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是系花就算了、兴趣可以不要是那个吗?》 1. 「啊啊──要、要去了!啊啊!要高潮了!啊啊啊啊啊──」 炎炎夏日,晶莹的水花喷洒在空中,溅起了无数的浪漫想像,像在欢庆青春的一页新篇即将开啟。 「我喷出来了呢!」 彷彿连空中都能看见彩虹似的。水花溅到了陈湘伶的脸上、身上,和她脚边的地上。水花的温度实在说不上冰凉,和人体温度接近,闻起来还有点咸咸的。 经歷过压抑的升学考试、从未成年的高中毕业后,有些人可能会忍不住开始幻想大学生活会有更多美好的回忆。会变成更受欢迎的人,会遇到值得一辈子交心的挚友,会参加热血沸腾的社团活动。还有最重要的,会谈一场甜蜜害羞、但又轰轰烈烈的美好恋爱。 大学经歷的时光,比起国中、高中,更会彻底决定一个人的一生。 儘管陈湘伶是个很爱妄想的女孩,她对自己却没有这些想法。那种事,只会发生在那些「天选之人」身上。像她这种只是个摄影镜头般的无名角色,只要安安静静的在旁边欣赏俊男美女们上演的狗血偶像剧就行了。当然,如果是俊男和俊男的现实偶像剧她会更开心一点,不过她不强求。 陈湘伶有充分的自我认知,不属于她的精彩,她抱持着欣赏的眼光,在旁边负责拍手就好。陈湘伶对自己大学的期许,只有: 第一、不要被霸凌孤立。 第二、不要太引人注目。 第三、学业不要被当掉。 第四、妈妈不要来学校。 她是个社恐,还有俊男美女恐惧症。最麻烦的是,她有严重的心里洁癖──那就是所有跟「性」有关的词汇字眼都能让她起鸡皮疙瘩、噁心想吐。她极度恐惧谈论到那方面的话题,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都不行。她连国中的健康教育课都想方设法的翘掉了。 所以陈湘伶果断而乾脆的放弃了社交。 能平平安安的度过大学四年,当个快乐的小隐形在一旁吃瓜看戏,留下一些毫无良心、尖酸刻薄的评论,已堪称完美。 但不是她正在目睹的这种戏。 唯有这个邪恶的女人,连名字里都藏着「恶魔」的同学,这位将无辜路人捲入漩涡的天生女恶角,一旦和她扯上关係,陈湘伶平静安稳的大学生活注定毁灭。 「啊,超爽的。」 女孩有藏也藏不住的美貌。她舒适的感叹一声。瓜子脸的女孩有一头浅棕色的秀发,瀑布似的大波浪捲。上半身穿着有点短的白色t恤,藏不住的是胸前的那随着呼吸涌动的波滔。下半身倒是连内裤都没穿,白皙的两条玉腿大开的跨在椅子的把手上,大胆的暴露出了那个属于女性、不可言说的私密沼泽。 青春的水花就是从那片梦想的沼泽里喷涌而出。 「哈囉,我叫葛茉,我是你的室友。希望未来一年能跟你好好相处!」 女孩嫣然一笑,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有浅浅的酒窝,一綹头发垂落在肩膀上,折射了阳光,非常漂亮。朝着陈湘伶挥舞着的手来自梦幻的神祕沼泽,牵丝的食指看起来湿润晶莹,还有点皱皱的。 这就是陈湘伶打开宿舍房间门时,她的室友,葛茉迎接她的方式。 史上最糟糕的相遇。 把行李留在原地,陈湘伶头也不回的立刻跑到宿舍的浴室和厕所。 「呕呕呕呕呕呕──」 毫不犹豫的把脸槽的水龙头开到最大,水声哗啦大到能掩盖夏日虫鸣,但无论如何使了劲去洗脸,都冲刷不了笼罩了全身的那股噁心感。 为什么会有人用这种方式欢迎室友啊! 她竟、竟然── 陈湘伶连想都不敢再去想,只能发了疯似的搓揉冲洗着自己的脸。光只是提起相关的词,都能让她头晕目眩、噁心想吐。何况还是现场目睹、甚至亲身接触! 抬起头来,迎上的是镜子里一脸悲惨的自己。顶着一头无趣的黑色长直发的女孩,没有打理的发尾有点毛躁。苍白的圆脸上有一双不起眼的单眼皮眼睛,因为近视的关係正紧紧的瞇着,皱得能夹死苍蝇,让眼睛变得更狭小了。 摸索一阵后,陈湘伶戴上了老旧的塑胶黑框眼镜,发现自己穿了三年的格纹衬衫上竟然也染有水渍。 陈湘伶差点没崩溃。都不知道那个水渍到底是自己洗脸时溅到的,还是来自那个恐怖室友的。她觉得超脏,超级噁心。虽然想立刻把衣服给脱了,却又不可能在这种公共空间赤裸着上半身。这样太不检点了! 在镜子前,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却迟迟无法稳定自己散落四处的崩溃情绪。 早知道当初就跟坚持要住单人房了。在家生活太委屈了。毕竟她有个无法向家人坦言的兴趣爱好,总是担心害怕自己的藏书有一天会被神经质的妈妈发现。 想当初看见室友分配的名单,知道对方是个与自己同龄同系的女孩,不只是生活上,连学业上都能互相照应,麻烦嘮叨的妈妈才勉为其难的答应让她体验宿舍生活。 谁知道室友竟然是个会不知羞耻把腿大开、向陌生人暴露自己私密处的女生,而且还是她最不擅长应付的美女。重点是还尿、尿在别人身上。又脏又噁心,想到这里她又想吐了。 她又洗了一次自己的脸,却还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不能再想下去了。必须把自己从这个状态先抽离出来。 于是陈湘伶闭上了眼睛,努力回想起昨天晚上看的漫画《只属于我们的禁忌之恋》。昨天发布了最新的连载内容,两位主角终于、终于──啊啊,经过了十年的连载,现在终于在大雪纷飞下坦承了彼此的心意! 想着想着,连嘴角都不禁抽搐的浮现出了微笑。 这一话的内容一释出,默默守护这对cp的死忠粉丝们全都狂欢了!网路上充满了各种庆贺图片,陈湘伶看完后也毫不犹豫的打开电脑,开始疯狂的打字,在论坛上留下个一个足足有5000字的心得评论。 想起自己默默呵护的恋情,经过如此漫长的等待终于开花结果了,让她稍微忘却了难过的情绪,获得了一丁点勇气去面对未来。 没错,陈湘伶可不能在这里倒下。就算未来再如何艰难,她都有义务守护她cp的爱情。 她已经不是那个,遇到事情只会站在原地嚎啕大哭的国中小女孩了。如今的她也可以像当年的曾经守护过她的偶像一样,为了守护虚拟人物的恋心而变得坚强。 现在该做的事情,就是回到房间,从自己的行李拿出换洗衣物,再好好的洗个澡。就算是室友,也可以一句话都不讲,不闻不问的过日子。等过完这学期,再立刻去申请换宿舍就好。 可是那时的陈湘伶怎么知道,那个恶魔女人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陈湘伶在内心发出了她有生以来最凄厉的尖叫。 一回到房间,陈湘伶装在行李箱的东西全部散落在地上。她的上衣、裙子、电脑、笔记本、私人用品,还有最重要的──她珍藏已久、捨不得留在老家的《只属于我们的禁忌之恋》单行本漫画! 《只属于我们的禁忌之恋》,虽然由于进展缓慢所以迟迟没有床戏,但作者在绘製封面时,可是毫不保留的让两位男性主角衣衫不整、搂搂抱抱,交缠得密不可分,而且旁边总是画满了大朵大朵鲜红色的玫瑰,场面淫靡且放浪。在网路上,网友都戏称作者是「封面诈欺师」的第一把交椅,去实体店面买书都是种羞耻心的考验。 更别提是摊在阳光下,供人欣赏了。根本就是羞耻酷刑。 「话说,你是那个什么──『腐烂女』吗?封面这两个正在接吻的人,都是男的耶!」 名叫葛茉的美女室友不再赤裸下半身,穿上了黑色的蕾丝内裤,盘腿坐在地上,指着地上的漫画,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狼狈的陈湘伶。 啊啊啊啊啊啊啊──! 绝对不想被现实中认识的人知道的祕密,就这样被第一天认识的室友无情揭露了。她是腐女这件事,可是连妈妈都不知道的啊! 陈湘伶那小小的美好天堂,就这样被葛茉开着怪手无情的驶进来,在她可爱的小花圃上尽情搞破坏。 别人可以嘲笑她、羞辱她,但谁都不能玷污她的圣域! 「你、你……」陈湘伶气到无法把话说完整,都忘了对方是自己最怕的美女。因为情绪激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把我的漫画还给我!」 「可是这本色情漫画看起来很下流耶,我想看!」 「《只属于我们的禁忌之恋》才不是什么下流色情漫画!」这大概是陈湘伶有生以来,第一次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陈湘伶从葛茉手上抢走了《只属于我们的禁忌之恋》的漫画,紧紧的抱在怀里,像是守护雏鸟的母鸡一样,警戒的且凶狠的瞪着她说: 「《只属于我们的禁忌之恋》是一部描述两位男性耽溺在不可言说的唯美禁忌恋情的神作。攻君英俊瀟洒,受君俊俏可爱,两人情感丰沛之馀却不失纤细,和现实中那些只知道打球、全身上下都臭烘烘的男生完全不一样。由此可见作者老师功力有多高,可以创造出如此超脱世俗、又充满魅力的绝美角色。作者老师对这部作品超级用心,在正式动笔前,就花了整整三年在构思剧情和编排。虽然为了吸引读者,老师故意把封面绘製的煽情,但其实《禁恋》这部作品是实打实的剧情导向的史诗极大作!作者老师的在接受访问时甚至早早就有了宣言,为了让读者找回当初看耽美之恋的初衷,《禁恋》会非常注重角色之间的心境变化,几乎不会有污秽场面,只会在最后的最后用非常隐晦、极具艺术的方式,在不裸露的情况下描摹一场与低俗完全沾不上边的爱的交响宴!所以我说,《禁恋》其实是一部以煽情包装的清水艺术作品,老师的作品未来是会被放在美术馆的。身在这个年代的我们可是在见证老师缔造歷史奇蹟啊!」 失控的她,大概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因为很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所以口乾舌燥,陈湘伶停下来喘了口气。 「喔。」葛茉打了个哈欠,侧过头,用小指头挖了挖自己的耳朵。盘腿坐在地上的她两眼茫然,看上去有点想睡觉了。 喔?喔?!这就是葛茉听完陈湘伶对《只属于我们的禁忌之恋》这部神作的推崇和介绍的唯一感想? 陈湘伶确定了,自己跟这个美丽的恶鬼,绝对、没有可能,產生任何一点共鸣。 突然,陈湘伶意识到自己抱在怀中的珍藏漫画,摸起来有点黏黏的。她瞇起眼睛,视线与封面平行,拿起来在灯光下左右翻看了一下、让塑胶的书套反射了灯光。然后,不信邪的把爱书凑到了鼻子前闻了一闻。 