猫只觉头皮发麻,她给人看过病,还没有照顾过这样弱小的灵兽,她道:“师姐若是喜欢,便自己带过去养吧,我也不是很有时间照料它。” 方南书却道:“师父让你养小灵猫,必定是有他自己的用意。你就收下来养着吧,后山一大群灵猫,我还养不过来呢。” 她笑着捏了捏小灵猫的爪子,道:“你给这小东西取个名字吧。” 小猫呆头呆脑,像是不大聪明的样子,崔辛夷蹙眉认真想了一会儿,说:“就叫蠢蠢吧。” 方南书的笑容更大了,她揶揄道:“你这名字取得,可是嫌我们小猫不聪明?” “……” 取名废的崔辛夷默默闭上了嘴。 方南书又道:“这名字,倒是跟小师叔的呆木头有些像呢。”她讲起了曛迟养猫的一些趣事。 主峰上几乎每人都有猫,映山道君说,小灵猫是这世界上最可爱治愈的生物,每个眼里只有剑的冷硬剑修都应该拥有一只小猫,不然迟早把自己修炼成剑人。主峰的传统便是,每个弟子筑基的时候,都要领养一只小猫。 曛迟道君筑基的时候尚且年幼,映山道君作为他的师兄,也是送了他一只猫的,他当时说什么都不要,还把猫关在了门外。小猫却像是认定了他做主人,在他门外守了两天,他没法子,只好接受了这只猫,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呆木头。 崔辛夷听方南书有讲张阑清糗事的意思,平素修炼本就乏味,这时候她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听。 她问道:“小师叔现在那么稳重,少时竟然也能做出与师父赌气不要小猫的事?” 方南书道:“师父常常提起小师叔少时的事来,说小师叔很喜欢爬树,他是那时候整个主峰最有名的夜猫子,白天休息,晚上修炼,偏偏师父还要费劲大晚上的教他修炼。” 崔辛夷:“……” 爬树、昼伏夜出,确实都是狐狸能干出来的事。 二师姐说到最后,声音都低了些,说:“我也从没见过小师叔少时是什么样子,我进主峰的时候,小师叔已经经历了那次意外的灵火灾,后来他就戴上了面具。不过听早来了许多年的大师兄说,小师叔长相甚是不俗。” 她这话声音更低,简直是凑近了崔辛夷耳边说出声的,倒是有几分讲八卦的意味。崔辛夷眼睛微微睁大看向了二师姐,没想到一向稳重的二师姐也会说长辈的八卦。 崔辛夷又问:“师姐,除了五年一度的拜师宴,师祖当初还会特意到五洲找些天赋不凡的弟子吗?小师叔是师祖在哪里抱养的?” 方南书看了她一眼,说:“你别听宗门里的弟子们传谣言,师祖哪里有闲心到外面去找弟子,只有鉴灵镜能看出天赋如何,师祖出去一趟,倒不至于将那么大的宗门至宝带在身上。” “小师叔是师祖故友的孩子,才被师祖抱进了宗门里养的。” 小灵猫“蠢蠢”似乎是饿了,一直喵呜喵呜地小声叫,方南书的声音又小了些:“咱们师祖的故友,又得师祖欣赏的……据说小师叔的父亲比咱们师祖的威望地位还要高……” 听到这里,崔辛夷渐渐失了兴趣。她从方南书的手里接过小灵猫“蠢蠢”,把小灵猫抱在膝上,小灵猫比她想象的亲人多了,崔辛夷拿起桌子上的小鱼干喂给它。 雪白的蠢蠢终于停住了叫声,开始认真地吃着小鱼干。 听着二师姐在耳边讲着一些宗门里的趣事,崔辛夷的心思却有些飘远。 九渊剑宗祖师爷在世时可是修真界响当当的人物,能跟祖师爷是故友的,张阑清的父亲定是身份不凡。 她怎么就能将张露白这样一个出身最底层散修村的,跟张阑清这样的修真界顶尖关系户联系到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九渊剑宗 这天九渊剑宗下起了蒙蒙细雨, 雨丝如线,在这一片天地中织成天青色。 崔辛夷踮脚在宗门藏经阁里找书看,她已经筑基了, 之前看的剑招心法已经不适合她了。二师姐说让她自己去藏经阁找些筑基时看的剑招心法, 自己觉得合适便可。 是以崔辛夷已经在藏经阁待了大半天了,她的目光在一排排蓝皮装订的书上梭巡, 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抉择。 她便一本本将剑谱心法拿下来,在手上细细翻看,发现不合适后又踮着脚放了回去。 崔辛夷前世修为低微,又从没把心放在修炼上, 日常生活里便很是节省灵力, 能动手的绝不用灵力,重生后也保留着这样的习惯。 她放下手里的这一本书后,眼尖地瞧见了上面的架子上有一本逍遥剑修的心法, 她便下意识地踮脚去够书。 书在的架子很高,崔辛夷伸着手一下子没够着, 边上却突然出现了一只骨节修长的手, 把书拿了下来, 她的目光随着书转动, 便与拿下了书的张阑清对上了视线。 崔辛夷站好, 端端正正行了个礼:“见过小师叔。” 张阑清淡淡“嗯”了一声, 看向了手里的心法, 问崔辛夷:“这是你要选的筑基期用的心法?” 这段时间他接了不少仙盟司的除妖任务, 因此常常在外,并没有待在宗门里教导崔辛夷和孟雪川的剑法, 可他还是知道崔辛夷和孟雪川筑基的消息的。 他微微垂眸, 看将将到他肩头的少女, 她安静垂首,露出一段如玉的后脖颈,满头乌发用一根朴素的银簪绾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分外柔顺。 行完礼后,崔辛夷站好,抬头向他看去,回了一句:“是。” 张阑清与她的视线对上,她一双杏眼明亮,总是引人要多瞧上几眼。可张阑清一向视外貌这些东西为红颜骷髅,他下意识忽视她那双眼睛,只是想,教她练剑的这段时日,她整个人明显沉静下来了不少。 他有心想要引她入正道,于是便道:“你可知你适合什么心法?” 少女面上露了一丝诧异,说:“小师叔,师姐告诉我们,逍遥剑道选心法全是凭自己心意选的,只合眼缘便行,还有合不合适这一说法?” 张阑清听她这样说,微微有些头疼,师兄还真是,对弟子就是完全的放养了。 当初傅其凇和方南书入门的时候,师兄尚且有心教导一二,后来等他们筑基了就是完全自己修行了。 师父只收了师兄这一个修逍遥剑道的弟子,师兄修行的每个阶段,他的心法剑谱可都是师父挑好让他学的。怎么轮到了师兄,就任凭他自己的弟子胡乱修炼。 张阑清目光掠过高高的书架上一排排的剑谱心法,道:“剑谱心法这般多的门类,自然是为了弟子们不同的需求。” 他说着便一伸手,一本蓝皮装订的书便飞到了他的手里,他垂眸看了一眼书名,便单手将书递给了崔辛夷。 “你瞧瞧这本。” 崔辛夷从他手中接过书,翻开看了几页,讶异瞥了银面白衣的少年一眼。 果然不愧是十九岁就到了化神期的传奇剑道天才,张阑清找的心法,确实要比她方才翻了半天看到的心法都要玄妙许多。 心法愈发玄妙,便能助修道者参悟更多天地和自己身上的奥秘,有助于巩固心境。 张阑清找的这一本心法,对于刚刚筑基,还没啃过几本炼气期剑道心法的崔辛夷而言,既不会因为太难而看不懂,又不会因为太简单而对她巩固心境没什么作用。 她真诚道谢:“多谢小师叔。” 没想到张阑清虽为人古板难缠了些,却是个很负责任的师长。 张阑清颔首,算作应答。 崔辛夷又问:“小师叔修的是无情剑道,缘何对逍遥剑道的心法这般了解?” 无情剑道与逍遥剑道能分成两类,其中心法是差距最大的,张阑清一个修无情剑道的,能在那么年轻便有如此修为,他必定每日都极其刻苦修行无情剑道。 哪儿有那么多的时间还去研究逍遥剑道? 闻此,张阑清道:“兴趣罢了。”他天生对剑道感兴趣,年幼时便在九渊祖师爷的影响下立志一生从剑道,自小便对自己要求颇为严苛。 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现在不过是替自己的师侄选一本合适的心法,怎么又同她说起废话来了。 他最后叮嘱道:“本座为你选的心法要求你一心向道,要存善念,求大道,倘若你心怀邪念,必定会走火入魔。” 心怀邪念,必定会走火入魔? 合着是讽刺她是个心术不正之人,给她挑了心法还要挖苦她一番。 崔辛夷本来还以为是自己误会了张阑清,上次他还为跟崔仙客和方洲发生争执的他们撑腰,这段时间他教她练剑也让她心怀感激,眼下又主动替她挑了心法,只不过是初见之时二人有了什么误会,才发生了些争执。 如今看来,还真是她多想了,果然气场不和的人,总得有点矛盾。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29节 崔辛夷深吸了一口气,虽有些气恼,但脸上的表情却更柔和了,她定定看向张阑清,声音甜甜向他道了谢。 少女认真道:“弟子早已经认真反思过当初在崔家所为,弟子当初的法子确实太过偏激,有失德行。” 见崔辛夷是这样的反应,张阑清还有些出乎意料,他本以为依崔辛夷的性格,少不了要炸毛对他冷嘲热讽一番。 他点点头:“你既然想通,便是最好。” 崔辛夷忽然问道:“小师叔,您如今年岁几何?可是十九?” 张阑清皱了皱眉,有些不喜旁人当面询问他的隐私,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问:“你可还有别的事?” 就见那少女深深叹了一口气,熟练抱着书,眉心蹙起:“小师叔整日一口一个‘本座’的,又戴着面具,我却总以为师叔已经老态龙钟,弟子敬老,不管师叔说什么,弟子定当认真受教。” - 崔辛夷说出这番话,自然很快就跟张阑清不欢而散了。 “崔辛夷?你怎么在这?” 她转过头,正巧看见孟雪川和崔寒樱站在一起,孟雪川视线转向雨里,正巧看见还未走远的曛迟。 他皱眉问道:“小师叔也在这?你们方才说了什么?” 崔辛夷多看了一眼崔寒樱,她一副很是娴静的模样,肤若凝脂,眸含水光,发髻上插了两三个玉簪,嘴角含着一丝善意的微笑,一眼瞧上去便让人心生好感。 崔寒樱穿着宗门内常见的内门弟子飘逸的白色宽袖道袍,衬得腰间那白色绣银色暗纹的锦囊便没那么显眼了。若有似无的馥郁香气萦绕在她身上,像是花香中又掺了一丝暖融融的气息,让人回忆起漫山遍野春意初动的样子。 崔辛夷没回答孟雪川那问题,反倒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孟雪川颇为得意:“哼,就凭你能筑基,我就不能筑基了吗?是师姐让我来藏经阁挑选剑招心法的。” 崔寒樱向她绽开一抹笑容:“真是好久不见,辛夷妹妹。” 崔辛夷回道:“寒樱师妹,确实是好久不见。” 一听到崔辛夷叫自己师妹,崔寒樱抿了抿唇,总觉得她叫自己这一声师妹好似是提醒她叫错了称呼。虽只有一个孟雪川在场,她仍是觉得有些难堪。 孟雪川并没有发觉她们二人之间的交锋。 崔辛夷接着道:“寒樱师妹也是突破了筑基,来藏经阁选心法的吗?” 崔寒樱很快忘掉了方才的不愉快,见她提起筑基之事,不由道:“我前些日子便筑了基,今日来此不是来选筑基心法的,师门早有规定过筑基后该修什么心法,因此不必费心来找。” 崔寒樱比他们都长了一百多岁,在上界的时候,她就已经是金丹后期的修为,筑基对她而言早就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她用了仙器压制修为,平日里并不需要修炼,只要找个适当的时候一点点把自己的修为放出来就行了。 她前些日子就调了自己仙器的限制,把炼气后期的修为改成了筑基。 闻此,孟雪川转过了身,看向崔寒樱,道:“师妹天赋果真出色,我跟崔辛夷每日几乎不休不眠修炼,如今也刚刚筑基。” 崔寒樱这段时间因着她如此快的筑基速度,听过的赞誉不少,她熟练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道:“师兄过誉了。” 崔辛夷却突然低头笑了声,道:“是吗?” 不知为何,崔寒樱总觉得她那一笑带着了然的意味,好似已经看透了她的修为到底是何来历,她在面对崔辛夷的时候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孟雪川听见崔辛夷这句话,皱眉道:“崔辛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辛夷看了他一眼,道:“师弟多想了,我不过是有些好奇,寒樱师妹每天几时练剑,每日练习多久,可有什么修炼经验?师姐不才,还想讨教一番。” 孟雪川听见这话,眼睛也亮了起来,跟着问道:“寒樱师妹,我听说你们无情剑道对剑招要求很高,每一剑都有要求的角度和力度,不可刺偏一剑。我们逍遥剑道却对心法要求更高一些,你现如今已经突破了筑基,想必定然极为熟悉剑招,师妹是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到对剑招如此熟练的呢?” 第36章 九渊剑宗 崔寒樱哪里有什么无情剑道修炼的经验, 虽说她在上界修的也是剑,可上界的修炼体系与下界截然不同。她怔了怔,才答道:“我并无什么修炼经验, 不过是勤能补拙罢了。” 孟雪川了然地点点头, 一副遇到知己的模样:“修炼确实应该勤奋些。我以往总觉得旁的事情要比修炼好玩许多,没想到竟然耽搁了那么长的时间, 该早些开始修炼才是。” “我选逍遥剑道也是因为此道逍遥,灵活多变,将来悟了剑意肯定会有比无情剑道更大的发展空间。寒樱师妹,你的无情剑道要摒弃欲望, 我的逍遥剑道要悟从心之意。从今往后, 我们便各自追求自己的大道,将来定要在顶峰相遇!” 他这番话说得自己浑身热血沸腾,崔寒樱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尴尬地点了点头。 见状,崔辛夷轻笑出声来, 对崔寒樱道:“确实如此, 师妹入门不足一月就成功筑基了, 应是我们两位师姐师兄的榜样。” 崔辛夷面上带着微妙的笑容, 嘴上虽然是夸奖, 可被这一对师姐师弟如此大肆恭维一番, 崔寒樱却不知为何不自在极了。 她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 干巴巴道:“多谢二位师姐师兄, 师兄和师姐入门一月便能成功筑基,也是天资不凡。” 这番对话过后, 孟雪川似乎是热血上头了, 满心惦记着修炼, 他看了一眼崔辛夷,道:“我的心法已经选好了,便先回去看心法了。” 说罢,他向雨里走去,离开了藏经阁。 藏经阁的阶上只剩下了崔辛夷和崔寒樱二人。 崔辛夷看向崔寒樱腰间的锦囊,状似不经意提起:“师妹这锦囊倒是特别。” 崔寒樱细嫩的手一动,下意识捂住了锦囊,她意识到自己这反应有些异常,又将手拿开,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碰巧得的小东西罢了,看它味道挺好闻的,便随手挂在了身上。” 崔辛夷点点头,突然凑近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笑道:“这香囊的香味确实好闻。” “我闻来这香囊有凝神静气之用,不知师妹可知这香囊里的香料有哪些,用了什么灵药,我做医修那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效果那么好的宁神香。” 崔寒樱愣了一下,说:“我也是随手买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香料。” 崔辛夷追问道:“那师妹可记得是在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些来。” 崔寒樱侧身,避开她的目光,只道:“不记得了。” 崔辛夷脸上显现出遗憾之色,她问道:“师妹的香囊可否取下来容我一观?行医多年,我也有些识味辨灵药的本领。” 崔寒樱心虚得厉害,摆手拒绝:“师姐,我不习惯让旁人沾手自己的东西。” 崔辛夷脸上显露出讶异的神色,她真诚保证道:“你放心,我只想凑近了闻一闻,不会用手沾上它的,我素来善于闻药识灵药,只要凑近些闻,我定能将这香辨认出个七七八八。” 崔寒樱再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崔辛夷了,她只好勉强笑着,将香囊取了下来,举到崔辛夷面前。 崔辛夷闻了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明白了,我回去就配一个一样的来,多谢师妹。” 崔寒樱心里咯噔一声,心想不会真的被她猜到了这灵毒是如何配的了吧,灵毒之术为上界所有,上界帝君是不允许流落下界的。 若是真让崔辛夷知道了这香囊的用处,她在宗门中还如何自处。 她复又想,灵毒之术的复杂,便是当初上界她那一辈的医道第一天才,都是花费了好几年刻苦钻研,才勉强入道的。崔辛夷当初做医修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散修,她的天赋比起上界第一天才,不知道差的要有多远。 想到这里,崔寒樱才暗暗放下了心,对崔辛夷盈盈一笑。 - 孟雪川离开藏经阁的时候,下的雨还是很大,他懒得撑伞,用灵力设了一个挡雨的屏障挡在头顶,只挡住了周身的雨,脚上雪白的靴子上溅上了点点泥泞。 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住了步子,朝前面的人拱手行了一礼:“小师叔。” 眼前撑着一把朱伞、立在瓢泼的雨中的,正是张阑清,他的目光落在这白袍少年的身上。 今日的孟雪川一头乌发高高束起,绑着头发的黑色发绳上缀着点点玉珠,玉珠流华,价值不菲,在少年飘扬的马尾间若隐若现。他又生得一副剑眉星目的俊朗样貌,平素性子虽骄矜张扬了几分,也算是少年意气。 曛迟前些日子出宗门除妖,身上受了些伤,现今才没有用灵力挡雨,而是用了一把灵伞。眼前这少年却大大咧咧地只用灵力在头顶设了一个挡雨的屏障,他走了这一小段路,泥点子溅上了雪白的袍角,白靴上也染了污点。 可此雨,此景,此间少年,却显得分外和谐。 张阑清不知为何想起了方才崔辛夷与他说的话—— “小师叔才比我们大了一两岁,您却整日一口一个‘本座’的。” 孟雪川这一礼行了许久,都不见小师叔搭理他,他正要抬头看一眼是什么情况的时候,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不必多礼。” 他应声抬头的时候,只看见张阑清穿着一身白袍、撑着一把朱伞的背影。 孟雪川看了许久,只觉得雨中那人背脊挺直,身如修竹,靴上袍角皆不染纤尘,这样慢慢向朦胧的烟雨中走去,竟有几分谪仙的意味。 他又向小师叔撑着的那把伞看去,心道小师叔撑伞未免太多此一举了。 - 崔辛夷筑基后,便不能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练剑上了,她极少休息,晚上用来打坐练心法,白天仍旧是练剑。 不过她到了筑基期,能够控制住惊蛰,便能与人对招了,曛迟已经离开宗门除妖了,平素她就与孟雪川过招练习。 这时候,崔辛夷才意识到,剑灵说过的孟雪川根骨强、剑道天赋佳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她虽然比孟雪川早突破了好些日子,到过招的时候,她依旧没有孟雪川剑招熟练灵活。 她一个以前修医道的弱鸡,终究还是开始被孟雪川这个剑道新星开始按着打了。 现在的孟雪川,每次跟她对招的时候,都是一副精力十足的样子,眼睛里闪着光,看她被剑气掀翻在地的时候,他竟然还会好心地问她痛不痛。 崔辛夷:“……”她真是要谢谢他。 惊蛰不是个老实服输的性子,崔辛夷打不过孟雪川的时候,好几次都差点按不住惊蛰,再次成为惊蛰的挂件。 这天晚上,她打坐打到了一半,还在暗暗苦恼如何在短时间内将剑法提上去,她把剑灵放出来,问它:“你不是常常自诩是飞升大能的剑灵吗?你如今有什么法子?可让我的剑招能更快熟练些。” 剑灵跟着前主人的时候,前主人是个典型的龙傲天美强惨,它平生喜好也只有看戏吃瓜,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看戏上面,哪里认真看过前主人的剑招心法。 咸鱼剑灵早就怕崔辛夷问到这个问题,现在它是真的慌得一批。 它故作镇静地咳了一声,道:“练习剑招哪里有什么捷径?哪个修士不是老老实实靠一天天的修行练上去的。” 崔辛夷眼睛微眯,狠狠晃了晃手里的剑,道:“我听你说你前主人是个喜欢藏拙的,他若是藏拙,那定然是不敢大肆每日在演武场练剑的,你说,他能那么快打过那群欺负他的同门,都是怎么练剑的?” 剑身剧烈晃动,里头的剑灵也不好受,它心道崔辛夷自从入了剑道,怎么变得越来越粗暴了,原本还只是个嘴甜心狠的小美人,现在竟然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 不过崔辛夷这一提醒,还真勾起了它对前主人练剑时的记忆。 它道:“我记得那时候前主人住的地方靠近后山,后山有一个瀑布,他便彻夜顶在那瀑布上……” “啊,对了!”它似是又突然想起什么,兴致勃勃道,“我前主人晚上的时候常常那剑刺灵鱼,一刺就是一夜,刺了烤了吃。那时候宗门内有个传言,说是灵溪里来了个吃灵鱼的妖兽,半个月都快把溪水里的灵鱼吃绝种了,宗门里派了人去找妖兽,却怎么都找不到。” “哈哈哈其实根本不是,是我的主人天天拿剑刺鱼,快把里面的鱼刺光了。而且我主人也不是个要灵鱼灭种的,见着了小灵鱼崽子,他都是会放它们一条生路的……” 崔辛夷:“……”这还是得遇上吃瓜才能记得清要紧事对吗? 她一把将说得正起兴的剑灵跟着惊蛰剑一起扔进了乾坤袋里,起身往后山去,主峰的后山有瀑布,也有溪水,二师姐天天有晒不完的小鱼干,里头应当是有灵鱼的。 话说到一半,眼前突然变得黑暗、耳边消音的剑灵:“……” 这是用完就丢吗? 夜晚的主峰,在皎洁的月光下,加上修士的眼睛更敏锐些,崔辛夷几乎是能看清四周的。 瀑布的声音轰鸣,如霜的月光照在潺潺流动的溪水上,里头银光闪烁,隐约能看清其间游动的灵鱼。 崔辛夷之前看了不少剑法,知道修士练剑,主要在于练习力量和敏锐度。所以听剑灵提起它前主人彻夜站在瀑布下,又用剑刺灵活的鱼,她便一下子领悟了那飞升大能的此举的用意。 站在瀑布下仍能岿然不动,是核心力量稳定;而能夜晚刺鱼,那必定是要求出剑迅速而观察敏锐。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30节 崔辛夷走到溪边,挽起了袖子,手腕一扭,挽了个剑花,便开始向溪水中的鱼刺去了。 她一开始的时候,确实刺得不准,灵鱼长年累月生活在灵气涌动的溪水里,个个比一般的鱼不知道精明了多少。 月下的少女身着一身白色劲装,灵力注在她的白靴上,她脚尖轻点在浮光跃银的溪水上,激起一个又一个小水花。 灵鱼受惊四处逃窜,她刺空了好几回,才勉强刺中了一条。 崔辛夷刺了一晚上的鱼,其实也没刺中几条,她准备了一个竹编的药篓将这些鱼都放了进去。 崔辛夷准备将这些灵鱼全部带回去给自己养的小猫“蠢蠢”吃,可惜吃惯了二师姐晒的小鱼干的小猫只闻了闻这一篓死鱼,冲崔辛夷喵喵叫了两声,不肯吃。 崔辛夷:“……”还挺挑食。 没法子,崔辛夷踩着露水找到了二师姐的院子,又把这一篓灵鱼送到了二师姐那里。 她将修炼心法的时间改成了白天,只用白天一半的时间来与孟雪川过招。晚上要么顶瀑布顶一夜,顺便在顶瀑布的时候练练心法,要么拿剑刺灵鱼,一刺就是一晚上。 这种修炼法子果然比崔辛夷先前的只对招、练剑法快多了,她已经能熟练地将剑法融于刺鱼的动作里,一出剑,那必定能带出来一条鱼。 孟雪川也明显感受到了崔辛夷剑法的提高,他渐渐接不住崔辛夷的剑了,先前还怀疑是不是崔辛夷又当了惊蛰的挂件,可后来看她出剑迅猛、反应灵敏,几番败在她的手下,才惊觉她的剑法竟然提高得那么快。 当然,崔辛夷剑法的提高中,最大的贡献者还是映山道君后山满溪的灵鱼。 这日映山道君又像往常一样,走到了溪水边,突然诗兴大发,打算赋诗一首,赞美赞美后山的景色。可他往溪水中一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缺了点什么,再仔细一想。 他的鱼呢?! 后山里本来只有些凡鱼,虽有灵鱼,也不过是少数。映山道君嫌弃溪里没鱼,实在少了很多雅趣,便从别处找了些灵鱼的鱼苗放进了主峰各处的溪水中。过了十几年,才养出了那么多的鱼。 养出的灵鱼不仅有观赏价值,更多却是成了映山道君的爱猫们的储备粮。 映山道君满心不解回到了自己的洞府,正巧碰上到各处送腌制好的咸鱼的方南书。 映山道君看她拿了一大筐的咸鱼,问:“南书,你平日不是只晒小鱼干吗?怎么最近那么勤快,腌了那么多咸鱼?” 方南书笑道:“最近师妹不知为何天天捉鱼,她盛情将捉到的鱼全部给我,我便只好将这些鱼全部腌制成咸鱼,便于保存。” 映山道君好奇捻起咸鱼的手一顿,忽然想起这段日子,小辛夷好似成天晚上在后山的溪水上练习凌波练剑。 好了,找到偷鱼贼了。 映山道君召来了崔辛夷,想为他的一溪爱鱼讨回公道。可看到少女一脸诚恳地说自己刺鱼不是为了贪图口腹之欲,而是来练剑的,还说会买新的灵鱼苗和鱼食赔给他。 映山道君顿时心软了下来,摆摆手让她回去,还说往后后山所有溪水里的鱼任由她刺。 经由此事,孟雪川也知道了崔辛夷的修炼法子,他效仿她去后山溪水里刺灵鱼,可他第二天就被映山道君给逮着了。 映山道君从他手里夺走刺鱼的剑,看着芒种上串成串、已经死翘翘的灵鱼,只觉得心尖抽疼,他依旧一副好脾气的模样问道:“你在干什么?” 孟雪川还愣了一下,摸摸脑袋,道:“师父,弟子是效仿三师姐来刺鱼练习剑的灵敏性。” 他说着,眼睛亮了亮,道:“三师姐这法子可真不错,师父,我昨日刺了一百多条灵鱼,果然比在演武场练剑招要进步得快多了。” 映山道君听见他兴致勃勃说自己昨日刺了一百多条灵鱼,血气渐渐上涌,直冲头顶。他都被气笑了,道:“你修炼可还真是勤快。” 一心修炼的孟雪川还真当这是在夸自己,愣了愣,突然被师父看到了自己的努力,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他道:“三师姐其实比我更努力。” 映山道君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他第一天就刺了一百多条鱼,道:“不,你三师姐不如你勤奋。” 这回孟雪川是实实在在呆住了,自从他进了师门,师父便一直更看好崔辛夷,这让一直生活在崔辛夷阴影下的他很是不平。 他面上再不在意,也不过是个十八的少年,内心深处也是渴望师父的夸奖的。 师父突如其来的褒扬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候,忽听映山道君道:“既然你那么勤奋,为师理应给你个嘉奖,就奖励你把你三师姐新买来的灵鱼鱼苗撒到后山各个溪中吧。” “哦,对了,你三师姐为了补偿为师还买了许多鱼食,从今日起,喂鱼的职责便交给你了。” 孟雪川这才反应过来,师父不是夸他,而是在对他阴阳怪气。 映山道君拂袖离开的时候,觑了他一眼,又留下一句话:“再让为师看见你刺一次鱼,往后也跟着为师一起喂猫吧。” 孟雪川:“……” 区别对待至于那么明显吗? 崔辛夷练剑很忙,但这也不耽误她忙里偷闲炼个药,顺便把“细心研究”过的香再送到崔寒樱那里。 崔寒樱收到崔辛夷送来的香囊的时候并没有当一回事,直到她闻到这香囊的香味几乎与她那灵毒一模一样,她才大惊失色,她知道一些这灵毒中的灵药,问了崔辛夷几次这灵毒的方子。 崔辛夷哪里会把真的灵毒配出来给崔寒樱,若是真让崔寒樱发现那灵毒是真的,那岂不是给她自己找麻烦?因此她给崔寒樱的,不过是气味一样的香罢了。 灵信是修真界修士们用于传信的的一种灵术,崔辛夷收了不少崔寒樱的灵信,她是猜得到崔寒樱的灵信里会是什么内容的,可她全当没看着,直接让灵信呈现未读状态。 剑灵见此,只无语道:“崔辛夷,这事也就只有你能干出来了。” 崔辛夷垂眸将刚收到的崔寒樱的灵信放到一边,淡淡答道:“过奖了。” - 九渊剑宗半年一度的门派小比依旧是热闹非凡,几乎宗门内一半的弟子都聚集到了位于主峰前的宗门最大的演武场内。 小比不比一年一度的门派大比,参加的多是些刚入门没几年的炼气期和筑基期的弟子们。 不论是九渊剑宗的小比还是大比,弟子们除了按照宗门排的论道比试,也是可私下约好,报给管事的师兄师姐,排上正式的比试论道的。 崔辛夷与方洲的比试便是这样的形式。 此刻的崔辛夷与孟雪川因着是一个师门的,按照规矩便一同来了演武场,站到了一起等着比试安排。 今日的孟雪川和崔辛夷都是一身便于论道的白色劲装,孟雪川抱着臂,睨了崔辛夷一眼,问她:“崔辛夷,我听说那跟你打赌的方洲今日也突破了筑基,赢他,你可有把握?” 崔辛夷淡淡道:“为何没把握?该担心能不能赢我的是他吧。” 孟雪川一愣,细想确实如此,有小师叔撑腰,就算输了那方洲的确不能拿崔辛夷如何。 当日方洲可是连着逍遥剑道一起侮辱的,就算崔辛夷能忍,孟雪川却是万万忍不了的。 他道:“那人可是连着逍遥剑道和咱们师门一起侮辱的,崔辛夷,你不能输,输了可是给我们师门丢人!我可不想跟着你一起丢人!” 崔辛夷瞥他一眼,道:“你连我都打不过,就别担心我打不过方洲是拉着你一丢人了。” 孟雪川一噎,他从前两天就已经在剑招上赢不过崔辛夷了,他若是嫌弃她输了方洲丢人,那换成他岂不是输得更惨。 孟雪川“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说一句话。 这时候,一道带着讥讽的声音传来。 “真是难为师弟师妹了,还能有这般自知之明。” 崔辛夷和孟雪川抬头看向来人,向他们走来的正是崔仙客,出口讽刺他们的是跟在他身后的方洲。 今日的方洲腰间配剑,神采奕奕,他早就在炼气期许久了,突破筑基是他近日的一大喜事。此刻的他看了同样突破筑基的崔辛夷和孟雪川也不慌,反正他们二人入门没多久,进了内门逍遥剑道的多是实在不愿意屈就外门无情剑道的。 他们剑道天赋多半比不上他,他又比他们入门早了几年,逍遥剑道悟剑意前后都会突破得快一些,就算他们同是筑基期的修士,崔辛夷跟他也是有差距的。 只是可惜了那天打赌打到一半让住在主峰的曛迟道君和映山道君发现了,要不然,赢了崔辛夷,他还能借此机会讨好崔仙客。 想到这里,他向崔辛夷道:“师妹,待会儿论道我定然会手下留些情,女孩子家脸皮薄,师兄是不会让你输得太惨的。” 崔仙客只冷眼看着,不说一句话。 孟雪川却冷哼一声,道:“你算是什么东西,待会儿谁输谁赢还不一定,还敢说给我们手下留情?” 方洲那日并不知道孟雪川是中洲世子,现今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早就为那日得罪孟雪川的事惶恐难安了,只默默噤了声,不敢再多言。 崔仙客听此,笑了一声,对孟雪川道:“孟师弟勿恼,崔师妹刚入剑道,而方洲早已入此道五年有余,比崔师妹强一些也是说得过去的。” 孟雪川本来还因为两家的关系与他亲近,现今早就因为上次方洲侮辱他们逍遥剑道,崔仙客在一旁却不出声对他的好感消耗殆尽。 孟雪川身为中洲洲主独子,与尚未被立为世子的崔仙客不同,有家里人毫无保留的宠爱,他向来是肆无忌惮的。 他道:“入道五年有余,如今才筑基,我还以为这叫方洲的有多厉害,你们无情剑道也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九渊剑宗 孟雪川的这一句话说得方洲是敢怒不敢言, 崔仙客也敛了笑容,他冷笑了一声道:“孟师弟是什么意思?是瞧不上我师弟,瞧不上我们无情剑道吗?” 孟雪川寒声道:“崔师兄, 先纵容师弟贬低我们逍遥剑道的可是你。” 眼见着同是五洲未来继承人的两个人起了冲突, 一时被忽略的方洲却暗自得意了起来。虽他一心讨好崔仙客,想要借机从他身上得到些好处, 可他却分外看不起这些一出生便含着金汤匙的所谓的天之骄子们。 此时往日关系极好的两人起了冲突,能看到这些天之骄子们的笑话,他自然比谁都得意。 他心里得意,嘴角便不自觉泄露了些心思地弯了起来, 他不经意对上边上的少女的眼神, 却突然吓了一大跳。 今日少女满头乌发用两根银簪盘在了头顶,有两个细小的辫子用黑色发绳缠紧了,从她的后脑勺绕到了胸前, 少女眸子乌黑,带着了然一切的剔透。 她轻轻翘起了嘴角, 冲他道:“方师兄, 你我二人还有赌约, 不妨我们先行一步, 去管事弟子那里报备一声。” 她那一笑, 笑得方洲心里的得意一下子被心虚取代, 他慌乱点点头, 应了一声“好”。 孟雪川和崔仙客还在争执, 崔辛夷却不打算管他们。嘴上争无情剑道和逍遥剑道哪一个更厉害有什么意思,实力才能令那些诋毁之人通通闭嘴。 一般报备的弟子都能是被安排在最新比试的, 崔辛夷和方洲报备完毕, 管事弟子便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比试场地。 方洲跟着崔辛夷一步步走完这些流程, 见她原来是真的只是惦记着与他快些比完试,他慢慢放下心来。 这位崔师妹长相惊艳,敢主动请他论道说明人也有几分胆识,可似她这样漂亮纤细的少女,实在不像一个能吃苦耐劳的。 这位崔师妹虽与崔仙客和崔寒樱兄妹同姓,可他从未听说过她有什么背景,崔仙客也未提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看来也不过是同他一样出身散修、家中也无门无派的,方洲暗自想,赢她这样娇滴滴的小美人其实再容易不过。可惜那日曛迟道君突然出现,当初打赌的时候该用传音的,这样至少赢了这小美人说不定能占些便宜。 两人还未正式比试,方洲已经在臆想赢了崔辛夷的场景。 崔辛夷的目光漫不经心落在眼前这长相白净的男修身上,瞧见他眼中的兴奋得瑟,她轻轻皱了皱黛眉。 比试正式开始后,崔辛夷立即召出了惊蛰,手腕一扭,便向方洲刺去。 方洲手里也握着一把银亮锋利的灵剑,准备迎接崔辛夷的剑招。方洲本打算直接躲过去,可眼前这白衣劲装的少女的剑是他意料之外的快,他一时竟然难以闪躲,只好横剑挡于胸前。 两剑相撞发出“铿”的一声清脆的金石之声,剑气也随之发生碰撞,方洲本以为崔辛夷身为女修,虽已经筑基,速度有余,力量上定然不胜他这个素来以力量见胜的。 可挡剑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犯了怎样一个轻敌的大错。 少女手里的剑剑身银亮如水,劈里啪啦的细小闪电萦绕在剑身上,她这剑不知是何来历,剑气极其凶悍。 方洲咬牙坚持,对面的少女面上却很是从容,带起的剑风吹动她白净的额前的碎发,她倏尔勾唇一笑。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31节 忽有一阵巨大的力量冲方洲猛地扑去,方洲松开剑,向后一跃避开这股剑气。 眼见自己已经处在了下风,方洲暗自思忖,这崔师妹的剑来历不凡,她的剑招速度也是奇快,他不能与她硬抗,否则局势绝对不利于他。 他比她早入道五年,光是剑法就练了不知多少日夜,他就不信,剑法他比不上她! 方洲紧了紧手里的剑,心下打定主意,要与崔辛夷缠斗起来,耗尽她的灵力,到时候看她还如何施展这般厉害的剑气。 崔辛夷焉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她轻笑一声,提醒道:“方师兄可得小心了。” 方洲听她此言,忽然想起之前打的赌,心里多了些慌乱。 若真要在崔辛夷面前学狗叫,那岂不是奇耻大辱! 方洲深吸一口气,暗自提醒自己阵脚绝对不能乱,他施展了一个剑招的起手式,动作行云流水,凌厉漂亮,可还没等他施展完,崔辛夷迅如闪电的剑招已至,他慌忙躲避,却被打乱了节奏。 他想要与崔辛夷缠斗,斗剑法,可崔辛夷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 方洲一边躲避着崔辛夷一个接一个的剑招,一边怒声道:“崔师妹,你是什么意思?” 崔辛夷斜劈一剑,划出一道剑气,闻言,轻声道:“哦?师兄,边上有管事弟子和道君观战,师妹可没有违规。” 方洲哑声,若她违规了,观战的管事弟子和道君都会按情况提醒或直接出手制止比试。 可他们无情剑道向来讲究君子之风,若是与旁人论道,不会似崔辛夷这般剑招出得毫无逻辑。他压着满腔怒火,心道,崔辛夷如此动作,简直不是在论道,虽观战的道君未曾制止比试,等结束了定然会给她违规的处罚。 比试违规,纵使他输了这场论道,也只会判他们平手。 方洲渐渐难以抵挡崔辛夷看似毫无章法的剑招,终于被崔辛夷的剑气掀飞到地上,他挣扎着起身的时候,寒光湛湛的剑尖就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作裁判的道君判决,逍遥剑道的崔辛夷赢了这场论道。 待崔辛夷移开剑,收好了惊蛰,方洲仍是有些难以置信,他惊呼道:“道君,她方才出剑很厉,毫不给弟子出手的机会,为何不判她违规!” 那道君本欲离开,闻此停住了脚步,解释道:“那女弟子修的是逍遥剑道,剑法讲究随欲而行,你跟对手论道前,连这些都不了解吗?” 方洲彻底傻了眼。 他向来只听师门的师兄和师姐们贬低逍遥剑道,只知道他们都是一群靠着选逍遥剑道混进内门的弟子,哪里认真了解过逍遥剑道是如何修炼的。 崔辛夷拎着剑,笑吟吟走到他的跟前,冲他道:“方师兄,师妹本来与师兄打赌,其实并无恶意,也是想寻个机会请师兄指教几招。眼下看来——” 她说着,顿了顿,一张俏美的瓜子脸上带了些遗憾之色,摇了摇头,道:“师兄修无情剑道五年,竟还比不上师妹一个入门三月的。看来我师弟说的还真对,你们无情剑道——也不过如此。” 少女最后几乎话放轻了声音,只有离她最近的方洲能听得着。 方洲脸都气红了,却是一言不发,拿起剑就准备离开,崔辛夷却横剑拦住了他,笑道:“师兄,你不会是忘了我们的赌约吧?” 方洲脸色由红转白,他以为少女不说话是一时忘了这赌约,想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离开,却不想崔辛夷还惦记着这回事。 方洲能不顾同门师兄弟的眼光堂而皇之去谄媚崔仙客,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学狗这回事他还是做不到。 他心里羞恼至极,怒视着崔辛夷,绷着脸,一言不发。 崔辛夷道:“方师兄不会想赖账吧?虽我小师叔不在九渊剑宗,但我可是随时都能给他发灵信的。” 方洲牙根咬紧,冷声道:“师妹,这样的赌约,但凡是一个有血性的剑修都不会应的,我不认!” 崔辛夷一边的黛眉抬起,说着还真是当着方洲的面写了一个灵信,方洲偷觑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的果真是崔辛夷向曛迟道君告状的话。 她怎么回事?说找曛迟道君撑腰还真去找?! 方洲见这灵信真的发出去了,才慌了神,对崔辛夷道:“崔师妹,我认赌还不行?曛迟道君除妖繁忙,我们还是别用这些小事发灵信打扰他了。” 崔辛夷瞥他一眼,这人真是当崔仙客的狗腿子当惯了,果真能屈能伸。 她素手纤纤,摊手摆了个无奈的姿势,道:“那怎么办?我的灵信可是已经发出去了。” 方洲:“师妹还是发一条说方才都是误会也不迟。” 崔辛夷意有所指:“师兄的赌约还未履行,怎么能说是误会呢?” 方洲脸色涨得通红,不情不愿叫了两声“汪汪”,叫完他满脸愤恨盯着崔辛夷,崔辛夷点了点头,又开始发灵信。 剑灵早在崔辛夷识海中笑得满地打滚了,它道;“崔辛夷,你瞧他那脸红得哈哈哈哈,他本来长得就白,真是要笑死我了。” 崔辛夷却没有理会,认真写着手里的灵信,又发了一封新的灵信。 - 寒冰筑成的洞府里,张阑清身着九渊剑宗的道袍,盘腿于玉床上打坐。他满头乌发用银冠束起,银狐面具搁在了一旁,少年额前有几缕发丝垂在脸颊一侧,发尾沾在他殷红的唇角,显出几分靡丽来。 他长眉蹙起,在眉间凝成褶皱,细密的汗滴从他的额头沁出,他紧紧闭着双眼,一副很不安稳的模样。 张阑清很清楚,他现在已经陷入了梦魇。 眼前是一片皑皑雪原,他提着剑走在结满了冰的长河边上,四周是一片寂静,没有人,没有半点声音。 长河边上的雪地里却冒出了点点淡紫的小花,让这冰雪之中又含了丝丝生机。 这是他的内境。 修士之中,只有极少数很有天赋和悟性的才可能会在修为修到了一定境界的才有内境。 整个九渊剑宗拥有内境的,除了他,便也只有他师兄映山道君了。 内境外的张阑清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可内境中的他却宛如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只知道无知觉地往前走。他拼尽全力控制着内境中的自己,可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白衣道君向河边走去。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河面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碎冰声,河边的碎冰漂走,白衣渐渐被冰冷的河水浸透。 眼前暗下来,只能看到湖水里的浮光掠影,和湖面上漂浮的块块碎冰,白衣道君一点一点往下沉。 内境外的张阑清大汗淋漓,内心突然生出一股挫败来。 又是这样,他对心法的修炼只能止步于此。 他的师兄映山道君在化神期修为的时候已经能够灵活控制内境中的自己了。 正在这个时候,他眼前画面突变。 耳边传来师兄的声音:“露白,你今日当真要为了她放弃自己的道?” 为了谁?她是谁? 张阑清抬头一眼,眼前是宗门里巍峨的问道碑,平素只有犯了错的弟子才会被罚跪在问道碑前,而现下,跪在问道碑前的人是他。 他听见自己回答道:“是,师兄,她就是我的道,今日我折剑在此,从此再不入无情剑道。” 折剑? 不,他绝不能折剑! 可是内境外的他显然控制不了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将湛卢剑折断,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映山道君带着叹息的声音传来,他道:“师弟啊师弟,当初我就不该收下她,平白惹得你多年道统全毁。” 是师兄的弟子,她到底是谁? 画面又是一转,他看到自己多年萧瑟的住处长满了粉红色的花朵,老树上的树枝盘虬卧龙,辛夷花于枝头迎风盛放。 像是生了许多年。 张阑清拼命从这样的内境中醒过来,冷汗涔涔浸透他的衣衫,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难以置信喘着气,伸手用手背擦去血迹。 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的内境中会出现这样的幻境? 这时候,有一只白色的灵蝶停到了他的肩头,他慢慢平复下来,打开这灵信,却发现是崔辛夷发给他的。 ——“小师叔,方洲不肯履行赌约。” 张阑清怔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还未从内境中出来。 忽然又有一只灵蝶停在他的掌背,他面无表情打开,这又是崔辛夷的灵信。 ——“方才是用小师叔的威名来恐吓方洲的,麻烦小师叔了。” 原来如此。 他捏碎手里的灵信,心中却生了些烦躁,内境是修士内心所想而化,他这几日从未想过崔辛夷,为何内境中的幻象会是他为了崔辛夷而放弃自己坚持多年的道统。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九渊剑宗 崔辛夷往回走的时候, 恰巧碰到脸上擦了块瘀伤的孟雪川,他拎着剑,垂着脑袋一瘸一拐往前走, 整个人身上都萦绕着一层低气压。 少年一瞧见她, 顿时停下了脚步,手下意识地捂住了伤处。 见崔辛夷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 他脸皮烫起来,瞪了她一眼,道:“崔辛夷,你看什么看!” 瞧他那一副炸毛的样子, 崔辛夷都能立马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挑眉道:“师弟, 你方才跟崔仙客约论道了,而且还输得很惨。”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是在毫不留情地往孟雪川伤处捅刀。 孟雪川又羞又窘, 面上却还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把头扭到了一边, 道:“那又怎么样, 修剑道若一味求成败, 那修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崔辛夷瞥了他一眼, 补充道:“师弟论道输了不打紧, 若是论道前与人打了什么赌, 一输把自家师门的名声一起输进去就不得了。” 孟雪川:“……” 他放下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处的手, 道:“我是与崔仙客下了赌, 比试一下谁的道统更厉害,可我也没输给他, 道君判的我们可是平局!” 他话音刚落, 身后传来一道哼笑的声音。 “孟师弟确实没输给我们崔师兄, 不过是崔师兄看孟师弟硬撑着不服输,可怜他罢了。瞧孟师弟脸上这伤,师弟都伤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下面的论道还能不能参加了。” 一个穿着内门弟子袍,腰间缀着名贵的灵玉,头上也插着灵玉簪的男修大摇大摆走过来了。他身上衣物虽与旁人无异,浑身饰物一眼看上去便价值不菲,这明显是一个家底不薄的修真世家子弟。 他下巴微抬,跟在崔仙客的身边,睨着崔辛夷和孟雪川二人,毫不留情地出口嘲讽孟雪川。 “孟师弟口口声声说我们无情剑道也不过如此,也不是被我们这些修无情剑道的揍到连路都走不稳了。” 孟雪川站得直直的,下巴抬得高高的,比这出言不逊的男修还要嚣张,他冷哼了一声道:“林渊,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置喙我的事。比试论道看的都是输赢,道君判了我们平局,就说明我们实力相当,论道中受点伤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位叫林渊的修士脸上浮现微妙的笑容,他狠狠点点头:“对对对,比试论道中受点伤,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话音刚落,围在他身边的一众弟子都哄笑出来。连崔仙客的脸上都露出笑意,望向孟雪川的时候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这群弟子平日里以崔仙客马首是瞻,有些自己也是出身修真世家,往后也不会跟中洲产生什么交集,因此并不怕得罪孟雪川。 虽然赢了孟雪川确实让人狠狠出了一口气,但崔仙客却并不想因此得罪这个中洲的未来继承人。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32节 崔仙客对孟雪川道:“师弟,真是对不住了,比试的时候下手没个轻重,我那里有上好的疗伤灵药,回头定给师弟送去。” 他说罢,又走到孟雪川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林师弟说话直了些,有无礼之处师弟也多担待些,反正逍遥剑道这百年来一直都是如此模样,师弟何必费心为它正名?” 孟雪川却猛地甩开他的手,道:“修一道,便要敬一道,我孟雪川是再混不吝的性子,也绝不会容旁人贬低自己的道!” 崔辛夷正在一旁看戏,冷不丁听到这句话来,正眼瞧了孟雪川一眼。 孟雪川又道:“我与崔师兄打成平手,为何是我羞愧?为何说我逍遥剑道不如旁人?我入门三月有余,而崔师兄入门已经五年了。” 林渊等人停了笑声,讶异地看了一眼孟雪川,他道:“你不会到现在都以为你是实力与我们师兄相当才打了平局吧?” “我们倒是乐意你去找一个入门跟我们崔师兄时日相同的一起来比,可如今你们师门,还能找出来人吗?” 他这话一出,众人们皆立即会意。宗门内谁不知道映山道君是条老咸鱼了,他们大师兄十几年前就已经入门,明明当初是宗门内赫赫有名的天才,众人眼中的门派之光掌门首徒,却生生困在了金丹期十几年,眼睁睁看着比他晚入门的无情剑道的师弟一个个超过他。 他却只能被师父压迫着,每日忙于宗门事务,整日碌碌无为,连每年一度的大比都参加得少,更何况能来参加这小比。 他们二师姐入门也早,可惜修为也卡在了筑基,悟不出剑意,此生难进一步,她都已经放弃转道重修了。 五年前的拜师宴上,映山道君甚至都没收到一个徒弟。如今他们师门能出来参加比试的,也不过孟雪川与崔辛夷二人。 孟雪川冷哼了一声,道:“谁说我们师门无人了?” 孟雪川这话音刚落,崔辛夷便向他看了过去。 他同时也正望向她,崔辛夷正与他殷切的眼神对上,耳边传来孟雪川的传音。 “崔辛夷,我刚才试探过崔仙客的修为了,我能与他打成平手,那这小子必然不敌你。他们欺我们师门无人,难不成你还能袖手旁观!” 还真让她上啊? 崔辛夷纤细的手指正摆弄着垂在胸前的两束小辫,她上一世有闲心弄些花样的发髻,这一世却全无那些闲心了,这小辫还是二师姐兴致来了帮她辫的。 她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抬了抬眉,传音道:“师弟,你觉得我们可真是一个师门的?” 孟雪川声音急切了些:“难不成现在你还要否认我们不是一个宗门的逃避这些?” 崔辛夷轻笑了一声,凉飕飕传音道:“那我可没听你叫过一句师姐。” 孟雪川:“……” 他不情不愿道:“三师姐。” 崔辛夷:“你确定你方才是跟崔仙客打成了平手,而不是他让你的?” 孟雪川哼了一声:“依照崔仙客的性子,他若是真能打得过我,为何不出手直接赢了我?我都还没说他出手狠辣伤人。” 林渊看了一眼崔辛夷,他从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位师妹,冰肌玉骨,姿容非凡,不过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瞧上去有几分弱不禁风。 虽说剑修不看这些,但一般厉害的剑修,就算身材纤细,长得像小白花,但也定然会有一股如利刃出鞘的气质。 显然,这位师妹长了一张易让人怜惜的脸蛋,站在那里,也只像一个精致花瓶,丝毫没有什么剑道天才故意藏拙的内敛锋芒。 他道:“你不会还想让这位小美人替你打吧?” 孟雪川抱臂觑了他一眼,道:“怎么,我师门能打的可是大有人在。”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嚣张,可暗暗瞥向崔辛夷的目光却带着恳求。 孟雪川又抬了抬下巴,对崔仙客道:“崔师兄,你可敢同我师姐比试一番?” 崔仙客看了一眼崔辛夷道:“孟师弟可别说大话,她从前不过是个医修,进内门还是靠选了逍遥剑道。我跟她论道……若是让她擦破块皮,到时候不知道她又要有多委屈,又要跟谁告状。” 崔仙客满口不提他跟崔辛夷的关系,话说到最后阴阳怪气的,确确实实是在讽刺崔辛夷。 他身边的林渊等修士配合着笑起来,显然也是在取笑崔辛夷那娇滴滴的模样。 孟雪川沉默了一下,忽然想起刚认识崔辛夷的时候,他确实也是以为崔辛夷是个靠选了逍遥剑道才进内门的。 可这些日子他日日同崔辛夷练剑,虽嘴上不承认,但崔辛夷确实是修为和剑法都比他提高得块,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崔辛夷的实力。 崔仙客如今这样想,又何尝不是跟当初的他一样。 这时候,那柔柔弱弱、还扎了两个小辫的女修终于出口了,她掀开眼睫纤长的杏眼瞟了他们一眼,声音与她外表一样清脆悦耳。 她道:“辛夷也一直想找个机会与崔师兄过过招,既然诸位都逼我们师门逼到这个份上了,那辛夷就试试与师兄比试一番吧。” 少女白皙纤细的手指握在细长的剑身上,那银亮如水的剑跟她也很是相配,同样的纤细修长,她在手上把玩的时候也瞧上去轻飘飘的。 崔仙客见她不推辞,也急于赢一场比赛找回跟孟雪川打成平局的耻辱,他道:“既然如此,师妹,待会儿别怪为兄手下不留情!” 崔辛夷柔柔一笑,道:“辛夷就提前谢谢师兄赐教了。” 两人在管事弟子那里报备后,一齐登上了演武台。 这时候,林渊环视了一周,突然问道:“方师弟去哪儿了?” 有一个弟子笑着答道:“听说他之前约了与人论道,我方才见他的时候,他脸上红得耳朵根都块熟了,不定刚才输得有多惨呢。” 林渊却微微拧住了眉:“方师弟不是个贸然约着跟人论道的性子。”他平素瞧不上方洲这样只知道谄媚的性子,但也知道,方洲的天赋在他们门内也算上是不错的了。 方洲进门五年,剑法练了那么久才筑基,筑基之内,如今已很少有他的敌手了。 这场门派小比,参加的弟子中很少有越级论道的,依照方洲那样谨慎的性子,又怎么会约一个修为比自己高许多的人比试。 林渊想到这里,心里微微热了起来,不知道是内门中哪门的弟子,筑基修为竟有如此厉害的剑法。回头他定要问问方洲,也与那人比试一番。 输了也不打紧,关键是从旁人身上学些东西也是好的。 - 这日映山道君正在主峰后山拿小鱼干喂猫,猫猫们簇拥着他,让他愉悦得简直有些轻飘飘了。他一时心中一动,伸手摸了摸正低头吃小鱼干的猫,猫咪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威胁声,利爪伸出,狠狠在他手背上留下了三道红痕。 映山道君:“……” 他叹了口气,熟练地从乾坤袋里拿出灵药敷在伤口上,口中道:“幸好前些日子小辛夷送了我这些药,不然今日可没药用了。” 冷不丁一阵风扫过,白芒散去,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抱剑斜斜睨着他。 “都那么多年了,师兄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有出息。” 映山道君不抬头就知道来的是谁,他把剩下的小鱼干放进了盘子里,拍拍手站起了身,向到这的白衣女子道:“真是稀客,师妹怎么有空来看为兄?” 常毓道君冷飕飕道:“看你?师兄,今日可是门派小比,今年不同往昔,你可是收了两个弟子的,如今都懒怠到连自己弟子都不去看看了吗?” “我看你当初让傅师侄代理你管理宗门事务着实不是一个好主意,眼下竟将你惯成了如此模样,师兄可还记得自己上次出主峰是什么时候?” 映山道君还在师门的时候,虽是大师兄,却最怵这个不苟言笑的师妹了。 闻言他还真认真想了想上次出主峰到底是什么时候,随后讪讪笑了笑,道:“师妹,我虽然不出门看他们小比,但也每日都观察他们在演武场是如何修炼的,你就放心吧,今年收的两个师侄都是极其勤勉的。” 常毓道君:“……” 常毓道君:“少废话,快随我去看小比。” 第39章 九渊剑宗 映山道君被自家师妹拖来演武场的时候, 弟子们的比试正如火如荼地展开。 师妹们的徒弟很多,他们一见到师妹来了演武场,都如乳燕投林般地拥了上去, 向自家师父问过安后又向他行礼。 为首的是常毓道君的大弟子侯镜箔, 他一副清隽长相,执剑拱手行礼的时候, 一身颇具欺骗性的文雅气质。 很宅的映山道君本就因为突然被拉出门心情不甚愉悦,现今又见了侯镜箔,心情更不好了。 偏偏侯镜箔是常毓道君最喜欢的徒弟。 映山道君道:“既然师妹的徒弟们都来了,那师妹就去看弟子们的表现吧, 我也要去找自己那两个徒弟了。” 常毓道君拦住他, 闲闲道:“师兄且慢,师侄们交到你手上我还是不放心,不妨我先跟着师兄一起去看看吧。” 于是映山道君就跟着常毓道君到了崔辛夷正在跟崔仙客比试的地方。 目前台上的局势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白衣劲装的女修已经稳稳占了上风,她的剑招很快, 剑法也没有章法, 令人捉摸不透。 崔仙客早已经被她追着打了, 可她似乎并不急着赢。崔仙客急着找她招数的漏洞, 崔辛夷出剑迅如闪电, 已经不是崔仙客能招架得住的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台上那柔柔弱弱的女修一握起她的长剑, 那剑也似乎随着女修变得凶悍了起来, 剑气凶猛,上有闪电劈里啪啦, 一剑刺去, 隐约有雷霆之势。 她身法迅捷, 一跃到半空中,就如同一只燕子般轻盈灵活。 而崔仙客狼狈躲着剑气,像一只抱头四蹿的老鼠。 以为崔辛夷是个柔弱花瓶女修的众人:“……” 这时候才有人反应过来,倘若她真是只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修,那怎么可能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突破筑基。 台上的崔辛夷向崔仙客刺出一剑,淡淡问道:“师兄可认输?” 剑气如一道在半空中移动的利刃,又一次划破了崔仙客身上原本洁净的道袍,也不知道崔辛夷是不是故意的,每次剑气伤的都是他身上的衣物,现今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浑身狼狈不堪。 依照崔仙客的性子,却是个不肯认输的。 崔辛夷又是一剑刺来,剑气划掉了他灵玉制成的发冠,他满头乌发尽数散开,甚至还有头发被截断。 一缕头发飘飘荡荡,落在了地上。 崔仙客心中已经是羞恼至极,显然他也是没有料到,崔辛夷的剑竟然如此快,如今崔辛夷肯继续跟他比下去,他也不过像是猫爪子里的老鼠一样,在临死前奋力挣扎,却还不免被玩弄。 此番若真输给了崔辛夷,他往后恐怕也难在师门中抬起头了。 崔仙客不经意往下看去,正巧看到了人群中一个亭亭立着的女修,是崔寒樱,她面上带着担忧,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崔仙客牙咬得更紧了,他是绝不能在寒樱面前输给旁人的。 跟孟雪川比的那一场,他是有些轻敌了。孟雪川在他眼中一直都不过是一个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脾气坏又整天做梦的愚蠢小公子。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五洲未来继承人中的佼佼者。 因为轻敌,到了比试后场,他已经处在下风了,后来为了赢孟雪川,他才下手没个轻重的,谁知道孟雪川都被揍成那样了,还是个有骨气不肯认输的,非得耗到了他们两个灵力都快竭尽,被判了平局。 若是他没有轻敌,早早将孟雪川解决了,哪里会有后面的平局。 剑气再度袭来,崔仙客已经没有多少灵力躲避了,剑气终于在他的手臂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色从那道口子中溢出来,泅湿了雪白的衣服。 惊蛰饮了血,发出清越的剑鸣声,戾气陡生,剑气更加凶悍。 底下看比试的常毓道君瞧了一眼那剑,转头对映山道君道:“竟然是惊蛰,这小姑娘是你的徒弟?” 映山道君有些骄傲,看着在他看来输赢已定的比赛,抿了一口茶,道:“自然是我的弟子。” 常毓道君向来是个惜才的,不然也不会收那么多徒弟,还帮自己这咸鱼师兄管着他的弟子了。 她叹了口气,道:“看起来是个修无情剑道的好苗子,怎么就拜了个你这样的师父?”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33节 映山道君:“……” 映山道君:“师妹,当初可是她主动选了逍遥剑道的。”他说这话时还颇为自得,冷不丁受到了来自师妹的白眼,他声音顿时哑了。 崔寒樱一直跟在常毓道君身旁,她以往在什么地方都是最受长辈宠爱的那一个,自从来到了九渊剑宗,那也是师门里的团宠。常毓道君也算宠爱她,可她却从未受到过师父一句夸奖。 眼下却听到常毓道君如此夸奖崔辛夷,她一时间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崔寒樱往边上侯镜箔站的地方看去,却见那人正一双素来无波的黑眸,此刻正静静落在台上的女修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抿了抿唇,试探叫了一声:“大师兄?” 那人转过视线,浅笑问她:“师妹有什么事?” 侯镜箔素来对谁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她常常找机会接近他,跟他搭话,可他素来对她也算有耐心,可却也没什么好感。 像是她佩戴上了那可以令人对其有好感的香囊,常毓道君修为高不受影响也就罢了,可侯镜箔如今刚到金丹期中期,为何对他也似全无用处? 他状似还有些厌恶自己,虽他表现得不明显,可他转头的那一刻,崔寒樱还是看见他眉尖蹙了蹙,但很快舒展开来,朝向她的时候,他还是温和有礼的大师兄。 崔寒樱担忧道:“师兄,眼下崔师兄似乎不占上风,这局势可还有扭转的机会?” 侯镜箔:“那女修身法敏捷,出剑奇快,崔仙客输定了。” 崔寒樱:“……” 他明知道崔仙客是她的兄长,却还如此毫不留情说出了战局结果,是真听不懂她想要的无非的一句安慰,还是真的直男啊? 事实证明,侯镜箔说的果然没错,崔辛夷戏弄够了崔仙客,终于也腻了这场比赛,一剑抵在了崔仙客的喉咙处。 崔仙客大汗淋漓,重重喘着粗气,正午的日光很盛,晃得人有些眼花。他有点看不清眼前背光的少女,只感到她的剑尖锋利,闪着森森寒芒。 是杀气。 对,他这会儿感觉到的就是杀气,好像她的剑下一秒就可以刺破他的喉咙,令殷红的鲜血汩汩淌出。 明明眼下的九渊剑宗已到了夏季,他打过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浑身大汗,应当是燥热万分的。 可他却觉得很冷,像是有风带走他皮肤表面的汗滴,水汽蒸发间带走了所有的热度,让他忍不住毛骨悚然起来。 他狼狈摔在演武台上,眼前的白衣少女长剑直直指着他,他像是被猫逗弄厌烦的老鼠一样,该到了引颈受戮的时候。 崔仙客恐惧到极点,心脏从没有跳得那么快过。 一声管事弟子带着灵力的宣告比试结果的声音忽然唤醒了他。 “本场比试,比试双方是崔仙客与崔辛夷,比试结果为崔辛夷胜——” 指着他咽喉的剑终于被其主人收了起来,耀眼刺目的天光终于被阴影吞噬,崔仙客睁开了眼睛,听到周围的人声,才觉得一瞬间回到了人间。 他慢慢从演武台上爬起来,刚站直了身子,便感到有人过来扶住了他。 “师兄,你……你怎么伤成这样?” 是崔寒樱。 他喘着气勉强向她笑了一下,道了声:“没事。” 崔寒樱看着他身上一道道被剑气划伤的伤口,心疼之色简直要从眼中溢出来,她不服气道:“不过是宗门小比,一场同门间的论道,崔师姐却如此伤你。” 台下的孟雪川闻此,却突然朝她道:“崔师妹这话说得不对,在论道中受点伤,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这声音不大,跟他站得很近的崔仙客的同师门的师兄弟们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 林渊闻此,更是脸色涨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偏偏孟雪川还嫌这火不够大,朝林渊哼了一声,道:“这可还是林师兄说过的话。”他一时得意动作过大,不小心碰到脸上的擦伤,猛地抽了一口凉气。 崔寒樱看着这以往暗暗心悦她的少年竟然完全不顾她的感受,当面反驳她的话,她一时间怔怔不知说什么,心里突然涌上一阵失落感。 孟雪川看他们垂头丧气,心情顿时舒畅无比,他向林渊师门等人道:“林师兄,崔师兄,如何,崔师兄入道五年尚且还不敌我入道三月的师姐,逍遥剑道和无情剑道到底哪一个更厉害?”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台下的映山道君和常毓道君也在打量着他。 常毓道君问道:“这也是师兄新收的徒弟?倒是虎头虎脑,挺活泼的,像是师兄喜欢收的徒弟样子。” 映山道君:“……师妹何出此言?” 他收的首徒傅其凇是难得一见的天生剑骨,修行天赋极强,若不是困在了难悟剑意上,宗门内还轮得到那侯镜箔当什么门派之光。 二弟子秀外慧中,三弟子道心坚韧,天赋又强,除了这个讨人厌的小弟子,他是哪哪都看他不顺眼! 不仅偷刺他的灵鱼,出口顶撞他,最过分的是,他还把筑基时师父送的小猫偷偷找了一个母猫送到了母猫身边。 还说小猫长得丑! 简直是可忍熟不可忍,小猫猫还有长得丑的吗? 不过是那只小灵猫毛色斑驳了些,眼睛小了些,养些日子总归是能养好的啊。 映山道君越想越生气,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崔辛夷天天刺他的灵鱼的事来,也忽略了他送的那只猫比起崔辛夷的小白猫确实丑多了。 可在常毓道君看来,自己这不靠谱的师兄性子平时懒得要死,遇到大事像是什么都掌握在手里,小事却总是懒得动脑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收的徒弟个个都是正常的,以往还叫她纳罕无比,现今他终于收了一个脑子跟他一样有点坑的。 她私以为,这叫孟雪川的跟她的师兄才最像。 常毓道君托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儿自己师兄暗自恼怒的模样,开口道:“师兄若是不喜那孟雪川的话,不妨让他给我来当小弟子。” 映山道君抬眼瞥了她一眼,道:“师妹今日是怎么回事,自家的徒弟不管,倒是一个个觊觎旁人的徒弟。” 他们逍遥剑道现如今凋敝成这副模样,孟雪川虽遭他嫌弃,还是留着继承逍遥剑道更好些。 崔辛夷收了惊蛰,下台的时候,正巧对上常毓道君饶有兴趣的目光,她身子一顿,又继续往前走。 常毓道君笑眯眯向她道:“小姑娘,你过来一下。” 映山道君听见自家师妹叫崔辛夷过去,疑惑看了她一眼。 崔辛夷微微垂下了眸子,向常毓道君走去,两个细小的辫子垂在她胸前晃悠,给她添了几分乖巧之色。 她拱手躬身向常毓道君和映山道君行了一礼:“辛夷见过师父,见过二师叔。” 常毓道君和蔼问道:“不必多礼,原来你叫辛夷,姓什么?” 崔辛夷站直了身子,答道:“姓崔。” 常毓道君点点头,转头向映山道君说:“这倒是巧了,你这新收的女弟子倒跟我新收的女弟子一个姓。” 映山道君正抿着茶,闻此却没有接她的话,转而向崔辛夷道:“小辛夷做得很好,都连打两场比赛了,可累?” 崔辛夷摇摇头,道:“多谢师父,弟子并不累。” 常毓道君道:“你这三弟子,一副乖巧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她面上似带了几分可惜;“若当时你选的是无情剑道该多好,要不然现在是师徒的就是你我二人了。” 众人听了常毓道君这番话只觉得她是在开玩笑,可熟知师妹秉性的映山道君却知道,她这话是完全发自内心的。 映山道君瞧了一眼崔辛夷,三弟子一张瓜子小脸,肤白若雪,身材纤细,光是刚比试过,额头上沁出了层薄汗,都有不少男弟子往她身上瞧。 是他这颜控师妹最喜欢的徒弟模样。 他端着玉色杯子抿了一口茶,颇有些无语,怎么今天的师妹就喜欢跟他争徒弟。 常毓道君又看了一眼自己刚收的女弟子,崔寒樱静静站在侯镜箔的身边。她常常听身边的弟子们提起这个小师妹,为崔寒樱简直是说尽好话,崔寒樱相貌不俗,天赋出色,她对这个弟子亦是满意的。 可惜……想到这里,她又叹了一口气,崔寒樱唯有一点令她不甚满意的,就是这弟子不够勤勉,总是找着借口往大弟子身边跑。 想必也是凭仗着天赋不凡,有些恃才傲物了,常毓道君早就想着找谁给她些打击,鞭策一下她了。 可惜若找旁的优秀男弟子,想必效果是不佳的。 她的目光落在崔辛夷的身上,忽然提议道:“我瞧师兄的三弟子与我这小弟子也算是有缘分,今日趁此小比,你我二人亦在场,不妨让她们也比试一场?” 映山道君不同意,立即反对:“小辛夷都连比试了两场了,后面还有宗门安排的比试,不行,你换个人来跟你小弟子比。” 映山道君年少的时候最讨厌长辈们的安排,他成了长辈便格外不想再让自己的徒弟经历这种事。 常毓道君瞪了他一眼:“师兄也未免太过小气了吧,行与不行,不得听听辛夷的意见?” 映山道君问崔辛夷:“小辛夷可愿意跟你二师叔的弟子比试一番,你不用怕,若是真不愿意只管拒绝就是,反正你师父不怕得罪二师叔……” 眼见着师妹听见那句“你师父不怕得罪二师叔”,脸色又要变了,映山道君慌忙补救道:“……大不了到时候找你小师叔撑腰。” 崔辛夷:“……” 有机会能试探崔寒樱的实力,崔辛夷自然不会拒绝:“有幸能与二师叔的弟子过招,辛夷求之不得。” 已经被自己的师父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崔寒樱抿了抿唇,忽然向身边的侯镜箔传音道:“大师兄,师父这般看重寒赢,寒樱若待会儿赢不了崔师姐,会不会给师父丢人啊?” 侯镜箔垂眸看了她一眼,传音道:“哦?你不想与崔师妹比试?” 崔寒樱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侯镜箔的脑回路好似跟她不太一样。一般跟其他男子相处的时候,她说出了这样的话,身边的男子都会细心安慰鼓励她,说她一定会赢了崔辛夷,可为何侯镜箔总将她的话曲解成别的意思。 她稍微凌乱了一下,侯镜箔却突然往前一步,向常毓道君道:“师父,方才小师妹传音与我说没把握赢了崔师妹,不愿迎战。” 他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崔寒樱身上,崔寒樱整个人僵住,一时间手脚无措,脸上慢慢烫起来。 侯镜箔又道:“既然小师妹不愿与崔师妹比试,不知镜箔可否替小师妹与崔师妹比试一番?” 崔辛夷的目光在眼前这躬身行礼的白衣男子和无措的崔寒樱身上梭巡。 识海中的剑灵已经替她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诶,按照话本,这个时候他们不是正该打得火热吗?怎么侯镜箔当场拆崔寒樱的台?他们是闹了矛盾?” 转而,剑灵思维突然发散,惊呼一声道:“我知道了!” 没谈过恋爱的崔辛夷好奇:“他们这是怎么了?” 剑灵道:“他们一定是话本里常有的套路——相爱相杀,欢喜冤家。” “两人同是修的无情剑道,一人为追求剑道巅峰,纵使心中有情,也不得不忽略心中的情意,为了大道故作冷淡,想要令另一人知难而退。” 崔辛夷:“……” 剑灵看她蹙眉,又忙不迭补充道:“也可能是两人爱而不自知,走的前期欢喜冤家后期追妻火葬场路线,现在的男主角作得越欢,后面火葬场的火就烧得越大。” 崔辛夷:“……别编了,闭嘴。” 剑灵讪讪躲进了识海深处,现在的它早就被崔辛夷治得服服帖帖,不敢再有什么危险发言了。 崔辛夷就算感情经验为零,也能听出看惯了话本的剑灵脑补的不靠谱。 也不是谁谈个恋爱都是那么麻烦啊,还火葬场相爱相杀。 原话本里的上界小仙女崔寒樱跟侯镜箔,明明是攻略高岭之花,高岭之花黑化后一系列小黑屋操作,反将小仙女囚禁的套路。 这剑灵,平时咸鱼一条什么都帮不上就算了,看个话本还没她看得仔细。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34节 绑着两个小辫的小美人面上乖乖巧巧,心里却嫌弃地想。 不过眼下侯镜箔这行为,确实跟他在话本里的有些不同。 崔辛夷其实认真想过,到底她为什么能重生回来,她重生前看过的那本如此清楚记录着故事走向的话本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一世的发展又会不会因为她重生带来的一系列改变而改变? 话本里写的也不过一些重要的情节,像流水账一样,她并不知道话本之外的崔寒樱跟侯镜箔二人是如何相处的。 许是……谈情说爱也免不了些摩擦,崔辛夷暗暗想,她还得再观察观察。 常毓道君诧异抬了一下黛眉,自己这位大弟子的性子连她都比不上,就算是佛修都没有他这样清心寡欲的。 他平日里喜好的除了修炼,就还是修炼,常毓道君都看不下去劝他放松放松,他倒好,不仅不听劝,还硬生生将自己逼成了一张拉满的弓。 侯镜箔平日里虽看上去对万事游刃有余,可常毓道君其实很是担心自己这个大弟子。 他主动提出要与崔辛夷比试,也应当是因为崔辛夷那特别的剑法。 常毓道君道:“你主动与师妹论道是好事,可你如今已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可你崔师妹将将筑基,这怎么比?” 侯镜箔道:“这无妨,弟子可以将修为压在筑基期再与师妹比试。” 常毓道君还没说话,映山道君就冷哼了一声扔了杯子。那玉杯骨碌碌滚下来,恰巧滚到了侯镜箔的袍角边上,摔成了几块,碎片迸溅开来,溅到了侯镜箔的脸上,在他那张如玉的面庞上留下了一道殷红的划痕。 崔寒樱惊呼一声:“大师兄——” 其余人纷纷噤了声,意识到这是映山道君发怒了。 侯镜箔不顾脸上的伤痕,立即跪下,背脊挺得笔直。男子垂着眸子,看不清楚神色。 他道:“掌门息怒,若弟子有冒犯之处,甘愿受掌门任意处罚。” 白衣道君不说话,目光沉沉落在他的身上。 常毓道君心疼看了弟子一眼,问映山道君:“师兄这是做什么?镜箔也是你看着一路修炼到金丹的弟子,若是你不愿意让辛夷跟他比试,直管接着让我小弟子来就行了。” 她嘟嘟囔囔的:“这都划破镜箔的脸了……” 映山道君向侯镜箔道:“你且起来吧,是我失态了。” 地上跪着的白衣男子才慢慢站起来来。 崔辛夷看着这一幕,心里很是奇怪,她的师父不是一个喜欢发脾气的人,更多的时候,映山道君像一只大猫,他懒得动弹,懒得发脾气,连门都不出。 就算是惩戒弟子,也会给弟子留个情面,像是上次崔仙客到主峰还灵石那回,映山道君生气归生气,但也只是笑眯眯地将他们扔了出去,却没有交给宗门刑罚堂处置。 这侯镜箔到底是哪里惹到了她师父,让映山道君一听见他说话就发起怒来,竟还扔了杯子,这样刻意地为难一个弟子。 第40章 九渊剑宗 到底这事的起源还是崔寒樱传音给侯镜箔不愿意跟崔辛夷比试, 常毓道君便又问了她一遍。 “寒樱,你是当真不愿与辛夷比试?” 崔寒樱又看了一眼侯镜箔,只见大师兄默默站到了一边, 往常他的道袍总是最是洁净, 可他方才跪了地,如今袍角染尘也好似没有察觉。 她心里担忧是不是大师兄因为她的传音恼上了她, 现在急于挽回自己的形象,便急急应道:“弟子愿意与崔师姐比试。” 崔辛夷刚从演武台上下来,刚歇了一会儿,又得上去了。 剑灵问道:“崔辛夷, 你有把握赢她吗?她在上界的时候可是练了百年的剑的。” 崔辛夷淡淡回答:“比试不论输赢, 我这次,只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实力。” 她撩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提着一把长剑, 与她对峙的白衣女子,便执起了惊蛰。惊蛰也好似感觉到主人这场比试与方才那场一样有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剑身震鸣, 隐隐与她互感。 两人行礼罢, 这场比试便正式开始了。 此时正是日中, 曜日灼着人的眼。 演武台旁人攒动, 不断有人涌入人群观赏这场比试。 能叫掌门映山道君和无情剑道当世第一的常毓道君一同观赏的, 又岂是等闲的比试。 有人认出是他们两个的弟子, 在底下小声窃窃私语:“那头簪玉簪、腰佩香囊的, 不正是常毓道君新收的小弟子吗?我听他们师门说,这女修的剑道天赋, 可是如今的侯师兄都比不上呢?” 那人跟着惊呼:“侯师兄?我以为侯师兄的无情剑道天赋就已经够厉害的, 他小师妹比他还强, 有多强?” 他又撇撇嘴:“反正谁再厉害,也肯定比不上曛迟道君了吧。” 他这话一出,身边那弟子也道:“曛迟道君这样的,修真界多少年才出一个啊。不过听说这崔小师妹身份很高,是北洲崔家丢失多年的小女儿,相貌不俗,有一段时间还从芳华宴上传出她是五洲第一美人呢。” 那人又瞧了一眼台上的两个女弟子,很不屑道:“就她?你开什么玩笑,咱们内门的方师姐不比她好看多了。” “……我看就连那台上跟她比试的女弟子,姿容也胜她许多。” “各花入各眼,方师姐自然是明艳动人的,可却没有她这般出尘之色,我每次见她,都觉得心旌神摇,师兄现在得出这样的结论只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崔师妹罢了。” …… 孟雪川在一旁听了许久,再也听不下去,他气咻咻向那两位喋喋不休争辩的师兄弟走过去,冷哼了一声,抱臂道:“敢问二位可是无情剑道的师兄?” 孟雪川相貌俊秀,那两位师兄弟从没在内门见过他,闻言,只问道:“你是什么人?问我们二人这个做什么?” 一般孟雪川听不惯的,向来是直接怼回去就行,从不用在意结果,反正永远都有人给他收拾烂摊子,他本也打算这样做。 可他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了那日拦住了他、避免了一场他与方洲之间的冲突的崔辛夷,便慢悠悠道:“师弟是谁不重要,想必二位师兄修的是无情剑道吧。二位师兄身为无情剑道的弟子,不知修无情剑道,理应清心寡欲、不为外物所扰吗?” 少年的声音清朗,此时振振有词:“二位于光天化日之下,便这样公然讨论师姐师妹的外表,难道不是痴迷于红颜骷髅、心中有欲求的表现吗?长此以往,两位定然难成大道的。” 孟雪川说出了自己这段时间悟出来的东西,一时间心中也有些豪情涌出,他将来可是要成为五洲最厉害的剑修的人。 女人,只会影响剑修拔剑的速度。 来到九渊剑宗,第一次见到崔寒樱的时候,大概是剑宗的氛围影响,他就觉得自己已经移情别恋了。 他的道侣,从他拿起芒种的那一刻起,便是他的本命灵剑芒种了。 这些只知道讨论女子外貌的东西,竟还修的是无情剑道,孟雪川实在是看不上眼。 他心中嗤之以鼻,可面上却分毫不显,他知道现在在外面,惹了事可没有人给他收拾烂摊子。 那两位猝不及防被说教了一通的师兄弟面面相觑,均是一脸茫然。 这是哪儿来的老六? 显然,孟雪川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表情的不对,现在已经认识到了语言的魅力的他又犹豫了一番,实在觉得这些话不吐不快,便委婉些讲出了自己一开始便想说的话。 “二位这般大肆讨论女子外貌前……难道就没在镜子前照照自己,看看自己是怎样一副尊容吗?” 那两人面色剧变,“你说什么?” - 崔寒樱练剑百年,她就算不甚勤勉,也算得上剑法出色,就算现在换了副躯壳、压着修为,她也以为自己赢崔辛夷是轻轻松松的事。 跟侯镜箔说自己担心赢不了她不过是示弱的话,有哪个男子不喜欢柔柔弱弱、满心满眼是他、自己轻易一句话就能博得她开怀的女子? 而崔辛夷才入剑道几月?就算她是奇才,能有多厉害。 崔寒樱漫不经心地想,这也倒是个好机会,她可以以崔辛夷为跳板,继续让自己天才的名号在门内打得更响亮了。 于是这场崔辛夷拼尽全力的比试,她一开始并没有上心,直到崔辛夷剑走如风,剑招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以现在的修为她根本躲不过去的时候,她才重视了起来。 耳边依稀传来底下的弟子们对这场战局的分析和议论。 “寒樱师妹处在下风了,剑道唯快不破,逍遥剑道的崔师妹剑招如此快,我押逍遥剑道的崔师妹会赢。” “也不尽然,一般无情剑道的剑招都是稳中求胜,别看现在寒樱师妹处在下风,但我更看好无情剑道。” …… 崔寒樱咬了咬牙,看向了对面从容不迫一招接着一招的少女,她手上的剑上的闪电劈里啪啦作响,劈出剑气时,隐约有惊雷声响起。 天光刺眼,少女乌发上的银簪和手里的利刃都映射着幽幽寒光,衣袂翻飞间,她那双如琉璃般没有一丝感情的眼中除了剑,便只有倒映其中的她了。 崔寒樱又惊又不甘。 这到底是什么剑?什么剑法? 她练了百年的剑,竟然一时不敌她这一个入门三月的人。 若崔寒樱恢复她本来的修为,打败崔辛夷是没问题的,可她毕竟是换了一副躯壳的人了,入门这段时日为了凹一个天才人设并不算勤勉,手生又压了修为。 而崔辛夷这三月来修炼勤勉,又刺了几乎整个主峰后山的灵鱼,剑招奇快,也不易被人看出破绽。惊蛰比起崔寒樱手里的普通灵剑,又强出许多。 崔寒樱眉头蹙起,这次是真的认真了起来。 崔辛夷自然能感觉到崔寒樱的不用心,她也不急,一招一式地对着打。直到崔寒樱真的认真了起来,她才跟着用惊蛰划出一道又一道强悍的剑气。 半空中两个少女的身法成了几乎成了两道残影。 常毓道君也不慌,笑吟吟问身边的映山道君:“依师兄看来,她们二人谁能赢了这场比试?” 映山道君瞥了一眼,老神在在,抿了口茶道:“反正我家小辛夷是不会输的。” “依照孟兄来看,这场比试谁会赢?” 方才那两个无情剑道的弟子问道,他们两个听孟雪川侮辱自己,本想揍他一顿,找他的麻烦,却没想到这小子虽修的是逍遥剑道,可实力却比他们强多了。 在修真界哪里会讲那么多礼啊,谁拳头大,听谁的。 因此场面就变成了他们三个排排站,一起观摩点评比试。 孟雪川看了台上几乎是势均力敌的两人,狠狠皱了皱眉头,但他还是抬了抬下巴,自信道:“那必定是我逍遥剑道的弟子胜,这还用看吗?” 那两个弟子又是面面相觑,心下不解,一般逍遥剑道与无情剑道的弟子对上,不都是无情剑道的胜吗?但他们也不敢忤逆了孟雪川,只跟着连连点头,说:“还是孟兄有眼光。” “我看也是那逍遥剑道的弟子出剑更快,赢面更大些。” 台上的这场论道僵持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崔寒樱的估计了,她使出了自己在筑基前期的全部招数,也无法制住崔辛夷。 她的剑实在太快了,那剑又不知是什么来头,似乎比起崔寒樱在上界惯用的那把上古灵剑还要有威力些。 她重重的喘息,方才歇息一刻,那少女已经执剑刺去,银亮如水的剑宛若一道闪电,变成了一道残影向她袭来。 她来不及躲避,只得执剑迎上,一道清脆的金石相撞之声过后,她的灵力屏障便被崔辛夷那把古怪的剑的剑气刺破了。 她只好急急向后退去,躲避崔辛夷追上来的剑。 崔寒樱想要施展剑法,可逍遥剑道的剑又丝毫没有章法,她很快被打乱节奏,精妙的剑法在崔辛夷这诡谲的招数下没有任何用处,反而成了累赘的花架子。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35节 不行,现如今的崔辛夷,恐怕同修为之中,没有修士是她的对手。 可她不能输,崔寒樱想。 她悄悄趁着空隙往台下映山道君和常毓道君坐的地方看了一眼,大拇指偷偷动了动剑柄上一个隐蔽的浮雕,慢慢感受着自己的修为一瞬间即将突破筑基前期,到达筑基中期。 就在这个时候,崔辛夷执着惊蛰刺过来的时候,崔寒樱横剑挡住她的灵剑,她的剑气一瞬间陡增,竟然压过了崔辛夷的惊蛰。 崔辛夷心神一动,立即明白了崔寒樱这是在自己的修为上动了手脚。 剑气相撞激起的剑风撩动少女饱满白皙额前的几缕碎发,她倏尔勾唇朝崔寒樱一笑。崔寒樱见她这样古怪一笑,心里一惊,险些以为她是看出了她的小动作。 可这是不可能的,下界不会有谁会见过有人能随时变动自己的修为的。 就在刹那间,惊蛰的剑气陡增,强悍的剑气一下子将负隅顽抗的崔寒樱掀飞出去。她的身子狠狠撞在了地上,背脊和臀部瞬间传来剧痛。 崔寒樱再抬头的时候,只见带着森森寒芒的剑尖直指着她。 她输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九渊剑宗 可那少女却突然收了剑, 还不等台下的映山道君和常毓道君评判,她便执剑抱拳向他们道:“师父,二师叔, 弟子的灵剑戾气未消, 方才剑突然失控了才不小心将寒樱师妹掀翻了出去。” 趁着这会儿,崔仙客已经奔到台上扶起了崔寒樱, 轻声问她:“寒樱没事吧?” 常毓道君师门的其他人也一齐涌上来,问她如何。 脊背和臀部还在尖锐地痛着,可这样的痛处实在是难以启齿。崔寒樱摇摇头,慢慢顺着崔仙客的力道站直了身子, 她又虚弱朝众人一笑:“多谢大家关怀, 我没事。” 她这会儿想起了崔辛夷方才那怪剑猛烈的剑气,脸上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她很是难堪向台下扫了一圈, 又向侯镜箔站立的地方望去。 侯镜箔并没有像师门的其他人一样过来看她的情况、关心她。 她那能蛊惑人心的灵毒对侯镜箔似乎也全无用处,反而这人还似更加厌恶她。 那谦谦君子般的男子目光停留在崔辛夷身上, 崔辛夷背脊挺直, 站若青松, 正朝映山道君和常毓道君抱拳行礼。 崔寒樱当然听到了崔辛夷的话, 可她被剑气掀飞是实实在在的, 比试的规矩是谁先那灵剑制住对手, 谁便赢了。 眼下崔辛夷已经用剑指过她了, 又听她再向映山道君和常毓道君说剑气掀翻她是自己没控制好剑, 想起自己方才也改了修为,崔寒樱一时间心中又羞辱又心虚。 她怎么会, 怎么可能赢不了崔辛夷。 她不是才入剑道三个多月吗?那逍遥剑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何崔辛夷的剑招这般诡谲莫测? 若是现在赢的是她, 那是不是大师兄现在看的人就是她了。 崔寒樱面上一派淡然,还带着浅笑,仿佛并没有为输了这场比赛而心怀不满,实则心中早已满是不甘。 映山道君自是知道崔辛夷的剑的内情的,他道:“既是如此,便判两人平手吧,不然叫这两个小丫头脸上都不好看。” 他虽是笑着说不好叫崔辛夷和崔寒樱两个人都不好看,可实际上众人都心知肚明,若是判了崔辛夷赢,那面上不好看的恐怕也只有崔寒樱,顶多再加上一个常毓道君。 常毓道君也皱了皱眉头,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管事弟子用灵力宣告完比试结果,孟雪川便扬眉向那两位无情剑道的师兄弟道:“如何?我就说了,赢的必然是我逍遥剑道。” 那两个弟子面色与在场的许多弟子一样,还沉浸在呆愣之中,显然方才的比试带给了他们不少的冲击力,眼下两人心里只有一句话。 逍遥剑道还能这样玩啊。 师兄弟二人反应过来,才拱手向这一脸神气的小公子道:“厉害厉害,孟兄修的剑道果然厉害。” 那师兄面上露了几分不屑,朝他师弟挑了挑眉。 他传音道:“那崔寒樱也不过如此嘛,长得没她对手美就算了,连放养徒弟的映山道君的弟子都打不过,还是我的方师姐最好。” 师弟闻此只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心里却幽幽叹了口气。完了,女神滤镜碎了,看来下次得换个人喜欢了。 崔辛夷与崔寒樱的这场比试看的人实在不少,有不少人被崔辛夷的剑招震撼,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逍遥剑道竟然如此厉害。 一些筑基前期甚至是中期的弟子暗自思忖,换他们上,他们也未必能赢得了崔辛夷。 崔寒樱已经下了演武台,她将手从扶着她的崔仙客手中挣脱出去,朝他道:“师兄,我已经无碍了,师兄尽管放心。” 崔仙客担忧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见她被一群常毓道君的弟子簇拥着,想是应当也无碍,遂点了点头。 崔寒樱拒绝了门内师姐的搀扶,一个人慢慢走到了侯镜箔的身边,她猛然瞧见侯镜箔脸上的神色,便是一怔。 那素日里温文尔雅的男子,一双犹如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崔辛夷,神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侯镜箔一下子注意到了她的注视,立即收了放在崔辛夷身上的目光,转而勾起唇角向她道:“师妹还好吗?” 男子浑身衣白胜雪,又恢复成了那个往日没人比他更讲究的大师兄的模样,一笑宛若二月春风里,杨柳枝轻轻搔着人的脸颊。 崔寒樱呆愣着摇摇头,回过神来又想,方才定然是自己看错了。 宗门里没有没侯镜箔更君子的人了,他怎么可能会露出那样奇怪的神色。 不过侯镜箔居然主动会主动关心她,崔寒樱两颊泛起晕红,心想莫非自己这是因祸得福,轻声道:“多谢师兄关心。” 她转而垂下脑袋,有些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口气,道:“不过寒樱可真是没用,竟然没能赢了崔师姐。” 侯镜箔突然离她近了些,没接她的话,转而道:“师妹,你好似又快要突破了。” 崔寒樱脸上心虚之色一闪而过,她揪紧了衣角,又很快放开,故作镇静道:“真的吗?我好像没有感觉到。” 侯镜箔却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似是认真夸赞道:“师妹的天赋果然不错,一场比试过后,竟然就能突破就快要突破到筑基中期了,师兄当初突破到筑基中期都用了三个月。” 崔寒樱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未来魔子并没有发现什么。她本是温婉的长相,现在却笑得弯了眼睛,露出几分可爱的小女儿情态来。 “那我好像比师兄还要厉害。” 她说完这句话便细细观察着眼前这雪衣男子的情态,以往在上界的时候,倘若她露出那般神情,一般的男子都会露出痴迷之色,为她神魂颠倒。 可侯镜箔却只是顿了顿,脸上又重新现出客套完美的笑来,说:“小师妹确实厉害。” 崔寒樱见他这样的反应,心里自然是失望至极,她悄悄叹了一口气,心想,看来这还得是个长期任务啊。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九渊剑宗 映山道君出来看了两场比试, 已经打道回府了。 崔辛夷正待离开的时候,也被一个男子拦住了。 眼前这人嘴角含笑,眉目清隽, 不正是侯镜箔。 侯镜箔颇有礼节地向她行了个同辈礼, 道:“在下是常毓道君门下大弟子侯镜箔,我知道现在拦住师妹, 是有些失礼,可我方才见了师妹的剑法,实在是高超。镜箔向来醉心此道,不知我可有机会与师妹切磋一二?” 崔辛夷心里警惕了一下, 听他说明来意, 才慢慢放松下来。她的目光在这男子身上梭巡,也慢慢弯起嘴角,露出个乖巧纯真的表情, 回了他的礼。 “辛夷早听说过师兄的名声,师兄天资, 辛夷望尘莫及。”她不紧不慢拒绝他, “不过切磋还是罢了吧, 师兄门内天资出色的师兄师姐众多, 论切磋, 怎么也是轮不上辛夷的。” “师妹还有事, 便先行告退了。” 说罢, 她便转身欲走, 她是一点儿都不想与这未来危害苍生的魔子扯上什么关系的,尽管他现在看起来还是一个人模狗样、醉心剑道的君子大师兄。 这也难保他未来不是一个草菅人命, 令下界沦为地狱的恶鬼。 侯镜箔也没有挽留已经转身的崔辛夷, 只在她身后幽幽叹了口气, 似是很遗憾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反正师兄是很欣赏师妹的剑法的,也盼望将来有一日师妹能站到大比的演武台上,跟师兄比试一场。” 崔寒樱站在不远处,看着刚刚客套夸过她的侯镜箔向崔辛夷走了过去,心里宛若被放在火上煎熬。 若是侯镜箔本来如此便罢了,他对她不假辞色,也对旁的师姐这般,她只会觉得他是一块难啃的骨头,需要多花点时间。 可若是他对旁人不一般了,她心里就生出些不平衡来。 本来的这一切,也应该是她唾手可得的。 她跟崔辛夷的那场比试,若是她一开始没有轻敌,若是她这段时间将已经手生的剑法再练习一番,崔辛夷绝无胜她的半分可能。 若她赢了,现如今被欣赏的人就该变成她了,她攻略魔子的计划便能快上些,甚至还能靠赢过了崔辛夷在名声上更胜一筹。 崔寒樱静静看着崔辛夷也没怎么搭理侯镜箔,转身便离开了,一个想法慢慢从她心中涌现。 - 崔辛夷赢了今天所有的比试,一下子便从门派扬名了。 无情剑道的弟子们向来只知道逍遥剑道的剑招诡谲,可没见过如崔辛夷的剑法这样奇特的。崔辛夷还不知道的是,她逍遥剑道天才的名头,便从小比开始在宗门内打响了。 不少人从现在便开始关注她了,他们都想看看,似崔辛夷这般入门三月多,剑法便如此高超的逍遥剑道修士,到底会不会囿于剑意而终生被困在同一个境界。 当然有不少人想向崔辛夷取经找练剑的经验,林见画便是其中之一。 九渊剑宗上万弟子,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崔辛夷和孟雪川这样的卷王,有崔寒樱这样卷又卷不动、躺也躺不平的,当然也有人完全摆烂躺平的。 林见画便是其中之一。 他出身一个大的修真世家,从出生起便注定要继承家主之位。身为未来家主,按照修真界的习俗,都要求武力上是不能拉跨的。 他六岁便被送到了九渊剑宗修行剑道,他剑道上的天赋也不差,按理说他都入门有十年了,早已是筑基修为,理应有出色的剑法。 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咸鱼,又向来不喜剑道。 于是他依旧弱得刚入门几月的师弟都能轻易把他打趴。 林见画一直以来都很忧心,听说了他的实力,家里那边成天来灵信,督促他好好修炼。等到了督促没有效果后,父亲甚至威胁他说,若是他的剑法还是如此拉跨的话,那他便永远都别想离开九渊剑宗了。 上个月接到这样的灵信,他读完后简直如同晴天霹雳。 若不能离开令他厌恶的剑道,真要一辈子被关在九渊剑宗,那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林见画对于自己这凄惨的命运当然反抗过,可惜反抗无果,不然他最近也不会愁到夜不能寐、甚至病急乱投医,找上了这小比新秀崔辛夷。 回主峰的路上,崔辛夷正思量着今日侯镜箔和崔寒樱的反应,在脑子里复盘着今天所有的比试。 她走到一处草丛,冷不丁腿上一紧,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顿时寸步难行。她低头一看,正巧对上一双明亮至极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即使在有些昏暗的天色下,依旧明亮得似乎在放光。 崔辛夷从没遇上过这样的情况,她身子僵了一下,就听那少年喊出了声。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36节 “师父——” 崔辛夷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是……?” 林见画眼睛亮晶晶看着她:“辛夷师妹,我就是您失踪多年的徒弟啊。” 崔辛夷:“???” 她这是遇上了哪个脑子有病的没关住门让他给跑了出来,就算她没引灵入脉,看他这一上来就抱人大腿、喊人师父的样子,就知道是病得不轻了。 她动了动腿,冷声道:“放开!” 林见画见状麻溜松开了她的腿,从地上爬了起来,道:“辛夷师妹,我是无情剑道的林见画,比你早入门了十年,见你在小比上的剑法实在精妙。师妹考虑不考虑带带师兄啊?师兄任劳任怨,绝对什么都肯为师妹做,是个器修,还能做点小灵器讨师妹欢心。” 原来是个正常人,不是个脑子有病的。 崔辛夷一听到他的名字,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九渊剑宗的咸鱼不少,但那么能躺的也只数林见画这前无古人的第一人了。 她道:“原来是林见画师兄,多谢师兄盛情,我看还是不必了。” 说罢,她抬脚便欲离开此地。 林见画连忙跟了上去,道:“辛夷师妹是不信我么?我是真的很会炼灵器的。” “师妹,求求你救救我吧,剑法上再不能提高,我爹就要让我永远待在九渊剑宗了。师妹三个月能速成剑法,教教我该怎么样速成剑法吧……” 崔辛夷才走几步,耳边不停的“师妹”声就已经吵得她脑壳疼了。 她停下脚步,叹了口气道:“林师兄,不是师妹不肯帮你,无情剑道和逍遥剑道压根儿就不是一个练法,修道之路,关键在于勤勉,师兄还是自己先努力吧。” 崔辛夷一直觉得,她的法子,实在不是一个有普适性的,速成还是得勤奋些,她平日也没有多少空闲来教林见画,更懒得多管闲事。 林见画一张脸都耷拉了下来,但跟着崔辛夷的脚步不停,一边走一边哀求道“那若是辛夷师妹得了空,能不能再教教我?” 崔辛夷:“……没有。” - 崔仙客一脸不悦地回到了自己的洞府,刚打开洞府的门和禁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 他往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看到才阖上了门,不客气冲那人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吗?宗门中人多眼杂,还有许多修为高深的道君,你若是被旁人发现了我可不会救你。” 那戴着斗篷面具的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习以为常地听着他的抱怨。 末了,黑衣斗篷人才问了一句:“你方才输给了崔辛夷?”这声音嘶哑晦涩,像是每发出一个字音都艰难万分。 崔仙客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一股羞愤之情涌上来,眉头猛地皱了皱,道:“关你什么事!” 那人顿了顿,只道:“你从小到大的哪一件事我不曾管过。” 黑衣人幽幽叹了口气:“你可知道,崔辛夷失散在外多年,这乍一找回来,本就比你更得崔韬的喜爱。若她的修为往后比你高,你可想过,崔韬会把世子之位传给谁?” 听到黑衣斗篷人的这话,崔仙客怔了怔。 本来被崔辛夷打败,他就只有羞恼一个情绪,压根就没往深处想过。什么世子之位,什么父亲宠爱,少年这时候真的上心和上头的只有输掉的可耻和妹妹的不够依恋。 别家洲主无不是在自己的孩子刚出生时便将其立为了世子,只有他北洲崔家,许多年没有过世子这个称谓。 崔仙客是介怀过,可想到兴许是父母这些年都为妹妹丢失而忧心,无心顾及罢了。等妹妹找回来了,一定会再提起这件事的,他是长子,世子之位总该是他的。 可等崔寒樱被找回来了,全家都沉浸在团聚的喜悦中了,也没有人提起这件事,他心里小小失望过,也在黑衣斗篷人的提醒下也对父亲旁敲侧击过,可父亲却总似是没听懂他的话。 后来崔辛夷回来了,她是个医修,还是个散修,依照她的情况,做世子是根本不可能的。 就算父亲当初是想在没有找回的妹妹和他之间选一个立为世子,现在也该有了抉择。 可崔韬仍没有提及这件事。 他咬咬牙,道:“我是他的长子,他不将世子之位传给我,还能传给谁?”他说话的声音很大,这一刻却像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黑衣斗篷人冷笑一声:“你别再天真了。” “我从你小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你要努力争,努力抢,这世上有许多东西不去抢的话,是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长子?长子算个什么东西,是长子可不一定就能当上世子。你看看你父亲崔韬,曾经他上面可也是有一个大哥的啊。” 崔仙客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沉默了。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九渊剑宗 崔仙客低声问:“那我要如何, 才能得到世子之位?” 黑衣斗篷人发出了一声怪叫似的笑声,他道:“我教给你的东西,你竟是一个都没记住过!手足之情, 父子之情, 都不过是些骗人的东西,只有傻子才会当真, 权力才不会骗你。你得记得,若要成功上位,须得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黑衣斗篷人道:“她比你厉害又如何, 以前她没回来的时候, 有谁能成为你当上世子之位的威胁!” 崔仙客面色剧变:“你是要我杀了她?” 黑衣斗篷人寒声道:“不然呢,现在她入剑道三月,实力就比你强, 你以为你往后能赢得过她?” 崔仙客面色沉沉,不服气道:“她修的是逍遥剑道, 当初的傅其凇是如何的惊世天才, 也不是因为无法领悟剑意而困在了金丹期十几年, 至今难进一步的吗?” “就算崔辛夷现在比我厉害, 等我们同时到了金丹期, 谁先结婴还不一定呢?” 黑衣斗篷人冷哼一声:“若是她没被卡在金丹期, 反而极快领悟了剑意, 比你更早结婴, 你到那个时候再下手,还有你下手的机会吗?” 崔仙客一时间哑口无言。 他忽然想起, 崔辛夷刚出生的时候, 他其实也是抱过她的, 那时候的妹妹真的是小小的、软软的一团。 她跟别的小孩子都不一样,她生来便雪白可爱,天生爱笑,有人抱她她便使劲冲着那人笑,仿佛从来都没有什么烦恼。 她是一洲之主的小女儿,家中至宝,理应是生来受宠享福、无忧无虑的。 妹妹刚出生的那几天,崔家真的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也是崔仙客记忆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十几年过去了,崔韬和崔夫人都忘了,他的妹妹其实当初是取过一个叫珠珠的小名的。可就在妹妹拥有小名的第二天,她就失踪了,光天化日之下,在府中被人偷走。 崔家人都觉得是珠珠这个小名不吉利,便从没再喊过这个名字。珠珠丢了,这个家也好似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崔韬终年疲于奔波和洲中事务,崔夫人精神恍惚。崔仙客没有什么玩伴,父母对他的关怀也不多,黑衣斗篷人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弥补了他缺失的所有温情。 小小的崔仙客有时候会趴在桌子上,用毛笔在宣纸上写上“珠珠”两个字。 可是黑衣斗篷人看到了他写的妹妹的名字却会生气,恼怒地告诉他,她丢了才好,丢了崔仙客才更有机会当上世子。 这些话长年累月灌注到他的耳中,父母对他也似是毫不关心,他也没有世子之位,以至于他后来便再也没有想过什么“珠珠”。 他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崔夫人也终于意识到了,妹妹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于是便把所有的关怀放在了他的身上。 她不像是在弥补这些年的缺失,更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精神寄托。 崔仙客那时候便知道,父亲不在家,自己说什么,母亲都会应允。母亲的极其懦弱让他总觉得自己更有主意些,反正到最后崔夫人什么都听他的。 这个表面祥和实则早已成了一滩死水的崔家中,生活的是一个个麻木的灵魂。 后来家中失散多年的妹妹终于找到了,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很像那个小小软软的团子,他不再孤身一人,家里也渐渐热闹起来了。 其实崔寒樱刚回来的时候,黑衣斗篷人告诉过崔仙客,崔寒樱的回来是会威胁崔仙客的地位的,让他早日准备对付崔寒樱。 崔仙客确实对崔寒樱展露过敌意,但见她没有丝毫野心,又慢慢与她建立了感情。一家人其乐融融,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妹妹刚出生的日子。 妹妹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她总是很懂他的心思,给了他许多旁人不及的关爱。 崔辛夷回来的时候,家中刚建立的和谐关系却又被打破了。他似乎天生与她气场不合,又厌恶她这样处处咄咄逼人。 正呆愣着,忽然听到洞府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兄长在吗?”传音的是崔寒樱。 崔仙客看了一眼黑衣斗篷人,那人便意会了是有人来了,他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崔寒樱进来的时候不似平日那般欢欣,一张瓷白的小脸上似乎隐隐有愁绪露出。 崔仙客见她这模样,自然是要关怀问候一番,他道:“寒樱是怎么了?瞧上去心绪不佳。” 崔寒樱欲言又止,只道:“确实有一件事令我担心,但我左思右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崔仙客纳罕:“是什么事?” “辛夷妹妹以前做的是散修,按理说她的天赋应当也不会多强,可她却进了内门,练了短短三月的剑,便赢了你我。”她蹙了蹙黛眉,脸上隐含不解和担忧。 听她主动提及了崔辛夷赢了他们的事,崔仙客的脸上也现出不自然的神色。 他干笑了一声道:“输赢本是常事,寒樱也不必介怀。” “倒是你说的她的修为,也似确实是有些问题。”他又皱了皱眉。 崔寒樱见他没意会出自己的意思,便又似不经意间提起:“恐怕三月之间便能改变自己的天赋和迅速提高修为的,也只有典籍记载的魔族能做出吧。” 电光火石间,崔仙客也陡然想起什么,他震惊道:“难不成崔辛夷这奇怪的剑法,乃是什么入了什么歪门邪道?” 这个想法一出来,崔仙客又本是好胜不服输的少年,他便难以避免地往那个方向想了过去。 崔寒樱不再说话了。 顿了一会儿后,她又凝眉道:“兴许是我猜错了,我们比试的时候,映山道君和我师父都在场,若是她真是练了什么邪功,映山道君和我师父又岂能看不出来?” “只是……”她顿了顿,“若是辛夷妹妹因为争强好胜一时间入了邪道,那可真是要影响一辈子的事。” 崔仙客也沉默了半响,他忽然想起方才黑衣斗篷人说过的话,若是没有崔辛夷了,还会有谁会与他争抢世子之位。 有些恶念慢慢从主人心上不经意间暴露的缝隙中涌出来。 他道:“是与不是,不妨我们来试上一试?” 崔寒樱转头看向他:“我们要如何试?” - 崔辛夷终于甩掉了缠人的林见画,她往洞府走的心情都好上了许多。路过二师姐的院子,她想了想,走了进去。 此时夕阳正在半山上,将最后的余晖撒在这个花团锦簇的院子中,给本就繁盛的花朵镀上了一层浅金,更显得站在中间的美人艳丽不敢令人直视。 各种猫猫围在方南书的身边,冲着她温柔地喵呜叫着,跟在映山道君身边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方南书正温柔浅笑着给灵猫们喂着小鱼干,崔辛夷站在门口呆了会儿,才开口道:“师姐。” 美人仍蹲在地上,白净的手摊开放着几只小鱼干,她应声转头,冲崔辛夷一笑,声音柔柔:“师妹回来了。” 此情此景,美人回首,真是要让人心口一窒。 崔辛夷走到她的边上,蹲在地上摸了摸正在吃小鱼干的灵猫的背脊,问道:“师姐怎么想起来突然给猫喂小鱼干了,师父不是一直在喂着吗?”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37节 主峰上的灵猫们因为常年吃二师姐晒的小鱼干,又有一个乐此不疲、简直没有节制喂猫的映山道君,早就一个个胖得快走不动路了。 因此主峰上大家都约好了不再给灵猫们喂食了,就连映山道君喂猫都要开始节制了。 方南书笑道:“我在原先晒小鱼干的配料里改了些,想试试新晒的小鱼干猫猫们喜不喜欢。” 崔辛夷看这群小胖猫们一个个抢着吃二师姐手里的小鱼干,道:“师姐晒的小鱼干,它们肯定是喜欢的。” “我也是来向师姐给蠢蠢讨些小鱼干来的,它长大了许多,吃得越来越多了。” 方南书掩唇一笑,道:“许久不见蠢蠢了,等明日一定去师妹那里瞧瞧那小家伙。” 手里的小鱼干没了,方南书站了起来,去给崔辛夷装小鱼干。 崔辛夷一直盯着方南书的动作,看她分外利落地用布袋装了一大袋子的小鱼干,方南书将小鱼干递给崔辛夷的时候,正对上崔辛夷看她的视线,方南书愣住了。 “师妹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东西吗?” 崔辛夷接过布袋,将慢慢一布袋的小鱼干放进了储物袋,又拿出了一些白瓷瓶朝方南书递过去。 “二师姐这样照顾我,我却不能每次都白拿东西,辛夷是医修,以前炼过些补气、有益于修为提升的灵药,还有些治伤的药,师姐收下罢。” 方南书迟疑了一下,却摇头拒绝了。 “辛夷好心,师姐心领了,不过这些东西辛夷还是自己留着吧,师姐早已是用不上了。” 崔辛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忍不住问了出来:“我见过师姐在院子里看自己的本命灵剑,师姐的剑很漂亮,师姐应当也是个爱剑之人吧?为何后来会彻底放弃剑道?辛夷来这里三个月了,从未见过二师姐来演武场练剑。今日在演武场上也未曾见过师姐。” “大师兄在金丹期困了十几年,也从未放弃过剑道,师姐到底是为了何事?明明舍不得剑,却转道重修,再不拿剑。”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九渊剑宗 “辛夷, 我……”方南书似乎是没意料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眼睛黯了黯,嘴角却弯了起来, 她勉强笑了笑。 “辛夷这是说什么呢, 师姐是剑修,既然选择了逍遥剑道, 便不可能放下手里的剑。辅修厨道,只是因为师姐喜欢给灵猫们晒小鱼干,喜欢给师父师兄还有师弟师妹们做好吃的。像是辛夷喜欢医道,也辅修着医道一样。” 最后一缕余晖被地平线吞没, 天色变暗了, 夜风徐徐吹动着方南书白净脸颊边的发丝,她伸手拂去乱发。 “辛夷还小,你不懂的东西还很多, 往后等你到悟剑意的时候就知道了。” 崔辛夷心道,她上辈子死的时候可比师姐现在的年龄还要大, 师姐竟然还把她当小孩子看。 现在的师姐也不过比现在的她大了几岁。 方南书不愿意说, 崔辛夷也没再追问了。少女握住师姐的手, 道:“往后不论师姐要做什么, 遇上什么样的麻烦事, 师姐都尽管来找我。”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总有一天, 她会变成修真界最强的人之一, 站在权力巅峰,再也不要像上辈子那样, 予人恩惠, 反而受人掣肘。 崔辛夷从没亏欠过任何人, 唯有张露白的死,像一座沉重的大山狠狠压在她的心头,让她不敢在修炼上有一丝懈怠,只想筹谋着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达成所想。 想到这里,她忽然记起,自己给张露白炼制的灵药还不知道效果如何。 她前世认识张露白的时候,正是因为他因为同时身怀人族和妖族的血脉而发生了血逆之症、痛苦不堪时。那时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血逆之症,研究了许久,也只能帮他缓解发病时的痛苦。今生她早早便开始研究如何根治血逆之症,眼下终于研制出了灵药。 据张露白说,他的血逆之症是二十岁生辰的那一天开始发病的。 崔辛夷不知道张露白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但她记得张阑清好像也快二十了,他也是半狐,按道理,张阑清应该也快是犯病了。 不如拿张阑清试试药? 崔辛夷找人试药并不是说对自己的灵药没自信,而是她一直比较追求完美,她一般新研究的灵药都是自己亲自来试,务必要使药效达到她的期望。 她对自己灵药的安全性还是很有把握的。 整个修真界兴许也就只有她一个人研究血逆之症了,给张阑清用她给张露白准备的灵药,帮张阑清治好他的血逆之症,就算是她对张阑清帮她试药的答谢吧。 崔辛夷这般想着,便又给张阑清发了一封灵信。 方南书瞧见她在写灵信,还纳罕地问是写给谁的,崔辛夷如实回答,说是找小师叔问些修炼上的事,方南书便没再继续问了。 崔辛夷走的时候,又从方南书那里带走了许多吃食,她是知道二师姐是九渊剑宗里有名的食修,每次做了好吃的就会分给宗门里许多人。 旁人来问她讨要什么吃食她一般也不会拒绝。 二师姐做好吃的容易,可送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崔辛夷每次瞧她走遍整个宗门给人送吃的便格外心疼她。 让旁人自己上门来领不行么? 二师姐说师父喜静,她怕找她讨要吃食的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到时候反而是惹得整个主峰不清净,也怕打扰了大师兄做事和她跟孟雪川修行。 崔辛夷皱皱眉,很想劝师姐拒绝几次,这些吃食又不像她的灵药那样是缺了就会死的东西,这些人倒是仗着师姐好说话,每次都那么厚脸皮来讨。 可看到师姐每次忙碌却也乐在其中的样子,她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反而好几次都主动请缨帮她送东西。 这次也如往常一样。 九渊剑宗已经入夜了,崔辛夷走了大半个宗门,才把做好的灵食送到各峰道君和弟子那里。 往回走的路上,她忽然警觉身后似是跟了什么人。 快入夏了,凉凉的夜风吹过,带走几分空气中浮动的燥热。白衣少女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静静将乾坤袋里的惊蛰拿了出来。 “阁下是何人?跟了我一路,为何藏头露尾的,连个面都不敢露?” 静了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少女这时候回头,却看见孟雪川正大摇大摆从一边的林子里走出来。 少年抱着剑睨着她,道:“怎么?这宗门的路就只许你一个人走了,我四处走走还不行么?” 他的目光又落在崔辛夷那把隐隐颤动的剑上,道:“白天砍人砍上瘾了,晚上找不到人砍了,非要找个由头砍砍师弟?” 崔辛夷:“……” 她心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孟雪川,还真是虚惊一场,她还以为是有人跟踪她。 “砍你?你以为比剑法能胜得了我?师弟还是多拿出些时间好好修炼吧。”她收了剑,边走边道,突然回了头看孟雪川一眼,“等师弟赢了我再说。” 孟雪川站在原地,被崔辛夷那鄙视他的话气得心头血气翻涌。 不行,等回去他一定要狠狠卷她,这次一定要比她先结丹! 孟雪川回到主峰自己的洞府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一个不速之客正等着他了,是深夜来此向他道歉的崔仙客。 尽管崔仙客之前出言不逊,可他们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情分不浅,也不是一次两次的矛盾就能彻底决裂的。 孟雪川至少被当成了世子养了十几年,他就算再混不吝,也知道与旁的洲主未来继承人因为一件小事彻底撕破脸皮有多不妥当。 就算不打算再跟崔仙客深交了,那也至少要保持表面上的情分。 崔仙客来跟他道歉也实在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方才他在遇到崔辛夷前也见了他一面,当时的崔仙客就想跟他道歉,可孟雪川想,反正是崔仙客管他道歉,傲娇的小公子矜持了一下,给了他个好脸色,却没有立即答应。 虽说道歉是越早效果越好,可崔仙客深夜来此却是孟雪川万万没有想到的。 “你怎么来了?”孟雪川冷冷道。 崔仙客倒是笑容满面:“孟师弟,白日的事是我一时年少气盛,师兄在此先向你道歉了。” 孟雪川手扶着洞府的门,听见他这话,停顿了一下,才开了门上的禁制,侧了身子留了个空隙,哼了一声道:“先进来吧。” 崔仙客意外看了他一眼,道了声“多谢”,便跟着孟雪川进了他的洞府。 孟雪川一进门,一只浑身斑斓的胖球便向他扑了过去,孟雪川熟练地接过胖球,抱在了怀里。 崔仙客定睛一看,原来那团胖球竟然是一只灵猫。这只猫的长相是崔仙客平生未见的奇特,它浑身杂糅了猫身上几乎会出现的各种色彩,有黑的、灰的、橘的、白的,且这些色彩深浅分布不一,色块大大小小。 这猫身子奇胖,眼睛又极小。 简而言之,就是前所未见的丑。 偏偏一向对任何事都不太上心的孟雪川将这只猫当成了宝贝一样抱着,还用手抚摸着它的脑袋,问了它一句:“丑东西,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那被唤作“丑东西”的猫喵呜地叫了一声,努力用头去蹭孟雪川的手。 崔仙客:“……”别说,这猫的名字还挺贴切。 他狠狠被这副俊男丑猫的搭配辣了一下眼睛,才想起了正事:“孟师弟,我们自小相识,我与孟师弟的情分总不能因为这一件小事就被毁了吧。” 孟雪川撸猫间隙瞥了他一眼,才道:“崔师兄别说了,我可不想因为不肯原谅你被说成小肚鸡肠。” 崔仙客:“……” 听起来像是原谅他了,怎么那么让人不痛快。 他默默忍下了这种怪异的滋味,又找了个由头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来。 “师弟这猫长得倒是别致,竟然喂得那么胖,不知平日都吃些什么?” 孟雪川心里已经有些烦躁了,这崔仙客道歉都道完了,怎么就一直不走。 他无语偷偷翻了个白眼,才道;“当然是我二师姐做的小鱼干,我二师姐人美心善,于食道上颇有天赋,做的小鱼干是一绝。崔师兄来了宗门已经五年了,总该不是没听过主峰上养的猫都是吃的二师姐的小鱼干吧?” 崔仙客素来也是一个骄傲的人,听到孟雪川跟他说话的态度又岂能不气恼,不过这会儿他暗暗压下了。 只笑着道:“我在宗门里听过许多次方师姐的美名,听说找方师姐讨要些吃食,方师姐都不会拒绝,这可是当真?” 孟雪川听此,一时间不说话了。 这在宗门里确实不是什么秘密,可他知道方南书平日里跑来跑去送灵食有多麻烦,师姐善良到从不知道拒绝旁人。 他心头躁意更盛,恨不得将崔仙客赶出去。 又是一个想吃白食的! 孟雪川凉飕飕道:“师兄还是少吃些灵食吧,无情剑道讲究清心寡欲,你总是贪图口腹之欲,多少是对修行有碍的。” 崔仙客闷笑一声,道:“我知道师弟不想方师姐操劳,说起来——”他话音一转,“你们师门的手足之情可真是羡煞旁人,我方才还瞧见崔师妹替方师姐跑腿送灵食。” 孟雪川道:“那是自然。” “崔辛夷那厮瞧上去刻薄嘴毒又不近人情,倒是真的对二师姐好。” 洞府里的烛台上烛火突然爆了一个灯花,崔仙客的目光落在那忽明忽暗的烛火上,轻声道:“是么?” - 崔辛夷回到洞府后并没有放松下来,她握着笔狠皱着眉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手中笔上的墨水泅湿了她洁白的衣角她也不顾,崔辛夷向来是如此,一旦沉浸在医术中,便是什么事都很再难分走她的心神。 她研究灵毒之术研究了许久,凭借着她的天赋和悟性,她一直都很顺利,直到到了灵蛊这部分内容。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38节 这不是简单炼些药就好的事了,她需要养虫子。 她写了许久,终于停了笔,蠢蠢爬上她的桌案,趴在她正写的宣纸旁,喵呜喵呜地叫着。 崔辛夷撸了一把它的背脊,示意它到一边玩去。 往后的事情,得尽早做打算,她还准备买些灵器,看来改日得出宗门一趟了。 正这般想着,她忽然记起,按照话本里的时间线,小比之后还发生了一件促进崔寒樱和侯镜箔感情的重要事情来。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九渊剑宗 话本里, 侯镜箔本来就对这个新来的师妹颇有好感,可崔寒樱却实实在在将他当成了自己的攻略对象。 她勾引他,他步步沦陷。 真的使崔寒樱对侯镜箔心动的一个契机, 便是侯镜箔的一次英雄救美。 原话本里的崔寒樱是个心怀天下、关心天下苍生的形象, 她怀疑九渊剑宗里的禁地有魔气,许是关押的有魔族余孽, 便想着进禁地一探。 可是她在禁地探了许久,看到的都是禁地里浓郁的魔气,连个魔族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身上的仙器也显示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魔物,除了她, 连个活物都没有, 她便准备离开,可回去的时候迷了路,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出口来。 就在崔寒樱迷茫无助的时候, 侯镜箔察觉到了她不在峰上,通过弟子玉牌定位找到了她。 “从天而降的白衣道君宛若一束光照亮了崔寒樱, 她内心的无助如潮水般退去, 那人紧紧拥着她, 带她飞出了这片瘴气中。崔寒樱能感觉到男子胸膛的温热, 她心脏砰砰的跳, 一时间连瞧他一眼都不敢。” 崔辛夷:“……” 她道:“你能别念那话本了吗?” 剑灵立即道:“一时兴致来了罢了, 我现在就闭嘴。” 后面更令崔寒樱与侯镜箔感情迅速升温的是侯镜箔因为这件事受罚了, 他私闯秘境救崔寒樱, 按照规矩与崔寒樱受了相同的责罚。 两个人被罚在宗门悟道碑前跪上半个月,反省自己的错误。 本就是暧昧不清的两个人, 眼下又是月下同跪, 感情自然不断升温。 可在崔辛夷看来, 侯镜箔知道了崔寒樱在禁地,不去叫自己的师父来救她,反而只身闯入有着未知危险的禁地,可真是降智行为。 后面他跟崔寒樱一起罚跪更是如此,都是他自找的。 她这般想着,突然意识到,之前还觉得话本内容有现实有些偏离,眼下不正是个好机会,可以好好看看到底那话本里的事情到底是不是都会发生。 - 这天,方南书正巧去给一个弟子送灵食,送完路过一片幽深的丛林,里头都是参天的古木,地面上常年不见阳光,已经长满了潮湿的苔藓。 丛林里幽暗望不到边,四处静得可怕,瞧上去便让人心里发怵。 方南书很少来这边,但也知道这里面就是一处宗门禁地,据说里面关押着一个魔族,是以常年有魔气萦绕其中。 宗门内的弟子皆不可入内,若是入内便会受到很严重的门规处罚。 前两年还有一个弟子误闯入内,据说他的师父找到他的时候,那人已经被魔气侵蚀得脸都毁了,身上多处溃烂,还是凭借他的衣服才认出他是谁来。 原本众弟子还对这处禁地里关着魔族余孽的传闻不相信,经此一遭,大家都信了个七七八八,愈发不敢往这边来。 方南书脚步加快,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正在路过禁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穿着宗门弟子服的弟子正往禁地入口慢慢走去。 她心里一紧,左右看看,见只有自己一人,便不暇思索地朝那人喊道:“道友,道友留步!那里是禁地!” 可那人却全似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往禁地里走。 方南书喊了他好几遍,那人统统充耳不闻。 她咬了咬牙,便也跟着那弟子往禁地的入口冲去,想要拉住他。 - 崔辛夷收到这封陌生的灵信的时候满腔疑惑,灵信上写着方南书已陷入宗门禁地,让她速速来营救。 崔辛夷心道这是谁发来的匿名灵信,不会是玩她的吧? 可若是真的呢? 自重生后,崔辛夷做事,便愈发习惯以最坏的结果去推测整个事件了。 倘若这是真的的话,那告知她方南书已陷入宗门禁地的那人,到底是抱着怎样的目的? 若是单纯针对二师姐的话,那人大可把这消息告诉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人。可方师姐向来与人为善,是宗门里有名的老好人,针对她的可能性并不大。 反倒是崔辛夷,近来刚在小比上赢了崔仙客师门的人,依照崔仙客那小肚鸡肠的性子,是针对她的可能性大些。 想到这里,崔辛夷腾地起身,捏碎了一个瞬移的符箓,转眼来到了宗门禁地口。 四周没有一丝风,禁地门口也是空无一人。 来晚了,还是这压根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计谋? 崔辛夷发给师姐的灵信也久久得不到应答。 正在这时,崔辛夷突然眯起了眼睛,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崔寒樱正站在不远处,她没有发现崔辛夷,却跟她一样,往禁地门口的方向看去。 崔仙客说过这个计谋万无一失,本来崔寒樱也是想着自己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事情全交给崔仙客来做,她就等着崔辛夷因为误闯禁地被罚的消息。 可侯镜箔没在峰上,出去办事了,她又素来无事,便想着来看一眼。 正焦急等着崔辛夷的身影,忽然,崔寒樱闻到一股甜腻至极的香气,那味道又仿佛陈年佳酿一样令人沉醉。 她一闻到便觉得脑子昏昏胀胀的,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崔辛夷从背后托住身子软倒的崔寒樱,将她背到了背上,便往禁地入口走去。 剑灵惊叫道:“崔辛夷,你这是做什么?你进禁地还要带她一起?” 崔辛夷声音淡淡:“你以为像崔寒樱这样的人,她会像话本里那样主动进去查看禁地里到底有没有魔族余孽?”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九渊剑宗 剑灵“啊”了一声, 颇为正经道:“可是你就不怕禁地里有危险吗?禁地里不一定有魔族,可在魔气浓的地方待久了,一定会损伤你的经脉, 损害你的修为的。” 崔辛夷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也想过那人诱她进禁地的目的就是想把她困在禁地之中。 待上一两个时辰还没什么,若是关上一天两天的, 魔气侵蚀,就成了极大的危害了。 崔辛夷的声音格外冷静,她道:“话本里除了崔寒樱与侯镜箔的感情线,其余几乎没有不属实的, 崔寒樱探过禁地并没有魔族, 我跟着崔寒樱,禁地里有危险的可能性不高。” 反正这次她到底是要进禁地的,既然现在这剧情不一定会发生, 那她就亲手推动它,看看到底侯镜箔还会不会英雄救美。 更何况, 二师姐是有可能在禁地中的。 崔辛夷看了一眼天色, 此时夕阳快要落山了, 天要黑了。 话本里侯镜箔是天黑了之后就发现了崔寒樱失踪了, 他很快定位到了她在禁地里。 崔辛夷又给映山道君和大师兄发了一个灵信, 也告知了他们一番这里的情况。若是大师兄和师父稍后也找不到二师姐, 让他们也来禁地中救人, 不过她悄悄隐瞒了自己也进了禁地的事, 只说自己也去找师姐了。 若让师父和师兄知道她也偷偷进了禁地,又联系上莫名其妙出现在禁地的崔寒樱, 往后总是解释不清的。 只盼着师父师兄不要突发奇想拿那弟子玉牌找她, 算了, 若真找了,到时候再圆吧。 做完这一切,白衣少女将崔寒樱扛在肩膀上,脚尖一点,往禁地而去。 - 杀了最后一个妖兽后,张阑清收了剑,打开了崔辛夷发过来的灵信。 玄衣少年微微蹙着眉,展开灵信看,崔辛夷在上面问了他生辰是什么时候,又问他什么时候回宗门,说是有要紧事要找他。 他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她问这个问题做什么?张阑清并不觉得崔辛夷能有什么要紧事找他。 前些日子在内境中看到的场景令张阑清困惑不已,他查过许多典籍,其中最可靠的说法是内境确实可能是未来的预示。 张阑清向来不信天命,就算是修真界一直流行着什么气运说,他也从未放在心上,凡事都可以靠着努力夺到手,不想要的都能通过毁掉就不会被人强塞进自己手里。 他虽然一直以摈欲绝缘来要求自己,可骨子里的妖性却是改变不了的。内境里看到的东西,实在影响不了他什么。 玄衣银面的少年微微垂眸,摩挲着手里的信纸,他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将其握在一起,再展开手掌的时候,一堆齑粉从他掌心中倾斜而下,飘飘荡荡落在满地殷红的血泊和妖兽的断臂残骸中。 他目光沉沉,看了一眼天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夜色渐浓,月上柳梢,一身白衣的男子提灯往一处洞府去。 侯镜箔身穿一身白衣,头戴玉冠,连靴子在鲛灯的映照下都白得似乎会发光。 白日时师父曾托他将一本典籍送给崔寒樱,可他白日琐事多,无暇顾及,此时天色才刚刚完全黑下来,便只能此时送到崔寒樱的洞府中去了。 他到了崔寒樱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却久久无人应答,他细看,发现门上禁制未消,此刻崔寒樱是不在洞府中的。 侯镜箔刚从演武场回来,也没有在那里看到崔寒樱的身影。 不在洞府,也不在演武场,她还能去哪儿? 侯镜箔可没有耐心等崔寒樱,他找到师父托他保管的弟子玉牌,想看一下崔寒樱的位置。可定位之后,他却微微皱了皱眉。 定位的崔寒樱竟然在宗门禁地之中? 他想起今日常毓道君外出访友,恐怕无法告知师父。他也不急,只往主峰去,打算将弟子失踪在宗门禁地的事禀告掌门。 可他刚到主峰山门口,便罕见地看到了掌门首徒傅其凇正御剑从他头顶飞驰而过。侯镜箔动作顿了顿,忽然想起了宗门内的禁飞令,能让一向守规矩的傅其凇那么放肆在宗门御剑的?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侯镜箔刚抬头,就看见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映山道君竟然也出现在了山门口。 身姿挺拔的男人似乎是刚刚睡醒,浑身懒洋洋的,他打了个呵欠,才正眼看了侯镜箔一眼。映山道君一看到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讨厌的东西,立即皱了皱鼻子,扭过头去。 侯镜箔有事要求映山道君帮忙,此刻也全当是没看着,只上前向他行礼,道:“见过掌门师伯。”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39节 映山道君不理睬他,只脚步缓缓挪动,正打算从他身边绕过。 侯镜箔又赶紧道:“掌门师伯,弟子师妹崔寒樱现今已陷入宗门禁地,师父又不在山门,可否请师伯出手,帮弟子找回师妹。” 听见他说这话,浑身慵懒的男人终于停住了步子,他淡淡瞥侯镜箔一眼,终于道:“挺巧的啊,今天怎么一个个的都往宗门禁地里跑。” 侯镜箔正满头雾水,看着映山道君说完这话后却又继续往前走了。 他又走了几步,才转身对仍拱手在原地行礼的侯镜箔道。 “既然你师门的小师妹也陷入禁地了,那不妨跟本座一起去禁地吧,本座师门也有两个不争气的弟子进了禁地。” 侯镜箔猛地抬头,下意识立即问道:“敢问师伯,是哪两个弟子?” - 崔辛夷进了禁地后,眼前一片雾蒙蒙的,本来夕阳都已经在半山腰了,终年不散的雾气和高耸的古木遮住了光线,这里只会更昏暗。 地上是潮湿的苔藓和凌乱的树枝,四周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一个活物。 越往里走,魔气愈发浓郁,崔辛夷熟练地封住了体内的经脉,防止其自动吸收魔气,对修为造成伤害。 她慢慢意识到,这样的环境,跟她前世魔子带领魔族侵占后的地方一模一样。这里,实在是很像长期有魔族生存的地方。 崔辛夷心里起了一丝疑心,莫非是崔寒樱用仙器也没查探出,这里是有魔族的。 还是在他们来这里之前,被囚在这里的魔族就已经死了。 她不再继续往前,跳上了一颗枝干粗壮又长得极高的古树,将仍在昏迷中的崔寒樱放了上去。 崔辛夷想了想,又在树干隐蔽的地方各放了几块留影石,做完这些,她才拍拍手,从树上跳下来。 她又刻意在树干和树的四周留下了些易于被旁人发现的痕迹。 留下留影石不过是崔辛夷的备用选项,她还要去找师姐,根本没时间留在这里守株待兔。 想起师姐,她又忧心了起来,若师姐进了禁地是为了诱使她进入禁地的假消息还好,可怕就怕在不知道师姐到底是因为什么进了禁地。 更糟糕的情况是师父和师兄也不能及时找到师姐。 崔辛夷不再耽搁,立即往密林更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在沿途留下标记,去找寻师姐的踪迹。 苔藓潮湿,很容易留下斑驳的脚印,崔辛夷也确实在地上看到了不少痕迹,像是前不久才有人走过去踩上的印记。 她心里怀着希望,继续沿着这些痕迹往前走。 可刚走没几步,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她立即停下脚步,右手慢慢将惊蛰从乾坤袋里拿出握在手上,左手拿出了许多攻击型的符箓。 手里夜明珠的照耀下,厚实的灌木丛里,隐约有一个黑色的身影。 崔辛夷紧紧盯着那里,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手心里都沁出了汗水。 那个正在动的黑色的影子也顿了顿,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它又动了起来,似乎要转过灌木丛,朝崔辛夷走去。 崔辛夷已经是满头冷汗,她握紧了惊蛰,猛地朝那个黑色影子刺出一剑,那个黑色影子闪了一下,躲过了凶悍的剑气。 她手里一紧,一个温热的东西便桎梏住了她的手腕,还不待崔辛夷奋力挣脱,一道清浅的熟悉声音便在她的耳边响起了。 “是我。” 这是张阑清的声音。 崔辛夷一怔,执起夜明珠一照,只见幽幽的光线下,银狐面具反射着白光,少年垂首,面具下的黑眸发亮。 崔辛夷周身松懈下来,她退后一步,慢慢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将手腕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 崔辛夷诧异问:“小师叔怎么在这里?” 张阑清垂眸看崔辛夷,她走了许久的路,衣衫已经有些不整洁了,但夜明珠下,少女的脸庞白净,一双眸子乌亮。 他移开目光,看向一边:“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同你师父和师兄说你在外面找你师姐吗?” 崔辛夷移开视线,微微有些心虚,她已经在想回去后如何向师父和师兄圆这个谎了。 张阑清自从昨日接到崔辛夷的灵信后,也是今晚刚刚回到了九渊剑宗,他想到崔辛夷说的找他有要事,本不打算理睬她,可还是去了崔辛夷的洞府去寻她。 可崔辛夷的洞府设着禁制,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他给崔辛夷传音,也不见她回。 张阑清找到了正在睡觉的映山道君,叫醒了他问崔辛夷在哪。映山道君迷迷糊糊醒过来,才发现了崔辛夷的灵信,这个时候,傅其凇也恰巧找来。 于是三人便一齐去禁地找崔辛夷和方南书了。 崔辛夷听张阑清讲了前因后果,又听他问道:“说罢,你为何进了宗门禁地?你是怎么知道方南书也在禁地中的?” 张阑清出了一趟宗门,眼下还没有换回宗门统一的道袍,身上穿的还是出外除妖的时候会穿的窄袖玄衣,他头发高高束起,有发丝垂在他的脸侧,半面银狐面具下,少年的唇色殷红,下颌线精致,肤色若玉。 他说完这句话,又向崔辛夷看去,崔辛夷撞上他的视线,瞧见他面具下一双仿佛已经洞察一切的凤眸。 她心里一咯噔,不免有些心虚,心道现在进禁地实在是太冲动了。 少女对上张阑清的眼睛,心中虽慌,表现得却颇为从容,她面上满是担心:“小师叔,我是收到了一封匿名的灵信,说是二师姐陷入了禁地,我才慌张给师父师兄发了灵信,再进入禁地找师姐的。” 张阑清静静看着她,不经意问道:“你为何不等掌门和你大师兄一起?连自身安危都尚且顾不上,还想着去救旁人。” 崔辛夷却突然推了他一把,打断他的话,焦急道:“小师叔,这些等回去再说,我们还是赶紧往前走吧,这是比我还早来到禁地的脚印,说不定是师姐留下的痕迹。” 张阑清反手捉住她推他的手,道:“你师姐已经安然无恙,走,你跟着我一起出去。” 崔辛夷听到方南书被找到,顿时松了一口气,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来做,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这趟总不能白跑,最起码,得找个机会将那些留影石拿回来啊。 她的手往后缩,想像上次那样让张阑清松开她,可这次的张阑清却没有松手。 崔辛夷把被他禁锢住的手举到他跟前,笑道:“小师叔,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危险,不妨小师叔先松开我,我跟着你走。” 张阑清却微微眯起了眼睛,道:“你怎知这里没有危险?” 崔辛夷心里又是一咯噔,她眼睛微微睁大,露出了些震惊之色:“这里除了魔气浓郁些,也好像没有其他活物,怎么会有危险?” 张阑清细细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她这惊讶的模样演得真是入木三分,竟让他一时也分辨不出真假。 他没再说话,只是将崔辛夷的手腕握得更紧了,拉着她便往外走。 崔辛夷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几乎要小跑起来,才跟上了他的步子。 少年的声音冷淡,道:“你可知宗门为什么要设此处为禁地?” 崔辛夷也好奇这个问题,明明这里也不过是有些魔气,她大概猜到了一点,便道:“应该是怕有弟子误闯禁地,被魔气侵蚀,伤了经脉吧?” 张阑清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会不会被魔气侵蚀,你自己感觉不到吗?一般要再在这里待上一天两天的,经脉才会受到伤害。” “这里禁止弟子入内,却是因为这是一处天然阵法,天然阵法会变化其中的修士的位置,让人困在其中,再也找不到出去的路。里面没有灵气,也无法接收灵信,弟子玉牌需要宗门法阵来定位,宗门法阵只能定位弟子在禁地中,却无法再进一步定位。” 张阑清以为崔辛夷听到这些会面露后怕震惊,可少女却一时无言,面上是沉思之色。 告诉她二师姐陷入禁地里的人到底是谁,倘若真的是她最近得罪过的崔仙客,那崔仙客把她骗入宗门禁地又是意欲何为。 只因为她赢了他一场比试,便要把她骗进禁地想要令她的经脉受损,再也不能修行? 或者是直接就此让她在禁地中困死。 前世崔辛夷听到的传闻中的的北洲世子是一个极其体恤下属之人,为人谦和,彬彬有礼,可实际上的崔仙客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阴狠毒辣的小人。 自从重生后,崔辛夷见到的少年崔仙客却是一个鲁莽冲动的少年,人也不算是很聪明的样子,他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因为一次输了比试就设计损伤她的经脉、甚至是直接在宗门杀了她。 他没有这样的胆量和心计。 若是有,他也是顶多在旁人的撺掇下,给她安一个误闯禁地的罪名,让她受些罚。兴许他还会盼望着她的运气坏一点,能不小心被困在了禁地中伤了经脉。 若不是崔仙客的话,难不成是崔寒樱? 不,她更不可能。 张阑清见着少女这副神色沉沉的模样,还以为是吓到她了。 他又道:“你放心,进禁地前师兄说过,天然阵法三五年才可能变幻一次,只要我们尽快出去——” 他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崔辛夷不解抬头,正巧看见不远处的灌木丛已经消失了,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大块空地。 阵法已经变幻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九渊剑宗 进入禁地前, 映山道君将他们四个人分成了两队,张阑清因为修为高,便自己一个人去找人, 映山道君带着两个修为低的弟子去找。 若找到后, 他们便以一种特别的可以在秘境中传音一次的灵器联系,映山道君等人找到方南书后, 本打算再进去找方南书口中那个误闯进秘境里的弟子和崔寒樱,可阵法的突变导致映山道君和傅其凇被传送了出去。 崔辛夷,张阑清,侯镜箔和方南书反而被留在了秘境中。 侯镜箔之前并不知道这是一处天然阵法, 他眼前本是映山道君和方南书, 在他一个恍惚后,却再无一人。 只余他一个站在深深密密的灌木丛里。 年少时的贫苦颠沛生活让他很快镇静了下来,他用剑挑开层层的灌木丛走到空地上。 遍地都是湿滑的苔藓, 他用夜明珠照亮四周,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发现没有一点儿修士活动过的痕迹。 他很快断定, 这里并不是他们找人时来过的禁地边缘。 周围的魔气很是浓郁, 让已经封了经脉的他也感觉到了难受, 说不定, 他倒霉地被这处境地传送到了深处的位置。 若是他不能在半天之内走出这处秘境, 就算后来出去了, 想必他也会成为一个废人吧。 当然,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再也走不出去, 被生生困死在里面。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 侯镜箔想的不是映山道君和师父能不能来救他, 他从来不会将自己的后路变成别人怜悯的帮助,更不会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他眯着眼睛,慢慢思考着自己到底该如何走出这里。 白衣男子因为封了经脉而使不出灵力,他浑身雪白的衣衫早已经被密林里的泥泞染上污迹,娇贵的面料也已经被树枝划伤。 借着夜明珠的光,他垂眸神色不明看了一眼周身衣衫。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却突然想起了自己当年第一次穿上干净整洁的衣物时的样子。 想起了方南书。 若是她这样弱的被困在了禁地里,是不是连命都可能保不住。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40节 不会的。 映山道君那样护犊子的人,他跟傅其凇,曛迟一定会去救她的。 侯镜箔这样暗暗告诉自己一番,慢慢稳下了心神。 他又继续往前走,四周很静,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这里好似已经生机断绝。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走,都是越走魔气越浓郁。可停在原地无异于坐以待毙,于是白衣男子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明明他封印了灵脉,这一会儿,却感觉到身体内隐隐有热流涌动,这种感觉,与他平时吸收灵气在身体里运转周天的感觉相似。 侯镜箔皱了皱眉,他封印了灵脉,也没有在主动地运转周天,这里更没有灵气,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感觉。 可他也没有多想,只闷着头寻找出路。 走到了一处草木更茂盛的地方,他用手里的灵剑当拐杖,慢慢拨开周边的杂草,一步一步往前走。 在这里走了几步,他突然一脚踩空,差点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侯镜箔冷着脸,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跌倒的地方,他用剑小心拨开洞穴周边的杂草拨开,慢慢显露它的原容,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深深的洞穴。 白衣男子想了想,跳下这深不见底的洞穴,执起夜明珠照着,沿着幽深的甬道往里走。 - 往日常常听旁人说,倒霉的事都是一件连着一件的,现在的崔辛夷深以为然。 如今入这一趟禁地,没能成功推动剧情发展罢了,竟然还开启了隐藏剧情,把自己也困在了里面。 崔辛夷默默叹了一口气,跟着张阑清继续往前走。 好在禁地阵法变换的时候张阑清拉着她的手,不然两个人也可能要被分开了。 张阑清的手牢牢握着崔辛夷纤细的手腕,拽着她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高矮不一的灌木丛中。他的手劲儿很大,抓得崔辛夷的手腕隐隐作痛。 崔辛夷想要挣脱,手腕动了动,却受到了张阑清的一记眼刀。 少年脚步停下来,转头看她,他的声音冷淡,听起来有些烦躁:“你又想做什么?” 崔辛夷:“……”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被他狠狠抓着的手腕举到他的眼前,道:“小师叔,你现在抓的是一个没有灵力的肉体凡胎的手,不是一根死物。” 身处魔气这般浓郁的地方,两个人早早封了灵脉,因此现下都是没有灵力的状态。 张阑清听见她这句话,果然松开了她的手,瞧见姑娘的雪腕上已经有了一道深深的红痕,她轻轻嘶了一口气,另一只手覆上红痕揉了揉。 方才张阑清的手就像块铁一样紧紧箍着她,她险些怀疑自己的手都要被捏断了。 崔辛夷的乾坤袋里是有许多灵药的,可打开乾坤袋也要灵力,况且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伤。 越想越是生气,崔辛夷忍不住瞪了张阑清一眼。 她平时有灵力傍身,就算练剑的时候受了伤,她还能用灵力抵挡一阵,况且她乾坤袋里的效果奇好的灵药数不胜数,真受了伤也能很快用灵药治好,或者止住疼痛。 张阑清自然没有忽略她的眼神,微微一愣,他心里虽有些不自在,却也认真道歉:“抱歉,方才是我不对。” 崔辛夷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恢复平常的表情,只淡淡道:“没事。” 禁地里情况多变,说的是自然阵法十五年变幻一次,可其中的情况可能远比他们想的还要复杂。 两人还是必须得牵到一起,要不然就容易因为阵法变幻走散。 张阑清向崔辛夷伸过去手,崔辛夷看着少年那双修长白皙、虎口微微带着些茧子的手,心想的是方才他握她的手腕用的力气那么大,这人下手定然是没个轻重的。 她便主动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张阑清微微一顿,目光落在了少女牵住他的细白纤手上,又缓缓移开视线,向前看去,却没说什么。 两人默默无言,继续往前走。 他们运气还算不错,两个人都被传送到了离禁地出口比较近的地方,只要顺着魔气浓度变低的地方一路走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一定能走出去。 崔辛夷本不想同张阑清说什么,可想起她还得找他帮忙试药的事,于是便主动道:“小师叔,你昨日可看到弟子发的灵信了?” 张阑清冷淡“嗯”了一声。 崔辛夷又问道:“小师叔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张阑清侧头看了她一眼,高高束起的乌发随着他的动作动了一下,他审视地看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崔辛夷认真解释:“小师叔,弟子是医修,做散修的时候认识一位故友。他也是同小师叔一样有一半的九尾狐血脉,弟子这位故友自二十岁生辰过后便有了逆血之症,发病时会浑身经脉疼痛不已,血液好似被灼烧一般。” “我想到小师叔也快二十了,故有此一问。” 张阑清忽然停住了脚步,声音沉了些,看着崔辛夷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一半的九尾狐血脉?” 崔辛夷道:“弟子听说小师叔的父亲是祖师爷的故友,是位人族修士。” 张阑清沉默了片刻,道:“你那日问我的名字,便是将我认成了你的那位故友?” 崔辛夷点了点头:“是弟子一时眼拙,弟子那位故友与弟子一样出身中洲散修村,他哪里比得上小师叔这样的天之骄子?” “小师叔领着弟子入了剑道,弟子感念于心,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好好报答小师叔。弟子不才,刚刚找到根治逆血之症的法子,小师叔可否愿意让弟子一试?” 张阑清垂眸看她,夜明珠的幽暗光芒下,她一双眼睛却发着亮,看上去很是真诚的样子。 他下意识地想,她是不是想要找机会报复他,可转而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张阑清自从幼时便意识到了自己与旁人的不同,五洲之大,他却没能找到第二个拥有九尾狐血脉的人——自从千年前人族修士和妖族的大战之后,连纯种的九尾狐都极其罕见。 其他种类的半妖他也没遇到过,故此他并不知道半妖到了二十岁还有逆血之症这个说法。 到嘴边的拒绝的话被他止住了,他点了点头,道:“多谢,你尽可一试。” 听见张阑清答应了,崔辛夷本来郁闷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所幸这次进禁地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两人又走了好一会儿,身边的少年突然停住了脚步。 崔辛夷感觉到自己握住的那只手正慢慢颤抖着,她扭头一看,却见少年慢慢弓身,浑身颤抖不止,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她心中一惊,忙扶住他,问道:“小师叔,你怎么了?” 张阑清已经疼得说不出一句话了,方才一瞬间浑身血液有如被点燃了一般,突然灼烧起来,整个经脉骨骼都在跟着一起灼烧。 崔辛夷细细观察他这症状,只觉得跟逆血之症有些相似。 她问道:“小师叔,你生辰是哪一日?现在是不是浑身都在烧一般的疼。” 玄衣少年慢慢蹲下身来,咬牙点了点头,他道:“我生辰便是今日。” 崔辛夷:“……”方才为什么不说? 她顶着魔气,强制打开了自己的灵脉,执起少年的手腕为他引灵入脉。崔辛夷的灵力甫一进入少年的经脉,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排斥。 张阑清的经脉里一片火烧。 崔辛夷收回灵力,顿时有些头疼,竟然还真的是逆血之症犯了。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九渊剑宗 侯镜箔顺着这甬道越走越远, 也感觉自己的丹田越来越热,那股古怪的气在他体内运转得越来快。 这里面的魔气好似越来越浓了。 在外面也是走投无路,倒不如在里面闯上一闯。 忽然, 他终于在这处禁地里听到了一些别的声音, 像是有锁链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声音很低, 细听又好像没有。 他的脚步顿了顿,将手里的夜明珠执在跟前,前面的甬道黢黑,根本看不清前路, 又好似根本没有前路。 死路也可能是生路。 侯镜箔出生即被抛弃, 自小颠沛流离,他一生中在绝境中做出过许多选择,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才可能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于是他举着夜明珠, 继续往前走,却自此放轻了脚步声, 小心翼翼了许多。 很明显, 越往里走, 甬道里面的魔气越浓郁了。这不是一般的浓郁, 简直超过了他在里面走过的所有魔气的浓度。 一般人走到这里可能都想着要退出去了, 可侯镜箔想的偏偏不同。 在外面也是走投无路, 倒不如在里面闯上一闯。 忽然, 他终于在这处禁地里听到了一些别的声音, 像是有锁链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声音很低, 细听又好像没有。 他的脚步顿了顿, 将手里的夜明珠执在跟前, 前面的甬道黢黑,根本看不清前路,又好似根本没有前路。 死路也可能是生路。 侯镜箔出生即被抛弃,自小颠沛流离,他一生中在绝境中做出过许多选择,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才可能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于是他举着夜明珠,继续往前走,却自此放轻了脚步声,小心翼翼了许多。 锁链碰撞声越来越响,侯镜箔已经能判断出里面正关押着一个活物。 又走了几百步,夜明珠的光辉终于照清了这一小范围的天地,借着这光,白衣男子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个浑身邋遢,须发全白的老人正被铁链牢牢锁在了岩洞的壁上。 这老人长得与平常的老者有些不同,他一张脸大半被零乱的头发胡须遮住,但没被遮住的地方却生了些豆大的肉瘤,眼睛隐没在须发中,瞧上去分外可怖。 老头似是注意到有人来了,本来晃荡着锁链的动作一顿,忽然发出了一阵桀桀的怪笑声。 侯镜箔静静看着他,不发一言。 老头晃荡着锁链,开口说话了,他道:“嗯?来的是个小男娃,还是我们魔族的后代啊?” “小娃,现在外面是什么时候了?” 侯镜箔看了他半响,却没有理睬他,他的目光向老人的身后投去,见那里正好有一个洞穴。 不知为何,他明明没有到过那个洞穴附近,便能清楚地感受到,绕过这个老者附近——这里魔气最浓郁的地方,往他的身后去,魔气便能慢慢变得稀少,他就能出去了。 侯镜箔想了想,还是尽早出去为妙,出去了才能知道其他人的情况。他这般想着,便直接绕过老头,往老头身后的洞穴里去了。 正在等待侯镜箔搭理他的老者:“……?” 现在这情况,一般像眼前这年轻白衣男子的中二少年的思路,不都是应该觉得自己像是话本里的龙傲天,遇上他是遇上了自己的金手指老爷爷。 按照以往的套路,此刻的少年诚心诚意地喊一声“前辈”,回答了前辈的问题,再努力将前辈救了出去,往后就能在前辈的帮助下一路打脸收美女,走上人生巅峰。 可眼前这年轻白衣男子却对他无动于衷,全把他当成了耳旁风。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41节 怎么回事?难道是他被关得太久,现在的修真界已经不流行这种话本子了? 正在侯镜箔要经过他的时候,老头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他心中一凛,忙道:“男娃,你等等,你是正道修士,你就没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侯镜箔根本不理睬他,照旧往前走。 老头看他这样,便道:“你出生便被抛弃了吧?你可知你的亲生父母是何人?” 侯镜箔听此,果然停了下来,他终于正眼看了一眼那老者,声音冷淡道:“你认识我的父母?” 老头翻了一个白眼,哼了一声,这会儿傲娇了起来,压根就不搭理他。 侯镜箔沉默了一下,道:“你既然想法设法要我留下,必定有求于我,说吧,你想要让我做什么,是放你出去,还是去外面替你做事?” 原来不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那老头身子动了动,浑身的锁链哐当作响,他垂眸看了一眼封印了魔骨的锁链,想起了自己在关在这里前就已经被斩断的魔脉。 他曾经也是叱咤一方的大魔啊。 如今也不知道这世道已经过了多少年。 英雄末路虽悲哀,可现在,早已经迟暮的英雄看到了新的希望,一个新的能替他完成未竟的事业的继承人。 他又桀桀地笑了起来,这笑声低沉又嘶哑,笑着笑着,老者竟然哭了出来,一双血红似灯的眼睛里,滚滚血泪淌下,慢慢溅落在地上。 他这话几乎是疯狂嘶吼出来的。 “是天意啊,都是天意,小子,你可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将来又有些怎样的造化,你将会带领整个魔族占领下界,打上上界。未来整个修真界将会对你俯首称臣,你会站在天道之上,成为新的天道啊。” 侯镜箔听见这话,面上仍是没有什么波动。 他等这老头说完话了,才歪了一下脑袋,轻声问道:“下界?上界?这是什么东西?” - 崔辛夷蹲下身,半拥着浑身颤抖不止的张阑清。 张阑清似乎是很难受,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一些喘息声,崔辛夷迟疑了一下,一手握住了他汗湿的手。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些提前准备好的灵药,正打算把药喂给张阑清吃的时候,忽觉腰间一紧,有东西缠住了她。 崔辛夷低头,看到腰上被一条白绒绒的尾巴缠着了,张阑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显出了妖相,九条蓬松的尾巴紧紧缠着她,似乎是很怕她离开。 张露白也是一样,逆血之症发病的时候,也是会不自觉痴缠着她,偏偏他恢复意识后还会忘了发病时的事。 她再抬头看他的时候,发觉他乌黑的发丝间竟然也探出了两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少年的眸色变得更浅了,隐隐透出琥珀般的光泽。 崔辛夷微微一愣,张阑清发病时的妖相竟然显露得那么多。 少年隐忍地看着她,不自觉从喉咙中溢出两三声低.吟,崔辛夷被蛊惑般伸手揉了揉他的耳朵,他竟然又叫了一声。 崔辛夷脸上发烫,触电般地缩回了手,又握住他的手,把药喂到他的嘴边,道:“张阑清,把药吃了。” 还好崔辛夷有时刻把各种药带在身上的习惯,不然他们这次可就得麻烦了。 张阑清吃了灵药,才慢慢镇静下来。 他身上的妖相慢慢消失,缠住崔辛夷的尾巴松开,两只耳朵慢慢缩了回去,一双变浅的凤眸也慢慢变成往日的黝黑。 崔辛夷眼见着他身上的妖相消失了,也松了一口气,可松完气后,她又突然想起来自己方才那鬼迷心窍的一摸,顿时又心虚了起来。 她转移了视线,想要站起来拉开些两人的距离。 可站起来的那一瞬,她忽觉腰间一股力道传来,本来蹲了许久就有些腿软,现在被这股力道带着,崔辛夷立刻跌了下去。 与预感中的冰冷潮湿的地面不同,崔辛夷坐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她惯性地往后仰倒,却被一股力道扶住了腰身。 这股力道,是张阑清揽住她后腰的手臂。 张阑清被她这一声叫得猝不及防,她忽然掉下去是因为张阑清意识不清时勾住了她的腰带,他清醒后便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正打算放手了,可少女却稳不住身形了,一下子竟仰面朝他跌了过去。 她坐到他怀里却还是坐不稳,张阑清本不想管她,可大脑在那一刻传递给他的却是崔辛夷因为他握疼了她的手腕瞪他的那一眼。 他下意识伸手揽住了崔辛夷的腰身,才有了如今这样她做在他怀里,他半揽着她的局面。 两人都没想到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乌龙。 崔辛夷和张阑清都愣了一会儿,正在这两人都僵持住的当口,一道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 “二位,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崔辛夷和张阑清抬头,正好看到映山道君一身雪白,悠闲倚着一棵古树站着,不知看了他们多久。 作者有话说: ,,。,。。 第49章 九渊剑宗 洞穴里的老头讲话已经讲得口干舌燥了, 都不见对面那男子面色有什么变化。 老头停了下来,不可置信看着他。 以往的每一届魔子,无不是权欲熏心, 对登上高位有着发疯一般的执着, 像是中了蛊一样对权力孜孜以求。 可眼前这男子明明身负魔子才有的魔脉,却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神色淡淡听着他竭力描述的美妙权力图景,无动于衷。 难不成是这一届的真的比较无欲无求? 侯镜箔皱了皱秀气的眉毛,一张清隽的脸上却并没有因为这老头扯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恼怒,他道:“原来你并不知道我的身世。” 他说罢, 转身欲要离开。 “不要再白费口舌了, 你说的什么魔子魔族都与我无关。” 那老头见状,又急急叫住他,想让他停下来。 白衣男子恍若未闻, 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 他的脚步突然一顿, 转过了身, 向老头走去。 老头心里生出些希望来, 还以为是自己说服了他, 一脸得意道:“男娃, 把我放出来吧, 我带你去找我们藏起来的族人, 到时候我们全族上下连成一气,攻下修真界, 打上上界也是指日可待!” 侯镜箔来到他的身边, 把他身后堆着了一堆放了不知多少年的玉简捡了起来, 他打开自己的灵脉,忍着魔气的侵蚀,用灵力打开玉简,大致阅览了一遍这些玉简,才收了起来。 这些玉简本来都装在了老头的乾坤袋,因为时日太长乾坤袋已经损毁,玉简便从储物袋里掉了下来,堆在了老头脚边。 他又扒拉了一遍,见果真只有这些玉简保存尚且完好才收手。 老头简直是目瞪口呆看着这看上去无害有礼的男子做出当着主人面拿人家东西的行径,若是没有被锁链束缚住,他简直要跳起来。 “你……你……” 侯镜箔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你耽误了我那么长的时间,我对你说的投诚魔族不感兴趣,不过对上界和下界那些事倒是有兴趣。” 说罢,他转身离开。 留老头一个人简直要气得七窍生烟,过了一会儿,他又突然笑了起来,桀桀的笑声简直要刺破人的耳膜,刺到人的心里。 已经走了几步的侯镜箔都不适蹙起了眉。 他从那个地洞中出来后,便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他沿着现在的这条路走下去,魔气是明显的越来越稀薄了,应当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找到出口了。 方才那老者抓着他便讲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上界下界,什么魔子魔族,还有那什么魔子传承。 画的饼倒是挺大,但以为他傻啊。 放着好好的天下第一剑宗的无情剑道大师兄不当,去做一个东躲西藏的魔族余孽? 白衣男子微微垂眸,视线落在了脚上染了灰尘泥泞的白靴上,轻轻皱了皱眉。 他从一出生便在颠沛流离,从小被一个好心的老乞丐养大,三岁的时候,那老乞丐去世,他从此便过上了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常常在修真世家门口讨饭吃,像个野狗一样与别的乞丐抢食,那些世家公子们经常戏弄他们,让瘦骨嶙峋的他钻□□,把馒头扔得远远的,喂狗一样让他再叼回来。 凛冽的寒风里,他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望着修真世家那高高的门楣就在想。 凭什么他们一出生就能站在那么高的地方? 凭什么他们就能穿暖吃饱,而他就要忍饥挨饿? 这些问题自然是无解的,他慢慢乞讨到了七八岁的时候,虽然仍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可一张脸蛋却长开了,他初初显露了些清秀动人之姿,却因为自己不是姑娘,便从未像其他女乞丐一样刻意用黑灰涂着脸。 他从来就没想过脸蛋还能给他招来祸患,直到他被人打晕,再醒过来后便身处一处锦绣富贵的房间里。 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耳边是一阵奇奇怪怪的声音。 年少无知的他发觉自己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了,脚上却绑着铁链,从小生活环境让他练就了胆小谨慎的性子,他透过珠帘往里间看去。 只见到一个肥胖白腻的身子趴在什么东西上起起伏伏,胖子的口中污言秽语不停,从那胖子身下传来的尖锐哭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男童的叫声。 侯镜箔慢慢意识到那男童在遭受着什么,胖子脚边另一个浑身伤痕的男童尸体更让他像是触电一样浑身颤抖了起来。 他也隐隐猜到了若是不逃,恐怕下一个就是他了。 他心脏剧烈跳动,慢慢扯着脚踝上绑着的细链。可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小乞丐,又怎么可能扯开牢固的铁链。 他的动作有点大了,终于惊动了里间的胖子。 那胖子如同甩开一块破布一样甩开身上的男童,转而狞笑着向他走来。 “哎哟,最俊的一个可终于醒了,睡着了可没意思,小美人这是故意整出些动静等着大爷来宠幸你的吗?” 胖子赤.裸着身躯,浑身的肥肉都随着他的步伐颤动着抖起来。 恶心,粘腻。 纵使当时小小年纪的侯镜箔是个肮脏的乞丐,他也对这胖子产生了生理性的恶心。 他不愿意接受这些,他也不明白凭什么这个胖子能肆意抓走他,要对他做这些恶心的事。 在胖子的身子覆盖上他的时候,侯镜箔心中愤恨至极,体内突然有一股热流在涌动,有一股力量爆发出来,让他将这胖子掀翻了出去,也扯断了他身上的锁链。 当时年纪尚小的侯镜箔气喘吁吁,惊恐走到胖子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 胖子已经死了。 房间里还有另一个呼吸声,侯镜箔转头,方才里间在那胖子身下的男童也是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侯镜箔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也知道杀了这个世家公子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影响。 他逃了出去。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42节 很显然,那个男童泄露了他的模样,大街小巷都贴满了通缉令,自此以后,他的生活更是暗无天日。 侯镜箔很是后悔那时候做事还不够利落果断,没有杀了里间目睹了他杀人的那个男童,不然他就不会有这样一段东躲西藏狼狈又痛苦的日子。 至于那股掀翻胖子致其死亡的力量,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上有诡异,可这股神秘的力量一次又一次救他于危难之中,也没有给他身体带来什么影响,他反而感激它的存在。 只是自此以后,侯镜箔总算是看清了这个惨无人道的世界是个什么模样。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有些人可以天生站在高位上,高高在上睥睨着众生疾苦,当作笑话一样戏弄着他们,轻易把一个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是凭什么呢? 这个问题他问了无数遍,最终化作一腔不甘的怒火。 他从没想过改变这个世界,他只想爬到最高的地方,成为高高在上的人之一,告别狼狈的过往。 脚踏飞剑,身着道袍,一尘不染。 这些还不够,他要一步一步往上爬,不管是什么,他都能忍心放弃。 - 现在的场面不可谓不尴尬,崔辛夷还坐在张阑清的身上,张阑清的脸上还染着晕红,一手从后面揽着少女的腰身。 映山道君闲闲倚着树干,直直与两人对上视线。 崔辛夷赶紧站了起来,端端正正朝映山道君行了个礼:“师父。” 映山道君“嗯”了一声,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又朝仍坐在地上的张阑清道:“怎么?坐地上很凉快?还不快站起来。” 张阑清顿了一下,也站了起来,朝映山道君道:“师兄。” 映山道君又“嗯”了一声,便什么都没说。 张阑清最是了解自己的师兄不过,师兄平素看上去笑眯眯的,性格很好的样子,实则最是护短不过。 他生气了也是一副不显山露水的样子,却会暗暗给人使绊子。 现在师兄这副模样,一看就是恼得不轻。 上次侯镜箔与方南书的事让师兄知道了,映山道君都要去找侯镜箔的师父常毓道君了,可惜叫方南书给拦住了。 不然的话,瞧映山道君那副模样,定不会给侯镜箔好果子吃。 莫非师兄这般生气,是误会了他与崔辛夷是有私情,眼下这副场面叫他误会成了捉奸当场? 张阑清忽然想起了在内境中看到的场景,那时候师兄因为他放弃无情道统而发怒,还说他后悔收了崔辛夷这个弟子。 师父在他年幼时就羽化了,他其实算是师兄拉扯大,师兄那么懒的一个人,也会努力地适应他昼伏夜出的习惯,陪他晚上练剑。 再说,方才崔辛夷也并没有引诱他,她不过也是好心为他治了急症。 她才入门,若真做过坏事让他揪住了小辫子,他自然会如实向师兄禀告,可她没做过的事,他也不该再让他的师兄误会她的。 张阑清撞上映山道君隐隐含怒的目光,不由解释道:“师兄,方才是师弟身上不适,崔师侄只是为师弟治了急症。” 映山道君忽然笑了一声,目光定定看着他,道:“小辛夷是医修,我自然是知道的,可哪家医修为人治病,能被病人治着扯到了腿上坐着?” “怎么,师兄方才亲眼所见你伸手勾住了小辛夷的腰带,现如今,敢做却不敢当了?” 张阑清听见映山道君这番话,难以置信抬头,意识到师兄的这股怒气确实是对着他的,他终于沉默了。 崔辛夷见状,也忍不住尴尬起来。 她如实将情况告诉了师父,将方才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映山道君听罢蹙起了眉头,看向了张阑清,那股怒气终于消散了,他恢复了往常笑吟吟的模样,道:“师弟勿恼,是师兄误会了。” 张阑清却有些自闭。 