有点腥味,闻起来还有点咸咸的。 等等,葛茉刚刚把手放入下半身之后,有乖乖洗手吗? 「啊啊啊──!」 她不但摸到了、还闻了别人下面的味道! 崩溃的陈湘伶一边尖叫一边把刚刚视若珍宝的漫画单行本丢出去。葛茉回过头,看着书就这样啪的一声撞到墙上,然后像一隻失去飞翔能力的白鸽坠落到地板上。 「你不是很爱这本书吗?还把它丢掉。你不要了的话,我要拿去看囉?」葛茉站起来,把掉在地上的漫画书捡起来。 但陈湘伶还是一把把漫画再抢了过来。这本单行本漫画是她在发售日熬夜刷网页才买到的首刷限定版,充满了美好的青春与回忆。虽然单行本本身还有在贩售,但首刷、二刷、三刷的给死忠老粉丝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从某方面来说,这本书跟绝版品没有什么两样。 就算脏掉了,陈湘伶还是捨不得丢掉。 她平常是绝对不会对自己的爱书作出这种举动的。都是眼前的正妹恶女让她失控,才会作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一切都是葛茉的错! 「不、不可以碰我的东西!」陈湘伶眼眶含泪,对葛茉怒吼。但与其说是怒吼,其实陈湘伶的声音很小,甚至有点颤抖,像隻可怜兮兮的吉娃娃。 而眼前的罪魁祸首,只是耸了耸肩,对于不能看《只属于我们的禁忌之恋》毫无留恋,也不感惋惜。 像是嫌陈湘伶还不够悲惨似的,只穿着一条性感内裤的葛茉抬起头问了陈湘伶一个宛若威胁般的问题,瞬间陈湘伶彷彿垂直落入冰冷的地底。 「欸,那个,你是腐烂女吗?我可以跟别人说吗?」 啪!手上的漫画书又掉到了地板上。陈湘伶半张着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葛茉,是个跟自己同系的大一女生。两人未来不但是室友,还会是系上同学。 要是一开学,自己是腐女的消息立刻传遍全系,那她真的可以直接宣告社会性死亡。整整大学四年,不要讲什么当个无害的小透明,会直接变成系上风云人物们茶馀饭后的笑柄吧! 绝对会被霸凌排挤。 刚刚捍卫所爱的气势一瞬间蒸发。葛茉在她眼中像极了巨大的蟒蛇,露出尖锐的毒牙,准备把她这隻小白兔吃乾抹净。陈湘伶死了命的摇头,结结巴巴的说: 「不、不行……那个……我……」 「是你的祕密吗?」 「对……」 「绝对、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的那种秘密吗?」 「拜、拜託……不要……」 看见陈湘伶的反应,葛茉的表情竟然逐渐阳光了起来。她突然从地上跳起来,开心的把手放在了陈湘伶的肩膀上。 「原来这个就是你的祕密吗?告诉我没问题吗?啊,不是,我是说,我发誓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陈湘伶被葛茉摇晃的有点晕。葛茉的身高比陈湘伶高,那对汹涌的巨乳就这样挤着陈湘伶的脖子和下巴,有点难受。 和陈湘伶完全相反,葛茉情绪正高昂。 「那个,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从以前,就一直很憧憬女生跟女生间亲密无间的友情。两人互相守护着只属于彼此的秘密,在危急的时候站出来保护对方,在失落的时候安慰彼此,感觉很棒!耶嘿。」葛茉低下头笑了,笑得有点害羞、有点少女。 「就是说,我也很想要拥有一个可以互相分享祕密的闺蜜!你愿意成为我的闺蜜吗?」 蛤?陈湘伶可一点都不想要什么闺蜜,尤其是葛茉这种的。她自己一个人在充满虚拟男人的伊甸园就能活得很好,不需要蛇蝎女人来打扰。 「那个、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祕密吗?」葛茉双手合十,闭起眼睛拜託,又露出了那个有小小酒窝的甜美笑容。 「交换了祕密后,我们就是闺蜜了!」 陈湘伶还来不及拒绝,葛茉就伸出手揭开了她黑色的长发,把自己的嘴巴凑到了她的耳边。葛茉的身上有一股轻柔沉稳的芬芳,让人联想到夏日阳光照在沙滩上,明媚温暖。 从来没有家人以外的人和陈湘伶靠得这么近,把陈湘伶搞得有点不自在。 「我的秘密就是,」葛茉说话的气息非常轻,搔痒耳际。「嘿嘿,跟你一样喔。」 跟她一样? 陈湘伶双眼圆睁、血压窜高。如果脑子上有座火山,绝对已经喷发了。 难道说,其实葛茉跟自己一样是腐女? 不可能!像葛茉这种长这么漂亮、社交得意、被无脑男人追捧、顺风顺水的超规格正妹,和陈湘伶这种只能到网路上寻求慰藉的可悲女子怎么可能是同一种人! 「什、什么意思?」陈湘伶吞吞吐吐地问了,只能听见自己胸口中砰砰跳动的声音。这是,对于可能要认识现实中的同好的紧张。 葛茉向前更靠近了一点,双手直接搂住了陈湘伶的脖子,柔软的胸部轻晃,若有似无的碰触到了陈湘伶的身体。 「我的秘密跟你一样,都是兴趣喔。」葛茉的声音变得更小,嘴唇几乎要碰到了陈湘伶的耳朵。但是葛茉却迟迟不肯说下去,让陈湘伶想追问又不敢,只能像个木头站在原地,任葛茉侧着脸搂着自己。 「我的兴趣是,」好不容易终于有所行动了,却又像是故意卖关子似的,葛茉又停顿了一下。葛茉一动,身上的香气又更浓了一分。 到底是什么?陈湘伶觉得心脏都快跳出嘴巴了! 「是自慰喔!」 葛茉的声音非常轻柔,细小到几不可闻,但陈湘伶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寒毛倒竖,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虽然很希望自己听错了,但葛茉的嘴巴就在自己的耳边。她就这样在离自己这么近的情况下,吐出那个让陈湘伶拚尽全力逃避的字眼。 「啊,讨厌,好害羞喔!我竟然说出来了!」葛茉放开了陈湘伶,双手捧住脸颊,笑容灿烂却略带羞怯。 啊啊啊啊──别提啊! 陈湘伶立刻转身,衝出房间。她一边跑、一边死命的揉着自己的耳朵,想把刚刚那个噁心的词给忘掉。 可是葛茉的吐息却依旧縈绕。那个词,想到就让陈湘伶浑身不舒服的词。就像耳边有无数个葛茉小妖精,在陈湘伶的耳边不停嘰嘰喳喳的讲着那个词一样。 吐息搔痒耳际的触感,无论陈湘伶把耳朵揉的多红多痛,都无法消失。 如果室友兴趣是那个的话,不就表示未来陈湘伶一定无可避免、或多或少的一定会接触到吗?她大学的生活到底该怎么过啊! 拜託,室友是正妹就算了,兴趣可以不要是那个吗! 2. 可惜葛茉的兴趣是「那个」,真的不是什么恶劣的玩笑。 拎着买回来的晚餐,陈湘伶回到宿舍、一走进房间,就踩到地上某个硬硬、长长的圆柱体,差点跌倒。 她抬起脚,低下头一看,立刻吓得大叫,差点把手上的塑胶袋给扔了出去。 「啊!我的鸡鸡怎么会掉在地上?」听见陈湘伶的尖叫,葛茉从书桌前跳起来,赶快把被陈湘伶踩到的30公分拟真假屌从地上捡起来。 「哇,这根『凶猛男友第五代!粗暴直击子宫』假屌竟然一踩就左弯。该不会是中国製造吧?上网写个负评好了。」 写负评前先把这种噁心的东西藏好、不要乱丢啊! 看到那根兇恶肤色玩具上面佈满逼真的血管,陈湘伶头晕目眩,一股想吐的感觉上涌。人生中从来没接触到这么大的刺激。一声招呼都没打,她立刻衝去厕所乾呕。 只住了两个人的房间算是比较宽敞的。摆了两张单人床,还有空间一人放一个衣柜与书桌,私人空间分明。陈湘伶布置好了自己的空间,《禁恋》之类的bl漫画都好好的藏在衣柜最深处的柜子里,只会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悄悄的拿出来欣赏,绝对不会造成任何人的困扰。 可是,葛茉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和别人同居,像是在展示收藏一样,书桌上直接按照彩虹光谱摆了一整组不同造型的假阳具。 「这是大考前激励我读书的必胜神坛!星期一到星期天,每天读完书就可以用一根。耶嘿!」 在她靠床的墙壁上,大辣辣的贴了一张情趣用品的海报。黑色的海报上面有一个粉红色的半月形仪器,半月的顶端有一个圆圆的小黑洞。 「芙萝拉公司『月神系列,黛安娜第三代阴蒂吸吮器』,号称是情趣用品界的prada,只在欧美贩售,价格特别贵,但是网路上全都是五星好评。」葛茉两眼发光的解释。 「等我存够了钱,我一定要买一个来试试!挑战五分鐘潮吹。」 她愿意解释,陈湘伶可不愿意听。陈湘伶拚了老命的说服自己,那个只是某个医疗仪器的海报,不是什么色情的东西。幸好芙萝拉公司不愧是号称情趣用品界的名牌,对自己的品牌定位是高尚的奢侈品,海报本身完全看不出来卖的是低俗下流的道具。 在开学前同居的这三天里,葛茉每天晚上都会自己来,发出各种鶯燕喘息,有时做完还会像说梦话般,喃喃自语对情趣用品的评价。精神濒临崩溃的陈湘伶不得不天天戴耳塞睡觉,背对着葛茉,用棉被覆盖,把自己的整个人裹得死死的。 葛茉一开口,三句话里面有五句是关于性的。明明想跟对方表达不满,一看见她漂亮的脸,就像神祉过于闪耀而不得直视,陈湘伶便开始结巴、声音变小,孬得讲不好一句话。 反正,等开学后,长这么漂亮的葛茉马上就会遇到新的同学、交到别的朋友,大概就不会再跟无趣的自己讲话了。陈湘伶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安慰自己。 「喂,你为什么喜欢男同性恋啊?是性癖吗?你是同性恋吗?」 开学前的一天的晚上,葛茉刚自慰完精神正好,把带着耳塞、都快要睡着的陈湘伶叫醒。 陈湘伶翻了个身想继续装睡,赶快去梦里看两个帅哥互相调情。但葛茉却整个人坐起了身子,甚至伸出手、试探性的碰了碰陈湘伶的肩膀。 「……没有什么原因啦。想睡觉。」 陈湘伶只能无奈回应一句。她为什么喜欢bl关葛茉什么事啊?就算要说,也不想跟葛茉分享。 况且她爱上bl的契机,背后也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就是高中时在网路上意外接触到了相关作品,从此不可自拔而已。 「真的没有原因吗?跟我说嘛!」 面对葛茉的不死心,陈湘伶终于不耐烦的呢喃着就是高中时看到就爱上了而已。 原以为葛茉会乖乖回去睡觉了,她却继续说: 「那你会好奇为什么我喜欢自慰吗?」 才不!一点都不想知道! 但葛茉听不见陈湘伶在心里的埋怨,便继续说: 「是因为逃避喔!自慰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而且高潮的那一瞬间,脑子里是麻的,跟嗑药一样。」 面对葛茉一系列的糟糕发言,陈湘伶紧紧摀着耳朵。她一点都不想听!这个睡前故事听完一定会做恶梦。 「我哥哥国中时常说,不开心的时候,尻一发就没事了。」 葛茉轻笑。 「我那个时候听不懂。我不知道什么是『尻』。现在回想起来,他对还是小学生的妹妹说这种话真的满糟糕的。」 不会吧?葛茉从小学的时候就在「做那种事情」?夸张!噁心!不要脸! 幸好这似乎只是陈湘伶想多了。 「我沉迷于自慰是高一、准备要升高二的时候。那时候发生了很多不开心的事情,而且妈妈出轨,和爸爸离婚了。」 葛茉继续说。漆黑的房间里只能听见她一派轻松的语气,看不见表情。 「那个时候每天都很想死。我还吃过忧鬱症的药喔!完全看不出来对不对?」 陈湘伶在心中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 葛茉怎么可能有忧鬱症?陈湘伶自己这种性格黑暗又扭曲的人有几个心理疾病还差不多。况且,有忧鬱症是什么值得拿来炫耀的事情吗?是在赶流行吗?就像网路上那些脑子有问题的人喜欢炫耀自己割腕的伤痕一样?给她好好向真的患有忧鬱症而无法自救的人道歉啊! 「救了我的真的是那时候哥哥说的那句话。我哥国中时就是个臭男生,会和一群同学一起比大小、比持久度的那种。还在家举办颁奖典礼,超好笑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就想起了他说的那句话,所以我就自己来了。」 在葛茉的叨叨絮絮中,陈湘伶越来越想睡。她现在实在太累了,根本没办法专心听葛茉说些什么。不然,她一定会忍不住尖叫着逃跑,连听都不想听。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男生,生殖器露在外面摸起来真的轻松很多。但当女生也不错,可以高潮很多次。研究自慰时,那种无穷无尽的探索感、开发感,我觉得是男生无法体会的。我自慰完会一遍一遍回想刚刚的经过,想着下次怎么做可以更好,想着新玩法、新玩具。我所有的心神,都在想怎么自慰才能更舒服,真的是脑子里只有小穴和阴蒂的女人。」 「自慰本身很舒服。只是我现在回想,也许我可能,只是把我自己全身心都投入到某一件事物里,来逃避我生命里所有的失败。那件事情刚好是自慰而已。」 陈湘伶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稳。葛茉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陈湘伶只记得在完全入睡前,似乎听见她说: 「……唉呦,讲这种心里话好害羞。不过我只跟闺蜜你说喔!要是闺蜜哪天想知道什么自慰技巧,我可以跟你分享!如果你也愿意跟我分享你喜欢的漫画的话……」 对陈湘伶来说,喜欢bl或许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但是对于「性」的恐惧和排斥,她的人格扭曲、她的社交恐惧、她对帅哥美女的偏见,或许有。 片头 还记得从国小的时候开始,班上的男孩子就特别喜欢讲一些不入流的黄色笑话。幼小的陈湘伶总是紧紧摀着耳朵、闭着眼睛,一个字都不想听。那时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和性相关的所有东西都单纯的让她特别不舒服。 小学男孩子们一看见她这种反应,反而会变得更加亢奋,在她身边变本加厉的高喊着「鸡鸡!」、「鲍鱼!」之类的词。被欺负到受不了的她只能一边大叫一边哭泣,要是逃跑了,小男孩还会更加兴奋的追上去。 这种事情跟家长老师反应了也没用。每一次每一次,他们都只会说:「你不要理他们,他们自讨无趣就不会捉弄你了。」 现在回想起来,这根本就是在检讨被害者嘛!虽然只是普通单词,但光是听到就叫人觉得不舒服,陈湘伶就是无法自制的会对这些东西產生噁心厌恶的感觉。可是父母老师却一副这是陈湘伶的错、是她自己的问题一样。 于是,小小湘伶那颗敏感脆弱的心灵就这样更加的封闭了。 不过国小的时候,她也不是一个人,其他女生明明就也跟她一样,不喜欢男孩子这么幼稚。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该死的贺尔蒙吗?上了国中之后,本来还期待上了国中后男孩子们会有所成长,结果没想到他们依旧幼稚,开的黄腔远胜于国小,甚至还会开始比较女孩子的胸部!低级至极! 更夸张的是,有些女生──抱歉,是有些婊子,为了讨好这群屁孩男生,听了还会笑,觉得他们很幽默,竟然还跟着一起讲!而且多半都是注重外表、没有内涵的俊男美女们。然后在舞台正中央闪耀着光芒的他们凑在一起,嘲笑着陈湘伶无法适应社会生活的滑稽、一提到性就畏畏缩缩、恐惧万分的模样。 在野兽般的俊男美女面前,陈湘伶都是一隻无能、被拔光毛的鸡,除了瑟瑟发抖、讲话结巴以外什么都做不好。所以,面对人,她总是能躲就躲。 她就是寧可孤僻,被周遭的人都当成安静又不好相处的怪人,也要保护自己那禁不起一点刺激、一碰就碎的纤细灵魂。 讲性器官、性行为的那堂健康教育课,陈湘伶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全勤,请了病假。她甚至连国中时读的《陋室铭》都看不下去──因为里面的一句「可以调素琴,阅金经」的谐音就是月经。就算她想用正常的眼光看待,她的同学也会因为好玩所以一直拿出来讲。 连每个月都会拜访自己一次的姨妈都不能接受,确实是有点夸张。但陈湘伶就是觉得把这些事,光天化日之下讲出来丢脸又不知羞耻。她自己换卫生棉的时候都是用最快的速度换下来,而且每一次都会小心翼翼的用卫生纸包起来,放进垃圾桶后再多撕几张卫生纸,揉成一团,好好的掩饰掉。 幸好,陈湘伶的姨妈个性就像她本人一样,含蓄、低调,又纤细,虽然造访但彬彬有礼,每次来的量都不会让人太困扰。 除了第一次。陈湘伶悲惨的初经经验。 一场爱恨交织、充满血与泪的悲愴圣战。 大部分的女孩子在十三、十四岁的时候初经就来了。陈湘伶的初经来得比较晚,所以在那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会有月经的体质,并为此暗自庆幸着。 正是这种狂妄自大、粗心大意,才会导致悲剧发生。陈湘伶就像以为自己已经胜利的特洛伊人,丝毫没想过要防范巨大的木马入侵,从内部狠狠地把自己捅到血流成河。 那是个穿制服裙子的日子,当时上课的内容不太记得了。矮小的陈湘伶总是坐在教室前排。炎热的下午,午休后刚起床的第一节课,教室里开着冷气,气温宜人。授课的老师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男人,虽然德高望重,但声音温和低沉、讲起话来节奏缓慢,叫人昏昏欲睡。班上同学有人延续中午的睡意开始打盹,也有人在做自己的事情,或偷偷传纸条聊天,专心听课的人很少。 那时班上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很讨厌孤僻的陈湘伶,儘管陈湘伶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到她。可能是,某次换座位的时候她没答应对方的请求吧!漂亮的女生会带头嘲笑陈湘伶的外貌──笑她发质差、笑她的眉毛粗、笑她眼睛小、笑她脸圆、笑她腿又粗又短。 因为漂亮的女孩是班上的呼风唤雨的中心人物,所以班上其他同学也不会主动跟陈湘伶亲近。面对这样的社交环境,陈湘伶心里虽然有点难受,却无力做出任何改变。 陈湘伶记得那天下午自己的肚子不太舒服。中午的便当里妈妈好像装了虾子,可能是虾子不新鲜,才会害她腹如绞痛。她很犹豫,犹豫自己该不该举手跟老师说要去厕所。 要是去了厕所,漂亮的女生一定会在背后说她间话,说她是个假借肚子痛翘课的坏孩子。纤细敏感的陈湘伶只想低调的过日子,不希望自己的言行举止变成对方的话柄,被私下拿来嘲笑说嘴。 既然还没有痛到不能忍,陈湘伶就不想做出任何引人注目的举动。 隐隐约约,听见自己的身后好像传来了窃窃私语。陈湘伶努力的装作没有注意到,忍着作怪的肚子,尝试把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黑板上。 原本只是低声的私语,声音却越传越大,最后甚至变成了毫不遮掩的笑声。连站在台上的男老师都听到了,用温和的声音提醒大家不要聊天,然后继续他那单调无趣的课程内容。 班上的同学们理所当然的没有听他说话。毫不掩饰的笑声变成了背景声音般的嘈杂喧闹,但陈湘伶还是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班上的同学突然间变得如此亢奋。 终于,连授课的老师都受不了了。他敲了两下黑板,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粉笔。 「同学,你们这个样子,我没办法上课啊!」虽然是责备,但年迈的男老师依旧好声好气的面对同学们。 突然一个活泼的男孩子举起了手,还没等老师允许他发言就大声的、用全班都听得见的声音说: 「老师,陈湘伶的月经来了!地上全是血。」 班上的男同学霎时间再也憋不住似的,开始放声大笑。疯狂的嘲笑彷彿刀风剑雨,一字一句都残忍的切得人体无完肤。 「陈湘伶mc来了!」 「陈湘伶的姨妈好猛喔!」 「哇,爱如潮水!」 陈湘伶吓了一跳。连礼貌都忘记了,她赶快站起来,看见自己屁股下的裙子沾染了一整片的暗色水渍,并在木头座椅上留下了一滩不自然的暗红。甚至沿着座椅,滴落到洗石子的地板上,留下一抹难以清除的污浊。 「好脏。」漂亮的女同学毫不客气的笑了。 「超噁心。」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个样子?