师兄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也自然比谁都清楚他的为人,方才为何将他那般猜测,他一否认他与崔辛夷的关系,说他们是清白的,他反而不信。 崔辛夷解释什么,映山道君就信什么。 区别对待何必如此明显。 算了,这般看来,那内境里师兄痛心疾首痛斥妖女误他无情剑道的事也绝不会发生了。 张阑清颔首,凉飕飕道:“无事,师兄下次看清楚点就好。” 映山道君笑起来,道:“师弟怎么这般小气。” 说罢,他又正色道:“对了,你方才说的急症是什么?你为何会有急症?是这些年出门除妖留下的暗伤?” 张阑清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只道:“是昨日出门受的伤,还未好全。不过方才崔师侄已经拿了灵药让我服下,我已经好多了。” 他说着向崔辛夷使了个眼色,崔辛夷立即会意,虽不知道他隐瞒病情的目的,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映山道君没有多想,笑道:“小辛夷医术一向极好,幸亏是你遇到了她。这段时间也不要去仙盟司接斩妖任务了,回去就好好养伤罢。” 他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对后面的他们道:“既然无碍,那就别耽搁了,快些跟上来,本座带你们出禁地。” - 崔寒樱刚醒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暗,她坐起了身,一时间还分不清自己在何处。 四周是一片寂静,这里也没有灵气,当她忽然感觉到四周充盈的魔气和滞涩的经脉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里是禁地。 崔寒樱下意识从乾坤袋里拿出了自己的仙器,净化了一下身体内的魔气,滞涩的经脉顿时又可以自如运转灵力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被诱入禁地的不应该的崔辛夷吗?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白天的时候,那一阵让她陷入昏迷的香气。 现下也不知道距离她被迷晕过了多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人要加害于她,将她拖到了禁地之中? 正在此时,一阵脚步声自她身后响起,崔寒樱扭头一看,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侯镜箔。 她眼睛一亮:“大师兄?” 侯镜箔也是刚刚走到了这里,他瞧见崔寒樱竟然在树上,脚步顿了一下,道:“师妹好雅兴,竟然爬到了禁地的树上。” 崔寒樱反应倒还挺快,面上诧异了一下,道:“这里竟然是禁地?” 她将自己如何来到禁地的前因后果与侯镜箔讲了一遍,说到自己是被迷晕后带进来的,侯镜箔面上并没有什么波动,只道了一句“是么”。 崔寒樱又问:“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侯镜箔瞥了她一眼,道:“师妹丢了,我自然是来找师妹的。” 崔寒樱听到这话,整个人顿时无语了。 他是来找她的,怎么一点儿找到人的反应都没有? 不知道的,见了刚才两个人那模样,还以为是她来找他的,终于找到了。 崔寒樱微微笑了笑,似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他这过分平淡的反应,反而向他小心翼翼请求道:“大师兄,这里魔气太浓,我关了自己的灵脉,可……可我现在下不来了。” 侯镜箔“哦”了一声,不在意地径直往前走。 “那你就继续待在树上吧。” 崔寒樱:“……” - 崔辛夷跟着师父和曛迟一起出去的时候,正巧在外面见到师姐和大师兄。 方南书一看见崔辛夷出来就赶紧迎了上去,她脸上一片苍白,握住崔辛夷的那双手手心也满是汗湿,见崔辛夷身上没受什么上,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辛夷,还好你没事,都怪师姐,倘若师姐这次连累了你,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崔辛夷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师姐,方南书浑身洁白的衣物沾上了污迹,衣角还挂着一片从禁地里带出来的枯叶,头发凌乱,汗湿的额头上粘连着发丝,白皙的脸蛋上还划了两道细小的血痕。 看上去狼狈不堪。 崔辛夷皱起了黛眉,道:“师姐别这样说,若是师姐出事了辛夷袖手旁观只会更难受。” 崔辛夷刚解开了自己的灵脉,正打算替师姐掐一个净尘诀的时候,禁地入口又传来了一阵声响。 几人回头,正巧看见侯镜箔怀里抱着一个女子朝禁地门口走来。 崔辛夷眼睛紧紧盯着侯镜箔怀里的女子,待侯镜箔走近了才看出来果然是崔寒樱。 难道是原书里感情线也没出错? 她微微放下了心,暗想之前兴许是自己猜错了。 侯镜箔本来根本没打算管崔寒樱,若不是她是他的师妹,按照他的性子便是搭理她一句都不会搭理的。 可谁叫她是他的师妹,她丢了,若他不去找,不光师父会问罪于他,连他这个光风霁月大师兄的人设都要崩了。 方才崔寒樱那意思,不就是想让他把她从树上抱下来吗?他又不是傻到连这都听不懂,他不搭理她,她不是也能自己从树上下来么。 不过麻烦的是,她从树上跳下来了,还要装作自己扭了脚,让他背着她走。 真矫情。 侯镜箔暗想,可他面上却还是一派从容之色,看不出分毫的厌恶。 侯镜箔从这个师妹刚来的第一天便格外讨厌她。 他从踏入无情剑道的那一刻便早下决心要摒弃所有的情爱欲望。 他很喜欢方南书,最喜欢她的时候,他无论做什么都能想到她,看到什么都能想着她,可这种强烈的感情在他的大道面前便成了一种负担。 无情剑道要清心寡欲。 若是他没有那么喜欢方南书,也不会在一进入九渊剑宗便与她提出要分开。 他对所有人都热心,在师父面前是守礼懂事又优秀的大弟子,是将来要继承她衣钵的人,在师兄弟面前是温和又有威信的大师兄,他看上去与所有人的关系都不差,可在他心里却与任何人都不亲近。 他性子里实则是一个极其冷漠的人。 也是这样的冷漠,才使得他在无情剑道修行的路上几乎没有阻碍。 讨厌崔寒樱,正是因为崔寒樱一出现,似乎就与旁人不同,他一靠近她,便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她,对她产生好感。 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他很难受,于是他便讨厌她,更不想接近她。 他看到崔寒樱装成脚腕扭伤的样子其实不想搭理的,可侯镜箔突然想起了方南书兴许就在外面,于是这一次他没有不搭理崔寒樱,反倒沉着脸,从地上将她抱了起来。 能叫她死心也是好的。 侯镜箔选了大道,也希望方南书能放弃这段情爱,重回自己的大道。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43节 可从出禁地口的那一刻,侯镜箔就知道自己低估了方南书对他的影响。 那人就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 夜晚的风有点凉,方南书浑身狼狈不堪,脸上带着两道血痕,身子比起上次见她的时候,似乎更加单薄了。 她一双又亮又大的眼睛在看到他抱着崔寒樱的时候,像是黯然了一瞬,整个人都僵硬了。 侯镜箔抿着唇,当作没有看见她,抱着崔寒樱从方南书身边擦身而过。 他朝映山道君道:“掌门师伯,师妹在禁地中扭了脚,弟子可否先行回去,将师妹安顿下来。” 周围照明的东西只有众人手中的夜明珠,在这光影昏暗的地方,瞧不清映山道君脸上的神色。 他冷冻“嗯”了一声,转而道:“师侄既然有事,便赶快走吧,没由的在这碍旁人的眼睛。” 崔辛夷又是奇怪地看了一眼映山道君,师父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不待见侯镜箔,活像是侯镜箔欠了师父多少灵石似的。 她把注意力投回了师姐身上,看师姐也是一副愣神的样子,才慢慢起了疑心。 师姐是认识侯镜箔?她好似也与侯镜箔有些渊源。 不过此刻崔辛夷也没有多想的空,她帮师姐掐了一个净尘诀,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些治外伤的灵药帮师姐简单处理了些身上的伤口。 方南书这才回过了神,朝崔辛夷道谢。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九渊剑宗 皓月当空的时候, 九渊剑宗刑法堂里灯火盏盏点亮,亮如白昼。 映山道君主座上,次座上的便是曛迟, 傅其凇坐在曛迟的另一边。 在场德高望重之人, 除了映山道君,便只有曛迟和几个管理刑罚堂事务的长老了。 见傅其凇坐那么高的位置, 并没有人提出异议。宗门里谁不知道,这个掌门当的早就相当于撂摊子不干了,真正为宗门办事处理事务的一直都是傅其凇。 今日审问这起闯宗门禁地案的也是掌门首徒傅其凇。 崔辛夷,方南书和侯镜箔皆站在一边, 崔寒樱跟方洲跪在地上。 映山道君找到方洲比找到方南书还要早, 傅其凇早就把第一个进入禁地的方洲带了出来。 早听闻刑罚堂戒律森严,处罚甚为严重,主管刑罚堂事务的傅大师兄又向来是个铁面无私的。方洲脸色煞白, 想起来之前那人同他说的话,一时间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手攥紧了衣摆。 崔寒樱被押在这里跪下的时候还是满脸迷茫, 她早就与侯镜箔说过自己是被人迷昏了带进了禁地, 可不知为何崔辛夷和方南书她们就能安然站在一边看戏, 而她却要被押着屈辱地跪在这里。 可这里毕竟是刑罚堂, 堂上的铜狴犴像虎目如铜铃, 湛湛生辉, 让人望之便心中发怵。崔寒樱只好压下心中的急躁, 按兵不动。 九渊剑宗的大师兄傅其凇长了一张天生的笑脸,嘴角上翘, 瞧着分外亲和, 只是多日劳累让他一张很白皙的脸上眼下乌黑很是严重, 显得有几分疲惫。 崔辛夷平日里见到傅其凇的机会并不多,她这大师兄每天忙到要死,只是偶尔来演武场上练剑的时候找他们搭话,歉意地说该是他来看顾指导他们的,可他忙得无暇抽身,只好麻烦方南书和小师叔。 崔辛夷心想,她这大师兄为人倒是负责,不过却是个傻的,师父身上的宗门事务全推给他,他竟然任劳任怨那么多年,到底师父给他画的饼有多大。 在这样的场合,就算傅其凇收敛了身上亲和的气质,可他一开口,还是露出了两个小虎牙。 当着各位师长和师弟师妹的面,他朝方洲道:“方师弟,你今日为何去禁地?” 方洲跪在地上,汗水已经慢慢浸透了他后背的衣衫,他听见这问话,下意识仰头看了看一圈,知道此事底细的只有与他同跪的崔寒樱。 他猜想过许多她与他同跪的原因,甚至想过是不是那人找他的事情已经全被掌门和傅师兄知晓。 可他又见崔寒樱神情放松,似是毫无畏惧,便咬了咬牙,道:“禀师兄,师弟从进宗门前便常常听说禁地里有魔族,今日碰巧路过,一时鬼迷心窍,想着就进去看一眼也无妨……” 映山道君在一旁喝茶,闻此,不由摇头:“禁地里哪来的魔族啊,也不知道是谁传的假消息,偏偏惹了一群傻孩子前赴后继的。” 傅其凇的目光微微一顿,他当时刚入门的时候,跟着师父学习处理宗门事务,好似有一天听见师父向管事弟子下令,宣传宗门禁地里有魔族,以震慑其他想要进入禁地的弟子。 这才多少年,他怎么转头就忘了? 不过他跟师父相处多年,早就深谙映山道君的性子,对此并无大惊小怪。 傅其凇的目光又落到地上的方洲身上,他这些年审案无数件,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方洲这些小动作全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又将方洲到禁地的前因后果问了一遍,还找来了其他弟子验证他口中一天的行踪。 方洲皆能一一应当,除了一开始露出的慌张,余下皆毫无破绽。 傅其凇又问方南书缘何到禁地附近,方南书自然是照例给宗门弟子送一些小食的,她的行踪在宗门内也不是秘密。 崔辛夷收到的那封匿名灵信自然更无处可查。 傅其凇只好先审问起崔寒樱来。 崔寒樱无缘无故被人迷晕了带进了禁地,此时已是满腔的委屈,她迫不及待向傅其凇陈词道:“傅师兄,并非是寒樱主动要进禁地,而是有人迷昏了寒樱,将我带进了禁地。” 傅其凇一副很温和的样子,不紧不慢道:“师妹莫急,既然师妹说是自己被迷晕带进去的,那师妹可看清迷晕你那人的脸或是身形?那人是男是女?” 听见这话,崔辛夷身子动了动,不自觉看向一边去,却不想,她看去的地方恰巧是曛迟站着的地方,二人的视线在这一刻相撞。 崔辛夷见到少年面具后一双黑眸落在她身上,带了些审视的意味。 他不会又怀疑起她了吧,真是的,虽说事情真是她做的,可他这般直接怀疑到她头上,总归叫人有些无奈。 崔辛夷与他对视过这一眼,又假装若无其事转过身,继续看傅其凇的审问。 一身白色道袍的崔寒樱轻轻蹙着一双黛眉,果真认真回忆起了当天的情形,她道:“我那日偶然经过禁地门口,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香气,然后就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树上躺着,师兄正守着我。” 明明是当时偶然遇到侯镜箔,这时候她偏偏说是侯镜箔一直守着她,说完这番话,她向侯镜箔站着的地方看了一眼,道:“侯师兄可以为寒樱作证的,当时他遇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树上昏迷不醒。” 侯镜箔微不可察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露出一抹平易近人的笑来,道:“确实是这样,我那日找师妹找了许久,没想到发现师妹的时候她竟然在树上。” 方南书一直没说话,崔辛夷只注意到师姐今日笑容似乎格外少,还以为是她在内疚连累了他们同她一起进了禁地。 傅其凇又问:“既然如此,师妹是因为何事出现在禁地附近,被这香气迷昏的时候是几时?” 崔寒樱抿了抿唇,才道:“寒樱才入门三月,早想找机会去宗门里四处看看,如今到小比后才有空闲,今日便是自己一个人闲逛到了禁地附近。” 她又说了大概的时辰,这时间倒是与崔辛夷收到匿名灵信的时间差不了多少。 傅其凇思忖一番,却道:“崔师妹,不是我有心为难,侯师弟找到你的时候,你正在树上昏迷不醒,可这并非能证明你到底是被人迷晕进了禁地,还是自己误闯进了禁地。” 崔寒樱眉间蹙起,道:“傅师兄这意思,是不相信我?” 除了父君,崔寒樱自小便极少向什么人下跪过,上界值得她下跪的尚且寥寥无几,更何况是下界这些人。 她又想起他们这个计划的目的,崔辛夷可以好生站在那里,证明她的修行确实没走什么歪门邪道。崔寒樱自认本性纯善,更不屑与人争夺什么,她是上界仙姬,要什么没有,可看到崔辛夷安然无恙站在那里,她并没有感到欣慰,只觉胸口闷闷的。 她莫名其妙被人迷昏丢到禁地中便罢了,本就是满腔委屈,如今傅其凇审判竟还不肯信她。 也就在时候,她的脑子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突然朝崔辛夷那边看过去。 崔辛夷一直关注着审讯,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这莫名的一眼。 崔寒樱这一眼,活像是看透了什么。 识海中的剑灵笑起来:“啧啧啧,崔辛夷,你要被逮着了。” 果然听见地上那芙蓉面的白衣女子道:“我被带进了禁地,那带我进禁地的人必然自己也进了禁地。在师长们进禁地前,进去的只有方师兄、方师姐和崔师姐,寒樱相信方师姐为人,方师姐看到当时只有方师兄一个人进了禁地,方师姐肯为了旁人进入禁地救人,她定然不是会迷昏我将我带进秘境里的人。” 她这话音一落,崔辛夷便抬起了头,似笑非笑睨着她,道:“听师妹这意思,是说是我把你带迷昏带进了禁地?” 崔寒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被她吓了一下,才缓缓摇头:“师妹并非是有意要怀疑师姐的。” 崔辛夷面不红心不跳,也似她那般蹙起了眉尖,叹了口气道:“二师姐素来待辛夷就如同亲妹妹那般,她误入禁地,我担心还来不及,哪里有空把师妹迷晕再一起带进去。” “何况——”她看向崔寒樱,似笑非笑,“我与师妹往来无怨,近来无仇的,没有动机将师妹带进禁地。再说,若我真有心加害师妹,也不会选那么愚蠢的法子。如今师妹没有什么证据,空口白牙的便要将罪责推到我身上。” 众人只瞧着少女一口气说完一大堆话,有条有理地为自己辩解,再加上她面上坦然,众人不自觉便偏向了她,确实觉得崔寒樱这样的怀疑没什么根据的。 识海里颇了解崔辛夷的剑灵却不屑撇了瞥嘴,倘若这事与黑莲花完全没有干系,她才懒得说那么多话给自己辩解。 正是因为她自己做了亏心事被旁人发现了,怕是心虚,这才一连串说了那么多想把风向扭到自己这边的。 方南书闻此,才微微缓过来神,向崔辛夷传音道:“师妹,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 崔辛夷道:“师姐,你什么时候竟然同我这般客气,何况,救你出来的应是师兄和师父。” 崔寒樱抬眼一看,众人面上微微有些诧异,本来他们觉得崔寒樱提出的质疑也是合理,如今听完崔辛夷的话,又立即打消了这番怀疑。 曛迟到却没有听崔辛夷的那番话,反倒是听了崔寒樱的话,想起他进入禁地时见到的崔辛夷,怀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崔寒樱微微垂着头,露出白皙的后脖颈来,一副脆弱易折的姿态,声音也微微含着哽咽,却又透出些刚强来,道:“若是要证据,那迷药便是最好的物证,若那迷药在谁身上,谁便有最大的嫌疑。” 柔软的小女子逞强,确实更容易引人怜惜,将欺负她的人衬成个无状的恶毒反派来。 见装,崔辛夷垂了崔眸,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眶已经微微红了,她道:“师妹被歹人所害,我也为师妹担心,可辛夷为救师姐冒险进禁地,什么都没做旁的,反倒被安上带师妹进禁地这样谋害同门的罪名。” 她本就长了一副比崔寒樱还要柔弱的祸水模样,巴掌大的瓜子脸,一双如琉璃的杏眸微微上挑,露出伤心的模样,只让人更加怜惜。 崔寒樱长那么大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一时间微微愣住,只怔怔看着她。 崔辛夷:“既然师妹要查验乾坤袋,也不是不行,若真是要查,便许辛夷提一个要求,将你我的乾坤袋各查一遍。” 崔寒樱下意识问:“查我的乾坤袋作甚?” 她的乾坤袋里有许多上界的仙器法宝,甚至还有一些不能泄露到下界的典籍,她的乾坤袋是万万查不得的。 崔辛夷诧异抬头,道:“师妹说自己是被迷药迷昏的,可以诬陷是我迷昏你,把你带进了禁地,那我也可以怀疑是师妹自导自演的这出戏,师妹要查我的乾坤袋,也让人查一遍师妹的,岂不公平?” 崔寒樱一时间愣住。 傅其凇道:“崔师妹,你且莫着急。” 他又向崔辛夷道:“小师妹,没有足够证据,自是不会让人查你的。” 崔辛夷这会儿却不依不饶起来,道:“崔师妹提出这样的怀疑,想必今日若不能证明我自己,平白让旁人在心中怀疑我来。既然师妹说要验证,那便来一同验乾坤袋。” 她说着,便掏出了自己的两个乾坤袋。 一个青色绣绿色草药纹路的,一个白色绣宝蓝云纹的袋子。 她面上坦然,却也知道自己这乾坤袋里没有什么好东西,不怕旁人搜查的原因一方面出于崔寒樱玩不起,另一方面,乾坤袋里是有配好的灵毒,可灵毒需要医修用特别的手法才能发出它的功效。 崔辛夷每配好一样灵毒,都会适当改进催发它效果的手法,除了崔辛夷本人以外,并没有人能催发她的灵毒。 就算被检查到这些奇奇怪怪的药粉药丸,旁人认不认得还是一说,就算知道它的怪异也没法催发出它们的效果。 崔辛夷并不怕旁人检查她的乾坤袋。 见状,崔寒樱心口却惴惴跳起来,崔辛夷带着几分哽咽的柔弱声音又在她的耳际响起:“辛夷已经拿出了自己的乾坤袋任大师兄检查,崔师妹还不赶紧拿出自己的吗?”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44节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九渊剑宗 崔寒樱很想再反驳一次她那必须要求两个人都要被查乾坤袋的要求, 可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此时此刻,她再也无法说出。 可若是要她拿出自己的乾坤袋供人检查, 又是万万不能的。 崔辛夷见她犹豫, 自然猜出了她此刻正想着什么,她哀哀叹了一口气, 道:“明明是师妹提出要检查我的乾坤袋的,如今师妹却这般犹豫,是觉得只查旁人的乾坤袋却连上自己的一起查是不公平了?还是乾坤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师妹不会是心里有鬼吧?” 崔辛夷状似疑惑,抬首向她看去。 崔寒樱的视线恰好与她对上, 那白衣少女眉尖微蹙, 下巴玲珑尖俏,状似西子,眼中却似乎有狡黠一闪而过。 她一愣, 再仔细看的时候,却见那少女眼中的委屈哀愁似乎是能溢出来了。 那一闪而过的笑影像是她看晃了眼。 这般逼人的局势下, 崔寒樱额角的冷汗险些冒出来, 她细白的手指捏紧了垂落在身旁的袍角, 强制镇静下来。 这时, 傅其凇问了:“崔师妹, 乾坤袋乃修士的私人之物品, 搜乾坤袋与搜身无异, 倘若旁人是清白的, 那搜乾坤袋就是对弟子的冒犯。我看小师妹的提议也不错,倘若你真的要检查同门的乾坤袋, 不妨将师妹的也交予管事弟子们查验一番, 以示公平。” 崔寒樱心思几度变幻, 定了定心神,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眼下最好的法子只有自己吃下这个闷亏了。 纵然心有不甘,可这总比自己的乾坤袋里被查出来旁的东西要好得多。 她咬了咬牙,向前膝行了两步,伏身朝映山道君跪了下来,额头触地。 女子哽咽悔恨的声音顿时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中。 “掌门,弟子进了禁地,实则与旁人没有一点儿干系,全是弟子一时鬼迷心窍。” 映山道君正在喝茶,似乎并没有分出太多心神来关注这场审判——毕竟傅其凇是他一手□□出来的,他也挺信任自己的大徒弟的。 闻此,他放下白玉杯,却道:“你若是有什么苦衷,只管说出来,就算是自己门下弟子,本座也绝不姑息。” 崔辛夷一听这话,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师父,茶中氤氲的热气中,映山道君一张清俊的脸庞看不清神情。 她忍不住心头咯噔一声,心道不会是被师父看出什么了吧。 想到什么,她旋即又镇静了下来,怎么可能,她自从进入门派,便一直表现得极为乖顺。师父也对她赞誉颇多,师门众人都觉得她善良又勤奋。 她迷晕崔寒樱那事又做得隐蔽,师父再是神通广大,也不该猜出来的。 可能是说话的长辈是自己的师父,崔辛夷难免大胆了些,她煽风点火道:“崔师妹,若你还是怀疑于我,不妨就把乾坤袋拿出来,我们都查验一遍,也好证明师姐的清白。” 映山道君朝崔辛夷看了过去。 也不知那茶是什么品种,泡过后的雾气那样重,现在袅袅的烟气被拂走,崔辛夷终于看清了映山道君的脸。 然后崔辛夷默默闭上了嘴。 她十分肯定,方才师父那一眼是瞪了她一眼让她闭嘴的。 她忍不住在心里犯起嘀咕,师父到底是看出哪里不对? 崔寒樱听见映山道君的话,抬起了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她却只是连连摇头:“是寒樱不对,寒樱一开始并不知道那里是禁地,瞧见里面人迹罕至,便有些新奇,没想到进去后才发现里面是禁地。” “寒樱被救出来后,担心……担心担上罪名给师父蒙羞,才说出了这样的谎来。” 傅其凇脸上的笑容敛了敛,便是他天生嘴角上翘,此刻也能看出神情不豫,他声音冷了下来,道:“崔师妹可不只是说出了这样的谎来,师妹光是说谎也就罢了,偏偏要扯上旁人,我家师妹又与你有何恩怨。” 他这话已经说的丝毫不客气了,身为一个刑罚堂堂主,扯上私人恩怨已经很不合适了。 崔寒樱脸色更白了,眼中泪水不住地打转,让人见之便忍不住怜惜,她求助的目光落在了边上只管作壁上观的侯镜箔身上。 一向温和的白衣道君面容沉静,专心做着这场审判的观众,全当是没有看见崔寒樱的眼神。 崔寒樱一时只觉孤立无援,心中彷徨不安。 映山道君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 他忍不住心累地想,又来了,又来了,大徒弟这毛病啊,一扯上自家人,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他唤了一声傅其凇。 “其凇。” 映山道君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笑吟吟的模样,只是声音沉了些。 “你莫要忘了自己现在是谁,维护同门师妹是一件好事,可你现在不只是你师妹的大师兄,更是本座的大弟子,九渊剑宗首徒,如今的刑罚堂堂主。” “作为堂主,你审判的时候怎能掺杂私人感情,本座看,待会儿你也要受罚!” 傅其凇微微垂了脑袋,乖乖应了一声“是”,只道:“师父教训的是,是弟子一时忘形。” 他说这话时毫不犹豫,颇有些熟能生巧的意味。 说罢,他又朝崔寒樱道:“现如今,既然师妹也承认了是你自己误闯进禁地,宗门有规定,私闯禁地,罚跪在宗门问道碑前三天三夜,通告全宗弟子,以儆效尤。” “崔师妹方才又随意攀诬其他无辜弟子,罪加一等,按照规矩,诬告同门,罚灵鞭十鞭。” 听见这样的惩罚,崔寒樱手指用力抓着袍角,只转得柔软的衣料上全是褶皱,眼前一阵阵发黑,简直要昏过去。 她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便是再罚她十鞭也无所谓,可通告全宗门弟子,等于告诉了旁人她是一个有劣迹的人,这让她又怎么受得了! 正在这个时候,侯镜箔突然上前一步,撩袍跪在崔寒樱身边。 他道:“掌门和傅师兄明鉴,师妹犯错,我身为她的大师兄,也担负着教导不足之责,镜箔自请与师妹同罚跪在问道碑前。” 侯镜箔的这道声音落如崔寒樱的耳中简直有如天籁,她含着泪花的眼睛不敢置信望向身旁的男子。 自小父君和身边的女官便教导她,用的好,男人便是这世上最趁手的工具,若反之,他们的薄情寡义、负心薄幸也能杀你于无形。 兼之出身高贵,她看待身边形形色色的男人时总是以俯视的视角,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人,她嘴上说着那他们当知己好友,可看着他们的跪舔,她潜意识里也总是有几分瞧不起的。 易地而处,她是绝不肯为了现状的自己同跪的。 这般处境,侯镜箔与她同跪的举动简直是令她的心狠狠一震。 崔寒樱扭头向身边白衣温润的男子看去,心口一时间酸酸涨涨的。 侯镜箔惯于经营自己的名声,知道一个好的名声是有多利于他将来往上爬,他早在心中再三权衡,知道此时自己同跪确实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 不过是在问道碑前多跪几日,按照往日的名声,再给自己洗白一番,他在宗门的名声只会更好。 可他显然没有想到,在场许多人早就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以至于在某些人心中,并没有达到他所预期的目的。 侯镜箔贸贸然这样一个举动,场面确实是安静了几分。 映山道君举着杯子的手顿了顿,不自觉朝方南书的方向看去,傅其凇惯常翘起的嘴角僵住,目光落在侯镜箔的身上,一双桃花眼微微眯了眯。 眼下这一场戏,在众人看来,便是阴险狡诈又绿茶的白切黑大师兄偏爱自己师门的小师妹,现在小师妹受罚,他忍不住站了出来,为小师妹撑腰,甚至甘愿同小师妹一起受罚。 真是感天动地,叫人为之动容……动容到恨不得磨起后牙槽,将之就地揍一顿来。 傅其凇笑了笑,他道:“侯师弟爱护同门之情果真叫人感动不已,师弟对自家师妹之情,总叫我想起我师妹南书刚来宗门的那一段时光,转眼都好几年过去了,我也是如侯师弟这般将南书当成了亲妹妹来疼的,自然也见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 说罢,他语气顿了顿,又道:“师弟这样对自家师妹的情谊,师兄岂有不成全的道理,光是同崔师妹一同罚跪想必师弟是不够满意的罢,不妨连那十记灵鞭,师弟也同崔师妹一起受了吧。” 侯镜箔听见傅其凇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这番举措是叫这师门的人又误会了。 他想到方南书的目光兴许正落在他的身上,跪着的身子忍不住僵了僵。 阿姐惯是敏感,那时候便喜欢将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去品味旁人的一个笑容、一句不经意的话,为自己可能得罪了旁人惶恐不安、担惊受怕。 受了委屈亦是从不宣之于口,见到今天这许多令人误会的场景,依照她对他的不死心,定然会辗转难眠,甚至会彻夜默默垂泪。 那时候她受了委屈要难过的时候,尚且有他在身边开导安慰,她一要哭,他便讲许多笑话逗她,挠她的咯吱窝,令她啼笑不止。 到数九寒冬时,两人没有足够厚的被褥,相依而眠便是最好的取暖。 现在没有他了,她不知道又要如何多想。 侯镜箔强制自己不再去想所谓的儿女情长,他已经选择了一条旁的路,这条路走下去,便不会回头。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九渊剑宗 侯镜箔跪在地上, 道:“弟子愿同师妹受所有惩罚。” 傅其凇闻此,更是冷笑了一声,道:“既然如此, 来人, 将灵鞭呈上来。” 崔辛夷一脸莫名看着这奇怪的氛围,大师兄明显是生气了起来, 却也不知在气什么,她敛了敛眉,只静静看着。 一边的管事弟子很快拿出了一条浑身漆黑,带着倒刺的鞭子, 那鞭子身上隐隐有暗芒流动, 像是饮了不少血,透出股铮铮杀气来。 傅其凇接过鞭子,挥舞了一下, 鞭子在空中舞出一道残影,与地面碰撞时发出清脆的鞭响。 崔寒樱听到那声鞭响, 身子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扭头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侯镜箔, 却见那往日如朗月清风的男子低垂着头, 半张脸恰好在阴影中, 一时间神色莫测。 他好似陷入了沉思之中, 对那鞭响也充耳不闻, 更别说看见她的目光来安慰她一番。 傅其凇的声音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中。 他道:“刑罚堂的惯例一直以来便是定罪后当堂行刑, 不是我针对崔师妹和侯师兄,却是规矩一直都是如此。” 观看审判的众人都意识到了傅其凇今天的情绪不佳, 他好似被什么惹住了一样, 往日的笑面虎今天彻底与人撕破面皮了。 崔辛夷想, 大师兄好似很着急惩罚侯镜箔一般,就算刑罚堂有当场执刑的惯例,一般也得等这案子都审完了才执刑。 大师兄不光给侯镜箔定罪定得快,连罚都有些迫不及待。 说完这话,傅其凇往方南书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方南书的目光仍是落在了地上跪着的白衣男子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顿时一口心火涌上心头,叫了方南书一声:“二师妹。” 方南书像是才被叫醒,不解朝傅其凇看去。 这时候正支颐的映山道君开口了,他道:“南书,你大师兄方才在禁地受了点儿伤,现在暂时不能用灵力,今日便由你来替你师兄行刑吧。” 方南书愣了一下,面上带着茫然,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了师父和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45节 他们是要她亲手对侯镜箔执鞭刑。 傅其凇走到方南书跟前,把鞭子递到了她手里,她耳边传来傅其凇的传音:“师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那条漆黑的长鞭握在手里时,方南书仍没有什么很真实的感觉,她抬眼看向他,又转向台上的师父,只迟疑地冲傅其凇叫了一声:“大师兄。” 傅其凇看见她这反应,突然道:“师妹,不过是例行一件公事,这是师父的意思。” 方南书再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白裙少女拎着鞭子缓缓走到地上跪着的白衣男子跟前,黑色的长鞭划过地面,宛若一条黑蛇蜿蜒游走。 崔寒樱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爬起来,她终于忍不住矜持,哀哀向侯镜箔看去,小声唤了一声“大师兄”。 她这时才瞧见,侯镜箔已经不是方才那样看不透神情的模样了,她顺着侯镜箔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正瞧着方南书。 崔寒樱从来没有见过侯镜箔露出过那副神情。 虽然看上去他似是仍是一副与往日无异的温和模样,可崔寒樱就是知道,他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她的目光又转向慢慢走近的明艳女子,她素来是知道宗门中方南书的美名的,可二人的风格明显不同,方南书又向来低调,因此她便从来没留意过崔辛夷的这位二师姐。 可现在不一样了,崔寒樱的心里隐隐流露出危机感,女人的直觉叫她隐隐意识到兴许是这方南书与侯镜箔有过什么过往,才导致她一直攻略魔子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方南书走到侯镜箔身边便停下了脚步,她竭力忽视他看她的目光,不断提醒着自己,不必手软,这是例行公事。 倏尔,一道闪电猛地在刑罚堂门口照进来,闪电的光芒很盛,一瞬间压过了刑罚堂里亮如白昼的无数鲛灯。 也照亮了侯镜箔的那张脸和方南书握着黑鞭,微微颤抖的洁白纤长的手指。 紧接着,天际响起一道轰鸣的雷声,雷声之响,简直要震破人的耳膜。 深夜里的一场疾雨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降落了。 劈里啪啦的嘈杂雨声里,方南书的耳边却清晰地传来侯镜箔的传音,他道:“阿姐,你不必心软,我早同你说过,过往种种,皆同昨日逝去。情爱之事,更是只如迷障,只会让人深陷其中,误了自己的大道。” “阿姐,你修行逍遥剑道多年,本也是天纵之才,本该是师门骄傲、重振逍遥剑道的希望,本应得同门仰慕,仗剑逍遥五洲。” “可你看看现在的你,都成了什么样子啊。你逼着自己陷在泥潭里,沉溺在过去,可没人会一直陪着你这样啊。” 他的声音仍像过去很多个时刻一样掷地有声,狠狠敲在她的心头。 “方南书,你是在误自己的道!” 方南书却突然抬头与他对视,她简直要忍不住哽咽:“你闭嘴。” 这样的话,师父可以说,师兄可以说,甚至师妹师弟都能说得,连一个素日里不熟的同门也能与她说。 可他是最没有资格这样说她的人。 她强忍住心头的酸涩,冷静对他道:“侯师弟,得罪了。” 说罢,方南书挥起长长的黑色鞭子,灵力灌注的鞭子只剩下一道残影子,随着一道破空的响声,鞭子灵活地抽在男子的脊背上,发出一道抽打在皮肉上的响声。 在在场人的注目下,方南书狠狠抽了十鞭,放下鞭子的时候,她垂在身侧握着鞭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灵鞭的威力不小,侯镜箔背上火辣辣的痛,他估摸着这会儿已经皮开肉绽,可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受了,受完刑后默默用手背抹去了嘴角溢出的殷红的血。 很快就轮到崔寒樱了,方南书对她就客气了许多,下手并没有像方才侯镜箔那样刻意重了手。 可崔寒樱仍是在受完刑罚后昏倒了,侯镜箔身上有伤已经无法抱起她,只好令管事弟子将他们送了回去。 方南书回到崔辛夷身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方才握鞭的掌心,有些怔然。 这时耳边却传来映山道君的传音:“南书,师父从你入门那日便同你说过,师父是个生性淡泊的,于逍遥剑道上有所成就也全是出于偶然,修行之路上,师父从没强求过自己,同样的道理,师父自然也不会强求你。” “你想做食修便做食修,想继续练剑便继续练剑,做什么劳甚子师门骄傲,从没人强迫你的,在师父这里,只消活得痛快便是。” 方南书抬头向映山道君的方向看去,袅袅茶香里,俊美的男子貌若谪仙,他含笑执杯轻抿了一口,一瞬间宛若天上拈花的自在神君。 她冲着师父点了点头,心里却愈发苦了起来。 她自是知道师父是一片好心,可“活得痛快”却才是对她最大的强求。 因着线索中断,这个案子审到了一半,最终却无疾而终,方洲只是被暂时关押了起来,改日再审。 临走的时候,崔辛夷叫住了方南书。 她上前拉住师姐的手,很想问一问二师姐是不是与侯镜箔有什么关系,毕竟侯镜箔身怀魔脉,崔辛夷怕师姐会受到什么影响。 但她看到方南书面色很是不好,便打住了话头,只是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些灵药来,塞到方南书的手里,冲方南书笑笑,道:“师姐,这些都是对滋养身子的灵药,你回去吃一些,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定会气色大好。” 方南书也露出一个笑来,对她点点头,声音轻柔道:“多谢师妹。” - 阴暗潮湿的刑罚堂地牢里,雨已经停了许久,方洲手脚皆被锁链缚着,这锁链都是灵器制成,便是身上有灵力,他也不能挣脱出来。 他也不会挣脱出来。 他与崔仙客、咸鱼的林见画这些人全不相同,他是散修出身,若想要改变自己出身低微卑贱的命运,只能拜入宗门,靠着师门的修炼资源,一点点将修为提上去,在宗门打好关系,为自己往上爬搭好踏板。 若他今日逃脱,成了九渊剑宗的逃犯,那就只能一辈子当个东躲西藏的散修了。 他在禁地里的时候已经受了许多擦伤,身上也是一阵阵地发寒,可他一点儿都舍不得用自己的灵力。 有一点灵力,总是能有更多的保障的。 他蜷缩着身子,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在又饥又冷的境况下睡过去。 正在这黑暗中,方洲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睁开眼睛,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那日见过的黑衣斗篷人。 他猛地坐起身来,先是往四周看了一圈,见四下无人,向那人传音道:“我已经做了你要我做的事,我妹妹呢!” 那黑衣斗篷人发出一阵嘶哑的怪笑,他道:“你急什么?” “你说我要你做的事你全做了,可还有一个隐患没有清除啊。” 方洲的身子僵了僵,却还是问道:“什么隐患?” 那黑衣斗篷人只古怪一笑:“自然是你啊。” 下一秒,方洲突然觉得喉间被一股大力扼住,他再难喘上气来,方才舍不得用的灵力这会儿不要命地输出。 可是全然无济于事。 他挣扎的动作逐渐变小,最后慢慢没了动静,整个人向后一倒,便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黑衣斗篷人冷哼了一声“傻瓜”,便转身往外走去。 他常常跟在崔仙客身边,方洲常常向崔仙客提起他的妹妹,虽然崔仙客总不耐烦,可也叫他记住了这个叫方洲的小修士到底有多在意他那才七岁的病弱妹妹。 果然他把方洲寄养在旁人家里的妹妹带走,这小修士便乖乖听了他的话。 真是天真,瞧着他在崔仙客面前谄媚的模样,还以为他有多聪明,他就不知道与虎谋皮,连自己的小命都难保么。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修文,所以更得有点少,等修完就能多更啦 第53章 九渊剑宗 刑罚堂外的瓢泼大雨很快就小了一些, 众人皆散了,方南书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二师妹, 你等一下。”是傅其凇的声音。 她转过身, 便见到大师兄已经走到了她身旁。 方南书心情还有些不好,却对逼着她鞭刑侯镜箔的傅其凇没什么怨恨, 她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问匆匆追来的傅其凇:“大师兄是有什么事?” 傅其凇停住脚步,看到女子脸上带着些苍白之色,道:“是修炼上的一些事。” 两人往主峰的方向走, 边走边说, 大概是这样的场面有过许多次,两个人都知道一会儿要说些什么,他们都先有默契地沉默走了一会儿。 傅其凇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妹还是不肯放下?” 方南书的手指握住身侧的衣襟, 微微垂了脑袋,只喊了一声:“师兄。” 傅其凇看向方南书, 她垂首而立, 这会儿像个犯错的孩子, 跟她刚入宗门那会儿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方南书长得很美, 一进宗门自然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 她眼睛里是有光的, 虽然人有些怯懦, 但论谁见了她都能断定她定然是受尽了宠爱。 可现在的她消极失落, 她一度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用在了剑道上,而后很快地因为悟不出剑意困在了筑基期。 从起飞到坠落, 她跌落的速度是傅其凇和映山道君都始料未及的。 在傅其凇的目光下, 方南书张了张嘴, 终究还是忍不住哽咽:“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想再喜欢他了,可是师兄,从来不是他离不开我,而是我离不开他。” 方南书从小在家中是一个孤零零的透明人,谁都可以欺负她,谁都让她忍让。 她从来没体会过能实实在在抓住一件东西的感觉,也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 可侯镜箔不一样,他教会她勇敢反抗,让她去拒绝她不喜欢的东西,告诉她要站起来,她体会过那种被人放在心上、被人珍惜的感觉,也从中看到了自己值得被爱的价值。 他说她已经不爱她的时候,她就像是被人捧到了云端上,再被狠狠地摔了下来。 她从开始不敢相信他不再爱自己,到后来逐渐开始说服自己去接受,说服自己也放下这段感情,她有了师父和师兄,已经不需要侯镜箔怜悯施舍的那份宠爱了。 她应该继续修行剑道,悟从心之道,让自己活得自在些,将全身心投入剑道上。 可是她愈发这样想,便愈发痛苦,一次次在这样的痛苦和纠结中否定自己。 肯定是她做得不够好吧? 肯定是因为她不好,肯定是因为她性子怯懦,既不会撒娇也不够温柔,才让他放弃了她。 侯镜箔虽然身世比她还要惨,可他却能一次次在逆境中为自己求得生路,他从不自卑怯懦,做事永远井井有条,能让身边所有人都信服他。 对比起来,她实在不够好,连这段可笑的感情,他都能游刃有余地割舍,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而她却深陷泥淖,难以抽身。 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于是将所有时间都用来练剑。 逍遥剑道,是为逍遥,她这样痛苦难捱心怀执念的人,自然是走向了问鼎大道的另一面——入魔。 看吧,逍遥剑道听起来一旦修行便能让人逍遥自在,实则可比冷酷的无情剑道容易让人入魔多了。 后来,师父便发现她病了。 师父说:“你不要逼自己,割舍不了便不要割舍,你越是一遍遍告诉自己你还喜欢他,你便越忘不了他。” 她从那以后再也没拿起过剑。 她沉默着,听见耳边传来傅其凇的声音,他道:“南书,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46节 - 崔辛夷也打算离开的时候,却被映山道君给叫住了。 “辛夷,你跟为师过来一下。”映山道君的神色在这袅袅茶香中仍旧看不真切,崔辛夷想起方才师父瞪她那一眼,忍不住心里咯噔一声。 张阑清看着少女几乎慢吞吞往映山道君的方向走,心里猜测的东西在这一刻有了谱。 他便没有逗留,多看了崔辛夷一眼便走进了雨中。 崔辛夷走到映山道君跟前,看见师父果然神色不对,她心里虽慌张,脸上却还是一副与往日无异的笑眯眯的神情。 她走到映山道君跟前,看了看他握着的玉杯中清澈的茶水,夸赞道:“师父这茶可是敬神山的云雾茶?弟子听闻敬神山十年才产五两这云雾茶,师父品味不凡。” 夸罢,她仰头看映山道君:“师父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映山道君哼笑了一声,道:“小辛夷的嘴还是那么甜。” 被师父识破自己故意在谄媚,崔辛夷也不慌,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道,师父这时候让自己来多半是因为自己私闯禁地的事,反正搪塞过去就行了。 正这般想着,却被头上突然传来一阵钝疼,有什么东西敲了她的头一下。 她捂着头抬头看向映山道君,师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根细细的玉棍,方才打她的便是那东西。 映山道君脸上的笑已经退了,这会儿面色有些不好,他道:“这玉棍可是从你师祖那里传下来的,当初打过你师父我,打过你小师叔,后来我用它敲过你大师兄的脑壳,眼下你是第四个受用过它的人。” 崔辛夷面上露出些茫然来,若是师父全知道她做过的那些事,眼下这样生气她并不稀奇,可真师父真的全部知道,又怎么可能。 映山道君看见她那副神情,道:“怎么,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受罚?” 他撂下玉棍,往后一瘫,做出一副已经全然洞察所有事情的模样,严肃道:“你的事情为师已经全部知道了,该招的就赶紧招吧。” 崔辛夷老实道:“弟子知错,不该冒险只身闯入禁地,该等师父和师兄一起的。” 映山道君撩起眼皮子看了眼前这低眉顺眼的少女一眼,道:“还有呢?” 崔辛夷又道:“弟子不该在崔师妹诬陷我的时候,出言故意逼迫她一起被查验乾坤袋。” 映山道君笑了一声:“你是不服气我那时候瞪你?” 崔辛夷抬眼小心看了映山道君一眼,心道她还以为师父真是全部都知道了她的事情,但看他还要问上她一问,那不就是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诈她吗? 她可没那么傻。 映山道君静静看了崔辛夷一会儿,其实他一开始收这个徒弟不全是因为她的修行天赋强,想要多收一个弟子,令逍遥剑道后继有人。 他的师父算过,他命中该有四个弟子,且在今年应是收两个弟子的。 本来映山道君也从没在意过,毕竟他师父也不是每次都算得准的,他也不是全部都愿意相信他师父的算命结果。 比如他师父就说映山道君未来会以身殉道。 说他死他绝不信,他还能再苟着咸鱼一千年。 不过收到崔辛夷和孟雪川这两个弟子他还是很得意的,特别是崔辛夷,他活了那么多年,便是再宅,也是个通透和懂得人心的了。 崔辛夷的年龄虽低,可却能看出来她的阅历要比她十几岁的年龄深许多。 或许,换一种说法,就是说,她实在不像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姑娘。 十几岁的姑娘,纵然是因为她身世复杂,经历了许多,但也不该是一副整日心事重重的模样,一转眼瞧向她,都能从她或平静、或乖巧的神情下,看见她眼中的思量。 做人哪能把自己绷成那副模样。 映山道君默默叹了一口气,无奈朝她道:“逍遥剑道,最忌讳将自己逼得太紧,你愈发急于求成,可能愈发难以精进。” “小辛夷,为师打你,一是因为是你不顾安危擅闯禁地,二是因为崔寒樱那件事必定有什么猫腻,且定然同你有干系。” 崔辛夷听见这话,下意识反驳:“师父空口白牙的,总要拿出些证据才能让人信服吧。” 映山道君又拿那玉棍敲了一下她的头,冷哼了一声:“冥顽不灵。” 崔辛夷吃痛地捂住脑袋,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他道:“你是什么性子,为师莫非还不清楚。” “为师收你的时候,还当你同你小师叔一样,是个少年老成的,以后定当不会像你师兄师姐和师弟那样陷入迷障,滋生心魔,难悟剑意。” 映山道君坐直了身子,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跟我当年一样,早早看破红尘,知道躺着才是人生真理,什么让自己不舒服的都不用管,让什么都影响不了自己的心情。为师躺着都能成修真界第一,还以为小辛夷那么努力,定然能很快超过为师。” “没想到……无敌的滋味可真寂寞。” 崔辛夷:“……” 映山道君又道:“至于打你的第三个理由,自然是如此了,你为人通透,有什么事都可以跟为师说,为师能解决的,自然会帮你解决。不管是你要向什么人复仇,还是想得到什么秘宝,亦或是你家中父母亲人待你不好,甚至是遇上了什么薄情负心汉,为师都能替你代劳,帮你得到所有你想要的。” “入我逍遥剑道,本就该无忧无虑,凡事从心。” 崔辛夷听完映山道君这番话,只默默垂首,一句话都不说。她一向以为,复仇这件事,自然是自己亲手手刃仇人才有意义。 她逼着自己忽视复仇那个要求,想要转移话题,故意问映山道君:“师父,若我当真遇到了什么薄情负心汉?师父可为弟子做什么?” 听到她问这个问题,映山道君身子顿时僵了僵,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面上顿时有些复杂。 不过好歹方才才向自己的弟子许下那样的承诺,这会儿不好立即反悔,便道:“若是寻常男子,你若对他尚且有情分,只管绑了回来便是。” 说到这里,他面上显出来十万分为难的神色,摸了摸下巴,道:“若换成我师弟,他现如今已经是化神的修为,绑他恐怕有些难做。” “不然,你换个人来喜欢?” 崔辛夷:“???” 第54章 九渊剑宗 崔辛夷从刑罚堂回到自己洞府, 一路上还在认真思量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方洲声称自己因为好奇误闯禁地是最令人起疑的,崔辛夷与方洲接触过不止一次,知道他是个见风使舵、惯会溜须拍马的小人。 小比的时候他输给崔辛夷的时候愿意学狗叫, 也能瞧出他是个能屈能伸的。 这样一个出身散修, 一心往上爬的小人,他绝对会珍惜自己在九渊剑宗修行的机会, 不会做出这种无聊的世家子才会做出来的因为好奇误闯禁地的事来。 除非他有着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是受人胁迫,还是利益驱使? 另一件可疑的事便是崔辛夷收到的那一封匿名灵信,发灵信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是真心想要帮助她救出二师姐, 还是想要引她入禁地? 眼前鲛灯里橙黄色的灯火忽然闪了一下, 崔辛夷倏尔起身,往洞府外奔去。 可等她到刑罚堂地牢里,看见伏在地上、已经毫无声息的男子时, 便知道已经晚了。 崔辛夷微微喘着气,扶着地牢的牢门的手慢慢用力, 抓紧了地牢门。 - 第二天一大早方洲的死讯便传遍了九渊, 宗门内人人惶恐不安, 都知道是闯入了什么强者, 竟然能避开刑罚堂金丹期修士的守卫, 杀死被关在里面的方洲。 崔仙客早早因为心虚躲在了外面, 他正哄着方洲的妹妹, 给她买糖葫芦的时候, 便接到了黑衣斗篷人的灵信。 “崔辛夷安然无恙,崔寒樱被连累受罚, 方洲已死, 后患已除。” 看到“方洲已死”四个大字, 崔仙客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脏砰砰砰跳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灵信,另一只手却一松,本来捏着的糖葫芦也咕噜噜掉到了地上。 方洲的妹妹今年才七岁,因为体弱多病自小寄人篱下,身子很是瘦小,却有一双黝黑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像是小鹿一样湿漉漉的。 小姑娘这两天很是高兴,兄长虽然不在,她却遇上了一位自称是兄长朋友的哥哥。这位哥哥像是仙人一样,比兄长还好看。 他虽总绷着一张脸,却待她很好,带她在琳琅满目的街上逛着玩,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她多看了一眼,他都会买给她。 她长那么大,鲜少出门,眼下都要看花了眼,买的东西拿都拿不完。 小姑娘本来还有几分担心,怀疑这哥哥会对自己不利。可仙君哥哥说,她的兄长在为他办事,等事情办妥了,一定将她送到她的兄长身边。 她本来开开心心正打算接过仙君哥哥手里的糖葫芦时,仙君哥哥突然脸色煞白,糖葫芦从他手里滚落,在地上滚了一圈,沾满了灰尘——不能吃了。 小姑娘来不及可惜掉到地上的糖葫芦,她没见过仙君哥哥这般反应,吓得揪紧了他的衣襟,蜷缩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注意到身边的小姑娘这样的举动,崔仙客慢慢回过神来,意识到是自己的反应吓到她了。 他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安抚安抚受惊的小姑娘,却在对上她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时脸皮僵住,勉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拍拍小姑娘单薄的后背,道:“没什么,没事的,等回去我便带你去见你兄长。” 崔仙客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说给小姑娘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实则他拍着小姑娘的背的手都在颤抖。 他看向地上已经脏了的糖葫芦,牵着小姑娘纤细的手腕往一边走,他说:“走罢,我带你再去买一个糖葫芦。” 小姑娘突然抬头看他,一双黝黑的大眼睛定定看住他,过了一会儿,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 崔仙客安置好方洲妹妹后,眼见着小姑娘对于兄长的死一无所知,很快陷入了酣甜的梦里,他便到隔壁房间去见了已经逃出九渊的黑衣斗篷人。 黑衣斗篷人只是静静坐着,见他进来,用嘶哑阴沉的声音道:“隔壁是那方洲的妹妹?” 崔仙客脸色仍旧苍白,他双眼猩红,怒视着黑衣斗篷人,质问道:“方洲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杀他?” 黑衣斗篷人发出一阵低沉刺耳的笑声,道:“仙客,你今年年岁快要满二十了罢?” 崔仙客道:“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我只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杀方洲?为什么不经我允许便绑走了方洲的妹妹,胁迫他为你做事?” 若论对方洲有多少的情分,崔仙客自然没有,可眼睁睁看着身边一直谄媚他,跟随他的师弟因为他而死,他却怎么都接受不了。 他想起隔壁那小姑娘安然的睡颜,想起方才回客栈的路上她突然扯住他的手,小心翼翼问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兄长的神情,一时间只觉得有一股怒气直冲心头,让他怎么都压不下去。 黑衣斗篷人冷哼一声,摇了摇头,道:“你都已经要二十了,却还是如此天真,做事情绝不能留下后患,这是我在你很小的时候便教你的道理,你这会儿却接受不了了么?” 黑衣斗篷人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把刀,往崔仙客的方向一递,道:“隔壁那小丫头,你亲手解决,切勿心慈手软,养虎为患。” 崔仙客狠狠咬着下唇,目光冷森森瞪着他:“若我偏不动手呢?” 他的下唇已经被咬出了血,殷红的血慢慢从他玉色的下巴往下流,又在下巴尖上汇聚在一起,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瞧上去颇为骇人。 崔仙客伸手指着门外,道:“你出去!现在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然休怪我无情,将你所作所为皆上禀师长!” 黑衣斗篷人冷笑一声,骂道:“蠢货,你以为你自己在这件事中就能脱身得干净了,别忘了,最开始可是你先要试探崔辛夷是不是走了歪门邪道的。” “你与你那伪善的假妹妹嘴上口口声声是为了崔辛夷,难道就没有半分将崔辛夷关进禁地,让她被魔气损了经脉的想法。真是愚不可及,设这样一个局,但凡崔辛夷运气稍微好点,她都能完好无损从里面走出来。” 黑衣斗篷人颇有些遗憾,崔辛夷若一直在,再照她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将来她必定会是崔仙客继承洲主之位最大的阻碍。 他进去的时候正想对落单的崔辛夷下手,不想竟不凑巧地遇上的曛迟。若非如此,崔辛夷定然不能毫发无损出了禁地,还让她反将了崔寒樱,让崔寒樱受了罚。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47节 崔仙客猛然被黑衣斗篷人戳中了心事,一时间脸色由白转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闯进来。崔仙客正愣着,黑衣斗篷人也一时不察,手里一松,那把要递给崔仙客的长剑竟然被夺走了。 抢走剑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她像一头困死犹斗的小兽,双目通红,狠狠咬着唇,像一个小炮弹一样猛地向黑衣斗篷人冲了过去。 她拿剑的姿势还是很不熟练,那把长剑有她身子的一半长,她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它往黑衣斗篷人身上刺去。 黑衣斗篷人方才被这小姑娘抢走剑已经是奇耻大辱了,这会儿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任她刺。 他轻飘飘劈手从她手里抢走那把剑,另一手掐着女孩细瘦的脖颈,将她举到半空中,看她脸色逐渐涨红,在他的掌心挣扎。 女孩瘦弱伶仃的身子在半空中绝望地晃荡,那双往日看人时湿漉漉的黑眸这会儿溢满了仇恨,直勾勾盯着那掐她的黑衣人,像是要把他的模样映入灵魂。 崔仙客先是厉声呵斥黑衣斗篷人放下小姑娘,那黑衣斗篷人只是发出了一声极其轻蔑的嗤笑,并不理会他。 后来崔仙客便扑到他的脚边,死死拽着他的袍角,哀求他放下小姑娘,从今往后,不管他要他做什么他都答应。 小姑娘的挣扎慢慢的动作慢慢小了,黑衣斗篷人忽然道:“你死前的模样,真是跟你那兄长一模一样,都是慢慢挣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然后再也挣扎不动了。” 小姑娘只是睁大了一双眼睛,仍旧死死盯着他。 黑衣斗篷人发出了一声怪笑:“你不想死在我的手里吧?那你想死在谁的手里?” 他歪歪头,突然看向了脚边的崔仙客,空出的一只手五指虚握成爪,对着崔仙客,掌心慢慢溢出一阵阵黑烟。 黑烟陷入毫无知觉的崔仙客的体内,原本还在苦苦乞求黑衣斗篷人放过小姑娘的崔仙客止住了声,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了那把被黑衣斗篷人扔到地上的长剑。 那把长剑极其锋利,刺过小姑娘单薄的胸腔时简直毫不费力。 只听见“噗嗤”一声响,剑尖便从她的后背冒了出来,再听“噗嗤”一声,小姑娘双目圆瞪,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她怔怔看着崔仙客,口中喃喃吐出了两个字:“哥……哥哥。” 她脑袋一歪,倒在了肩头,今晨刚刚扎好的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了一下。 崔仙客慢慢从满目的殷红中醒过神来,他看着小姑娘被黑衣斗篷人像是甩掉一样垃圾似的甩在了地上,她身下的血慢慢从那个血洞中溢出来,泅湿地上的地毯。 手里的剑“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崔仙客满眼不敢置信,他低头看了看手上沾满的小姑娘的鲜血。 明明不久前,他还拉着她纤细的手腕,给她买糖葫芦。 现在这双给她买糖葫芦的手,却沾满了她殷红的血。 崔仙客猛地扑过去,想要捂住那汩汩往外淌着鲜血的血洞,却是无济于事,血仍旧不断从他手缝里流出来。 他想问问小姑娘疼不疼,可目光转向小姑娘的脸庞,却对上了她一双满含恨意,死不瞑目的眼睛。 崔仙客浑身一震。 他抱着她,想说对不起,可开口时发现嗓子被堵住了,他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抱着她,渐渐感受到她的身体慢慢变冷。 崔仙客终于哭出了声,他摇头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都是崔辛夷。” 想到这里,他忽然疯癫起来,笃定道:“都是崔辛夷,若不是她,我不会设计让方洲引诱方南书进禁地,若不是她,方洲也不会死在了地牢!若不是她,你也不会死。” 他刚刚还在浑身颤抖,这会儿却奇异地镇静了下来。 他本来全是悔恨和绝望,想到这里,却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崔仙客伸手帮小姑娘阖上双眼,承诺道:“都是崔辛夷……我一定……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一旁的黑衣斗篷人看着崔仙客的反应,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九渊剑宗 自从误闯禁地、方洲被杀的事发生后, 九渊剑宗便下了禁令,禁止弟子再出宗门,还加强了宗门各处的防卫, 可惜仍是一无所获。 傅其凇忙着排查宗门里的可疑人员, 又派人去打听了方洲家里情况,得知方洲的妹妹竟然在他进禁地不久后也失踪了。 他便下定论, 方洲是遭到了旁人的威胁,他虽也派了人去搜寻方洲妹妹的踪迹,但也明白,恐怕他妹妹也已经是凶多吉少。这起误闯宗门禁地的案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倒成了一桩悬案。 崔辛夷本想出宗门去买些灵虫来制灵蛊, 也因为此事隔了半个月才得以出宗门。 九渊剑宗位于一处灵力浓郁的仙岛上,宗门外也设有集市,仙岛上亦有其他修士居住。 因着几千年前九渊剑宗在此开山立派, 后来九渊渐渐发展成了天下第一大宗,数千年来, 移居到此的修士越来越多, 也有许多商人看准了商机, 在此处开起了各种门店, 慢慢发家致富。 林家便是其中之一, 林家底蕴深厚, 有几千年的发家史, 虽并非五洲洲主府之一, 却因为商行开得广,家中又善于经营, 因此在各处都有势力分布。 九渊剑宗所在的仙岛不过是其中之一。 林家最有名的, 便是他们商行开的“异宝阁”, 异宝阁每十天有一场鉴宝会。这鉴宝会名声很大,三教九流都会参加,常有珍奇异宝出现在鉴宝会上,也是个变相的拍卖会。 崔辛夷的目标很明确,她出宗门,便是为了鉴宝会而来的。她要用来制灵蛊的毒虫,是极其罕见的灵渊毒虫,她先前便关注了异宝阁的消息,说是最近两场鉴宝会上都有灵渊毒虫售卖。 若是这一场鉴宝会赶不上,那她便要等到下一场了。 就算是三教九流都能参加鉴宝会,异宝阁的人为了不得罪修真世家,也为一些顶级修真世家的人设立了些特权,比如五洲洲主府。 纵是五洲洲主府的人不提前打招呼要参加这场鉴宝会,异宝阁的人为了在各洲洲主那里行个方便,也会为这五家提前预留出一个位置来。 因此崔辛夷刚进入异宝阁,出示了手里的身份玉牌后,异宝阁的人便立即引着她上了二楼,二楼是特意为贵客们设置的。 那招待崔辛夷的侍从笑容可掬,一边一路为崔辛夷引路,一边跟她搭话、介绍这一场鉴宝会会展出的卖品。 鉴宝阁的人格外多,一楼的大厅里简直是人山人海,吵闹声不停。 崔辛夷朝那侍从道:“你们异宝阁的生意倒是不错,每场鉴宝会来的修士都有那么多吗?” 那侍从摇摇头,笑得露出一排白牙,他道:“崔仙子,您可真是高看我们异宝阁了,若真是场场鉴宝会都爆满,那我们林家排的鉴宝会的场次只会更多,您看到的就不只是十天一次了,若真那么热闹,鉴宝会得每天都举办一次才够!” 崔辛夷听见这侍从随口喊出的“崔仙子”,一时间怔了怔,自从重生后,她许久都未曾听人喊过“崔仙子”这个名号了。 前世她救死扶伤无数,才赢得的名号,今生竟然凭借着一块小小的身份令牌,就能令旁人对她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崔仙子”。 崔辛夷没有接那侍从的话,那侍从又自顾自接着道:“今天能有那么热闹,全是因为我们的招财树来了!” 那侍从很夸张地道:“今天可是闲鱼大师来的日子。” 崔辛夷疑惑道:“闲鱼大师是什么人?” 侍从不敢置信看了她一眼,又赶紧收起表情,认真解释道:“崔仙子不常出门,不知道这闲鱼大师的名号也是常事。他是我们鉴宝大会最出名的炼器师,每件他炼制的灵器,都可达上品灵器的水准,且由他经手的灵器,都是构思精巧、难得一见的珍品。” “每回他现身鉴宝阁,都是又有珍奇灵器要卖出了。一旦有他炼制的灵器流出市面,那可都是要抢破了头皮的。仙子看这人山人海的修士,那都是为他而来的。” “他的一件上品灵器,可都能卖到五千上品灵石的价格。” 崔辛夷对炼器这一块并不了解,对他们医修来说,最顶级的灵药也不过一千上品灵石,她出手救人,顶多讹人家一万上品灵石的酬金,这样讹人的机会也并不多。 想不到,炼器竟然是如此暴利的一个行业。 这闲鱼大师,与她同是行业里的高人,却不知道要比她多赚了多少灵石。炼器行业的暴利,一时间让崔辛夷不免有些酸酸的。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我错了,明天上午补回来。 第56章 九渊剑宗 安静了许久的剑灵听见这侍从的话, 却突然在崔辛夷识海里闹起来。 “崔辛夷,惊蛰现在可是没有剑鞘的啊,灵剑没有剑鞘就相当于人没有衣服穿, 你忍心看着每天随你练剑的灵剑那么凄惨吗?” 崔辛夷:“……” 剑灵又声情并茂地接着演, 它痛心疾首道:“你这个无良的主人,惊蛰那么忠心的灵剑, 它还替你在实力不济的时候主动帮你打架,你从哪儿还能找出来那么好的一把剑,你……你竟然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想过给它定一把剑鞘。” 它又不满小声嘟囔:“你那破炉子还每天炼完药后都会好好保养……破炉子都换了几茬了,本命灵剑却连个剑鞘都没有!” 惊蛰好似听懂了剑灵的话, 也在崔辛夷乾坤袋里震动起来。 剑灵:“你今天出宗门想是也是买新的炉子, 买炼药用的东西,你压根就没想过你的剑!” 惊蛰也跟着嗡鸣起来。 剑灵这番话说的,好似明媒正娶的妻子在质问自己偏宠小妾的丈夫。 崔辛夷:“……我知道了。” 她转头问为她引路的侍从:“这闲鱼大师现在身在何处?他可接定制的灵器?” 剑鞘也是灵器, 若要另外买个剑鞘,就须得是定制的才行。 那侍从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 他道:“崔仙子这要求可真是为难小的了, 闲鱼大师做的灵器数量并不多, 大师向来是个做事随心的, 他也是只拿我们异宝阁当成了寄卖灵器的地方, 是从来不接定制的。” 若是其他的炼器师, 凭这崔仙子拿出这般贵重的身份玉牌, 林家的人自然会万分谨慎地招待, 什么炼器师都能任她挑选的。 侍从正打算劝崔辛夷换个炼器师,却听边上传来一阵嘲讽的声音:“哪里来的土包子, 竟然还上了二楼, 连闲鱼大师都不知道, 还想要人家大师为你定制灵器?” 侍从转头一看,见出声的人是东洲世家李家的一位小公子,他顿时头疼起来,这难伺候的刺头怎么又来找事了。 他早已经习惯夹在这些世家子之间做和事佬,正想劝劝这脾气不好的李小公子,却听那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诧异哦了一声:“敢问这位公子是?” 李小公子哼了一声道:“本公子乃东洲李家的李纯。识相点,就赶紧滚出二楼,别在这里碍了本公子的眼!” 侍从听见李纯说出这样一番话,早已经吓得脸色煞白,这李小公子平时不过是脾气坏了一点,哪里会主动这般主动与旁人起争执,况且他讽刺的的还是二楼的贵客。 东洲李家也是近百年才兴起的世家,李家的兴起,也多是凭借抱了东洲府苏家的大腿。异宝阁二楼李家惹不起的人可大有人在,往日这李小公子顶多难为一番他们异宝阁的侍从,也不会顶撞这里其他的客人。难不成他今日这般针对崔辛夷,是瞧崔辛夷是个生面孔? 崔辛夷突然轻笑出声,道:“让李公子见笑了,我还当异宝阁这样贵客云集的地方,怎么就突然闯进了一只乱吠的狗,正想问问狗的主人是谁。” 李公子面色忽然变了,他本来讽刺崔辛夷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不可一世的表情,现下真是被惹恼了:“狗?你骂谁是狗?” 侍从在一旁小声提醒李纯:“李公子,这位崔仙子是北洲府来的,拿的可是世子玉牌。” 李纯听此,竟然愈发猖獗,他道:“我管她是世子还是洲主的,惹了本公子不开心,今天就得把她赶出去!不然今天你们异宝阁的生意也别做了!” 侍从本来还是好声好气的,听见他这样的话,面色也变了。 李纯手指着那侍从的鼻子道:“你还不快喊你们异宝阁里的护卫,把这人给本公子扔出去!”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清雅的男声突然传来:“这位公子,异宝阁贵客云集,在这里大声喧嚣,恐怕有些不妥吧?” 崔辛夷应声转身,正瞧见一浑身层层叠叠的白衣,外罩着一层洁白鲛纱的男子款款走来,他面容清俊,嘴角含着一丝浅笑,走动间翩然若仙,气质不凡。 她目光落正在这走来的清贵公子腰间的灵玉上,心想,这价值不菲的无垢灵玉佩,她上次,还是在孟雪川身上摸着的。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48节 李公子一见到这人,气焰明显消了下去不少,他还梗着脖子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也敢管本公子的事?” 那白衣公子笑了一声,声音醇厚清润,道:“在下乃东洲府世子苏宴。” 异宝阁的侍从此时已经看傻了眼,李纯不是惯常在东洲世子苏宴身边谄媚讨好么,怎么眼下二人却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补的昨晚的。 第57章 九渊剑宗 苏宴轻声呵斥李纯道:“你乃堂堂世家子, 竟做出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姑娘的行径来,简直有辱斯文,有辱你李家清名!” “念你是初犯, 本世子不予追究, 若再让我看见有下次你欺凌弱小,届时李家家主还请等着来东洲府喝上一盏茶罢。” 苏宴长相清俊, 颇有谪仙气质,眼下厉声呵斥李纯也不见狰狞,反倒觉得他正义凛然,极容易让人新生好感。 崔辛夷不动声色, 静静观看着这场看似极其巧合的闹剧。 李纯立即大惊失色, 连连向苏宴道歉。 苏宴却道:“你应该道歉的人不是我,该是这位崔仙子。” 李纯又连忙换了个方向向崔辛夷道歉,随后屁滚尿流离开了异宝阁。 正人君子苏宴脸上带笑向崔辛夷行了一个平辈礼, 他行礼的每个姿势动作都像是被尺子量过一样,极其端正, 一看就是受到过很好的贵族教育。 清雅的君子道:“久闻辛夷妹妹芳名, 今日才得以相见。” 崔辛夷默默侧身, 躲过了这一礼, 这样上赶着来找她结交的人, 她向来是抱有十分的警惕的。 她道:“多谢道友方才相助, 不过辛夷与道友并不熟悉, 这声‘辛夷’妹妹还是免了罢。” 苏宴一笑, 展开折扇轻摇,姿态风流, 他道:“苏宴早早听闻崔世叔找回亲女, 一直想要前来拜会, 却不想宗门里的师弟师妹生了些事端,我身为大师兄,总得替师弟师妹们处理麻烦,因此这段时间实在是忙到无法抽身。” 崔辛夷的目光落在他的白玉骨扇上,暗想,他手上这把扇子看上去不起眼,看这材质,便能估算出大抵价值是不会少于五千上品灵石的。 不过眼下已经进入了初秋,天气早就没有那么燥热了,修士又有灵气,他手上的扇子只有装饰之用。 忙到无法抽身? 崔辛夷想,说起忙来,整个宗门谁有她大师兄傅其凇忙,就算是这样大师兄仍旧是抽出时间见了她和孟雪川好几次。 她实在懒得应付这人,况且来九渊剑宗前,崔韬只与她说过九渊剑宗各位道君,从没向她提过她有什么世伯,那她大抵是暂时用不着与这些人结交的。 崔辛夷也不想平白得罪他,便道:“苏道友,辛夷尚且有事要忙,不如我们改日再叙罢。” 姑娘脸庞细白,她一直垂着眸,不时抬起眸时,能让人瞧见其中的明亮和潋滟。才说了几句话,苏宴便得出结论——她不敢直视他。 也是,苏宴这次来九渊之前便听他的父亲说过,崔韬的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十七年,当了十七年的散修,定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 如他这般风姿过人的世家公子,便是在一众世家公子当中,也是地位最高、容貌风姿最为过人的那一个。 他更是有着东洲第一美男的名号。 从小到大,苏宴身边心悦他的女子,简直有如过江之鲫,虽然偶尔有时会为这些疯狂的追求者们感到苦恼,但他更多的是对自己的魅力更为自信。 平日纵是他不说不笑,见过的大多数女子也会对他一见钟情,更何况他有心勾引,设计了英雄救美这一出戏。 崔辛夷这样甫一见面便不敢直视、害羞躲避的神情他实在太熟悉了。 让一个女子为他倾心,实在是太容易,苏宴摇头默叹。 他不知道的是,崔辛夷不正视他,实在是他身上价值连城的宝贝太多,她担心自己心生觊觎之心,忍不住暗算他,便一直强忍着不去朝那些宝贝看去。 苏宴叹了叹了一口气:“辛夷妹妹何必如此慌张,是苏宴吓到妹妹了么?” 他说着突然朝崔辛夷倾身而去,崔辛夷站的地方恰巧贴着一根柱子,眼下他这样突然靠过来,她只好被逼着背贴柱子,困在眼前这男子和柱子之间。 崔辛夷心中暗恼,道:“苏道友此举是何意?” 面如冠玉的男人轻笑一声,又忽然认真地看着崔辛夷,他的眼型是很好看的桃花眼,瞳色又很深,这样深深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生出他很深情的错觉。 苏宴低声道:“起初帮辛夷妹妹解围只是因着家父的叮嘱和实在看不惯李纯仗势欺人,后来见到辛夷妹妹,苏宴却生出一股错觉来,总觉得在此之前,好似在哪里见过辛夷妹妹似的,不知辛夷可有同感?” “我们是否当真在哪里见过?” 俊美的男子长眉轻抬,露出几分疑惑。 苏宴说完这番话,便极认真地注视着少女。 少女果真如他所料的那样面上怔了怔,反应过来后神情先是震惊和不敢置信交织,而后又流露出一丝疑惑,随后像是终于明白了他的话。 苏宴观她那副神情,心中不免自得,蓝颜祸水非是他所愿。不过瞧见臂弯中的少女时而眉头轻蹙,时而嘴角含笑,颇为清丽动人,他一时也不免心痒,细想,若真听从父亲之命将来与崔辛夷结为道侣,他也不亏。 崔辛夷淡色的唇角浮现出一抹笑来,声音盈盈道:“辛夷想起来了,我与苏道友兴许真有过几面之缘。” 苏宴见她那副小模样,一时间来了兴趣,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道:“我们既然见过,那辛夷可还记得,我们是在何处何地、因何相见的?” 却见那少女正色道:“苏道友,辛夷曾是医修,过去接待过几个脑子受过重创的修士。我原先便怀疑苏公子是不是身怀暗疾,眼下苏公子主动提起此事,却令辛夷想起来了,原来苏公子便是当时那群病患之一。当时走得匆忙,尚未有机会为你们复查。不知眼下苏道友可有空闲,辛夷正好能为苏道友重新检查一遍脑子?” 崔辛夷黛眉轻蹙起,眼含忧虑:“我观苏道友言行,恐怕是旧病复发。” 苏宴:“……” 苏宴面色忽然一变。 听见少女说出这样一番话,他还有哪里不明白,她是压根就没有对他心动,现下还有心说出这样一番话讽刺他。 他向来骄傲,只听她这一番话又羞恼起来,又不屑与她争辩,只直起了身子,站在了一边,留给崔辛夷一个傲娇的背影。 崔辛夷却松了一口气,转过了一个弯,从柱子和男人的身体间穿过去,又对苏宴道:“若无别的事,苏道友自便,辛夷就先行离开了。” 她不理睬苏宴那难以置信的眼神,转而示意一边的侍从,让他继续领路。 赶紧离开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煞笔油腻世家公子吧。 今天的崔辛夷似乎运气格外不好,她正跟着侍从走着,迎面走来好几个身穿九渊剑宗弟子服的少男少女。 这几个少男少女一路有说有笑,被簇拥在最中间的崔寒樱笑容清浅,眼中带光。 不过她脸上的笑容却在遇上崔辛夷的时候猛地僵住了,崔仙客与崔寒樱的二师兄钟云、四师兄赵潜渊谈笑的声音也顿时停住了。 钟云和赵潜渊并没有见过崔辛夷的面,他们只敏锐意识到,似乎崔仙客与崔寒樱认识眼前这与他们同样身着宗门弟子服的貌美少女。 且关系定当不同寻常,不然他们不至于一见到这少女便氛围突变。 崔寒樱最先反应过来,朝崔辛夷行了个平辈礼:“见过崔师姐。” 崔辛夷立即笑盈盈回礼道:“师妹多礼了。” 她又朝钟云等人道:“在下映山道君门下三弟子崔辛夷,见过各位师兄。” 钟云和赵潜渊立即反应过来,他们从上次宗门小比便听说了崔辛夷的名号,眼下才有机会与她见面。 年纪稍大、最为稳重的钟云立即回了个平辈礼,笑道:“在下常毓道君门下二弟子钟云,这位是我四师弟赵潜渊。” 他介绍完赵潜渊后,赵潜渊也跟着回礼。 崔仙客见了崔辛夷,本还心不在焉,一听见几人纷纷见礼,他才反应过来,跟着回了个礼。 钟云道:“往日只听说崔师妹的名声,师父总在我们师兄弟几人中夸赞崔师妹和孟师弟修炼勤奋,让我等多与崔师妹学习。今日一见,崔师妹果然风采非凡。” 崔辛夷多看了崔仙客一眼,朝钟云道:“钟师兄谬赞,辛夷愧不敢当。” 几人寒暄一阵,一旁的侍从三番两次欲言又止,钟云善解人意道:“可是有什么事?” 那侍从小心看了一眼崔辛夷,又看了一眼崔寒樱与崔仙客,咽了口唾沫,道:“是这样的,异宝阁只为北洲崔家留了一个包厢,眼下崔公子、崔小姐和崔仙子今日都要参加鉴宝会,您看……” 他说着,又朝三人看了一眼,似乎想要从他们的神情中瞧出他们的意思。 往日哪里发生过这样的事,同时来了两拨一个世家的人,按照规矩一般都是留给身份玉牌上的身份最高的人。 比如说,今日东洲苏家的包厢,若苏家来了别的人,他们这包厢也定会留给苏家世子苏宴。 再比如说,西洲赵家的包厢,若西洲赵家的世子、赵潜渊的长兄来了,那今天赵家包厢的首要使用权,就只能是给赵家世子了。 赵家兄弟三人一向和睦,就算是赵潜渊的长兄当真不凑巧也来了,事情也不棘手,赵家世子必定乐意同他的弟弟赵潜渊待在一个包厢里。 可最麻烦的是,便是如同崔家几位这看似并不和睦的几兄妹了。 侍从甫一知道北洲崔家竟然有三兄妹的时候还惊了一下,后来才知道原来崔家先前找回来的小女儿竟然是个假的,后来找回来的崔辛夷才是真千金。 况且崔辛夷的身份玉牌上,还不是如崔仙客的崔府公子和崔寒樱的崔府小姐,她那令牌上写着的,可是崔家世子。 侍从便有些为难了,到底是将这包厢给鉴宝阁的常客崔仙客和崔寒樱,还是给身份玉牌更高一等的崔辛夷。 眼下异宝阁的包厢早就被定出去了,抑或是,他们也不介意一起在同一个包厢里? 第58章 九渊剑宗 侍从小声问道:“既然几位都是崔家的, 不妨在一处包厢里观看此次鉴宝会?” 他说完这句话,便咽了咽唾沫,细细打量了一番几人的表情。 那位叫崔寒樱的小姐面上怔了怔, 一时间有些似有些不自然, 那位崔仙客公子却一直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面色也有些不好的样子。 赵潜渊却很惊奇,他不是个会掩饰自己好奇心的人,便问道:“北洲府崔家不是只有师妹与仙客兄两兄妹么?崔师妹是?” 他一直待在九渊剑宗,家中只有大哥被当作继承人培养, 他的消息远不如大哥灵通, 因此并不知道崔辛夷认亲回来,崔寒樱却是个假千金的事。 钟云远比他有眼色多了,他知道这是人家的家事, 赵潜渊这一句话问出来实在是太过突兀,于是便拉了拉赵潜渊的袖子, 算作提醒。 赵潜渊问出了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心里一阵后悔, 但说出的话总归是收不来了。 不过他倒没有往崔寒樱是假千金的份上想, 只以为崔辛夷从来没有在人前露过面, 是崔韬的私生女。 崔寒樱听赵潜渊问出这番话来, 面色顿时白了白, 心中一阵慌乱。 崔家小姐这个身份本来等她进了九渊剑宗也带不了什么东西给她了, 可她在宗门的时候已经以崔家小姐自称了,若再被人识破, 反倒对她不利。 到底有个更好的名声, 总是有益于她攻略魔子的。 她正思索着如何应对赵潜渊这个问题, 钟云却主动出口了,他向崔辛夷行了一礼道:“崔师妹切勿介怀,我师弟向来愚笨,说话不过脑子,他也本无意冒犯。” 显然,钟云与赵潜渊想到了一处。 崔家只有崔寒樱崔仙客兄妹二人,眼下又多了一人多年却不被外界知晓,除了崔韬的私生女,不作他想。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49节 钟云这一出口,化解了赵潜渊的尴尬与崔寒樱的慌张。 崔辛夷以为是钟云教训赵潜渊随口打听旁人家事的习惯,并没有多想,只道:“钟师兄多礼。” 几人说话的空挡,那是侍从又将方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崔寒樱看了一眼崔辛夷,尽管她并不愿意与崔辛夷待在一个包厢中,可眼下二师兄和四师兄他们还在这里,她总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与家人不和睦的模样。 于是她微微笑道:“寒樱自然是无妨的,我也许久未曾见过辛夷妹妹了,正想与辛夷妹妹叙叙旧。” 说罢,她又看向了崔仙客,崔仙客也下意识点了点头。 崔辛夷却沉默了一下,道:“今日辛夷却不方便与崔师妹和崔师兄共在一个包厢,不妨请兄长和崔师妹让一步。” 崔辛夷确实不想跟他们在一个包厢,她是知道自己这里的规矩的,谁拿的身份令牌身份高谁就能有包厢的优先使用权。 父亲在她走之前给她身份玉牌的时候就同她说过,她的身份令牌上的身份是比崔仙客和崔寒樱都要高的,让她出门在外万事不用担心。 若是遇上了麻烦,只管拿着玉牌去找那里管事的,不管是世家家主,还是宗门掌门,他们多少是会给崔家些薄面的。 崔辛夷如今不想让出这包厢,自然也是说得过理的。 崔寒樱听她如此说,心中却是一喜,她也不想与崔辛夷待在一个包厢中。可当她听到崔辛夷说的后半段话,却有些不快,她脸上的笑意淡下来,面上带了丝受伤,不解问崔辛夷:“辛夷妹妹,这是为何?” 崔辛夷看她一眼,宛若在看一个傻子。 这是匿名拍卖会,她说不方便与他们待在一个包厢里,自然是因为她要拍的东西不方便让他们看。 崔寒樱竟然还问她为什么。 此刻崔仙客像是才缓过神来,道:“崔辛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愿意与我们待在一个包厢便罢了,现下却还要将我与寒樱赶出去?” 一边站着的钟云与赵潜渊本打算置身事外,眼下也有点看不下去。 在他们的视角中,崔辛夷不过一个私生女,却敢如此顶撞洲主原配所出的儿女,还要将包厢据为己有。 就算崔辛夷不是私生女,这番行事,也未免有些霸道了。 正在赵潜渊忍不住想要替他们小师妹说一句话的时候,一柄扇子横在了崔辛夷的身前,挡住了欲咄咄逼人的众人。 苏宴含笑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道:“几位这是何意?莫不是要一起欺负辛夷师妹?” 赵潜渊在这里见到苏宴惊奇了一下,五洲之中,只有东洲、南洲和赵潜渊家的西洲立了世子,赵潜渊的长兄西洲世子与苏宴交好,眼下他见了苏宴如同见到了长兄一般,偏偏他的长兄对他跟二哥向来严厉。 他一见到苏宴,也总是忍不住有些发怵。 赵潜渊端端正正向苏宴行了个礼:“潜渊见过苏世子。” 苏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几年未见,潜渊越长越像你哥哥了,代我向你哥哥问声好。” 不过他笑过这一声,却立即收敛了笑意,他的目光扫过钟云和崔仙客,朝几人道:“诸位都是宗门英杰,出身千年世家,大庭广众之下,却为了一个包厢与一姑娘家发生争执,岂不是平白惹人笑话。” 方才苏宴因为崔辛夷的那一番嘲讽实在是觉得很丢面子,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哪里受过女子那般奚落。 可过了好一会儿,他心中的恼怒退去后,他又觉得有几分新奇。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胆敢如此对他,她对他的英雄救美和示好竟然都无动于衷。 不得不说,崔辛夷着实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做事向来执着,计划要赢得崔辛夷的芳心,那他必定不会放弃。此时崔辛夷对他的冷淡如冰只是愈发地勾起了他的好胜心。 钟云与苏宴拜入九渊的年份差不了多少,自然也熟识他,论起来,他也应当叫苏宴一声师兄,此时便道:“苏师兄,是我等失态。” 苏宴点点头,又对崔辛夷道:“既然如此,不如请辛夷师妹到我的包厢中来,我苏家的包厢尚且还空着。” 他的目光落在了崔辛夷的脸上,心想,上一次若显得太刻意的话,那这一次,他不动声色地替她解围,她总该对他生出些旁的感觉罢。 天地良心,崔辛夷见到苏宴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被贵公子解围的感激。 她只有烦躁和头疼。 不过是要个包厢,怎么会是那么麻烦的事。 她冲着苏宴,露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掏出了自己的身份玉牌给一旁的侍从和眼前的众人看:“异宝阁的规矩不是身份玉牌上身份更高的人有对包厢的优先使用权吗?” 作者有话说: 修完文啦,还是觉得感情线挺重要的,这几天都在修,章节名上有“重修”或“二修”字样的大概要麻烦重看一次了,修了挺多的,往后就能多更了,谢谢宝子们! 第59章 九渊剑宗 崔辛夷的声音落下后, 在场的几人都静了静。 众人看着她手里的身份玉牌,一时间神色各异,谁都没有说话。 苏宴早早猜测过崔韬对这个刚刚找回的女儿自然是万分宠爱的, 可也没想到北洲洲主对崔辛夷重视到给了她北洲世子的身份玉牌。 难不成崔韬当真是选了崔辛夷做继承人, 将来让她继承洲主之位? 这样的疑惑之下,让他并没有多注意到崔辛夷虚伪的笑容来。 钟云和赵潜渊也愣了愣, 不过钟云和赵潜渊先入为主地以为崔辛夷是北洲洲主的私生女,看到她一个私生女拿着的身份玉牌比原配所出的儿女的还要高,诧异之余,还有些不齿。 崔韬在众人眼中一直都是高风亮节、颇讲义气的, 是他们一直都崇拜的当世大能。 却不想, 崔韬有私生女便罢了,竟还对私生女这般优待。 想到这里,钟云和赵潜渊的目光不由自主向崔寒樱投去, 果然见崔寒樱目露震惊。 想必在此之前她定是不知道她的父亲竟然将世子玉牌给了崔辛夷。 崔寒樱年龄与崔辛夷相当,倘若崔辛夷在崔家备受宠爱, 那受委屈的必定是他们温温柔柔、不争不抢的师妹了。 此时钟云和赵潜渊不免有些心疼。 崔寒樱自然是震惊的, 她刚认回崔家的时候, 崔家夫妇虽对她有万般补偿, 将她捧到了掌心般宠爱, 崔韬也未曾说过将世子玉牌给她。 她先前还以为世子之位必定是崔仙客的, 崔韬没对她提过此事, 也是因为他早就在心中定下了人选。 可眼下看来, 却未必如此了。 在场之人,只有崔仙客在看到那块玉牌的时候受到的打击最大。 从小到大, 他一向是以未来世子的身份来严苛要求自己。北洲世子之位, 早就注定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想过许多次父亲将代表着世子身份的玉牌递给他时的场景, 却不想,第一次见到这块玉牌,竟是崔辛夷轻飘飘地从乾坤袋里拿出来与他争一个小小的包厢时。 侍从哑了声音,又瞥了一眼几位出身修真世家和顶级剑宗的几位天之骄子,见他们没有反应,便道:“按照规矩,这包厢的归属权确实是崔辛夷崔仙子。” 崔辛夷才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崔韬给她这块玉牌的时候只说这块玉牌上的身份是比崔仙客和崔寒樱要高的,并没有与她直言是世子玉牌。 玉牌是由顶级的灵玉制成的,剔透晶莹,水头十足,上面无一字,只有一个红线穿着。 一洲授世子位,传世子玉牌,那都是非常麻烦繁琐的事,怎么就会轻易给她。崔辛夷还当自己手里的玉牌还挂名了宗门族老,这样才能比没有挂名的崔仙客和崔寒樱的身份高一些。 此刻的崔辛夷尚不知道,自己手里的身份玉牌就是她一直筹谋的世子之位的。 崔寒樱的神色极不自然,她原本是不在意崔韬对她的感情如何的,可当初她也是与崔辛夷一样是刚刚被找回来的女儿,眼下有了比较,她心中却愈发多了些难平的郁气。 那一边的侍从陪笑道:“几位贵客,眼下我们异宝阁的鉴宝大会快要开始了,几位不如移步包厢来?” 崔辛夷一直没有说话,赵潜渊看着崔寒樱难堪的表情,一时间心里抽疼,只道:“小师妹,若旁人先不讲理便罢了,与她计较平白给自己惹不痛快,我们赵家包厢只有我与二师兄两人,不去崔家的包厢,又不是没有包厢可以去。” 本来小师妹也不是不答应跟这崔辛夷待在同一个包厢,偏偏崔辛夷霸道,非要自己独占。 她要拍下的东西就这般见不得人?连自己的兄长和姐姐都要瞒着。 赵潜渊家中兄弟三人关系极好,他便一直觉得兄弟姐妹都是很亲密的关系,连自己的兄弟姐妹的关系都处不好,那此人定然是品性有问题的。 他小师妹崔寒樱自然不是那个品性有问题的,有问题的自然是崔辛夷这个行事霸道的。 赵潜渊未曾见到崔辛夷之前,对她倒是有几分好奇的,逍遥剑道出身,却成了小比新秀,还赢了他那个比大师兄天赋还高的小师妹。 虽然崔辛夷跟崔寒樱那场比试判定的结果是平局,可谁的剑招更胜一筹,大家都能看出来。 听说连他那个天才大师兄侯镜箔在崔辛夷与崔寒樱比试之前,都想要抢了崔寒樱与崔辛夷比试的机会呢。 赵潜渊一向仰慕侯镜箔,连他都想要交手的人,赵潜渊自然更加跃跃欲试。 可眼下见了崔辛夷的人,他棋逢对手、想要切磋一番的心思却淡了许多。 从剑招更能看出人品,一个连自己的人品都算不上高尚的人,那她的剑道剑招也必定一般。 就这样一个不识大体,连个包厢都要与自己的兄长姐姐相争的人,格局未免也太小了。 这样的一个人都能成为小比新秀、这届刚入门的弟子中的魁首天才?赵潜渊实在不屑,此时他心中也有了别的猜测,若这人的人品当真如此,她赢了崔寒樱也多半是巧合。 赵潜渊这般想着,又将目光落在了崔寒樱的脸上,虽听到他说出了这般话,芙蓉面的姑娘脸上的难堪还是不减分毫。 他心中暗暗下决心,等到了宗门大比时,他定要与崔辛夷约上一场比试,到时候几招胜了她,让小师妹看看她狼狈认输的样子,替自己的小师妹把场子找回来。 钟云此刻所想与赵潜渊相似,不过他多半想到的是崔辛夷将来于逍遥剑道上的成就恐怕也只是止步于筑基或金丹。 可惜她小比上这般出色的表现,心性上却差了太多。 崔辛夷本不欲与这群人起什么争执,左右不过是两个最多发展成点头之交的同门师兄,她也懒得得罪他们。 可听见赵潜渊出言不逊在先,她也不想忍了,于是便朝赵潜渊微微笑道:“赵师兄,你说辛夷不讲理?那师兄可能说说,辛夷不讲理在哪里?” 赵潜渊顿了顿,冷哼了一声,道:“入门之时,师长们便同我们说过,修道先修的是心,你却行事霸道,连自己的兄长姐姐都容不下。” 崔辛夷闻此,诧异抬起了眉毛,道:“想要独占一个包厢便是行事霸道,按这个道理说,赵师兄因为自己在赵家便占了一个旁人要提前半月都不一定能预定的一个包厢,就不算霸道了么?” 崔辛夷似笑非笑睨着他:“赵师兄既然觉得独占包厢是霸道,那不不妨将自己的包厢大方分出来,好让一楼的修士们占的地方宽裕些。” 赵潜渊皱眉,道:“真是牙尖嘴利,你们不都是一家人么?却还要分得这般清。” 崔辛夷闻此也不生气,只挑眉道:“五洲还是一家人呢,赵师兄怎么还要跟其他人讲规矩?” 赵潜渊声音哑了哑,终于被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钟云见此,也忙向崔辛夷道歉。 虽他不赞同崔辛夷的行事风格,却也不会干涉旁人。再说,若真论起异宝阁的规矩,这包厢也确实该优先给崔辛夷,包厢该如何处置,也应当是崔辛夷自己的事。 崔寒樱看崔辛夷与赵潜渊唇舌交锋,唯恐崔辛夷三言两语透露了她的身份,现在还不知道二师兄和四师兄是如何猜测她的。 多说多错,崔寒樱忙拉着赵潜渊,笑道:“四师兄,鉴宝会如今也快开始了,若师兄不介意的话,寒樱今日就只能蹭师兄的包厢了。” 赵潜渊说不过崔辛夷已经很丢面子了,眼下有崔寒樱给他找台阶下,他本就求之不得,也顺势道:“跟这样的人计较,也是浪费时间,咱们还是快回包厢吧。” 钟云却不赞同地看了赵潜渊一眼,赵潜渊注意到师兄那一眼警告,一时间只觉得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50节 钟云忙向崔辛夷道歉:“师弟无状,言辞有冒犯之处还请崔师妹多多保函,钟云在此替师弟向崔师妹道歉了。” 虽他不赞同崔辛夷的行事风格,却也不会干涉旁人。再说,若真论起异宝阁的规矩,这包厢也确实该优先给崔辛夷,包厢该如何处置,也应当是崔辛夷自己的事。 眼前这少女却只是默默看了他半响,突然嗤笑了一声,并没有接他的话。 方才赵潜渊先出口无礼的时候,钟云没有站出来,眼下见赵潜渊说不过崔辛夷了,才又出口替人道歉来,真是做惯了好人,里外都不得罪人。 钟云听见她这一声笑,一时间只觉得面红耳赤。 他自是知道自己做的不厚道,可他也是一向都习惯了帮师弟师妹们收拾烂摊子。 赵潜渊见崔辛夷不搭理钟云,只气恼地拉起了钟云的手。赵潜渊向苏宴告别后,又瞪了崔辛夷一眼,便跟着钟云,带着崔寒樱和崔仙客离开了。 崔辛夷默默看着,并没有将方才那场闹剧放在心上,可等她一转头,却与身边的白衣公子对上了视线。 苏宴还饶有兴趣地看着崔辛夷,他姿态风流地展开扇子,勾起一抹笑来,道:“辛夷师妹真是越来越令在下惊喜了。” 崔辛夷:“……”这熟悉的油腻的台词。 此时识海里的剑灵听见了他的话,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嘲讽道:“苏宴这话,千年前五洲的话本里就不这样写了,居然还真有这样的霸道公子爱上我的戏码。” 崔辛夷:“……” 她艰难道:“苏道友可还有事?” 应付赵潜渊、崔仙客甚至是崔寒樱她都不会感到头疼,唯独是苏宴,她每跟他说一个字都觉得气血翻涌,呼吸困难。 苏宴朝崔辛夷一笑,扬了扬眉,道:“辛夷师妹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崔辛夷:“……”她不是都骂过他有病,跟他撕破脸了,怎么这人还这么上赶着? 崔辛夷深吸一口气,道:“苏道友,辛夷还有事,苏道友自便吧。” 说罢,她走进包厢,一个用力,包厢的大门“砰”的一声在苏宴面前关上。 苏宴摸了摸鼻子,却笑了一声。 - 来到赵潜渊的包厢,崔仙客却仍在走着神。 崔寒樱早就注意到了他的不对,面含忧虑问了一句:“兄长,你可有事?可是身子不舒服?” 她这句话说完,包厢里的其他人也向崔仙客看去。崔仙客一愣,像是忽然惊醒,他下意识避开众人的目光,冲崔寒樱虚弱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听他这样说,崔寒樱也没有多想,便继续跟赵潜渊和钟云说笑起来。 崔仙客目光落在浅笑的少女身上,又慢慢移开,心情沉重起来。 他的状态并没有自己说的那般轻松,应该说,这段时间他的精神都饱受摧残。 自从那天他失手杀了方洲的妹妹后,他便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梦里是大片大片的血色,一会儿方洲掐着他的脖子问他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要杀了他的妹妹,一会儿是那小姑娘湿漉漉的大眼睛定定看着他,却将一把长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他从梦里惊醒后便整日里担惊受怕,他很想像小时候一样把自己担忧的心思说给黑衣斗篷人听。可想起那日他控制着他杀了方洲妹妹的场景,崔仙客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会儿他走着神,却突然听到了黑衣人的传音。 “你出来。” 听到这声嘶哑又熟悉的传音,崔仙客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他冷淡道:“我不出去。” 现在黑衣斗篷人因为九渊剑宗加强的防卫,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轻松混进宗门了。若他一直待在宗门里,便不用跟黑衣斗篷人见面,可他总不能一辈子不出宗门。 他一直都有一种直觉,黑衣斗篷人是绝对不会伤害他的。 崔仙客不想见他,却是因为每次见到他,都在提醒着他一次那日他将剑刺进小姑娘胸膛的事实。 黑衣斗篷人又道:“你若是不肯出来见我也不要紧,我有千万种方法把你带出来。” 崔仙客:“你!” 他知道黑衣斗篷人一定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受到这样的威胁,他也无可奈何,只好对崔寒樱他们扯了一个理由,便离开了包厢。 崔仙客阴着脸,按照黑衣斗篷人的指引来到了异宝阁一楼一处隐蔽的小房间里。 他一打开门进去,便见到黑衣斗篷人正立在哪里,他朝外看了一圈,没好气关上门道:“你又有什么事?” 黑衣斗篷人透过斗篷瞥了他一眼,道:“我有什么事?难道不是该说你有什么事?” 崔仙客冷冷看着他,道:“没有你,我才不会有什么事。” 黑衣斗篷人又桀桀笑起来,他道:“你可看清崔辛夷手里拿着的玉牌是什么了?” 一听他提起这个,崔仙客就如同被戳中了痛脚,他面色不豫道:“我又不是瞎子。” 黑衣斗篷人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是瞎子,可却是个没眼力劲的。崔辛夷手上拿的可是世子身份玉牌,你可知道崔韬把那样东西给她意味着什么?” 他哼笑道:“你当了人家那么多年的儿子,修为天赋又强,到头来,却还不如一个流落在外多年刚回来的崔辛夷,崔韬可是在崔辛夷启程去九渊的时候才给了她身份玉牌的。” “那时候,谁不知道,崔辛夷不过是一个散修。崔韬连崔辛夷是什么修为、什么天赋都不管,便一意孤行将世子之位传给她,你难道就甘心么?”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九渊剑宗 甘心么? 崔仙客当然是不甘心的, 他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位子,一朝却被一个外来人给抢了。 他看向黑衣斗篷人,却道:“父亲不过是把世子玉牌给她了, 却还未必会把世子之位传给她。” 黑衣斗篷人摇了摇头, 很想嘲笑他的天真,他道:“你说, 崔韬为何不把世子玉牌给你?” “崔韬连世子玉牌都不肯给你,却给了崔辛夷,你说,他心中更属意的世子人选会是谁?仙客, 我不是嘲笑你的天真, 而是每次都是这样,事实都摆在你的眼前了,你却还能一次又一次地自欺欺人。” 崔仙客冷着脸, 一言不发。 良久,他又想起了什么, 道:“世子之位, 向来是能者居之, 崔辛夷修逍遥剑道, 若是她像逍遥剑道其他的修士那样困在了筑基期或是金丹期, 就算父亲想把世子之位传给她, 族老们也定不会答应。” 黑衣斗篷人闻此, 却安静了半响, 他道:“你怎么就能笃定,崔辛夷定然会无法悟出剑意, 会困在筑基和金丹?” 崔仙客默默道:“逍遥剑道曾令多少天才被迫转道重修, 崔辛夷她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千百年来的逍遥剑道大能也不出五指之数。” 黑衣斗篷人道:“事实虽如此,可我还是劝你早点下手,若是心慈手软,必定悔恨终生。” - 鉴宝大会还有一会儿才开始,崔辛夷在自己的包厢里没待一会儿,侍从就敲门进来说有她的熟人找她。 熟人?她在这里能有什么熟人? 崔辛夷开门,便见到外面正站着一个身穿锦袍的娃娃脸小修士,小修士眉目如画,笑容灿烂,看起来格外可亲。 他惊喜道:“崔师妹,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你?” 迎接他的却不是女修同样的笑脸,而是“哐当”一声门被关上的声音。 林见画又碰了一鼻子灰。 他却也不气馁,又趴过去叩了叩门,喊道:“崔姐,崔姐姐,你就给我开开门吧,今天不谈练剑的事。” 他又可怜巴巴道:“崔姐姐,我在鉴宝阁可没有预定包厢,眼下一楼人满为患,见画也没有地方可去了,崔姐姐可否行行好,让我进崔姐姐的包厢。” 林见画的声音透过门扉传到崔辛夷的耳朵里。 崔辛夷坐在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一口气喝下去顺了顺气。 今天出门必是没有看黄历,她好不容易得空出来不就是买几种灵药和制灵蛊用的灵虫,怎么先是遇上了苏宴,又是遇上了崔寒樱和崔仙客,眼下在宗门里就一直缠着她要跟她练剑法的林见画怎么也来了。 行了,正好,你们凑一桌,让她一个人清静清静不行么。 门扉外的声音络绎不绝,连侍从都忍不住给崔辛夷敲了敲门,问道:“崔仙子,鉴宝大会快开始了,您看?” 她看?她能看什么? 林见画趴着门叫崔辛夷的时候,路过的修士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他长相稚嫩,又是一句句“姐姐”的,险些让人以为是犯了错被姐姐关在外面的弟弟。 林见画也不介意旁人的目光,依旧厚脸皮留在外面。 当他再次发出一声哀嚎的时候,他只觉身子一轻,差点一个踉跄因为这股突然被卸掉的支撑力倒在地上。 他抬头一看,一身白色道袍的少女一手扶着门框,正站在那里正静静看着他。 崔辛夷淡淡道:“你进来罢。” 林见画心中一喜,忙跟着进去了。 崔辛夷径直坐在方才的桌子边上,林见画立即自觉地端起陶瓷茶壶,给她的杯盏中续茶,他续完茶,立即双手将茶捧过头顶,给崔辛夷行了个大礼:“师父。” 崔辛夷:“……”倒也不必如此。 她立即反应灵敏躲开。 她头疼道:“林师兄,你这是要干什么?” 林见画一双黑眸定定看着崔辛夷,语气坚定道:“崔师妹今日不应了这声‘师父’,我便长跪于此,绝不起身。” 自从上次小比崔辛夷展露锋芒后,林见画便缠上了崔辛夷,非常坚定地要偷偷跟着她转修逍遥剑道,他的理由也十分充分。 “师妹,师兄困死在无情剑道练气前期多年了。师兄不过是个俗人,哪能做到如同无情剑道许多其他弟子一样断情绝爱,抛弃我所钟爱的红尘俗世的种种欲望。师妹当初选了逍遥剑道,定然与师兄有同感。” 崔辛夷:“林师兄不喜欢无情剑道也好说,直接转道重修不行么?” 林见画一张娃娃脸上满是沉痛之色:“光明正大转道重修恐怕不行。” “我爹会打断我的腿。” 崔辛夷:“……” 据林见画所言,他老爹深信逍遥剑道难以悟剑意,林见画是被他望子成龙的父亲当成了世家继承人来培养的。 世家家主的修为是有要求的,至少得是个金丹期期修士。 林见画本来只想老老实实修逍遥剑,轻轻松松混一个金丹期的修为,好早点回家继承家业。 可他老爹不允许啊。 虽然修为要求最少是金丹期,可林见画老爹要求他修无情剑道,最少要修到元婴期。 这可真是要了想要摆烂的林见画的老命。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51节 他才不想听他老爹的,可也不敢明着跟他老爹对着干。便想着偷偷找人带他修逍遥剑道,反正本来他无情剑道也不过是勉强入道,等熬到他老爹心软,他也有了金丹的修为,正好可以回家继承家业。 他找来找去,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崔辛夷这个逍遥剑道新秀的身上。 本来内门中修逍遥剑道的弟子就没几个,崔辛夷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突破到如此境界,必定是有什么窍门的吧。 林见画最喜欢窍门了,故此他紧紧缠上了崔辛夷,势必要拜她为师,跟着她修逍遥剑道。 可崔辛夷自己都还没学明白自己的剑道,怎么可能还会再收一个徒弟来。 这也太扯了。 她看着林见画一副极为坚定的模样,果真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崔辛夷凉凉道:“既然如此,你便跪着吧,这可不是我让你跪的。” 说罢,她自己坐在了一边,又开始喝起了茶。 林见画难以置信抬头。 崔师妹,竟然如此铁石心肠。 林见画在崔辛夷的眼中,就像是一个熊孩子,不理他就是了。她正这般想着,忽觉腿上一紧,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 崔辛夷低头一看,林见画牢牢抱着她的腿,一字一句道:“师妹今日若不让我拜你为师,我便抱着师妹的腿不松了。” 他闭上眼,摆出自暴自弃的姿态。 “师妹若想离开,便带着我一起走罢。” 崔辛夷:“……” 崔辛夷终于挡不住他这般架势,便道:“你起来罢,我早就说过,若你要修习逍遥剑道,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可以来问我,我自然知无不言,但结为师徒免谈。” “最多还能带你一起练剑,若我有什么窍门,都会告诉你。” 林见画一听此言,立即欣喜从地上爬起来,向崔辛夷鞠了一躬,高声道:“师父!” 崔辛夷:“……” 又折腾了好一会儿,崔辛夷刚喝了两口茶,识海里的剑灵又闹开了,它道:“崔辛夷,你之前不是答应要为惊蛰定制一把剑鞘的么?现在怎么还没动静,你不会是想要糊弄我们的吧?” 惊蛰似乎也感觉到了剑灵在说什么,也跟着在崔辛夷的乾坤袋里震鸣起来。 崔辛夷:“……我没有。” 怎么今天这一个个的都不消停。 剑灵语气酸酸地指责,崔辛夷乾坤袋里摞了一堆堆的灵石不都是给她买破炉子用的?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把灵石分给她的灵剑用。 反正鉴宝大会还要一会儿才开始,崔辛夷便叫来了侍从,问他这里的炼器师的事。 林见画听见崔辛夷叫来炼器师,还纳罕地问了一句:“师父找炼器师做什么?” 崔辛夷:“……别叫我师父。” 林见画:“好的,师父。” 崔辛夷:“……” 等侍从来了,崔辛夷便问起鉴宝阁挂牌的炼器大师有没有能接定制的,她想要给她的剑定制一把剑鞘。 林见画一边捏着桌子上的水晶葡萄吃,一边插嘴:“师父找异宝阁的炼器师做剑鞘实在是太亏了,这里愿意接定制的炼器师能是什么水平?”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才道:“我看,这里能为师父的惊蛰做剑鞘的,除了那闲鱼大师,再没有旁的人能有这水平了。” 崔辛夷把自己身边装满了水蜜桃和香蕉的果盘推到林见画面前,淡淡道:“别乱插嘴,好好吃你的东西。” 林见画面上微微带了震惊看她:“我……我是插嘴?” 崔辛夷:“你对这些炼器师和行情都很了解么?” 林见画低头,漫不经心道;“也……也还行吧。”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九渊剑宗 崔辛夷瞥他一眼, 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才问了没两句,不妨一道声音又悠悠传来,“辛夷师妹是在找炼器师?这里的闲鱼大师不接定制灵器, 不过我倒可以给师妹介绍几个好一些的炼器师?” 崔辛夷抬头一看, 见到来人正是方才刚刚离开的苏宴。 怎么又是他?至于这么阴魂不散么? 崔辛夷立即道:“多谢苏师兄,不过辛夷暂时不用了。” 苏宴却一副没注意到崔辛夷神情的模样, 泰然自若进了崔家的包厢,向崔辛夷行了个礼,道:“辛夷师妹,我苏家的包厢方才不慎走水了, 眼下鉴宝大会也快要开始了, 可否与辛夷师妹共在一个包厢?” 走水?谁相信包厢还能走水啊? 崔辛夷与苏宴真诚的眼神对上,转过视线,又看到了一边一眼为难的侍从。 苏宴的想法也很简单, 他自然知道这个与崔辛夷待在一个包厢里的理由很蹩脚,但越蹩脚, 却是越能让她看到他的心意。 来之前父亲让他想办法拿下崔辛夷, 与北洲结为姻亲的时候他还是一脸不屑, 眼下自己遭到了挫败, 仔细思索之下, 只觉得可能确实是他低估了崔辛夷。 以往他身边的女子就算不是修真世家出身, 那也是宗门掌门长老之女, 她们这样的出身, 自小便见识颇多,喜欢上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了, 也敢于追求, 没有几个敏感自卑的。 可崔辛夷不一样啊, 她以前是散修,几个月前才被崔韬找回来。 一个流落在外当散修多年的小女修,忽然被他这样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追求,她一时因为自卑而躲避,也实在说的过去。 越是对她这样害羞躲避的,他再直白一些反而是好事,越是能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心思。 英雄救美不感兴趣? 行!那他就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 可崔辛夷却立即冷淡拒绝了苏宴,并直言自己不想让旁人看到自己要拍的东西。异宝阁会为二楼包厢里的贵客提供隐蔽拍卖服务,可若是她与苏宴待在一个包厢里了,他必定会知道自己要拍些什么。 苏宴被拒绝也不气馁,只默默转移了视线看向一旁安静剥着香蕉皮的林见画。 林见画吃了一口香蕉,对上他的视线:“?” 崔辛夷道:“……别看了,他待会儿也要被赶出去。” 林见画眼睛睁大,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崔辛夷却眼疾手快把他手里的香蕉塞进他张开的嘴里,堵住了他的嘴。 林见画将要出口的“师父”就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苏宴见此,着实愣了一下,他知道林见画是异宝阁的少东家,宗门里有名的咸鱼,却不想他与崔辛夷的关系那么好。 他叹了一口气道:“恐怕辛夷师妹刚回到崔家,并不知晓我们两家的关系,才对苏宴有诸多提防。” 苏宴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灵信来,递给了崔辛夷。 崔辛夷接过去展开一看,果然见上面是崔韬的字迹,信上崔韬说了他找回了真正的亲生女儿,托同样是在九渊剑宗修无情剑道的苏宴照顾她一番,语气很是亲厚,还许了苏宴许多灵石灵器。 看崔韬这语气,两家似乎确实是关系不菲。可若是当真关系如此亲近,苏宴也不至于一上来就用那么老套的法子与她搭讪,她深深怀疑,之前找茬的那个李纯,就是苏宴找来陪他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的。 难不成除了一个孟雪川,她的娃娃亲还有一个苏宴? 北洲姻亲的身份就那么抢手? 苏宴道:“崔世叔对师妹很是上心,不过那些灵石灵器苏宴是绝不会收的,照顾师妹本就是苏宴分内之事。” 崔辛夷见到那字迹,微微失了失神,自从来到九渊剑宗后崔韬也给她发过几次灵信,问了她的近况。 那时候她刚刚选了逍遥剑道,白天练剑,晚上打坐练心法,还要抽空研究灵毒和解张露白的逆血之症的法子,忙得实在无法抽身。 她只说自己选了逍遥剑道,很是忙碌,每次回复崔韬也只是寥寥数言。 前世的事像一座横亘在她与崔韬之间的大山,她为人又慢热,虽知道自己不该迁怒,可还是难以与崔韬亲近。 因此她也从没主动给崔韬发过灵信。 原来父亲在没有给她发灵信问候她近况的时候,竟然还托了她身边的人照顾她,还许了苏宴这般多的灵石灵器。 此时她对苏宴的戒心已经消了许多,又想她要拍的东西也不过是一些灵药,顶多那用来做灵蛊的灵虫罕见奇怪些。若是要打发得两个一起打发走……算了,她最想防着的崔仙客和崔寒樱又不在这里,何必如此风声鹤唳。 崔辛夷收起灵信,对苏宴道:“如此,苏师兄便待在崔家的包厢吧。” 苏宴含笑道谢。 他看了一眼崔辛夷微微动容的表情,知道搬出了崔韬是行了一步妙棋,下面才是他的正式表演。 他倒要看看,有哪一个少女能抵挡得住为她一掷千金的俊美郎君。 鉴宝大会很快开始了。 先拍便是崔辛夷要的一味灵草,她要的灵草实在算不上罕见,只是因为低产,便需要来拍卖会买,这种灵草也是治逆血之症的一味很重要的药材。 崔辛夷很快示意一边的侍从,让他喊价钱,侍从很快机灵地按号码在一块传音壁上喊了价钱。 这传音壁不知是什么灵器,侍从喊过价钱后,里头反而传出了一道清脆的女声,瞬间传遍了整个异宝阁。 “三号叫价五块上品灵石。”三号便是崔辛夷给出的价钱。 崔辛夷倒是对这种奇奇怪怪的灵器非常好奇,她前世从没来过异宝阁,要找罕见的灵草也多是托旁人来买,或是直接让自己的病人来搞。 注意到崔辛夷微微好奇的表情,苏宴笑着解释道:“这是异宝阁里特有的灵器传音,据说是挂名在此的闲鱼大师研制出的灵器。七八年前闲鱼大师横空出世,此人倒是个奇人,能研制出五洲其他炼器师都未想到过的新奇灵器。此人身份神秘,脾气也怪,从来都不接定制,便是之前西洲洲主给了他十万上品灵石的高价,找他定制灵器,他也不接。” “他做的灵器只会挂在异宝阁里拍卖,也有许多专为异宝阁研制的灵器,外界都猜测他与林家中的一人关系很好,才愿意为林家做事。” 崔辛夷点了点头,心中却想,这出了名就是不一样。前世她不求名声,为正道盟军研制出了许多灵药,也都没什么特别待遇。 闲鱼大师靠卖灵器出了名,就能公然拒绝一洲之主,也不怕得罪人家。 也是,他有这样的奇才,愿意给他撑腰的人多了去了。 一旁的林见画啃西瓜的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啃起来。 听见崔辛夷的三号报价,场内瞬间安静了一会儿,崔辛夷安静等待着,她估的价格大概也是五六块上品灵石便能拿下,现在没人继续喊价也在意料之中。 女声又继续响起,回荡在整个异宝阁。 “五块上品灵石一次。” “五块上品灵石两次。” 崔辛夷正等着第三次敲定成交,耳边却传来苏宴的声音。 “十块上品灵石。”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52节 崔辛夷:“???”她皱眉看向苏宴,这是要跟她抢东西? 侍从也有些为难,他倒是从来都没见过一个包厢的人还能互相喊价的。苏宴像是没看到崔辛夷疑惑的目光似的,还朝侍从抬了抬下巴,侍从只好照例叫价。 “四号叫价十块上品灵石。” 十块上品灵石的价钱传遍整个异宝阁的时候,在场之人无不在心里纳闷。 这是哪个不懂行情的冤种在乱喊价钱? 这种灵草来拍卖,大家都恨不得不约而同地去压它的价,反正几乎每次拍卖,都会有这样的灵草。若不是急用,一次拍不到,那就等下次呗,大不了再废点功夫去市面上淘一淘。 现在竟然有人出了高了一倍的价钱。 张阑清自从上次禁地那一回发病,已经过了半个月都没用药了,回去后崔辛夷还要花一两天的时间配药,他若是再不用,逆血之症只会更严重。 张阑清的病情是拖不了了。 既然是拍卖,那大家就是默认公平竞价,崔辛夷便又对那侍从道:“十一块上品灵石。” 清脆的女声音又传遍整个鉴宝阁。 “三号出价十一块上品灵石。” 众人闻此,只觉得有些无语,心想,果然是二楼的,有钱任性。他们默默作壁上观,心想着这下这灵药被抬价到那么高,二楼的应该消停了吧。 却不想,清脆的女声音才落下又很快响起了。 “四号出价一百块上品灵石。”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九渊剑宗 崔辛夷听见苏宴轻飘飘喊出一百块上品灵石的时候, 已经意识到有些不对了。她难以置信看向苏宴:“苏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苏宴却展开扇子,笑吟吟道:“辛夷师妹不必破费,今日师妹看上的东西大可提出来, 若是让师妹花一块灵石, 都算师兄输。” 白玉骨扇挡住苏宴的上半张脸,只露出他一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 崔辛夷:“……” 她深吸一口气, 直言道:“苏师兄,不必如此,这样还平白抬高了东西的价格,白白给异宝阁送灵石。辛夷要的东西, 自己去拍便好了。” 苏宴听到她说给异宝阁送东西还顿了一下, 看了一眼仍旧乖乖吃瓜的林见画。 他转而笑道:“辛夷师妹是觉得师兄做不到?” 他“啪”的一声合上扇子,道:“那师妹就尽管看着吧。” 崔辛夷:“……” 那灵药崔辛夷也不跟他竞价了,按照他这样报价下去, 崔辛夷料想自己到最后要么是竞不过苏宴,要么是花上百倍千倍的价格才能拿下那灵药。 这也太亏了, 崔辛夷才不会做那个大冤种。 于是苏宴就以一百灵石的价格在异宝阁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拍下了灵药。 接下来的几样拍卖品就变成了几样灵器, 有名大师的灵器都是压轴出场, 都在后面, 崔辛夷对这些灵器都没有兴趣, 苏宴自然更看不上。 角落里坐着的林见画像只仓鼠一样, 不停地吃着各种灵果, 似乎是对整场拍卖会都不上心。 崔辛夷却有些烦恼, 这苏宴不会在她每一次都叫价的时候都要刻意跟她抢,然后砸灵石压过她吧? 在下一件灵器开拍的时候, 崔辛夷也试探着跟着叫了价。 传音壁里的清脆少女声又传遍整个异宝阁。 “十一号叫价三百零一块上品灵石。” 苏宴见她叫价, 立即也跟着叫价。 “十二号叫价三千块上品灵石。” 叫完了价, 苏宴顿时向崔辛夷投去了一个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笑容。 “我都说了,师妹不必再报价,若师妹再报价,我就只能以十倍的价格压过去。” 他垂眸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连林见画都被他这副霸总姿态吸引得好奇多看了他一眼。 崔辛夷:“……” 苏宴对这些砸出去的灵石倒是没放在心上,毕竟他是东洲的未来继承人,这些灵石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他看崔辛夷加价的时候只肯一块灵石一块灵石地加,心想依她这对灵石小心翼翼的模样,想必也花不了多少灵石。 崔辛夷心中已经气极,她冷着脸,一个阴险的想法慢慢袭上她的心头。 苏宴还对崔辛夷的心思一无所察,他看着少女微微垂眸,嘴角抿出了笑容来,语气柔柔朝苏宴道谢:“那辛夷真是多谢苏师兄了。” 苏宴受的一直是崔辛夷的冷脸,还未曾见过她这样满面笑容,语气柔和的模样。 他一时间呆了呆,竟不由自觉地想,她果然是人如其名,犹如春天里一簇簇开在了荒芜枝头的辛夷花,让人忍不住攀上高高的枝头摘花。 单凭是再高的花,这会儿也不是主动为他跃下枝头了。 心中虽如此想,苏宴脸上却是一派淡然,只道:“无事。” 崔辛夷心里正烦恼着,若是她想要的东西全都被苏宴以高价拍走了,她必定不会接受苏宴拍下来再送给她。吃人嘴短,这样不是平白欠了他一个人情? 看来今天就只能白来一趟了,也不知道在市面上淘来必须的灵药容不容易。 这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林见画的传音:“师父,你待会儿想要什么只管同我说,我来替你拍。” 崔辛夷往林见画的方向看去,正瞧见他冲她眨巴了下眼睛。 崔辛夷顿时心中一阵感动,看来这个徒弟也还没白收……不对,说了不是师徒的。 自己唯一的担忧被解决了,崔辛夷再也无所顾忌。 你不是壕么?她今天倒要看看,苏宴这个东洲世子到底有多少灵石? 下一件拍卖品很快上来了,是一件漂亮的灵器首饰,上面竟然还做成了辛夷花的模样,镶嵌着粉色的晶石。 很鸡肋的一件灵器,倒是它的模样还更吸引人些。 崔辛夷第一个叫价:“五百上品灵石。” 于是从传音壁里传出的叫价声响彻整个异宝阁:“一号叫价五百上品灵石。” 苏宴立即跟价:“五千上品灵石。” 报完价后,他顿时微微笑着看向了崔辛夷,道:“这簪子倒是挺配师妹。” 崔辛夷只低头露出了一抹笑来,状似有些不好意思。配她?等会儿跟她配的东西还有更多呢。 当这五千上品灵石的高价报出来时,整个异宝阁的人都呆了呆,若是前面的灵药要压价那还说得过去,眼下这没什么用处的灵器却被十倍抬价,到底这后面喊价的人跟前面的人有多大的仇? 于是接下来,苏宴就眼睁睁看着崔辛夷连连报价了几个拍卖品。 下至如同辛夷花簪子这样的小物件,上至本就价值不菲的灵丹妙药,她都跟凑热闹似的喊个价,导致苏宴喊价的声音也越来越艰难。 到了崔辛夷出价拍卖一个便捷的如厕用的灵器的时候,苏宴已经忍不住问了:“辛夷师妹,你买如厕灵器作甚?你不是早已经辟谷了么?” 崔辛夷“啊”了一声,道:“这灵器可是闲鱼大师出品,我今日还想见识一番闲鱼大师做的灵器到底有多好呢?” 她微微歪头看向苏宴:“不如我等下拍点闲鱼大师别的灵器?” 苏宴:“……”今日这个如厕神器算是闲鱼大师展出了最没用的灵器之一,其他的灵器恐怕只会更贵。 苏宴总觉得崔辛夷在戏耍自己,但细细辨认,看她那副无辜的神情,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他微微定定神,心想,舍不找孩子套不着狼。 等赢得了崔辛夷的芳心,跟北洲结盟了,这点灵石还算不得什么。 一边的林见画已经帮崔辛夷拍下了她要的其他灵药和灵虫,崔辛夷早已经毫无顾忌,眼下她只想给苏宴这个大傻逼上一课。 拍卖的下一件仍旧是闲鱼大师的灵器,这次是一件小巧的暗器,模样精致,连崔辛夷听完低下主持拍卖会的修士的介绍,都忍不住有些心动了。 可她一向只买必需品,这样类似的保命灵器,崔韬当初给她的也不少。 这件灵器的起拍价是一千上品灵石,开拍后立刻便有许多修士跟着报价了。 崔寒樱便是这报价的修士之一,她在上界见过不少好东西,这下界的东西一般她都看不上眼,今天也不过随便来逛逛。 可见了这件暗器,她却眼前一亮。 这样新奇的暗器,便是在上界也从未见过,她一向不会压抑自己的欲望,想要买什么便直接跟着报价了。 等报过了几轮价,在她喊出五千上品灵石的时候,异宝阁终于无人与她争抢了。 崔寒樱放下心来,喝了一口茶,心想这件灵器必定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可接下来,清脆的少女音又在异宝阁中响起。 “三十三号五千零一块上品灵石。” 五千零一块上品灵石? 崔寒樱皱了皱眉,心想着还有人不死心要与她争夺么? 五千上品灵石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只要是一万上品灵石之内,买下这样的灵器都不亏,她本想着再加上一千上品灵石。 接下来,传音壁里报价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三十四号五万上品灵石。” 崔寒樱欲报价的声音堵在了嗓子里,也罢,这个价格终究是有点高了。这叫闲鱼的炼器师今天挂出了三件灵器要卖,还有最后一件,等到最后一件她再拍来看看吧。 很快,又到了闲鱼大师下一件灵器。 这次的灵器是一把小小的匕首,讲解拍卖品的修士演示了一遍,这件匕首竟然可以与灵剑组装在一起,为灵剑增加一些辅助功能。 这件的起拍价更高,崔寒樱对这件灵器心动更甚,也跟着报价。 到了最后还喊得起价格的又只剩下了她一人。 传音壁里又传出声音:“三号一万上品灵石。” 崔寒樱自然也知道今天有一个格外离谱的人,出手阔绰,力要压住那个报价只多了一块上品灵石的人,那人一出手便要高了十倍的灵石。 他都抢走上一件闲鱼大师的灵器了,总不能还抢走这一件吧。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53节 传音壁已经开始倒数了:“一万上品灵石一次。” “一万上品灵石两次。” “一万——”传音壁的声音被陡然打断,它又重新报起价来。 “三十七号一万零一块灵石。” 紧接着,又有一道报价声响起:“三十八号两万上品灵石。” 崔寒樱:“……”怎么,灵石终于快花完了,只能压两倍的价格了? 她又被抢了灵器,自然不会开心。包厢里的赵潜渊和钟云见她那副模样,想起今日她被抢了包厢的事,便笑道:“小师妹是想要那件灵器?师妹等着,我来给你拍下来。” 崔寒樱不豫的表情顿时褪去,微微带了些惊喜道:“真的吗?” 她转而又微微蹙眉:“这不好吧,太让师兄破费了。” 赵潜渊摆手,朝崔寒樱眨眨眼道:“不管花多少灵石,跟让师妹开心比起来,都不值得一提。” 崔寒樱顿时忍俊不禁。 虽说在两万上品灵石的价格基础上再加价,对他这样不是洲主未来继承人的世家子来说也确实贵了些,可千金博得美人一笑,也不算亏。 况且,他与钟云对视一眼,两人凑一凑,一件灵器的灵石还是凑得出来的。 于是赵潜渊也跟着喊价了。 “三十九号两万一千上品灵石。” 他话音刚落,心想着若对方识相,看他一下子加上了一千上品灵石,也定然不会再跟着他抬价了吧。 可传音壁又立即报出价来。 “三十七号两万一千零一块上品灵石。” 作者有话说: 猜猜花落谁家。 看到有小天使说那个男主名字变了,变了是因为前面修文了,把感情线又改了,章节名上标“二修”或重修的都可能要重看一下。(张阑清,字露白,道号曛迟) 第63章 九渊剑宗 苏宴看向崔辛夷, 咬牙问道:“辛夷师妹这是什么意思?师妹不是说只拍闲鱼大师的一件灵器看看吗?” 崔辛夷无辜道:“我本来也只想拍一件灵器见见世面的,可谁让后来这件灵器实在太精妙。” 苏宴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一言不发。 这连了好几件拍卖品, 崔辛夷都要喊价, 苏宴就算是再傻,也看出了她是故意耍他的。因为今天的拍卖, 他的灵石本来就消耗了许多,虽然他对灵石不在意,可这般被人戏弄,却让极重脸面的他恼上了心头。 被他看了出来, 崔辛夷也不慌张。她看着他, 叹了一口气,面带动容:“今日让苏师兄这般为辛夷破财,着实是辛夷的不对。辛夷多谢师兄, 但这件灵器是辛夷自己想要的,还是让辛夷自己来买吧。”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又补充道:“师兄这次报价才报出了辛夷报价的两倍……” 少女说罢, 琉璃样的杏眸里又闪过一丝惊慌, 忙捂上了嘴, 一副说错话的模样, 她摆摆手道:“辛夷不是怕师兄没钱了才主动报价, 只是想着总不能让苏师兄花了太多灵石丢了面子, 影响了两家的关系。” 眼前这少女的目光又落在了一楼大厅中的主持这场鉴宝大会的修士手里的托盘上, 目带向往,托盘上面正是那把寒光湛湛的匕首。 她小声道:“辛夷自小流落在外, 是第一次来异宝阁, 第一次参见这样的拍卖会, 还从未见过这般精巧的灵器。” 她话音刚落,角落里默默坐着的林见画低头捧茶喝的动作一顿。 苏宴见少女这副模样,心中被戏弄的怒火不由得去了大半。 也是,她本是一洲之主家的金枝玉叶,该是被千娇百宠长大的天之骄子,如今却流落在外当了十几年的散修,现在只是参加一个拍卖会便能让她如此惊喜。 说起来倒是让人心酸。 瞧见眼前少女那双不安的眼睛,苏宴愣了一会儿,又听见她口中猜测的他的灵石不够了,内心的自尊还是占了上风。 他总不能在她面前丢面子吧。 可想想方才花出去的灵石,他不由得有点肉疼,就算是再不在意灵石,可今天花出去的灵石也确实是有点多了。 灵石花了还能挣,可两洲的关系却是长远之计,他总不能为了眼前一时的蝇头小利,舍弃了东洲未来的发展,那也未免太过于目光短浅。 就算现在是这少女有心为难他,他也要咬咬牙认下去,毕竟之前已经花了那么多的灵石了。再说了,看吧,他都知道她在刻意为难他了,他都愿意默默承担,为她一掷千金,就算将来再有其他世家的人的追求,有他珠玉在前,她要是再看上其他人才眼瞎了呢。 打定主意,苏宴嘱咐了崔辛夷一遍不用她出一块灵石,今天她要的东西他都会帮她拍下来,崔辛夷自是感动不已连连点头。 崔辛夷面上虽乖巧,心里不免想,方才不是她一出价他都要以十倍的价钱压吗?怎么现在不说让她出价了? 林见画瞅瞅这个,瞅瞅那个,也是看出了他们之间氛围的不对。 他不经意地给崔辛夷传音:“辛夷姐,你想要闲鱼大师的灵器?” 方才林见画给崔辛夷传音的时候,崔辛夷已经三申五令不许他叫他师父了,他才只能同她折个中,崔辛夷最多容忍他叫个“辛夷姐”。 毕竟按照入门的顺序排辈分,他可是她的师兄。 崔辛夷的声音与现在她娇弱乖顺的模样全不相同,少女声音冷清,此时淡淡道:“不想要,不过是来逗弄逗弄他的,大少爷要抢我的东西,总要教教他怎么该做人。” 林见画眸光闪了闪,却乖巧应了声是。 异宝阁传音壁的声音再度响起:“三十八号三万上品灵石。” 听到异宝阁里传来的报价声,赵家包厢里的众人神色却变了变,往日就算鉴宝阁拍卖闲鱼大师的灵器,顶多能将价格抬到两万上品灵石。 这三万上品灵石和之前苏宴出价的五万上品灵石都已经是前所未闻的了。 照赵潜渊和钟云看来,闲鱼大师的那把匕首虽精巧,却也绝对不值两万上品灵石的价格,三万上品灵石更别说,都要亏死了。 他们本以为两位一千上品灵石已经绝对能拿下那把匕首了,没想到今天那总是报高价拍卖东西的大冤种还真愿意继续抬价? 对于此类灵石玩家,他们已经是玩不起了。 赵潜渊与钟云对视一眼,本想说服小师妹放弃这个灵器,改天等闲鱼大师再挂出灵器来卖的时候,他们再特意来一趟帮小师妹拍一件灵器。 可转头一看,崔寒樱一双杏眼带着希冀,正盈盈望着他们二人。 赵潜渊:“……” 钟云:“……” 他们两个难兄难弟又对视一眼,意识到恐怕小师妹并没有注意到她两个师兄的囊中羞涩。 这时候,崔仙客终于回到了包厢,崔寒樱没有注意到,他却对上了两个师兄弟求救的目光。 听到了钟云的传音后,崔仙客才知道是什么事,他心不在焉地说自己那里还有些灵石,让他们继续加价。 赵潜渊又叫来侍从加价。 传音壁里又传出声音:“三十九号三万一千上品灵石。” 加完价后,崔寒樱立即笑吟吟向赵潜渊和钟云道谢:“多谢二位师兄!” 赵潜渊看了一眼默默无语的崔仙客,摸了摸脑袋,笑道:“小师妹开心就好。” 他们满以为又加了价,那人应当不会再继续跟价了,可传音壁刚报出他们的报价,紧接着便是那三十八号报出的“四万上品灵石”了。 听到这价格,赵潜渊和钟云的脸色都变了。 这人真是不依不挠。 赵潜渊和钟云向崔仙客看去,崔仙客愣了一下,皱眉思索一番,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这个灵石价格,便是他花光所有的积蓄,也难以承担。 几人向一无所知师兄兄长窘境的少女看去,崔寒樱终于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她微微呆了呆,才失望道:“是报价太高了么?” 崔寒樱旋即又笑起来,道:“没事,师兄,是寒樱不懂事,竟然为难师兄兄长们去拍价格那么高的灵器。” 赵潜渊等人看她那副勉强笑着的模样,自然不免又心疼起来,心中气恼几天这个乱发疯报价的人来。 最终闲鱼大师的这件灵器以惊呆异宝阁众人的四万上品灵石的价格被拍了下来。 异宝阁众人又想起那件被以五万上品灵石拍下的如厕神器,再对比这件以四万上品灵石被拍下来的匕首,竟然觉得还不算太亏。 至少,这匕首对剑修是真的有用。 那如厕神器即使买来也只能当摆设了。 拍下这件闲鱼大师最后一件灵器后,苏宴想起自己花的灵石,一时间心尖都在抽疼,可想起现在方才拍下的匕首已经是最后一件拍卖品了,不免又松了一口气。 可他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又听到主持鉴宝阁的修士从传音壁里发出的声音。 “诸位,闲鱼大师听说今日大家对他的灵器这般感兴趣,临时又加了拍卖品,现在我们鉴宝大会还未结束,继续起拍。”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九渊剑宗 众人听见这话, 只觉得稀奇。 闲鱼大师在异宝阁挂牌寄卖灵器那么多年,可从来没有过一次多加东西寄卖的啊。若说闲鱼大师这次是因为拍下灵器的人出的价钱高才加上一件灵器的,可闲鱼大师先前都能拒绝西洲洲主的高价定制, 可见他也不是一个贪图灵石的人。 难不成是闲鱼大师觉得今日这场拍卖会有趣, 才想着多添一把火来。 在场有不少人是冲着闲鱼大师的灵器来的,就算拍不下来, 也能一睹大师的名作,反正闲鱼大师加上一件卖品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传音壁里的声音传到各个包厢里,苏宴端着杯子的手一僵, 他向崔辛夷看去, 正巧看到少女再度点亮的好奇目光。 她与苏宴的目光对上,却是盈盈一笑,颇为善解人意道:“一会儿苏师兄还是不要出价了, 还是辛夷自己拍下来吧。” 苏宴面色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师兄先前都说了, 怎能让师妹破费。” 话虽这样说, 但现在的苏宴只想捶死当初那个一脸自信, 以为崔辛夷当初没认回亲前不过是一个散修, 肯定不会大手大脚花灵石的自己。 为什么还要花十倍的价钱去压她的价? 是为了表现自己更像是一个人傻钱多的大傻逼么? 看着那少女的笑, 苏宴端杯子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另一处包厢里的崔寒樱听见主持鉴宝大会的修士的话, 也是眼前一亮。 赵潜渊和钟云此时却心里发苦, 就算是闲鱼大师再多拍出一件灵器, 他们也没有把握能从那个灵石玩家手里拍走灵器了。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54节 眼下看来,说不定只能再让小师妹失望一次。 这次主持鉴宝大会的修士展出的是两枚小小的纽扣状的灵器, 闲鱼大师从来都不会多加一件东西来拍卖, 他介绍道:“此物叫做天眼, 若将其放在某处,即相隔千里,修士也能通过另一个天眼看到千里之外的场景。” 他话音一落,崔辛夷对闲鱼大师先前的灵器都不感兴趣,可眼下这一件,却勾起了她的好奇来。 她难得这样外露一个这样的神色,林见画默默瞥了她一眼,又低头将目光转到自己的双手上。他双手细长白皙,本是养尊处优又不喜练剑的一个小公子,按理说,这双手应当比宗门内一般的女子还要细腻,可他的掌心却布上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崔辛夷和苏宴都往下看,只见楼下的修士将其中一枚小小的纽扣状的灵器交到另一个修士手中。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修士拿着纽扣灵器上了二楼,他朝底下那修士做了手势示意一番,底下那修士立即将灵力注入了那纽扣灵器里。 他一边注入灵力,一边向众人讲解着这件灵器该如何用。 很快,那灵器前面浮现了一块灵力屏幕,屏幕上清晰浮现着二楼的场景,连二楼修士的走动都能实时放出。 人群中自然是一阵惊奇呼声。 崔辛夷也有几分心动,她对什么暗器的精巧灵器都不感兴趣,可这件灵器,若在她手上,必定是有用的。 她不禁暗想,那位闲鱼大师,着实是个有意思的人。 不管他愿不愿意帮她定制灵器,等有机会,她定要拜会一番。 若只有这一件灵器,总归是不够的,这件还是用来坑苏宴吧,崔辛夷阴险地想。 苏宴这次不等崔辛夷报价便主动出了价钱,这下子,他与赵家包厢里的几人又是一番抬价争夺,最终这件灵器还是在赵家包厢里的赵潜渊的骂声和苏宴的肉疼中落入了苏宴的手中。 拍卖会终于结束了。 崔辛夷的收获还算不错,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灵药和灵虫,除了最先被苏宴抢走的那一位灵药这次恐怕是得不到了。 她正想着该如何开口用灵石从苏宴那里买回来。 毕竟拿人手短,若她真是拿了苏宴为她拍下的那些东西,总归是不好的。 这时候,耳边却传来林见画的传音:“辛夷姐,你先前要的那个灵药,我有。” 娃娃脸的少年冲崔辛夷眨眨眼,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 崔辛夷一愣,林见画简直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下子就猜出了她在想什么。 崔辛夷连忙向他道谢。 从林见画那里拿到那个灵药可比从苏宴那里拿来好多了。 这场拍卖会一结束,崔辛夷便静静站了起来,她蹙了蹙黛眉,冲着苏宴张了张嘴,一副为难欲言又止的表情,似是想说什么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苏宴见她那副神情,自然而然便站起来问道:“崔师妹可是有什么事?” 崔辛夷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吸了一口气,正义凛然向苏宴推拒道:“苏师兄,你的好意辛夷心领了,可父亲在辛夷刚回府的第一天便教导过辛夷,无功不受禄。今日苏师兄为辛夷豪掷千金,辛夷自是感动不已,可拍下来的这些东西,辛夷不能要。” 少女面露恳切,一副悔恨莫及的模样,她道:“辛夷当初拒绝苏师兄就该拒绝得更坚决一些,才不至于让苏师兄白花了这些冤枉钱。” 苏宴:“……”你也知道这多花的是冤枉钱?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道:“师妹还是收下罢,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师兄为你拍的。” 崔辛夷摇了摇头,眼底微微有些湿润:“辛夷从小到大,从未有过一个人如此用心地对我,师兄今日所为,辛夷定当放在心上,绝不肯忘掉。” 辛夷定当放在心上,绝不肯忘掉…… 绝不肯忘掉…… 跟着异宝阁的侍从付过了灵石,拍下来的一堆高价的灵器和灵丹妙药已经装在了乾坤袋里。苏宴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当初他为何就鬼迷心窍为崔辛夷砸了那么多钱,为什么又被他三言两语劝说得没把高价拍下的灵器给她? 他跟着异宝阁的侍从离开,迎面走过来穿着九渊剑宗道袍的几人,正是赵潜渊,钟云,崔寒樱和崔仙客一行人。 崔寒樱面上早没了来时笑盈盈的模样,她左思右想方才被人拿财力压的那事,仍旧是心中不平。 她在上界的时候,可是帝君的女儿,上界人谁敢得罪她,哪一次不是她想要什么东西,都会有人双手奉上,捧到她的跟前,任她挑拣,上界最受宠的帝姬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崔寒樱知道在外人面前,自己该拿出一贯的温婉可人的笑容,可现在的她心理落差很大,心情差到了极点,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一旁的赵潜渊和钟云一直以来认识的小师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嘴角含笑,一副娇娇柔柔的模样,她哪里像现在这样,微微抿着唇,连笑都笑不出来。 他们身为她的师兄,心中顿时自责无比,连忙不断安慰崔寒樱。 赵潜渊道:“小师妹,等下一次,我跟二师兄一定亲自下山,来为你拍一件闲鱼大师的灵器来。” 他说罢,又补充道:“不——两件!一定让师妹你赏玩个够。” 钟云也道:“小师妹不必失望,闲鱼大师的灵器虽少,异宝阁几个月还是能有一件的。” 崔仙客此时也道:“妹妹,等下一次,兄长一定多带着灵石,绝不会再让旁人把你看上的东西抢走了。” 听着这几人众星捧月般安慰她,崔寒樱心里终于好受了些,勉强向他们几人露出了个笑容,道:“是寒樱失礼了,不该如此任性,多谢二师兄、四师兄和兄长。” 苏宴静静站在那里,听了几人的谈话,暗忖,原来方才跟他叫价的几人是他们。他眸光微微一闪,心中一时间有了别的想法。 苏宴一张清俊的脸上换上的惯常示于人前的笑容,向几人行了个礼道:“几位师弟师妹,真是好巧。” 赵潜渊和钟云等人见到他,也自然回了个礼。 苏宴又状似不经意提起:“苏宴听方才几位师弟师妹谈及,之前曾竞拍过闲鱼大师的灵器?” 听苏宴一提到这件事,赵潜渊想起被人压价的憋屈,顿时像是找到了人大倒苦水,他哼了一声道:“今天那来鉴宝阁的也不知是什么人,竟然将闲鱼大师的灵器价格叫到了那种程度。” “若是没事闲着找个地方来显摆自己灵石多,那就别来这隐藏身份的拍卖会啊。” 苏宴:“……” 苏宴听他此言,心里不由得发虚,但他面上却不显露分毫,还若无其事道:“是吗?”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两个灵器来,递给了崔寒樱,崔寒樱疑惑接过去,竟发现是之前没拍到的闲鱼大师的灵器。 她不由得惊喜地抬头看向了苏宴,轻声问道:“这是之前闲鱼大师的灵器?” 苏宴却没答她的话,反而反问道:“崔师妹可喜欢?” 崔寒樱不明状况,只点了点头。 苏宴笑着看向赵潜渊和钟云,一副“她那么喜欢你们不是说要给她买吗”的表情。他道:“也不多,一口价,两个五万上品灵石,师弟们可以打欠条。” 赵潜渊:“……” 钟云:“……” 崔仙客:“……” 这就体现了异宝阁里实行匿名拍卖的好处。 赵潜渊一张脸红了又白,这才意识到原来之前跟他们抢闲鱼大师灵器,把闲鱼大师灵器价格抬高到那种离谱的地步的都是苏宴。 他正待张口说些什么,苏宴却立即道;“我看崔师妹这般喜欢,这灵器都极为配她,难不成赵师弟、钟师弟和崔师弟现如今都不愿意为崔师妹买了?” 赵潜渊和崔仙客自是说不出来不给崔寒樱买的话来。 只有钟云蹙了蹙眉,商量着道:“苏师兄,这价钱未免太高了,不知可否再低些?” 苏宴心道,连五万上品灵石他们都嫌贵,也不想想他花了比他们多了多少的灵石。 他说这话的时候,却一点都没想起来,自己现在出了五万上品灵石的价格,本就是在踩着几位师弟经济水平的底线在敲诈他们。 赵潜渊很想咬咬牙拒绝,但转头看见崔寒樱一脸欣喜的表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算了,都是他欠的债。 于是赵潜渊、钟云和崔仙客三个人在一边拿出了身上几乎所有的灵石,拼拼凑凑才凑出了三万上品灵石,最后还给苏宴打了一个欠条,眼见着苏宴细细将欠条收在了乾坤袋里,向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们只能恨得牙痒痒,暗骂苏宴简直不干人事。 他自己愿意给异宝阁送灵石,可别拉上他们啊。 这番事了,几人又靠着塑料兄弟情走在了一起,很快到了异宝阁二楼入口的位置,却听到了崔辛夷正与异宝阁的侍从道:“辛夷知道闲鱼大师现在还在异宝阁,可否请闲鱼大师出来一趟,就说辛夷有一桩生意想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做?” 转过弯,正看见崔辛夷、林见画和侍从三人正站在一起。 见那侍从一脸为难的表情,苏宴也是有些无语,他不是都同崔辛夷说了闲鱼大师是不接定制的么?她怎么还那么死心眼?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九渊剑宗 崔寒樱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灵器, 心满意足将这两样灵器放进了乾坤袋里。现如今她手里已经有两件闲鱼大师的灵器了,此时再见到对闲鱼大师一无所知的崔辛夷却还在想法设法求见闲鱼大师。 她不禁想,崔辛夷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闲鱼大师是什么身份么?崔辛夷随随便便来找闲鱼大师, 闲鱼怎么可能见她? 心头莫名升起一股优越感来, 崔寒樱对崔辛夷道:“辛夷妹妹有所不知,这闲鱼大师从不接定制, 也不轻易见人,妹妹若无要事又无人引荐的话,恐怕是见不上大师一面的。” 崔辛夷瞥了她一眼:“我找闲鱼大师自是有事的。” 她又对那侍从说了一遍:“可否麻烦将这些东西交给闲鱼大师,若他看了也不愿意见我, 我自然不会纠缠大师。” 那侍从接过崔辛夷交给他的东西, 却见是一个锦囊和一封信。站在一边的林见画自然也看到了那些东西,他不自觉想起了方才崔辛夷认真写下那封信时的场景。 那时候,是拍卖会才刚刚结束, 崔辛夷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包厢。她将白色的宽大衣袖挽起来,她一边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一行行娟秀字体, 一边状似不经意对他道:“我看闲鱼此人, 绝非是等闲之辈分。” 她写了一会儿, 又看一眼林见画, 问道:“你说, 我要拿出些什么东西, 才能引得闲鱼见我?” 林见画怔了一下, 随即笑道:“辛夷姐见那闲鱼大师作甚?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器修, 也没什么特别的啊。若是辛夷姐想找一个好些的大师来为惊蛰定制剑鞘,我就可以为辛夷姐引荐好的炼器大师。” 他话音刚落, 少女倏尔抬头看向他, 她目光定定看着他:“普通?闲鱼大师普通在哪里?” 林见画却陡然被她那似洞察一切的目光吓得额上冒出了冷汗, 他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忘形说了什么,林见画干笑了一声,忙解释起来。 “闲鱼大师虽是个器修,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于器道上的修行并不算造诣多深,不过是凭借着天赋高,有几分恃才傲物,又懂得待价而沽的道理,才引得众人追捧罢了。我瞧他炼出的那些小玩意,随便换个器修,懂得其中的道理,也一样能炼出来。” 他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嘴上将闲鱼批评了一遍,面上却全然没有对闲鱼的不屑。 崔辛夷看了他半响,才道:“天下无论是哪一门,创造的意义有时候比复制的价值要高上许多。” 林见画听此,只是笑了一声,道:“多谢辛夷姐赐教,我不该随意评判大师,更不该对大师置喙。” 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崔辛夷已经写好了手里的东西。 她低头用灵力烘干了手里的信纸,递给林见画道:“我过去虽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但颇为痴迷医道,也似闲鱼大师这般研制出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是从未示于人前。” “你来帮我瞧瞧,这些东西可否能吸引闲鱼大师来?” 林见画接过了信纸,一时间只觉得手里的东西格外烫手,他瞧着崔辛夷那镇静自若喝茶的模样,险些以为自己是被崔辛夷认出了身份。 “辛夷姐为何给我看这些?我对炼器可是一窍不通。” 崔辛夷单手端着茶盏,瞥了他一眼,凉凉道:“你先前不是说对炼器的了解还行吗?刚才还说的头头是道的,若是连你都觉得不行,我也就不用拿着这些东西到闲鱼大师面前献丑了。”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55节 听她这副语气,林见画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展开纸张来看。 可越看,他的眼睛越是发亮。 林见画不仅是异宝阁的少东家,其实还就是七八年前便崭露锋芒、现在大名鼎鼎的闲鱼大师。他这闲鱼大师的身份,连他父亲都不知道,只有异宝阁里几个他的心腹知道此事,他每次在自家寄卖东西也是通过这几个心腹才不至于被旁人认出来。 林父自小待他严苛,林见画对炼器感兴趣,可在林见画很小的时候,林父便觉得他炼器是不学无术。世家宗门继承人不少自小培养的时候便有意令他们远离炼器、炼药这类旁的修道,一个修士的精力终究还是有限的,若把这些精力都浪费在这些杂事上了,耽误了修为提高怎么办。 这类旁的修道,若是小有成就便颇为赚钱,但只有极少数格外有天才的才能于此道上登峰遭际,证得大道,因此一般修它们的多是缺灵石的散修。在散修和世家子齐聚的宗门里倒还敲不出来,可在外面,世家人却有些瞧不起这些旁修。 林见画炼器用的心爱炉子早就被自家老爹给烧了,他隐瞒自家的身份,一方面是有想要暗暗装逼的意思,另一方面却是出于对自家老爹的叛逆。 他天生是器道上的天才,自然也对同是医道天才上的崔辛夷惺惺相惜——他不能看出来崔辛夷到底对医道上的成就有多高,但凭着她前所未有的想法,就能让林见画一眼看出来,她于医道上也定然是个天才。 毕竟林见画可从未见过能影响修士情绪的灵药和给修士制造幻境的灵药。 现今五洲的灵药还多是医治伤处,提高巩固修为,补充灵力之用处,他从没见过有攻击性的灵药。 崔辛夷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底牌全部掀开给林见画看,但对表示合作的诚意还是要有的。 她根本不怕林见画会将她的成果占为己有,一来是灵毒的催发方法只有她自己知道,另一方面是一个稍微聪明点的人都能通过她透出的底牌猜出来,跟她合作才是真正能够双赢的选择。 何况闲鱼大师一看就是个痴迷器道的人,她提出的法子能给他炼器提供新的思路,他怎么可能会不答应。 林见画神色几番变化,慢慢遏制住自己心里的激动。 他不是傻子,确实看出了崔辛夷研制出的这种奇怪的灵药有什么样的价值,也知道崔辛夷把这东西拿给闲鱼大师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崔辛夷还不知道他就是闲鱼大师,他装模作样地拍手激动道:“辛夷姐,您可灵药可真是天生地下独一份的妙啊,我看那闲鱼大师若是不答应跟你合作,那才真是没长眼睛。” 崔辛夷瞟他一眼,没有把那句“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他合作”问出来,只静静地想,年轻人,还是不如她这样的老油条,终究是涉事不够深,几句话就露了底细。 苏宴也朝崔辛夷道:“若是辛夷师妹想要找好点的炼器师定制剑鞘,苏宴之前便说过,我可为辛夷师妹找来合适的炼器师,不必非要是闲鱼大师。” 赵潜渊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热闹,他心道,果然是个见识浅的,几人都这般劝说崔辛夷了,她还是非要见那连一洲之主的灵器定制都不接的闲鱼。 他环臂道:“你还是别自取其辱了,闲鱼确实不轻易见旁人,更不接定制。” 崔辛夷一见到这几人便心情不豫,她却反而笑了一声,道:“诸位可有事在身?可是很闲?” 赵潜渊:“修道之人哪有空闲?” 崔辛夷凉凉道:“那既然如此,几位还是将自己的时间多用在自己身上吧。” 潜台词便是,别多管闲事! 赵潜渊听此,脸色变了变,又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钟云拦住了,钟云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咽下气来,只哼了一声,想着就在一旁等着看崔辛夷的笑话。 不听他们几人好生劝告,崔辛夷就等着吃闭门羹吧! 此时,林见画看了那侍从一眼,道:“闲鱼大师说过不见旁人,他可没说过旁人要交给他的东西不收,你先把这东西给闲鱼大师瞧瞧吧。” 侍从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低头应是,忙拿着崔辛夷的锦囊和信封匆匆离开了。 崔辛夷惊奇地看了一眼对侍从发号施令的林见画,此时林见画才反应过来,想必崔辛夷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的。 他才不好意思传音给崔辛夷:“辛夷姐,忘了告诉你,其实我是异宝阁的少东家。” 崔辛夷点了点头,淡淡传音应答道:“原来如此。” 在此之前,她能通过闲鱼大师的拍卖品突然增加一件的事猜出他不是闲鱼大师,便是跟闲鱼大师关系匪浅,猜定他是闲鱼大师便是通过后面的试探了。 她的消息不灵通,才刚刚接触点世家之间的事,消息实在不灵通。 这些事情便是她不喜欢,以后也会去接触学习,因为这是她选的那条路上必须掌握的东西。 现阶段她的主要任务,是努力地提升自己,不管是在剑道修为上,还是眼前开始用自己的医道为自己积累名声、用医道发展些旁的事业积攒财力上。 赵潜渊、崔寒樱一众人都没有走,众人似乎都在不约而同地等着看崔辛夷的笑话。 很快,那侍从跑着回来了,他喘着气道:“闲鱼大师说了,他不见任何人。” 他话音刚落,赵潜渊便看了一眼崔辛夷道:“我都说了……”他话说了一半便被钟云打断了,钟云正想跟崔辛夷替赵潜渊道歉的时候。 崔寒樱大方道:“辛夷妹妹,你别伤心,我也认识一些炼器师,可以把给我炼灵剑的那位炼器师引荐给你。” 崔辛夷神色淡淡,未发一言。 那侍从却有些为难,他这话才说了一半,怎么这群人都接二连三地开始打断他? 他等崔寒樱说完了才道:“闲鱼大师说了,他不会见崔仙子,不过若是崔仙子找他定制什么灵器,他都能接受,价格随崔仙子开,只要崔仙子答应同他的那桩生意。”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66章 九渊剑宗 侍从的话一说完, 崔寒樱原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赵潜渊眼睛微微睁大,有些震惊, 钟云、崔仙客和苏宴一时都没有说话。 赵潜渊想起方才自己还笃定地说闲鱼大师一定不会见崔辛夷, 更不会同帮她做什么定制灵器,一时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赵潜渊仍有些不敢相信, 他问道:“闲鱼大师为什么会接你的定制,还让你随便提?你是使了什么手段?” 崔辛夷还没有说话,那侍从便替她道:“赵公子,闲鱼大师说了, 他与崔仙子颇有缘分, 因此便愿意替有缘人做几个灵器。” 一旁的林见画听见这一字不差的回答,向那机灵的侍从投去了个赞赏的眼神。 赵潜渊:“……” 这样的借口,谁信?闲鱼大师都在这里挂牌七八年了, 也没见过他遇上过什么有缘人,给有缘人做几个灵器。 可就算是这样蹩脚的借口, 都能令赵潜渊哑口无言。 闲鱼大师替崔辛夷说话, 替她想好借口的时候, 他已经是站在了崔辛夷那一边。 此时崔辛夷脸上已挂上了笑, 少女的杏眸眨了眨, 巧笑嫣然认真行了个礼向崔寒樱道:“辛夷多谢寒樱师妹, 但眼下师妹的好意辛夷只能心领了。” 崔寒樱方才因为一下子得了两个闲鱼大师的灵器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只干巴巴笑了笑, 冲崔辛夷点了点头。 赵潜渊和崔寒樱再也无法在此处待着了,他们与钟云和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崔仙客连忙找了一个理由离开。 原地只剩下了苏宴, 崔辛夷与林见画还有那侍从。 苏宴可不是会被闲鱼大师那声“有缘人”糊弄的人, 他展开折扇摇了摇, 冲崔辛夷道:“倒是苏宴低估辛夷师妹了,师妹竟然有那样的本事,还能跟闲鱼大师合作起来。” 崔辛夷道:“不过是托辞罢了,闲鱼大师哪能是我这样的人合作得到一起的,我不过是给闲鱼大师提了一些炼器上的点子。” 她语气说得轻飘飘的,还当真拿出了她画的两张灵器图纸来。 那灵毒与灵器结合的点子看似是崔辛夷一时灵感下的产物,实则方才她也随便画了好几张草图来看看。她本就有思考问题的时候在纸上涂涂画画的习惯,前世有段时间更是疯狂收集更重炼药用的炉子,当时也是画过一些图纸找炼器师的。 那东西外行人看起来像模像样,内行的一看便不是炼器师画的。苏宴虽是外行,却也能瞧出这绝不是一张内行人能画出来的图纸。 他顿时有些悻悻然,想起来闲鱼大师本就是一个怪人,他对崔辛夷许诺可能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是缘分。 这缘分,可能就归功于他对崔辛夷那鬼画符一般的实物图的欣赏。 但作为一个有教养的贵公子,他必定不会直言说出崔辛夷这图纸画得像鬼画符一样,他只道:“辛夷师妹这画,倒是别致。” 崔辛夷淡淡点头,收回了那幅画。 收完灵器图纸后,她此刻却收敛了笑容,正色朝苏宴道:“苏师兄,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苏师兄今日百般对辛夷献好,辛夷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苏师兄这般见过世间各种美人的人为辛夷一见倾心。” 苏宴顿了顿,才一字一句道:“你原来早就看出来了?” 崔辛夷道:“辛夷又不是傻子。” 苏宴脸色黑沉下来:“那方才在鉴宝会上你是故意的?” 崔辛夷微微笑了笑,她道:“又不是我告诉苏师兄让苏师兄出价的,这本来不就是苏师兄自己的主意吗?” 说罢,她面上装作一副惊奇的表情:“当时我不是一直劝着苏师兄不要替我拍东西吗?说起来,苏师兄还得感谢当初就只有一个劝你不要出价的辛夷。” 苏宴:“……我谢谢你。” 这件事说来倒也不是崔辛夷硬要坑他的,他明摆着一副冤大头好讹的样子,嘴上说得好听,是帮崔辛夷拍她想要拍的东西,实则对崔辛夷而言不过是一种变相的阻挠。 惹怒她的,是苏宴妄图用这种方式强硬地让崔辛夷接受他的好意。 那拍下来的灵药本就是崔辛夷自己急用的,那种情形,若无林见画帮忙,恐怕崔辛夷还必须得被迫欠了苏宴的人情。 崔辛夷向来讨厌受制于人,何况她欠了苏宴的人情,往大了说,那还是他们北洲欠了东洲的人情。 他已经不是一般因对她产生好感的追求了,而是一种变相的胁迫。 再加上,他本来也不是因为真心喜欢她才追求她的,实在是讨厌至极。 崔辛夷道:“辛夷先谢过苏师兄好意,可苏师兄也知道,我们五洲世家子之间的关系本就不同于一般人家的子女,可辛夷还是希望苏师兄知道,辛夷绝不是那种为了姻亲关系便能牺牲了个人感情的人。” “辛夷要么与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结为道侣,要么就不会与人结为道侣。” “往后,还请苏师兄自重。否则,休怪辛夷不客气。” 崔辛夷说完这番话,便立即抬脚往外走去,林见画也赶紧跟上了那白衣少女。 侍从看了看走远的林见画,还是跟苏宴留在了原地。崔仙子已经有他们少东家的服务了,苏宴孤零零的一只,不能少了侍从的服务。 他看着苏宴脸上一时间神情不明,俊朗如玉的脸上也带了些沉思之色。 侍从正打算问苏宴要不要离开,却见苏宴突然笑了起来,他喃喃道:“真是有意思。” 侍从:“……?” - 崔辛夷带着林见画回到了方才崔家的包厢里,崔辛夷坐下后,林见画便很自觉地去给崔辛夷倒了一杯茶。 崔辛夷看他那给人倒茶的行云流水般流利的姿态,不由道:“你身为异宝阁的少东家,为何给人端茶倒水的就那般熟练。” 林见画顿时笑道:“这都是给我老爹倒习惯了。” 说罢,他又似想起了师妹,连忙道:“对了,辛夷姐,你可别告诉我老爹我跟着你转修逍遥剑道的事,不然他得打断我的腿。” 崔辛夷:“……好的。” 崔辛夷接过林见画倒的茶,浅品了一口道:“说吧,是不是闲鱼大师来找你跟我谈这桩生意的?” 为了不浪费双方的时间,她可是给他找了一个好借口。 果然,林见画从善如流道:“正是闲鱼大师派我来与辛夷姐讲讲这合作的。” “不过,”他说着,顿了顿,一张看似乖巧的娃娃脸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闲鱼大师是在异宝阁挂了牌的炼器大师,若是辛夷姐想要与他合作,须得也是在异宝阁挂了名的。”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56节 崔辛夷:“你的意思是我得为异宝阁的鉴宝大会提供要拍卖的灵药?” 林见画点头:“正是如此。” 崔辛夷冷冷一笑,这林见画可真是出身商家的孩子,真是一点亏都不舍得吃,还会千方百计地替自家异宝阁招揽生意。 她道:“我有什么好处可拿?” 林见画立即换上谄媚的笑容,道:“小的为辛夷姐打算的,自然都是最有利于辛夷姐今后发展的,辛夷姐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在异宝阁寄卖一件卖品,得到的收益,异宝阁收了十分之一的手续,剩下的便都是辛夷姐的。” “辛夷姐也知道,在我们异宝阁挂名的大师,那都是极有名气的,我们异宝阁还能为辛夷姐提供一级身份保密服务,你看,那在我们异宝阁挂名多年的闲鱼大师,至今不是还没人能扒出他的身份么?” 崔辛夷不由得点了点头。 异宝阁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但无奈闲鱼大师本人的保密工作却做得不太好。 崔辛夷细想一番,确实是利远远大于弊,这与她之前想的要筹谋些灵石名气的想法也不谋而合。 林见画听见她答应此事,很明显地高兴起来,他道:“辛夷姐想要在这里挂实名,还是匿名?” 崔辛夷自然是选择匿名,眼下还不有利于她挂实名,她还要靠这个发财,总之还是财不外露的好。 听崔辛夷说她要挂匿名,也在林见画的预料之中,他劝道:“那辛夷姐还是先取个化名的好,就像是那闲鱼大师,一听就是化名。” 崔辛夷思索了一番,道:“方才闲鱼大师这般给我面子,往后我们二人还要合作,他叫闲鱼大师,不如我就叫摸鱼大师。” 林见画眼睛一亮,重复了一遍“摸鱼大师”,赞叹道:“好名字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男主一定出现! 第67章 九渊剑宗 林见画又问崔辛夷准备何时将灵药寄卖在异宝阁。 崔辛夷:“再过一两个月罢, 与灵药结合的灵器也不用急。” 虽知道手里的东西是灵毒,但崔辛夷也未曾在任何人面前提过这东西的名字,毕竟当初的灵毒在五洲的名声算不上好, 它一旦再度出世, 必然会引起一番波澜。 前世凭借着对灵毒的一知半解,崔辛夷都能研制出灵毒来, 今生她有了先人手札,只会将灵毒之术用得更加出神入化。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那手札上的灵毒,崔辛夷不会拿出来一样拍卖, 她早早将手札上的配方改了好几遍。 灵药和灵毒的界限本身就比较模糊, 若是再将用法改一改,不用非要医修用特定的法子催发,就算是对外说是新研制出的灵药, 外人瞧见了也不过觉得这些灵药新奇些,不会有什么别的怀疑。 除非崔辛夷拿出拍卖的东西是她正在试验的灵蛊。 灵蛊之术最是复杂, 效果也最是神奇, 其中一样崔辛夷正准备试验的灵蛊竟然可以吞噬修士一段时间内的记忆。 将这样的东西放出来, 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没有绝对的实力前, 崔辛夷只会把这些东西捂得严严实实, 不泄露分毫。 对于崔辛夷没有选择立即寄卖东西, 林见画也没有多问, 他又与崔辛夷商议了一会儿那灵器的事,崔辛夷也很有默契地没有问为什么闲鱼大师不亲自来与她商议灵器方案。 临走前, 林见画才向崔辛夷坦白, 他与闲鱼大师早就是老相识了, 当初还是他慧眼识珠,成了闲鱼大师的伯乐,让崔辛夷若是对灵器有什么别的想法只管给他发灵信,他会转达给闲鱼大师。 灵器的设计构造是闲鱼大师主要负责的东西,崔辛夷主要管着能不能给闲鱼大师提供灵药。 崔辛夷微微表达了一番对于他是闲鱼大师伯乐的震惊,才与林见画告别拿着灵药离开了异宝阁。 回到宗门后,崔辛夷便拿出了她的药炉子继续炼制灵药。 崔辛夷用的最多的一个炉子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在她看来,这炉子不仅好用且模样甚美。 剑灵不止一次看见过有时候崔辛夷炼药前后,会情不自禁将目光久久停留在她的炉子上,温柔地抚摸一把她的炉子,认真给她的炉子擦擦灰。 它每次看到都忍不住想要吐槽,那乌漆嘛黑的炉子有什么好看的。 一看到崔辛夷拿出她的炉子,剑灵就突然想起了乾坤袋里可怜的惊蛰。 旁的剑修都是把剑当老婆,它的主人倒好,明明有条件,却连给她的剑配上个剑鞘的想法都没有! 呜呜呜它的小可怜剑惊蛰。 剑灵冷酷无情提醒崔辛夷该,既然那闲鱼大师都主动出口能帮她定制剑鞘了,她早该在临走之前就把定制剑鞘的事告诉林见画。 崔辛夷这才想起忘了找林见画定制灵器的事。 崔辛夷当即开始写灵信,向林见画描述她想要的剑鞘的模样,写完剑鞘,又想起当初被苏宴拍下的那个可以实时浮现另一处场景的灵器,她又在上面添上了些字。 用灵力烘干了信纸,崔辛夷正想将将灵信发出去的时候,她犹豫了,定制这些东西她总不能白嫖的吧? 闲鱼大师现在虽与她成了合作关系,但该算的账却是一点儿都不能少算,现在算不清,往后分卖灵器的灵石时只会更分不清。何况,她并不想欠林见画的人情,这定制的两样灵器还是尽量按照市场价付给他吧。 崔辛夷点了点乾坤袋里的灵石,算上她之前花的和后来挣的,崔韬给她的,竟然还只剩下了三万多上品灵石。 等回头见了林见画,给他三万上品灵石吧。这样算起来的话,她的灵石确实剩不了太多了。 不过最近,她也没有许多要用灵石的地方,她需要的灵药和灵毒虫都已经有了。往后,她还能通过卖灵药赚钱。 想到这里,崔辛夷放下心来,可她正打算将灵信发出去的时候,却被剑灵拦住了。 剑灵:“崔辛夷,你是惊蛰的主人,你在剑鞘上加上什么东西我都不会多说。可是,你在剑鞘上面加上那样的图案是什么意思?” “什么?”崔辛夷又看了一遍灵信,确认她准备在剑鞘上加的图案虽不常见,但也不奇怪啊。 剑灵瞧见她那副毫无所察的模样,终于忍无可忍:“别的我不管,把那个药炉子去掉!” - 崔辛夷仍旧是十分的忙碌,其中张阑清的灵药便是最急的一样东西。 她花了一整天给张阑清炼好了灵药,便给张阑清发了一封灵信。 张阑清也很快回了她。 “我有要事在身,晚间回宗门给你发灵信,届时你来我洞府。” 崔辛夷收了灵信后心道,张阑清有要事?能有什么要事比他的逆血之症还重要?他不会这个时候还在外斩妖吧? 她一时不免有些气恼,他上次发病是什么情形难不成是自己忘了?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现在离服药的时间已经晚了三四日,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偏偏这人这般不放在心上,若是除妖的时候这病发作了,他小命到时候都不一定能保住。 她最讨厌不把自己身体放在心上的病人。 崔辛夷趁着这一会儿功夫,又把自己的灵毒虫从乾坤袋里拿了出来,把虫子放在了一个透明的琉璃瓶里,放了些灵毒虫喜欢吃的灵草。 喂完灵毒虫,她又把需要处理的灵药拿出来处理了一会儿,可是处理了一会儿,心情还不见平静下来。 崔辛夷想起了前世给张露白治病的时候。 