陈湘伶站在原地,头晕目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肚子还隐隐约约发疼,让她更加不舒服,像是在暗自提醒着这一切都是现实而非作梦。 「咳咳,你们都安静。」男老师故意咳了两声,然后和惊愕的陈湘伶迎上了视线。 「那个……陈同学,你去处理一下。」 老师的尷尬反应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咻的飞过来,狠狠的插进了陈湘伶的心口上。 下身还染鲜血的陈湘伶就这样站在原地哭了起来。 明明班上同学都在笑,只有陈湘伶一个人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手足无措。这一刻,她是全世界最悲惨的人。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有很噁心的月经,竟然用如此不堪的方式敲门了。同学们明明都发现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提醒她,甚至在背后偷偷说笑,一传十十传百。一直到老师都注意到,才让她直接落入如此不堪的处境,变成全班同学的笑柄。此时此刻还嫌她不够悽惨似的,肚子越来越痛。 「欸欸,陈湘伶下面流血、上面流泪。」不知道是哪个恶劣的同学,又补了一句。 连痛哭失声都要被嘲笑。 「无聊。」 那时,一个女同学终于站了起来,走到了哭得泪眼婆娑的陈湘伶身边。 是女神降临,拯救她走出这满目疮痍的战场。 从此之后,那个女孩成为了陈湘伶心目中的偶像,典范般的存在,永远的白月光。 和某个第一次与室友见面就如此失礼的「恶魔」真是完全不一样! 3. 和葛茉这种人纠缠在一起,注定是要上演着一齣接着一齣的烂片的。陈湘伶终究得参与其中,无法成为一个置身事外的普通观眾。 那一天,陈湘伶回想起了被人群统治的恐惧。 「大家好!我是葛茉!我的兴趣是──」 葛茉俏皮一笑。那可爱的停顿引人遐想,吸引住了所有飢渴男生的目光。 「是有点难以啟齿的事情喔!只有我的闺蜜知道!想和我当朋友,要经过我闺蜜的同意喔!」 那座保护她远离社交的高耸城墙,被心怀恶意的恶魔踢了一个大洞,让无数的「殭尸」闯入、践踏那个只有自己存在的净土乐园,让她被迫进行毫无必要的社交。 对,在她眼中,那些疯狂靠近葛茉、试图与她搭话的男同学,都像是染疫的殭尸一样。丑陋而没有脑子,只是靠着本能游走、蜂拥扑向美女葛茉。 扑向葛茉就算了。偏偏陈湘伶走到哪里,葛茉就跟到哪里,后面的殭尸也追到哪里。如果是好莱乌电影,就像坐在飞车上,躲避着从后面追的、大楼上跃下的、扑向挡风玻璃的殭尸群,惊险刺激。 「你叫什么名字啊?」「哪个高中毕业的啊?」「你选哪个老师的必修课?」「平常都在干嘛?你加入了社团吗?」 面对所有的问题,陈湘伶只想说:你别问,我会怕。 虽然提出问题,但其实喃喃自语的殭尸们一点都不关心陈湘伶的答案。他们真正想知道的是葛茉的资讯,声东击西明显到不行。 这群殭尸肆意破坏她发展已久的「独善其身文明」。只有孤独居住的楼宇倾颓、没有人的商业区挤满了「殭尸」,生气蓬勃的,吵死了。 简直是社恐陈湘伶专属的世界末日。 末世最怕的是什么?缺水?缺疫苗?被殭尸包围? 都不是。 是雷包队友,甩都甩不掉,像瘟神一样,走到哪都紧紧跟随。在影剧里,永远都是这位掉鍊队友触动警铃,引起殭尸注意。永远都是这位队友弄丢了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物资。永远都是这位队友吵着要这个、要那个,主动挑起事端。 「欸欸,闺蜜,大家要一起去吃午餐,我们一起去嘛!」 葛茉挽着陈湘伶的手臂,简直像在跟全世界说他们两个是一起的。 「闺蜜、闺蜜,你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吗?他叫杨伟岸喔。名字里有『阳痿』耶,很好笑对不对?」 葛茉凑到陈湘伶的耳朵边窃窃嘲笑,讲的还是陈湘伶最怕的性玩笑。 「社交好累喔。闺蜜,我要去上厕所休息一下!你在这里帮我记一下大家的名字喔!我马上就回来!」 葛茉一走,陈湘伶身边所有的男生瞬间安静下来,让陈湘伶直接溺死在尷尬里。 不,这已经超脱雷包了!她根本就是那种心怀恶意的假队友,为了拖慢疆尸的追赶,故意把朋友绊倒的那种奸佞小人! 「……你跟葛茉以前就认识了吗?」 一隻宽大的手突然放到了陈湘伶的肩膀上,紧紧箝住,害得她差点放声尖叫。 她回头看到对方的脸,完全噤若寒蝉。 对方是一个超级韩系大帅哥。端正的五官轮廓,明显有健身的身材,超过一百八的身高,还有回眸一笑就会让女生昏倒的杀伤力。绝对是那种靠外表吃尽社交红利的类型。 像是见到特别恐怖的殭尸一样,是陈湘伶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记得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说自己叫高天宇。 作为女性,陈湘伶也喜欢欣赏帅哥,尤其是在网路上欣赏着韩系男偶像之间令人羞涩又兴奋的小互动。陈湘伶甚至可以光靠两位男偶像之间的眼神交换,写出一段超过三千字的凄美爱情短文。 但那是隔着一个电脑屏幕的情况下。 现实中的帅哥都会霸凌别人,用自己俊朗的外表登上食物链的顶点,玩弄弱小的生物。他们会和婊子们凑在一起,挑几个容易下手的目标嘲弄,藉由此增进彼此的感情。 如果他们主动靠近陈湘伶,那绝对都不怀好意。绝对不是因为想花时间和一个毫无特色的普妹漫天间聊。 其实第一次看到高天宇的时候,陈湘伶也小小的花痴了一下。高天宇看着其他男同学的眼神是那么温柔,让陈湘伶恨不得立刻化身成对方的眼睫毛,以极近的距离欣赏他和其他男同学的互动。 但她可不想自己本人在极近距离与对方互动。 陈湘伶脑袋一片空白,惊恐的眼神就像看着染疫殭尸张开血盆大口,让口水滴落到身上,将她吃乾抹净。 而这个时候,总会有一颗子弹不偏不倚的正好打中殭尸的额头。 一个绑着马尾、身材高挑的女生走过来,伸手弹了一下高天宇的额头,像狙击枪一样精准。吃痛的高天宇松开了放在陈湘伶肩膀上的手,有点生气的对着女生说:「很痛耶!干嘛啦?」 「你没看到人家很困扰吗?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自来熟。」 绑着马尾的女生穿着黑色的皮衣、刷白的牛仔裤。她轻轻笑了一下,模样瀟洒,像是重新给枪上膛一样。 陈湘伶看着那女生俐落的马尾曲线,总觉得有点眼熟。 好像,自己国中时也是这样看着某人的侧脸。逆着光,像是镶上一圈金边,降生尘世又清醒得遗世独立。 「抱歉,这个没礼貌的傢伙是高天宇。」 那女生面向陈湘伶,语气酷得像向新手介绍殭尸特性的经验谈,陈湘伶只能唯唯诺诺的点点头。 「我叫杨雅文。叫我雅文就好。」 陈湘伶一愣。 杨雅文?雅文?好熟悉的名字。 但是看着杨雅文的脸,她却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她,像极了小说情节中令人着急的老梗悬念。 陈湘伶迟迟没有回话,但杨雅文似乎也不怎么介意她的沉默,露出一个尊重的微笑,转过头开始和高天宇说话。 看着她的侧脸,高马尾的曲线俐落的勾勒出记忆,闪耀着阳光,陈湘伶才羞愧地回想起来。 杨雅文就是她的国中同学! 而且不只是她的国中同学,还是她的女神、她的典范,她心目中唯一的偶像啊! 陈湘伶怎么会就这样把对方给忘了呢? 她的心跳得极快。她和女神又相遇了。她们未来会说话吗?会上同一堂课吗?她们会变成朋友吗? 陈湘伶克制不住自己的奢望。 看着杨雅文和高天宇勾肩搭背,陈湘伶获得了那么一丝勇气,就像看见了曙光,想要在这令人绝望世界中匍匐生存。 就只是因为,这个一无是处的世界里有她存在。 可越是这种时候,越会被拖往最深沉的绝望,直至死亡。 从陈湘伶背后扑来、抱住她的气息,既熟悉又毛骨悚然。 「闺蜜,我回来了!有没有想念我?」 葛茉嘻嘻笑着,一双汹涌的波涛就这样狠狠的抵在了陈湘伶的背上。 一点都不想念!为什么葛茉这种恶意反派会有这么多戏份? 葛茉一回来,原本和杨雅文说话的高天宇几乎是马上转过头看着她,露出了今天最好看的笑容。 安稳总是短暂而虚幻,殭尸男孩们的注意力又全部都回到了陈湘伶和葛茉的身上。 「唉呦,你们不要全部都来跟我说话!得先通过我闺蜜这一关才行喔!连闺蜜都记不住名字的人,我也不想认识。」 葛茉笑着,明媚灿烂。 为什么?这完全没有道理。他们想认识葛茉,关陈湘伶什么事?葛茉不想认识人,陈湘伶更不想啊! 但就因为这一句话,所有的男生们都发了疯一样的跑来跟陈湘伶搭话,完全就是被新鲜血肉吸引的殭尸群。 「听说你们是室友啊?」「欸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去哪里玩。」「你们选什么课?我也一起好了,三个人作伴。」 沦陷在社交地狱里的陈湘伶,绝望的看着杨雅文静默,孤身一人远离了她,走向了其他人。 连万能的主角都觉得这个陈湘伶这个小配角必死无疑。 面对这样的情境,身为反派的葛茉却只是一直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故意一句话都不说,彷彿看着陈湘伶因为不必要的社交而疲惫至死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似的。 完全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愉快犯! 说句老生常谈。 人生中的每一幕都像场戏。 如果可以选择,陈湘伶是真的只想当个吃瓜观眾。洁身自好的站在场外,多么自在,多么瀟洒。远离尘嚣,怡然自得。 在多数人眼中,葛茉长得漂亮,幽默又容易亲近,像太阳一样,走到哪里都有抢眼的光芒,出场自带背景音乐,绝对是天生的女主角。 如果可以选择自己的形象,可能至少百分之三十到四十的女生,会憧憬成为葛茉那样的女生,漂亮又受异性欢迎。 可能有另外三分之一,会选那种有点性感、成熟的姊姊风格。陈湘伶也不排斥这种类型的。 但比起成熟的姊姊,她可能属于最后三分之一的女生,更喜欢帅气瀟洒的风格。