张露白可比张阑清爱惜身体多了,那时候魔子还未现世,修真界和魔族之间的战争还未发生,她遇上了血逆之症发作的张露白。 崔辛夷一时技痒,又见他是个散修,看他那痛苦的模样心生怜悯,给他施了灵针,喂了神志不清的他一些灵药,才帮他缓解一些,暂时稳固了他的病情。 在那个幽暗的洞穴里,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洞穴中间升起了一堆温暖的火。光线太暗,竟然令她一时间没认出张露白来,还是他清醒后叫出了她的名字才勾起了她的记忆。 自从十四岁崔辛夷离开中洲散修村寻亲,她就没想过还能有与中洲散修村的旧人旧事重逢的机会。 更没想过还能再见到这个阴沉沉的艳鬼。 多年不见,张露白容颜依旧,仍旧俊得令人侧目。 本来没找到治好张露白的法子,崔辛夷想的是两人往后可以传个灵信,交流一下张露白的病情,毕竟崔辛夷可是对张露白这天上地下独一份的逆血之症格外感兴趣的。 那时候,她可没想到,五洲之内,竟然还有第二个九尾狐与人族的混血。 可没想到,经过了那次崔辛夷帮他缓解了病情后,张露白竟然赖上她了。他说什么都不肯离家,说是被逆血之症折磨得太痛苦了,往后一定打定主意跟紧崔辛夷。 崔辛夷没法子,只好让他跟上她。 被张露白缠上虽烦,起初她只觉得让她继续过她逍遥自在的行医生活多了点束缚,后来看这人乖觉,什么都肯替她做,平日里沉默寡言,也听她的话治病,她也没再多说什么。 现在想起来,又有张阑清做对比,张露白真是听话省心多了。 正这般想着,突然有一只浑身雪白的灵蝶停在了崔辛夷的手背上,她放下手里的灵药,打开一看,正是张阑清的灵信,说他已经回到了宗门,让她选在是要让她去他的洞府,还是他来找她。 崔辛夷回了个“去你那里”,一会儿还要用灵针为他疏通一番灵脉,虽说医者眼中无男女,但这里毕竟是宗门,还是避嫌为好,让师叔在自己洞府里宽衣解带,总比在她的洞府里强。 崔辛夷到洞府的时候,张阑清显然也是刚回来不久。 他穿着一身跟在禁地那日一样的玄衣,乌发高高束起。崔辛夷鼻子灵,能闻到他身上隐隐有一股血腥味,他玄色衣摆上的银线暗纹上并没有沾上一丝血,这股极淡极淡的血腥味,像是施了除尘诀后还未除干净残留的味道。 他果然是除妖才回来。 给崔辛夷开了门请她进来后,他说了一声“稍等”,便一个人转去了里间,留崔辛夷等在外面。 崔辛夷扫了一眼张阑清的洞府,里面格外简洁干净,显眼的只有一个桌案,上面有些笔墨书籍,像是他惯用了的。 哦,里面最显眼是一只肥大的黑猫。 这只猫不是平常惯见的小灵猫的纯黑,它身上的毛不长,但呈现出一种很特别的灰来,眼睛也是圆圆的,不过这猫只懒洋洋的瞟了一眼崔辛夷,便又继续闭眼睡去了。 很快,张阑清从里间出来了,他面上还戴着那银狐面具,不过换上了一身宗门里的白色道袍,束起的头发放了下来,散漫垂在了他的肩上,又顺着他的肩背往下落。 崔辛夷的目光不由得顺着他那顺直的乌发往下看,落在了他被腰带束得劲瘦的腰身上。 她很快移开目光,转而想起他这可能是除妖才回来,不由问道:“小师叔是有什么要事要出门派,这么晚才回来?” 张阑清刚坐下,那灰胖的猫便立即醒了过来,一个跳跃跑到了张阑清身边,亲热地“喵喵”叫,蹭着他的腿。 这是张阑清的猫呆木头,他没理会它,反而看向了坐在另一边的崔辛夷,少女仍旧是一身宗门统一的内门弟子服,头上戴着两个简单的银簪,她好像一直都是这般打扮。 他道:“不过是例行出门除妖。”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九渊剑宗 他话音刚落, 便见到面前这少女冷不丁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莫名。 崔辛夷本打算什么都不说,但见张阑清这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想起她之前还写灵信给他, 嘱咐他暂时留在宗门,避免他再发病时她不在他身边。 她不由得问道:“那妖是必除不可吗?现在除不可吗?” 张阑清这才看清了她脸上的不豫, 他顿了一下,才解释道:“当时仙盟司里突然出了这个任务,这大妖凶险,宗门之中, 唯有我能降伏。若留的时间过长, 恐它伤害更多的人。” “我并非是没有将自己的身体和崔师侄为我治病的辛苦放在心上。”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57节 听完他这一番话,崔辛夷讶异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人也有对她说话那么客气的一天, 他竟然还会叫她“崔师侄”。 听见这样的理由,崔辛夷心中的那一点不悦也去了, 她默默从乾坤袋里拿出一袋灵药, 又拿出一个白瓷碗, 在白瓷碗里倒了一杯水, 把乌黑的药粉倒了进去。 药粉在水中融化, 瞬间成了一碗乌黑的药汁, 光闻着那味, 都能知道药有多苦, 呆木头顿时退避三舍。 崔辛夷将药递给张阑清,张阑清却没有接, 一双漆黑的凤眸落在漆黑的药汁上, 问道:“这是什么?” 张阑清记得上次吃的药还是崔辛夷准备的药丸, 他当时虽神志不清,但也记得药丸外裹了一层糖衣,入口即化,一点也不苦。 崔辛夷见他那疑惑的目光,想起目前的修真界确实不流行将灵药制成药粉再兑成药汁喝,她耐心解释道:“这是小师叔今后要喝下的药,兑成药粉效果要好一些,小师叔往后每天都要喝一碗。” 张阑清顿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这碗药,什么都没说就喝了下去。 崔辛夷见他听话喝完了药,心道他还算乖巧。 喝完了药,就该针灸了,崔辛夷一边从乾坤袋里拿出灵针,一边对张阑清说:“小师叔把上衣脱了吧,逆血之症须得每半月针灸一次。” 这次张阑清没什么犹豫,他伸手解开了衣襟。 崔辛夷正低头在桌案上摆弄她的灵针,只见眼前有白衣垂落,抬头一看,顿时怔住了。 眼前是一片晃眼的白,她一直觉得张阑清瘦,没想到脱了衣服竟然…… 她面不改色让张阑清背过身去,不停告诉自己医修面前,无男女之别,可这会儿却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 啧,上次见到那么好的身材还是张露白的,没想到张阑清更甚。 崔辛夷一边将手上的灵力引入灵针里,再将灵针刺入穴位中,她心思有些烦乱,今日频繁想起张露白。 她想着说些旁的来转移话题,于是一边在青年玉色的脊背上扎着针,一边道:“小师叔今天除的是什么妖?” 张阑清突然感受有温暖柔软的东西划过他的后腰,轻得像是一片羽毛,紧接着,有东西刺入了他后腰一个地方。 刺过穴位的地方并不疼,可有一种痒立即蔓延开来,让他忍不住浑身一僵。 他听见了崔辛夷的话,若无其事道:“今天的妖?是一只躲了上百年的陆吾,它这百年来杀了许躲修士,也有不少我宗门的修士死在它的手下,作恶多端。今日好不容易有了它的踪迹,我便出宗门将其斩杀了。” 崔辛夷动作顿了顿:“小师叔出宗门前没想过自己的逆血之症随时都可能复发吗?若您今天在捉拿陆吾的途中复发了逆血之症,肯定也会死在陆吾手下。” 张阑清却道:“降妖除魔,证道育人,本该是修士天生使命,我只做对我的道最正确的选择。” 他声音淡淡:“你问出这样的话来,难不成是不赞同?” 听见这话,崔辛夷扎针的动作一偏,这一针没刺中穴位,反倒刺破了张阑清穴位旁的皮肤上,她这针上附有灵力,猛然刺中了没有丝毫准备的张阑清,引得他皱了一下眉头。 崔辛夷动作慢条斯理地将灵针拿出来,重新附上灵力,她声音冷淡:“在小师叔眼里,辛夷便是如此之人吗?” 张阑清向来跟女子打交道的少,但也大概看了出来,崔辛夷是生气了。 隔了一会儿,他才道:“我并无此意。” 并无此意,她看他意思足得很。 崔辛夷却接着道:“我当初给小师叔留下了那样的印象,小师叔如此揣度于我,我也毫无怨言。反正——” 顿了顿,崔辛夷又接着道:“反正我再也做不来为了天下大道牺牲自己的事来。实话说,就算现在,天塌在辛夷的面前,只要砸不到辛夷身上,我就不愿意将它撑起来。” “为何?”张阑清道。 他从小到大在宗门里接受的教育便是修道者该为天下而死,死于小情小爱,死于一念私心,那都是耻辱的死法。 他身边也多是修无情剑道的修士,就算是道心没有他坚磐的,也绝说不出崔辛夷这样一点不为天下着想的话来。 她这话,实在是听起来……有些自私。 崔辛夷:“如小师叔所见,辛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张阑清顿时沉默了。 崔辛夷见他不说话,还以为自己这番话是踩了他的雷点。实则不是她踩了他的雷点,而是张阑清这样的话着实是勾起了本来就有些烦躁的崔辛夷一些不好的记忆。 她不等他再开口,便接着凉飕飕道:“如何?小师叔现在是不是要痛斥我是个歪门邪道的妖女?” “不。”张阑清却打断了她的话,他道,“没人有资格因为你不够有圣母心肠而诋毁你,人都是有着自私的一面的,你敢于暴露出来其实已经胜过了许多人。” “这世上,更多的是自私却伪装成无私的。” 青年背对崔辛夷而坐,他的乌发被绕过脖颈拨到了前面,他坐得很板正,背脊挺得笔直,方才脱下来的上衣已经被整整齐齐叠成了放块放在了他身侧。 崔辛夷并不能看清他说这话时的神情,但通过他的语气,却能听出他的认真来。 很好,今天的张阑清并没有因为她与他相悖的价值观而讽刺她, 崔辛夷的心情莫名开始好了起来,连给张阑清扎针的动作都轻柔了些。 她刚扎下一个灵针,却听张阑清淡淡补充道:“虽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作为你的师长,我还是劝你日行一善,莫要只为自己而活。” “一味求歪门邪道,想着谋害旁人,必定大道难成。” 崔辛夷:“……” 行吧,张阑清这个古板还是那副老德行,她不该对他的嘴有什么期望的。 崔辛夷没再继续方才的谈话,又问了一个别的问题:“小师叔有一半九尾狐的血脉?可知道九尾狐一族的消息?” 自从当初去找张露白没找着后,崔辛夷一直惦记着张露白的消息,找人在五洲打听了许久也没打听到半点消息。 她早就惦记着寻个机会问问张阑清,说不定他们同有九尾狐血脉,能探听得到一些消息。 闻此,张阑清却问:“你问这个作甚?” 崔辛夷道:“我曾有一故友,是在中洲散修村的时候便相识的,后来我离开中洲,出外寻亲,寻完亲后回中洲找他,却再找不到他的半点影子了。” “辛夷便猜测他是不是回到了隐藏的九尾狐族里。” 张阑清淡淡道:“我母亲是九尾狐一族的,却早在我出生的时候便因难产香消玉殒了,我并未知道的关于九尾狐的消息与你也并无什么两样。” “我除妖多年,也从未听过有什么九尾狐族。” 崔辛夷听了他这般轻描淡写地提起亡母,又说没有什么九尾狐族,心头却微微一震。说起来,张阑清的身世倒也是可怜,母亲是不为人族修士所容的妖族,若是生父重视他,又怎会将他养在九渊剑宗,现如今,他还只能隐藏着自己的身份,连自己另一半的族人都找不着。 张阑清年幼时便开始跟着九渊剑宗的师祖修习无情剑道,他从小便受着要压抑自己的教育,灭人欲,不能为了小情小爱影响到自己。 因此这些年来,他早就看淡了许多情分,提起自己的父母,他有时候仿佛是在看着听着旁人的故事一样,更没半分感觉。 剩下的时候,两个人便没有再说一句话。 崔辛夷拔下最后一根灵针,结束了今天的疗程,她向张阑清告别:“小师叔,今天便到这里了,您按时吃药,辛夷等半月之后再来为您针灸。” 这时候,张阑清随手拿起身边的白色亵衣披在了身上,他拦住崔辛夷,问道:“你想要什么?” 第69章 九渊剑宗 “什么?”崔辛夷疑惑问道。 张阑清:“诊金。” 原来是在问崔辛夷想拿什么作诊金。 崔辛夷摇了摇头, 道:“小师叔前些日子还教辛夷练剑,如今何必见外。”她给张阑清治病,也多是想看看自己炼的灵药到底效果好不好, 怎么可能还会收他的诊金。 张阑清却很是认真, 一双漆黑的凤眸透过银色面具看过来:“我不欲亏欠旁人。” 他虽只穿着一件亵衣,眼下却已经捂得严严实实的, 不露一点皮肤。 崔辛夷道:“既然如此,我给小师叔治病,小师叔往后若有空,便带弟子练练剑吧。” 宗门大比还有一年, 映山道君一直对门下弟子实行放养模式, 她跟孟雪川都筑基了,映山道君也不会特意安排旁人来教他们练剑了。 崔辛夷在心法上一直都没有什么问题,她曾经在医道上那么有天赋, 能看得懂很晦涩的医书,领悟这些难懂的剑法对她来说更没什么。 只是剑法上, 她前期只是占了剑招快、逍遥剑道的剑招又灵活多变的便宜, 往后在大比上遇上真正的剑道天才和那些本就比她多练了十几年的师兄师姐, 她必定不占好处。 张阑清能在那么轻的年纪就提高到这样的境界, 想必多少是有点经验和技巧的吧。 听崔辛夷这样说, 张阑清点了点头, 道:“也行。” 两人约好了半月后再行针灸, 崔辛夷便离开了张阑清的洞府。 张阑清捡起地上的衣服, 慢慢穿在身上,系好所有的带子。呆木头见崔辛夷离开了, 又喵呜喵呜地跑过去要跟上。 可惜门关上了, 呆木头只能无用地挠门, 它刚挠了一下,却被人直接揽住肚子提了起来。 呆木头挣扎了一番,靠近了张阑清,它显然更烦躁。 张阑清这才慢慢反应过来,道:“你是嫌弃我身上的药味,想开门透透气。” 呆木头喵呜了一声,点了点头。 张阑清:“……”呆木头确实是能听懂些人话的。 他把门打开,把呆木头放了出去,自己沐浴更衣后,才走出了洞府。 张阑清没走几步,就注意到主峰上似乎是来了外人,一个小修士正在吭哧吭哧地刨着他洞府前不远处的土地,旁边倒着一棵树苗。 自己师兄成天想一出是一出,他本不欲理会,可目光敏锐发现小修士刨的地方有些熟悉。 小修士确实是映山道君派来种树苗的,昨日映山道君突然问有没有辛夷花树苗,让他们来主峰种上几棵。 他种了一整天的辛夷花树,这是最后一棵,等种完就能收工了,因此此时干得更卖力。 正认真刨着坑,冷不丁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这种的是什么树?” 小修士抬头一看,眼前站着的正是宗门小师叔,修无情剑道的曛迟道君,他吓了一大跳,忙向张阑清行礼:“见过曛迟道君。” 张阑清语气淡淡免了他的礼。 小修士小心翼翼答道:“这确实是辛夷花树的树苗,是昨日掌门特意派弟子来种的。” 说罢,他抬眼看了一眼这宗门内向来存在感很低的曛迟道君,曛迟道君极少出现在旁人跟前,不是闭关修炼,便是出门除妖,道君今日突然找他搭话,还让他吓了一跳。 小修士看到张阑清抿了一下唇,不知在想着什么。 方才那个地方,跟他当初在内境中看到的已经有一人合抱一半粗的辛夷花树长的位置一样。他不肯相信内境中他为旁人毁了自己道统的事是真的,可这怎么会如此巧合? 这时候,映山道君走过来了,他瞧见没动的小修士,不禁问道:“这是最后一棵了吗?为何不继续种了?” 小修士看了一眼张阑清,明显曛迟道君一直站在这里,他哪里敢继续干活。 张阑清:“师兄,您为何突然想起在主峰种辛夷花树?” 映山道君似是心情很好的模样,笑吟吟道:“前些日子,我无事便看了小辛夷的名字含义,才知道原来辛夷花长那么美,竟然比桃花还有仙气,便想着在主峰各处种上一些。”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58节 见鲜少对这种事上心的张阑清竟然破天荒地问起了这事,映山道君问道:“怎么,你是不喜欢辛夷花树?” 张阑清看见他师兄兴致勃勃的样子,迟疑一番,却还是摇了摇头。 他道:“我不是不喜欢辛夷花。” - 崔辛夷这几天满心投入到对灵蛊虫的研究上了,过了两三日,她终于按着原本手札上记载的将那种可以消掉人一段时间内的记忆的灵蛊虫研制出来了。 崔辛夷手里捏着这浑身发着白光的虫子看了半响,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头一次搞出来灵蛊虫,这蛊虫只能吞噬人三个时辰之内的记忆,她得找人实验实验。 她把剑灵召出来,安排剑灵,等一会儿灵蛊虫生效了,就告诉她刚才这三个时辰发生了什么。 剑灵看着崔辛夷手里的虫子还有些担心,它担忧道:“万一你让那蛊虫搞坏了脑子怎么办?” 崔辛夷:“……我没那么傻,知道这东西的原理,原理上来说,不会有问题的。” “你是不相信我医道上的本事,要不然拿你来做实验?” 剑灵疯狂摇头,摇完头后才想起来自己不是人,崔辛夷根本没法用自己来做实验。 它看着少女将蛊虫按在了自己的太阳穴处,蛊虫化成了一道白光消失在了崔辛夷的太阳穴里。她慢慢眼神迷茫起来,又立即站了起来,到桌案边上伸出了手。 可当她看清了桌案上的东西后,伸出的手顿住了——她明明记得自己的灵蛊虫才做了一半,眼下桌上怎么变了模样,灵蛊虫还少了一只。 剑灵看见她那副模样,心道这蛊虫还真是发挥作用了,它立即跟崔辛夷说:“崔辛夷,你那可以消掉人三个时辰记忆的灵蛊虫已经生效了,你方才吞了一只。” 听见它这话,崔辛夷迷茫的眼神慢慢恢复清明,她又坐在了桌案旁,开始在纸上写着什么东西。 剑灵贼兮兮地看了一眼,发现她在认真地写用完灵蛊虫后的感受。 它道:“崔辛夷,你还记得你在吞下灵蛊虫前交代我给失忆的你说些什么了吗?” 崔辛夷抬头:“我要你提醒我什么了?” 剑灵心里偷笑:“你要我提醒你再去找张阑清针灸一次,说是你突然想起那天给张阑清扎针有一处失误。对了,你还说打算再给惊蛰定制一个剑鞘,上次做的剑鞘一个不够用。” 崔辛夷眉头微微蹙了蹙:“可是当真?” 剑灵惊奇道:“这可是你让我提醒你的,我还不乐意提醒呢,你竟然还不相信?” 崔辛夷沉默了片刻,突然展开手掌,里面正躺着一只变得黑黝黝的肥虫,像是吃饱了东西一动不动。 当着剑灵的面,她把虫子又按在了太阳穴,虫子消失在崔辛夷太阳穴上,再从太阳穴爬出来的时候,又变成了玉白玉白的一条。 崔辛夷随口问道:“哦?我是不是还说了要定制的剑鞘长什么样?” 剑灵一喜,心道她还真是上道,想起她令人堪忧的审美,又道:“对啊,你还说了这回要让我来设计剑鞘。” 崔辛夷点了点头,没说话,反而看了一眼时辰道:“原来我才用了灵蛊虫不到一刻钟。” 剑灵:“……!” “崔辛夷,你恢复记忆了?” 在剑灵不解的目光中,崔辛夷冷笑了一声,道:“这只灵蛊虫可不只是会消除记忆,还能将记忆还回来。” “连帮我记一会儿记忆都要骗我,你还是到乾坤袋里好好呆着吧。”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九渊剑宗 崔辛夷的日子依旧十分忙碌, 她研制出了蛊虫,剩下的日子就是一边修炼,一边跟林见画商量灵器的事, 还有她自己要准备拍卖的灵药。 她计划了自己的练习, 最终确定是白天练习心法,研制灵药, 晚上就练上一夜的剑法。 她没有太多时间给自己休息,再说了,当初她沉迷医道的时候,也是昼夜不分地炼药修行。 这天夜里, 崔辛夷又来到了后山, 月光如水,照在潺潺流动的水面上,里面隐约可见到银色的鱼儿穿梭。 白衣少女提着一把纤细的剑, 身如轻燕,脚尖点过水面, 一甩过剑, 银剑撩起一片水珠。她再轻轻一跃, 就跳到了岸边, 手里的惊蛰上已经串了一串的灵鱼。 崔辛夷动作娴熟地将手里的灵鱼薅下来, 放进岸边事先准备好的竹篓里。 竹篓里已经装了半篓子的鱼, 可崔辛夷才来这里练剑练了两刻钟。 她的剑法也越来越娴熟了, 灵鱼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无法满足她了, 她若是想要再提高剑招的速度得选点别的东西来刺。 崔辛夷又拎着剑越到了水面上,她一边思索着剑招, 一边又提剑刺鱼, 她目光锁定了一条游得飞快的鱼, 正欲用惊蛰锁定它的时候,另一把剑斜劈过来,直直挑开了她的剑。 崔辛夷被这剑气一震,身子急急后退,退了一会儿才勉强稳住身子。 她站在惊蛰上,看向挑开她的剑的人,面前这人穿着一身宗门里的道袍,脸上戴着面具,手上拎着湛卢剑,有风吹动他的衣袂,此人正是张阑清。 可还不等崔辛夷说话,张阑清却立即执剑向崔辛夷刺了过去。 白衣道君身法似魅,转眼间来到了崔辛夷的面前,待崔辛夷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崔辛夷感受着湛卢剑剑刃的冰凉,眼见着一缕被剑划断的发丝飘飘扬扬落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不是剑鞘,这可是化身期的大能拿着他的本命灵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崔辛夷艰难开口:“小师叔这是何意?” 张阑清放下了湛卢剑,缓缓问道:“方才为何躲开我的剑的时候反而御起剑来?” 崔辛夷道:“我知道来的是小师叔。” 张阑清却打断了她:“一个剑修,除了手里的剑要快外,便是要敏锐,你方才躲开我的剑是正确的选择,可你竟然收了自己的剑,如此可见,你连身为一个剑修的自觉都没有。” “一个剑修,无论何时,都不该放下手里的剑。” 崔辛夷被他这句“你连身为一个剑修的自觉都没有”说得微微沉默了一下,她看向张阑清。白衣道君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执起了剑,剑尖朝着她,向她道:“来,拿起你的剑,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剑招。” - 赵潜渊的灵石自从上次给崔寒樱买灵石便几乎花完了,犹豫好些日子,他终于还是给他兄长写灵信,想要从他兄长那里讨些灵石来。 他兄长虽对他严苛,这也不过是因着他家里的家教一向很严,若是跟他父亲说了他的灵石那么快就花完了,他父亲得给他上家法。 兄长冷淡问了他为何花了那么多的灵石,他不敢同兄长讲是给同门小师妹买了闲鱼大师的灵器,便推说是自己瞧中了一件闲鱼大师的灵器,拍下来花了不少灵石。 兄长如期给他寄来了灵石,可他拿到灵石没多久,兄长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说要看看他的灵器。 为了圆这个谎,赵潜渊只好每半月蹲守一次鉴宝大会,给异宝阁的人发灵信问问,想要赶紧再拍一件闲鱼大师的灵器。 可都一个月过去了,都不见闲鱼大师在出一件卖品,这天他终于得到了闲鱼大师拍卖灵器的消息,便立即赶往异宝阁了。 赵潜渊来的时候,异宝阁人山人海,人数之多简直让他惊呆了。 就算是闲鱼大师久不来异宝阁一次,人数也有那么多? 他这次听见有人说,闲鱼大师这次设计出了更新的灵器,据说这件攻击灵器的威力,可令炼气期修士与金丹期修士一战。 有什么样的灵器,竟然能让人跨阶级作战? 他本来百无聊赖,眼下才是实实在在被引起了好奇心。 闲鱼大师这次只出了一件灵器,放在了最后当压轴拍卖。 这件卖品被主持鉴宝大会的修士掀开了上面的红布,现于众人眼前的原来是一件长管状形似玉笛的东西,那东西也像玉笛一样有好几个小孔,可仔细一瞧,却发现上面根本不是小孔,而是一个个凸起。 主持鉴宝会的修士解释了一番,众人才知道,原来这件灵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灵器。 闲鱼大师破天荒地给它取了个名叫“破香”,虽这名字听起来不怎么样,可也是闲鱼大师第一次给手底下的灵器取名字的,可见闲鱼大师对这件灵器的重视。 破香名副其实,其功效跟香气有关,它上面有五个不同的小圆柱,每按下一个圆柱便能从圆筒里喷出不同的香气,各种香气都有不同的功效。 比如第一个香气是能让人经脉堵塞,施展灵力的速度变慢,按下第二个圆柱子便能让人陷入短暂的昏迷。 对这个灵器输入灵力,还能控制打击范围,甚至能做到事先定位打击,就算使用它的修士什么准头很差,也能通过这件灵器成功瞄准目标。 且这灵器里的香气与一般的灵药不同,市面上也有这样的类似效果的迷药,可这样的迷药一般对筑基期的修士就毫无用处了,可据主持鉴宝大会的修士说,这件灵器是对化神期的大能都能起作用的。 不过效果差了许多罢了。 此言一出,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现场的修士顿时沸腾了起来,不少人跃跃欲试,也有人悔恨没有拿足够的灵石,可惜异宝阁是不赊账的。 要知道,现如今的修真界,一件能对化神期有效的灵器是多难得,何况还是这样多功能于一体的灵器,用得好了,可是一张最强硬的保命底牌。 其中也有人猜测,今天闲鱼大师展出的这一件灵器,是不是并非是他一人之作。 毕竟破香里面的灵药,实在不像是一个炼器师能做到的,可也有可能是闲鱼大师自己参透了什么东西,用灵器放大了灵药的功效。 这都是有可能的。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抵挡不住今天的修士们竞拍的热情了。 赵潜渊也很心动,那样的灵器,若是让兄长瞧见了,不但不会骂他乱花灵石,说不定还会夸奖他有眼光。这样,不仅灵石没缺,还平白得了夸奖,简直是一举多得之事。 他也跟着众人竞拍起来,可拍到最后,这件灵器的价格竟然被抬高到了十万上品灵石。 听到这个数目的时候,赵潜渊都惊呆了。 能一次拿出这个数目来拍一件灵器的,只有某世家家主,或者是门派的长老甚至是掌门一类的人物了,反正凭借他这样的世家子是绝对负担不起的。 这次没拍到破香这件灵器,赵潜渊很是气闷,百忙之中的兄长又给他发了一次灵信,这次他好似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赵潜渊又等了半月的消息,终于等到了异宝阁再度开始拍卖闲鱼大师的灵器。 来之前,赵潜渊咬咬牙,向宗门大师兄侯镜箔借了些灵石,二师兄跟他一样穷,也更不能跟三师姐借灵石,只有大师兄现在是他们师门里最有灵石的一个了。 相想拍到那灵器给兄长看到后会受到的奖励,赵潜渊又拿了自己赵家人的信物向仙岛上的贷灵石的地方借了两万上品灵石,手里才勉强有了六万上品灵石。 这次,闲鱼大师拿出了两个灵石来拍卖,终于让他拍到了其中一件类似于之前的灵器。 花光了手里的灵石,赵潜渊将灵器寄给了自己的兄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也忍不住隐隐的后悔,真是逞英雄为师妹一掷千金一时爽,事后补窟窿火葬场。 - 皎洁的月光下,两道白色身影动作利落地过着剑招,宛若两只月下翩翩起舞的蝴蝶。 崔辛夷的剑招如同行云流水,她在张阑清手底下撑过了一刻钟,就慢慢落在了下风,最后,眼前的白衣道君终于一剑挑开了她的惊蛰。 崔辛夷横惊蛰于身前,欲要格挡住她的剑招,却不想张阑清的湛卢实在是威力太盛,她虎口一震,手上一松,惊蛰便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白衣道君雪白的剑又抵在了崔辛夷的脖颈上。 又是崔辛夷输了。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59节 张阑清拿掉湛卢剑,赞赏道:“出剑快了很多,对剑招的判断也有长进,敏锐了许多,不错,有些长进了。” 比之先前崔辛夷在他手下过不了两剑,到现在她已经能在他手下撑了一刻钟了。虽然他与她过招,必然是会给她放水,压制修为的。 崔辛夷捡起了地上的惊蛰,没说什么话,只向张阑清道谢:“多谢小师叔指导。” 自从那晚上张阑清说要让她对他出剑,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若是张阑清不出宗门除妖,便会在晚上带她练剑。 有张阑清这样的剑道天才指导,崔辛夷在剑招上的提升速度简直是一日千里。 也是跟张阑清过招的这一个多月,崔辛夷才知道,原来真正的剑道天才是什么模样。 在崔辛夷看来,张阑清独有的对剑招剑法的理解,就算她是从小习剑,也绝对达不到张阑清现在的高度。 不过有他这样的天才指导,也算是她的理解了。 张阑清却对她的说法并不是很认同,他道:“你不要如此妄自菲薄,当初我也这般带过你的大师兄习剑一段时间,他并不能如你一般对剑招理解和领悟得那么快。” 若是人人都可以直接领悟他的剑招,张阑清早就开班教学了,正是育人之路不太行得通,才让他选择了除妖卫道。 崔辛夷突然被张阑清夸了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可接下来就等来了他的另一句话。 “你是修为提高得太快也并不是一件好事,逍遥剑道更看的是心性,恐怕等你的心性跟不上你的修为的时候,便要跟你的师兄和师姐一样陷入困境了。” 崔辛夷:“……”她就知道,这人向来是不会直接给她一个好果子吃的。 第71章 九渊剑宗 一年的时光过得很快, 这一年的九渊剑宗和九渊剑宗所在的仙岛都发生了很多事。 其中最轰动的一件事便是异宝阁出了一个很有名的医修,此人号摸鱼大师,一年前在异宝阁横空出世。 本来众人还以为这人取了这样一个名字是想碰瓷闲鱼大师搞一波营销, 却没想到, 摸鱼大师确实是有几分真本事的,经由她出品的无数灵丹妙药, 一度在鉴宝大会上被拍出天价。 比如那“平平无奇痒痒粉”,竟然拍出了五百上品灵石的高价,比如“三步一癫散”,一剂竟然卖了一千上品灵石, 再比如说“神仙药泥丸”, 一枚就卖了五千上品灵石。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虽然这名字怪了些, 屡遭时下流行清雅君子之风的修士的唾弃,猜想能取出“摸鱼大师”这样名号的人, 能给自己的灵药取这样的名字也不奇怪, 但不远千里来仙岛上为了竞拍它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说到灵药名字上, 崔辛夷可是真冤枉。 她每隔本月或是一月给异宝阁送一次要拍的灵药, 林见画会照例问她的灵药可有名字, 崔辛夷是个取名废, 平常懒, 就给自己研制的每一种灵药编一个代号就行了, 但这代号总不能放到拍卖会上。 崔辛夷便让林见画看着办,找人给她的灵药取个名字便行。 等到崔辛夷在门派里听说了摸鱼大师的代表作都是什么“恍恍惚惚一步倒”、“困不欲生”、“叫你一日放不出大招香”时, 她就猜到了事情的不妙。 林见画这厮懒得给他的灵器取名字罢了, 竟然开始给她的灵药取起来名字了, 还让她的灵药名字成了异宝阁的一大特色。 她谢谢他,又给她找了个不想认下摸鱼大师这个马甲的理由。 这一年里,闲鱼大师似乎跟摸鱼大师打擂台似的,也出了不少新品,效果比之前的竟然还要惊艳。 异宝阁出了一个闻名五洲的炼器师闲鱼大师,眼下又有了一个新秀摸鱼大师,两人在市井间被好事的人并称为“鱼类双杰”。 崔辛夷听说了这离谱的并称时,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听多了什么“叫你一日放不出大招香”之类的名字,现在已经有些麻木了。 可等到她碰巧去找林见画算算这段时间赚到的灵石,林见画说漏了嘴,崔辛夷才知道,“鱼类双杰”竟然还是林见画传出来的。 眼下,崔辛夷坐在桌子边上,听见林见画那一句“除了我,谁还能想出那么有特色的名字”,略重放下了手里的茶盏,面无表情盯着他。 林见画听见这“咚”的一声响,一抬头,就瞧见崔辛夷面色不善看着他。 他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心里一咯噔,想起了上次崔辛夷才发现她的灵药都被取了那么离谱的名字时的场面。 当时的崔辛夷虽也什么都没说,却直接让他每日挥剑的次数提高了五千下,本来每天挥剑三千次他都嫌累,现在的咸鱼林见画成天都要累成狗了。 他正忐忑不安想着要不要先向崔辛夷认错,保证自己再也不敢了,却听崔辛夷道:“这次的灵石我六你四。” 林见画:“……好。” 看到林见画这么乖觉,崔辛夷顿时心情舒畅了许多。他们现在算的是最近一个月拍的灵器的灵石,一般都是林见画设计制造灵器,崔辛夷只要提供相应的灵药就行,所以分的时候都是林见画拿大头,他六她四。 这一年来,崔辛夷光是拍灵药便赚了有一百万上品灵石,有了灵石,她便有了很多底气。除了数灵石的时候偶尔会有点遗憾,前世为什么不在异宝阁挂名卖灵药,要不然她早就发家当了富婆。 除了赚了灵石,崔辛夷的修为也提高了不少,她早早就到了筑基后期。有张阑清带她修行,她练剑果然少走了许多弯路。 她在筑基后期待了有四个多月了,张阑清说她大抵过不了多久就能突破到金丹了。 又看着林见画手里灵活拨着算盘,脸上苦哈哈算着账,崔辛夷一时间心情更好,连那“鱼类双杰”也不介意了。 这时候,忽然有一只雪白的灵蝶停到了崔辛夷的手背上,她摘下灵蝶,打开里面的灵信,发现上面竟然罕见是师父发给她的灵信。 “小辛夷今晚来后山,为师有要事找你,酉时三刻,切不可迟。” 收下信,她却有些疑惑,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事?师父向来懒散,怎么会定下那么具体的时间与她见面? 左思右想,崔辛夷还是赶紧与林见画告别,回到了九渊剑宗的主峰上。 时下正值春末,主峰上灵力浓郁,正是辛夷花怒放的时候。去年映山道君心血来潮在主峰上种了不少的辛夷花,眼下山上的辛夷花掩映在薄薄的白雾中,更添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飘渺仙气。 崔辛夷绕过潺潺流动的溪水,来到了二师姐方南书的院子前,她叩门喊了几声“师姐”后,方南书才姗姗来迟,给她开了门。 方南书穿着便于活动的绛色窄袖长袍,袖子挽起到了手肘的地方,手上还沾着面粉,看上去方才像是正在做菜。 她一看见崔辛夷,似乎有些慌张,竟然挡在了门口没让崔辛夷进来,只道:“辛夷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你今天不是说要出宗门买点东西吗?” 崔辛夷:“也没买什么,索性无事,就早点回来了。今天师父小师叔他们可是有什么事?师姐见到他们了吗?” 方南书“啊”了一声,道:“什么?师父?小师叔?我没看到他们啊,师弟也没见着。” 说罢,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又补充道:“今天也不知道大家都在忙什么,主峰上都冷冷清清的。” 长相明艳的女子说着不自觉摸了一下鼻子,挺翘的鼻尖上顿时沾上了一点白色的面粉。 崔辛夷的目光落在了那点白色的面粉上,又缓缓移开视线,道:“没事,师姐先去忙吧,辛夷先回去修炼了。” 方南书顿时如蒙大赦,终于送走了自己的师妹。 刚走了几步,崔辛夷越想越不对劲,她转头一看,正看见二师姐猛地关上了门。 崔辛夷:“……”肯定有问题。 她没多想,反正师父和二师姐总不会害她,等到了晚上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崔辛夷回到了洞府,打算打坐一会儿练练心法,还没坐下,洞府外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她一打开门,就见着了一个稀客。 “大师兄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这里了?” 她侧身让出位置让傅其凇进来,傅其凇却摇了摇头,道:“三师妹,我还有要事在身,今日来却是为了一件师妹的喜事。” 等到送走了傅其凇,崔辛夷又坐下打坐。 这本心法她已经修习了无数次,她早就能一刻入定了,可这次,她反复沉下心境,却久久难以静下心来。 白衣少女坐在蒲团上,又拿出了傅其凇方才送给她的东西。 这是一支粉玉雕成的辛夷花模样的钗子,模样极精致,上面的两朵辛夷花有半个巴掌大,还隐隐散发着灵气,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方才傅其凇说祝她生辰快乐,这是给她的生辰礼。 “师妹,师兄过去也有个跟你和二师妹差不多的妹妹,可惜她出了点意外。师兄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想着当初家里的妹妹喜欢漂亮的首饰,便给你也打了一件。你才十几岁,怎么能成天素着,多戴点鲜亮的首饰多好看。” 生辰快乐。 这真是极其陌生的一句话。前世崔辛夷活了二十多年,除了养育她长大的师父,还从未有人那么妥帖地记得她的生辰,专门等在那一天同她说一句生辰快乐,给她准备一件生辰礼。 对了,她差点忘了,今天才是她真正的生辰。 崔辛夷把玩了一番这辛夷花钗子,又细心将它收好放进了乾坤袋里,想起了傅其凇除了这礼物,还说了旁的话。 “对了,师妹,我前些日子就听见师父说要给你过生辰来着,还说要给你个惊喜,眼下又没什么动静了,也不知道师父是不是睡得太久,又给睡忘了。” 崔辛夷:“……”好了,她现在知道师姐他们神神秘秘在做些什么了。 确实很惊喜,现在惊喜了。 等到了晚上,就变成了考验她演技的时候了。 到了跟师父约定的时辰,崔辛夷破天荒拿出了镜子照了照,确定没什么不妥后才打开了洞府的门,往后山走去。 这个时间,主峰上已经全黑了。崔辛夷来到后山,转过了个弯,引入眼帘的竟是一片片的通红。 不是起火了,而是后山的树上这时候全挂满了灯笼。 细细数来,眼前的灯笼得有几百盏,红彤彤的灯笼映照在如镜的水面上,照出几分如梦如幻来。 静水便摆着一个长桌,桌边站着好几个身穿白衣的人,正望着崔辛夷。 方南书过去,把有些呆愣的崔辛夷拉到了长桌旁。崔辛夷一瞧,发现在这里的不仅有师父师姐,竟还有孟雪川。 映山道君怀里抱着一只不断挣扎的灰胖的猫,一边努力按住猫,一边笑着对她说:“小辛夷,生辰快乐啊。” 方南书也笑着同崔辛夷道:“真是恭贺我们的小辛夷,又长了一岁。” 孟雪川环臂,看了崔辛夷一眼,才最后道:“崔辛夷,生辰快乐。” 眼下真是不用演,崔辛夷都觉得惊喜和感动。 她看着这满山红彤彤的灯笼,又看了看桌子上丰盛的佳肴,忍不住想,他们为了给她一场这般惊喜的生辰宴,定然花了不少心思。 崔辛夷正打算道谢,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道喊声。 “快来人啊,失火了!” 又听到一阵弟子匆匆而来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中混杂了一道谄媚的声音。 “傅师兄,就是这里!弟子远远便瞧见主峰后山一阵红光,定是有贼子纵火烧山!这火光才刚起,那贼子定然没跑多远!” 作者有话说: 缺的一更明天写,今天没空了 第72章 九渊剑宗 这话音刚落没多久, 崔辛夷等人就瞧见一个弟子领着傅其凇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大师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弟子。 傅其凇等人见着了“放火烧山的贼子”们,一时间面面相觑, 等发现这里的火光其实是挂满了树枝的灯笼后, 众人更是陷入了沉默。 还是傅其凇先向映山道君行了个礼:“师父,您怎么在这儿?”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60节 其余弟子也齐齐向映山道君行了个礼后才悻悻然告退。 映山道君瞟了他一眼, 道:“我还以为你这阵仗是等不及要篡我的掌门之位。” 傅其凇干笑了一声,道是哪里敢,他又问:“师父为三师妹庆生竟然没叫上我?” 孟雪川道:“准备生辰宴花了些功夫,要是同大师兄说了, 师兄能抽得出身?” 傅其凇过去将胳膊搭在了孟雪川肩膀上, 半个身子靠过去,他笑道:“还是小师弟懂得心疼人。” 孟雪川:“……重死了,起开。” 方南书笑道:“方才我们正打算给师兄发灵信, 让师兄过来。” 傅其凇立即站直,又道:“我早就把准备的生辰礼给三师妹了, 下午我还同三师妹讲, 说是师父之前说过要给她准备生辰宴, 本来还以为师父后来又忘了, 没想到还真有。” 他话音刚落, 映山道君、方南书、孟雪川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他的身上。 傅·终极氛围破坏者·其凇不解:“怎么了?” 崔辛夷忙笑道:“辛夷之前虽听到了师兄这般说, 不过也没猜到师父和师姐师弟竟然给我准备了生辰宴。” “……还是挺惊喜的。” 师门的人终于凑齐了, 这场宴席也就开始了。 席间孟雪川一直不停地给傅其凇灌酒, 连方南书都微微笑着敬了傅其凇好几杯酒,傅其凇深知是自己给三师妹的生辰宴搞了破环, 一点儿都不推辞。 但没成想, 最先醉倒的竟是孟雪川, 他一张俊脸上酡红,站起来,举着杯子对着当空的一轮明月:“我,可是要成为五洲第一剑修的人!” 说完这一句话,他又看向崔辛夷:“崔辛夷,你再努力也没用,你注定是我的手下败将……” 崔辛夷:“……” 傅其凇很快将他拉到了一边,向崔辛夷几人告别后,带着醉醺醺的孟雪川离开了。 映山道君正在给怀里的猫猫喂鱼吃,那灵猫身子格外肥壮,崔辛夷定睛一看,正是张阑清的呆木头。 呆木头本来还在挣扎,结果吃了映山道君的几根小鱼干后就立即躺平任撸了。 手边是方南书酿的青梅酒,很醉人,方南书撑着下巴,脸上浮现了一抹动人的红晕,崔辛夷也不免感觉有些晕晕的。 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意识,可崔辛夷是寿星,要留到最后。 滴酒不沾的映山道君这时道:“你们两个也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修炼。” 终于解放了,崔辛夷向映山道君道别后,撑着身子就往外走,走的时候她还觉得尚好,可过了一会儿,眼前就慢慢花起来了。 身子好像在慢慢变轻,每一步都变得飘飘然,眼前有无数的小星星在转悠。 张阑清除完妖回到宗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许久,他一身玄衣还没换,浑身还沾着血气,正打算回到洞府清洗一番,再去后山看看崔辛夷练剑。 迎面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白色人影。 那人走起路来踉踉跄跄,险些要摔倒。 张阑清定睛一看,此人竟是崔辛夷。 他停住脚步,看她走到他跟前,顿住了,皱着眉头仰起脸瞧了他一会儿,似乎在努力辨认他的身份。 “哦。”她自言自语点点头,“原来是老古板张阑清。” 张阑清:“……” 平日里不是乖巧地一口一个小师叔吗?原来私下里竟然直呼他的名字。 姑娘浑身酒气,平素里冷白的脸蛋上染了一层薄红,醉意下的杏眸里水光潋滟,她像是不舒服地狠狠拧起了黛眉。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张阑清:“小师叔,今天是我的生辰礼,小师叔不送我生辰礼吗?” 说罢,她张开手臂便要奔向张阑清,张阑清用一根手指头摁住了她的额头,阻止了她往前奔来的动作。 今天是她的生辰? 难怪喝得那么醉,想必是师兄给她准备了生辰宴吧。 崔辛夷挣扎了一会儿,醉意上头的大脑根本不清楚现在自己是在做什么。她往前走不了,干脆呆呆坐在了地上。 张阑清低头睨了她一阵儿,他是崔辛夷的小师叔,总不能这样把她丢在这里吧。 他瞧了一眼满身酒气的崔辛夷,低头看了看自己出门归来还未换的玄衣,唤出了湛卢剑。雪白的湛卢剑停在了半空中,张阑清伸手抓住崔辛夷的后领,一个提溜将她提到了剑上。 崔辛夷已经睡了过去,身子趴在剑身上,脸颊靠着剑柄,四肢都垂在了剑身外,毫无仪态可言。 张阑清瞧了一眼,却颇为满意。 白衣道君掐了个诀,负手往前走去,驮着姑娘的湛卢剑也随着他往前走。 第二天清晨,崔辛夷从宿醉中醒来,头疼欲裂。她坐在床上吃了颗灵药缓了一下,才感到神清气爽。 没想到二师姐的青梅酒后劲那么大,昨天她走到一半就醉得失去了意识,剑灵被她跟惊蛰一起放进乾坤袋里了,也不知道后来她是怎么走回洞府的。 崔辛夷转过头,才发现一只灵蝶停在了她的床头,不知待了多久,打开来看,是崔韬发来的灵信。 “吾儿辛夷,生辰喜乐,不知何时归家?为父与你母亲已为你准备了生辰礼,现已送达九渊。为父和你母亲都盼望你早日归家。” 她目光顿了片刻,手指微微用力攥紧了信纸,一时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 若要说这一年九渊剑宗里谁的名声最为响亮,那必定是常毓道君门下的小弟子崔寒樱。她一进宗门便得了不少的关注,私下有弟子传出她是北洲洲主的小女儿,还曾有弟子说,自己的道君当初参加了那一场拜师宴,崔寒樱其实是那场拜师宴天赋最强的一个。 她这一年内修为不断提高,眼下竟已经有了金丹初期的修为。 修为能在一年内从筑基初期提高到金丹初期,便是被现在的弟子们誉为“门派之光”的天才侯镜箔也没有达到这样恐怖的升级速度。 能胜过她的,只有门派小师叔张阑清。 也有弟子不屑,觉得她现如今便是金丹的修为很可能掺了水,修为提高那么快,她的剑法却不一定厉害。 等这样的传言传出来的第二天,便听到了崔寒樱打败自己的四师兄赵潜渊的消息。 常毓道君门下的弟子多是修炼上的天才,赵潜渊也是难得的天才,崔寒樱能在剑法上胜了赵潜渊,足以说明她的修为并没有掺了水,是实打实的天才。 相比之下,当初的小比新秀崔辛夷却低调了很多。 她不像崔寒樱那样常常出主峰,整日里深居简出,众人对她的关注在随着小比后渐渐减少,只是后来似乎听到了她到了筑基中期的消息。 每年在小比上突出的新弟子数不胜数,后来有多少都泯然众人了。崔辛夷那么久都没有什么消息,修的又是最容易卡境界的逍遥剑道,指不定现在正像她的师姐方南书一样被困在了筑基,再也没法突破了。 深居简出的崔辛夷此刻正往张阑清的洞府去,又到了每半月一次的针灸了。整个治疗过程已经持续一年了,不过这是张阑清娘胎里带出的病,若要完全治好他,至少还得再过两年。 张阑清因为常常出外除妖,很是繁忙,有时候难以顾及崔辛夷的灵信,便早早给了崔辛夷可以打开他洞府的一把灵匙。 崔辛夷自如打开了张阑清的洞府门,过去把呆木头抱进了怀里,□□了一把。 有猫的人难免不对别的猫感兴趣。 呆木头从她的怀里跳出去后,崔辛夷瞧见了桌案上一碗黝黑的药汁。 张阑清这次又没有喝药? 崔辛夷已经好几次瞧见张阑清人不在洞府,他那兑好的药却放在了桌子上,一次两次的还可以推说是他来不及喝药,可这都好几次了,有沏药的功夫,却没有喝药的功夫。 她给张阑清引灵入脉的时候却没发现他少喝了一次药。 她把药碗端起来,看了一眼,药汁的苦涩气味顿时萦绕在鼻尖,别说是喝了,连闻一会儿,都让人受不了。 不会是因为太苦了吧。 她赶紧放下了药,从乾坤袋拿出了一瓶甜丸。 虽现在不常给人看病了,可她还有着以前专做医修时的习惯,带着许多给小孩子的甜丸。 作者有话说: 补昨天的 第73章 九渊剑宗 张阑清回来后, 沐浴更衣一番,便很自如地脱了上衣,盘腿背对着崔辛夷坐在了地上。 崔辛夷跪坐在他身后的蒲团上, 把一个个灵针刺在他背上的穴位里。 两人一时间默默无语, 张阑清忽然道:“崔辛夷,你是不是快结丹了?” 崔辛夷下意识点了点头, 才想起来他根本看不着,道:“境界有动,应该是快了。” 张阑清又接着道:“你修为提高太快,剑法也能跟得上, 唯恐你心境跟不上。逍遥剑道也曾因其易于修炼鼎盛一时, 可惜大多数修士却被困在了金丹期,终其一生因为心境无法再进一步。” “你对自己的心境可有把握?” 崔辛夷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弟子过去没有想那么多。” 她当初选修逍遥剑道, 很大的原因便是早就知道无情剑道是个什么样子。她深知自己是个有私心的,不可能如同张阑清这样做到一心为大道, 摒弃情爱。 但逍遥剑道却可一试, 逍遥剑道最坏的结果是可能一生都被困在金丹期, 运气好点还能领悟剑意, 继续修炼下去。 可面对无情剑道, 崔辛夷却始终有些心虚。 这一世, 她要的东西太多, 想要地位与名声, 实力与复仇,可留给她的路并不多。 张阑清背对着崔辛夷, 声音淡淡:“逍遥剑道并非有你想的那般难以修行, 可也没有我师兄说的那么简单, 天生有赤子之心的极其少见。” “你要做好许多年都困在金丹期的打算。” 剩下的疗程又在两人的沉默中度过了。崔辛夷临走前,张阑清却叫住了她。 披着外衣的青年将一个金色的盒子递给了她,崔辛夷接过盒子,仰头不解看张阑清:“小师叔,这是?” 张阑清微不可察抿了一下淡樱色的薄唇,似是有些不自然,他道:“是生辰礼。” 眼前少女的一双眼睛一瞬间突然像猫一样微微瞪圆了,她不解道:“小师叔为何送我生辰礼?” 张阑清张了张嘴,正想说不是那日你喝醉的时候向他讨的吗?可看她这副迷茫的模样,才想起来有人喝酒了会断片,忘记喝醉时的记忆。 他道:“是听师兄说过的,不该少了这份礼的。” 崔辛夷面上微微带着困惑,但还是礼貌向张阑清道谢后带着生辰礼离开了,整个洞府里又剩下了他独自一人,张阑清总算觉得自在了些。 他坐到了桌旁,目光落在了桌案上那碗漆黑的药汁上,顿了顿,才用玉白的手端起了碗喝了下去。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61节 苦涩顿时在口中蔓延开来,这药还隐隐有一股恶臭。 呆木头小声喵呜喵呜叫着跳到了桌案上,只听“砰”的一声清脆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呆木头的爪子还是那么不老实,因着呆木头,他一向不会在桌案上放些容易被扒拉下去的东西,又是什么东西被扒拉下去了。 张阑清将掉到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发现是一个陌生的玉瓶,地上还掉着一张纸,像是被呆木头一起扒拉下去的。 他捡起那张纸,上面是一行熟悉的小字。 “甜丸,药后服,可解苦涩。” 是崔辛夷的字,也只有她有他洞府的灵匙,能在他不在的时候开门了。 他吃这药都快一年了,她以往怎么想不起来给他甜丸,现在却想起来了。张阑清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空碗上,忽然想起了什么。 瞧崔辛夷那样子,一般人开了药定然是不给甜丸的,他见过一些医者随手会带些甜丸一类的东西,专门用来哄小孩子。 难不成她是见了他总是晚些喝药,以为他怕苦? 崔辛夷离开张阑清的洞府后,还有些不敢相信张阑清竟然想起了给她准备生辰礼。她一直以为生辰礼只有关系极好的朋友或是很亲近的师长才能送的。 张阑清算是她很亲近的师长?也……也不算吧。 她皱了皱眉,打开了那金灿灿的盒子,往里一看,发现里面竟然卧着一本书,上面正写着“清邪录”。 他竟然送了她一本……心法。 - 九渊剑宗两年一度的宗门大比终于要开始了。 宗门大比与宗门小比不同,宗门小比参加的只有那一届刚刚入门的弟子,或是上一届入门的弟子,弟子们还可选择到底参不参加。 宗门大比却是要求剑宗每个弟子都要参加的。 大比来临,崔辛夷不像旁的弟子那样不断打听着各峰各门弟子的修为,找人试探他们的深浅,想要在大比中博得一个好名次,得到宗门道君们的赏识和关注。 别看这些赏识和关注不重要,能在天下第一剑宗九渊收徒的一峰之主,那都是五洲数得上名号的大能。得到了大能的赏识,能在人家跟前露个面,留个名字,说不准还能得到不同大能的指点,那还是除了自家师父以外的人脉。 崔辛夷仍是循着旧例,每天雷打不动地修炼,白天练心法,晚上练剑法。 崔辛夷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在大比前便突破到金丹的契机。 孟雪川见了她还不积极,顿时恨铁不成钢,一天崔辛夷打坐练心法练了一天,晚上正要出门的时候被孟雪川给拉住了。 少年马尾辫高高扬着,发间的玉珠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他道:“崔辛夷,你平素两耳不闻窗外事便罢了,都快要大比了,你还不赶紧打听打听旁的峰里的弟子们的修为?” 崔辛夷:“叫师姐。” 孟雪川顿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喊了一声三师姐。 他又问:“你不会还指望着能突破到金丹吧?我都放弃了,我虽然不指望能在大比前突破到金丹,但入门一年半,能有现今筑基后期的修为,也算是在各位道君面前比较瞩目的了。” 崔辛夷拨开他抓着她小臂的手,淡淡道:“虽是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说,可修为还是更重要的,这场大比出不了头,还能等下一场。” 眼前的少年一双猫儿眼瞪圆了,他难以置信道:“你是放弃这场大比了?” 崔辛夷看了他一眼,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师弟放弃了继续突破,反而去搜集各峰弟子的消息,我却与你不同,师弟刚刚突破到筑基后期,可我在筑基后期已久了。师弟没有自信的事,我却是有些许把握的。” 孟雪川看着她一双黛眉微微抬高,颇有些傲气的模样,打不住地气闷,他哼了一声道:“你可别得意说大话,往后谁更厉害还说不准。” 崔辛夷点了点头:“那我拭目以待,等着师弟成为五洲第一剑修的时候。” 听见崔辛夷说这番话,孟雪川也有些不自在,他自己的理想自己说出来是一回事,可经由旁人口中说出来却又是另一回事。 说完这番话,崔辛夷便抬脚转身离开了,可她才没走两步,孟雪川又叫住了她。 少年微微抬着下巴走过来,把一叠纸塞进了她手里。 崔辛夷满脸疑惑,打开了那张不知道被它的主人握了多久的皱巴巴的纸,发现竟然是总结好的各个峰弟子的信息。 “你这是?”她抬头看孟雪川。 眼前这少年立即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他反驳道:“我又不是专程来给你送这个的。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反正……反正你不能总是输给旁人,给我们逍遥剑道丢人!” 他语无伦次说着,白皙的脸上慢慢红起来。 崔辛夷细长的手指捏着那皱巴巴的纸张,突然轻轻笑了一声,她道:“师弟的意思,我明白了,一定不会总输给旁人给我们师门丢人的。” 孟雪川看她没看出来这张纸是他早早就准备好的,一时间不由得松了口气,他环着手臂睨了她一眼,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 - 大比刚开始的时候,崔辛夷还没突破到金丹,不过她的运气还算不错,前面抽到的两个对手都与她一样是筑基后期的,她靠着剑法轻松赢了他们。 众人瞧见崔辛夷的修为竟然是筑基,一时间不由得有些震惊,他们本以为,在宗门里没有消息的修士,大多是因为许久没有突破了,没想到她竟然同她的师弟一样都突破到了筑基后期。 可差了一个境界,总归还是天壤之别,小比新秀的崔辛夷,跟当初同她打成平局的崔寒樱比起来,终究还是差得远了。 更别说是跟那些早已到金丹修为多年的天才师兄师姐们相比。 他们的关注很快从崔辛夷身上移开,转到了侯镜箔、钟云、赵潜渊和苏宴这些真正的天之骄子身上。 崔寒樱起先刚知道崔辛夷的修为已经到了筑基后期的时候还惊了一下,又暗自为自己早早将修为调到了金丹初期而自得。 若是她当初犹豫,没有将修为调得那么高,这会儿说不定又要被崔辛夷压一头。虽她向来不在意这些,可被崔辛夷压过总归是对她经营的名声不利的。 更是不利于侯镜箔对她的印象。 她这般想着,看向了身边的崔仙客,她笑吟吟道:“兄长,你可得加油了,你瞧,辛夷妹妹都快要赶上你了。” 知道了崔辛夷的修为,崔仙客却是松了一口气。 崔仙客比崔寒樱倒是多想了一些,虽眼下崔辛夷的修为跟他是同阶,但逍遥剑道前期的修为一向提高得比无情剑道要高,等到后期崔辛夷遇到了难悟剑意的时候,就该比不上他了。 索性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便被崔辛夷给比了过去。 这时候,崔寒樱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辛夷妹妹修为提高得那么快,定然剑法非凡,上次领教了一番她的剑法,始终难以忘怀,不妨我再去找她切磋一番?” 作者有话说: 又缺了,明天一定补! 第74章 九渊剑宗 崔仙客听了崔寒樱这番话, 倒是露出了几分诧异,他道:“妹妹,你与她的修为早已是一个天, 一个地, 光是你们两个站在一起,旁人都能看出来修为高低, 去找她比试,少不了一些好事的弟子说你是要仗着高修为欺负她,何必要找不痛快。” 崔寒樱点了点头,道:“也是。” 他们站在一起没多久, 钟云和赵潜渊便找来了, 瞧钟云和赵潜渊匆匆找来的模样,崔仙客都能猜到他们找来必定是为了守擂战的事。 守擂战是九渊剑宗每届大比都会安排的一项以师门为单位的比试,到了每个弟子都要参加的个人比试结束后, 宗门会在演武场中央搭建擂台,每个弟子都可上擂台比试。 弟子们须以师门为单位轮换着来攻打擂台, 每次只能上场一个弟子, 哪个师门的弟子能守到最后, 便是这个师门守住的擂台, 成了这一届的擂主。 一个师门的弟子们通常会早早在个人比试的时候就会商量好守擂战的战术, 眼下崔寒樱的两位师兄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也恐怕只有守擂战的事了。 守擂台战战术他一个外人总是听不得的, 于是崔仙客也顺势找了个借口, 离开了此地。 崔寒樱见了赵潜渊与钟云倒还是很开怀的,她叫了一声“二师兄”和“四师兄”, 又往他们身后看了看, 问道:“大师兄怎么没来?” 赵潜渊故作吃醋道:“小师妹只叫了一声二师兄和四师兄, 便想着大师兄,我看师妹眼里也就一个师兄了。” 这句话引得崔寒樱又掩唇笑了起来,模样比二月的春花还要娇艳,赵潜渊愣愣看着她,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倒是钟云解释道:“大师兄平素里就忙,眼下师父又派了他去帮着傅师兄办宗门大比的事了。” 赵潜渊皱起了眉头:“我看掌门师门里的人都似对大师兄颇有成见,尤其是掌门和傅师兄。大师兄去给他们帮忙,不会被刁难吧?” 钟云看了他一眼,语气严厉了些道:“师弟,祸从口出,切勿妄自揣测旁人。” 赵潜渊悻悻然应了一声是,又兴致勃勃问起崔寒樱个人比试抽到的对手,帮她分析起对手来。 钟云就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就被一帮的赵潜渊问道:“二师兄都连胜好几场了,下一场抽到的是哪一个弟子?” 钟云瞥了赵潜渊一眼,道:“掌门三弟子,崔辛夷。” 赵潜渊和崔寒樱明显都有些震惊的模样,反应过来两人的实力差距后,赵潜渊不禁幸灾乐祸了起来。 “二师兄,你这下子可得给崔辛夷点厉害瞧瞧,让她上次在异宝阁那般嚣张,她不过一个私生女,竟然拿着北洲世子玉牌。” 钟云听见他这话,不禁又皱起了眉头,他深知赵潜渊的父亲西洲洲主是有名的风流,光是传到各大洲的私生子女,都有好几个。赵潜渊向来对世家的私生子女没有好感。 他正打算说四师弟两句,让他别总是那么冲动,却听一旁的崔寒樱呆愣愣道:“私生女?” 赵潜渊疑惑看向她:“我记得小师妹父亲对外只说与夫人有两个孩子,崔辛夷这般凭空冒出来,难不成她不是私生女?” 崔寒樱一张芙蓉面上白了一瞬,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立即恢复自然,道:“没什么。” 这回钟云却没说什么,听说上一次小比时,侯镜箔都想与崔辛夷比试一番,他早就跃跃欲试与崔辛夷比试一场。她的修为比他低一个境界,大不了到时候他就压着修为,更好可以酣畅淋漓战一场。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守擂战的事,钟云、赵潜渊便跟崔寒樱分开了。 路上,赵潜渊刚见过崔寒樱,心情很是不错,他一脸荡漾道:“小师妹真是我见过最漂亮可爱的女修,我从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她与旁人不同。二师兄,你说,我是不是天生便与小师妹有缘分?” 钟云看了他一眼,没提醒他见崔寒樱第一眼也觉得她有些不同的事实,只道:“兴许吧。” 听见这话,赵潜渊又乐起来,他脸色微红问钟云:“你说,小师妹对我有没有什么意思?” 钟云警告地瞥了他一眼:“你本来玩心就大,眼下不专心修炼,还想找道侣,你不把自己的道放在心上,别误了小师妹的道!” 赵潜渊面上有几分沮丧,沉默了好一会儿。 过了半响,他才缓过来,想换个话题,又问道:“师兄,你可知道异宝阁一年前新来的摸鱼大师?” 钟云:“是听说过这人的名声,你问她做什么?” 赵潜渊哀愁地叹了一口气,道:“我长兄一听说了摸鱼大师,便要我去跟大师结交,这都什么事儿啊?异宝阁的保密工作那么严,要真能结交,怎么不与闲鱼大师结交?” “他还说,那人的名声没起来,若真等摸鱼大师也像闲鱼大师那样名扬五洲的时候,更没结交的机会。我现在啊,更愁的是那欠的两万灵石贷怎么还?” 他一边向钟云抱怨,一边唉声叹气,钟云点了点头,道:“当初师弟就该像我一样忍耐一些时日,不该向你兄长要灵石的。” 赵潜渊:“……” 二师兄整天像个苦行僧似的,换他可忍不了。 - 崔辛夷这天仍在打坐练心法。 师父不管她,张阑清为她找来了关于惊蛰的记载,好歹是上古名剑,翻上一翻,还是能找出些记载的。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62节 这是她悟剑意需要的东西。 惊蛰是她的本命灵剑,她这会儿修心法的时候把它拿了出来放在了一边。 剑灵也跟着被放了出来,久不出来,它也跟着劝崔辛夷:“你以为你每次都能像以前上次筑基那样想什么时候筑便什么时候筑吗?要不,你还是看一下孟雪川给你的各个峰的弟子的信息吧,不然等回头输得太惨多丢人。” 崔辛夷仍是没有搭理它,她现在用的这本心法是筑基期能用的最深奥的心法,前几日她总觉得哪里没有领悟,可今天她却有一种快要彻底驾驭这本心法的感觉。 像是一直理不清的线眼下终于找到了头绪。 剑灵自讨没趣,一个人又回到了惊蛰里。 过了一会儿,它突然感到惊蛰里的灵力慢慢提高,像是有谁正往里面注水。剑中的“水”慢慢增多,积累下来,又被一个圆球状的东西吸收进来,“水”又急速减少,圆球吸“水”膨胀后长成了一个金色的小球。 剑灵正不明所以,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崔辛夷这是结金丹了! 它激动地跑到外面,对崔辛夷道:“崔辛夷,崔辛夷,你又突破了!” 可静静打坐的少女这时候却突然眉头一皱,身子往前一仰,吐了口血出来。 - 第二日的宗门大比上,清风拂面,各个负着剑的白衣修士衣带当风,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钟云跟崔辛夷的这场比试并没有引起多少人关注,来看他们比试的都是两人师门和一些仰慕钟云的修士。 崔寒樱和赵潜渊也赫然在其中,令崔寒樱窃喜又不解的是,侯镜箔竟然也来看这场比试了。 侯镜箔的目光看似一直在看着台上,实则偶尔会微微侧目,落在边上艳若桃李的女子身上。 崔寒樱一直注意着侯镜箔,自然也注意到了侯镜箔的目光,她目光也跟着落在方南书的身上,一时间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崔辛夷很快到了比试场上,她来的时候,现场修为在筑基后期往上的修士都隐隐感到了她浑身灵力的不同。 她竟然一夜之间突破到了金丹。 赵潜渊面上也露出了震惊之色,他忍不住道:“她前日与人比试的时候不还是筑基后期?” 说完这句话,赵潜渊又似想起了什么,脸上带上了得意的笑容:“她昨日才突破到金丹,反正怎么可能比得上钟师兄?” 崔寒樱微微抿住了唇,也是一言不发。 只边上一个扎着马尾辫,绑着玉珠发带的少年听到了,冷冷觑了赵潜渊一眼,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你且等着看。” 赵潜渊正想说你是什么人,却在看清了少年的面孔后止住了声,他认出了眼前这人正是中洲世子孟雪川。 他们西洲一直想与中洲交好,这些日子他还因为办事不利被长兄骂,中洲的世子他确实是得罪不起。 台上的钟云见着拎着一把细长银剑的少女与他已经是同样的修为,还笑了一下,道:“我本来当崔师妹的修为不过是筑基,昨日还想着要相让师妹,才能与师妹打个痛快,眼下看来却是不必了。” “崔师妹,还请赐教。” 钟云说着,也拔出了他的灵剑。 崔辛夷淡淡抱拳回了个礼:“还要请钟师兄见教了。” 两人的神色自从说过这句话后便变得不同了,连空气中都仿佛有一丝锐利之气突起。都是一心修炼的宗门老卷王了,一个对视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出勃勃的战意。 第75章 九渊剑宗 也不知道是谁先出的剑, 两个人就已经战到了一起,众人只瞧见现场两道白色的身影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不断相撞。 剑光如银光, 不时在其中闪烁, 随着一声“哐当”的金石相撞之音,空中两剑相交, 两道白色的身影悬浮在半空中的时候,众人只能瞧见剑气掀起两人的衣袂和鬓边的碎发。 崔辛夷努力抵抗着钟云的君子剑,白净的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无情剑道修习和研究的人很多,因此早早就有了分支, 君子剑便是其中一脉, 是常毓道君师门的一大特色,几乎她门下的每一个弟子练的都是君子剑。 其中的钟云更是常毓道君师门除了侯镜箔外将君子剑练得最好的一个,也是宗门里有名的卷王。 这是孟雪川给她的那张纸上记下的东西。 崔辛夷想过钟云的君子剑会很强, 但没想到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 她试过张阑清的剑,只知道张阑清与她切磋的时候从未用过全力, 可也能通过剑气看出来, 若他真使出了全力, 她必定接不住他的一剑。 她也试过孟雪川的剑, 孟雪川其实算得上是在剑道上比较有天赋的了, 有张阑清给她开小灶, 本身修为又比孟雪川强, 她能极轻易地接下孟雪川的剑。 崔辛夷本以为, 大比上的修士的剑再厉害,也该是在这两种实力之间, 她总不至于硬抗的话, 一剑都抵挡不住, 眼前钟云一张白净斯文的脸上毫不见慌张,他又压了些力道,看着眼前少女吃力的表情,不由道:“崔师妹,我修炼了许多年,若只拼灵力,你必然是不敌我的。” 崔辛夷不等他说完,却已经卸了力道,往后一跃,重新执起手里的惊蛰向他刺去。 这时候,少女手中剑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令钟云都有些眼花缭乱。 他一边应付着少女看似毫无章法的剑,一边道:“早听闻逍遥剑道修到一定的境界,可使手中的剑彻底化作手臂的一部分,更能灵活出招,以奇制胜。” 说着,他挡住了少女的一剑,又道:“崔师妹的剑,今日果真令我大开眼界。” 崔辛夷只面无表情地不断出剑,手上的动作令人应接不暇。 底下的崔寒樱凑近了侯镜箔,她一边看着,一边担忧地问身边的侯镜箔:“依大师兄来看,钟师兄能赢吗?” 忽然闻到崔寒樱身上传来的一股异香,白衣男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挪了挪步子,离她稍微远了些。 他淡淡道:“能不能赢,凭师妹的实力,难不成看不出来?” 近些日子,他修行上出了点问题,一直心情不豫,眼下实在是懒得搭理崔寒樱。今天来看崔辛夷的比试,一方面确实是上次对崔辛夷的剑法印象深刻,另一方面……却是想来看看她。 可眼下见了她,他不免又有些心情复杂。 意识到了侯镜箔的冷淡,崔寒樱抿了抿唇,却还是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道:“多谢师兄。” 赵潜渊早就听见了他们二人的对话,本来是心中酸涩难平的,他早就看出来了崔寒樱对侯镜箔似是有些不同的。 但一个是他从入门便景仰的大师兄,另一个是他喜欢的小师妹,他哪一个都怨恨不起来。可眼下见了大师兄对小师妹冷淡,瞧见小师妹强颜欢笑的神情,他又不免心疼起师妹来,对大师兄多了一丝怨恨。 他对崔寒樱道:“师妹,你能瞧出来是谁赢了吗?我倒是看二师兄这次是稳赢了。崔辛夷本来就不如他,方才那一剑,崔辛夷可是主动卸了力道的。” 崔寒樱也没心情同他说话,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倒是侯镜箔,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多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孟雪川这会儿跟方南书站在了人群中稍微靠后的位置,听见赵潜渊这句话,他都着急地踮起了脚尖,仰头去努力看清台上那两道白色的残影。 崔辛夷与钟云的修为都比他高了一个境界,两人的比试他自然是看不清的。 方南书微微眯起了美眸,往前看了看,又见身边的孟雪川是这样的反应,不由道:“师弟竟然这般担心三师妹?” 孟雪川被她这样一说,一下子站直了,装成了若无其事的模样,手背贴在腰上,抬头望天,道:“我哪里是担心她。” 想着这会儿若不看,又怕是错过了什么,又微微踮起了叫,道:“她可是用了我给她搜集的弟子信息,若是输了,那我也亏了,何况,她输了,我们师门也要跟着一起丢人啊。” 方南书瞧见他那副模样,不由得会心一笑。 瞧清楚了台上崔辛夷的表现,她本来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 这场钟云与崔辛夷的比试似乎比旁的比试时间都久了许多,久到钟云慢慢感觉出了灵力在慢慢衰竭,才意识到崔辛夷的剑招飘忽不定,实则是一直在拖延时间,消耗他的灵力。 他每个使出全力的一招,她都在浑水摸鱼,躲了过去。 钟云是真君子,意识到崔辛夷的战术,他没有被戏耍的恼怒,反倒有一种合该如此的感觉。比起大多数的剑修将剑谱练了千八百遍将剑招融会贯通,崔辛夷其实更善于用脑子,她每个剑招,都早早计算好了,看似杂乱,实则有她自己的章法。 不过可能她自己没有发觉,她的金丹有一处致命的威胁。 想着若是再这样耗下去,他打不到崔辛夷,崔辛夷的结局也是将他的灵力耗尽,显然瞧见他发现了,崔辛夷几番向他看去。 她已经在等着他认输了。 为了一场比试,把自己弄得灵力衰竭,并不是一场划算的买卖。 想到这里,钟云倒没有什么被自己晚入门多少年的师妹打败的羞恼。他只是收了剑,朝崔辛夷行了一礼,道:“师妹剑招不凡,钟云认输。” 他这话音一落,在场许多人顿时都静了静。 钟云早早在几年前便出名了,是门派里受到众人瞩目的无情剑道天才。逍遥剑道虽修行得快,但若是同修为论剑招,钟云不该是比不上崔辛夷的。 赵潜渊彻底呆愣住,连崔寒樱都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一直等着看的是崔辛夷被钟云一剑击败,可不是他们的天才二师兄认输的戏码。 先前两人的争斗孟雪川是一点儿都没看清,但钟云这一声认输他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眼见着崔辛夷赢了,他都忍不住想夸一夸崔辛夷,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还好她没给我们门派丢人”。 唯有侯镜箔和方南书是一脸平静,仿佛是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 台上的崔辛夷收了惊蛰,却向钟云道:“钟师兄,这场该是平局。” 崔辛夷此话一出,台下更是震惊声一片。 弟子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不明白为何崔辛夷忽然不认钟云的认输,反而说两人的平局了。 钟云也是讶异了一下,转而又忽然明白了崔辛夷的意思,笑道:“崔师妹有君子之风,此场比试钟云受益颇多,承让了。” 崔辛夷冲他点了点头,也道:“钟师兄承让,这场比试若算辛夷赢了确实是辛夷胜之不武。” 她这话一出,倒是让钟云微微诧异,依照一般人的做法,他这样的天之骄子认输,她大可认下来,不仅往后能踩着他在宗门的名声更胜一筹,此次大比她的位次还能再进一位。 可她却选择了跟他是平局。 能在此时选择还跟他是平局的,绝对不是个小人。 钟云想到此处,便想起了上次胡乱揣测崔辛夷小肚鸡肠,不礼让兄长姐姐的事来。他一时不免有些愧疚,师父说得对,君子之剑,理应时时刻刻严于利己。 这场比试,着实给他上了一课。 比试结束后,钟云一下场,赵潜渊和崔寒樱就围了上去,问钟云为何要中途认输。 没看到崔辛夷输掉的场景,赵潜渊很是不服气,他道:“二师兄,那崔辛夷一看就知是接不了你几剑的,你为何还要认输?” 崔寒樱也一脸不解看着钟云。 钟云还未开口,一旁的侯镜箔却走到了几人跟前,替他回答了:“二师弟的剑招很消耗灵力,他却一直刺不到剑招身形都很快的崔师妹。” 此言一落,赵潜渊瞪大了眼睛,道:“崔辛夷是靠消耗钟师兄逼得钟师兄认输的?” 崔寒樱也道:“若真是如何,二人打成平局也算是合理,反正若论真本事,崔师姐也比不上二师兄的。” 听见自己的师弟师妹这样说,钟云却皱了皱眉头,他道:“比试结果是如何,我跟崔师妹的实力比较便是如何,师弟师妹不必为我的不敌找补。” 赵潜渊和崔寒樱便没再说什么。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63节 崔寒樱一开始见着崔辛夷突破到了金丹,还有些不爽快,眼下听着周围的弟子对崔辛夷的夸赞却有了别的想法。 崔辛夷跟钟云都能打成平局了,这场比试过后,崔辛夷必定名声大噪。若是她在此时跟崔辛夷比试,能几招赢了崔辛夷,何尝不是一个踩着崔辛夷上位的机会。 钟云怕灵力消耗竭尽,可她却有着几乎无穷无尽的灵力补充,根本不怕这些。 越想越是觉得此计行得通,崔寒樱干脆往崔辛夷几人的方向走过去,朝着正跟方南书和孟雪川说话的崔辛夷道: “崔师姐,寒樱看师姐的剑招这般漂亮,早已仰慕多时,不知师姐可否能给寒樱一个机会,让寒樱与师姐论场道。” 说罢,她又补充:“寒樱想与师姐堂堂正正论场道,还望师姐能拿出些真本事,寒樱并不想跟师姐拖着打。” 眼前这女子表情格外真挚,崔辛夷瞧了她一眼,听见她口中的“堂堂正正论场道”,不由轻笑了一声。 “好啊。” 第76章 九渊剑宗 听见崔寒樱主动约着与崔辛夷论道, 钟云却面露忧虑,道:“小师妹,今日便罢了, 崔师妹方才才与我比试完, 灵力消耗了不少。你此番再与她论道,恐怕不公平。” 这时候, 赵潜渊却拦住了钟云,他道:“二师兄,不过是一场比试,又不计入正比。崔师妹都答应了, 二人你情我愿, 你又何必阻拦?” 说罢,赵潜渊又向钟云传音道:“二师兄,你拦什么拦, 我早就看崔辛夷的嚣张气焰不顺眼了,正好让小师妹与她比试一场, 最好几剑将她打败她, 也好杀杀她的威风。别一个私生女, 就能仗着北洲洲主是非不分的偏宠, 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股往日难见的狠厉, 引得钟云皱起了眉头。 他四师弟虽向来有些顽劣, 可在修炼上也算得上用心, 天性善良, 却从未对旁人有过那么大的恶意。 钟云传音道:“师弟,我早同你说过, 这不过是旁人的家事, 我们还是少插手的好。再说, 师妹赢了崔师妹还好,倘若输给了她,那该当如何?” 倒是赵潜渊对崔寒樱颇为自信:“师兄,你还是太君子了,若是换成了师妹,她定然不会输给崔辛夷。” 钟云又看向侯镜箔,道:“大师兄,你也劝一下师妹罢。” 钟云不用多说,侯镜箔便明白他的意思。他这个师弟,实在是一副天生的菩萨心肠,惯会做老好人,他也明白钟云此刻劝阻崔寒樱是担心她输了放在心上,易生心魔。 崔寒樱虽面上看不出来,跟她朝夕相处的钟云和侯镜箔却知道,她最是心高气傲,两次都输给相同的一个人,必然心绪难平。 可侯镜箔却没有这样的闲心,只道:“论道本就有输有赢,若一味求赢,算得上什么求道,且随师妹去吧。” 钟云听见这话,只得无奈叹了一口气,那句“崔辛夷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被他咽了下去。也罢,亲自尝试一下教训,总比他每日苦口婆心相劝要好得多。 大比是允许弟子们私邀论道的,只不过这论道不计入总评的名次罢了。 崔辛夷与崔寒樱在管事弟子的带领下上了比试场,两人例行了个礼后,便各自唤出了本命灵剑。 崔寒樱是颇为自信的,毕竟这段时间她确实是练过一段时间的剑了,并不像一年前的小比那样,许久都没有好好练剑,剑法生疏,才败在了崔辛夷的剑下。 崔寒樱平素与二师兄也对过招,她早知二师兄的剑如他这个人一样温吞,君子排在展露锋芒之前。有时候她的剑风稍凛冽些,二师兄都会向她认输,夸赞她进步极快。 她早就觉得,她与二师兄已经算得上的平手。不过平手的名声说起来并没有打败天之骄子要好看些,因此她并没有像打败赵潜渊在宗门里大肆宣传。 钟云的剑法极好,但坏就坏在他太认死理。 他这样认死理的肯轻易认输,崔寒樱却不会。 她早就想好,一会儿与崔辛夷对招,绝不给她拖延的机会,几招之内胜了她,定然会压过崔辛夷现如今的风头。 一身白衣、头上簪着流苏簪子的女子盈盈一笑,头上的簪子迎着天光闪出金光,她向崔辛夷道:“崔师姐,寒樱这次可不相让了,还请师姐拿出些真本事罢。” 那少女闻言,只淡淡瞥了她一眼,轻轻笑了笑:“既然师妹如此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她手腕一扭,执剑向崔寒樱刺了过去。 天光下,银剑被映照出耀眼的白光,微微有些刺人的眼睛。 崔寒樱微微眯着眼辨认眼前这白衣少女的剑招,待瞧清楚崔辛夷使出的是那一式后,她微微勾起了唇。 方才她已经瞧了半天崔辛夷与钟云论道,就算逍遥剑道的剑法变幻莫测,她也从方才看出了崔辛夷剑招的门路。 崔寒樱挽了一个剑花,一个跳跃,白衣蹁跹的身影飘到半空中,她横剑在身前,欲要直接挡住崔辛夷的那招剑,用灵剑振飞崔辛夷的剑。 可她刚刚横剑的时候,崔辛夷的剑招却突然一歪,斜劈过来,剑尖从她的眼前撩过,斩断了她的一截碎发。 剑气如虹,顿时迸发出来,如同一阵飓风,又宛如万剑齐向她飞来。 预测错误加上慌张之下,崔寒樱只来得及用灵力护住脸,整个人却瞬间被剑气掀飞,重重摔在了演武场上。 底下的众人只瞧见,头戴琉璃簪子的女子身轻如鸿,衣袂翻飞,飘飘若仙,一个剑花挽得更是漂亮至极。 相比之下,对面的少女只戴着固定发髻的银簪,并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但这一剑却格外凌厉。 可在众人惊呆的眼神中,她手执惊蛰,划开一剑,横剑的崔寒樱却瞬间被剑气掀飞,重重倒在了地上。 崔寒樱后背与坚实的地面相撞,脊背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痛,手掌撑着地,几度欲起身而起不得。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方才崔辛夷那一剑,是用了十成十的修为。 羞怒之下,她慢慢明白,崔辛夷能一剑胜过她,恐怕剑法早与她不在一个水平了。 众人反应过来,赵潜渊第一个跑到崔寒樱的身边,忙将她搀扶起来。他抓住她的手,看见上面擦破的伤痕,顿时又气又怒。 崔寒樱本就细皮嫩肉,眼下擦破点皮看上去都颇为骇人。 赵潜渊搀着崔寒樱,冲台上的崔辛夷怒道:“崔辛夷,论道便是论道,你何至于如此出手伤人!就算是有私仇,也不能在比试的时候报吧!” 崔辛夷下台,走到崔寒樱的身边,凑近瞧了一眼她的擦破的伤,微微抬起了眉头。 赵潜渊语气更是不善:“崔辛夷,你笑什么?” 这时候,孟雪川也走了过来,他瞧了一眼崔寒樱的伤,不由啧了一声,道:“确实挺严重的,这擦伤,敷上灵药得小半天才能完好如初吧。” 他用手肘捅了捅崔辛夷,道:“我记得你以前给师父过一个可以外敷的伤药,专治师父手上和脸上的猫抓痕的。不如给她一个,涂上那药,不用半天,一刻钟的功夫就痊愈了。” 孟雪川这话,看似是在为崔寒樱着想,却是在不断提醒众人。 看吧,她受的那点小伤,根本没有赵潜渊说得那么严重。 众人听见这话,又见崔寒樱手上的擦伤确实没那么严重,一时间不由得面上表情微妙。 崔辛夷却淡淡瞥了孟雪川一眼,传音道:“拿我的灵药做人情,一瓶卖一千上品灵石,买吗?” 孟雪川被她这句话一噎,淡淡哼了一声,顿时不说话了。 真是不识好人心,他这不是瞧着旁人都拿别样的目光看她,怕她被人给误会了,给她解围的么。 崔辛夷朝崔寒樱道:“是我出手没有分寸,给师妹赔不是了。” 崔辛夷说是赔不是,但众人都心知肚明,修士之间论道难免受伤,况且只是被剑气掀飞,崔寒樱受的伤那点儿伤能重到哪里去。 哪个修士不是这样整日磕磕碰碰的,唯有她那么娇气。 这个时候,崔寒樱还扶着赵潜渊的手臂,她只朝着崔辛夷点了点头,柔声道:“崔师姐,我无事。” 只有赵潜渊仍不服气,道:“我知道你父亲大抵在家对你有诸多偏宠,但你可得记得,往后的世子定然是你兄长,你最好不是故意借此机会欺负你寒樱!” 崔寒樱听此,脸色立即变得煞白,忙喊住赵潜渊:“四师兄!” 众人听着赵潜渊一句云里雾里的话,只觉得莫名非凡,令人摸不着脑袋。 唯有崔辛夷听此,止住了笑容,看了赵潜渊一眼,慢慢重复了一遍“世子之位”,又欣赏了一会儿崔寒樱慌张的模样。 她道:“往后如何,赵师兄且等着瞧吧。” 第77章 九渊剑宗 大比的个人比试过后, 崔辛夷得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位次,自从上次她在小比之后销声匿迹了好一段时间,眼下又展露头角, 这次得了更多的关注。 个人比试过后, 便到了九渊众弟子最喜欢的每两年一次的守擂战了。 守擂战除了是门派内的活动,还是九渊剑宗的一件盛事, 每次守擂战不仅有各个峰的道君来观摩比试,还会邀请各大洲的洲主或是重要的修真世家来观赏九渊弟子们的风采。 可虽说九渊每年都会向各大洲的洲主递名帖,可来的洲主却寥寥无几。仙岛离各洲都有万里之遥,洲主和各个重要修真世家的家主多是事务缠身, 大多只会派个代表意思意思, 来的却多半是来看看自己的孩子的。 今年就只来了东洲的洲主和中洲的洲主。 南洲、西洲的洲主坐席上好歹来了代洲主前来的使者,唯有北洲洲主席上,竟然空无一人。 崔仙客瞧着那空荡荡的位子, 心中却生了一丝安慰。往年父亲从未为他来过,若是今年来了, 他必定心中难平。 除此之外, 守擂战还有一项传统, 便是在守擂战前, 都有各峰各山道君和前来观赏守擂战的宾客都会捐出一件仙宝, 来下注哪峰哪山的弟子能拔得头筹, 成为今日的擂主。 一般的道君都会投给自己的弟子们, 这次下注刚开始, 众道君和世家家主使者便都投了仙宝。 常毓道君刚投了一件上品灵器,眼见着自己的师兄映山道君还没投, 便忍不住凉飕飕道:“师兄这次不会又放着自己门派不投, 反而投给我们门派吧?” 听见常毓道君说的这句话, 众道君都忍不住向映山道君看去,脸上都带了几分微妙的笑意。 他们的掌门映山道君是众人公认的九渊老咸鱼,不仅如此,因着前些年都是常毓道君门下的弟子拔得头筹,旁的道君都当这每两年一次的守擂战是白白赔了一件仙宝。 偏偏映山道君不是,他才收了两个弟子,大弟子被困在了金丹期,二弟子被困在了筑基后期,虽说两个弟子实力都不弱,但耐不住人少,顶不过旁人的车轮战。 而他的师妹常毓道君的弟子不仅人多,各个都是公认的天才,几乎每次都能成为守擂战的擂主。 映山道君凭借着每年跟着他的师妹投常毓道君,每年都能赢许多仙宝。每次投映山道君门下的,反而只有他师弟曛迟道君。 众人又向张阑清看去,那年纪最小的道君却早早已经投了映山道君。 映山道君闻此,只是尴尬一笑。 他心道反正又没规定非得要投自己师门,那不得投一个赢面最大的道君,可顶着众道君的目光,他可说不出这番话来。 不过这次到底是不一样了。 映山道君道:“师妹,谁说这次我要投给你,我新收的两个弟子,想必在座的各位都听说过他们在大比中的表现了,这次本座还是算比较有信心的。” “这次,我自然要投给自己。” 听映山道君这般自得地提起自己的两个弟子,有道君不由得道:“当时拜师宴我便瞧着那两个弟子不错,特别是掌门那个小弟子,没成想,反倒是那个三弟子崔辛夷更厉害些,还是掌门有眼光。” 常毓道君也有些可惜:“若是你那小弟子和三弟子都来修无情剑道便好了,现今他们可就都是我的弟子了。” 有人道:“常毓道君为何觉得遗憾,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那五弟子和六弟子,我看倒是也不错。” 众人闻此,自然又哈哈笑起来。 映山道君只端着杯子,微微笑着。 张阑清听道君们这般笑,想起了这一年多崔辛夷几乎是没有闲下来、不分昼夜的修炼来。旁人似乎并没有多认同过她的剑道天赋,张阑清陪她练过那么久的剑,早就摸清了她也绝算不上剑道的绝世天才,至少光论天赋,崔辛夷是连孟雪川都比不上的。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64节 可她却有一种极强的理解能力和韧性,张阑清有时候会想,她这样的理解领悟能力,若是去修一样不用练剑的任何道统,都能在此道事半功倍,成为那个道统的绝世天才。 比如崔辛夷才十几岁的年纪,确实早已在医道上卓有成就。 她也不像是很痴迷剑道的样子,怎么练剑的时候就整日一副拼了命的架势呢。 底下各个世家的人听了映山道君的话,便立即想起了刚来的时候听到的两个在大比中崭露头角的逍遥剑道的弟子。 都过了多少年了,以前的逍遥剑道的弟子大多是遭到了困境,他们都快忘了,刚入门的逍遥剑道的弟子,却是在同辈之中都会有一段辉煌碾压时期的。 可就算逍遥剑道的弟子在前期修炼的时候能碾压无情剑道的弟子,如映山道君刚收的两个徒弟那般一个是一年多便达到了筑基后期,一个是一年多便结了金丹的也不多见。 众人心思浮动,一时间被映山道君说的这三言两语倒是真有些犹豫不决。 东洲的洲主和中洲洲主坐在一处,寒暄了几句后,东洲洲主苏明看向了北洲空缺的席位,问与崔韬熟识的中洲洲主孟春道:“今日崔家怎么没来人?难不成是困在了半路?听说崔韬兄的小女儿表现很是不错,怎么,好不容易找着女儿了,他不来看看?” 孟春只是笑笑,道:“我也不知崔兄是如何打算的,近日倒没同他联系过。” “可若是再不来,这也不派人来,那可就失礼了。” - 傅其凇虽忙碌,可大比诸事,却是他一手承办的,因此他今日也在现场。 方南书早就同几人商量过战术,他们宗门的人不多,打不了车轮战这样消耗灵力的战术,便计划晚一些再上场。 可也不能太晚了,后面擂台上剩下的弟子只能是越来越厉害的,就算赢不了,也不能让师门的弟子成了上去就是给旁人打下去的炮灰。 孟雪川对这样的事分外兴奋,他对方南书的计划有一点不认同:“师姐,为何说我们师门就没有赢的希望了?常毓道君的师门赢面最大,到时候我们若是在常毓道君的弟子被打下来的差不多的时候再一个接一个上去,只要赢了常毓道君的弟子,那擂主一定就是我们的了。” 崔辛夷瞧了他一眼,笑吟吟道:“师弟这主意妙啊,不妨等到侯镜箔上场的时候,你上去打擂把他打下去,只要你能打败他,那擂主之位岂不是尽在囊中?” “不光是擂主之位,宗门第一天才、门派之光的头衔都要易主。” 孟雪川:“……不是还有我们大师兄吗?” 方南书和崔辛夷给了他一个“你说得倒轻巧”的眼神。 孟雪川立即默默闭嘴。 傅其凇听完他们的话,倒是笑道:“怎么?你们是不相信自家的大师兄,反倒是追捧旁人的大师兄?” 傅其凇看了一眼崔辛夷和方南书,半真半假道:“两位师妹可等着瞧吧,一会儿我就去把那个姓侯的打得落花流水。” 崔辛夷听大师兄开这样的玩笑,一时间不由得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到底是哪里怪也说不上来。 隔了半响儿,才想起来,傅其凇竟然称呼别门师弟叫做“姓侯的”,虽说崔辛夷也对未来魔子没什么好印象,但傅其凇到底是为何? 不过她也没闲心多想这些,听见耳边的孟雪川忽然说看见自家的老爹来了,她下意识朝宾客席上看过去,却没有瞧见崔韬熟悉的身影。 崔辛夷一时间不免得心中有丝怪怪的、失落的感觉。 傅其凇离开前,向方南书传音道:“南书,我听说你大比得的名次不错,你……你现今可能拿剑了?一会儿的守擂战可能上场?” 方南书握紧了手里的寒露剑,这一年多她都待在主峰,已经许久没有瞧见侯镜箔了。 一年多的时光,她没有把自己像以前那样完全封闭,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不停地做灵食上。主峰多了两个师弟师妹,两个师弟师妹都卷得要死,没有很多时间来陪她,可比起往年那个常常只有她和师父两个人的主峰,却已经热闹了很多。 小师弟除了修炼外,性子很是调皮。他听说张阑清教崔辛夷练剑,给崔辛夷开小灶,便去找师父做主,说也要师父手把手教他。 师父哪里会愿意教他,自然便是拒绝他,让他自己摸索着修炼,或是自己找张阑清去,他那时候跟张阑清的关系闹得那么僵,哪里会去找他。 孟雪川记恨师父不教他,常常故意从她那里讨要许多小鱼干,去后山在师父喂猫之前把他的猫全部喂饱,让师父便是有小鱼干也无法引来猫咪撸猫。 师父那样淡定懒得动弹的一个人,都能被小师弟气得满后山追着他跑。 三师妹有时候会来找她讨要小鱼干喂蠢蠢,有时候会抱着蠢蠢来看她,还会任由方南书给她扎小辫子、梳好看的发髻。 更多的时候,崔辛夷会给她讲一些修炼上的事,讲小师叔是如何引导她练剑的,还会问她一些修炼上的问题。 她知道三师妹对她没法继续修炼这件事感到很遗憾,其实一直在想着拉她一把。 大抵是这段时光太过明亮,慢慢覆盖了她曾跟侯镜箔相依为命的日子,她终于慢慢看淡,渐渐能走出去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剑,终于朝傅其凇点了点头,笑道:“大师兄未必也太小看我了,我若是连把剑都拿不起来,怎么可能能赢了旁人?” 傅其凇看着方南书这样意气风发的笑容,一时间竟有几分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由衷开心笑起来:“我就知道,师妹定然是能走出来的。” “今日你且看着,过去欺负你的那人,师兄定然要替你好好教训一顿。” 赵潜渊正站在离崔辛夷等人不远的地方,看见他们师门几人言笑宴宴的模样,不由冷哼了一声,道:“都是注定要输的结局了,竟然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钟云立即皱眉打断了他,教训了他一顿。 可一向听钟云的赵潜渊这次虽嘴上答应了,脸上却露出了些不屑的神情,他向崔寒樱传音:“师妹,你且等着,看我在守擂战上不好好教训崔辛夷一顿给你出气。” 崔寒樱却皱了皱眉,没有答话,她看向身旁的侯镜箔,却发现他一直瞧着不远处,目光依旧静静落在崔辛夷等人身上。 不知是在看崔辛夷,还是在看旁人。 第78章 九渊剑宗 守擂战终于正式开始了。 先上台的反倒是外门十二山的弟子, 内门的弟子们都默契地不上台,给外门的弟子一个在众道君和世家面前展示的机会。 若这时候真上台与他们抢擂台,也是极给自己师门丢人的没有风度的行为。 外门的弟子打完一圈后, 终于留下了一个最厉害的师门。这时候, 已经有内门弟子迫不及待按着战术上台了。 众人都翘首观赏着比试,不时对台上的弟子们点评一番, 向身边的道君恭维他门下的弟子出色。 崔辛夷不停地看他们的比试,一边在心中默默记下他们的招数。 这其实对她来说也是一个绝好的学习机会,她甚至在心中暗自思量着往后能与哪个弟子过过招。 可看了一会儿,她又不自觉往世家席位上看过去。只见着北洲崔家席位上仍是空无一人。 左右又看看, 旁的世家席位上, 若来的不是家主,那也有专门的使者代为参加,怎么偏偏崔家无一人。 崔辛夷左右看着的功夫, 不妨与离主座最近的张阑清对上视线。她恍若无事地移开视线,冷不丁耳边传来青年熟悉的嗓音:“你又在憋着什么主意?” 崔辛夷听他这样问, 一时间不由得心中气恼, 她传音道:“小师叔不看比试, 光盯着我作甚?” 张阑清只淡淡道:“守擂战事关宗门颜面, 又是你大师兄一手承办, 你切不可生事。” 崔辛夷轻轻叹了一口气:“辛夷与小师叔相处一年多, 辛夷是什么样的人, 小师叔还不清楚吗?辛夷不过是从未见过这般多的大人物, 一时间心中好奇,才多看了几眼。小师叔这般误会于辛夷, 真是让辛夷好生伤心。” 张阑清:“……”又来了, 又来了。 这一年多, 他每次同她讲什么道理,劝她少些心眼子,都让她卖惨装可怜蒙混过去。 张阑清索性不再同她说话,他往底下的洲主席位看去,也才发现原来北洲洲主席位上仍旧是空无一人。 本来崔辛夷等人的战术是等着在常毓道君师门上台前就赶紧上,他们可不想做被常毓道君师门打下来的第一批炮灰。 可傅其凇临时改了战术,说是让他们在常毓道君师门第一个弟子上台后再上。这样的战术,简直是要跟常毓道君师门正面抢夺擂主之位。 孟雪川倒是兴奋,方南书本还有些忧虑,听大师兄说了什么,也同意了。 崔辛夷料想,大师兄出这样的计策,恐怕是手里有了什么底牌能赢过侯镜箔。 常毓道君师门先上台的是他们的小弟子,此人是他们师门修为最低的一个,不过也已经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了。 这样的修为放在逍遥剑道都是难得的天才,更何况是无情剑道。 孟雪川本想上去,结果被傅其凇给拦住了,说是先让他瞧瞧。果然有人跟孟雪川一样心急,是往年一个除了常毓道君师门外便最有胜算的师门的弟子,那弟子也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三两招便败给了常毓道君师门的弟子。 孟雪川在其后便上场了。 “映山道君门下四弟子孟雪川,请赐教。” 比试论道都有先礼后兵的习俗,两人都要介绍一番自己的师门名姓才开场。 孟雪川身着白色道袍,抱拳行礼后,“锵”的一声,抽出了芒种,金色的长剑在日光下简直要闪瞎人的眼睛。 他的剑如同他的人一样锋利,白衣少年脚尖轻点地面,头上的马尾辫轻轻甩了一下,便挟着剑气向那弟子刺去。 台上的道君瞧见他的剑,又是一阵唏嘘。一位道君惊讶道:“掌门小弟子手里的剑可是芒种?” 另一位道君道:“剑身窄长,浑身金色,又有形似谷物的纹路,不是芒种还能是哪一个?” 那位道君道:“得上古名剑青睐,此子定然不凡。” 又有道君笑道:“照清照兄此言,那掌门门下的弟子岂不是个个都不凡?” “此话怎讲?难不成掌门的三弟子也有名剑认主?”他们早早就知道映山道君仿照古例,每个弟子入门前都会让弟子去剑窟寻剑。 可剑窟里的上古名剑多心高气傲,很少会让弟子们认其为主,若认了旁的普通灵剑又亏,还不如找炼器师专门定制一把品质上乘的灵剑。 这回是映山道君亲自答话了,他颇为自得道:“我三弟子崔辛夷得的灵剑可是惊蛰。” 几位道君听见这话,又不免震惊一番,灵剑们脾气古怪,其中惊蛰的脾气最是古怪,修真史记载的芒种、谷雨这些灵剑都换过好几任主人了,可惊蛰千百年来却死守剑窟。 都说上古灵剑是最有灵气的,能让惊蛰信服的主人,定然绝非池中之物。 这时候,几位道君便翘首期盼着,认真往擂台上看着了,他们都等着好好看看,名剑惊蛰的主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崔辛夷却对这些一无所知,她站在边上,观摩着孟雪川与那弟子的比试。下一个上场的是筑基后期的方南书,二师姐上过台后才轮到她。 她从来只知道自己的惊蛰是剑窟里的来的,是有些特别,却不知它这会儿竟然会引起那么多道君和各个世家的关注。 孟雪川虽打下去了常毓道君的小弟子,却被另一个金丹初期的师兄给打了下去。 他也没什么不服气的,反正他的修为本就不如这人。 可打下他的人修为已经比方南书高了,这还怎么让方南书上?方南书却提起了自己的寒露剑,绕过了他们道:“让我来吧。” 崔辛夷和孟雪川不解看向傅其凇,傅其凇却笑了一声:“可别小看你们师姐。” 那弟子并不是常毓道君门下的弟子,见了上来的是宗门里有名的美人方南书,还惊讶了一下。 宗门里早已有方南书转修厨道的传言,可分明前几日的大比上,这位明艳大美人师姐还拿着她的寒露剑,一剑掀翻了一个同样修为的对手。 不过可惜后来是输给了一个金丹期的修士。 不过今日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真的重拾剑道了,她一个筑基期的弟子,都绝不是他这个金丹期弟子的对手。 方南书只抱拳向这弟子行了个礼,笑吟吟道:“映山道君二弟子方南书,请赐教。” 这弟子只冲着方南书点了点头,便立即执剑向她刺了过去。守擂战最好是速战速决,免得到时候浪费灵力,他的对手可不只是方南书一个。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65节 那女子站在原地了好一会儿没有动,只似静静地在打量他的剑招,终于待他到了近处的时候,她一个闪身,竟消失在了原地。 那弟子惊骇了一下,停下身子,四处看了看,竟然没能瞧见方南书的身影。这时候,忽觉背后一道剑风袭来,他一转身,正见方南书正执剑向他刺来。 他横剑在身前挡住女子的剑招,“铿”的一声两剑碰撞声后,女子猝不及防被剑气击退了好几步。 这弟子趁着方南书处在下风,又刺出一剑。 方南书正半蹲地上,一双凌厉的凤眸锁定了刺来的剑,待这弟子的身影靠近时,她虚晃一枪,身如鬼魅般绕到白衣弟子的一侧,抓住了他的手腕一甩,将弟子狠狠甩了出去。 那弟子在半空中被甩得飞了一会儿,才勉强控制住身形,落到地上时急急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他刚落到地上时,方南书已经抓着银白的寒露剑追了上去。 寒露剑正如其名,实则与惊蛰都是脾气古怪的上古名剑,寒露刺出时,周遭的风都似乎裹挟着凉意,极其凛冽。 那金丹期的弟子慌忙躲避,一时间竟处在了下风。 在底下看着的孟雪川早已经是目瞪口呆。 他只知道他的二师姐一向温柔安静,与世无争,却没想到拿起剑的二师姐竟然这般厉害。 整个人神采飞扬,仿佛变了一个人。 或者说,这大概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崔辛夷虽已经看过了二师姐的几场比试,但也没想到对上这个金丹期的弟子,师姐完全不同前几日那样。 若非她能明确地看出来方南书的修为,恐怕她要以为这场跨境界的比试,她师姐才是修为碾压那弟子的那一个。 台上的常毓道君好奇道:“南书似乎是变了许多。” 映山道君瞥了他师妹一眼,忽然道:“师妹不带弟子前来拜会,她能不好吗?” 常毓道君不明白他的意思,又问:“什么?” 素来好脾气的映山道君竟然轻哼了一声,没搭理她。 常毓道君无奈看向她师兄,怎么这人年纪越大,跟猫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性子就跟猫越像了。 这时,张阑清道:“师姐不必介怀,兴许是看弟子变化这般大,师兄一时间太过感慨。” 常毓道君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那白衣弟子终究还是没在擂台上撑太久,很快就被方南书打了下去。 底下爱慕方南书的那些男弟子们一时间起哄了起来,这时候竟然有人高喊:“南书师姐,千秋万代!” 人群沸腾,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表面上受无情剑道压抑,实则谁又能完全对异性没有一点儿憧憬和向往。他们性格单纯,多是暗地里悄悄奉方南书为女神的。 其中有人还喊道:“南书师姐,我永远都是你的追随者!等我有一天为你弃无情剑道!” 傅其凇和孟雪川都被吓了一跳,傅其凇正待整治现场秩序,却突然听到师父传音道:“不用忙着整治,且让南书听听,除了侯镜箔那竖子,宗门里有多少人喜欢她。” 傅其凇为难了一下,看着八方来宾,此举虽是对二师妹好,可着实的不利于宗门名声啊。 正这般想着,又听到映山道君补充道:“……也不是不整治,这群弟子真是的……一天天的不好好修自己的无情剑道,光惦记着长得貌美的师姐了,师长都是怎么管的啊……” 傅其凇:“……好的。” 作者有话说: 看到大家在催揭晓辛夷的身份了,也知道大家比较心急,一直在按照大纲写的,需要些铺垫,也快了。 第79章 九渊剑宗 擂台上的方南书听着这一声声的呼喊都有些手足无措, 她从这群起哄的人群里瞥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这一年来,她出门的实在不多,过去因为常常给旁人做灵食送灵食, 一方面确实是无事可做了, 另一方面则是她天生都不太会拒绝旁人。 可自从师弟师妹来了主峰,她无聊的日子少了很多, 自己不会拒绝旁人找她做灵食,师弟师妹却会帮她拒绝。 她还记得过去很多年,偶尔几次,她在宗门里遇上几个弟子, 这些弟子都会主动找她搭话, 喊她一声“方师姐”。 有人会很认真地夸她做的灵食好吃,有胆小的弟子每每同她打招呼,都会很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 脸上通红一片。也有人似她三师妹那样,会问她是不是像传言的那样再也不修剑道了, 为什么不修剑道了。 其实一直以来, 多的是人来关心她。 崔寒樱瞧着台上那貌美女子光芒万丈的模样, 一时间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好像一直以来她孜孜以求的东西, 忽然被另最不可能的人极容易地得去了。 她想起了什么, 目光微微一转, 身边的白衣男子正暗暗盯着台上的女子, 一张清隽的脸上似乎瞧不出是什么神色。 崔寒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慌, 忙叫了一声“大师兄”。 侯镜箔转过来温和地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师妹?” 崔寒樱只轻声说了一声“没事”, 便没再多说什么, 将目光转到了台上的方南书身上。 很快,在映山道君的示意下,傅其凇立即严肃制止了起哄的弟子们,并训斥他们不一心修炼,竟然拿师姐开玩笑,实在是不像话。 训斥完了,傅其凇又传音问映山道君可还行,映山道君看到底下的弟子们果然收敛了起来,才满意点了点头,夸赞傅其凇道:“你办事,还是最让为师放心。” 崔辛夷和孟雪川本来见方南书与金丹期的弟子作战,能将他打到处于下风已经够厉害的了,没想到二师姐竟然能越级击败对手。 这简直是突破了崔辛夷和孟雪川的认知。 见着两个师弟师妹震惊的神情,傅其凇摸了摸下巴,不由自得道:“忘了跟你们说,你们二师姐不仅是做饭很好吃的厨修,当初还是能越级打败师兄,一剑掀飞我的天才。” 他看了看崔辛夷和孟雪川,摇头叹了口气,不由酸溜溜道:“如今见着你们两个,总是叫我回忆起当年跟南书一前一后入门时的场景,师父总是更看重女弟子些。” “这个金丹期的弟子明显剑法不怎样,刚结了金丹没多久,不敌你师姐也正常。等下一个金丹期的弟子上场了,你师姐就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到常毓道君门下的赵潜渊竟然上场了。 同是常毓道君门下的弟子,赵潜渊早早便结了金丹,明显比之前的那个弟子得到的关注多了许多。 与他比试的又是能跨境界赢了金丹期修士的方南书,众人一时间还有些犹豫不决,到底是方南书能守住擂台,还是赵潜渊能攻下擂台。 可等二人真正开始过招,赵潜渊金丹期的修为终于凸显了作用,他稳稳压了方南书一头。 他修的是君子剑,可却比君子剑的剑气霸道了许多,一直逼着方南书不断往后撤。 等过了好一会儿,赵潜渊才意识到,这场比试似乎僵持得有些久了,面前的女修一直不停地躲闪,迟迟击不中她让他越来越心焦。 不过是一个筑基期的修为,为何就像是一个滑不溜丢的泥鳅一样。 赵潜渊心思一动,知道不能这样同她消耗自己的灵力下去了,他不再压制自己,立即拿出十分的修为。方南书躲过这一剑,却不想他竟然刺出了另外一剑。 她一时间没躲过去,竟然被这一剑直直刺中肩胛。一般弟子论道,若是此番躲不过去,直接执剑指着落败的弟子即可,哪有真刀真枪地要伤对手的。 众人只见方南书被赵潜渊刺中肩胛,肩头的白衣瞬间被殷红的血色浸透,而后被剑气所伤,直直往后飞去。 在她即将要落到地上的时候,侯镜箔正打算飞出去接住方南书的时候,眼见着崔辛夷飞了出去,稳稳接住了那道往外飞的白色身影,他才停住了脚步。 崔辛夷接住师姐后,便立即引灵入脉,查探了一番她的伤势,发现不过是被金丹修士的剑气伤得有些厉害,肩胛处被刺的一个窟窿才严重些。 方南书面色有几分苍白,虚弱笑了笑,对崔辛夷道她没事。 崔辛夷皱了眉头,赶紧将灵药捂在她的伤口处,给她喂了丹药。 底下的孟雪川见此,都快要蹦起来了,他质问道:“赵潜渊,你这是什么意思?同门论道,切磋即止,你明知道自己是金丹期的修士,为何对上一个筑基期的修士下手如此不知轻重?” 赵潜渊见自己确实是误伤了方南书,一时间也不由得有些心虚,但想起什么,他又理直气壮了起来:“修士论道,受伤是多正常的事,前些日子,崔辛夷伤了我师妹,我师妹不是也未曾说些什么吗?” “一码归一码。”孟雪川皱着眉头,“你难不成是要借着论道公报私仇,” 他嗤笑一声:“赵潜渊,你可真是个十足的小人。” 赵潜渊听此,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他道:“实力不怎么样,倒是挺会颠倒黑白的,有本事,你就来同我战一场!”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钟云立即训斥停住了赵潜渊,傅其凇也揪住了孟雪川。 傅其凇向在场之中的人道歉后,众人也没多说什么,有人笑着打圆场说是这冲突不起来才怪,都是少年血气正旺盛的时候,顾念些同门情谊也是应该的。 孟雪川很是不服气继续让赵潜渊还在擂台上,傅其凇却云淡风轻道:“你急什么,若是真判赵潜渊一个误伤同门之罪,也不过是轻罚,且看着你三师姐如何教训他吧。” 这时候,崔辛夷却突然朝赵潜渊道:“你说,论道之中,同门切磋,受伤在所难免?” 赵潜渊看她一眼,对上她那双黑黢黢的眼睛,不知道为何,一时间竟有些发慌。不过方才才说出的话,他又不是没有认下来的勇气,于是便点了点头,道:“这本就是事实。” 崔辛夷将缓过来的方南书送下了台,托付给大师兄和孟雪川照顾,便又脚尖一点,飞到了擂台上。 白衣少女径直拔出剑,剑尖指着赵潜渊,朝赵潜渊道:“映山道君门下三弟子崔辛夷,请战。” 她声音朗朗,响彻整个演武场。 两个颇受众人关注的金丹初期弟子对决,一时间立即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注意。 甩下这句话,崔辛夷就立即将惊蛰刺了过去,剑尖锋利,挟着一缕寒芒。 对面少女的剑很快,赵潜渊一时间来不及格挡,慌忙躲避,可纵使他提前反应过来了,也还是被剑气割断了一缕发丝。 躲过这一剑后,崔辛夷又已经换了个方向,又刺出了一剑。 一时间,他竟然无力还击,只躲着这速度如闪电的剑。 且他隐隐察觉出,这少女的剑风并不似普通的论道,他竟然从中感觉出了一丝……杀气。 众人只见,白衣少女执着一把银剑,那银剑细长,隐隐流露着水光,剑身上却盘旋着丝丝缕缕的闪电,隔了很远,依旧能听到闪电的噼啪作响。 台上有道君道:“难怪。” 有人问:“怎么,她的剑招为何如此迅速?简直是有违一般金丹初期弟子的剑式。” 那道君又解释道:“她手里的剑是惊蛰,惊蛰一向以速度见长,过去一千年未曾现于人前,竟然令许多人都忘了这剑的威力。” “还有方才方南书的寒露剑,也是速度见长,虽比不上惊蛰,却能令它的主人越级赢过对手。不过与剑磨合又是一份看缘分和辛苦功夫的,两位弟子必定下了不少功夫,我宗门逍遥剑道也是后继有人了。” 过了好一会儿,赵潜渊慢慢意识到,再这样躲下去,他是不会再有反击的机会了。 当崔辛夷的剑再刺过来时,他停了下来,令众人惊叹的是,他竟然站在原地,直直接了崔辛夷那一剑。 可惜他挡的位置不对,只挡去了崔辛夷的剑一半的攻击,她的剑的剑气散出去,往他身去,竟然将他的衣襟划破了。 修士对于自身的体貌都是万分在意的,赵潜渊宁愿是受伤也不想被划破衣服,更何况是当着那么多的道君和各个世家的面。 他心中气恼,使出的剑也越是凌冽。 可对他的剑招,每一式崔辛夷似乎都能轻轻松松化解。她没给他留下太多反击的机会,又立即使出快剑。 赵潜渊只觉得眼前剑光交错,竟然分不清孰真孰假,他一个愣神,不知往何处躲去,只能不断后退。 可擂台就那么大,往后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66节 剑气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朝他袭来,赵潜渊只觉得身上一凉,低头一看,原本得体整洁的宗门道袍已经成了褴褛的破布条挂在身上。 他气恼望向眼前一脸淡然的白衣少女,只见她朝他露出了一丝笑来,又挥出一剑。 这剑的剑气仿佛使出了十成十的力道,她有心使坏,赵潜渊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令他顿时往后飞去,重重倒在了地上。 一时间四肢百骸都是火辣辣的痛,一股血腥之气涌上喉头,他顿时吐出了一口血来。 第80章 九渊剑宗 赵潜渊半支着身子, 眯着眼睛抬头向上看去。 曜日格外灼人眼,这时候有微风吹过,慢慢吹动眼前这白衣少女的衣袂。她逆着光站着, 看不清面容, 但这样居高临下的目光和直直指着他的剑尖,却让赵潜渊产生了屈辱。 她衣衫洁净, 不然纤尘,而现如今的他却狼狈十足。 耳边隐隐传来台上的道君和底下的弟子们夸赞崔辛夷的声音。 “还是掌门有眼光,我看这崔辛夷和孟雪川都不错。崔辛夷才入门一年多,竟然就有了这般本事, 还把常毓的四弟子给打倒了。” “真是可惜了, 我看台上那女娃若是跟我修了无情剑道,那就是我的得意弟子了。” …… “崔师妹可真厉害,往日在宗门里从未注意过她, 没想到她竟然那么强。” “我瞧着上次小比她就有潜力,你看小比的时候哪个弟子赢过她了。这样看起来, 赵师兄似乎也不怎么厉害, 他修为都到金丹那么久了, 竟然还不如一个才结丹的。” “快别说了, 赵师兄输了定然不好受。” …… “赵师兄, 多有得罪, 是辛夷的不是。但师兄也说了, 同门论道, 也难免磕磕碰碰,赵师兄定然不会介意的吧?” 这道轻柔的少女声音将赵潜渊的视线拉回到崔辛夷的身上。 她刚说完这句话, 赵潜渊耳边却又传来她的传音。 与她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的这话的语调轻柔不同, 她传音的身影是没有一点儿感情的冷静。 “崔师妹邀我论道的目的暂且不提, 她技艺不精,我误将她一剑掀飞了出去,令她受了些皮外伤,也已经给她赔了不是。赵师兄却揪着此事不放,还对我言语威胁,辛夷也只全当成了赵师兄护妹心切,狗吠声大了些,没有理会。” “赵师兄今日与我师姐论道,明知我师姐才不过筑基后期的修为,你结丹多时,竟然不知分寸,一心急于求胜,导致我师姐受伤,还不肯道歉。” “今日此举,我不过是以牙还牙,还望师兄往后嘴巴放干净些,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说罢,她收了剑。 崔寒樱慌忙跑上擂台,扶起了赵潜渊,她问道:“师兄如何?伤得可重?” 她低头一看,赵潜渊一张脸上一时间竟然神色莫辨,他在崔寒樱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这一次,再没有人说崔辛夷下手过重,反倒是众人都在隐隐帮着她遮掩。凭什么?就凭她的师父是九渊的掌门,她的师兄是主办了大比的负责人吗? 还是说,她是北洲洲主的私生女,反倒可以步步青云,反倒可以欺负他的师妹,连带着这时候也有机会把他踩在脚下吗? 若是旁人都知道了她不过是一个为人不齿的私生女,她还能有如今这风光模样? 他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他看着崔辛夷,突然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你以为自己是快意恩仇,帮自己的师姐报了仇?” “北洲洲主崔韬一向人品贵重,他有寒樱这样温柔善良、心怀大义的女儿,怎么还会有你这样一个品性不端、狡猾霸道的私生女?” “今日当着诸位的面,我便要揭穿你,入宗免试资格是给洲主的儿女,可你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屡次抢了洲主原配所出的亲女的东西,诸位道君、家主,诸位眼下都可以评评理,到底是崔辛夷配不配这入宗资格?” 赵潜渊特意用灵力加大了声音,一时间,他的声音在整个演武场清晰地响起,传进了几乎每个人的耳朵里。 赵潜渊说完这番话,一时间只觉得心胸舒畅,仿佛积累了许久的郁气终于吐了出来。他抬起头,满以为会看到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听到阵阵谴责崔辛夷的声音。 映入眼帘的确实是众人震惊的神情,不过几位道君和一些世家家主或使者的目光却是落在他的身上的。 底下的弟子里确实有怀疑崔辛夷身份,说她不配的。 这一切似乎都是在按照他所预想的进行,可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他心中隐约升腾起一股怪怪的感觉。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崔寒樱,却见她的脸上竟然一片煞白,彻底失去了血色。 还不待他问小师妹到底是有哪里不适,一道雄浑的声音却打断他了。 “私生女?你说本座有私生女,私生女是何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色宽袖长袍的男人负手从天而降,面容英俊,模样瞧上去像是刚过而立之年。 这男人只淡淡地用一双凤眸看了擂台上的赵潜渊一眼,便向映山道君拱手行了个礼,道:“北洲洲主崔韬,有事拖延晚来了许久,向掌门赔不是。” 映山道君起身也拱手道:“洲主不必多礼,往日您连抽空前来的功夫都没有,眼下能赏光前来,都是我等的福气。” 崔韬道:“这一年多的日子,蒙掌门照顾我家辛夷。” 映山道君此时已经坐了回去,靠在椅子上,摆摆手,道:“洲主客气了,辛夷素来乖巧懂事,也给我这个不中用的师父脸上添了不少光,该是我谢过洲主培养了那么好的女儿。” 两人寒暄了一阵,崔韬才看向了底下的赵潜渊,他声音淡漠,语气中却含了一丝威亚。 “你方才说谁是本座私生女?” 崔韬步步逼近赵潜渊的时候,他背上都生了一层冷汗。 赵潜渊从未见过北洲洲主崔韬,方才听这男人主动应下他的答话,他才猜出来他的身份。眼下他自然以为是他大庭广众之下揭穿了崔辛夷的身份,才惹得眼前这男人不悦了。 毕竟崔辛夷是他最心爱的女儿,赵潜渊也早早见识过自家父亲宠爱私生女的模样。 可事实摆在眼前了,赵潜渊也早已说出口了,崔韬是一洲之主又如何,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那么多别的洲主、世家家主和道君的面,他总不能再颠倒黑白。 想到这里,赵潜渊原本面对位高权重又实力强悍之人的畏惧也退去了,他理直气壮道:“崔洲主,我说的私生女正是崔辛夷。” “谁同你说我女儿辛夷是私生女的?” 崔韬淡淡问道,又将目光挪到了站在赵潜渊身边、脸色煞白的白衣女子身上。 崔寒樱接到崔韬的目光,不自觉想起了之前赵潜渊说崔辛夷是私生女时,她下意识答出的一声是。 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心脏砰砰砰跳了起来。 赵潜渊听见崔韬这声问话,不自觉呆愣了一下,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想起了在他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崔辛夷是私生女,并非是堂堂正正入宗门时,为何许多人的目光那般诡异。 为何现下崔韬又反问他谁同他说的崔辛夷是私生女? 赵潜渊看向对面的少女,那少女神色淡淡,仿佛这会儿发生的事情皆与她无关。 原来她根本不是什么私生女。 她手里拿着是象征北洲世子身份的玉牌,是北洲洲主崔韬最宠爱的女儿。 崔韬目光从崔寒樱身上移开,再度落到赵潜渊身上,他道:“辛夷归来许久,本想开个正经的认亲宴昭告五洲,却不想因为一些琐事一拖再拖。辛夷修炼忙碌,本座本想等这次大比后便将辛夷接回家,再办认亲宴,却不想只拖了一年多,便有人将本座亲女诬陷成了私生女。” 他这话一出来,之前听了小道消息,以为崔寒樱是北洲洲主亲女的弟子顿时哗然。 他们本以为崔寒樱出身高贵,又是门内有名的天才,可称得上是天之骄子,令不少人倾羡仰慕。 眼下她并非洲主亲女的事实一旦曝出,众人瞧她的目光顿时变了味。 既然崔辛夷才是北洲洲主的亲女,那崔寒樱又是何人?门内传出她是北洲洲主亲女的身份总不能是空穴来风。 也有不少出身世家的弟子曾亲眼见过崔寒樱跟着崔夫人赴各种宴会,逢人介绍也只说是家里的小女儿。 崔家小女儿出生便流落在外,崔寒樱也是几年前找回来的,难不成她是冒名顶替领了崔辛夷的洲主亲女的身份?眼下崔辛夷回来了,她这个冒牌货却还顶替着这样的身份。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被揭穿,她脸上的神色确实不太对劲。 旁人家的亲女流落在外许多年,她倒好,正大光明冒领了旁人的身份,过了好几年的尊贵日子,若说她完全无辜,这会儿已经陷入阴谋论的众人也绝不赞同。 崔寒樱听着崔韬当中承认崔辛夷的身份,又见着台下弟子各种有意无意的窥探,一时间如同被放在火上般煎熬。 她五指用力,攥紧了衣襟,努力装得若无其事,可面上却怎么都自然不起来。 当初的她,也未曾知道崔辛夷尚还在人世。她乃堂堂上界帝姬,又哪里能看得上一个下界洲主女儿这样的身份。 她亲自下界,不过也是为了天下大义,想的也是救未来的下界众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们并不知情便罢了,眼下还用这样的眼神瞧她,这些年来,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越想越委屈,崔寒樱往台上的师父看去,这会儿的常毓道君却拧着细眉,一副沉思的表情,往日看似慈爱的师父这会儿却好似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目光。 她求救的目光向台下的钟云和侯镜箔等同门师兄师姐投去,盼望着就算他们不为她说句话,能把她带下去也好。 眼下她正扶着为她出头的四师兄,处在众矢之的,哪怕动一步,都有许多人瞧着。可若是同门师兄弟把她带下去,那就不像是因为心虚而临阵脱逃了。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九渊剑宗 她给侯镜箔传音, 道:“大师兄,可否……先带寒樱下去?” 那白衣男子只淡淡瞥了她一眼,竟然叹了一口气, 道:“四师弟本也是为了你出气, 平日里处处护着你,眼下他受了伤, 又遭受北洲洲主的诘问,你怎好留他一个人在上面?” 他这话说完,崔寒樱立即愣住了,她抿了抿唇, 又向钟云传音。 大师兄一向不偏袒她, 可二师兄就不一样了,二师兄跟四师兄素来待她最好。 她又吞吞吐吐向钟云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说是大庭广众之下, 面对的又是这些德高望重、身份尊贵之人,她心生胆怯, 想要下去。 钟云迟疑了一番, 竟然也如同侯镜箔那般拒绝他了。 崔寒樱不想引人注目, 可钟云是守礼的君子, 也不想引人注目, 长辈们都在谈话, 他若是随意走动, 难免不妥。 崔寒樱头一回差点被自己这个榆木脑袋的二师兄给气到火冒三丈。 崔韬还在接着说:“今日趁此机会, 诸位道君和各个世家的家主都在此处,本座便先将我家辛夷介绍给诸位认识一番。” 说罢, 他看向了崔辛夷, 朝她摆了摆手:“辛夷, 快过来。” 傅其凇、方南书和孟雪川等人都是早早就知道崔辛夷的身份的,因此对于此事还不算太过震惊。他们只惊讶的是,赵潜渊竟然公然造谣崔辛夷是北洲洲主的私生女。 还竟然在守擂战这样的场合说出来。 他们几人都看向崔辛夷。白衣少女从始至终都目光淡淡,她紧了紧手中的剑柄,抬起头朝崔韬看去,恰巧与崔韬的目光对上。 崔韬与时下流行的美男子长相并不相同,他肤色并没有那么白皙,更没有那么仙气,整个人五官深刻,是很端正的俊朗。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67节 崔辛夷前世见过他许多回,那时候从来都没怀疑过自己会是她的女儿,因为两个人长得实在是不太像。 她更像她那个当初美貌名扬五洲的崔夫人,精致漂亮得像是易碎的精美瓷器。 可现如今她对上崔韬的那双眼睛,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是有几分像他的。 崔辛夷从那双与她同样黝黑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动作顿了一下,犹豫了一瞬,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朝崔韬走去,把手放进了崔韬朝她伸出的手中,被他拉着站在了他的身边。 崔辛夷刚一露面,便有人惊讶道:“方才擂台离得远,我便瞧着这小女娃有些面善。现在近距离一瞧,便发现倒是与令夫人长得极像。” 崔韬哈哈笑起来,脸上都是自得,他道:“长得不像我才好,像她母亲,模样漂亮。” 说罢,他又向崔辛夷一一介绍这些世家的家主,崔辛夷一个个的行罢礼,暗暗记下他们各自的身份。 隔了不远,张阑清一手端起了玉杯,另一只手轻轻撑着下巴,面具下的黝黑凤眸注视着那满脸含笑的少女身上。 明明流落在外许多年,她现今的礼仪却像是拿尺子量过一般的规矩,引得众人都夸奖她有世家女的风范。 可她那表情,明明是方才都有些微微的抗拒之意。 多年未曾归家,还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亲人,亲人还对自己这般看重,她为何萌生抗拒之意? 张阑清细细想着,一时间竟然还忍不住皱起了眉。 忽然,耳边传来师兄有些凉凉的声音。 “师弟,在看什么?” 他缓过神,面具下的眉头却锁得更紧了,玉手转了一下已经空掉的杯子,把杯子扣在了桌案上,只淡淡道:“没什么。” 看清发生了什么,常毓道君是满脸歉意,向映山道君道歉道:“师兄,都是我平素管教不严,才令这孽徒犯下这样的事来,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公然污蔑师妹!师兄且等着,我定然会让这孽徒给师兄和辛夷一个交代。” 她说着,秀丽的眉毛拧在一起,微微激动时动作大了些,耳边的玉坠都在跟着她的动作晃荡。 映山道君轻叹了口气,他的师妹素来严于利己,管下颇严,又很好面子,发生这样的事她才是最自责的一个。 但此事小辛夷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他道:“师妹不必如此自责,弟子犯下的过错又怨不到我们这些做师父的人身上。” 说罢,他又道:“不过那赵潜渊是如何得知辛夷是什么私生女的,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教唆,师妹等回去可得好生询问一番。不光是宗门对他有一番处罚,我这个当师父的,也必然要为我自己的徒弟讨回公道。” “还望师妹届时不要插手便是。” 常毓道君自然是点头答应。 崔韬带着崔辛夷与人一一相认并没有持续太久,九渊还在办着守擂战,他自知失礼,但一想起有人竟然将他视之如珠似宝的小女儿当成是私生女侮辱,他心中的怒火就怎么都止不住。 他暗自后悔当初为何听辛夷的,没有在她启程前往九渊前为她办一场认亲宴。 若那时候便将五洲各个大人物都请来,将辛夷风风光光介绍给旁人认识,不然怎么会让辛夷受这般气! 今日当众认亲,他知道场合不对,可其实也是为了给辛夷撑腰。 这番事了后,他拍拍崔辛夷的肩膀,让她继续去参与守擂战,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女儿的背影,他又转身向映山道君赔礼。 “崔某自知今日之事做得不妥当,耽误了贵宗的盛事,但小女是九渊的人,那弟子也是九渊的弟子。崔某知礼数规矩,贵宗的事崔某不便插手,但恳求掌门给小女一个交代。” 一洲之主都这般请求了,映山道君也本就不打算轻饶赵潜渊,只说“洲主言重”,站起身回了崔韬一礼。 此刻的赵潜渊知道自己应该是闯了大祸,已经满脸冷汗,跪在了地上。 映山道君站起来后,并没有坐回去,而是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跪着的赵潜渊和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崔寒樱身上。 映山道君问傅其凇:“污蔑同门,败坏宗门名声,该当何罪?” 傅其凇行礼低头道:“回禀师尊,污蔑同门,罚一百灵鞭,败坏宗门名声,罚去外门扫山一年。” 赵潜渊听见这样的处罚,顿时大惊失色。 一百灵鞭还好,大不了就是在床上躺上一个月,可若是去外门同那些洒扫弟子一样扫山门一年,那他在宗门中往后可就真的要沦为笑柄了。 他抬起头,想要向师父求救,但常毓道君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他这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 赵潜渊终于慢慢意识到,今日已经没有人能救他了,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犯下了怎样的大错,脸上也浮现了灰败之色。 他看向崔寒樱,崔寒樱只是哭,他身子慢慢瘫下去,慢慢伏倒在地,心头一片苍凉。 映山道君听了这责罚,便道:“既然如此,那就按例处罚,来人,将他拖下去。” 立即便有了几个管事弟子上来,当着众人的面将赵潜渊压了下去。 赵潜渊被押下去后,映山道君道:“当着那么多弟子的面,本座也想多说两句。诸位都知道本座生性惫懒,不喜理会俗务,幸得诸位不嫌弃,让我当上了掌门之位。” 往日总是笑吟吟,一副好脾气模样的映山道君这时候脸上没了笑容,化神期修为的威压慢慢散出去,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丝压力,背上沁出一层冷汗,心中也有些战栗。 映山道君再是平日里不显山露水,那也是修真界最顶级修为的大能。 虽从未见过他出剑,但有传闻说,他是五洲的第一剑修。 “可本座不喜理会旁的事,却最是看不得旁人欺负本座的弟子。” 白衣道君的目光隔着许多人群,与擂台上站着的白衣少女对上。 “祖师爷曾为我算过一卦,说是我命中注定有四个徒弟,本座门下的任何一个弟子都是本座的得意门生。崔辛夷是我门下三弟子,她入道三月筑基,一年多就结了金丹,若论天赋,确实是万一挑一。” “本座不希望再听到旁人污蔑我的弟子,说她不配我弟子之位。” 说罢,他整个人往回走,又坐在主座上,整个人像是一只慵懒的白猫,令人丝毫看不出来他方才那散出威压的恐怖模样。 化神期修为的威压被收回后,在场的弟子和世家之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九渊剑宗 赵潜渊被拖到了刑罚堂罚灵鞭的时候, 他趴在行刑的台凳上受刑,管事弟子一鞭鞭地往他背上挥舞,他的臀部和脊背都是一阵火辣辣的痛。 起初他还能扛得住, 细想方才发生的一系列的事。 明明是小师妹告诉他的崔辛夷是私生女的, 为何现今却变成了崔辛夷是真小姐,小师妹反倒变成了个冒牌货?难不成是小师妹一直在骗他? 后来, 身上的疼痛加重,他的脑子越来越不清明。 忽然,耳边的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停止了,周遭的弟子们仿佛叫了一声“侯师兄”, 随后是他们纷纷退去的脚步声响起。 侯师兄?是大师兄来了?鞭刑结束了? 他吃力地想要转动脑袋, 往后看看来人,可眼睛的余光只能瞥见一角雪白的衣料。 已经失去血色的嘴唇翕动间,正要喊出“大师兄”三个字, 到了嘴边的字眼却化成了一声痛呼尖叫。 “啪”的鞭声又在他耳边炸开。 这一鞭子比前面他已经记不清数量的鞭子更要重,打得他仿佛要三魂七魄离体。他已经叫得那样惨烈了, 那人的动作却没有停。 快要被昏阙过去的前一刻, 赵潜渊想, 这人一定不是他的大师兄。 大师兄平日里最是爱护他们这些师弟师妹, 怎么可能会对他们下这样重的手。 一身白衣, 面容清隽的男子停了甩鞭的动作, 目光落在了溅上几滴殷红鲜血的衣摆, 微微皱了皱眉。 他施了一个清尘诀, 又看向浑身狼狈、已经完全昏死过去的赵潜渊。 侯镜箔随手将鞭子扔到了一边,轻声道:“真是蠢货, 什么样的阿猫阿狗也敢对我的阿姐动手。” 他这话的声音压得极低, 语气与他现如今这副光风霁月的师门大师兄模样全不相同。若是让平素极其熟悉他的赵潜渊和钟云见了, 也定然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他们大师兄说出的话。 - 崔仙客在原地静静站着,看着自己的父亲为崔辛夷撑腰,心里一时间有种复杂难言的感情。 他来到九渊剑宗好几年了,父亲也未曾参加过一次守擂战。他以为父亲是诸事繁忙,可如今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父亲繁忙许是真的,但繁忙的他却宁肯迟来给众人赔罪,也要为了崔辛夷来一次。 从来都记不住自己生辰的父亲却能将崔辛夷生辰记得清清楚楚,还提醒他给崔辛夷准备生辰礼。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定内心的不平。 崔仙客走到了崔寒樱的跟前,看女子一张巴掌大的脸上还都是惊惶,见了他就委屈地唤了一声“兄长”。 崔仙客却没有接她的话,他心绪杂乱,只浅浅笑了笑,说要带她去见父亲。 崔寒樱注意到崔仙客的冷漠,心头微微难过。 这会儿她纵然是不愿去见本就对她不善的崔韬,可也知不该拒绝,只好跟着崔仙客一起去了。 他们走到北洲洲主席位上向崔韬行礼的时候,崔韬正坐着品茶,一副正等着他们的模样。 “不错,这段时日修为长进不少。” 他这话不知道在说谁,两人都一齐答谢。 崔韬又问了崔仙客一些旁的事,交代了他几句崔夫人的话,便将他打发走了,只留下崔寒樱一人。 “知道本座将你留下是什么意思吗?” 崔韬品了一口茶,淡淡道。 崔寒樱自然心知肚明他是什么意思,可她这时候只能装作是不知道,摇了摇头道:“父亲,寒樱不知。” 崔韬放下茶杯,冷哼了一声,道:“本座比你多活了几百岁,别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能在我眼前蒙混过关。若不是夫人舍不得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 崔寒樱听见他的话,手指紧了紧衣袖,道:“寒樱不明白父亲的话。” 崔韬:“你不必在本座面前装模作样,本座也不吃这一套。你自己做的事,你自然比本座要清楚,往后还望你好自为之,不然再令辛夷受委屈,本座定然不会轻绕于你。” 崔韬的声音不小,旁边几个世家家主或使者的目光都集中到这里,令崔寒樱心中羞窘至极。 她做了什么?明明是赵潜渊在大庭广众下污蔑崔辛夷是私生女,她更没有乱说什么去引导赵潜渊做这些。现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崔韬却将责任全部都推到她的身上。 凭什么?就凭她现在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吗?枉她往日还将崔韬视作亲生父亲,将崔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现如今看出她并非崔家血脉了,先是往日将她捧作掌上明珠般的崔韬对她弃如敝履,现在,连崔仙客都似对她有些不耐了。 方才崔仙客不但没有安慰她,后来更是丝毫不考虑她的处境,任由她单独与崔韬在一处。 她这时候才看清,原来,相处时日再久,也终究胜不过血脉相连。 崔韬令崔寒樱退下后,又将目光集中到了擂台上的崔辛夷的身影上。 少女已经执剑与对面的白衣弟子斗了几个回合了,照崔韬看来,崔辛夷剑招灵活熟练,一招一式皆有缘法,一看就知道是付出了不少功夫的。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68节 来九渊剑宗的这一年,她着实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本以为小女儿来这里也不过是来外门凑凑热闹,没想到竟还真不怕吃苦,学了些真本事。 崔韬正这般思量着,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崔世叔”。 他抬头一看,正见着苏宴站在他面前。 白衣公子衣白胜雪,腰间只戴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灵玉佩,模样清俊,举止有礼。 “阿宴快快免礼,许久未见,阿宴修为愈发精进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苏宴便将话题扯到了崔辛夷的身上,他道:“苏宴前些日子有幸见过辛夷妹妹一次,辛夷妹妹聪颖非凡,真是令苏宴一见如故。” 听苏宴这样说,崔韬一下子便听出了他话中何意,他微微思索一会儿,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苏宴,笑道:“那小女与阿宴还真算得上有缘。” 不管辛夷喜不喜欢苏宴,这苏宴也算得上是人中龙凤、数得上号的青年才俊,他总是要为他的女儿筹谋一番的。 - 守擂战已经到了后半场。 见崔辛夷又打下去了几个常毓道君师门的弟子,台下的众人都惊叹不已。这次映山道君师门的弟子还剩下一个崔辛夷和未上场的傅其凇,可眼下常毓道君那里,却只剩下一个侯镜箔了。 果然,下一个上场的便是最受众人瞩目的侯镜箔了。 侯镜箔上擂台时,衣带被风轻轻带起,模样清隽,声音清润。 “常毓道君大弟子侯镜箔,请师妹赐教。” 崔辛夷对着未来的魔子,眼前这俊朗和善的男子,依旧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成为未来祸害五洲的大魔头。 不过他祸害五洲与否,都与她无关,崔辛夷只当是不知道五洲的未来,将侯镜箔当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师兄。 侯镜箔又道:“崔师妹,你眼下不过是金丹初期的修为,我早想找个机会与妹妹好生比试一番,值此机会,镜箔便将修为压止与你相同的金丹初期。” 崔辛夷点了点头,只淡淡道:“侯师兄,拔剑吧。” 两人的剑一旦开始了交锋,身形在这一刻成了两道残影,令坐在下面的弟子们应接不暇,有人悄悄问道:“诶,有人能看出来现在是崔师妹占了上风,还是侯师兄占了上风吗?” 有弟子接道:“这还用看?肯定是侯师兄占上风,毕竟侯师兄可是元婴前期的修为。” 有人惊呼:“侯师兄竟然突破到了元婴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高位上的道君也对这一场比试格外纳罕:“那崔辛夷都已经连战了好几场,如今灵力定然消耗得不少,她与比她高了一个大境界的对手比试,有意思……有意思。” 另一个道君道:“不愧是私下里有宗门之光称号的弟子,这侯镜箔也不错,对上相差这般悬殊的对手,他竟然还将修为压制到了金丹初期。” “不过……”这道君说到一半,竟然惊讶地“咦”了一声,失笑,“眼下处在下风的竟是这位侯镜箔。” 侯镜箔与崔辛夷过了几招,便一边用手里的剑抵挡崔辛夷的剑招,一边同她道:“师妹的剑法果然不错,师兄总算是遇上了一个有意思的对手。” 他横剑挡住她斜劈过来的一剑,又多看了一眼她的惊蛰,悠哉道:“师妹的剑可是从剑窟中寻的?真是一把好剑,瞧上去倒是比师兄的灵剑还好上几分。” 现在看上去是崔辛夷一直对他输出,侯镜箔一直在抵挡,实则崔辛夷知道,现在的他根本没有用出十分与她对招。 反倒是拉着她扯这些有的没的。 她道:“师兄谬赞,我观师兄的剑也不简单。” 崔辛夷跟有上古名剑的孟雪川、张阑清比试过,也跟崔寒樱、赵潜渊等人论过道,自然能看出来剑的不同。 侯镜箔的剑绝非是普通灵剑,就算是从剑窟中出来的,那也是剑窟中的上古名剑。 侯镜箔闻言笑了一声,只道:“当初师门的规矩里是可以不去剑窟中寻剑的,当时师兄刚入门派,太过窘迫,一时半会,竟然连找炼器师打一把灵剑的灵石都没有,又不肯向师父开口,这才机缘巧合下得了这把灵剑。” 他的声调里颇有对当时初入门的怀念。 崔辛夷识海里的剑灵听见这话,宛若听见了什么秘辛,惊讶感叹:“难怪后来他黑化成那个样子,果然每个反派都有一个不幸的童年。” 崔辛夷:“……闭嘴。” 未来魔子将来如何实在同她没有什么干系,他突然对她说这些悲惨的过去干什么,难不成是听她回一句“好可怜啊,你过去好惨”? 崔辛夷没有搭理他,侯镜箔从始至终都没有将修为恢复到元婴初期,他一直让着崔辛夷,看上去似是在跟崔辛夷认认真真地比试,但有时候却能泄露出几分漫不经心,让崔辛夷有些被逗弄的错觉。 终于等到了最后,崔辛夷主动认输。 侯镜箔虽然让了她,但又好像没有完全让,若是她一心僵持下去,得到的结果也不过是她灵力耗尽,灵脉受损。 崔辛夷有自知之明,知道该及时止损。 面前这一身白衣清隽的男子抱拳向崔辛夷行了个礼,道:“崔师妹,承让了。” 崔辛夷只淡淡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礼,便向台下走去,耳边却突然传来侯镜箔的传音。 “崔师妹,眼下你我二人不足为对手,但我等你成长起来的那一天,届时再好好打一场。” 她脚步微微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往前走,只当是没有听见侯镜箔的话。 见着崔辛夷果然被打下了擂台,已经有不少弟子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了,他们道:“我就知道,这次必定还是常毓道君的师门夺魁。” 有弟子道:“真是没意思,年年都是常毓道君的师门赢。” 他身边的弟子拱了拱他的手肘,道:“这守擂战说的是以师门为单位,看上去是拼谁家师门的弟子多,但谁不知道,到头来,还不是宗门里那些顶尖天才的比试吗?” “要我看,若是门派里再不出一个比侯师兄更厉害的弟子,那常毓道君师门恐怕就要包揽守擂战的魁首几十年了。” 又是先前那个弟子,他打断那弟子的话:“诶,不对啊,映山道君师门不是还有傅师兄未曾上台吗?” 那弟子说话的声音小了些,他道:“你提傅师兄做什么?当初傅师兄也厉害,毕竟是掌门首徒,可你看,眼下哪个掌门首徒混成了他那个模样……” “他整天忙于宗门事务,一点剑宗大师兄的模样都没有,就他那修为,往后不知道多少弟子都能超过。” 一旁的孟雪川听着,只觉得一腔怒火从胸口烧开,他正想与他们理论一番,却被崔辛夷给拦住了。 崔辛夷这会儿心情正不好,她暗暗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走到那几个弟子跟前,笑盈盈道:“我与几位打个赌可好?” 那几位弟子对视一眼,认出是映山道君三弟子崔辛夷,想起方才说的他们宗门的坏话,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心虚。 有一个弟子站出来,问道:“崔师妹赌些什么?” 崔辛夷微微挑了挑眉头,道:“我听方才几位说这场守擂战,必定是常毓道君师门的赢,我们就赌这场守擂战赢是会是谁,若是我们师门输了,辛夷就给几位一人五千上品灵石。” 那几位弟子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心动,就算是世家子,五千上品灵石也是一笔不少的钱,更何况他们几人当中还有些并不宽裕的。 可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崔辛夷这样说,更像是在故意诱骗他们。 孟雪川一听崔辛夷这熟悉的话术,一下子就听出了她恐怕是又想要讹骗旁人,他方才才恼过这几个弟子,也跟着煽风点火:“若是我们师门输了,我也给几位每人一千上品灵石。” 那几位弟子像是更心动了,有弟子道:“若是常毓道君师门输了,该当如何?” 崔辛夷道:“我们都出了六千上品灵石了,不过我们也不为难几位,各位师兄若输了,每人给我们一百上品灵石即可。” 几位弟子一听,果然眼睛更亮,但貌似却还有些迟疑。 这时候,一位弟子跑过来,撞过他们的肩膀,跑到崔辛夷和孟雪川的跟前,大喊道:“我赌,我赌!” 孟雪川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林见画。 这林见画不是同崔辛夷是老相识吗?怎么他也来凑热闹? 林见画一来惊叹道:“天底下竟然还有此等买卖,真是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瞧瞧,侯师兄不是稳赢吗?都这样赌了,还犹豫什么?” “崔师妹,孟师弟,我师兄等会儿过来,可否也算上他一个?” 崔辛夷点了点头,道:“辛夷不是小气之人,自然可以。” 那几位弟子一听有人先他们一步跟崔辛夷赌了,果然纷纷也答应了这个赌约。 孟雪川却满头雾水,传音道:“崔辛夷,这……不会你根本没有把握我们师门就一定会赢吧?为何林见画也来占便宜?” 崔辛夷瞥了他一眼,幽幽道:“实话说,师弟,这些都是我的同伙,我其实是来坑你的。” 孟雪川:“……还以为我是傻子。” 崔辛夷没再多解释,只道:“你且等着便是,我都听见师父押了咱们师门赢了,这还能有假?” 孟雪川沉默了一下,点头道:“有道理。” “那林见画不会是你事先安排好的吧?” 崔辛夷与相处了许久的林见画对视一眼,慢慢道:“默契。” 可惜她这句默契才没说一半,就被来者给打断了。 “崔辛夷,你先跟我过来。” 崔辛夷抬头,来人一身白衣,正是张阑清。 明明是隔着一层面具,崔辛夷却觉察出眼下张阑清的表情必定不好。守擂战最后一场刚开始,他竟然擅自离席。 她不过是与旁人打个赌,难不成他也要管着?崔辛夷不想过去,只道:“小师叔,辛夷还想留在原地看比试,能等一会儿吗?” 面具下的白衣道君却冷冷吐出两个字:“不可。” 顶着孟雪川几人的目光,崔辛夷不好与张阑清僵持,只好点了点头,先跟着他离开了。 等到了僻静处,崔辛夷还当是他要问她方才那事,她直接道:“小师叔将弟子带到这里,是要弟子将方才那事向小师叔解释一遍吗?” “弟子不是故意坑害他们几人,您瞧着,我可没有给他们打上欠条。那几个弟子又不是出身名门世家,弟子想坑也坑不出来几个子儿,何必找他们……” 姑娘微微激动起来,声音脆生生的,这样连连解释,声音宛若黄鹂般清脆。 白衣道君却直接打断她的话:“我知道。” 崔辛夷愣了一下,撞上了张阑清面具下那双黝黑的凤眸,她慢慢移开视线,不解道:“那小师叔带我来这里是何意?” 张阑清的声音有几分低沉:“你的金丹有损,你不知道吗?” 崔辛夷黛眉皱了皱,小声道:“弟子知道,只是……” “只是你不想错过守擂战,你是一个医修,比谁都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形,金丹有损一时并没有什么大碍。” 张阑清一字一句替她回答了她所有想说出口的话。 崔辛夷又呆了呆,他什么时候对自己竟然这般了解了? 张阑清瞧见她这副模样,便放轻了语气,道:“你知道为何有的修士结丹后会出现金丹有损的情况?” “每个逍遥剑道剑心不稳的人到了筑基或金丹后就会出现这一遭,你结出的金丹有损,就是遇到了困境。若是难悟得剑意,便会长久困在金丹期,短则几月几年,久可达多年乃至一生。” 崔辛夷喃喃道:“这就是逍遥剑道的困境?” 张阑清:“对,你说为何你们师门多年在门派的名声都不显,甚至还有人说要走下坡路。你可知道你师父为何愿意押自己的师门会赢?” 崔辛夷这时候才隐隐猜出了原因。 “是我师兄突破了困境,领悟了剑意,他是不是突破到元婴了?”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69节 崔辛夷一直知道自己的大师兄当初是被困在了金丹中期的修为,师兄的修为本就比她高,又向来低调,她没留心仔细看,自然发觉不了师兄修为的提高。 白衣道君下巴微抬,冲崔辛夷道:“你自己去看。” 这时候,离擂台近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她往那里望去,只见擂台上陡然出现一道白光,直上云霄。 白光里的傅其凇手执一柄长剑,与侯镜箔的剑相撞,两道白色的身影正悬浮在空中僵持着。 周遭的弟子都被他们的剑风吹得踉跄着往后退。 只有元婴期的修士使出全力作战,才能对修为低的弟子们有这般大的冲击力。 崔辛夷瞧着那两道身影,眼睛微微发亮。原来逍遥剑道的弟子一旦悟了剑意,修为就能几日之内突破好几阶。 可是大师兄等来这一天却花了许多年。 耳边又传来张阑清的声音:“傅其凇因为家破人亡,仇人占了他家的洲主之位,一心想要复仇才导致修炼走火入魔。崔辛夷,你呢?” “你到底是因为何事,才使得金丹竟然比傅其凇当年破损得还要严重?”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九渊剑宗 崔辛夷沉默了会儿, 没有说话。 看她那副模样,张阑清也没有再问下去,两人并肩站在一起, 等着守擂战结束。 守擂战最终以惊爆众人眼球的傅其凇的胜利结束了。 崔辛夷见到大师兄赢了比试, 正打算迎上去找师姐他们,便见着崔韬正负手向他们走来。 崔韬早早便注意到了崔辛夷在傅其凇与侯镜箔的比试刚开始, 她就跟着这位九渊剑宗的小师叔到了此处,明明别处那般热闹,又有辛夷的同门师姐师弟,她却暗自与这张阑清待在一起。 按理说, 守擂战是九渊宗门盛事, 张阑清作为宗门小师叔,更应当全程陪伴他们这些宾客。眼下他却私自离席,真是好生不懂礼数。 往日他不曾见过张阑清, 还曾仰慕过这位九渊剑宗的曛迟道君、名扬五洲的传奇天才。 崔辛夷见父亲来了,连忙向崔韬行礼, 问了一句:“父亲怎么来了?” 崔韬的目光一时间没有停留在她的身上, 反而静静打量了一番她身边的张阑清。 张阑清见崔辛夷向崔韬行礼, 下意识也跟着行礼, 道:“久仰崔洲主大名, 今日一见, 果然神采非凡。” 可行完这礼起身, 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对。按照辈分, 他与崔韬乃是平辈,怎能与崔辛夷一同向他行晚辈之礼。 他半弓的身子顿了一下, 又若无其事直起身。刚抬头, 就对上了崔韬有些不善和莫名的眼神。 崔韬回了个平辈礼, 静静道:“曛迟道君这一礼在下可受不起。道君虽是少年英才,但按辈分也是我家辛夷的长辈,承蒙道君这段时日对辛夷的照顾,晚辈之礼在下实在承受不起。” 崔辛夷与崔韬相处的时日不长,但也早就摸清了她父亲的为人,崔韬为人温文尔雅,名声在外一向不错,何曾初见便对人这般阴阳怪气。 张阑清倒没听出来什么,他只当崔韬讲礼,对他方才行错礼不满,便从善如流地又拱手向他行了个同辈礼。 得知崔韬来找崔辛夷定然是有事相商,张阑清便先行离开了。 崔辛夷问:“父亲找辛夷是有什么事?” 崔韬目光落在少女那张与崔夫人极其相像的脸上,崔夫人温柔软弱,脸上总是依赖的神情。崔辛夷却不是,她虽温柔,却是个极有主意的。 崔韬:“北洲再过一月便有兽潮,届时为父希望你们几人都能赶回北洲,协助处理兽潮之事。” 北洲兽潮的事崔辛夷一直都是知道的。妖族聚集地鬼门森处在中洲和北洲的交接处,北洲与鬼门森交接处的妖族封印没有中洲那般强,每年四月封印最弱的时候,都会有妖族突破封印,带领兽族大队践踏北洲土地,祸及北洲修为低弱的散修们。 前世崔辛夷在北洲时,也经历过一次兽潮,知道其中的利害。 北洲每年都要向离得最近的中洲借兵,据北洲的民众说,崔韬每年那个时候都会常常奔波忙碌于兽潮之事,也因此最受北洲民众们爱戴。 崔辛夷前世就不止一次疑惑,崔仙客当初那个北洲世子的名声那般大,怎么她从未听说过崔仙客对北洲最大的隐患兽潮做过什么事来。 崔辛夷点头:“父亲,辛夷知道兽潮带给修士们的危害,到时一定准时前往,协助父亲处理兽潮。” - 傅其凇一剑停在了侯镜箔的喉咙处,险些停不住自己的手。他收回了谷雨剑,冷哼了一声,才感到在心中积压多年的郁气终于平了下来。 对面的白衣清隽男人输了这一剑,他久久不动,目光落在了傅其凇握着谷雨剑的手腕上。过了一会儿,却突然勾起了一抹笑来,对傅其凇道:“傅师兄剑法精进不少,实在令在下钦佩不已。” 傅其凇只淡淡瞟了他一眼,传音道:“你早该明白的,像你这样的败类,怎么可能为天道所容,你的修行迟早会出问题。” 他又淡淡嘲讽道:“别说是现在的你不及我,现在南书心中早已无你,待她突破桎梏,修为大涨,往后你连南书都比不上。” 侯镜箔只静静听着,忽而一笑:“镜箔从来都只愿南书更好,望她大道永成,我们二人各自安好。她从泥潭中走出来,我是高兴的。” 侯镜箔说这话时没有传音,他耳边那道熟悉的脚步声果然在听到他的话后停住了。 侯镜箔转身,方南书正静静站在不远处,这一回,她的脚步只是顿了一下,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傅其凇这里来了。 “大师兄,你果然已经悟了剑意,恭喜师兄,竟然一下子突破到了元婴初期。” 女子眉眼之间本有一种冷艳,可眼下笑靥如花,硬生生冲淡了这点冷意,整个人娇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傅其凇看了一眼侯镜箔,果然见他的目光若有似无落在方南书的脸上,他侧过身子,挡住了侯镜箔的目光,笑着对方南书道:“师妹原本就天赋不凡,待悟了剑意,将来定然比师兄要更胜一筹。” 方南书闻言笑容更大。 这时候,孟雪川一下子走到了傅其凇身边,左右细细打量了他一番,面上仍有些难以置信:“师兄竟然突破到了元婴,竟然瞒得那么紧。” 傅其凇得意扬眉,笑得露出两个虎牙:“本就是要让你大吃一惊的,为何要告诉你。要是让五洲的未来第一剑修听着了,不得日日夜夜修炼,与师兄斗个不眠不休。” “师兄才不像三师妹那样有精力,去跟你卷。”他说着,揽住了孟雪川的肩膀,将整个身子靠在了孟雪川的身上。 孟雪川一脸生无可恋,听到傅其凇口里的“五洲第一剑修”,只觉得脸上又烫起来,出口反驳傅其凇。 反倒是方南书听见了他们的话,问道:“对了,三师妹呢?” 孟雪川正想说崔辛夷方才是被小师叔给叫走了,就听见了崔辛夷的声音。 “师姐找我有什么事?” 傅其凇放开孟雪川,看了一眼姗姗来迟的崔辛夷,道:“师妹说找你有什么事?今天师兄给师门夺了守擂战的魁首,师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来迎接得胜归来的师兄,真是令师兄好生失望。” 崔辛夷闻言挑眉,道:“师兄也不看看,之前的对手都是谁帮你打下去的,有些人真是好大的脸面,全将功劳归到自己一个人身上了。” 听见这话,师门几人又笑开了。 侯镜箔收了剑,望着在人群中笑得开怀的方南书,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慢慢离他而去。 - 崔仙客自从见过崔韬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刚到了房间,他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黑衣斗篷人正坐在他的桌案旁,饮着他的茶。 “你怎么在这里?” 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黑衣斗篷人,崔仙客的心情愈发烦躁,“如今宗门内管得那么严,傅其凇大肆搜捕可疑之人的动作还没停,你为何要冒着风险这时候来找我?你是想害我吗?” 黑衣斗篷人闻言冷笑了一声:“害你?傻孩子,你瞧瞧,从小到大,是谁守在孤苦无依的你身边,帮你扫平在北洲府里的障碍,助你在北洲府上过得更好。” “更何况,若是我要害你,早就害了。我既然能进混进九渊,就一定不会让人发现,拖累于你。” 崔仙客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这黑衣斗篷人自他有记忆时便陪在他的身边,崔仙客小时候时还将他当成无所不能的仙人。可现在他长得了,早早便接触了修炼,就知道黑衣斗篷人这一身本领,身上却没有一点儿灵力波动,是有异常的。 天底下能吸取灵力修炼的,除了人族修士,便是妖族也可以。可是不吸收灵力修炼的,却只有魔族一种。 魔族早就在五千年前便销声匿迹了,崔仙客知道有异常,可也从未往那上面想过。 黑衣斗篷人又道:“你瞧见今天的崔韬来了?他过去可曾为你来过?” 崔仙客只是一言不发。 黑衣斗篷人接着道:“你看他是怎么对崔辛夷的,又是怎么对你的。眼下崔辛夷都已经是金丹初期的修为了,可你呢?你修炼不知道比她多了多少年,却被她这个半道出家的给超过了。” 崔仙客道:“修行之事,本就是逍遥剑道比无情剑道晋级得快,她若是到了困境,我必能超过她。” “后面再超过她?”黑衣斗篷人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以为等到了后面,你还有机会超过她吗?你当崔韬这次特意叫她和你一起回去处理兽潮是为何事?” “崔韬此人,最是虚伪,他自己靠着兽潮积累的不少好名声,眼下可不是个好机会,能带着未来世子与他一同积累名声去。” 崔仙客难以置信:“父亲带着我跟崔辛夷一起去处理兽潮,是在这次兽潮中从我们二人中选一个做世子?” 黑衣斗篷人道:“你倒是还不算傻到无可救药。” 崔仙客面色沉了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听黑衣斗篷人道:“若是现在选世子,你当你是那个心眼比谁都多的崔辛夷的对手?” “我劝你还是好生思量一番吧,到底是赶紧下手,还是一味心慈手软等着崔辛夷夺走你的世子之位。” 说罢,黑衣斗篷人便要转身离开。 崔仙客却突然叫住了他。 “你要去做什么?”他早看过黑衣斗篷人离开的方向,并非是每一次在宗门中找过他后,黑衣斗篷人就会立即离开宗门的。 他隐隐知道,除了他的事,黑衣斗篷人还在做自己的事情。 往日崔仙客可以不管,可眼下宗门中处处守卫森严,他还是担心黑衣斗篷人被发现后连累自己。 黑衣斗篷人只是冷笑了一声:“傻孩子,先管好你自己的事罢,我的事,你少管。” 说罢,黑衣斗篷人一个转身,消失在了崔仙客的洞府里。 - 整洁宽敞的洞府里,一身白衣的侯镜箔正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灵剑放在了他的腿边。 男子清隽的面容上沁出点点冷汗,秀气的长眉也微微皱着。 此刻的侯镜箔正在自己的内境中。 宗门中少有人知道,除了映山道君和张阑清,侯镜箔也是有内境的。 他从不告知旁人自己有内境,正是因为他的内境中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秋风萧瑟的朱门前,一脸脏污,衣衫褴褛的小少年正蜷缩在墙角里啃着一块硬得像石头的饼子,他费劲地咬下来,大口大口咀嚼着。 为了逃离追兵,他已经三日没有好好吃东西了,这块饼子还是他好不容易从别的乞丐那里抢过来的。 少年警觉着,一边吃,一边探听着周围的动静。 忽然,耳边传出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70节 他赶紧站起来,将吃了一半的饼子塞进了胸膛里,左右看了看,挑了一条路就拔腿往外跑。 这就是来追他的追兵。 他的脚步声引来了那队士兵的注意,“走走走,我听到了那小子的动静,就在这里!” 少年费力地往前跑,感觉到胸腔中的空气都要被挤空了,他没有鞋,光着脚底板踩在地上,脚上早已经被磨出了水泡,水泡破了又长,整个脚底板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疼到麻木。 可他不能停下来。 停下来就不会有命了。 在他跑得眼前昏沉一片的时候,瞧见朱色的墙上,竟然有一个大洞。他实在没力气再跑了,来不及多想,便钻进了那洞里。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不行了,让侯镜箔钻洞钻了一半。。 明天见! 第84章 九渊剑宗 跑到洞里后, 他眼尖瞧见墙内侧上立着一个木板,便抓起木板将洞口盖住了,听见墙外整齐的脚步声过去, 高喊着“那小子肯定是往那边去了”。 他背倚着木板, 重重地喘气。 “你是什么人?” 忽然,耳边传来清甜的一道女声, 他惊慌抬起头,却看见虽稚嫩但已经初显出倾城色的少女。看见小院子里陡然出现的这个人,少女像只兔子一样迟迟不敢往前,脸上的神情瞧上去比他还要害怕。 他心中陡然闪现的杀意因见着她那副兔子的模样而立即散去。 再跑下去, 他必定无处可去, 眼下他藏进了这些世家家中,若是再被旁人发现,为了活下去, 他也只有杀人灭口了。 可眼下他面对的是这样单纯不谙世事的世家小姐。 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他随便装装可怜, 这蠢小姐就收留了他。他的通缉令都传遍大街小巷了, 这少女竟然还一脸同情地对他说往后他尽管可以留在这里, 她会把他当成弟弟看待。 他面上甜甜地叫“阿姐”, 实则一点儿都没有放下心中的警惕。 后来观察许久他才发现, 这少女明面上是这方府的小姐, 其实过得连个仆人都不如, 一个人被变相禁锢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 难怪连传遍大街小巷的消息都不知道。 他哄着她,装乖巧骗她, 留在了这个安全的小院子里, 终于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他知道这少女读了很多所谓的圣贤书, 天真蠢笨又书呆子,他心里嗤之以鼻,面上却讨好地夸她善良,暗地里却能顶着一张乖巧白净的脸蛋残忍杀死日夜喵呜叫的野猫。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她面前隐藏真实性子的习惯和目的慢慢变了。他慢慢发现两个人彻底的不同,见的人多了,他才忽然明白不正常的一直都是他自己。 他害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害怕她知道他并不善良,只是个会虐杀野猫、毫无同情心的异类变态。 他知道外面的通缉令已经少了许多,都过了好几年,他的模样大变,稍作伪装便不会再被认出来,可他却迟迟不愿出来。 他习惯了听阿姐傍晚叫他一起吃饭,习惯了两人夏夜里在庭院乘凉看月亮,他也怕她不习惯,怕他走了旁人又来欺负她。 那天阿姐正趴在院中的石桌上乘凉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很大很大的雨,阿姐慌忙躲避,却因为地滑崴了脚。 两个人都没有灵力,他冲进大雨里把阿姐抱进了屋子,两个人身上都被雨水淋湿了。 每次进入内境,他看到的最多的幻境就是那一天。次数多得他都能想起那天的风雨扑在脸上的感觉,脚下地面的湿滑,和阿姐抱着他脖子叫他镜箔的声音。 这成了折磨他日日夜夜的心魔。 有内境,却说不得,他不知旁人的内境中会是什么样的东西,也不敢说出自己内境中的东西。 恐怕也没有人能想到,最是温文尔雅、克己复礼的宗门无情剑道大师兄,实则却是个困于情.欲、难以解脱的卑劣小人。 侯镜箔的修为早早在修至元婴的时候便停滞了。 他的剑法不断精进,可每每进入内境修炼心法,却总是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原来这就是无情剑道不得动情的原因,他修至元婴才发现,若是不能彻底忘了方南书,恐怕他的修为就再难精进一步。 除了这些,他还发现,自从上次去了一次禁地,他身体里那股奇怪的力量似乎在慢慢觉醒。自从他修了无情剑道,那股力量仿佛被他的灵力压住了,再不出现,可眼下,却又有些再起的意思。 侯镜箔冷汗涔涔从内境中出来,缓了会儿,平定了一下气息,思量半响,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些书简。 这些书简都是他上次从秘境里得来的,书简好似是几千年甚至是上万年前的东西,有些字还是古体,侯镜箔又去宗门藏经阁查了许多古籍才能读懂。 书简里的东西简直称得上是惊人。 上面说现在的五洲不过是偏僻的小地方。原来如今的天地分为上界和下界,上界的修士们生再灵力充沛、灵宝聚集之处,多是自小便天赋异禀,也有另一套修炼法门。 书中对上界的繁盛富有极致渲染,那里好像就是一个地上铺满上品灵石,水池里流的都是罕见的万年灵液,随处都是几万年份的灵草。 这是魔族最向往的地方,他们可以蛰伏千万年,等着他们命定的领导人魔子的出现,带领他们逃脱水深火热,打下下界,打上上界,享用无穷无尽的灵宝。 看到“魔子”两个字,侯镜箔心中莫名一跳,却又没当回事地继续读下去。 上界为帝君管辖,他常常通过一枚叫做窥天镜的东西窥探下界的进展,可上界的人却因为天道立下的规矩,而不能轻易下界。 而他现在所在的下界,竟然只是书中描述的一个穷乡僻壤。 ——当然,跟遍地珍宝的上界比起来,它确实只能算一个穷乡僻壤。连五大洲的顶级世家,五洲的顶级宗门们,在上界任何一个世家面前似乎都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读到这里的时候,侯镜箔心中不禁嗤笑,鄙视真是一个圈子,下界掌握了几乎全部资源的世家宗门看不起散修,可到头来,他们也被所谓的上界俯视着。 他并非是有多相信这来自那个被关在禁地里的魔族的书简,这书简所描述的上界,富饶美好到令人觉得不真实,到底是有几分魔族领袖给自己的部下画大饼的意味。 可奇怪的是,书简中所记载的历史,又隐隐与现在的五洲历史重合。 侯镜箔刚放下书简,便觉察出房间里有一道陌生的气息。 他的动作只是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放好书简,拿出自己的灵剑,手腕一扭,灵剑轻轻巧巧划出了一道凛冽的剑气,他冷冷道:“是谁,还不快出来?” 黑衣斗篷人似影子一般突然现身在房间里。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九渊剑宗 “想不到无情剑道的大师兄, 竟然也有入魔的时候。”黑衣斗篷人轻飘飘躲过了那道剑气,声音带着笑意。 侯镜箔拿着剑,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掸了掸身上的尘, 看向那浑身都裹在了漆黑斗篷下的神秘人。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我九渊?”他没回答黑衣斗篷人的话,转而淡定问向他。 这人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敌意, 侯镜箔就没有继续对他出招。 “我的身份?”那人桀桀笑了起来,“我是谁倒是不重要,侯师兄只要知道我是能帮助侯师兄实现心中伟愿的贵人便是了。” “心中伟愿?”侯镜箔轻笑了一声,“阁下对我了解得可真不浅, 那阁下可知道我有什么心中伟愿?” 黑衣斗篷人道:“我能帮阁下登高位, 成至尊,助阁下得到所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包括女人。” 他的语气颇为胸有成竹, 令侯镜箔都多看了一眼。 斗篷人还在接着说:“想必阁下已经知道了上界的繁荣,小小的一个上界算得上什么东西, 若是阁下能带领我们十万大军打下上界, 天下尽在阁下的手中。” 黑衣斗篷人得意洋洋, 历任魔子无一不是野心勃勃, 怎么可能对高位毫无向往之心。这样诱人的话, 正常人都顶不住, 更何况是魔子。 他满心等着瞧见这青年的因为野心而激动的脸庞, 却不想抬头一看, 侯镜箔正神色淡然在纸上写着什么。 注意到黑衣斗篷人抬头看,他停住了笔, 将纸笔收了起来, 道:“你说, 我记着呢。对了,你说的上界可是当真?十万大军在何处?你们……可是魔族?” 自从上次去过一次禁地,侯镜箔早就猜到了那被关押的人的身份。禁地的事情过了一年,竟然又有魔族的人找上门来,他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来找他,但也隐隐猜到是与他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有关。 黑衣斗篷人见这届魔子竟然如此上道,宛若面对崔仙客时自如坐在了侯镜箔的椅子上。这青年神色淡然,清雅俊俏,一副书生模样,看上去最是无害。 但黑衣斗篷人早早知道,魔子可从没那么简单的。 他道:“侯师兄果然是聪明,竟然那么快就猜到了我们的身份。” 书生模样的无害青年继续很上道地问道:“现在的魔族在五洲何处,我要如何才能与你们联系上?” 黑衣斗篷人道:“魔族都聚集在中洲魔窟里,待你……” 可还不待他说出下一句话,一道凛冽的剑气就陡然向他劈来了! “侯师兄!就是这里!我方才接到了侯师兄的举报灵信,说是有可疑之人误闯进了我们宗门。” 剑气随着人声而至。黑衣斗篷人急忙躲避,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神色冷漠的执剑白衣道君出现在了他面前。 有人破门而入,几个身着九渊弟子服的少年堵住了门口,一个谄媚的弟子站在为首的傅其凇旁边,指着黑衣斗篷人大声道:“侯师兄,此人青天白日一身黑衣,定然可疑。贼子,既已被俘,还不快现出原形!” 傅其凇抬手示意这弟子稍安勿躁,看向那先入门的道君道:“清衍道君已在此处,我等退一步协助道君即可。” 侯镜箔朝清衍道君行了个礼,正义凛然道:“道君,我与此人素不相识,此人贸然闯入我宗,竟然意图诱拐弟子行不利宗门之事。” 他说这话也没错,这黑衣人想要说服他带魔族打下五洲,可不是不利于九渊之事? 清衍道君点了点头,又执剑朝向黑衣斗篷人:“贼子,竟敢来纠缠我宗弟子,还不快束手就擒!” 见识了侯镜箔这一系列反常的操作,黑衣斗篷人已经傻了眼:“侯镜箔,你竟然叫了九渊的人来?” 侯镜箔却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私闯进来,我定然是要上禀宗门的。” 黑衣斗篷人怒气之下,扫了一圈,又看了一眼侯镜箔,道:“你且等着吧!” 说完,等不及清衍道君和傅其凇的反应,这黑衣斗篷人竟然一个旋身,消失在了原地。 几个人都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原地打量,可却寻不到一点儿这黑衣人离开的踪迹。意识到这一点儿,连清衍道君的神情都凝重了些。 清衍道君看向侯镜箔,问道:“那黑衣人,为何找你?同你说了些什么?” 几人都向侯镜箔看去,侯镜箔正要将黑衣人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向清衍道君复述一遍,可临了又想到自己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转而道:“弟子不知,那人只道是有可供弟子修为突飞猛进的神秘典籍,想要给弟子修炼。弟子看他行踪可疑,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灵力,故此产生了怀疑。” 方才几人都见了那黑衣斗篷人,知道他确实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灵力的,侯镜箔说这话也不见隐瞒。 听见他这样说,已经有不好的猜想浮现在了清衍道君和傅其凇的心头,傅其凇虽对侯镜箔的印象不好,但此事有关宗门安危,料他也不敢隐瞒。 倘若真是千年未曾出世的魔族,这魔族来找侯镜箔,想必是要诱拐他修魔族功法。 兹事体大,傅其凇跟清衍道君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清衍道君对侯镜箔道:“速速与你师父传灵信召她回来,将今日之事一字不差同她说一遍。若是这黑衣人再来找你,你定然要上禀宗门。” 侯镜箔面上乖顺应了是。 说罢,清衍道君与傅其凇等人便离开了原地。 白衣青年低着头,恭顺等着清衍道君离开,等这行人一走,他脸上的阴沉表情便再也遮不住了。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71节 什么玩意儿,回回来,回回都是画大饼,真当他是傻子,放着好好的仙门弟子不当,反而去当藏在阴沟里的东西。 不过想起黑衣人方才说的话,他心中又烫了烫。若真有书简中的上界那等美妙的地方,不管使了什么手段,他都定然在此处分一杯羹。 可这野心的火苗刚起来却又立即熄灭了,想起他在内境中遇到的心魔,他努力去想过去是怎样的生活,眼下又是怎样的日子,可却一直都无济于事。 他往日心绪难平之时最喜用此招,对权力和如今地位的迷醉往往能令他忘却那不起眼的难过。可最近却愈发不能了,尤其是在大比看到了方南书后。 这样下去,他心境必然会毁。 “大师兄。”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耳边陡然出现一道清甜的女声。 侯镜箔抬头,正看到了崔寒樱站在门口,一脸关切望着他。 “大师兄怎么了?” 青年此刻穿着一身白色道袍,浑身乌发一半被簪起,一半松散垂在了肩头,他肤色冷白,神色却带着几分阴郁,与素日大不相同。 这样半眯着眼睛抬眼看过来的时候,崔寒樱心跳突然慢了半拍。 可很快侯镜箔就收敛了神色,他看见崔寒樱似有些呆滞,心中忍不住掠过了一丝厌恶。 崔寒樱正抬脚欲进入房间,门却猛地“砰”的一声在她面前关上了。 她整个人被吓了一跳,隔着门却传来侯镜箔略带疲惫的声音。 “我今日有些累了,师妹若有事,便去找其他师弟师妹罢。” - 主峰演武场上,孟雪川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他头上布满了一层密密的汗,气喘如牛,一副已经耗尽了灵力和体力的模样。 崔辛夷的惊蛰剑正停在了他头顶。 少女利落收了剑,垂眸看了地上的孟雪川一眼,轻笑道:“师弟修炼还得再努力啊,结了金丹却连我这个同是金丹初期的师姐都打不过,师弟五洲第一剑修之名遥遥无期啊。” “可不是,照这样下去,师弟岂不是得把我们这些人都熬死了才行。” 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响,崔辛夷抬头一看,来的竟然是素日里忙得无法脱身的大师兄。 孟雪川也躺在地上,惊奇地转头看了一眼。 崔辛夷道:“大师兄怎么有空来看我们?宗门事务都处理完了?” 傅其凇扬眉道:“宗门事务?你莫不是在嘲笑你师兄我?师妹且等着看吧,往后忙成狗的该轮到谁了。你们这几日可瞧见师父了?” 他环臂而立,颇为得意。 不远处练剑的方南书也过来了,闻此,她自然接道:“师兄就不要卖关子了,师父早几日就将主峰上的小猫们交给我喂养了,他每天早出晚归的,一大半的时间都待在了宗门事务堂。” 崔辛夷嘶了一口气,很是惊奇:“师父竟然舍弃了一天睡十个时辰的习惯?” 孟雪川也惊得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了起来:“师父竟然将他的猫托付给了旁人?” 两人对视一眼,又满眼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方南书和傅其凇。 傅其凇得意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个躺椅,悠哉躺在了上面,他眯着眼睛,晒着太阳。他这副随时躺平的姿态,仿佛是在祭奠他过去几十年忙成了狗一样的人生。 三月的天,日光温暖,风轻轻吹动在枝头怒放的辛夷花。 傅其凇娓娓道来了他过去这些年这么忙碌的原因。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九渊剑宗 “我的傅姓是前南洲洲主的姓氏。”他这样的话一开篇, 崔辛夷和孟雪川看向他的目光立刻变得讶异。 傅其凇丝毫不意外于他们的震惊。 “师兄十五岁之前,可是南洲世子。”他轻轻笑了笑,头枕着手臂, 面上带着一丝对过去的缅怀。 “父亲是南洲洲主, 他有个与旁的洲主都不同的地方,他很信奉实力为尊, 能者居上,早早放出话来,说是南洲有人能赢过他,他的洲主之位便可拱手让人。我那时候天赋卓绝, 即将择师入道, 也像孟师弟那般年少轻狂,选了逍遥剑道,成了九渊剑宗的首徒, 又是一洲世子,当真是风头无两。” “我甚至想过, 往后若我修道归家, 正式领世子玉牌时, 也要像父亲那样, 办一场比武大会, 若有人赢我, 我也随时可以将世子之位拱手让人。” 说到这里, 他自嘲地笑了笑, 一双眼睛里倒映着天上的流云。 “我没想到,我并没有我想的那般洒脱。十五岁那年, 有人挑战家父, 将家父一剑击杀, 取代家父登上了洲主之位,而后这人立了他的长子为世子,亲手废除了那条‘能者居上’的条例,自此南洲易主。” “我父亲以礼待人,守君子之风,却忘了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实力为尊的世界。他不结盟,反倒给人留下了一个钻空子的理由。” 雕花靠椅上的白衣青年说起这事的时候,宛若在讲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之人的身世。 崔辛夷看着他,这时候才发现他此刻的神态模样竟然与师父很是相像。 青年的嗓音清润,将往事抽丝剥茧,一一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傅其凇的人生以十五岁为分水岭分成了两部分,十五岁后,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猝不及防便从云端掉落了下来。 他一开始,只想着自己要复仇,便发疯修炼,结果却将自己困在了金丹境。 遭遇困境的第二年父亲忌日,他在雨夜里跪在了师父门前三天三夜,恳求师父为他报仇。他是映山道君的第一个徒弟,自然是知道映山道君瞧上去懒散,实则最是护短。 可映山道君拒绝了他,把他拎起来,教训了他一顿。 师父说,过去的南洲洲主是他敬佩的人,可人种下的因,就该由这人来偿还。世间该换一种道的时候,总会有先驱者阵亡,去为后来人探索新法铺下道路。 那时候的他只是哭着说不明白,可他其实是明白的,师父的意思就是说他父亲立下那样的规矩还不完善,更不找人结盟,就是上赶着当大怨种的。 脑壳上还留着被映山道君的玉棍敲过的疼痛,尚且年少的他只是怨恨师父为什么不出手。 师父看着他,一脸无奈的神情。久而,他苦恼摇了摇头,口中嘟囔着“我也是第一次当人家师父啊,小孩子怎么那么难带”。 当天夜里,他死撑着不走,最后还是还没有收徒的常毓道君将他带回了他的洞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映山道君就已经坐在了他的房里。 这一次,映山道君面对他的面容就从容了许多。 傅其凇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候映山道君说的每一句话。 “徒弟啊,你看那人赢了你爹,不过是占了便宜,现如今这个世道,其实并非全是实力为尊的,你能看到的是世家互相结盟,掌控了权力和资源。若有权,你大可招揽一批比你强悍许多的强者臣服,为你驱使。” “区区一个世子之位算得了什么,你是掌门首徒,是我唯一的弟子,待我羽化,你便能继承整个九渊剑宗。天下第一剑宗在你手里,别说是一个洲主了,便是仙盟司的仙官来了,也要与你礼让三分。” 后来的故事,大家便都知道了。 傅其凇被映山道君画下了一个偌大的大饼所迷惑,从此过上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日子,埋头于如山的宗门事务堆里,燃烧了自己,养懒了师父。 讲到这里,崔辛夷等人表情皆有些微妙,连方南书也微微有些讶异,她也是第一次听大师兄讲了他过去的完整版本。 只有孟雪川很实诚地说出了他的疑惑:“师兄,当年的你竟然如此好骗,还一骗就被骗了那么多年?” 傅其凇眼睛一眯,朝他招了招手,孟雪川不明所以地俯身过来,头上便猛然一疼,挨了一个爆栗。 他捂着头震惊睁大眼睛瞪着傅其凇,刚想说什么却被傅其凇给打断了。 “你不会以为我真那么傻吧?”傅其凇的声音这会儿有着跟他之前不同的嚣张,“我之所以记师父说过的那段话记得那么清,正是因为我早早便用留音石记下了师父说的话。我这些年勤勤恳恳为宗门办事,本就是为自己谋名声的。若是师父羽化不肯将掌门之位传给我,到时候我就把那传音石复拓个几万份,流传于世,让师父羽化后名声也不好。” 他脸上带着孤注一掷、要不好大家一起不好的狠劲儿。 崔辛夷等人满面震惊地看着傅其凇,仿佛从今日开始对他有了全新的不同认识。 傅其凇咳嗽了一声,似乎发现自己是一时不慎在师弟师妹面前露了老底,他解释道:“那时候师父拒绝帮我报仇,我走投无路,想着靠谁都不靠谱,想法便有些偏激。” 方南书“啊”了一声,蹙眉道:“可是师父这些年不理宗门俗务,又不管教弟子,他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啊。” 虱子多了不怕痒,名声本来就不好,何必再害怕多一笔。 傅其凇顿时陷入了沉思。 ……好像还真是。 崔辛夷却宛若被大师兄的这一番话敲中了心上某个地方。 她大概明白了师父让陷入仇恨的傅其凇长久忙碌于旁的事情的用意,陷入仇恨时是什么样的状态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有时候忙碌也是一种转移注意力的办法。 傅其凇先前以为师父是想诓骗他替师父处理宗门杂物,后来才明白师父还是为了他悟剑意。 眼下大师兄一朝得悟剑意,就立即像个无情的渣男一样,将已经惯懒了的师父无情地打回了原本的境地。 傅其凇道:“我现在觉得,师父的道还是对的,做人就应当像是天上的云一样,无忧无虑,有风吹就动一下。不过还是最好没有风,能一天都不动。” 说罢,他闭上眼睛,道:“我决定往后就每天待在宗门上,往后就替师父在山上喂喂猫,养养花,平时也能指点一下师弟师妹们的修行,这样也算能报答他老人家一二。” 崔辛夷等人:“……” 崔辛夷问:“师兄,你往后就不下山了吗?” 傅其凇懒洋洋道:“下啊,怎么不下,还有人等着我呢。嘘,别说话了,你们去修炼吧,师兄想好好睡一觉。” 说罢,他的呼吸声立即均匀了起来,竟然是秒睡。 方南书离开后,孟雪川却将崔辛夷拉到了一边,颇为忧虑道:“崔辛夷,你说,我们是不是选错了道?” 崔辛夷不解:“怎么了?” 孟雪川看向树荫下睡着的白衣道君,脸上若有所思:“逍遥剑道修到最后,难不成都会想大师兄和师父那样,变得每日懒散嗜睡?” 若到最后修成了个睡神,那他还怎么执剑逍遥五洲,除魔卫道啊? 崔辛夷:“???” - 九渊剑宗有规矩,但凡弟子的修为到了金丹期,都要同宗门其他一样是金丹期修为的弟子一同,到仙盟司领了任务,一同下界除妖。 除妖大多用不了几天,此时是三月初,崔辛夷还能在四月前赶回北洲处理兽潮之事。 故此,崔辛夷今日是向张阑清辞别的。 她给张阑清拔下了最后一根灵针,便顺势同他提起了此事。说是她往后可能两三个月都不在宗门,若是张阑清有事,或是快到了再行针灸的时候,便只能提前发灵信,来北洲寻她了。 张阑清多次在崔辛夷面前袒露上身,早就没有之前那般不自在了。 闻此,他披上衣服的动作只顿了一下,便点了点头,问起崔辛夷的修炼来。 “我毕竟同你不是一个道统,你金丹破损,可曾问过你师父如何修补?” 面前的少女微微垂着头,从交错的领子里探出的一截修长的白颈微弯,她睫羽低垂,皙白纤长的手指细致不紊地整理着用过的灵针。 她点了点头,很快将东西收好,才抬眼望向坐在面对着她坐在蒲团上的少年。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72节 张阑清都是万分谨慎地注意着男女大防,每次行过灵针灸,他便立即披上衣服避嫌地站起来。可今日的他却非如此,而是面对着她坐在那里,两人的蒲团本就因针灸而放得很近,眼下他整个人也显得颇有些侵略性。 “我师兄是如何说的?”张阑清面具下的凤眸盯着崔辛夷问道。 崔辛夷回道:“师父说,修逍遥剑道本就容易有这样一茬,他让我放宽心,这些日子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便好,不必纠结于修炼之事。” 两人离得实在有些近,张阑清注视着面前姑娘一张一合的淡樱色的唇瓣。 她很白,放松的时候其实是不大爱笑的,因此便显得有如玉雕一般,精致淡漠又美丽,是很少见的惊奇绝色。 张阑清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顿时狼狈地转过了脸。他耳边却传来少女的话。 “小师叔,这些时日有劳您对我的教导,往后便不必劳烦小师叔了。大师兄不忙了,也能亲自教辛夷练剑。”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北洲 崔辛夷早早便不准备跟着张阑清练剑了, 剑道不同,有时候她问的一些问题张阑清并不能答出。他素来出门除妖,又极忙碌, 她也不想麻烦他。 因此趁着这次来给他针灸辞行, 便将这件事也一同给他说了。 她刚说完,便见到眼前白衣银面的少年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少年的薄唇微微抿了抿,声音沉静道:“这样也好,道不同,我素日也只能教你一些剑法。” 崔辛夷近日心情还算不错, 她起身躬身向蒲团上坐着的少年行了个礼, 道:“那辛夷就多谢小师叔这段时日的照顾,祝愿小师叔往后能得偿夙愿,除魔卫道, 得证无情大道。” 张阑清抬头,看见少女声若黄鹂, 面上带笑同他道谢。 他复又垂下眸, 长睫遮住了他的眼睛, 令人窥不见里面的情绪, 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有些冷淡。 “也望你往后能谨遵你师父的教诲, 早日悟得剑意。” - “仙君哥哥。” 靠窗的床边, 崔仙客陡然从梦中惊醒。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入目是床帐中的昏暗, 床幔有些厚,此刻应是日暮时分, 厚实的幔帐挡住了光线。他浑身冷汗涔涔, 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 粘腻在身上,很是难受。 崔仙客拉开幔帐,猛然被耀眼的夕阳刺了一下眼睛。 陡然从地狱回到人间,他像是重活了一次。 到底有多久未曾梦见过惨死在客栈的女孩了。梦里的女孩前一刻还一手牵着他的手,一手拿着糖葫芦,小声叫着他“仙君哥哥”。 下一刻,她就冲着他一笑,猛然将一把剑刺进了他的胸膛。还来不及问她为什么要刺他一剑,他低头一看,便见到小女孩的胸膛上也插着一把剑。 裹了亮晶晶糖衣的糖葫芦掉进了殷红的血泊中,入目皆是大片大片的血。 崔仙客从这样的梦中惊醒了不知多少次。 更多的时候,是那小女孩问他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要杀她哥哥,……为什么还不替她报仇。 小女孩刚死的那几日,他确实是备受煎熬,甚至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可后来时间长了,他终于能够渐渐淡忘。 昨日黑衣斗篷人来的那一次,催促他出手的时候,又令他开始噩梦连连。 崔仙客呆坐了一会儿,下了床,坐在了桌案边上写了封灵信发了出去。 孟雪川接到崔仙客发的灵信时还挺惊讶的,自从上次小比两人闹了矛盾,即使是崔仙客主动登门跟他道歉了,孟雪川却也从未在心里真正原谅他。 不都是默认的塑料兄弟了吗?怎么崔仙客还主动发灵信问他何时结的丹、准备什么时候做除妖任务的事? 不会是听说他已经结丹了,崔仙客嫉妒他吧? 两人同样都可能是未来洲主,有这点攀比心孟雪川倒是理解。他啧了一声,心道崔仙客还真是目光短浅,连崔辛夷都比不过,还有心思问他的修行。 本想嘲讽他一番,可此念头才到心头,他便想起了两人也算是一道长大的,他年幼时还整日跟在崔仙客身后叫他哥哥呢,如此这般,也未免太过冷漠无情。 犹豫一番,他提笔便是龙飞凤舞写了一大张,用灵力烘干后寄给了崔仙客。 崔仙客正坐在窗边,一直等到窗外的落日西沉,一轮明月升上枝头,才收到了孟雪川寄过来的灵信。 他展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信上满满当当的几十行字,皆是孟雪川自己要成为五洲第一剑修的豪情壮志,在信中,他还谆谆教导崔仙客不要太过关注旁人的修行。 他越看,脸色越黑,看到最后,才发现孟雪川对他问的何时去除妖的回复。 “听闻仙客兄问起雪川何时除妖,倘若有朝一日仙客兄结丹了,初次除妖,雪川必定与之同往。” 这些字比起之前的龙飞凤舞,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刻意不提自己除妖的事,好像是在保护一个屡遭挫败的少年的自尊心。 崔仙客:“……” 他早该想到的,不该为了显得只问孟雪川何时除妖显得突兀,多嘴问了一句他何时结丹的。 后来的崔仙客,因着不知道崔辛夷何时出门除妖,结结实实蹲守了好几日,才蹲到崔辛夷出门除妖的日子。 - 九渊剑宗上万弟子,可一个金丹期的弟子又是何其难求,近日突破到了金丹并不多。孟雪川与崔辛夷约在了同一日结丹。 可没想到,后面九渊剑宗仙盟司分司的弟子来传话,说是除了他们,另有一位刚到金丹期的师妹被分到了跟他们同往。 九渊剑宗弟子金丹期第一次除妖,要求弟子们要么组队,要么有经验的师长带领。若是近期有落单的弟子,仙盟司便会做主将其跟旁人安排到一起。 可真是巧,这个金丹期的师妹竟还是崔寒樱。 崔辛夷从未预料过会与崔寒樱一同除妖,但想到那话本里对崔寒樱金丹后除妖的事并没有什么记载,便没有放在心上。 崔辛夷想起上次大比,倒是有些烦闷。话本中的崔寒樱一直借着北洲洲主女儿的身份,高光无数,又在大比上大出风头,自此彻底在九渊剑宗扬名。 有了在宗门的这些风头,崔寒樱回到北洲也是广受众人敬仰喜爱。甚至北洲境内有人隐隐提议立崔寒樱为北洲世子。 可崔寒樱却拒绝了,声称不会同她的兄长崔仙客争东西,后来直到魔子现世,五洲动乱,崔韬才立了崔仙客为世子。 不管是原书里的五洲动乱,还是所谓苍生大义,都不过是那本主讲了魔子与天上的小仙姬虐恋情深的背景板。 只是,这一世,她的出现令崔寒樱整个人的身份发生了变化,早就影响到了原书的轨迹。 倒是孟雪川不大乐意,脸色一直很臭。 两人离开了九渊剑宗,又乘灵舟离开了仙岛,来到了久违的北洲境内。马车外是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此刻他们正坐在灵马车上,一路向目的地迷雾谷去。 崔寒樱虽与他们要一同除妖,但并没有结伴同行,只是约好了何时何处相聚。 崔辛夷瞥见孟雪川的神情,忍不住挑眉笑道:“怎么了?你不是一直都挺喜欢这位娃娃亲未婚妻的吗?” 听见“娃娃亲未婚妻”几个字,孟雪川脸色更黑了,他跟崔辛夷想看两厌时,便各自跟家里人寄了灵信,早早便将这个长辈口头上的婚约解了。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再想起他之前对崔寒樱萌生的好感,他比对当初崔辛夷产生的好感还要羞耻。 他抱臂哼了一声道:“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我可是……” 他还没有往下说,崔辛夷就自如接上了他的话:“师弟可是注定要成为五洲第一剑修的人,怎么可能被红颜所迷惑。” 孟雪川:“……” 他想起了什么,又看向崔辛夷,疑惑道:“她抢了你的洲主之女之位,你怎么一点儿都不介意的样子?宗门里隐隐流出的她是北洲府小姐的消息,我就不信,她自己一点儿都不知道,还从不澄清。” 说这话时,少年皱着鼻子,面上有些厌恶。 崔辛夷却纳罕道:“就算她自己本来说自己是北洲府小姐也不假,我父母早就认下了她,也未曾将她赶出府。” 孟雪川微微睁大眼睛,道:“她占了你身份三年,害你差点回不了家,你父母竟然轻飘飘就放过她了?若是我母亲,别管她是不是故意冒领身份,害我回不了家,认不了亲,赶出府不说,也定会先让她受些皮肉之苦。” 面前的少女听着他的话,睫羽微动,只道:“骨肉之情说到底,若没有长久陪伴,与寻常陌路人也没什么不同。” 人心都是偏着长的,她早早看到了书中预测的未来,也经历过前世,早就对所谓亲情并不抱什么希望。 崔韬一心爱护她,实在是很大的惊喜了。 不过她从未自怨自艾,能重活一世,她只想把自己该得的都拿到,登上高位,拥有无人可敌的实力。 孟雪川还待再说些什么,崔辛夷却打断了这个话题,反而问道:“你近日修炼得如何了?” 孟雪川听到崔辛夷问它这个,脸上却不似往日的兴致勃勃,立即被转移注意力,他反倒皱眉道:“你怎么也问这个?” 崔辛夷讶异:“什么叫我也问这个?” 孟雪川便将那日崔仙客给他传灵信,问他什么时候去除妖的消息同崔辛夷说了一遍。 末了,还痛心疾首说崔仙客竟然变了那么多,他却不计前嫌,又看在了崔辛夷的份上,给崔仙客上了一课。 崔辛夷听见他这话,又想起这次崔寒樱那么巧合地跟他们一同除妖,不禁陷入了沉思。 她不愿意像孟雪川浪费太多灵力御寒,身上披着厚实的雪白狐裘,此刻伸手猛地拉开了马车边上特质的小窗,风雪立即灌了进来。 寒风如刀般割着人的脸庞,孟雪川被冻得缩了一下身子,又增多了用来御寒的灵力。 他还是被冻得嘶了一下,暗道北洲怎么还是这样的鬼天气,见少女跪坐在窗边,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他正想叫崔辛夷一声,却听她突然道。 “我们已经到迷雾谷了。”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北洲 迷雾谷地处北洲边界, 旁边即是妖族的大本营鬼门森,妖兽动乱也是从此处起。 当初崔辛夷和孟雪川选定这个地方便是因为这里离中洲和北洲都很近,崔辛夷还能顺道在兽潮前查看一下鬼门森。 迷雾谷是四季分明的中洲和常年风雪的北洲一条很明显的分界线。 迷雾谷往南是树木苍郁的鬼门森, 往北就是一片风雪。迷雾谷是与当初崔辛夷捡到剑灵的证道岭一样神秘的地方, 两地都有着不少传说。 据说千年前妖族有一个大能在此地渡雷劫飞升,天道降下的十万天雷将此处劈成了一个山谷, 那渡劫后期的大妖却陨落在了此处。它的传承身躯皆埋葬在了迷雾谷,千年间吸引了不少后来人来此处探秘,可惜统统一无所获。 有人说是这大妖在死前不愿意便宜后来人,才将自己的秘宝全部销毁了, 也有人说是天道降下的天雷将秘宝劈毁了, 还有人说是这大妖的后来人将秘宝在大妖的安排下提前转移了。总之总说纷纭,真相却不得为人所知。 除了为人津津乐道的秘宝外,还有传说是这里因为天雷形成了一处秘境, 才能凭借一个山谷将如此相近的两地的气候分割开来。 崔辛夷与孟雪川皆披着雪白的狐裘,一前一后走在深可没膝的雪地里。 崔辛夷听了孟雪川讲了一会儿迷雾谷的传说, 不由纳罕道:“你知道的还挺多。”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73节 孟雪川颇为自得道“我先前未曾拜入宗门修行剑道时, 也是个行走天下的不羁侠士, 迷雾谷算什么, 我不光去过迷雾谷……” 崔辛夷:“还去过证道岭。” 孟雪川:“……” 又提证道岭的事。 孟雪川环着手臂, 抬头望天:“人都有年少轻狂不懂事的时候, 若是畏畏缩缩的, 为了一时的危险裹足不前, 怎么能见到最美丽的风光,修剑不也是一样吗?” 他们现在已经到了迷雾谷的山名石碑前, 崔辛夷没再提证道岭的事, 转而四处望了望, 问道:“不是说在迷雾谷石碑这里集合吗?崔寒樱人呢?” 孟雪川眼尖,看到了不远处向他们走来的两个人,指着那里道:“喏,那不正是?” 等走到了一起才发现,来的不只是崔寒樱一个人,崔仙客竟然也跟来了,问是什么原因,只说是担心崔寒樱一个人会遇上什么危险,一定要亲自来看着。 孟雪川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他凉飕飕道;“崔师妹比仙客兄都要厉害,仙客兄这还要跟来,也不看看自己的实力。” 枉他之前还好心劝导了崔仙客一番,他竟然还不死心,一定要跟着他们一起来除妖。崔寒樱这也要崔仙客跟着,也未免太过矫情。 孟雪川越想心里越是嫌弃,他看向一旁的少女,却见崔辛夷一副沉思的模样。 注意到孟雪川的目光,少女紧了紧身上的狐裘,目光湛然,如雪中寒光一般扫了他一眼,又看向了崔仙客,沉默不语。 不知道为什么,孟雪川明明各处与崔辛夷不对付,却总容易对崔辛夷产生一种信服,默默听崔辛夷的话。现在瞧崔辛夷没说话,他也闭上了嘴,一起看着崔仙客。 崔仙客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崔辛夷,突然道:“虽然两位妹妹的实力都比我强,可仙客毕竟是长兄,两位妹妹一同除妖,父亲早早叮嘱我照看两位妹妹一二。眼下我们即将动身回北洲,若是辛夷和寒樱在此次除妖中出了什么意外,兄长也不好向父亲交代。” 听着他这番解释,孟雪川皱紧了眉头,毫不客气地冷笑道:“你照看她们?等到了迷雾谷,轮到谁照看谁还说不准。” 孟雪川这时候忽然意识到,崔仙客似乎完全没有嫉妒他的意思,又想起先前他给崔仙客写的那封劝告信。知道了完全是自己自作多情,他只觉得一股羞愤之意涌上心头,语气不自觉便冲了些。 崔仙客一副丝毫不介意的模样,道:“我实力不如三位,但也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不会给三位拉后退。三位今天的除妖任务是四阶妖兽灵雪雕,我早早研读了灵雪雕的习性弱点,也有迷雾谷的地形图,能帮三位出谋划策。” 听他这副语气,像是早有准备。 一直没说话的崔寒樱这时候也帮着崔仙客说话:“哥哥确实是准备了很多,我们花了高价从异宝阁的闲鱼大师和摸鱼大师那里拍了专门克制飞禽的灵器和灵药。辛夷妹妹,兄长也是为了我们好,你何必要辜负兄长的一片心意。” 崔辛夷本来都没在意崔寒樱,眼下听见了熟悉的“闲鱼大师”和“摸鱼大师”,才看了她一眼,但面上并没有什么别的表情。 崔寒樱对这所谓的宗门金丹期便要出门除妖的惯例毫不感兴趣,侯镜箔在宗门,她的心思全在大师兄身上,本也不愿回北洲。 她苦心经营过自己的名声,因此在宗门里的名声也不小,但都是好的名声,洲主之女,无情道天才,又隐隐传出宗门第一美人的名声,令她一时也算得上风头无两。 名声大了,关注知道她的人便多,大比上那么多的人,赵潜渊说出崔辛夷是洲主私生女,却被崔韬当众打脸。 现在,大家都知道崔辛夷才是北洲洲主唯一的掌上明珠,众人一时没往真假千金的戏码上想,反倒把她当成了北洲洲主的私生女。 崔寒樱又气又恼,她在上界也是帝后所出的嫡仙姬,平素虽不表现出来,也最是瞧不起自己的那些庶出姊妹们。眼下自己被当成了一个下界洲主的私生女,这简直是比庶出都不如,若是让上界那些姊妹们知道了,不知道要如何耻笑她。 崔寒樱越想心中越是羞恼。 可若是澄清她不是崔韬的私生女,若引得知情之人泄密,又必将牵扯出她占了崔辛夷身份三年的事来。到时候鸠占鹊巢的名声,岂不是更不好听。 她便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因此这些时日心中总是怏怏不乐。 碰巧崔仙客同她说,让她不如出门除妖散散心,也好在一直闷在宗门里。崔寒樱想起自己在宗门里的那些流言,又想起在北洲的风光日子,便被崔仙客劝服来到了这里。 崔寒樱早知道初次除妖不过是走个形式,他们准备充足,她就从没想过会有什么危险。 孟雪川听她这话,本来就满心不悦,此刻更不想答应,正想反驳,却被崔辛夷打断了。 “既然兄长非要随我们一起,那便一起吧。” 孟雪川不敢置信看向崔辛夷,初次领了仙盟司的除妖令是多有意义的事,本来带上了崔寒樱他就有些不乐意了,眼下又多了个拖后腿的崔仙客。 可与崔辛夷对视一眼,他又莫名地听从了崔辛夷的想法,没有继续说话。 于是这场三人一起的除妖任务,变成了四个人一起。 识海里的剑灵跟了崔辛夷那么久,天天跟她在一起,早就看出了她的行事风格,此时也只是问道:“你是怀疑崔仙客?” 崔辛夷道:“我从未轻视他,一个前世能在长辈丝毫不看好的情况下,还能登上继承人之位,要么是崔仙客自己有几分城府,要么是他背后有人相助。” “他又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这么快地成长起来。”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崔辛夷是直接怀疑他背后有高人相助。她从上次宗门禁地那事便怀疑上崔仙客了。 剑灵点了点头,它近来看了不少九龙夺嫡之类的话本子,此刻也觉得自己好像能起点作用,帮崔辛夷分析一番。 “我猜测,下界主要就五洲和八大宗门几个势力,一般各个洲只与所在辖地的宗门有利益牵扯,可你们北洲是出了名的资源短缺,谁会为了资源跟崔仙客合作。可能性不大,我猜测,肯定是崔仙客暗地里跟魔族勾结在一起,企图通过这次兽潮浑水摸鱼,引起动乱,暗中刺杀北洲洲主,再伪造传位遗诏,直接一步登天,还省下了世子那步。” 说罢,它还有几分洋洋得意,等着崔辛夷来夸奖它。 崔辛夷无语了一会儿,果真夸奖道:“挺好的,编得不错。” “下次别编了。” 虽说是答应了崔仙客一同前行,可崔辛夷一路上却时刻注意着崔仙客的小动作。 几人一同走了一会儿,崔仙客慢慢落到了崔辛夷和孟雪川的身后,等即将要转弯的时候,崔仙客终于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药粉,手上施展灵力,将它往崔辛夷身上吹。 前面的狐裘白衣少女正走得好好的,却突然拿出了惊蛰剑,一个旋身,剑风扫荡出去,瞬间将背后高得没过膝盖的雪扫空一片,划出一个圆润的圆弧。 剑风很强,又混着雪沫,吹得崔辛夷和孟雪川身后的崔寒樱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那粉末自然也被剑风一带,全吹到了崔仙客和崔寒樱的身上。 孟雪川也被崔辛夷忽然的动作惊了一下,问道:“崔辛夷,你在干什么?” 却见那少女缓缓收招,道:“忽然有灵感,想起了一招。” 她又转过身,道:“惊扰到兄长和姐姐了,实在抱歉。”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北州 意识到自己身上沾上了什么东西, 崔仙客的脸色一点儿都不见好。崔辛夷的动作如此凑巧,令他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背后长了眼睛,还是提前就知道些什么。 此刻崔辛夷对上孟雪川那惊疑不定的眼神, 泰然自若解释道:“闲来无事时, 我向来喜欢默默研究些招数,方才灵感突现, 才忍不住挥剑。” 孟雪川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很奇怪。 作为宗门卷王,孟雪川平素无事也会琢磨些招数,他们逍遥剑道本就是如此,自己研究独创出剑招才能长久。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们第一次接仙盟司任务除妖, 都到了目的地。他从上了马车便在思考即将面对的灵雪鹰是什么模样,一会儿除掉为害四方的妖兽是多么振奋人心,他早就心绪难平了, 可崔辛夷却还能静心在这空隙时间去思考剑招。 恐怖如斯。 这也太卷了吧。 难不成这就是他比不过她的原因? 崔辛夷一看孟雪川那模样,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余光暗暗瞥了一眼崔仙客, 半真半假道:“师弟, 你为何如此表情, 我们逍遥剑道不是一向如此, 难不成你方才没有在思考剑谱?师弟平素修炼还需更加用心啊。” 不是吧?他们逍遥剑道的传统……是卷吗? 他们师门的传统不是一向都是咸鱼躺吗? 孟雪川面上流露出些许惊讶, 但对上崔辛夷那颇有些痛心疾首和笃定的神情, 他脸色微微一僵, 想起自己绝不能输给她, 梗着脖子点了点头,道:“我方才也是在思考剑招, 只不过是忽然被你吓了一跳。” 这会儿, 崔仙客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黑衣斗篷人的声音。 “还说你的修为胜不过崔辛夷, 倘若你有她半点的努力,还至于跟她拉开那么大的差距。” 崔仙客脸色更不好了,他传音道:“你怎么来了?” “既然你那么厉害,为何要我出手对付崔辛夷?” 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摆,又给自己和崔寒樱默默施了一个净尘诀,但想到那灵药的用处,脸上依旧如凝寒冰。 黑衣斗篷人沉默了一下,忽而笑了一声,声音低沉道。 “这是你们小辈的事,我不直接插手,也更希望是看到是你亲手打败崔辛夷,不管你用的是什么手段。” 黑衣斗篷人隐在他们都看不见的地方,道:“我等着你的好消息,这次机会过后,倘若你再干不掉崔辛夷,那我可就直接出手了。” 崔仙客冷声道:“不用你多管闲事。” 黑衣斗篷人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了原地。 崔辛夷面上不停跟孟雪川斗嘴,实则这会儿冷汗都快要冒出来了。 她观察了好一会儿崔仙客的表情,他那副神情,一看就不是在发呆,而是在与人传音。 崔仙客再度将目光转到崔辛夷身上时,崔辛夷随即道:“我们还是赶紧找灵雪鹰的踪迹吧。”她问孟雪川要了迷雾谷的地形图,铺在地上慢慢研究。 她又给孟雪川传音道:“若是待会儿发生什么,你就立即叫小师叔来迷雾谷。” 临走除妖前,师父让他们去找了张阑清,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即可便可传音给小师叔,小师叔也能用传送符箓立即赶到他们身边。 孟雪川心中诧异,但见崔辛夷又提醒了这件事,心中便重视了些。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们是要拿着灵雪鹰最喜欢的灵蛇血,将其洒在雪地上,等上片刻,嗅觉灵敏的灵雪鹰便会被灵百蛇血吸引过来。 四阶灵兽灵雪鹰是这里的老大,领地意识比较强,又喜欢独居。大多数灵兽都不喜灵百蛇,这里离鬼门森虽有些近,只要稍微设置一个隔绝法阵,基本就不会引来旁的灵兽。 做完这一切,几人便贴上了隔绝气息的符箓,隐在了暗处。 崔辛夷感到崔仙客又往她身上送了那药粉,这次她没有拒绝,她瞧着那手法便能看出来,崔仙客的药粉是出自她手的能引来灵兽的灵毒。 她心中嗤笑,本想动手除去那灵毒,手上的动作一顿,却任由灵毒留在了身上。 敌在暗,她在明,她不能轻举妄动。 但她瞧了一眼藏身不远处的崔仙客和崔寒樱,手上暗暗动作,也在他们身上加了灵毒。她之前研制的这种灵毒只能吸引一些灵兽,灵雪鹰便是其中之一。 过了一会儿,山谷里的风雪突然大了,天色有一瞬间的暗沉,阴影降落在四人身上。 耳边响起清越的鸟鸣声,四人抬头一看,只见两只巨大的飞鸟正在空中振翅飞翔,正俯冲着向灵百蛇血的雪地飞过来。 竟然是两只? 两只灵雪鹰一只大些,一只小些,皆目光凶悍,看上去像是一雌一雄。 崔辛夷和孟雪川对视一眼,一只四阶灵兽四人对付绰绰有余,两只其实也刚刚好,两人都默认暂时不用叫张阑清来。 不过这两只身影巨大、一翅都有十几尺长的灵雪鹰盘旋在那滩灵百蛇血一会儿,便仿佛被别的什么东西给吸引住了,立即转移了目标,齐齐向崔辛夷藏身的地方看了过去。 随着一声刺破长空的尖锐鸣叫,两只四阶的灵雪鹰便向崔辛夷攻了过去。 孟雪川眼见不对,正想帮着崔辛夷对付这两只怪鸟,身边突然有一道力道拉住了他。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74节 他转身一看,竟然是崔仙客。 “你想干什么?”孟雪川不耐烦地问。 崔仙客看着灵雪鹰来攻击崔辛夷一个人,心中一时间不知有多爽快。一直被黑衣人打压,眼下他终于按照自己的计划,成功困住了崔辛夷,心中不自觉便有了一丝自得和成就感。 崔仙客只道:“我也是为了雪川兄考虑,现今除妖任务的情况有变,那两只灵雪鹰也不知为何,偏偏只攻击辛夷妹妹一人,不若我们再观察一二再出手相助。” 崔寒樱见此,心里也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她却蹙眉道:“灵雪鹰的习性并不算记仇,许是妹妹哪里招惹了这两只妖兽。孟师兄,不如就听哥哥的,我们再等待一番吧。” 孟雪川脸色极不好,他正想挣脱崔仙客,反驳为何要等待一二的时候,就见到那凌空的少女执剑甩出一道剑气,已经引着那两只灵雪鹰到了他们近处了。 少女已经脱了厚重的狐裘,身着轻薄的白衣,动作流利,姿态风流,她脚尖轻点地面,突然向崔寒樱和崔仙客在的地方看去。 孟雪川眼尖,看出了方才崔辛夷像是微微笑了一下。 他忽然放下了心。 灵雪鹰本就长相凶悍,崔寒樱见了一眼都不由得心中惴惴,还好这两只牲畜追着打的人不是她。 这时候,两只灵雪鹰却忽然停在了身上贴了隐匿符箓的崔寒樱的崔仙客身前,用一双宛若灯笼的大眼睛恶狠狠盯着他们。 崔仙客额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一只灵雪鹰忽然发出厉声鸣叫,便伸出如刀锋般尖锐的喙向崔寒樱和崔仙客啄了过去。 “寒樱,快逃!我们被发现了!” 还不待崔仙客提醒,崔寒樱已经御剑飞了出去。 那两只灵雪鹰开始分散,一只追着一个人,开始向他们两个攻击。 崔寒樱是金丹期的修为,应付一只灵雪鹰还算应付得来,可崔仙客不过筑基后期的修为,此刻为了躲避灵雪鹰的攻击,已经一个灵器接着一个灵器地往外丢了。 崔仙客一边躲避灵雪鹰的攻击,一边向底下的孟雪川求救。 “雪川兄,快来救我!” 孟雪川却环臂站在一旁欣赏他的狼狈姿态,还学着他的语气道。 “我不是不想出手,此刻也不过是为了仙客兄考虑,那良知妖兽不知为何,偏偏只攻击仙客兄和寒樱师妹。仙客兄和寒樱师妹暂且撑一下,待我与师姐看清了原因,就来帮助仙客兄妹啊。” 崔辛夷收了惊蛰,站在了孟雪川的身边,淡淡道:“你还真是活学活用。” 孟雪川:“过奖。” 崔寒樱自小锦衣玉食,哪里跟这样的凶禽交过手,此刻手脚俱在发软,却还在勉力抵抗着妖兽攻击。 她动作狼狈,听了孟雪川的话,知道他在记恨方才崔仙客和她阻拦他去救崔辛夷,心里也恼恨崔辛夷和孟雪川不来帮忙。 崔仙客听了孟雪川的话,又见到这两只灵雪鹰竟然不攻击崔辛夷了,反倒现在只攻击他跟崔寒樱二人,一时间不由得又惊又怒。 孟雪川纳罕道:“这崔仙客不是你亲哥吗?怎么对崔寒樱比对你还好。” 崔辛夷没理睬他的话,只默默观察了一会儿,见崔仙客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才拿起了剑,道:“别说了,这两只妖兽也是我们今天的任务,你还想不想完成仙盟司的任务了?” 说罢,白衣少女提剑便是往前冲去。 孟雪川见状,自然也是紧跟其后。 崔辛夷方才也是故意等那一会儿,他们一副不欲帮忙的姿态。崔仙客撑不了多久,若是那人欲帮助崔仙客,怎么可能会不现身救下崔仙客。 现在这情况,只能说明,崔仙客背后之人方才已经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北洲 眼见着已经用完了最后一件灵器, 崔仙客满心惊恐绝望。 眼前是巨大的雪鹰尖锐的利爪和遮天的羽翅,他的身上已经被鸟喙啄出了几道伤口,看起来颇为狼狈, 恐怕再这样下去, 他就要葬身于这个才四阶的妖兽了。 本来他都想好了,先跟崔寒樱一起拖住孟雪川一会儿, 若是实在拖不住,他再用事先准备好的从摸鱼大师那里买来的灵药迷晕孟雪川。 留崔辛夷对上两只四阶灵雪鹰,纵使她能成功杀了灵雪鹰,也必会受到重伤。她受了重伤, 再回到北洲的时候, 父亲便会先将除去兽潮的任务给他,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占了先机。 本来他在北洲的亲信和支持他当世子的人就更多, 崔辛夷无依无靠,到时候他倒要看看, 她还有什么本事同他争世子之位。 可眼下, 这原本来埋葬崔辛夷的坟墓, 却要成了他的埋骨地。 他只能向不远处的崔寒樱求救。 崔寒樱自然也看出了崔仙客的困境, 若是能自如使用自己的仙器, 她当然可以轻松应对两只灵雪鹰。可问题是, 她根本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那些仙器出现在崔辛夷和孟雪川眼前, 让他们给说了出去,不知要引来什么样的事。 凭借她自己现在的实力, 对付一只灵雪鹰尚且都是自顾不暇, 何谈再去帮助崔仙客。崔寒樱迫使自己不去看崔仙客现如今已经被灵雪鹰啄得血迹斑斑的身躯, 咬咬牙,专心对付自己眼前的这只灵雪鹰。 她又不是不愿意帮哥哥,不过是现下根本帮不了罢了。他们明明是一起来除妖的,崔辛夷和孟雪川却在一旁袖手旁观,若是哥哥真出了什么意外,那也只能怪崔辛夷和孟雪川不愿帮忙。 崔仙客看到不远处月白衣衫的女子只是执剑对付自己面前的妖兽,心里顿时凉了一大半。 眼见着灵雪鹰被他的扔出去的灵器攻击了一下子,立即反应过来,又尖声鸣叫,振翅向他冲去,如刀如铁钩的利刃闪着森森寒光。 这一刻,崔仙客心中失望、不甘和愤概交加,在夺取性命的一击来临前,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反倒是有一股大力,拨开他的身躯,令他猝不及防、狠狠摔在了厚厚的雪地上。 耳边传来崔辛夷的熟悉的嘲弄他的嗓音。 “兄长技不如人便先闪一边去罢。” 崔辛夷这声音听起来是讽刺,不知是讽刺他实力不如人,还是计谋不如人,这会儿崔仙客听了,又见她在危急关头挡在他的面前,只觉得满心复杂。 她一手用惊蛰掣肘住了灵雪鹰锋利的爪子,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掐了个诀,瞬间有灵火从她白皙纤长的指尖溢出,烧到了灵雪鹰柔软的羽毛上,灵雪鹰顿时尖声凄惨地叫出来。 声音极其刺耳,响彻了整个山谷。 灵雪鹰扑棱着翅膀往后退,企图用翅膀煽动的风扑灭这灵火,可这火不灭,反倒更大了。 它又摔进了雪堆里,却还是不见灵火扑灭。 另一边,孟雪川已经拿着芒种,往崔寒樱的地方飞了过去。 少年马尾在半空中转了个圈,他执着金黄的剑,一剑挑开了鹰爪,救出了几乎是被灵雪鹰压着打的崔寒樱。 他又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剑气,顿时将凶悍的灵雪鹰逼退了不少。 灵雪鹰尖叫着,在半空中扇动着翅膀。这只灵雪鹰明显是只雌的,身子比崔辛夷对上的那只要小上半圈,这时候,这只雌的灵雪鹰停止了攻击,反倒是看向了身上灵火未灭、浑身羽毛已经被烧焦了大半的雄雪鹰。 雌雪鹰见了自己的伴侣被伤成了这般模样,顿时双目赤红,狰狞着向崔辛夷扑去。 可它扑了几次,都被崔辛夷轻松以剑招化解。 雌雪鹰兴许是见状不妙,顿时调转方向,向山谷深处逃去。 孟雪川见到雌雪鹰要逃,顿时喊道:“不好!快追!别让这伤人的孽畜逃了!” 说罢,他脚尖一点,顿时向雌雪鹰的方向追去。 崔辛夷只想速战速决,干脆拿出了一件灵器。 这灵器是一条绳子,可用来捆妖兽,八阶以下妖兽皆无法挣脱,是崔辛夷走前特意托林见画炼制的。 白衣少女扔出绳子的一段,那浑身雪白的绳子便随着主人的心意,立即无限延申,出现在了雌雪鹰的身上。还来不及雌雪鹰反应过来,绳子像一条蛇一般将它缠绕住,慢慢捆紧了。 雌雪鹰飞行的动作慢了下来。 崔辛夷使出了力气拖拽,但这个时候,这灵雪鹰却施展出了出乎人意料的力气。 走过了这一段路,几人才知道迷雾谷为何有这样的名字。 雾气慢慢变得浓重,与脚下厚厚的积雪相融,让人渐渐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仿佛又是身在云端。 崔辛夷耳边响起孟雪川的声音:“灵雪鹰喜欢独居,我们这是遇到了罕见的雌雄双灵雪鹰。雪鹰忠贞,一只死了,另一只便绝不苟活。可两只为了吸收修士灵力,杀死的修士只会变本加厉,这附近五十里外有一处散修村,我们必须尽快杀了这两个孽畜。” 崔辛夷咬牙道:“快来帮忙,这绳子已经捆住了灵雪鹰。前面雾气重,我们还是不要再往前走了,快把它拉出来。” 孟雪川也赶紧来拉,可这绳子这时候却宛若有千钧重,令他们怎么拉都拉不动。 - “兄长,他们定是在那里!” 崔寒樱的声音又在这迷雾中响起。 崔寒樱跟着受了重伤的崔仙客,一路沿着崔辛夷和孟雪川追雌雪鹰的方向追过去。 雾气很重,脚下的积雪也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光是走在里面就让人感觉很不安。 崔寒樱小心扶着崔仙客,问道;“兄长,你都受了那么重的伤,何必要再跟过来,不若在原地等着,反正辛夷妹妹和孟师兄对付那只妖兽绰绰有余。” 说罢,她又道:“说起来,那两只妖兽可真是凶狠,好在不是我单独出来除妖。” 她劫后余生,还有些余惊未定,可说完这番话,却久久没有等来崔仙客对她的安慰。她转头一看,却见迷雾中的男子低垂着头,神情不明。 崔寒樱不禁有些惴惴,又叫了一声“兄长”,才叫得崔仙客缓过了神。 崔仙客看了一眼自己貌美温柔的妹妹,见她一副天真无邪的神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道:“妹妹方才说什么?兄长有些走神。” 崔寒樱听他又问了一遍这话,不禁有些扫兴,便没了继续同他说的性质。 两人走了一会儿,慢慢发现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了,竟然到了转头看不清旁边的人的脸的情形。 崔仙客和崔寒樱这才发现不妙。 周围很静,静到他们能听见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崔仙客也不禁后悔为什么自己鬼使神差要跟着崔辛夷和孟雪川他们一起,他方才才经历生死之境,眼下又遇到险境,此刻冷汗又浸透了后背衣衫。 他咬咬牙,道:“妹妹,不用怕,跟着我走。” 等拉着崔寒樱走了一会儿,崔仙客才终于断断续续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雌灵雪鹰的哀嚎。 他心中一喜,想到受重伤的雌雪鹰在此处,想必追杀它的崔辛夷和孟雪川也必定在不远处。 顺着那道声音走,原本浓重的雾气竟然慢慢散了一些,崔仙客和崔寒樱走近的时候,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雌雪鹰是在哀嚎,可它的哀嚎并不是因为受了重伤,而是正被一道道黑色的藤曼缠绕着。那些藤曼不断收紧,雌雪鹰已经是奄奄一息。 雌雪鹰身上,还有一道发着光的白色绳子,也缠绕在雌雪鹰的身上。 崔仙客和崔寒樱都是一惊。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75节 那雌雪鹰看到他们,竟然猛地向他们吐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鲜血迸溅到他们身上,那原本对他们的到来毫无察觉的黑色藤曼此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一样,顿时从雌雪鹰身上剥离了几根,向他们缠绕过去。 - 崔辛夷与孟雪川用上了灵力,拉上了好一会儿,竟然都没能拉动这绳子。 这时,崔辛夷已经发觉到了不对,她制止了孟雪川的动作,道;“就算是雌灵雪鹰的力气再大,我们也不该一点儿都拖不动。” “里面情况难定,雌雪鹰对迷雾谷里的情形可比我们清楚多了,谨慎起见,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可崔辛夷话音刚落,就感到腰间一紧,转头一看,只见黑色的奇怪藤曼已经顺着白绳爬到了他们这里,缠住了她。 孟雪川还来不及反应,便只能看着白衣少女被藤曼大力往后拖拽,转眼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他惊叫起来:“崔辛夷!” 孟雪川整个人立即用最快的速度追着那藤曼而去。 追藤曼的途中他还在想,明明他离那藤曼更近,那藤曼却只缠住了崔辛夷一人,像是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藤曼一样。 第91章 北洲 黑藤曼拉着崔辛夷的力道很重, 速度也极快,崔辛夷被拖拽的方向,身子滑过厚厚的积雪, 一直不断往前。 崔辛夷使出了所有的灵力, 也试了身上带的克服古怪妖植的灵毒,可是却皆无济于事, 根本挣脱不了黑藤曼。 孟雪川一直不停地追着她,高喊着她的名字,可黑藤曼的速度很快,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了后面。 这一切几乎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待崔辛夷头上沁出冷汗的时候, 她身下一空,意识到自己将要坠落了,她一把抓住了悬崖边上一块凸起的石头。 腰间仿佛是坠着一块大石, 拉着她往下。崔辛夷低头一看,低下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深渊, 黑黢黢的一片, 周围也没有丝毫灵气。 没有灵力, 便意味着再厉害的灵器仙器也使不上用处。 她咬着牙, 提着气, 手指狠狠抠着悬崖边上那块几乎是救命稻草一般的石头。 这时候, 耳边传来别的声音。 “救我, 哥哥, 快,我在这里, 把我拉上来!” 崔辛夷一转头, 便看到了崔寒樱几乎是被黑藤曼拉着往底下溜, 她身上浅蓝的衣衫上很明显地溅上了一大块血迹,那黑色藤曼一直拉着她不放。 崔仙客受了重伤,眼下只能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悬崖边上。刚走到这边,他便顿住了,因为他还看见了正咬牙坚持的崔辛夷。 方才他只被黑色藤曼纠缠了一会儿,那黑色藤曼不知怎的便将他丢下了。后面那藤曼仿佛是对他有些警惕,一遇上他便急急后退,没有丝毫对上崔寒樱和崔辛夷的凶猛难缠。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就算是再蠢笨也能猜出来了,这藤曼必定是与那黑衣斗篷人有关。黑衣人嘴上说着不会帮他,但却还是看不起他的手段,暗地里有了设计了这一出,想要除掉崔辛夷。 崔仙客与悬崖底下的少女对上视线,她先前那一身雪白的衣衫已经染上的尘土,额头上密密的布满了细密的汗水,与额前的碎发黏在一起,明明是浑身狼狈,少女的一双眼睛却在这黑暗灼灼发亮。 崔仙客再转向视线,看向崔寒樱。 崔寒樱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已是满脸梨花带雨,她哀声叫着,惊慌失措。 她惯是一副令他怜惜的模样,这三年来,他也是最吃这一套,但凡她温声软语陪伴他片刻,都能令他心中充满温暖,再也想不起来往日府中的冷清。 崔仙客竭力让自己不去往崔辛夷的方向看去,忽略掉耳边响起了方才孟雪川的那一句“她可是你亲妹妹啊”。他下意识向崔寒樱伸出手来,抓住了女子纤细的手腕,缠绕在崔寒樱身边的黑色藤曼一遇上他,果真慢慢退去了。 崔寒樱眼中还蕴着晶莹的泪珠,此刻劫后余生,她终于庆幸地弯起了嘴角。 可就在这时候,一阵巨大的力量攥住了她的小腿,崔寒樱低头一看,是被藤曼缠住的崔辛夷抓住了她。 崔寒樱顿时又惊慌地挣扎了起来,这一刻,崔辛夷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抓着她,她一点儿都挣扎不掉。崔寒樱对上黑暗中少女那被汗水浸湿的一张脸上明亮的眸子,少女忽而一笑。 下一刻,崔寒樱已经狠狠抓着崔仙客,被这下坠的力道惊得尖叫了一声。 崔仙客只来得及低头一看,看到被那乌泱泱的黑色藤曼包围的少女一张白净的脸庞和乌黑的眼睛,便猝不及防被拉了下去。 往下坠的时候,崔辛夷只能听得见耳边呼呼的风声和崔寒樱的尖叫声。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失重的感觉。 若是要下地狱,那便一起下吧。 这明明是她从重生伊始便期望的事,可真到了这样的时候,她感受到的,竟然是浓浓的不甘。 - 张阑清接了仙盟司的任务,去往东洲除了一个大妖,过了几天,才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九渊。 其实修士并没有风尘仆仆的说法,随手施一个净尘诀都能浑身洁净。可净尘诀只能洗净身上的尘土,却不能消除身上的血气。 他按照这一年来的惯例,先是回洞府沐浴更衣一番,才拿着手里的湛卢剑来到了后山平素与崔辛夷练剑的地方。 月光仿佛一层淡淡的薄纱笼罩在这方天地,小瀑布声音轰隆,飞溅出点点银珠,山脚的辛夷花树上的辛夷花落下了不少,堆在了树边。 等换上一身洁净白衣的少年道君踏足到了此处,映入眼帘的只有此景,却无旁人时,张阑清才恍然想起,崔辛夷已经离开了宗门,去北洲除妖了。 若跟着傅其凇练剑,她往后可能便会再调整一下作息,跟着她师门的弟子一起白日练剑,晚上回洞府练心法了,不会像过去一年那样来这里练剑了。 想到这里,张阑清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他静静看着不远处的小瀑布站了一会儿,这才像刚刚反应过来一般,手腕一动,便执剑挥向了瀑布。 白衣道君的身形很快,他一剑划过瀑布,剑气带着水流往外抛射,竟然在那一刻做到斩断了流水。水流堆积在半空,他收剑,聚在一起的水顿时坠了下去,巨大的水流引得溪水中的鱼儿四处逃窜。 做完这一切,张阑清才动作熟练地收好了湛卢剑。 他又站在了原地,心中茫然了一会儿,一向自律对自己严苛的曛迟道君这会儿竟然想不到要做什么。 脚下是芳草萋萋,张阑清索性从乾坤袋里拿出了蒲团,盘腿坐在了一旁的辛夷花树下打坐练心法。 这一回,他很快沉进了他的内境。 这次内境里又出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他躺在了一张床上,两侧的幔帐层层叠叠,轻纱宛若浮云,遮住了他的视线,令他看不清幔帐外的样子。 他皱了皱眉,起身欲下塌。 床榻外却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神君神君,我写了新的话本子,这回的话本子可好看了,你要不要瞧瞧?” 小少年的声音格外轻快,语调上扬,看不见他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兴致勃勃。张阑清却愣了一下,不再轻举妄动。 神君?这少年是在叫他?神君是什么人? 张阑清的内境中从未出现他在现实中未曾见过的人,他能断定,他从来都不认识这样活泼的小少年。 “神君?神君怎么不搭理我?神君不会是又睡着了吧?” 又一道沉稳些的陌生男声响起。 “你怎的跑到这里来了?敢打扰神君睡觉,你小命不想要了?” 那道欢快的少年音顿时像是泄气的气球一般,悻悻然低低“哦”了一声。幔帐外又响起脚步声来,是那少年走远的声音。 “神君?” 发出那道沉稳男声的人没走,他试探叫了一声幔帐中的人。 张阑清顿了一下,微微蹙起眉头,应了一声“嗯”。他倒要看看,这前所未有的内境,到底有什么门道。 那幔帐外的男子说:“神君已经醒了啊,您睡了许久,不妨出来看看,今年的辛夷花已经开遍了。” 说罢,幔帐外的男子伸出手,正要撩开如云雾般的幔帐,正在这时,眼前忽然白光大炽,一切都变成了虚无。 待张阑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从内境中苏醒了过来。 耳边是轰鸣的瀑布流水声,眼前是澹澹的溪水。 “师弟今日怎的在此地打坐练心法?” 张阑清抬头,竟然见到许久不见的映山道君笑吟吟站在他面前。 映山道君直接席地坐了下来,他不等张阑清回答,便接着纳罕道:“师弟现如今怎么还是化神后期的修为,按照你一贯的修炼速度,师兄还以为等不了多久你就能把自己修成座小冰雕呢,怎么现在开始融化了?” 张阑清没回答映山道君的话,反倒道:“师兄已经突破到合道期了?” 自从五千年前上一次仙盟司换届,后来仙盟司的盟主因两千年前妖族动乱殉道,五洲就再也没出过一个合道期的大能了。 总像是有预警一般,整个修真界的灵力和资源已经供不起一个合道期大能的修炼了。每当有修士突破到了合道,总会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殉道而死,或是修炼出问题。 映山道君手臂撑在膝盖上,一手支颐,懒懒道:“啊?反正师兄平素修炼不用心,耗不了多少灵力。” 张阑清他面具下的凤眸微微一动,问道:“师兄,内境可会映照未来发生的事?” 映山道君问:“你是在内境中看到了什么?内境只会映照修士内心,师兄从未听说过会预测未来,你看到的场景,多半是你经历过的,或是你想象的。” “说是预测未来,我看来,其实并非如此,不过是内境有时候会映照出你潜意识所思所想,而人又往往会按照自己潜意识行动,才会产生映照未来这看似荒谬的事来,不过凑巧罢了。” 映山道君说完这一番话,扭头一看,身旁的张阑清一动不动,戴着银面的少年微微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是内境出了问题?”他唉声叹了口气,“内境出了问题,定然是你平日里思虑过重,思虑过重,定是手头的事太少,闲得发慌了才会整日里胡思乱想。” “师兄近来与你相同,内境也出了点问题。” 听到映山道君说这话,张阑清才微微侧了目,有些诧异。 “师兄的内境里往日不是都是一直在睡觉吗?难不成是见到了些旁的东西?师兄已经突破到了合道期,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早早同阑清和师姐说才是。” 想到师父预言中的殉道,张阑清皱起了眉头,语气凝重了许多。 映山道君又叹了一口气,模样很是颓废,他眼下乌青,像是被折磨到疲惫不堪。 “师兄这些时日也没有在内境中见到些旁的东西,只是整日整日在内境中处理宗门事务,还看到你傅师侄天天在为兄面前喂猫。”说罢,他一双眼睛殷切看向张阑清,“此刻若有人同师兄分担些,师兄怎至于处在这般困顿的境地中,我也定然对他感激不尽。” 听到这里,张阑清忽然站起了身。 他道:“师兄,师弟突然想起,我先前领了仙盟司的任务还未做完,明日须得早早动身,便不奉陪了。” 映山道君徒然伸着手臂,一阵哑然,却见那白衣少年忽而转身,映山道君心中又升腾起希望来。 果然,整个九渊剑宗还是他一手带大的师弟与他最是亲厚。 却听那少年道:“师弟平素忙碌,帮不上师兄什么忙,但若是傅师侄胆敢再在师兄面前喂师兄的猫,师弟定然好生替师兄惩戒一番。”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北洲 张阑清离开后山后, 便一个人往自己的洞府走去,走到一半,忽然有一只灵蝶停在了他的肩头。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76节 平时给他发灵信的只有师兄, 除了师兄, 近两年也只有崔辛夷给他发过灵信了。 他顿了一下,看清灵蝶是蓝色的加急灵信, 才立即想到了什么,将那只灵蝶取了下来,展开了灵信。 入目的字迹很是陌生,可待他看清了信上的字迹后, 顿时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传送符箓, 捏碎了符箓后,白衣道君的身影霎时消失在了原地。 - 崔辛夷眼前是许久的黑暗,黑暗过后, 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诶,诶, 小黑, 你瞧, 莲花池里好像有个人?” 这道声音朦朦胧胧的, 渐渐唤醒她的知觉, 崔辛夷的眼前出现微光, 紧接着, 便是疯狂灌入口鼻的池水。身上没有一点儿灵力, 她连连呛了好几口水。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竟然在一个池子中扑棱。 眼前是碧绿和荷叶和浅粉的芙蓉, 身边还围着几只肥硕的锦鲤, 崔辛夷想要发出声音, 可却发现自己现在的动作竟然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这具身体的主人抬头,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到的池边的人。 那人身形颀长,背对着“她”坐在玉雕的池边矮围栏上,身上穿着很繁复的锦衣,外罩着的纱衣不知是什么材质,在天光下隐隐流转着奇异的色泽,衣摆上绣着暗纹。 明明是这样一身华丽的白衣,他却未束发穿鞋,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垂在背后,随着微风轻轻地晃荡。 这具身体的主人终于说话了。“她”开口道:“重明神君,小仙误入此地,可否请神君送小仙回到南境?” “她”一开口说话,崔辛夷立即认出了这具身体的主人。 她现在竟然在崔寒樱的体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有重生的记忆,崔辛夷对不平常经历的接受能力要比旁人高许多,她已经在猜测是不是自己已经死了,现在是在俯身在了崔寒樱的体内? 可是神君是什么称呼?五洲称呼修为高的大能也不过是叫道君,莫不是崔寒樱在下界的分.身也死了,崔寒樱带着她一起回到了上界? 那位被叫做“重明神君”的男子听到崔寒樱的声音只是微微动了动,并没有回头,也没有搭理她说的话。 她附身在崔寒樱身上,崔寒樱狼狈在水里挣扎的时候,她也跟着一起呛水窒息。崔辛夷不停调动身上的灵力,可身上的灵脉像是被人封住了一样,丝毫使不出来一点儿。 这时候,最开始响起的那道声音又说话了。 “怎么又有仙子‘误入’咱们南境,这都是这个月的第几回了,听见咱们神君醒来一个个真都像是闻着味的……”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一个额间点着金印的俊俏少年,少年看到池水中扑棱的“她”,狠狠皱了皱眉毛。 还不等他说出下面的话,就被边上的黑衣男子瞪了一眼,红衣俊俏少年顿时闭嘴了。 两人熟练地将“她”打捞了上来,还不等“她”说话,就被熟练操作的两个人扔进了麻袋里,然后崔辛夷就感到自己被晃晃悠悠扛在了肩膀上。 崔辛夷看不到崔寒樱的表情,但也知道她此刻定然已经气急败坏了。 “她”道:“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胆敢这样对我?” 扛“她”的人动作顿了一下,又听外面那黑衣男子道:“我劝仙子还是不要报出名姓的好,免得一会儿被丢出去更丢人。” 听完这番话,“她”果然沉默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说话。 崔辛夷心中好奇,瞧这阵势,这什么神君好似是上界的一个香饽饽,各家仙子都来他的领地碰瓷。 她依稀记得,上界身份最高的人不是崔寒樱的父亲,上界帝君吗?能让崔寒樱不顾自己仙姬身份,爬到旁人莲花池里也要碰瓷的神君,到底是什么人? 正这般想着,忽然听到外面的俊俏少年道:“小黑,咱们这莲花池还是早点堵上吧,我瞧神君那模样,下次真生气了,万一血溅当场,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黑衣男子冷冷道;“都说了多少次,别叫我小黑,莲花池已经堵了,兴许这女子是用什么法子混进来的。” 崔寒樱在麻袋里一动不动,连崔辛夷都能感受到此刻她的尴尬,好在外面两人没有继续讨论她。 这时候她才慢慢反应过来,这不应该是崔寒樱刚刚回到上界的情景。 崔辛夷再次调动灵力,可除了灵脉被封印住的无能为力,她还感受到了一丝灵脉正慢慢被什么东西腐蚀的痛苦。 外面那个红衣少年叹了一口气,道:“我近些日子又写了些新的话本子,可写完那些新的话本子,便再找不着新的灵感了。没有话本子写,这日子真是无聊得出奇。” 那黑衣男子道:“你若是觉得无聊,不妨多溜去南境瞧瞧,听着那些贵女们的八卦,新素材还不是手到擒来。” 听到这个主意,那少年顿时高兴地叫了一声,道:“小黑,还是你有主意!神君不喜欢平淡的话本子,我就去写点刺激的,保管这次一定叫神君多看会儿!” “都说了,别叫我‘小黑’……” 黑衣男子的声音慢慢远去,场景忽然一变,崔辛夷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正从面前身着玄色宽袖长袍的男子手中接过一朵花模样的灵器。 “寒樱,这就是能克制那魔子的弑杀煞芙,若是没法对那魔子招安,便手脚利落些,直接杀了那魔子便是。还有你手上的那三道令,要谨慎使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必白白浪费与为父联系的机会。” 紧接着,眼前的场景再一转,“她”已经身处在了一个殿角,眼前是层层叠叠如云的纱幔。 “她”好像是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刚刚醒来,人还有些迷糊,忽然一道惊雷声传来。 “她”被吓得瑟缩了一下,崔辛夷这才注意到,现在的“她”似乎还是幼年。年幼的崔寒樱哭着往前爬了两步,瘪着嘴叫了两声“娘亲”,可是没有人应她,响过那道雷声,整个大殿里立即变得安静无比。 年幼的崔寒樱坐在冰凉的地上,有风吹来,吹动两侧的幔帐。崔辛夷通过崔寒樱的眼睛看到,大殿里空空荡荡,正中央只摆着一个高高的石碑,上面缠紧了金色的锁链。 恢弘的大殿,森严的石碑,缠绕其上的金链,构成了一副古怪又诡异的景象。 又打过一道闪,照亮了石碑,石碑上有黑色的字迹一闪而过,崔辛夷竭力去看,却还是没有看清楚。 惊雷声再度响起,年幼的崔寒樱终于哇哇大哭起来。 - 崔仙客有意识的时候,发觉自己正在一处漆黑潮湿的山洞里。 山洞的角落有水滴不断往下滴,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绝于耳。 崔仙客顿时又惊又惧,他想要挣扎,可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上的灵脉像是被封印了一样,一点儿灵力都动用不了。更可怕的是,这个身体他根本控制不了,他像是整个人被封印在了这个身体里,附身在了上面一样。 身体的主人睡着了,这人被捆着,蜷缩在了冰冷又暗无天日的山洞角落。 不知等到了多久,寂静的山洞里终于响起了一些别的声音,他灵敏地听到了一些脚步声,然后身体的主人被惊醒,睁开眼睛看到了光亮。 有人提灯而来,到了近前,他突然发现,这少女竟然是一年多前就被惩罚流放的崔寒樱的侍女莲姿。 更可怕的是,另一个“崔仙客”竟正站在莲姿的身后,默默看着他。 崔仙客吓得叫出来,可这一刻,所有的声音像是被卡在了嗓子里,他无法控制这具身体,更没法发出任何声音,他只能随着这具身体的主人的视角,看着“自己”和莲姿。 莲姿脸上带着甜腻的笑容,走到了这具身体的跟前,先是介绍了一番自己的身份,又夸赞了一番崔寒樱的功绩,说是他们家小姐到底有多么多么善良,劝服崔仙子把心让给崔寒樱。 崔仙客听前半段只听得满头雾水,他当然是知道寒樱有多善良。可莲姿口中一个个的大战是什么意思?这具身体的“崔仙子”又是谁? 等听明白了莲姿的意思,他又毛骨悚然。 他是知道换心之术的,可换心之术是禁术,除非是血脉相通之人才能换,本质上是一命换一命。 所以……他现在待的这具躯壳的主人是崔辛夷。 终于,莲姿被油盐不进的少女惹恼了,她冷笑了一声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半妖的下场吗?” “他没有死。” “她”终于有了反应,少女的声音嘶哑:“你想要我做什么才能放过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什么时候做过将崔辛夷绑起来囚禁在山洞里折磨的事了? 他?他又是谁? 崔仙客惊疑不定,只能看着事情继续以一种他完全陌生的走向发展下去。 莲姿模样温婉,可熟悉她的崔仙客却知道,寒樱妹妹的这个侍女,绝不是一个善茬,越是笑得这么开怀,她越是藏着最恶毒的心思。 果然,莲姿向底下的崔辛夷扔去了一柄尖锐的匕首。 她蹲身下去,贴浑身被绑的狼狈少女很近,她嘴角眉眼俱是弯弯,笑着道:“若是你肯将心脏剜出来,我就劝服崔世子,留那半妖一条命可好?” 说罢,“崔仙客”也走到崔辛夷的跟前,一伸手,她身上的那件绳子灵器顿时到了他的手上。已经成熟了许多的“崔仙客”只淡淡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他”,便别过了眼神,神色有些发沉。 崔仙客的心脏砰砰跳起来,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幕,他是最了解自己和莲姿的。 这一刻,他竟然想告诉崔辛夷,让她不要答应他们。 第93章 北洲 纵使崔仙客曾无数次想对崔辛夷不利, 可他也从未想过要置她于死地。 更何况是逼迫她将自己的心脏剜出来…… 可这一刻,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颤巍巍伸出一只带着伤痕、染了脏污的白皙细手, 扑在地上, 将那匕首紧紧握在了手心里。 崔辛夷抬头了,他能听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莲姿貌美柔和的面容闪过了一丝狰狞恶毒的光。 崔辛夷能看到的。 她是知道的,此举于她不利。 她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么判断不出来自己现在身处在怎么样的处境。 可她还是吸了一口气,握紧匕首捅进了自己的心口。崔仙客感受不到匕首刺入血肉的疼痛, 也感受不到血液喷涌而出的热度。 他只能听到“噗嗤”一声刀入血肉的声音, 看到殷红的鲜血汩汩涌出,见到少女颤抖着手,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来。 崔辛夷又转头了, 他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那个“自己”,“他”垂着头, 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只能看到“他”的目光森然落在手里鲜活的心脏上。 “他”的手心里也是一样粘腻的鲜血。 这副场景渐渐与那天他用剑刺穿小女孩胸膛的场景重合。 都是大片大片的殷红, 都是他无法阻止的罪孽, 一点点浇灌进他的心里, 生成深渊中的黑色藤曼, 将他拖进地狱里。 或许是让他认清。 他本来就在地狱里。 眼前的场景慢慢变得模糊, 也可能是他附身的崔辛夷的意识正慢慢变得模糊。最终, 他只能听到莲姿嚣张的声音。 “骗你的你还信,我让崔世子把他扔进妖兽堆里的时候, 他还没死透, 一双眼睛看的人心里发毛, 生是妖兽生的玩意,尸体喂了妖兽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崔仙客再有意识的时候,听到的是耳边呼呼的风声,他附身的这个人正飞快地往前往前跑。 顺着“她”的目光,他看到了前方的悬崖,然后看到了阻拦在她面前的另一个“崔仙客”。 他看到那个崔仙客是何等嚣张,是何等残忍,他看到“他”一剑杀了挡在崔辛夷面前的黑衣少年,听到崔辛夷厉声叫那少年“张露白”。 原来潮湿山洞里崔辛夷问的那个“他”是一个叫张露白的半妖。 又是血。 这次的血,滴滴答答,从雪亮的剑尖滴到悬崖边的岩石上,慢慢汇聚成流。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77节 这些明明都不是他已经做的事,他却有一种预感。若是崔辛夷从来都没有找到崔家认族归根,依照他对崔寒樱的纵容宠爱,又有黑衣人的挑唆,纵使他知道崔辛夷会是自己的亲妹妹,他也会做出与他看到的这个故事里的“崔仙客”完全一样的选择。 他与“他”,并无二样。 可作为一个旁观者,站在了崔辛夷的视角上,他才意识到那样行事是多么残忍。他修的虽不是无情剑道中的君子剑,可这些年父亲对他的教养却都是按照一个君子、一个言行为北洲范的洲主之子啊。 可那又怎么样,当一个君子,是能助他赢来万民拥戴,还是能帮他得到北洲世子之位? 黑衣人从小到大逼他甚多,可一句话却没说错,处境好的人才愿意当君子,若是处境不好的人再按照处境好的人的标准去逼迫自己,那他们才是个傻子。 崔仙客不断洗脑自己,将往日黑衣人同他说过的话回忆了一遍又一遍,才缓缓定下心神。 他现在只知道,他正在附身在崔辛夷身上,以崔辛夷的视角去经历一些不知什么布下的幻境。他来不及地调动自己的灵脉,自然也没能感受到自己灵脉中的异常。 最后,场景再度变化,他的眼前出现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这次,崔辛夷是刚刚醒过来,少女坐起身,她身上盖着厚实的破旧棉被,呆呆地坐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倏尔,她掀开被子,赤脚往外跑。 外面的天气令住在此处的修士呼吸成霜。崔仙客顺着崔辛夷的目光,才认出来,这里原来是北洲的一处客栈。 也是,只有北洲的天气,才是四季如冬。 他这回疑惑万分,不知崔辛夷是为了何事,竟然如此激动。 他看着她拉住了一个路过的中年散修,气喘吁吁地询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听到了中年散修的回答,她像是疯了一样笑了起来,顶着路过的人奇怪的目光,这个在北洲的隆冬赤着脚的姑娘蹲在客栈走廊抱头哭了起来。 崔仙客先前还有些疑惑,看样子这个场景倒像是崔辛夷还没被认回来的时候,这个时间倒也是奇妙……这不是崔辛夷刚回崔家几日前吗? 后来崔仙客听到了她哭声中的喃喃自语。 “我回来了,张露白,你知道吗?我回来了,我重生了,我要报仇……所有欠了我的,我统统都要夺回来……” 重生?报仇? 崔仙客的心中腾地升起惊惧,所有的事情似乎在这一刻有了解释。 为什么崔辛夷在明明知道了崔家小女儿已经被认回来的情况下还要去认亲?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她就对自己表现得那么有恶意?为什么他会经历一些自己也从不知道的莫名其妙的幻境? 天下能制成的幻境只有一类,那就是有些妖族会以修士的心魔制造幻境,令修士困死在自己的幻境中,难以解脱。 可其实还有一类,是以修士的记忆去制造幻境,引导修士经历一遍过去的记忆。 不同的是,他经历的,是崔辛夷的记忆。 崔辛夷,是重生过一次的人,她重生回来,就是为了报复他的。 她回来是来夺他的命的。 一想到这里,崔仙客整个人顿时心惊胆战了起来。 难怪她那么针对他,难怪她那么努力修炼,难怪她就算坠落深渊也要拉他跟崔寒樱垫背,也难怪……她从未把他当成过亲哥哥。 崔仙客深知,若要两个人堂堂正正比一场,无论是来明的,还是来暗的,他都绝不是崔辛夷的对手。 原来,崔辛夷不是与他争权夺利的妹妹,她早早就站在了幕后,作为一个优秀狩猎者,将他当成了一只老鼠玩弄于股掌之中。 - 崔仙客被唤醒知觉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黝黑,只有角落的一枚夜明珠在幽幽发着光。 通过这样的光,他看到了崔辛夷的脸。 少女举着夜明珠,一张白净的脸上刮破了血痕,染上了污迹,她的眼睛却犹如黑曜石般明亮,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之意。 崔仙客对上她的眼睛,整个人立即毛骨悚然,心脏砰砰跳起来,冷汗瞬间浸透衣襟,连原本受的伤的疼痛也忘记了。 惊惧之下,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他是筑基后期的修为,而崔辛夷却已经是连钟云都能胜过的金丹初期,崔辛夷在此时杀了他,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更何况,四周黑暗,悬崖底下无旁人,实在是个杀人灭口的好时机。 崔仙客两手撑着身子,连连后退了几步。 那少女却忽而柔柔一笑。 “兄长见我为何如此惊惧?”她走近了两步,俯身低头凑近了额头上密布着汗滴的男子,“恐怕兄长是在秘境中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 明明眼前的少女面容精致,又柔和纯净似朵在空中摇曳的小白莲,可她凑近的低低一笑,却险些令崔仙客吓得胆肝俱裂。 在他即将吓昏过去的前一秒,崔辛夷忽然伸手点在了崔仙客的太阳穴上。 崔仙客只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灵台之中,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便幽幽昏了过去。 待崔仙客昏过去后,崔辛夷皱起了眉头,举着夜明珠打量了一番四周。 这里是迷雾谷的一处悬崖底下,之前把他们缠下来的黑藤曼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不知这里是留存了什么东西制造了幻境,竟然能令被黑色藤曼拉下去的人互换记忆。 幸好她之前做了能令人失去一段时间记忆的灵蛊。 想到这里,崔辛夷微微侧目,又看到了也在昏迷中的崔寒樱。 她换的是崔寒樱的记忆,瞧崔仙客那模样,想必是换了她的记忆,崔寒樱换的,应该就是崔仙客的记忆了。 想起自己看到的崔寒樱记忆里的那三道令,原来当初认亲的时候她能找到仙盟司的人为她证明清白,是靠了上界的帝君。这一年来,崔寒樱似乎也没有遇上什么险境,应当也没有用上那两道令的机会,她的手里,定然还有令。 倒是那崔辛夷只在话本中见过的专门克制魔子的弑煞芙蓉,倒是有些意思。 这里的魔气过于浓郁,崔辛夷从幻境苏醒后便立即将自己的灵脉给封印了。在幻境中,她就感觉到了自己的灵力几乎无法调动,灵脉也渐渐被腐蚀,正是因为这里的魔气。 她想到来迷雾谷之前孟雪川同她说过的那些关于迷雾谷的传言,这里曾经的传说应该有假,但内里情况特殊却应当是真的。 关键是不正常的魔气。 魔族在五千年前已经被封印在了魔域死地,除了九渊剑宗的禁地,崔辛夷想不到第二个地方会有那么多的魔气。 在外面的孟雪川应该发现她遇到了险境,此刻张阑清估计已经来到了迷雾谷。崔辛夷一想到临走前他还同她说,要她谨遵师尊教诲什么的。 此刻她第一次领了仙盟司除妖令除妖,便出了这样的事,一会儿又要见到张阑清,一时间不免令崔辛夷有些赧然。 若是见了面,他不免对她又要是一番说教。都怪当初第一次见面他那般无礼,她也是多嘴,偏偏同他要什么九尾狐尾巴。 周围是黑咕隆咚的,她封了自己的灵脉,也不知自己以凡人之躯能在这崖底坚持多久。崔辛夷只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个夜明珠,这样寂静的黑暗里,孤身一人处在完全陌生危险的地方,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心生忐忑。 她的目光转向地上躺着的崔仙客和崔寒樱,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一个给她壮壮胆。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三次元家里有点事,也有点卡文才只有一更,说了日六早点写完的,我再努力努力! 第94章 北洲 可万一叫醒了又要作妖怎么办, 她今天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崔辛夷可是忘不了,这可全是崔仙客的锅。 想到这里, 她似又想起了什么, 拿出了之前找林见画制作的灵器。崔辛夷头一次去异宝阁的时候,见到被崔寒樱拍下的那个可以实时映射另一个地方情景的灵器, 一直都很有兴趣,后来林见画见她喜欢,说那并不是什么复杂的小玩意,干脆帮她做了许多类似的灵器。 她手里的灵器便是如此, 这件灵器也分成了两件, 一件细小若银针,可以贴在人的皮肤上,只有用特定的法子才能解开。若手上拿着另一件灵器, 便可以通过它实时探听那针尖大小的灵器周围的声音。 林见画并没有对外出售,崔辛夷早早见了这灵器便想到了它的用处。她拨开崔仙客后领子, 食指轻轻摁在他的脖颈往下的后背皮肤上, 崔仙客的背上顿时多了一个针尖大小的黑点, 若不细看, 也看不出来。 崔辛夷见状, 这才满意地放下了他的衣领, 将其整理好恢复原装。 她刚收手的时候, 她手腕一紧, 冷不丁有人靠近,当即抓住了她的手腕。 “又做什么坏事?” 崔辛夷一惊, 手上的夜明珠都骨碌碌掉到了地上, 光影晃动, 她听到了这股熟悉的声音,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具,才松了一口气。 白衣银面的道君站在她的身边,头微垂,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手握着她的手腕,声音如初融的冷溪流淌。 “小师叔怎么在这里?” 崔辛夷笑笑,心里想着张阑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等着她把那监听的灵器在崔仙客身上放好了再来。 她本想转移个话题,可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什么蠢问题。 怎么又跟上次在禁地里一样,明明知道张阑清来这里是为了救她,却还明知故问。这回,她不等张阑清回答便随即又道:“小师叔是怎么到这里的?” 她一边说,一边试图从张阑清紧紧握住她手腕的手上挣扎出来。 可白衣道君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很大,还没等她挣扎出去,他另一只手又攥住了她另一边手臂,将她整个人扭转到了他面前。 两人靠得很近,张阑清没有说话,银面后的一双凤眸默默看着她。他的目光简直有如实质,将她上上下下临摹一遍。 崔辛夷跟他对上目光,整个人愣住。方才他忽然按着她一转的动作,险些以为张阑清是要抱住她。 在这样的目光下,她不由得有些慌张,一心想要往后躲,佯装镇静道:“小师叔是怎么了?” “迷雾谷的崖底处处是魔气,待久了对灵脉有伤,里面也不知又没哟旁的危险之处。小师叔,我们还是赶紧找法子出去吧。” 张阑清这才松开她,低低道了声“好”,可他的目光却不曾从她身上移开。 来之前,张阑清听说崔辛夷除妖遭遇意外,他竟然恐慌地想过她可能会受重伤,甚至可能遭遇不测,眼下见了她好好站在这里,他方才险些失态。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方才崔辛夷对崔仙客做的事,崔辛夷没有开口说一旁昏倒的崔仙客和崔寒樱的事,张阑清也没有追问。 崔辛夷问:“小师叔是怎么来到崖底的?” 张阑清顿了一下才道:“你是怎么来崖底的,我就是怎么来的。” 崔辛夷默了片刻,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她跟崔仙客、崔寒樱都是被那黑藤曼给拖下去的,张阑清修为那般高深,崔辛夷本还当他有什么特别的法子,原来他竟然是主动被那黑色藤曼拖下去的。 张阑清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迷雾谷竟然有这样的地方。那拖你们下来的黑色藤曼是被魔气改造的妖植,我方才已将它斩杀。灵雪鹰本就记仇,这两只应当是提前就知道这里有被魔气侵染的妖植。灵雪鹰的血能吸引那妖植,许是你跟他们二人身上都沾了灵雪鹰的血,才被那藤曼吸引。” “这样的意外是仙盟司都没有考虑到的,不怪你们,只是此地凶险,我们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说罢,他又看向地上的崔寒樱与崔仙客道:“此地无人,你做些什么旁人都可当作不知情。若是在外,你可就要谨慎了。” 听此,崔辛夷眸光微微一动,张阑清这意思,是不多问她在这崖底干了什么,还要帮她隐瞒。他不是一向公正吗?怎么如今却为她破例。 不过崔辛夷也只是聪明地当作没听懂。 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并非直接在迷雾谷悬崖底下,头顶不是天空,而是被那黑色藤曼拖着来到了悬崖两侧的曲折的洞穴里。 张阑清道:“我进来的时候在两侧做了记号,你叫醒他们,跟我一起随着记号出去罢。” 崔辛夷也没有多想,只悄悄打开自己的灵脉,从乾坤袋里拿出能令他们二人醒神的灵药。果然,闻了那灵药,崔仙客和崔寒樱都醒了过来。 两人醒来时均是一脸茫然,竟然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悬崖底下的。 崔辛夷胡诌了几句,两人又见宗门里一向公正的曛迟道君在这里,他也没有反驳,便相信了崔辛夷那番说辞。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78节 几人一同往外走的时候,崔辛夷手腕一紧,她低头一看,夜明珠微弱的光芒下,张阑清修长劲瘦的手正握着她的手腕。 比起上次握住她手的不知轻重,这次他显然小心了许多。她不能轻易挣脱,也不至于伤到她。 崔辛夷试着挣脱了一番,便听到张阑清的传音。 “不要乱动。” 她微微侧目看他,张阑清也与她对视。 “此处变数太多,若是生变,这样我们不至于会分开。” 崔仙客受伤了,崔寒樱正扶着受伤的他走在后面,估计她跟张阑清的那点小动作都能被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再纠缠下去,像什么样子,若是回头被他们添油加醋说了出去,总归是对崔辛夷跟张阑清不利的。 想到这里,崔辛夷也没有再继续挣扎。任他们看去罢,反正他们行得端正,她也没有心力再跟张阑清争这个。 倒是正扶着崔仙客的崔寒樱见了张阑清握着崔辛夷的手,到了魔气慢慢稀薄的地方,不由传音对崔仙客道:“辛夷妹妹跟小师叔的关系倒是不错,曛迟道君不是来救我们几人的吗?怎么只顾着辛夷妹妹一个人?” 崔仙客却无暇搭理她。 他其实一点儿都不相信崔辛夷方才那番说辞,说是他们几人一起被黑色藤曼缠着摔落了悬崖,他们掉下来的时候昏迷了过去,才一直昏迷至今。 可为何他竟然对摔落悬崖前的记忆一无所知,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崔寒樱见崔仙客久久无语,目光默默落在前面的崔辛夷身上,竟然一副好似没有听见她说话的模样。她咬了咬唇,也不知兄长近日是怎么回事,平素对她极其爱护的人现在竟然对她爱答不理。 除了侯镜箔,她还在谁哪里受过此等委屈,崔寒樱越想心中越是不快,连看着前面走着的崔辛夷也不高兴了起来。 到底是血缘关系要比她这个后来者要好,怎么自从崔辛夷出现在宗门,不光是侯镜箔对崔辛夷的关注要比对她多,连前来救他们的曛迟道君也隐隐是护卫在崔辛夷前后,现如今,连待她最亲厚的兄长也要被她抢了去吗? 几人终于走出了曲折的洞穴,到了悬崖正底下,魔气的浓度低了许多,对灵脉的伤害也没有那么大了,几人都打开了灵脉。 因为先前灵力耗费太多,几人没法再继续御剑上去,只得拿出了灵器。 崔寒樱身上有仙器,跟崔辛夷等人比起来,反倒是她身上的灵力剩的最多。她拿出了一个大的灵器,扶着受伤的崔仙客坐了进去,瞧崔辛夷还没拿出灵器。 她看了看一旁的张阑清,便道:“想必辛夷妹妹在底下也消耗了不少灵力,辛夷妹妹是拿不出灵器吗?” 崔辛夷淡淡瞥了她一眼,只道:“我不如寒樱姐姐,在这魔气如此浓郁的悬崖底下待了那么久,身上的灵力竟然能那么快恢复完全,还要御那么大的灵舟。” “寒樱姐姐是用了什么好法子,改日若有空,还请寒樱姐姐届时教妹妹一番。” 崔辛夷似笑非笑地看了会儿崔寒樱,崔寒樱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心虚,暗道是自己太过于忘形了。在下界,就算是服用了立即能补充灵力的丹药,也不能如她一般那么快地补充灵力。 她没再提出这个话题,反倒是看向了张阑清。 “这灵舟出自摸鱼大师之手,是近日兄长花高价为我拍下的。曛迟道君想必灵力也耗费不少,不如与我们同行?” 崔辛夷正打算拒绝,要从乾坤袋里拿出自己的灵器,边上握着她手腕的手又是一紧,耳边传来张阑清的声音。 “不必了。” 张阑清又对她道:“抓紧了。” 身子忽然腾空,崔辛夷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脚上已经踏着张阑清的湛卢剑,身边是抓着她手腕、另一只手扶着她腰身稳住她的道君。 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人便到了悬崖边上。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北洲 到了悬崖上的时候, 崔辛夷还有些呆,她松开张阑清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只向他道:“多谢小师叔。” 白衣银面的道君见她如此动作,眸光微微一闪, 颔首不语。 孟雪川一直等在了悬崖边上,一见到崔辛夷上来,便迫不及待挤到了两人中间。见崔辛夷只是面色微微苍白,他松了一口气, 又见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他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方才的反应过激了。 他后退了一步,轻咳了一声,左右看了看, 才掩饰道:“那两个人呢?” 这话刚落,便见到一个巨大的灵舟从深渊中飞出, 灵舟落下, 崔寒樱正扶着受伤的崔仙客走了出来。 张阑清见孟雪川一见到崔辛夷, 便冲到了他们之间。他默了一下, 趁着孟雪川往后退的那一步, 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站在了崔辛夷身边。 几人都安全从悬崖之下逃脱, 孟雪川不由得拧眉问道:“那黑色藤曼是什么古怪东西?你们在悬崖底下遭遇了什么?” 崔辛夷看了一眼身边的张阑清, 才道:“魔气,悬崖底下有很浓的魔气。” 她猜测过产生幻境也是那个黑色藤曼的原因, 这个黑色藤曼许是一个高阶的变异妖兽。不, 这也不能被称作妖兽了, 她前世见过许多妖兽,后期因为整个下界被魔气污染,变异后拥有了许多奇异的能力。 比如这种黑色藤曼,她先前只知道有一种拥有致幻能力的灵药藤,跟这个黑色藤曼十分相似,许是迷雾谷这里本来长着许多灵药藤,后来被魔气浸染才变异成了如今的样子。 不过她也只是将自己的猜测暗暗压在了心底,魔族横行于世都是五千年前的事了,现今五洲见过魔气的人并不多,这黑色藤曼的出现也只是她的猜测。 光是这里有很浓郁的魔气就足够将在场之人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走了。 孟雪川的脸上闪现过震惊,他道:“我先前来过迷雾谷三四次,也曾深入迷雾探查,却从来不知迷雾谷有这个悬崖。这件事,我们是不是要上禀宗门?” 张阑清瞥了孟雪川一眼,淡淡道:“此事,不光要上禀告宗门,还应告知仙盟司,交予仙盟司处理。” 崔仙客听此,虽垂着头,却捏紧了手边的衣袖,眸光微微一动。 他从来都不知道那黑衣斗篷人是何来历,修为如何,但黑衣斗篷人从小到大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若是要利用他,他早早便可开始利用。 可黑衣斗篷人这些年为他做的桩桩件件,虽有些手段强硬,令他心生排斥,可说起来,倒都是为了他好的。 今天这件事很明显便是出自黑衣斗篷人之手,他现在不现身,想必是忌惮在这里的张阑清。仙盟司的力量不小,崔仙客现在反倒隐隐担心起那人被发现了蛛丝马迹。 除魔降妖,护卫五洲安定,保证五洲之间不发生战乱纷争,从来都是仙盟司各个被天道选出来的仙官的职责。 各洲洲主只需要管理好自己辖地的事务即可。各大仙门,也不过是在自己宗门设立仙盟司分司,让自己门下的弟子领了仙盟司的除妖任务,协助仙盟司守卫五洲太平。 若真有祸及整个五洲的事要发生,比如妖族有动乱发生,比如这次新发现的魔气,皆可禀告仙盟司,让仙盟司的仙官来处理这样的事。据说仙盟司的仙官上可直达天道,若是遇见的事太过棘手,还能通禀天道,让天道来处理。 可惜经过这五千年,整个仙盟司的仙官已剩下的为数不多了。 崔辛夷忽然想起自己在崔寒樱记忆中看到帝君给她的那三道可联系的令,帝君同崔寒樱说了,若非紧要关头,不可用那令。 崔辛夷刚回北洲认亲的时候,明明崔寒樱身份来历必然是有问题的,偏偏仙盟司的仙官看后,却说她没有丝毫问题。 她先前以为崔寒樱是有什么特别的法子隐瞒,可如今却连仙盟司一同怀疑了起来。 难不成仙盟司的仙官中有人是上界帝君的内应? 崔辛夷正这般想着的时候。孟雪川环臂问崔仙客与崔寒樱:“你们一会儿可是要回北洲主城孟章?” 崔仙客点了点头,问:“雪川兄可有事?” 孟雪川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看他们,道:“既然如此,天色已不早,两只灵雪鹰都已被斩杀,任务完成,除妖令已消失。二位还是早早启程的好,免得误了时辰。” “也免得硬要跟着旁人,惹了麻烦也要旁人来收拾烂摊子。” 纵是崔辛夷愿意,他也不想跟这两个麻烦精同行了。方才一同除妖的时候,这两个人袖手旁观便罢了,还想阻拦他去帮崔辛夷,好在老天长眼,后面又开始让灵雪鹰攻击这两个。 孟雪川这番话已经说得毫不客气了,崔仙客的话噎在了嗓子里,即使孟雪川说的话也不假,了他不觉也感受到了些难堪。 崔寒樱更甚,脸色涨红起来。 她也没做什么,哪里就成了给他们拖后腿、惹麻烦的。想到孟雪川这番话主要是对着崔仙客说的,她不免就有了些怨恨。 若是兄长并没有非要跟着她来,她何至于要跟着一起受这样的抱怨。 崔仙客本也想着要先崔辛夷一步回到主城,此刻孟雪川先提出要赶他们走了,他气恼之下,也顺势提出了告辞,便带着崔寒樱先走了。 崔辛夷见他们走了,先看向了张阑清。 “多谢小师叔前来救我们,我们也不耽误小师叔修行除妖了。” 她这话是很明显的赶客之意。 崔辛夷说罢,也不看张阑清的反应,反而微微垂眸,默默向前方看去。 孟雪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崔辛夷跟张阑清之间气氛有些许微妙。 张阑清看向崔辛夷,白衣姑娘身上还沾着尘土,目光幽幽看着远方,不知又在思量着什么。他深知她并非纯善之人,不似师兄收的其他弟子那般傻白甜,她有心机,城府重。 按理说,像崔辛夷这样的人,张阑清向来都是远离的。上一个似她这样的,还是师姐的大弟子侯镜箔。 不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还好,若是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什么事,他定然不会饶恕。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也开始如师兄那般装作对崔辛夷的一些小动作视而不见了。 这实在不像他,他应该是恐慌于这样的变化,现在应该跟崔辛夷辞行,往后她的事,他都要尽量少接触的。 可这个时候,他仍是听到自己说:“不巧,顺路,我也是接了仙盟司除妖的任务,去往北洲协助处理兽潮一事。” 话音刚落,他忽觉胸口一疼,喉间一腥,体内再也压制不住的魔气终于开始反噬。 孟雪川和崔辛夷反应过来的时候,正见到白衣道君唇边溢出了一丝血线,整个人身上竟然隐隐溢出黑气。 在他身侧的崔辛夷立即扶着了他,她见他那副模样,心中一惊,连连叫他:“小师叔,小师叔,张阑清?” 作者有话说: 明天男主掉马,今天就只能写这么多了,么么 第96章 北洲 崔辛夷刚叫了没几声, 只觉得颈窝一沉,那白衣道君身子一软,已经倒在了她的身上。她愣了一下, 低头一看, 张阑清已阖上了双目,失去了意识。 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连忙执起张阑清的一只手引灵入脉。 孟雪川也在一旁问道:“小师叔如何了?” 他看崔辛夷眉头紧蹙,一副很不好的神情,不由道:“你被那古怪藤曼缠走后,我立即叫了小师叔来。他问了一番事情经过, 便用那灵雪鹰的血吸引了藤曼来, 任由那藤曼缠着自己掉进了深渊里……” “我本来还以为小师叔对这古怪藤曼颇有了解,才做出这样的举措,现在瞧他这样子……” 崔辛夷听见孟雪川这番话, 难以置信抬头。 “你说什么?” 原本崔辛夷以为,张阑清常年在外除妖, 见多识广, 是对那藤曼有些了解, 有把握才甘愿被那藤曼缠着下悬崖。可如今看来, 明明知道悬崖之下魔气浓郁, 情况未知, 纵使他修为高深, 他被藤曼缠着下去, 也是极凶险的。 将计就计、也被藤曼缠走,确实是找到他们最快的法子, 可万一藤曼尽头、悬崖深处隐藏着什么连化神期修士都能一击致命的陷阱呢? 崔辛夷眉头越蹙越深, 张阑清身上多处灵脉已经被魔气侵蚀。她半跪在地上, 任由白衣道君躺在她的膝盖上。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79节 孟雪川想要上前帮忙,崔辛夷只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扰,便开始了手上的治疗。 她经历过前世,对这样的症状也非常了解。修士一旦长久打开灵脉,处在魔气浓郁之地方,其实是很容易被魔气损伤经脉。 魔气与天地灵气相似,都可以供人族修炼。可其实魔族与如今正统修士是完全不同的两派体系。魔族功法更加霸道,没有灵脉的人族长期处在魔气浓郁的地方,很快就会被魔气催生出魔脉,身体自动修炼起魔功来。 即便是本来便有灵脉的修士,也会在那样的环境里被损坏灵脉,时间长了,原本的灵脉还会被魔脉取代。 前世魔子乱世,各处的魔气都开始弥漫在五洲,引发五洲修士被魔气侵蚀,不少正道修士后来被逼着修了魔功,转投了魔族麾下。后来不少修士倒戈,引得正道盟军节节败退,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崔辛夷治愈过不少被魔气浸染的正道修士,对此颇有研究,后来她为了避免这个问题,研制出了一种可以暂时屏蔽魔气的灵药,让正道盟军们免得在作战时被魔气影响。 不过今生从没亲手做过那样的灵药罢了。她以为现在离魔子乱世还早,更没有提前炼制过祛除魔气的灵药,如今也只能靠着一些有类似功效的灵药稳住张阑清灵脉的状况。 张阑清的情况一看就很不妙。 白衣道君脸上还戴着面具,裸露的皮肤不多,但肉眼可见他下半张脸和手上都生了黑点,且那黑点还在不断增大增多,见之便令人生惧。 纵使崔辛夷前世见过比张阑清受魔气侵蚀更严重的,但额上还是冒了一层冷汗,眼下她手边也不像前世那样有许多灵药。 她简直可以想象得到张阑清是如何被魔气侵染得如此严重的,他先前被黑色藤曼缠着的时候一定没有关了自己的灵脉,后面甚至是动用了许多灵力跟那不好对付的黑色藤曼纠缠。 孟雪川倒吸了一口冷气,但他也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看着少女连连喂给了张阑清几把药丸,又扯开张阑清的衣襟,将灵针扎在了他的身上。 “孟雪川,你先回避。” “怎么了?”孟雪川不解。 崔辛夷的目光落在了张阑清的面具上,又看向他,不言而喻。 张阑清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崔辛夷扒了一遍,她是要看看他身上黑斑点长的情况。眼下光风霁月、裹得严严实实的曛迟道君可就只剩下亵裤了。 虽是同性,孟雪川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哦”了一声,转身要离开,临走前突然又停住脚步。 “崔辛夷,小师叔一直戴着面具未必是因为毁容,我听闻无情剑道有的修士对自己严苛,长得过于貌美,也不利于修行,因此一些修士会自年少时便戴上面具。” 他先前便怀疑张阑清并非是因为灵火灾而毁容,按照他的性子,该是为了修行才更合理。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其实说这一番话也是为了让崔辛夷揭开张阑清的面具不要有什么负担。 这里雾气未散,一般也不会有什么人,但保险起见,崔辛夷还是拿出了一个灵器,设下了一个阻绝窥视的阵法。 她又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实的被子,将张阑清放了上去。 心想着医者面前无男女,崔辛夷褪下了张阑清的裤子,倒也没有完全脱光,查看一番,并没有大碍,又在他腿上扎了几针。 想起孟雪川离开前说的话,崔辛夷倒没太放在心上。情况紧急,她哪里管的上张阑清到底有没有毁容,倘若真的没毁容,容貌上最多也不能超过张露白了。 正这般想着,崔辛夷抬手便摘下了他的面具。她之前还听说他的面具是灵器,现在他没了灵力,才那么容易摘下来。 崔辛夷下意识将灵针往他脸上的穴位刺去。 可待看清了这张脸,她整个人浑身一震。 少年眉峰锐利,如浓墨重彩的一笔,一双凤眸乌黑,眼尾却微微下垂,双眼皮褶子很深。 肤色因常年不见阳光冷白如玉,挺鼻薄唇,唇若点朱。 是一副很艳丽的长相,却因为他出色的骨相而丝毫不显得阴柔。 这副模样,崔辛夷前世见过无数次,眼下又见了一次,也不由称赞,真是个活生生的艳鬼。 九尾狐于魅惑之道上天赋异禀,光凭张露白的这副长相,崔辛夷就信了这传言九分。 她简直浑身颤抖不能自抑,又见到张阑清脸上的黑斑,才缓过些神,将针扎在了他脸上的穴位上,继续帮他抑制灵脉里的魔气。 扎完灵针后,崔辛夷将灵力注入到灵针中,引导着灵脉中的魔气往外逸散。 张阑清如玉侧颜上的黑斑终于渐渐褪去。 崔辛夷收回灵针,坐在了边上,静静地看了张阑清一会儿。 重生之后,她找了许多途径寻找张露白,甚至当初在中洲散修村,没有发现一点儿他存在过的痕迹的时候,都忍不住想,是不是张露白根本就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她重生后也做过很多很多噩梦,梦到张露白气息奄奄地被人拖着,慢慢拖到了妖兽堆旁,拖他的人一使劲,少年就如破袋被重重扔了下去。 他还活着。 他们都活着。 崔辛夷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庞,忽然鼻子发酸,可下一秒,就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她与张阑清对上视线,醒来的道君一双凤眸冷冷清清地看着她。她一怔,才反应过来,这一世,他不是出身底层散修之身、跟她相识于微末、后来相依为命的张露白,而是当今第一剑宗里的传奇天才张阑清。 张阑清并非是刻意用那样的眼神看崔辛夷,而是一直以来都警惕惯了。 他放下崔辛夷的手,忽然发觉身上凉凉的,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如今竟然是几乎赤.裸。又见醒来时崔辛夷的动作姿势,她蹲在他身边,就这样看着他不穿衣服? 崔辛夷呆了一下,就见到醒来的张阑清瞬间坐起身,卷起被子裹住自己。 少年一张冷白的脸上微微起晕红,他蹙起眉毛,看向崔辛夷,黝黑的乌瞳里依旧有着冷淡。 张阑清是害羞了? 也是,从前的张露白也总是因为在她面前裸露身体而感到害羞。两人明明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她过去却总没那么注意。 她知道自己此刻该退避,可崔辛夷没走,反而问道:“小师叔,你家中可有什么兄弟跟你长得很像,叫张露白的?” 张阑清摇了摇头,道:“并无,不过露白是我母亲曾为我取的名字,现今是我的表字。” 崔辛夷深吸一口气,又问道:“小师叔是何时初入九渊?” 张阑清看她一副鲜少见的激动的模样,道:“襁褓之中。” 又见她还要继续问,不由凉飕飕道:“你是要将我祖上都盘问一遍?现在不走,是要看我更衣?” 崔辛夷低头一看,见张阑清还裹着被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退出了这处阵法。 张阑清见她离开,才穿上了衣服,他在脚边看到了自己的面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面具原来已经被崔辛夷给摘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一定双更! 第97章 北洲 他神色不明, 俯身捡起了面具,手指轻轻在面具上摩挲,却并没有戴上面具, 良久才走了出来。 孟雪川等了好一会儿, 才等到崔辛夷出来。 他一见她出来,便跳到了她的身边, 往里面看了一眼,问道:“如何?小师叔怎么样了?” 少女只点了点头,低声道:“没事了。” 孟雪川扭过头,低头一看, 才发现她神情有些不对。 崔辛夷白净的一张脸上平素若不是冷淡, 就是巧笑嫣然的假笑,哪里见过她这样怔然失神的样子。鼻尖眼角俱有些发红,眼睛也似比以往水润些……她这是哭了? 孟雪川偷偷觑了她一眼, 顿时放下了正环着的手臂,走到她边上, 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声道:“你没事吧?” 崔辛夷初遇故人, 心情本来有些复杂。可如今见了他这样突然伸手在她眼前晃, 白眼都快要翻出来了。 她冷冷道:“你没事吧?” 哪有人安慰人在人家眼前乱晃手的? 孟雪川正要放下手, 便听到了一声轻咳, 两人循声望去, 正见到出来的道君。 张阑清并没有戴上面具, 如今是在外,他并没有穿宗门里统一的道袍, 而是一身窄袖玄衣, 衣摆有祥云暗纹, 衬出宽肩窄腰的颀长身形。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张脸,冷白若玉,凤眸漆黑,一见便可夺取所有人的目光。 崔辛夷还好,毕竟以前见过这张脸许多次,倒是孟雪川,整个人都愣了一下,才迟疑叫道:“小师叔?” 那黑衣惊艳的少年冲他们点了点头,才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往日张阑清戴着面具孟雪川还没什么感觉,总觉得他到底是个长辈,可如今小师叔摘下面具,他才惊觉,原来张阑清也是个跟他们几乎同龄的少年。 孟雪川正待回答,却见崔辛夷竟然很殷勤地上前,走到张阑清身边看了他一眼,道:“小师叔,你魔气侵体,现如今才抑制住,近些日子不能动用灵力。” “兽潮一事,小师叔还是不要再来帮忙了,改日我为小师叔配好灵药,再给小师叔送去。” 她这话的意思,是说张阑清现在也不能用灵力,既然帮不上忙,还是回去的好。 张阑清道:“无妨,我接了仙盟司的除妖令,近些日子也无事,也准备去北洲一趟看看兽潮情形,回禀仙盟司。” 少年一副不准备离开的样子,崔辛夷皱了皱眉头,没再多说什么,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了许多灵药,在孟雪川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股脑地塞到张阑清的手里。 她认真叮嘱张阑清,说是这些灵药他都能用,若是觉得不适了一定要吃一些。 她的眼睛也一直粘在面前的俊美少年的脸上,仿佛看不够一般。 孟雪川不由得想,小师叔确实是长得美,简直比当初能传出五洲第一美人的崔夫人还要美些。可崔辛夷先前对小师叔根本不是这个态度,眼下她见了张阑清这张脸竟然一时间变化那么大。 张阑清不听她的话回宗门,她不光一点儿都不生气,还给张阑清准备了那么多的灵药。 张阑清明显也有些诧异,他收了崔辛夷的灵药,怀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低声道:“算上现在这次,我欠你良多。” 崔辛夷看向他,无声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她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喊出来另一个称呼,可另一个称呼是表字,眼下她不过是他的师侄,终归不妥。 她早就料想过他会换一个身份,会不记得前世的事,可前世张露白与崔辛夷的事,原本就跟现在的他没有关系。仇恨与往事,她也从没打算让他知道。 她只想着,能再圆满一点的话,她站得远远的,能再看一眼他这一世的平安喜乐就好了。 故人在前,崔辛夷强制自己咽下心中的酸涩,只克制道:“小师叔也是为救我们受的伤,为小师叔治伤,也是弟子的分内之事。” 张阑清方才便看出来了,她从看清他的真容的那一刻便变得有些不冷静了。 尽管她竭力装的平静,可他还是发现了她神情的不对劲。 他从来没跟崔辛夷有过什么刻骨铭心的往事,因此她用那种很伤感的眼神看他的时候,让他凭空产生了一种她在透过他,看旁人的感觉。 不过此刻并不是问清楚事情的好时机,他只得暗暗将疑惑压在了心底。 崔辛夷急于回北洲做事,孟雪川本也想着跟着一起去,三人便一同往北洲主城孟章赶去。 现在这里是北洲边界,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弃了灵马车,直接御剑回北洲主城,两人都是金丹初期的修为,御剑从这里孟章城的灵力也够用。可现在多了一个受伤的张阑清,只好继续驱使灵马车从北洲边城出发。 灵马车行了一日,快到了最边上的青城的时候,孟雪川待在马车里烦腻了,便独自一人出去坐灵马了。 马车里只剩下了张阑清与崔辛夷两人。 马车里燃了安神补气的灵香,香气燃尽了,崔辛夷正往里面添新的香,又将香点燃。 坐在一边的玄衣少年将剑放在了桌子上,默默打量着她这一番动作,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崔辛夷,你先前说过要找一个故人,是不是那故人与我长得有些相像?”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80节 他抬起头,用一双漂亮的眉眼直直望着崔辛夷,眸光闪烁间隐约有摄人之意。 崔辛夷与他对上视线,不由得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方才她那样的举措,再结合之前曾对他说的话,确实是瞒不住张阑清的。 她道:“那故人出自九尾狐一族,确实是与小师叔有几分相似。”顿了顿,她想起之前问张阑清的话,又道,“他也与小师叔都有个相同的名字,都叫张露白,因此弟子才会频频失态,并没有冒犯小师叔的意思。” 玄衣少年静静听着,一张脸上神情难测。 听崔辛夷这般描述,竟然有那么巧的事,两人不仅有相同的名字,还有相似的外表,难怪她将他们认成一个人。 他与她的故人相像,那故人是她什么人?竟然值得她这般惦记。 崔辛夷并没有有意隐瞒,他本不应该生气的,可她这般如实告知,又让他一时间心里有些难言的滋味, 他又重复一遍:“我过去从不认识你,不是你那故人,也不喜欢旁人将我认成另一个人。” 不等崔辛夷回答,他又接着道:“虽说我们年龄相差无几,可我与你师父是同门师兄弟。你应当明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我与你师父是同辈分的,终究算是你的长辈。我们之间,相处该是怎么的分寸,你也应该明白。” 少年的嗓音清润,就算是放轻了语气,也会有一丝冷意。他这一番无厘头的话说完,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崔辛夷听。 说完这番话,便见眼前的少女愣了一下,她低低应了一声是,便没再说些旁的了。 张阑清见她这样的反应,也不由得有些愣神,心道难不成他的话说重了? 仔细想来,他的反应实在是有些过激了。两人又不是关系很好的多年挚友,更不是容不得二人的爱侣,她有没有把他当成旁人还未可知,他也犯不着先自作多情警告一番。 他正欲说些什么缓和一个眼前少女的情绪,便听到灵马车外传来孟雪川的惊呼。 “崔辛夷,你快出来看!” 崔辛夷听此,立即起身,撩开车帘,便离开了车厢。 她问孟雪川:“发生了何事?” 顺着孟雪川指着的地方看过去,竟然瞧见远处是一片乌泱泱的黑,正涌动着往青城而去。细细看去,原来是无数妖兽,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嘶吼鸣叫着朝那远处屹立的孤城而去。 她站在地上,都能隐隐感觉出大地的震颤。 耳边传来孟雪川的声音:“北洲的兽潮提前来了。” 作者有话说: 现在的张阑清:我们之间,相处该是怎样的分寸,你应该明白 后来的张阑清:汪 还有一更,会晚些 第98章 北洲 他们站在高一些的山岭上, 眺望远方。 确实是密密麻麻的一片,令人望之便觉得毛骨悚然,孟雪川回头一看, 张阑清也已经走出了马车。 他向崔辛夷道:“不是说北洲兽潮一向是四月才开始吗?怎么如今三月中旬便出现在边城了?” 底下青城的人已经开启了防卫阵法, 可还是有不少逃往青城的修士被阻绝在了外面,他们惊恐望着身后的妖兽群。 孟雪川狠狠皱着眉头, 转头正待对崔辛夷说些什么,却只听见一句“你留在这里照看一下小师叔”,扭头一看,白衣少女已经御剑离开, 往青城的方向飞去。 - 阿溪是一个散修医修, 她前些日子才辗转来到北洲。听说北洲年年都有兽潮,死伤无数,很是缺少医修。 她修为不好, 想借此机会谋得一份差事,也顺便多治些病人, 便也来了北洲。 没想到刚刚来到这里, 却被阻拦在了边城的青城之外, 还运气不好地遇上了提前到来的妖兽潮。 她迟了大半月才到青城, 是因为路上救了一个散修, 这散修受了伤, 她一路照看者他, 才晚了那么久。 阿溪是纯正的医修, 只比手无缚鸡之力好一点,眼看着一只巨大的黑狼扑到她的面前, 就要将她扑倒了。她来不及惊呼, 紧紧闭上眼睛, 却迟迟没感受到疼痛,那被她救下的散修正挡在她的面前,横剑挡住了锋利的狼爪。 阿溪睁开眼睛,惊叫了一声那散修的名字。 “宋池!” 那被叫做宋池的少年看了身材纤细的娇弱少女一眼,咬牙道:“你快走!” 说罢,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足有两人身高的黑狼妖兽,暗暗冲他呲了呲牙。那黑狼妖兽接触到这少年的眼神,竟然从喉咙中吐出一声呜咽来,像是被这少年威慑住,慢慢松开了爪子,往后退去。 阿溪看着这一幕,简直要被吓破胆,她没有听这少年的话往后退,再说这里也是退无可退。宋池虽是个剑修,但也不过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只是在散修中算得上佼佼者。 她忙叫着宋池的名,跑到他身边,问他有没有事。 宋池看着少女怯怯的模样,像是被吓得不轻,他心里沉重,青城的护城阵法因为兽潮的提前来临已经关上了。方才那是狼族妖兽他才能吓退,可换作旁的恐怕就不行了。 可还不待两人说上一句话,这次,一个飞到天上的巨鹰便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向地上的两人飞扑过去。 宋池连忙将少女护在身后,这只灵鹰足有三阶,最少得是筑基后期修士才能打败的,看来这次,他们确实是在劫难逃了。 他握紧了身边少女的手,低头看了她一眼,不过这次就算是死,能跟她在一起也无憾了。 等到凶猛的灵鹰扑向他的前一刻,宋池祭出自己的灵剑,挡在了他和阿溪跟前。 这时候,凶禽扑向他的动作陡然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止了动作一般。又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巨鹰的背上作乱,让它喉间不断发出刺耳的鸣叫。 过了好一会儿,那巨鹰忽然被驯服,不再发出尖叫,扑棱翅膀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宋池和阿溪都愣了愣,对视一眼,往巨鹰上看去。 却见黑色巨鹰的头上突然多了一只白净的细手,抚摸了一番巨鹰的头,巨鹰背上出现了一个少女,她俯身向他们伸出手来。 宋池和阿溪立即意识到,这人是来救他们的。 宋池托着阿溪,阿溪抓住鹰背上少女的手,慢慢爬到了鹰背上,宋池也紧随其后,上了鹰背部。 眼前出现了一个拎着剑的白衣少女,她头戴银簪,长着一张精致的巴掌小脸。这女修的修为远超宋溪,容貌出色,模样却很是陌生,不像是宋池在五洲天才名册上见过的那些天才。 宋池还是疑惑这女修的身份,阿溪却已经被这巨鹰的驯服给惊住了,她初见这女修,便觉得很是面善,出口问道:“敢问仙子,这灵鹰是如何被仙子驯服的?” 这女修道:“在下是九渊剑宗掌门弟子,两位且安心待在上面,灵鹰的驯服是因为用了特质的灵药,不会出事的。” 阿溪是医修,对灵药更感兴趣些,又追问道:“是什么灵药?” 女修迟疑了一下,还是答道:“叫你一日放不出大招香。” 阿溪:“???” 这前来救人的白衣女修,正是崔辛夷。 她报出了灵药的名称后,还是头一回体验到了沉浸式社死的感觉。眼前这温婉可爱的青衣女修,一看就是她的医修同行。 她又一次深恨林见画当初给灵药取了这么奇怪的名字,让她也不知不觉便被带偏了。 崔辛夷驯服妖兽用的自然也不只是那不让妖兽放出大招的灵毒,还用了灵蛊,不过她那灵蛊没取名字,也不便透露,就只说了灵毒。 她方才才给林见画发过灵信,询问他为兽潮准备的灵器准备好了没有。为了兽潮,崔辛夷早早做了不少准备。 她前世只听说过北洲的兽潮,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也听过医修同行说过兽潮的惨烈。 劫后余生,宋池和阿溪都觉得庆幸,那女修只冲他们说了一句“两位且先在鹰背上待着”,便又御剑离开了。 青城的城主陈锋往下看了一眼,只见兽群如潮水般涌来,铺天盖地,颇令人惊骇。 虽说他身处边城,这些年见过不少兽潮,但哪年的兽潮都没能如今年这般早了将近半月的。 只见底下还有不少的散修正四散逃命,陈锋皱紧了眉头,看向一边的侍从,道:“为何不迟些再开护城大阵,好歹让这些散修进来。” “这……” 侍从也知道城主自己出身底层,也向来怜悯散修,见了那些投奔而来的散修被阻拦在城外,将死于兽潮中,定然于心不忍。可护城阵法晚开一日,便有可能放进来一只妖兽。 他们青城是小城,却又处在边境,连城主也不过是金丹中期的修为,没有主城援助,抗击兽潮便只能靠护城大阵。 虽说妖兽潮里的妖兽都是三四阶的,但若不小心放进来了几只,都是他们这个边疆小城抵挡不了的。 陈锋见侍从也是一副为难的神情,他也是知道内情的,不由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此事也不怪你,也不过都是天命。” 那侍从安慰道:“城主也不必沮丧,副城主已经去主城了,想必不日就能将主城的援兵带回,我们青城定然能同往年一样逢凶化吉。” 这并不是今年青城第一次出现兽潮,这是今年的第二波,在第一波兽潮爆发的时候,好在城中提前预备,早早开启了阵法,才没有导致沦陷。 可给主城发了几封加急灵信,洲主却一直都没有回复,全部都石沉大海。 青城是等不及了,副城主只好请缨,在第二波兽潮前前往主城通信。 陈锋与北洲的洲主崔韬其实是多年好友,不过他的资质比崔韬要差些,因此修为也比他低许多。他知道崔韬是个很负责的,因此才一直有些担心,担心崔韬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境况,才连边城救援都顾不了。 若是换成了别的洲,他们能传灵信求救的,拥有实权的,或许还能有一个世子,不过崔韬一直没立世子。陈锋认识崔韬的独子,并不是一个很有才干的,他连崔韬当年的一半都比不上,难怪崔韬一直没立下他。 想到这里,陈锋心如火燎,他往下看去,见到一个散修即将被一只巨大的妖兽撕裂的时候,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纵使他有爱民之心,想要救无数修士于水火之中,可也力不从心。眼下也只能看着自己城池被兽潮攻陷、投奔青城的这些散修葬身兽口。 可料想的尖叫声没有出现,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不是血肉模糊的一团。而是一个脚踩灵剑的少女,提着那个尖叫的散修的后领,将他一把提上了飞剑。 她速度极快地在众多飞禽中穿行,那些灵兽却连她洁白的衣袂都够不到。 白衣女修一个个提溜起来落单的散修们,将他们都安置在了黑色鹰背上,会飞的灵兽很明显比地上的灵兽少了许多,鹰背上也不知是有什么东西,这些灵兽一时间竟然都不敢靠近。 作者有话说: 二更达成! 第99章 北洲 陈锋望着下面那一幕, 这白衣女修的修为也不过是金丹初期,身上也不知有什么灵器,竟然能在兽潮中穿梭自由。 可往前涌的妖兽越来越多, 落单的散修有上百人, 她却只有一个人,很明显她越来越力不从心。 妖兽群中, 两边都有修士要出手相助,她看了远处的那个,只犹豫了一秒,选了近处的那个救了下来。妖兽的利爪立即扑到那个修士身上, 溅起殷红的血甩到几丈远的地面上。 少女的脸上却很冷淡, 像是看惯了这样的场面,仍旧忙得马不停蹄救人。 崔辛夷本来只打算前来打探一番兽潮情形,不打算救人的, 可见了自己同行受困,一时间又于心不忍。 她是从前世走来的人, 知道在这个以出身和武力为尊的世界, 对几乎是毫无武力值、又无世家傍身的散修医修是多么艰难。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81节 她需要一个好名声, 既然现身, 又是不可能只救一个的。 妖兽与能化为人身的妖族还有些不同, 大多数妖兽修炼到了一定的程度才可化为人身, 一些妖族还懂人性, 可以讲些道理, 妖兽却是完完全全视人族为天敌。 妖兽铺天盖地向青城发起攻击,一个个撞到了青城的防护罩上, 又被防护阵反弹到一边。飞上天空的妖兽振动翅膀, 遮盖了天光, 令天色都暗上了几分。 兽潮里的兽群是毫无理智的,它们不仅向北洲攻击,彼此还互相撕咬。目光所及,皆是一片殷红,血腥气弥漫在鼻尖,耳边是凶兽的嘶吼声,其中隐隐还有修士的尖叫奔逃声。 让人恍惚觉得是回到了前世魔族大军攻打各洲的时候。 在崔辛夷一会儿功夫便从妖兽口下救了十几个修士后,终于惊扰了这群妖兽,它们将凶恶的目光投到崔辛夷的身上,几只巨大的妖兽一起朝崔辛夷嘶吼进攻。 白衣女修目光淡淡掠过它们,不慌不忙躲过了它们的攻击。 她脚上踩着一把飞剑,另一只手上还拿着自己的本命剑惊蛰。明明脚下之剑不是她的本命剑,她依旧能运转得非常好,像是这剑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女修手腕一扭,划出了几道剑气,这剑气落在凶兽的身上和地上都溅起烟雾,噼啪作响,也惹得凶兽尖叫躲避。 这样混乱的战局中,少女衣袂洁净,虽格格不入,却又恍若九天之下横空出世的女仙。 实则崔辛夷的内心很是焦灼,被遗落在外的散修太多,照这样耗下去,用不了多久,她身上的灵力就会耗尽。 她撑不了多久的。 最理智的做法,是她从现在开始就收手,带着那些被救下来的修士离开。 牺牲自己,拯救别人的圣母行为,是前世崔辛夷一定会做的选择,显然她后来的下场并不好。 这一世的崔辛夷,说好是要只为自己活的。 一个中年修士为了逃命到青城,准备了不少符箓,终于坚持到了现在。青城兽潮提前,他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可天上忽然降下了一个救人的女修,让他看到了生的希望。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路躲避着妖兽,一点点向那女修靠近。他本身的修为不过筑基初期,现在可以防身的符箓就要用完了。 可先前那不断救人的女修现在却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双琉璃美目冷淡看着混乱的战局,看了半响,便转身离开。 那中年修士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手上的最后一个符箓已经用完了,下一刻,巨大的狮头妖兽张着血盆大嘴,便向他扑了过来。 中年修士惊恐睁大了眼睛,只能眼睁睁地站在原地,等着妖兽扑过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柄金色长剑横在兽嘴中,一个俊俏的白衣马尾少年皱着眉头,又拍出了一个符箓,妖兽被击飞出去,躺在了地上,嗷嗷叫了起来。 周围立即有别的妖兽上前,开始撕咬这个重伤濒死的妖兽。 中年修士死里逃生,正要向这个少年道谢,却见到那少年转了个身,朝身后的人抬了抬下巴,道:“崔辛夷,瞧见没有,这次,我比你快。” 中年修士抬头一看,正见到之前那少女竟然去而复返,伸出的剑刚刚收回,眉眼淡淡道:“说多少次了,叫师姐。” 她看向孟雪川的身后,见他背后空无一人,皱眉道:“你怎么来了?小师叔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把脚上的灵剑让给了那修士,引着他来到了鹰背之上。 孟雪川抱剑跟过去,道:“小师叔说你久久未归,怕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让我过来帮你。” 崔辛夷从鹰背上下来,道:“你将小师叔一个人留在了那里?他若是动用灵力,之前那症状立即会复发,我不在他身边,谁都救不了他。” 若是她不在张阑清身边,照他那魔气侵体的程度,这段时间再用一次灵力,只怕他会当场入魔。 孟雪川看了她一眼,转身砍了一只袭击过来的妖兽,他道:“你的灵力也快耗尽了吧,我留下救人,你去看小师叔。” 崔辛夷不放心道:“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凭你的修为,撑不了一刻。” 虽然这波兽潮中的妖兽大多是一二三阶的,连可抵一只金丹初期修士的四阶妖兽都不多见,可它们胜在数量多,孟雪川根本扛不住。 少年却哼了一声,拍出一个符箓,符箓炸裂开来,瞬间炸飞了一只四阶的妖兽。 他扬头朝崔辛夷看去:“小看谁呢,我又不是没脑子到什么都不准备。” “除了符箓,我还有许多灵器灵药,稍微有些灵石的世家子,谁身上还没有两件‘鱼类双杰’的东西。” 听到“鱼类双杰”这个称呼,崔辛夷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朝外面飞过去。 崔辛夷赶到之前的灵马车的路上,心急如焚,有前世跟张露白的经历,她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怕孟雪川离开的那一小会儿,有落单的妖兽来袭击张阑清,怕有歹人见马车装饰华丽,打上里面的张阑清的主意。 可等到回到灵马车附近,见张阑清立在山岭边的背影,才松了一口气。 张阑清很显然也听到了她来时的动作,少年转过身,便问道:“遇上了什么事?怎么那么久?” 崔辛夷对上那一张熟悉的面容,还有些不习惯,她道:“确实是有妖兽潮提前攻城。” 崔辛夷将方才的状况简单同张阑清讲了一遍,又道:“小师叔,一直待在外面不安全,我们得先去青城打探一番情形。” 说罢,她带着张阑清回到了青城前。 城墙上的修士见了崔辛夷和孟雪川身上的宗门道袍,又见崔辛夷去而复返,都不禁狂喜。 有人道:“只是这几个修士都不认识,但他们修为都远胜我,想必至少也是金丹的修为吧。” 陈锋见崔辛夷和孟雪川救下了大半前来投奔的修士,眉头也舒展开了,道:“定然是今年接了仙盟司任务的九渊剑宗弟子,有他们相助,我们的兽潮定会好过些,快,打开护城大阵,放几位道友进来。” 鹰背上,都是被救下的修士,密密麻麻挤在上面。 见崔辛夷回来了,他们不禁都先她道谢,询问她的名字,崔辛夷神色淡淡,只道:“我们都是九渊剑宗掌门门下弟子。” 崔辛夷正打算向青城上的人传音,想必青城的城主看他们几个是前来帮忙的金丹期修士,定然会开启阵法,放他们进去。 看他们之前那么快关闭阵法,又是边疆小城,肯定是缺少战力的。 有他们几个在,就算不小心放进去了几只妖兽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又不是打不过。 最保底的方案,是崔辛夷亮出自己的身份玉牌。 可这时候,城墙上的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修士朝他们传音了,说是阵法即将开启,希望几位道友进来躲避一番。 等到崔辛夷等人进来了,修士们果然很激动地欢迎他们,说是往年九渊剑宗都只有曛迟道君会前来协助处理兽潮,原本以为曛迟道君不来了,今年九渊就不会有旁的修士来了,没想到今年还来了那么多人。 他们问崔辛夷等人该如何称呼,崔辛夷和孟雪川却齐齐转头看向了张阑清。 少年仙姿雪貌,神色淡淡,很明显,摘下了面具后,众人反而都认不出张阑清了。 最后,三人都只报了姓氏。 刚进来的散修都伤得不轻,阿溪见他们受了伤,连忙赶过来轻声说自己是医修,能帮着为他们疗伤。 宋池像小姑娘的尾巴一样,眼睛不错地看着她,跟在她的身后。 崔辛夷瞧了他们好几眼。 张阑清也随着崔辛夷的目光,看向了那对少男少女,那姑娘需要挪动伤者的时候,少年就赶紧上前帮忙,一点儿都不让姑娘动手。 同是妖族,他一下子便看出了那个宋池身份的不简单。 正是群情激愤,众人厌恶兽潮的时候,他明明是个妖族,却一点儿都不怕被揭穿地混进了人族抵抗妖兽的城池。 那少女是医修,定然也知道他的身份。 可不知为何,他瞧着这副场景,却隐约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他暗暗定下心神,没再多想这个问题,问青城的城主陈锋道:“这不是第一次兽潮了吧,陈城主,为何没有联系主城来救援?” 一谈到这个话题,崔辛夷也看了过去,她以为按照她父亲做事的雷厉风行,该是早早便部署好了一切的,何至于到了现在,边城里抵抗兽潮仅靠的还只有护城大阵。 作者有话说: 可能没有第二更了,如果没有,就明天上午更,宝子们明天看吧,么么 第100章 北洲 陈锋欲言又止, 叹了一口气,道:“各位道君有所不知,我们也向主城寄过几封加急灵信, 可惜都没有什么消息。副城主已经去主城传递消息了, 传来消息说明日便带着援兵归来。” 孟雪川听此,皱眉道:“你们北洲府的人, 办事效率可真低,不过是五千里的距离,御剑半日可达,情况都这般紧急了, 却还要等到明日。” 一旁的修士道:“小道君有所不知, 主城办事有规程,走完规程都得半日,能有消息就好了, 不至于今年我们青城那么早陷落。” 崔辛夷问道:“若是青城陷落了,城中的人该往何处去?” 修士叹了口气, 看向了现如今刚进城的修士:“青城陷落, 我们就得像他们一样往别的城逃命去了。” 孟雪川:“那你们为何不早早逃命?去主城啊, 主城的防御不是最强的吗?” 修士苦笑一声:“小道君说笑了, 五千里的距离, 筑基中期修为往上的修士御剑半日可达, 可我们这样的修为, 连剑都御不了, 都是身无长物的散修,租赁不起价格昂贵的灵马车。” 说到底, 他们就是没法出去, 出去了也没有修为高的修士更容易到达旁的地方。 孟雪川狠狠皱着眉头, 目光掠过那些受了重伤的散修们。有人肩胛骨上被妖兽咬下了很大一块肉,伤口汩汩流着鲜血,满脸痛苦,还有人捂着腿,腿上泅湿了一大块血迹。 他们风尘仆仆,浑身尘土,脸上带着刮痕,却满脸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人看到便不觉更为心酸。 不比孟雪川这样生来金尊玉贵的一洲未来继承人,崔辛夷对底层散修的生活最是了解不过,她还明白,不光是交通受阻,就算他们能出去,更去到旁的防御更强的城池跟前,那城池也未必肯接纳这群散修。 瞧这些青城的人中并无恶人,不是也在兽潮来临之前,将这群外来的散修挡在外面了吗? 可他们都知道,现在的安稳也不过是暂时的,青城也支撑不了多久,未来几个月的命运也不过是四处逃命。 终于逃到了青城,阿溪也很开心,她一连救治了五六个受伤的修士,连脸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擦掉。 她正打算伸手抹去的时候,有人已经拿着干净的手帕帮她抹掉了。 她抬头一看,便见到宋池那张冷脸。 阿溪愣了一下,一边忙活着手上的活,一边迟疑着开口:“宋池,你的伤已经好了,不然我们就此分开吧。” 那位叫宋池的少年脸色更臭了,放下了给少女擦汗的手帕,直起身子,站在她身边,一句话都不说。 阿溪偷觑到他的反应,轻轻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个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 “阿溪姑娘是哪里人?怎么来了青城?” 她抬起头,正看到之前救下他们的白衣女修,这女修长着很貌美的一张脸,阿溪从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女修。仙子同她说话,她不由得脸上微微发热。 阿溪的声音细若蚊蚋,可还是很好奇问道:“仙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崔辛夷笑了一声:“我也是听见你同伴叫了你的名字。”说罢,她看向了一见到她来,便将身子默默挡在了阿溪身前那个叫宋池的少年。 阿溪道:“仙子,我出生便是个孤儿,四海为家,也是听说了北洲伤患多,才来了北洲。天底下哪个医修不想悬壶济世?” 听见这面容稚气的女修一脸天真地说“天底下哪个医修不想悬壶济世”的时候,崔辛夷心底微微一动。 这时候,宋池也看出了并非是要来为难阿溪的,便道:“方才仙子救我们的大恩,我们还未曾道谢,若是仙子往后有什么事,我等皆可为仙子驱使。”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82节 他这话一落,周围的修士们便也紧跟着一起道谢来。 崔辛夷愣了一下,只觉得这样众人向她道谢的场景像是隔了几百年那么久远,明明上辈子,每次她救了人后,许多修士都会这般与她道谢。 上辈子也还不远。说起来,也只才隔了一年多。 崔辛夷压下心底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她说出了自己也是医修的身份,将一些灵药发给了受伤的修士们,不等他们道谢,便离开了这里。 晚上几人都来了城主府被安置好的房间。 崔辛夷回房炼药的时候罕见地炸了一个炉子。炸炉子的声音惊醒了剑灵,它已经许久没见过崔辛夷炸炉子了。 若是有实体,此刻的剑灵必然是揉揉眼睛,睡眼朦胧地来一句“天塌了?” 它见到少女呆呆看着满地焦黑,不知在想些什么,道:“你是怎么了?竟然炸炉子了?不会是刚找到老情人太激动了吧?” 崔辛夷皱起眉头,冷冷斥了它一句:“哪里来的老情人?” 剑灵察言观色,知道她现如今这番模样定然说什么都错,可它心底不屑,它可是对崔辛夷前世清清楚楚。 她再否认也挡不住两人之间那点猫腻。 只是……不知为何,这张阑清怎么长得那么眼熟? 崔辛夷望着碎掉的炉子,心思慢慢飘远,她很快又重新拿出了一个炉子,继续炼药。 - 第二天的时候,第二波兽潮已经退去了,青城中人都在欢呼,说是副城主已经带着主城的救援回来了。 崔辛夷刚收到了林见画的灵信,说是他已经带着灵器赶来了,已经快到北洲主城,问她什么时候到。 崔辛夷想到这里救援已经到了,自己可能就要离开了,便回了个大概三五日赶到。 张阑清一直在房中没有出门,崔辛夷今早给了他灵药,让他修养,倒是孟雪川很快就来找崔辛夷了。 两人到城主府正厅的时候,便见到了几个衣着华丽的修士正坐在正厅里饮茶,为首之人翘着二郎腿,一副悠哉的模样。 陈锋和那位今早才回来的副城主默默坐在了一旁,竟然将主位也让给了这群来青城援助的修士。 崔兰生便是奉命来援助青城的修士,本来这样来边疆小城处理兽潮的活,怎么也是轮不到他这个崔家大族老之子的。 可惜来之前,父亲特地交代了他一件旁的活计,也不便于交给旁人,他便只好纡尊降贵跑一趟了。 想到这里,他用眼睛余光瞥了眼一脸冷色的青城城主陈锋,心想着他当初也是洲主崔韬的挚友,眼下竟落得个这样的地步。如今,哪怕他崔兰生不过是个小辈,那也是主城来的,算得上出身北洲府的世家子。 比他们这群边关小城的下等散修不知要高贵多少。如今他也是来助他们处理兽潮的贵客,陈锋竟然是这般脸色。 都落到这样的下场了,也不知清高个什么劲儿。 正这般想着,忽然听到有人来了,一直对他不假辞色的陈锋豁然起身,向来人迎去,口中客气道:“崔仙子来了。” 旁边跟着崔兰生来的侍从见崔兰生重重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一脸不悦,陈锋对他不客气便罢了,竟然对旁人却这般有礼。 侍从跟了他许久,最是了解他的脾气,顿时高声讽刺道:“陈城主这架势,我家公子来您一脸不悦,我倒要看看来的是什么贵客,竟然比我家公子的气派都大。” 可待崔兰生看清了来到前厅的两人,顿时傻眼了,刚到的穿着九渊剑宗道袍的少男少女,均是姿容不凡。 这不是崔辛夷和中洲世子孟雪川吗? 他是大族老的长子,当然知道崔家认错女儿一事,更是认识与崔家世交多年的中洲世子孟雪川。 那侍从正打算耀武扬威再讽刺一番,却不妨头上挨了一个爆栗,委屈转头一看,正见着自家公子已经谄媚地到了来者面前。 他比陈城主还要早一步行了个礼,道:“小姐,孟世子,两位怎么在这里?” 第101章 九渊 崔辛夷和孟雪川对视一眼, 他们都不认识这个人。 崔兰生赶紧介绍自己道:“小姐归家时日不多,不认识我也正常,我是大族老的长子, 名叫崔兰生。” 他这一提示, 倒是孟雪川慢慢反应过来,想起过去崔仙客身边似乎有这么一个人。 “原来是你。” 崔兰生点点头, 又问崔辛夷:“小姐怎么在这里?” 崔辛夷看了他一眼,道:“路过此地,顺手帮上一把。” 陈锋已经震惊了,崔韬虽已位至洲主, 但这些年与他还频频有过通信。崔韬半年前还曾同他说过找回了亲女儿, 想不到这来助人的女修便是崔韬的亲女。 他认真地看了看,难怪他觉得这位崔仙子有几分眼熟,细看竟然与崔夫人长得这般相像。 崔辛夷上前向陈锋行了一礼, 道:“之前隐瞒身份也是为了查看城中情况,多有失礼之处, 还望陈城主海涵。” 陈锋哈哈笑起来, 对故人之女的小心思并不介意, 反而对她的聪颖还有些欣慰, 他道:“我常常听闻你父亲提起你, 说你这个女儿于剑道上颇有成就, 原来你就是崔辛夷。” 崔辛夷听出他的话中之意, 原来这个青城城主还是她父亲的故友。 她当即又向陈城主行了个晚辈之礼, 只道:“方才是晚辈冒犯了。” 陈锋哪里敢受她的礼,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几个这样客套寒暄一番, 崔辛夷问起来青城往后的部署, 陈锋道:“往年兽潮总共有五波, 洲主都会亲自来边城,带来许多修为高的修士,妖兽撑不了多久,死伤多些,就会被打回鬼门森了。” “只是今年……”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只有筑基后期修为的崔兰生和他带来的几个金丹期修士。 陈锋猜想过是不是附近的城池里兽潮更严重些,不然怎么崔韬竟然忙碌到连灵信都不回,也没有派像往年一样多的人手。 战力不足,陈锋很是担心今年的青城会守不住。 崔兰生见他们寒暄了好一会儿,眼珠子转了转,到崔辛夷的跟前道:“小姐,边城危险多,洲主也还在孟章,不妨您先回主城,洲主也整日念叨盼着小姐回来。” 这话一出,崔兰生边上的侍从也跟着道:“辛夷小姐,您看边城条件多差,肯定比不上洲主府的富贵舒坦,这里哪能配得上金尊玉贵的辛夷小姐。” 孟雪川环臂看着崔辛夷被一群谄媚的侍从簇拥着,还有些不真实,他素日见崔辛夷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每日只辛勤苦修,不贪图享受,也不喜奢靡的灵宝首饰。 每天素面朝天不说,平日里头上竟然也只戴着一两个挽发的银簪子,行径与那些散修无异。 见她被人这般围着谄媚,才恍惚想起,她也是出身五洲顶级世家的贵女。 崔辛夷蹙了蹙眉,这几人这般催促她离开这里,说没有猫腻,绝对是假的。青城人手绝对不够,她本来就不打算离开,索性就留在这里,瞧瞧这些人都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往前走了一步,转身看了崔兰生一眼,道:“不必,我在此地有些事尚未处理,还需再留两日。” 崔兰生满头雾水,正想开口问她有什么事,却被崔辛夷给打断了。 “想必下一次兽潮也不早了,既然我父亲派了你来援助青城,你还是速速与陈城主商议战术和部署罢。” 说罢,她便坐在了边上,端起了茶盏,一副要留在这里旁听的姿态。 崔兰生顿时哑口无言,就算是崔辛夷不在家,府中众人也能看出崔韬对崔辛夷的偏爱。崔韬是整个北洲和崔府堂堂正正的主人,崔兰生不过一介族老之子,一直有心想要讨得崔韬的喜爱。 他是万万不敢得罪这位崔韬的掌上明珠的。 听说此次兽潮,崔辛夷将要归来,他更是想过要事先了解一番这位真千金的性子,若能与她交好,在崔韬耳边对他美言几句,都能让他受用不尽。 崔兰生只是听大族老说过,这位真小姐性子好似颇为柔顺,是个医修,这一年多去九渊修习剑道,拜在了九渊掌门门下。 又见崔辛夷如今已是金丹初期的修为,没有像一般的娇蛮小姐那般被他三言两语哄走,反而面无表情留在了此处,催促他谈论正事,浑身气势倒与崔韬有几分相似。 崔兰生顿时不敢小觑。 可他身上还有旁的事务在身,若是赶不走崔辛夷,那件事就又得做得再隐秘些才是。 虽说那事说出来她未必会反对,但世家都要脸面,遮羞布还是要挡一挡的。 这般想过,崔兰生冲崔辛夷微微一笑,崔辛夷都没有坐主位,崔兰生也老实将主位让给了陈锋,自己坐在了一旁。 正事谈完,崔辛夷便起身离开了正厅,孟雪川也跟着一起离开了,奇怪的是,两人走的方向几乎是相同的。 一般城主府给男客和女客安排的住所都是不同的,怎么两人却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崔兰生见状,给一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侍从便偷偷尾随上了崔辛夷和孟雪川。 虽尾随崔辛夷那人跟她是相同的修为,但她的神识因为修了医道,比化神期的修士还要强些。她没有在意,继续跟着孟雪川一起走。 她去男客的住所,其实是去看张阑清的。 先走到了孟雪川的房间,孟雪川便提前与她告别了。 崔辛夷走到张阑清的房间前,刚抬手敲门,门便从里打开了,露出了玄衣少年一张昳丽的面容。 他先是看了她一眼,目光掠过她的肩膀,往外瞥了一眼,便顺手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进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只听背后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房间里有些昏暗,崔辛夷抬头,触到少年俯身看她的目光。 他微微垂着头,发丝从脸颊两侧垂下,沉静的凤眸静静看着她,卷翘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了一层阴翳。 崔辛夷不知为何,一时间竟然有些心跳加速。她偷偷咽了咽口水,心想着定然是张露白容貌过甚,她又许久没有见过他。 人皆有爱美之心,纵是她也不能免俗的。 少年开口说话了,他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道:“你不知道外面有人正跟着你?” 她胡乱点了点头,才微微定下了些心神,道:“这些小师叔都不必管,都是辛夷的家事,我都能处理好的,小师叔只要养好身子即可。” 听她这样说话,张阑清胸口突生些郁闷来。 他没再说话,崔辛夷又开始例行给他引灵入脉,诊脉了一会儿,少女突然道:“小师叔是不是到了情.热期?” “近些日子,可有什么特别的症状?” 张阑清微微一愣,半响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红晕慢慢从他那张冷白的脸上,慢慢爬到脖子耳朵。 问出这话的时候,崔辛夷也是很不好意思。 妖族都有情.热期,一旦年龄到了成熟期左右,就会隔几个月有一段时间,对欲.念渴求大一些,每种妖族还有些不同。 可这并非是一件好事,对情.热期找不到伴侣的妖族而言,会因为得不到纾解痛苦万分。 崔辛夷隐约记得,前世的时候,张露白也是忽然到了情.热期,崔辛夷对妖族全部的了解几乎都是从张露白哪里来的。自从母亲五岁那年自缢后,张露白长到二十出头,身边从未有过什么妖族长辈。 那时候,他连情.热期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满头大汗,浑身如火燎,还一脸凶狠地让崔辛夷去一边。 好在崔辛夷博览群书,精通医道,一眼就看出了他是什么情况。 崔辛夷天赋绝佳,虽然是第一次应对情.热期的妖族,但也触类旁通地悟到了,既然没法纾解,但就干脆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83节 她当即按住了浑身躁动的张露白,扒了他的上衣,按了他后背和腹部的几个穴位。 果然,本来还一脸隐忍的少年终于慢慢平复了下来。 那时候崔辛夷还等着张露白像往常一样夸赞她医术绝佳,可少年难以置信低头看了看,竟然一脸臭脸,闷闷不乐了好几日。 直到了几月后的第二次情.热期,他郁闷的情绪似才退去。 张阑清道:“你一个女孩子……这样的事就不必了。” 崔辛夷本来谨遵医者心中无男女,天地可鉴,她是诚心诚意想为张阑清缓解痛苦的。可张阑清又提出了她女孩子的身份,让她一时间脸色也发烫了起来。 她真诚道:“小师叔平日里帮过我许多次,好歹弟子是医修,现在也能为小师叔做些事……若是现在没有也无碍,往后有了,小师叔若是无伴侣纾解,尽管来找我,弟子是愿意为小师叔做任何事。” 玄衣少年坐在光影昏暗的房间里,猛地抬头看向崔辛夷。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他,这一刻,张阑清却隐隐感觉,她是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她之前虽也愿意为他医治逆血之症,却远远不如现下对他这般妥帖。 这两天下来,让他总觉得,她是在补偿他。 可她从未亏欠过他,若是补偿,那也只能是补偿她那位故人。 方才崔辛夷出口的话带给他的震撼,眼下远远没有他想到的这个事实带给他的情感波动大。 第102章 北洲 张阑清的侧脸在明暗交接处看不大真切, 他一时间沉默无语,崔辛夷只觉得心中惴惴不安。 “不必,你回去吧。” 坐在案边的玄衣少年忽然道, 声音冷了许多。 崔辛夷以为他是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又不知妖族情.热期的厉害,讳疾忌医, 解释道:“小师叔不必害羞,阴.阳.合.欢本是天地之道,有情.欲也是很正常的事。” 那少年脸色却更差了,他动作稍重地放下了杯子, 抬起头, 用一双含怒的凤眸盯着她,道:“我说了不必,你先出去吧。” 崔辛夷满头雾水, 她从未见过张阑清外露那么明显的时候。 想起他修的是无情剑道,一向剑不离身, 为了让自己摒弃外欲, 脸上都戴了面具, 免得让自己的容貌影响了自己。 他讨厌旁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些淫.秽之事, 也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 崔辛夷只得默默叹了一口气, 想着往后勤给他引灵入脉, 多给他做做思想工作便是了。 张阑清到底是没有前世的张露白乖, 那时候,他哪里会在她面前忌讳这种事。 又嘱咐了张阑清一些养病上的事, 崔辛夷才出了他的房间。 外面崔兰生派来跟踪崔辛夷的侍从还没有走, 他见到少女抬脚踏出房门, 便轻手轻脚将门掩上了。 她的目光没有实点,似从他身上停顿了一下,又慢慢往边上移开,转身离开。 那侍从睁大眼睛仔细看,见少女白净的脸上浮现两片晕红,又想起看到的门内那颜如舜华的玄衣少年,赶紧回去回禀崔兰生了。 “你说她是在此地养了一个貌美的小情郎?那小情郎浑身一点儿灵力都没有?” 崔兰生在房中踱步,停下来讶异问道。 侍从慎重地点了点头,道:“属下亲眼所见,那小情郎长得比崔夫人还要貌美几分。” 崔兰生沉吟,这少年比崔夫人长得貌美也说得过去,若不是容貌远胜崔辛夷,她好美色,看自己的脸不就成了。 只是没想到,崔辛夷竟然是这等人,贪图美色,痴迷于情情爱爱,连处理公事,也不忘带上自己毫无修为的情人,倒真是他高估她了。 - 没过两日,第三次兽潮便来了。 又是乌云遮顶的景象,崔辛夷跟孟雪川一起站在城墙上,看着底下密密麻麻前来攻城的妖兽。 风吹动幡旗,千万妖兽嘶吼鸣叫着奔来,天地失色,地面仿佛都带动着城墙在轻颤。 所有人都严正以待,不过由于多了几个身穿洲主府府兵的高修为修士和崔辛夷等人,现场的氛围比起第一次所有人的胆战心惊、提心吊胆要好多了。 即使这次的妖兽的数量和阶级比上一次的要高多了,来势汹涌,但崔辛夷能隐隐感觉到诸人心中的轻松,像是因为多了这些帮手,他们明显对这次兽潮有信心多了。 她却隐隐有些不安。 她也给父亲发过灵信,问过来青城支援的崔兰生的情况,崔韬明显对崔兰生还算放心,发来灵信说让她不必担心,大族老是他信任的人。 这次的兽潮中多了很多四阶的妖兽,青城的护城大阵也还能抵挡得住。 陈锋望着城门下肆虐的妖兽和没来得及在兽潮前进城的散修,心中隐隐生痛。往年按照这样的情况,他们都是跟着崔韬一起下去斩妖除魔,将那些散修救进来的。 可如今他却只能坐在这里,像只缩头乌龟一样缩在护城大阵中,看着散修们受困。 孟雪川神色很是不耐,他看了一眼外面的散修,问道:“陈城主,为何不趁早将那些三修救上来?偏偏那么早就开启了阵法,我们也不是不能挡这一会儿的兽潮。” 他来助北洲处理兽潮前便想好了,这一趟是来除魔卫道,扬名立万的,如今眼睁睁看着散修们被妖兽撕碎是什么道理。 兽潮很接近青城了才有消息,他跟崔辛夷比这个崔兰生接到的消息要晚一些,到的时候,青色城的护城阵法已经开启了。 崔兰生却笑了一声,道:“孟世子,在下明白您心地善良,可我们这些做决定的,总是要顾及全局的。有时候也不得不当一次心狠的恶人。” 听见他这话,崔辛夷微微侧目,看着这衣饰华贵的男子神色轻松,看着底下的散修被妖兽追逐,撕碎成了数片,血肉迸发出来,竟然面带微微的愉悦。 跟着他同来的那些修士也是一样,眼前是散修被妖兽击杀的血腥场景,他们却神色漠然,看的好似是普通的灵猫捕鼠。 换做上一世,这样的场景其实很常见。不过崔辛夷不是站在这里的人,她往往也是底下被撕杀的散修之一,侥幸命大罢了。 整个修真界的阶级分化一直很严重,许多世家宗门完全不把散修的命当命看。 她看见底下一个中年散修很快被一头巨大的鬣狗模样的红眼妖兽咬住肩膀,血液瞬间迸溅出来,她听不见他的惨叫声,但能通过他脸上的狰狞之色看出他的苦。 那妖兽有三阶,相当于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修为,而这个中年修士才不过是炼气后期,他是注定会葬身兽腹的。 一头巨大的狼妖爪子按住了一个仓皇奔逃的女修,它咬住她的后腿,奋力撕扯,兴许是撕咬的力度用得太大了,有东西从兽口脱离,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飞到了半空中,在城上众人面前划过了一道弧度。 何其惨烈。 孟雪川已经看不下去了,他在城墙上走来走去。遇上崔兰生挡住了他的路,他狠狠撞了一下对方,语气不善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没看见挡住了本世子的路吗?” 崔兰生被撞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却也只好赔笑,他已经站在了墙边,也不明白为什么挡住了这位尊贵的世子爷的路。 崔辛夷早早知道自己要直面这些东西,微抿着唇,强迫自己去看着这副场景。 若是要做上位者,总是难免见到这样的场景。 她理应是要早早习惯的。 反正现在的青城护城阵法已经开了,凭他们的实力,根本没法再开,若开了,只会导致城中的人遭殃。 孟雪川扭头,想同崔辛夷说些什么,可见到那少女面色煞白,手指不断抠着城墙上的砖,目光却未曾离开城下惨烈的情形。 她不是见不得那样的场景,而是那样的场景,总让她恍惚像是回到了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前世。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拉住了崔辛夷的手,她转头一看,竟然是这两日常见的阿溪。 那温婉的姑娘冲崔辛夷笑笑,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崔仙子,若是难受,你别看外面了,圣人都难救全天下受苦受难的所有人。你往底下看。” 崔辛夷一愣,下意识想问她怎么在这里,眼睛却很实诚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些散修站在离青城不远的地方,他们虽不是青城的一员,却也很是关心青城的现状,细细分辨,里面竟有不少都是崔辛夷跟孟雪川一同救下的。 阿溪道:“崔仙子,你不必自责,我们做医修的,尚且有救不了的病人。我以前有没救起的病人,总想的是违背了自己悬壶济世的理想,我就想想自己以前救过的人,就会好受许多了。” 说罢,她仰头看着崔辛夷,眼睛里似乎都有星星。这两日的相处,让她从崔辛夷那里学到不少东西。 这位很厉害的崔姐姐,不但是一个金丹期修为的剑修,还是一个医道天才。 这位叫阿溪的医修,简直同崔辛夷前世一模一样。 她还以为崔辛夷同她是一类人,傻乎乎地以为崔辛夷是因为自责。 崔辛夷这几日试探地同她说过这世道险恶,但她身边的那个狼妖宋池却很是不客气,说她多管闲事。少女阿溪性子羞怯,却蓬勃又有活力,崔辛夷好几个瞬间,都仿佛透过她,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她没再劝,反而告诉阿溪,往后若遇上了什么不平之事,也可以来北洲府,报上她的名字,来投奔她。 崔辛夷冲她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阿溪,我好多了。” 阿溪笑起来,同崔辛夷告别后又跑下城墙,向那位叫宋池的少年奔去。 一旁的崔兰生见状,只道:“小姐何必同这些身份低微的散修说那么多的话?平白折了自己的身份。” 崔辛夷冷冷瞥了他一眼,便看向了一边,一副无视他的姿态。 崔兰生声音噎住,心头气恼起来。 反正等过了一会儿,这些讨厌的杂碎散修,就会跟外面的那些散修一样。到时候,看这些人还怎么笑得出来。 想到这里,崔兰生终于气顺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一定两更!! 第103章 北洲 宋池正无聊地站在路边, 看着阿溪向他奔来。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妖兽鸣叫声,声音大的不正常, 好似就在耳边一般。 宋池猛地转头, 便看到一个飞鹰模样的巨大妖兽两爪正站在城墙上,展翼冲着他们这里鸣叫。 护城法阵在城墙之外, 若是法阵完好,妖兽是不可能站到城墙上的。 现在的情况只有一种——护城法阵破了!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停上了手上的动作,看向蜂拥而至的妖兽,面色煞白, 突然有人厉声尖叫。 “青城城破了!大家快逃啊!” 第三次兽潮的威力远远胜过第二次兽潮, 纵是崔辛夷与孟雪川,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待看出阵法破了的时候, 兽群已经开始向城中四散逃命的散修袭击。 她与孟雪川只好赶紧施展先前的法子,一一救下城中的散修。 崔辛夷现在满心不是救下城中的散修, 而是城主府的张阑清, 他还不能用灵力。教会孟雪川该如何用那个阵法后, 崔辛夷赶紧御剑到了城主府。 她到的时候, 已经有一个妖兽撞开了张阑清的住处的门。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84节 那妖兽前爪狠狠踢了几下地面, 又向前撞去。只见一个玄衣道君脚尖轻轻点地, 腾空而起, 手上的灵剑划过一道白光, 那妖兽便已经倒在了地上。 少年停剑落地,浑身洁白的剑上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 张阑清立在那里向崔辛夷看去。 只一个呼吸, 崔辛夷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抓住了他的手,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妖兽道:“小师叔,是我来迟了,快跟我走。” 握住他手的一瞬间,崔辛夷已经下意识引灵入脉,查看了一番他体内的魔气,果然动用了灵力,他灵脉内魔气的状况又严重了。 说好了要护好张阑清的,又令他动用灵力,她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愧疚。 张阑清一眼便看清了她的神色,反握住她的手,道了声:“无碍。” 崔辛夷带着张阑清回到城墙附近,孟雪川那里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跟兽潮刚来的时候简直形成了显著的对比。 城墙附近修士最多的地方,俨然已经沦为了妖兽的狩猎场。 孟雪川同在场唯一一个金丹期修为的副城主忙里忙外,还是有许多散修没能救回来。 说是孟雪川和副城主是方才在场唯二的散修,是因为崔兰生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张阑清见状,便放下了崔辛夷的手,欲要上前帮忙。 他刚一动便被崔辛夷按住了,张阑清转头,对上少女隐含恳求的目光,她道:“我知道小师叔心许苍生,可是,你现在不能用一点儿灵力。” “这次听我的,往后才能救更多的人。” 少女的声音落下,张阑清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带着上了一个妖兽的背上。 周围都是刚刚获救的散修,他抬头,只能看见少女离开的背影。 他这样出色的容貌,浑身没有一点儿灵力,众人看不透他的修为,便以为他压根儿没有修为,有人好奇频频向他看了好几眼,猜测他与那位崔仙子的关系,但见少年神色冷厉,愣是没人敢上前搭话。 张阑清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少女身上,见她奋力击杀妖兽,一会儿的功夫,便冒险从几个四阶妖兽身下救了好几个散修。 有妖兽忽然出现在他们栖身的妖兽身边,少女也立即用手里的剑一一击杀,张阑清心头忽然涌现一股无力来。 他年少出名,受到的祖师爷的教育也是以他人为先,从来都是他奋不顾身击杀妖兽,拯救旁人。 眼下却只能看着崔辛夷救他。 这样救下去,根本救不完。崔辛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举目四望,看着散修们如流水般逃窜,看着这两日还叫她“崔仙子”的人被妖兽所杀。 她根本来不及救下他们。 她也大概能猜到崔兰生为什么弃城不顾这一城的散修。 眼前闪现两个熟悉的人,是宋池在拉着阿溪逃命,突然有妖兽追上他们,阿溪躲避不及,是宋池挡住了那妖兽致命的一击。 宋池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却还是挡在了阿溪的身前。 那妖兽没能杀了他们,是崔辛夷一剑捅穿了妖兽。 受了重伤的宋池抬头,看见那位之前便救了他们的崔仙子神色冷冽,收剑时毫不留情,任殷红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 她带着他们到了妖兽背上。 崔兰生和陈城主在城破的混乱之时便已经消失不见了踪影,放弃整城的人,是因为他们丝毫便不把这些散修们的命当成命。 崔辛夷仿佛透过这些散修看到了她的前世。 魔子霍乱五洲的时候,她也曾跟张露白经历过许多回这样的事。后来她死于崔仙客之手,也是因为在他和崔寒樱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眼中,他们这些散修的命,确实是不值得一提的。 世道不公,命如蝼蚁。 孟雪川长到了那么大,自小金尊玉贵,是从未见识过这样惨绝人寰的场景的。 散修们修为不济,只能逃命,而他日夜刻苦修炼得来的修为,这一刻却能救下不少散修。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直以来众人起早贪黑练剑,孜孜求道的原因,手上的芒种于是握得更紧了。 这时候,崔辛夷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问道:“副城主在哪里?” 副城主恰巧经过,她立即将他拦住,问:“你可知这护城大阵关闭的原因?可否再次开启?” 那副城主面上为难,道:“小姐,是那主城来的崔兰生拿走了开启阵法的城主玉牌,城主也是去追崔兰生才离开了这里。” “护城大阵的开启和关闭皆需要城主玉牌。” 崔辛夷抬头看向远方,既然崔兰生有备而来,那他们短时间内必定是追不上的了。可兽潮不能等那么久,若等得太久了,连重新开启护城阵法都无用了。 她皱眉问道:“只能是城主玉牌才能开启阵法吗?旁的不可以?” 副城主愣了一下,道:“主城里一些身份高的修士的玉牌也是可以的。” 崔辛夷点点头,掏出之前崔韬给她的身份玉牌,递给副城主,道:“那你试试这块,能不能开启阵法?” 听见崔辛夷这话,孟雪川正准备说,那副城主方才给崔辛夷解释得并不对,一洲之中,除了城主外,能打开护城阵法的,便只有洲主玉牌和世子玉牌了。 他因为是父母独子,自小便拿了世子玉牌,可崔辛夷才归家不久,上有崔仙客这个长兄,怎么会有世子玉牌。 可一见到崔辛夷拿出的那块玉牌,他的声音便哑住了。 玉面光洁无一装饰,细腻白净,上有红金绳,是一洲世子才能拿出来的世子玉牌。 副城主接过玉牌时还是呆愣着,孟雪川已经叫了出来:“世子玉牌?” 他这道声音很大,几人恰巧在被救下的散修周围,散修们齐齐向崔辛夷看了过去。 阿溪和宋池也是一愣,望着崔辛夷。 原来这位前来救他们的女修,不但是九渊剑宗掌门高徒,竟然还是他们北洲的世子,洲主的女儿。 北洲留下这里的散修多多少少都听闻了一些洲主崔韬的事迹,受过他的恩惠。他们都知道,也许世家不可靠,但他们的洲主,却绝对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洲主。 此刻散修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难怪,难怪这位崔仙子来得那么及时,她不曾像之前从主城来的援兵崔兰生一样弃城逃亡,而是留了下来,一直都跟他们共进退。 原来她是他们的洲主崔韬的女儿。 孟雪川又激动道:“世子玉牌也可开启护城大阵,快,我先留下救人,你们去开启阵法。” 崔辛夷听此,来不及细想,就如同一阵旋风一样带着副城主离开了。 众人听见孟雪川的话,就有如未知迷茫的前途,突然有一道光射进去了,劈开了所有的阴霾,照亮了他们的内心。 果然,没过多久,城墙间一道光芒闪过,再有妖兽冲着往前过来的时候,便似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 护城大阵又重新开启了。 妖兽背上的散修们见状,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可是青城中还横行着许多妖兽,它们还在不断攻击着城中没有被救下的修士。 这时候,崔辛夷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衣女修脚踩灵剑,在青城半空中盘旋,遇到妖兽时,纤手时不时伸出来,往外面撒点东西。 众人都不明所以,跟崔辛夷相熟的孟雪川也不明白,她到底是在搞些什么东西,只有张阑清看出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做完这一切,崔辛夷停在了半空中,她开始掐诀,手上做些奇怪的手势,让人隐隐感觉有灵力从她的纤纤十指溢出,却不明白是什么招式。 忽然,这些妖兽都停住了动作,不知从哪只妖兽开始发出了凄厉的叫声,“砰”的一声爆破声音响起,这些妖兽便一只接着一只化为了血雾。 血雾迸溅,不少人的脸上身上都染上了殷红的血色。 被妖兽追捕的散修们都停下了脚步,血水从他们的脸上划过,他们愣愣转头看向半空中御剑而立的白衣女修。 崔辛夷神色淡淡,她一身宗门道袍,洁净的衣袂依旧纤尘不染,好似方才那招根本不是她所出。 做完这些,她收回灵剑,轻飘飘落了地。 周围安静得有些异常,她疑惑转头。 忽然有人叫了起来。 “世子来了,是世子来救我们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104章 北洲府 显然, 有崔韬的名声在前,北洲世子的名号俨然很好用。 刚刚死里逃生的众人一时间都是对方才救了他们的崔辛夷感激万分,众人都敬仰地望着有些怔愣的少女。 这目光中, 有感激, 有好奇,更有对强者的钦慕。 可惜他们都不知道崔辛夷的名字, 不然现在指定得是个众人都高呼崔辛夷名字的胜景。 不过此刻也有几个人叫着崔辛夷“世子”,满口感激的话。 宋池和阿溪也是满脸惊奇。 不过少女立即打断了他们的话,说道:“诸位不必这样,我并不是北洲的世子。不才北洲洲主崔韬是家父, 在下崔辛夷, 世子玉牌只是暂时放在我这里保管。” “能在这个时候解救了大家,也是辛夷身为父亲女儿应尽的职责,诸位的感激, 辛夷实在受之有愧。” 众人都知道,一洲世子虽没什么选拔, 在眼下世家当道的今日多是世袭, 但定下一洲世子, 再昭告五洲却是极其复杂的流程。 不光要洲主带世子祭祖, 还要开宴介绍给五洲的各个大人物。 崔辛夷现在才知道自己手里的玉牌竟然是世子玉牌, 难怪父亲给她的时候说, 若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往后哪洲的大人物她都可拜访求救。 崔韬不告诉她说这是世子玉牌, 想必也是因为怕她知道了不肯接受。 这个关头,在众人都将崔辛夷认错成了世子的时候, 她却聪明地选择了澄清自己并不是世子。 崔辛夷道:“这块世子玉牌, 也是家父交予我暂行保管之职的。” 说完这番话, 崔辛夷走到了那托着之前被救的众人的妖兽之前,打开了阵法,将这些散修都放了下来。 孟雪川对崔辛夷方才那招仍有些好奇,他凑近她道:“你方才那样的招数,为何不在兽潮一开始来便使出来?” 崔辛夷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那般浓郁的血腥气,你想把更多的妖兽都吸引过来? 妖兽多喜好血腥味,若是崔辛夷方才在护城大阵没有关闭的情况下使用那灵毒,只会引来无穷无尽的妖兽。 方才那一招,几乎用尽了崔辛夷所有的能引爆灵力的灵毒,许多灵毒本身造价便昂贵,她自己手里也没有很多。 那个灵毒,还是她手里最多的一种,只有等林见画跟她在主城集合了,她才能有更多的灵毒用。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85节 孟雪川这才恍然大悟,不过他好面子,也没有多说话。 张阑清从妖兽上下来的时候,正看见孟雪川立即迎了上来,跟崔辛夷搭话。 两人不愧是同时入门,每日一同修炼的师姐弟,关系真是旁人难以接近的亲密。 副城主看见他看着崔辛夷跟孟雪川说话,知道他是跟着崔辛夷和孟雪川一起来的道君。副城主笑着打趣道:“这两人看上去倒像是青梅竹马的同门。” 青梅竹马。 张阑清想起这个词,脑子中很快地闪过什么,但他却没有抓到。 显然他此刻的心思也不在抓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东西上。 玄衣少年径直走到崔辛夷跟孟雪川的身边,淡淡向他们道:“你们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为何不跟着帮忙救治城中的伤患?” 少年道君的脸上因为先前使了灵力显得有些苍白,配上他那一身黑衣,却显出了几分昳丽之色。 