可靠、率性、聪明,但那样的外表下,实际上有一颗善良又温柔体贴的心。 就像杨雅文那样。 虽然这样讲有点变态,但她真的一有机会视线就往杨雅文身上飘。 杨雅文的举手投足都很帅。她笑容真好看。她翻课本的样子真好看。她和其他女生间聊的样子真好看。 彷彿回到了烽火乱世的民国初年,小户人家的普通民女爱上了地方军阀的年轻军官。玉树临风的年轻军阀,却和地方的黄花闺女早早就有了婚约。和穿着旗袍、妆容精緻的大小姐完全不同,贫穷的民女粗布麻衣、一脸脏污,连名字都不被记忆。 她在剧情里唯一的功用,就是在中场的战乱中,替那年轻的军官挡上一枪。躺在对方的怀中,口角流下鲜血,说着:「你……你叫一声我的名字好吗?」 最后在男主角痛心疾首的号哭中,安然死去。然后年轻的军阀获得了继续前进的力量,继续进行着勾心斗角的剧情,最终下定决心为了和平,摒弃爱情,在最后一幕忍住心中的痛,杀掉其实是间谍的大小姐女主角。 ……如果杨雅文真的知道陈湘伶的名字就好了。 希望这个学期,至少杨雅文能记住自己的名字。可是,陈湘伶很害怕,要是杨雅文认识了她之后,反而对她感到失望怎么办?陈湘伶是个十足无聊的人,有着一个麻烦又不有趣的灵魂。 万一杨雅文知道陈湘伶其实是个腐女怎么办?丢脸到可以原地死亡了。 「陈湘伶同学,红色和蓝色要选哪一个?」 授课教授的声音听起来太过遥远,像来自于上个世纪,那个泛黄的年代。 葛茉在陈湘伶面前挥了挥手,她才瞬间从时光的回忆中回来。 「陈同学,红色和蓝色要选哪一个?」 教授不耐烦的敲击着黑板,像是隆隆砲声。教授的怒火就像剑拔弩张的战况,一触即发。 什么红色蓝色?国民党和共產党?陈湘伶半张着嘴,发出了「呃……」的声音,就像夹在两大阵营中的无知市井小民一样不知所措。 「嘖。」高天宇也发出了一声不耐烦的咋舌,丝毫没有客气。 陈湘伶根本没有在听讲,当然不知道答案。被教授叫了名字原本已经很紧张了,同学们那紧迫的视线,彷彿随时准备瓜分领土的他国列强,帅哥高天宇毫不掩饰的烦躁的更像是攻城掠地的残忍日军,让陈湘伶的日子过得更加艰困难受。 「选红色!共產党啦、共產党。」葛茉偷偷戳着陈湘伶的手臂。 「陈湘伶同学?」 「共、共……」 「蓝色。」 台下一个低沉的女声突然发言,就陈湘伶于水火之中。授课的教授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陈湘伶,冷漠的开口: 「对,是蓝色的。谢谢你,不知名的同学。陈同学,下次上课要专心一点。」 「哇,原来是蓝色的吗?耶嘿。」葛茉傻傻一笑。 陈湘伶瞪了她一眼。好啊,陷害人于无形,还要装纯洁?果然是善于偽装的间谍。 「刚刚回答问题的是杨雅文吧?她好聪明啊!」葛茉继续笑嘻嘻的说。 陈湘伶看着坐在自己前几排的杨雅文的背影。刚刚替她解围的英雄,一定就是她吧? 永远那么帅气。 这不是杨雅文第一次拯救她了。 4. 她还记得国中时,因为初经来而被同学们嘲笑时,女神是怎么拯救她的。 当时她哭到视线都模糊,一时没看清楚对方是谁。只记得对方一手搭在陈湘伶的肩膀上,然后在她耳边低声安慰:「不要理他们。我们去厕所。」 被牵起了手,陈湘伶没有反抗,一手摀着肚子,在班上同学恶意的目送下,乖乖的随着对方走去厕所。因为哭得眼泪都流乾了,终于抬起头看了看她是谁。 绑着一头俏丽的马尾辨,身材比陈湘伶高挑。像是顾虑她的心情一样,放缓脚步,搂着她的肩膀,慢慢走在她的身边。安静的走在走廊上,初夏盛阳,她的侧脸背光,被镶上一圈金边的勾勒,看起来坚定又美丽。 同班的女同学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杨亚雯?杨雅文?国中时的陈湘伶跟她不熟,今天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对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走进女厕所后,杨雅文看着不哭的陈湘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方方正正、平扁的白色小包装。 「你会用卫生棉吗?」杨雅文问。 沉默了一下子,陈湘伶摇摇头。健康教育课,她装病逃掉了。因为她觉得很噁心。陈湘伶不会用卫生棉,因为很噁心,所以她一点都不想知道该怎么使用卫生棉。 可是在班上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血液、不知羞耻的流出来,陈湘伶才是最噁心的那个。 杨雅文也跟着沉默了一下。然后,她开口对陈湘伶说: 「来,你拿着。」 陈湘伶接过了对方递给她的卫生棉。然后,杨雅文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相同的白色小包装,拆开来给陈湘伶看。 「这个,像这样拆开以后,你就把它撕下来,贴到内裤上。稍微调整一下位置,不要贴太后面,也不要贴太前面。记得把小翅膀背后的纸撕掉,然后反摺到内裤背面去,黏起来它就固定住了。」 陈湘伶听得一愣一愣的。「小、小翅膀?」 「用讲的好难啊!」杨雅文感叹一句,然后就把拆开的卫生棉撕了下来。 「你看,这个就是小翅膀,背后不是有纸吗?这个要记得撕掉,不然不会黏。」杨雅文把拆开的卫生棉啪的一声黏到了自己的手臂上。「你假装我的手是内裤那个挡住尿尿的地方,这个就这样,黏上去,然后把小翅膀像这样,摺过来。这样你会了吗?可以自己换卫生棉吗?」 「可、可是……」陈湘伶囁嚅。「内裤上一定都已经……」 「一定都是血对吧?」杨雅文笑了一下,是个温暖人心的笑容。「没关係,现在就直接用。等回家再换内裤就好。至少先让它不要继续流出来。」 陈湘伶走进了厕所的隔间。屁股上接触着不是布料的卫生棉,有股说不上的异样,意识一直放在自己的下半身。但卫生棉乾燥的触感,让她心情稍微平復了一点点,似乎连肚子都没那么痛了。等到出来以后,杨雅文没有离开,还站在原地等着她。 「这个给你,」杨雅文又拿出一个白色小包装,交到了陈湘伶手上。「示范的那个被我丢掉了。回教室我再给你一个,应该可以撑到你回家。你可以隔一个或两个小时换一次。」 陈湘伶收下了卫生棉,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你好了吗?我们回教室吧?」杨雅文问。但是陈湘伶默不作声,没有回答她。 「怎么了?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肚子痛?要不要我们去保健室?」 「我……我……」话说到一半,陈湘伶又哭了。为什么自己可以这么没用?对像杨雅文这样的女孩来说,不过就是月经来而已,只需要贴个卫生棉,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件。但陈湘伶却迟迟无法坦然面对,只能任凭克制不住的难过佔据身心,化作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确实,她的肚子还有点不舒服,像是发胀般的隐隐作痛。但是她不想回到教室的原因不是这个。 全班都知道她月经来了。一回到教室,又要面对那些冷嘲热讽的视线。而且她的制服裙子也脏了,简直就像在昭告天下一样,自己的下半身正流淌着噁心黏腻的血液。 「我、我的裙子……」陈湘伶拎着裙襬,用力的搓揉着上面的血渍。裙子被搓揉的起皱,紧缩在一起,上面的污渍却没有消失。 「你没有备用的裙子吗?」 哭丧着脸的陈湘伶摇头。 杨雅文拉住了她死命搓揉裙子的手。「唉,你这样搓不乾净的。」 然后,杨雅文做了一件让陈湘伶能一辈子将她视为女神的事。 她脱下了自己的裙子。 杨雅文解开了裙子的钮扣,两手紧紧抓着捲起的裙襬,弯下腰,让制服裙子自然的滑过自己的臀部。抬起左腿,然后是右腿,把脱下的裙子拿在手里。杨雅文没有穿安全裤,下半身裹着普通的条纹棉质底裤。 「我跟你换吧!」光着下半身,杨雅文把自己的裙子塞到了陈湘伶的手中,并推了一把还在犹豫的陈湘伶。 「好啦,去换吧!」 不善于拒绝的陈湘伶就这样拿着别人的衣服,重新进入隔间更衣。别的女孩的衣物,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独特芬芳。陈湘伶将别人的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后才注意到。杨雅文的味道清柔淡雅,却也十分沉稳,虽然不熟悉,却令人安心。 陈湘伶解开隔门锁、开门的时候,看见杨雅文裸着下半身、只穿着一条内裤,倚在厕所隔间的门上,轻轻地哼着时下流行的芭乐歌。 似乎在陈湘伶换裙子的期间,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换好啦?」杨雅文回过头,对她微笑。「你的裙子给我吧!我总不能只穿着内裤回教室吧?」 「可是,血……」 「没关係,我不介意啊。」杨雅文接过了陈湘伶手上的脏裙子。 「我觉得沾点血,比较像浴血奋战的英雄啊!」 杨雅文笑容灿烂,彷彿身后有了圣光。 那之后,杨雅文自己换了脏污的裙子,让陈湘伶先一个人回教室了。 陈湘伶依旧低调的过日子。自从把洗乾净的裙子还给杨雅文之后,两人便没有再和对方说过任何一句话。陈湘伶虽然想更认识心目中的女神,却一直提不起勇气主动搭话。远远的观望着她和其他的同学嘻笑打闹,却总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而暗自失落。 接下来忙着备考、毕业,国三这一年,很快就过去了,陈湘伶也与杨雅文分道扬鑣。 杨雅文。虽然过了这么久,上了大学的陈湘伶只记得对方的名字而不记得长相,但她永远都会是陈湘伶心目中的女神、英雄、典范,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女性。 5. 「我也好想变得像闺蜜那样子喔!」 回到宿舍,葛茉大字形倒在自己的床上,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在问晚餐要吃什么一样轻松。 「工三小。」 陈湘伶直接对葛茉翻了一个白眼。对葛茉这种恶魔她丝毫没有客气的必要。 葛茉嘻嘻一笑。 「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厌世的地方。男生跟你搭话你完全不回应耶,连教授都不屑理。超酷的!」 面对这种神级理解,陈湘伶无言以对。 「……我社恐。」 「我也是!」葛茉坐起身子,开心的附和。 又来了。跟患有忧鬱症一样,葛茉怎么可能是社恐?她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一个新的网路名词,擅自曲解,再给自己贴上这张标籤。 「其实我很害怕社交的。和人相处真的很难。明明想和所有人都当朋友,为什么最后却没有一个人懂我?」 葛茉又倒回了床上,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我是上高中后才变漂亮的。发型啊、化妆什么的,也都是上了高中后才开始弄的。上高中后,因为拔了智齿、牙套也拿下来了,所以脸型变小了。刚开始大家都想跟我说话。」 「后来有一天,我朋友喜欢的男生跟我告白。从那天开始,我朋友再也不跟我说话了。我拚了命的跟她说,我绝对不会跟她喜欢的人交往。我只是想跟所有人都当朋友。为什么不能大家一起当朋友呢?」 「我被疏远了。班上再也没有女生愿意跟我说话,我只剩男生的朋友,可是男生的朋友都对我……」 葛茉突然不说话了。 隐隐约约,陈湘伶察觉到葛茉可能在等待她的安慰。 「你活该受伤啊。」 陈湘伶毫不留情地吐槽。 想太多了,她才不会这么轻易的遂了葛茉的心愿咧!这可是那个连名字里都藏了恶魔的葛茉喔!装什么善良啊?她可不是那些无脑吹捧的男人。陈湘伶才不打算跟她玩什么互相拍拍的闺蜜办家家酒,噁心死了。 「你想要朋友理解你,但你根本就不懂你朋友嘛!不对,你连男生们之间的那点小心思都不懂。况且,什么懂不懂的,只有小学生才会觉得朋友之间一定要能互相读心吧?你长不大吗?」 陈湘伶几乎是不带思考的说话,没注意到葛茉哑口无言的表情。 「你在期待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想要受伤,就不要去期待。不要追求、不要渴望。像我,一开始就知道社交这种事情又麻烦又没意义,我一定做不好。与其等着被人群讨厌,不如我自己先开始讨厌人群。全世界,只要我懂我自己就好了。我一点都不需要被理解。」 「……你好厉害,好帅呀。」葛茉近乎讚叹。 「可是完全不被理解,闺蜜从来不寂寞吗?」 「不啊。」 「那也是因为你有我对吧?」 蛤?这什么脑回路?再怎么自恋也该有个限度吧? 「因为我理解闺蜜喔!」葛茉说。 「我知道闺蜜你平常酷酷的,不太爱跟别人说话,但私底下会和我滔滔不绝的讲道理,完全停不下来。我还知道闺蜜你虽然看起来很聪明,好像有在念书,但小考的成绩其实都不怎么样。虽然你不爱打扮,但是身体里面有一个有趣的灵魂。所以其实你一点都不孤单。」 ……真是谢囉。这些话听起来都不怎么像讚美。 「而且我还知道闺蜜你的终极祕密!你是腐烂女!」 一边说着,葛茉一边得意的指着陈湘伶。 「才不是腐烂女好不?是腐女!你看你根本就不懂嘛!」 「但比起你理解我,一定也是我比较理解你!」 被刺激到了的陈湘伶也不甘示弱的说:「我也知道你的……秘、秘密好吗?」 这种争吵就像小学生一样,没有意义。 「……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没跟你说。」 「蛤?骗人的吧?你这种怕寂寞的婊……的女人,就喜欢把自己所有隐私都公开来说,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认识你,享受那种成为焦点的感觉,但明明就空虚的要死。」 「才没有!我是真的有一个祕密没跟你说。而且是比我喜欢自慰还要更重要的秘密!」 葛茉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很像一时的气话。 但陈湘伶却没办法保证。 「所以你就算现在去跟全世界说我喜欢自慰,我也无所谓喔!」 听见那个字的时候,陈湘伶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比起生理上的不舒服,陈湘伶心灵上更为震撼。 葛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葛茉的秘密?是什么?为什么现在要跟自己说这个? 「可、可是我有所谓啊!」 那两个字,陈湘伶打死都说不出口。 「那又怎么样?」 突然,陈湘伶懂了。她什么都懂了。 葛茉可是个坏女人啊! 所以现在两人的关係是,葛茉手里有「陈湘伶是腐女」的秘密,但陈湘伶手里没有任何葛茉的把柄。她不知道葛茉真正的秘密是什么。 所以在心机婊葛茉玩腻之前,陈湘伶都得乖乖当她听话的狗! 妈的,葛茉这个贱人!果然长得漂亮的女人,都是恶魔! 6. 像极了宫斗片中,利用各种手段上位的女人。 那些为了能靠近葛茉的男孩子们,已经组织起各种派系、互相排挤,就为了能多和葛茉说上几句话。 但皇上的心思是摸不透的。 「雅文跳舞的时候好帅喔!我都要恋爱了!」 葛茉从背后扑上了杨雅文,天真无邪的蹭着。杨雅文笑了一下,伸出手亲密的摸着葛茉的头。 「爱上我没结果喔!」 宠冠六宫的姿态让围观的嬪妃(或说男生们)都眼红。无论其他人如何处尽心机、勾心斗角,都不如宠妃的回眸一笑。 就只是陈湘伶不小心在葛茉面前,说了一句「好想跟杨雅文说话喔!」。 然后隔天,杨雅文和葛茉走得非常非常近,时不时交头接耳,说着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祕密。 她看她的眼神满是春风,而她对她的态度总是欢愉。 彷彿两人相遇时,正是杏花微雨,她倚着鞦韆姿态遗世独立,拥有了世间所有的风花雪月那样让人印象深刻。让人爱不释手,叫人无法自拔。 明明这两个人之前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为什么葛茉可以这么自然的和杨雅文亲近?这就是社牛之间的乾柴烈火、一拍即合、一发不可收拾吗? 对陈湘伶来说艰困无比的事情,葛茉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而陈湘伶,就像是个在一旁负责浇花打扫的小宫女,平常负责给各宫嬪妃跑腿服务,对于她渴望亲近的人只能遥望。 「喂!我要珍奶无糖去冰。」 「欸!红茶拿铁加椰果,30%糖,50%冰。」 「闺密、闺密,这么多饮料你全都记住了耶!好厉害呀!」 葛茉抱着杨雅文,眼带笑意。 记得住才有鬼! 陈湘伶超级想把买来的饮料甩到葛茉身上,霸气的回一句「老娘不干了」! 可惜葛茉是这个微型社会里的皇帝,而她只是个卑微贱婢。 她是腐女的秘密,握在葛茉手上。她脆弱,她禁不起,禁不起自己的兴趣被别人嘲笑。陈湘伶孬,根本就没胆子和葛茉翻脸、叫她滚远一点,只能继续陪她玩着虚情假意的「闺蜜游戏」。 葛茉,这个十足十的大反派,不只轻而易举地夺走了陈湘伶渴望的、站在杨雅文身边的位置,到了晚上回房间时,还时不时的狠狠的给予她精神上的酷刑。 「闺蜜你快看!我订的『喷喷水、羞羞脸!马力超强震动按摩棒』到货了!还是性感深黑喔。黑色总是特别热门,手速不够快还抢不到。」 葛茉兴奋的拿着一个嗡嗡作响的棒状物,凑到陈湘伶眼前。 看到那露骨的黑色棒状物发了疯似的左右摇摆,陈湘伶手摀着嘴巴免得自己真的吐出来,又急匆匆的跑到了厕所。 「啊,又跑掉了。闺蜜真可爱!」 因为陈湘伶太常一脸惊吓的跑出房间,舍监特别跑来关心她,问她房间里是不是有蟑螂,需不需要准备杀虫剂。 如果杀虫剂能把葛茉这隻封建遗毒般的大蟑螂杀死就好了。 不,比起杀虫剂,前阵子在网路上看到的完全抗噪耳机让她更为心动。葛茉半夜的喘息声实在听得她太煎熬了。可惜那个价钱她真的下不了手,也不知道每天戴耳机睡觉是不是很不健康。 白天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跑腿杂役、晚上是伟大皇上的玩物,但这还不是最惨的。 陈湘伶确信自己被霸凌了。 「喂,你。」 只有陈湘伶一个人上的选修课、葛茉不在的下课时间,掌管六宫事宜的高贵妃高天宇和他的党羽们将这位弱小的宫女团团包围起来。 高大的高天宇恶狠狠的俯视着娇小的陈湘伶,虽然凶狠却不减其英俊帅气。 「多少钱?」 什么多少钱?这是勒索吗?是公然勒索吗?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敢这样公然勒索他人?真的当现在是清朝吗? 「不、不、不……」 虽然心里吐槽了无数句,现实中的陈湘伶只能死命的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好。 「不用付钱?怎么可能不用付钱!你给我好好说话啊!」 实力雄厚的高贵妃一拳狠狠打在了陈湘伶旁边的墙壁上,虽然墙壁没有像漫画中那样夸张的龟裂,但足以吓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 而救人于患难的永远都是善良的女主角。 「嘿!这不是陈湘伶吗?」那标志性的马尾摇晃着,杨雅文轻轻推开了形成人墙的男后宫们。 杨雅文的手自然的搭在了高天宇的肩膀上。高天宇不耐烦的看了杨雅文一眼,收回了放在墙壁上的手。 「湘伶,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好差。」 女神再一次的降临,拯救苍生悲苦。 还不用陈湘伶发出声音,杨雅文便狠狠的拧了一把高天宇的耳朵,让高天宇只能弯着身哀号。 「很痛耶!」 「你看起来就在欺负人家啊!刚刚就听到你说什么钱不钱的,我是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别人一定以为你在勒索!」 杨雅文又好气又好笑的说着。 陈湘伶感动得快要哭了。不管过了多久,杨雅文还是那个总是会对她伸出援手的女神。是纯粹善良的化身! 「不是!