他声音却冷冷清清的,跟脸上的病态毫不相同。 孟雪川自从在九渊被张阑清打服之后,自此不敢对他放肆,对他很是敬重。此时见张阑清来,孟雪川也自觉地找到了一个台阶下,告辞后便跟着一起去帮医修救治伤患了。 见到孟雪川走了,这会儿只剩下了他跟崔辛夷两个人,张阑清方才心头那莫名的郁气才消散了些。 这时候,阿溪却来到了这里,叫着崔辛夷的名字,说是有个伤者情况复杂,希望崔辛夷去看看。 崔辛夷答应了,说是一会儿再过去。 张阑清在一旁静静看着,他早早发现,崔辛夷在医道上很愿意提携旁人,她帮了那个小丫头不知道多少回。 正走神着,忽然手上一暖,他低头一看,便见到少女正执着他的手为他引灵入脉。 崔辛夷如瓷般的脸上很是认真,黛眉微蹙,过了片刻,她才松开了他的手,担忧道:“小师叔,你今日动用了一次灵力,近些日子,那些灵药得加上一倍的量。” 说罢,她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些灵药给张阑清。 张阑清接过那些灵药,不由自主问道:“崔辛夷,我的病并不急于一时,你为何不先跟着那个医修去看看旁的散修?” 眼前的少女听见这话,没什么反应,她随口答道:“对我来说,小师叔才是最重要的,是旁的任何事都比不上的要紧。” 说罢,她抬起头,看见少年怔住的神情,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崔辛夷又赶紧找补道:“小师叔也知道,弟子为人向来自私,那些散修弟子又不认识,可小师叔却帮过弟子良多,于情于理,弟子都会先瞧你的病情。” 张阑清只淡淡“嗯”了一声,转过头来,露出微微有些红的耳根子。 第三次兽潮持续了一整天,第二日兽潮已经退尽了,青城几乎所有的散修都负伤了。安置好了所有的伤者,又交代孟雪川看着张阑清后,崔辛夷便离开了青城,孤身御剑前往主城。 青城距离孟章城有五千里之遥,崔辛夷御剑半天,才到了城门口。 兴许是接到了兽潮的消息,主城的守卫很是森严。 城墙上的修士见到崔辛夷御剑停在了孟章城城门前,又见她孤身一人,不曾乘灵马车,正准备呵斥,但见她身穿九渊的道袍,修为又胜过筑基后期的他,立即换了一副嘴脸,问城门下的崔辛夷。 “敢问仙子是何人?可有身份玉牌?” 崔辛夷走到他跟前,悄悄给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份玉牌,悄声说了几句话,示意他小声。 那修士却立即目瞪口呆,他躬身向崔辛夷行了个礼,道:“小姐,洲主已等候您多时,可否需要在下安排人为小姐通传?” 崔辛夷却赶紧免了他的礼,小声道:“不必声张,我自己回去。” 她到底还是不习惯这样的架势,再说了,现在通传,岂不是要打草惊蛇? 城中不便御剑,那修士给崔辛夷牵来了一匹灵马,崔辛夷纵身上马,便驱使着快马向洲主府的方向奔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勉强达成。 第105章 北洲府 到了洲主府, 府门前守门的侍从还认得崔辛夷,一见到她,忙向她行礼, 他们是早早得了命令说是小姐这几日会回来。 崔辛夷将灵马的缰绳抛给侍从, 免了他们的礼,示意他们都不用通禀, 便一个人抬脚走进了洲主府。 她打听到了父亲在前院,便径直来到了崔韬常待的书房前。 见守在书房前的侍从是当初崔韬派去护卫她到中州的护卫头子,那侍从见崔辛夷不声不响来了前院,也很是震惊。 他忙向崔辛夷行礼, 口中道:“小姐。” “小姐回府, 竟无人通禀告洲主,这些侍从可真是胆大包天,改日定当让洲主惩戒他们一番。” 崔辛夷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必, 是我不让他们通禀的。” “父亲可在里面,我可否进去?” 侍从连连点头, 道:“洲主先前有令, 小姐来找他, 不必通禀。” 崔辛夷点点头, 临走前又叮嘱那侍从:“我回府, 不必惊动旁人。” 说罢, 她便推门进了书房。 看那身穿九渊剑宗道袍的少女进了里面, 那侍从才松了口气。隔了一年多再见到这位小姐, 她已经不是那个修为低微的孱弱散修了。 才一年多的时间,她便已经成了一个金丹期的修士。转修剑道后, 她整个人也如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刃, 浑身的气势, 竟然与洲主颇有几分相像。 他是洲主的身边人,自然比谁都能看得出来,洲主对辛夷小姐,倒是比对公子和当初的寒樱小姐还纵容偏爱了许多。 至少,洲主当初可未曾下过寒樱小姐和公子未经通禀可任意出入他书房的命令。 虽无人通禀,可自崔辛夷进了前院,崔韬便注意到她回来了。 于是崔辛夷刚推开门,便见到了站在他面前的崔韬。父女二人不过一月多未见,崔辛夷见到崔韬现今的模样,还是愣了一下。 一月多前,明明崔韬还是意气风发三十出头的青年模样,眼下他脸上却多了些疲惫神色。 她端端正正向崔韬行了个礼:“辛夷见过父亲。” 崔韬将她拉起来,笑呵呵道:“私下何必行此大礼,辛夷这是在跟为父见外。” 崔辛夷却道:“辛夷不敢。” 崔韬叹了口气,道:“这才离别了一年,九渊真是的,倒将你教成了个榆木疙瘩,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还不曾有刚回来那会儿跟为父相熟。” 崔辛夷笑笑;“是父亲多虑了,九渊的师长都待我极好。只是辛夷回孟章城的路上遇见一不平之事。”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 崔韬收敛了脸上轻松的神色,道:“有什么事,你只管说,为父定为你做主。” 崔辛夷问:“父亲可知青城兽潮之事?” 崔韬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兽潮?边关人手从未向为父禀告过此事?什么时候的事?” 崔韬说这番话时,崔辛夷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见父亲确实是不知晓此事,便将她这几日在青城遇到的事情完完全全说了一遍。 末了,她干脆半跪下来,道:“辛夷这番话绝不敢有隐瞒,父亲若是不信,尽可派人手前往青城一看。我到青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次兽潮了,当时也有不少散修逃往青城,想必边疆已有城池陷落。” 她说完这话,崔韬沉默了好一会儿,脸上分不清是什么神情。 他扶着崔辛夷的两臂,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问道:“兽潮凶险,辛夷可曾受伤?” 崔辛夷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摇了摇头,道:“辛夷没有受伤,只是青城阵法突然失效,妖兽闯入城门,令不少散修受伤。” “还好父亲当初将世子玉牌暂时保管在辛夷这里,陈城主与崔兰生不明踪迹后,辛夷便用玉牌重新开启了阵法。” 崔辛夷从未认为崔韬给了她世子玉牌便是将世子之位传给她了,因此用的是“暂时保管”。连他的宠爱,她都不敢当真,她根本分不清父亲的偏爱,是因为这些年她流落在外的愧疚,还是真的偏爱。 说完这话,崔韬脸上现出一瞬间的震怒之色,他道:“辛夷,你做得很对,辛苦你了。” 说罢,他叫来了外面的侍从,吩咐道:“崔兰生可曾回府?将崔兰生提过来,本座有话要问他。” 那侍从不敢多问,应了一声“是”,便立即出去了。 此刻崔兰生已经带着陈锋向大族老复命了,大族老听他说在青城遇上了崔辛夷,神色一凛,道:“你后来便是将崔辛夷扔在了青城?” 崔兰生道:“父亲不必忧心,我看那崔辛夷还带着一个没有丝毫灵力的貌美男修,她自己在兽潮中尚且自顾不暇,定然早早带着那男修离开了。” “那一城的散修,估计早早便死在了兽潮中,也没有人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至于崔辛夷,就算她向洲主告状又如何,有父亲和一众族老家主在,洲主也绝不会将我怎么样。您不是说洲主知道也是早晚的事吗?您也说了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责罚我们。” 他再想要讨好崔韬,说到底他还是站在了自己父亲那一边的。这件事让崔韬知道了,他定然会震怒,可震怒又如何,他一个人身份再高,若无人拥簇,也不过是个孤王。 这件事几乎牵扯到了所有的族老和北洲世家家主,崔韬总不能一个个都责备惩戒。 大不了到时候他在崔韬的面前装作是被迫的,父命难违,自己也是于心不忍,崔韬既然原谅了这些主谋,想必过后也不会为难于他。 大族老的脸色却有些不好,他与一年之前的崔辛夷也不过有一面之缘。 大族老只是依稀记得,那时候的崔辛夷不过是个孱弱的医修,修为很低,连腿都能轻易摔伤,还导致自己的认亲宴没能办成。 但这一年多他倒是听过她的不少消息,听说她拜入了九渊剑宗掌门门下,崔韬还多次夸过她,说是她修为到了金丹之境。 一年多的时间,便从炼气期到了金丹期,纵是修的是九渊的逍遥剑道,那也是个难得的天才了。 只可惜修的是逍遥剑道,她这个境界,偏偏容易陷入困境。 相比之下,大族老还是更看好崔寒樱,崔寒樱一开始展现的天赋就不俗,后来即便修的是无情剑道,修为也从炼气修到了金丹初期。 但她不是有崔家血脉的女儿,便是崔韬同意她接任世子之位,大族老自己也不愿意。 转道重修便修到了金丹初期的修为,想必崔辛夷此人也绝不容小觑。 偏偏崔韬又将她视若掌上明珠,她若是提前让崔韬知道了此事,对他们来说,也是个棘手的事。 他冷冷道:“陈锋与崔韬交情不浅,你就从未想过,若是崔辛夷回来提前通风报信,你以为崔韬能放过你?” 崔兰生道:“我这不是将陈锋安全带回来了,崔辛夷总不会为了那一城贱民连自己的小命都不要吧?” 大族老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儿子不顶用,因此他之前并没有把全部的计划告诉崔兰生,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差错。他道:“我问你,除了你,前往其他城池的人手有你那么早动手吗?” 崔兰生一愣,又听大族老道:“你这是打草惊蛇啊。” 听大族老说完整个计划,他这才反应过来,艰难道:“原来您的意思是要先斩后奏,可崔辛夷也不一定就会立即回府里禀告崔韬吧……崔仙客都不插手的事……” 这话便是崔兰生连自己都难以说服,他本来还打算这事过后再给崔辛夷赔礼道歉一番,女子可比男子要好哄的多。 当初他讨得崔寒樱的欢心便不费吹灰之力。 大族老眼中露出寒光:“既然如此,速速传信给旁的城中的人,让他们快些动手,找几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在半路上拦截崔辛夷。” 可这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有人通传。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86节 “大族老,洲主请兰生公子过去一趟。” 听见这话,崔兰生顿时脸色煞白,他结结巴巴道:“父亲,是不是崔辛夷已经回来了,洲主……洲主定然是知道此事了吧。” 放妖兽的时候他还自得,可眼下他却有些恐慌了。只有他一个人动手,那洲主纵是为了崔辛夷,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他坏了大事,其他族老和世家之人也不一定会保下他。 大族老沉默了一下,崔辛夷悄无声息那么早回来,却是他们都没有意料到的事。 他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少了,明天多更些。 第106章 北洲府 等到大族老与崔兰生到的时候, 正见崔韬坐在书房的圈椅上,崔辛夷也坐在一边。 她看着许久未见的大族老一进门,便按着伤痕累累的崔兰生跪了下来。 不等崔韬问话, 大族老便痛心疾首道:“洲主, 是我教导无方,这个逆子贪生怕死, 竟然在青城兽潮刚开始便逃了回来。我已经将这逆子带到,逆子任洲主发落。” 他这一番话,全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崔兰生的过错上,全然不提他们隐瞒崔韬青城兽潮的事。 崔兰生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道:“洲主, 此事委实是兰生的不对,那兽潮实在凶险,兰生不过是筑基的修为, 一心想要救下青城散修,却不想被妖兽伤成了重伤, 实在无法继续救那些散修。” “若为城捐躯也不是不可, 只是父亲只有我一个独子, 我才弃城而逃……” 他这番话说得诚恳万分, 身上的伤也实打实没有做一点儿假。 可崔韬见了他这副模样, 脸上的怒气却一点儿都未曾消下去, 他道:“兽潮突发, 为何我全不知情, 大族老,除兽潮本就是一洲之主的职责, 你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吧。” 他的声音透着寒意, 化神期修士的威亚, 一时间令大族老都不免打了一个寒战。可想起往日崔韬自己正直不说,对他们这些族老也恭敬有加。 纵然他们以前有过真的惹到了他的事,也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被轻轻揭过去了。 也正是因为崔韬的这种性子,才让他底下这些族老世家渐渐不把他放在了眼里,竟然连兽潮的事都敢隐瞒他。 前世崔辛夷也听说过崔韬这个洲主是个活菩萨,其他洲主有时候为了世家利益都会放弃散修,可他却绝不会如此。她倒是没想到他不光是对散修仁慈,竟对自己手底下的人也这般优柔寡断。 此刻大族老道:“洲主,我等也不是刻意要隐瞒兽潮这事的,只是前些日子洲主除了鬼门森附近的一个大妖,身上受了伤,我等不愿洲主这般操劳,才出此下策。” 崔兰生伏在地上,脸上都带着细小的伤痕,衣服上都浸了一些血,看上去颇为狼狈。趁大族老与洲主说话,无暇顾及他的时候,他悄悄抬眼看了好几次。 崔辛夷手上端着一个精巧的白瓷杯,北洲的天气冷,杯中雾气袅袅,她一直没有喝,只是垂眸定定看着杯中的茶水。 待崔兰生再抬眼看的时候,崔辛夷手上忽然一松,白瓷茶杯从她手中滑落,直直摔在了地上,碎片和茶水迸溅到不远处崔兰生的身上,令他陡然尖叫着起身。 他不断跳起来,往自己身上挠,动作姿势都颇为滑稽,嘴里还道:“痒,好痒……” 这话刚落,他竟然开始脱掉身上的衣服,原来看似“伤痕累累”的外衣下,他浑身其实并没有几处伤口。 一时间大族老和崔韬的谈话都停止,往崔兰生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时候,崔辛夷起身,直直按住了不断抓挠的崔兰生,过了好一会儿,崔兰生的动作才停了下来。 他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上俱是冷汗。 想起方才那股突如其来的难受滋味,浑身的皮肤好似碰到一点儿外物都痒得难受,这会儿的他像是一瞬间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方缓过神,才觉察出自己身上凉飕飕的,他目光下移,注意到自己上身竟光溜溜的。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面露惊恐,抬头看去,正对上崔韬和大族老的目光。 他想要解释,可不待解释,自己后背便受到了一击重压,他微微侧目,便看到方才那似漫不经心的少女一脚踩在了他的背上。 少女低垂着眸子,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目光向下,像是在睥睨着一个无关紧要的蝼蚁,令崔兰生心里生出不少羞恼。 她是金丹期的修为,崔兰生动不了分毫,只能咬牙问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崔辛夷却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反问道:“我是什么意思?” 她说着,脚上的力道更重了,狠狠碾了几下。 崔兰生一时间被这力道压得竟然呕出了一口血来,大族老本来眼见着事情败露,尚不敢求情,眼见着自己亲生儿子被如此对待,已然是坐不住了。 他道:“不管犬子是犯了什么错,也该交由洲主处置,小姐此举是什么意思?” 说罢,他看向崔韬,崔韬却只是默默看着,一言不发。 崔辛夷接着道:“崔兰生说是自己被妖兽伤成了重伤,可我还从未见过,说是被妖兽伤得很重后还能蹦蹦跳跳的,不妨我让在座的各位看看,被妖兽伤得严重了是个什么情形。” 说罢,她拿出一件灵器,那灵器幻化成一个一人高的水镜,水镜里现出的,竟然是兽潮的情形,城门上写着两字,正是“青城”。 崔韬和大族老在一旁看着,正看见不少散修被妖兽所伤,四肢分解,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惨不忍睹。 崔兰生年龄不大,其实也是第一回 做这样的事,哪里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崔辛夷躬身,向脚下的崔兰生道:“你瞧清了没?被妖兽所伤,一般应当是如失去了护城阵法的散修那般,支离破碎,死无全尸,哪里还会像你这样轻轻松松,还能跳起来。” 说这话时,她声音压得有些低,明明嗓音柔和,崔兰生却偏偏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股恶意来。 崔辛夷踩着他的脚没动,又拿出了惊蛰,抵在了冒着冷汗的崔兰生脖颈上。 此刻大族来已经大惊失色,他叫道:“崔辛夷,你要干什么?” 说着,便要掐诀阻拦,却被一旁的崔韬拦了下来,大族老的动作顿住,意识到崔韬的不阻拦是在暗暗纵容着崔辛夷。 崔辛夷没理睬大族老,只将手里的惊蛰压得更重了些,灵剑与主人心意相通,已经在崔兰生的脖颈上压出了一道血线。 她道:“说,陈城主在哪里?你私自拿走城主玉牌,放出青城的妖兽,是受和人指使?” 崔兰生这时候知道事情的利害了,愣是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崔辛夷见他这副模样,笑了一声,道:“你若是不说,那活着也没什么用了,我便是当着你父亲的面把你杀了,你又能如何?” 崔兰生听见她这番话,目露骇然,求救的目光向崔韬和大族老投去。他本想着,自己也算是崔韬看着长大了,崔韬仁慈,怎么会放任崔辛夷杀了他。 但一抬头,他的心便凉了半截,自己的父亲大族老正被崔韬压制着,根本无法动手救他,而崔韬也只是静静看着,无声地纵容着崔辛夷。 他这个时候才认清自己的身份,崔辛夷贵为一洲洲主的女儿,她才是崔韬的亲生女儿,他不过是她家中族老的儿子,即便她今日真的杀了他,几乎也不会受什么责罚。 崔辛夷本来抵着他脖颈的惊蛰抬起,她划出一道剑气,崔兰生手臂一痛,身上顿时多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崔辛夷划过这一道口子,剑身便贴着他的脖子缓缓移动,似在等着他的答复。 崔兰生再也支撑不住,供出了陈锋被关押的地方,便昏了过去。 他一昏,崔辛夷便收回了剑,看向了崔韬。 大族老见崔兰生昏了过去,竟然还松了一口气,只是对上一旁崔韬的目光,心里又沉了下来。 崔韬沉声道:“来人,还不快将大族老压下去。” 他吩咐完侍从将陈锋救出来,又吩咐下去,让各位长老和北洲世家代表来正厅,说是有急事商议。 吩咐完这一切,他又看向崔辛夷,道:“辛夷,北洲遭此大难,都是为父的错,你做得很对。” 崔辛夷却道:“女儿受到您身为一洲之主的荫蔽,理应为北洲的修士们做些什么。只是……父亲,这世子玉牌,女儿身无功绩,却不该拿。” 崔韬眸光闪了一下,却笑道:“你先收着,边疆几城,为父暂时无暇抽身,身边信得过的人也不多,还劳烦辛夷拿着世子玉牌过去一趟,再有类似青城之事,也好处理。” 这时候,崔辛夷才看懂了崔韬的意思。 她郑重行了一礼,道:“辛夷理应为父亲分忧。” 这番事了,崔辛夷又匆匆御剑离开了洲主府,带着崔韬给她的几个元婴期侍卫,前往边疆其他的城池。 之前审问崔兰生的时候,她确实是刻意那般逼问的,除了情况紧急,确实没有什么时间让她问崔兰生,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想要试探试探崔韬对她的容忍度。 显然,在另一件事上,她也没有会错崔韬的意思。 此时也有妖兽群攻旁的城池,崔辛夷带着那几个元婴期修士,按照应对青城兽潮的法子,很轻松地除掉了妖兽。 本来没有办认亲宴,边疆几城的人都不大认识崔辛夷,可经此一事,崔辛夷的名声却日渐凸显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北洲府 处理完所有的兽潮, 崔辛夷惦记着在青城的张阑清,便给他发了一个灵信,又给崔韬发灵信报告完这里的情况后, 崔辛夷才带着几位侍从回到了北洲。 这回, 早早有人等在了北洲洲主府前,崔辛夷刚到门口, 便有人主动牵走了她的灵马。 有一个侍从正等着她,一见到她,便道:“小姐,洲主正等着您呢。” 她问道:“我父亲在何处?” 说罢, 那侍从领着崔辛夷到了正厅, 崔辛夷一进正厅,便见除了崔韬,崔夫人、崔仙客和崔寒樱竟然都在。 见到许久未见的崔夫人, 她脚步顿了一下,才上前行礼。 “辛夷见过父亲, 见过母亲。” 崔韬见崔辛夷回来, 忙道:“辛夷快快起身, 都是一家人, 不用行这些虚礼。” 崔夫人却始终没有说话, 目光淡淡, 崔韬正想招呼崔辛夷坐在她的身边, 却见到崔夫人身边已经坐着崔寒樱了。 他立即道:“辛夷坐为父身边, 辛夷此行可立了大功,为父正有话想问你。” 崔辛夷只道是“不过凑巧, 当不得这番夸奖”, 坐在了离崔韬最近的一个位子。 坐下后, 崔韬便开始问崔辛夷边疆几城的事了,他脸上带着欣慰的神色,见到崔辛夷,他这几天才真的放松了一些。 崔韬问了些边疆几城的情况,崔辛夷一一认真回答崔韬的话,崔韬连连点头,看上去分外和睦。 崔夫人瞧了他们几眼,却也只同崔寒樱小声说话。 只有一旁的崔仙客,见崔韬主动招呼崔辛夷坐在了他往日都不敢坐的地方,一时间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又听见崔韬与崔辛夷讨论边疆兽潮的事,这才意识到,他眼巴巴地早早回到府中,崔辛夷慢悠悠回府,崔韬还是瞒着他偷偷将重要任务分派给了崔辛夷。 见那样一副称得上父慈子孝的场景,他心中又嫉又恨。 过往便是崔辛夷不在的时候,崔韬也从未对他如此和善上心。 很快,有侍女进来,行了个礼,向崔韬道:“大人,族老和各家家主都来齐了,正在议事厅等您。” 崔韬道:“我这就过去。”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87节 说罢,他看向崔辛夷与崔仙客,道:“辛夷与仙客也与我一起去吧。” 崔仙客脸上是明眼可见地欣喜了起来,崔寒樱多看了一眼崔辛夷,却没有说什么。 三人来到议事厅后,崔辛夷一进门,明显能感觉到在场许多人将目光投在了她的身上,且隐隐有些不善,不过这是她早早料到的情况,并没有在意,见礼后,便施施然随着崔韬坐在了一旁。 她一落座,便有人道:“原来这位就是洲主千金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般年轻,竟已经是金丹期的修为,想必洲主定然是在令千金身上花了不少资源吧。” 谈起修炼资源,他阴阳怪气的。一说资源,许多人的目光又敏锐了起来,隐隐将目光投在了崔辛夷的身上。 现在五洲的灵力都日益稀薄,修炼能用的资源是越来越少,将一个炼气期的修士培养成金丹期,若是纯靠灵石灵丹堆上去,不知要花费多少。 他们本来想了一个绝好的法子替北洲节省资源,偏偏崔韬不愿意。谁不知道崔辛夷先前不过炼气期的修为,指不定也是靠灵石灵丹堆上去的所谓“天才”。 还不待崔辛夷说话,崔韬便笑了一声,道:“我倒是想给小女资源,但她好强,这一年多都未曾向本座讨要过什么资源。前些日子,辛夷路过青城,还顺手帮青城的散修处理了兽潮一事,后面几城有危机,也是全靠着辛夷来帮忙的。” 崔韬举出边疆兽潮之事,表面看上去像是在说崔辛夷并非是方才那人说的靠资源堆上去的花架子,她是有实在本事的,实则也是暗中挤兑出了那主意的众长老。 崔韬此言一出,一时间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不过他们都算是看明白了他的态度,这时候又有人来打圆场,夸赞起崔辛夷来。 “真是英雄出少年,辛夷小姐的天赋,竟比仙客公子都高,洲主大人有福气啊。” 现场又热闹起来,崔韬都毫无谦虚地接受对崔辛夷的夸赞。 听了这话,唯有崔仙客沉默不语。 崔韬并没有提先前青城兽潮的事,许是在崔辛夷回来之前便处理过了。 这次议事,原本为的便是边城兽潮之事,众人笑罢,又开始谈论起正事了。 一般进行战术部署时,北洲府崔家都会出主力的,但旁的世家受北洲府庇护,也是要为这样的大事出钱出力的。 出多少人,多少灵石灵器灵药,并没有个标准,崔韬也不在意这些,世家通常为了讨好北洲府,都会按照北洲府出的资源跟着出。 但这次,有不少世家暗自推脱,说是自己府上的修士因为之前什么原因负伤,此次兽潮出不了多少人。他们都在竭力压着支援边城的人力物力,明里暗里都是这些散修配不上, 众人神态自若,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在他们眼里,这些散修一没有好的出身,二没有卓越的天赋,都是天生命贱,活该如此。 崔辛夷在一旁听着,只觉得满心荒唐。 她终于意识到,原来前世不是正道盟军的灵药不够,而是这些人根本就不肯给。原来她本来不必日日夜夜研制灵药,不必看着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那些人因为灵药短缺而死。 她每日想着如何将一株灵药的药效开发到最大,想着如何造福万民,落到这些世家人的眼里,又该有多可笑。 更可笑的是,后来她研制出药效更强的灵药,反倒成了这些世家人继续剥削发放给散修灵药的理由。 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人道:“不知今年洲主准备派谁前往边城抵御兽潮?” 往年崔韬都会亲自来北洲抵御兽潮,但他也会带上一个修为高的世家家主随同。本来抵御兽潮拼的也是人力物力,是个苦差事,若不是为了讨好崔韬,也无人愿意去。 今年众人都沉默了,崔韬看了一圈,道:“本座自己前去也无妨。” 崔辛夷却忽然道:“父亲,后面的兽潮只会越来越凶险,边关有九城尚未沦陷,只带着三十几个元婴期的修士,不足百人的金丹修士,诸位家主这般‘大方’,是想干脆直接让边关城池沦陷吗?” 她刻意咬重了“大方”二字,声音柔柔,语气却很刚强。 从进议事厅来便一直沉默的少女忽然发声,令在场诸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有世家家主道:“辛夷小姐这话,是故意讥讽我们不肯出人出力吗?也不是我们不想出,只是主城需要更重的防御,我们也不好牺牲更多的资源在散修身上。” 也有人跟着道:“边关那几城,本就防御弱,犯不着用更多的人护着,我等也是为了让更多的战力都集中到防守最坚固的主城。” 他们说这话时轻巧,但谁人不知,一般兽潮根本打不到主城,就被拦在边城了。 崔辛夷“哦”了一声,道了声:“原来如此。” 这时候,崔仙客说话了,他道:“妹妹这话说得倒轻巧,却不知每年为了防御兽潮,各世家要折损多少修士。” “妹妹初回府,不曾插手北洲事务,不懂还是不要乱说了。” 崔辛夷听此,笑了一声,看向崔仙客:“回北洲的路上,兄长路过边关几城,算起来,兄长到边疆的时间正是第一次兽潮的时候。若是兄长没有瞧见兽潮,那还真是稀奇。” 她这话音一落,崔韬怀疑的目光便落在了崔仙客的身上。 这目光看得崔仙客一阵心虚,那时候他确实是瞧见了兽潮,可他急着回府,也没有管就直接回去了。后来看父亲没有接到消息,想着自己告诉父亲岂不是让他觉得自己对散修置之不理太冷血,又听了崔兰生说的话,隐约知道些族老们的计划。 他想当世子,族老和世家的支持是万万少不了的,便全当作不知道了。 顶着众人的目光,崔仙客脸上涨红起来,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崔辛夷没再理会他,只是站起身,郑重向崔韬行了一礼,道:“若在场众人不肯,辛夷愿随父平定兽潮。” 第108章 北洲 崔辛夷这话一出, 在场许多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这一个小女修,入剑道一年,也不过金丹期的修为, 往年随崔韬前行的至少都是元婴中期的修士。 不过今年的情况特殊, 属实没有人愿意揽下这苦差事。 于是崔辛夷一提出要随父同去除兽潮,立即便有人道:“辛夷小姐果然不愧是洲主的亲生女儿, 此举大义,我等敬佩。” 也有人道:“辛夷小姐先前便有青城之举,老夫早早便看出辛夷小姐是个心怀大义之人。” 他这番话说的阴阳怪气,明眼人一听就是在讽刺之前崔辛夷青城兽潮多管闲事之举。 众人七嘴八舌, 将除兽潮的“副将”职责直接推到了崔辛夷的身上。 崔仙客环顾一圈, 崔韬将崔辛夷扶起来后便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了崔辛夷的选择,见这般好的差事竟然就要被崔辛夷给抢了, 他顿时也跟着道:“父亲,仙客也愿意同去青城。” 见崔仙客也跟着要揽苦差事, 众人的神色又变了变, 有心人慢慢品过味来, 意识到这是两个人在争抢着在崔韬面前立功。 也是, 这么多年了, 崔仙客身为长子, 在崔韬的眼皮子底下长大, 崔韬却并没有立他为世子。眼下又多了一个竞争力极强的崔辛夷, 他能不慌吗? 只是,这个“副将”的职责已经被他们推到了崔辛夷身上, 此时再变卦终究不好。若非要做选择, 那他们到底还是更愿意让崔仙客当世子, 有人顺势道:“洲主,既然公子也有这般志向,带一个两个的不都是带,那何不将两个一起带上?” 崔韬看了一眼满脸恳求的崔仙客,也道:“既然如此,你们两个随我同去吧。” 议事结束后,崔辛夷就收到了张阑清传来的灵信,她打开一看,信中说他的体内的魔气已经压制住了。 崔辛夷摩挲了一遍纸张,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来。 以前倒没有发现,现如今看来,这个人,这两世的字迹倒是没什么变化。 她收好这张灵信,又打开了林见画传来的灵信,说是他已经到了孟章城,现如今在城中最大的异宝阁里,问她什么时候来找他。 崔辛夷提笔在一张空白的信纸写了几行字,又把灵信传了回去。 想了想,她又拿出了一张空白的信纸,在信中说自己大概归来的日期,让张阑清等待些时日,又将灵信传了回去。 另一边崔仙客回去后,正遇上了久久没见的黑衣人。 他一见到许久未见的黑衣人,就被吓了一大跳,没好气问道:“你来做什么?” 黑衣人随口道:“我这段时间都忙着别的东西,你这段时间呢?就什么都没做?” 他的语气有些许阴沉,听上去心情很是不好。 崔仙客听见他这话,脸色也愈发不好,他道:“我如何,都与你无关,你不用多管闲事。” 黑衣人叹了口气,道:“你也就这点出息了,迷雾谷是多好的机会,可偏偏她的对手是你这个蠢货。怎么她的运气就那么好,竟然又让她躲了过去。” 他的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森冷,像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一般。 说起迷雾谷的事,崔仙客脸上却闪现一丝迷茫,自从迷雾谷回来,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使劲回想,也没想到忘记了什么。 他沉默着,又听到黑衣人问道:“估计这次归家,崔韬就要在你跟崔辛夷之间选出一个世子了,你不会连下一步的计划都没有吧?” 崔仙客很是厌烦黑衣人对他指手画脚,只道:“我过后会同崔辛夷一起去平定兽潮,这次,我会跟她公平竞争,让父亲看看,到底我们两个,谁更适合当北洲未来的主人。” 说这话时,崔仙客自己都觉得不甚有底气。论才智修为,他都不是崔辛夷的对手,可深知黑衣斗篷人手段的他,这时却下意识地不想让黑衣斗篷人插手。 黑衣斗篷人莫名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吧,最好你不要让我失望。” “不过,这次失败了,我可就要亲自动手了。” 他们说这话时,谁都没有留意到,崔仙客后颈往下的一块皮肤上的小红点,更红了一些。 崔辛夷摘下耳边的灵器,黛眉皱了皱。 上次在迷雾谷时,她便在崔仙客身上放了那个监听的灵器,不过一直以来都繁忙,今日瞧见崔仙客神色不对,便听了一下,没想到真让她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她早早便怀疑崔仙客身边有“高人”相助。 那个奇怪嘶哑的声音是谁?原来一直以来针对她的是,就是他了。 他不像是崔仙客的手下,倒像是一直怂恿崔仙客的人,还与崔仙客这般熟稔。 这人……到底是谁? - 第二日,主城终于准备好了巨大的灵舟,载着崔韬、崔辛夷和崔仙客等人便前往边城了。 蹭灵舟的还有一个稀客,是异宝阁的少东家林见画。 本来林见画要同他们一起去危险重重的边城,崔韬还有些诧异,林见画只笑着道:“家父一直以来都仰慕洲主大义,特命我等来为洲主捐些灵器灵药。” 说罢,他看向了崔韬背后的崔辛夷,朝崔辛夷眨了眨眼睛。 崔韬还有些迷茫,崔辛夷便解释道,说是在宗门时便与这位异宝阁的少东家是熟识,他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林见画是崔辛夷的友人。 林见画一张娃娃脸笑得甜蜜,道:“崔洲主,我前来帮助北洲,绝不是看在辛夷姐的面子,晚辈可真是仰慕于您才帮忙的。” 他又是几遍马屁拍过,虽话说得夸张,但还是将崔韬哄得哈哈大笑。 灵舟的速度很快,过了小半天,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 崔辛夷将林见画叫到僻静的地方,问道:“能调动多少灵舟?” 除了一般世家才用得起的灵马,一般长途旅行,修士多选用的是灵舟,速度也不慢,一个大的灵舟可乘上千人,小的灵舟也能坐几百人。 五洲一向地广人稀,边疆几城,也只有几万人。 林见画露出一抹甜笑:“我与辛夷姐合作那么久了,我办事,辛夷姐还不放心吗?眼下可乘坐千人的灵舟有五六个,容纳几百人的灵舟也有十几个,数量不多,但经过我……闲鱼大师加工过的灵舟,自然速度要比一般的快上一半。” “到时候我们可以分成好几趟,在下一波兽潮来临前办完事不就行了。” 崔辛夷点点头,道:“此事多谢你,往后灵药,我多分你一成。” 林见画嘴上说着辛夷姐客气了,脸上还是不自觉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辛夷姐的灵药可比他的灵器高产多了,这一年多,都在异宝阁卖了不少灵石。再过半年,辛夷姐的灵石都能赶上他的小金库了,光是分给他一成,都是一笔极大的灵石。 了解了灵舟情况后,崔辛夷便去找了崔韬。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88节 崔韬还在看着地形图喝着茶,见崔辛夷来了,忙招手让她过来,道:“辛夷来的正好,来与为父一同商议今年对抗兽潮的法子。” 崔韬对抗兽潮已经有几十年的经验了,这份北洲边城的地形图他早已熟识在心。对付兽潮的法子,他更是有一套。没有旁的世家元婴期的人同去,崔韬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反正有他在也没什么危险,不妨也带着辛夷见见世面。 崔韬见崔辛夷看了好一会儿,面露沉思之色,他便好奇道:“辛夷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崔辛夷道:“兽潮对北洲修士危害不浅,不管是什么法子,都要让前来支援的修士在兽潮中冒险。辛夷却有一计,父亲可愿一听?” 听崔辛夷这样说,崔韬却很高兴,他道:“是什么法子,你且说来听听。” 待崔辛夷说完她的想法后,崔韬沉吟一番,道:“这法子也不是没人想过,只怕会得罪孟章城的那些人。”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模样看上去有些疲惫。 崔辛夷蹙了蹙眉,道:“父亲乃一洲之主,做事何须怕这些族老世家。” 紧接着,她又问出了令自己疑惑之事。 “众族老和世家家主联合起来欺瞒父亲,欲将边疆的散修置之死地,父亲为何坐视不理?” 那日的议事,大族老不光生龙活虎地参加了,还语气嚣张地对崔辛夷说“主城需要更重的防御”,以此为借口,不让崔韬带走更多的高阶修士。 她语气沉了些:“父亲,那可不是几个散修,而是一城散修的命。” 见崔辛夷问出来,崔韬道:“辛夷,你可知道现在的五洲是何情形?” “五洲自从五千年前灵气就日益稀薄了,仙盟司五千年未曾换届,上一届盟主竟都陨落了。我们两千年都未曾再出一个合道期的大能了。所以世家族老密谋趁着兽潮杀掉散修,是想减少些会争夺灵气资源的人。” 崔韬的语气有些沉重,带着对几千年前的五洲的缅怀。 崔辛夷听到这番话,只觉得满心荒谬。 “往上数到你爷爷那一辈,那才是真正的修真界。那时候,仙盟司的盟主仙官,至少五千年都要换一次届。每一届仙盟司的盟主,最终都会飞升成仙,我们那时候还多不叫仙盟司的盟主叫盟主,都叫‘半仙’。五洲遍地都是资源,有不少天资过人的修炼英才出身草根,不拜入宗门,不投靠世家,都能靠着自己的本事修炼飞升。” “可现在,你瞧瞧,五洲哪个草根就算有再高的天赋,不投靠资源多的宗门和世家,谁能有一番成就来。” “世家互相结为一个利益团体,早已经是大趋势,倘若与他们撕破脸,或扬言不跟他们来往,到头来只能有一个被孤立的下场。你可听说过你们师门大师兄傅其凇的事?” 听崔韬提起大师兄的名字,崔辛夷点了点头。 他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打破常规的下场,我过往也很敬仰这位傅洲主的作风,只是他搭建擂台,允人挑战,还命整个南洲行古风,不要拉帮结派,后来得罪了不少人,落得个身首异处、妻离子散的下场。” 崔韬的声音渐渐与当初离开宗门前大师兄自爆生平的声音重合,崔辛夷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想明白了崔韬的意思。 他的实力纵然很强,却不是孑然一身,怕有一天自己也有孤立无援的时候,所以并不与这些世家族老撕破脸。 他一再忍让,为的是北洲散修,也是为他身后的妻子儿女。 崔辛夷道:“可父亲,您就没想过纵容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吗?” 她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崔韬,道:“辛夷不信一度忍让能换的世家族老们的忠心,对付他们这一群贪心不足的人,只有比他们高许多的实力才能威慑住,只有利益才能牢牢将我们跟他们捆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七夕快乐! 第109章 北洲 崔韬看着崔辛夷, 忽然道:“我先前还怕你担不起重担,眼下看来,是我低估我家的辛夷了。” “这一次, 你便放手去做吧。” 只要对散修无碍, 他身为一洲之主,还是有能力为他女儿兜这一次底的。 - 崔韬不但没有收回崔辛夷手上的世子玉牌, 还给了她几乎所有带来的元婴期和金丹期修士的调令,让这些修士任由她调遣。 按照崔辛夷之前计划好的事,崔韬带着崔仙客前往另一个边城去接散修了,林见画跟着崔辛夷一同往青城去了。 路上的时候, 林见画还很是惊奇, 他道:“辛夷姐,想不到崔洲主竟然对你这般宠爱,若换成是我, 我老爹别说听听我的想法了,我一开口他保准先给我一个爆栗。” 他说这话时颇为郁闷, 像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命的不同。 崔辛夷听见他这话, 微微抬眉, 道:“若是你的修为早日提高到金丹期, 林家主肯定也不必为你操那么多的心。” 说起修为, 林见画叹了一口气, 一张脸皱成了包子。 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了, 他赶紧停下这个话题, 跟崔辛夷谈论起之前为北洲兽潮做好的灵器。 一说起灵器,他眼睛都亮了一些, 脸上也很是骄傲, 崔辛夷不断点头, 不吝夸赞:“闲鱼大师果然是其中高人,若是拍卖这些灵器,届时就把我所有的收益都让给他吧。” 一听崔辛夷这话,林见画眼睛简直能放光了,他激动道:“辛夷姐可真是大方。” 其实林见画研制出了这些灵器都用了崔辛夷的灵毒,按照二人的惯例,林见画拍卖灵器的话,可是要分给崔辛夷三成收益的。 他一个灵器往往能拍很高的价格,三成也是非常多的灵石了。尽管担着异宝阁少东家的名号,又有闲鱼大师的身份,林见画也不缺灵石,但谁会嫌弃灵石少,特别是对他这样爱财的人来说。 这会儿,他由衷感到了当初同意了跟崔辛夷合作的自己简直是绝顶聪明。 辛夷姐不光大方,能教他练剑,她往后也绝非是池中之物,这次是抱对了大腿了。 林见画这般想,不由得心里美滋滋了起来。 两人很快便到了青城,到了青城后,崔辛夷找到了早早便回城的陈城主,与他谈了一番。陈城主听了崔辛夷的计划后,一时间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根本不敢相信她的话。 他又重复了一遍:“小姐要真的将整个青城的散修都运往主城?这计划可真行得通?” 崔辛夷点了点头,道:“我们有足够的灵舟,不过灵舟要多接几趟,城主快些组织城中的修士吧,最晚明日便要先带走青城的所有修士了。” 她说完这话,便见到陈城主眼眶居然微微发红,他连连点头,说了几声“好”,声音都有些颤抖。 陈锋自年少离开宗门后便回到了北洲,仰仗着崔韬去了一个极少有人来的边疆之地当了青城城主,他也出身草根,自小便能看到世家宗门对散修们的压迫,当了城主后更是清楚这一点。 遇上兽潮,尽管有崔韬这样负责任的洲主,也是让散修们待在城中,命运全看外面抵御兽潮的修士。 崔辛夷却不同,不管是途遇青城兽潮施救,还是后来为了青城之事御剑五千里到主城,将青之城告知崔韬,她都一直在为散修之事忙碌。 她还在兽潮过后指点别的医修,与别的散修交好,更是没有丝毫世家人对散修的蔑视。 陈锋利大步走出正厅的时候还在想。 北洲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这样一个领导者了,崔辛夷身上有过去的崔韬的影子,但比当初的崔韬还多了些果决。与崔韬熟识的他早已经看出来,崔韬经过这些年的蹉跎,早不似当初的意气风发了。 没过几个时辰,青城的散修听说了这个消息,众人都很高兴,一说起是之前救过他们的崔世子,众人都交口称赞崔辛夷。 崔辛夷却没有出面去接受这些人的夸赞,她看到散修们都正有秩序地上灵舟,便想着回城主府去找张阑清。 可这时候,忽然有散修认出了崔辛夷,喊道:“崔世子!” 这一道声音不小,青城的散修们又格外热情,不少人听见了,又顺着那修士的目光看到了崔辛夷穿着一身显眼的白色道袍。 崔辛夷这才不得不转头,向他们招了招手。 打完招呼还不算,这些修士仍不断喊着崔辛夷的名字。前世的崔辛夷虽研制了不少灵药,但她一直谨记师父的教导,遇事不出头,名声并不算多显,也从未受到过这样的热情。 她一时间不知是直接走掉的好,还是多问好一会儿。 这时候,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将她一扯扯走了。她抬头一看,正见到一张昳丽的少年侧脸。 注意到她的目光,少年的脸微微侧过去,用一双漆黑的凤眸看了她一眼,微微蹙了蹙眉。 那少年声音清朗,有如珠玉落玉盘,他道:“还笑?脸都笑僵了。” 她正苦于找不到理由拒绝修士们的热情,碰巧遇到张阑清拉她走,此时听他这样说也不生气,反倒真感觉到许久没做出这样大的表情,脸有点累。 两人一起往城主府走,她悄悄同他咬耳朵,小声道:“谢谢小师叔。” 少女离他有些近了,张阑清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草药香,北洲很冷,她呼出的热气拂到他的脸颊上。 令他脸上有些发热。 他侧目,看到她小巧精致的耳垂,白皙的几乎如玉雕一般,只因为北洲寒冷的天气有些微微发红。刚碰到她的手的时候,她的手也有些冰凉。 张阑清突然道:“你乾坤袋里可有厚实些的衣服?” 崔辛夷转头看他一眼,少年因为身上没有灵气正穿着厚实的黑色狐裘。张阑清不在宗门的时候似乎格外偏好玄衣,不过玄衣倒是比白衣更衬他那偏艳丽的面容。 只是他都已经穿得那么厚了,还要厚实衣服干什么? 崔辛夷顺手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件厚实的白色狐裘,正想说她只有两件厚实的狐裘,不过都是她穿过的,正打算问张阑清介不介意。 却见张阑清已经将狐裘从她手中抽了出来,她肩上一重,周身萦绕的冷气一散,她一抬头,就见那件狐裘已经被张阑清披在了她的身上。 张阑清还顺手一一把那件狐裘的系带给系住了。 崔辛夷微微有些愣地瞧着认真系住带子的少年,少年抬头一看,对上了少女一双乌黑的琉璃杏眸。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系完了带子,才解释道:“北洲天冷,你若是不肯多用些灵力御寒,就多穿点吧,别自己受了凉,耽误了北洲的事。” 崔辛夷“哦”了一声,没有继续多问,只问了些张阑清的病情,给他引灵入脉了一番,道:“小师叔体内的魔气压制了不少,再过上半月,想必就能动用灵力了。” 她一副办正事的表情,令张阑清脸上突生的一点儿热气,都仿佛被这北洲冰天雪地的天地给冻住了。 两人容貌都很出色,这样一起站在雪地里,很容易引来旁人的视线,都有不少城主府的修士频频向他们看过去了。 突然,有人连叫了几声“辛夷姐”,崔辛夷和张阑清应声转头,正看见了向他们跑过来的林见画。 林见画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道:“辛夷姐,青城的修士都安排好了,正准备出发了。” 崔辛夷道:“既然无事,那便启程吧。” 林见画也就是来通知一下,这才注意到崔辛夷身边竟站了一个没有丝毫灵力的俊美少年。少年肤色冷白,五官深邃,是极少见的惊艳。 林见画呆了一下,问道:“这是?” 崔辛夷听见他这样问,一时间还不知怎么回答。听师父说,张阑清以前除了接仙盟司的任务除妖,其实还给宗门做过不少的阴私事,外面的仇人不少。 他这样还没有恢复灵力,实在不好暴露身份。 见张阑清一时间不说话,崔辛夷便帮他解释道:“这是我过去当散修时的朋友,姓张。” 她只说了他的姓氏,应当也不算暴露。 林见画听见崔辛夷这样解释,也明白了为何这位少年没有修为,他自来熟道;“原来是张道友,幸会幸会。我叫林见画,也是辛夷姐的朋友。” 张阑清之前是认识林见画的,不过往日他戴着面具,眼下摘了面具,旁人反倒认不出他了。 他冲着林见画点点头,并没有多言。 -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89节 最近边城有兽潮,崔韬临走前下了命令,要在孟章城的族老和世家家主中每日派一人驻守城墙。 今日轮到大族老驻守城墙,他倒还算悠哉,本来自己的独子被崔辛夷打成了那副模样,他不知道有多心疼,对崔辛夷也气恼极了。 眼下崔辛夷被派去跟着洲主除兽潮,这次驱除兽潮带的修士和灵石灵药比往年少了至少有一半。她领了那样的苦差事,到时候还不得在兽潮中奋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兽潮凶险,不过是一群散修,也值得她这样维护。 想到这里,大族老的心情好了许多。 反正兽潮最终也来不到孟章城,有崔韬在,即使物资人力减少一些,想必也能被边界的城池结界给拦住,主城会一直这样平静安逸。 只是有些可惜了,没能在趁这个机会除掉边城些没用的散修。 他看着远处的碧空白云,想着自己这令人满意的有权有利的日子,舒畅极了。 他望着天空,望着望着发现远处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再细细一看,又不止一个小黑点,过了片刻,那几个小黑点便变成了十几个巨大的灵舟,正慢慢向他逼近。 大族老惊疑不定,不知道为何眼下这个时候还会有这么多人来北洲。 他凑近了瞧,这些灵舟上面也没有什么标志,看不出是哪个世家或者宗门的,只是上面竟然坐满了修士。 灵舟不断过来,大大小小数量竟然有二十几个。 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御剑从为首灵舟的后方绕到了前面,少女穿着雪白的狐裘,站在风雪里,声音神色都是淡淡,冲大族老道:“大族老,我奉父亲的命令将青城散修都带了回来,快些开城门吧。” 大族老这才明白是发生了何事,崔辛夷竟然带着散修们回主城了。边城无人防御,兽潮可就要向主城涌过来了。兽潮来攻打主城,到时候他们不都得下去驱除兽潮? 再说了,这些散修来了孟章城,谁来安顿,谁提供灵药住所? 转眼的功夫,大族老已经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他气急败坏道:“洲主是何时下了这样的命令?辛夷小姐可不要假传命令,我怎么不知道?” 崔辛夷都懒得同这样的人说一句话,她又拿出了崔韬给她的世子玉牌,展示出来给城门的修士看。 她说话的时候加了些灵力,声音高高在众人耳边回荡。 “代行世子令,传洲主的意思,开护城大阵!” 城墙上的修士都是崔韬的人,只认洲主玉牌和世子玉牌,见到世子玉牌,又见拿着玉牌的是洲主的女儿崔辛夷,便一个激灵。 他们哪里还管得了面色铁青的大族老和他的阻拦,径直开启了护城大阵。灵舟上的修士不少,护城大阵开了,灵舟又缓缓启动,不由得欢呼了起来。 崔辛夷神色淡淡踩着灵剑从大族老身边飞过,路过的时候,她顿了一下,默默欣赏了一番大族老的表情,才道:“辛夷不才,当初听大族老说主城的防御要紧,不肯给边城物资修士,才想出了这个主意。” “说起来,这里面,还有大族老的功劳呢。” 说罢,她便加速离开了,丝毫不管被她气得七窍生烟的大族老。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110章 北洲府 那么多的散修同时进城, 着实是惊动了不少城中的世家家主和崔家族老。 崔韬还没有回来,只听说崔辛夷回来了,他们都跑到了洲主府前, 要见崔辛夷一面。 十几人风风火火到了洲主府, 被洲主府的侍从恭恭敬敬请到了议事厅里等候,侍从为他们奉上了热茶, 说是辛夷小姐不久忙完便会回来。 可惜这一行人从白天等到晚上,面前的热茶都换了几波,才等回了崔辛夷。 少女走到议事厅门口,拂去了雪白狐裘上的风雪, 才施施然走了进来。 大族老一见到崔辛夷进来, 便阴阳怪气道:“辛夷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竟让我们这些长辈等了你那么久。” 以大族老为首,几位族老和世家家主都面露不善坐在一旁, 盯着不慌不忙进来的崔辛夷。崔辛夷扫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大族老身上一瞬, 没回答, 反而笑道:“今日不是轮到大族老值守城门吗?怎么大族老值了一半便离开了?” 崔辛夷身后还跟着两个元婴期的修士, 她一边说着, 一边泰然自若坐在了主位上。那两个元婴期的修士像两个门神一样, 左右站在了崔辛夷的身边。 大族老那么早离开自然是要通风报信, 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快便有那么多的族老和世家家主在这里跟着崔辛夷。 大族老脸色登时有些不好, 他见着崔辛夷坐在了主位上, 道:“崔辛夷,你一个女孩子家的, 这主位可不是你该坐的。” 崔辛夷闻言, 看了他一眼, 拿出了自己手上的玉牌,展示给大族老看,道:“辛夷不才,父亲命我暂行世子玉牌,这主位,今日我还真能坐呢。” 一时间,那站在崔辛夷身边的侍从也道:“大胆,休得无礼!” 绝对的武力压制下,大族老顿时不敢再出声。 诸人看清了她手上的世子玉牌,心里都咯噔一声。 若是暂行世子令,洲主也只会让外人暂行,还从未听说过哪家的洲主让自己的亲生儿女暂行的。崔韬将世子玉牌给了崔辛夷,说是让她暂行世子令,却只能说他心中属意的世子人选是崔辛夷了。 主位上的少女瞥了一眼坐了一圈的族老和世家家主,又收回了自己手里的玉牌。 她淡淡道:“诸位可都看清了,将边城散修带回孟章城可是得了我父亲的允诺。辛夷这些日子都忙于将边城散修运回主城之事,安置散修也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到这里,她又看了一圈众人,道:“此事还需各位的帮忙。” 众人听见这话,谁都不想当大冤种,只想推脱,有人正想开口,却被崔辛夷打断了,她道:“我知道各位都有难处,可崔家为了此次兽潮,已经献了不少人力物力。崔家并不算富裕,现如今也拿不出一点儿灵石了,只能靠父亲之前给我的零用补贴。” “这样吧,安置散修的事自然不会只让诸位做,崔家也会跟各位平摊,以示公平。” 在场之人都愣了一下,知道崔辛夷说的是鬼话,崔家崔韬是一洲之主,何至于连一点儿灵石都拿不出来。 但他们也一向拿鬼话搪塞崔韬,此刻竟被崔辛夷给堵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没谁敢先开口,崔辛夷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既然诸位不说话,我就当诸位同意了。” 那少女又道:“今日的事便谈到这里,诸位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这话,崔辛夷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停住脚步,向门内的人看了一眼,留下一句话。 “我明日便要离开孟章城,还望诸位待散修的标准跟我崔家相同,倘若让我听到了有谁苛待散修,待我向父亲禀告,定不会轻饶诸位。各位也能看出来,我与父亲不同,父亲善待诸位,我却是个不留情面的。” “若是我一时气恼做出了什么事,也有父亲为我兜底,只希望诸位都不是下一个崔兰生吧。” 她后面的声音都压得低了一些,令在场本来还算淡定的修士都不淡定了起来。 当初大族老可在他们面前痛斥过崔辛夷的暴行的,说她故意将崔兰生踩成重伤,还以杀了崔兰生威胁他们,娇蛮任性至极。 崔兰生可是大族老的独子,当着崔韬的面她想杀就要杀的。 若是他们不顺她的意了,指不定她在崔韬耳边吹吹风,都少不了他们的麻烦。 崔辛夷走后,大族老还叫嚷着根本不用听崔辛夷的话,说是他们都不遵从崔韬,崔韬总不能每个都罚吧。 可这次无人再来附和他了,大族老话说得轻巧,但他是崔家人,又不用跟他们一起安置散修,崔辛夷再可恶,这次也作乱不到他身上。 他们纵使怨恨崔辛夷,这次也只能遵从了。 崔辛夷并没有在洲主府待很久,她将安置散修的事情主要交给了林见画和孟雪川。孟雪川身份高,主城的世家都不敢得罪他,林见画善于理财经管,他少时便帮父亲经营了不少铺子,计划安置散修的事交给他最好。 两人又能打着九渊剑宗的名头,到时候也能制服那些世家,治不服便交给她,反正她时不时也要回来一趟。 至于张阑清,唯恐旁人对他不利,崔辛夷思来想去,发觉还是将他带在身边最为妥帖。 崔辛夷安排完事,深夜便带着灵舟大队离开了,准备前往其他城池救助散修。 过了好几日,总算是将这些防御能力不强的边疆城池的修士都接走了。 崔韬比崔辛夷早回府许久,他刚回来的时候见到这些散修被世家安排得妥妥贴贴还有些诧异,后来见他们一提起崔辛夷便神色微妙的样子,一时间心头颇有些复杂。 崔辛夷此次回来带了张阑清一起,张阑清还不能用灵力,因此也没戴面具,他下灵舟的时候,都是崔辛夷牵着他的手,用灵力将他扶下去的。 崔辛夷带着张阑清上下灵舟几回了,她自己倒没有多在意,只是这回,当着崔韬的面,她带着张阑清落地的时候,才察觉气氛有些不对。 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崔韬最多当作崔辛夷见这散修没灵力,顺便将人家扶了下去,可她亲自扶的是一个模样惊艳的少年。 这少年不但没有丝毫感激的神色,反倒面无表情,倒是崔辛夷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活像是怕磕了碰了他。 孟雪川自是知道这少年是小师叔,林见画机灵,一看崔韬表情不对就赶紧解释道:“这修士姓张,据辛夷姐说,他可是她当初当散修时的朋友。” 话既出口,崔韬的神色也不见得半分好。 原来还有当初当散修时的情分,难怪辛夷素日都是对旁人旁事都不上心的性子,竟对这小子这般珍重的模样。辛夷当初刚回家的时候就赶紧说要去中洲寻一故友,当时没找着还委托他去找,也说那小子姓张,难不成就是这个? 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还没有疼上两天,反倒是被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小子给拱走了。 崔仙客见状,这一路本就对崔辛夷不满,他便也凉飕飕道:“辛夷妹妹可真是好本事,救个散修也能假公济私。” 他特意加重了‘假公济私’四字,话里的讽刺崔辛夷一下子还没听懂,不知道在场的人因为张阑清格外出色的容貌一时间都误会成了什么样子。 林见画自然能听懂,他笑着道:“辛夷姐是我见过最有本事的人了,去除妖便献谋献策,像我这样的人,也只能听辛夷姐的调令,不过也比一些人好,去一趟什么都没做。” 他说这话时笑吟吟的,却字字句句都在往崔仙客心窝子上捅,令崔仙客面色顿时青红交接。 崔辛夷看了一眼崔仙客,也没有理睬他,跟张阑清一起走到崔韬的跟前,向崔韬行了个礼。因为张阑清现在不便暴露身份,他便跟崔辛夷一样向崔韬行的是晚辈礼,崔辛夷向崔韬介绍他的时候的说辞与跟林见画的一样。 这也是他们提早便说好的。 只是崔韬多看了张阑清几眼,忽然道:“我想起来了,辛夷过去曾同我说过,她有一故友姓张,模样昳丽,叫张露白,还托我多番打听他,想必你就是她那位故友了吧。” 张阑清的身子陡然一僵,神色有些莫名,不过这时候,崔辛夷再找理由便容易引起旁人怀疑。 他犹豫了一瞬,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他往崔辛夷那里看,却见崔辛夷听见父亲这话,眼睛也微微瞪圆,似有些紧张,但见他点头了,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张露白…… 原来她真的有那样一个故友,且这个故友竟重要到连她的父亲都知晓。 明明张露白是自己的另一个名字,张阑清这会儿心中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他一听见这个名字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压在他的心上,沉甸甸的。 崔辛夷见张阑清的脸色不好,还以为是哪里不舒服了,小声问道:“你是怎么了?可难受?” 张阑清只低声道:“没什么。” 却还是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两人当着众人的面低头窃窃私语起来,颇有几分小儿女的情态,落到孟雪川眼中可谓是惊心触目。他心下思忖,难不成是他一个没看好,崔辛夷对着貌美又无灵力的小师叔起了什么觊觎之心。 林见画心中震惊,他简直想象不到素来冷淡的辛夷姐倾心旁人的样子。 因为前世,崔辛夷总是对张阑清多了几分紧张,便对崔韬道:“父亲,我尚还有些事,便先离开了。” 崔韬见着这一幕,脸色都黑了起来,却没有多言,只道了声:“你连日辛劳,早些休息吧,散修都可交给旁人。” 崔辛夷不知崔韬口中的“散修”说的是张阑清,还以为说的是她最后带回的那一波散修,点了点头,便带着张阑清一起走了。 只有崔仙客多看了几眼崔韬脸上黢黑的脸色,心下有些憋屈。看吧,明明是崔辛夷假公济私,还拐了一个貌美的散修,他说的也没错啊。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90节 第111章 北洲 其实崔辛夷这些日子都十分忙碌, 那日她安置好了张阑清,便又随着林见画出门办事了。 北洲算是崔辛夷的地盘,而异宝阁虽在此地有分店, 但一直做得不太好, 林见画来了此地,也早早想好将这里的异宝阁发展得再好些。 于是没过几日, 异宝阁便传出了摸鱼大师和闲鱼大师来了此地的消息。 “鱼类双杰”早早就闻名五洲了,表面上“鱼类双杰”都不接定制,出手的灵器灵药一个个都被拍出了高价,实则暗地里来异宝阁打听他们, 求见一面的世家人向来不少。 这会儿, 异宝阁突然放出了这样的消息,世家人虽对“鱼类双杰”这个关节眼上来了异宝阁诧异,但也没能阻挡住他们想要去拜访的心。 也有不少人猜测, “鱼类双杰”虽这个时候放出了身在北洲的消息,实则一直都在北洲, 并不是眼下才来的。 后来摸鱼大师听说北洲有不少散修因为兽潮受伤, 便推出了一种灵药, 这种灵药有治愈外伤的奇效, 但所用的灵草药却比一般的灵草药要少了将近一半。 摸鱼大师听说北洲崔辛夷心怀大义, 见了崔辛夷一面便与她一见如故, 二人促膝长谈了一夜, 对未来五洲的发展指点了一番后。摸鱼大师引崔辛夷为知己, 将灵药的药方送给了她。 此后崔辛夷便花费了巨额灵石购入此药的原材料,大量制出此药, 免费将此药发放给了诸散修, 还将药方公之于众。 当这个版本的故事疯传之后, 崔辛夷却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那药方是她上一世便研制出来的,但林见画为她编出的获得药方合理性的故事,还是令她无语了一会儿。 戏太多了。 林见画这样的,当个说书先生或许也早就在五洲混出了一番名声。 倒是一直跟崔辛夷对着干的世家人,听说崔辛夷都能求见得了摸鱼大师,也上门几次,说是自己也对五洲未来的发展有一番见解,恳请摸鱼大师拨冗跟他们讨论一番。 崔辛夷没兴趣,她为了即将来的兽潮整日跟着崔韬忙得见不着人。 倒是林见画好奇于他们的“雄才伟略”,隔着屏风见了他们几回,最终摇头叹息得了个结论。 俗物尔,都没有他的辛夷姐有雄才。 其中大族老来得最多,他仗着年龄高当了大族老,实则修为却停步在了元婴期一千年,他早早就盼望着能见这横空出世的摸鱼大师一面,让大师给他研制一种延长寿命的灵药。 这年头,好的医修他见过不少,也找过当今最厉害的医修门派的掌门,但能独自研制出灵药的少,能独创灵药并且能产量不少的更是稀罕。 像这位摸鱼大师这样的,若不是医道上的老化石了,便是万年难遇的天纵之才。 可惜他运气不好,连闲鱼大师的面都没见着,摸鱼大师更是推说正在研制新药,不想见客。 崔辛夷彻夜与崔韬等人研究了好几日的战术,终于在准备到极致的情况下迎来了主城的兽潮。 因为有那些边疆小城的阻拦,往年就算是最凶猛的兽潮也是打不到孟章城的,顶多有些漏网之鱼,现在没了那些防御力弱的边疆小城,还是有大波妖兽来到了主城,开始攻城。 主城有最坚固的护城大阵,妖兽们自然攻不下城,僵持得久了,有些世家人是第一次见着了兽潮,还好奇问为什么无人前来抵御兽潮。 过了没一会儿,城墙上忽然出现一些造型奇特的灵器,那些灵器上都有一个巨大的玄铁制成的铁筒,森冷的铁筒直直对着外面的妖兽。 随着一声巨响,有些铁筒里冒出了浓重的白雾,有些铁筒里射出的则是森冷的沾上了灵药的飞箭。 瞬息之间,这些妖兽就红了眼睛,开始互相厮杀。 城墙上的散修都欢呼了起来,他们这回竟不提崔韬的名字了,只呼道“世子英明”。 因为早早便有小道消息传出,这些灵器都是崔辛夷跟异宝阁里的大师交好,才从人家手里买到了那么多。 他们因为崔辛夷时常能拿出世子玉牌而一直称崔辛夷为世子,边上的崔韬听见了也含笑不语,没有出手阻止。 世家人还在呆呆地看着那些灵器,喃喃道:“这就是闲鱼大师出手的灵器吗?” 只有崔仙客一人,看着底下的互相撕咬的妖兽,手上用力,紧紧捏着城墙上的青砖,心中嫉妒的火苗不断上涨,令他煎熬无比。 都是相同的起点,甚至一开始他还比崔辛夷更胜上几分,但偏偏眼下无论是名望,还是本事修为,他都比不上崔辛夷分毫。 他将目光转向那些不屑瞧着高喊着崔辛夷名字的散修,心中暗暗想着,崔辛夷已经得罪了这些世家,说不定父亲会看在世家的份上,让他来当世子呢。 正这般想着,便听见崔韬叫他过去。 他从没见过崔韬哪一日像今天这样高兴,崔韬不停给他介绍着孟章城的架构,护城人员的组成,甚至还有些当上位者的御下之道。 他很是高兴,可高兴没一会儿,便听到边上有一个人小声道:“洲主这是要把孟章城的城主之位传给公子吗?” 另一个人跟着道:“看那架势,世子之位准是辛夷小姐的了,洲主将孟章城的城主之位给公子倒也合理。” 他们的声音很低,兴致正高的崔韬完全没有注意到,反倒是崔仙客听了,就有如一盆冷水倒在了他的头上,顿时浇灭了他所有的热情。 他耳朵嗡嗡嗡的响。若是之前还留着一线希望的话,眼下的他可算是心如死灰。 崔仙客看着因为崔辛夷而高兴的崔韬,这个养了他十几年,对他亦严亦慈的父亲,往日只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他这个独生子的人,最终却还是更看重了另一个孩子。 此时的崔辛夷早在兽潮之前跟着其他修士赶往了别的城池抵抗兽潮。她这回没有带着张阑清,这回她身边的元婴修士太少,不如将他托付给孟雪川,反正主城有父亲坐镇。 崔辛夷反倒是带走了之前救下的宋池和阿溪。 阿溪的一些医术都是崔辛夷这些日子亲自指点的,她教给了阿溪一些应急的法子和药方,若她来不及,便可让阿溪上手救治伤员。 主城那边有林见画,根本不必让她操心这些事。 阿溪跟来,她的小尾巴宋池便也要一起跟来了。 路上的时候,崔辛夷瞧了宋池几眼,问道:“你是妖族吧?还是苍狼王那一族的。” 少女神色淡淡,仿佛是话家常一样不经意说了出来。阿溪正在一旁炼着药,宋池正给她打着下手。听见这话,阿溪先是震惊地抬头看向了崔辛夷,那沉默寡言的少年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们一直跟着崔辛夷,还当崔辛夷没有给宋池引灵入脉过,不知道他的身份。阿溪才认识宋池不久,两人一路前往北洲也是担惊受怕,唯恐旁人认出了宋池的妖族身份。 见两人的反应,崔辛夷放下手中的医书,道:“你们不必惊慌,我并不排斥妖族,只要你不伤害旁人。” 听见这话,阿溪跟宋池对视一眼,阿溪赶紧道:“崔仙子放心,宋池他很乖的,从来都没伤害过旁人。” 她眼睛眨巴眨巴,有些祈求的意味在里面,一旁的少年很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但也是满眼宠溺。 崔辛夷默默看了半响,又移开了视线。 方才崔辛夷是故意当着他们的面说起宋池是妖族的事,看阿溪知不知道。不过妖族的灵脉与人修的不同,一般引灵入脉便可看出不同来,若阿溪为他治过伤,其实很可能是知道的。 也是以防万一。 崔辛夷找了个理由,支开了阿溪,灵舟的船舱里只剩下了她与宋池两个人。那少年面对阿溪时的乖顺表情也淡了去,似乎是一点儿都不屑在崔辛夷面前继续装。 崔辛夷道:“你当初是从鬼门森里溜出来的,因为修为低,被人修所伤,想要治伤,却怕再次暴露身份,才设计缠上了阿溪。” 她说这话时,是笃定的语气。 崔辛夷前世跟妖族打过不少交道,知道苍狼王一族数量稀少,但在妖族中强悍,虽比不上一些天生为王的妖族,也能成为一方的地头蛇了。 不巧,鬼门森里的地头蛇就是苍狼王一族。 宋池一双眼睛盯着崔辛夷,瞳色慢慢变浅,他忽然暴起,向崔辛夷伸出利爪,但他使出的力道像是被截断了一样,爪子也软住了。 他震惊地看向坐在一旁的少女,那少女一双琉璃美目静静看着他,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道:“你不用挣扎了,现在的药效应该早就渗透进灵脉了。” 宋池才知道,崔辛夷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给他下了药。 “我今日困住你,只为了两个问题,北洲的兽潮可与鬼门森的妖族有关?你可知道其中内情?” 崔辛夷来处理兽潮,打的便是斩草除根的想法。 北洲的兽潮一向是五洲难解之迷,这样的情形延续了有一千多年,每年四五月的时候,从鬼门森来的成千上万的妖兽就会成群结队来北洲攻击城池。 先前的修士以为妖兽是被南洲一种灵草吸引而□□,这种灵草每年四五月开放,后来北洲花了大价钱在鬼门森周边也种满了这种灵草,可是兽潮却没有改善。 后来也有一种说法,说是南洲有一种异宝,一千多年前生在了南洲,这种异宝每年四五月现世,才引得妖兽动乱。 崔辛夷当时听完孟雪川科普,却一点儿都不信这“异宝”的说法。 若当真有异宝,妖兽们不该频频停在北洲作乱,而是一心前往南洲的。妖兽里还有有了些许灵智的四五阶妖兽,不可能每一个都那么傻。 两千年左右恰巧是妖族动乱的时候,在那之后没过一百多年北洲就有了兽潮。 有些妖族天生就对妖兽有血脉上的压制,说不定妖兽动乱跟鬼门森的那群妖族就有关系。 崔辛夷看着沉默不语的少年,道:“你若是不说也行,想必阿溪还不知道她是被你诓骗的吧。阿溪是个好姑娘,于医道上的天分也不错,我愿意将自己的本事都教给她,但不想有人误了她的修行。” “若是我要阿溪舍了你,跟我修习,你说,她会怎么选择?” 宋池一直凶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惊惶和狼狈。 他道:“先前也不是没人猜过兽潮跟我们妖族有关,可我在妖族生活的时候,并没有看出这来兽潮跟妖族有关。”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生来被父亲母亲嫌弃,并不在父母膝下长大,也许是不知道内情。我比你更讨厌兽潮,青城的兽潮差点害了我与阿溪的性命,我也不屑隐瞒你。” 原来还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 崔辛夷辨认了一番他的表情,觉得他不像撒谎,才给他解了毒。 宋池临走前迟疑了一番,又问道:“你可还会故意为难我与阿溪?” 方才崔辛夷同他说了好几句,他却只惦记着崔辛夷威胁要拆散他跟阿溪的那句话。 崔辛夷随口道:“看你表现了。” 少年脸上还有些紧张,他道:“兽潮之事,我愿意助你查明真相。” 崔辛夷微微抬了抬眉毛,审问宋池不成,查明兽潮之事又不在一朝一夕之间,她初次处理兽潮还很忙碌,本来都要放弃了,闻此,也只答了一声“好啊”。 实则对宋池的话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妖族都是很看重族群的,宋池不得父母喜爱,又离开过鬼门森一段时日,与人修为伍,定然会遭到妖族排斥。 崔辛夷到另一座城池的时候,拿出了不少灵器,帮这个城池处理了兽潮。几人辗转了几个城池,不知道在哪个城池,崔辛夷突然发现阿溪的手上多了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狼妖。 肥嘟嘟的小狼妖哼哧着,往阿溪怀里蹭。 她惊了一下,才问阿溪这狼妖是谁。 阿溪说是宋池从外面捡回来的小狗妖,不会伤人,她见它可怜巴巴的样子,才拿回来养。 原来不是他们几天的功夫里生出了只苍狼王幼崽,崔辛夷松了一口气,却又愣住了。 小狗妖?这不是苍狼王族的幼崽吗? 那只小狼崽一双眼睛乌黑明亮,身子是罕见的肥胖,小耳朵耷拉着,看上去确实是狗里狗气。但他一身的妖气,却绝非一般的狗妖可比,身体特征也更像狼妖,只是它太肥了。 叫来宋池后,那小狼看见宋池很是欢快,从阿溪怀里跳下来,跑去蹭着宋池的裤脚。 崔辛夷找了个理由支走了阿溪,问道:“这苍狼王的幼崽是?” 宋池随手捞起那小狼崽,把他抱在怀里,道:“这是我弟弟,他跑出来找我,恰巧阿溪喜欢这样的小狗,便放在了阿溪身边几天,你不是也想知道鬼门森更多关于妖兽的事吗?他最得我父母宠爱。”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91节 他丝毫不理会小狼崽那满眼孺慕,但一提到阿溪,他声音都柔了几分,满脸的温柔。 崔辛夷无语了。 让自己的弟弟装小狗崽讨心上人欢心,他不是狼,他是真狗啊。 作者有话说: 突然加更,晚上还有~ 第112章 北洲 可惜这个小狼崽也对兽潮之事一无所知, 只能继续给阿溪当宠物。 北洲这年的兽潮持续了整整两个月,到了人间六月的时候,天地开始回暖, 连连年风雪的北州的冰雪终于也开始融化。 天气回暖与兽潮退却对于北洲的修士来说, 都是两件大喜事,似乎空气中都洋溢着散修的喜悦。 崔辛夷也终于带着阿溪和宋池回到了孟章城。 这些日子她虽不在北洲, 但散修们人人都知道,能抵抗妖兽的灵器和治伤的许多价格低廉的灵药都是她从异宝阁求来的。 在兽潮最要紧的时候,她却请缨离开防护最坚固的孟章城,带领着修士们四处支援, 将这一次的兽潮整整缩短了一个月。 许多本会因为兽潮流离失所的散修更是感激不尽, 简直都要将崔辛夷奉为神明一般。 只有被迫给散修们提供了两个月的免费居所和伙食的世家们很是看不惯崔辛夷,他们本想着糊弄了事,却不想那异宝阁的林见画和中洲世子孟雪川每日都亲自来查看, 崔家对待散修是什么标准,要他们也是什么标准。 世家们又不敢得罪中洲世子, 更不敢得罪常常与他们做生意、有“鱼类双杰”的异宝阁, 只好屈从。 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崔辛夷要当再世圣母白莲花也就罢了, 明明他们也付出了不少, 偏偏名声水涨船高的只有她一个人。 待此间事了, 崔韬终于宣布了要授崔辛夷世子之位。 世家和族老们自是个个都不服气, 但崔辛夷民间的呼声很高, 只能硬着头皮阻挠。 这时候, 异宝阁的摸鱼大师忽然又对北洲开放了许多奇妙的灵药,还放出风声说, 愿意将灵药大批量卖给世家。 这消息一出, 世家们顿时都不关注到底是谁要当世子了, 纷纷踏破了异宝阁的门槛,要见摸鱼大师一面。 然后摸鱼大师一一亲切地接见了他们。 据说那日回去后的世家家主和族老无一不是面如土色,脸色很是难看。 接着便有传言说是摸鱼大师貌寝,世家家主和族老们都被吓了一大跳。众人都相信了这个说辞,上天都是公平的,赋予了你一样东西,便要夺走你另一样。 相比之下,当初的崔辛夷不可谓没有风度,她非但没有被摸鱼大师的容貌吓了一大跳,还跟如此奇丑无比之人成为知己。 自从那日过后,那些世家和族老们又纷纷拥簇起崔辛夷当世子来,小道消息传言,便是他们自愧风度不如崔辛夷,被崔辛夷折服了。 众散修们都很高兴,果然他们敬仰的崔仙子魅力无人可比。 此刻大族老还在房中骂骂咧咧,崔兰生很是惊奇,道:“父亲,你怎么改投了崔辛夷,答应让她当世子了,她要是当了世子,我们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大族老停止骂声,负手叹了口气。 “你当我想啊,可总不能得罪那个人。” 他没说明那个人又是谁,让崔兰生满头雾水。 自从大族老从摸鱼大师那里回来后便是又喜又愁,情绪变化很多。 他不知道的是,那日大族老满心欢喜去见了摸鱼大师,正对摸鱼大师点头哈腰,极尽谄媚,却不想,摸鱼大师从屏风后走来,出现的竟然是崔辛夷。 他当时脸色都绿了。 崔辛夷没在意他的表情,同他做了一个生意,若是他肯拥簇她做世子,异宝阁便与他做生意,他要什么灵药,往后异宝阁也能为他提供,否则,往后异宝阁的灵药可供给给任何人,也不会再卖给他。 现在这世道,世家们哪个手底下没养着些修士,不需要灵药?灵药早被异宝阁革新了一遍,若被异宝阁列为了黑名单,底下的修士也难再从异宝阁买到东西。 天赋低的人没有世家和宗门愿意接纳,但天赋高的修士却一直是香饽饽。自己供不上好的灵药和灵器,时间久了,旁人自可投到别的世家宗门。 崔辛夷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跟他们做生意,实则字字句句都是威胁。临走前,她“温柔”警告了一番大族老不要泄露她的身份,若在外面听到了关于她身份的半点风声,都会用灵药好好招待他们一番。 可怜大族老元婴多年,都被气得站都站不稳了。 于是崔韬第二次问各位族老和世家家主的意见时,在场诸人竟然无一人不答应。崔仙客见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反转,都傻眼了。 崔辛夷终于在所有人的支持下被授予了世子玉牌。 兽潮过后,还需要喜事来衬托一番,崔韬满面红光,打算将崔辛夷的认亲宴同世子宴一起办,将他的女儿以崔家世子的身份,风风光光介绍给世人。 得到了世子之位,崔辛夷反而更忙碌了,她慢慢从崔韬那里接过一些一洲世子应做的事。崔辛夷并没有打算在北洲久待,北洲事了,她还是要继续回九渊修行的。 师父都给她发了好几封灵信了,在里面痛斥大师兄不敬师长,连一点儿宗门事务都不帮他处理,还处处监督他有没有偷懒,实在是可恶至极。 师父催促她早些回来,替他说服大师兄继续干活。 崔辛夷看了便摇头叹息,这可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真是为难还在宗门的二师姐了,她跟二师姐都是操心的命。 孟雪川知道了崔辛夷要做那么多的事时还很惊奇,他当世子的十几年都是在混日子,见状心里偷偷惭愧起来,想着有空要回家一趟。 总不能被崔辛夷给比了下去。 这日,崔辛夷又忙了一整天,晚上才有空去了张阑清的房间。自从回了北洲,她就算再忙碌,也要每日抽出时间来看张阑清一次,看他身上的魔气恢复情况,到底能不能再用灵力。 她敲门进去的时候,张阑清像是刚刚沐浴完,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身上都带着水气。 他被崔辛夷勒不能再次动用灵力,因此便没法用灵力烘干头发衣物。北洲的天气到底还是比别处冷上许多,此时还是深夜,少年的眼睫毛上还沾着一点儿水珠,鼻尖耳垂俱是微微泛红。 偏生他肤色白,那点红就格外醒目。 明明灯下看美人,只会显得更好看,偏偏张阑清面无表情,少年眉眼淡淡,凤眸映着檐下的灯笼的辉光。快入寝了,来见她,他还是穿了一身整齐的衣物。 九渊剑宗的小师叔最是守礼,但他今日再讲究礼节,头发湿漉漉地披着,也体面不起来。 崔辛夷见了,又不免心疼起来。 掐诀烘干了他的头发,又赶紧推着他进了里面,关上了门,阻绝了外面的寒气。 关上了门,整个屋里落了一室寂静。 崔辛夷转身,与张阑清撞上视线。 不知怎的,这些日子,每每与张阑清独处,他看她的眼神,都令她有些心虚。因此每次她都长话短说,赶紧给他诊脉,便赶紧了事。 这次也是一样,不过她引灵入脉完,便察觉出张阑清灵脉里的魔气已经除尽了,可以用灵力了。 崔辛夷心中一喜,道:“小师叔,从现在起,你便可以再用灵力了。” 眼前的少女一副欢欣的样子,落在张阑清眼中却像是终于解脱了。 他这些日子都被崔辛夷的属下妥善照顾着,可他们一口一个“张道君”,总不免让他想起自己在府中是以何身份自居的。 崔辛夷有时候看他也会微微走神。 他知道,她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一个比孟雪川更称得上她青梅竹马、甚至可以说是患难与共的人。 就算崔辛夷在九渊一年多,几乎每夜同他练剑,她的一招一式,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成熟起来的。 两人一起闯过宗门禁地,在迷雾谷下相逢,她见过他最狼狈濒死、显现妖相的时候,几度出手救他性命。 两人的情分按理来说也非同寻常。 可这一年多,即使有再多的事情发生,又怎能比得上十几年的情分,何况那个人认识她的时间,比他早了许多年。 张阑清长到那么大,始终谨守礼制,一心修无情大道,他从来没有一次有过如此心酸烦闷的时候。 他忽然问道:“崔辛夷,你与你那故人张露白是何时相识的?” 崔辛夷还没有起身,听见这话,“啊”了一声,不明白张阑清突然问他的前世做什么。 她沉默了半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前世的张露白生来无父,幼年母亲自缢,一个人孤零零生活在散修村,还被村里的孩子排斥,被大人非议。他像是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再遇他的时候,也是个修为不济的半妖散修。 后来总是寡言跟着她,给她打下手,要她给他治病。 人生最潦草的收场,是被她这样一个自命不凡的医修连累,死在了崔仙客的剑下,还落得个尸首不全的下场。 相比之下,今生的他,世人渴求的一切几乎都有了。 前世的张露白与他无关。 从始至终都认清这一点的崔辛夷定定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庞,故作轻松道:“他是辛夷小时候在散修村的时候认识的,也是个半狐,不过有人收养了他。” “他养父母富裕,修为也不错,待他很好,他应当过着很好的生活,飞黄腾达跟着养父母离开了散修村。我本来想着,自己也是一洲之主的女儿,两人地位没差多少了,便想着再去找他。没找到也没关系,兴许是我们没缘分,只要我知道他过得好便行了。” 找没找到你不重要,相认不相认也不重要,只要知道你过得比我想象中的好便行了。 第113章 北洲 面前的少年却盯着崔辛夷的眼睛, 她眼中是一眼能看透的澄净真诚,他却道:“崔辛夷,你在说谎。” 他跟崔辛夷相识那么久, 自然对她的小动作小表情一清二楚, 何况眼下她是毫不设防的样子。 她嘴上说着不想找回那位故友,指不定有多意难平。 张阑清心中的酸涩忽然蔓延开来, 他忍不住道:“你从未对旁人如此妥帖,这段时日,你可是将我当成了他?” 他强压着情绪,面无表情问出这句话, 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再平静一些。 崔辛夷愣了一下, 仔细回想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自从认出他是张阑清后,她其实一直都是在补偿。 可在她心里, 眼前的他与前世的张阑清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道:“小师叔,辛夷从未将你当成谁的替身。何况, 若是我把小师叔当成旁人, 小师叔也并不会受到什么损失, 为何你如此在意这个问题?” 为何会如此在意这个问题? 崔辛夷这一句话, 说的张阑清都哑了声音。 她见张阑清不说话, 又道:“小师叔好好休息吧, 辛夷先回去了。”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92节 崔辛夷抬脚离开, 妥帖地关上门, 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向来是个通透之人,即使前世一心忙于医道, 对感情有些迟钝, 不知那时候的张露白的心意。可现如今的她, 却更能洞察身边人对她的情感。 有些不该有的萌芽,还是要趁早扼杀。 他大道畅通,不该让她成为他的阻碍。 随着门“吱呀”一声阖上的声音,满室落了一地的寂静,屋中的烛台上的蜡烛还在静静地燃烧,给屋里的桌案摆件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昏黄。 那道君坐在蒲团上,视线从关上的门扉移到烛台上。 不知过了多久,灯芯“啪”的一声爆开了一朵灯花,预示着夜已经很深了。 少年被这声突然的灯花惊醒,他皱了皱眉头,干脆修炼起来,放任自己沉入了内境。 内境里的辛夷花依旧长开不败。 碧空如洗,白云如絮,被掩映在层层叠叠的辛夷花间。 耳边传来一身窸窣,他侧目望去,有人穿着一身白衣,拨开花枝,出现在张阑清的面前。 走到近处,他才看到少女长了一张貌美面容,她看见了他,那双琉璃美眸眼波微微流转,忽而粲然一笑,樱唇轻启。 “张阑清,你是在意我的吧,只有在意我,才会在意我到底是不是把你当成了旁人。否则,不管是不是我把你当成了替身,你全当不知道,还能占旁人的便宜。” “你是嫉妒我的那位故人能得到我全部的关注,嫉妒我最亲的家人都知道我的那位故人,嫉妒那个人能与我一起长大,与我青梅竹马,惹我惦念多年,可我却从来都对你不假辞色。” 张阑清只是目光沉沉望着内境中的崔辛夷,并不反驳。 那少女接着道:“张阑清,你修了二十年的道,终究还是要为情爱破了道心。天纵奇才,也不过如此。” 少女的语气颇为轻蔑,但却如雷贯耳,令张阑清心中一惊,猛地从内境中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灯火影影绰绰,他缓了一会儿神,才慢慢看清了自己还在崔府的房间中。 - 崔辛夷一大早还未出府,便被崔韬叫到了书房里。崔韬这些日子都忙着世子宴的事,崔辛夷提出过可以帮着他张罗,也好学点东西。但这回崔韬拒绝了,说本来就是为她举办的宴会,不用让她操心,崔辛夷这才作罢。 这回,崔辛夷还当又是世子宴的事,但听崔韬语重心长教导了她半响,竟然是为了崔夫人。 “自从你幼时失踪,你母亲便一直自责。丢的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为父都难受到这程度,你母亲这些年过得更苦。前年你归家没多久便又走了,也让你母亲惦记了许久。辛夷抽点时间,去多陪陪你母亲吧。” 自从这次回来后,崔辛夷其实去看过不止一次崔夫人,但崔夫人却一直都对她有些不待见。她又不喜欢讨好旁人,对这些看得也淡,去过几次后便没再去了。 眼下听了崔韬的劝告,看父亲一副担心的模样,崔辛夷便准备再去一次。 她被侍女引着到崔夫人那里的时候,崔夫人正坐在上首,离她最近的地方坐着崔寒樱。崔夫人正夸赞着崔寒樱在宴会上的表现,崔寒樱脸色的神色却不太好。 岁月并没有苛待美人,当初美名惊动五洲的崔夫人,现如今仍旧是冰肌玉骨,丽色动人。反倒是崔寒樱,气色差了许多,倒是还不比比她年长了许多的崔夫人娇美些。 只是一见崔辛夷来,崔夫人的脸色却不好了些,娇笑也敛了去,她抱怨道:“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我看你是一点儿都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我叫你参加的宴会你是一个都不参加,比不上寒樱半点乖巧。” 崔辛夷并不生气,这些日子,她每次去找崔夫人,崔夫人总是对她有些许不满,她只行了一礼道:“母亲勿恼,确实是辛夷这段日子太忙了。改日辛夷得闲,一定陪您赴宴。” 听见这话,崔夫人的脸色才好了一些,她道:“你快些坐下吧。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这回,崔辛夷淡淡道:“来看看母亲。” 说是来看崔夫人,但她却一点儿都不见亲热。 崔夫人问了她一些起居上的事,崔辛夷都一一回复,母女二人不温不火的,崔夫人也很快不问了。 崔夫人也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意思,她也想过跟自己的亲生女儿亲近,但崔辛夷对她一直都淡淡,还总是忤逆她。崔辛夷继承了她的美貌,她也想让崔辛夷同她一样,多参加几次宴会,提早找个世家子嫁了。 可崔辛夷却一直在外同崔韬除兽潮,还让崔韬将世子之位都给了她。 崔夫人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崔辛夷非要修炼,也不是不可,但她着实不喜她这样争强好胜的性子。 那日崔仙客来找她的时候明显心情郁郁,还怨她不能在崔韬面前替他说话。 她向来不管夫君在北洲的事务,哪里能在这样的事情上说得上话。 疼宠了几年的女儿是假的,这事搁到谁身上都不好受。崔夫人也想对崔辛夷好,但一见到寒樱的模样就难受。 寒樱这段时间回来赴宴心情都差了许多,那日问起她为何心情不好,她哭着说怕往后妹妹回来后母亲再也不喜欢她了。 着实让崔夫人心疼极了。 崔夫人是洲主夫人,向来是世家夫人的典范,旁人听说了她家的事都来看笑话了,这个关头,她更是要做到一碗水端平的。 崔寒樱当然不高兴,她本以为回到北洲后就无人知道九渊剑宗那些事了,谁知道崔辛夷这段日子竟出了那么大的风头,将她也压了下去。 现在北洲的世家谁不知道崔辛夷才是洲主的亲生女儿。 她在宴会上也无往日那般游刃有余,但崔夫人兴头很高,她不得不作陪。 崔辛夷着实不喜欢这里,待了没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说是自己身有要务。 崔寒樱听她这样说,想起在外面崔辛夷出了风头,那些素来嫉妒她的人对她的讽刺,她忍不住道:“辛夷妹妹,我瞧着当初孟世子也没有这般忙碌,辛夷妹妹当了世子就那么忙,连陪着母亲参加宴会的时间都没有?” 崔辛夷瞥她一眼,道:“今日辛夷确实有要务,就劳烦寒樱姐姐陪着母亲了。说到宴会,改日府中要举办世子宴,若寒樱姐姐喜欢宴会,到时能好好玩玩。” 说罢,她便离开了此地,也不管崔寒樱脸上是什么表情。 崔夫人早习惯崔辛夷来来去去,并没阻拦她,但多看了几眼她离开的背影。 崔夫人对她这样,崔辛夷却并未多介意,她早做好准备自己回家父母会不喜欢她,也从来都无意去争这些宠爱。 若真想培养,往后也有大把的时间。 她走到外面的时候,恰巧有侍卫来禀告她,说是宋池那边有了消息。 虽说没能从那只苍狼王幼崽口中问出点什么东西,但宋池说过,以他弟弟的得宠程度,一定会有鬼门森的妖族前来找他。 反正崔辛夷又没空去鬼门森,去了也不一定能找着那些妖族。便准备守株待兔,将来找宋池弟弟的妖族捉来审问一番。 等了半个月,总算是有了消息。 那侍卫说罢,又为难道:“只是……” 崔辛夷问:“只是什么?” 侍卫:“那妖族来的目的好似不全是为了宋池弟弟,他们倒像是看上了异宝阁的灵药。” 经这侍卫的描述,崔辛夷才知道,这些妖族竟然伪装成人族修士,这几天不急着带走宋池的弟弟,反倒是在异宝阁买了不少她的灵药。 崔辛夷隐隐猜到了原因,妖族的灵脉与人修的不同,五洲许多灵药用在他们身上的效果都要大打折扣,那灵毒本也是如此。 但崔辛夷研制灵药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考虑张露白体内一半的妖族血脉,她又追求完美,于是她研制的灵药,改进后的灵毒,妖族也是可以用的,且效果不会打折扣。 崔辛夷道:“不用管,让他们买罢,免得打草惊蛇。” 随后她想到什么,又派侍卫买了一本有妖族记载的书,拿到书后,崔辛夷立即翻到苍狼王那一页,认真看了一遍,忽然喃喃道:“原来如此。” 崔辛夷叫来了两个元婴中期的修士随她一起,来到了散修下榻的临时居所,这里住着阿溪与宋池。 阿溪正在炼药,那只苍狼王幼崽正蹲在一边看着,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眼睛骨碌碌地转悠,瞧上去倒是憨态可掬。 阿溪一见到崔辛夷还有些诧异,两人寒暄了几句,崔辛夷随口回答了她一些医道上的问题。 崔辛夷一边解答着,一边漫不经心将那只苍狼王幼崽捞在了手心里。 她道:“阿溪,你这小狗倒是可爱,可否借我玩玩?” 她刚才使出了些灵力,探出了些这苍狼王的本事,眼下这只苍狼王幼崽正在她手里不断挣扎。 阿溪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崔辛夷当即提着幼崽的后领拎着他到了另一间无人的房间。 她随手抛下狼崽子,狼崽子随即在她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一个满头灰毛的小少年。小少年一落地,便向崔辛夷攻击了过去。 崔辛夷没有动手,她身后的元婴期修士一出手,轻易化解了他的招式,将这满脸凶狠的狼崽子给制服了。 那狼崽子道:“你这可恶的人修!竟然说我堂堂苍狼王族是小狗!你有本事,亲自动手与我打一场啊,只会躲在旁人身后的懦弱无耻小人!” 闻此,崔辛夷挑眉:“你哥哥和阿溪说你是小狗,你为何不反驳?反倒我说了就要反驳?” 狼崽子很是不屑:“我哥哥是天底下最令我尊敬的狼,他叫那女修叫我小狗,又没叫你叫我小狗!” 作者有话说: 第114章 北洲 这话说得崔辛夷都一愣。 原来是只兄控狼崽子。 这只狼崽子, 即使是被按住了,仍旧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叫嚣着让崔辛夷放了他, 不然等他们妖族的人知道了, 绝不会让崔辛夷好看。 崔辛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这模样,至少有十二三了, 为何一直装作一副才断奶的样子?” 狼崽子不理会她,分明是被挟制住了双手,受制于人,他下巴仍旧抬得高高的, 看崔辛夷的眼神都带着不屑。 他哼了一声道:“愚蠢的人族, 你才没资格知道我的名字。” 崔辛夷随手拉过来一个圈椅,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看着被困住的狼崽子, 道:“愚蠢?你也不看看这些天你们妖族从异宝阁顺走的灵药是不是都出自人族之手?” 听到崔辛夷说他们妖族暗地里买了大量灵药的事实,狼崽子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心虚。 崔辛夷可没错过他脸上的表情:“我知道你绝非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你能一直伪装成幼崽潜伏在你哥哥身边, 从阿溪这里猜出灵药的价值, 还能把消息传给妖族。” “既然你们妖族缺少这些灵药, 不妨我们做个交易。你们鬼门森的妖族控制住妖兽, 不再让北洲每年发生兽潮, 异宝阁每年都会提供大量的灵药让你们购买, 不用再这般躲躲藏藏。” 少女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亲切, 但她话中猜到的每一个事实都让狼崽子震惊。 这人族女修长得倒是挺美,没想到生了一副神机妙算的七窍玲珑心, 难不成是人族压根没族里的长辈说的那样愚蠢?他以为他们的事已经做得足够隐秘了, 没想到她却什么都知道。 狼崽子细细想来, 错愕不已。 崔辛夷瞧着他溜圆的眼睛,又诱哄道:“便是你们每日这样偷摸着买灵药,一时半会儿也买不了多少,若是与我们合作,你们每年要什么灵药,都可以直接提前跟异宝阁打招呼,这样岂不是方便许多?而且,你跟你哥哥也不用那么费心潜伏在人族城中。” 狼崽子越想越有道理,不过他还是反驳崔辛夷道:“我跟我哥也不是潜伏在人族城中,是我家里人不待见我哥,他逃出了家门,我是来找我哥的。” 崔辛夷惊讶“哦”了一声,顿时满面歉意道:“原来是我错怪苍狼王少侠了,不知苍狼王少侠姓甚名谁?” 她一边说,一边示意旁边的修士松开狼崽子。 “少侠”是妖族那边的称呼,一般是对修为高深者的敬称。崔辛夷长得美,狼崽子长那么大,还从未被长得那么漂亮的女修叫过“少侠”,顿时整匹狼像是被顺了一遍毛,浑身都熨帖。 他有些不大好意思直视崔辛夷,仍旧故作姿态道:“我叫宋澜,是苍狼王族族长的第九个儿子。”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93节 狼崽子被松了绑,崔辛夷就请他上座了。 崔辛夷诚恳道:“宋澜少侠,方才真是小女冒犯到您了。不知您苍狼王族可否肯跟小女进行这个交易?只要你们不再让妖兽进犯我们北洲,异宝阁每年都能给妖族提供一批效果好的灵药来。” 狼崽子宋澜今年也不过十三岁,早就被崔辛夷那一声声的“宋澜少侠”给哄住了。 他长那么大,哪里被这么漂亮的姐姐捧着过。他再神气,身边的人也一直把他当小孩子。 他脸色微红,道:“你这买卖倒不错,兴许是可行的,不过我做不了主。我向在这附近客栈下榻的妖族传个信,让他们把消息传给我父亲,让我父亲跟你谈谈吧。” 崔辛夷细声问道:“那你们妖族真的有能力控制住兽潮?” 宋澜哼了一声,反问道:“我苍狼王族号令群妖,难不成你是瞧不起我们?” 他满心等着看眼前这女修崇拜惊诧的眼神。 可他话音一落,便见到眼前那少女点了点头,立即敛了笑容,沉声道:“将这妖族给我捆住!” “来人,搜查附近客栈,将妖族都给我拿住,还有,派人把宋池也拿下!” 这一番反转着实让宋澜傻了眼,他大惊失色道:“你这人族是要做什么?不是说要合作吗?你为什么捆我?” 崔辛夷看了正被捆着的宋澜一眼,忽然轻笑了一声:“弟弟,你家里人可教过你学聪明点?让你出门在外慎言?” 宋澜这才慢慢意识到,原来方才是被她给套路了。他心中恼恨至极,可他已经被堵住了嘴巴,再说不出一句话。 崔辛夷抬脚离开了那房间。 方才那一番试探后,她已经看出来了,这狼崽子确实是知道鬼门森的妖族可以彻底遏制兽潮的。至于能知道得那么清楚,恐怕也只能是兽潮的始作俑者是他们了。 真是一头傻狼。 出了门,宋池和那群来寻宋澜的妖族已经被捆着押到了崔辛夷跟前。阿溪见这架势,满脸惶恐,问崔辛夷发生了什么。 崔辛夷安抚道:“无事,只是他身上有些嫌疑,若审问清楚了,会放了他的。” 她吩咐将这些妖族都用灵器捆着立在孟章城的城墙上,越明显越好,还刻意叫侍卫放走了一个妖族回去通风报信。 崔辛夷又审问了宋池一番,他弟弟明明知道妖族的事,他却说宋澜不过是一只幼崽,什么都不知道。照崔辛夷看,他就是故意让宋澜装作阿溪的宠物,不想让她审问,打心眼里也不想让掺和妖族发动北洲兽潮的事。 果然见事情败露,他便道出了实情,说他在父母身边待了许久,也确实猜到过北洲兽潮或许跟他们苍狼王族有关,但更具体的事,因为他不是继承人,父母也从未告诉过他。 苍狼王族一向都是让天赋最出色的孩子当继承人,这一辈的继承人,正是他的弟弟宋澜。 宋池道:“我也不算骗了你,你要我怎么样都行,此事与阿溪无关,你别伤害她。” 崔辛夷听此,冷笑了一声,这时候他竟还想着阿溪。 她利落派人将宋池也捆在了城墙上,跟那冤种狼崽子一起排排立在最显眼的地方。反正人质是不怕再多一个的。 她就守株待兔,等着那妖族族长上门来讨人。 崔韬正在府中,崔辛夷去找他,打算将此事禀告给他,进入正厅的时候,却恰巧见到了戴着面具的张阑清。 她有些着急的脚步一顿,正与主座边上的少年对上视线。 面具后少年的凤眸仍旧很是淡漠,他一只玉手探出宽袖,端着一盏玉杯,正微微转头,跟着崔韬一起向她的方向看去。 崔辛夷已经许久没见过张阑清戴上面具的样子了,此刻见了他这模样,竟然生了一股陌生之感。 他昨日灵力才恢复,今天就迫不及待甩掉“张露白”那个身份了,可见他对“张露白”是有多么反感。 她愣了一下才向崔韬和张阑清行礼。 “见过父亲,见过小师叔。” 听到张阑清的声音,崔辛夷起身,又看了一眼淡然坐在崔韬身边的白衣道君。不知为何,这一瞬间总让她产生了一种这些她保护着张阑清的时日都如梦里的感觉。 他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曛迟道君,二人之间的交集,也不过是她给他治过几次伤,他教她练过剑,想到这里,崔辛夷忽然有些淡淡的失落。 崔韬问:“辛夷这么匆匆忙忙赶来,是有什么事?” 崔辛夷迟疑了一下,想着张阑清也不算是外人,才将方才她发现的事情完完整整同崔韬说了一遍。 崔韬一听,倒比崔辛夷还激动些,他道:“为父找了那么多年的兽潮的原因,没想到是竟然是鬼门森那群妖族记仇作乱!” “我家辛夷这次,可真是立了大功!” 崔辛夷道:“辛夷也不能确定是不是那宋澜口出狂言,待鬼门森的妖族族长来了,父亲可与他们商谈一番。只是这些日子,需要修为高强的人一直守着苍狼王族族长的两个儿子。” 崔韬哈哈笑起来:“此计谋妙啊,剩下的事都交给为父吧,辛夷忙了那么久,也该好好休息一番了。” 这时候,一旁的张阑清却道:“崔洲主,您是不是忘了在下的事?迷雾谷出现魔气,仙盟司还等着崔洲主前去一同议事。” 崔韬为难道:“曛迟道君,事情也得分个轻重缓急。” 北洲兽潮成了崔韬的心腹大患许多年,而迷雾谷出现魔气这样的事,也实在不一定当真。 张阑清道:“既然这样,不妨我来替崔洲主守着苍狼王族族长前来,这下洲主可否安心去仙盟司议事?” 崔辛夷听见这话,只默默将目光投向了张阑清。他提出这样的建议,着实像是为了全局考虑,并无一点儿私心。 崔韬闻言,却是一喜,道:“早听闻曛迟道君宅心仁厚,那在下就多谢曛迟道君了。” 眼下他还以为崔辛夷的情郎,兴许是叫张露白的貌美少年,他好不容易找回来崔辛夷,倒是对女儿很是宽容,只要她不受到伤害,任她找上几个情郎。 他是万万都想不到,之前被他怀疑过跟崔辛夷有私情的张露白,就是眼前这少年。 张阑清的修为可比崔韬还要高上两个境界,有他守着,其实更妙,崔辛夷早就能独当一面,也不用崔韬担心。 最后这件差事还是落在了崔辛夷的头上,只不过多了一个修为高深的张阑清帮忙。 作者有话说: 第115章 北洲 北洲的夜晚很是清寂, 天空一轮明月高悬,虽是六月,但空气中仍流窜着寒意。 跟这凄清氛围正好相反的是, 孟章城的城墙上正燃着火焰, 铁架子上的肉滋滋冒着油,诱人的香气顿时飘遍了整个城墙。 城墙上站岗的侍卫一时间都围坐在一起, 吃着香喷喷的烤肉。火光爬到夜晚的城墙上,映出了几分暖意。 林见画一手拿着一只烤得香喷喷的金黄灵兔,先是走到了不发一言的张阑清身边,小声问道:“道君, 弟子刚烤好的兔子, 道君要不要尝尝?” 张阑清站在城墙边上,望着暗沉沉的夜空,闻言也只淡淡道:“多谢, 不用了。” 林见画倒松了一口气,道:“那弟子就不打扰道君了。” 他走到崔辛夷的身边, 拍了拍崔辛夷的肩膀, 喜笑颜开将手里的烤兔子展示在她的面前, 道:“辛夷姐, 这是我烤的兔子, 我烤兔子的手艺可是一绝, 你快尝尝。” 他一副骄傲的语气, 让本来都不打算吃的崔辛夷都接了过去, 她尝了一口,竟然发现林见画这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还真有两把刷子。 林见画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反馈:“怎么样?辛夷姐, 我就说超级好吃了。” 崔辛夷点了点头, 却耳尖地听到一声水流的滴答声, 她转头一看,正见着那被锁在铁笼里的狼崽子正呆呆望着她手上的烤兔子,哈喇子流了一地。 跟他锁在相隔了一尺的铁笼子里的宋池脸上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他知道他们苍狼王族容易生口涎,却没想到自己弟弟那么不争气。 狼崽子见崔辛夷望过去,忙一把擦干净嘴角的口水,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崔辛夷面无表情,当着他的面,咬下了一大块肉,成功收获了狼崽子恶狠狠的眼神。 林见画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引来了周遭人的目光,令宋澜愈发难堪。 崔辛夷不再搭理那只狼崽子,传音给林见画道:“下次有什么吃的,就别给曛迟道君了,他不是不给你面子,只是他一心修道,什么都不吃。” 林见画点了点头,又好奇问道:“辛夷姐怎么对小师叔那么了解?” 崔辛夷愣了一下,才答道:“他可是我小师叔,跟我住一个山头,我听师父说过些他的事。” 林见画又悄悄传音道:“都怪曛迟道君实在是太冷了,一点儿都不入世,连我都有些怵他。若是旁人,我一定早早想到他与辛夷姐是相熟的,可换做曛迟道君这般不近人情的性子,辛夷姐跟他熟稔,还叫人怪惊讶的。” 崔辛夷听他说话,一时间却沉默了。 好似确实是这样,除了师父映山道君和她,张阑清其实同谁都是淡淡,整日孤家寡人。他性子冷,明明大师兄比他年龄还大了许多,也恭恭敬敬把他当成了长辈奉着,二师姐就更别提了。 她知道他不吃东西也并不是听师父说的,而是一日跟他相处的时候偶然知道的,师父咸鱼的很,一直放养他们,或许师父都不知道张阑清不吃东西。 张阑清果然如同他说的一般,自小一点儿都不沾染人欲。 他这点倒跟张露白一点儿都不一样,张露白性子虽冷,却是天然具有攻击性,不喜与旁人交谈,对谁都警惕, 他修为低,又穷,不能常常像张露白这样有辟谷丹吃。他什么都吃,烤肉的手艺其实一绝。那时候崔辛夷整日忙着没空吃东西,拿辟谷丹应付着,都是张露白做好了好吃的给她。 两个人在这一点上倒是天差地别。 “辛夷姐?辛夷姐?” 林见画的声音唤醒了崔辛夷的思绪,她抬眼看他,问道:“怎么了?” 林见画道:“辛夷姐都忙了两个月了,现今又守了两日,不若我同曛迟道君说一声,辛夷姐回去好生休息一番再来,反正这里还有我跟曛迟道君在,就道君那修为,若来的不是你师父,一时半会儿谁能敌得过?” 他以为崔辛夷方才发呆是太累了。 他凑近了些,瞧见崔辛夷眼下的乌青,心疼道:“辛夷姐眼都熬红了。” 崔辛夷有些无语,哪里有他说得那么夸张。他这话倒是提醒她,该补些养气血的灵药了,这样熬下去,身体确实受不住。 她打断了他,道:“我无事,倒是你守了两日,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林见画赶紧道:“辛夷姐不走,我当然也要这里陪着辛夷姐。” 崔辛夷说不动他,又打开了监视着崔仙客的灵器,探听那边的动静。她猜测过,那在崔仙客背后的那人若之前没动手,现下她得了世子之位,都快要开世子宴昭告五洲了。若是那人真为了崔仙客着想,绝对会在世子宴前对她动手。 这两个月来,崔辛夷除了处理北洲事务的其他所有时间都用来修炼了,可她金丹破损,没悟剑意,修为停滞在了金丹初期,丝毫不前。 若是她能有张阑清那样的修为就好了,要是她像张阑清那样从幼时便入剑道,指不定现在的她跟张阑清到底谁更厉害。 想到修为,她忽然想到一件别的事,拿出一个乾坤袋,攥在手心里,走到站在城墙边上的白衣少年身边。 张阑清像是一直都听着她那边的动静,她往这边没走了两步,他就已经转头看向她了。 四目相对,崔辛夷却陡然生了一股尴尬。 他一双凤眸隔着一张面具,都能看出在暗夜中亮得惊人,紧紧锁在她的身上。 崔辛夷每走一步,都觉得有些不自在,终于走到了跟他相隔了三步之遥的地方,她站定,伸出手,在他面前展示出了她之前准备好的乾坤袋。 她道:“小师叔,前些日子弟子炼了许多药,但自己用不完,便给师门每个师长都准备了一份,这是小师叔的。” 见他一时间竟然不接,她不知怎的,紧张到手心都有些微微潮湿,道:“这些灵药都我另外给小师叔配的,专门考虑了小师叔的体质,里面的药瓶上都有标签,小师叔看着用便是。” 她提到体质,便是提醒张阑清这是特意针对他的半妖之身制的灵药。往日人修的灵药他倒是也能用,但效果多半会打些折扣。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94节 可话一出口,崔辛夷又想起这实在与她刚刚出口的“自己用不完才送”的理由冲突了。 手中一松,乾坤袋已经被眼前这少年从她手里抽走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灵药,道了声“多谢”,便收了起来。 崔辛夷站在原地,她素来能说会道,这会儿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张阑清瞥了她一眼,又垂下眸子,道:“我从不多受旁人恩惠,既然收了,你可以向我提一个条件。” 崔辛夷摇了摇头:“小师叔不必见外。” 张阑清却突然问:“你这灵药是在去迷雾谷之前准备的,还是在回到北洲后才准备的?” 说这话时,少年的眼睛灼灼,仿佛非要求一个答案。 崔辛夷呆了一下,想到自己在北洲这些时日忙成那样,哪里有空给师父师姐他们都备上灵药。 她如实回答是去迷雾谷之前。 话音落下,却见他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本来隔着三步的距离,他忽然往前,将距离缩短至两步,低头看了会儿少女白净的脸蛋。她肤色白,眼下的乌青便显得明显了些,应是她忙到连补气的灵药都不好好吃的缘故。 崔辛夷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道:“小师叔这是何意?” 张阑清淡淡道:“你跟林见画的修为都太低,在这里一个两个的其实并无区别,你便跟他轮流守着罢。” 崔辛夷一听这熟悉的讽刺,脸上漫开的热意立即被夜晚的凉意驱散了,心头那点火热和羞赧也似是被这凉凉的夜风给吹散了。 见他说得煞有其事,一副认真的样子,还真让她怀疑起自己在这里是不是多余的了。 张阑清倒是一时看不出她的想法,又建议道:“你今日便先回去罢,明日再来接林见画的班。” 说罢,他低头一看,却见少女面上竟然微微有些愠怒。 张阑清止住了话,崔辛夷一声不吭转头离开了,见她向着林见画交代了几句,御剑离开了城墙,他才放下心来。 有夜风迎面扑来,崔辛夷没有用灵力护体,慢慢让自己清醒了一会儿。 她其实是知道张阑清那样说是想让她回去休息的,方才直接离开,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恢复了理智,她回味那番对话,才想明白,张阑清那样问她,兴许是因为她是在迷雾谷才看清了他的真容。 而她,竟在不知道他是张露白之前,便给他那么妥帖地准备了灵药。 崔辛夷想起之前自己对他可真是好,比上张露白其实也没什么区别。这好像也没什么,从师父到师姐,她其实一直都对身边的人很好啊。 作者有话说: 第116章 北洲 这夜崔辛夷回去并没有睡觉, 只草草吃了几颗灵药,继续打坐修炼了。 打坐前,崔辛夷又看了一遍自己乾坤袋里的符箓, 定了定心。这段时间她是比往日都警惕了许多的, 虽待在张阑清身边不好受,但不得不说, 待在他身边却是最安全的。 天光透过窗牖射进来的时候,崔辛夷从冥想中醒来,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一夜过去,她的心法是半点儿都没有长进。 说不沮丧是假的, 她在医道上从来都是无往不利, 入剑道以来也一直都是门内的佼佼者,哪里遭受过这样的打击。 但她知道逍遥剑道过往那么多年也只有师父一个不卡境界的,她再天才, 也未必能成为师父那样古往今来的第一人。 只是回去后要好生向师父和师兄讨教一番了。 她又回到了孟章城的城墙,让林见画回去休息, 她不打算离开, 便让林见画不用再来了。 城墙上守着的又剩下了崔辛夷与张阑清两人, 守城的侍卫又换了一波, 他们认识崔辛夷, 崔辛夷却与他们不相熟。 他们又忙于站岗, 崔辛夷也不好找他们搭话。 这时候的城墙又好似成了往日的九渊主峰后山, 只有她跟张阑清两个人。她跟张阑清两个人单独练剑的时候她也从未露怯, 此时不自在作甚。 想到这里,她又恢复了平静, 还抽空去逗了逗关在玄铁笼子里的狼崽子。 这几天的关押好像是消磨掉了狼崽子身上所有的锐气, 他整头狼都恹恹的, 也不看崔辛夷。 崔辛夷盯他盯得紧,眼前着到了今天的晚些时候,这狼崽子从初始的恹恹,到后来明显的亢奋。 这期间,张阑清都多往这边看了两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他们大概都能猜到即将发生什么了。 连宋池都忍不住频频向宋澜看过去,为弟弟的愚蠢折服。但他心里想着阿溪,认定了当中立派,并不打算帮自己族里。 忽然,好端端的晴天,天地暗了一瞬。 崔辛夷向远处天空眺望,耳旁传来鸟类清越的鸣叫声,有硕大的鸟儿遮天蔽日,正向四周奔来。 鸟类密密匝匝,比当时最猛烈的那一波兽潮似乎还要壮观。 崔辛夷噌的一声抽出惊蛰,一副执剑守卫的架势,她高呼一声“来人”,潜伏的元婴期修士顿时出现在了城墙之上,连城墙上原本的守卫们都摆好了阵型。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妖兽夺去的时候,崔辛夷却分心向身边的侍从叮嘱了几句,同张阑清使了个眼色。 张阑清不是蠢人,相较之下,他跟妖族打交道比崔辛夷还多。 果然,等妖兽们到达孟章城的护城大阵,不断向上面发起进攻时,崔辛夷等人的身后却传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叫。 几乎是所有人一齐转身,看到冒着金光的网已经兜头罩住了几个妖族。 这个时候,张阑清也顺势出剑,化神期巅峰的剑气也霎时间爆出,湛卢剑剑气如虹,一击即中。 白衣少年收剑,缓缓落地的时候,一只巨大的苍狼王也轰然倒在了他身后。 苍狼王身上一道伤口血流如注,汩汩淌了一地,再也没有力气反击,只好化成了原型。 苍狼王的原型是个伏在地上的邪肆中年男子,看宋澜心疼的眼神和宋池的躲躲闪闪都能猜出这人兴许就是他们的父亲,现任鬼门森妖族的族长了。 见自家族长被俘,陆续又有不少本来就潜伏在城内的妖兽现身,可有张阑清坐镇和崔辛夷之前周密的布局,他们来了也只是被抓走。 崔辛夷走到妖族族长的身边,凑近瞧了一眼他的伤口,见无大碍,才拱手行了一礼道。 “在下北洲世子崔辛夷,想必兽潮的这些日子,族长早已经听过我的名字了。” 妖族族长捂着伤口站了起来,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也不过是个孱弱的人修,冷笑了一声,道:“这就是你们北洲的待客之道?” 崔辛夷笑道:“北洲若待客自然是按照礼遇,但待贼可就不一定了。” 妖族族长闻此,脸上的表情更加狰狞,他道:“你这小女娃,可真是好生猖狂,你就不怕——” 说着,他眼中忽然闪过锐利,手上变成狼爪,便要向崔辛夷攻去。 张阑清的手已经摸上了剑,可妖族族长的动作一顿,竟然再也使不出一点儿灵力,见状,张阑清才放下了手里的剑。 妖族族长满脸惊愕地望着气定神闲的崔辛夷。 崔辛夷却笑了一声,道:“族长这是何意?辛夷今日将族长请来,可是好生商谈北洲与妖族的合作的?难不成辛夷放走的那个妖族没有通知到族长耳朵里?” 她立即收敛了笑意,冷然吩咐道:“来人,将族长请到上座,我要与族长好好谈谈这合作。” 立即便有修士强制“扶着”不能使用灵力的妖族族长到了屋里,将妖族族长“请”到了椅子上后,门哐当一声关上,妖族族长就发现这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崔辛夷跟那实力强横的道君三人了。 妖族族长在鬼门森作威作福了几十年,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他声音森寒问道:“你们北洲求要跟我妖族合作,便是这样的态度对待我们妖族?” 长相貌美的少女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道:“族长可看清楚了,如今是你们妖族受制于人,族长自己都是什么境况还不明白么?” “您可没有同我们谈条件的资格。” 她的声音轻轻,却立即点出了一个事实,他们妖族眼下都是这人族女修的阶下囚,双方确实不平等。 妖族族长哼了一声道:“你想得美,我们人族与妖族两千年前的事还没过多久,你就想揭过不提?” “你们这群卑劣的人族修士,我们妖族宁死都绝不会同你们合作!” 说这话时,他虎目怒瞪,气势逼人,确实有几分宁死不屈的架势。 说着,他又看向了一旁的张阑清,道:“你身上也有妖族血脉,为何却偏偏要自甘堕落为人族卖命,倘若你肯跟着我们妖族,我可以将族长之位拱手让给你。” “届时别说是鬼门森的妖族了,连南洲、西洲境内的妖族也能为你统领。你且看看我们妖族的大军,绝不比那群孱弱的人修差,我们一直缺的便是你这样一个领袖啊。只要道君肯接手妖族,到时候我们挥兵北下,先打下北洲,再逐一攻破其他洲,整个五洲都将是我们的天下。” “给这弱小的人族女修卖命,难不成比当妖族领袖要强?” 这妖族族长真是个画饼高手,一出口便是一张统领五个洲妖族、成为五洲霸主的大饼。一副丧心病狂,要统治世界的反派嘴脸。 张阑清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根本不屑搭理他。崔辛夷轻笑了一声,又立即敛了脸上的笑容。 “族长,天还没黑,您倒先做起梦了。恕我直言,你们妖族就这样,数千年来只会龟缩在鬼门森那个小小的地方,药道比不上人族,炼器更赶不上人族,连区区一个化神期的修士都要跪舔——我们人族,还真是瞧不上眼。” “您知道吗?若我师父来了,这位道君可是连出手都不敢出手的,就这样,族长还妄言要统领五洲,连辛夷都替您汗颜。” 崔辛夷这一番输出,语速比平日快了许多,说得本来就反应慢的苍狼王脑子蒙蒙的。 但他也能听懂崔辛夷这是在讽刺他、讽刺他们妖族。 讽刺他也就罢了,这女修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讽刺他们妖族!他们妖族是五洲最高贵的修族,她一个卑贱的人修,胆敢侮辱妖族! 师父和张阑清的修为都比她高了太多,在崔辛夷的印象里,她师父还跟张阑清的修为一样是化神后期。但她这话说得也没错,张阑清一直都很尊重映山道君,他定然是不敢将剑尖对着自己师兄的。 妖族族长本来满心怒气,但想到自己现今也受制于人,便屈辱地压低了声音,却还企图给他们妖族辩解。 “你们人族有强大的修士,可我们妖族每个都有得到几乎公平的灵气灵石修炼的机会,我们每一个妖族子民修为都不低。再说了,你们那灵器,还比不上我们妖族的兽爪锋利,还有你们那破烂灵药,对我们妖族一点儿用都没有,别以为我们妖族能看得上!” “就你们,还想合作?也得拿出点诚意吧?” 他明明是在撒谎,可偏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一种掷地成声的魄力来。这种自信或许不止一次在某些时候令现场的境况两极反转过,乃至于他熟练到能让本来说的是实话的人开始心虚。 可偏偏他对上的是当年敢于劫富济贫、讹人忽悠熟练得像吃家常饭一样的崔辛夷。 大家都知道,唬人的最高境界,一向都是先令自己信服。 崔辛夷淡淡“哦”了一声。 说他们不稀罕人修的灵器灵药? 她传音了外面的侍卫,很快便有侍卫提着一个妖族走了进来。 妖族族长本来还以为崔辛夷被自己震住了,贬低了人修一番,他正洋洋得意。可眼下他近距离一看,这被金丹期修士提着后领子还不断挣扎的妖族,不正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宋澜吗? 那个修士在崔辛夷的示意下,当着妖族族长等人的面抖了抖见了父亲呜咽呜咽叫的狼崽子,修士抖的时候用了灵力,很快便有许多灵器灵药从他身上四处散落。 灵器和瓷瓶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清脆,哐哐当当落了一地,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95节 第117章 北洲 宋澜挣扎得很厉害, 口中恶狠狠叫着“放开我!放开我!”。 见自己身上被莫名其妙抖落出了一堆灵器灵药,他定睛一看,不正是自己之前储在乾坤袋里的那些吗?竟然从自己身上被抖落出来了? 被提着后领子, 他抬眼瞧了瞧周围, 崔辛夷和那个陌生的白衣道君正默默看着他,崔辛夷脸上挂着一丝微妙的笑意, 他爹也坐在椅子上,目光沉沉。 灵药灵器终究是人修的,对自家妖族有着狂热的爱的宋澜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但很快, 他就发现了现场的气氛有些不对。 父母对自己寄予厚望, 管教甚严,宋澜从小皮就厚实。他出逃来找哥哥之前就做好了回去会被打一顿的准备,可这次连累了父亲, 他到底还是很心虚。一对上父亲的目光,他的气势就弱了, 默默的, 不说话。 崔辛夷摆摆手, 宋澜很快被提溜着下去了。 她倒是一副很从容的姿态, 走到那堆散落的灵药灵器前, 俯身随手捡起了一个瓷瓶握在手里, 道: “既然族长觉得妖族不稀罕灵器灵药, 现在眼见了总该信了罢?族长也不必狡辩, 何况以您和您的两个儿子现在的处境,这条件还是答应为好。” 妖族族长却半点不受威胁:“我早知你今日设的这个局是为了引我们妖族前来。我妻早早便等在了孟章城外, 你今日若是不肯放走我等, 信不信我妖族大军即刻便要踏平北洲。” 崔辛夷倒笑了一声, 声音又森冷了些:“族长这是执意要撕破脸了?” 她道:“你们妖族暗中发动兽潮,迫害了北洲人修多少年我们还尚未追究,眼下好声好气跟你们谈条件是不想两族再受战乱之苦。族长倒是好,这是当我们好脾气,又要威胁起我们来了?再次跟妖族打起来,我们人修也奉陪到底。” 说罢,她转身离开,离开时又留下话来。 “我再给族长两日的时间,倘若两日内族长再不给回复,那便如族长所愿,我们两族便好好打一场吧。不过,到时族长和您儿子能不能看到这场战争就说不准了。” 妖族族长愣愣坐在椅子上,眼见着一直都好声好气说话的白衣女修脸色骤然冷了下来,脚步疾速离开了房间。那白衣道君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白衣女修离开了。 他本来以为这场谈判是自己占了优势,崔辛夷费心设计引诱他们妖族的人前来,不就是不想再让北洲有兽潮? 可看着崔辛夷现在的态度,他又惊觉,她可能也是不怕妖族跟人修再战一场的。 虽说仙盟司早就没有多大的势力,能管得了他们妖族,可仙盟司却能号令五洲的人修来为北洲支援。 他们妖族两千年前元气大伤,损伤了许多族中的战力,比如方才跟那个道君同脉的九尾狐,过去也是妖族的一方王者,可不是苍狼王族能比得上的,现今他却一千年都未曾见过九尾狐的踪迹了。 真打起来,他们定然是吃亏的一方。 妖族族长正思量着,便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娃娃脸,分外可亲的少年。 林见画走到他跟前,笑容可掬道:“在下林见画,是4异宝阁的少东家,辛夷姐一向这样,见不得旁人欺负北洲的人,族长不妨听我说两句。” 崔辛夷出来后,又跟张阑清一起去了孟章城城墙看城外的状况,这回妖族确实是有备而来的,现今有不少的妖族攻击护城大阵。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头巨大的双头妖鸠上,上面站着一个一身红衣盔甲的貌美高挑的女子,正冷冷地向崔辛夷看去。 这位,想必就是妖族族长的夫人了。瞧她的气势,倒比那妖族族长更像是鬼门森妖族的领袖。 崔辛夷随口问一旁的侍卫:“消息可传到其他几城了?他们是不是都做好准备了?” 那侍卫回答道:“世子放心,那几城已经回信说是准备妥当了。” 崔辛夷点了点头。 妖族聚在北洲主城门口两日,崔辛夷吩咐人将宋池和宋澜两兄弟立在了城墙上最显眼的地方,妖族这两日一直与他们僵持在城门下。 这两日林见画也不断去妖族族长那里当说客,扮红脸。 妖族族长早已经被说动,他也不想两族再打起来,今日可算是答应了条件。 崔辛夷带着妖族族长来到城墙上的时候,让妖族族长向众妖下指令,众妖从孟章城离开,孟章城的护城大阵终于重新关闭。 先前的夫人飞到了城墙之上,与妖族族长一起洽谈两族合作。 这件事崔辛夷早就告知崔韬了,崔韬也是愿意这样的合作的。妖族迫害了北洲人修许久纵然可恨,可目前众人要的都是安定,没有必要为了仇恨再发动一场战争。妖族性情难定,只能用灵药灵器继续牵制。 毕竟是林见画出来谈的这场生意,卖给妖族的灵药灵器价格都高了不少。 两族签署了协议后,妖族族长便要带着宋澜离开了,临走前,那妖族族长的夫人忽然停下对崔辛夷道:“我早早便听过世子的名声,今日一见,世子果然非同凡响,我还盼着日后与世子能有更多交集。” 崔辛夷闻言淡淡挑眉,笑道:“女君可别忘了这话,往后咱们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 这妖族族长的夫人可不是个甘居族长背后的女人,她自封妖族女君,方才谈判处处都是她拿的主意。 妖族女君虽听不懂崔辛夷说的日后合作多着是什么意思,但她说出的话确实是出自对崔辛夷切切实实的佩服。 女君点了点头,又看了自愿留下的宋池一眼,他不是她最满意的继承人,后来的孩子多了,便更顾不上了,但也从未想过修好母子关系。 狼崽子长大了,外面的天地广阔,他有自由选择的权力,她也没了将他拴在身边的理由。 狼崽子宋澜眼睛里含着两泡泪,可怜巴巴地望着哥哥,还是被带着离开了孟章城。 宋池只是在苍狼王几人化作天际的一个小黑点的时候,抬头望了一眼,耳边传来阿溪清脆的呼唤声时,他毫不犹豫地转头看向了朝他奔来的少女。 城中的散修们只知道平日里难见踪迹的妖族来了北洲后又突然退去,几日后世子崔辛夷便宣布将修养好的散修送回各自的城池。为了安抚众人,崔辛夷开自己的私库送了受伤严重,伤了根骨的修士一些灵石。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便是从此北洲再也不会发生兽潮了,往后散修们再也不用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往年受到兽潮危害最大的便是这群散修,眼下听说了这样的消息,散修们一边骂妖族,一边又称赞崔辛夷。 崔韬去参加仙盟司的五洲洲主议事的时候,带了不少人,有许多人都知道他不在城中,大公子崔仙客从未做过什么事,那处理此事的只能是一直守在城墙上的崔辛夷了。 眼下的崔辛夷,又立功一件,风头无两,早已经被他们吹捧成了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好人。 而崔辛夷本人却一直待在了洲主府,从未露面。 崔韬因为张阑清帮的忙,又留了他两日,张阑清也未曾提过要离开。 这天夜里,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张阑清回到了房中,正准备打坐,便听到了敲门声。他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的崔辛夷。 少女穿着一身白衣,神色沉沉,像是有什么要事。 张阑清没问她为什么来,只是侧身让她进来。 崔辛夷虽未曾被大雨淋湿,但进门的时候,身上仍沾了些水汽。张阑清随手掐诀,祛了她头发身上的潮湿。 刚一进来,落座后,少女的脸上露了些难色,她开口道:“小师叔,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宗门?我兴许能提供些魔族的消息。” - 崔辛夷名声涨起来,崔寒樱已经不虞了好几日,失去了洲主亲女的身份,她回府后的日子大不如前。府中侍从侍女瞧着洲主明显更看重崔辛夷,连崔夫人好几次都在跟她一起的时候频频问起崔辛夷。 参加宴会的时候,被夸赞的反而成了崔辛夷。 她心里不快,便去找了崔仙客。 她来到崔仙客的住处,里面的侍女说崔仙客跟着洲主出去了,崔寒樱便自己坐在了里面等着他。 等了半个时辰,崔仙客可算回来了。 不过回来的时候脸色沉沉,像是心情很不好。 方才崔韬已经明说要将孟章城城主之位传给他了,崔韬看出了他的不忿,还劝慰说他并没有崔辛夷那样的才能,担不起一洲之主的重担。 才能不及崔辛夷?担不起重担? 现在哪洲选洲主是还比较才能的?孟雪川之前那般无能,还不是一出生便有了世子之位?东洲的世子也是长子。 这还不是不够看重他,想必将孟章城的城主之位传给他,是父亲一早便想好的吧? 难道他就要自此接受往后的命运,永远被崔辛夷压一头,沦为旁人口中那个不如妹妹的的笑话? 崔寒樱从来没见过他脸上露出那样的神色,被吓了一大跳,小声叫了一句“哥哥”,才唤回了崔仙客的思绪。 崔仙客见她来了,很是诧异,问她有什么事?崔寒樱可算是找到了人来倾诉,便说了些遇到的委屈,可惜崔仙客眼下并没有心思管她,只是想着赶紧见到黑衣人。 崔寒樱说完,满心等着崔仙客来安慰她。可崔仙客却随便敷衍了她两句,便安排旁人将她送走。 崔寒樱在上界的时候,都是微微蹙眉,便有人来哄她。她咬了咬唇,委屈不已,本来对自己下界的任务还有些懈怠,此刻却多了赶紧回宗门完成任务回上界的想法。 崔仙客跟黑衣人之间有特别的联系方式,他等了没一会儿,黑衣人便来了。 天色暗了许多,房间里的门又被掩上了,崔仙客脸上的不甘却愈发明显,他道:“我要你帮我,不管用什么手段,我要世子之位。” - 第二天天色放晴的时候,一直在洲主府的曛迟道君便告辞离开了。 崔辛夷的世子宴定在了三日之后,府中已经喜气洋洋地布置了起来,崔仙客扫过这些布置,神色有一瞬间的冷厉。不过转而,他便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神情,走到了前院崔韬在的地方。 崔韬见他主动来,很是高兴。毕竟是当了二十来年亲生儿子养的人,立了崔辛夷当世子,他也总是担心崔仙客会不快。没想到他却一点儿都生气,还跟他交谈起了世子宴的事。 崔仙客嘴角勾起,道:“妹妹丢在了外面十几年,眼下也是头一个将她介绍给旁人的机会,定是要好好办一场的。” 崔韬欣慰地点了点头,道:“仙客长大了。” 以前他忙于北洲事务,崔仙客却被夫人溺爱,一点儿不对自己心意,竟然就敢当着他的面发脾气。崔辛夷刚来府里的时候,他便是如此。 崔韬本来以为他不喜欢崔辛夷,眼下看来,也并非是他想的那样。不管什么时候,子女和睦总是做父母的最希望看到的事。 崔仙客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崔韬一个人待在房中,想着人生能得儿女如此,可真是无憾了。女儿有才干能从他身上接下重担,儿子也懂事了,往后也能辅佐女儿。 倒不似他那时,本来与大哥的关系极好,没想到竟然闹到兄弟反目成仇的地步。大哥掉下了迷雾谷,后来生死不明,一晃就过去了好多年。 崔韬又想起了仙盟司说的迷雾谷出现魔气的事,心中隐隐添了些忧虑。仙盟司已经派人去查看了,只是希望并没有什么问题。 正在这时,又响起了敲门声。崔辛夷推门走了进来。 崔韬见她来还很诧异,崔辛夷总有忙不完的事,一般闲来无事是不会来找他的。崔仙客才刚走,她来的巧了些。 崔辛夷进来的时候,扫视了一圈,才神色凝重叫了一声“父亲”。 …… 崔辛夷离开崔韬的书房后,便接了任务,带侍卫出门除妖了。北洲的皑雪原上近日出现了不少伤人的妖兽,附近的城池早就没人敢出门了。 皑雪原是整个北洲风雪最恶劣的地方,各地的雪都融化了,此处的风雪还是难以让元婴期以下的修士御剑。 除完妖兽回程的路上,崔辛夷一行人选的是骑灵马,可却好像在这个冰天雪地里遇上了鬼打墙,半天便能走完的路程,一整天都走不出去。 空气中都渐渐有些不同,灵气好像越来越稀薄,反倒有一种若有似无的东西慢慢渗透进来,渐渐取代让修士舒畅的灵气。 是魔气。 刚一意识到这一点,崔辛夷便立即让众人都暂时封印灵脉。 可此处太过于寒冷,众人为了除妖穿得根本不厚,没了灵力,很快就支撑不住,便是服了灵药驱寒,那也需要灵气催动。可不封印灵脉就意味着任由这越来越浓郁的魔气侵蚀灵脉,甚至到了最后会毁了灵脉。 这简直是个死局。 同行的修士个个面色都很差,一个修士苦哈哈道:“魔族都消失了好几千年,难不成真的要现世了?我们就要成为也要第一批魔族?” 翻阅五洲历史典籍便知道,魔族数量多和强大并非是因为他们繁衍后代的能力更强,而是因为魔气可以侵蚀修士的灵脉,将其转变成魔族。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96节 前世的时候,魔族大军那般势如破竹,也多半是因为魔气覆盖的速度太快了,许多人因为魔气成为了魔族。 人成为了魔族不要紧,但有些人看到正道不敌魔族,心竟然也转投了魔族。 崔辛夷让这些修士们时不时开启一会儿灵脉御寒,尽量找到一个平衡,能既不让魔气浸染,又不至于会被冻死。 修士们被冻得直跺脚,崔辛夷也不断踩着松软的雪地,像是在试探着什么。 这其实是魔族的一种阵法,能将四周的魔气都吸收进去,将灵气都挤出去。自从生了灵脉,黑衣人便发现自己似乎天生便会一些魔族的隐匿法术。 他从九渊剑宗的禁地里得到了一些关于魔族的传承,自此便可通行无阻,比他修为高再多的人也不能捉住他。 他站在阵法外,静静看着里面的崔辛夷等人脸色渐渐冻得发青,有人控制不好频率,已经吸进了不少魔气,脸色很是难看。 他们绝没有法子解阵,何况解开了阵法,待他们出来,他不过就是只能直接杀了崔辛夷了。 黑衣人不由得心中生起了一股快慰,他等这一天也已经等了许久了。 五洲谁人不想要冰清玉洁,不想成为正道修士,受到万人崇敬,而不是像他这样阴沟里的老鼠,东躲西藏,一辈子不得见天日。 马上就不会这样了,崔辛夷也会变成万人唾弃的魔族。现在她得到众人崇敬、声名鹊起又如何,她魔族的身份出来,为了一洲和平,崔韬只怕是要亲手杀了自己最疼宠的女儿。 黑衣人正默默看着,忽然听到崔辛夷道:“扫清正北方的雪。” 众修士听令,便立即动作了起来,很快,北边的雪被清空。雪被清空后,四周的魔气似乎在慢慢消散,灵脉中的灼痛感减了不少。 黑衣人见状,不由大惊,崔辛夷是怎么知道魔族的阵法是如何破解的?世间留存的魔族记载不多,还多是杜撰,她怎么……怎么可能那么快便破解了。 黑衣人正要出手再加固阵法的时候,一道剑风袭来,不偏不倚打在了他的手上,制止了他掐诀施法。 他转头,看见不远处立着一个白衣道君,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与他对视,方才那一剑便是他打出的。 来者正是张阑清。 黑衣人惊恐意识到了一个事实,那么准的准头,张阑清这次是识破了他的隐匿之术。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第118章 北洲 黑衣人对张阑清这个五洲的传奇天才并不陌生, 他深知,现在的自己绝不是一个化神巅峰的修士的对手,往日也不过是凭借着极强的隐匿功法才能自由出入九渊和其他宗门。 崔辛夷已经破了他的阵法, 张阑清也识破了他最大的底牌, 他再不甘,此刻也只能逃走。 也罢, 就算崔辛夷当了世子,往后能让她入魔的机会也只会更多。 黑衣人又看了一眼挡在他面前的白衣蒙面道君,转身化作了黑雾,遁到白衣道君的身后, 便要逃走。 茫茫的雪地中, 立在那里的白衣道君神色未变,手里的湛卢剑一动,锋利的剑气带起碎雪, 漫在他的身后。 遁逃的黑衣人的潜逃术法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就在他以为自己要逃走的那一刻, 后腰处忽然一凉, 一阵大力将他击倒在雪地上。 后腰是被剑气所伤, 灵力入体, 让他痛得额上冒出了冷汗。他手臂撑地想要站起来, 可身上像是被千钧重物压着, 他尝试几次都动不了。 有靴子踩雪的细碎声音传来, 他看到一双云纹白靴停在了他面前, 伏在地上的黑衣人抬头,恰巧有锋利的剑尖停在他的鼻尖。 他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再也不能有分毫的动作。 这原来就是化神巅峰的修为。 白衣道君银面后的一双凤眸静静看着他, 里面是没有一丝感情的冷漠。 这时候, 崔辛夷也带着一帮人从阵法中走了出来。 众人从劫难中逃出来, 皆是庆幸不已,可看到先前说是已经离开北洲的曛迟道君又执剑对着一个陌生的黑衣人时,又都愣住了。 转而想到曛迟道君常常领了除妖令除妖,在这里遇见他其实并不稀奇。 只是……那地上躺着的黑衣人,似乎身上有些奇怪的气息。 但不等北洲府的修士们多想,崔辛夷便转身对他们道:“你们先行回去吧,我找曛迟道君还有些事。” 刚经历过方才那般险境,修士们其实一点儿都不放心将崔辛夷一个人丢下。但见识了世子的本事,又有世子的小师叔在这里,众人得令便纷纷离开了。 崔辛夷的视线与张阑清相撞,两人不必多言,便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直到现在,黑衣人才似看清了什么。 化神期修士的威压下,他说话时似是有些喘不上气,断断续续道:“崔辛夷,这一切都是你算好了来引我上钩的吧?” 崔辛夷垂眸看了一眼狼狈伏在雪地上的人,微微抬了抬眉,一副“你才猜到”的神情。 她蹲身在黑衣人面前,伸出手来,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的黑衣人剧烈挣扎起来,可被张阑清按着,他动不了崔辛夷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将他的斗篷拉下来。 眼前的光线亮了些,反射的雪光微微有些刺眼。 他看到少女的神情一愣,黛眉紧紧蹙起来。 黑衣人那一刻的感受竟然是羞愤,像是一直都躲躲藏藏、身有丑陋缺陷的人,猛然被人揭开了伪装,被几万人围观。 但崔辛夷惊讶的却不是黑衣人斗篷下丑陋的伤疤、爬满了皮肤的魔纹,这些她前世见的实在不少。而是这人与她父亲极度相似的容貌。 父亲年轻时也有名的美男子,如今展现在崔辛夷面前的,是一个原本长相儒雅多情的美男子,脸上长满了恐怖的魔纹和疤痕。 像是原本的美玉,光洁的表面被磨损,裂开了道道裂纹,裂纹里又浸满了黑色的脏东西,让人撞见的第一眼只是觉得惋惜和心惊。 看到这副场景的张阑清也是一愣,他也是认出了这人长得像崔韬。 崔辛夷问道:“你是谁?” 那人只是神色漠然,并不回答她。 崔辛夷面无表情,淡淡道:“你既然不答,别以为我猜不出来,我父亲早年有过一个大哥,听说我这位大伯早逝,想必就是你吧。” 她的母亲不将她放在心上,她尚且没有多自伤,何况是一个素未谋面、还妄图置她于死地的大伯。 那人听到崔辛夷说出的这番话的时候,睫毛颤了颤,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崔辛夷向张阑清道:“小师叔,这人与我洲主府有关,我可否先将他带回去审问一番?” 张阑清颔首:“既然与北洲洲主有关,可以先带回洲主府一趟。” 话音刚落,还不等崔辛夷跟他商量如何回去,她的腰间一紧,便被张阑清带上了湛卢剑,耳边是猎猎的北风和张阑清的声音。 “洲主府的情况未定,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说完,张阑清一手提着黑衣人,一手护着崔辛夷,两人便疾速往北洲洲主府飞去。 - 近来,崔韬频频处理了一半北洲的事务便开始眩晕,崔辛夷离开的这几天,崔仙客常常陪在他身边。他一见崔韬不适,便赶紧递上一杯茶来,劝说他休息一番。 这些都让洲主府的人相信,他们的公子似乎是真的长大了不少,倒比小姐还要孝顺洲主。 只是崔韬时不时莫名地打量崔仙客一眼。虽崔仙客幼时,崔韬在他身边的日子少,但毕竟是他的父亲,崔仙客还是了解他的神情的。 崔韬那样的眼神中,有些他看不清的东西,倒不像是欣慰,不免令崔仙客有些恐慌。 可他想起黑衣人的本事,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迷雾谷的那天,他也能大概猜到黑衣人会以什么样的方法对付崔辛夷了。 若是入魔,她定然万劫不复。 就算北洲的这些人都赞同崔辛夷继续当世子,仙盟司也不会允许一个魔修当一洲的继承人。 崔韬这副模样,也像是已经中了黑衣人留给他的魔毒,过不了多久,整个北洲都要易主了。 越是展望未来美好的图景,崔仙客的心中便愈发滚烫。 可这个时候,他忽然身子一紧,他正要迈出步伐,可浑身一僵,整个人直直摔在了地上,再也动不了了。 他正惊慌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想要开口向崔韬求救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悠悠的叹息。 “仙客,你太令我失望了。” 崔仙客的视线往上,正看到了方才还发病的崔韬现在正好好站在他跟前,脸上是很明显的失望的神情。 崔仙客心中一紧,意识到可能是那魔毒被父亲给察觉了,他想要狡辩,说是自己一时鬼迷了心窍。往日都是这样,就算父亲面上对他再严厉,其实也绝不会惩罚他的。 可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随即便是崔辛夷和张阑清一起走了进来。 张阑清手上还提着一个人,到了崔韬面前,便随手将这人扔在了崔韬的面前。 倒是崔韬没先问黑衣人,反倒来到了崔辛夷的面前,担心问崔辛夷遇到了什么危险,可受了伤。崔辛夷摇摇头,说是并无大碍。 她的视线在倒在地上的崔仙客身上停留一瞬,对上他阴毒的目光。 崔仙客一看她看过来,又敛目赶紧收敛了起来,但心中的不甘和不平不减。 总是这样,一旦有崔辛夷在场,崔韬便会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口口声声为他着想,可还不是将世子之位传给了崔辛夷。 若是真为了他着想,为何给他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城主之位? 五洲可以有上千个城池,但洲主,却只有五个。 他一见到黑衣人,便意识到了事情已经败露,本来惊恐不已,但现在又被崔韬对崔辛夷的关怀给刺到了。 他做的又有什么错呢?他也不过是想要争取本来就属于他的一切,明明他才是父亲的长子啊。从小所有人都告诉他世子之位是他的,现在却一个个转投了崔辛夷。 当他是什么呢? 他做的一切都没有错,是他们欠他的。 这样想了想,崔仙客心中的惊恐总算是褪去了些,他看着跟他一样狼狈伏在地上的黑衣人,目光不由得带上了跟对崔辛夷一样的恶毒。 他不是说此计万无一失吗?他自己被捉了就罢了,眼下却又连累起他来。 看着这被捉来的黑衣人,崔韬的脸色很差,他怒声道:“就是这人一直在暗中害我女儿?” 明明知道应当这件事也有崔仙客的手笔,但崔韬并没有提他。 张阑清颔首,崔辛夷却道:“还是父亲亲自看看他是谁吧。” 听到崔辛夷说话的语气,崔韬心中不免有些奇怪,听她的话,这黑衣人莫非是他认识?但此人明显已经入魔不浅,他又怎么会认识入魔的人? 倒是崔仙客,听到崔辛夷的话,却是心里咯噔一声,黑衣人从他幼时便陪在他的身边,他其实也隐隐意识到,兴许这人与他关系不浅。 一时间,他紧张盯着崔韬走到了黑衣人的面前,拉开了黑色的斗篷,顿时,一张令在场之人都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看清了那张脸,崔韬拉着斗篷的手都在颤抖,他激动到哽咽了声音:“大哥,是你。” 他用的是笃定的语气,那张与他很是相似的面容却闭着眼睛,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97节 崔韬又问道:“你那么多年去哪里了?父亲和母亲羽化前还惦记着你,一直将你放在心上。” 黑衣人听到他这话,终于睁开了眼睛,冷笑了一声道:“惦记我?谁不知道他们一直惦记的可不是只有弟弟你一个人。那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一直都是那副假惺惺的模样。” “我看你们是早就巴不得我死!” 崔韬愣了一下,时间过了太久,对兄长的思念早就压过了过去两人之间的那点不和,他却没想到兄长竟然记了那么多年。 他转而问起他这些年的情况:“兄长,你为何会染了一身魔气,这些年又在哪里?听了何人指令要加害辛夷?” 黑衣人声音嘶哑地笑了两声,讽刺道:“受了何人致使?你可真是天真啊,仙客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若是不为他着想,还有谁能为他着想。” 他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崔韬身上。 这话像是平地一声惊雷,打在了崔仙客的心上,他满脸震惊地看向黑衣人和崔韬。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北洲 大概是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毫无翻身的可能了, 黑衣人也自暴自弃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崔仙客,又朝崔韬道:“你自诩是正人君子, 到头来还不是将世子之位留给了你的亲生女儿吗?” “你现在假惺惺地来关心我又有什么用, 若不是当初你来跟我争世子之位,我会沦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说什么长幼亲疏不重要?不过是你自私地来成全一己私利罢了!” 崔韬的大哥崔武一双眼睛血红地瞪着崔韬, 像是气急了,喘息如牛。 只有崔韬怔怔望着那与自己记忆中完全不同的一个人,半响才开口道:“我当初并没有跟兄长争世子之位的意思,父亲是说过给我, 但我拒绝了, 在我心中,那时候的兄长才是世子之位的继承者。” 崔韬淡泊名利,当上洲主也是迫不得已。他寻找过自己的大哥许多年, 但没想到二人再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崔武见着崔韬那张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心中不自觉便生了些愤恨。他向来最讨厌他弟弟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父亲都已经羽化了, 他又是在做给谁看呢。 崔武道:“父亲不给我世子之位, 我想杀了他, 但没杀成, 只是让他受了些重伤, 他都是化神的修为了, 却还是早早羽化来陪母亲了。” 崔武见着崔韬那一张平静的脸上表情突变, 心中不由得愈发快意了起来,他状似疯癫地笑了起来, 笑声慢慢变小, 一双眼睛犹如毒蛇一样盯着崔韬, 压低声音嘶哑道。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当初我跌入迷雾谷,走投无路成了魔修,却在机缘巧合下继承功法修了魔功。我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偷偷潜入洲主府,将你刚出生的女儿偷了出来。我知你心善,将我的仙客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养在了自己和夫人膝下。” 这话一出来,不光是崔韬目眦欲裂,眼里都冒出了血丝,连崔辛夷的脸上都是神情突变。闻此,张阑清看向了崔辛夷,眼见着她看崔武的眼神发生了些变化。 只有伏在地上的崔仙客听着这些话,像是过往二十余年的人生都受到了颠覆。 这桩桩件件的事,每一个单拎出来都能令打得他措手不及,眼下一齐涌进他的大脑,他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一时间竟有几分不太真切的感觉。 其实他也曾猜测过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黑衣人是什么身份,心中隐隐有些答案,不过是一直不敢去求证罢了。毕竟谁能拒绝一个绝对忠于自己,几乎能为自己办所有的事情的人呢? 他当了二十几年的洲主府大公子,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他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他的亲生父亲竟然是父亲的哥哥,而他,是一个作孽无数的魔修的儿子。 他不但鸠占鹊巢二十余年,占了属于他一直都看不起的崔辛夷的父爱,还妄图得到属于崔辛夷的世子之位。何其可笑,他竟然因为旁人的父亲待自己和他亲生女儿不公平而心生怨恨。 原本崔仙客做的一切错事他都能够说服自己,他是占了理的。可现在呢,他只觉得已经做了一切的自己宛若一个跳梁小丑,想起自己做的一切事都在崔韬的预料之中,他的脸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热。 崔韬至今都没有再看崔仙客一眼,他击出一掌,将地上的崔武打得滚了一圈,吐出了一口鲜血。 崔韬沉声道:“所以你是不甘我占了你的洲主之位?又不甘我的女儿得世子之位,想要让她也经历一遍你的命运,逼她入魔,好让你的亲生儿子上位。” 崔武笑了两声,边笑边咳着血,崔韬那一掌用的力道不轻,被封印了功力的他肺腑都受了重创,他道。 “你还不算蠢,你半生荣耀,到头来自己的女儿流落到外,却为了我这个害你女儿的罪魁祸首养了儿子。” 这一回,崔韬没有再出手,他气头过了,看着崔武的眼神不再带着手足之情,而是像看着一个仇人。 “父亲当初说的果真没有错,你这样的人,不光是能力配不上洲主之位,连德行都堪忧。” 他说这话像是刺在了崔武的心上,崔武满脸不可思议,可他想说什么却被崔韬给打断了。 “你以为我还像以前那样,不管大哥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跟你计较吗?” 崔韬说着,看向了一旁的崔仙客。 对上崔韬的目光,那一刻,崔仙客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剧烈挣扎起来,向崔韬求饶道。 “父亲,都是我鬼迷心窍,一时间信了这人的话,父亲!就这一次,您就念在我是初犯的份上,放过我吧……” 可崔仙客的求饶突然像是被卡在了嗓子里一般戛然而止,顿时被钻出喉咙的尖叫声给取代。 张阑清和崔辛夷都看得真切,崔韬这番出手,是要废了崔仙客的灵脉的。 他们能看清,底下的崔武自然也能看出来,可这一刻,他只能听着儿子的尖叫声,眼睛瞪大,叫嚷着崔韬的名字,让他住手,却无计可施。 他脸上的震惊,比崔仙客还多。 被废除了灵脉的崔仙客像一条奄奄一息的死鱼,浑身无力伏在地上,他满头汗水,意识到自己连手指都抬不起来,浑身没有一点儿灵力的时候,他恍恍惚惚,还有些不敢相信。 崔武看着崔仙客的惨状,已经叫了起来,他道:“崔韬,有本事你冲着我来,对付一个小辈算什么本事?” 崔韬转头看向他,神色却很是冷静。 “你说别冲着小辈来,可你当年对我的女儿做的是什么事啊,我将你的儿子当成亲生儿子与夫人一同养在膝下,让他享受洲主大公子的富贵,父母双全的宠爱。而我的亲生女儿却流落在外,当了十几年的散修。好在辛夷命大,被旁人捡到,否则,无父母长辈庇护,我都不敢想象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说这话时,崔韬声音狠厉沉痛,目光狠狠锁在崔武的身上。 这番话,并没有让崔武感到羞愧沉默,他反倒笑了起来,声音愉悦。 崔韬见状,只道:“你跟你儿子都落得了这样的下场,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崔武停下了笑声,目光蔑视看着崔韬:“我是得不了什么好下场了,这些我们争来抢去的东西,过些时候也没什么用了。” 说罢,他再度仰天笑起来,声音癫狂,连崔仙客都不管不顾,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 崔辛夷和张阑清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不同的东西,魔族现世,恐怕五洲往后就要不安定了。 崔武的声音没过了多长时间便停下了,是崔韬出手废了他的魔脉。 崔武和崔仙客毕竟都是崔府的人,暂时被关在了崔府的地牢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审问的,崔武入魔不浅,这些年练魔功不知又使了哪些手段,神志都有些影响,被押到地牢前几乎就招了所有。 但他这些年像是一直都在为魔族做事,干系甚大,只在崔府关了两日,张阑清便将他押走了。 关在地牢里的这两日也不安分,据说崔仙客父子两个关在一起,崔仙客竟出手险些杀了崔武。幸亏崔辛夷那日恰巧前去探望,才制止了崔仙客。 两人的消息,都在府中被捂得严严实实,崔夫人身体一直以来都不算好,连她和崔寒樱都瞒着。她们都以为崔仙客是被崔韬派出去出城办事了。 崔寒樱甚至还想着,兴许是崔辛夷的世子宴快要开始了,崔韬是为了不让崔仙客难过,才找机会将他支了出去,丝毫没有想到,此刻的崔仙客早成了阶下囚。 崔寒樱也不想留下参加崔辛夷的世子宴,便也顺势找了个机会回宗门。 崔仙客毕竟当了崔韬十几年的儿子,也已经遭到了被废除灵脉的处罚,可以说是往后都没有什么指望了。崔韬反倒是安排他住进了北洲离孟章城很远的一处别苑,派了人来照顾他,只是不许他再踏出别苑一步。 今天崔仙客待的别苑又是一片狼藉,这都不知是他多少次将整个别苑的东西都砸光,叫嚣着让父亲来了。 崔辛夷踏入别苑的时候,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往里走了些,才看到靠着墙,烂醉如泥的崔仙客。 才没过几天,他整个人像是大变样了一样,酒气熏天,浑身狼狈,与素日那个衣衫华贵整洁的崔家公子截然不同。 更是与前世那个高高在上的崔世子天壤之别。 这如今的世道,真是风水轮流转,上一次被狼狈捆着,成为阶下囚的还是她,眼下就换成了她站在崔仙客跟前。 哦,还是有些不同的,崔辛夷漫不经心地想。 那时候张露白死于他手,还被残忍喂了妖兽,等待她的是被逼着挖出心脏给崔寒樱续命,可不是像崔仙客现在这样,还能喝上佳酿,一醉方休,往后的日子也能过得轻轻松松。 不过,她怎么会让他活得这么轻松。 崔仙客已经醉了好几日,一瞬间从云端跌落,还失去了修为,没有什么比这些对他这样的天之骄子的打击更大了。 他只能靠着酒来麻痹自己,还希望崔韬能见他一面。 他没有做错,他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都是黑衣人的怂恿,不然他绝不会想起来针对崔辛夷,甚至想毁了她修为,害了她性命的。 若非崔武的插手,他现在还是逍遥自在的洲主府公子,他是崔韬的亲生儿子,往后就算当不上洲主,至少也能混上主城的城主之位。他还能继续修炼,享受长生。 只要崔韬肯再见他一面,他一定能向崔韬解释清楚,按照崔韬对他的宠爱,说不定会找来医修来为他治疗灵脉。 正昏昏沉沉间,他好似是听到了耳边传来的脚步声,他的太阳穴突然刺痛了一下,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北洲 崔仙客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跟着崔辛夷、孟雪川在迷雾谷的那一天,他跌入了迷雾谷里的悬崖,然后变成了“崔辛夷”。 不对, 说是他以崔辛夷的视角看完了她的印象最深刻的几段记忆才是最准确的。 他像是附身在了崔辛夷的身上, 见着另一个崔仙客捉住了崔辛夷,见着另一个崔仙客杀了崔辛夷在意的半妖少年, 见着崔辛夷被逼着挖出自己的一颗心,满手的血淋淋…… 少女听到她的半妖同伴被杀时临死的绝望眼神像是印在了他的心上。 后来,他看到崔辛夷离奇复生,死后竟然回到了前世。她带着前世的记忆来认亲, 回到了北洲府。 他之前一直都觉得凭空冒出的崔辛夷回来认亲是带着别的目的的, 毕竟那时候,崔寒樱已经认亲回来三年了,世人谁人不知北洲洲主失踪的亲生女儿已经认了回来。 崔韬那时候见到崔辛夷的表情就知道, 他之前也从未见过她,这就说明, 两人之前也从不认识。崔辛夷没有私下同崔韬认过亲, 她那般笃定自己才是崔韬亲女。 一个小小的散修,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知道自己身份的只能是经历过前世的崔辛夷了。 她看他的目光, 时不时流露出的熟稔, 她往上爬的野心, 她对他这个亲哥哥毫无讨好和亲近之心…… 这些都只能指向一个事实。 她是回来复仇的, 他是前世害了她性命的人。 一股巨大的恐慌袭上心头,崔仙客从梦中惊醒, 大口大口喘着气, 冷汗涔涔, 浸透了衣衫。看到窗外的明月,他才意识到如今还是深夜。 可他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完全没有心思去想,自己为何会莫名其妙丢失了这段记忆,又为何在现在最落魄的时候想起了迷雾谷里的事。 黑衣人是魔族,他不知前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崔辛夷定然是掌握了很多先机,也知道许多关于魔族的秘密。黑衣人拥有最厉害的隐匿法术,能够在有几个化神期大能九渊穿梭自如,可崔辛夷却很快就识破了黑衣人的术法。 若不是崔辛夷和张阑清破解了黑衣人的隐匿之术,黑衣人至于会被捉住。 他们的计谋肯定都在崔辛夷的计划之中,包括他给在崔韬书房点燃的香里下了魔毒,想要让崔韬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将世子之位传给他。 他现在连修为都没有了,还被贬黜到了这个偏僻的鬼地方,不管是用权,还是自己亲自动手,崔辛夷杀他都是易如反掌。若换成是他,一定选现在这个好时机来报仇。 崔仙客本来以为,自己从云端跌落,从天赋不错、出身高贵的洲主独子,变成如今这样没有修为、又失了父亲重视的弃子,往后只能像一个凡人那样苟延残喘地活着已经够惨了。 崔韬虽放弃了他,却没在物质上亏待过他,他日日喝着最贵的仙酿醉着,不愿意面对这样的落差。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98节 可现在,却还有一个更惨的结局等着他,那就是他的小命都注定保不住。 崔辛夷会来找他复仇的,她一定会来杀了他的。 一意识到这样的事实,崔仙客心惊肉跳起来,赶紧高声呼唤着来别苑里的修士,让他们过来。崔韬派来照顾他的修士只有两个,他们一见到崔仙客现在的样子还很是惊奇。 这个往昔的洲主公子平素都是醉得醒不来,现在怎么成了这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崔仙客没有灵脉,他问了他们的修为,得知他们不过是筑基期修为的时候,他整个人更不安了,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但还是让他们守在了这里,勒令他们对他寸步不离。 别苑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天,山珍海味在前,崔仙客却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他总是半夜里惊醒,往窗外看看,问问守着他的修士有没有什么动静。 他的梦里全是自己拿着剑,一会儿是刺到了方洲妹妹的胸膛里,一会儿手里湿热,鲜红的心脏在上面跳动,一会儿又是崔辛夷毫不留情地一剑杀了他。 这样反反复复之下,他很快就瘦了许多。 他给崔韬写灵信,让守着他的修士帮他传出去,可修士说了,洲主早早吩咐过,不让他向外面传灵信,包括是给洲主本人。 他焦急地说自己是遇上了危及性命的危险,抓着修士的衣襟说是崔辛夷想要杀他。修士们都难以置信地用一种看疯子的目光看着他。 谁不知道,崔辛夷是北洲出了名的大善人,她对散修都那般好,崔仙客是她的亲哥哥,现在已经对她没了丝毫威胁,她犯不着再脏了自己的手。 再者,他们隐隐还有另一种想法,崔仙客都落到这番天地了,就算是崔辛夷看他不顺眼暗杀了他,那也是成王败寇。 但这话自然不会当着崔仙客的面讲出来,他们拿开他抓着衣襟的手,好声好气地安抚他。可崔仙客却始终不能平静下来,又过了好几日,崔辛夷一直都没有来,他以为是崔辛夷不会再来了,慢慢定下心来,终于晚上也不再做噩梦了。 这天夜里,崔仙客睡得正酣,他都睡得很浅,浅到能在睡梦中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他又做起梦来,梦到崔辛夷来到了别苑,也逼迫着他挖出了自己的心,梦里满地都是殷红的血。 他从这样的梦境中惊醒,坐起身来,意识到方才原来不过是一个梦,又渐渐定下了心。 可这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不妙来,视线往上移,他看到一角雪白的衣袂,眼前站着个貌美的姑娘,手里拿着一柄银白的长剑,她站在黑夜里,一双冷漠的黑眸正淡淡看着他。 是崔辛夷。 看清来者何人的崔仙客宛若耗子遇到了猫一般连连后退,前些天的恐惧又一齐向她涌来,他惊叫起来,呼唤着守在别苑的那两个修士,喊得声音都嘶哑了,但也无人应答。 面前的少女就一直欣赏着他的模样,等着他认清自己的现状。 崔仙客叫了一会儿,也终于明白,他今日是绝对叫不来任何人了。 他看着离她没几步的少女,手撑着床,不断后退,威胁道:“崔辛夷,你若是杀了我,父亲定然不会放过你!你手刃亲兄,让北洲的修士们知道了,你不怕自己的世子宴办不成了!” 他像是被猛兽逼到慌不择路的猎物,竟然还拿起崔韬来威胁崔辛夷。 崔辛夷看着他这副模样,轻笑了一声,便很快收敛了笑容,她其实一直都不大爱笑,今生为了讨好、伪装、演戏,一直都笑了不少,不到必要的时候,她真的很不想为难自己。 可听到崔仙客说出的话,她却很想笑。 她轻启樱唇,道:“哥哥,你就不觉得你说这话很可笑吗?父亲?若非我阻拦,你前几日还想在牢中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呢?还有前世,你当初逼我掏心之前,也是知道我才是你的亲生妹妹的吧?” “你做得来亲手弑妹的事来,为何我就做不得弑兄的事?” 崔辛夷的声线其实一直都是很温柔的那种,她并没有刻意让语气遍冷,面对仇人,她整个人都平静得有些过分了。 “刚重生那会儿,辛夷是真的好奇,崔寒樱都给你们下了什么蛊,让你们一个个的,都对她这般忠贞不二。” 崔仙客听着她温柔的声音,整个人却吓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他瞪大了一双惊恐的眼睛,死死盯着崔辛夷,额头上有汗水滚落,只绝对此时每一刻都显得煎熬万分。 他想说些什么话来求饶,可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崔辛夷仍旧在接着说:“可是现在我却一点儿都不稀罕了。” 她的眼睛与他对视,执起了自己手里的惊蛰,将剑尖顶在了崔仙客心脏的位置,本命灵剑与剑修心意相连,在此刻,她甚至能通过剑尖感受到皮肉下蓬勃跳动的心脏和汩汩的血液流淌。 崔仙客惊恐地想要逃脱,可在崔辛夷的灵力掣肘下,他动都动不了分毫,只能看着剑尖抵着自己的心脏。 下一刻,崔辛夷道:“我只记得,你前世杀了张露白,今生屡屡针对于我,设计与崔武一起谋害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她最后几个字一字一顿说出的时候,手上的动作用力。崔仙客只觉得胸前一通,接着便有鲜血汩汩流淌而出。 他的意识慢慢涣散,慢慢想起,当初这剑刺入方洲妹妹心脏时,也大概是这样的感受吧。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耳边的声音慢慢远去的时候,这也是崔仙客最后听到的几个字。 作者有话说: 第121章 北洲 崔辛夷收了剑, 没有多看地上的崔仙客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崔仙客自杀的消息传回崔府的时候, 崔韬只是愣了一下, 沉默了许久,才吩咐让人好好收尸, 晚些将消息传出去,不能再耽误世子宴了。 经历几番波折,北洲迟到了许多年的世子宴总算是来到了。 毕竟是五洲之一的未来继承人继任宴,请来了五洲许多的大人物, 参宴的不光有其他四洲的洲主和世子, 还有各个顶尖宗门的大能。 往日,众人知道的北洲洲主的儿女都是崔仙客和崔寒樱。现如今崔韬一个个发出了请帖,本来消息不灵通的一些世家和宗门都知道了, 原来崔韬先前认回来的那个女儿是个赝品,现如今的崔辛夷才是真千金。 到了北洲才知道, 原来北洲前些日子的兽潮能那么快解决, 都是这位小女儿的功劳。她之前不过是一个孱弱的散修, 后来入了九渊修行剑道, 不到两年便在逍遥剑道上修行到了金丹初期。 不到两年就修行到了金丹, 这样的天赋实则在五洲都极少见。 九渊的不少弟子都出身世家, 他们都参加过大比和小比, 九渊大比后, 弟子们都有一段归家探望的日子,因此这段时间回去的弟子其实不少。 他们将宗门大比和小比上的情况一传播, 不少人都知道了, 崔仙客和崔寒樱的天赋虽也出色, 但终究都敌不过崔辛夷的惊蛰剑。 难怪崔韬选她当了世子。 认亲之前,她之前不过一个毫无根基的散修,现如今能在北洲有这样的名声,在崔韬跟前夺得了这番宠爱,绝不是一个简单角色。 来参宴的宾客都坐在宾客席上,谈论着这位北洲的新世子。 被迫跟着自己长兄来参加宴会的赵潜渊也是其中一位,他听了众人对崔辛夷的推崇,不满道:“她修的是逍遥剑道,逍遥剑道本来修为就容易被提高,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话音刚落,便接到了长兄赵凤云的一记白眼。 赵凤云冷声道:“你话说得倒是轻巧,逍遥剑道也并非有你想的那么好修炼,能在不满两年之内修成金丹,也是极少有的。我看你是在九渊待久了,倒不知现在的外面的什么光景了。你现今是什么修为,又用了几年?” 赵潜渊顿时讷讷住了嘴。他在家的时候,便最是怕自己这位世子长兄。赵凤云的天赋比他要强上许多,现今已经是元婴初期的修为。长兄对自己的管教,比父母还要多。 想起他自己入道都有十一年了,虽修的是无情剑道,但也不过是金丹初期的修为,比上崔辛夷这个一年多就修到了金丹初期瞧上去确实不够看。 赵凤云又道:“你且记得,崔辛夷此人绝不简单,她又已经是北洲的继承人了,你须得跟她交好。还记得我今日派你做的事吗?” 提到这事,赵潜渊脸上顿时变得苦哈哈,他恹恹应了声是。 此时的崔辛夷还在后面试着北洲专门的世子服饰。 北洲天气寒冷,这里的修士穿得最多的便是狐裘大衣,比较传统的服饰也是狐裘,北洲的世子服饰仿古制,里面是轻薄的雪白的天蚕衣,外面则是一件华丽至极的雪白裘衣。 崔辛夷在正式的宴会前试过那件授世子玉牌的正式世子服饰几次,此刻那件代表着世子身份的华丽裘衣正挂在一旁,她则跪坐在地上由崔夫人梳着一头浓密的头发。 崔夫人倒是满面红光,她感慨道:“辛夷刚出生的时候,才那么一点大,现如今竟长成了这么大的一个姑娘。” 崔辛夷却是面无表情,没有应答。 为人父母,见到子女成龙成凤的那一日,多少都有些感慨。加上自己的亲生女儿继任成了世子,崔夫人听了不少夸赞,实则心中自豪居多。 不过她自顾自地说了好几句,都没有听到崔辛夷的一句回答,她也慢慢反应过来崔辛夷的冷淡了。 这时候,一旁机灵的侍女赶紧打圆场,道:“世子如今这番装扮,瞧上去倒是与夫人更像了,我看平素有六七分像,现下得有□□分。今天世子出场,绝对能像夫人当年那样,把五洲所有女修都艳压过去。” 崔夫人听此,果真挤出了一丝笑容,往已经梳好发髻的崔辛夷看去。 少女云鬓步摇,满头的头饰华贵,樱唇上点了胭脂,比上平常素淡的模样,眼下满身富贵锦绣的模样,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这时候,突然有侍女过来,行了一礼道:“禀夫人,世子,有九渊的两位贵客前来,说是世子的师兄师姐,想见世子一面。” 崔辛夷一听,便站了起来,问道:“来人可有说什么别的,可是映山道君门下的?” 侍女道:“瞧上去是两个相貌极其出色的修士,其他的不知。” 崔夫人静静看着崔辛夷,见向来在她面前神色淡淡的女儿,一下子眼中都放出了光,明明她没有笑,但一旁的众人都能察觉出她因为师兄师姐来情绪高昂了起来。 崔辛夷一会儿并不打算再回这里,便自己穿上了世子裘衣,向崔夫人行了一礼道:“多谢母亲为辛夷绾发,辛夷有些事,便先失陪了。” 说着,少女穿着一身华贵礼服,走出了屋中。 只有崔夫人愣愣看着她毫不留恋离开,心中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透不过气来,闷闷的难受。 她问一旁的侍女道:“你说,世子这个年龄的姑娘,是不是都不与同龄的师兄师姐什么的更亲近些?” 那侍女立即安慰她道:“夫人,世子再成熟,也才是十几岁的姑娘,爱跟师门的人一起玩耍也是正常的。” 崔夫人却轻轻蹙了蹙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崔辛夷走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傅其凇和方南书二人。 傅其凇一见崔辛夷这副模样,便调侃道:“拜见崔世子,几月未见,世子真是好风姿。” 方南书站在一旁,也止不住地笑。 崔辛夷见他这样毫无芥蒂的模样,才意识到有些不妥。大师兄给他们讲过他的身世,她怎么还故意穿全了一身礼服来见大师兄。方才一想到要见到几月未见的师兄师姐了,太过激动竟然忽略了此事。 