我才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但看起来很像嘛!好啦你快走啦,下一节课要迟到了。」 杨雅文一边拍着高天宇的背,一边连哄带骗的把一大群男生赶走,剩下陈湘伶和杨雅文两人站在原地的。 就像宫斗剧里,冰雪聪明的女主角总是能用机智巧妙化解各种困境,皆大欢喜。 「你这么小隻,铁定吓坏了吧?」杨雅文说,顺手摸了摸只有150公分的陈湘伶的头顶。 陈湘伶已经不想洗头了。 「谢、谢谢,谢谢你。」虽然声音很小,但陈湘伶还是鼓起勇气道了谢。这是她第一次单独跟女神相处时说的第一句话。 「不用谢啦。话说怎么只有你一个,葛茉呢?她不是你闺蜜吗?」 闺蜜个头!她好不容易有一节选修课,可以从这个大反派身边逃脱,获得短暂的喘息空间。 陈湘伶一言不发,轻轻摇摇头。 直爽的杨雅文注意到陈湘伶的反应,便直接问了:「还是说,你们其实不是闺蜜?塑胶姐妹花?」 终于有人觉得她跟葛茉的关係很奇怪了!她跟葛茉才不是什么闺蜜,是葛茉自己一直黏过来,而她没办法拒绝而已!她本人是一点都不想被别人认为两人是一对的啊! 「对、对、对。是那个……是她自己缠过来的。」陈湘伶死命的点头。但随即又觉得,自己的情绪表现太浮夸了,立刻闭上嘴安静下来。想说些谦虚的场面话,比如她其实没有讨厌葛茉之类的…… 才怪,葛茉超级讨人厌!是超有心机的婊子!是会若无其事地每天对陈湘伶发动精神攻击的恶魔! 「这样啊。」杨雅文笑了一下。「葛茉她确实……算了,我不想说别人的坏话。」 杨雅文自然的搂过陈湘伶的肩膀,朝着下一幕迈进。 两人并肩漫步在嘈杂的校园里。风光明媚,天气正好。 陈湘伶心跳得好快。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不再是无关的配角。不再是为了主角的情绪堆叠而白白送死的龙套小角色,不再是端茶倒水的小妹。 她就像偶像剧里的女主角、轻小说里的男主角,原以为自己只是个不起眼的平凡学生,却因为和那个「命中注定的他」相遇,而开啟了不平凡的奇遇。 走在自己嚮往已久的女神身边,女神不但帮助了她,还跟她有相同的想法。陈湘伶侧过头偷偷看着杨雅文的侧脸。从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的欣赏高马尾勾勒出的圆滑曲线,陈湘伶爱死了这种俐落的感觉。 好想问她还记不记得国中时的事情。好想和女神坦白,自从被她帮助后,其实自己一直想和她成为可以交心的朋友。可是陈湘伶主动开口的勇气值,还是没有达标。 就像少女漫画、日本偶像剧里,明明只要好好地把话说出来,就能提早走向幸福快乐的结局。可是偏偏,总是偏偏,因为自己的纠结、因为各种阻碍、因为无聊的跌倒、因为风太大了、因为天空飘下来的一张报纸、一枚塑胶袋,因为各种根本不构成理由的无聊原因,让那句关键的台词总是无法脱口而出。 怎么办……陈湘伶周围的少女漫画网点已经塞满了整个背景,画面已经亮到读者难以阅读,却还是说不出一句台词。麻烦的心理活动都已占据八十页,剧情却没有丝毫推进。 幸好杨雅文先开口了。 「国中……」杨雅文看着前方,表情有点严肃。陈湘伶吞了口口水,心脏都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我国中的时候,就认识高天宇了。」杨雅文说。 结果不是要提那件事啊。陈湘伶有点小失落,不过只要是女神主动开啟的话题,她都想专心聆听,都想端正坐姿抄写笔记,都想叫旁边路过的阿嬤小声一点,她要听不清楚女神的发言了。 「高天宇他,国中的时候明明就加入了热舞社。我那个时候就远远的看着他,觉得他真的很帅。我高中念的是女校、他念的是男校。我当时会加入热舞社,也可以说是因为他。如果同样是热舞社,说不定会有联合成发,甚至是联谊活动。结果他上高中后竟然不跳舞了。」 杨雅文语气平静,轻描淡写。但纤细的陈湘伶却倍感哀伤,差点落泪。 「其实我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上了大学以后,竟然又遇到了他,还和他变成同学。高天宇,长高了,也变得更帅了,一定比以前更受欢迎吧?」 陈湘伶异常专注的听着,比老教授上课时还认真百倍。女神竟然会主动跟她分享这么私密的过去!这不正是所有偶像剧里,男主角对女女主角敞开心扉,将要从彼此不了解的互相敌对关係转成心灵之友的重要乔段嘛! 听着杨雅文坦白,陈湘伶產生了一个错觉,好像自己是她可以信任的挚友一样。 「我喜欢高天宇,想跟他交往。」杨雅文说,但看见陈湘伶似乎没什么反应,便又补了一句:「没有啦,说说而已。你随便听听就好。」 杨雅文表现的瀟洒。如果是陈湘伶,一定不敢将这种事情坦坦荡荡的说出来。面对杨雅文的真心,陈湘伶不想只是随便听听。她必须认真看待别人的心情。 发现陈湘伶停下了脚步,杨雅文也回过头。陈湘伶低着头,捧着心口,像是要压抑自己止不住的心跳一样。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一阵风,把陈湘伶的头发吹得飘逸。镜头一定要先拍一个两人的远景,开一个柔焦镜头,模糊所有无关紧要的背景,再拉到杨雅文的脸上,最后转到陈湘伶的表情。此时背景音乐已下,气氛渐强,正准备进入副歌所带来的高潮。 「我、我……」陈湘伶紧紧闭着眼睛。对她来说,要在人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即将说出口的话语,被羞耻和紧张的心情阻挡在喉咙之前。 快、快说啊!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再不说出口,杨雅文就要走掉了! 「怎么了?」面对举止怪异的陈湘伶,杨雅文没有嘲笑,只是站在原地耐心的等待。 「我会支持你的!」陈湘伶抬头,凝视着那个她憧憬不已的帅气女人。 主题曲的副歌进来了! 杨雅文,曾经牵着她的手向前迈进,给予她在这个狗屎社会上生存下去的勇气。即使微不足道,现在轮到陈湘伶回馈对方一点支持。 「我、我觉得你们很般配!」 突然说这个,一定会被当成是怪人吧!但这句话并不是说谎。虽然陈湘伶是腐女,喜欢男男cp,但是如果是杨雅文的话,如果是杨雅文喜欢的男人,那两人一定是神仙眷属,她就是打从心底、毫无条件的支持女神。 用尽力气只为了说这种肉麻话,陈湘伶觉得自己有够丢脸。结果下一秒,她就被杨雅文扑倒了。 想必,会是一个拖延时长、堆叠情绪的慢动作镜头。而且还要用不同的角度重新拍个好几次,直到副歌唱完为止。 「啊,对、对不起,你太娇小了。没有受伤吧?」抱着陈湘伶的杨雅文,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了歉,但是她笑容灿烂。 「可是,我是真的很高兴!谢谢你。」 陈湘伶仰望着杨雅文,背着光,就像个当年的女神一样神圣美丽。心跳很快,因为以往只敢远眺的女神,离自己好近。而她的脸上,是自己从来没有看过的阳光。 从那天以后,虽然陈湘伶仍旧是葛茉的玩具,但日子不像以前那样难熬了。 她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她拥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杨雅文时不时的会来跟自己说几句话,而且安静的陈湘伶偶尔竟然还能回应几句。 她竟然能回应女神的话语! 她彷彿拿到了一张改变人生的机票,将要在女神的协助下,一举翻身!女神说,只要相信她、跟着她,原本负债累累的悲惨人生也能拨云见日,坐拥她想像不到的万贯财富。 去当跑腿小妹的时候,出乎陈湘伶意料,杨雅文竟然会放弃跟高天宇相处的机会,选择跟陈湘伶一起去。 「走啊,我跟你一起去拿。」 「可、可是……」陈湘伶转过头看了一眼冷漠的高天宇。 「你这么小隻,一个人拿不动啦!」杨雅文宠溺的摸了摸陈湘伶的头,这行为让陈湘伶忍不住害羞的低下了头。 「闺蜜,我也……」葛茉似乎也想跟过来,但杨雅文拍了拍葛茉的肩膀,直截了当的说: 「你跟来的话,后面会黏一狗票男生。这样派人去拿还有什么意义?」 直接把大实话说出来的杨雅文超帅!杨雅文搂着陈湘伶的肩膀,一起并肩离开。 陈湘伶回过头,看见葛茉笑着,眼神里似乎有点落寞。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陈湘伶脑中停留一秒。她得把握时间跟杨雅文独处,弥补国中时留下的遗憾。 她好像走在加州的阳光里。穿着一身的帅气西装、戴着好莱乌明星的墨镜,搭上了高级的红色跑车,在微风椰树下的康庄大道上一路狂奔。 「唉,葛茉身边的男生真的太多了!虽然他们都不是坏人,但眼里都只有葛茉,总觉得跟他们说话好累啊!」只剩她们两人以后,知道陈湘伶安静,杨雅文总是会主动开啟话题。 说得真是太好了!陈湘伶频频点点头。这句话根本该收录进「杨雅文语录」里。除了杨雅文和陈湘伶,葛茉身边没有其他女生,只有苍蝇般讨好她的舔狗男同学,和杨雅文的高天宇。 看见陈湘伶点头如捣蒜,杨雅文笑了,又摸了摸陈湘伶的头。 彷彿被不知不觉地带进了烟味浓厚的赌场,听着哗啦哗啦的机台声响,坐在了赌桌上。 「湘伶,你要不要参加系上的女生聚会?」 面对杨雅文突如其来的问题,陈湘伶吓了一跳。 穿着制服的发牌员笑着问她要下注吗?杨雅文搂着小白兔的肩膀,捻熄了一根不存在的烟,分析着数学和机率,听得人头昏脑胀。 「一直跟在葛茉身边,会认识不了其他人喔!」杨雅文继续说,但语气里没有强迫她的意思。 女、女生聚会?陈湘伶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她打从心底恐惧这种社交场合,因为她不会聊天,讲出来的话也不有趣,只会丢脸、让场面尷尬而已。 「我、我……」 不、不行吧?她想收手了。她回过头,看着杨雅文。杨雅文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是如此坚定,轻轻拍着,像是永远会在背后支持她、不会离手一样,叫人安心。 有杨雅文在。是杨雅文邀请她的,所以绝对不会把她丢在一旁不管。 有个声音在她耳边怂恿着,此时不勇敢,该怎么翻身。