但见到大师兄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她便也没有提那事,笑着接道:“不及大师兄,辛夷这些日子都怠于修行,几月未见,师兄才是真正的脱胎换骨,现今竟然都是元婴后期的修为了,我见师兄这模样,像是用不了多久就能晋升成化神道君了。” 方南书掩唇笑道:“师父忙于处理宗门事务,大师兄确实多了不少时间修炼。” 傅其凇道:“我每日也不过像师父那样,喂喂猫,浇浇花,也没怎么刻苦修炼。” 许久不见的师兄妹几人一时间其乐融融。 问起师门众人,崔辛夷忽然道:“小师叔先回了九渊,他这段时日又在忙着什么?” 两人之前闹得有些不愉快,张阑清身上的魔气才去掉没多久,崔辛夷总是有些担心,便随口问了问他的近况。 傅其凇意外看了她一眼,他道:“我还以为你会先问师父和小师弟呢,小师叔这些日子没有回九渊,不是在外除妖,应当便是去仙盟司做些旁的事情了。” 张阑清的亲生父亲尚在人世,又是仙盟司的仙官,父子二人关系不好,张阑清也时常会被他父亲召回仙盟司,替他做些旁的事来。崔辛夷倒是对此有过耳闻。 她点了点头,道:“师父和师弟有什么好问的,你方才不是才说了,师父整天在宗门处理事务,师弟不是回了中洲吗?” 傅其凇颔首:“也是。小雪川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这次世子宴都没来。” 方南书问道:“师妹何时回宗门?师父倒是没念叨过师父,却是盼着师妹回去许久了。” 崔辛夷道:“待这次世子宴过后,我便随你们回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崔夫人恰巧从门口经过,将此话全听进了耳朵里。她脚步顿了顿,目送着崔辛夷等人离开,才叹了一口气,对身旁的侍女道。 “怎么这次也走得那么早?她倒是只念着自己师门里的师兄师姐,一点儿都不重视我跟她父亲。”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99节 侍女听了这话,自然又是一顿忙不迭的宽慰。 世子宴很是宏大,光是流程就十几个,又因着是同崔辛夷的认亲宴一同办的,崔辛夷还要徒步爬过几千个台阶,爬到转移到山顶的祖脉碑前,祭祀先祖。 宾客们坐了大半天,总算是等到了最后洲主授予世子玉牌的环节。 崔辛夷穿着华贵的世子礼服,踏过铺着红毯的地面,在众人的瞩目下走向了崔韬,从满面笑容的崔韬手中接过了世子玉牌,又听崔韬将崔辛夷正式介绍给了在场的众人。 崔辛夷终于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最想要的东西,还手刃了仇人,可这一刻,她却莫名地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高兴。 她看向席位上的傅其凇,见他一副自得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一直没能得到提高的修为。她要是,兴许,是她一直想要的眼下根本不够。 礼毕,众人又是一番夸赞。 崔辛夷坐在了离崔韬最近的世子席位,跟着崔韬一起向在座的宾客敬酒。 酒过几循,崔韬兴许是太过激动了,笑着向崔辛夷叮嘱:“见你能挑大梁,为父可算是卸下了重担。” 崔辛夷笑着接道:“父亲尚在盛年,这说得是什么话。” 父女二人都是很自然地开玩笑,瞧上去极其亲昵,比起方才崔辛夷对她那两个师兄师姐也差不了多少。 崔夫人看着这一幕,想着崔辛夷之前待她的态度,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早已经离她远去了。 第122章 北洲 宴席过了才一半, 赵凤云已经催促着赵潜渊向崔辛夷敬酒了。 赵潜渊不情不愿地看了自己长兄一眼,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向崔辛夷敬了一杯酒, 道:“辛夷师妹, 我们两人同在一个宗门,往后还得互相照拂, 这杯酒,我敬你。” 他话音刚落,身旁的赵凤云已经站了起来,笑道:“往日在下弟弟不懂事, 有得罪过崔世子的地方, 还请崔世子多担待些,今日这杯酒,我跟弟弟一起敬崔世子。” 崔辛夷见状, 微微一笑,便喝了一杯酒。 赵凤云与她对视的瞬间, 两人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这番敬过这杯酒, 东洲席位上的苏宴也起身向崔辛夷敬酒, 恭贺她成了世子。 许久不见的苏宴依旧是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脸上的笑容也是恰到好处, 他道:“当初苏宴见辛夷妹妹, 便知辛夷妹妹绝非池中之物, 今天可要正式道一声恭喜崔世子了。” 他这话说得别有所指, 崔辛夷都知道,当初她不知手里的玉牌是世子玉牌, 今日才想明白, 难难怪那几人见了她的身份玉牌脸上的表情这般惊讶, 想必那时候都误会她已经被选为了世子。 崔辛夷并不想同他寒暄,也只是微微颔首,礼貌地喝了一杯酒,与方才她待赵凤云并无两样。 这群世家人,一个赛一个的精明,那时候她在北洲的世家中暴露了自己摸鱼大师的身份。虽然警告过他们,但消息肯定早就泄露出来了,不过这群世家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扩散得并不广罢了。 今天的世子宴,一个个的,都赶着来献殷勤。世子宴之前,各洲洲主和一些顶级世家的献礼,让崔韬都震惊得活像是他们送错了地方。 他还不知道崔辛夷在异宝阁的挂名是摸鱼大师。 于这些世家人而言,崔辛夷既是北洲的世子,北洲未来的继承人,又是掌握着整个五洲最顶尖灵药的医修。若能与她打好关系,便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谁不想跟摸鱼大师合作,往后能得到更多的灵药供给。 赵凤云和苏宴方才率先示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待有歌舞上场,宾客们可自由走动的时候,来找崔辛夷敬酒的人便更多了,她神色淡淡,游刃有余跟这些人打交道。 毕竟她是五洲之一的洲主继承人,值得她谄媚的也没什么人,何况那些洲主和宗门自持身份,其实来的顶多也不过是赵凤云这样跟崔辛夷平辈同身份的人。 先前崔辛夷已经跟着崔韬向这些人敬过酒,此时也不用再去。 傅其凇和方南书坐在一旁,悠哉看着崔辛夷身旁人来人往。 过了好一会儿,苏宴和赵凤云又来找了崔辛夷一次,便顺势坐在了崔辛夷的身旁,几人便开始传音谈论灵药的事了。 傅其凇和方南书都听不到崔辛夷跟他们谈论的是什么,但见崔辛夷和苏宴他们脸上的表情,都知道苏宴和赵凤云大概是被崔辛夷给坑了,他们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这两人毕竟是继承人,神色很快就恢复正常了,又开始笑着同崔辛夷寒暄,几句话说完,两人便又告辞了。 傅其凇暗暗称赞:“三师妹还真是有些本事,若是换做我们,早就被这群老狐狸吃干抹净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讽刺道:“无家无门之人,自然比不得洲主府出身的世家子。” 傅其凇和方南书应声抬头,见着来者是一个一身锦衣、作富贵公子打扮的青年,一双丹凤眼看向傅其凇的时候,带着几分讥嘲和高高在上的傲气。 此人方南书不认识,傅其凇却再熟悉不过,他正是当初杀了他父亲,夺了他父亲洲主位子之人的长子,现今的南洲世子,许靖。 许靖看见傅其凇,还是很得意的样子,道:“真是许久不见了,其凇兄。” 当初他父亲与傅其凇父亲交好,他就是傅其凇的小跟班,一直屈居傅其凇之下,眼下傅其凇落魄,他却成了南洲世子,可不得在昔日最讨厌的人面前炫耀一番。 可傅其凇却一点儿都不生气,看向许靖的时候还笑眯眯的,道:“多年不见,许兄竟然还是金丹初期的修为,不才其凇都是元婴后期的修为了,许兄还需要继续努力啊。” 他笑起来的时候露着一对虎牙,看上去很是亲和,但说出来的话可一点儿都不客气。 许靖本来还以为自己身份如今已经超过了他许多,往后再也不会在他的阴影之下,可没想到傅其凇现如今都快要到化神了。 傅其凇瞧上去亲和,却句句都往许靖痛楚刺。 见着许靖脸上的得意已经褪去了,傅其凇仍旧笑容可掬。 许靖讨了个没趣,正准备离开,耳边却突然传来了傅其凇的传音。 “我听闻许伯父现如今还是化神中期的修为,当初许伯父向我父亲讨教过不少次,其凇不才,也早早想要领教许伯父的修为,等其凇到了化神期修为,一定要好好去找许伯父好生切磋一番。” 这番话说得令许靖定在了原地,面色慢慢变白。 他之前听闻过父亲派出过不少杀手,想要暗中杀了傅其凇,斩草除根,可统统都被傅其凇的师父映山道君给拦截了,半点好都没有讨到。傅其凇修的是逍遥剑道,当今谁人不知,倘若逍遥剑道悟得了剑意,此后修为便是一日千里。 傅其凇先前在金丹期耽误了那么多年,如今又突然突破,一定是领悟了剑意。 许靖想起父亲当初并没有放过傅家的许多人,他便明白傅其凇说得这话,是想要复仇了。他心跳快起来,脚步加快慌忙离开了此处。 崔辛夷也是刚刚认识南洲的人,她对南洲洲主那老匹夫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崔韬也瞧不上他,并没有让她上前敬酒行礼。但她也是认得南洲洲主许靖的。 见许靖去招惹大师兄,崔辛夷皱眉往师兄师姐那里走。 不过她稍晚了一步,许靖匆匆从她身边走过,便走到了南洲洲主的身边,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 二师姐还轻轻蹙着眉,大师兄倒是丝毫没有受到他影响的样子,与仇人共宴,他也是自得其乐,见着崔辛夷来了,还招呼她来尝尝他们这桌的菜。 崔辛夷见状,抿了抿唇,坐了下来。 她不动声色往南洲洲主那里看了一眼,见南洲洲主一脸不善的模样,她传音给傅其凇道:“等宴会结束,我请父亲送我们回宗门。” 傅其凇连忙点点头:“那就多谢师妹了。” 崔辛夷才坐下,便又有几人来这桌向崔辛夷寒暄,崔辛夷没喝酒,态度和善将人打发走了。 见此,方南书心疼道:“我以为师妹回家还能过上几天清闲日子,没想到连个宴会都片刻都不得闲。我之前听闻辛夷除了兽潮,安置散修,还很是为辛夷自豪,倒是忘了这些都是苦差事。等回了宗门,辛夷来找我,我给辛夷多做些好吃的。” 崔辛夷笑着点了点头,又传音给两人道:“师兄师姐不必担心,这瞧上去麻烦,实则下定决心做上位者的,都要如此笼络人心,习惯了就不觉得怎样了。” 她不光不觉得累,浸于权力中久了,还能让人感受到一股操控一切的爽快来。 这几个月里,崔辛夷已经凭借着兽潮一事在北洲散修中拥有了无人可敌的名声,又靠着自己摸鱼大师的身份,设计得到了北洲其他世家的拥戴,后来还跟妖族有了合作。 现如今的她,正在建立跟五洲其他世家的合作。 这些人脉关系看上去费心,实则在她的实力还不够威慑其他人的时候,却是最有用的东西。就算往后她的修为提高了,也还是大有用处。 崔辛夷习以为常和淡定自若的模样,令从未接触过这样的圈子的方南书和一心躺平的傅其凇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他们呆呆看着崔辛夷,又听崔辛夷问起傅其凇来。 “师兄,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待你修为到了化神,辛夷定对师兄鼎力相助,助师兄夺回洲主之位。” 说这话的时候,崔辛夷一双眼睛都微微发亮地看着傅其凇。 “我继任世子之位后就有了私兵,若是那姓许的小儿输给了你,却还不肯退位,届时我就协助师兄,挥兵南下,逼他退位。” 傅其凇却咽了咽口水,惊恐地看着他的小师妹。不过短短几月,他印象里最是刻苦善良的小师妹便变成了这样一副野心家的模样,是到底是她变得太快了,还是他从来都不了解他的师妹。 他摇了摇头,道:“师妹不必如此激动,此事为时尚早。” 崔辛夷疑惑反问:“难道师兄就不想复仇了?” 立志摸鱼的傅其凇颇为尴尬地干笑了两声,道:“复仇肯定是要复仇的,报仇是要报的,谁杀了我父亲,我就要杀了谁,可我并不想从南洲世子手里抢回洲主之位,毕竟我也不喜欢当洲主,还不如每日喝喝茶,逗逗猫,做一只闲云野鹤,像师父一样每日寄情山水。” 崔辛夷失望叹了口气,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傅其凇一眼,道:“师兄也不当洲主,更不继续帮着师父处理宗门事务,难不成往后就什么都不干了?” 这话说完,连方南书都向傅其凇看了过去。 傅其凇:“……” 好了,摸鱼的小心思已经被师妹们洞察了。 - 张阑清押着崔武回到了中洲仙盟司主殿的地方。 仙盟司在各地都设有分司,但它的主殿却只有中洲的那一个。仙盟司主殿供奉着五洲最大的一块问道碑,这块问道碑几千年前常常有灵相显出,传闻是天道预言,现如今,这块问道碑已经跟五洲其他的问道碑没有什么区别了。 问道碑五千年没有显出灵相,没有为仙盟司选出新的盟主,仙盟司主殿却没有空悬,这些年住在主殿的一直都是大仙官灵鸿道君。 灵鸿道君便是张阑清的亲生父亲。 金碧辉煌的仙盟司大殿,代表着五洲权力最高的地方。张阑清每次要踏入大殿去见灵鸿道君,都要经过仙盟司里的问道碑。 问道碑宛如一面高高的墙,立在翻新过无数次的仙盟司大殿一旁。几千年过去了,它从至少每半年显出灵相一次,到如今五千年都没有反应,众人都已经不将目光和关注放在它的身上了。 问道碑表面已经显现出了裂纹,风化的外表让它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张阑清只是多看了它一眼,径直走进了大殿,里面已经有一个白发俊颜的道君等着他了。 灵鸿道君面无表情立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之中,等着张阑清走进来。 张阑清对自己这个血缘上的父亲也并没有什么亲近之意,他也如同旁人那样称呼他为灵鸿道君,将接到的仙盟司的任务完完整整向他禀告一遍。 灵鸿道君点了点头,崔武早已经被移交给了仙盟司接手之人,他听过拷问崔武的人的禀告,将张阑清召来只是询问他些关于崔武的旁的事。 末了,灵鸿道君问完了崔武的事,张阑清便要告辞转身离开。 这时候,灵鸿道君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声音冷冷道。 “你这些时日,修为并没有显著提高啊,回宗门后便闭关一段时间吧,我看你在北洲耽搁得太久,是不是早就乱了心思,不能专注修行?” 张阑清一板一眼答道:“并无,父亲难道不知,现如今的五洲,可能容得下一个渡劫期的修士?” 灵鸿道君道:“那些不过是传言,我看都是他们运道不好修为才到不了渡劫。” 说罢,他的声音又寒了些:“你可要记得,若你不是我的儿子,没有这样的天赋,怎会有现如今的模样。”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00节 他话说到这里,张阑清却已经自顾自地起身离开了,不再搭理他。 灵鸿道君脸色顿时变了,可张阑清的修为高他许多,也早并非是他能管教得住的了。 张阑清走出大殿,还一直都想着崔武供出来的那些东西,他照例走到了问道碑前,往问道碑前看了一眼。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曜日高悬,天光刺眼,直直地照在了问道碑的正面。 按理说,这样晃眼的光,应当是看不清问道碑上的东西的,可这时候,张阑清眼前一晃,却好似看到问道碑上有金光闪过。 作者有话说: 第123章 北洲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 掐了个诀,刺眼的白光散去,问道碑上立即变得清清楚楚。 问道碑上以往会显现字体的地方现在仍是一片光滑, 可现在却仍旧没有丝毫痕迹, 跟以往没有区别,好似张阑清看到的金光是幻觉一般。 这附近的修士不少, 兴许是谁掐诀修炼的时候舞出的剑光。问道碑虽沉寂了那么久,却一直都有专人看管,有动静的话,不会无人知晓的。 兴许那金光也没有什么异常, 只是他看错了。 正在这个时候, 一只灵蝶停在了张阑清的肩头。张阑清忽然想起今天是崔辛夷的世子宴,他也收到了请柬,可这样的宴会他一向不会参加, 近日也确实是忙到无法脱身。 他将灵蝶取下来,展开灵信, 可这回寄来灵信的却是他师兄映山道君。 白衣道君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信纸, 垂眸看完了这封信, 信中的映山道君让他去北洲接傅其凇等人回来。 - 崔辛夷早早就计划世子宴过后, 便回到宗门修炼。 才几个月, 其实不能确定她是不是遇到了困境, 但之前张阑清说过, 她的金丹有损, 那大概就是遇上了困境,修为会停滞一段时间。 至于多长时间, 是很难确定的, 傅其凇还说过, 多长时间,其实崔辛夷自己比谁都要清楚。 说这话的时候,大师兄的一双笑眼看向崔辛夷。 崔辛夷却缄默了。 每个逍遥剑道的修士,能遇上的误道之事,几乎都是他们的难言之隐,一辈子都难以走出来的心魔。 有人是经历了家破人亡,众叛亲离,有人是耽于爱而不得之苦,有人是看不透过往的一生,孜孜求索,总而言之,世间百态,芸芸众生,各有各的苦。 若不能从这样的苦中走出来,不为外物影响自己的心情,每件事做的都是从心,每天都能无忧无虑,那便是一生都难求得自己的道。 “逍遥”和“从心”二字说起来简单,其实真正能做到的却没有几个人,不然现今也不会让上古出了无数大能的逍遥剑道成了修士选择的冷门了。 这是崔辛夷第一次接触的关于“悟道”方面的教学,是傅其凇在宴会间歇特意讲给崔辛夷听的,末了,他还笑着道:“若非我刚刚悟道,还真轮不上我来给小师妹讲这些。” 崔辛夷却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她一向领悟能力极佳,过往便是只言片语,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头雾水。 傅其凇看着崔辛夷罕见地露出了一副眉头紧缩的样子,不由笑道:“师妹不必着急,这可是我花了几十年才领悟的东西,就这样都被常毓师叔夸赞天赋异鼎了。” 方南书也轻声道:“师妹不必着急,师父说过,这种事越是着急,反而可能越是适得其反。” 崔辛夷点了点头,却盘算着等回去便再找些书看。 她一向都是这样做,只言片语不能理解,那就多找点相关的东西好好看看。幼时修习医道的时候,师父对她的提点也极少,大多数都是她一个人盘腿坐在书架下,一坐就是一整天。 那时候师父说她在长身体,不许她熬夜。后来师父羽化,她一个人踏上了寻亲的路,没人管了,她也长大了,就常常是点着一盏灯,独坐整夜。 相比较修行剑法,理解心法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 世子宴结束后,所有宾客都送走后,崔辛夷便同崔韬说她要跟着师兄师姐回宗门了,还希望崔韬送他们一程。 崔夫人走出正厅,恰巧听到了崔辛夷跟崔韬说的这一番话,她脚步一顿,走了过去,道:“辛夷这便要走了?” 傅其凇与方南书都站在一旁,正见着一个打扮得精贵的丽人朝他们走来,她与崔辛夷长得几乎有六七分像,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崔辛夷的母亲。 两人都拱手向崔夫人行了一礼。 崔夫人冲他们点了点头,让他们不必多礼。 崔辛夷也行了一礼道:“母亲。” 崔韬笑道:“夫人怎么出来了?你不是念叨着有些你多年未见的好友,想要聚一聚的吗?” 崔夫人没接这话,只是由侍女扶着手,站在原地将崔辛夷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半响,才对着崔辛夷低声道:“辛夷可真是的,怎么临走也不同我说一声?” 崔辛夷垂了眸道:“辛夷只是不想扰了母亲。” 这话一出口,崔夫人的脸色便白了白,她道:“这是什么话,怎么跟我这个做母亲的辞别便是打扰了?” 傅其凇和方南书在一旁看着,心里却觉得这对母女的相处有些奇怪。就算是崔夫人与师妹不够亲厚是因为她在家的时日不长,但师妹明明与北洲洲主相处得极为自然。 以往崔夫人常常带着崔寒樱参加五洲各种宴席,他们就算常年待在九渊里,也是有所耳闻的。原来他们都以为,崔夫人是个慈母,可小师妹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会胡闹的人。 这时候,忽然有侍从过来通禀,说是九渊的曛迟道君来了。 说罢,便有一白衣道君向他们走来,张阑清一到,便向崔韬见礼,崔韬也忙不迭向他回礼。 崔辛夷等人来向张阑清行了礼。 崔韬有些惊讶,虽说给张阑清发了拜帖,却并没有期盼过这个五洲有名的大忙人会来,何况世子宴都已经结束了。 崔辛夷也很意外,她行完礼微微抬头,便与白衣道君对上了视线。 面具下少年的凤眸依旧如往日般黑得像黑曜石,微微带着些淡漠,目光有些漫不经心,落到崔辛夷身上时才像是落在了实处。 张阑清立即开口说明了来意,他是受师兄映山道君之托,带傅其凇他们回宗门的。 崔韬笑着道:“本来还打算多留辛夷与同门师兄师姐一日,既然映山道君已托曛迟道君来接他们了,那我们崔府就不耽误映山道君的事了。” 可这时,崔夫人却突然出口打断了崔韬的话。 “现在便走?怎么那么早?曛迟道君风尘仆仆走一趟,何况辛夷的师兄师姐都才来,不妨多留一日,让我们崔府尽尽这地主之谊。” 她这句话说得突兀,让在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崔韬却看了她一眼,声音重了些:“夫人。” 他又转头对张阑清道:“夫人不过是不舍辛夷,为人父母的都是这样,再多给她几天,到时候她也是这番说辞。” 张阑清看向了崔辛夷,少女一直微微垂着头,目光好似落在了离自己不远处的地面上。 他最是了解崔辛夷,若是按照她一贯的做法,想要直接走便会顺着崔韬说话,不会是这样默不作声,任由事态发展的姿态。 他开口道:“既然夫人不舍,那便多留一日吧。” 话音一落,崔辛夷只是抬头看了张阑清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崔韬愣了一下,但崔辛夷还能继续留一晚,他其实也是高兴的,笑着吩咐道。 “来人,将府中最好的客院收拾好,让贵客们入住。” 倒是傅其凇和方南书,颇为惊异。他们印象里的小师叔,何曾为旁的不打紧的人或事拖延过,如今还真要领着他们一起住在崔府里。 两人都是迷迷糊糊被安排在了崔府里,晚上又开心地在小师妹家里蹭了一顿宴席。 崔辛夷早早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府里各处都点上了灯笼的时候,崔夫人却带着提着灯笼的侍女往崔辛夷的院子去了。 崔夫人进去的时候,崔辛夷正坐在一旁捧着一本书看,见她来了,立即起身行了个礼。 母女常常是世上最亲近的关系,可两人相对而立,一时间竟是连说什么话题都要在心中反复斟酌。 崔辛夷仍是那副沉静的模样,她一向去见崔夫人,都像是走个过场,极少主动说些什么。不过那时候往往有崔寒樱在场,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冷场。 崔夫人看着亭亭玉立的少女,见着她手里的书,忍不住问道:“辛夷这么晚了还在看书?你看的是什么书?” 崔辛夷答道:“是医书。” 崔夫人忍不住感概:“辛夷都转修剑道了,对医道还是这么刻苦,怪不得仙客和寒樱不及你。” 她走上前,握住崔辛夷的手,轻声道:“我这些天总有些不安,总觉得这次你走了,往后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崔辛夷一直没有答话,又听崔夫人道:“我知道你心中可能是有些怨我的,三年前错将寒樱认了回来,这是谁都不希望发生的事,但它既然发生了,也不止你一个人受委屈,寒樱也是受害者。” “母亲并非是偏向寒樱,而是不想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了委屈。” 她这话还未说完,手却突然被甩开了,那少女后退了一步,静静看着她。 “夜深了,母亲还是早些回去吧,辛夷也要休息了。” 被甩开手的崔夫人足足愣了好一会儿,面前的崔辛夷垂着头,看不清少女脸上的神色。 崔夫人也极少讨好旁人,这会儿被下了脸色,也有些不豫,半响,她才开口道: “既然辛夷累了,今晚便好生歇着吧,母亲明天再来看你。” 说罢,她带着侍女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少女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沉寂了许久的剑灵忽然在她识海中出声,惊讶道。 “崔辛夷,你是……哭了?” 可惜它这话刚开口,崔辛夷便将立即将桌子上的惊蛰放进了乾坤袋里,又将剑灵关进了小黑屋里。 崔夫人走出了崔辛夷的院子,经过了后院花园的时候,被张阑清拦住了路。 白衣道君像是专程等着她的,手里的湛卢剑寒光湛湛,便是在黑夜里也有些骇人。 五洲说起来曛迟道君的时候都是他除妖的功绩,但也有不少人惧怕他的手段,周围的侍女都吓得退后了一步,只有崔夫人站在原地,问道:“曛迟道君这是何意?” 张阑清眉眼沉沉道:“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崔夫人,母女缘分不可强求,若是夫人觉得勉强了,纡尊降贵了,那便远离好了,您本来也不必再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旁人希望,却又亲手打破它。” 少年声音很冷,说的话也丝毫不客气,让崔夫人脸色白了又红,她道:“道君不过是外人,我崔家的家事还是少插手罢。” 张阑清道:“辛夷叫我一声师叔,这事我便管得了。” 说着,他又走近了两步,直直看着崔夫人道:“我不过一个外人,尚肯只偏向三师侄一人。您说是辛夷的母亲,却还不如一个外人,往后,我看夫人还是不要再来找她,声称自己是她的母亲了,她也不必多您这一个母亲。” 说罢,白衣道君抬脚离开,离开了花园。 崔夫人却被张阑清那一句“她也不必多您这一个母亲”给震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张阑清早在上次以“张露白”的名号住在崔府的时候,就把崔府给摸清了,早知道崔辛夷住在哪个院子里。 他的神识广布,其实也暗暗留意着崔辛夷这边的动静。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崔辛夷翻了一遍又一遍的书,还是看不下去,这个时候,她的房门突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01节 崔辛夷放下书,打开门一看,正见门外站着的是张阑清。 崔辛夷抓着门的手一顿,忽然有些紧张,她方才的狼狈还没有收拾好,怎么能让张阑清看见,她微微垂了头,道:“小师叔半夜来此,所为何事?” 白衣道君目光在她的脸上多逗留了一刻,又转开视线,淡淡道:“师兄嘱咐我给你讲一些心法。今天已经耽搁一晚,回宗门我便不得闲了。” 这么晚来,竟然是来给她讲心法的,崔辛夷只微微有些疑惑,便赶紧侧身让他进去了。 张阑清进去后,两人对着坐在了蒲团上,映山道君本来也没有嘱咐他给崔辛夷讲什么心法,他便拿出了一本元婴期的心法,讲给崔辛夷听。 讲了半刻钟不到,张阑清便随手将面具摘了下来,放在了身旁。 崔辛夷见着了一张最熟悉的俊颜,还愣了一下。不过张阑清讲心法的声音未停,她也没有问。 张阑清讲心法的间隙,看见好几次她都将目光停在了他的脸上,神色有些微怔。 他垂眸看书页上的字,心想,崔辛夷今日心情不好,便再让她将他当成一次那位故人,算作今晚是那位故人陪着她吧。 第124章 九渊 崔辛夷听张阑清讲心法听了一会儿便察觉出不对来, 她是个好学的,虽修为才到了金丹,但也早早看了一些元婴期的心法, 知道元婴期心法与金丹期心法的不同来。 张阑清现在给她讲的, 明明是元婴期的心法。 张阑清说过她金丹有损,此时最要紧的是悟道, 师父又怎么可能会让他现在给她讲元婴期才用得上的心法。 崔辛夷一边听着,一边分神观察张阑清面上的表情。 少年手里握着书卷,垂眸看着书,长长的睫羽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翳。他目光沉静, 放轻的声音清润, 很是认真。 崔辛夷不知怎的,心头漾出几分怪异来。 前世往往是她专心炼药,张露白在一旁听她指使, 给她打下手,有时候还被她指使得团团转。现在眼前是相同的面容, 却成了她乖乖听他讲学。 她托着下巴看张阑清, 他的肤色像是因为久不见日光, 在烛火下仍旧白得像玉。她凑近仔细看了看, 才注意到他眼下有些乌青。 这期间, 张阑清任她打量, 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他整日风尘仆仆跑从一个洲跑到另一个洲的, 就算是化神期修为, 也顶不住这样熬啊。再者,他想讲学, 她也没什么空陪他继续耗下去。 这心法, 等回头她记下名字, 自己再看也不迟。 她这样想着,忽然开口道:“小师叔,屋子里的香燃尽了,我先去添些香吧。” 张阑清奇怪地看向她,崔辛夷不慌不忙解释道:“熏香是提神的,我平素不点燃熏香的话,就很难集中注意。” 听她这样说,张阑清颔首。 崔辛夷点完香气回来,坐在了张阑清对面。有些发甜的香气氤氲在空气中,不一会儿,眼前的少年就阖上眼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崔辛夷接住倒下去的张阑清,扶着他,将他安置在了她房间的软榻上。 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睡着的张阑清很是无害,闭上了那双常常冷淡着的凤眸,整个人看上去温和了不少。 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除了她之外,张阑清也与上一世截然不同, 崔辛夷从来都没有想过拯救世界,就算是处理北洲兽潮,就算是设计找到兽潮根源、跟妖族谈判,在她心里,都不过是她提高自己名声的手段罢了。 魔子乱世时,她对散修们做了那么多的贡献,可到头来,他们记得的,肯相信的,还是声名赫赫的北洲世子崔仙客。 前世的崔寒樱与崔仙客成功让她知道了名声、权势、实力的好处,她当上世子,初尝了有权有势的滋味,野心也在慢慢滋生。 可这些天,她一旦入眠,便频频梦到引自己入医道,养自己长大的师父。 印象最深刻的场景还是她在书房里翻看师父那些关于灵毒的书籍,被师父逮到,那是她长那么大第一次挨师父敲手板,还被罚抄书。 师父问她:“你是修医道的,一双治病救人的手,怎么能拿那些害人的东西?” 可是师父啊,您看看前世徒儿行医问道,悬壶济世可曾有一个好下场?既然她行的善最终也得不到好的回报,反而养出了一堆白眼狼,那她又为何要继续圣母下去? 她在梦中奋力反驳师父,说师父是不对的时候,她的金丹都在隐隐发热,像是遇上了什么阻碍,她越是挣扎,金丹上的裂痕反而越大。 大师兄说得没错,崔辛夷比谁都要清楚自己的心魔是什么。 刚重生的时候,她不想去管魔子那些事,甚至还想过杀了崔寒樱,管它五洲将来是不是魔子乱世,生灵涂炭,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最坏的结果就是她带着张露白和散修村里的伯伯投奔魔族,凭借着她的医道天赋,在哪一方不是个香饽饽? 可到底重生带来了诸多变数,不管是她接受了自己的父亲,有了新的师门,还是张露白的九尾狐母亲竟然死于难产,他反而跟着他的父亲回归了仙门。 而且这一世的张露白竟然成了个修炼天才,还有了崔辛夷难以企及的修为,让重生后想着找到他、接济他、让他抱大腿的崔辛夷心情着实复杂了许久。 魔子乱世一旦出现,崔辛夷很清楚,张阑清必定要站在正道阵营,甚至还要成为正道的主力,在抵抗魔族最前线的那一批人。 他的道很好,这一世也是出乎她意料的好命,就算有危机,他最大的危机,也只可能是她了吧。 夜更深了,崔辛夷不想浪费时间,看不下去医书,便找了一本心法,默默读了下去。 张阑清却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一处有着火光的山洞里,他嘴里不可抑制地溢出些细碎的声音,耳朵和尾巴都露了出来,显露了妖相。 浑身热到宛若身在火炉,痛苦难忍。 他伏在地上,紧贴着地面,企图这样能给自己带来些凉意。 寂静的夜晚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声熟悉的“咦”声,来者像是因为在这里发现他而惊奇。 他费力抬起眼睛,想要看清来者,目之所及,只能见着一团绿色向他移动。 少女蹲在了他的身旁,执起了他的手,这具身体丝毫不听他的使唤,也可能是痛苦之下,他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 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抓住了少女的手,身子颤抖着向她移动。 他像是在干涸沙漠里走了许久的旅人,而少女是唯一的甘泉。身体告诉了他对她的渴望,只有理智在拼命克制着他这一刻的本能。 少女被他抓得“嘶”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你急什么?待会儿就让你舒服了。”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张阑清猛然从梦中惊醒。 耳边传来清脆的鸟鸣声,坐起身一看,窗外的晨光熹微,时辰还很早。做了那样的梦,他的气息还有些不稳,环视四周,发现这里是崔辛夷的住处。 少女还伏在桌案上睡着,桌案上扔着一本心法。 昨夜是何时睡着的张阑清是没有印象了,但他睡在崔辛夷的房间里,怎么会对崔辛夷做那样的梦? 他情热期被她找到,她还说“让他舒服”,她到底怎么让他“舒服”? 张阑清越思越恐。 他起身,看了一眼仍睡在桌案上的少女,少女恬淡的睡颜让他愈发不敢面对自己,他掐了个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 崔辛夷跟着张阑清回程的时候,崔韬来送别了,但总算是没有瞧见崔夫人了。 他们几人御剑跟在张阑清的后面,偶尔师姐累了,大师兄还会主动载着师姐一会儿。可张阑清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显得格外沉默,等到了宗门,也只是向他们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倒惹得崔辛夷奇怪地看了他好几眼。 张阑清对上少女好奇的目光,忽然想起梦里那一句“等会儿就让你舒服了”,脸上腾的一下烧了起来,他慌忙离开,去找了扎在事务堆里的映山道君。 映山道君已经熬了好几宿,见着张阑清进来,有气无力地伏在卷宗堆里,道: “师弟怎的有空来看看我这个师兄了?” 张阑清瞥了他一眼,道:“师兄莫不是忘了让我去接你的弟子们?” 映山道君像是这才反应过来,苦恼道了一句“差点忘了,都是这些处理不完的破事”,他甩开手里的笔,支颐道:“小师弟,听说你在外面遇上了魔气,如今感觉可还好?” 张阑清道:“已经好些了,只不过此行捉到了一个魔族。” “魔族?”映山道君若有所思重复了一遍,又看向了张阑清,“魔族现世,想必你那父亲这段时间可有得忙了。” 说罢,他又喃喃道:“若真严重些,这事少不了要九渊也参与进来,真是麻烦。” 张阑清皱了皱眉:“迷雾谷有魔气泄出,这些年也不知有多少人灵脉被魔气侵蚀,才成了魔族,那被捉住的魔族也是为迷雾谷的魔气所害,现下迷雾谷已经被封了,仙盟司也派人下去看了。” “若这些魔族只是因为魔气泄出才出现的,倒还好说,怕只怕他们相互勾结……” 说到这里,映山道君忽然打断了他。 他道:“师弟,你猜我修为突破了化神期,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张阑清对于自家师兄忽然转移了话题万分不解,两人正谈着危机五洲的大事。师兄是五洲五千年来唯一一个渡劫期的大能,难不成是他有了什么别的发现? 张阑清神情凝重问道:“师兄是发现了什么?” 映山道君颇有些得意:“渡劫期可是能通晓天命的,不信现在你伸出手,师兄给你算算命?” 张阑清:“……” 第125章 九渊 张阑清面无表情看着映山道君, 师兄每次都是这样,同他说再重要的大事,他总是能中途走神, 突然说起别的无关话题来, 可见映山道君从始至终都没有好好听他说的话。 映山道君被师弟这个眼神看得心中一虚,讪讪笑了笑, 道:“师弟,我们方才说到哪里了?” 张阑清这才重新说起魔族的事来。 其实这样的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说大是因为它与一万年前为害五洲的魔族有关,自从一万年前正道与魔族的大战后, 魔族便被封印在了魔域死地。传说只有五千年出现一个的魔子才能解开封印, 将魔族从死地放出来。 可是魔子之说,实在是虚无缥缈,前人的记载也可能只是传说, 就算真有五千年出现一次的魔子,为何五千年前就没有解开魔族的封印, 将魔族放出来? 因此, 正道众人都推测, 这魔子之说不过是魔族杜撰来安抚民心之用。 再者, 就算魔族真有魔子, 若魔族无人找到他, 他也未必知道自己就是魔子, 未必能协助将魔族放出来。只要管好封印, 不让魔族出来,将各地的魔气处理妥当, 不让新的魔修出现, 五洲仍旧是照常的安宁。 仙盟司派下命令, 让各处处理好魔气,将魔族余党清空,说起来其实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听到这里,映山道君总结出来:“意思就是仙盟司要我们处理好宗门的禁地?也是,五洲的洲主们都还没掺和这事,哪里轮得到我们九渊来管?” 张阑清点了点头,道:“暂时确实是如此。” 映山道君见没事了,又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笑眯眯道:“既然仙盟司的事情处理完了,那师弟伸出手,让师兄算算你的天命吧。” 张阑清将手伸了出来,随映山道君翻看。 映山道君执着他的手,看得很是认真。可张阑清却从未听说过,有哪个渡劫期的修士是能给人算命的。 师兄这样子,大抵是这段时间又闲了下来,偷看了些闲书。他表面每日忙得不行,可深谙师兄秉性的张阑清才不信他会老老实实忙着宗门事务,师兄要是真的一点儿鱼都没摸才怪。 因此看映山道君这样辛勤地处理宗门事务,忙到一副憔悴的模样,张阑清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帮他分担。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02节 映山道君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受苦受累的。 上一个到了晚年开始四处给人算命的还是他师父,那时候师父最喜欢拉着最叛逆的映山道君给他看手相,算出来映山道君这一生会收四个弟子。 可让当时的师兄不高兴了好几日。 要教四个弟子,那不得操心好几年。 后来映山道君也慢慢明白了,人生有些事就是难以避免的,像是他是大师兄,又是修为最好的,必须要当掌门,要每天忙着处理宗门事务。这样比较起来,收四个弟子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 何况他自诩最是会圆滑变通,宗门一些冗余的事早被他除掉了,尤其是那些邀请各宗各洲来参加什么宴会的,最是麻烦。后来收了傅其凇这个大徒弟,躺了好几十年。 虽然他真收了四个徒弟,但实际都没操什么心,他有小师弟能教着练剑,逍遥剑道的心法也不用他讲,更不用他帮他们选。 便是刚接手宗门,他最忙的时候,师兄也不曾委屈过自己。 兴许就是这种心态,让映山道君在修行逍遥剑道从来没受过什么阻碍,每日都是笑眯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映山道君看张阑清手相的时候,张阑清突然开口道:“师兄,我准备转修逍遥剑道。” 映山道君顿了一下,问道:“你说什么?” 张阑清又重复了一遍:“师兄,我想过,许是无情剑道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突破了,可阑清年岁还轻,并不想止步于此。” 这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张阑清认真思索许久后的结果。 自从离开北洲,不,应该说是去迷雾谷之前,他一修心法,便频频无法悟道,甚至有时还会在内境中有些离奇的经历。 有几次他都险些走火入魔。 他知道自己这番是为什么,他的心已经定不下来了,往日一天中想的不是修道便是除妖,可现在,他想的却不是这些了。甚至有时候,还会做些难以启齿的梦来,他少年时便清心寡欲,也从未经历过那样难堪的事。 他排斥过,压抑过,压抑自然利于他的修炼,可他明白,他潜意识里并不想压制自己,更有些不甘。思来想去,才做了这样的决定,修逍遥剑道对他来说可能会艰难些,但并不会误了他的道 逍遥剑道与无情剑道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道统,这意味着修道的时候,两种道统引导灵力在灵脉中是不同的运转方法。前人有过转道的经历,若一时间两种道统都修,道统引导的灵力便会在灵脉中竞争,而不是新的道统会完全取代另一种道统。 前期自然是之前的道统引导的灵力占优势,后期另一种道统的修为上去了,自然会慢慢取代旧的道统。 也就是说,若他转道,短时间内必定还是能用无情剑道的修为的,不过没有同样修为的无情剑道的修士更厉害罢了。等到他的修为到了元婴,无情剑道的道统才可能会完全被逍遥剑道取代。 转道期间,他依旧可以领了仙盟司的任务除妖卫道。 何况,若是修的逍遥剑道,他就根本不用去压抑自己。 张阑清又道:“师兄,阑清想拜入你的门下。” 张阑清是真的计划过很多,他想跟崔辛夷一起修行逍遥剑道,当了同门师兄妹,时间久了,总能日久生情。待两人剑道大成,他会向她提亲,若有一日她回到北洲继承洲主之位,他会跟着她同往。 她一旦处理事务起来总是忘记时间,照顾不好自己,她若喜欢权势,他就帮着她,她若是喜欢安逸,他也能代她暂管事务。 往后,他也会像师兄一样,收一批弟子,教导他们除妖降魔卫道,将修道者的品德继承下去。 遇上她之前,他想过的所有未来都是终身孤寂,为匡扶正道殚精竭虑,可能过几年也会收一些弟子,将无情剑道的道统传下去。 幼时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厌恶他,承蒙他后来有了九渊师祖这个恩师,还遇到了待他极好的师门。 他没有想过许多往后,但遇上崔辛夷之后,他有过排斥厌烦,但接受之后,他竟然开始憧憬未来了。 听他这这样说,便是映山道君一向镇静,也不免惊了一下。张阑清要是真拜入他的门下,师弟直接变徒弟。 映山道君很是不解:“你想修逍遥剑道,就是因为无情剑道难以长进?” 张阑清在无情剑道上已经是五洲的顶尖水平,与他同水平的也不超过五指之数,他又是其中最年轻的,根本就不用急着修炼,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 要是他是张阑清,早就躺平不干了。 他这般想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来,张阑清一向不是个死板的,但也不会那么轻易做决定转道重修。何况,师弟那样的天赋,自己修道也行的,大不了平日向他讨教几句,没有必要拜入他的门下。 戴着面具的白衣道君却没有说话。 映山道君也不是个喜欢为难人的,他道:“师兄才不管你要不要转道重修,只是,再过一月瑶界秘境也要开了。” 说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知道的,你傅师侄师兄现在可指望不上了,到时候,还得劳烦师弟帮着师兄带着那群弟子。师弟就算是帮帮师兄,等瑶界秘境的事情过了,再转道重修也不迟。” 瑶界秘境限制人进入,只有骨龄百岁之下的人才能进,往年都是张阑清带队的。本来傅其凇和侯镜箔也能带队,但映山道君不喜欢侯镜箔,现在傅其凇又使唤不动。 听此,张阑清点了点头。 他知道,映山道君让他晚些转道也不全是为了让他领队,师兄虽不曾干涉他的决定,但此举却是换个法子让他多思考一月。 张阑清告辞离开后,映山道君却是一副愁容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都算过我命中只有四个徒弟了吗?怎么就不相信师父的话?” - 虽然五洲出现魔族是大事,但这事对九渊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仙盟司为防人心动荡,并没有将此事传播出去,只是九渊近日在禁地设了结界,又找了一个道君专门看管结界。 这事并不算新奇,九渊早早说过要在禁地设立结界,可一直没有动作,弟子们就算对此事有所耳闻,但谈论的也并不多。 崔辛夷回到九渊后又恢复了往日卷生卷死的生活,她白天和师姐一起跟着大师兄练剑,晚上回去修炼心法。 孟雪川听说她回到了九渊,也早早从中洲回来了。这回,不光是崔辛夷遇到了困境,他也一直没有突破。 不过孟雪川比崔辛夷着急多了,自从入道,他还从来没有遇上快半年了都没有突破的情形。 孟雪川的焦虑是肉眼可见的,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整日眉头紧锁,练剑也不专心。 这日白天,师兄弟几人又聚在一起练剑。 孟雪川跟崔辛夷一同练剑,他接崔辛夷那招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崔辛夷挥出一剑,将他重重掀飞出去,背部重重撞在了地上。 他摔得立即回了神。崔辛夷站在他面前,淡淡道:“对阵之时,师弟竟然还敢走神?” 傅其凇见了,还走到他们边上,他一副看热闹的样子,道:“师弟最近是怎么了?都被三师妹一剑掀飞几次了,明明都是金丹初期的修为,你的剑法竟然跟她相差如此之大。” 这句话简直是直直往孟雪川心窝子上戳,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冷哼了一声,道:“师兄那么闲,怎么不去帮着师父处理宗门事务?” 方南书本来就在一旁观战,安慰道:“师弟,悟剑意之事,本来就不必强求,师兄都用了几十年,你们这才不到半年,不必着急。” 作者有话说: 第126章 九渊 孟雪川点了点头, 道:“多谢师姐。” 傅其凇道:“大家都歇一会儿吧,困境本来也不用这么拼命,我那时候都没有修炼, 天天帮师父处理宗门事务, 连悟剑意的事都没多想。” 他又道:“你们知道不知道五洲瑶界秘境的事?下个月五洲瑶界就开了,届时我们可都要入境历练。” 听见五洲瑶界, 崔辛夷眸子微微闪了闪,她是知道五洲瑶界的一些事的。 傅其凇也顺便介绍起了五洲瑶界来。 仙盟司的天道碑五千年都没动静,更没有新的仙盟司盟主管理五洲秩序,五洲大部分的修炼资源都被众宗门和修真世家把握着。散修若想要得到更多的修炼资源, 逆天改命, 成为大能,其实更多的办法就是进入秘境探险。 五洲瑶界便是其中最大的一个秘境,每隔五十年, 瑶界便要开放一次,入口不定, 只有百岁以下的修士才能进入。 瑶界一旦开了, 每年都有修士蜂拥而来, 想要在其中寻些机缘。瑶界中有许多五洲难寻的天材地宝, 但也暗藏着无数杀机。 入了瑶界, 虽一些世家宗门会特意派些修为高深的来带队, 但进了瑶界也会分开, 让人眼红的利益面前, 谁还管自己是哪门哪派的。里面能害死修士的,可不是秘境中守宝的灵兽和变异的魔植, 而是身边人的贪心, 杀人夺宝的事再多不过。 崔辛夷前世没有去过瑶界, 但她经历过这次瑶界,她还提前知道,这次瑶界会在中洲开放。在这将近两年的时间,她恰巧从北洲游历到了中洲。但是她没进去,反而在瑶界秘境开启之前,在当地赚了不少灵石。 等修士出来的时候,她就高价收购了一批灵药。她向来有自知之明,知道秘境可不是当时才筑基的自己能去的地方。 除此之外,话本里的瑶界秘境又是一个重要的情节,在瑶界秘境里,崔寒樱差点被困在里面出不去,是侯镜箔救了她。 瑶界秘境,也是二人的定情之地。 话本里说了,秘境直接受天道控制,崔寒樱用帝君给的密令传消息,也绝传不出去。若是人死在了秘境之中,便是神魂也会被困在秘境里,谁都找不出来。除非是等到了五十年一次瑶界秘境再开之时,但都过了五十年了,没有灵气仙器孕养,神魂早就该灰飞烟灭了。 说起来,瑶界秘境也是个动手的好地方,世家宗门中有不少人进入秘境反而是为了寻仇。听说领队进秘境的,也是主要为了防止自相残杀这类的事出现。 想到这里,崔辛夷摩挲了一下手里的剑,忽而抬头,道:“师兄,这次是谁带队领我们去瑶界秘境?” - 回到宗门后,崔寒樱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纵使她过去冒领了崔辛夷洲主亲女的身份,但同门的师兄师姐们都待她极好。听说了她过去也是个孤儿,后来被北洲认了回去,满心以为是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却不想到头来竟然是验亲出了错。 听说了她这般坎坷的命途,师兄师姐们都连连嗟叹,说她也是个可怜人,叫她不必太过伤心自责。 三师姐心疼说:“小师妹这次回北洲,过得岂不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北洲洲主夫妇找回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会对小师妹跟之前一样……” 她话说到这里,忽然被侯镜箔打断,他道:“师妹,不得妄议北洲洲主,小心祸从口出。” 三师姐瘪了瘪嘴,道:“我也是太心疼小师妹了。” 听见这话,侯镜箔面上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那副君子出尘的淡雅模样。 实则他心中一点儿都不觉得崔寒樱是受了什么大的委屈。照崔寒樱说起自己的身世,她实际说不定就是个散修,她性子懒散,顶多修为好一些,但这辈子也绝不会有机会跟北洲洲主这样的大人物有什么交集。 虽然认错亲又让人一瞬间从云端跌到了泥底,被打回了原状确实足够让人崩溃。可北洲洲主夫妇也没有将崔寒樱从家里赶出去啊。 崔寒樱回来时身上穿的便装都是常人难得的面料,更不用提她能从北洲洲主府得到的其他好处。 光是一个洲主养女的身份,也能让旁人绝不敢看轻了她。 凭着这一场看似令人委屈、阴差阳错的事件,却能令崔寒樱直接实现了阶级跨越,从一个低贱的散修,成为了高高在上的洲主女儿。 崔寒樱竟然还矫情地觉得是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话里话外敌视崔辛夷。 若轮到此事的是侯镜箔,为了自己的将来打算,他早就去讨好北洲未来的主人崔辛夷,巴结着能从她身上得到更多的好处,让自己的身份能进一步提高了。 侯镜箔眼下听崔寒樱在这里诉说自己的委屈,并不觉得她委屈,反倒还认为她是在向他炫耀,心里难免有些不甘嫉妒。 他一心修无情剑道,为的就是能改变自己的地位身份,反倒是有像崔寒樱这样的人,轻易就能得到旁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她还要犯蠢,不珍惜自己手里的东西。 虽上一次崔寒樱说错了话,引得赵潜渊大庭广众之下受罚,但赵潜渊本就心悦崔寒樱,又听了心上人这般凄惨的过往,已经心软了十分。 早早将来九渊之前,长兄嘱咐他要远离崔寒樱,交好崔辛夷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也很为崔寒樱打抱不平,倒是钟云,从始至终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侯镜箔听着他们在这里嚷嚷,越听越是心烦意乱,他面上还维持着大师兄的温文尔雅,只是道:“寒樱,你已经突破到了金丹中期,早些去藏经阁找些心法看吧。” 此话一出,崔寒樱略带希冀地看了侯镜箔一眼,道:“大师兄,寒樱不知什么样的心法合适,大师兄都已经是元婴中期的修为了,大师兄可否陪着寒樱同往?” 说这话时,少女眼睛明亮,面颊微红,声音柔柔,周身的奇异香气弥漫开来,一副令任何人都不忍拒绝的样子。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03节 只是侯镜箔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退后了一步,笑道:“还是请其他师弟师妹来帮小师妹看看吧,师兄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崔寒樱见他这副模样,咬了咬唇,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其他师兄师姐。 三师姐立即安慰道:“师妹不必难过,谁不知道大师兄是个大忙人,改日我们带你去看看心法。” 崔寒樱顿时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面上没有计较这样的事,心中却有些焦虑,这都不知道是第几回侯镜箔拒绝她了。他总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可她却不想再留在下界一日了。 宗门里已经有说她身世可怜的言论传了出来,近日她又突破到了金丹中期,九渊修士慕强,她的风评又发生了反转。 现在她的名声好不容易好了一些,这样的状况对她来说只能是好过,却是一点儿都比不上上界。 她必须得赶紧想法子攻略魔子了。 - 崔辛夷已经泡在藏经阁几日了,她看了好些关于逍遥剑道悟剑意的书,都没找到什么头绪。 这日,她背靠着书架,将剑灵放了出来,问道。 “你说,我是不是个坏人?” 剑灵睡了许久,猝不及防被放出来,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弯。 “什么?坏人?” 崔辛夷淡淡道:“我在北洲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救下散修,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不管是出手整治兽潮,还是跟妖族谈判,我都是想有一个好名声,有足够的筹码和底气助推自己登上世子之位。” 剑灵还有些懵,它道:“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吗?” “你为什么不高兴啊?你明明是做的好事,得到名声和地位不是应该的吗?” 崔辛夷难得脸上露出了些迷茫的神色:“名声是结果是好事,可名声是目的就不一样了。” 剑灵反问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反正你帮的那些人好处都得到了,话本里说得好听,但我才不信这世上就没有完全不为名利的人。崔辛夷啊,旁人说你是圣母白莲在世,你不会真要那圣母白莲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吧?” 它在崔辛夷识海摇摇头:“不至于不至于。” 崔辛夷只是沉默着任由它说话,一言不发。 这时候,崔辛夷的耳边突然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她将手里看完的书放回了书架上。声音越来越近,她转身一看,竟然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崔寒樱。 女子穿着一身白色道袍,身旁站着几个常毓道君门下的师兄师姐,那些师兄师姐不断给她介绍心法,崔寒樱不时点点头,显得很是认真。 这时候,崔寒樱突然瞧见了书架之间的崔辛夷。 少女身姿修长,纤细白皙的手指尚停留在书架的一本书上,便侧头向他们这一行人看了过去。 崔寒樱身旁的师兄师姐都是站在崔寒樱那一边的,此时见着了让他们的小师妹受委屈的人,一时间都停了步子,四周突然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崔辛夷见着这样的阵仗,挑了挑眉,先出声道:“寒樱师妹?” 崔寒樱的修为又提高到了一个小境界,明面上是超过了崔辛夷,成为了他们那一辈的第一人,而崔辛夷却被传言说是遇到了困境,恐怕又要像她的大师兄那样在金丹期耽误几十年。 崔辛夷自然是知道这些消息的,不过她向来不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 困境是事实,也是在她的预料之中。 虽然面上两人的关系都闹得不好了,但毕竟身旁有师兄师姐,崔辛夷又已经主动叫她,她总不能不理睬,那样未免也显得太过于小家子气。 她向崔辛夷行了个平辈礼,道了一声“辛夷师姐”。 崔辛夷没想要搭理崔寒樱的这些师兄师姐,他们看她的目光不善,也并没有同她问好的意思。尤其是里面的赵潜渊,一张脸绷着,看上去对崔辛夷很是看不惯。 崔辛夷淡淡想,兴许世子宴那日,这厮也定是被他兄长压着向她敬酒的了。 这般打过招呼,两波人就此别过。 崔辛夷一手挟着一本书,与崔寒樱擦身而过的时候,涌动的气流带来了一股熟悉的异香。 她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开口道:“寒樱师妹等一下。” 崔寒樱停下脚步,不解向她看去,崔辛夷盈盈笑道:“师妹的衣角脏了。” 崔寒樱闻此,连忙低头往自己雪白的衣服上瞧,可瞧了半天,都没看出来哪里染上了灰。 赵潜渊随手帮崔寒樱施了一个净尘诀,他皱眉道:“师妹干干净净的,哪里染上了什么尘土。崔辛夷,你可别乱说。” 少女收回了垂在一边的手,两手合抱着一本书,歉意笑了笑,道:“对不住,兴许真是辛夷看错了。”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 了解崔辛夷的崔寒樱和赵潜渊等人皆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未曾多想些什么。 几人又恢复了之前说说笑笑的状态,一同找到了心法,往藏经阁外面走去。 此时九渊是烈日炎炎的夏季,蝉鸣声不止,热气熏腾,若少用了一点儿灵力去暑气,都让人难受得紧。 常毓道君三弟子最是讨厌这样的天气,她用了许多灵力,覆盖在周身降温。她走在了小师妹的身边,被这暑气一蒸,忽然觉得一阵眩晕,眼里猛地一花,又忽然很快恢复正常,快得像是错觉一样。 可是这样的错觉过后,她的灵台却陡然一清,像是过去眼前一直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人看不太真切周围的景象,现在整个世界都是清清楚楚。 但她却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同,直到身旁的小师妹突然叫了她一声,悄悄传音给她,想让她帮着打听大师兄今日在忙着什么。 往日这样的事情她都是满口答应,尤其央求她的还是她最喜欢的小师妹。可如今不知怎的,她猛地意识到,大师兄并不喜欢旁人泄露他的私事,她也不是一个毫无原则的人啊。 那往日,她怎么什么都答应小师妹了? 她转头看着崔寒樱,瞧着崔寒樱面若芙蓉的一张脸,不知为何,往日对她的喜爱之情瞬间像落潮一样退了下去。 第127章 九渊 崔寒樱近日总觉得有些不对, 往日素来对她和善亲热的师兄师姐最近却对她冷淡了许多。 平日里,三师姐每天晨起都会叫她一同去练剑,在演武场上练剑的时候, 她的每招每式都被师兄师姐们注意着。一到的休息的时候, 他们都会聚在一起,夸赞她方才哪个剑式练得好, 有不好的地方也会给她许多指导。 她若是嫌累了,就会悄悄去找二师兄,二师兄每次都会准许她先休息一会儿。 可是最近却完全不是这样的情况。三师姐每天也会叫她一同去练剑,但三师姐明里暗里说了好几次她晨起太晚, 勉励让她勤快些。 她在演武场上练剑的时候, 师兄师姐们也不会时时刻刻关注她的一招一式了。她嫌弃练剑太累,想要休息片刻,二师兄反而会笑着让她再坚持一会儿, 她休息得多了,二师兄还私下里找过她, 问她是不是近日身体不适, 才总是觉得累。 崔寒樱素日里常常如此, 钟云自然是知道她练了一会儿剑, 便要休息一会儿的。他问他是不是身体不适, 便是在委婉提醒她不要偷懒。 这番待遇实在是令崔寒樱不适许久。 今日她借口说是要钻研心法, 才勉强从二师兄那里得了假, 能休息一日。 崔寒樱坐在了房间里一会儿,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从自己的腰间取下常常佩戴在身上的香囊,凑近鼻尖闻了闻。 香气仍旧很是浓郁, 沁人心脾, 与往日的味道并没有什么不同。 难不成是时间久了灵毒的功能被减弱了?可这个香囊是她半个月前才换好的啊, 按理说能上半年。 她皱了皱眉,还是觉得问题出在了灵毒上面,便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个香囊,将旧的香囊扔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崔寒樱的目光落到一旁的桌案上,那里有前几日师兄师姐们在藏经阁给她挑选的心法。 她想起了今日也不曾在演武场练剑的三师姐,拿着心法走了出去。 她敲响三师姐房门的时候,三师姐楚匀正在房中修炼心法,见她手里拿着心法,还以为是她遇上了什么问题。 楚匀一向痴迷修炼,对自己这个天赋极高、却总是偷懒的小师妹恨铁不成钢,如今见她主动来求教,一时间颇为欣慰,面上不自觉和颜悦色了几分。 崔寒樱见楚匀这副神情,心中稍微安定,摸了一下垂在腰侧的香囊,摇了摇头,道:“三师姐,是我这几日修炼这本心法,却总是觉得有些不合适,三师姐能帮我再去藏经阁找一本吗?” 楚匀愣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她也是近期才突破到了金丹中期,这本心法她也在修炼,当初大师兄也修炼过,她并未觉得不妥。 但想到小师妹天赋极强,想必跟他们有些不同,她遂点了点头,道:“那我就陪你再去看看吧。” 两人刚没走几步,就碰上了练剑回来的赵潜渊。听说她们是要去藏经阁选心法,赵潜渊看了一眼崔寒樱,忙道他也要帮着小师妹挑选心法。 三人到了藏经阁,楚匀便忙着替崔寒樱韬挑了好几本心法,一一介绍给她。 她的心法都是大师兄替她挑的,大师兄当时也给她介绍了好几本,那日她也介绍给小师妹过。不过小师妹只是问了她修的是哪本,便跟着一起选了。 现在楚匀出于做师姐的责任,又向崔寒樱介绍了一遍。 但崔寒樱却一会儿嫌弃这个心法太深奥,一会儿又嫌弃另一本太简单,楚匀介绍了一会儿,心头火便慢慢起来了。 但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面上便没有表现出来。 崔寒樱见三师姐这样的反应,却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的灵毒并非是不起作用了,而是之前的灵毒失效了。 她的灵毒能让人对她产生好感,就算是她做错了什么事,都能让旁人对她多很多宽容。 方才崔寒樱是刻意刁难楚匀的,先前师门对她的态度突变,让她还以为是自己的灵毒出问题了。现在看来,原来是之前的灵毒失效了。 崔寒樱没有细想自己的灵毒为何失效,只要现在手里的能继续起作用就好了。 想着自己的灵毒已经起了作用,她便对楚匀态度随意了些。 知道自己的灵毒能继续起作用了,她也不想继续折腾下去了,便对楚匀道:“师姐,我觉得还是前些日子的那本心法更好,我还是用之前的心法罢。” 楚匀闻言,面上的表情再也控制不住,她静静看着崔寒樱,语气沉了些:“师妹往后还是别来找我帮你寻心法了,我平素修炼也挺忙的。” 说罢,她转身欲要离开,是赵潜渊拦住了她,道:“师姐不要生气啊,小师妹耽于修行,一时说话没注意。” 说着,他还不断朝崔寒樱使眼色,让她给三师姐道歉。 纵使赵潜渊再喜欢崔寒樱,但也能看出来崔寒樱方才的做法有多不妥。她指示着三师姐找这样的心法,找那样的心法,最后竟还选了最开始那本,若换做是他,早就炸了。 崔寒樱怎么可能听不出楚匀是生气了,但往日一直都是楚匀顺着她,她哪里讨好过他们。此刻的她,已经陷入了灵毒失效的恐慌之中,看到了赵潜渊的眼色也没理睬。 何况她本来对楚匀也不在意,讨好三师姐?她宁愿跟旁的男弟子多说两句话。 楚匀本来还有些怀疑是自己错怪了崔寒樱,见小师妹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情绪,心里冷笑了一声,只当自己对她的好心都喂了狗,不顾赵潜渊的挽留,转身便走了。 赵潜渊跟了几步,叫了几声“三师姐”,也没能拦住她。 他转身,见到小师妹却是一副仍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模样,心里也气了起来。他喜欢崔寒樱不假,但他跟三师姐同年入门,相处了好几年,情同亲姐弟。 一想到崔寒樱为难三师姐,还丝毫不在意她,他压着怒气道:“小师妹,你方才是想要做什么?你平时也不是这样的啊。” 崔寒樱听到了他的话,才回了神,看清了他脸上的怒容,她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赵潜渊何时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过话,还是为了另一个女子。 但她也聪明地意识到,赵潜渊不喜欢的是方才她那样的态度,她赶忙道:“师兄,我之前并不是有意那样对三师姐,只是一时沉浸在选心法中。我以为三师姐是自家人,说话便没那么注意,不知道三师姐竟然这般在意。”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04节 说着,她蹙了蹙眉,露出楚楚可怜的姿态,道:“都是寒樱不好,寒樱回去便立即向三师姐道歉。” 赵潜渊这时候却严肃道:“就算是自家人,你也不该那样说话。三师姐牺牲修炼的时间帮你赵心法,你一会儿差使三师姐选这样的,又选那样的,一句道谢没有便罢了,最后就算要选最开始一本,也不应该连句好声好气的解释都没有。” “我都拉住三师姐让你去找她道歉了,你也不说话。你这样,岂不是不知好歹?” 崔寒樱哪里听过旁人这样训斥她,何况训斥她的还是最宠爱她的四师兄,她面色涨红,一时间既羞耻,又委屈。 赵潜渊没有继续给她讲道理,只道了一句“我先去找三师姐了,你切记赶紧同三师姐道歉”,便离开了。 留下崔寒樱一个人在藏经阁里。 她细长的手指紧紧攥着一旁的衣摆,心里气闷不止。 这时候,边上忽然传来异动,她扭头一个,正见到一个身着雪白道袍、身姿玲珑的女修站在一旁的书架边看着她。 崔辛夷手里捧着一本书,神色淡淡,不知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一想到自己方才被四师兄训斥的场景,都落入了她的眼中,崔寒樱心中又羞又气。 崔寒樱全当作看不见崔辛夷,正转身欲赶紧离开,却听到了背后传来女修淡淡的清悦嗓音。 “寒樱师妹自诩心怀天下大义,在外的名声响亮,受人崇敬。”说到这里,那声音顿了顿,再启时带了一丝讽刺,“我看师妹还是先学学该如何做人罢,不然哪天在人前露出真面目可就不妙了。” 崔寒樱的脚步一停顿,不知为何,听见她那句话心里一突,她装作听不见,又疾步离开了。 回去后,她压着心中的不忿,向三师姐道了歉,但三师姐表面原谅了她,对她的态度却明显冷淡了许多。 三师姐楚匀不是个受委屈的性格,整个师门都知道了之前藏经阁崔寒樱做的事,但见崔寒樱那般诚恳地道歉,也都不在意了。 可伤痕就算好了,也总会留下道伤疤,崔寒樱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却再难以恢复了。 崔寒樱往日都是个众星捧月的,这几天又遇到了好几次冷待,想到了师门之人都慕强,于是边动了自己的仙器,让自己的修为又提高了一个小境界,成了除了大师兄外整个师门修为最高的。 一时间,不光是师门的人对她刮目相看,围在她身边夸赞起她来,连她走在路上,都能遇上不少宗门的其他弟子对她投来钦佩的目光。 她也不是沉醉于这样的感觉,而是实在是习惯了。她还有任务在身,好的名声自然是需要的。 可是修为提高的热度只是一时的,很快边被即将到来的瑶界秘境的消息给压过去了。 崔寒樱暗暗气恼,又提高了一次自己的修为,成了金丹后期的修士。连从外游历归来的常毓道君都召见了她一次,叮嘱她好好修炼,宗门里还有传言,说她的天赋眼下竟然有赶超门派小师叔张阑清的趋势。 纵使崔寒樱看不惯下界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张阑清的天赋,就算是放在上界,那也绝对称得上是最顶尖的天才。 面对这样的盛赞,她一面说着愧不敢当,一面又不禁沾沾自喜。 可她深知,这并非长久之计,还是尽早找到她的灵毒失效的法子最好。 正当她焦头烂额之际,却在路边听到了一个女弟子说异宝阁正在卖一款灵药,叫做“神魂颠倒散”,一用便能让旁人对其心生好感。 这灵药在异宝阁卖过许多次,香气可随意改变,绝不会令人察觉出来。 这效果,听起来倒是与她的灵毒有些相似。 崔寒樱是知道几分这位摸鱼大师的,这人手里的灵药效果可绝非一般。神魂颠倒散与其他的灵药一同售卖,每三月只卖出一份,拍出的价格最高达三万上品灵石。 她想了想,师门的师兄师姐潜心修炼,多半从不知道这样的东西,就算是对其有所耳闻,也绝猜不到她用了灵药。 崔寒樱乔装打扮一番,趁着异宝阁拍卖会的时候,请假出了宗门,花高价拍下了一份神魂颠倒散。 这日,不知道是不是她倒霉,一直有人跟她同时叫价,竟然将价格抬到了六万上品灵石,可叫她花了不少灵石。 作者有话说: 第128章 九渊 崔寒樱拿到灵药的时候虽心疼, 但也长长舒了一口气。当天她便将灵药用在了自己身上,再去演武场练剑的时候,众师兄师姐对她的态度果然和善了许多。 这让她终于放下了心。 崔寒樱将灵药的香气调成了自己喜欢的甜香, 调的时候忽然想起, 眼下她手里的灵药可是与之前的大有不同。之前的灵药对大师兄几乎不起作用,他对她一直都不假辞色, 不知道这神魂颠倒散对侯镜箔有没有用。 她想到这里,心头微热,起身推开房门便出去找侯镜箔了。 现今正是晚上,明月高悬, 崔寒樱踏着满地霜白的月色来到了侯镜箔的房门前。 她轻叩了几下房门, 房门便开了,侯镜箔身上的道袍仍是整整齐齐,看起来方才像是在修炼, 并未就寝。 月色下青年眉目清隽,面无表情地看着深夜突然造访的女子。 他启声道:“那么晚了, 小师妹是有什么要紧事?” 闻此, 崔寒樱微微一愣, 还以为是两人离得有些远, 没有让他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她不动声色地走近了些, 面上是一副认真的神色, 道:“大师兄, 寒樱方才正在修炼, 突然遇上了一处不解,困扰许久, 故此深夜打扰。” 女子一走近, 侯镜箔便闻到了她身上甜腻的香气, 这香气虽与她之前的不同,但也隐隐在惑乱人心,让他不自觉便对她产生了些许好感。 侯镜箔心中却很是厌烦这样的感受,他不喜欢这种身心皆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之前他以为崔寒樱能让他心生好感是自己的原因,可如今他闻到了这霍乱心智的香气,才发觉出一些诡异之处。 他入九渊前混迹三教九流,比旁人多知道些隐私手段,入宗门后也并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他知道现今异宝阁出了个摸鱼大师。 这摸鱼大师倒是有些手段,原先散修中也有些医修能拿出些类似功效的灵药,却没有这个摸鱼大师手段高明。 他虽不知道崔寒樱是不是买了摸鱼大师的灵药,但她身上的香气却很明显是有问题的,且问题大到连他都能闻出些不同来。 若她之前也用了灵药,现今用的灵药确实是比之前的效果强了许多,但却有个极大的破绽。 侯镜箔先前以为崔寒樱不过是虚荣心太强,她天赋高,容貌盛,家世也高,习惯了旁人多一些的关注也正常。对他来说有些不同的大抵就是她对他的仰慕之情。 可现在看她用了这样的迷香,又想起她这段时间提高得极快的修为,侯镜箔才意识到些不对来。 他突然开口道:“自从入宗门,我身为大师兄,还尚未跟小师妹过过几次招。心法哪里能看出什么,不妨我与小师妹比试几招?” 崔寒樱眼睛一亮,心中微微有些羞涩,她倒是没想到,他还能主动提出月下舞剑来。 看来这次的灵药效果竟然比她之前从上界带来的灵毒效果还要好些。 崔寒樱满心想着任务终于有了进展,喜悦无比,哪里还顾得了自己用的是什么剑法。须臾之间,二人便过了好几招。 可侯镜箔心中并没有风花雪月的意思,他对上崔寒樱这样的天才,可不会掉以轻心。他边与她对招,边引导着她做出些无情剑道的一些剑招来。 他很快意识到,崔寒樱的剑招虽也不错,但绝不是出自无情剑道。 两人很快过完招,崔寒樱心情大好与侯镜箔告别,男子收了剑,看着月光下她的背影,目光却沉了些。 崔寒樱又恢复成了往日众星捧月的模样,甚至比上之前,师门众人还更纵容宠爱她。 连侯镜箔待她都温和了些。 她甚至都不大着急回上界了。只是她不知道,她的师兄师姐们经上次藏经阁一事却开始怀疑起了她,楚匀练剑间隙,皱眉对钟云道:“师兄,你有没有发觉小师妹近日是不是有些不妥?” “明明最近也未曾发生什么事,我对她的态度像是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我总是违背本心为她做一些事,可事后细想,我觉得这些事我都根本做不出来。” 钟云思索一番,也点了点头,道:“不瞒师妹,我确实也有这样的感觉。”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怀疑。 这日,众弟子都去事务堂报名参见今年的瑶界秘境,崔寒樱师门的人都要去,连早已经是元婴期的侯镜箔也不例外,崔寒樱当然也要跟着一起去。 他们到的时候人极多,但里面最显眼的却是林见画。 林见画在宗门里不学无术,倒是人缘极好,能跟许多人打成一片。恰巧,常毓道君师门便有不少熟识他的师兄师姐。 钟云也是认识林见画的,林见画今日穿得花里胡哨,衣服上绣满了深深浅浅的粉色桃花,头上还簪着一个桃色玉簪。 虽说宗门里并不是每日都强迫弟子穿道袍,但大家一向非常自觉,如今见了林见画这副打扮,都惊异非常。 林见画走过来的时候,笑容可掬朝他们行了个礼,带起了一阵熟悉的香风。 赵潜渊见了林见画这样的装扮就直皱眉,正想说他打扮得像女人,还浑身脂粉味,却突然道:“林见画,你身上的香味竟然与小师妹的一模一样?” 崔寒樱闻此,心里一虚。她用的本来就是从异宝阁买的灵药,这林见画总不能今日跟她一样都用了那灵药吧? 林见画笑容更大了些,露出了两个小虎牙,道:“想必崔师妹也是用了我们异宝阁新推出的灵香千里桃夭了吧?” 他凑近崔寒樱,闻了闻,露出了一副“果真如此”的神情。 见原来不过是撞了香,崔寒樱提起的心才落了回去。她想起那灵药的香本来就可以调的,这甜香也是她素日用惯了的。 侯镜箔见此,却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异宝阁的少东家林见画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莫名其妙跟崔寒樱撞了他之前便怀疑的香,若说是没有问题,他才不信。 崔寒樱正放下心的时候,却听林见画叫了一声,道:“诶,崔师妹,我说今日怎么一见你就突然对你生出许多好感来,原来你是用了我们异宝阁的神魂颠倒散。” 他声音不低,一时间,众弟子都看了过来。 这神魂颠倒散,光是名字听起来就能猜出来它的功效,也有关心异宝阁鉴宝大会的弟子知道这灵药的用处,还热心给面带疑惑的弟子解答。 听见周围传来的议论声,崔寒樱的面色白了白。 偏偏林见画还满脸笑容地凑上去,道:“崔师妹,这灵药用起来怎么样?钟师兄,楚师姐,近日是不是感觉崔师妹更温柔可亲了些?” 他每说一句,崔寒樱的脸色都更白一分。 到了后来,她听着耳边对她的指指点点和周围师兄师姐对她投来的怀疑的神色,竟然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崔辛夷跟方南书刚刚报完名,便在一旁观看了整场闹剧。 方南书还道:“前几日大师兄去报名的时候叫师妹不去,师妹为何要等到今日才去?” 崔辛夷转头看了一眼师姐,微微抬了抬眉,道:“若非如此,我们还看不成今日这场热闹。” 方南书只是满头雾水。 - 崔辛夷从事务堂回来,便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剑灵还在她脑子里叽叽喳喳。 “崔寒樱本来在话本里就是个万人迷,人人都爱她,没想到众人对她的喜爱竟然是因为她使了灵毒。可崔辛夷,你这样做,不怕扰乱了剧情?” 它语气颇有些担忧,之前崔辛夷并没对崔寒樱做什么,它还当崔辛夷不想管魔子乱世的事只是嘴上说说,实际上她也并没有出手干扰太多的剧情线。 甚至是当时崔寒樱假冒她的身份,她都没有理睬,只是专心修炼。 按照话本里的剧情走下去,崔寒樱与魔子之前确实会虐恋情深一番,整个五洲也会陷入战乱。但最终,魔子会跟小仙姬重归于好,实力强悍的魔子会归顺上界,成为上界帝君最喜欢的女婿,像话本里那样,小仙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永远幸福尊贵地活着。 虽然话本对里面的人物都美化了一番,但其实大致的走向并没变。 崔辛夷道:“我何时说过不再报仇?只是那时的时机不够好罢了。” 那时候的她连实力都很弱,留给她的时间也并不多,并没有太多的精力用在给崔寒樱使绊子上。再者,只是给她使几个绊子有什么用?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05节 现在的她,已经得了世子之位,修为只有金丹,但现今是困境,一时半会儿也提高不了。 熟知剧情的她不但有大把的时间,后面还有更多的机会。 欠她的,她必然千倍百倍讨还回来。 剑灵“啊”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但见了崔辛夷的表情却欲言又止。 这天晚上,崔辛夷修完心法,便躺下休息了一会儿。 这夜她并没有梦见自己之前的师父。 她梦到自己一剑杀了莲姿,又一剑杀了崔仙客,将他们的尸体喂了妖兽,眉眼冷淡看着妖兽大快朵颐吃着他们的尸体。 崔辛夷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断叫着她的名字,她却充耳不闻。她提着滴血的剑,一步步逼向瑟瑟发抖的崔寒樱,剑刺入她的身体。 这一刻,崔寒樱却变成了张露白,眉眼昳丽的少年半张着嘴,殷红的血从他的口中溢出,他眼中的绝望简直能刺破人的心,叫着崔辛夷名字的声音也低了些。 原来,方才那道声音,一直都是张露白。 崔辛夷心中惊骇,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下。 与此同时,她也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窗外晨光熹微,微微有些凉意,她赤着脚,踩在地板上,用这凉意让自己慢慢缓了缓神,才穿好了鞋,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脑子里想着旁的东西,心跳得有些快,步子不不觉快了一些。路上遇上了摘好灵草做菜的二师姐,方南书见她这样步履匆匆的模样,不由得问道:“师妹这是要去做什么?” 崔辛夷听见这话,才顿住了脚步。 方南书又问:“师妹那么早就去练剑?” 崔辛夷这才有了一种回到人间的实在感。她慢慢反应过来,那不过是一个梦,梦里的事怎么会成为现实,是她太过于大惊小怪了。 她道:“我不是去练剑,是有事找小师叔。” 方南书闻此,道:“小师叔?” 她方才才从师父那里过来,师父说她最近可能又要多一个师兄了,小师叔要转道重修,还要拜入映山道君门下。 方南书听了,只觉得惊奇,从来都只听说有逍遥剑道修到了困境,裹足不前后转修了无情剑道,还从未听说过像小师叔这样无情剑道已经取得了这样成就的人转修逍遥剑道的。 方南书虽觉得可惜,但更多的是对小师叔的钦佩。难怪他那么年轻便成了五洲最出色的天才,他的魄力便是她所难及的。 想到这里,方南书不禁心头微微发热。不耽溺于情情爱爱后她才发现,大道广阔,她未来能见到的风景其实有很多。在修道者中,她的年岁也还很轻,现在做出些改变也并不迟。 她将听到的这消息讲给了崔辛夷听。 末了,还赞道:“他年岁这样轻,但修到化神后期也定然不容易,小师叔竟然愿意转道重修。” 但这话说完,便见崔辛夷神色忽变,向她道:“师姐,我还有事,便先离开了。” 说罢,崔辛夷匆匆经过她,向她身后而去。 等到了张阑清的洞府前,崔辛夷才想起,张阑清平素忙碌,她应该先给他发封灵信问问他的去向的。 但人已经到了洞府门口,她看了一眼洞府的大门,发现洞府居然是被从里面锁上的。 张阑清是在里面的。 她没有在外面叫张阑清,给他发了封灵信,等他来开门。 崔辛夷在洞府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了日上中天,张阑清洞府的大门一动不动。 她等了那么久,也不免有些焦躁,加上之前又做了那样的噩梦,崔辛夷心中的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加重。 她想到了张阑清的逆血之症,他一旦犯病,那可是能痛苦到连意识都不清晰的,何况是收到了她的灵信来给她开门。 一想到这里,崔辛夷哪里还等得了,她手上其实也有之前张阑清给她方便她送药的灵匙,她便赶紧打开门进来了。 入门后,崔辛夷叫了几声“小师叔”,可还是迟迟无人应答。这时候,一只灰胖的猫咪喵喵叫着走到了崔辛夷的跟前,正是张阑清的呆木头。 呆木头喵喵示意崔辛夷跟着它,崔辛夷跟着呆木头走进了里间,她见到映入眼帘的场景,整个人便宛如被定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第129章 九渊 浴桶里的水兴许是已经凉了, 没有热气腾腾而起,但这处的空间封闭着,里边的雾气还没有散开。 氤氲的水雾中, 少年背靠着木桶边上, 长长的乌发顺着脊背垂落,直直垂到木桶外面, 只能令人隐约从这样的浓丽的黑中瞥见一抹如玉的皙白来。 崔辛夷足足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被脚边的呆木头喵喵叫着蹭了几下,才回过了神。 她试探叫了一声“小师叔”,可那少年还是未曾应答。 但他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 身影动了动。 若是旁的病人, 崔辛夷哪里会介意什么男女大防,在医者眼中,男女并不差别。可对象换成了张阑清, 却令她生了不少顾虑。 但她没迟疑太久,张阑清的状况很明显不对。 崔辛夷小跑到了浴桶边上, 她这才看清, 原来少年的手指一直紧紧攥着浴桶边上, 劲瘦的手背上都崩出了青筋, 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张阑清似乎是意识到有人过来了, 阖上的凤眸睁开, 纤长的睫毛上溅落着一滴细小的晶莹水珠, 随着他睁开眼睛的动作而滑落。 他冷白的脸上晕着两坨薄红, 眼角也似是染上了绯红的胭脂。 少年眉头紧皱着,额头上冒着薄汗, 濡湿了他额前缕缕碎发, 他紧紧抿着唇, 妖相的尖牙咬破了他的嘴唇,有殷红的血浸染到淡樱色的唇上。 这副模样,崔辛夷前世见过不少回,再熟悉不过,这是九尾狐到了情.热期。 张阑清半眯着眼睛,似乎是才看清了来者何人,他掰着浴桶边的手一松,下一刻,崔辛夷手一紧,已经被他狠狠攥住。 他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攀上了她,滚烫的额头靠过去,贴在了崔辛夷的手上。 崔辛夷一惊,意识到这样不妥,想要将他甩开,但无奈他的手抓得太紧,让她只能作罢。反正帮他缓解情.热期的法子她熟练无比,只要一会儿的功夫就能解决了。 昨天,张阑清刚代仙盟司去往东洲监视完其封印魔气的情况,回来的路上便觉得身体有些不对。 他用了不少灵力在身上,可还是有一股热气从丹田处涌上来,逐渐流遍四肢百骸。 先前他还以为是夏日酷暑,天气太热,可这种情况愈演愈烈,直到他沐浴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开始难受起来,从骨子里腾升起的一股痒意让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并非是他及冠后的第一次。 因此就算是出了这样的状况,他也从容地任由自己倒在了浴桶中,默默像前几次那样捱过这要持续一天的不堪。 他从小初次意识到自己与师兄师姐们的不同时,也有过一段自卑的日子,是白发苍苍的师父蹲在他的面前,告诉他。 人与畜生最大的区别,是人会克制自己的欲望。 想要畜生,还是做人,全凭他的一念之间。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用另一种法子度过情.热期。 可是当他在这种昏昏沉沉的混沌中忽然闻到熟悉的药香时,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时,还是忍不住地想要靠近她,从她身上撷取些凉意来。 在这样天性压过理智的时刻,他脑中闪过种种压倒她的法子。他的修为比她高上许多,手上稍微一用力,便能将她拖进浴桶里。一旦咬住她的后颈,她再想跑也绝对跑不了。 这是他的洞府,处处都是他的气息味道,在这样的时候,她还敢跑进来,就算她再哭喊,那也是活该。 可是思维到了这里,他突然意识到,崔辛夷是不会哭喊的。 那样粗暴的话,她不会喜欢,还会弄疼她。 尽管心中是一大堆阴暗的想法,可在她的面前,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最无害的模样。 他平生从未向旁人献媚过,但在这一刻,在她面前,天性被彻底激发,刚刚成年的九尾狐冷白的脖颈微折,头放进她的手掌里,半眯着眼眸,微微仰头看着他。 潜意识里,他也是知道自己这张脸的杀伤力有多大的。 他忍着不适,用沙哑的声音叫她:“崔辛夷。” 果然,少女微微身子顿了一下,整个人轻轻颤了一下,她似是叹了一口气道:“你总是这样,不怕我哪一天会趁人之危啊。” 说罢,她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你再稍微等一下,马上就让你舒服。” 让你舒服…… 这熟悉的声音像是来自梦里,让张阑清混沌的大脑陡然清晰了起来。 少女伸出另一只手探向他的时候,他猛地用手抓住了她。 “你要干什么?”清醒后的张阑清声音都透着一股冷意。他脸上仍带着一丝薄红,可方才迷乱的表情已经完全褪去,一只手还顺势抓住了浴桶边的中衣披在了身上。 崔辛夷方才已经看呆了张阑清那副模样,前世张露白一到了情.热期也照样粘人得紧,可张露白平日里对她也很亲近。反倒是平日里冷清的张阑清,反差太大倒是让她紧张了起来。 她强装镇静道:“小师叔,我是看你在情.热期,想帮你纾解一番。” 少女这话的诱惑力太大,让张阑清浑身都颤了一下。可是他们现在是师叔和师侄,倘若真做出了那样的事,算是什么。 他都已经让她瞧见他如今的不堪了,再趁人之危,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张阑清咬牙拒绝道:“不行。” 他哑着嗓子:“你出去。” 崔辛夷眨了一下眼睛,微微有些迷茫,但她的动作很是坚定,又凑近了张阑清一些,挣扎出一只手。 “小师叔,很快就好了。” 如兰的吐息仿佛就在他的耳边,姑娘的手灵活得像是一尾鱼,凑近他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衣服就已经被解开了。 到这里的时候,张阑清已经灵敏意识到,以他的自制力,恐怕后面的事情就是他难以控制的了。 他阖上了眸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连手都松开了。 也罢,若真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就向师兄说明,虽宗门对隔一辈的相恋的处罚并不重。但他一向为师门表率,修的又是无情剑道,犯下这样的过错,理应请求重罚。 衣服被扒开后,他的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针扎在了那里。 连见多识广的曛迟道君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玩……那么野的吗? 可当针扎般的疼痛又过了几次,他才发觉了些不对,低头一看,少女神色认真,分别往他腹部和肩膀上扎了几针。 很快,他浑身的热意慢慢褪去,那股萦绕在丹田里的躁动也逐渐被安抚下来。 ……原来她是在给他施针,帮他缓解情.热期的难受。 方才他甚至都想好了两人行了苟且之事该如何料理。他会主动向师兄承认自己的过错,还准备当众受刑,然后堂堂正正向北洲洲主求亲,待两人结为道侣后,他便转道重修……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06节 张阑清声音艰难了些发问:“这就是你说的让我舒服?” 崔辛夷刚做完了这一切,正在收针,闻言垂眸看了一眼张阑清。明明他身上应该没有不适了,少年的脸色却很是不好。 她点了点头,担忧道:“小师叔可还有哪里不适?” 张阑清捞起边上的衣服穿上,闭了闭眼睛,道:“多谢,我好多了,你先出去等我更完衣。” 他明明是在道谢,语气却有些不好。崔辛夷见他主动遮掩自己身体,才发觉方才是有多不妥,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见少女背影消失的张阑清一时没有起身,浴桶中的水已经很凉了,他整个身子浸在其中,直到呆木头喵喵叫起来才回神。 少年瞥了一眼扒拉着浴桶的胖猫,脱下身上的衣服围在了腰间,起身下了浴桶。明明没有铸成错误,他这会儿心底却升腾起一股失望来。 出了张阑清的洞府,便听到了蝉鸣声阵阵,热浪腾腾而来,崔辛夷掐了个诀给自己降温,温度没有降下来,反倒是觉得更热了。 她站在张阑清洞府外,思索着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见他是不是不妥。她只是一时被他的美色勾得有些失了神,万一被误会就不好了。 正这般左右思索,纠结万分的时候,张阑清已经穿戴整齐从洞府里出来了。 他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崔辛夷正打算问他转道的事时,正瞧见孟雪川往这边走来,便止住了话。 孟雪川是替映山道君跑腿来给张阑清送东西的,他一见崔辛夷和张阑清在一起,还有些惊讶。在宗门里,孟雪川不怕师父映山道君,但从不敢对张阑清不敬。 走近了些,他老老实实行了一礼,见了崔辛夷那副模样,他还是忍不住疑惑道:“崔辛夷,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今天的天气有那么热吗?还是你没舍得用灵力?” 崔辛夷听见这话,一时间热气好像都涌上了头,整张脸更烫了。她错愕地看了孟雪川一眼,又瞧了瞧边上的张阑清,少年神色沉静,但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笑了一声,强装镇静道:“你多管闲事做什么,我还有事问小师叔。” 孟雪川轻轻哼了一声,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张阑清后便离开了。 又留下了崔辛夷跟张阑清两人,少年的目光与她相撞,仿佛在无声问她之前的问题。他唇角微翘,看上去心情似是不错。 崔辛夷却有些慌乱地不敢跟他对视,空气中的热度节节攀升,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化开,粘腻起来。 明明道君眼神明净,并无为难她的意思,她却突然不想问他转道的事了。 崔辛夷道:“也无旁的事,原本是想问小师叔一些修道上的问题,眼下看来,就不影响小师叔的休息了,还是改日罢。” 说罢,少女行了个礼,转身疾步离开了。 张阑清没有拦她,望着她的背影,轻轻抬了抬眉。想起少女方才脸色通红的模样,心中像是有什么化开,慢慢淌到了心窝里,令他不自觉加深了嘴角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九渊 这夜的张阑清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也是一个寂静的清夜, 屋中有昏黄的油灯,他坐在一边捣着药,手上的动作依旧控制不了。 正在这时, 屋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爆炸声, 撕裂了万籁俱寂的夜晚。 他抬头,看见屋里爆炸的地方冒出滚滚黑烟, 霎时间弥漫满了整个屋子。他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时,人已经站起来了。 从烟雾中钻出了一个绿裙少女,是崔辛夷。少女衣裙上沾上了黑灰,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疾步走到门边上, 打开门透气, 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吹散了这些烟雾。 张阑清下意识跟着她,走到了门边上。 她打开门后, 转过了身,自言自语嘟囔了一句“方才那个法子竟然不对”。 张阑清听见这话, 立即想安慰她, 凭她的本事, 一定能很快研究出新的法子的。可是这副身躯不受他的控制, 并没有说任何话, 只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可是少女沉浸在研究新药中, 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 游魂般又飘远了。 她不仅不管他, 连身上脏了也不理,白瓷般的一张小脸上还挂着黑灰, 配上横亘了整张侧脸的红色胎记, 红一块黑一块的, 配上呆呆的眼神,活像只小花猫。 张阑清还从未见过崔辛夷这种模样,他素来严肃,也忍不住觉得滑稽。 这场梦到这里的时候,张阑清就已经醒来了。醒来后他又回味了一会儿,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猛地意识到,崔辛夷脸上什么时候有了一块红色的胎记? 自从上从中洲仙盟司主殿回来,他便一直梦到崔辛夷。梦里的他跟崔辛夷好像只是结伴游历五洲的散修,梦里的崔辛夷总穿着一身绿衣,醉心医道,反倒是他,每日无所事事,像是她的小跟班。 之前的梦里他并没有看清崔辛夷的脸,但早早凭借着声音和身形认出了她。 他还当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若真是崔辛夷入了他的梦,他又怎会想到崔辛夷的脸上多了一块胎记。 仔细想想,他也不是一个会频频做梦的人,那这些梦,绝对是有古怪的。 容貌昳丽的少年身着中衣坐在踏上,望着洞府里发着昏暗光芒的夜明珠,眉眼沉沉。 - 自从上次在弟子堂被揭穿了身份,常毓道君师门众人对崔寒樱的态度便彻底变了。 崔寒樱不仅被师父常毓道君叫过去训斥了一顿,素来待她温柔的三师姐都对她阴阳怪气了一番,说她竟然使出那样的手段,诓骗了他们那么久,让他们的一腔真心都喂了狗。 她被说得泪眼涟涟,可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来。喜欢她的赵潜渊这次也站在了三师姐那边,看向她时候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崔寒樱知道自己在宗门的名声全完了,她更不敢面对外面的风声,更不敢见好不容易对她的态度有些扭转的侯镜箔,一个人躲在了屋里好几天。 本来她在宗门也是一时风头无两,修为提升的速度那么快,已经有不少弟子断言她是下一个曛迟道君了。崔辛夷这样遇到了困境的弟子根本不能跟她相比。 可现在,她的名声又起却是因为臭名昭著,崔辛夷他们指不定在背后要怎么嘲笑她。 直到这天,她的房门又被敲响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直到外面响起了侯镜箔的声音。 “小师妹,我是大师兄,我看你都好几天没有出来了,给你带了点吃的,能开开门吗?” 大师兄竟然来看她了,还给她带了好吃的? 把自己关在屋里的这几天,没有一个人来找过她,让她不禁有一种被众人遗忘的错觉,眼下听到侯镜箔来找她,她第一感觉竟是有些不真实。 打开房门后,果然见到侯镜箔站在门后。 侯镜箔提着一个食盒,一张清隽的脸上带着浅笑。 这让本来有些沮丧的崔寒樱顿时振奋了起来,她一边道:“大师兄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了?”,一边侧着身子让侯镜箔进来。 侯镜箔到了里面,便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饭菜一一取了出来,他说:“外面新开了家酒楼,我先前碰巧带着小师弟去过一次,师弟说味道不错,便给你带了些让你尝尝。” 从里面端出来的种种饭菜,不仅精致,闻着味道也不错,侯镜箔还从里面拿出了一壶酒。 这让崔寒樱心中不禁有些感动,没人来看她的时候,反倒是侯镜箔雪中送炭。 两人坐好后,侯镜箔开始不断给她夹菜。 崔寒樱执着银著,道:“师兄,还是你最好。” 侯镜箔脸上仍旧带着浅笑,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他道:“师妹何必说这些,都是同门师兄妹,在我心里,你其实一直都与亲妹妹没什么差别。” 听见那声“亲妹妹”,崔寒樱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但转而又安慰起自己来,至少比之前他对她冷冰冰的要好多了,想必是用不了多久就能拿下他了。 过了一刻钟,侯镜箔开始给崔寒樱倒酒。 他拿的酒看似是甜酒,但后劲儿极大,酒量再好的修士,很久也会被这酒灌醉。 果然,没喝两杯,崔寒樱就醉眼迷离了起来。 侯镜箔脸上的笑意立即冷了下来,他又叫了崔寒樱两声,但见她没有应答,又给她倒了半杯,哄她喝下。 他从之前崔寒樱功法有问题便怀疑起了她,修的不是突破最快的无情剑道,她的修为竟然还能提高得那么快。 五洲的功法虽多,但无情剑道确实是其中能提升得比较快的功法了。 崔寒樱脸蛋酡红,侯镜箔还没开始问,她竟然也哭叫了起来。 “我堂堂上界仙姬,委委屈屈来到下界,竟还要受这样的委屈……”她一边说,一边哭,看起来好不可怜。 听到这番话的侯镜箔握着酒杯的动作便是一顿。 上界?仙姬? 侯镜箔只从当初在魔族那里得到的典籍里见过一个上界,他那时候还不当真,只是觉得又是魔族们给部下画的大饼。 可酒后吐真言,那灵酒的酒劲他可是领略过一番的,崔寒樱这时候不可能骗他。 再说了,若她身世简单清白,她怎么会知道关于上界一事。 侯镜箔又温声诱导:“寒樱,你来下界是来干什么的?” 崔寒樱迷迷糊糊道:“我是奉父君之命,来下界除掉魔子的。魔子激发魔脉后会乱世,父君说了,只要我能让他爱上我,就会激发他的魔脉。” 侯镜箔立即问:“魔子是谁?” 崔寒樱听着他的话,整个人有如踩在了云端上,飘忽忽的,她委屈道:“是我大师兄啊,可是别人都喜欢我,只有他对我冷冰冰的……” 崔寒樱自从入了宗门便不停跟他套近乎,她说出有所谓“魔子”此人的时候,侯镜箔其实猜测过是自己。 但猜测跟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白衣男子听了她的回答,冷冰冰的表情上却扯出了一个笑,他温声道:“若是寒樱的计划成功了,那寒樱会怎么做?” 崔寒樱愣愣回答:“会招安大师兄回上界,到时候父君会将大师兄管控起来,不让他为害下界,更不能给上界带来威胁。” 他声音沉了些:“那若是没成功呢?” 崔寒樱像是酒劲都涌上了脑袋,她趴在了桌子上半阖着眼睛,许久,才答了一句:“那就杀了。” 说完这句话,她彻底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侯镜箔看了一会儿睡着的女子,她睡容恬淡,还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手上一用力,杯子便碎在了他的股掌间。 那就杀了…… 好一个直接杀了,原来在那些上界人心中,他就像一个畜生一样,驯养不了便能直接杀了。 那些上界和魔族一个个的找过来,说他注定是未来的魔子,身怀魔脉。他原本已经靠着自己的努力慢慢过上了自己满意的生活,爬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 可为什么,天道还要给他开这样的玩笑,告诉他,他是未来会毁天灭地的大魔头。上界想要杀他,魔族算计他,等待他的归顺,等到他的身份揭露,估计连师门也容不得他。 可侯镜箔只是自怨自艾了一会儿,便恢复了冷静。他自出生以来,便是一株掐不死的野草,再恶劣的环境,他也能生存下去。在许多次危机中逃生的时候,并没有给他留下过太多犹豫和哀怨的时间。 他开始思考他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07节 白衣青年抽出了他的灵剑,横在了崔寒樱的脖子上。 既然她知道他的身份,那就干脆杀了她。 可就在锋利的剑要在崔寒樱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线的时候,他猛地住了手。照崔寒樱的说法,她的身份还不算低,若真杀了她,少不得往后还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何况,死了一个崔寒樱,上界估计也绝不会放过他这个会对他们有威胁的魔子。 这件事,他必须徐徐图之。 - 转眼便到了瑶界之门大开的日子。 瑶界已经确定是在中洲开启了,九渊便由张阑清带队,所有弟子都排着队,按照之前指定好的位置上灵舟。 崔辛夷的师门因为师父是掌门,还格外受到了一些优待,跟着张阑清去了主舟。 所有参加瑶界秘境的弟子加起来有两三千,坐了有五个飞舟,随着张阑清下命令,掌舵的弟子便开启飞舟,带着弟子们往中洲的方向去了。 路上的时候,方南书脸上明显带着些期待,她说自己从来都没有去过中洲,其实去瑶界秘境,也不全是为了秘境里的东西,更多是想要四处去游历一番。 崔辛夷闻此,道:“五洲中洲是孟雪川老家,我自小在中洲散修村长大,也在那里游览过一番。” 方南书见了,明显多了些兴趣,转头看着崔辛夷,崔辛夷便接着道:“那里的人口是各洲最多的,地方也是各洲最大的,因为地理位置,聚集着不少商贾,到了地方,师姐还能买到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方南书听她这样说,脸上果然显露了些向往的神色,她道:“师父说,我这样的人,就算不囿于小情小爱,却依旧做不到只为自己,我太顾念旁人。我想了许久,已经准备转修无情剑道了。” 崔辛夷愣了一下,她道:“师姐可真是想好了?往后师姐还会继续留在师门吗? 方南书:“常毓道君一向待我不薄,师父也同意我拜入她的门下。” 崔辛夷点了点头,就算她们不在一个师门,其实离得并不远,往后还能经常见面。 其实当时师父并没有立即同意方南书拜入常毓道君门下,他还劝她换个道君拜。倘若方南书真没有当初跟侯镜箔的那点事,常毓道君确实是个再好不过的师父人选。她的修为高,又一向对弟子很是负责,师门里的弟子也没什么幺蛾子。 是方南书说,若是拜在了其他道君门下,让一向喜欢她的常毓道君瞧见了,不免又要伤心。再说了,如今她眼中的侯镜箔,其实与旁人也没什么两样。只要他不主动来招惹,实则对她没什么影响。 她早已经学会释怀了。 方南书反倒是问起了崔辛夷修炼上的事。崔辛夷道:“也没什么进展,恐怕要在困境一段时间了。” 她刚说完这话,便听到边上一人道:“崔辛夷,你还真的遇上了困境?” 这话不像是疑问,反倒是十足的幸灾乐祸,两人转头一看,正是当初在小比上有过几面之缘的林渊。 他得意洋洋看着崔辛夷,那时候连崔仙客都胜不过的人,如今竟然已经是金丹中期的修为。 他道:“你们逍遥剑道的不是常说,我们无情剑道胜不过你们吗?怎么,当初在宗门里无人能及的天才崔辛夷竟然也遇上了困境?” 那时候在小比上,林渊和崔仙客可是被崔辛夷狠狠羞辱过的,如今他好不容易比过了她,怎么不想着来炫耀一番。 倒是崔辛夷笑了一声,道:“林师兄入门了多少年,才到了金丹中期的修为,听说你跟我大师兄入门的时间差不了多少,我师兄可都已经是元婴后期的修为了。辛夷入门才两年,林师兄不会要同辛夷这个比你晚入门许多年的师妹比吧?” 林渊面色有些黑,反倒道:“崔辛夷,不妨等回宗门后我们上演武场约战,话是说不过你,就用拳头说话。” 一旁的方南书皱眉道:“林师兄,无情剑道和逍遥剑道都是九渊的开山祖师爷传下来的功法,我们众修士修了那么多年,只有合适与否,哪里有什么哪个道统更胜一筹,我们同门的这样比起来,岂不是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美人这样说话,林渊的声音也哑了,他看了崔辛夷一眼,道:“不比便不比,等你往后修为困死在那里的时候,就等着看着我修为不断提高吧。” 可他刚转头,便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傅师兄。 傅其凇微微笑道:“林师弟若是想找人比试,不妨来看看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说着,他亮出了元婴后期的修为。 林渊顿时面如菜色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1章 中洲瑶界 傅其凇笑着安慰崔辛夷道:“师妹, 逍遥剑道有困境是正常的,等突破了困境我们的修为提升速度绝对是无情剑道的弟子们远不能及的,到时候, 定要让他们刮目相看。” 崔辛夷点了点头, 也冲着师兄笑了笑。 她面上从容,实则一直性子要强, 心中早有些焦灼了。 崔辛夷不想再谈论这些,便转移话题问道:“小师叔呢?” 傅其凇道:“前面有飓风,灵舟将要经过那里,小师叔带人御剑到前方探察情况了。我收到灵信, 说是并无大碍, 这会儿小师叔已经回来了。” 崔辛夷忽而道:“那我去看看小师叔吧。” 说罢,她便御剑飞了出去,往前方而去。 她没飞一会儿, 便见到了一群御剑的白衣道君,为首之人正是张阑清。 张阑清见了她便停顿在了空中, 不知他跟边上的修士们说了些什么, 那些修士远远看了一眼崔辛夷, 便御剑从她身边离开了。 张阑清御剑到了崔辛夷身边, 问道:“你有什么事?” 崔辛夷向来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 张阑清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她不等着在灵舟上的时候来找他, 非要等到他离开灵舟的时候, 一看就是有些话想要单独同他说。 崔辛夷御剑与他并肩而行, 两人都放慢了速度,任脚下的灵剑缓慢前行。 她开口道:“也没什么事, 只是前些日子听师姐说, 小师叔要转道。” 她转头看他, 目光带着求证。 张阑清愣了一下,颔首。 他们飞的地方很高,身旁有流云划过,也不时有灵鸟飞过。姑娘皱着眉,目光移向前方,一时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阑清见她那副模样,还当是她要劝他不要转道。 崔辛夷的声音响起:“无论小师叔做什么决定,辛夷都表示尊重,辛夷只希望小师叔这一辈子能过得平安喜乐。” 她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他,目光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深情,这一刻,甚至是让张阑清觉得,更喜欢对方一点儿的人是她。 他不由得耳根微微发热,避开了她的目光,故作镇静道:“那你往后别叫我小师叔了,我也只比你大两岁,反正我回去就要转道,拜入师兄门下,你以后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他一双眼睛都好像是含着春意,像是经过春水濯洗后的明珠,微微濡湿,又极明亮,从里面能倒映出崔辛夷的模样。他一向身居高位,这话却有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崔辛夷呆了一呆,她抿了抿唇道:“不管小师叔是不是要转道,辛夷会永远将小师叔当成长辈尊重,不敢造次。” 她的话像是三月里突如其来的一场倒春寒,铺天盖地的萌芽刚刚探出脑袋,便被扼杀了。 张阑清的声音一哑,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崔辛夷眼睁睁见着他眼中的光慢慢熄灭,心里像是被针扎着一样密密麻麻的疼。但现在的她确实是难以回应他的感情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掐灭。 她不忍心看他的表情,轻声道:“弟子没有旁的事了,便先告退了。”说罢,她转身离开了。 她不知道她离开后,张阑清的脸色却慢慢阴了下来。 那日她的所作所为,并不像是心中完全没有他的样子。方才那样的眼神,也做不得半分假。 可要是她看的人根本不是他呢?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像是被什么堵着一样难受。 她今日又特意前来拒绝他,无非是忘不了旧人。说什么会永远尊重他,不就是想找个理由偶尔能来他身边看看旧人容貌。 到了中洲地界的时候,灵舟便飞低了些,能从灵舟上看到热闹的街市。因为这次瑶界秘境在中洲的主城郊外的墨渊,大量的修士涌入中洲,想要从中探寻些机缘。 九渊众人一开始便准备直接前往墨渊,不在中洲主城停留。灵舟继续往前走,掠过了繁华热闹的市集。 方南书便趴在灵舟便上,往下看去。崔辛夷见了,只道:“师姐若是喜欢,等到我们从秘境里出来,便在这里停留一段时日。” 孟雪川听了,也道:“我家就是这附近,到时候,我带你们去看看。” 谁不知道,孟雪川是中洲世子,洲主府便在这附近。 傅其凇走到了边上,手臂搭在孟雪川肩膀上,将身上的重量都往他身上压,道:“那就劳烦师弟到时候做东款待我们一番了。” 孟雪川被压得身子一弯,嫌弃极了,他皱着鼻子躲开傅其凇。 傅其凇还笑着道:“师弟做东,到时候我们若点了什么贵的东西,师弟可不准赖账。” 孟雪川轻哼了一声,自得道:“去中洲九曲城最贵的酒楼,你尽管点,大师兄是不信我们中洲洲主府的财力?” 这边欢声笑语闹成一团,那边崔寒樱见侯镜箔不断往方南书那里看,忍不住道:“师兄是在看什么?” 侯镜箔默默将视线从方南书身上移开,道:“没看什么。” 等灵舟在墨渊跟前停下的时候,众人都吸了一口冷气。 墨渊位于中洲九曲城郊外的广原上,中洲常年干燥少雨,广原是一片广阔的沙漠,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只有不远处的一处峭壁,像是被巨大的刀在整齐的沙漠上割开了一道口子,幽深惊悚。据说一万年前广原上并没有这处魔渊,是后来魔族动乱后才出现的。中洲的人都说墨渊深不可测,也有修士被风卷着掉下去,自此再无生还。 灵舟还未停下,众人已经被这铺天盖地的沙砾迷了眼睛。 崔辛夷等人下了灵舟,入目便见到了那道巨大的黑色口子。崔辛夷倒是对这道口子熟悉无比,这里可不是什么墨渊,更准确点,应该叫魔渊,是封印着魔族的地方。 她也是在前世魔族动乱发生后才知道了这一典故。但被封印在此处的魔族,却是在别处被激发了魔脉的魔子破开了封印的。 秘境入口在魔渊之前,是一道两人高的水波纹入口,在这样贫瘠的沙漠上,透明有着白光边缘的一道屏障格外亮眼。 九渊众人来的算晚了,现场已经有不少修士等在原地,再等着瑶界秘境打开。 张阑清站在一旁,傅其凇正向弟子们叮嘱瑶界秘境里要注意的事。 “……你们要切记,瑶界秘境只开放十二个时辰,若是不能在这十二个时辰成功折返的,便要被困在里面了。若是在里面遇上了夺宝,你们要记着,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命,这些都用不上。实在被人纠缠不休,就趁早回来……” 崔辛夷虽只在话本里看到了崔寒樱在秘境中会发生何事,但毕竟从未去过里面,因此听得很是认真。 等了半天,随着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水波纹的纹路急剧变化,修士们纷纷躁动起来。 瑶界秘境终于开了。 九渊众人等着一些着急的散修们和旁的宗门世家进去后,才安排弟子们依次进去了。 崔寒樱见此,还有些不解,她道:“我们九渊不是第一大门派吗?怎么还要让旁人先行?”她虽然对瑶界不感兴趣,但见散修都走到他们前头,也不免有些不平。 侯镜箔默默看了她一眼,实在是很不想搭理她,但还是解释道:“我们是当今第一大宗,这点风度还是应该有的。” 崔寒樱闻此,忙住了嘴。她才意识到自己问的这话,有些太没见识了。 实则也并非完全是出于讲风度,九渊选了比较靠后的位置,也是为弟子们的安危着想。九渊弟子还没到了要为资源拼命的地步,秘境情况不明,最先进去纵然有更多机遇,但也死得更快。 崔辛夷几人进了秘境后便分开了。 一进入秘境,便能很明显地感受到里面的灵气要比外面浓上很多。灵植仙草也有不少,很多只想捞一笔的散修已经留在秘境出口处开始挖这里的灵草了。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08节 崔辛夷没管这些灵草,寻宝还是其次,她来秘境,其实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凭借着话本提供的线索,慢慢往秘境深处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32章 中洲瑶界 崔寒樱进了秘境后, 便被瑶界里极浓郁的灵气震惊住了。因着身上有不少父君给她保命的仙器,她毫不担心地往秘境深处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上界的灵气虽比下界浓郁上百倍, 但也跟下界的一样, 在慢慢变得稀薄。崔寒樱隐约听说过,父君和上界的其他仙君用了许多法子, 阻止上界的灵气逸散。 他们苦苦追寻万年,也不曾找到灵气消失的原因。 难不成灵气都跑到了这些秘境里?崔寒樱想想,转而又觉得不太可能,她出发前便听常毓道君说过, 瑶界的灵气比九渊所在的仙岛上的灵气浓郁百倍。可常毓道君去瑶界秘境都是千年前的事了, 常毓道君的描述跟她看到的并不不同。 崔寒樱略思索一番,便没有深想了。只是在心里琢磨着,他们早就有办法将灵气从下界引到上界, 等回到上界,她就将自己在瑶界中看到的禀告父君, 到时候瑶界里的灵气又可为他们上界所用。 下界还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秘境, 这样想来, 她可又是大功一件。 一时, 崔寒樱的心里美滋滋起来。 可是她又不知何时才能回到上界。 崔寒樱手里倒是有能直接联系上界的令箭, 这时候便能将秘境的事告知父君。但之前被崔辛夷认出身份已经用出了一箭, 她的任务还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将一支令箭用在这上面也实在太浪费。 崔寒樱现在在的地方倒像是一个五洲世家的后院, 周遭假山怪石、园林池塘,无一不全, 但像是荒废了许久, 四周都爬满了厚厚的灵苔藓, 脚下绵软湿润,静悄悄的可怕。 诡异的地方还不只是让人心慌的寂静,还有多得惊人的假山怪石,遮掩了人的视线,将此处变成了一个偌大的迷宫。 但崔寒樱毫无畏惧,她还没用灵力试探过,便走了进去。在她看来,这些假山怪石头,不光是障眼法,下界的修士都能掐个小术法,透视这一整片的假山。 再者,她身上有防身的仙器,这里真有什么妖兽妖植也伤不了她。她手上有传送符箓,真走不出去,也能捏碎符箓,将自己传送到秘境入口。 她全将这里当成了自己家的后花园,逛着逛着情绪上来了,想起了自己在上界的大宫殿。 这个园林再大,也不一定能比得上她在上界的住处。 触景伤情,崔寒樱不禁委屈起来。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先是好好的灵毒莫名其妙失效,后来又是自己在异宝阁买的灵药被识破,自己的名声一落千丈,现在可谓是臭名昭著。 好像她的灵毒是从上次在宗门藏经阁选过心法后便不灵了,那天果然倒霉,还遇上了崔辛夷。 崔辛夷还莫名其妙地喊住她,提醒她衣角脏了。 现在想起来,崔辛夷什么时候还那么好心,竟然会提醒她衣裳脏了。 想到这里,崔寒樱脑子里的某根弦似乎被触动了,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回忆起,刚进宗门的时候,崔辛夷频频提起她身上的灵毒。 那时候,崔辛夷还故意给她找堵,复制了跟她身上灵毒一模一样的香,她收到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 她以为是崔辛夷多次对她咄咄逼人,是看不惯她占了她的身份。但现在跟崔辛夷接触多了,她知道崔辛夷并不是闲来无事对香倾心不已,再复制一份的人。 如今她再想想,竟然觉得以崔辛夷的为人,该是当初她闻出了她身上的灵毒,但当时并没有揭穿她,而是故意拿出了一样的灵香吓吓她。 崔辛夷也确实是医修,医道有相通之处,她的医道天赋据说也不弱。 想通了这个关节,似乎这些时日一直莫名其妙的倒霉都有了线索。 可现在有些疑问的是,上界的灵毒之术,不是早早便在下界消失了吗?飞升到上界的灵毒散人首徒也说了,当时有掌握灵毒之术的医道天才已经暗中被他杀光了,他亲自摧毁了所有关于灵毒的书籍,才被上界的帝君接到了上界。 这件事也隔了几千年,崔辛夷一个岌岌无名的散修,再有天赋如今也不过十几岁。灵毒散人这样的医道奇才,也是花费了几百年才创造了灵毒。 崔寒樱走着走着,前面的假山突然动了一下,石头“轰隆隆”移开,出现了一道黝黑的口子。 那甬道仅供一人出入,入口便是往下的台阶,像是通往地下,深不可测。 崔寒樱左右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 她想起了进瑶界之前众弟子说过,秘境最是看一个人的气运。被天道眷顾者,往往能在秘境里找到不少灵宝。 这样突然出现的甬道,说不定便是通往秘境灵宝的入口,一想到这里,她心头微微发热,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枚夜明珠,提着裙子便下了甬道。 走了好一会儿,这甬道也似深不可测,根本看不到是通往何处。奇怪的是,这甬道里还似有一股甜香,越走越浓,让崔寒樱隐隐觉得有一点儿熟悉。 她越走越累,直到眼前豁然开朗,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寒樱师妹可真是让我好等。” 崔寒樱一惊,转头一看,崔辛夷拎着剑立在岩壁边上,洞里光线昏黄,原来是点燃了几十根蜡烛。 烛光映照在她如玉雕成的一张脸上,她又是一身白衣,腰间束着的衣带显得她腰身不盈一握。但此刻她清冷的神情冲淡了身上的纤弱感,手上的剑又透出几分锋芒来。 崔寒樱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慌,但想到崔辛夷的修为可没她高,她又定了定心,问道:“师姐是有什么事?” 崔辛夷黝黑的眸子定住她,忽而扯开嘴角笑了一声。 “我一直都很好奇,你们上界的仙子,是不是都像你和莲姿一样,都没什么脑子。” 她一提出了“上界”二字,崔寒樱像是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一样,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她睁大眼睛看着崔辛夷,冷汗简直能从额上冒出来。 崔寒樱干笑了一声,道:“师姐在说什么,什么‘上界’?” 崔辛夷正色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用装。” 崔寒樱看着她认真的神色,脸上煞白,她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上界?” 崔辛夷知道了关于上界的事,那她的命就不能留了。崔寒樱反应过来,眼中闪现过一丝杀意,不要怪她无义,而是崔辛夷若揭发了她的身份,于她后面的任务也一定不利。 可就在她想要施展灵力的时候,她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动用不了一点儿灵力了。 她的灵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丝灵气都感受不到,没有灵力,她连放在乾坤袋里的仙器都用不上。灵药可没有这种功效,能做到这些的,只能是灵毒。 且还是她能叫出名字的灵毒。 崔寒樱几乎是惊叫出来:“原来这些天都是你搞的鬼。” 崔辛夷道:“听闻你们上界人,最擅长将我们这些下界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她目光定定锁在张皇失措的崔寒樱的身上。 “你那时候占了我的身份,可曾想过我会因为你余生再也无法与亲人团聚?你得了我父母兄长的宠爱,可曾想过有一天兄长会因为你逼我自尽?” 崔寒樱睁大眼睛,简直是不可置信,原来崔辛夷什么都知道。 怪不得,怪不得她那时候明知道北洲洲主已经找到女儿了还要去认亲。 崔寒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却被崔辛夷给打断了。 她垂着头,背着光看不清神色,她道:“罢了,我原本也不想得到你的回答,只想顺从我的心意,今日将这仇怨了了。” “莲姿的下场是跟妖兽签订了主仆契约,生生世世神魂不得返还上界,你便待在这处秘境里,待到有人能找到你罢。” 不待崔寒樱再多问什么,她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见着崔寒樱的身子软倒在了地上,崔辛夷手里拿出一个灵蛊虫,放进了她的太阳穴,那灵蛊虫再爬出来的时候,她单手捏住了它。 灵蛊虫化作了一缕黑烟,消失在了她白皙的指尖。 她目光下移到崔寒樱腰间的乾坤袋上,将乾坤袋摘了下来。 做完这些,崔辛夷站起身,离开了洞穴,她走后,一道石门“砰”的一声落下,将洞口堵死了。 瑶界的这处洞穴其实是有记载的,避世洞,有上古大能的阵法,五十年开启一次,与外界完全隔离,连灵信都传不出去。 崔寒樱中的灵毒须有解药才能解开,她现在连灵力都用不了。崔寒樱有仙身,没有灵力也不会死,但会在无边孤寂中被关五十年。 话本里崔寒樱也是误闯了避世洞,不过侯镜箔带着她,凶险万分在避世洞关闭之前就出去了。 这次,崔辛夷提前想法子拖延了侯镜箔片刻,又早早便在避世洞里等着崔寒樱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3章 中洲瑶界 方南书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 因着是剑修,她手头上的灵石其实并不多,她往里走了些, 摘了不少灵草。 这段秘境之行就算是没遇到什么珍贵的灵宝, 靠着她摘到的灵草,也算不亏了。 她再攒一攒, 转道的时候也能靠着手头上这些灵石多买些助力修行的灵药。 想到这里,方南书轻轻笑了笑。她从小运气就不好,一直都很容易被满足。 明艳的女子展颜一笑,眉眼弯弯, 成了淡青的草木中的一抹亮色, 令不远处见到她的人顿时呼吸一窒。 正在这时 ,方南书突然注意到眼前不远处有一个长着一棵歪脖子树,老干虬枝上没有一片叶子, 树干很粗,看上去年份不浅。 引人注目的是, 凌乱的树枝间, 正挂着一个红彤彤的拳头大的果子。 见到那个果子, 方南书眼睛一亮。 这不正是她打算攒着灵石买的禁情果吗? 无情剑道要求修士主动遏制自己的凡欲, 但欲望这种东西, 却并不是说能遏制便能遏制的。因此一些修士会借用一些外物, 服用一些灵药或旁的东西来帮助修行。 禁情果便是其中最受修无情剑道修士欢迎的一种, 它的功效极好, 也没什么副作用。但唯一的缺点便是,禁情果产量很低, 价格很是昂贵, 一枚果子, 简直能卖到一千上品灵石,是方南书短期内绝对负担不起的。 她今天的运气确实不错,竟然能撞上禁情果。 方南书走到树下,估量了一下树的高度,便借着灵力爬了上去。 可正待她的手碰到禁情果的时候,一把剑从斜下里飞来,狠狠钉在了她的手边,差点将她的手射穿。 方南书出了一身冷汗,转头一看,见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站在树下,一脸笑地看着方南书。 来人穿着不知是哪门哪派的衣服,但他的修为已经是金丹初期,比方南书高了一个大境界。 方南书很有自觉地冲那修士抱了抱拳,道:“既然这禁情果被道友发现了,那便让给道友吧。” 说罢,她便一跃下了树。 修士意味深长地看了方南书一眼:“道友倒是个有眼色的,只是……禁情果是我瞧见的,该给我,那道友我也瞧见了,是不是也得……” 他目光在方南书脸上转了一圈,让方南书顿感不适。 她不欲搭理他,抬脚打算离开此处,却被这修士张臂给拦下了。 他脸上的笑更猥琐了:“若是出了秘境,道友肯陪我一会儿,别说是一颗禁情果,三五颗也能给道友……” 他话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09节 修士眼睛圆瞪,脖颈间出现的血线往外崩着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衣服。他直挺挺地往后仰倒,再无了声息。 发生这些都在瞬息之间,待方南书反应过来的时候,割破修士喉咙的飞剑已经飞回了它主人的手里。 她骇了一下,顺着飞剑看过去,正见到不远处立着的白衣道君。 侯镜箔疾步走到她身边,抓住了方南书的胳膊,担忧问道:“阿姐没事吧?” 方南书只是静静将胳膊从他手里抽离,退后了一步,声音淡淡道:“多谢侯师弟。” 她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修士,本来有些怜悯,但转而想到,他这样的恶人,之前不定做了多少恶事,死了也是绝了后患。 注意到女子冷淡的语气,侯镜箔才意识到不对来。他既已决心一心求道,也让她早早放下他,自去求她的大道,怎么还是控制不住与她亲昵。 他方才握住方南书的手紧了紧,又自然松下垂在一侧,面上笑了笑,道:“一时情急,对师姐多有冒犯,实在对不住。” “既然冒犯了师姐,那我就再帮师姐一个忙。” 说着,他走到一旁的树旁,一跃上了树,将果子摘了下来。 可将禁情果拿在手里,他才想起什么,问道:“师姐要禁情果做什么?” 方南书本不欲与他多言,但想到等从秘境回来,他就要成为她的大师兄了,两个人后续的交集不少,总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 她便道:“我准备转修无情剑道,届时会拜入常毓道君的门下,到时候,可就要请师兄多多照拂了。” 女子脸上的神情很是认真。 侯镜箔愣了愣,道:“所以这禁情果是你自己要吃的?” 方南书微微点头。 侯镜箔顿时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只是看着方南书,没有将禁情果给她的意思。 他本来还以为是方南书摘来卖的。禁情果效果虽好,但效果很烈,服用后痛苦不堪。这段时间他的修为一直停滞不前,他便服用了不少,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服下了这东西有多痛苦。 他自己用从没觉得有什么,幼时再痛苦的滋味都尝遍了,可一想到阿姐要用,便顿觉胸腔里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的难受。 可现在的他哪里有干涩她选择的权力。 方南书又叫了侯镜箔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将禁情果递给了她。 他抿了抿唇,声音里带了丝恳求,道:“其实这禁情果也不必非要服用,往后师姐在修炼上遇到了什么难处,都可以来问我。” 方南书道了声“多谢”,便转身离开了。 侯镜箔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方南书窈窕的背影,才将目光移到了地上躺在的修士身上。 他走到了边上,俯身试探了一番这人的气息,见人死透了,又掐了个诀,指尖溢出一缕火焰,飞到修士身上。 他起身,用一块手帕将手上细细擦了一遍,将手帕扔到了熊熊燃烧的修士尸体上,冷漠看着火焰将手帕和尸体一起吞没。 白衣修士轻嗤了一声:“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招惹我阿姐。” 他的手法这般娴熟,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做这些。 做完这些,侯镜箔抬脚踏过那堆灰烬,继续往前走。 - 崔辛夷也在秘境捡了不少便宜,她带着她的灵毒和林见画造出的一些灵器,所过之地,简直可以说是一点儿灵草都没留下。 贪生怕死的林见画没来,但他也没有放弃这次捡钱的机会,细细叮嘱了崔辛夷一番要多寻些灵宝。 林见画的逻辑一向是,辛夷姐是自己人,自己人得了灵宝,那就相当于自己得了灵宝。 崔辛夷听了他这番话也着实被折服,许诺等回来分给他些灵宝。 林见画顿时喜笑颜开。 崔辛夷来瑶界秘境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寻宝,作为现在五洲最有名气的医修,她是一点儿都不缺灵石。现今手上拿的也多是等着回去给林见画的。 她走进了一处密林里,进来寻些喜阴的灵药。 密林里倒是没什么危险的妖兽,崔辛夷走了一会儿,便突然注意到了一个眼熟的东西。 密林小路尽头,光线从枝叶掩映间的缝隙透过,一缕缕射在沉寂的石碑上。石碑被绿色藤曼密密地缠绕着,上面被雨水风沙侵蚀,斑驳不堪,还密布着厚厚的绿藓。 崔辛夷走近,伸手拨开了上面的绿色藤曼,才从没有完全被苔藓覆盖的字迹上辨认出,这竟然是一个天道碑。 五洲的天道碑其实不少,每洲最少也有一个。但这些年,天道就好像死了一般,若是天道长眼,早早为仙盟司选出一任新的盟主主持大局,五洲也不至于会陷入那等混乱的局面。 她的前世也不至于会有那样的下场。 听说五千年前的天道碑还时不时显出灵相,保佑五洲的安定。 若真有现在真有盟主,五洲的世家和宗门也不至于会有这样明目张胆地侵占囤积资源,压迫五洲散修们。 可崔辛夷转而又想,她少时除了医学,其实也看过不少书,五洲修真史都快被那时候的她翻烂了。她知道,历代的仙盟司盟主,怎么也得是个纯善之人。她那时候还以为,自己师父劝着她多行善事,是因为能得到更多天道的眷顾。 事实证明,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她离开那荒废已久的天道碑,往密林深处走。可正待她摘好了灵草,准备回去的时候,她却突然发现,她遇上了鬼打墙。 崔辛夷转了一圈,又转到了天道碑那里。 但这次不同的是,天道碑的边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阑清竟然也在这里。 崔辛夷走到他身边,诧异问道:“小师叔怎么在这里?” 张阑清垂了垂眸,看了少女一眼,道:“我是在秘境中寻到了你的踪迹。” 崔辛夷微微抬眉,她又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符号,他怎么能寻到她? 像是看出了她脸上的好奇,张阑清往四周看了看,声音淡淡道:“整个秘境里,能有那么大手笔用灵毒的人,所过之处,名贵灵草一点儿不留的,也只有摸鱼大师本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4章 中洲瑶界 崔辛夷愣了愣, 才想起来自己大肆在秘境中用灵药的行为,确实可能会被她身边之人给猜出身份来。 她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他们现在的处境, 问道:“小师叔可能找到从此处出去的路?” 张阑清听到她仍旧自如叫他“小师叔”, 心里有些闷闷的不是滋味。 他道:“我也看出了此处的不妥来,这里倒像是一处阵法, 刻意将走进其中的修士困在里面。” 崔辛夷蹙眉:“若是等到瑶界秘境关闭还没走出去就不妙了。” 张阑清脸上也带了一丝慎重,两人走到了一起,开始寻找出路。 张阑清道:“若是此处阵法是宗门禁地里那种天然阵法,就很难找到出路了, 若是妖兽制造的秘境, 还只要杀了妖兽,就能很快从阵法中走出来了。” 张阑清常常在五洲游历,跟妖兽打的交道实在不少, 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阵法。 崔辛夷点了点头:“我看过关于阵法的书籍,说是修为低的妖兽能制造的阵法都很小, 一般就只有一个障眼法。修为高深的妖兽制造的阵法大一些, 但也绝不可能像自然阵法一样几乎没有边界。” 两人对视一眼, 眼神交汇中都看出了一丝默契。 此后每隔一段路, 崔辛夷都要在一旁的草木上面摘下半片叶子, 张阑清侧眸看了一眼, 知道她是在做记号。 等他们再依次经过了之前被掐掉的残叶时, 很多上面的汁液已经慢慢干涸, 只有一次,已经恢复成了原状, 仿佛从没有被人掐断过。 崔辛夷抬头的目光跟张阑清撞上, 她道。 “阵法不大, 是妖兽制造的阵法。” 五洲的阵法大多只是制造一个幻象让修士困在里面,幻象里的景象一成不变,就算是被刻意破环,也会很快恢复原状,不会像外面的景象那样会随时间变化。 传说中是有那种可以随着时间变化的阵法,但也需要大量灵力维持,只不过这种阵法只是出现在书籍和传说里过。 从未有人见过的东西,他们当然也没有考虑过。 崔辛夷笃定道:“妖兽必定潜伏在此处。” 张阑清估摸着:“应当是一个修为不高的蜃妖。”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崔辛夷,下意识将她护在了身后,道:“你先退后,我来杀了它。”说这话时,他语气森冷了些,“锵”的一声抽出了银光湛湛的湛卢剑。 化神后期的大能修为霎时迸发出来,激得四周的草木的为之一荡。 见状,崔辛夷微蹙了蹙眉,心想着,难不成是她记错了,能制造出那么小的阵法的蜃妖,修为应当在修士的筑基期左右。她自己不用剑就能杀了它,破了阵法。 但见张阑清这般慎重的模样,她还是退了一步,看着张阑清上前挑开了草丛。 白衣道君挑开草木后,整个人便如同被人定住了一般,久久没有动作。 崔辛夷好奇上前,见草丛中竟然卧着一个黑黑胖胖的圆球。那圆球不过成年男子手掌般大小,黑漆漆的一团,看不清眼睛嘴巴,连睡觉也是悄无声息。 她讶异:“这么小的蜃妖?不过还在喝奶吧?” 白衣道君却陡然放下了剑,立在一旁,沉默不发一言。 他是知道蜃妖修为很低,但却忘了,影响妖兽修为的除了天赋,便是年龄了,只能造出那么小的阵法,是个幼崽也正常。 他本来还想要展示一番自己的剑法,可眼下对着那么小的一个妖兽,他是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在崔辛夷面前颇为难堪。 崔辛夷见他这样反常的举动,忽然明白了他方才那番举动是什么意思。 她嘴角微微勾起,不去看他。蹲下身子,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点在手心里,挥了挥衣袖,那小黑球顿时蠕动了起来。 它翻了个身,睁大了乌溜溜的一双眼睛,看了崔辛夷和张阑清一眼,便慌忙跳出去,逃走了。 小蜃妖走后,阵法立即消失了。 崔辛夷站起身,看了故作淡定的张阑清一眼,道:“小师叔,我们快走吧。” 张阑清这才动身,跟着崔辛夷一起离开。 到这时,瑶界秘境的天色已经擦黑了,崔辛夷走在张阑清身后,慢慢看不清路了。她正待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枚夜明珠来照明的时候,却猛然发现,走在她前面的张阑清已经不见了踪迹。 张阑清走着走着,原本正在慢慢黑下来的天色陡然一亮,四周的风景慢慢变得熟悉。 他竟然走回了他在九渊的洞府,他本应该疑惑的,可这时候,他脑子里整个雾蒙蒙的,一点儿都没觉得异常。 他推开门,走进了里面,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走进内室。 他脱了衣服,进入了热气腾腾的浴桶中。然后身子开始发热,都已经度过好几次情.热期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呆木头听到了他口中忍不住泄出的呻.吟,在浴桶边上走来走去,焦急地围着浴桶喵喵叫。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10节 尽管呆木头是只雄灵猫,但张阑清沐浴的时候还是很少将它放进来,偶尔最近的一次,还是崔辛夷进来给他施灵针那次。 过了一会儿,呆木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跑了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它带回了一个人。 是崔辛夷。 崔辛夷关切地问了他好几句,可他正忍着热气缠身的痛苦,拼命想要在她面前维持体面,因此一言不发。 可真如那天一样,少女听不到他的回答,便走了进来。 在这样的煎熬中,他依稀听到了些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再然后是熟悉的药香侵入鼻端。他抬起头,面前的白衣白的有些晃眼了。 少女的面容在这白雾中慢慢清晰起来,她的声音宛若在他耳际响起。 “小师叔,我来让你舒服舒服吧。” 张阑清听到那声音,整个人身子都酥了,但旋即想起,崔辛夷口中的“舒服”只是来给他针灸的。 他本来还很是镇静,可当他看到了少女退后一步,做出的事时,整个人便不再镇静了。 浴桶里的水本来就不浅,便漫了出来,在屋中积成浅浅的水滩。 光影明灭间,张阑清好似看到了世间最美的风景,他好像是回到了幼时,师父拿出一块一人高的上品灵玉教他品鉴。 他试探着摸上去,掌下是一片滑腻,灵玉的品质极好,触手温滑,有如凝脂。 张阑清清醒地摇头,说这不是玉,然后他就被师父责罚练习御剑飞行。 那是他第一次飞得那么高,像是被高高抛上去,浑身的毛孔都松泛地张开,气息都因着这种感觉而不稳。 在他最难以忍耐的时候,崔辛夷在他耳边轻声道: “小师叔不用管我,你不用那么小心的。” 这句话像是将他心中的凶兽开闸放了出来,他抛弃了心中墨守的陈规,放弃了往日清高的九渊小师叔的形象,开始沉湎于这一时的享乐。 此后每一次的那样的时期,崔辛夷都会踏月而来,用这样的办法帮他解决。 有时候,甚至不是那样的日子,她也会来找他。只要她来,他便没有一次能拒绝的。 崔辛夷有时候会捧着他的脸,很动情地看着,让他觉得她是深深恋慕着他,才会愿意同他做出这样的事来。 后来,崔辛夷说她怀了身孕,问他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只是觉得欣喜若狂,哪里有半点不想要的。他开口将酝酿很久的求亲之意说给她听,可崔辛夷却道,她不喜约束,结为道侣此事也只能作罢。 张阑清心中甚苦,可还是只能尊重她的想法,但他想着,他们连孩子都要有了,这其实跟道侣也没什么两样,只是没有一个大方的名声罢了。 怀胎十月,崔辛夷生了一个毛团。 是只跟他一模一样的小狐狸,还是湿漉漉的,一双眼睛也没有睁开。 张阑清照顾着刚生下孩子的崔辛夷,又抱着毛团,用温水给它洗濯干净。他将它用灵力烘干,放在了崔辛夷身边,崔辛夷却紧闭着眼睛,不肯看小毛团一眼。 他先前还以为是崔辛夷太累了,等她睡醒后便能好好看看小毛团。 可等张阑清抱着小毛团去了另一间屋子,将它哄睡安置下来后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却发现崔辛夷已经离开了。 床上唯留了一封信,信中说,她从来都没喜欢过他,只是因为她曾经喜欢的一人跟他长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现在她的旧情人已经回来了,所以给他生下了一个孩子,全当作是这段时间的补偿。 看完了这封信,他脸色煞白,抱上了隔间的孩子便要去找崔辛夷。可刚出门,见到的场景便是崔辛夷牵着另外一个白衣男子的手,笑得甜蜜无比,那白衣男子忽然转身,露出了一张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怀里的毛团已经哭泣了起来,张阑清愣愣看着那一幕,再也没有勇气追上。 他回到自己的洞府,从此之后便开始细心抚养孩子长大。 小毛团从来都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正跟他自己的身世一样,张阑清决计不会再让它过上跟他一样父爱母爱都没有的童年。 他每天亲自带着小毛团,看着它开始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它学会爬,摇摇晃晃学会走路,咿呀学语叫他爹爹,笑着一天天的长大。 它活像是完全没有烦恼,虽然偶尔会问他母亲在哪里,但被张阑清搪塞过去后便没有追问。说来奇怪,这小毛球简直就是他的翻版,跟他小时候的许多想法也一模一样,过去渴求的东西,是再疼爱他的师父师兄都满足不了的。 可是现在的他好像有一种能力,能轻易地满足自己。 - 崔辛夷又一次回到了前世被追杀的时候。 那些被她救过的散修都眼睁睁看着她慌忙逃跑的样子,他们看着张露白死在她跟前,看着她被带走。 一转眼又是她研制出了很好用的灵丹,一个一个发到他们手上,他们当时感谢得那么恳切,恨不得为她当牛做马。可是结果呢,他们冷漠无比,甚至恩将仇报。 崔辛夷心中一股暴虐涌起,抬手打翻了药丸。 她问他们,你们为什么不来救张露白,不来救她。 她又看到,侯镜箔跪在她面前,让她放他走,他一定能把上界搅得天翻地覆。她报不了的仇,他能帮她报。 她抬手想放走他,张露白突然出现在她跟前,少年的身影萧立,一身玄衣,他一副阴魂不散的样子。 “崔辛夷,你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我救下的,是那个一心济世的善良小医修,可不是你这样,眼里只看得见权力的心机野心家。” 说完这句话,少年便抬脚离开,往暗色深处走出,走了很久,他忽然回头,道: “我都有点后悔,当初那么拼命救下你了。” 崔辛夷听了这话,一时间心如刀绞,她愣愣追上了几步,想要追上那个玄衣少年,但他说完那句话,没走两步,身影就完全与黑夜相融了。 侯镜箔还在她的耳边怂恿着她放他走。 “天下大乱又如何,崔辛夷,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吗?你该相信我,给我一个机会,只有我能将五洲颠覆,只有我才能打上上界,报了你的仇。” 可是这次,崔辛夷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半响,忽而一笑。 就在那幻影都忍不住怀疑她突破不了这个幻境了,要放他离开的时候,一柄利剑忽而从他的胸口穿过。 少女执着剑,神色淡淡将那剑从他的胸口□□。 “你以为我想要复仇便只能靠着你吗?那你未免也太过自负了。” 她唇角微勾,眼睁睁看着幻影消散,而后天光大亮,她才意识到方才不过是一场幻境。 崔辛夷微微抬头,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问道碑,原来她并没有走远,这竟然还是一个境中境。 她一转头,就看到了立在一旁的白衣道君。 少年已经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令人惊艳的眉眼,神色淡淡,正往她这的方向看过去。 崔辛夷忽而想起幻境中走进黑暗,永远消失的玄衣少年。 其实重生之后,她一直很担心,她跟前世那么不一样,倘若再遇上了张露白,他会不会对她嗤之以鼻。 若是张露白也重生了,会不会对现如今这副模样的她很失望。 可是当她再遇到张阑清的时候却突然释怀了,况且遇上的还是对她用情至深的张阑清。她变了一副模样,张露白也变了一副模样,两个人都不是最初遇见的落魄半妖和半吊子医修了。 崔辛夷想到这里,看向张阑清的目光便不由得带上了些温柔,她迎向他,笑道:“小师叔在想什么那么专心?” 见了崔辛夷罕见的甜笑模样,张阑清竟然不为所动,他想起在幻境里她对着另外一个人也是这副模样,忍不住道:“那么开心,莫不是在幻境里见到了你的旧情郎?”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崔辛夷一惊,道:“我哪里有什么旧情郎?” 张阑清看她一副不承认的样子,胸口愈发酸闷,说起来,他贵为门派小师叔,五洲的顶尖修真者,哪里对人这般卑微过。 “你当初说我像你的一位半妖故人是怎么回事?” 崔辛夷听他反复提起此事,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介意了。 她解释道:“我那时候年幼,与这位故人年幼时有些交集,但后来时过境迁,我变了许多,想必再相逢的时候他大概也认不出我了吧。他对我确实是用情至深,又有救命之恩,但我们终究是缘分浅薄。” 听崔辛夷这样解释,张阑清面上终于缓和了些,听起来这个“张露白”对他也并没有什么威胁。 说罢,他突然提起来:“往后,我们不要小孩子。” 幻境里崔辛夷抛夫弃子的行为实在是给他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明知道现实中的她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仍旧让他后怕不已。 崔辛夷杏眸微微睁大,愣愣看着张阑清。 他倒是想的美,谁想过要给他生小孩,虽然她也从来没打算要小孩。 她没回到他的话,转身留给了他一个背影,只留下了一句“瑶界还没有开,我先走了,小师叔自便”,说完就离开了。 白衣道君站在原地,戴上了面具,嘴角却轻轻勾起。 崔辛夷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脑中思索着在幻境中遇到的事,她的静脉本来像是已经灌满了的水壶,根本再灌不了一点儿水,可现在,水壶再次变空,她竟然又开始吸收灵气了。 这般看来,幻境之行为倒像是给她的助力。 崔辛夷已经困在了金丹初期良久,现在竟然隐隐有突破的趋势。 正当她后悔没有留在张阑清那里让他给她护法的时候,灵脉疯狂吸收灵气,丹田中的金丹一变,这一瞬间的功夫,她已经突破到了金丹中期。 作者有话说: 第135章 中洲瑶界 这样快的升级速度, 着实让崔辛夷也震惊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后,她便惊喜了起来。 看似只是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可对一个困境已久的人来说,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她是……悟得了自己的道? 说实话,一时间连崔辛夷都有些难以置信。大师兄悟道成功的时候, 可是说了一大堆的道理,轮到她,她却还是满头雾水。 要说真在秘境中领悟了些东西,但也好像始终有一点不清楚的地方。 崔辛夷想了想, 决定等回到宗门便将这点疑云好好问问师父。 现在的她,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去做。 可是等她返回了之前困住崔寒樱的避世洞,却发现洞口敞开着,竟然有人将崔寒樱救了出来。 - 崔寒樱睡了美美的一觉, 醒来的时候侯镜箔就坐在她的身边,目光静静看着他。 他正唤着她的名字, 见她睁开眼睛, 才停住了。 崔寒樱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只是觉得很是陌生, 竟然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也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她问道:“大师兄, 我怎么会睡在了这里?”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11节 侯镜箔见她这副表情, 动作一顿, 神色有些凝重,道:“我发现你的时候, 你便在这里面了?我以为是你误闯了进去, 触动了此处的机关。” 崔寒樱眼睛微微睁大, 撑着身子从地上坐了起来:“我只记得我之前是刚进了秘境没多久,之后的记忆竟然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她揉着眉心,一副不解的模样。 侯镜箔听她说这话,眸光一闪,道:“你看看你的乾坤袋还在不在?兴许是秘境里的修士想要杀人夺宝,用迷香将你迷晕了。” 崔寒樱听了这话便是一惊,可一摸腰间,便是一空。 她低头一看,果然见腰间空空如也,乾坤袋不见了! 一想到她从上界拿来的各种仙器也在里面,崔寒樱面色煞白。里面还有专门克制魔子的弑煞芙蓉和跟父君练习的令箭,若是没有了这个东西,她还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怎么对付魔子? 侯镜箔见了她那副表情,面上担忧问她缺了什么东西,心里却在暗暗骂她蠢货,手上都有那么多的仙器了,却还是一时不慎,竟然将乾坤袋都弄丢了。 也不知道上界帝君为何派来了这样一个蠢货。 侯镜箔道:“师妹不必担心,想必那贼人已经逃走了,我们出去,在秘境门口找找吧。” 崔寒樱含泪点了点头,心中感动于侯镜箔对她的温柔,跟着侯镜箔离开了避世洞。 走了好一会儿,路中间躺着一个修士,侯镜箔上前一看,此人竟然已经死了好一会儿,他说这是一具尸体的时候,崔寒樱还被吓得退后了一步。 可这时,侯镜箔却看到了一件熟悉的东西。 他俯身从尸体的腰间摘下一件什么东西,举到了崔寒樱的面前。 “师妹,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乾坤袋?” 从死尸身上摘下来的东西,崔寒樱本来还很是嫌弃,但忍不住好奇瞧了一眼,眼睛便是一亮。 “是我的乾坤袋!” 侯镜箔将乾坤袋递给了崔寒樱,见崔寒樱将其拥在了怀里,一时间竟有些喜不自胜。 唯有侯镜箔望着地上的那具死尸,从他身上的服饰认出来是一个剑宗的修士。他胸口有一道长长的爪痕,看上去像是死于秘境里的妖兽之手。 只能是这修士夺走了崔寒樱手里的乾坤袋,将崔寒樱扔在了那洞口里关着,若不是他凑巧发现了那个洞口,说不定崔寒樱还真要被关在里面五十年。 所有的事情都能对的上,但侯镜箔总觉得有哪些不对的地方。 他对崔寒樱道:“你瞧瞧你乾坤袋里的东西,可有遗失?” 崔寒樱点了点,见令箭和弑煞芙蓉和其他的一些仙器都在,便摇了摇头,说:“多谢大师兄,都在这里。” 说起来,连崔寒樱都觉得真是凑巧,她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遇上这个修士的。 侯镜箔点了点头,带着崔寒樱离开了此处。 等到了秘境口的时候,那里正聚集着不少人,崔辛夷等人也早早在那里,他看了一圈,发现方南书也在那里的时候,松了口气。 人群中的崔辛夷往那里看了一眼,见崔寒樱果然如同话本里的那样安然无恙。她没有泄气,只是想,若是侯镜箔没有找到崔寒樱,她估计也会将崔寒樱放出来。 见现在侯镜箔对崔寒樱体贴照顾的模样,说不定侯镜箔早已对崔寒樱情根深种,倘若一出秘境不见崔寒樱,侯镜箔的魔脉还能提前被激活。 魔脉提前被激活,侯镜箔便能早早攻下五洲,再有崔辛夷从中推波助澜,他就能打上上界,给她复仇。 可在幻境的时候,崔辛夷的想法已经改变了。 她不愿意成为那样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的人。她要复仇,也根本不必假借旁人的手。 侯镜箔能打上上界,她也未必不可。 想到这里,崔辛夷摸了摸自己的乾坤袋。她以往便想着能不能复制一个弑煞芙蓉,将话本里对弑煞芙蓉的描述对林见画说了好几遍,林见画却只能模仿其外形。 正巧她乾坤袋里有那样一个弑煞芙蓉,她便用一个将崔寒樱的替换出来了。 不管后面侯镜箔什么时候会入魔,她都能留有后手。 秘境出口的人慢慢多了,张阑清和傅其凇也回来了。见崔辛夷的修为竟然提高了一个境界,傅其凇很是惊奇。 “师妹,你是突破了?” 他这话一出,周围便有不少九渊的修士看了过去。众人的目光都有些诧异,他们知道崔辛夷天赋不低,但她修的是逍遥剑道,他们都做好了这个天才在几十年后再次展露锋芒的准备。 不是没有人为崔辛夷可惜过,可惜她修的是逍遥剑道,不然现如今这辈的九渊第一天才还说不准是谁。可令众人万万都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突破了困境。 林渊也刚刚回来,听见这话,便朝崔辛夷看了过去。 崔辛夷冲傅其凇点了点头。 林渊顿时有些难以置信,当初算是比较有天赋的傅其凇都用了几十年才突破困境,崔辛夷竟然只用了几个月。 他暗暗施展灵力,想要试探一番崔辛夷的修为,却不想刚接触那少女,灵力便宛如碰到了一股大力,若不是他站得稳,真要将他弹飞出去。 林渊的这一番动静,惹得众人都不由得朝他看了过去。 林渊站稳后一抬头,便对上了崔辛夷黝黑的一双杏眸。 她就那样淡淡看着他,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林渊倍感羞耻。 等回到了灵舟上,傅其凇便在崔辛夷身边,不断问着她突破的细节。 崔辛夷凝眉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突破了困境,也没有当初师兄形容的突破困境的感觉。” 傅其凇点点头:“那就等回去再好好问问师父吧。” 张阑清也道:“你还年轻,此事其实也不用着急。” 孟雪川见状,却默默退了出去。 少年立在灵舟边上,攥进了手里的剑,他低头看了一眼芒种,心情很是不悦。 这时候,忽然肩膀上有重物压过来,孟雪川不用看就知道是大师兄。 他心情正不好,便闷闷道:“师兄放开。” 傅其凇不放,还笑道:“师弟在秘境中寻到了什么好东西?” 孟雪川躲过了他的手臂,站得离他远了点,别过了头:“也没什么好东西,定然是比不上师兄的。” 傅其凇笑得露出两个小虎牙,笑着笑着,他收敛了笑意,郑重道:“师弟不要难过嘛,当初师兄也是在金丹期困了几十年,还被宗门里的人嘲笑,师兄是掌门首徒都没有在意。” “小师叔说得对,你还年轻,未来也定然不可估量。” 听完这番话,孟雪川心中微微一动。 他朝身旁的男子看过去,却见他正定定看着前方。孟雪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见远处云雾缭绕,宽阔的云海随风翻涌,蔚蓝的天空一望无际。 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九渊 回到宗门后, 崔辛夷借着刚突破到金丹中期的机会,开始闭关突破。 可是等她开始修炼心法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灵脉里的灵力并不畅通,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堵着。她将吸收的灵气储存在丹田, 可是现在的丹田就好像成了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 这让崔辛夷颇为苦恼。 明明记载上说,若非悟道,逍遥剑道的修士是不可能再突破的。她遭遇困境后从金丹初期突破到了金丹中期,按理说, 她应该是悟了道的。 可是她的修为却又停滞在了金丹中期, 不能再进一步,跟之前停在金丹初期没什么两样。 百思不得其解的崔辛夷停止了闭关,准备出门练练剑法。 她往演武场上走, 一边走,一边想着, 是不是她太急于求成?大师兄可是停在了金丹初期几十年才得到了突破, 此后修为一日千里, 也有他那么多年厚积薄发的缘故。 她才遭遇困境几个月, 又怎么能要求突破困境后跟大师兄一样修为提高得那么快。 可是, 魔子乱世快要到了, 给她留下的时间不多了。崔辛夷心中隐隐不安, 总觉得五洲快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尽管她手里现在有专门克制魔子的弑煞芙蓉, 也不能太过松懈了。 正在这个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喊她名字的声音。 是孟雪川正向她走来。 “崔辛夷, 真是巧了, 你今日出关了?师父正让我叫你过去。” 真是破天荒了, 师父竟然还想起来他有两个正处在困境的弟子了。但她想了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师父怎么可能叫他们过去问修炼的事。 不会是看他们都在困境,准备像诓骗大师兄一样诓骗他们给他处理宗门事务吧? 孟雪川没管她怎么回答,用手肘拱了拱她的手臂,示意她跟上,少年马尾辫一甩,便轻巧走在前面领路了。 崔辛夷见孟雪川全无异状,半信半疑跟着他到了后山小瀑布的地方。 水流从山上流下来,轰鸣声不止,水花迸溅,在阳光下折射着闪光。一位白衣男子便坐在绿幽幽的水潭边上,各种品种的灵猫围在他的身边,争相从他手里抢食。 清俊的白衣男子还抚着一只白白胖胖的灵猫的脊背,温和笑道:“都慢点吃,我这里还有很多。” 他见那猫咪温顺,愈发手贱起来,修长的手在猫背上游移,鬼鬼祟祟来到了猫的尾巴上,见那尾巴毛茸茸的一条,心痒难耐地揪了一下。 正在吃小鱼干的猫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威胁呜咽声,身子都崩紧了,可惜映山道君仍是浑然不觉,手上的力气还用得更大了些。 他揪第二下的时候,猫咪突然暴起,旋身挠了一下映山道君的手背,在上面留下了几道血痕。 映山道君“嘶”了一声,忍不住道:“你这小没良心的。” 崔辛夷在一旁围观了师父逗猫反被抓的好戏,目光环视一圈,看到了摆在一旁的很明显的两个桌椅,以及桌椅上堆满了的事务公文的时候,扭头就要离开。 是映山道君眼尖看到了崔辛夷,喊着孟雪川将她拦下来。 崔辛夷被孟雪川揪着衣袖,停住了步子。 映山道君起身笑吟吟走到了他们身边,他道:“小辛夷怎么一见到为师就那么急着走?为师今天叫你们来可是要给你们好好讲一堂课的。” 崔辛夷一脸生无可恋,她试着动了动,孟雪川抓住她的手劲很大,看来她不在的这些天,急于悟道的孟雪川已经成功被映山道君忽悠住,眼下也成了他的帮凶。 他想要效仿大师兄为宗门当牛做马几十年,换的师父安心躺平几十年,崔辛夷可没那么多的闲工夫耗。 映山道君一副笑眯眯好脾气的样子看着崔辛夷,崔辛夷也只好跟着孟雪川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她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公案,心里琢磨着怎么脱身。 反正师父都已经有一个好骗的孟雪川了,少她一个也不少。 映山道君已经开始他的讲学了。 “师父救了很多小灵猫,可这些小灵猫野性难驯,有的小猫会抓伤他,会不识好歹攻击他,可为师丝毫不在意。” 映山道君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刚刚才被灵猫抓伤的伤口。 他又道:“我救它们不过是出于自己的善心,我管他们如何待我,我也从没期望过它们永远记着我的恩情,若能有一只小猫愿意善待我,滚到我怀里让我摸一摸,那对为师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了。唉,可很多时候,这些小猫长大后都会离开这里,就算在路上见了为师也不认得。有时候人啊,做什么事是非要得到什么回报的吗?为师做这些,全凭为师的心情。所以咱们修逍遥道的,千万别走进死胡同里。” 听了映山道君这番话,崔辛夷陷入了沉思。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12节 这时候,孟雪川却来打岔:“师父,每次有小灵猫来惹您,不都是因为您手贱吗?这些灵猫可从来都没有抓过二师姐。” 映山道君脸色阴了阴,看向孟雪川,语气沉了些:“你说什么?” 孟雪川立即乖巧噤声:“没说什么。” 映山道君又道:“为师我修成今日这般不因为外物和旁人对我的评价而被影响心情的品格,全靠着日复一日埋首在宗门事务中,能忍得住寂寞,才是修逍遥剑道的第一步。当初你大师兄可不都是这样修炼的,你们瞧,他的脾气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所以……你们要是想要像你大师兄一样成功悟道,也可以效仿前人,多处理些繁杂的宗门事务,将心沉静下来……” 孟雪川皱着眉,显然对师父的这番话有些怀疑,但有大师兄的成功经验在前,走投无路的他也就半信半疑跟着映山道君一起处理宗门事务了。 崔辛夷却突然出口打断了映山道君的话。 “师父,小师叔突然找我有点事,弟子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她趁着映山道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御剑迅速离开了。 眼见着崔辛夷像兔崽子一样溜走了,映山道君伸出的手一顿,张口欲出的话也停顿在了嘴边。 竟然一个没看住,让小辛夷给跑了。 映山道君在心中懊悔,他们两个加起来估计都比不上干了那么多年,效率奇高的傅其凇,现在竟然还跑了一个。 孟雪川也不禁道:“小师叔不是出宗门除妖了吗?崔辛夷怎么跑得那么快。” 闻此,映山道君将目光转向自己这个傻乎乎的徒弟,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反正总算是逮到了一个替他干活。 实则崔辛夷跑的快也不全是为了躲开师父抓壮丁,这一路上,她的心跳得很快。 听到了映山道君那一番话,好似醍醐灌顶,令她豁然开朗。原本的她像是陷入了迷宫,怎么走都找不到出口,可现在的她,像是一下子飞到了空中,褪去了许多束缚,整个人灵台清明。 她心里隐隐察觉到,她应该是突破了困境,悟到了自己的道。 回到了自己的洞府,崔辛夷就开始闭门修炼,果然才没过一会儿,她体内的金丹颤动,灵力大涨,灵脉也拓宽了不少。 短短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已经突破到了金丹后期,下一步就可以突破结婴了。 识海里的剑灵目瞪口呆看着崔辛夷的修炼,忍不住喃喃道:“崔辛夷,你……你竟然那么快就悟了自己的道?” 崔辛夷没理会它,而是握紧了手里的惊蛰剑,离开了洞府,去演武场练剑。 - 张阑清自从上次从瑶界回来后做的梦便越来越多了。 他应当一回来便开始转道的,但无奈仙盟司的任务太多,他忙着出门除妖,一时间无暇顾及转道的事。 他在这段时间做了不少的梦,明明他也没有刻意留出时间睡觉,但总是不自觉陷入沉睡。梦里的情形越来越清晰,好似是他亲身经历的一般。 可梦中的他不是九渊剑宗高高在上的曛迟道君,而是一个岌岌无名的卑微半妖,小心隐藏着自己的身份跟在崔辛夷的身后。 崔辛夷也没有回到北洲洲主府,而是做了一个游历五洲的医修。 其中最令他惊险的一场梦是,他听到有人追杀崔辛夷,便跟了上去,替崔辛夷挡了一剑。那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死前的最后一幕是崔辛夷睁大着眼睛看着他,无声地落泪。 他对梦中之事太过惊奇,于是路过中洲的时候又去了一趟仙盟司主殿,立在天道碑前看了许久。可这次,天道碑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显示出什么异常。 张阑清终于忙完了这一阵,回到了宗门,去找了师兄映山道君。 他到的时候,映山道君正在安然喂猫,一旁的孟雪川伏案处理宗门事务。孟雪川上次去北洲的时候被崔辛夷刺激过,因此回了一段时间的中洲发奋学习如何处理公务,尽到自己身为世子的职责。 当初学的东西这时候可派上了用场,他伏案疾笔间,便处理了好几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本来张阑清看到堆积如山的宗门事务时脚步便是一顿,直到看到了伏案的孟雪川,才继续自如走向了映山道君。 “师兄。” 他叫了这一声,映山道君才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映山道君随口道:“师弟最近不忙了?” 一听见映山道君这段时间问人忙不忙,便不由得让人心中一紧,总疑心接了说不忙,映山道君的下一句话便是让你替他处理宗门事务。 可现在有了孟雪川这个大冤种坐镇,便让人放松了许多。 张阑清道:“只是前段时间我去了一趟瑶界,回来便见堆积了不少除妖令,这些天便忙了一阵。” 映山道君这回倒是正经,看了他一眼:“五洲可真是离不开师弟一天,师弟考虑清楚要转道了?” 张阑清点了点头,他转道的想法是从来都没有变的。就算是转道后,他也不会放弃继续替先盟司办事的,只是修为削弱,除妖时危险便多了些。 他不在乎这些事,反倒问起了映山道君另一件事。 “师兄,你说,我们这些修士会不会有转生和来世?” 映山道君纳罕地看了他一眼,他以为,算命之类的玄学只有他自己喜欢,没想到师弟现在也感兴趣了起来。 师妹和师弟面上不显,但他知道他们往日都是对这些嗤之以鼻的。 映山道君很高兴:“转生来世当然是有的,不是说,我们修士的神魂便是第二条命吗?世间传说有一些大能很是厉害,神魂不死不灭,传说中的仙人睡一觉,神魂还能飞到五洲,投胎转世……” 张阑清听了这番话,只是皱着眉。 见师兄说得高兴,他也没有打断,但他知道,他的情况跟师兄说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37章 五洲魔气 常毓道君师门往日亲近的众人们, 最近却安静了许多,连最专注修行的钟云都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 自从大家从瑶界秘境回来,一向跟师门的女弟子们都不亲近的侯镜箔竟然频频跟崔寒樱待在一起。 几人在演武场上练剑的时候, 便能经常看到一身白衣的清隽男子站在崔寒樱的身边, 低头浅笑同崔寒樱说着什么。 见状,也在休息的楚匀道:“也不知道崔寒樱给大师兄下了什么迷魂药, 竟然让平素一心修炼的大师兄跟她那么亲近。” 钟云拧了眉,道:“师妹慎言。” 但说完这话,他仍旧皱着眉头,看上去也是有几分疑惑和忧虑。 崔寒樱这些日子的心情倒还不错, 虽然在师门里众人都不大喜欢她了, 还隐隐遭到了排斥,但侯镜箔对她的态度却突然转变了。她私心以为是大师兄一直暗自钦慕着她,只是碍于修行的道统, 才一直没有对她表明心意。 兴许是上次她在瑶界秘境遇险,差点被困在里面, 让大师兄有了些危机感, 意识到若不珍惜她, 恐怕就会失去她。 一想到这里, 再抬头看着这温和跟她讲些趣事的清俊白衣道君, 崔寒樱顿时心里蜜一样的甜, 嘴角都控制不住抿出一抹笑来。 见了她这副模样, 侯镜箔轻笑了一声, 突然凑近了她,问道:“师妹在笑什么?” 崔寒樱被他这样突然一靠近弄得脸色更红了, 退后了一步, 头偏向了一边, 羞怯道:“没……没什么。” 崔寒樱的心里像是开了花,现在倒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师兄师姐们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可她没看见的是,她偏过头的一瞬间,白衣男子的面色霎时冷了下来,意兴阑珊地看着她故作羞涩的神情。 侯镜箔转头往天空的方向看去,天气正慢慢凉下来了,树梢上绿意浓郁的叶片正慢慢变黄。 他心里突生些无趣来,这样令人厌恶的虚与委蛇的日子还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 在崔辛夷安静在洞府中闭关突破的时候,西洲却出了一件大事,说是一个散修村子里的散修一夜之间竟然都变成了魔修。 先前他们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是灵脉突然出了意外,痛了一夜,死去活来,醒来后修为却开始飞涨,可炼气期的修士们没有筑基,更没有结丹。 更令他们惊恐的是,他们的体内没有了灵气,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奇怪的力量。 后来村子里的散修开始莫名其妙的消失,有西洲的一位大能路过此处,见村子里有源源不断的魔气流出,才认出村子里的修士竟然都成了魔修。 这件消息被禀告给仙盟司和西洲洲主后,仙盟司和西洲洲主立即派来了人前往察看,成了魔修的修士们被暂时收押进了仙盟司和西洲洲主府的地牢中。 可对那些已被魔气侵体的修士,他们却无计可施,这些修士体内的灵脉还没有完全被魔气损毁,并没有变成魔修。但众人没有法子救治他们,对这些修士来说,变成魔修只是迟早的事。 西洲洲主摇摇头,正待答应仙盟司的仙官提出的要将这些修士全部关押起来的时候,一辆由四匹灵马拉着的华丽马车停在了那个被管控的村子附近,从马车上下来了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少年。 仙盟司的那位仙官问林见画是什么人,为何擅闯被封禁的地方。认识他的西洲洲主却赶忙为林见画解释他的身份。 林见画看了一眼被关押在囚车里的被魔气侵体的修士,里面不乏有年迈还未突破筑基的修士和一些年幼的孩子。 他转头看向仙盟司仙官和西洲洲主,笑容满面道:“两位大人忧虑的事情,见画倒有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这话一出,西洲洲主和仙盟司仙官顿时都看向了他,仙官半信半疑道:“你有办法清除他们体内的魔气?” 林见画点了点头,这时候,有修士带着几个医修模样的人来了此处,为首之人正是阿溪。 那仙官一见来的竟然只是几个无名医修,不由皱了皱眉,但想到本来也无计可施,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让他们试试了。 阿溪走向囚车,留在散修村里的修士,其实多是些只想拥有一份清静生活的老弱。遇到了那么突然的感染魔气之事,他们蜷缩在空间狭窄的囚车里,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不安地望着外面的情形,为自己未知的命运担忧。 阿溪见状,小声同林见画说能不能先把这些修士们放出来。 仙官听见这话,眉头皱得更深了,他道:“若是放出来引得他们变成了魔修伤人,你们负责?” 林见画陪着笑,道:“大人息怒,是我们造次了。只是您看,不说他们一时半会儿变不成魔修,就算变成了魔修,还不是大人和洲主一剑就能解决的事。我们并非是想给大人添麻烦,只是这样确实是有利于驱除魔气。” 他不经意地拍了那仙官的马屁,那仙官见他这番模样,面色缓和了些,道:“既然允诺让你们试试了,那便把这些散修们放出来吧。” 林见画笑一边跟这仙官道谢,一边冲着阿溪点头。 西洲洲主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开口。他是知道跟林见画交情极好的崔辛夷就是异宝阁鼎鼎有名的摸鱼大师的,摸鱼大师研制出过那么多的灵药,他心里隐隐对林见画带来的这些医修是有几分信心的。 在仙官和西洲洲主等人的注视下,阿溪跟着众医修一个个地替这些散修驱除体内的魔气。 众人瞧着阿溪一双白净的手,捏起了一根细长的银针,先替一位中魔气很深的老修士施针。那位老修士才有炼气中期的修为,白发苍苍,苍老的脸上带着青紫之色,闭着眼睛,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阿溪道了一声冒犯,先脱下了那老修士的上衣,在他背上针灸一番。 众人见过医修诊治,但用银针针灸的手法倒是少见,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纳罕,还有一些像仙官这样本来对阿溪他们有些怀疑的修士,则拧紧了眉,更怀疑了。 但令众人都惊奇的是,在阿溪针灸的过程中,那个老修士的脸色竟然肉眼可见地好转了,不一会儿,就悠悠睁开了眼睛,冲阿溪道谢起来。 阿溪只是腼腆笑着摇摇头。 阿溪等人忙活了两个时辰,终于将这些被魔气侵染的修士救了回来。 阿溪走到林见画跟仙官等人在的地方,行了一礼道:“大人,他们已经无恙了,有些体内有魔气只要再服用两日的灵药就好了。” 方才他们也已经将灵药发下去了。 亲眼目睹了那些因为入魔被关押起来的修士,虽然魔修们现在并没有得到什么处置,但这些只是被魔气侵染的散修们都能猜得到他们未来的命运。 魔修在五洲众修士的眼里一直都是正道的敌对之人,魔修会为害苍生,指不定往后正道诸人出于道义也会将他们都杀了。他们本来忐忑不安等待着魔气侵体,变成魔修被杀的命运,但现在,生的希望重新出现在众人眼里。 众人连连向阿溪等人道谢,第一个被阿溪救下的老修士反应过来,竟然当场跪在了阿溪面前,说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阿溪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将他扶起来,连忙道:“诸位应该感谢的人不是我们。”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13节 待众人问起该感谢的人是谁时,阿溪等人又不说话了。 散修们面面相觑,都在心中猜起来这恩人的身份。 阿溪走到林见画跟仙官等人在的地方,行了一礼道:“大人,他们已经无恙了,有些体内有魔气只要再服用两日的灵药就好了。” 方才他们也已经将灵药发下去了。 仙官和西洲洲主自始至终都在一旁看着,等着他们将所有的修士都救了下来。 其实这次前来,西洲洲主也带来了医修,而且他带来的还是整个西洲医术最出色的医修。先前这些医修给这些被魔气侵染的修士们引灵入脉后,都摇头说他们没救了,可眼下西洲洲主又示意他们去诊脉一次。 实则阿溪等人救治的效果实在是肉眼可见,但诊脉过后,这些医修们还是甚是惊奇。他们束手无策的魔气,竟然被林见画带来的这群不知名医修们给完全清除了。 将诊脉的信息禀告给西洲洲主和仙官后,两人震惊之下,又开始思量起来。谁知道魔气的事是不是偶然出现,若是往后再有魔气侵染修士的事发生,若他们不幸也感染上了魔气……这门能救治魔气如体的手段有时候可是救命的东西。 西洲洲主和仙官当即对林见画的态度便是一个反转,称赞了一番他来救人的功劳,林见画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跟阿溪一样,只道这救人的功劳他可不敢揽下。 听林见画和阿溪一直不敢居功,反倒让西洲洲主怀疑起是不是崔辛夷的主意,但崔辛夷眼下不是在九渊剑宗么?听说她修炼遭到了困境,哪里会有空去管发生在他西洲境内的事。 听见仙官已经开始向林见画打听起了这些医术,委婉劝告他将这些医术公开,让天底下所有的医修都能学会驱除魔气的法子。西洲洲主本想提出给些灵石买下这医术,但听了仙官的话却止住了声音。 林见画听了,只是在心里冷笑,这两人可比他会打算盘,这算盘声打得,都快震聋他的耳朵了。 他面上却是一副为难的神情,道:“见画也想造福五洲,可这医术和带来的这些医修,却并非是在下能做主的。” 林见画惯来会说话,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三言两语打发了他们二人,便带着阿溪等人离开了。 到了马车上,林见画看着紧蹙着眉头的阿溪,不由笑道:“怎么?今日没让宋池来,不习惯了?” 阿溪脸上热了,她声音低了些:“林道友净是会取笑人。”说着,她面容肃了肃,有些忧虑,“我只是担心五洲往后……” 林见画打断她:“不要总把事情往坏的一面想。” 他伸手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道:“今日辛夷姐派给我们的任务,可算是完成了。” 林见画算是知道西洲出了魔气比较早的那一批,但崔辛夷的消息却比他还要灵通,这边他刚读完消息,崔辛夷的灵信便随后而到了。 崔辛夷说她尚在闭关,正在突破的紧要关头,让他带着阿溪和她之前亲手教过的几个医修去西洲走一趟。 上次在北洲,阿溪早就跟崔辛夷交好了,小姑娘一直都仰慕崔辛夷在医道上的成就,宋池又处处听她的,后来崔辛夷想要扩大势力,提起让阿溪跟着她修行,阿溪便带着宋池归顺她了。 阿溪一直在异宝阁里替崔辛夷做事,还帮她收些散修教着。 林见画乘着最快的灵马车,带着几人,终于在西洲洲主和仙盟司仙官在的时候赶上了。 所以林见画和阿溪一直说着是有旁人派他们来救下那些散修,他们嘴里的“旁人”,便是崔辛夷。 灵马车载着他们飞速前行,在马车上,林见画给崔辛夷写了一封灵信交代情况。 而收到灵信的崔辛夷眼下还在修炼,闭关一月,她又突破了一个境界,眼下已经到了金丹后期的修为,她也隐隐感觉到自己快要突破结婴了。 算起来,她这样的速度,跟停滞在金丹初期几十年的大师兄比起来算不上快。那时候,傅其凇可是一夜突破了三个境界,直接蹦上了元婴初期。 崔辛夷将收到的灵信读了一遍,凝眉思索了一番,又写了一封灵信给林见画发了出去。 西洲出现的大批魔修果然在五洲引起了轩然大波,在此之后没过多久,又陆续有其他地方爆出魔气和魔修。 隔了好几年,当时的崔辛夷其实也没有很认真地打听过这些事,其实她也不太清楚五洲到底是哪里依次爆发出魔气的。 她给林见画交代的也并非是这些事。 张阑清本想要转道,但又遇上了这样的事,只能无奈放弃,先去各处支援。 林见画也是,听说哪里有了魔气,赶紧带着崔辛夷提前调.教好的医修们赶往哪里。发生了魔气这事,其实最忙的便是林见画了。 后来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便找了些可靠的手下,替他带着医修们前往各处。 众世家们又提出了驱除魔气的医术共享的要求,林见画顺势提出了条件,若是世家之人,想要修习驱除魔气之术,须得向异宝阁支付天价酬金。 可若是散修想要修习的,十年内为异宝阁驱使,异宝阁也提出了丰厚的报酬,吸引无门无派的医修前来修习。 林见画心道,本来异宝阁收留的散修就不少,用在四处驱除修士身上的魔气也绝对够用,偏偏辛夷姐还要继续招揽。 养这些修士,可花了辛夷姐不少灵石。 这消息一出,散修们果然蜂拥至异宝阁报名。世家们恼怒于他们一个做生意的异宝阁,竟然敢得罪他们。 恰逢林见画落脚东洲,东洲的一些世家不服,竟然联合几人登门去找林见画的麻烦,林见画只得扯着笑同他们打圆场。 为首之人也算是一个大世家的家主,不满道:“你们异宝阁做的是整个五洲的生意,可别忘了,到底是什么能让你们能在五洲那么顺畅地做生意。” 这时候,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 “散修学习医术为异宝阁效命十年,敢问这位道友,倘若让贵府的人学了我们异宝阁的医术,可否让贵府的人也为我们效命五年?” 作者有话说: 第138章 五洲魔气 众人闻言举目望去, 只见一个貌美的白衣女子踏步进入,她神色淡淡,微微撩起一双如琉璃般的黑眸向他们看去。 她抬脚踏过门槛, 走进屋中, 身后还跟着一个白衣道君。 待看清了这女子的面容和她身后白衣道君戴着的银狐面具,均噤了声。 北洲世子的世子宴那时候办的那般声势浩大, 几乎整个五洲有名望的修真世家和宗门都参加了,为首那人当日也曾参加过世子宴,他自然是认得崔辛夷的,旁的世家人早在北洲世子身份已定的时候见过这位五洲之一的继承人的画像了。 至于她身边跟着的张阑清虽低调, 但大多知道他时常戴着一个银狐面具, 再加上他化神后期的修为,自然也不难猜。 一时间这几个来闹事的世家人面面相觑,谁可都没想到, 异宝阁竟然还有这两尊大佛撑腰。 为首之人细细瞧了一番崔辛夷,心道, 崔辛夷的修为不是在困境吗?她竟然已经突破到了元婴期。 崔辛夷瞧着几人, 嘴角抿出了一抹玩味的笑来, 她道:“你们几人又不答话, 又不在异宝阁买东西,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东洲这几个来异宝阁闹事的世家人, 多是被人当成了枪使。 那几人又互相看了看, 最终几人的目光又落到为首之人的身上, 那人顶着崔辛夷和张阑清的目光,额上都快冒出了冷汗。 他不过一个东洲的世家之人, 哪里敢得罪有权势的北洲世子和五洲的修为顶尖的曛迟道君。 他上前一步, 向崔辛夷和张阑清躬身行了一礼, 道:“是我等会错了异宝阁的意,对崔世子和曛迟道君有所冒犯,还请恕罪。” 但做完这些,崔辛夷一时间却没什么反应,几人又小心翼翼地瞧了她一眼。 崔辛夷这时才道:“你们同我们道歉有什么用?得罪的又不是我,闹的是异宝阁,又不是北洲府,该赔礼道歉的,也该是林少主。” 几人闻言,又赶紧向一旁的林见画连声道歉,做完这些,才从异宝阁退了出去。 方才那情况不便说话,这时候,林见画才满眼发亮地朝崔辛夷迎上去。 他先是叫了一声辛夷姐,又向张阑清行了一礼,道了一声“小师叔”。 张阑清只是颔首。 林见画没去瑶界,九渊一别,两人已几月未见,过往两年,二人因着生意上的往来,可是从来都未曾分别那么久的。此时他见了崔辛夷也分外激动。 “辛夷姐,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闭关吧,你放心吧,这里有我守着,你尽管可以继续闭关……” 崔辛夷见他那样子,笑了一声,道:“可惜你修为没到元婴初期,不然看出了我的修为何至于说出这样一番话。” 林见画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露出震惊的神色:“辛夷姐,你竟然已经突破到元婴了?” 崔辛夷笑着点点头。 林见画这回更得意了,他道:“先前还有些小人说是辛夷姐修的是逍遥剑道,现在得在困境上待上几十年,这下好了,辛夷姐得好好打他们的脸。” 听见这话,崔辛夷脸上的笑容褪去了,她声音低了些,道:“只是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是我的不对。” 林见画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嘴里道:“哪有哪有,他们又不敢打我,论起嘴皮子上的功夫,谁能比得上我。” 这时候,一直存在感很低的张阑清却突然开口,道:“若是日后再有人到异宝阁挑衅,你可给我发灵信,不管我在哪里,半个时辰内,都必定抵达。” 青年的嗓音带着磁性,极为好听,但这话却让林见画打了个激灵,他活像是第一天认识张阑清那般,目光呆滞看着白衣道君。 跟他不熟又向来冷淡的曛迟道君今天竟然要给他撑腰? 这是什么大白天发生的灵异故事? 林见画失去了面对强势的东洲世家人和崔辛夷的自信,如鹌鹑一般缩着脖子,讷讷道:“承蒙小师叔厚爱,小师叔忙于为五洲奔波,守卫五洲安宁,见画恐误了小师叔大事,故不敢劳烦。” 他对亲和的映山道君还没有这样的害怕,可对上这个常常在外除妖的门派顶尖天才,他却怵得慌。 张阑清可没有自己吓到旁人的觉悟,他继续道:“你不必如此,辛夷的事,便是我的事,你既然是辛夷的朋友……” 可他这话还没说完,袖子便是一紧,被身边的人给狠狠揪住了。 张阑清低头一看,崔辛夷正歪头看着他,她蹙着黛眉,在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他意会的同时,便止住了话头,心里却不免有些酸涩。 张阑清也知道现在不适合将两人的关系说出去,但不公开,总归让他心中难安。 林见画本来还有些犹疑,可见了崔辛夷跟张阑清的私底下的这番小动作,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了他的心头。 这念头简直比曛迟道君突然提出要给他撑腰还要见鬼。 可细细回想来,也觉得是有迹可循,听说辛夷姐的剑法都是由小师叔指点的,辛夷姐魅力那么大,那叫苏宴的东洲世子,在世子宴后还百般纠缠辛夷姐呢。 崔辛夷松开揪着张阑清袖子的手,朝林见画看去,瞧见林见画一副已经看透一切的神情,她愣了愣,不免也有些赧然。 她此刻只想赶紧转移话题,便假装不经意问起公事来:“这回又收留了多少散修?灵石可够用?” - 异宝阁提出的酬金对于小世家来说,是一笔天价灵石,但对于一些大的宗门和世家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何况随着五洲魔气爆发的地方逐渐增多,惹得人心惶惶,便纷纷出了灵石,派了自己门派的精英来修习医术。 异宝阁派出的医修虽一向及时,但身边有个会这门医术的岂不是更保险?都到那种地位了,谁不惜命? 见几个顶尖势力都出灵石派人前去修习医术了,其他世家也咬咬牙,纷纷出了这些灵石。崔辛夷凭借着培养世家派来的人修习医术,卖出灵药赚了不少灵石。 她顺势用这些灵石买入了大量的灵药,让招揽来的散修开始制药。 可是这边崔辛夷刚教会五洲的世家和宗门学会驱除魔气的医术,那边又有消息传出,说是有人偷走了异宝阁的一本医书,上面不光记载着驱除魔气的法子,还有如何处置剑伤,如何处理被魔族伤害的伤口等等的医术。 这本医书又被有心之人大肆刊印,一时间五洲的医修们几乎人手一本。 本来五洲因为魔气出现的事情,有不少修士的灵脉被魔气侵蚀,还有修士意外被魔修所伤,异宝阁丢失的这本医书实在是来得太及时,及时得不由得让人怀疑起了异宝阁的人是不是有别的用心。 在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之时,异宝阁的阁主林见画的父亲却站了出来,道是他们异宝阁集五洲异宝于一处,有一万年前的古籍医书也本不是什么稀奇事。这些古籍一直是交给异宝阁里的摸鱼大师研究,大师也只是顺便教给了身边的医修。 崔辛夷跟林见画借异宝阁做的事不少,崔辛夷摸鱼大师的身份和她这些日子为五洲做的事,早就瞒不住林见画父亲林项了。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14节 她早料到将医术散布出去,必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本打算以摸鱼大师的身份向众人澄清,说是自己早年找了不少古籍研究。 可林项从林见画口中听了此事,却道:“崔世子所为,着实令人钦佩。”他找到了崔辛夷,劝她说让异宝阁担了古籍主人的名头,这样也不至于会引来怀疑。 崔辛夷本不愿继续连累异宝阁,何况她这些日子忙着五洲魔气之事,也并没有给异宝阁带来更多的灵石收益。只是林项太过固执,崔辛夷也只好领了他的盛情。 林项道:“五洲有这样将散修与世家之人一视同仁,不慕名利的风骨的,我见过的,已经是寥寥了。” 崔辛夷当即向林项行了一个大礼,道:“伯父恩情与厚爱,晚辈必将铭记于心。” 自从五洲的魔气爆发,九渊不少修士领了仙盟司的令牌,协助仙盟司的人查看各处魔气出现的原因。 崔辛夷也是其中之一。 跟张阑清一起出现在东洲,只是因为两人凑巧都领了仙盟司发布的去往东洲查看魔气爆发点的一个任务。 一万年前,魔族乱世,五洲各处出现魔气是因为传说中的魔子现身,开启了阵法,地底的魔气在五洲各处溢出。后来魔族被封印,五洲剩下有魔气的地方也只有三处,后来都成了禁地。时间长了,便疏于打理,世人又因时间久远而松懈下来。 可是墨渊的封印还好好的,却有不少魔气现世,众人正是因为如此才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有话说: 第139章 五洲魔气 崔辛夷反复思量前世之事和话本里的内容, 但却找不到什么有利的线索。她前世时不过一个散修,消息一点儿都不灵通,五洲的魔气出现的时候, 她正将自己锁在门里炼药。等她出来的时候, 魔子已经出现在五洲。 她依稀记得,话本里明明是魔子入魔后五洲才出现的动乱, 怎么这一世,魔子尚未入魔,五洲已提前出现了魔气。 左右思索几日,再有消息传来的时候, 是五洲各处发生魔气的地方已经被列为禁地, 控制住了。 她抽空跟张阑清去了一趟有魔气的地方,那里的魔气并不像魔族封印打开后的情况,反倒是魔气浓度在逐渐降低, 像是并没有魔气源的样子。 最终跟崔辛夷所预料的相同,五洲的魔气事件以被管制地方的魔气的消失结束了, 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魔气到底是怎么出现的。仙盟司还在追查魔气出现的原因, 但这些事情崔辛夷也插不上手了。 她本来也不打算继续管这些事, 本来这段时间, 从宗门禁地到北洲迷雾谷, 五洲出现的跟魔气有关的事便不少。 崔辛夷派来看管着崔寒樱的人也传话来, 说是崔寒樱那里也没什么异常动静。 现在对崔辛夷而言, 她最大的隐患便是崔寒樱死遁引得侯镜箔入魔的事了。因此她早早从北洲那里调来了高手,在她不在的日子, 守在九渊剑宗外面。 前世的崔寒樱, 是跳下了墨渊, 尸骨无存。侯镜箔发疯跟着一起跳了进去,寻她寻了三天三夜,等从墨渊出来的时候,墨渊已经变成魔渊了。 她在崔寒樱身上装了林见画制作的能定位的灵器,只要崔寒樱一出宗门,她这里便能立即接收到消息,想尽办法在崔寒樱跳墨渊前拦下她。 若是崔寒樱跳下了墨渊,引得侯镜箔入魔了,崔辛夷手上有弑煞芙蓉,能在他放出纠结魔族,为祸五洲前杀了他。 怎么想,都是完全之策。 可是崔辛夷这些天心跳个不停,总觉得会有些不好的事要发生。 她坐在亭台中想事的时候,张阑清来找她了。 白衣道君戴着面具,见她皱眉的样子,不由问道:“多思伤神,五洲魔气的事情已了,你还有什么忧虑的事?” 崔辛夷正发着呆,被他这一声唤回了思绪。 她看着张阑清,摇了摇头,道:“也没想什么,只是想……我们是不是该回九渊了?” 他们领下的仙盟司的任务已经做完了,按理并无其他的事情要做了,该回宗门修炼了。 张阑清戴着半面面具,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莫名就是能让人感觉到他心情极好,他道:“我们想到了一处,我找你,也是为了此事。” “你可想好要何时回到宗门?” 崔辛夷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转头看向身前的道君,道:“时间确实不早了,那便明日罢。” - 回到了宗门,崔辛夷又开始了闭关修炼。张阑清本来打算转道,可是很不巧,每当他有空暇想要转道的时候,五洲总是突然有厉害的妖兽作乱,惹得他无暇顾及转道的事。 方南书也一直不顺,她是有大把的时间,但她却迟迟领悟不了无情剑道的入门心法。她当初在逍遥剑道上,可是能越级打败敌手的天才,怎么会连入无情剑道的门都入不了。 这样,时间过得很快,又过去了一年。 宗门里发生了不少稀奇事,但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却是常毓道君门下发生的桃花事。有传言说,常毓道君门下的大师兄侯镜箔跟门内的小师妹崔寒樱成了一对。 有人亲眼目睹,二人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常常出双入对。但两人修的又都是无情剑道,又有人说是乱造谣的,两人痴迷修炼,怎么可能会在一起,只是师兄师妹的,关系亲近了些。 可实际上传言并非作假,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侯镜箔早哄得崔寒樱对他倾心不已。 两人最初也只是单纯的师兄师妹,崔寒樱也时刻铭记着自己的任务。但时间长了,二人独处的时候也不少,便开始谈论起了自己的一些私事,说起了些心底话。 侯镜箔向她谈起了自己的身世,说起他一生凄苦,当初进宗门也不过是想谋生罢了。后来入了常毓道君门下,听了师父的教诲,更想的事情反而变成了匡扶天下正道。 说起这话的时候,他眼神很是真诚,透着对将来的向往。 崔寒樱便是从这时候起内心被触动,并深深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愧疚的。 说起来,也并非是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出身的权力的,这些事都不怪他。 女子一旦心软,有时候便是万劫不复的开端。崔寒樱从这时候起,便开始真正地沉溺在这段感情里了。 时间久了,她实在于心不忍,又看侯镜箔对她如此坦诚,她竟然将上界的任务都对侯镜箔说了出来。 崔寒樱想的也很简单,反正这魔脉只有她死遁才能出现,倘若她一直都不死遁,那魔脉便不会再出现在侯镜箔的身上。 这样的话,他就不是将来会为害五洲,打上上界的魔子。只要魔脉不出现,他就能是她永远的大师兄,她就能长长久久跟他待在一起。 侯镜箔知道的时候,神情也很是诧异,但他一向是从容淡定之人,闻言也只是淡淡笑笑,还反倒安慰起崔寒樱。 “我不在乎天命,事在人为,倘若天道给我些不好的命运,也不过是想要更好地磨练我罢了。” 本来纠结万分,还担心说出了真相,惹得侯镜箔再也不喜欢他,但见到他那般豁达,甚至还反过来劝慰她,崔寒樱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若是一般的男子,听到心仪之人说他是未来的魔子,心胸再广阔一时半会儿也定然接受不了。 唯有大师兄,听说她是为了做任务才接近他,竟然一点儿也不恼怒,如此想来,她对侯镜箔的喜爱不由得又加深了一些。 可她却没有好好想想,侯镜箔对她说出的事实接受得那么快,就没有一点儿可疑之处? 崔辛夷闭关结束后,修为又突破了两个境界,眼下已经是元婴后期了。 一年不见众人,最先来见她的竟然是张阑清。 她洞府的门打开的时候,张阑清正在外面守着,一见到她出来,便迎了上去。 道君衣袂洁白得像雪,疾走之间,道袍层层叠叠散开,颇有些仙人之姿。他走到了崔辛夷跟前,微微张开了双臂,一副想要拥抱住她的姿态,但临着在碰到少女之前,停住了。 他两侧的手握成拳,手臂又静静地垂在身体两侧,动作很是克制。他从未对她提出过正经的求娶之意,怎可如此唐突冒犯。 可眼前这道君的一双眼睛里的情意却炙热地简直能把崔辛夷烧化了。 张阑清过去修炼的时候,也常常一闭关便是一年半年的,他常年又奔波于去各处除妖,从来都只有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他的大道迟迟没有彻底践行。 可等待崔辛夷出关的这段时日,他竟然感觉时间像是慢了好几倍。以往主峰上的辛夷花开得快,谢的也快,从没有像今年那样,在枝头停留了那么久,久到他简直都要怀疑是不是师兄又对辛夷花施了什么术法,想要它多停留片刻。 可好在,最终还是让他等到了。 枝头淡粉的花朵簌簌落下的时候,那扇阖了很久的门也终于开了。 张阑清见到崔辛夷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她的修为,也不是问她这一年可安好,而是直接道:“崔辛夷,倘若你愿意,我们结为道侣吧。” 说完这句话,他紧紧盯着崔辛夷的反应,心跳慢慢变快,手心里也渐渐冒出了虚汗。 他从小到大一向稳重,从来没有有那么紧张的时候。 张阑清以往打算的是他逍遥剑道上有小成的时候,再以崔辛夷师兄的身份,向崔辛夷提出求娶之意,向北洲洲主提亲。 可现在,他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他想有光明正大在宗门里与她同行的理由,想跟她日夜在一起,她飘忽不定的态度也让他一直以来都很不心安。 崔辛夷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求娶”懵了一下,她刚刚从修炼心法中抽离出来,过了好半响才意识到他这是什么意思。 张阑清居然要求娶她? 见眼前的女子一双水眸轻眨了一下,眼神中露着些愕然。 张阑清更紧张了,他忙道:“我至少眼下还是九渊的小师叔,虽辈分比你大了一些,但年龄上也只比你大了两岁。多年来攒下了不少积蓄,约有上品灵石三十万块,你若觉得不够,我还能继续挣……我家母早亡,家父乃是仙盟司仙官,但关系一向不好,凡事有我,往后你也不必费心跟他来往……” 他絮絮叨叨地将自己的身家说了一遍,像是在努力劝服眼前的女子答应他的求娶,又像是在缓解自己的紧张。 崔辛夷垂首笑了一声,道:“我愿意。” 张阑清的话霎时被这句打断,他喃喃有些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崔辛夷眼神真挚地望着眼前的青年,又重复了一遍:“我从来都没说过不答应小师叔,我愿意嫁给小师叔,跟小师叔生生世世结为道侣。” 前途迷茫未可知,但她如今已经想过了,未来没办法把握,她至少有把握当下的机会。 张阑清被她这句话说得愣了好一会儿,崔辛夷还以为是自己太不矜持,惊到了他。 她正想同他说些什么,冷不丁身子一紧,已经落入了一个冷冽的怀抱。 张阑清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用微微嘶哑的声音道:“我其实想过许多关于你嫁给我的往后,现如今,可真的都要实现了。” 他声音带了笑,崔辛夷贴近他的胸膛,感受到里面蓬勃跳动的心脏。 是的,关于他们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第140章 五洲魔气 转眼时间便到了秋季, 五洲的天变得也极快,本来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转眼间便开始了细雨绵绵, 接连下了十几天不止。 正像是这不安稳的时局一样, 前些日子的魔气事件刚过去,这边又传来的消息, 沉寂的上万年的墨渊发生了异动。 仙盟司已经派人前去查看了,本来还以为是出现了什么妖兽,后来才发现,竟然是里面封印魔族的阵法出了意外。 阵法是上万年前的正道大能设下的, 那位大能设下了阵法, 便借此功德飞升了。 封印魔族的阵法上万年沉寂,周围几乎没有一点儿魔气,可现如今, 却有源源不断的魔气涌出,渐渐将周边的妖兽也引得入魔了。 事关五洲未来的命运, 仙盟司所有的仙官都来到了现场查看情况, 也找来了一些精通阵法的修士。来到现场的阵法大师都说, 封印魔族的大阵已经开始裂开了。 这样的消息一出来, 仙盟司又立即将这样的消息通知给了五洲所有势力, 让他们派遣化神期修士来此, 一起封印阵法。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15节 九渊的映山道君、常毓道君、曛迟道君和其他内门九峰的修士都去往墨渊封印大阵了, 只留下了傅其凇一个刚刚突破到化神的弟子暂管宗门事务。 崔辛夷其实很想跟着一起去, 但特殊时期,宗门开启了护宗阵法, 闲杂人等都不得出入。 她意识到了时局的紧迫, 却一时做不了什么。只能给林见画和阿溪发灵信, 嘱咐他们再多炼些灵药,以备不时之需。她也吩咐过北洲那边,让他们趁早准备,以恐生乱。 连中洲散修村崔辛夷都没忘记,派了北洲的人去中洲将散修村的人尽早转移。 明明只要看好了崔寒樱,便不可能再出现魔子入魔,解开魔族封印,引得五洲动乱的事情,她却一点儿都不安心。 前世魔子乱世之前,这件魔族封印被解开的事便是乱世的祸端,不过这魔族封印被解了十余日,才出现了魔子乱世。 崔辛夷奇怪过,为何魔子一入魔,体内的魔脉便能立即苏醒,魔脉苏醒的同时,他就会不断吸收地底的魔气,从而导致魔族阵法解开。 这十几天的时间差,到底是吸收魔气太慢了?还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又过了几天,崔辛夷无暇闭关,每日除了抽出一些事件修炼,便是搜集线索,思索魔族的事。 毋宁质疑的是,五洲现在肯定还有不少的魔族。可是一万年前,明明所有的魔族都被封印了,现在若有魔族,也只可能是被五洲未被完全处理的魔气侵蚀了灵脉,转变而成的魔族。 可当真只有被魔气侵蚀的修士变的魔修,那为何近期这些魔族做的事情反倒像是早有预谋、要将五洲被封印的魔族再放出来的架势。 更可疑的是,这些被转化的魔修就算是真的有天赋的,也不可能能在那么短的事件内独创跟被封印的魔族一模一样的功法。 崔仙客的父亲据说天赋也不强,他能在短短二十年的时间里于修魔一道上大有长进,隐匿功法也是一流,就只可能会魔族功法的魔族传授给他这一条了。 那也就是说,五洲本来就有遗留下来的魔族,当初封印魔族的阵法并没有将所有的魔族封印。更可怕的是,万年以来,这些魔族都在密谋着重振魔族的事。 魔族处在劣势,根本不敢跟正道正式对上,靠着用魔气转化魔族这一条路绝对走不通,他们也只有想办法解开魔族封印。 而解开魔族封印,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到五千年出现一次的魔子,让他入魔,从而将阵法破开。 或许五千年前他们已经试过一次了。那时的魔族余孽们许是并没有找到魔子,或许是没有成功引得当时的魔子入魔,也可能是当时潜伏的魔族并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而这一次,他们必然会完全把握住机会,否则,又将是五千年漫长的蛰伏和等待。 前世的他们成功了,但这次有崔辛夷插手,必定不可能让他们得逞。 崔辛夷本来都已经放下心了,可又过了好几日,她正修炼的时候,有一封灵信寄过来。她打开灵信一看,是她的人给她递过来的关于墨渊的消息。 “墨渊封印危急,仙盟司欲献祭五洲唯一渡劫期修士映山道君堵阵。” 崔辛夷读完,就猛地站了起来,推开门便往外走。 走到了九渊剑宗门口,却遇到了拦着自己的大师兄。 她望着拦着她的傅其凇,道:“师兄,你可知道,仙盟司的仙官竟然要拿我们师父献祭阵法。” 傅其凇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师父同我说了,就是师父让我拦着你的。” 崔辛夷一脸不解望着他。 傅其凇像是许久都没休息好的样子,脸色有些憔悴,他解释道:“师妹,这件事师父说过,他自有决断,我们都不必插手。” 崔辛夷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看着面前的白衣道君,道: “自有决断?师父不想我们插手,是觉得以我们的身份修为,都难以向仙盟司抗衡,他不想要让我们出手,去了也是无济于事。” 崔辛夷眼神很是坚定:“但师兄,你信我,我从来都不做没有打算的事情。这件事,我有办法解决。” 傅其凇的视线跟崔辛夷对上,眼前的少女实在成长变化得太快,又好像是他从来都没完全认清她。 听她猜出了师父的用心,不知为何,傅其凇反倒心中一松。虽然映山道君表面上对他并不好,但却没有谁比他更想将师父救下来。 他又何尝不想去救师父,但现在的宗门离不开他。 他身子侧开,对崔辛夷道:“师妹保重,但万事还得注意自己的安全。” 崔辛夷深深看了他一眼,向他行了一礼,道了声“多谢师兄”。 在护宗阵法开启后,崔辛夷便御剑往中洲的方向飞去了。 半路上,她还在一直思考,魔子明明还没有入魔,为什么封印魔族的阵法就要被开启了? 能撼动阵法的可能是大量的魔气,可除了魔子入魔会导致地底的魔气溢出,冲击阵法,到底还有什么东西能在短时间内散发出大量的魔气呢? 一想到这里,忍不住喃喃自语:“到底是什么东西能短时间内散出大量魔气呢?” 这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附和她:“高修为的魔修呗,高修为的魔修肯舍了一身的修为,以身体作容器,那当然能储存不少的魔气。” “我之前的主人还遇到过一个自爆的魔修呢。当时他便是那时候魔子和魔军的魔气储存罐,一个自爆炸出了不少的魔气。” 这是剑灵的声音陡然响起,许久没有存在感的人发出了声音,确实会让人吓一跳。 崔辛夷正御剑在半空,脑子里还思索着阵法的事,被剑灵这一声惊得差点拐错了灵剑的方向。 她愣了一下,才依稀记起,当初剑灵说它有个主人是一万年前飞升的。 剑灵也顺势说起了一万年前的事。 “……我前主人,正是一万年前在五洲正道跟魔族一战中立下了大功,才因为这些功劳飞升的。崔辛夷,说起来,五洲若真乱起来,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崔辛夷,若是你立下了大功,说不定就能飞升上界。” 崔辛夷面无表情打断兴致勃勃的剑灵:“别想了,你看这一万年来,五洲可有人飞升?” 剑灵顿时又萎了下来,悻悻然回到了剑中。 可剑灵的这番话却让崔辛夷脑中灵光一闪,困惑她的地方终于迎刃而解,能引起封印魔族的阵法发生那么大的波动的情况,只可能是高阶魔修将自己炼成了储存魔气的器具,在墨渊阵法中作乱。 崔辛夷一路御剑若乘风,很快来到了墨渊,停在了墨渊之前。 如今的墨渊,魔气确实十分浓郁,滚滚的黑气简直肉眼可见从深不可测的悬崖底冒出来,慢慢从墨渊向四处扩散。 几个衣白胜雪的道君御剑站在黑气的上空,分别站在一角,摆出阵法来,施法阻绝黑气。 崔辛夷站在原地蹙眉看了一会儿,只认出了其中两人,一个是张阑清,一个是常毓道君。 师父哪儿去了? 这时候,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用熟悉的腔调叫了声“小辛夷”。 崔辛夷转身一看,站在她面前的,果然是笑眯眯的映山道君。 清俊的男子微微抬了一下眉头,诧异道:“小辛夷怎么来了?” 崔辛夷见他这样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不由没好气道:“在宗门太闷了,出来玩玩。” 映山道君“哦”了一声,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小辛夷还是先回去吧,等这些事过去了,再让阑清带你出去。” 崔辛夷神色微微沉了沉,抿抿唇道:“师父总是这样,难道师父一点儿就不担心自己?” 映山道君笑了一声:“小辛夷说的是要我献祭于阵法的事,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修士殉于道,总比其他的死法要好上许多吧。” 崔辛夷道:“重要的不是哪种死法,辛夷以为,您好不容易有了现如今这番修为,不该死得那么早。” 少女的神色很是认真,一双沉静的眸子定定看着眼前的白衣道君。 映山道君听她这样说,忽然笑出了声音,停了笑声后,他道:“我修炼到这样的程度,哪里有过什么‘还不容易’?躺平了那么多年,幸得九渊和你们不嫌弃,为师才过了那么多年的悠闲日子,这日子,也该到头了……” 崔辛夷打断他的话:“师父,别说您死到底值不值,辛夷只问你一句话,师父想不想继续过以前那样悠闲的日子?” 映山道君愣了一下:“怎么不想……” 崔辛夷目光幽幽看着映山道君:“那请师父告诉他们,给我三天的事件,辛夷必定能解决现在这个状况。” 她正想将情况如实说来,话到了嘴边,却停住了,若是说出是有高阶魔修作乱,短时间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圆这些消息的来历。 等整治了魔修,到时候便找个理由,说是阵法出的问题什么的,比知道魔修这些好蒙混过关多了。 映山道君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少女,道:“为师在天道碑前见过自己的天命,所以为师从来都没有畏惧过,小辛夷,在为师这里,有时候,死,可以换来一场新的活。” 崔辛夷听师父又犯起了神神叨叨的毛病,心道他真是心大到一点儿都不担心。 她行了一礼,道:“师父就等着我的消息吧,三日之内,辛夷一定会回来的。” 说着,她御剑到了魔气上空,有仙官见到了,想要拦下她,却被映山道君拦住了。 映山道君的声音一时间响彻四周,传到在场每个修士耳中,他道: “请各位给在下三日的时间,在下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在下的弟子不舍在下,想为在下争取一番,若是三日之后她解决不了这里的情况,在下绝不再拖延,定然痛痛快快殉道。” 众人听到映山道君的声音,一时间心中都不由得有几分感慨。 映山道君是逍遥剑道上的天纵奇才,他们扪心自问,若是换做自己,却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心胸。肯在修为最高,最接近飞升的时候,那么痛快地为了五洲的安危以身殉道。 再者,他的修为比在场所有人都高了一个大境界,若是他想拒绝,谁又能逼他。 因此听映山道君说再给三日的时间的时候,并无人反对。 众人也因为他的话,目光好奇地转,终于看到了一个元婴后期的女弟子正御剑向阵法的阵眼飞去。 听到映山道君的话的时候,崔辛夷正飞到了方才那几个参与布法的修士的中间,正准备往下飞。 这里是阵眼,那个隐藏的魔修一定在这里。 常毓道君一眼就看穿了她是要下到墨渊里面,不由道:“下面凶险万分,辛夷万事且要小心。” 崔辛夷冲她点了点头。 这时候,张阑清从阵法的位置上下来,拉住了崔辛夷的手。 他道:“我陪你一起下去。” 崔辛夷没有拒绝,虽然那高阶魔修因为自身被炼成了魔气容器,修为也消退了很多,但张阑清的修为比她高,多个人确实多些把握。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携手一起向黑黝黝的深渊飞去,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作者有话说: 看到大家问男女主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问题,其实他们一直都是双向奔赴啊,只是女主之前总觉得会耽误男主,在瑶界的时候那个替身的问题女主也解释了,她从瑶界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跟男主和好了,大家是不是觉得缺了一个告白?就写了正式求娶的事,感情线到这里还没有完全结束,还有个问题呢。 第141章 五洲魔气 崔辛夷离开后才过了半天, 孟雪川和方南书也一起来到了宗门门口。 刚到门口的时候,便见到他们的大师兄环臂站在那里,静静盯着他们。 傅其凇在宗门弟子面前, 一向是脾气好, 好说话的模样,便是在自家师弟师妹面前, 他也很少露出这般严肃的表情。 不等他们先开口,傅其凇便道:“师父交代过了,你们一个都不能出去。” 映山道君确实是嘱咐过,说是现在的五洲情况未定, 敌在暗, 他们在明处,谁知道现在五洲潜伏的魔修们有什么打算。因此在师门各位化神期师长离开的这段日子,不能轻易让众修士离开宗门。 孟雪川道:“师兄, 师父那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们作为弟子,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 再说了, 你不是才把崔辛夷给放出去吗?”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16节 方南书也道:“大师兄, 师父那里情况未定, 方才我联系师妹也联系不上了。不妨让我们过去看一眼, 也好给师兄回信。” 傅其凇叹了一口气, 道:“三师妹修为都比你们高, 她说是有办法化解困境,现在外面的局势也不好, 你们何必再过去掺和。” 孟雪川道:“师兄!我们又不会过去添乱。” 方南书道:“师兄, 我们乘宗门的灵舟过去, 去查看一番消息就赶快回来,一去一回,也不过一日的功夫,明日这个时候,我们便能回来了。再者,我们出去不穿师门的衣服,就算是有人趁机作乱,又怎么会针对我们两个小修士?” 她这一番话分析下来,条分缕析,让傅其凇也不免有些被说动。 孟雪川见状,也道:“师兄,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师父的情况?” 事关师父的性命,傅其凇跟映山道君相处的时间最长,虽然两看相厌的日子也不少,但两人的感情说起来也是最深的。 知道消息的时候,他也是最着急的。映山道君性子散漫,脑回路一向与旁人不同。若是别的修士,绝不会轻易被逼迫着以身殉阵,但映山道君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见到师妹师弟一脸殷切地望着他,傅其凇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了。 “我这里有些法器符箓,你们都拿着,万一出了什么事,都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孟雪川和方南书一起点头。 两个人又分别回到洞府换下了九渊剑宗的道袍,才出门乘着灵舟赶往中洲墨渊。 - 崔辛夷和张阑清一起御着灵剑往下的时候,她就自己知道的事情和一会儿要做的事同张阑清说了一遍。 张阑清一点儿也没多问,点了点头,道:“一会儿我先动手。”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崔辛夷拿出了一个夜明珠,能浅浅地照亮小范围里的一片。她转头望去,冷调的光线下,能看清道君温柔的侧脸。 崔辛夷忽然想问,为何连问都不问就随她下去了,墨渊底下的情况不明,万一有什么危险,便是他一个化神期修士都可能挡不住的。 整个五洲的大能齐聚,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偏偏相信她一个小小的弟子。 但此刻并不是问这些的好时机,崔辛夷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两颗灵药,一颗递给了张阑清,一颗自己服下了,她道:“底下的魔气太浓了,这是我今日研制出的灵药,能短时间里抵挡魔气,可等我们出去了,也得清除一次体内的魔气。” 张阑清在她递过来的时候就直接服下了。 崔辛夷愣了愣,白衣道君转过头看她,他嘴角动了动,笑道:“愣什么?还不专心看路?” 她立即转过了头。 张阑清却在一边道:“我的师父师兄都未曾成婚,我虽极少见旁的道侣是如何相处的,但我也知道,往后我们结为道侣,便是天底下最亲密的关系,连父母亲友都不能僭越。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信你。” “现在还不是聊往后的好时机,等回去了,辛夷让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崔辛夷转过头看他,见他的一双凤眸在这黑暗中亮得惊人。 白衣道君的声音清清浅浅,明明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崔辛夷还是止不住心跳得快了起来。 墨渊并不是传说中夸张到深不见底的样子,他们很快就到了离封印魔族的阵法最近的地方。果然这里的魔气更浓郁了,但因事先服用了崔辛夷的灵药,两人的灵脉没有封住,也几乎丝毫感觉不到被魔气侵蚀的痛苦。 阵法中的魔气最浓,已经浓到了黑雾滚滚,四周的光线又很暗,让人还一时半会儿瞧不清里面的状况,等凑近了些,才看清里面摸约是有一个人。 那人身体肥壮,身躯宽大得都有些异常了,浑身穿着黑衣,若不是满脸花白的胡子,便是将灵力覆盖在眼睛上,也不容易察觉到他来。 更异常的是,那滚滚的魔气,竟然是从他的身体中冒出来的。 见到这副场景,崔辛夷和张阑清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能确定,眼前这肥壮的魔修,便是那个被炼成了魔气容器的了。 崔辛夷朝他颔首,张阑清收了灵剑,握在了手上,便往那肥壮的黑衣修士去了。 崔辛夷则退到了一旁,左右看了看,替他查探一旁的情形。纵使这个魔族在未曾成为魔气容器前修为高深,但魔族是不可能让这个几乎已经毫无修为的人待在这里的,肯定还有别的魔修替他护法。 正待这魔渊地底一片寂静的时候,忽然有一道猛烈的剑气划过,直冲着正在打坐的肥壮魔修而去。 那魔修岿然不动,这时候,一旁却突然出现了许多身穿黑衣的修士,形成包围之势,将中间的魔修团团围住。几乎是在剑招要袭到那个魔修的身上之前,已经有几十个魔修以肉身作盾,挡在了他的面前。 一时之间,只见血肉翻飞,不少魔修顿时被那一剑重伤,被剑气掀飞了出去。 崔辛夷也拦下了一些魔修,但这里的魔修好似源源不断,她一时半会儿是真的拦不完。魔修们好像本来就训练有序,也似是早早对这样的情况演练过。 可惜魔修们拦得住张阑清这一剑,却挡不住他出剑快如疾风,瞬息之间,他已经出了几剑,几道剑气从不同的方向击来。 崔辛夷在一旁又拦下了过半的魔修。 七八道剑气织成密密的网络,魔修们还想从四面八方将中间的魔修团团围住,但先来的剑气削弱了一处防御,其他的地方只能继续补上,用层层的躯体削弱化神期修士的剑气。 可崔辛夷切断了他们魔修的供给,只能从减少其他方位的魔修来先抵挡紧急的地方。 这样下来,防御终于有了空子,剑气也击中了中间的魔修。 张阑清又是几剑,将围在中间的几百个魔修掀飞出去,其余的魔修惊惧于二人的实力,纷纷缩在一旁,不敢再往前进一步。 中间那个魔修终于清清楚楚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他身上受了张阑清的一剑,像是露出了一个大口子,里面乌黑的魔气从中散出,他俯身捂着向外露着魔气的口子,阴毒的目光锁在了张阑清和崔辛夷的身上。 这人身上穿着黑色斗篷,白发苍苍,脸上却长着奇怪的肉瘤,配上他阴恻恻的眼神和肿胀漏气的躯体,看上去分外可怖。 那人用嘶哑的声音问了一句:“你们是谁?” 他的目光停在了崔辛夷和张阑清身上的道袍,又扯着脸上褶皱的皮肤笑了笑,道:“原来是九渊的人啊。” 张阑清和崔辛夷都没答他的话,崔辛夷给张阑清传音:“就是他,杀了他,我们回去,师父的事情就能了了。” 魔修像是从他们对视的眼神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死在九渊最有名的传奇天才的剑下,又是为了魔族的大业而死,老夫的这一生,也不算枉度啊。” “只是,在死之前,老夫就再为魔子做最后一件事吧。” 张阑清已经提剑向那魔修刺了过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异况突起。魔修整个身体突然剧烈膨胀起来,像是鼓起的气球一样,眼看着就要炸开来。 崔辛夷急道:“不好!我们快逃!” 张阑清拉住她的手便飞快往上蹿去,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大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这道响声过后,一道巨大的吸力便吸住了他们,将他们狠狠地往后吸。 一个化神后期和一个元婴后期的修士,一时间竟然也抵挡不住。 崔辛夷耳边划过尖锐的破风声,她扭头迅速看了一眼,之间阵法中间竟然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魔修自爆后的魔气源源不断涌入那道口子,那道口子就像是一道兽口一样,不断吞噬着周围的东西。 悬崖壁上有一根枯枝,崔辛夷抓住了那道枯枝,可是仍无济于事,枯枝断裂,她跟着张阑清一起被口子吸了进去。 两人一齐摔到了松软潮湿的地面上。 四周一片雾蒙蒙的,安静得可怕,好似是没有一个活物。 崔辛夷和张阑清站起来,观察自己身在何处。这里的魔气显然要比外面浓郁许多,更可怕的是,四周没有丝毫的灵气。 这就意味着,倘若一时半会儿两人都出不去,很快就会因为灵力竭尽,身体没有及时的灵气和食物供给而亡。 崔辛夷蹙眉道:“我们好像是被那个魔族的自爆卷进了阵法里面。” 张阑清往四处看了一遍,道:“这里应该就是囚禁了魔族一万年的地方了。但我们不在魔族居住的地方,若是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魔域十万里死地。” 第142章 五洲魔气 魔域十万里死地…… 这个名字一出来, 崔辛夷立即想到了,前世那些魔族捉到正道大能时,最干净利落的处理方法便是将他们投到魔域死地里。 这里危险重重, 听说就算是修为再高的修士, 在里面也难逃一死。 张阑清既然能一下子辨认出这里是什么地方,想必他也十分清楚魔域十万里死地是什么地方。就算是没经历过前世, 崔辛夷也从五洲修真史上见过十万里死地的记载。 崔辛夷抿了抿唇,道:“我可能又给你带来危险了。” 他们两个这一世初遇,便是张阑清最狼狈的时候,受了伤, 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后来他去宗门禁地将她揪出来, 遇上了逆血之症发作。他去迷雾谷救她,还被魔气所侵蚀,许多天都不能动用灵力。 就连两个人在瑶界碰头, 都能一起遇上幻境。 她藏着许多秘密,从一开始就不能坦诚对他, 也想过快刀斩乱麻, 断了他的念想。后来见他失落神伤的样子, 自己竟然更不忍心。 他分明看得出来, 她从来都没有拒绝过, 那便是默许两人的关系。他便仔细计划着未来, 甚至想要两人关系更进一步, 选择了转道。 九渊剑宗的曛迟道君, 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满口仁义正道, 却是个十足的恋爱脑。 他提出求娶之意的时候, 她也很震惊, 但见到他眼中那样炙热的光芒,却是一点儿都不忍心其熄灭。 大局未定的每一天,她都像是背着先生在课堂上偷吃蜜糖的孩子,紧张着会被发现,却怀着十足侥幸的心理。 现在两个人被卷进了魔族十万里死地,连崔辛夷在心中都不忍叹息一声。 看吧,还是不能抱着侥幸心里啊。 还是被发现了吧。 还是将他也卷进来了吧。 只是幸好处理了那个魔修,师父也不必被迫殉道了。崔寒樱一直有她派来的人看着,只要她不死遁,想必也不会引得侯镜箔入魔。林见画虽修为不高,但却是个很值得信任的朋友,她不在,他也一定能安置好阿溪他们,北洲的事也有父亲坐镇…… 只是可惜了张阑清…… 她望着他,目光带着歉意。 张阑清回望她,伸手牵住了她,他道:“为何说是连累我,若是今日是你只身一人在这里,恐怕我往后都无法原谅自己。” “何况不过是区区一个魔域十万里死地,古籍上将它描述得那般凶险,说不定也只是危言耸听。” 张阑清对这里的了解仰仗得不过是书上寥寥几言,她可是切实听说过这里的。 青年的手掌宽大,热度从他们两手相握的地方传来,明明知道前途迷茫未可知,但这一刻,她却变得无所畏惧。 两人顺着遮掩的迷障不断往前走,手里紧紧握着剑。 魔域十万里死地实则也不是完全没有生还的机会,听魔族的人说,只要被他们俘虏的道君能走过这最凶险的十万里路,便能觅得一线生机。虽崔辛夷不知道魔域十万里死地的尽头是什么地方,为何能觅得一线生机,但她跟张阑清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两人一起走了很远,都未曾在这条路上见过除他们之外的另一个活物。他们都很清楚,没有活物,只能意味着周围有很厉害的东西,他们是进入了它的领地。 果然才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破空声,两人分别躲避,再转头一看,便看到无数黑色的藤曼向他们袭来。 再环视周围,才发现黑色藤曼并非是只有一个方向才有,而是四面八方呈包围之势,将他们团团围住。 藤曼有的可达一人腰身粗,有的却只有人的小拇指细,它们蠕动着团团袭来,速度很快,仔细看来,却见其中一个腰身粗的藤曼正卷着一个不知名妖兽的尸体,从它的首端不断沁出粘液,粘液滴到已经死透了的妖兽身上,将它身上灼出大片大片的伤口。 张阑清和崔辛夷背靠着背,执剑对着几个这些未知的藤曼。在其中一个细长的藤曼即将碰到张阑清的时候,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剑。 剑气如一道道疾风,将这些藤曼截成一段段的,四下纷飞。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17节 藤曼们仿佛被激怒,铺天盖地向崔辛夷和张阑清笼罩过来。 这时候,崔辛夷忽然停下了剑,拿出了一个瓷瓶,将里面的灵药倒于掌心,抛出了瓷瓶,另一只手掐了个诀,有灵力带着灵药,向这些藤曼覆盖过去,藤曼顿时节节枯萎,慢慢开始消退。 解决了藤曼,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十万里路,他们才走了没几里,就遇到了这样不好对付的魔植。若是没有崔辛夷的灵药,不知道要在这里耽误多久,浪费多少灵力。 崔辛夷跟张阑清商量好了,前期尽量用身上的符箓灵药灵器,少浪费灵力,能加快行进速度便加快。 两人后来开始尝试御剑,越是往里走,魔气越是浓郁,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像是始终有一块灰布挡在眼前,将灵力加在了眼睛上也看不清情形,只能降低御剑的速度。 虽然这里没有灵气,但崔辛夷和张阑清乾坤袋里还有许多灵石,可以供他们支撑一段时间。手里的灵石虽多,但灵石里的灵气不多,比不上直接在灵力浓郁的地方修炼。 可是好歹,多亏了崔辛夷身上的灵药灵器,让他们一开始惨淡的开端有了希望。 - 方南书和孟雪川乘着灵舟前往中洲墨渊的一路上还算是顺利,孟雪川在路上给映山道君发了一封灵信,但映山道君却迟迟没有回他们。 经过了半天的功夫,两人到了墨渊附近,灵舟落到地上的时候,却被一群修士给围住了。 这几人穿着五洲散修最常穿的粗布衣裳,浑身看上去没有一点儿灵力,但目光很是不善。 孟雪川当即将方南书挡在了身后,手里拿着一柄锋利的金色长剑,剑尖对着几人,声音冷厉道:“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之人走道了孟雪川的面前,没有理会他的威胁,反倒是从袖中拿出了两幅小画,目光在方南书和孟雪川身上打转。 确认是这两人后他冲着身后的几个修士点了点头,道:“上。” 那几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魔修手里立即出现了一个长矛,开始向孟雪川攻击过去。 孟雪川这才察觉到了他们浑身的魔气,才明白过来他们是魔修,骇了一下,道:“你们是魔修?” 为首之人笑了一声,道:“你还不算蠢。” “本来我还愁着,这位小美人躲在宗门里,有护宗大阵拦着,该怎么把她骗出来,眼下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人的目光在方南书的脸上打转,心道,难怪魔子对她倾心不已,原来竟是这等美人。 今天的方南书因着要假扮成散修,穿了未曾入宗时的衣服。明明是一身普通的衣裳,却因着她那张国色天香的脸,素衣荆钗也难掩盖动人风姿。 方南书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心中一跳,有些不好的预感。听起来,这群魔修像是早早盯上了她,但她一个小小的修士,有什么原因能引得这群魔修大动干戈来捉她呢? 难道是他们想要捉她来威胁师父? 孟雪川却已经被惹怒了。 “再看一眼,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了?” 两人一起分别向他们刺去,可是在这群魔修面前,他们竟然毫无抵挡之力。一边防御着魔修的攻击,方南书一边同他们道:“你们应该知道,我是九渊剑宗掌门二弟子,我们师父和师门的师长都在此处,我已经给他们传信,想必他们很快便能赶来,我劝你们还是快走吧。” 正在这个时候,孟雪川耳边传来方南书的传音:“我替你挡着,你先走,把师父他们叫过来。” 那些魔修却没有被方南书这句话吓住。 孟雪川对上方南书的眼睛,一时有些犹豫,他没走,反倒给方南书传音:“师姐,我修为更高些,能挡住更长的时间,何况他们的目标是你,你去叫师父,这里有我。” 方南书咬咬牙,深知两人再这样推拉下去只会浪费时间。她没有拒绝,正欲转身离开的时候,那几个魔修对视一眼,开始加快了攻速,将孟雪川打得节节败退。 孟雪川一个不察,已经被长矛刺中了小腿部,殷红的血顿时浸透了他的衣服。耗尽了灵力的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方南书刚转身欲离开,就被那为首的魔修敲晕了,软软倒了下去。 孟雪川见那为首的魔修将方南书扛在了肩上,忍不住道:“你想干什么?放下我师姐!” 那魔修转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摆摆手,便抬脚离开,剩余了几个魔修也拖着孟雪川,跟上了他的步子。 魔修们带着他们,绕了几段路。孟雪川和方南书本来走的路是前往映山道君在的地方,但是离封印魔族阵法的地方还有十里路,本来打算御剑过去,也好查探情形,可现在,孟雪川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到了离墨渊的另一头。 孟雪川不断挣扎,问他们想干什么。但那些魔修就任由他挣扎叫嚣,始终一句话都不说。 直到魔修们带着他们到了墨渊的边上。 墨渊对于五洲的修士们来说,始终是一个危险又神秘的地方,听说里面深不可测,还生活着许多高阶妖兽。一旦掉落下去,便会再难生还。 为首的魔修往墨渊底下看了一眼,将昏迷不醒的方南书从背上放了下来。 孟雪川像是终于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了。 他使出了最大的力气挣扎,还想从乾坤袋里拿出灵器来对付他们,但所有动作统统被魔修们给制止了。 少年被按在了地上,洁净的衣衫染了地上的尘土,他犹如困兽,目眦欲裂,喊叫着:“你们放开她!有本事冲着我来!” 那魔修瞥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一旁的女子身上。 她阖着眼睛,纤长的睫羽在下眼睑落下一片阴翳,高挺的鼻梁,流利的下颌线,睡着的样子,简直像是神女不可亵渎。 她就倒在了他的胳膊上,但魔修没有一点儿可惜的感觉。 他手上一松,女子往下落去,衣裙随着下落的风散开,像是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又像是断翅的飞鸟。 作者有话说: 第143章 五洲魔气 “轰隆——”天空中一阵雷鸣声, 像是将天撕破了一道口子,倾盆大雨落下,五洲顿时被掩盖在了一片晦暗风雨中。 仙岛的郊外, 距离九渊剑宗足足有几百里之远, 因为五洲最近的局势,这里人烟很是稀少, 路上也只有两个匆匆赶路的散修。 这时候,有修士抬头望了望天,突然道:“五洲好像几百年都没下过那么大的雨了。” 他的同伴也道:“对呀,五洲向来各地气候不同, 眼下竟然同时下雨了, 都下了一天多了。” 他说这话的岔子,那先开口的修士道:“你瞧,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他同伴话止住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瓢泼大雨中, 像是有一个浑身都淋透了的人, 拄着剑, 踩着泥泞的路, 一步一步往前走。 隔着一层雨幕, 看不清那人的身材相貌, 那人步子踉跄, 腿上还好似有伤, 一个风雨打过来,便将他打得摔在了地上。 修士的同伴道:“瞧上去倒是个可怜人, 那么大的雨, 都不知道躲躲, 他带着剑,不会是九渊的弟子吧。” 他这话猜测的也不错,此处是仙岛,岛上只有一个天下第一剑宗的九渊,能见到的剑修,几乎九成都是九渊的。 修士道:“九渊的弟子怎会那般落魄?雨下得那么大,我们还是快走吧。” 两人都不欲多管闲事,修士的同伴点了点头。临走前,他又往那雨中的人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人刚刚爬了起来,却脚下一个趔趄,又狠狠摔了出去,手里的剑都摔飞了几尺远。 修士的同伴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那么大的雨,还是撑着灵伞早点找个住处吧。 雨还在不停地下,流到孟雪川的眼睛里,让他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他拖着一条伤腿,挣扎着往前爬。手上握住了剑,拄着剑,慢慢爬起来。 从小养尊处优的中洲世子,可从来都没有过那么狼狈的时候。 自从一天前,他跟师姐被一群魔修捉住,那群魔修当着他的面,将师姐扔进了万丈墨渊。他们不知对他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封印了他的灵脉,让他使不出一点儿灵力,还将他扔到了九渊剑宗在的仙岛上。 从那天起,孟雪川便挣扎着,往宗门的方向爬过去。 他必须回去,没人知道师姐掉进了墨渊,他必须要告诉大师兄,让大师兄把师姐救回来。 一阵风吹来,雨中的少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只觉得身上更冷了。 腿上的伤口也被雨水泡得发白,被少年用身上撕下来的布条包扎后仍不断有血水流出,慢慢将布条浸透。魔气浸透到了伤口里,每走一步,都隐隐作痛。 - 九渊剑宗里,侯镜箔最近却频频心神不宁。 他站在檐下,手里握着剑,望着顺着琉璃瓦流下的雨幕,思索魔族最近的动作。魔族最近也不知在搞些什么小动作,但总之,只要他不入魔,魔族解不开封印魔域封印,任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他也并不相信凭着仙盟司的那些人,能逼迫当今的第一大能以身殉道。只要九渊未来的掌门不变,他就能继续当他的无情剑道大师兄。 只要稳住崔寒樱,再逐步提高自己的修为,便能慢慢逃脱上界的掌握。 正在这个时候,路过此处的崔寒樱看见了他。她习以为常走到他的身边,离他近了些,笑吟吟问道:“大师兄在想什么?” 侯镜箔侧头看了她一眼,收起凝重的表情,微微笑道:“雨下得那么大,师妹怎么出来了?” 崔寒樱道:“屋里太闷了,想出来走走,这不就巧了?在这里遇见了师兄。” 女子一张芙蓉面上的笑容简直要开了花,面上的酡红晕开,像是染上了胭脂一样动人,眼中水光闪闪,是一个女子深陷爱情,被心上人宠溺的幸福模样。 侯镜箔微微有些恍惚,脑中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映山道君被传要殉道,她是映山道君的二弟子,傅其凇要守着山门,听说她前天便跟她的小师弟一起去中洲墨渊了。 仙岛跟陆上隔着重重汪洋,乘灵舟最是便捷,从这里到墨渊,乘灵舟一来一回也不过一天的功夫,她却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心神不宁着什么了。 虽下意识忽略她的消息,但潜意识里还是会记挂着她的动向。 崔寒樱看出他的走神,叫了他一声:“大师兄?大师兄?” 侯镜箔回了神,此刻已经没有一点儿心思应付崔寒樱,只道:“雨下得大,潮气重,师妹还是先回屋里吧……” 正在这个时候,钟云匆匆赶来,打断了侯镜箔安慰崔寒樱的下一句话。 “师兄,傅师兄那里传来消息,有大批魔族围攻九渊山门!道君们都不在,还请大师兄前去支援护宗大阵!” 听此,侯镜箔眸光微微一动,他神色一凛,道:“我这就过去。” 听见这消息,崔寒樱还想说些什么,但侯镜箔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便疾步离开了。 钟云也紧随着侯镜箔离开了。崔寒樱一个人站在檐下,目送着他们离开,心头蓦然涌上一股失落来,总觉得有些不安。 她的目光转向外面的雨,雨水如注,这一会儿的功夫,雨就下得更大了。 侯镜箔到的时候,九渊剑宗山门口站了不少的弟子。众人都围成团,像是围着什么人。 他长眉微微一皱,转头看向一旁的钟云,问道:“师弟,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大师兄来了?” 碰巧赵潜渊也在其中看热闹,听到他的声音,忙转头看向他,让出了一个空。 侯镜箔走上前,见到里面傅其凇正扶着一个浑身泥泞的少年,少年一身狼狈不堪,像是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他腿上染上了血色,浑身一点儿灵力都没有。 通过少年手里握着的金色细长剑,侯镜箔才认出他竟然是养尊处优的中洲世子孟雪川。 孟雪川这是刚从中洲墨渊回来,那方南书呢?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18节 一想到这里,侯镜箔心跳突然快起来,不安的感觉在这一刻被放大了百倍,他再也按捺不住,拨开人群冲上去,问道:“方南书呢?你师姐呢?” 众人都被他这一反应吓了一大跳,莫名其妙看着他。 侯镜箔自然也知道自己现如今的反应不妥,但他却一点儿都顾不上了,只是死死地盯着狼狈不堪的孟雪川。 傅其凇淡淡看了他一眼,将灵药喂给体力流失过大的孟雪川,朝他道:“没事,你慢慢说,你师姐呢?” 失去了灵力,两日粒米未进,能走到这里,孟雪川也全凭着一腔意志力。他死死抓住傅其凇的衣袖,嘴唇翕动,道:“二师姐……二师姐她,她被魔族捉住,扔进了墨渊里。” 话说到后面那一半,少年已成了哭腔,泣不成声。 “大师兄……大师兄,你快叫师父找她!你快去找她!” 众弟子齐齐发出嘶声,像是吃惊不小,墨渊那等地方,掉下去岂不是只能等着死了。听说几年前宗门有一个金丹期的弟子寻什么去了墨渊,他化神期的师父下去寻他,只找回了一具残躯体。 墨渊底下的妖兽已经将他啃得连尸骨都不全了。 何况掉下去的方南书不过筑基期的修为。 听到孟雪川的这话,侯镜箔耳边所有的声音像是被屏蔽了一样,只能听见脑子嗡嗡嗡地响。他当即要转身离开宗门,可就在他迈出第二步前,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了蹲身扶着孟雪川的傅其凇。 现如今,整个九渊剑宗,有化神期修为的,就只有一个傅其凇了。 傅其凇的目光也恰好在半空与他相撞。 两人就算不语,在这一刻也大抵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这时候,一个小弟子急急忙忙冲过来,冲将到众人面前,气喘吁吁停下,一下子夺得了众人的注意,打破了傅其凇跟侯镜箔的僵局。 小弟子喘着气禀告道:“大师兄,不好了!外面魔族的人已经开始攻打我们的山门了!” 众弟子瞬间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左看看,右看看,交头接耳道:“掌门和师父都不在,这可要怎么办?” “对呀,我们护宗大阵可是要化神期修士才能推动的。” “这有什么担心的,傅师兄不正好是化神期的修为吗?” 他们又将目光移到傅其凇的身上。孟雪川说完那句话,已经昏了过去。侯镜箔也在看着他。 众人的目光像是无形的压力压在了傅其凇的身上,让刚刚长成,开始独担大局的傅其凇的动作都凝滞了。 只是一瞬间,他将孟雪川交给了一旁的弟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往日惯常带着笑的温和青年此刻神色沉重扫过一众弟子,他们都紧张地看着他,众弟子都在等他下一个决定。 宗门离不开他,师妹也等着他救命。 也不是没想过给师父和在墨渊的其他道君们传信救师妹,但这些天传出去的灵信都宛如石沉大海,没有收到半点回信。 现今的九渊弟子逾万人,每个都曾叫过他师兄。临走前师父说过将九渊上万弟子托付给他,绝非儿戏。 他是走不开的。 意识到这个艰难的事实,他看向众弟子,道:“诸位放心,其凇领师命守卫九渊安危,今日便不会踏出九渊一步,至于方师妹那边……我会给道君们传灵信,让道君们救她。” 说完这一番话,傅其凇像是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垂在一旁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侯镜箔看了他一眼,目光静静从在场所有人身上扫过,忽而笑了一声。 众人正静着,只有外面暴雨的声音哗啦啦作响,他这声笑突兀地响起,惯来温润如玉的人露出那样阴恻恻的笑容,让素日与他亲近的赵潜渊都忍不住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赵潜渊小声叫他:“大师兄……” 可侯镜箔没有理睬他,只是收敛了笑容,冷冷向傅其凇道了一句:“开宗门大阵,放我出去。” 第144章 五洲魔气 侯镜箔从围攻九渊剑宗的魔族中杀出重围, 就御剑往中洲去了。 一路上的雨格外大,他似是对这雨水没有半点感觉,并没有用灵力覆盖在身上。属于魔族的血混着雨水而下, 在洁白的衣衫上留下斑斑血痕。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到了墨渊前。 可终究还是耽误了两天, 他心里也极清楚,一个筑基期的女修, 两天的功夫,能在魔渊底下发生些什么。 刚到墨渊前的时候,他收起剑,明明这个动作已经做了无数遍, 他也对这熟悉无比, 可这一刻,他脚下一个趔趄,竟硬生生地摔了出去。 摔出去之前他御剑的速度很快, 这一下便摔得很重很远,本来混着血迹的道袍又沾上了泥污, 剑也哐当一声摔了出去。 雨水流过男子清隽的眉眼, 让他一双眼睛显得格外黑润, 但这样的眼睛却死气沉沉。他骨节分明而纤长如玉的一双手陷在了泥里, 冷白的手背上青筋崩出。 侯镜箔面无表情盯了不远处陪了他许久的本命灵剑一会儿, 才爬起来, 将灵剑捡了起来。 他只身一人下了墨渊。 越是往下, 墨渊底下的魔气就越是浓郁, 底下是黑黢黢的一片,没有一点儿光线。白衣道君握着本命灵剑, 开始从入了墨渊的地方, 开始寻找底下关于方南书的踪迹。 他一点儿都不畏惧魔气, 也更不担心魔气会影响他的灵脉。 在墨渊底下,他反而更加冷静,在心中思索着阿姐可能会在的地方,一点点地寻找踪迹,连年代久远的修士尸骸他都要停下察看一番。 他就这样机械地寻找着,将魔渊底下每个角落都翻找了一遍,一点儿也不遗漏,从白天找到晚上,又找到第二天天亮。 雨没停下,太阳也没有出来。 侯镜箔就这样顶着瓢泼大雨寻找。他往日素来最爱洁净,可如今身上脏污一片,也丝毫不理睬。 墨渊底下并非是完全安全的,他还在底下遇到了几个高阶妖兽。 侯镜箔杀了那些妖兽,将其开膛破肚,他面无表情地用手在妖兽肚子中翻找,手上血淋淋的一片,又被雨水冲掉。 明明灵力已经要枯竭了,可他身体里却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将那几只妖兽开膛破肚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站了起来,开始不再一味在渊底漫无目的地寻找。 他提着剑,开始捕杀妖兽,用剑划开它们的肚子,在肚子中翻找着什么。 锋利的剑尖划下,便能听到“噗”的一声,殷红的血液从刀口中迸出,被雨水冲刷,流了一地。一时间,四处都弥漫着血腥气。 侯镜箔不断做着这一切,便没有注意到,原来雪亮的剑尖上已经染上了黑气。 半天之内,上百头妖兽死在他的剑下。 又是一头妖兽死后,雨水冲刷过它的伤口,白衣道君目光森然收剑,他余光一瞥,却在妖兽尸体身边看到了旁的一件东西。 看清了那东西后,将近两天面上麻木的青年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他手中的剑“哐当”一声从手中滑落,整个人也“砰”的一声跪在了泥底,身子剧烈颤抖起来,膝行着往那个东西爬去。 他面上似哭非哭,终于爬到那里,手指颤巍巍够着了那东西。 那是一只绣鞋,一只青色的绣鞋,上面绣着并蒂莲和两片小小的深绿荷叶。鞋身上的布料是五洲的散修最喜欢的灵棉布,价格低廉,上面的绣纹却格格不入。 绣纹上的线波光粼粼,一看便是一般的散修用不起的上好绣线。从绣纹上也能看出来,绣这鞋子的修士绣功非凡,并蒂莲栩栩如生。 只是绣鞋被雨水泡了几天,还沾上了冲刷不掉的血迹。 没有谁比侯镜箔更清楚那绣鞋的来历。 在南洲的时候,阿姐家中的人并不重视她,也未曾教她修炼,她平素无事,便常常待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小院子里绣东西。 有一次他在外面听说绣娘最喜欢的便是珍贵的绣线,便想方设法弄来了些当时最流行的绣线。果然阿姐见了,欣喜不已,可是又担心起这绣线的来历,直到他想法子搪塞了过去。 她却先用那绣线给他做了件外裳。 他知道的时候,只剩下了一点儿线,阿姐就用那点线,给自己的鞋上绣了一对并蒂莲。 侯镜箔站了起来,用剑挑开边上那只妖兽的肚子,从它的胃中翻找到了人的尸体残骸。 侯镜箔将那只被雨水冲刷了几天的绣鞋紧紧拥在怀里,终于哭了出来。泪水大滴大滴从他的眼角滑过,混着雨水淌下去,跟地上的血迹混在一起。 他一直以为,像阿姐那么好的人,她合该被天道眷顾,合该幸福生活一辈子。 前半生都只是她人生中小小的波折,她的后半辈子,应该像她在师门里的一样,有疼爱她的师父,有宠爱她的师兄师弟师妹。 她修无情剑道无法入门的时候,侯镜箔还想过,兴许是天道也不远让她忍受无情剑道的孤寂,可能往后她再尝试一番,便会放弃无情剑道,反而在逍遥剑道上有所突破。 日后的某一日,兴许她还会遇到真正待她好的良人…… 而不是他这样满心私利、无情无义之人。 可惜,天道并没有给她他所以为的眷顾,反而让她凄惨死在了这无人的雨夜中。 阿姐最怕打雷,她一个人待在这里,临死的时候,遇见了那妖兽,该有多害怕。兽牙咬住她的脖颈,兽爪按住她,她灵力竭尽,毫无反击之力的时候,该有多疼。知道没有人来救她的时候,她又有多绝望…… 那时候他在哪里呢?他待在安全的宗门中,在檐下悠闲看雨,还哄着旁的女子,对此一无所知。 明知道局势那么危险,明知道她跟着修为只有金丹期的孟雪川单独前往中洲,为什么当时没有悄悄跟上去呢?纵使傅其凇知道了,在那样的局势下,也定然不会阻拦他。 巨大的痛苦和悔恨攫住了侯镜箔,他抱住绣鞋,往前爬了两步,靠那个妖兽近了些,不停地哭喊着“阿姐……阿姐”。 他倒在雨中,无助得像个孩子,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掉了一块。 众人皆说天道有善恶因果,它就是天上的一双眼睛,会时时刻刻盯着人们的所作所为,给予因果报应。 但侯镜箔自出生起,便从来都没能得到天道的一点儿善意。他自认为是自己做了许多坏事,他得到这样的下场,都是活该。 可是阿姐又犯了什么错呢? 他不该信这些的,他应该从始至终都坏下去,天道不公,便反了它! 一想到这里,侯镜箔体内一直隐藏的那股力量,如蛰伏的恶龙般从他的体内苏醒,让他一瞬间感到经脉中滚烫无比。 有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流入他的体内,让他的经脉逐渐饱涨起来。 但还不够,气海像是一个无底洞,飞速摄取着周围的魔气,地底尘封已久的封印终于开始颤动起来。 - 自从崔辛夷离开那一日起,封印魔族的大阵不但没有变好,反而隐隐有些越来越控制不住的样子。 本来还能偷些闲的映山道君也抽不出身了,他也跟着五洲的道君一起,在抵御大阵的崩坏,根本无暇偷闲,连补充灵力的时间都没有,众位道君也只有服下些灵药。 众人都隐隐意识到什么了,三日之期已经过去了。映山道君那个信誓旦旦说是会给解决这次危机的弟子,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魔气四溢的大阵里的魔气陡然一空,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样在逐渐减少。 灵力再一次竭尽的常毓道君脸上一喜,她忍不住朝映山道君道:“难不成是你的弟子辛夷真的解决了?” 众道君闻言,也停了手上的动作,向映山道君看去。 清俊的男子脸上的神情却意外地凝重了起来,他目光沉沉望着已经停了动静的大阵。 正在这个时候,大阵如地震中将倾的房屋,摇摇欲坠,轰然发生变化,像是要彻底破开一样。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19节 见状,有道君叫起来:“不好!阵法要破开了!” 众人反应机敏,迅速摆出阵法,开始对抗大阵。映山道君也拧着眉,却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 就在阵法彻底要破开的时候,魔族封印快要解开的时候,众人脸上不住地施法,脸上都出了汗,可仍是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整个修真界的浩劫到来。 难道沉寂了万年的魔族如今当真要卷土重来了? 这时候,映山道君突然跃进了阵法之中。 男子神色沉稳,双手结印,在魔族出来的前一秒,挡在了阵法中间。巨大的白光闪现出来,刺得现场的道君们都睁不开眼睛,他们只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周围便迅速安静下来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消弭了,彻底消散于世间。 映山道君还是如同九渊师祖预言的那般,殉道了。 半响,一声尖锐绝望的“师兄”在这样的寂静中陡然响起。 作者有话说: 师姐没死哈,师父这次没了,但后面还会活过来的。 第145章 五洲魔气 崔辛夷跟张阑清相互扶持着在死地中已经走了三天了。 崔辛夷估摸着, 这三天,他们已经走了三万里里。往日在灵气充沛的天地间,十万里, 也不过是御剑三五日的功夫。 可是在险象环生的魔域死地, 却是寸步维艰。 正在这个时候,地面突然颤动了一下, 像是地震了一样,摇晃震动了许久,令崔辛夷都有些站不稳。身子晃了好几下,才扶着剑站稳了。 张阑清也将将站稳, 他伸手扶住崔辛夷, 道:“小心,许是又有什么妖兽。” 两人在这魔域死地中已经遇见很多妖兽了,每个妖兽的出场方式都不一样, 但多是突如其来,让人打个措手不及。 崔辛夷却将目光投向了远处,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事被她忽略了。明明在这里三天都安然无恙, 她这会儿心却跳得极快。 她凝眉, 道:“我总觉得, 这并非是妖兽闹出来的动静。” 张阑清也皱眉, 但他一出口却是先安慰崔辛夷, 道:“不用担心, 有我在,等我们出去就好了。” 崔辛夷望着他许久, 直到看得张阑清都僵了僵, 她才点了点头。但转过头后, 崔辛夷却疑虑起来,她可以确定,明明张阑清还是那个人,却有些地方不同了。 而且,这种变化,是两天前刚进入十万里死地便开始发生的。不熟悉他的人可能没那么敏感,可是崔辛夷从进入宗门便同他走得近,后来又是相知相爱,除了没有参与他的童年,她可谓是最熟悉他的人之一。 人在最紧急的时候,偏偏是最容易暴露自己一些不同的小习惯的。他们这几日遇到了多少险情,张阑清的一些特有的小动作却不一样了。 他这些小动作……有时候竟然跟张露白的有些像。 崔辛夷正想着,便听到张阑清拿出了些灵石,让崔辛夷过来补充灵力。他用上品灵石的动作熟练,一把一把地用,毫不可惜。 崔辛夷在一旁看着,疑心是自己多想了。张露白前世那么穷,跟着她的时候帮她管着账,对灵石很是看重,不像那时候的她,便是穷的时候,兴致来了,也要对人家施以援手,反而让自己变得一穷二白。 每次两人因为这只能喝西北风的时候,张露白都会生气。 正当崔辛夷沉思的时候,听到张阑清叫她的声音,她回头一看,见道君将几块灵石放进了她的手里,道:“别呆久了,这里也不安全。” 崔辛夷这才反应过来,心道,许是这几日遇到的危险太多,把她都搞得神经紧张了,竟然瞎想起来了。 但当她接到了灵石,才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张阑清,道:“怎么一直用你的灵石?” 张阑清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当初交代自己家底的时候,可就算已经将家底给你了,难不成辛夷现在还要跟我分什么你我?” 崔辛夷面色骤然一烫,像是被冬天的热炉子给熏到了,连耳根都热起来,她小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竟然还开这样的玩笑?” 说罢,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要不要灵药?” 他们有灵石,这两日,灵气倒是还好,但崔辛夷一开始准备的短时间内抵御魔气的灵药却并不多。 按理说,这两日遇到了什么危险,都是张阑清挡在了她的面前,用的灵力比她多,他理应比她用的灵药要多一些才是,但当她问张阑清的时候,张阑清却总说自己不需要。 果然,张阑清听了她的话,摇了摇头,道:“我暂且不用,你先收好。” 虽然张阑清的话说的好听,但崔辛夷还是握住了他的手,引灵入脉查看一番。张阑清没有拒绝,只是用一双黝黑的凤眸看着崔辛夷,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用浪费灵力在我身上。” 崔辛夷诊脉间隙,还瞥了他一眼。可当她诊到张阑清体内几乎没有魔气时,紧锁的眉头却没有松下来。 眼见着面前的少女眼中带着疑惑,张阑清却道:“你忘了,我是半妖,天生便与你不同,九尾狐毕竟是妖族中的一方霸主,血脉之力也是不容小觑。” 说这话时,他语气中隐隐带笑。 崔辛夷面色却一点儿都没有放松,她紧锁眉头:“都这个时候了,小师叔竟然还开得起玩笑。” 张阑清握住了她的手,叹了一口气,道:“我都说了,叫我的名字,你总是记不住。” 他又道:“你放心吧,等回去,我还要娶你,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死。” 白衣道君早已经摘下了面具,此时眉眼带笑,一双黑眸盈盈望着崔辛夷。 他这两天笑得,竟然比崔辛夷认识他这两年还要多。 尽管听张阑清这样说,崔辛夷还是从他的手里挣脱出去了,从乾坤袋里拿出了装着几粒灵药的瓷瓶,里面已经所剩无几,她从里面倒出来了一颗,递给了他,道:“就算你现在不需要,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先服下一粒吧。” 张阑清收了那枚灵药,当即服了下去,看向崔辛夷:“这下可还放心了?” 崔辛夷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她点点头,继续跟张阑清一起往前走。 他们两个身在魔域十万里死地,却浑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形。 自从那一日魔族突然开始进攻九渊,整个五洲的情形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映山道君以身殉道,也只是延迟了一会儿魔族破阵。 一代大能,死得实在可惜。 五洲电闪雷鸣,飓风骤起的时候,魔族便从地底下蜂拥着爬出来了。 他们像是在地底下蛰伏了一整个冬天的虫卵,终于躲过了审判他们的严酷寒冬,寻到了个空子,便乌泱泱地从地里爬了出来。 沉寂了万年,地底下都是灰暗和瘴气,刚一出来,迎接他们的便是外面的瓢泼大雨。魔族们快活地扭了扭肩膀,在雨中兴奋地发出奇怪的嘶吼声音,而后目光便纷纷锁定了在一旁愣愣看着他们的正道道君们。 他们的目光,像是被关押了很久的饥饿野兽,遇到了一块新鲜的肉,眼里冒出幽幽绿光,让人见之便不由得毛骨悚然。 一位道君见着这副场景,忍不住脸色煞白道:“映山道君不是已经以身殉阵了吗?为何这些魔族还是从地底爬了出来?” 常毓道君尚且还没有从师兄已经殉阵的消息中缓过来,她一双眼睛红得吓人,呆呆望着阵法。九渊的众道君本来也很是唏嘘,想不到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掌门,遇到了这样的事,竟然那么痛快就殉道了。 痛快到……像是这条命简直不是自己的一样。 从魔族阵法发生变故,到映山道君决定殉道,再到魔族阵法破开,都是在转瞬之间发生。 那位道君说完话,众人又将目光转向了常毓道君和另一位剑门道君,张阑清踪迹未定,只有他们二人是化神后期的修为了。 那位剑门道君眉头皱了皱,道:“魔族人那么多,我们不妨先回去好生部署一番……”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常毓道君就猛地转头看向他。 “回去?”她看着那道君冷笑,“你们口口声声牺牲一个渡劫期修士便能堵住大阵的时候,怎么不好好考虑考虑?” 她朝着那道君的方向走了一步,道:“回去部署什么?是等着让那些小辈们挡在你们前面冲锋陷阵,还是再找一个渡劫期的大能去献阵?” 那道君面色忽然变化,常毓道君却微微抬起一边的眉毛,继续道:“哦,对了,差点忘了,五洲可没第二个化神期的大能了,再献也只有化神后期的上了,你是想自己献阵,还是等着我来殉道?” 道君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他指着常毓道君指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常毓道君却没有继续跟他废话了,她望着不远处铺天盖地的魔族钻出来的方向,又转身看向守在一边的道君,声音沉沉道: “今日诸位有目共睹,见到我师兄映山道君殉道。我们身为五洲的修士,不管修的是哪一个道统,天下大道,殊途同归,为的都是天下苍生。我想,诸位也明白,今日不堵着魔族,改日他们必将整个五洲变成魔气纵横的炼狱。” 说着,女子“刷”的一下抽出了手中雪亮的灵剑。 自从常毓道君收徒开始,她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为九渊培育弟子,为自己的道统培养接班人上,过了那么多年的安逸日子,手里的灵剑已经许久没有饮过血了。 长剑震颤,像是临战前隐隐的兴奋。 常毓道君垂眸,一手轻抚过剑身,再抬眸时,目光已经变得凌厉如刀。女子不再管身后的道君,只身一人已经向魔族众人杀了过去。 先前恼怒常毓道君的道君见她这般奋不顾身的样子,已经开始在心中惭愧。 五洲的道统,多修的还是心,这位道君修的还是他们门派独一份的济世的道统,倘若他当初没有那为天下苍生而修道的决心和梦想,哪里还能有如今的修为。 想来是这些年位高权重,过得太悠闲了些,竟然把修道的初心都丢了。 道君叹了口气,他模样已经苍老,但双目仍旧澄澈,看了一眼前方的女修,已经拿起了手里的重剑。 “老夫先行随着常毓道君去了,诸位来去请便!” 这话刚落,北洲洲主崔韬看了一眼身边的中洲洲主,又望了一眼魔族封印。那日辛夷主动提出为了映山道君入阵,他便一直提心吊胆,墨渊到底凶险,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现如今还不知辛夷踪迹…… 这位老道君德高望重,门生也不少,他这话一出来,也有不少道君紧随其后。映山道君管事太少,九渊的道君又一向以常毓道君为尊,九渊没有一个道君选择回到宗门,都决心留下跟魔族背水一战。 东洲洲主和仙盟司来的仙官互相看了看,仙盟司的仙官员率先开口,道:“苏洲主,东洲的人还等着您来主持大局,这里有不少道君,您不妨先回东洲。” 东洲洲主也是个明白人,闻言立即道:“仙官事务繁多,魔族大阵一破,五洲定然是一片混乱,您也不能留在这里啊。” 两人打着官腔,一唱一和的,都要离开这里。 崔韬冷冷看了他们一眼,道:“贪生怕死之人,如何都能找到理由。” 东洲洲主心中的心思被他说中,一时间跟那仙官面面相觑,颇有些尴尬。 仙官的脸皮终究还是厚了些,强装镇静找补道:“一群莽夫!” 说罢,崔韬却已经执剑上前,往魔族的方向杀去。中洲洲主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也紧随着崔韬去了。 可即使众位道君齐心协力,努力抵挡着魔族们,可魔族从地底爬出来的速度很快,数量又似绵延不尽,他们仍旧没能将这些魔族全部歼灭,反而落得浑身是伤。 许多魔族修为不及他们,但这些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打起来可是一点儿都不要命。 即便是这样,留下来的道君们还是丝毫不退,坚守在原地,费尽全身修为,也要阻挡住他们。 - 自从那日侯镜箔为救师姐离开,九渊剑宗处在困境中已经好几日了。魔族一直围着他们,不断向九渊的护宗大阵发起进攻,九渊的弟子们也丝毫不惧。 九渊剑宗的护宗大阵需要一个化神期的修士才能催动,如今九渊能主持大局的也只有一个傅其凇了。 他苦苦支撑了好几日,灵力快要竭尽,都没有停下来。 这几天,外面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传回来。他心中记挂着二师妹、三师妹和小师叔都究竟如何了,师父那里的阵法又是什么样的情况,为何不断发灵信却一直都没有得到回应。 感到压力的不只是有他一个,孟雪川也拼了命地帮着他护卫阵法。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20节 常毓道君门下的钟云和赵潜渊等人却惦记着自家的大师兄。钟云身为二弟子,这时候不但要安慰众师弟师妹,还要担忧大师兄和师父。 他不知何时,大师兄竟然跟掌门座下的方师姐关系那么亲厚了。 钟云自小便跟着侯镜箔,跟着侯镜箔的日子,比跟着他亲生父母的日子还要多。后来的弟子都是钟云带得多,算起来,他跟侯镜箔才最是亲厚。 他一边帮着傅其凇护卫宗门阵法,一边不时望望远处的天边。雨还没有停下,他在心底期盼着远处能早点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 大师兄和师父最喜穿白衣了,宗门里数他们,连常服里都没有其他颜色。 再不济,回来的是宗门其他任何一位道君也好啊,至少能带来些消息。 可就在他走神的时候,竟然真瞧见了远处出现的人影,钟云顿时精神一振,但仔细瞧了瞧,却发现那身影是黑色的。 宗门里哪位道君的常服里还有黑色? 钟云眼见着那身影落在了宗门外面,这个时候,宗门的大阵猛然颤动,一阵冲击袭来,像是有一股难以抵挡的大力冲到了他的胸口上,让钟云连连往后退,最终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呕出了一口血,用手肘撑着地,勉强支起身子,往外一看,却见,一个身穿黑色斗篷,脸上戴着面具的人正立在外面,周围的魔族停下了对九渊的进攻,激动地向这人行礼。 一时间,众魔身子伏在地上,叩首齐呼:“恭迎魔主归来——” 第146章 五洲魔气 钟云坐在地上, 掠过众人,遥遥与那被叫做魔主的人对视。 他皱着眉,伸手擦掉唇边的血迹, 目光死死盯着魔主。 魔主目光冷淡, 只是跟钟云对视了一眼便移开了,抬脚从跪着魔族众人的地方踏过。九渊众人不知道众魔的一声“魔主”意味着什么, 只知道这人在魔族中的地位不低,实力也不弱,竟然能一招破开九渊的封印。 是以,众弟子即便被摔在地上, 身上受了伤, 也都愤恨地望着魔主。 但那人丝毫不介意,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们的样子,目标明确往宗门中走去, 一个瞬移,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傅其凇本来已经做好了殊死与这人对抗, 保护门派弟子的决心, 但见到这人一时间竟然一改魔族作风, 不取他们性命, 只是将其重伤, 心头疑惑, 按兵不动。 那人进了宗门, 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 身上竟然扛着一个昏睡的女子。 赵潜渊一眼便认出来,那人是崔寒樱, 他面色忽变:“是小师妹!” 虽然现在师门的人因着之前的事, 对崔寒樱都没什么好感了, 但她到底是跟他们相处了两年的小师妹。楚匀第一个站出来,撑着重伤的身子,站起来,伸剑拦住了魔主的去向。 无人敢吱声的时候,却不想是与崔寒樱闹翻后,与她最不对付的楚匀先出了头。楚匀这样大胆的反应,令许多弟子都暗自嘶了一声。 因着腹部的剧痛,楚匀额上出了一层细汗,面对着这样眨眼间便能取了她性命的魔主,眼神中却是绝不退让,她道:“把她放下来。” 楚匀这一出头,赵潜渊也立即站了出来,跟她站在一起,道:“若是你想带走小师妹,先从我们身上踏过。” 那魔主像是有急事,步履皆是匆匆,闻言却是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楚匀。 楚匀也丝毫不示弱地回视过去,没有一点儿要让路的意思。就在众人都提心吊胆的时候,钟云站了起来,将楚匀拉到一边,转身对师门别的人淡淡道:“都让开。” 侯镜箔离开后,钟云身为宗门的二弟子,在师弟师妹面前说的话极有分量。楚匀满脸不甘想要挣扎,也被往日看起来和气的二师兄制住。赵潜渊叫了一声“师兄”,不愿挪开,钟云也只是冷冷回望。 赵潜渊这才不情不愿退了一步,几位弟子虽不解二师兄的做法,但也绷着脸,给魔主让了一步。 那位魔主默默看了一眼钟云,钟云满脸复杂望着他,嘴唇翕动,几番想说些什么。 魔主垂下眸子,衣袂一甩,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不过临走前他留下了一句话,声音嘶哑,道:“留些人将九渊众人看管起来,其他人,立即撤退!” 众魔族齐声喊道:“是!”声音简直要撼动地面。 傅其凇满眼不敢置信,前几日这些魔族的架势简直是要将这个九渊攻破,把所有人都杀了。他们的主子来了,却不取他们一人的性命。 魔主一走,钟云便松开了楚匀的手。楚匀本来满心恼恨,想要质问二师兄一番,师父临走前交代他们要看护好师门的每一个人,就算众人平日里不睦,但也绝没有放弃小师妹的说法。 可当她看到钟云面上的表情时,却瞬间止住了话。 青年望着远处那魔主离开的方向,眼睛已经泛红,目光往下看,却见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 刚到了墨渊深处隐藏的魔宫时,侯镜箔便将扛在肩膀上的女子随手甩给了等候多时的人。他本是清隽若谪仙的长相,往日翘起嘴角轻轻一笑,便能令许多女子魂萦梦绕。 眼下的他摘下了面具,整张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眉目沉着,垂下目光,颇有些压迫感。 “你若是敢骗我,下场绝对比那些出了这馊主意的魔族们惨烈十倍。” 听到这道声音,侯镜箔正盯着的女子想起了这位魔子刚入魔时,将那些来恭迎他的魔族统统虐杀的场景,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本是娇美的长相,却因为脸上横亘了一道长长的伤疤,显得凶恶起来。两年待在北洲恶劣的环境,过着颠沛的生活,早已经让她娇嫩的脸蛋变得粗糙。 莲姿一开口,便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她的身子已经不太好了。 “魔主放心,上界帝姬幼时心脉先天不足,帝君便在她心上放上了至宝温养心脉,若是将这宝物取出来,定然能将夫人救回来。” 说这话时,她心中都忍不住热了起来。一想到崔寒樱竟然落到了她的手里,莲姿已经好几晚都睡不着了。 五洲魔气出现之前,她一直都待在北洲,她待的地方也出现了魔气,引得跟她绑定了主仆契约的妖兽入了魔,才让她有机会跟妖兽一起被魔族带走了。 她当即明白这是一个翻身的机会。日日夜夜的苦难生活,已经磨灭掉了莲姿对上界家族的忠心,反而在两年中,不断催长着她对崔寒樱仇恨的种子。 她告诉魔族自己来自上界,能为魔族做事。本来魔族众人并不信她,但舍不得那个入魔的强大妖兽,见她身上也没有修为,便将她也放在了魔宫。 莲姿一直寻找着机会出头,然后向崔寒樱报仇。 终于,在她知道刚出现的魔子在找能救被魔气灼伤心脉的人时,便站了出来,说是自己能治疗此症,才设计让魔子将崔寒樱带了过来。 说起来,也算是崔寒樱倒霉,她也确实是幼时心脉先天不足,帝君也确实在她心口放了一个上界至宝,才保住了她的命。 相比侯镜箔许诺给莲姿的,会帮她解开跟妖兽的契约,能够报复崔寒樱才是莲姿更渴望做的事。 自从崔寒樱当初在崔府放弃莲姿的时候,莲姿就对她埋恨在心了。 侯镜箔静静看着莲姿满眼疯癫,眼睛都兴奋地红了起来,神色有些冷淡。他自然知道莲姿的心思,但他才不管这两人之间的仇恨,能利用莲姿对崔寒樱的仇恨,达成他希望的目的,才是他所期望的。 莲姿将崔寒樱放在了地上。崔寒樱穿着九渊一贯不染纤尘的道袍,神色娴静,像是正沉入甜甜的梦境。 莲姿拿出了一个锋利的匕首,嘴角悄然弯起,手猛地朝下,对着崔寒樱的胸口便是一刀。 鲜血迸溅而出,溅到莲姿癫狂的脸上,洇湿了雪白的道袍,睡梦中的崔寒樱仿佛感受到了这样的痛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侯镜箔便在一旁漠然看着,见着崔寒樱往日在上界的侍女用最残忍的方法,将那至宝从她的胸口中取了出来,献给了他。 侯镜箔随手施了一个静尘诀,上面的血污便立即消失了,他带着那东西离开,没再看原地的二人一眼。 崔寒樱做了一场噩梦,梦到了在上界的父君责问她为何还没有将任务完成,梦到了大师兄不再喜欢他,她得到的宠爱都是假的,还因为她伤了侯镜箔真正的爱人,而被他刺了一剑,胸口疼得要死。 崔寒樱意识不清时还在想,等醒来的时候,一定要去找大师兄,让他好好哄哄她。 可当她睁开眼睛,发现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昏昏沉沉的地牢,连胸口的疼痛都是真的时候,顿时慌乱不已。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正被铁链锁着,丝毫动弹不得。 这时候,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仙姬,您可算醒了。” 听到这道声音,崔寒樱整个人宛若被雷劈了一般,身子都僵住了。往日她在上界听得最多的便是这道声音,在外人眼中,她是和善宽厚的寒樱仙姬,莲姿这些年与她同吃同住,情同姐妹。 每日午后小憩,便是莲姿用这样的声音将她叫醒的。 可自从那次在崔府放弃莲姿,自此崔寒樱最不想见到的人便是她。 崔寒樱动作僵硬地转过头,当看清眼前这人的模样时,便被骇了一跳。 莲姿脸上溅的崔寒樱的血已经干涸了,她本来就形容可怖,现在嘴角挂着一抹奇异的笑容,宛若从地底爬出来的恶鬼。 崔寒樱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她道:“莲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莲姿笑容更深了,她柔柔道:“仙姬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二人素来形影不离,当然仙姬在那里,我便在那里了。” 第147章 五洲魔气 莲姿见了崔寒樱脸上的煞白, 却仍旧笑吟吟道:“多亏两年前仙姬将我扔在了北洲,才让我今日有了给魔主大人的夫人献上了上界至宝的机会。现在的下界,已经尽在魔主的手中, 区区一个上界算得了什么, 早晚要被魔族打下来。我如今,早已经是魔主眼中的大功臣了。” 崔寒樱这才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整个人都呆愣住,目光怔怔望着面前的莲姿,反应过来后,眼睛猛地睁大, 激动起来, 问道:“你说什么,什么‘魔主’?魔主夫人又是谁?” 莲姿戏谑地看着崔寒樱,仿佛在嘲笑她猜到了什么, 却不敢承认一样。 崔寒樱顺着她的目光往下,这才看到了自己胸前洞大的伤口。她刚醒来的时候便觉得一阵钻心的痛, 只是那时候见到了莲姿冲击太大, 一时间便没有注意这些。 那伤口还在汩汩流血, 似乎并没有被处理过。崔寒樱忽而想起了什么, 目光顺着莲姿脸上沾着的血迹, 移到了她血淋淋的手上。 带给她更大影响的, 不是受伤的胸口, 而是丢失的温养她身体的宝贝。 崔寒樱确实是生来先天不足, 身子比一般人要虚弱许多,还不能修炼。后来父君收集了许多天地灵气, 制成了一个宝物, 放在她的身体中, 才将她的心脉养好。那宝物带着天地灵气在她身体中运转,让她终于能够同旁人一样修炼,甚至比旁人的天赋还要再高一些。 父君说过,如今天地灵气已经一年比一年匮乏了,她出生在一百多年前,那时候勉强能够为她制成那样一个灵宝,现如今却再不可能了。 莲姿见她那样一副表情,如何猜不透她的心思。 想起往日在上界的时候,她总是装着一副温婉善良的样子,实则最是自私善妒,莲姿心中的恨意和嫉妒逐渐放大。她望着崔寒樱,微微扬起下巴,狞笑了起来。 “亏帝君在你下界之前,还说你定然是那个能改变上界命数之人。成天摆着一副瞧不起下界人的嘴脸,你恐怕都没想到吧,你自以为看不起的下界之人,反倒将你这个尊贵的上界帝姬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我看这下界的男子,倒比上界那群仙君的眼光要雪亮些,知道你是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愚蠢善妒的女人!来到下界之后的日子不好过吧?没有帝姬的身份和那群趋炎附势的小人,可叫你过不成众星捧月的日子了!” 莲姿望着崔寒樱带着羞辱的脸蛋,心中的畅快不断放大,她凑近了崔寒樱,语气柔了些,仿佛是凑近她耳边温声软语。 “帝姬,魔主他爱的可另有其人,是为了他心爱之人才入魔,他一直不过是同你虚与委蛇。瞧帝姬听闻真相时伤心的模样,不会是真对魔子付出了真心吧?” 崔寒樱的脸红了又白,被这一连串的消息震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对大师兄,确实是有过几分真心的。依照大师兄平日里对她的那副模样,说他爱的另有其人,她却一点儿都不相信。可倘若不是侯镜箔得势,她又怎么会落到莲姿的手中? 崔寒樱想起平日里侯镜箔对她说过的那些关切的话,心中羞恼却多过伤心。原来,他一直都是在骗她!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在他心中也比不过别的女人。 但反应过来,她这才意识到,现在哪里还管得着什么魔子不魔子的。没有了那个灵宝,她就连修为都没有了。虽然她地位高,但修为意味着寿命,她连修为都没有了,又还能活多久? 于是她仰头看着莲姿,央求道:“莲姿,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向来最是亲密无间。你就看在这一百多年的姐妹之情的份上,把灵宝和乾坤袋还给我,我给父君传信,让他接我们回上界……我不敢动手杀魔子,你就帮我好不好……你以前帮过我那么多……” 说着说着,她泪水落下,美人手脚被缚,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莲姿在听到她这番话后却猛然掐住了她的脖颈,眼睛通红,凑近了她。 “回到上界?”面容狰狞的女人冷笑,“我早已经与下界卑贱的妖兽绑定了主仆契约,还如何回到上界?”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21节 一股大力袭来,直接扼住了崔寒樱的喉咙,她被掐得直翻白眼,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不断挣扎着,扑腾着手脚,却全然无济于事。 莲姿目光冷淡看着她脸色涨的通红,直到她的脸上显出灰败的神色,动作的幅度慢慢变小,才松开了崔寒樱。 大股新鲜的空气涌进喉咙,进气太急,崔寒樱忍不住咳嗽起来,只咳得眼泪都出来。 方才,她是真的以为自己要被莲姿掐死了。现在劫后余生,她心中庆幸,还以为莲姿是要放过自己了,却听莲姿道:“死可真的是天底下最轻松的事了,帝姬死后还能回到上界,哪里能让你那么轻易帝去死。” 说着,莲姿从袖中拿出了一只老鼠模样的妖兽,那妖兽是下界最低阶的妖兽,现如今被魔气所染,仍旧很是弱小。 莲姿阴森森笑道:“我曾经被帝姬放弃,跟北洲的妖兽签订了主仆契约,神魂也无法回到上界了。在下界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往后帝姬便陪着我待在下界,跟下界的老鼠生生世世当奴仆吧。” 崔寒樱尖叫一声,下意识往后退,可是却没能阻止莲姿的动作。在她昏迷的前一刻,耳边回旋的都是老鼠刺耳的吱吱声响。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崔寒樱伴着胸口的剧痛和神魂刚被烙下了印子的刺痛,失去了意识。 昏昏沉沉间,她还不断告诉自己,醒来就好了,等醒来,她就回到父君身边,做回她众星捧月的帝姬,再也不要下界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往后再也回不到上界了,反而会成为她最瞧不起的下界妖兽的奴仆,随着老鼠,在下界度完残生。 - 又过了四日,有了前面的经验,崔辛夷和张阑清的路走得越来越顺畅了,他们在这短短三日之中,竟然走了六万里。 还有最后的一万里了,只要走过去,就能觅得一线生机。 但此刻的两人都已经是精疲力竭的状态了,灵石还剩一大堆,但用来趋避魔气的灵药却只剩下两粒了。 崔辛夷将最后的两粒灵药从瓷瓶中倒出来,给了自己和张阑清二人各一粒。 他们都明白,前面那九万里实在不算是什么,后面一万里才是最艰难的,因为最后的一万里,两人要硬抗过越来越浓的魔气。 若是在这一万里中入魔,那么浓郁的魔气,两人的修为又都不低,想要将他们转为魔修,必会摧毁二人的道心。变成魔修不可怕,可怕的是成为了丧失心智,只会杀人的疯子。 崔辛夷宁死都不愿意成为这样的人,张阑清有自己一直坚守的正道,他只会更不愿意成为那样的人。 两人身上的衣衫都脏了,也没舍得浪费灵力掐了净尘诀。反正很快就又会被弄脏,何至于废这个心思。 崔辛夷跟张阑清牵着手,趟着泥泞。 身旁的男子手掌宽厚温暖,他一点儿都不敢放松警惕地观察着泥泞中的情况。他这副神情,倒是跟张露白极其相像,崔辛夷这样想。 枉她过去还总是觉得,天底下也只有她能将两世的张露白和张阑清分辨出来了。可笑现在张阑清摘了面具,她竟然也有几分犹疑,认不出他到底是张阑清,还是张露白。 崔辛夷忽而问身旁的张阑清,道:“小师叔,待我们出去了,你最想干什么?” 张阑清侧眸看了她一眼,皱了一下眉,道:“又叫‘小师叔’,你不会是刻意与我为难吧?” 他没回到崔辛夷那一句,反倒是揪着这一点不放,道:“我还从未听过你叫一次我的名字。” 说罢,目光带着期盼看着崔辛夷。 崔辛夷呆了一瞬,也是才想起这一茬来,但是在她心中,两人才在一起没多久,一直都是张阑清在主动,她却还适应不来直呼他的名字。 她素来叫他“小师叔”叫习惯了,都叫了两年,此番改口,简直跟直接叫他“夫君”一样难。 但往后的日子还长,何至于纠结于这一点。 崔辛夷面上发烫,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她想清楚这一点,更不愿意开口,只是道:“往后的事情,还是往后再说罢。我们的灵药可支撑不了多久,还是赶紧赶路吧。” 说罢,她假装没听见张阑清的话,镇定将头扭到了一边去,去看四处的情况。 却在扭头的那一瞬间,又似是听到了张阑清的一声轻笑,心中不由得羞恼起来,完全忘了张阑清可没答她的问话。 第148章 五洲魔气 他们又走了一路, 兴许是死地都察觉到他们是临近出口了,两人这一会儿遇到的埋伏的危险更多了。 魔域十万里死地面,据说进去后, 方圆十万里没有一个活物, 有的也只是被死地里浓郁的魔气迷惑了心智的魔物,连魔族都不敢来此。 这里的风呼啸而过, 卷起崔辛夷的头发,擦过她的脸颊。她眯着眼睛,望着远方,手上的惊蛰细长的剑身上沾上了血迹, 正滴答滴答地往下流。 张阑清同她站在一旁, 两个人严阵以待,等着那个东西出来。 一旁的老树上干枯的叶片倏尔动了一下,声音微小, 倘若两人不是神经紧张到那般程度,也容易将其忽略。 崔辛夷与张阑清的目光于半空中交汇, 她手腕一动, 已经转身划出一剑, 强悍的剑气出去, 便是一声巨大的痛苦嘶鸣声。 少女头也不扭, 便一个跳跃, 逃开了原地, 魔物的嘶吼声音未曾停止, 她才稳稳落在地上,脚下的地面便重重颤动了一下, 引得她身形都晃了一晃。 崔辛夷转头, 正看见原来站着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若是她再迟了一息,便要被那魔物的蛮力击中了。 魔物已经与张阑清缠斗在了一起,崔辛夷正想上前帮忙,斜下里便飞来一个大张着腥口的魔蟒,这魔蟒的动作迅如闪电。幸亏在魔域死地中已经好几日了,她反应也快,一个侧身,便躲开了魔蟒。 这魔蟒足足有人的腰身那么粗,它一击未中,在地上盘成团,蛇头探出,眼睛通红,它嘶嘶叫着喷着白色的毒液,毒液溅在地上,冒出几缕白烟,细看,已经将地面腐蚀。 崔辛夷躲避毒液的时候,这边站着的黑焦的地面中又钻出了一朵朵可以食人的花朵。 在这危机四伏的魔域死地,稍微反应慢一点,便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崔辛夷于这样的困境中厮杀,也不时错眼去看一眼张阑清的情况。 但两人隔得越来越远,她又渐渐分不出心神来关照他。 直到四周的魔物被杀得差不多了,崔辛夷化被动为主动,开始一边绞杀魔物,一边向张阑清的方向靠拢。 杀了碍眼的最后一只魔物,崔辛夷才看清了眼前张阑清的情况。 白衣男子半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剑,才能勉强稳住身形,他本垂着脑袋,似乎是听到了崔辛夷的脚步声,才抬起了头,碎发拂过他的凤眸,他嘴角的血便顺着他的动作往下流,淌出了一条血线。 崔辛夷一震,忙向他奔去,将他扶起来。 “小师叔,你这是怎么了?” 张阑清的修为比崔辛夷要高上许多,按理说,崔辛夷都能轻松应对的情况,张阑清不该伤成这样。 青年抬手用手背抹过嘴角的血迹,另一只手顺着崔辛夷扶着他的力道站起来,站起来后,他便松开了崔辛夷,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些灵药服下。 他道:“无妨,只是方才遇到了一个厉害的魔物而已。” 崔辛夷正要开口说是再留些时候,张阑清便猜到了她心思一般打断了她:“我并无碍,这里的魔气太浓,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 魔物的残躯还横陈在他们身旁,崔辛夷的灵脉中已经有魔气渐渐渗透了,她使灵力早不及之前那般顺畅,经脉中还隐隐作痛。 但崔辛夷知道,剩下的路程不远了,她便没有开口。 只是在心里还有些后悔,早知今日,她就早点研究屏蔽魔气的灵药了,这样手头上的灵药还能再多些,不至于这样不够用。 剩下的时候,张阑清似乎总是要比崔辛夷倒霉一些,遇到的妖兽要厉害许多。 崔辛夷每次同他汇合,都见到他受着重伤。后来,崔辛夷坚决不肯再跟张阑清分开了,张阑清也没有拒绝。 一万里听起来很远,其实对于修士来说,也不过是两天的功夫。随着越走越远,崔辛夷也感受到身体中的魔气越来越浓了,灵脉被压制,她吸收了更多的灵气,也才将将补得上空缺。 就在只剩下最后一千里的时候,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痕,像是曾经出现过地震的地方,裂纹未曾合拢,经年累月,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灰色的阴霾遮住了他们二人的视线,看不清裂痕的对面,也不清楚这道裂纹有多深。 只知道浓得惊人的魔气正从里面溢出,连崔辛夷都不禁退后了一步。 张阑清正在她的身后,她这一退,身子便碰到了他。 白衣道君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魔气是不是浸入了你的经脉里?” 崔辛夷心道,他怎么对魔气浸入经脉的症状那么了解,但听到他这话,却下意识摇头,道:“我没事——” 但她这句话还没说全,却被眼前的道君猛地掐住了脸颊,她嘴巴被迫张着,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颗小小的灵药已经在她的嘴中化开,变成一股暖流滋养进她的灵脉,驱散她身上的魔气。 做完这一切,白衣道君便松开了手。 崔辛夷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难以置信退后一步,看向了张阑清。 “我留给你的灵药,你竟然没服下?” 张阑清却垂下了眸子,道:“我的修为高些,又负有妖族血脉,本就无妨。”说罢,他上前一步,想要牵崔辛夷的手。 “这里危险,我们还是赶紧走罢。” 崔辛夷又退了一步,躲开了张阑清来牵她的手。 她一双黑眸盯着张阑清,一句话都不说,但那双眼睛里似乎又写满了话,令张阑清的动作一顿,瞬间停在了原地。 崔辛夷心中又气又恼,自从知道张阑清的前世是张露白,她便从未对他发过脾气,反倒是张阑清总是拈酸吃醋使小性子,她都是纵容着。 那灵药是她计算好的分量,张阑清本就少服了,如今又把最后一颗留给了她。那灵药服下去了又不能吐出来,就算他是为她着想,但这毕竟是关乎生死的事,崔辛夷也忍不住生气。 白衣道君看着崔辛夷恼怒的神色,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样,嘴唇抿了抿。但很快,他又翘起了嘴角,笑道:“倒是许久未曾见过你气恼的模样了。” 这个时候还开玩笑? 崔辛夷瞪了他一眼,转身往裂缝的地方走去。 张阑清跟在她的身后,随着她站到了峭壁边上。这个时候,并不是耍小性子的好时机,待出去了,再跟他好好掰扯掰扯。 崔辛夷这般想,便也没有不理睬张阑清,而是冷着一张脸,跟他商量着如何度过这个裂缝。 张阑清目光久久停在崔辛夷的身上。 两人最终决定御剑。 等到了剑上,崔辛夷才觉察出,风很大,往日御起来灵活至极的灵剑,眼下却东倒西歪,要用更多的灵力才能稳好身形。 她御剑走在张阑清的前面,便没有看到身后护着她的青年,实际也没比她好多少。 走了一会儿,还算是顺利,崔辛夷望着前面,已经想着,等回到了宗门,要先去见见师父和师兄师姐。 可就在这个时候,变故陡然发生,四周沉沉的雾气,突然嗡嗡嗡叫了起来,崔辛夷这才注意到,原来漂浮在她身边深一块浅一块的雾气,并不是魔气,而是虫子! 铺天盖地的魔虫向他们袭来。 张阑清已经到了崔辛夷的身边护着她,崔辛夷拨开他的手臂,凉飕飕道:“你现在经脉中肯定有不少魔气,还是先退一步吧。” 说罢,她已经挥舞惊蛰,运剑如飞,扫杀着身边的魔虫。虽不知道这些细小的魔虫对修士会有怎样的伤害,但崔辛夷在之前的九万九千里已经有了不少的教训,知道这些看似最无害的,最有可能是最能夺人性命的。 张阑清也不敢耽误,在崔辛夷身边清理着这些魔虫子。 在情况万分危急之际,他道:“你先退,我挡着。” 崔辛夷瞥他一眼,并不答应,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只虫子突出重围,在崔辛夷还没有注意的时候,停在了她的肩头,咬了她一口。 崔辛夷顿时感觉有一股魔气顺着被虫子啃噬的细小伤口流了进来,而且,她能感觉到,这个伤口中的魔气并不是虫子注进来的,在虫子咬后,仍不断有魔气顺着这个细小的伤口流入崔辛夷的体内。 连她的灵药也起不了作用。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22节 她大惊,以往在死地可没有遇到过这样恐怖的虫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崔辛夷抬头,正看到张阑清身子摇摇欲坠,身上的魔气浓得简直要溢出来了。 有两三只魔虫正停在他的肩头。 崔辛夷赶紧过去扶住他,她拿出了一个灵器覆盖在他们周围,来驱散虫子,可惜这些魔虫并不是很怕这个灵器,仍有一些拼命往崔辛夷和张阑清身上撞过去。 崔辛夷咬着牙,一手将他往另一边的岸上拖,一手挥舞着惊蛰驱赶魔虫。 张阑清的意识并没有丧失,他半阖着眼,看着崔辛夷。 早在两天前,他就感觉灵脉已经渐渐被魔气侵蚀了。死地十万里,最后的一万里只会越来越凶险,若是还将灵药分给两个人,两人没有一人能走出去。 少女望着前方,眉头紧皱,只要能找到一个安全些的地方,她就能先帮张阑清处理一些身上的魔气,让他不至于神志都被魔气侵蚀。 这般想着,眼前的灰雾越来越淡,朦胧的岸边出现在了崔辛夷的眼中。 她心中一喜,加快了御剑的速度往前去。 然而,这时候,被她搀扶着的张阑清身子一动,护在了她的身后。崔辛夷只听到了“噗嗤”一声,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 她身子僵硬着转头一看,便见到张阑清吐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视线往下,是一个奇形怪状的虫子的头上的尖刺。 崔辛夷先是看到了那尖刺的头,因为刺是从张阑清的腹部横穿过去的,而后她才看清了整只硕大的虫子。 她当即一剑刺过去,打退了魔虫。 魔虫将尖刺从张阑清身上挣脱出来,白衣青年破败的身子被甩下来,正要落下去的时候,又被崔辛夷紧紧抓住了手腕。 第149章 五洲魔气 崔辛夷的脑子中一片空白, 相似的场景又在她的眼前上演。 上一次,张露白也是这样,在崔仙客的剑刺过来的时候, 也是一剑挡在了她的面前, 死在了她的眼前。 她只知道紧紧地抓住张阑清的手,不敢有一丝放松。 这一次, 至少她还有机会,还有机会把张阑清拉上来。 两人的手在半空中相握,有殷红的血从相握的手间滑落,顺着张阑清的手腕往下淌。崔辛夷的手上崩出青筋, 使出了最后一点儿灵力, 想要将张阑清拉上来。 猛然的失重让张阑清的意识清醒了一瞬,他睁开阖着的凤眸,往底下的万丈深渊看了一眼, 又顺着被大力拉扯着的手臂,看到了苦苦支撑的崔辛夷。 若是往常, 不过是拉一个成年男子上来, 以她的修为肯定是轻轻松松, 如此这般费劲, 只能说明一个原因。 她经脉中的魔气也不少了。 就算把他拉上来, 余下的路程, 她还要一边护着他, 一边抵挡魔气, 两人都走不远的。魔域十万里死地,他们会死在最后的一千里。 张阑清忽而笑了一声, 心道, 真是可惜了, 他还有许多话想告诉她。 崔辛夷见他那笑,忍不住皱眉,叫了一声:“小师叔!快点使力,我拉你上去!” 青年唇边淌着血,另一只手突然往上伸出,抓住了崔辛夷握紧他手的那只手。 悬崖边上的风还是很大,所有的魔虫这会儿却不再敢靠近他们二人了,对岸距离崔辛夷不过十步之遥。 顺利登上岸,再走一千里,就能走出这片堪称噩梦的死地了。 风卷起崔辛夷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一点儿都顾不上,只是死死拉着张阑清。她本来以为张阑清伸出另一只手,是为了让她更好地使劲。 可是青年的那只手并没有拉住她。 反倒是随着他的动作,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钻入了她的掌心。 崔辛夷一愣。 他松开拉着她的那只手,在掉落的最后一个瞬间,还是用手虚握了一下崔辛夷的手,让那粒东西不至于从崔辛夷的手中滑落。 “走出去。” 说完这句话,张阑清松开了崔辛夷的手,任由自己慢慢向深渊坠落。 其实他早就想起来了,想起来为何崔辛夷一开始会对他这般上心,想起了前世二人背着背篓在深山中采药,在细雨绵绵的深夜一起炼药,想起了篝火山洞里昏黄的光线中流淌的暧昧,当年那个女孩在他最孤苦无依的时候递给他的朱红瓷瓶…… 原来他们之间的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是他从未被自己的父亲找回来,九尾狐母亲并没有难产而死,反倒是为了他活到了他五岁才自缢。 他在散修村作为异类生活了十六年,直到有一天,他听说了崔辛夷要去五洲寻亲。他匆匆紧随其后离开,却还是没能追上她。 五洲之大,令那时候的他甚至想过,他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幸得天道待他不薄,让他后来又遇到了她。可惜身为卑贱半妖散修的张露白没能保护好她,拼尽全力为她挡了一剑,还是没能让她逃出被逼死的命运。 重生回来,只有她一个人记得全部悲惨的过往,背负的仇恨,像是让她锁上了沉重的枷锁,还要寻找和面对一个陌生的他。 他本来以为,崔辛夷是因为同他一样,少时不幸,才一副冷淡的模样,笑了也往往是假笑。可记起前世后他才知道,原来她也曾有那么潇洒恣意的时候,没有仇恨的束缚,不用逼迫自己修剑时,她的理想是劫富济贫,悬壶济世。 这几天里,张阑清都在自责,为什么没有让他早点记起这些事。她那双炼药和治病救人的手,怎么能沾染上血。 这些肮脏的,带着血的事,就该让他来做,她就合该无忧无虑去做她自己喜欢的事。 可惜,故事是相反的,她丝毫未曾对他提及前世,被护佑着,无忧无虑做自己喜欢的事的,反倒是他。 这些念头瞬间在张阑清的脑海中闪过,魔气已经腐蚀入他的心脉了,临了他的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再也没有听到崔辛夷的一句话。 也自然没有听到崔辛夷今生叫他那一声“张阑清”。 白衣道君猛然坠下,像是折翅的白鸟,呼啸的风将这道“走出去”送入崔辛夷的耳中。 “张阑清——” 她难以置信望着这一幕,下意识驱剑去追赶那道掉落的身影,可是重重魔虫这时候忽然反应过来,拦住了她的路。 一股无力和命运的重复感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了崔辛夷的心脏。她心头腾生出一股暴虐,任由魔气在她的经脉中流转,慢慢挤压着灵力。 铺天盖地的魔虫覆盖在崔辛夷的身上,她已经施展不出灵力,也无法御剑了。惊蛰剧烈地嗡鸣,似乎在提醒崔辛夷不要走火入魔。 剑灵猛然清醒过来,看着这一幕,急吼吼道:“崔辛夷,你在干什么?快醒过来啊,你要入魔了!” 既然天道将她当成玩物戏耍,那她为何还要遵从它? 这样的念头正闪过,她一边放任着魔气浸入她的体内,一边又努力催动着身体里的灵力,她想要御剑去救张阑清。 体内经脉灼烧着,痛到了极点,可是崔辛夷一点儿都感受不到,她只是知道惊蛰再也不肯受她的催动了。 怎么……又是这样。 无力和颓唐攫住了崔辛夷,她放弃了催动灵力,蹲在剑身上,想要哭,却一点儿都哭不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她甚至开始怀疑起她重生的意义来。她努力修剑,好不容易才悟道,难道就是再重复一遍前世悲惨的命运的吗? 这时候,剑灵倒是比崔辛夷还要慌,万一崔辛夷入魔了,它怎么办?何况相处了那么久,再没良心的人,也该有了感情。 它叫了崔辛夷一声音,道:“崔辛夷,你看看,你别急着死,张阑清可是在你手里留下了什么东西的!” “他冒死都要给你,那东西一定很重要……” 剑灵的这句话终于换回了崔辛夷的思绪,她呆滞的神色像是清醒了一些,才想起来一直蜷缩的手里还留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她将手举到自己的面前,张开手掌,才看到里面正躺着一个圆滚滚的白色丹药。 丹药灵力盎然,是之前她给张阑清留下的避开魔气的灵药。 崔辛夷目光怔然而望。 原来,原来他是没吃下那灵药,后来才一点儿都撑不住。 剑灵见崔辛夷犹豫的模样,又道:“崔辛夷,你想想,你这一世除了张阑清,不是还有许多其他的亲人吗?映山道君和方师姐那么疼你,若是你没从墨渊中走出来,他们该有多难过。还有崔洲主,他还不容易找回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崔辛夷,还有许多人等着你回来的啊。” 剑灵的话,像是一记重锤,锤到了崔辛夷的心上。 她不该死在这里,她还要回去见师父师兄和师姐,还要帮父亲处理北洲的事务。何况,张阑清是以自己的命,换回她的命的,她不该浪费张阑清的命,张阑清也绝不希望她变成如今的模样。 一想到这里,浑身狼狈的少女拼尽全力从剑上站了起来。 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她的目光随即变得坚定无比,她手指摩挲了一下白净的丹药,将它服了下去,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些灵药服下去。 经脉中灼烧的痛感渐渐褪去,灵力又慢慢充盈在她的灵脉中。 崔辛夷终于能重新御剑,就在离开的前一秒,她深深回首望了一眼底下的深渊,才驱动了脚下的灵剑。 魔虫又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崔辛夷换了剑,脚下踩着的不过是一把普通的灵剑,手里拿着惊蛰,一边击退魔虫,一边向岸边而去。 这些魔虫反应过来后向崔辛夷发起了狂攻,少女立在风中,手中的灵剑挥舞。 崔辛夷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要活着走出去这一个念头,眼中能看到的,也只有铺天盖地的魔虫了,耳边嗡嗡嗡的声音不觉如缕。 惊蛰剑身上不断闪现滋滋滋的电花,剑气如虹,不断有魔虫被剑气所伤,从她的身边簌簌落下。 就在崔辛夷即将踏上岸的时候,她身子忽然滞了一下,猛地转身,一剑刺过去。 巨大的怪虫发出一声痛苦的凄厉叫声,绿色的血液迸溅出来,溅落到了少女的脸上,衬得她那双眼眸乌沉沉的。 崔辛夷抽回剑,又划出一道剑气,怪虫的兽身被斩成两半,直直坠进了深不可测的悬崖里。 崔辛夷收剑,看了一眼被灰色雾气掩盖的深渊,抬脚踏上了另一边的岸。 就在她上岸的一瞬间,体内的灵力倏尔开始涌动,开始大量吸收着灵力,她听见体内有什么地方发出了像琉璃破碎一样的声音。 剑灵猛然道:“崔辛夷,你又突破了。” 作者有话说: 补昨晚的 第150章 五洲魔气 在遇到这样的险境后, 崔辛夷却又猝不及防地突破到了化神期。 可是崔辛夷只是蹙眉望被灰色阴霾遮挡的远方,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前的碎发,她的目光在这样一张脏兮兮的脸上显得格外坚毅。 她抬起脚步, 没有再回头。 这一次, 她一定要走出去。 剑灵这回也像是识相地没有欢呼高兴,往日崔辛夷突破一个境界, 它可是比崔辛夷还要激动的人。可这回,不是它的情商提高了,而是它心中也非常烦闷,是真心地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23节 崔辛夷没有再回头, 可它却往身后看了好几眼, 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人或事被它丢在了后面。 真是奇怪,难不成它一个剑灵,这两年对崔辛夷相好的感情, 比崔辛夷本人还要深? 余下的路程便靠着崔辛夷一个人,不停地往前走。这剩下的一千里, 比过去九万九千里的情况加起来还要危机, 她遇到了比过去这几天还要凶险百倍的魔物。 崔辛夷身上受了重伤, 一条腿还险些被魔物咬断, 她拖着一条伤腿, 孤身一人走过了这一千里路。 她不记得时间过了多久, 也不记得走到了哪里, 杀了多少个魔物, 更不敢在原地多停留一会儿。 她吹着死地里猛烈的风,抿着干裂的嘴唇, 一双眼睛警觉无比, 时刻警惕着身边的情形。 后来的一百里, 崔辛夷又受了伤,那一百里,简直是她不分昼夜爬完的。 手掌磨出了伤痕,又涂上了药,才刚好,又被磨出伤痕,结出痂,又被磨掉。 终于,不知爬了多久,在这荒芜空寂的魔域死地里,让她看到了一片绿洲。 许久未曾见过一抹其他的颜色,再见到的时候,简直要让崔辛夷以为那是幻觉,她眯着眼睛望了一会儿,又毫不犹豫地向那里爬过去。 手上的伤痕她早已经不在乎,也不涂药了,反正刚好,就又会被磨破。手上火辣辣的痛,她像是没有半分知觉,眼中只看得见那一片绿洲。 在崔辛夷灵力耗尽,精疲力竭的前一秒,她终于够到了那一片绿洲。手上一触到了那绿润润的叶片,崔辛夷心中像是有什么重担卸下了,眼前一阵阵发黑,终于昏了过去。 可就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却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诶诶诶,小黑你看,这有个人昏在这儿了?她是怎么来到我们南境的?” “把她带进来,审审是什么人。” - 方南书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出现的是一片华丽的黑色穹顶,像是一处装饰奇特的陌生宫殿。她坐起身子,发现自己身处一张宽大的床榻上,掀开塌边的轻纱,刚要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几个身穿黑衣的侍女便急忙赶到了她的身边。 “夫人身子虚弱,还是先别下来了。” “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可以吩咐奴等。” 方南书只是默默看着她们,一句话都不说。 这几个人身上一点儿灵力都没有,反倒是浑身充盈着魔气,一看就是魔修。她还记得自己那天跟孟雪川一起去寻师父,尚还没有找到,就被几个魔修挟持,一个魔修将她扔下了墨渊,她在墨渊中被魔气伤了心脉,便失去了意识,醒来后就在这个地方了。 自从五洲事变,新一任的魔主出现后,便入主了这座隐藏在墨渊深处的魔宫。这几日,魔主是如何细心爱护这位来自正道的姑娘的,她们可都是看在了眼里。 这几日,她们都叫她“夫人”,魔主也是默许了的,可见在位姑娘在他心中的地位。 更何况,算起来,魔主可是为她入魔的。历任魔主都是因穷途末路入魔,只有这一届的魔主,是为了心头所爱。 就算是魔主为了心头所爱,可是她们却半点不敢对这任魔主无礼。魔主刚找到魔宫的时候,可是将所有出主意引他入魔的魔族长老都杀了的。手段之酷烈,令见惯了血腥的魔族众人都忍不住心中发寒。 几人见方南书长发垂在肩头,身着单薄的寝衣,一双乌黑的眸子默默看着她们几人,也不说话,令她们一时间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一位侍女上前,道:“夫人,可是我等打扰到夫人的休息了?夫人醒来已经禀告给魔主了,魔主最近事务繁忙,想必很快就能看看望夫人了。” 方南书听见她这话,乌沉沉的眸子终于有了反应,她望着那侍女,问道:“你们是谁?这里又是哪里?你口中的魔主又是何人?” 女子长相艳丽,声线却很温柔,几个侍女这时候才看清楚她神色中的警惕。 听说现任的魔主以往便是正道道君的得意弟子,这女子也来自正道。她不动与以往的美人难得也没什么两样,但说起话来,眸光流转,映着屋中烛火的辉光,倒是添了些似水的温柔,有几分难得的韵味。 几位侍女在心中忖度,难怪那看上去颇为冷心无情的魔主对她这般惦记。 一位侍女答道:“这里是魔宫,我们是魔宫的侍女,夫人是魔主带来的,理应是您跟魔主比我们要更相熟。奴等只知道,魔主便是魔主,没有旁的身份。” 方南书垂下了眸子,又道:“既然你们说我与你们魔主相熟,不妨你们把他叫过来,我也许久未曾与他相见了。” 侍女道:“已经着人去禀告魔主了,夫人莫急。” 又一位侍女笑着打趣道:“主上对夫人这般宠爱,知道夫人醒来了,肯定会立即赶回来见夫人的。” 方南书张了张口,似乎要纠正她们口里的“夫人”二字的称呼,但思来想去,终是觉得没有必要,便止住了。 她昏迷了好些时候,她们口中所谓的“宠爱”、“夫人”、“魔主”于她而言却还是很陌生的东西,令她一时间有些不真实,反倒是担心起外面的情况。 不知道小师妹到底有没有解决掉那个法阵的问题,师父又怎么样了?跟她一起被挟持的小师弟又被魔修们怎么了? 侍女们待方南书更加热情,派人给她端来正道修士才用的灵食,伺候她更衣沐浴。 方南书看见这些灵食,才想起了坠崖后心脉受的伤,她的心脉明明已经被魔气灼伤,竟然好得那么快。 可是她心中的疑问太多,这里又是情况不明的魔宫殿,只能试探着慢慢从这些侍女的口中问话。 “你们可知道,现在外面的什么情况?” 侍女道:“前些时候,五洲的化神期大能们在封印前阻拦魔族们出来,这些正道道君们,可真是不自量力,统统都被我们魔主打退了。先前已经有一个映山道君还想以渡劫期殉道,不过是给我们魔族祭阵,一点儿用都没有……” 她的语气颇为轻蔑,充斥着对正道的不屑,却在瞧见面前女子脸色忽然白下来时,声音戛然而止。 她差点忘了,这位夫人,也是正道的人啊。 她小心翼翼地瞧方南书的脸色,忙道:“夫人,奴一时间说话不当……” 方南书却死死地盯着她,道:“你将方才的话,再重复一遍,谁殉道了?” 侍女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慌张道:“听说是之前正道修为最高的道君,道号映山。” 是师父…… 师父竟然真的殉道了。 方南书死死攥着衣角,才努力遏制住眼中的泪意,她竭力装得平静,又问道:“那跟我一起被带到魔宫的那个少年呢?就是长得很俊朗,头上束着灵玉珠串的。” 那侍女迷惑:“夫人,您是魔主亲自抱回这个宫殿的,至于旁的……奴等一直在宫殿中,也是一无所知。” 方南书还想问旁的事,这位侍女却皆是一无所知。 正在这个时候,出去传信的侍女已经回来了,她向方南书行了一礼,却面露难色,道:“夫人,主上说他太过劳累,不便见夫人。” 方南书将那侍女扶了起来,道:“往后不必对我行礼,也不必叫我什么夫人。你们主上在哪里?既然他不来见我,那我去见他。” 刚才那一会儿,她也在心中猜测过这人的身份,想到的无非是过往她的哪个爱慕者,手上握了些权力,得了机会迫不及待将她抢进了魔宫。 她虽不在意容貌,但也知道宗门中有不少男弟子倾慕于她。 那侍女脸上的为难神色更重,道:“可是主上说了,确实不想见夫人。” 作者有话说: 男主也没死,快出来了。 第151章 五洲魔气 不想见她…… 方南书一时间有些疑惑, 既然那人那般珍重恋慕她许久,这会儿竟然却是一点儿都不想见她。 莫非这人是她熟悉的人?如今做下了这样的错事,现在是耻于见她? 一旦猜到了这里, 只会令人想的更多。他既然不敢见她, 只能说明他对自己在这些天里做过的事极为羞耻和愧疚,才不敢面对故人。 到底是哪位故人? 蛰伏多年, 一朝觉醒了魔脉,在五洲称王称霸,还是恋慕她多年的故人。 方南书知道,为今之计是要保全自己, 既然这人喜欢她, 默许那么多人称呼她“夫人”,他就不信,他能忍住一直不来见她。 余下的日子里, 方南书就仿佛忘掉了自己是被囚在了这所宫殿里,除了吃喝之外, 她就花费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悟道。几个月都未能突破, 常毓道君也说过, 只能说明她与无情剑道没有缘分, 于是方南书便放弃了无情剑道, 继续冲击逍遥剑道。 这样的日子在外人看来确实是安逸, 只是她却一直都很焦心外面的情况。她还有常常会做噩梦, 梦到师父和师妹, 想起他们当初在主峰上的时候。 想起师弟师妹在演武场上的吵闹,想起师妹在下雨天路过她院子的时候敲响她院门的笃笃声, 想起大师兄因为处理宗门事务的黑眼圈, 想起小师叔孤身一人落拓的背影……印象最深的, 却是师父在瀑布边上打盹喂猫的模样。 她醒来的时候,往往是泪水浸透了衾被,忍不住在梦中痛哭出声。 往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那样整个师门能团聚到一起的时候。 可是这样危机的时刻,魔族破开封印,卷土重来,整个五洲陷入灾难,大师兄他们不知道有多焦头烂额,她只能咽下悲痛,装成一副平常的模样,竭尽所能向这些侍女们打听五洲的事。 可惜她这副模样落到这些侍女的眼中,却是她明知已经失宠的顾影自怜。 魔主当初将这个来自正道的女人抱回来,那般竭力爱护,惹得当时许多长老对这新任的魔主有诸多不满。 ——谁会认下一个正道的女修做他们的魔后。 但魔主新任,又是雷厉风行地处决了一大批忤逆他的魔族旧臣,令魔族有声望的长老们一时也不敢对这位新魔主的所作所为有什么置喙。 现在,魔主带领魔族大军征讨五洲,已经打下了西洲和东洲二洲,眼下班师回宫许久,局势安稳了不少,长老们都有些摸清这位新魔主的习性了,胆子也大了不少。 魔宫许久都未曾整顿,这些侍女在各个宫殿里都有自己的关系,她们听长老和魔主寝殿里的侍女说,长老们劝了魔主许久,魔主已经打算立下魔族一位贵女为新后了。 也是,就算魔主的身份是天命所定,但魔主终究还是要在魔族拉拢人心,以安定各方势力。 魔族又是一向对当初封印了他们的正道没有一点儿好的印象,眼下看来,恐怕这位正道女修可是真的要失宠了。 侍女们自小在魔宫这种争权夺利的地方长大,又有魔族天性里好争好斗的习性。她们本来就不服气方南书,之前对她恭顺,也不过是迫于魔主的威压。现在,魔主都不肯见她,要立新的魔后了,谁还乐意服侍她。 但她们也不敢一下子便对她无礼起来,只是慢慢开始慢待她,起先是主动不服饰她沐浴,缩减她的糕点,这些都是方南书本来就不在意的东西。 后来便开始减少她的灵食,在她喊人的时候迟迟不出现,见方南书果真是个不在意的人,她们便愈发肆无忌惮。一日一个侍女心中不痛快,奚落了方南书,见她也不理不睬,气焰便愈发嚣张。 方南书向来是个不喜与人争辩的性子,便默默做自己的事,全当是没有看见。让这个意图羞辱她的侍女反倒是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见着她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心中气闷不已,却是无计可施。 嘴上嘲讽几句还行,但动手打方南书,她们却仍是不敢的。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那位传说中的魔主还未曾在方南书面前露过一次面。起先做出了对方南书不敬的事的侍女还有些忐忑,但随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她们像是终于明白了。 魔主是不会再来看她了。 于是对上这朵深藏在魔宫里冷艳的芍药花,人人都想要踩上一脚。这一脚,侍女们却是不敢的,来的是传闻与魔主订婚了的魔族贵女。 那日,方南书正在打坐练习心法,便见到一个身着奇异华丽黑裙的女子来到了她的宫殿。这女子被众人簇拥着,见着宫殿里的侍女们都待她极其热情讨好,方南书才明白来者的身份在魔宫中必然十分贵重。 她停下了修炼,正想打招呼,便听到了这女子嘲讽出声。 “我当是什么能迷人心窍的美人,现在看来,也不过是长了一张难得的脸蛋。” 魔族贵女的目光自上而下打量了方南书一遍,目光和语气中都带着轻蔑,仿佛方南书在她眼中是个精美的物件一般。 见来者不善,方南书也不欲同她交谈,又返身坐回原地修炼。 这样的举动,当真是惹恼了这贵女,她面色大变,语气凌厉起来:“整个魔宫,如今还没人胆敢对我无礼,便是魔主,也从未对我甩过脸色,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太吵,方南书才睁开了眼睛,道:“我本无意与姑娘交恶,若是姑娘嫌我惹了您不喜,姑娘还是自行离开吧。”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24节 她声音清脆,神色中带着在魔族中少见的真诚,一副很是诚恳的模样,让人很难怀疑,她这番话中缠着一丝假,仿佛她是真的在为这贵女考虑。 真是泥捏的一个人,半点儿脾气都没有。 连魔族贵女都忍不住愣了愣,但反应过来,便是勃然大怒。在她看来,眼前这正道女修简直是在挑衅她的权威,反正不过是一个失宠的女人,往后这样的人魔宫里还会有很多。 既然她看不惯,那便杀了,反正以她的身份,魔主也必然不敢对她做些什么。 念头一起,贵女的眼中闪过杀意,瞬间冷厉起来,手心聚拢起一股魔气,当即向方南书击去。 众侍女见事情演变成了这副场面,都忍不住嘶了一声,这贵女的修为天赋在整个魔域都是有名的,可这女修也不过是筑基期的修为。贵女这一掌,定然能要了方南书的命。 方南书见状,正要躲开的时候,冷不丁听到了一声女人刺耳的尖叫声。 意料之中的痛苦没有来临,反倒是耳边传来了侍女们咚咚跪地的的声音,她转头一看,正见到那贵女正被一个人扼在了掌中。 她在那人的大掌只剧烈挣扎,可是仍无济于事,她开始翻白眼,脸色慢慢由红转白,最后一张美艳的脸上彻底失去了生机,脑袋耷拉到一边。 方南书像是心有所感,顺着那掐住贵女脖颈的人的手往上看,便见到了一张令她心头一震的面容。 她看着那张过去最熟悉,后来最怀念惦记的脸,露出了一个她最陌生的冰冷的神情。 青年清隽的眉眼往下压,透出了几分戾气,他漫不经心看着手上已经死去的贵女,随手抛在了地上。贵女的身躯便软绵绵地摔到了地上,她瞪大着一双眼睛,似乎死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侍女们被吓得连连后退,不敢靠近贵女的尸首一步。 纵然个个身子颤抖得宛若寒蝉,但侍女们还是齐齐伏在地上,齐声高呼:“恭迎魔主。” 侯镜箔穿着一身华丽的玄色织金宽袖长袍,头上戴着玄金冠,向着方南书坐着的地方,微微垂手,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冷白修长的手,温柔浅笑道: “宫中寂寞,阿箔来迟,让阿姐久等了。” 第152章 五洲魔气 可是方南书只是坐在原地, 目光怔然望着他的脸,对他伸出的那只手无动于衷。 两人经历了那么多,她神色再也不复当年在南洲小院里的温柔似水。侯镜箔分明看到她在看清是他的时候, 惊诧了一下, 而后便愣住了。 女子微微垂首,眼睛瞥向一边, 却对侯镜箔道:“原来是你。” 她语气中带着轻轻的叹息,又好像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没有责备,也没有愤怒。入魔的是他, 于她而言, 好像是最合理、最说得过去的事。 侯镜箔去九渊不愿见师弟师妹们,是想让他们以为,那天离开九渊的无情剑道大师兄, 早已经死在了墨渊。而现在回来的,是统御魔族大军, 不再天道愚弄和上界威胁, 能将命运攥在自己手心里的魔族魔主。 在师门面前, 他大可以轻飘飘地抛掉过往, 从头来过。 可是, 他却一点儿都没有想过, 要抹掉自己跟阿姐的过去。 他自是知道阿姐眼中揉不了一得一点儿沙子, 最是见不惯他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视人命为草芥的行径。 过去他还想在她面前掩藏一二,装成她最喜欢的乖巧又能为她遮挡一方风雨的弟弟。知道她醒来, 见她之前, 他犹豫不决, 唯恐看到阿姐责备失望的神色,可她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却比她崩溃绝望还要让他受伤。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能让侯镜箔认清一个事实。 她不在意他了。 心口一阵阵地钝痛,但在方南书面前,他像是装习惯了,虽穿着魔族魔主的服饰,却还是一副谦和温顺的模样,见方南书不搭理他,也不恼。 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尸首和地上噤若寒蝉的侍女,颤抖若鹌鹑的侍女像是如梦初醒,慌忙将那位魔族贵女的尸首抬了出去,又有人进来,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贵女的侍女们眼见着自己的主子直接被魔主杀了,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言。大抵是时间过得有点长了,让她们一时间忘了,当初这位魔子刚上位的时候,是如何以残暴血腥手段清剿魔族对他不忠的人的。 魔族只杀了她们主子,没找她们的麻烦还算她们运气好呢。 方南书的侍女们心中却是一片惊惧,她们本来看方南书脾气好,魔主又像是已经把她忘了,于是在她面前便放肆了些,还短缺了她的东西。若是一会儿她告诉了主上,那她们定然性命不保。 于是方南书宫殿里的侍女收拾地上的血迹的时候,手都颤抖得简直要拿不住东西。 侯镜箔瞧见了这一幕,像是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道:“我没来看阿姐的这段日子,魔宫里的侍女没有怠慢阿姐吧?” 他这话一落,方南书宫殿里的侍女便齐齐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求饶道:“奴等错了,求主上绕奴一命,求夫人开恩,是奴等不长眼……” 侯镜箔见状,收敛了笑意,淡淡道:“你们的胆子倒是大。” 他话音刚落,微微一抬手,侍女中为首之人突然双手掐住自己的脖颈,七窍开始流血,身子软软倒在地上。众侍女见她那凄惨的死状,忍不住便是一声惊呼,脸上的惊惧更甚。 方南书见状,也忍不住蹙了眉头。 她道:“你若是看你的人看不惯,大可换个地方杀。” 女子目光淡淡看着这堪称血腥的一幕,语气都流露出了几分冷淡。 侯镜箔见她这样的反应,黑沉沉的目光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失笑,道:“往日阿姐若见了我这副模样,定然会拦着我,现在阿姐竟然觉得我在你面前杀人是碍了你的眼。” “阿姐这段时日,看来果真是跟着你师门的崔辛夷学坏了。” 听他一提到崔辛夷,方南书的眼睫微微一颤。虽她与侯镜箔有一段旧情,他们相处过十几年,侯镜箔在她面前一直表现出来的,都是最温顺乖巧的一面,最出格的,也不过是他替她出谋划策,反击欺负她的人。 时至今日,她像是才认清了这个人。 虽意外,但跟当初他抛弃她,选择了无情剑道相比,已经算不了什么了。一个反复无常的人,再有其他的变化,她也不会比他第一次改变的时候更惊讶了。 方南书一时猜不到他的心思,也不明白他为何要将她掳到魔宫。 她心里却对三师妹和师父担心无比,望着侯镜箔,道:“阿箔,我们过去也相依为命过十几年,也有过那么多年的情分。你如今为何成了眼下这副模样?九渊众师长过去对你期许莫高,你怎么忍心对我师父动手的?” 方南书说这话时用的是泪腔,一出口,衬得整个宫殿便更静了。 众侍女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侯镜箔的视线与方南书含泪的一双眸撞上,也沉默了。他向来是知道方南书虽性子软,但却不是个蠢的。她此时才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东西,一半是真情,一半是欲以情动他。 她在试探,试探他将她掳回魔宫,到底是不是还念及着往日的情分。以前,他在她心中便是最重要的,可现在,他们之间的情分,也成了她为了别人可以利用的东西了。 侯镜箔却突兀地笑了一声,目光瞥向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们:“阿姐是想知道外面的情况,想知道我带着魔族攻打五洲,打下了几城几洲,又屠了几宗几派?想知道你师门五人,死了几个?” 侍女们像是意识到了侯镜箔那道压迫性的目光,身子伏得更低了。 “若是阿姐肯答应我,为我做些什么,阿箔自然是知无不言。” 方南书蹙眉:“你想要我干什么?” 侯镜箔轻轻笑了一声:“我想看阿姐亲自动手杀了这些侍女。” 方南书难以置信看向侯镜箔,又看向地下的侍女们,脸色白了白。侯镜箔如何处置他魔宫的侍女们,皆与她无关,可是若是让她亲自动手,杀的还是在她看来并不至于死罪的人…… 听此,侍女们忙又开始连连磕头,向侯镜箔和方南书求情。 “魔主,夫人,是奴等不长眼,夫人就再给奴一次机会吧……” 有侍女爬到了方南书的脚边,攥住了她的裙角,抬起一张泪痕满布的脸,苦苦哀求:“夫人,奴再也不敢了,求求夫人救奴一命吧……” 侯镜箔见状,皱了皱眉,那侍女立即狠狠摔了出去,头一歪,便断了气。 其余侍女又吓得抖了抖,噤了声。 侯镜箔微微一笑,道:“什么腌臜东西,也敢碰我的阿姐。” 方南书不言不语看着这一幕。 侯镜箔见她不说话,又接着道:“阿姐不说话,莫不是怜悯这些侍女?阿姐可知道,这些魔宫的侍女,个个都继承了魔族的凶性。每日魔宫里被她们勾心斗角害死的侍女,少说也有十几个,你以为她们能顺利来到阿姐的宫殿做事,手上就一点儿血都没沾?” “在魔宫是如此,在修真界其实一直也都是如此,只是阿姐向来运气好,即便离开方家,遇到的师长也都是待阿姐如珠似宝之人,少见这些最脏的东西罢了。” 侯镜箔拿出了一把长剑,抓住了女子修长白皙的一只手,掰开她的手指,将剑塞进了她的手里,凑近她的耳朵,道:“今日阿姐若不动手,放过了这些侍女,必将养虎为患,改日沦为剑下魂的,可就是阿姐了。” 方南书黑黝黝的一双眸子看着他:“你非要如此吗?” 侯镜箔又笑:“是阿姐想同我做这个交易的。阿姐若不杀她们,那便留在我的魔宫殿,安心当我的夫人,再也不要管九渊那些事了。” 方南书垂眸,掩下了眼中的思量,再抬眸时,已经拿起了手中的剑,站起了身,向那瑟瑟发抖的侍女走去。 她的剑剑尖随意抵在了一位侍女的喉咙上。 那侍女已经被吓得逼出了眼泪,一双泪眼带着乞求看着方南书。可是方南书的一双眼睛带着冷意,她心中一凉,以为自己再无生还的希望,终于闭上了眼睛等死。 只听“哐当”一声,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她睁开眼,看到方才抵着她的那把剑已经从方南书的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 方南书道:“换一个条件,这个我做不来。” 侯镜箔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她的身边,将剑捡了起来,又塞进了她的手里。他站在她身侧,握着她的手,一剑捅进了那个侍女心窝中。 只听“噗嗤”一声,那个侍女双眼圆瞪,直直倒了过去。 方南书也愣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她强制想要挣扎出来,可侯镜箔用的力气很大,丝毫不松开,直到他将这群侍女统统都杀了。 殷红的血流满了整个剑身,血腥味弥漫在人的鼻端,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不少侍女的尸体。 方南书终于从侯镜箔手中挣扎了出来,剑也在他们挣扎的过程中掉到了地上,她不可置信回头看着侯镜箔,道:“疯子!” 侯镜箔嘴角微微翘起,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拿出了一块手帕,细细擦掉方南书和他手上的血迹。 方南书本要挣扎,却听侯镜箔道:“难道阿姐不想知道九渊的情况了?” 于是她终于还是停止了挣扎。 -- 崔辛夷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熟悉的白纱,正随风飘飘荡荡,身下的柔软的床榻。 她扶着头站了起来,微微蹙起眉。 这是哪里?她是走出魔域十万里死地了? 她撩开飞舞的白纱的时候,忽然与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对上了,耳边传来少年清朗的声调。 “诶,你可算醒过来了。” 一个俊俏少年手里握着笔,正好奇看着崔辛夷,像是她是什么很难得的新奇东西,嘴中还喃喃道:“原来神君在南境种满了辛夷花是为了你……” 可他这话还未曾说完,便被“啪”的一声打断了。 少年嘶了一声,捂着头,回头瞪着身后突然出现的一个玄衣男子,叫了起来:“小黑,你干吗打我!信不信等神君醒了我就告诉他?” 那玄衣男子并没有回答他,反倒是拱手向崔辛夷行了一礼,道:“崔姑娘,在下是南境褚晓墨,这位是凤箫,我二人都是南境重明神君身边的侍卫。三日前,我见到姑娘昏倒在南境边界,便将姑娘带了回来。” 凤箫也老实向崔辛夷拱手行了一礼。 崔辛夷听他们这样介绍,也终于想起来了。那时候在迷雾谷的幻境,她从方南书的记忆中,确实是听说过上界的南境。 他们一提“重明神君”,崔辛夷便立即想到了那个幻境中身穿华服,一头乌发垂下,坐在池塘边上喂鱼的背影。 只是……这二人明明是上界之人,却对她有些过于客气了,以至于客气到了……恭敬的地步。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25节 在下界,可是只有飞升的大能才能来到上界的。从崔寒樱身上可以看出来,上界的人多少都有些傲气的。 她记得自己昏迷之前,也好似是听到了那位叫凤箫的少年的声音。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像是被人喂下了什么灵药,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不能否定的是,定然是这二人救了她。 神君?南境神君身边的侍卫?这里难不成是上界? 她问道:“多谢二位救下我,敢问这里是哪里?” 凤箫也诧异道:“这里自然是上界啊,我倒还没问你,是怎么来到我们上界的?通天井不是已经被帝君关上了吗?” 上界? 走过魔域十万里死地到达的地方,竟然是上界南境。 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像是浸泡在了灵液中,她没有主动修炼,也不断有灵力涌入她的经脉。本来她才突破到了化神期,根基尚还没有稳固,昏迷的这两天,身体自动吸收了许多灵力,化神的根基也已经稳固了。 崔辛夷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先前只是听说走过十万里死地会觅得一线生机,但没想到,那个对于魔族来说都有些陌生的死地,给出的生机竟然是一个飞升上界的机会。 若是寻常人,知道自己来到了上界这等地方,想的一定是留在这里,成为上界的人。 可是崔辛夷却一点儿都不想继续留下,她下了床榻,郑重向褚晓墨和凤箫二人行了个礼,道:“多谢两位道君救命之恩,只是我在下界实在是有急事,也不便多留,敢问二位道君,如何才能离开这里,回到下界。” 凤箫跟褚晓墨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还没听说过有人来到了下界,就不想再继续待在上界了。再说了,这姑娘都跟他们神君纠缠两世了。神君就睡个觉的功夫,睡觉前还是他们那个诸事散漫,性格乖戾的重明神君,醒来后就变成了一个活脱脱的恋爱脑大怨种。 不光在南境种满了辛夷花,还为陪在那姑娘身边,神魂转世。 神君的神魂刚刚归位不久,还没有醒过来,若是等恋爱脑神君醒来后发现他们没留住他,指不定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再者,凤箫早就惦记好了,上界的风花雪月太少了,让他的创作一时间都没有素材了,他还想着根据这姑娘跟神君的故事再写一本话本子呢。 凤箫笑道:“崔姑娘为何不想留下来?留在这里,姑娘能享受更多的修炼资源,能助姑娘更快地突破。” 崔辛夷摇了摇头:“多谢道君盛情,只是我确实是有急事要处理。” 她一副执意要走的模样。褚晓墨细细观察了崔辛夷的表情,发现这姑娘神色有些黯然,表情带着几分麻木,像是经历了什么痛不欲生的事,尚且还没有走出去。 褚晓墨开口道:“姑娘想要走,恐怕也要再留一段日子,能从上界离开的途径,只有一个通天井,但要等一段时日,兴许要两三个月,等我们神君醒来,才有特别的法子送姑娘下界。” 通天井现在虽已经被封了,不允许上界通过通天井来到下界,扰乱秩序,但上界的人帝君和他们神君,却还是有些法子偷渡一两个人的。 崔辛夷却还是摇了摇头,道:“我等不及了。我来时是通过下界十万里死地来到上界的,两位道君是在哪里捡到我的,可否为我引路,送我回到死地的入口。” 她留两日,借这里的药材炼一些避开魔气的灵药,再闯一次死地。 凤箫和褚晓墨皆沉默了,这姑娘竟然还要再走一趟魔域十万里死地,通过那条路走回下界。 说实话,他们也诧异上界和下界竟然还有一条别的路。 正待褚晓墨准备再说些什么劝服崔辛夷的时候,一道如玉石相击的声音透过重重叠叠的纱幔传过来了。 “伤还未养好,现在便要走吗?” 第153章 五洲魔气 崔辛夷应声回头, 透过殿中层层飞舞的白纱便看到了一个朦胧的身影。那人身形颀长,头发以冠束起,衣袂飘逸, 腰身被腰带束起窄窄的一截。 虽还未看清他的模样, 但来人浑身如金似玉的气质便已经迎面向他们扑来了。 崔辛夷因这熟悉的声线猛地怔了一下,随着这个身影逐渐走近, 她心底腾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 ——她好像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一旁的凤箫已经高兴地迎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兴奋道:“神君,都过了二十几年, 您可算又醒过来了!” 褚晓墨简直要没眼看凤箫了, 怎么都活了上万年了,还是这么没有眼力劲儿。 他又看向崔辛夷,随即便是一愣。 那姑娘一直默默无声, 神色冷寂,这会儿, 竟然也有两道清泪, 顺着她白净的脸颊淌了下来, 慢慢汇聚到她的下巴。 “滴答——” 修士耳聪目明, 褚晓墨能听到那滴晶莹的泪水滴落到地上的声音。 凤箫激动地凑到神君身边, 神君本不搭理他, 这会儿却突然加速, 往殿里而去, 消失在他眼前。留凤箫在原地,尚且还摸不着头脑。 透过泪目, 崔辛夷终于见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她的面前。 青年长眉凤眸, 一张熟悉的昳丽面容, 见崔辛夷是那副模样,他轻笑了一声,道:“哭什么。” 凤箫还想再叫神君,却被褚晓墨拉着离开了。 整个殿中又剩下了他们二人,殿中空旷清寂,只有边上的白纱在随风轻动。 那人又道:“我认识的崔辛夷,不管在五洲当散修,行医问道,过着清贫困苦的生活,还是当一洲世子,做剑修复仇,也从未轻易落过泪的啊。” “别哭了。”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她,说着,便抬起纤瘦修长的一只手,欲要帮崔辛夷抹去脸上的清泪。 崔辛夷却猛然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问道:“你到底是谁?” 神君的手顿在了半空中,一时无言。 崔辛夷见他那副模样,又问道:“怎么,相识两世,我连知道你是谁的权力都没有吗?还是高高在上的上界神君觉得,下界戏弄欺骗我的感情很好玩?” 她这话不可谓不犀利,简直是直直往人的心窝子上戳。 重明知道她向来很难对人产生信任,却没想到,与自己相识两世,牵绊最深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仍旧不吝以最坏的打算来揣度他的居心。 他第一反应却不是恼怒,却是心疼,心疼她经历那么多,改变了那么多。 重明放下了僵持在半空中的手,解释道:“我不是不想解释,而是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辛夷若是肯给我耐心,我可以细细将所有的事情都说给你听。” 崔辛夷道:“那就先从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变成张露白和张阑清说起。” 重明伸出手,做了一个请崔辛夷出去的姿势,道:“若是先从我是谁说起,那就说来话长了,我们边走边说罢。” 崔辛夷于是便跟着他离开了宫殿。 宫殿外面是一片盛放的辛夷花树,高大茂盛,树干粗壮,枝干蜿蜒,像是在这灵气四溢的地方撑起了一把把巨大的伞。 两人走在这片辛夷花下,重明便娓娓讲起了他的来历。 “我其实也是出身下界,不过是一万年前的下界,原也不过是一介草根,幸得天道垂怜,当初在下界证道岭飞升了上界,也是你手里剑灵的原主人。” 听到这里,崔辛夷握紧了手里的惊蛰,剑灵在惊蛰在他出现的时候,已经开始在崔辛夷识海中叽叽喳喳个不停,表达它的震惊了。 重明又接着道:“我到上界之前,上界原先也是不分南境和北境的,只是我厌恶帝君的做派,才划了一条线,分出了南境和北境,收了几只异兽,才能关起门过自己的安生日子。” 他这话说起来轻飘飘的,但也不能让人从他这番话中猜出来。他一个刚飞升上界的修士,是如何跟上界权力最大的帝君抗衡,甚至强横地划走了帝君一半的地盘,自立为神君,独立于上界北境之外。 一般人听到这里,多半要对他有多惊叹和震惊,但崔辛夷却丝毫不给他面子,反而凉飕飕道:“那看来你跟上界的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 霸道强硬的手段,确实是没什么区别。 重明却笑了一声,道:“我就是不想跟这些人相处,才划出了一个地盘。何况,我的神君之位,也是天道给的。辛夷怎么不想,兴许是天道也看不惯上界帝君的做派了,才又立了我这一个神君,来分他的权利。” 崔辛夷道:“那就是说,我们整个下界,其实也不过是你们上界争斗权力的博弈之物?” 重明问道:“为何会有这样的猜测?” 崔辛夷冷淡瞥了他一眼,道:“下界天道碑五千年没有反应,上届仙盟司的盟主不但没有飞升,还反而殉道。天道碑没有选出新的仙盟司盟主的五千年,你们知道下界散修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重明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崔辛夷是将天道碑没有反应的锅扣在了他跟北境帝君身上。 他叹了口气,道:“我向来不喜争权夺利,平素关起门来,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并不知道天道与帝君已经争斗了起来。” “只有睡久了,神魂才会脱离下界。正是因为两次神魂下界,投胎转世,才让我认识了你。” 崔辛夷也只是默默看着他的面容,丝毫没有两人方才刚见时的激动。她的脸上带着见陌生人的警惕与敌意。 在崔辛夷不在的日子,重明在上界想过许多她突然出现在这漫天的辛夷花间的场景,但见她这样陌生冷漠的眼神,却让他的心一阵阵的钝痛。 他屏住了呼吸,道:“其实转世下界,只是我在转世的时候不记得作为神君的记忆。但你能看得到的,我两世对你,都是真心实意,你在我心里,比我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他目光里流淌着真诚,与之对视,简直能灼得人的心都烧起来。 “崔辛夷,我现在记着每一世的记忆,我既是张露白,也是张阑清。” 可是崔辛夷丝毫不为所动,作为张阑清或者张露白,都是单单纯纯的那个人。可上界的重明神君,于崔辛夷而言,只是一个见识过他们深情往事的外人。 她不敢信任,有了上界神君记忆的张阑清或者张露白,对她还是否单纯。 她是天生地对上界的人警惕。 但她毕竟还在上界,撕破脸终究是不好看,便道:“多谢神君厚爱,可辛夷还有事,不便在下界久留,可否劳烦神君送辛夷下界。” 重明抿了抿唇,惨然一笑,道:“倘若你不能接受我,那我便再等等。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了……” 他后面的声音很轻,崔辛夷也没有在意,仍旧是急着回到下界,便又问了一遍。 重明这时候才道:“从上界回到下界,是不能通过死地的,必须得过通天井。可我现在不能动手,必须得等到三日之后。三日之后,再送你回去。” 崔辛夷点了点头,终还是答应了再留三日。 - 侯镜箔带着方南书在魔宫里走了一圈,也顺便给她讲完了五洲现在的局势。 魔族已经开始侵略五洲,在侯镜箔的带领下,已经攻下了东洲、西洲和南洲三洲,魔族大军势如破竹,更无人能抵挡侯镜箔的出手。 映山道君在魔族出世当日已经殉道,崔辛夷和张阑清自从入墨渊便再也没能出来。魔族也未曾攻打到九渊剑宗所在的仙岛。 侯镜箔带着方南书走到了魔宫最大的宫殿里,也是魔族的议事论政之处。两人到的时候,魔族众有名声地位的魔臣已经分立在两旁,整个大殿肃穆无比。 在众魔诧异的目光下,侯镜箔拉着方南书的手,踏过百阶台阶,走到了最高的主位之上。 虽神色诧异,但众魔却没有一个开口质疑侯镜箔这种做法的。 侯镜箔先把方南书安置在自己的身旁,自己才坐下。众魔在他落座后,便齐齐对着高座跪下,四周立即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行礼声,他们齐齐高呼着。 “主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这震耳欲聋的行礼声中,侯镜箔握住了方南书的手,凑近她耳边,笑着道:“阿姐,你瞧,我才是天生的王者,整个五洲都将臣服在我的脚下。” 方南书一张脸上面无表情,冷冷盯着他,道:“阿箔,你到底要干什么?” 侯镜箔道:“阿姐还看不出来吗?我想要让所有人都臣服在我的脚下,让所有过去欺辱过我,玩弄我命运的人,统统都付出代价。”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26节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这些人起身。众人又是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躬身退到了一旁。 侯镜箔静静看着这一幕,神色中都带着一丝满足。他已经不是九渊那个谦恭有礼,处处与人为善的大师兄了,他是魔族魔主,是将要将整个五洲践踏到脚下,未来还会攻打上上界的人。 他拉住了方南书的手,叹了口气,道:“可惜阿姐还是那么仁慈,欺负你的,依阿箔看,阿姐就该不择手段报复回去。” 方南书还是不说话,侯镜箔也没有让她回避的意思,直接便让魔臣们开始议事了。 魔臣们一边议事,争论不休,侯镜箔却一副看戏的姿态。 “果然人的本质还是逐名追利。这两派都是魔族有名的大家族,每日上朝都是狗咬狗的好戏。明明都是同意征战的,却还是非要争出个一二来。” 方南书听见了他这话,心中微微一动,道:“魔族还有主和的?” 侯镜箔手轻一指,指向了站在最下首的一小堆人,道:“就是那些蠢货。” 方南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了几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以他们为中心,几乎所有的魔族都让出了一小段距离,似乎要跟他们划清界限。 待那两派主战的争论过了,主和的老魔族中便走出了一个人,向侯镜箔道:“主上,我们魔族因为一万年前的大战,才被正道封印在了墨渊一万年。我等以为,现在是休养生息的好时候,应该先休战。何况,虽我们与正道有仇恨,但现在也杀了不少正道之人,没有必要再逼得正道真正的大能出手。”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魔族便纷纷对他投去了恼怒的目光,不少魔族甚至开始直言嘲讽他。 侯镜箔也神色沉了些,他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方南书却拉住了他。 她斟酌着用词道:“此人年纪不轻了,也是为了阿箔考虑,阿箔何必杀他。” 方南书极少主动同他说些什么,想必现在出口也是动了恻隐之心,侯镜箔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他还因为她主动开口求些什么,心情很是不错,便道:“今日是夫人替你求情,本座才不杀你,还不快谢过夫人?” 第154章 五洲魔气 那老者隔着重重人群, 视线与方南书撞上,他立即拜倒行礼道:“多谢夫人。” 在他行完礼起身的时候,方南书也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此刻正到了议事结束的时候, 众魔臣都退下了, 空荡的大殿中只剩下了侯镜箔与方南书二人。 侯镜箔见她对一个外人都能如此和善,想起她现如今对他的不理不睬, 他捉住她的裙带,在手中绕着玩,吃味道:“阿姐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魔族人,竟也能如此好心。” 闻此, 方南书将他手中的裙带抽出来, 道:“你若是像他一样主和,不再攻打五洲,我也能对你如此。” 她看着他, 神色很是认真。侯镜箔对上她的眼神,微微一愣, 旋即又扯出了一抹笑, 道:“阿姐在说笑什么。” 攻打五洲, 除了为了自己的野心外, 也是因为他早已经没有退路。只有将手中的势力不断扩大, 才能拥有与上界抗衡的能力。才能作为一个“人”, 堂堂正正地、有尊严地活着, 活得比所有人都要好。 想到这里, 侯镜箔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掩住了心中的思绪。 再抬头的时候, 他已经换上了往日那副温润浅笑的模样, 反倒是牵住了方南书的衣角, 道:“阿姐不必再劝,阿姐应当早就清楚,在阿箔心里,阿姐与权力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既然已经无法改变,阿姐何不接受现实,安心留下我身边,与我一起坐拥五洲万里山河。” 往日也是如此,侯镜箔跟她在一处的时候,她不喜肢体触碰,他便退而求其次,最喜欢牵着她的衣袖,抓着她的衣带。往日她也是由着他,他已经觉得牵着衣角是委屈了,她哪里还舍得拒绝他。 方南书却猛地站了起来,原本虚虚被青年握在手里的衣角,也从他手中滑落了出来。 她冷冷道:“阿箔莫不是在做梦?你向来自诩最是了解我,难道不知我会不会跟你留在这里吗?” 侯镜箔脸上的笑容便是一敛,他垂首看着自己还虚握的手,握住了手,站了起来。 “那阿姐也应当知道,我有一百种法子逼你心甘情愿留在这里。” 方南书却目光湛湛看着他,道:“你能拿什么来威胁我?是已经断绝关系的南洲方府里的人?还是同样是你师长师弟的常毓道君、傅师兄和孟师弟?” 侯镜箔嗤笑了一声,反问道:“为何不可?我尚且还没想到什么法子最快,阿姐倒是给我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方南书的目光中已经满是难以置信,她咬牙道:“疯子!” 侯镜箔丝毫不介意,反倒上前将方南书扛到了肩上,偏头凑近她耳边道:“阿姐说得没错,在我知道阿姐摔下墨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疯了!” 方南书突然腾空,心头升腾起不好的念头,猛地挣扎起来。 “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 方南书眼前一晃,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在了来之前的寝殿中。她从侯镜箔的肩头摔落,身子陷入厚实的衾被中。 下一刻,侯镜箔就压在了她的身上,一手挟持住了方南书的两只手,另一只手扼住她的下颌,便吻了上去。 他一边吻,还一边喃喃叫着“阿姐”,黝黑的眸子眼底泛着红。他吻得很珍视,像是珍宝失而复得。 铺天盖地的滚烫气息将方南书裹挟,让她避无可避,方南书心中一发狠,嘴上一用力,血腥味便漫到了两人唇间。 她反抗得很是激烈,目光狠狠盯着他。 侯镜箔在沉沦的时候,瞥见了她这样的目光,所有的动作当即便停住了。手上一松,方南书得了自由。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重重打在了侯镜箔的脸上,打得他的头都偏向了一边。 方南书大口大口喘着气,红着眼骂了一句:“畜生!” 侯镜箔脸上尚且还顶着那个巴掌,转过头,黑眸幽幽看着方南书。 那样的眼神,看得方南书也忍不住发怵。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拢好了方南书的衣服,道:“阿姐今天累了,还是先好好休息罢,我改日再来看阿姐。”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了宫殿。 方南书咬着唇,憋住了即将涌出的泪水,比起尚且在外面还在跟魔族殊死作战的师兄师弟,这点儿委屈算不了什么。 她双手颤抖着将褶皱的衣服理好,开始细细思索下一步该做什么。 逃看来短期内是逃不掉了,不妨利用在魔宫的这段日子做些什么。 - 在上界待了三天,崔辛夷就已经再次突破到了化神后期。这里真不愧是上界,灵力比下界浓郁了几十倍。 只是她的根基还不稳固,还是要下界历练一番。 在上界的这三日,那位跟张阑清和张露白长得一模一样的重明神君,并没有出现在她的眼前。崔辛夷虽心中警惕他,可心头有个念头告诉自己,她还是很想再见他一面。 若是她回到了下界,兴许他们便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本来还在打坐稳固境界的崔辛夷站了起来,出了殿门,往外面走。头一回见到这里漫山遍野的辛夷花,让她险些以为是回到了九渊剑宗的后山。 她漫无目的地转悠在辛夷花树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想遇到些什么。 正在她转过一片花树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声音。 “到底要不要让他们在一起呢……算了,还是让他们在一起吧,北境的仙子们最喜欢那样的故事了……” 是凤箫的声音。 崔辛夷知道这位叫凤箫的少年最喜欢写话本子,她本来打算走过去,不欲跟他碰面。但就在她抬步的时候,听到凤箫说了一句话,整个人像被雷击中般僵住了。 他说:“当初在写北境那个仙姬跟下界魔子侯镜箔相爱相杀的话本子的时候,就受到了不少仙子的追捧。幸好那次我偷偷溜到了帝君殿中看了窥天镜,不然那里能找到那么好的素材,只是……那个小心眼的寒樱仙姬,会不会在回到上界后找我的麻烦……” 凤箫趴在石桌上,手里正握着一只笔写写画画的时候,突然有人将劈手将他手里的话本夺走了。 他一惊,抬头一看,见正是神君的心上人,那位住在主殿里的崔姑娘。 姑娘白净若瓷的一张脸上神色沉沉,打开了他刚写了一半的话本看了好一会儿。 凤箫一脸茫然,以为她是好奇他写的故事,提醒道:“崔姑娘,我这话本还没写完呢。” 崔辛夷将话本还给凤箫,问道:“凤道友,我方才听说你写过一本跟北境的寒樱仙姬有关的话本?可否借我看看?” 她声音中都带着一丝颤抖,像是急于求证某件事。 凤箫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便从袖子中掏出了一本话本,递给了崔辛夷。 崔辛夷接过后便看了起来,越看手越颤抖,一张白净的脸愈发白了起来。 这本话本,竟然跟她前世死前见到的话本一模一样。 她极快地扫了一遍,合上了手里的书,问凤箫:“这本话本里,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凤箫一头雾水,他“啊”了一声,道:“这本话本根本就是杜撰的,那魔子侯镜箔喜欢的是他过去的青梅竹马方南书,才不是寒樱仙姬。只是大家都喜欢相爱相杀的故事,我先前在窥天镜里见到了一二下界的情形,参考了一点下界的故事,后面的便胡写了。” “我还在窥天镜里见到了崔姑娘,只是可惜了,现在北境帝君那边看守的人变多了,我也不能过去了……” 崔辛夷的脑袋嗡嗡嗡地响着。 她前世死前见到的话本里的内容与这本分毫不差,倘若真是这本,那到底是谁在她重生前,给她看了话本,让她误以为是自己原本活在了一本书里。 她的重生……是不是并不是偶然,而是人为。 就在她要追问下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许久未见的重明神君的声音。 “辛夷,我的修为已经恢复了,现在可要动身回到下界?” 第155章 五洲魔气 崔辛夷转身, 看到重明正站在辛夷花树的树干旁,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像是根本就没听到他们之前在说什么。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重生的事, 绝对跟眼前这位连上界帝君都不敢惹的神君有关。 因着这人跟张阑清和张露白都极为相似的一张脸,令崔辛夷确实是对他很难产生畏惧。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是, 她误会过这人,质问过这人,但就是没衡量估计过他的修为,能不能在激怒他后在他眼底下逃出去。 心里有了怀疑, 她便直接问了出来。 “神君, 你可知我到底是因何重生的?” 重明还没回答,凤箫便疑惑了起来,他道:“重生?是话本子里的那种吗?崔姑娘是重生之人?” 他咋咋呼呼的, 有些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直直打量着崔辛夷, 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的东西。 见凤箫这样的反应, 崔辛夷心中有了些底。接触过几次, 她大概知道凤箫兴许是被保护得很好, 性子有些天真烂漫, 心直口快, 想到什么便会直接问出来。 他这样问, 说明他是不知道她的重生的。他并不知道, 这个话本子,他在前世已经写过一遍了。在他写完这话本子没多久, 她就死在了崔仙客的手中, 而后死前以某种途径看到了这本话本子。 可奇怪的是, 凤箫若不知道她跟帝君的前世,那为何她第一次见他们,他一副对她很是熟悉的模样,像是早早就知道有她这个人的存在,也知道南境种满的辛夷花树,是为了她。 那就只可能是重明告诉他们的。 只有重明跟她一样,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两世。重明是神君,他有法子知道前两世,崔辛夷不意外。但她一个下界之人,记得这两世却不合理。 重明定然知道她重生的内情,甚至她的重生,也可能是他的手笔。 重明对上崔辛夷的视线,淡淡道:“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天道的能力,连我都难以摸清。辛夷高看我了,我也不过是一介神君,能窥探天机已是难得,更妄论是扭转乾坤,改变一人的命运。” 意思就是说,她的重生是天道做的。他也并不知道其中内情。 凤箫也在一边附和,道:“是啊是啊,话本子里的主角能重生很多都是因为自己的造化和前世结下的善缘。崔姑娘是医修,定然是救过不少的人。天道有眼,才让姑娘重来一世的。”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27节 他的声音很是轻快,令崔辛夷不禁有些迷茫。 重明没有什么理由否认,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想让她像她对张阑清和张露白那样深情。若是她知道了她重生是他做下的,他不会不承认的。 应当只有可能是天道做下的,到底是他不知道内情,还是他不愿意告诉她内情却是有待商榷,但这些暂时都不重要了。 知道自己的来处对人的诱惑确实是很大,但比起这些,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师门还在等着她,她不能再耽搁分毫了。 想到这里,崔辛夷冲着重明颔首,道了声“多谢神君”。 重明眸光微微一闪,道了声“无妨”。 她又道:“那下界之事,还要劳烦神君了。我都准备好了,可即刻动身。” 重明摇摇头,道:“辛夷的事,便是我的事,谈不上劳烦。” 说罢,二人转身便要离开。 他们转身的那一刻,凤箫却赶忙叫了崔辛夷。 “崔姑娘等等。” 崔辛夷转头,疑惑看向他。 凤箫张了张嘴,才慢吞吞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他问道:“崔姑娘下界了,还会再回来找我们神君吗?” 见崔辛夷皱眉,他慌忙补救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故意为难崔姑娘。只是下界去上界尚且有死地这条路,但神君见崔姑娘,却只有神魂转世了。可转世的神魂却是不认识姑娘的,通天井依照神君的修为又不可能……” 他话说到这里,却被人打断了,打断他的还是重明。 “凤箫,你莫不是平日里太清闲了。既然如此,往后,你便随着小黑一起管理南境罢。” 青年虽面上带着笑,但声音中却透着几分冷冽,让熟悉他的凤箫一下子便听出来,神君是动怒了。 凤箫一时间难以置信,目光落到崔辛夷的脸上,才反应过来,情绪低落应答了一声。 崔辛夷见着这一幕,却劝道:“纵使凤箫不劝,我也不会再来上界了,你不必罚他。” 重明道:“我罚他,是管教自己的下属,与你并不干系。” 他话都说到这里了,崔辛夷也不难看出来,他确实是生气了。这怒气,只是不知这怒气是因为凤箫的多嘴,还是她那一句“我也不会再来上界了”。 她垂下了眸子,不再多言。 余下,便是重明带着崔辛夷一起走到了通天井。南境里多是些奇异仙草仙花,无数天材地宝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灵气。崔辛夷暗想,南境的灵气想必也多半是出自这些仙花仙草。 通天井是在北境,北境一路上都是琼楼玉宇,无数琉璃玉瓦的宫殿建立在云层之上,金碧辉煌,令人震撼。 相比南境的人烟稀少,异兽更多,北境倒是有不少的人。只是一路上无人敢跟重明打招呼,见了他,也只是远远打量一眼,并不敢靠近。 崔辛夷想,这人飞升上界的这些年,到底是做了什么,竟然积威那么重,让那么多其他仙君都惧怕他成了这个样子。 通天井的位置在北境其实并不起眼,它不仅位置偏僻,甚至连个人守候都没有,像是众人都已经知道了,除了重明神君和帝君,上界没有一个人能想法子从通天井去往下界。就算是将它明晃晃放到这里,也不会有人偷渡。 到了通天井在的地方,只是见到了一个外表平平无奇,就像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井口。特别的是边上有一道石碑,上面写着“通天井”三字。 站到了井边上,重明往井里看了一眼,对崔辛夷道:“你先准备好,我这就带你下去。” - 从魔宫殿苏醒的第二日,侯镜箔便允许方南书随意走动了,只是找来了魔修四处看着她,不允许她走出魔宫。 这日,方南书走到了那天侯镜箔带她来到的大殿附近,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了魔臣们陆陆续续从宫殿中走出来。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终于见到了那天那个当着侯镜箔的面要主和的、白发苍苍的魔修。 方南书向那魔修走去,那群魔臣见了方南书均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主战的那派,一向视正道修士为仇敌。一听说他们的魔君竟然对一个正道女修宠爱有加,今日在殿上,君上甚至有将这个女修立为魔后的意思。 一时间,众魔修都纷纷对这个狐媚惑主的正道女修厌恶不已,怎么可能还对方南书有好脸色。 倒是主和的那一派,虽对正道女修没什么好感,但今日在殿上,却是极力支持立方南书为后。毕竟在他们看来,有了方南书这个魔后,多少有点他们魔族与正道联姻的意味,说不定这个来自正道的夫人对于两派讲和还有帮助呢。 因此在方南书向他们走来的时候,主和的魔族都停了下来,等着方南书过来。 方南书也不在意其他的魔族对自己的态度,她走到主和的那群魔族面前,行了一礼,道:“各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主和的魔臣们赶忙躬身向方南书回礼,口中称道:“夫人快快请起,这一礼,我们几位可当不起。” 真是笑话,魔君的亲派的侍从还在一旁守着,若是他们哪里敢受方南书这一礼。 为首的魔臣,也就是那天在大殿上当众向魔子提出与正道议和的,听见方南书这话,心中却微微一动,道:“夫人有什么话,可以同老夫说。” 方南书摒弃了左右,带着这位魔臣来到了僻静之处,直接问道:“您可是也想要让修真界与魔族议和?”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最近真的有点事,明天要再请假一天,等搞完了这阵,就好好更完它,么么~ 第156章 五洲魔气 自从那日魔族阵法结开, 五洲的许多道君都留了下来,抵挡魔族破阵。可惜后来那位引得魔族阵法破开的魔子突然出现,将众道君统统打伤, 甚至有一二道君因此陨落。 九渊的修为高的道君统统都受到了重创, 常毓道君以身挡阵,灵脉遭到了魔气严重的腐蚀。回到了九渊后, 却发现九渊已经被魔族团团围住了,围住九渊的也都是魔族众修为高的那一批。 奇怪的是,这些魔修像是接到了什么命令,并没有将遁逃回九渊的道君们赶尽杀绝, 反而将他们放了回去。他们守在了九渊外面, 没有对九渊发起进攻,只是不让九渊的弟子出入。 灵信依旧能从九渊里外进出,傅其凇也接到了不少外面的消息。 自从知道师父殉道的消息后, 他心中也十分悲痛。但这个时候,众师长都受了重伤, 经脉正遭受魔气的侵蚀, 无法使用灵力。九渊也陷入了这样的险境, 正是需要他扛起重担的时候。 这个时候, 任何人都能因为这样的打击而一蹶不振, 放声痛哭, 他却不可以。他只有将这些痛苦都埋在心底, 努力为九渊寻求出路。 傅其凇自然知道关于魔子的传闻的, 以往只是以为那是戏谈,现在却觉得, 兴许都是真的。 他是知道魔族这位突然出现的魔君手段暴戾的, 若是让魔族盯住的宗门, 多半会被直接歼灭。这魔君竟然对他们那么好心?只是困住了他们,不让他们出去救别的洲?还是他对九渊有什么企图? 傅其凇想到了初见那魔君的时候,那魔子像是对九渊内部很是了解,令他一度怀疑这人是他的故人。 可现在不在九渊里,又同九渊失联的弟子极多,崔寒樱在九渊中也一向有美名,觊觎她的男弟子向来不少。没有进一步的证据,并不能将这人的身份猜出来。 魔子的身份现在倒不要紧,现在令他焦头烂额的,是魔族人守在九渊外面,不会放异宝阁的医修来为他们疗伤。道君们也只好忍着魔气灼烧经脉的疼痛,闭关与魔气对抗。 傅其凇知道,自己不过是化神前期的修为,凭着他一个人,若是魔族进犯,也只能看着众弟子惨死。 他必须想办法,为道君们疗伤。本来为了避免宗门里弟子恐慌,并没有将道君们经脉受损的消息传出去。可现在,却不能再拖了,他没有办法,兴许一些家世不凡的九渊弟子们有办法。 寻医修的消息传出去没多久,便有人来找傅其凇了。 来找傅其凇的是西洲的赵潜渊。 家破人亡令这个往日矜贵恣意的少年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他面上没了不正形,多了几分凝重。 一见到傅其凇,他便端端正正向傅其凇行了个礼,开口便问:“敢问傅师兄,崔辛夷去哪了?为何在宗门中不见她的踪迹,也没听过她的消息。” 傅其凇一听他这样问,倒是心中惊奇了一下。赵潜渊跟崔辛夷关系不好,宗门中早就传开了。当初在守擂上那一战,可是让赵潜渊颜面尽失,后来还因为污蔑崔辛夷是私生女受了罚。 谁都没想到,不知道崔辛夷的行踪里的弟子里,最先问起她的,竟然是平素这位与她最不对付的。 傅其凇谨慎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潜渊面上很是慎重,他道:“想必傅师兄不知道吧,崔辛夷便是当初扬名五洲的摸鱼大师,异宝阁的那批医修便是她亲手调.教出的。她刚当上世子的时候,便利用了自己的灵药,跟各洲手上有权力的修士交好。” 傅其凇心里却被这个消息惊了一下。他平日只见崔辛夷修炼很是刻苦,入剑道之前也曾是一名医修。 他还当师妹入剑道是放弃了医道,却不想她于医道上的天赋竟然更高。 他面上不动声色,道:“那又何妨。赵师弟应该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旁人欺辱我的师妹师弟,你今日前来若是挑拨离间,那就请回吧。” 赵潜渊沉默了一下,道:“我过往对崔辛夷是有些偏见,可师兄,现在的局势都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 他顿了顿,再抬眸的时候,一双眼睛已变得通红,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我自小在西洲长大,魔族进攻西洲,我的亲友全部死在了那场战役中,我次兄在城破的时候带着母亲逃走,也……也死在了魔族的追杀中。” “他们给我的最后一封灵信,是让我待在九渊,不要出去为他们报仇。可师兄,家人亲友全部死在魔族的手上,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甘心龟缩在宗门里,求得一隅安康?” 傅其凇听了他这一番控诉,沉默了起来。 赵潜渊只能得到从家人那里传来的消息,知道亲友皆殉道,于他而言已经是足够悲痛的事情了。 自从傅其凇接管了九渊的各种事务,也接了九渊的情报网。从各地源源不断传来的灵信告诉他,魔族从那日起,便开始不断攻城了,他们连攻下了东洲、西洲和南洲。 魔族所过之地,魔气浓郁,引得当地许多散修都入魔,一些为了谋命的修士,不得已只好加入了魔族的队伍。况且这些魔族还会对有权有势的修士进行虐杀,一封灵信中是这样形容的:“血成河,骨成山,悲泣之声,魔族过境十日不绝。” 用来传消息的灵信是不可能夸张的,傅其凇看了后心情更是沉重,像是心上压了块重石,让人喘不过气来。 待在九渊,虽暂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他却终日惶惶,很是煎熬。夜里不小心睡着了,梦里也是映山道君曾对他说过的话。 “修士的修为都是天给的,给得越多,就说明你注定要承担的责任更多。若是到了该除魔卫道的时候,你反而逃避退缩,那给你的修为,天道不仅会以另一种方式收回来,还会因为你的懦弱惩罚你。如此可见,修为高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原来他无论做什么都像是在耗费时间,恨不得能亲自出手,支援各洲,是因为他心里也知道,自己该去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了。 傅其凇目光湛湛看着赵潜渊,问道:“你想说什么?” 赵潜渊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道:“我恳求傅师兄找回崔辛夷,她是九渊的人,那些魔修不会拦住她进宗门。她回来了,宗门中的道君们便有救了。” “请师兄信我,大局当前,九渊不会有弟子再去计较往日的私仇的。我赵潜渊,若有一丝一毫想要利用崔辛夷、伤害崔辛夷的嫌疑,便让潜渊惨死魔族之手,死后也不得与家人团聚。” 他咬着牙,狠狠抛出这番话,竟直直朝着傅其凇跪了下去。 赵潜渊自诩生来尊贵,哪里会向旁人屈膝,且这一次,也并非是自己走投无路了,不得已而为之。他这一跪,竟是为了他往日的仇敌,为的是五洲的安宁。 傅其凇赶紧将他扶了起来,道:“我们是平辈,九渊可没有向平辈的大师兄行礼的道理。快起来,我信你。” 对上赵潜渊的目光,他道:“我比你更想找回小师妹,只是,她自从在魔族破境前去了一次墨渊,此后便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赵潜渊脸上现出了些灰败之色,他喃喃道:“那就没有办法救道君们了吗?没办法……除掉魔族了吗?” 这时候,孟雪川突然进门了,他看到了赵潜渊也没说什么,只是神色匆匆向傅其凇道:“大师兄,魔族已经攻打到北洲孟章城了!崔辛夷至今没有消息,崔城主又已经负伤,若是北洲再沦陷……” 他的话说了一半,但众人都能想明白这件事的后果。魔族已经在攻打中洲了,若是北洲和中洲都沦陷,那整个五洲都会沦为魔族的天下。 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孟雪川道:“师兄,打开护宗大阵,放我们出去吧。我们都是五洲的修士,难道我们能眼睁睁看着五洲沦陷,正道修士变成魔族的俘虏和奴隶?” 傅其凇也在犹豫。 师父临走前交代过他,让他守卫师门众人的安全,护宗大阵是他誓死都要守好的,他不能拿师弟师妹们的性命开玩笑。 可修道之人,却也不能是贪生怕死之辈。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28节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清润声音传入三人耳中。 “傅师兄,掌门给师兄的任务,是根据那时候的局势给出的,可现在局势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若是掌门在此,也定然不想看见我们几人贪生怕死,辱了修道者的门楣。何况……傅师兄不想出去除魔吗?” 钟云踏过门槛,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进门后,多看了赵潜渊一眼,他本来便是特意来找赵潜渊的。 他问道:“师弟,你来这里干什么?” 赵潜渊道:“来找崔辛夷。” 孟雪川听他提起崔辛夷,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那股被努力压抑下的感情又涌了上来,一如他听到崔辛夷再也没消息的时候,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痛苦。但他眉眼冷淡,看不清情绪。 只是这时候也不禁默默想,若是此刻崔辛夷在这里,会有怎样精妙的法子来破了如今的困境。她的修为提高得那么快,说不定这时候,比大师兄的修为还要高。 崔辛夷,你到底去了哪里? 第157章 五洲魔气 孟雪川紧紧攥着的手复又松开, 他听钟云疑惑问道:“你找崔师妹做什么?” 赵潜渊解释道:“崔辛夷是摸鱼大师,异宝阁那批会驱除魔气之术的医修都是由她调.教出来的。若是她在,我们师父和宗门的其他道君便再也不用受魔气侵蚀的痛苦了……” 钟云一听到有办法治师父的伤, 赶忙问道:“那崔师妹现在在何处?” 他问出了这句话才察觉到傅其凇、孟雪川神情的不对, 便听赵潜渊道:“崔辛夷现下踪迹无寻。” 崔辛夷当时出去寻映山道君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钟云也是刚刚知道崔辛夷不见的消息。他心道, 难怪五洲现在是这样的情形,孟雪川都在傅其凇身边跑来跑去,替他兼顾着宗门的事了,也不见往日这位宗门里名声最盛的崔师妹。 本来还以为这位崔师妹是在五洲动乱之前便回到了北洲, 没想到, 竟然在这样的关头消失无踪。见着傅其凇和孟雪川的神情,钟云心头隐隐有了些猜测,在这样的关头杳无音讯, 恐怕多半是遇害了。 想到了往日在宗门大比上,这位崔师妹一剑打败了他, 却偏偏还把胜过他的那一场认定是剑出了问题。 他心头多了些沉重。一半为的是这样天才早早陨落的惋惜, 一半是痛恨造成这样结果的魔族。 可想到那日见到了魔族魔主, 他心情又复杂了起来。可这个时候, 不管那人的出于什么原因, 在他出手站到整个修真界对面的时候, 他就已经不是钟云一直敬仰的人了。 他道:“宗门的道君们需要医修前来医治, 我们身为九渊的弟子, 更不能龟缩在宗门里。傅师兄,打开护宗门大阵吧, 钟云愿领众弟子, 誓死为九渊破开一条生路!” 说这话时, 这个素来温润寡言的青年,拱手躬身向傅其凇行了一礼。 孟雪川和赵潜渊也紧随其后向傅其凇请求开宗门大阵。 这时候,楚匀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也向傅其凇请求道:“傅师兄,楚匀愿随二师兄一起,跟着师兄一起除魔卫道。魔族乱我五洲,楚匀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安逸!” 众人的目光都殷切望着傅其凇,傅其凇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便领着众师弟师妹,一同誓死为五洲寻一个出路吧。” - 魔族快要攻到孟章城的时候,林见画同宋池正站在城墙之上,眺望着远处的情况。 林见画正带着一帮人在城墙上部署法器机关,他走到宋池身旁,见这小狼崽紧紧皱着眉,一脸忧虑,不禁问道:“怎么?还在担心你家的阿溪?” “阿溪去往九渊支援,不是一直都有消息传回来,说是她并没有什么意外?你就放心吧,阿溪有我给的灵器,她心里记挂着你,会珍惜自己的性命,遇到危险也一定会先逃回来的。” 宋池侧目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不过一个连筑基都没有的弱鸡,竟然还敢待在最危险的城墙上,还不赶快离开,别一会儿魔族攻破了城,先杀了你,到时候,你看看谁能来救你。” 林见画道:“宋道友都叫来了妖族的人前来襄助,我又岂能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辛夷姐的城,我是一定要为她守住,等着她回来的。” 少年目光定定望着远方,眼神里带着坚定。 宋池一时无语。 他对崔辛夷只有那人当初跟妖族谈判的情形。可现在距离崔辛夷杳无音讯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连他都能猜出来,崔辛夷现在都没消息,恐怕是已经遇害了。 倘若有她在,难道她还会任由魔族侵占北洲一城又一城,杀她子民,欺她师门? 她不会。 当初她刚刚从九渊回来,便能奋不顾身为救下北洲散修,胆敢惹怒北洲所有族老和世家,为北洲地位最卑微的那一批散修请命。 宋池便知道,倘若崔辛夷还在世,她得知现在北洲的情形,知道她的师长有的殉道,有的遭受魔气侵蚀灵脉,誓死不变成魔修,她一定会站出来,便是爬,也要爬着回到北洲和九渊。 可现在她迟迟不现身,没有一点儿消息,只能说明一个原因。 偏偏阿溪和林见画一点儿都不信,还苦苦等待着崔辛夷回来。阿溪在的那几天,便时常念叨,说是一定要等着崔姐姐回来。 等着崔辛夷? 崔辛夷不会再回来了。 余下的北洲中洲,只能由他们这一批人守候了。 想到这里,宋池抬头看着头顶上瓦蓝瓦蓝的天空,上面没有一片云彩。但看到这样美丽的画面,也不由得让人想,恐怕等魔族攻打过来,这样美好的天空,便再也见不到了。 - 被派来守着九渊的几个魔族都是魔族中出色的魔将,他们也是主战派,从出生起便被关在了不见天日的魔域阵法中,对这些正道修士们自然都是恨之入骨。 他们恨不得亲自出手,像其他魔族一样亲赴战场,斩杀正道修士,占领五洲。 如今却被魔主派来受着这样的任务,心中自然不忿,但再不满,魔主都下了命令,他们也只有压在心底,执行这项命令。 他们自然也看不起九渊这些弟子,他们都已经攻下了不少城了,他们却还像只缩头乌龟一样,待在宗门里。也不知君上是为了什么,要护住这些软脚虾的性命。 这天,几个魔将领正例行守在九渊外面,嘲讽着九渊的弟子。 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却发现九渊的阵法已经破开了。一群衣白胜雪的正道修士,正御剑向他们而来,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临到了近处的时候,修士们又齐齐将脚下的剑召到手中,举剑刺向了这些魔族。 魔族的人瞬间来了精神,纷纷站了起来,眯着眼睛看向了这群修士。 有人问道:“他们是要来杀我们?魔主可没让我们动手杀他们,这可怎么办?” 另一个面像凶狠的魔修扯嘴笑了一声,活动了一下筋骨,目光如鹰盯着九渊的这批修士,道:“君上不让我们杀了他们,可没说不能让我们把他们打成重伤。既然他们不老实待在九渊里给我们省心,那我们就给这群不知好歹的修士们一点儿教训吧。” 说着,他已经动身攻向了九渊众修士。 其余魔族见状,也纷纷拿出了刀器,脸上露出即将歃血的兴奋,看着这群修士,宛若在看着一个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绵羊。 傅其凇先缠上了其中修为最高的一位修士,想必那位魔主是清楚九渊的战力的,他派来的这位魔修,明显比傅其凇的修为要高上一些。 但也只是高了那么一点儿。 傅其凇辛苦支撑的时候还在想,若是他的修为再高上一个小境界,此人就绝对不再是他的对手了。 这人知道傅其凇不敌他,仍旧慢悠悠地跟他过招,戏耍着他,不时在他身上添上一道伤口,想见到他被惹出怒气的模样。 但傅其凇虽受了不少伤,却仍然面无表情苦苦支撑着。 傅其凇不敌这群魔族中修为最高的那一个,其余的修士,也不敌其他被派来的魔修。即便被这些魔修伤的伤痕累累,他们也绝不退缩。 赵潜渊见了这些魔修,早已经红了眼睛,简直不要命地向他们扑过去。这人像是疯狗一样死死缠着他们,魔修还要注意着不能杀了他,有魔修动了脑子,一剑刺在了赵潜渊的腿上。 少年顿时膝盖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可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他撑着剑,站了起来,有魔修瞧见,又往他另一个膝盖刺了一剑。这下子,赵潜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孟雪川也被几个魔修逼着往后退,他修为本来就低,更是难以抵挡这些攻势,没过一会儿,身上已经添了不少伤。 九渊众修士像是不要命一样,拼命向魔修进攻。 傅其凇已经站不起来了,扶着剑,撑着身子,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修为最高的魔修。 那魔修见了这样的场景,也是满心不解。从这些天守着九渊的经历能看出来,这群正道修士也不像是丝毫没有脑子的样子,难不成是因为他们不放能医治他们师长的医修进去,惹急了这些人? 想到这里,那魔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往九渊的入口看过去。 只见正有一队人,脚下踩着灵器,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往九渊阵法入口进去。 那魔修当即明白了这是声东击西之策,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狞笑,一刀刺在了傅其凇的膝盖上,阴沉沉道:“傅师兄可真是好算计,难怪能当上九渊的大师兄。” 傅其凇脸上露出一瞬间的痛苦之色,魔气循着剑伤,流入了他的经脉,如今经脉中正是一阵阵灼烧般的疼。 他有心想要拦住那个魔修,可是魔修已经腾空而起,向那一队医修攻了过去。 傅其凇心中一凉,通过这些魔修对他们的表现,他隐隐能猜到,他们不能杀九渊修士,但对那一群医修,兴许便没什么顾虑了。 可这些医修,也是他们宗门师长的命啊。 孟雪川和赵潜渊也抬头向那个魔修看了过去,心顿时提了起来。 那一队医修意识到了魔修注意到了他们,也加紧了步伐。阿溪也在这一队修士之中,她咬着牙,指挥着慌乱的医修们,让他们快点逃走。 可是医修们本来是散修出身,一个个的修为并不高,反应也不快,还没拿出灵器,那个魔修已经拦在了他们跟前。 可就在那个魔修手中的刀要砍到阿溪头上的一瞬间,一剑掀起一阵剧烈的罡风,吹弯了四处的草木,瞬间将那个魔修和他手里的刀狼狈掀飞了出去。 第158章 五洲魔气 出现了这样一个正道强敌, 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众人循着出剑的方向看过去,正瞧见一个白衣女修正站在半空之中, 手里一握, 刺中魔修的剑又飞到了她的手中。 天光有些耀眼,受了重伤的傅其凇半眯着眼睛, 努力辨认着云端那人的身份。 孟雪川流着汗,心跳砰然快了起来,他隐隐对那女修的身份有了一个猜测。 阿溪手里的灵器“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还是赵潜渊最先喊出了声,他叫道:“是崔辛夷!是崔辛夷回来了!” 众九渊修士听到了崔辛夷的名字, 一时间不由有些惊奇, 毕竟上次崔辛夷离开的时候,也不过是元婴的修为,可方才那一剑的威力, 竟然将有化神初期的傅其凇都不敌的魔修一剑打伤了。 崔辛夷的修为……当真增益得那么快? 但这样的愣神只有几息,魔修们很快反应过来, 开始向这群正道弟子动起手来。不管那来支援九渊弟子的人有多厉害, 先杀了来救人的医修, 先挟持九渊弟子们再说。 可那女修并没有给他们动手的机会, 他们一有动作, 便又是几剑飞了过去, 剑影中挟带着雷电之力, 触及便将他们击飞了出去。 剑气打伤的地方还在作痛, 魔修们却全然顾及不了身上的伤口,只是在暗中震惊方才那女修出招到底是几剑, 到底有多快。 头一次她击败他们当中最厉害的那个魔修还能说是出其不意, 可现在看来, 她的剑不仅威力强,更重要的是快。 这样快的剑,便是在魔族当中,也极为少见。 那女修斩出这一剑,便落到了地上,她的面容也清晰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冰肌玉骨,黛眉杏眸,一身凛冽似霜雪的气质。 正是消失了很久的崔辛夷。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29节 九渊众弟子瞧见崔辛夷,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傅其凇和孟雪川都目光怔怔看着崔辛夷,阿溪已经忍不住叫了出来。 “崔姐姐!” 崔辛夷侧目朝她看了一眼,道:“阿溪领着咱们的人先进宗门,这里就交给我。” 阿溪激动地连连点头,忙指挥着已经傻了眼的众人往宗门走。 她复又看向了傅其凇,笑了一声,道:“让师兄担心和久等了。” 傅其凇回以微笑。她的目光又转到孟雪川的脸上,少年崩着一张脸,嘴角尚存着一丝血迹,只是冷淡看着崔辛夷,一声不吭。 崔辛夷笑了一声。 那些魔修已经站了起来,为首之人问崔辛夷:“你是什么人?为何九渊从未听说过你这人?” 崔辛夷听见这道声音,笑容已经完全敛了下去,她没回答他这句问话,反倒淡淡问道:“方才就是你将傅其凇打伤的?” 那魔修扯开一抹笑,道:“是又如何。既然你这正道女修的修为还不错,不妨我们公公正正打一场?” “不过打之前,还是要报一下名号的吧。我乃魔君座下五魔将,敢问姑娘是谁?” 他的目光中燃着对崔辛夷的熊熊的好奇和战意,一眼便可以看出来,这人定然是极好胜之人,眼下是对崔辛夷的剑起了兴趣。 崔辛夷“哦”了一声,道:“我乃映山道君座下三弟子,崔辛夷。” 可这句话的尾音刚落,便又是一道猛烈的剑气向这魔族袭来,他慌忙想要躲过这道剑气。崔辛夷却已经又挥出了几道剑气,剑气猛烈又快如闪电,魔修躲闪不及,身上顿时多了好几道伤口。 且崔辛夷这几个剑招,像是故意的一般,直直往这魔修身上要害之处攻击,细细想来,这些地方竟然跟之前他打在傅其凇身上没什么差别。 慌忙躲避之间,他瞪着眼望着崔辛夷,道:“姑娘突然出招,是否有些不讲武德了?” 崔辛夷一边挥剑,一边道:“我可从未答应过你,要跟你比试些什么,再说了,阁下伤我师兄师弟的时候,可讲过半分情面了?” 说完这句话,崔辛夷再也不同他纠缠,直接一剑刺在了这魔修的膝盖上。魔修痛苦叫了一声,便膝盖一软,直直跪了下去,再也站不起来了。 其余的魔修见了这番场景,一个个的,便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便要离开。 崔辛夷怎么可能会放走他们,她目光都没往那边扫,盲挥出了几剑,剑气便将这些人纷纷击倒在了地上。 魔修们哀嚎声成了一片,他们再也站不起来了。眼下是九渊的弟子和魔族人都负了伤。 崔辛夷正准备将一旁的孟雪川扶起来,孟雪川却躲开了她的手,自己撑着剑,站了起来。 崔辛夷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将大师兄扶了起来。 傅其凇小声对崔辛夷说了一句“这些天你丢了,师弟是最担心的”,崔辛夷一顿,点了点头。 傅其凇在崔辛夷的搀扶下,又交代完九渊众弟子清理战场,将魔族们关进了九渊的地牢里,安排众弟子回到九渊养伤。 纵使九渊的弟子们不情不愿,但带着伤,到时候也只有拖后腿,便只能先回去养伤了。 傅其凇也要回去,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突然见着了一个熟悉的人。 “小师叔?” 他这才注意到跟崔辛夷一起出现的青年。这人长着一张跟张阑清别无两样的脸,却穿着一身小师叔素日里绝不会穿的华贵衣裳,比上尚且年轻的小师叔,这人身上却多了一分岁月积淀出的气度。 明明是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傅其凇一时间却有些不敢认。 那人却轻轻笑了一声,道:“这些时日,有劳傅师侄了。” 傅其凇瞧见小师叔乍然对他一笑,竟然有些愣神,他呆呆问道:“小师叔不准备回去吗?” 重明目光看向一旁的崔辛夷,道:“我往后得陪在她身边了,兴许九渊的事便插手不了那么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声音里有一丝轻轻的叹息,似乎很是留恋过去在九渊的岁月。 想到这里,傅其凇又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难不成是方才伤到了脑子,竟然让他有了那样的想法。小师叔不还是小师叔吗?他往后也会一直生活在九渊里,怎么会现在就怀念起九渊的日子了? 重明却看着他,笑而不语。 从崔辛夷打算从通天井回到下界的时候,他就没再想过,要在上界等着崔辛夷回来。虽天道有规矩,上界的人,不可干扰下界是非。但下界这样的情况,崔辛夷又是一洲世子,他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刻,在她身边空席。 而一边,崔辛夷也叫住了一瘸一瘸的孟雪川。 她拦住他,问道:“你倒是怎么了?为何一句话也不说?” 孟雪川本来还垂着头,听见她这句话,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双红彤彤的眼睛。他眼睛一酸,又转头看向了一边,道:“没什么。” 崔辛夷沉默了一瞬,问道:“师父呢?师姐呢?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孟雪川默默不说话,对上崔辛夷隐含紧张的一双眼睛。隔了半响,怒气和这段时间的担心一起涌上他的心头,他终于大声质问道:“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你知道师父殉道、师姐被魔族抛下墨渊的事吗?” “为何一个灵信都不传给我们?你知不知道我们……” 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话到了最后,就哽在了嗓子里,尚且稚嫩的少年突然遭到了那么多的打击,已经心力皆衰。见着了崔辛夷,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又因为担心被人笑话,憋着一口气,任由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迟迟不落。 崔辛夷被这样的消息一个冲击,震撼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可能,前世不是这样的,前世她不认识方南书,不知她的情况。但她清晰地记得,正道盟军的首领是九渊的映山道君,魔族出来之后,从未有过映山道君殉道的事。 只能是她的重生,从一开始便改变了许多东西。 她当时为何要许下那个三日之约,兴许没有那个三日之约,被卷入魔族禁地之后,师父也不会突然选择殉道。 也可能是更早的时候,她的出现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改变了师父一点儿想法,令他在殉道与不殉道的一念之差间,选择了殉道。 铺天盖地的愧疚攫住了崔辛夷,她看着泪水将落未落的少年,脸色苍白道:“对不住,是我来迟了。” 这时候,重明走近了崔辛夷的身边,对她道:“这些从来都不是你能决定的,不必自责。” 孟雪川抹了一把眼泪,也哑声道:“崔辛夷,魔族已经攻到了北洲的孟章城,你若是愧疚,便赶紧回去,守住九渊吧。” 崔辛夷来到北洲孟章城的时候,并没有见魔子,只见到了一众围着孟章城的魔族。 城墙上的众人瞧见崔辛夷,顿时激动得不行,有许多散修当初也是在崔辛夷的照拂下才留在了北洲,他们仍然惦记着北洲这位崔世子,在崔韬受了魔气灼伤后,也一直希望崔世子能回来主持大局。 因为魔宫最近有了魔君的大喜事,其实这次来攻打孟章城的魔族并没有许多厉害的,有了崔辛夷加入战局,又有事先准备好的灵器,魔族很快被攻退了。 第159章 五洲魔气 魔族退兵后, 林见画见着崔辛夷,一时间竟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半响,他才抹了一把泪, 红着眼睛道:“辛夷姐,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孟章城的世家人, 往日最讨厌这位崔世子,可眼下她在孟章城这般危难的时机从天而降,着实让他们感激不已。 他们这场战局,本来最吃亏的, 便是没有一个修为高的修士。有她制服修为最高的魔将, 确实让孟章城解了围。 世家人一时间心情复杂不已,不知要不要上前跟崔辛夷问好。可崔辛夷可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拉住林见画便问起崔韬的情况。 孟章城的情况那么危急, 作为洲主、一向爱民如子的崔韬竟然没有现身,实在是很怪异。 林见画道:“辛夷姐, 魔族封印破开那日, 先是映山道君以身殉道, 最终也没能堵住封印。后来常毓道君他们, 一起挡着魔族出来。魔族封印口魔气冲天, 魔子又突然出现, 不少道君在那个时候便受了重伤……” 崔辛夷面色沉沉, 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我先回去看看父亲。” 林见画道:“辛夷姐放心,这里有我。” 抬脚走了几步, 崔辛夷又转头看了他一眼, 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道:“放心吧,魔族的事,很快就会解决的。待魔族事了,异宝阁重开,我便再让你两成的利。” 魔族的事,便是曾经五洲的第一大能映山道君殉道、其余化神期的大能合力镇压都解决不了。从崔辛夷口中轻飘飘地说出不久就能解决他们的话,林见画却很是信服。 就像是很多次,他解决不了的灵器难题,她却总有很新奇的法子,他以为北洲很难整顿的世家问题,她也有手段,便是北洲的兽潮难破,她也有办法。 这样一个人,林见画相信,天底下没有什么能拦得住她。 林见画冲着崔辛夷身后大喊:“多谢辛夷姐,我等着那一天!” 崔辛夷没再回头,重明却转身又看了林见画一眼。 到了孟章城洲主府时,一路无人拦着崔辛夷,她畅通无阻带着重明来到了崔韬的塌前。 床上三十出头的俊朗男人还睡着,脸上却蒙上了一层灰色,眉头紧蹙着,像是梦里都忍受着痛苦,很不安心的样子。 崔辛夷上前握住了崔韬的手,眼睛微微有些泛酸,她给他引灵入脉,发现崔韬被魔气侵染得虽深,但一直有服用灵药遏制,魔气就没有再深入,应当是阿溪等人一直都有给他医治。 她跪在塌边,又拿出灵针,给崔韬施救。 崔辛夷一边救,一边忍不住想,明明,明明前世,根本没有这一遭。 没有映山道君殉道的事,也没有众道君以身挡阵,负了重伤。她的父亲,虽没有把她认回来,但传说中的北洲洲主,一直都在为五洲的事奔波,安然无恙地活在众人的称赞里。 而不该是现在这副模样,魔族都攻下了他好几座城,伤了他那么多的子民,他却只能因为魔气侵蚀,昏睡不醒,无能为力。 施完针,崔辛夷头上冒了一层汗。 重明蹲下身子,拿出一块洁白的帕子,替她擦干了额头上的汗水。他声音轻轻的,道:“你是在自责这些与前世丝毫不相同,觉得是因为你的改变才给他们带来了不好的命运?” 崔辛夷目光与他撞上,又转过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重明道:“可你重生,也非你之愿,你不知情,这一切不算是你造成的。” 崔辛夷站了起来,往外走,她道:“不管是不是我造成的,我总是要想些法子,帮助五洲度过这次难关。” 崔辛夷又回到了五洲,帮助九渊的师长处理了身上魔气的灼伤。 她又细细问了孟雪川方南书被魔族捉到的情形,又问了傅其凇师姐过去的事,才知道,师姐竟与侯镜箔是故人。 崔辛夷心中顿时有了计量。兴许师姐现在还安然无恙,她必须去魔宫一趟,把师姐接回去。 告别了孟雪川和傅其凇,崔辛夷只身潜入了魔宫,这一次,重明竟然也乖巧地没有跟着她。 她身上带了能遮掩行踪的灵器,到了魔宫便换了一个身份,成功混了进去。进入魔宫,便见里面张灯结彩,打听一番,才知道昨日竟然是魔君跟魔后的大婚。 听说跟魔主大婚的是一位正道的女修,崔辛夷心头燃起希望,这位新任魔族魔后,应当便是师姐了。 她设法潜入了魔后的宫殿,用灵药迷晕了里面的魔修,终于见到了方南书。 方南书见了崔辛夷,也很是激动,忙问她是怎么潜进来的。 崔辛夷握着她的手,神色却呆呆的。方南书的手纤细修长,每次跟师姐相握,便觉得入手柔软温润。可现在,手上的触感没有改变,却多了一股源源不断的魔气。 这样源源不断的魔气,只能是魔气之源,只能是魔修。 方南书瞧见她那副神色,似是想起了什么,忙将手缩了回去,道:“我差点忘了,是伤到了师妹吗?” 崔辛夷反倒抓住了方南书的手,问道:“师姐,这是怎么回事?是他们强逼你成了魔族?” 方南书摇摇头,道:“不是的,这是我的选择。”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30节 前些日子,她见了魔族主和的那几个老臣,跟他们谈了条件,倘若他们愿意在魔宫中帮助她,以示诚意,她会改修魔道。 反正无论是逍遥剑道,还是无情剑道,她刚开始修的时候,还有几分天才的模样,但到了后面,再拼尽全力,也实在是无缘大道。 她后来也看开了。 修道之人,本就该担负起肩上的责任,本来就待在魔宫享有一方太平,倒不如为五洲的百姓去做些什么。 只要控制好魔气,不入魔太深,让其影响心智,她是能一点点转修魔道的。刚开始转修那几天,魔气正逐步摧残掉她体内的灵脉,建立起魔脉,确实痛苦,但到了后来,她发现,自己于控制魔力上,竟分外有天赋。 侯镜箔自然也知道她转道之事,但知道她是自愿的,他便也没说什么。那日,他向她提出要大婚,她答应的时候,他满脸不敢置信,反复问了她好几遍。 方南书自然要答应,比起魔宫里一个无名的夫人,当上魔后显然能得到更大的权力,这也是她给魔族求和派的筹码。 自入魔之日起,方南书没有过一刻产生后悔的心思。可眼下见了师妹这副模样,她却慌了起来,不断解释自己是自愿的,唯恐崔辛夷为她担心。 崔辛夷抿了抿唇,道:“师妹,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姐,师兄和师弟也绝不会嫌弃你。” “师姐,我带你离开吧。” 听着这番话,方南书心头滚烫起来。做出抛弃侯镜箔给她的避开魔气的法器,主动入魔,何尝不是她仰仗着,无论她做什么,纵使被许多人误会,五洲终究还是会有几个人,永远理解她。 这回方南书没有答应崔辛夷,她问道:“师妹,我听闻师父殉道,可是真的?” 崔辛夷顿了一下,才轻轻点了点头。 她看到方南书的眼里出现泪花,方南书声音轻轻道:“师父为殉道而死,我身为他的徒弟,只希望能继承师父的遗志,让五洲恢复往日和睦的模样。” “师妹,就算能将魔族赶尽杀绝,那也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想留在这里,希望能为两族和平做些什么。” 大婚第二日的女子未曾褪去盛装,仍旧是一副艳丽夺目的模样,她抬眼看崔辛夷,眸光潋滟。 但崔辛夷却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坚定之意。 师姐从来都是这样,一点儿也不想着自己,只当着一个老好人,整日盼着旁人能好一点。她从来都不够勇敢,在旁人眼里,有时候还有点懦弱。 但就是这样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在这样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愿意以自己的修行大道作代价,想替五洲的求一个安定的未来。 崔辛夷心头震动,她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劝方南书,甚至动过为方南书驱除身上魔脉的心思,但声音到了喉头,却止住了。 她最终道:“师姐,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但师姐,万事以你的安危为重。师兄师弟和我,再担不起一次失去亲人的痛了。” 方南书向她点头,往她手里塞进了一个东西,让她出了魔宫再打开。 崔辛夷告别方南书,从墨渊出去了。 走在了路上,崔辛夷打开了方南书交给她的东西。那时一个小小的白色匣子,上面有一个灵锁,她用了点灵力打开那小锁。 匣子开启的那一刻,滚滚灵力顿时涌入了崔辛夷的体内,还不待她反应,灵脉中的灵力简直要溢出来了。 第160章 五洲魔气 这股灵力很是强大, 在将崔辛夷灵脉撑爆前,她赶紧运转心法,开始突破。 一眨眼的功夫, 竟然突破到了化神后期, 距离渡劫只有一步之遥。 停下这动作,崔辛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这才看清师姐给她的到底是什么。那东西形状像灵石,却比灵石还要再晶莹剔透几分,里面的灵力还没有吸收完,竟然还剩下了不少。 让一个修士直接从化神中期冲击到化神后期, 光凭着灵力, 用的灵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崔辛夷皱了皱眉,立刻想到,这样能储存大量灵力的东西, 依照下界这样贫乏稀薄的灵力,有的可能性并不大。若是有, 这样的绝世珍宝, 也只能是掌握在一些顶尖大人物的手中, 师姐有的可能性不大。 以侯镜箔对师姐的爱慕, 这样的东西, 最有可能是他给的。可侯镜箔原本在正道的根基便浅, 魔族也不可能有正道这样的珍宝。 再想到许久未见的崔寒樱和前世崔仙客夺她心脉的事…… 崔辛夷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灵宝, 这才意识到, 它兴许跟崔寒樱的心脉息息相关,后来被侯镜箔夺走, 用来滋养师姐的身体了。 师姐入了魔道, 便用不上了, 因此把它给了她。 崔辛夷将那灵宝收了起来,御剑化作一道灵光,往九渊而去。 崔辛夷是回去看看九渊的道君是否安好。阿溪他们在九渊,九渊的道君们体内的魔气大都控制住了,崔辛夷又给他们施了灵针。 待这些做完,崔辛夷又去见了师兄和孟雪川。 傅其凇和孟雪川见崔辛夷又突破到了化神后期,皆惊异无比。 傅其凇道:“师妹果然天赋异禀,现在连师兄都要拍马不及了。” 孟雪川更是震惊,脸上一副被打击到的神情,但这个时候,他还是道:“你现在突破也是好事,五洲正是缺少战力的时候。” 崔辛夷道:“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论修为绝对是比不上师兄。” 她这一路的修炼,运气确实是不错。旁人耽搁了许久的悟道,到她这里也没花上几个月。后来在突破的关键时候,更是遇上了灵气浓郁的瑶境和上界,后来还得到了师姐给的灵宝。 说着,她从乾坤袋中将那灵宝掏了出来,递给了师兄,道:“师兄,这是师姐给我的,里面还有许多灵力。师弟说得也没错,现在五洲正是需要战力的时候。” 傅其凇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他没接过这异宝,反倒问道:“南书?南书在哪里?” 崔辛夷便将自己在魔宫见到方南书的事同他们说了一遍。听完方南书的打算,傅其凇沉默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道:“南书向来都是这样的性子,最是固执不过,她想做的事,便让她去做吧,若是有什么意外,我去把她接回来。” 他说着,接过了崔辛夷给的东西,顿时有一股灵力涌入了他的经脉。 很快,傅其凇在两人的注目下,修为到了化神中期。 孟雪川瞪大了眼睛,修为提高的傅其凇也惊异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异宝?竟然能储存那么多的灵力?南书是从何处的来的?” 崔辛夷心道,下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这可是上界帝君给他最宠爱的女儿准备的灵宝。 但她眸光微微一闪,只道:“是魔族的异宝,那魔子喜欢师姐,便给了她许多好东西,我去找师姐,师姐便把这个给我了。” “原来如此。”傅其凇这才放下心来。 灵宝再没有一丝灵力了。 崔辛夷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些灵药给孟雪川,她解释道:“五洲缺少战力,我才将这灵宝给了师兄,你现在修为还低,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巩固基础的灵药。” 孟雪川毫不客气接了过去,但他嘴上还是道:“崔辛夷,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小气的人?” 傅其凇揽住孟雪川,凑近他,笑道:“我看,师妹并无此意,这是在督促你好好修炼。” 孟雪川熟练挣扎出去,他皱眉,盯着自己被弄皱的衣服,道:“我修炼可是要为五洲驱除魔族的,怎么可能在这个当口再去悟道?” 崔辛夷只是笑着看着他们。 笑罢,傅其凇问道:“魔族虽退了,但只是那日魔子未到,兴许很快魔族便会卷土重来,师妹有什么打算?” 崔辛夷想起了藏在她储物袋深处的弑煞芙蓉。 她面容一肃,眼中溢出一抹杀气,道:“魔族若来了,那我便迎战。” 届时,便用侯镜箔和魔族的血,来祭奠师父。 傅其凇道:“九渊弟子不愿龟缩,到时候,我便带着弟子们助师妹一起守住孟章城。” 崔辛夷道:“那多谢师兄。” “五洲魔族的事,是所有五洲修士的事,犯不上感激。”傅其凇答道。 孟雪川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傅其凇却打断他了。 “师弟,现如今,中洲也一直有小股魔族攻城,九渊可自如通行了,你身为中洲世子,还是先回去协助中洲洲主罢。” 孟雪川心里清楚,傅其凇说这番话,更多的不是想让他在更危险的北洲涉险。 但傅其凇这话也没错,他是中洲的世子,这时候,确实更应该待在中洲。 他没有拒绝,但心里却有些闷闷的。 在师门中,一直以来,师兄师姐都是在为他着想。无论是跟二师姐一起前往墨渊那次,还是这回北洲抗拒魔族,都是师兄师姐挡在了他的前面。 在孟雪川心里,他其实一直更想成为那个挡在旁人前面的人。 - 魔族反应得很快,战败一日后,大批魔军便攻到了孟章城。 风猎猎吹起,崔辛夷站在高墙之上,目光沉沉眺望着乌压压的魔族大军。 傅其凇在一旁道:“魔子没有出现。” “辛夷一会儿要小心,这魔子兴许是九渊的人,或许还认识你我。” 崔辛夷点了点头。崔辛夷不说话,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魔子到底是什么人。她与侯镜子箔并不熟,更何况,这人还掳走了她的师姐,重伤了她的师长,她是不可能会心慈手软的。 钟云正巧走到城墙上,听到了这番话,脚步一顿。 跟他同行的楚匀见他如此模样,一时有些诧异,问道:“师兄怎么了?” 钟云摇摇头,他又叮嘱道:“我没事,师妹,一会儿万事以自身的安危为先。” 楚匀哼了一声,义愤填膺道:“师兄,魔族害得四师弟家破人亡,害得咱们师父受了那么重的伤,一会儿,我必然不会放过他们。” 赵潜渊脸色沉沉的,他虽没说什么,但那双熬红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他心中的恨意。 钟云被他那样的眼神一刺,喉头一梗,再也说不出旁的什么来。 他抬头望着昏暗的天空,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只希望心里的那个猜想,千万不要是真的。 抑或是,那人是真的有什么苦衷。 魔族如潮水般散开,又从四方涌过来,将孟章城团团围了起来。这时候,随着一声声尖锐嘶哑的鸣叫,一团团乌云向孟章城快速移动了过来。 这些“乌云”很快便到了孟章城近处,待到近处,又像雾气一样散开,变成了数只扑腾着翅膀飞行的怪鸟。每只鸟背上都站着一个手拿兵器的魔修,怪鸟引颈长啸,往孟章城急速冲来。 随着魔族军队到来,魔气也涌了过来。但因着孟章城的护城大阵挡着,便没有逸进城内。 无数正道修士伫立在城墙之上,严阵以待。 魔军即将要攻到阵法上的时候,孟章城城池前的土地突然颤动了起来,有奇异的人形兽形灵器从地底钻了出来,整整齐齐立在城墙前,站成了几排,齐齐向魔族修士们发起了进攻。 崔辛夷看着魔修们莽撞冲过来,又被灵器射出的灵力术法击中,转眼之间,便倒了一片。 她的目光在这些魔修中梭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可找了半响,都没找着一个熟悉的影子。 她所期待和准备迎战的侯镜箔,迟迟未曾出现。 - 那日后很快,孟雪川便回到了中洲。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31节 他是家中那一辈唯一的小辈,自小天赋也不错,不然孟父也不会在他一出生,便毫无犹豫将他封为世子了。因此,孟雪川从来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他一回来,孟夫人便赶紧将他瞧了好几遍,见他身上没受什么伤,便放下了心。 她道:“听闻九渊这些时日都在被魔族围困,又无一丝消息传来,实在是让我和你父亲好生担心。” 孟雪川闷闷应了声,道:“是我的过错,该向父母报个平安的。” 尽管现在五洲的情形并不好,中洲被魔族围攻,也让孟洲主和孟夫人头疼了许久。但眼下孟夫人听儿子因为没向他们报平安而道歉,心里的疲惫竟然减轻了三分。 虽然这话落到旁的父母耳中,恐孟雪川要挨骂。但对孟夫人来说,他说句道歉,至少比从前一消失便消失十几天,回来也死不认错,被宠得无法无天强多了。 孟夫人已经颇感欣慰了。 但瞧见孟雪川似乎有些心事重重,她还是不由问道:“雪川心里是有什么事?能跟母亲讲讲么?” 孟雪川下意识道:“没什么。” 碰巧这个时候,有侍女进来禀告道:“夫人,魔族又攻到了北洲孟章城。崔韬不在,守城的是崔家世子崔辛夷。” 孟夫人惊异道:“崔世子不是跟雪川是同时入剑宗的么?她如今竟然能担得守城的大任了?旁的世家人呢?” 那侍女道:“消息传过来,崔世子现如今已经是化神后期的修为了,距离渡劫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孟夫人更是震惊,崔辛夷入道也不久,竟然那么快便达到了五洲顶尖的修为。 想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孟雪川为何一回来便是这副神情了。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孟雪川,少年微垂着头,一张脸上带着挫败的神色。 映山道君师门的傅其凇和崔辛夷都在北洲,在最前线迎战魔子,却劝说孟雪川来到了安全的中洲。与自己同时入门的崔辛夷已经是化神后期的修为了,这让一向好强的孟雪川怎么接受得了。 第161章 五洲魔气 孟夫人道:“你瞧, 你的大师兄傅其凇当初是何等令人惊叹的天赋,可在金丹期不是也耽误了几十年,像你师父和崔世子这样的, 一个便是稀世罕见了。” 正说着话的时候, 这时候,又有一位侍女匆匆赶来, 一脸焦急地向孟夫人禀告,道:“夫人,不好了,魔子领着魔军前来攻打我们中洲主城了!” 孟夫人和孟雪川都是脸色大变, 孟雪川问道:“魔子不是先攻打的北洲吗?怎么来攻我们中洲了?是孟章城已经陷落了?” 那侍女脸色苍白, 气喘吁吁道:“孟章城并无魔子前来攻城的消息。” 孟夫人拧紧了眉,道:“糟了,这是声东击西。” 孟雪川大脑一瞬间的空白, 他是听闻过魔子的实力的,东洲洲主化神中期的修为, 在他手下撑不过三招。东洲赵家一夜之间被击杀殆尽, 赵潜渊因为躲在宗门里才逃过一劫。 孟夫人也不过是元婴前期的修为, 她看了一眼孟雪川, 当即做出了决定。 “雪川, 你先走。我留下跟着你父亲一起守城。” 孟雪川怎么可能答应, 他道:“您和父亲都不走, 我怎么可能做那个贪生怕死的, 我不走!” 孟夫人张了张嘴,还想再劝, 但想到了孟雪川的固执, 面上作出了妥协之态, 叹了口气,道:“算了,你也一起留下吧。” 可这话话音未落,孟雪川便感觉后颈一痛,紧接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片晃荡颠簸中醒来。 眼前是黑色的发和熟悉的香味,他正在旁人的背上,而这人正在御剑疾行。 他猛然清醒,是母亲正背着他,往外走。 孟雪川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被灵绳捆着,浑身动弹不得。 孟夫人注意到他已经醒了,出声道:“别乱动,等我带你出去。” 孟雪川叫了一声:“母亲,你怎么能这样做!” 孟夫人没有说话。若是只有孟雪川一人,她大可给他足够的法器,让他一个人偷偷出城,离开中洲。带着一个昏迷的孟雪川出城,却危险了许多。 孟夫人只好亲自先将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回去抵御魔族。 可这个时候,空中传来一声嘶哑的鸠鸟叫声,几只巨大的黑色怪鸟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们母子二人团团围住了。 为首的怪鸟背上,站着一个魔将,正狞笑着看着他们,道:“哟,这还有两只落单的小鸟。” 孟雪川焦急道:“母亲,快将这绳子从我身上解开,我们一起杀了他们!” 孟夫人却仍是一副很沉稳的模样,她一时没有说话,似在心中思量着什么。倒是那魔将,看了一眼被绑着的孟雪川,道:“小子口气倒是不轻。” 孟雪川不理睬他,又催促起孟夫人来。 孟夫人这时候却迅速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什么,塞进了孟雪川的手中,她轻声同他道。 “雪川,人跟人的差距本来便有的,你不该一直把自己跟崔世子比,你该看看过去的自己,再看看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变了很多。你长大了,往前走的时候,也知道往后看,看看那些一直在等着你的人了。” 孟雪川低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女子面容年轻,肤色如玉,跟他记忆中的这些年别无二致,唯眼神中滚动的慈爱,预示着她早已不是少女。 他猛然醒悟过来,被母亲眼中的欣慰烫了一下。 但这个时候,却不是该煽情的好时机。魔修已经向他们靠近了,他脸上便愈发着急,希望母亲能为他松绑。 但这个时候,孟夫人只是凑近他耳边道:“这绳子,一刻钟之内就会自动松绑,你先走!” 她这句话尚未说完,便握了一下他的手。孟雪川满头雾水的时候,手中的东西像是黏在了他的手上,一股大力拖着他的手,让他像一道闪电一样飞了出去。 耳边风声呼呼,四周的一切和母亲都在远离。 孟雪川的魂却似是留在了后面,他在因急速带来的强风中,用力转头看了一眼身后。 空气突然震荡了一下,他看见身后是一片白烟,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大的声音。 听到那阵声响,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了他的心头。那么大的动静,也只可能是元婴修士的自爆了。 孟夫人知道自己不是这些魔修的对手,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这些魔将的死,换来了她儿子的安全。 孟雪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觉得四周的一切都是假的,魔族是假的,师父殉道是假的,母亲为救他身死是假的。 可他同时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是在自欺欺人。 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都是他要成为被众人保护的那一个? 若是他有更高的修为,跟师姐一起被魔族挟持的那天,他就能从魔族手上把师姐救下来了。若是他有更高的修为,北洲被魔族围攻,他就能跟着大师兄和崔辛夷,一起前往最前线了。若是他有更高的修为,母亲也不至于会因为保护他而被魔族逼得自爆…… 倘若他不是个废物,是不是许多事情,就能有不一样的结局。 被那个奇怪的灵器带到了一片荒原之上,孟雪川栽倒在地上,黄土染脏了他的衣物,绳子才从他的身上松开。 他一动不动,安静躺了很久,静静看着天空。直到有风吹过,惹得脸上一片沁凉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在这一段时间中,耳边一直回响着母亲的话。 “你长大了,知道往前走的时候,往后看看了,看看那些一直在等着你的人。” 这一次,他往后看了,可往后再也没有等着他的人了。 他其实早该长大了,从他险些死在证道岭的剑气中的那一刻,他就该长大了。若是那时候,崔辛夷没有出现,他早就死在了证道岭。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体内的灵力像是沸腾了的热水一样,忽然急躁地四处流窜,在他体内涌动了起来,不断撞击着他的金丹,像是有什么将要突破。 只听“噼啪”一声,一声似破壁的声音在他体内响起。 金丹破损,随后又重聚起来,慢慢凝结成了元婴。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地上的少年体内的灵力波动停了下来,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他悟道了。 曾经求之不得的东西,现在一瞬间变成了现实,他竟还有几分难以置信。 可惜,师父和母亲看不到了。 但孟雪川没有失落,他心中复仇的火腾腾烧了起来。五洲需要战力,他不该耽于伤痛,现在,他应该站起来,为驱除魔族而战。 - 崔辛夷在城墙上等了半天,也不见魔子出现,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目光转到钟云等人那里,她不禁暗想,难不成是侯镜箔不想见到他往日师门众人? 重明的声音悠悠响起,他道:“辛夷不必着急,报仇不急在一时,一切且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他知道她在等什么,又在想什么。 崔辛夷本就着急,听了他这话,看了他一眼,凉飕飕道:“神君若是无事,不妨替辛夷将那魔子除了去,神君修为高深,这对于神君来说,应当也不是难事。除了那魔子,神君也不必整日跟着辛夷一起在城墙上守着了。” 重明一怔,神色一时间竟然有些不自然,他道:“并非是我不愿,只是天道有规矩,上界之人不得干扰下界之事。” 崔辛夷只是说说风凉话,并没有强逼着他出手的意思,于是也不再说话。 恰巧,这时候,一只灵蝶停在了崔辛夷的手上,崔辛夷打开灵信,脸上便是震惊之色。 灵信上写着,魔子已经攻下了中洲,中洲洲主夫妇皆已殉道。 第162章 五洲魔气 崔辛夷手中攥着那张纸,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手里有专门克制魔子的弑煞芙蓉,因此在这次战争部署中,便少了几分小心。没想到, 侯镜箔竟然这般狡诈, 他没有去攻打即将攻下的北洲,反倒带着魔军, 直接攻上了中洲。 也是,现在北洲才聚集着五洲仅剩的大部分战力,中洲的防御到底薄弱些。 攻下了中洲,想必侯镜箔很快就会带兵前往北洲了。 消息传到了孟章城每一个守城修士的耳中。赵潜渊眼睛气得红得说不出话,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被魔族攻下城后家破人亡的伤痛。 楚匀也恨声道:“魔子这个狡猾的畜生!” 中洲洲主在五洲的好名声,不比崔韬差多少。得知中洲洲主遇害,众修士都是义愤填膺, 恨不得现在就前往中洲,援助中洲。 傅其凇找到了崔辛夷, 他问她下一步如何打算。 他担忧道:“早知如此, 当初就该把师弟带来北洲, 也不知他现在是否安全。” 魔族还在底下攻城, 风有点大了, 吹起崔辛夷额前的碎发。 她一双漆黑的眼睛仍旧执着望着前方, 仿佛在固执等待着什么。她咬牙道:“无妨, 先等着, 他一定会来的。” 重明在一旁看着少女听到师弟不好的消息,他见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后悔之色, 也知道她那刻想的定然是孟雪川。但她一句都没有提起他, 傅其凇说起的时候, 她也没有接。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32节 这个向来最是重情重义的少女,在大敌当前的时候,眼神锐利清醒,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候,更像是一个上位者。 崔辛夷话音刚落,风云忽动,正在攻城的魔军突然停了下来,扑扇着翅膀的怪鸟,也纷纷停下了攻击,想同一个方向发出嘶鸣。 魔军向两旁分出一条路来,只见在灰色雾气的遮掩下,出现了一个朦胧的车架。 九头鸟拉着一辆被黑色华丽账幔遮掩的车辇,九头鸟面色狰狞,向着前方发出奇怪刺耳的鸣叫。九头鸟拉着车架落到了地上,停了下来。 魔军同时向着车架跪了下去,口中齐声道:“恭迎君上亲临。” 声音震耳,让孟章城上的修士们都是心头一跳。这些天魔族魔子做下的事,到底还是让众人都忍不住有些胆寒。 恨意充斥着赵潜渊的心,他没有丝毫的怯意,一双红眼直直看着底下的车架。 楚匀担忧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师弟,倒是钟云,一时间心中复杂无比。 所有人都默默抓紧了手里的兵器,目光紧紧盯着车架,严阵以待。 风越来越大了,吹动着华丽车辇周围的幔帐乱舞。突然,从寂静的车辇里传出了一道声音,里面的人轻飘飘道:“诸位中有人也应当猜的出来,其中有人也是我的故人,我给诸位些考虑的时间。若是尔等主动投降,我也不必亲自出手,为难故人。”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却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说到最后,甚至还有一丝笑音。 跪倒在地的魔军也随之齐声高呼:“投降,投降,投降……” 城墙上的修士没有注意到魔君口中的故人,反倒是被他的语气中的不屑一激,都群情激愤了起来。 赵潜渊转头直接问崔辛夷:“崔世子,我们何时可向这些魔族进攻?” 楚匀一时间也不解这魔君口中的“故人”之意,只是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熟悉,甚至某一瞬间,让她想起了失踪已久的大师兄。 但大师兄最是光风霁月,在门派中素有君子之风,他心怀天下苍生,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钟云皱紧了眉,打断了赵潜渊的话,他道:“潜渊,我们在守城,现在不可轻举妄动。” 突然,有风吹动了幔帐,崔辛夷在那一刻与车辇中人的目光对上,他戴着一个遮着大半张脸的黑色面具,身上也穿着一身华丽的黑袍,仅露出一点儿的肤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这人微微勾起樱红的薄唇,眼神却是一片疯狂。 崔辛夷垂眸盯着他,也丝毫不退让。 无声的气场在两人之间漫开,她看见,他嘴角的弧度在那一瞬间竟然更甚。 很快,幔帐落下,阻隔了两人之间的眼神。 可这个时候,帘子又被人撩了起来,侯镜薄从车辇中走了出来,他声音淡淡道:“我也给诸位留了考虑的时间,不知现在诸位考虑得如何了?” 崔辛夷握紧了手里的剑,直接道:“不用考虑了,魔君既然想开战,那便直接打来就是了,我北洲,奉陪到底!” 两人的声音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魔军又高声呼和起来。 “开战,开战,开战……” 声音绵绵不绝,回荡在这方天地之间。 侯镜箔轻笑了一声,又很快敛住了笑容,他声音冷冷道:“既然崔世子不给在下这个面子,那等会儿就休怪在下手下不留情了!” 说罢,他手一抬,宽大的袖子随着他的动作被带起来,又因灌满了风,鼓了起来。随着他的手落下,一道飓风便向孟章城的阵法攻了过去。 城墙上的修士见如此的阵仗,忍不住道:“听说,魔君当初可是一击击碎了南洲的护城大阵的。”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见着这道攻击狠狠打在了孟章城的阵法上,将其打得颤了一颤。 但幸好,阵法没有破。 城墙上的修士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要欢呼起来。 魔君对他们的阵法没有办法,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孟章城的阵法早就由崔辛夷和林见画一起加固过,确实要比别处的仿佛强上不少。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方才那一击,定然没有用尽侯镜箔的全力。 若是他再攻上几次,再坚固的阵法在他的手上,也是不堪一击。 她不能等到侯镜箔破了孟章城的阵法。 崔辛夷向底下的侯镜箔道:“我听闻魔族君上,修为盖世,无人能敌,早就仰慕不已,不知君上可赏这个脸,让我同君上单独打一场。” 崔辛夷这话一出,傅其凇便担忧道:“师妹,他手段歹毒,便是当初也是化神后期的常毓道君,也不曾是他的对手……” 赵潜渊和钟云等人也意外向崔辛夷看了过去。 赵潜渊也忍不住道:“崔辛夷,你不要轻敌。” 崔辛夷转头,道:“无妨,不用担心。” 侯镜箔一听这话,便是一副极感兴趣的模样,他道:“我早就想找机会同崔世子比试一番,奈何那时候有人阻拦,可现在好了,崔世子主动请求比试,在下是求之不得。” 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崔辛夷打开阵法,便跳下了城墙,执剑站到了侯镜箔的面前和万千魔族面前。 阵法在她的身后又重新关上,她一眼都没往后看,只是眼神锐利看着眼前的侯镜箔。 侯镜箔目光落在了崔辛夷的惊蛰上,笑了一声,道:“我过去也有一把灵剑,后来那剑被我丢了,如今也不想再找旁的武器了。我的修为比崔世子高,便不用武器了。” “崔世子,请吧。” 崔辛夷可从没想过跟他客气,手腕一扭,便执剑向侯镜箔刺了过去。 那剑的速度很快,侯镜箔本来还没放在心上,慢悠悠等剑刺过来的时候再行躲避,可一个愣神,剑已经到了眼前,他转身躲避,竟然还是被惊蛰割掉了一根头发。 自从入魔之后,侯镜箔以为下界再无人是他的对手,眼下竟然在他本来就瞧不起的一个女修手中受了挫。 他原本不在意的神色一收,眼神中也带了一丝慎重,开始认真跟崔辛夷过招了起来。 刚开始,崔辛夷应对他还算是游刃有余,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两人之间巨大的实力悬殊。 光凭着她化神后期的修为,她根本不能打败侯镜箔。 她出的剑,连剑风都摸不着侯镜箔,光是凭着他极快的身法,他都能将崔辛夷的灵力耗尽。 城墙上的人都默默关注着这一幕,但崔辛夷和魔子的实力都太强,他们不能从这样的战局中看清到底是谁更占上风。 慢慢的,崔辛夷好似是灵力不济了,出招逐渐慢了下来。 侯镜箔有些惊讶她竟然那么快灵力就耗尽了。 他道:“早就听闻崔世子在九渊中以快剑著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但没想到,世子的快剑对灵力的消耗竟然那么快。你现在,比起你的师叔常毓,可是差远了。” 崔辛夷没有理睬他这番话,只是默默地不停出剑。 她的剑招,仍然在不停变慢,这让侯镜箔都感到了意兴阑珊,就在他即将要结束这场无聊的比试的时候,少女伸出左手,催动手中的灵力,有东西发出了剧烈的白光,刺得侯镜箔眼睛一晃。 崔辛夷额头上的汗水冒出来,紧张盯着这一幕。 弑煞芙蓉已经被她催动了,巨大的火红莲花悬浮在侯镜箔的头顶,白色的光晕慢慢将其覆盖,直到白光将他整个人吞噬。 崔辛夷早就在等着这个时候了,从得知师父殉道,师姐被掳,师长都受了重伤,她就在等着用弑煞芙蓉杀掉侯镜箔。 弑煞芙蓉中爆发出巨大的灵力,将妄图想要靠近它的魔族都震飞了。 城墙上的修士都愣住了,他们都看出了,那能困住侯镜箔的灵器似乎不同寻常。 魔族们眼见着他们君上被那个古怪的灵器困住,均不甘心向崔辛夷攻了过去。 崔辛夷随手挥剑,剑气立即将这些妄图靠近弑煞芙蓉的人都掀飞了出去。 她紧紧盯着那个灵器,刚进去的时候,魔子还在里面激烈地挣扎,可现在,里面已经悄无声息。 里面的灵力那么强,莫非……魔子已经死在了里面? 第163章 五洲魔气 魔族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纷纷惊呼出声。 “君上!君上——” 可是弑煞芙蓉中久久无人应答。 孟章城上的修士们也屏住了呼吸,双目紧紧锁在了那朵巨大的赤莲形状的灵器上。若是魔族魔子身死,那群龙无首的魔族必然会很快被正道修士歼灭, 五洲也会恢复往日的安宁。 崔辛夷执剑与弑煞芙蓉对峙, 虽面无表情,可心里却是一点儿都未曾放松。 时间过了很久, 连四周的空气都静了一静。 就在这个时候,弑煞芙蓉中的白光更亮了,花瓣开始朵朵凋零,从花上脱落下来。 只听“咔嚓”一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内向外被打破, 弑煞芙蓉的花瓣碎成了无数微小的碎片,在空中漫成一片。 在这花瓣碎片中,身形颀长的玄衣男子又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魔族顿时振奋起来, 高呼着“君上”。 城墙上傅其凇等人却是脸色白了起来,那灵器的威力那么大, 一看就是崔辛夷手里压轴的灵器。连她手中最厉害的灵器都不能奈这魔子何, 现在反倒是激怒了那魔子, 崔辛夷的危险只会更大。 傅其凇忙向崔辛夷喊道:“小师妹!快进阵法!” 从弑煞芙蓉中出来的侯镜箔一双黑眸与崔辛夷对上, 他嗤笑了一声, 道:“崔世子这游戏, 着实是无聊, 我还当是什么新鲜玩意。” 崔辛夷目光有些怔愣看着空中四散的弑煞芙蓉, 她并非是完全相信上界帝君口中的完全克制魔子的话的,她私下里试过, 弑煞芙蓉确实有着净化魔气、克制魔族的功能, 且里面的灵力之磅礴, 是她生平前所未见的。 现在看来,应该是她和上界帝君都高估了这件灵器的力量。 它兴许是能克制前几届魔子的,但这届魔子,分明是青出于蓝,难怪天道会预言他会为祸苍生,令上界易主。 侯镜箔看着她愣住的神情,轻轻道:“崔世子,如今在下今日陪着您玩得够久了。现在,该是到了认真的时候了。” 这是崔辛夷最后听到的最清楚的一句话,后面的事情后来回想起来,她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随着孟章城的护城阵法破开,她眼中倒映着的烽火跟前世重叠,正道修士凄惨的叫声在她的耳边绵绵不尽,让她一瞬间仿佛置身前世的战场。 但跟前世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而是能拿着剑,拼命挥舞,救着她渴望保护的人。 在这场混乱中,她听见师兄被废的惨叫,看到林见画死在了她的面前,赵潜渊被魔族废除修为,楚匀本命灵剑被折断,赤手空拳跟魔族厮杀…… 这回,她手里明明紧紧握着剑,却也只能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人,一个个在她面前折在了魔族和侯镜箔手中。 崔辛夷浑身是伤,灵力耗尽,就要被魔族一剑杀了的时候,意识不清的她落入了一个冷香萦绕的怀抱。 她困极累极,拼死守城三日后,终于睡了过去。 梦里崔辛夷又回到了前世,只不过,这一次,梦里的前世不再是凄惨死去的张露白和暗无天日的压迫。她梦到了前世唯一一次见过师父映山道君的场景。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33节 那时候的映山道君还是五洲正道盟军的首领,崔辛夷兴致勃勃要仰慕一番这位五洲第一大能的风采。 于是她拉着张露白,一大早就守在了正道盟军经过的地方,正道盟军修士万千,隔着乌泱泱的人群,她远远看了映山道君一眼。 映山道君宽衣博带,衣袂在晨光中飘荡,颇有几分仙人之姿。 那时候的崔辛夷绝对没有想到,神仙之姿的映山道君,私底下竟然是一个咸鱼至极的摆烂坑货。 她也知晓过不少映山道君门下大弟子傅其凇的事迹。他是五洲最年轻的化神期修士,修逍遥剑道,带领正道修士打过不少胜仗。五洲之人无不在惋惜,若非遇到了魔族破开封印,傅其凇必能成为下一个映山道君。 至于方南书,她倒是没有听过师姐的消息,但有这样的师父和师兄撑腰,料想她也定然不会被魔族掳走…… 这样想起来,前世居然还有几分美好。 她虽然跟他们都毫无交集,但在她知道的地方,他们都过得很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崔辛夷像是做了一场美梦,从梦里醒来后,睁开眼睛,映入眼睛的,是一张俊美熟悉的脸庞。 身下是熟悉的衾被,周围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崔辛夷在九渊的洞府,她灵力耗尽的时候,是重明带着她回到了九渊。 也不知她睡了几日,浑身的灵力已经恢复了,崔辛夷一清醒过来,便立即起身向外走去。 这个时候,重明却出声叫住了她。 “你的师兄如今已带着钟云他们回到了宗门,你父母也在九渊,你不必担心。” 崔辛夷的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了那个一身华贵衣饰,眉眼淡淡的矜贵青年。这几天,自从知道她不会搭理他,他像游魂一样陪着她,有时候,险些会让崔辛夷忘记他的存在。 她哑着嗓子问道:“那林见画呢?” 重明没有说话,崔辛夷又道:“林见画死了是不是?” 她沉默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开口道:“我不知神君竟然如此悠闲,不管上界的事,竟然有空在下界看一群蝼蚁挣扎求生。” 她这话说得讽刺意味十足,重明抿了抿唇,知道她是因为林见画身死,心情不好。 也确实是他没有出手救林见画。 可触及崔辛夷这样的眼神,他还是忍不住辩解道:“辛夷,你一直不肯接受我,觉得我接近你是带着别样的目的,可上界并非是每个人都如北境帝君那般。你看着我,我与张阑清和张露白并无区别。” 崔辛夷眼睛通红,目光定定回望他,道:“我不知上界旁人如何,我只知道,张露白会一直陪着我,不管遇到怎样窘迫的境地,他都把我看得比他的命重要。张阑清亲手教我入剑道,甘愿把唯一生还的机会让给我。不管他们是不是一个人,在我心里都占着无人能及的地位。” “所以我不觉得有了他们记忆的你,能轻飘飘占了他们付出过的一切,理所应当地代替他们,陪在我的身边。若是神君留下来,这几日只是看戏一般看着我,那还是请回吧,或者,也别在出现在我面前了。”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对她所经受的痛苦再无动于衷,对于她在乎的人毫不在意,让她实在有一种爱人变心的错觉。若重回来的再不是那个人,她宁愿张阑清是永远死在了魔域死地,永远活在她的心里,而不是让她心里的张阑清也被她眼前这个所谓的上界帝君扼杀。 重明道:“辛夷,为何张阑清在你这里,就能被当成是张露白的替身,我却不行?明明我也跟他们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崔辛夷说完那句话,本来已经抬脚离开了,但听到他的话,还是忍不住猛地转头,语气重重道:“我从没觉得张阑清和张露白是两个人,但我觉得神君并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重明一愣,看到了她眼中似乎是已经含着泪水了,又听她收了收情绪,缓了缓,才道:“我心悦的人待我极好,神君差之远矣。方才语气有些冲,不怪神君,是我对神君的期望太高。” 说罢,她抬脚离开了。 重明看着女子毫不留情的背影,垂在一旁的手握了握,又无力松开。 他默默叹了一句,道:“我还是太自以为是,总以为重来一世,能让你开心,却到底还是争不过天道。” 只是周遭无人,他的声音很轻,便随风散落在了空中。 崔辛夷离开后,目睹了所有争锋的剑灵忍不住出口劝道:“崔辛夷,我跟主人相处了许多年,他心思虽深了些,但并不是会算计朋友的人,相反,他最是重情重义,不可能会做出坑害你的事。” “有前世的记忆,他应当知道你对他有多重要。他也最是护短,若是在乎你,必然将你的朋友都放在心上……” 崔辛夷打断它的话,道:“你跟他相处了有多久?跟等着他的一万年相比又有多长?何况,神魂转世,他也只是有记忆,并非是有真的张阑清和张露白。” 剑灵于是也不再说话。 崔辛夷去了师兄的洞府。 走到了洞府门口的时候,只见洞府的大门紧闭,她犹豫了一番,还是抬手叩了叩门。隔了好一会儿,还是无人开门,只是听见里面传来傅其凇的声音。 “是辛夷?” 青年的声音有些疲惫,崔辛夷一听到,竟还觉得有些陌生。 她答了一声“是”。 傅其凇仍是没有给她开门,只是道:“辛夷先回去吧,师兄今日不想见人。” 崔辛夷本还想再说些什么鼓励师兄的话,但想到,对于师兄来说,熬了那么多年,才终于悟了道,成为了除小师叔张阑清外的第一人。好不容易爬上了云端,如今却又从云端跌了下来,修为尽失,这对于师兄来说,是多么打击的事。 他只让她回去,连疲惫的声音和理由都懒得找了,可见师兄该有多心灰意冷。 铺天盖地的愧疚和痛苦将崔辛夷攫住,若是她再厉害一点,是不是就能护住师兄?她猛地想起了梦里前世的傅其凇,那样意气风发的第一剑宗大师兄,掌门首徒,剑道小辈中的第一人,可真是风光无限。 倘若她没有重生呢? 她道:“那师兄好好休息吧,改日我再来看你。” 说罢,她转身离开。 崔辛夷继续沿着熟悉的主峰往后山走,后山每一草一石,都能让她联想到过往的某个片段,可惜想起也是物是人非。 最后,崔辛夷停在了后山能时常见到张阑清的那颗辛夷花树下,她坐了好一会儿,可惜时下并不是辛夷花的花期,枝桠上只有空荡荡的一片。 从树下望过去,其实不远处便是师父常待的小瀑布。 无人喂猫,后山的灵猫都跑光了,更显出了几分寂寥。 回想起来,这一世,到头来,她有修为,有地位,还是没能抵抗住命运的玩弄,最亲的人却一个个离她而去,让自己成了个孤家寡人。 日光很盛,瀑布在阳光下激出的水滴折射着光芒,有些刺人的眼。崔辛夷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走近了那片瀑布。 她站在了映山道君常常坐着的那块石头前,凝望了瀑布许久,便伸手做了一个动作。她抬手,手中灵力运作,水幕便像是变成了实物一样,从两边分开,流出被水流长年累月冲刷的岩壁。 若是常毓道君看了崔辛夷对灵力的操控,定然要大吃一惊,能那么轻松精细操控实物的,便是她在化神后期那么多年,也达不到。 崔辛夷发现那块岩壁竟然是一块天道碑。 师父常待的小瀑布后面,竟然有一块天道碑?师父常坐在小瀑布边上,是不是知道瀑布背后有个天道碑,还是单纯喜欢小瀑布? 这块天道碑被水流冲了那么久,最上面“天道碑”三字依旧清晰可见。 更令人惊诧的是,这块天道碑,不是像五洲旁的天道碑那样空无一字。天道碑正中央,写着一行小字,字是被镌刻上去的,字缝里还长满了青苔。 崔辛夷细细辨认一番,待看清了上面的字,手上的灵力一泄,水幕又重新铺到了岩壁上,绵延不绝往下倾泄。 第164章 前世 在崔辛夷看到天道碑上的字的那一刻, 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闯进了灵台,浑身的灵力开始涌动, 灵脉也在源源不断从外界吸收着灵力。 崔辛夷意识到, 冥冥之中,天道碑好像是在告诉着她些什么。 她闭上眼睛, 试图根据这冥冥之中的指引,去探寻着什么。在她专注着灵台中的变化的时候,她没有看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正在疯狂运转, 灵脉一点点萎缩凋零, 又重新从枯萎的灵脉中长出新的更宽的灵脉来。 若是崔辛夷此刻内视,她定然能看到,新长出的灵脉泛着熠熠的金光, 早与之前的不同了。 此刻的崔辛夷上额头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她正在黑暗中追寻着一个光点。她隐隐意识到, 这个光点便是她一直追寻的答案。 可就在她将要抓住那个光点的时候, 光点从她手中溜走, 崔辛夷也因为长久的冥想吐出了一口鲜血。 在接近事实真相最近的地方, 她把真相弄丢了。 瀑布巨大的轰鸣声仍在耳边响着, 崔辛夷突然想起, 师父过去好似提过要替他们看手相, 说是他修为到了渡劫期时, 偶然习得了演算天命的能力。 她这时才注意到,浑身的灵力充盈, 经脉早非往日能比。 崔辛夷是又突破到了渡劫期。 五千年前的下界人, 飞升的多是渡劫期, 五洲史上从没有出现第二个比渡劫期大能修为更高的修士。 传闻这是最接近天道的存在,被称为是“半步仙人”。 师父是找到了真相?所以才说是要给他们每个人看手相? 即便崔辛夷没有看到什么,她也从天道碑上的只言片语猜到了什么,她当即离开了天道碑,又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打开门的时候,便见到了仙姿玉貌的青年正坐在桌案旁。 似乎是察觉到崔辛夷已经突破到了渡劫期,他面上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神色,像是勉强笑了一声,又释然道:“你都知道了。”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崔辛夷当即颔首,道:“都到了现如今这个时候,你还不打算跟我坦白吗?” 重明定定看了崔辛夷的眼睛一会儿,又笑起来,收了笑容,他叹了口气,道:“辛夷,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也早料想过你得知真相的表情。你并不知道,只是在诓骗我。” 崔辛夷表情愣了一下。她确实不知全貌,但多少有些猜测,方才也确实是在诓骗他。 但通过重明的表现,她也大概知道,他还有事瞒着她。 崔辛夷当即抽剑横在了他的脖颈上,冷冷道:“我没闲工夫跟你耍心机,你说你是最了解我的,那你也应当知道,你若是不说,弑神之事我也不是做不得!” “我的重生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当惊蛰冰凉的剑身触碰到重明皮肤上时,他没有动。倒是剑灵,又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崔辛夷呵止住了剑灵的叫声,逼问重明道:“我知道你也未必是要遵守上界人不能干涉下界之事的条例,而是神君身上根本就没多少修为了吧。” 重明抬起眼睫,卷翘浓密的眼睫在他一双黝黑的凤眼上颤动了一下,他对上眼前少女的眼睛。她黛眉轻抬了一下,眼神明亮而执拗,似乎早就猜透了他。 重明声音轻轻道:“你既然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逼问?” 瞧见那双熟悉眼中的受伤,崔辛夷握着剑的手几乎要颤抖起来。对着这样一张面容,她始终却也无法强硬起来。 她道:“辛夷知道神君的爱重,也渴望找回张阑清和张露白。可神君,张阑清和张露白比辛夷的命还重要,但我却不能只为了他一个人而活。我还有父亲、师父、师兄、师姐和朋友,我心里还有五洲的散修,我也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崔辛夷放下了剑,是近乎哀求地看着他。 “神君若是觉得我猜到了,我求神君将一切都回到原来的模样。辛夷身死无碍,我知神君的爱重,但此生恐怕也终是无法再偿还了。” 她竟然是已经猜到了她的重生是跟他有关系的,并且希望他能让一切都重新回到正轨。她宁愿通过扼杀这一世,达到让她在乎的人都好好活着的结果。 这是重明头一次,感受到被天道愚弄。他活了上万年,虽这几日在崔辛夷面前表现得都极为谦和,但他内里却很是孤傲,以为天底下没有他做不到的事。便是无所不能的天道,都有可能受制于人,可他,却能将天道玩弄于股掌之中。 到头来,却发现,他给了她重来的一世,用全部修为灌入溯洄镜,让时间倒流,回到崔辛夷错失认亲后的第三年。 其实最好的时间点是让她回到崔寒樱还没有认回崔家的时候,崔辛夷认亲回到崔府,会享受父母完完全全的宠爱,当整个北洲的小公主,千娇百宠,众星捧月。 可惜要催动天地圣物溯洄镜何其不易,他上万年的修为,到底还是差了一点,只能让她回到崔寒樱认亲后的第三年。 让时间倒转,本来就是天道禁止的秘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更不能在崔辛夷面前暴露自己。慌乱之中,他想起了凤箫的话本,便将话本给崔辛夷看了,想方设法让她防范于未然。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34节 他却没想到,话本与实际的前世未来走向竟然差了那么多。 但事已至此,他便也改了自己神魂转世的身世,让转世的自己能有更大的力量保护崔辛夷。 崔辛夷死在了前世,重明便想着让一切都回到她还没有死的时候。曾经那个弱小卑微的散修半妖没办法从剑下救下崔辛夷,但上界的重明神君,却能给他的姑娘一个圆满的结局。 他了解她,所以想要弥补她所有的缺憾,但没想到,重来的一世,竟然给她带来了更多的遗憾。 重明向崔辛夷坦白了许多,却隐瞒了是他付出了全部的修为,才换得了让她重生的机会。 崔辛夷只问道:“该如何才能让一切回到正轨?” 重明反问道:“崔辛夷,你就没有想过,倘若一切回到正轨,还是无人能杀魔子。你的师父师兄仍是只有死路一条。” 他这话很直接,也是在提醒崔辛夷,纵使重生,其实也根本无力改变这一切。 崔辛夷道:“那神君的修为呢?天道呢?莫非天道就该眼睁睁看着魔子祸乱下界,将上界攻占?” 重明沉默良久,道:“我早就不该是神君了。” 在他选择将修为全部灌到溯洄镜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修为已经被天地圣物溯洄镜收了。就算崔辛夷选择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他也再收不回之前的修为了。修为本就是天地给的,从天地出,自然要回到天地之中,早就不属于他了。 天地圣物亦属于天地,只是他的修为,却被存在了天地圣物中,一时间散不了。 崔辛夷愣了一下,又听他继续道:“你若是想回到前世,我有个法子,可助你得到堪比神君的修为。你大可用得到的修为,去改变所有你想改变的。” “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吗?若是回到前世,你今生所熟悉的所有人,是再不会记得你的,你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崔辛夷毫不犹豫道:“我自然愿意。” 即便师父他们都不再知道这一世的经历,再见也不相识,可崔辛夷却实实在在经历过这一世,她不会忘记。 “只是,倘若将修为给我了,神君怎么办?” 少女又轻声问道,她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如同洗过的那般,静静看着重明,带着些柔软与润泽。 重明哑然一笑。原本还想着瞒过崔辛夷这件事,却忘了,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么能猜不到。 重明解释道:“我违反了天地规则,修为理应被天地收回,天地也不会将修为再还给我了。若是五千年前的上界,你修为到了渡劫期,又修的是逍遥剑道,天道会给你机会,令你证道飞升的。你到了上界,自然修为会更进一步,这也算是天地提前给你的修为吧。” 崔辛夷道:“所以是神君付出了自己的修为,才换得了我重生的机会?” 重明笑着摇头道:“你理解的不对。我付出全部修为,换你重生,是我愿意,是我徇私,违反天地规则,想用尽所有手段,换得我心爱之人重生的机会。” “你且记得,此事与你全无干系,你不知情,现在看来,也未必非你所愿,你更不是其中得利者,我才是。用一万年的修为,再换得见你一次音容笑貌的机会,这买卖,实在是再值不过了……” 重明说着说着,却见崔辛夷已然是泪流满面。 她突然紧紧抱住了他,头贴在了他的颈窝上。 重明一愣,又伸出手虚抱住了她,道:“现在总该相信了吧,张阑清可张露白可跟我没什么区别,甚至,我还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崔辛夷本还有些难过,听了他这话,顿时收了眼泪,心中暗想。 嗯,是看出来了,都跟他们一样,连自己的醋都吃。 - 孟雪川来到北洲的时候,正巧遇到了重明带着崔辛夷、傅其凇等人回到九渊。他知道事情的紧迫,便也跟着一起回去了。 现在的孟雪川,正在自己的洞府中拼命修炼。他知道,现在师父身死,师姐被掳,师兄修为被废,其他师长们修为都还没完全恢复,只有崔辛夷一个人,能顶着九渊。他不愿意当个废物,也知道,现在只有拼命修炼,才能帮得了崔辛夷,帮得了九渊。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敲响了他洞府的门。孟雪川打开一看,来的正是崔辛夷。 崔辛夷一见他,便道:“我要去个地方,你随我一起去,快没时间了,赶紧走吧。” 孟雪川一头雾水,却还是跟着崔辛夷一起离开了,可前脚他刚出洞府的门,还没来得及问崔辛夷要去哪里,后颈一痛,他就已经失去所有的意识了。 崔辛夷扶住了昏过去的孟雪川,问重明道:“我可以带一个人过去吗?” 重明道:“你要回到的前世已经没有孟雪川,自然可以带他回去。” 崔辛夷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蠢蠢和呆木头都带不回去了。” - 耳边的风嗖嗖而过,崔仙客追了许久,才终于将那个女修逼到悬崖边上,令她走投无路了。 他早没耐心跟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若不是底下的修士不用心,他又何必这番费心。他剑指着那满脸汗水、狼狈不堪的少女,冷声说出了威胁。 崔仙客本是对崔辛夷毫无在意,也从未细想过,为何一个平平无奇的散修能为他的亲妹妹替换心脏。可眼下见了这女修,对上女修一双黝黑的眼睛,他的心却开始不平静地跳了起来。原本被他竭力压下的怀疑又从心头浮现了起来,但想到了仍奄奄一息等着他的崔寒樱,他最终也狠下了心肠。 就算这女修真是他的血亲又如何,再亲也绝不比不了他一母同胎的亲妹妹。 如此想着,崔仙客的心肠又冷硬了几分,握剑便向那女修刺了过去。 可就在灵剑即将要刺到那女修身上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猛地挡在了崔辛夷的身前。 崔辛夷通过溯洄镜后不久,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待她再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曾死在了她剑下的崔仙客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挡在她身前的正是张露白。 若换做旁人刚清醒过来看到这一幕,多少也要缓一会儿,才能做出反应。可这副场景自崔辛夷有了修为后,便在她心中演练了无数遍。 她抓住张露白的手,带着他轻巧躲过了那一剑,又一推,便将张露白推到了崔仙客的身后。 崔仙客对于崔辛夷方才躲过了那一剑明显有些惊奇,他得到的信息里,明明崔辛夷是一个修为低下的医修,怎么如今却看似身手不凡。 他想要再确认一番崔辛夷的修为,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看不透她了,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崔辛夷已经一手躲过了他的剑,刺在了他的心口上。 崔仙客胸口一阵刺痛,眼前这女修神色淡淡,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只路边平平无奇的蝼蚁。 鲜血从他的口中溢出,他嘴唇颤抖着问出:“你……你难道不知我是……我是北洲世子,你敢杀我……” 可不等他的话说完,崔辛夷已利落抽了剑。 她看着殷红的血溅落在了地上,冷然道:“又不是第一次杀你了,能杀你一次,我就能杀第二次。” 对于要杀她的人,崔辛夷从不手下留情。 崔仙客的身子失去了支撑,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所有生息。 作者有话说: 真的还有一点点点就完结啦 第165章 前世 临死前, 崔仙客尚且不明白,崔辛夷那句“能杀你一次,便能杀你第二次”是什么意思, 便死在了她的手里。 杀了崔仙客后, 崔辛夷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黑衣男子。 张露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一身简单至极的窄袖黑衣,乌发束起,苍白的皮肤,乌黑润泽的凤眸, 唇瓣殷红。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什么都没说,眼中连怀疑都无。张露白对她一向如此,无论她如何, 他对她从无怀疑,永远都愿意相信她, 永远都默默跟着她。 看着看着, 崔辛夷忍不住眼睛有些酸。 她走过去, 拉住张露白的手, 生气道:“方才你为什么要挡在我身前, 你知不知道, 崔仙客的修为那么强, 你想挡也挡不了多久, 他一剑就能杀了你……” 张露白触及她手心的温度,眼睛忍不住轻轻眨了一下, 才轻轻道:“我知道。但是你还没给我治好身上的病, 我怎么会让你死。” 崔辛夷从未主动牵过他的手。 说这话时, 张露白的呼吸都放轻了,仿佛是肩头停了一只蝴蝶,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就要惊走这只蝴蝶了。 他这一句,就打断了崔辛夷所有因担心产生的恼怒说出的话。 崔辛夷这时也才发现,即便在她那里,两人是已经又隔了一世,在面对张露白的时候,她始终记得两人之间是怎么相处的。她知道他对她有无限的包容,因此是从来都很放肆。 张露白也不问她为何突然有了那么高的修为,只是看着一旁崔仙客的尸体道:“崔仙客身份尊贵,我去处理他的尸首。现在五洲正乱着,不妨我们就一起躲起来。” 他一脸谨慎的模样,说完,还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崔辛夷。他是知道崔辛夷向来的愿望是悬壶济世的,她不会甘心跟他隐退。 说罢,他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你若是想继续行医,待五洲魔气之事平息后……” “不用。”崔辛夷笑着看着他,“你且等着吧,这里都交给我。” 这句话刚说完,几个御剑的修士就来到了崔辛夷和张露白跟前,他们看到地上躺在血泊里的崔仙客,顿时大惊失色,忙跑到崔仙客跟前,试探他确实是失去了所有生机。 几人面色苍白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崔辛夷和张露白,他们本是极其愤怒,但发觉崔辛夷的修为远胜过他们的时候,几人到嘴的逼问都停住了。 反倒是崔辛夷猜到他们想问什么,当即道:“我跟你们走,去见崔洲主。” 崔韬得知崔仙客的死讯的时候也出奇愤怒,可当他从崔仙客的手下口中得知,崔仙客竟然要动用秘术为崔寒樱换心的时候,是在追杀给崔寒樱换心那人才被反杀的时候,顿时没那么恼怒了。 他一生光明磊落,又怎么会允许自己亲手带大的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来。因此在见到崔辛夷这个“杀人凶手”的时候,他并没有那么生气了。 可一见到这女修,反而让崔韬产生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惊觉,这女修长得竟然与他夫人少说也有六七分相似。 又联想到崔仙客拿她来为崔寒樱启用换心秘术,换心秘术也只有血亲才能用。 虽早早就认回了他的亲生女儿,但崔韬总对这个亲生女儿亲近不起来,可见了崔辛夷,他才发觉是哪里不对。 他主动提出:“崔仙子,是犬子无状,但本座见崔仙子与本座颇为有缘,崔仙子也应当能猜出来,本座应当是与崔仙子是血亲的。若是崔仙子不介意,可否请仙子跟本座验个亲?” 崔辛夷来见崔韬,正是打算同他认亲,她自然不会拒绝。 验亲前,崔韬还同她道:“是犬子先生了害人之心,我自小便教他不要轻视人命,他有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本来张露白对于崔辛夷见崔韬还有些紧张,唯恐崔韬借口对崔辛夷不利,可见北洲洲主崔韬竟是个如此明事理的,才算放了心。 崔辛夷也有些怔愣,她本来以为同崔韬认亲,因着她杀了崔仙客之事,崔韬再如何,也不会同前世待她那样,她想要跟父亲同归于好,多少会有些困难,但没想到崔韬反倒还安慰她。 待验过亲后,崔韬知道了崔辛夷才是他亲女,一时间抓着崔辛夷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 这时候,崔韬再无一洲之主的威严模样,他像很多个平凡的老父亲一样,满眼是宝珠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激动。 他很想问问崔辛夷这些年都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眼下才注意到崔辛夷的修为,又想到了崔辛夷的医术很是高明,在散修中名声极大。 他就知道,他的女儿绝非池中之物。但这般轻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成就,也定然吃了很多苦。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终只变成了一句:“你母亲近日身子不好,现在还昏着,恐怕无法来看你。那个假货,为父也定然会早早处理。” 崔韬殷切地看着崔辛夷,道:“你留在北洲府吧,我跟你母亲都等你回来很久了。” 崔辛夷以为自己早已经历过一次认亲,也再不会有激动,可听了那句“我跟你母亲等你回来很久了”,却还是忍不住鼻子发酸。 她微微别过头,道:“我尚且还有事,等手头的事解决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崔辛夷去意已绝,崔韬也无法阻拦。 离开的路上,张露白一直担忧地看着她。崔辛夷转头道:“我没事。张露白,你想找回你的家人吗?”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35节 张露白愣了一下,诚实摇头道:“不想。” “我父亲到现在估计都不知道我的出生,不知道母亲已经自缢而死,我又何必去找他。” 他下句话没说,他现在已经有崔辛夷了,便觉得谁都不缺了。 - 五洲已经在乱世中好几年了,眼下突然出了一个大消息,说是有一个隐世的大能突然出现,向魔君发出了邀战,还放言,若是魔君不来,三日内必将踏平魔宫。 此消息一出,整个五洲的正道修士都振奋了。众人都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但多少产生了一丝希望,真心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能出现一个比当今第一大能映山道君还厉害的修士,打败魔子。 崔辛夷跟着张露白,蹲在五洲最高的山峰凌云山上等了一日不到,没想到侯镜箔还真来了。 侯镜箔见到了崔辛夷,还挺惊奇,他道:“我当还是哪位隐世不出的大能,没想到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 他看不透崔辛夷的修为,还当她是使了什么障眼法。 他来见崔辛夷,实在是因为太无聊了。跟映山道君斗了好几年,天底下只有这厮能跟他对上几招,但映山道君每次都很识相,打不过就跑,偏偏他不知怎的,逃跑的能力简直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侯镜箔也追过好几回,直到最后才发现,映山道君一心想跑,他是追不上的。 映山道君跑便跑罢了,还能带着所有的正道盟军一起跑,这几年,正道盟军死了不少,五个洲有的陷落,有的又被正道收复回去,正道与魔族之间,早就成了一场拉锯战,侯镜箔早不耐烦了。 他调查过,正道出现大能的消息是从北洲洲主那里传来的,也想来看看,正道到底在耍些什么花招。 可这一回,侯镜箔没想到,眼前这位除了相貌,其余皆平平无奇的女修,竟然一剑就把他打飞了出去。他重重摔在了地上,脊背一阵疼痛,她的剑气,是他平生未见的力量。 她表情漫不经心,还问身旁俊美的青年修士,道:“我这一剑如何?” 张露白点了点头,道:“辛夷果然厉害。” 地上的魔君擦干了嘴角的血迹,拿出了一把魔剑,用剑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崔辛夷见他那剑,心道,上次跟他打,不见他拿出那剑,兴许是瞧不上她,眼下终于是认真了。 侯镜箔目光森冷地看了崔辛夷一眼,道:“再来。” 崔辛夷将张露白挡在了身后,又挥出了一剑,可是这回,侯镜箔执剑欲挡,但他虚晃一剑,竟然转身逃了出去。 侯镜箔这是已经意识到自己跟崔辛夷之间的实力差距了,她有堪比神君的修为,若是不跑,难道是等着她杀他? 崔辛夷有些诧异,她道:“堂堂魔君,逃跑倒是如此熟练?” 这时,有人突然接了她的话,道:“不光是堂堂魔子,现在这年头,连堂堂正道第一大能都会逃跑,跟正道第一大能当对手的魔子,不会逃跑才怪呢!” 听到这声熟悉的话,崔辛夷转头一看,果然是见到了傅其凇。不光是傅其凇,连映山道君都正站在傅其凇的身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听到傅其凇对师父的打趣,恍惚之间,崔辛夷还当是仍在前世。 可惜傅其凇的下一句话便打断了她的幻想,那长着一双笑眼的青年笑眯眯问道:“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映山道君也看了过来,不过这清俊男子看崔辛夷的眼神中带着打量。 他们是完完全全不认识她,不再记得前世。 崔辛夷挤出一抹笑来,自如介绍道:“久闻映山道君和傅道君的名声,在下崔辛夷。” 第166章 前世 映山道君看了崔辛夷好一会儿, 忽然道:“我瞧着小友有几分面善,却不知在哪里见过。” 傅其凇却笑着毫不客气拆台道:“别听他的,我师父看谁都面善。” 映山道君转头看向傅其凇, 傅其凇也假笑着看过去。 崔辛夷笑出了声。看来不管是前世还是她没有出现过的今生, 大师兄对于师兄坑了他多年这件事,都是怀恨在心的啊。 映山道君解释道:“小友莫听他胡说, 我这弟子自从我先前在他少时给他些较为严苛的训练后,他便一直怀恨在心。” 他叹了一口气,道:“如今翅膀硬了,也不孝顺我这个老头子了。” 映山道君顶着一张清俊风流的脸, 却自称“老头子”, 委实有几分怪异。 傅其凇只在一旁笑着看他师父,他道:“却是我做得不对了,弟子就该把师父供起来, 日日给师父烧上高香的。” 两人阴阳怪气,互损了好几句。 崔辛夷在一旁笑着看了一会儿, 但她还要去追侯镜箔, 不能耽搁太久, 便出言打断他们:“二位, 我还有事要忙, 改日再同二位好好聊聊。” 映山道君这才想起来, 她还要去追魔子。 他拱手行了一礼, 道:“那我们二人就不耽搁崔小友了。” 崔辛夷回礼道:“辛夷确实是久仰映山道君大名, 改日定当上门拜会。” 说罢,她交代了张露白一句, 化作一道流光, 向着侯镜箔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 侯镜箔被崔辛夷那一剑伤成了重伤, 他没有逃向魔宫,而是去了一处隐蔽又魔气浓郁的山洞里。 可进了山洞,他才发现有些不对,里面早已经有一个白衣道君在等着他了。 那人转过身,果然是钟云。 从没见过侯镜箔负伤这般严重的模样,钟云倒是怔了一下。 侯镜箔找了洞口的一个地方,随便坐下打坐,他早就知道钟云这般坚持不懈来找他是什么原因,先他开口道:“倘若你还是来劝我的,那就回去吧。” “在我选择成为魔修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你的师兄了,你就当过去那个师兄已经死了。” 钟云没搭理侯镜箔这句话,反而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那个放言要杀你的隐世大能莫非是真的?” 侯镜箔静静回了一句:“是。” “把消息带回去吧,指不定现在你的师父师弟该有多高兴。” 钟云的心情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复杂。 他道:“师兄,我不明白,成为魔子原本就非你自己能选择的,你若是一开始就回到宗门,协助宗门做事,何必会站到整个修真界的对面。我查了很多古籍,虽然现在没找到能帮你拔出魔脉的办法,但总是能找到的……” “师兄,应当是魔脉对你的影响太深,你自己并不能感受到,你不过是生病了,等病好了,再向师父请罪,依着师父对你的看重,她定然不会怪罪于你的……” “够了!” 钟云话没说完,却猛然被正在疗伤的侯镜箔打断了。 他睁开一双漆黑的凤眸,一张清隽的脸上,面色苍白,唇色也极浅,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浓郁的魔气萦绕在他的身边,将他衬出了几分阴翳的气质。 他冷冷道:“你还没看清楚吗?过去在你们面前那副模样才是假象,我本就是这样的人,从最底下的泥潭里爬上来,为了权力利益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现在有一步登天、将过去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踩在脚底下的机会,我为何要假惺惺地拒绝?” 说到这里,他看着愣住的钟云,忽而笑了笑,道:“也就师父和你们师门这些弟子还愿意傻乎乎地相信我,不信的话,你不妨问问映山道君,问问他你们的方师姐现在是不是在我的魔宫?若是你还觉得我是被魔脉影响了心智,再去问问他先前我修无情剑道前同方南书的事。” “钟云,我不杀你,是尚且顾念着往日的师门情分,瞧着你傻乎乎仍相信我的模样真是十足的可笑。你若是再来找我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快滚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了。” 穿着一身九渊道袍的青年面色逐渐苍白,垂在一旁的手轻轻颤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一番话竟然是从他那一向待人温和有礼的师兄口中说出来的。 侯镜箔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展示了他最卑劣无情的一面。 钟云终于不再多言,只是向侯镜箔行了一礼道:“师兄今日累了,我改日再来看你吧。” 说罢,他黯然转身离开了。 在他走后,侯镜箔睁开了一双眼,看到了消失在洞口的那一片洁白的衣角。 他抚着自己被击伤心脉的胸口,终于呕出了一口鲜血。 看来天道还是不肯让他好过?终于看不惯他霍乱五洲了,还是找了一个能降伏他的修士。他抬头望了一眼天,兀自笑了一声。 逼他到了绝路,最后又把绝路都给他封了。 侯镜箔疗伤疗到了一半,崔辛夷就找到了这个地方。 她见到了正在里面打坐的侯镜箔,慢悠悠开口道:“不是要好好比试一场的吗?怎么魔君打到了一半,就仓皇落逃了?” 侯镜箔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道:“既然道友想打,我自然奉陪到底。” 高手之间的交锋,自然也用不了多言。 崔辛夷又是跟侯镜箔打过一次的,溯洄镜给了她堪比神君的修为,她本身又已经是渡劫期的修士,侯镜箔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几招之内,侯镜箔就心脉破损,倒在了地上。 鼻尖之上,是崔辛夷锋利的剑尖。 望着眼前这冰肌玉骨,眼神却很是锋利的女修,他惨笑了一声道:“成王败寇,我任你处置。” “可你是杀不死我的,就算杀死我,五千年后,世间便会出现第二个我。若是想我死,就得答应我的条件。” 崔辛夷嗤笑了一声,道:“你倒是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可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道:“你还当我真的杀不死你?” 侯镜箔下巴抬起,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漫不经心道:“你若是不信,尽管一试。” 崔辛夷眼神一利,当真刺了过去,可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在洞外出声。 “道君剑下留情!” 这是一道极熟悉的女声,崔辛夷一愣,剑顿时停在了半空中。 崔辛夷转头一看,眼前闪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容,她穿着一身曳地的黑色华丽衣衫,头上是满头珠翠,这身装扮配上她原本便艳丽的五官,着实是雍容华贵。 这是崔辛夷从未见过的方南书的模样。 原本的剑宗柔弱美丽的师姐,现在却变成了魔族高高在上的魔后。比起修剑道,她于魔修一途上的天赋似乎更高,眼下浑身的魔气,比上侯镜箔也没少多少。 能在短短几年修成如此模样,她在背后也定然下了一番苦功夫。 方南书开口道:“道君,我并非是劝道君不要杀他,我知道夫君罪无可恕,但可否请求在道君处置夫君之前,让我同他说几句话?” “若是道君同意,往后魔族定然不再惹是生非,甘心臣服于正道。” 她神情殷切,似乎对侯镜箔万分不舍。 除了方南书,还有不少魔族臣子在外面候着,看着这君后情深的一幕,都忍不住动容起来。 崔辛夷抿了抿唇,道了一句:“可。” 方南书蹲身在了侯镜箔身边,牢牢抱住了他,抓住了他的手贴在了她的腹部,她凑近他耳边,声音很轻道:“阿箔,我有孩子了,是我们的孩子。”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36节 侯镜箔贴着方南书腹部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竟然一时间觉得那里滚烫了起来。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方南书,哑着嗓子叫了一声“阿姐”。 方南书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阿箔,我不希望我们的孩子生活在战乱不休的地方,也不希望有下一个魔子的出现,威胁到他的地位,让五洲再次陷入战乱。” 侯镜箔看了方南书好一会儿,目光缱绻眷恋地描摹着她的眉眼,他才低声应答:“我懂阿姐的意思了。” 方南书听着他这句话,垂下了眼睛,又轻轻抱了他好一会儿,才松开他,站起了身。 理了理衣摆,方南书向崔辛夷行了一礼,才站到了守在外面的众魔族那里。 侯镜箔看着从自己眼前划走的衣摆,伸手欲抓,终于还是将手收了回去。他魔脉被崔辛夷的剑气所伤,已经失去了大半修为。 纵使如此,他还是撑着身子,对外面的众魔族道:“从今往后,本尊便将魔君之位传给魔后,待下一任继承人出生,便传位给继承人,若无,从今往后,魔后便永远都是魔族的魔君。” 此言一出,方南书往外走的脚步一顿。 众魔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向方南书拜倒,口中称:“拜见君上。” 就算侯镜箔不说这句话,方南书凭着自己其实也能稳定魔族。她早早就插手了魔族的势力,也再这几年里修为大涨,魔族中能跟她为敌的倒是没两个。 再者,凭借着她假装怀孕一事,看重血脉的魔族大半都会支持她。 待方南书带着魔族众人都离开了,侯镜箔终于收回了目光,道:“你可以不杀我,将我囚在一个永远都见不到旁人,永远都出不去的地方,这样就能永远囚禁魔脉,世间也再不会有下一个魔子的出现。” 崔辛夷默然,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她收了剑,道了一声“好”。 这时候,钟云突然出现,叫了一声:“师兄。” 没想到他前脚刚一到,后脚映山道君和傅其凇也来了。 钟云发现映山道君跟着他的时候也很诧异,傅其凇道:“我跟师父早就注意到了你,只不过先前不曾揭穿罢了。” 傅其凇又向崔辛夷拱手行了一礼道:“崔仙子,这魔子便交给我们九渊吧,我们九渊设有专门的禁地来囚禁魔族。何况,侯镜箔本就是我宗门的弟子,他叛逃出去,也应该由我们处置。” 崔辛夷却道:“九渊的禁地防卫不牢,怎么囚禁魔子?” 傅其凇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九渊的禁地防守并不牢固?” 崔辛夷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再说话。 傅其凇转而想到,这位崔仙子之前也不过是一名医术高超了些的医修,眼下却突然有了高超的修为。他跟师父暗中看过她的剑法,瞧见她出剑极快,不像是从没拿过剑的样子。 大隐隐于世,想必这位崔仙子,只是素日喜欢以医修的身份示人,不想展露自己的修为。五洲那么大,有些奇人轶事也是正常。 她修为比师父还高,说不定五洲各处都像是她家的后花园一样,能任凭她随便逛了。 知道他们宗门禁地的护卫不强,也是正常。 傅其凇道:“只是过去禁地中囚禁的并无厉害的魔族,所以并无人严加把守。但请仙子放心,若是囚了魔子,九渊定然会设下阵法,守着禁地。” 崔辛夷点了点头,她这时候又看向了映山道君,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闯进了洞中。 “映山道君!傅师兄!” 一听到这声音,映山道君和傅其凇面上的表情下意识变得不自然了。 身着月白衣衫的少年逆着光走了进来,少年马尾辫高束,头上玉珠随着马尾甩动,正是孟雪川。 见了他,傅其凇和映山道君都有些头疼,也不知这传闻中死了多年的少年怎么突然出现在了九渊附近,一见到他们便追着他们喊师父和师兄。 他们不搭理他,他反而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宛若是痴情女在看着辜负了真心的负心汉,追了他们大半天。眼下他才被中洲的人接回去,没过一会儿,竟然又找到了这里。 孟雪川自从被崔辛夷打昏后,一醒来人竟然在九渊门外。他想要进九渊,守山门的弟子不光不放他进去,还口口声声说映山道君压根儿没有什么四弟子,只有两个弟子。 他以为守山门的弟子是不认识他,又等了一会儿,等来了映山道君和傅其凇出门。他见到师父,一时间激动极了,上去便忍不住哭着叫“师父”。 虽他向来在映山道君面前比较叛逆,但映山道君也是他最爱重的长辈之一。师父死了,他也很难过,如今又见了人死而复生,怎么不激动? 可没想到,映山道君见了他扑过来,竟然一脸惊奇地躲避,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傅其凇见了他,也是一脸陌生。 孟雪川不敢相信,追着他们叫了半天的师父师兄,直到他们问了他的身份,孟雪川才知道,自己在他们的记忆里,竟然只是那陌生早夭的中洲世子。 在证道岭,没有崔辛夷的出现,他死于凶猛的剑气中。 所以更没有后来他跟崔辛夷一道拜师九渊,成为九渊弟子的事了。 孟雪川不知道那天被崔辛夷敲晕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再醒过来后,竟然出现在了一个另一个命运走向的五洲里。 这样的经历,更像是话本子里,他又活了一世? 他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向旁人透露分毫另一世的经历,只道是自己当时不小心进了一个秘境,在秘境中待了几年,浑身的修为也是那时候得的。 当初一见到映山道君和傅其凇便上前去叫他们,惹了他们怀疑,眼下又见了崔辛夷,孟雪川却不敢乱向她打招呼了。 说不定在这个“崔辛夷”的眼里,她也根本就从未认识他。 但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面前的少女,却见崔辛夷瞧见他,竟然微微挑了挑眉,露出了一副前世时常见他的模样。 孟雪川心中一惊,随即又是一喜,立即从她那个表情中辨认出,她是记得前世的经历的。 映山道君一直暗中观察着崔辛夷,他怎么看崔辛夷,怎么觉得跟这女修颇为亲近,总是想起他师父羽化前给他算命算出的命中有四个弟子的事。 若是崔辛夷眼下的修为比他低上哪怕一点,他都能说出收她当弟子的事。 反倒是看了孟雪川,心中是止不住有些厌烦,总觉得这厮若当真收进了门当弟子,指不定每日要跟他对着干多少回。 这些心思流转过,就听崔辛夷拱手行礼向他道:“我一见道君便觉得分外亲切,倘若道君不嫌弃的话,不知可收我为弟子。” 这话一出,在场的傅其凇和映山道君都很讶异,倒是孟雪川,赶紧跟着道:“我也是一见到道君便觉得分外亲切,求道君也收我为弟子。” 傅其凇愣了好一会儿,但想到,师父那么懒,怎么可能会再收弟子,还一收收两个。 却听映山道君扶起了崔辛夷,道:“我确实是缺了一个弟子,若是崔仙子不嫌弃,就拜入我的门下吧。” 但对上孟雪川,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道:“算了,你也一起吧。” 孟雪川见着映山道君是亲自将崔辛夷扶起,收他的时候却像是有几分嫌弃,摸了摸鼻子,自己起身,心里却有些不服气。 还是这样,又是这样,师父就是更偏心崔辛夷。 第167章 前世 这番事了, 崔辛夷就回去见了张露白。 她告诉张露白,说她还有很重要的事去做,要离开一段时间, 让他再等等她。 张露白垂眸看着她, 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崔辛夷忽然道:“张露白, 等我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我们就结为道侣吧。” 青年顿时怔愣住,看着眼前的少女,满眼不敢置信。 崔辛夷上前轻轻抱住他, 道:“怎么?难道你不愿意?那一直跟着我这个废物医修干什么?” 怀里突然塞进了一个柔软的身躯, 张露白身子都有些僵硬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听到了什么。 他抬起手, 拥住崔辛夷,深吸了一口气, 道:“不……不是, 只是……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继续修医道吗?” 她还有她的大道, 她说过不会耽溺于儿女情长的。他以为他将那份对她的感情藏得好好的, 原来她一直都是知道的。现在又如此突然向他提出要结为道侣, 让他一时间难以置信到觉得这是在梦里。 崔辛夷闷闷道:“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许多不好的事情, 我的修为也是从梦里得的。我现在不觉得过去的那个大道好了, 我只想要守护好自己身边的人,跟你在一起。” “若是可能的话, 我也会尽自己所能给天下人做点别的事。” 张露白却有些艰难地问道:“在你的梦里, 我是不是早就死了?” 崔辛夷从他怀里抬起头, 讶异看着青年。 张露白没说什么,低垂着一双黝黑的凤眸,将她拥得更紧了。若是他没死,他怎么会让她经历口中那些“不好的事情”的。 他隐隐能猜到,崔辛夷所谓“不好的事情”大抵是跟她杀崔仙客那件事有关。若是崔辛夷没有突然在那个时候有了更多的修为,凭他们二人的实力,是挡不过崔仙客那一剑。 他道:“是我不好,往后我一定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等你回来,我们便结为道侣。” 崔辛夷答了一声“嗯”。 她说自己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让他再等她一次。 “张露白,这是最后一次了。”她的手抚上他的脸颊,目光凝望着他,“待我回来,我便来接你。” - 崔辛夷通过上一世跟张阑清一起经历过的十万里死地,来到了上界。 她提剑到的时候,上界帝君正坐在高台之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块大镜子上,镜子周围光影转动。崔辛夷瞥过一眼,见到里面正映着下界的情形。 她来之前,魔子侯镜箔已经被带到九渊囚禁了起来。整个魔族都被新任魔君,也就是后来的魔后掌握了。新任魔君主和,带着众魔族退避到了魔域居住,还与修真界签订了和平条款。 五洲重新被肃清,已经在向往日和平安定的模样恢复了。 上界帝君是个极俊美的男人,身着冕服,头戴冕旒,见到提剑而来的崔辛夷,笑了一声道:“我还当你不会再来了。” 崔辛夷冷笑道:“帝君隔岸观火,见了我们跟魔子狗咬狗那么久,不会当我替你摆平了下界,就不会再来了吧?” 帝君面色顿时有些不好,他道:“崔辛夷,你当自己有多厉害,就算是你有了堪比往日重明的修为,也未必能在我手里占到什么好处。” “帝君倘若不信,不妨跟我比试一番。”崔辛夷挑眉,已经执剑将剑尖对准了高台上的帝君。 白衣女子站在殿中间,惊蛰剑的剑身上布满了闪电,噼啪作响,她抬剑的一瞬间,剑气震荡,带动周围的空气,凌厉的剑气激得人神魂都要颤抖起来。 她比当初刚飞升上界,便打到了主殿的重明,似乎还要更强上几分。 帝君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对崔辛夷道:“崔辛夷,就算你今天赢了我,取代我成了新任帝君,也终会被天道掌控,成为天道新的傀儡。不妨你我二人一起合作,困住天道,成为真正的天道共主。届时上界一分为二,一南一北,我们可以坐拥整个修真界最好的修炼资源。” 他的话中似乎带着诱哄的魔力,崔辛夷却挑眉,道:“我现如今既然有取代你的实力,为何要跟你共享?” “兴许是当初的重明懒得管事,我可不是,我可比他有野心多了。帝君若是想要共享,那可得拿出点别的筹码。” 听见这话,帝君又忽然低声笑了起来,满眼带着轻蔑,下巴微抬,俯视着崔辛夷,他道:“你觉得我不敌你,难道整个上界的仙人都不敌?” 他话音刚落,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个仙君,呈包围之势将帝君牢牢保护在里面。 崔辛夷却发现,为首之人正是褚晓墨。 褚晓墨这时候出声道:“帝君,你看看,这些仙君今日到底是来助你的,还是来助旁人的。” 他仍旧是一副很冷漠的神情,抱剑冷冷睨着帝君。 凤箫也在一旁嚷嚷着道:“帝君,你看看,你这些年做了多少错事!还有没有人来拥护你!你快解开被困住的天道吧,我们还能将你从轻发落!” 帝君脸上的笑容一敛,似是这时候才注意到,在场之人确实这时候连他的亲信都站在了崔辛夷那一边。 “连你也要与我为敌?”帝君怒声问道。 那亲信往日与他最是亲厚,眼下却拿剑指着他,沉声道:“帝君,这些年我总是在劝你,我们就算是飞升成仙了,也难敌天道啊。”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37节 帝君:“你少拿这些话来糊弄我!天道被我困住了五千年!这五千年,难道我不算是名正言顺的天地共主?只要你随我一起,把崔辛夷给杀了,我就依旧是天地共主。” “若是往后只能当天道的傀儡,受制于人,那就算是活再久的时间,又有什么意思!我早就受够当傀儡的日子了!” 那亲信劝不过帝君,便再也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退到了一边。 眼见着众人都围了上来,帝君出剑开始攻击众人。 到底是北境的帝君,上界之主,他这一剑,立即将褚晓墨在内的一众仙君都掀飞了出去。他们的身子撞向大殿各处,捂着胸口吐出鲜血。 帝君再次动剑的时候,崔辛夷动了,她执着惊蛰,与帝君战到了一处。 两位世间顶级强者对抗,纵使是坚固华丽的北境主殿,也被撼动得开始摇摇欲坠,崔辛夷跟帝君从主殿一路战到了殿外。 风云异变,飓风乱云,连天地都昏沉了几分,但最终,帝君还是从云头坠下,掉在了主殿众人之前。 他撑着身子,再想站起来的时候,便见到锋利的剑尖正指着他。 目光循着剑尖往上看,看到的是女修一张玉雕般的脸蛋,她面无表情看着他,一双眼睛中隐含着嘲弄。 那亲信到底跟帝君有些数不清的年岁的情分,见到帝君落败,还是哭着跪在了帝君跟前,喊道:“帝君,是您执迷不悟啊。” “窥天镜是天道的东西,您从里面预知未来,看到的定然都是天道想要让您看到的东西啊……” 在亲信的悲泣声中,帝君这才慢慢反应过来。 他活了不知多少年岁,虽享有无上权力,却总是受着天道的掣肘。他以为自己是天地共主,却还是事事要受天道的管辖。那时候,通天井仍是为下界修士开放,无数下界俊杰飞升成仙君。 帝君也见过不少比他当初还要有天赋的修士。 他本来也没放在心上,虽有些嫉妒,但想着他们纵使天赋再高,也取代不了他的地位。可后来,重明飞升了,他因为不满帝君对飞升上界的修士们霸道的条款,竟然打到了北境,逼得帝君一改上界格局,割出了南境和北境。 这时候,帝君才真正恐慌起来,有重明这样的人在,天道迟早有一天要夺走他天地共主的身份。 他担心忧虑,又不甘心被天道掣肘,才想出了困住天道,封住通天井。 可惜天道留下的天地规则的束缚仍在,他有许多事情不能违背,但还好,天道只剩下了几道冷冰冰的法则,再也不会有人能取代他的地位了。 帝君想过要解决掉重明,可重明的修为太高深,他实在不是对手,也只好暂时让步,伺机杀了他。 就在帝君以为一切顺利,日子便能这样安稳度下去的时候,天道留下的仙器窥天镜给出了预警,说是再过一百年便会有一个下界人打到上界,令上界易主。 再过一百年,恰巧是下界的魔子出现的时间。上一个魔子出现的时候,便是被帝君派人解决的,这一次,窥天镜又预示这回的魔子与之前的皆不相同。 帝君便误以为是魔子打到了上界,令上界易主。 他是故意派崔寒樱下去的,也只是想看着崔辛夷在重明的帮助下跟侯镜箔斗,帝君太了解崔寒樱了,也从未给她真的可以克制魔子的东西,牺牲一个愚蠢的女儿,换来天地共主的身份,确实是值当的。 可是没想到,他以为自己是执棋人,最终却也是这局棋盘中的一子。 他受伤实在太严重了,惨笑了一声,咳出了一口鲜血,苍凉道:“是我棋差一步。也是,以凡人之身,妄图束缚天道,是多可笑的事。” 崔辛夷却冷笑道:“不想被束缚不可笑,反而是你一点儿都不顾惜旁人性命,将旁人看成蝼蚁,终究还是会被蝼蚁反噬。” 说完这句话,她一剑下去,刺穿了帝君的胸口,血液迸溅出来,终于杀了自己最大的仇人。 第168章 前世 在崔辛夷杀了帝君后, 天空突然降下五彩霞光。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天道碑上束缚的铁链断裂,发出了尘封已久的东西破碎的声音。 众人都转身循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 帝君的亲信还在抱着帝君的尸体痛哭, 耳边传来南境的仙鸟清越的鸣叫声。 凤箫精神一振,他喃喃道:“神鸟上次鸣叫, 是神君飞升的日子。” 有资质老的仙君在一旁附和道:“只有上界出了大事,神鸟才会鸣叫,这是——”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朝着崔辛夷站的地方拜了下去, 口中道:“拜见神君。” 崔辛夷杀了帝君, 整个上界都无人再是她的对手,只有她接替上界的帝君之位置才是理所当然。现在,南境也没有重明神君了, 上界的格局还不是崔辛夷一句话的事。 其余仙君也反应过来,向崔辛夷行礼, 口中道:“神君”, 表示臣服。 一时间, 众帝君齐齐拜倒在了大殿之中, 声音响彻在神鸟的鸣叫声中。这时候, 窥天镜也突然出现, 重回自由的天道在窥天镜上写出了希望崔辛夷成为新任帝君的话。 而那手中执剑的女子只是望着窥天镜, 喃喃道:“我只想问天道一句话, 就算是天道被帝君控制住,帝君仍旧被天道戏弄于股掌之中, 那我呢?” 天道用她来算计帝君, 那是不是她也在天道的算计之中? 说这话的时候, 崔辛夷很是干脆地执剑指着窥天镜,浑身的杀气溢出,语气森冷。 听见这问话,众仙君都瑟缩了一下。这些仙君都是天道在时飞升上界的,虽说后来天道被上界帝君束缚住了五千年,但天道的在他们心中,仍是那个可以主宰一切的天地共主。 换做他们,可不敢这样用剑指着天道,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崔辛夷这样突然的动作,着实让他们吓得不轻。 褚晓墨和凤箫都担心地看了一眼崔辛夷,便是当初的重明,也从不敢这样直接跟天道正面刚。 可是崔辛夷却无丝毫畏惧,坚持在等着天道的一个答案。 这也是她一直都想知道的事,她想知道,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就可以重生两次,为什么她会有那么离奇,悖于常理的经历。 窥天镜也像是沉默了一会儿,才给出了答案。 “你不是知道,这都是重明为你求的么?重明甘愿放弃神君的位置,放弃自我,为你求一次重生的机会。天道也不喜欢你死后的那一世后来的模样,上界确实该换一个主人了,后来发现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便给你换了一个命格。你不是一向有野心么?为了在意的人放弃自己的野心,你甘心么?” 甘心么? 崔辛夷问自己这个问题。她从一开始重生,野心也是为了想要保护自己之前不能保护的人,在她的心里,其实野心高位都远在在意的人之后。 她道:“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但天道,我未必情愿继续顺从你给的命格,继续当上界之主。” 窥天镜怎么猜不出崔辛夷的心思,它直接问了她是有什么条件。 后来,众仙君只知道,崔辛夷在杀了上一任帝君当天便继承了帝君之位,成了上界新一任的主人。 这位新任帝君,上任第一件事便是清理上界帝君留下的势力,整顿上界世家相处联系的风气。她的实力强大,又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世家都不敢得罪她。世家们便被整顿得服服帖帖,不敢对她有二话。 后来她更是将南北二境打通,摧毁了上一任帝君留下的聚集灵气的仙器。下界的灵气也浓郁了起来,但上界的灵气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稀薄。 南境中有许多仙草灵宝,都在持续不断地输出着灵气。天道的重新出现,也好似让天地间焕然一新,似乎凭空多了许多灵气。 崔辛夷刚接任帝君之位,事情一大堆,忙得要死,她抽空回了趟下界,向父亲和师父他们报了平安,又把张露白接到了上界。 虽转世过几次,但张露白毕竟是上任神君,崔辛夷可以通过通天井将他带上来。 那日她跟天道谈了很多条件,其中也包括允许她现在可以通过通天井出入下界之事。只是她能出入通天井也是暂时的,再过几年,就算她是帝君,天道也不会允许她有这项特权,上界之人不能干扰下界之事的规矩还是不能变的。 崔辛夷也能理解,毕竟天道现在允许她能出入下界,已经是很容情了。 只是,她到底是太忙,下界和上界因为上届帝君囚禁天道乱了太久,连陪着张露白的时间都没有。 张露白刚到上界的时候,还时常来找她。崔辛夷忙到很晚,出门想要透透气的时候,才发现殿外已经下雪了。 雪深已经能没脚背,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而下,看样子已经下了很久了。 她这会儿才突然想起来,张露白这几日已经很少来找她了。兴许是瞧见她太忙,没空儿陪她,才不想来打扰她。 崔辛夷静静望着漫天的大雪,想起了北洲兽潮那段时间,也时常下雪,张阑清跟她一起待在北洲成天吃醋误会她把他当替身。 她一时间很想见他。 这时候,忽然有人靠近她,下一刻,身子便被厚实温暖的东西裹住了。崔辛夷回头一看,正见张露白将一件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青年睫羽纤长,正垂眸细细替她系好衣服的系带。洁白的雪花落在他冷白的皮肤上,顷刻间化为了细小晶莹的水滴。 崔辛夷抬手擦掉了昳丽面容上的那滴水滴,凑近他,小声道:“张露白,你还记不记得过去在北洲兽潮那会儿,你那会儿没有修为,还成天吃醋。” 张露白手上的动作一顿。 崔辛夷心里咯噔一声,才意识到是说错话了。现在她眼前的是张露白,张露白又怎么会记得张阑清的事。 却听青年不紧不慢道:“记着,你那会儿也是忙极了,找你都找不着,连见崔世子一面都要先排好时间。” 崔辛夷难以置信望着他。张露白又解释道:“我刚来这里,便觉得很是熟悉,这几天又慢慢想起之前的记忆。” 青年微微翘起嘴角,道:“我可记着你先前答应要跟我成婚的事。” 崔辛夷怔了怔,失笑道:“我先前还以为,记得之前那段经历的,往后也可能只有我和孟雪川了。我们之间的记忆,也只有我一个人会记得了。” 张露白却只是问道:“你可是要赖账,不想认下之前答应我要成婚的事?” 崔辛夷握住他的手,笑道:“哪有?我只是在想着,成婚也要请父亲师父他们过来,我们还是在下界成婚吧。” - 下界这些时日发生了很多事,本来魔族正占上风,眼看就要攻破五洲,打败正道,正道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隐世的大能,将魔子给打败了。 不等众人一瞻那位隐世大能的风采,那位大能却突然消失不见了。许多修士都很是遗憾,他们都还未曾见过比映山道君还厉害的修士呢,但想到那位大能或许本来就讨厌世俗生活,便就又释怀了。 想到就算五洲危难之际,也有隐藏的心怀天下的大能肯出手相助,五洲的修士们一时间只觉得心安了不少。 还有更好的消息是,魔族新任的魔君跟五洲正道签订了和平条约,愿意退守到墨渊之中,众魔族无魔君令终生不得踏出墨渊一步。 魔族与正道大战之后,沉寂已久的天道碑竟然也有了反应,它果真选了这次在正道与魔族的大战中立下大功的映山道君当了新任仙盟司盟主,还选了傅其凇、常毓道君、北洲洲主崔韬等人当了仙官。仙盟司的盟主和仙官,都是注定未来可以飞升的人,可谓是前途无量,让众人羡煞。 但映山道君却有点儿愁。正道与魔族的大战后,他成功卸去了九渊掌门一任,正想着晚年好好享享清闲,却不想,又来了一个仙盟司盟主的差事。 以前只是管着一个宗门的事务,现在五洲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找他来帮忙。 映山道君用手撑着下巴,看着一桌堆积如山的事务,考虑是不是要把那个新收的便宜徒弟叫过来,哄他来做事。 正这般想着,忽然有一只灵蝶停在了他的肩头,他打开一看,是崔辛夷的来信。 映山道君向来不对旁人一见如故,但很奇怪,认识了这个叫崔辛夷的女修后,他总是觉得有一种与她相识多年的感觉,就像是她是什么他很亲近的人一样。 见了那位中洲新寻回来的世子也一样,不过对孟雪川又是另一种感觉了。虽没见过几次,但仍觉得碍眼至极,但他觉得碍眼的东西,前提得是总是在他眼前晃悠啊。 这位孟世子,回去后跟着他父母学着处理中洲的事务了,也有许多时日未曾在映山道君跟前晃悠了。 映山道君看完崔辛夷的灵信后,发现她竟然是请他来参加她的双修大典的。 看完后,面容年轻清俊的道君腾地起身。 这时候,有人推门而入,手里拿着同样的一份请柬。 正是紧皱着眉头的傅其凇。 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豫。 师徒二人赶到了北洲崔府的时候,崔辛夷、张露白和崔韬都迎了出来。崔辛夷行礼叫师父师兄,映山道君和傅其凇目光落在张露白身上的时候都有些微妙。 映山道君问:“这就是你即将成婚的道侣?成婚可不是一件草率的事,你们二人相识多久了?” 问罢,他又问张露白道:“你修的是什么道?如今拜入了何门何派,亦或是出身何处?” 说起来也怪,映山道君瞧见张露白,也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他自然能一眼就能看穿张露白的修为,但不知怎的,他总是觉得张露白的修为应该没有那么低,所以才多问了那一句。 被女主冒领身份后我重生了 第138节 殊色的青年恭敬向映山道君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拜见道君,在下张露白,出身九尾狐族,乃是半妖血脉,现下仍在努力修行。” 听完这番话,傅其凇自上而下打量了张露白一番,张露白也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 崔辛夷想起她刚带张露白回来的时候父亲的脸色,也担心师父和师兄为难他,赶忙替他说话道:“师父,我跟张露白在微末之际便相识了,他为我挡过一剑,我们早早便是两情相悦。” 瞧见崔辛夷一副唯恐旁人欺负了张露白的模样,映山道君眯起了眼睛,道:“我还没说要把他怎么着,小辛夷怎么这般激动?” “小辛夷”的称呼随口便从他口中出来了,不禁是在场的人都是一愣,连映山道君自己都是一怔。 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跟崔辛夷认识的时候不多,却对她这般上心,连她有了道侣,他也是看这道侣哪哪都不顺眼。就好像是自己种了许久的水灵灵的大白菜,一个没看住,就被猪拱了一样。 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年收了崔辛夷这个徒弟,后来出了什么事把她给忘了,让她流落在外,不然这句“小辛夷”怎么那么顺口? 但他一直待在宗门里,倘若真收了崔辛夷这个徒弟,他一定会把她带回宗门的,就算自己忘了,身边师妹他们总不能忘。 映山道君很快反应过来,自如道:“我一向跟人自来熟,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往后我就叫你‘小辛夷’了?” 自从听到这句熟悉的称呼,崔辛夷的心口便一直酸酸的,她勉强笑道:“师父怎么叫我都行。” 张露白在一旁默默盯着崔辛夷,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几人正聊着,孟雪川也不请自来了。 他跟崔辛夷之间没有隔上一世,因此对上崔辛夷的时候,便没有丝毫的陌生。见着映山道君行了个礼,便对崔辛夷要成婚的事表示了惊讶,打量了张露白好一会儿,才对张露白道:“真是怪哉,你怎么就瞧上了崔辛夷?” 他这句话语气很是真诚,可说完这句话,就见着映山道君和傅其凇面色不善瞧着他,崔辛夷也环臂盯着他。 孟雪川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妙,又默默补了一句:“你认识了三师姐多久?成婚毕竟是件大事,相处久了才能看出一个人的真性情,不能总凭着一时的上头。三师姐性情非一般女子,恐怕你柔弱些便要……” 他下句话没说完便被映山道君打断了,他凉飕飕道:“柔弱些会如何?你不必以自己的性情来揣度小辛夷的性情,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好恃强凌弱。” 孟雪川反驳道:“我何时曾恃强凌弱?” 映山道君立即道:“主峰上的灵鱼是被谁捉走的?灵猫又是被谁喂撑的?” 听完这番话,孟雪川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看着映山道君,道:“师父,你……你都想起来了?” 他前世因为讨厌映山道君不管他的修炼,为了惹映山道君生气,作了不少妖,其中就包括故意捉主峰上的灵鱼和喂撑灵猫的事。 映山道君又愣了一下,皱了皱眉,才道:“你在说什么?我方才是说了什么?” 他揉着额头,一副不适的模样。 张露白笑道:“兴许是道君太累了,道君还是先下榻休息吧。” 崔辛夷也立即派人将师父和师兄都安置了下来。 待孟雪川也跟着映山道君走了,张露白才对崔辛夷道:“兴许待师兄飞升上界,他就能想起前世了。” 崔辛夷急忙道:“这可是真的?” 张露白笑道:“你看我,是不是到了上界,便立即想起前世的事了。” 崔辛夷仔细想来,确实是如此,自从张露白飞升了上界,便慢慢记起了前世的记忆。兴许待师父师兄他们飞升上界,便能想起之前的记忆了。 崔辛夷目光往上看,此时下界正值初夏,阳光在细碎的树叶间闪烁,能透过稀疏的枝叶看到远处的碧空,她轻轻笑起来,道:“但愿如此吧。” - 五洲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安定,映山道君虽懒惰,但也算是在其位谋其政,为五洲的散修做了不少好事。修炼资源也不再被修真世家们独揽,就算是不想要归顺宗门和世家的散修,也能在五洲得到更多的机遇,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了。 修士们生活变得安定了,闲下来的时候,也会谈论些八卦,比如中洲新找回来的死了多年的世子孟雪川,比如即将成婚的北洲世子崔辛夷。 自从大战后,异宝阁的生意又恢复了往日的兴隆。这天,林见画正在内室研究新的法器,研究累了,抬头一看,却发现屋内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个人。 貌美的女子坐在一旁,不知笑吟吟看了他多久。 林见画消息灵通,早早便见过北洲世子的画像,因此一下子便认出来,这便是即将成婚的北洲世子崔辛夷了。 倒是没想到,这位北洲世子的实力竟然那么强,连他屋中的仿佛法器都防不了。 不过林见画早早便开始帮家中做生意了,因此处事多了一分圆滑。他从地上站起来,脸上完全没有被闯了自己地盘的恼怒,反而笑着问道:“不知崔世子前来,所为何事?” 崔辛夷站起来,瞧了一眼地上他做了一半的法器,道:“不知我可否有荣幸,能与林道友合作一个生意。” 她将前世跟林见画一起合作过的灵毒跟法器结合的生意又跟他说了一遍,果然见林见画的眼睛亮了起来。可是利益当前,他不免有些警惕,他道:“崔世子为何与我合作?若是崔世子当真有那种灵药,凭着北洲崔府的势力,难道自己做不来?” 崔辛夷却笑了一声道:“我即将成婚,事务繁多,懒得费这般心思,何况,没有异宝阁里闲鱼大师的合作,恐怕我一个人也实现不了心中的想法。” 林见画细细思索一番,也觉得这位崔世子没有耍他骗他的必要,他问道:“分红如何算?” 崔辛夷报了一个价,林见画大惊,这回是真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了,他道:“世子此话当真?” 崔辛夷失笑道:“我曾欠了你们林家一个人的人情,当初答应过再让他几分利,如今也算是兑换诺言了。” 她目光落在林见画的脸上,眼神中却带着对另一个人的缅怀。 林见画被她那样的目光看得心口一窒,忍不住道:“世子,我们可是在哪里见过?” 崔辛夷收回了目光道:“若是你好生修行炼器一道,将来必有飞升的机会,到那个时候我再告诉你,我们在哪里见过。” 林见画听着崔辛夷的话,便是一阵恍惚。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见崔辛夷的转身欲要离开,他忙追问道:“崔世子,您要是挂名的话,得取个名号啊。” 却听那已经站到窗上的女子声音悠悠传来:“就叫‘摸鱼’吧。” 说罢,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站在那里的林见画一听这名字,便忍不住心道,摸鱼大师?跟他的闲鱼大师倒是有几分相像,真是好名字! 又想起崔辛夷说的他也有飞升的机会,林见画心中便激荡起来,五洲五千年未曾有人飞升了,但现在天道碑又重新出现,说不定他这样罕见的炼器天才,还真有机会。 往后他可得继续好好炼器。 离开林见画那里后,崔辛夷又去了一趟墨渊,她孤身一人去找了师姐方南书。 墨渊魔宫的众魔族并不欢迎她,崔辛夷不想给师姐惹麻烦,明明有实力,却也没有选择硬闯。她偷偷潜入了魔君的寝殿,在里面见到了正斜卧在贵妃榻上看书的方南书。 年轻貌美的魔君很快便察觉到了崔辛夷的存在,当然,崔辛夷也没有刻意避着她。 崔辛夷也从未想过,再见到方南书的时候,她会是如此的模样。女子本来就明艳的一张脸配上头上繁复的头饰,修长白皙的手指从她那一袭华丽的织金黑袍探出来,轻执着蓝皮书卷。 她早就褪去了往日温柔恬静的模样,轻抬眸子向崔辛夷看了过去,殷红的唇轻启,道:“崔现在造访此处,有何贵干?” 崔辛夷的目光落到她的小腹上,却偏偏问了一句:“魔君可是真有身孕了?” 方南书微微挑眉,有些诧异,她道:“是与不是,与仙子又有何干?” 崔辛夷叹了一口气道:“师姐,我刚刚入门,也是师姐的小师妹,难道现在师姐对同门师妹还有戒心?” 方南书一惊,道:“师父竟然收了你当徒弟?” 她满脸不可置信,也是,方南书见识过崔辛夷直接干翻侯镜箔的场景,哪里会相信映山道君会收一个实力比他还强的人当弟子。 崔辛夷无奈道:“想必是师父未曾给师姐寄灵信,师姐若是不信,现在便可以给师父发个灵信,一问真假?” 说着,崔辛夷便熟络地坐在了方南书的贵妃榻边上,执起了她的手开始引灵入脉,方南书还没开始挣扎,崔辛夷便放下了她的手,松了一口气道:“还好,没真怀孩子。” 崔辛夷顶着方南书疑惑的眼神,又给了方南书一封请帖,她道:“五洲正道的灵信不好寄到魔宫,我便亲自来给师姐送婚宴请柬了。再有三月,我便要成婚了,师父和师兄都会来,届时还请师姐一定赏光。”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师姐若是不来,到时候我便亲自来请师姐。” 崔辛夷走后,方南书握着红艳艳的请帖,怔愣了好一会儿,又笑了起来。这位师妹倒是有意思,反正好久没有喜事了,到时候她便也去沾沾这位小师妹的喜气吧。 - 崔辛夷的婚宴办得并不高调,她跟张露白本身也不是喜好张扬的性子,只是请了一些自己平素亲近的人。 那天的阳光格外好,崔辛夷用却扇挡着脸,额前的金色流苏不停地晃悠,折射着太阳的光芒,微微刺眼。 周围坐着来观礼的师兄和孟雪川,连师姐也来了。林见画坐在崔辛夷的师门之间,还很是紧张和不确定地多喝了几口茶水。 崔世子请的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怎么也请了他,还给他安排了那么好的位置? 映山道君和崔韬都坐在了主位之上,见着一对新人慢慢向他们走过来。 到底是头一回成婚,崔辛夷紧张地扯了扯红绸,另一边的张露白便向她看了过去。 他喜欢很久的姑娘今日褪去了往日朴素的模样,一身红妆,格外动人,盈盈眸光中却带着一丝遗憾,她传音道:“这样好的日子,真是可惜,到底该让前世的师父和师兄看看的。” 张露白却笑道:“你急什么,你不是跟天道谈过条件了么?说是希望他们往后都能飞升到上界来找你,就算回到上界,那也等不了多久的。” 崔辛夷点了点头,才又笑了起来。 映山道君坐在主位上,见着两个人窃窃私语,不免又摇了摇头。 这对新人在众人的注目下行完双修大典的礼节,终于被送进了洞房。 明明没养过孩子,映山道君这会儿却有了亲手送女儿出嫁的心情。好在往后见面的日子不会少,应该也不会受什么离别之苦。 清俊的道君饮了一口茶,往宴席上看过去,傅其凇很快同孟雪川熟悉了起来,两人又在打闹,方南书却在一旁笑着劝架,林见画已经游刃有余跟席位上的人搭讪了起来。 门外的碧空今日格外澄澈,五洲的天气一向好,这样的天色其实不少见。 就像是现在这样慢悠悠流淌的好日子,往后也定然少不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完结啦!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一直以来的陪伴,其实写完后心情很复杂,这是我第一次写那么长的小说,算是踏入网文这个行业的处女作。也真是在这个过程中学到了很多东西,中间心态也崩过,跟三次元的事也有不少的冲突,但还是坚持完结啦。真是很感谢大家陪我到这里,江湖再见! 推一下预收《师妹在对头山门混吃躺平》 当世第一天才楚泱经脉尽毁、被诬陷赶出师门后才知道,她是一本无cp龙傲天升级流小说里黑化入魔、拿龙傲天双修练邪功的炮灰女配,而她的师门都是伟光正的主角团 楚泱:每天三更起,五更眠,人生十五年只吃过辟谷丹,终于离开了压迫打工人的无良门派,远离主角团到处浪不香吗? 结果久不出世的楚泱为人所骗,进了对头山门,还跟骗她的人绑定了一个改命系统 出了一个坑,又入一个坑 楚泱:看着我,我没有哭 对头山门的师兄师姐未来是会黑化毁灭世界的反派,一个个都被楚泱曾在大比上一剑掀飞过,他们每天卷生卷死,势必要找楚泱报仇 修为尽失的楚泱战战兢兢潜伏在门派当小师妹,每天的任务是防止他们黑化 她暗中指点师兄师姐剑法,让他们在大比上出尽风头,将原来师门的人狠狠揍了一顿。 有人欲要针对她的反派师兄师姐们,也是她暗地里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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