人生就该痛快赌一把,就应该全押。 只要有女神在的地方,她就能生出勇气面对一切艰难。她的女神不只是幸运女神,更是胜利女神。 「好。」篤定的点了一下头,陈湘伶认真的看着杨雅文。身为社恐的她迟早得跨出这一步,而杨雅文正在帮她。 她紧闭着眼睛,把所有的筹码都推了出去。心脏跳动极快,祈祷着掛着制式微笑的发牌员会发出一张好牌给她。 既然是杨雅文的朋友,一定也都会是心地善良的好人。陈湘伶心想。 杨雅文也笑了。在牌桌旁,轻松的翘起腿,重新燃起一根看不见的雪茄。 像闻到鲜血的鯊鱼。 发牌员把两张牌放到了紧闭着双眼的陈湘伶面前。 「太好了!我现在就把你加进群组里。对了,我也还没加你好友呢!」 杨雅文笑得很开心,用力地拍着陈湘伶的背。 陈湘伶偷偷睁开眼睛,看见微微一缕光。发牌员开心的鼓掌,将两倍的筹码推到了陈湘伶眼前。 是黑桃ak!一开场就拿最强牌blackjack! 和杨雅文互相加了彼此的好友,陈湘伶难掩心中的兴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新手运? 这可是、是女神的社群帐号啊!克制着自己的傻笑,嘴角又开始抽搐了。自己一定会忍不住每天都滑杨雅文的主页,像个朝着空中撒钞票的疯狂赌徒。 此时的陈湘伶还不知道,每个坐在牌桌上的人都会觉得自己是赌神。她总是忘了人生不比电影,而自己就算在电影里面,若不乖乖当个端茶到水的清洁工,那就一定会是用来衬托环境险恶的待宰羔羊。 沉浸在胜利喜悦里的她看不到,杨雅文在身后悄悄给左轮手枪上了膛。 装满了六发子弹的手枪,可不是俄罗斯轮盘,不是靠狗屎运就能躲掉的。 7. 系上的女生聚会时间订在晚上八点。地点在杨雅文在外面租赁的雅房,大家要一起开睡衣派对。 女生聚会的那天,陈湘伶出门去买晚餐前,葛茉就看起来怪怪的。 就像是灵异恐怖片中被附身的女主角。 风雨交加,雷声隆隆,夜晚将近。为了寻一个可以短暂避雨的地方,走进了山中的荒废的已久古房。佈满蜘蛛网与灰尘的老旧房间了无生气,讲了话回应的也只有将要腐败的木地板咿咿呀呀的呻吟,和风吹过破窗捲起了残破的窗帘。 其实陈湘伶只是回到自己的宿舍房间而已。 「闺蜜……」葛茉异常的安静,看起来焦躁不安、欲言又止,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 陈湘伶吞了一口口水。往前踏了一步,身后的大门就自动紧闭上锁,让屋里的气氛更灰暗了许多。 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吧?陈湘伶心想。最近大家一起上的课的时候,陈湘伶都会坐在杨雅文旁边,跟葛茉的接触比刚开学那阵子少了很多,让她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可是,葛茉跟杨雅文的关係也很亲密啊!她们两人都是社牛耶!互动聊天的频率一定比陈湘伶高多了。葛茉甜美天真、杨雅文帅气直爽,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对性格互补的好友。 该羡慕忌妒的人是陈湘伶才对吧?陈湘伶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旁边默默观赏他人互动而已。身为安静的普妹,她才是那个多馀的第三者。她也很希望自己能像葛茉那样,跟杨雅文自然的有说有笑,而不是永远当一个接受杨雅文好意的被动方啊! 没错!现在的大家的人际关係终于慢慢的变回了正常状态。眾星拱月的葛茉和杨雅文成为公认的闺蜜,就渐渐的不需要陈湘伶了。她可以慢慢淡出舞台,当一个摄影镜头,看葛茉身边的男人为了葛茉杀得血流成河,然后偶尔和憧憬的女神讲个几句话,就心满意足了。 她就像不怕死的冒险者,自我安慰着魑魅魍魎都是虚幻、并不存在。 然后她就被凄厉的女鬼扑倒了。 其实是被葛茉扑倒在床上,面临生命(或者说贞操)的危机。 咚的一声,映入眼帘的先是天花板上刺眼的白灯,然后是笼罩在阴影下的葛茉的脸。手上的手电筒(其实是晚餐的塑胶袋)掉在了地上。 此时的葛茉在陈湘伶眼中就像是面目可憎、尖牙利齿、披头散发的可怖女鬼。 「闺蜜,」一边说,葛茉的膝盖一边向前跨一步,抵在了穿着棉裤的陈湘伶的跨下。「我……」 葛茉低下头、咬着下嘴唇,突然又一句话都不说了。 像是为了渲染惊悚的气氛,女鬼也要流个几滴口水到人脸上才会大开杀戒。 你怎样?葛茉这侵略性的动作,让陈湘伶吓得脑袋一片空白,心跳极快。 至今为止,葛茉虽然跟人的肢体接触一直都很近、会突然抱过来,但那也多半都是贴贴,从来没有压制他人。 现实中,太阳正要西下,窗外传来夏末的虫鸣,鼓胀着耳膜。 勾勒在葛茉脸上的阴影看起来特别的诡异,只有两隻眼神闪着太阳的红光,彷彿不是这个世界的生命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葛茉终于又开口了。 「我……」葛茉目光冷冽,让人恐惧,表情严肃异常。追逐着陈湘伶放在床上的手,最后紧紧握住,和她十指紧扣,像是不让她逃跑似的。胆小的陈湘伶根本无法拒绝。 「我想跟你当那种会一起自慰的闺蜜!」 什么跟什么啊! 像是要将对方灵魂吞噬殆尽的宣告。 陈湘伶听得后颈一缩,寒毛直竖,瑟瑟发抖。因为太震惊了,一时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一直到葛茉抓着她的手,往自己穿着牛仔热裤的下体摸去,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上涌,像是万千根针往身体戳刺,陈湘伶才发出害怕的尖叫。 好噁心。就算同为女生,触摸他人下体这种事情,还是好噁心。 陈湘伶甩开了葛茉的手,用自己此生最大的力气挣脱逃跑。陈湘伶疯狂往后退,直到碰到了墙壁。 要死了!要死了!她那微不足道的生命就要用最恐怖最血腥的方式消失了! 她把脸埋进膝盖里,身体缩成一团。不死心的女鬼葛茉不允许猎物脱逃,想要追上去,但是一碰到陈湘伶的身体,却让她恐惧的大喊: 「好、好噁心!」 女鬼停下了动作。陈湘伶像是突然举起了发出圣光的十字架,使用了光芒万丈的十字架逼退女鬼。 发现这招有用,陈湘伶就像挥舞着救命符一样的不停高呼着「好噁心、好噁心」。 葛茉缩回了手。「闺蜜,对不起,我……」 「做这、这种事情,很噁心。」 因为受到的惊吓太大,陈湘伶的眼眶盈满了泪水,声音也哽噎。可是她还是坚决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只是,我只是想跟你更亲密而已。」看见陈湘伶吓怕了的模样,葛茉慌乱。她试图解释,却不再轻易靠近。 「就是……你看嘛,就像我哥哥以前会跟几个很要好的兄弟一起打手枪啊!只要来一次,我们也可以──」 「可是我很讨厌啊!」 听见葛茉的话,陈湘伶双眼含泪、生气的抬起头来瞪着她。 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这么自我中心的人呢?跟人亲近的方式,就是像这样把别人强行拉进自己的世界里、强迫对方接受令人讨厌的事情吗? 对社交恐惧、性爱恐惧的陈湘伶来说,整个世界就是一间她逃不出去的鬼屋。 就像小学时的师长们一样,好像对于「性」和所有相关事物感到身心灵上的恐惧,是陈湘伶自己的问题。或许有人会说:「能让这社会容得下你,是你的本事。」可惜,陈湘伶就是没本事,也不想有那本事。她就想一个人孤伶伶的、在安全的角落里躲躲藏藏。 而面对外界的鬼哭神号,陈湘伶只要掩住眼睛耳朵、一再逃跑就好了。所以为什么?为什么总有人要不停追赶她,把她逼得无处可逃、不得不起身反抗? 「这、这种事情,很脏、很噁心!我很怕啊!我连听都不想听,光是想到就会起鸡皮疙瘩。可是你却一直提、一直提、一直提!」 「对不起,」葛茉狡辩。「可是,我不知道啊!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排斥自慰。」 不知道?明明每次笑着看她跑出房间的人就是葛茉! 陈湘伶气到发抖。泪水模糊了视线,要是现在一开口,一定会坚持不住哭。 她从床上跳起来、抓起桌上的手机,再次头也不回的跑出房间。幸好,茫然的葛茉并没有追上来。 情绪激动的陈湘伶跑到了宿舍外,仰头看着逐渐深沉的天空。看着天空,泪水比较难流下。 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很久,却颤抖着手,忍不住打了电话给杨雅文。她需要生存的动力。情绪还是难以平復,至少想听听女神的声音寻求点慰藉。 她相信,只有杨雅文,能带她走进下一场戏里。她需要王子的亲吻,将她从无尽的恶梦中唤醒。下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只有糖果和欢笑的童话。 拨过去的电话,没响几声就被接起来了。 「湘伶吗?怎么了?离约定时间不是还早吗?」隔着听筒,杨雅文的声音明快,反而是自己打过去的陈湘伶,混乱的思绪像是全部卡在喉咙前,一个字都发不出。 明明陈湘伶一个字都没说,杨雅文却像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似的,体贴的直接问道: 「要我先去接你吗?你在宿舍门口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过了不久,杨雅文就骑着一台伤痕累累的摩托车来到了宿舍门口。穿着深绿风衣,杨雅文掀开了黑色的安全帽的挡风玻璃,朝着陈湘伶招手。 简直就像迪士尼童话里的王子。 「过来吧!我载你。」 超帅。 陈湘伶脸一红。杨雅文待她,好像对待脆弱的公主一样。受尽了千辛万苦的可怜公主,终于等到了伟大的王子来拯救她。 从来没想过原来女生也可以这么帅,让原本低落的情绪被淡淡的兴奋取代。女神不但骑着摩托车亲自来找她,而且接下来两人要去的地方还是女神住的「城堡」!马上就会看到憧憬之人是怎么生活的,陈湘伶压抑住自己持续上涨的好奇。 接过了杨雅文递过来的安全帽,身材娇小的她手脚笨拙的坐上了杨雅文的后座,听着杨雅文关怀道: 「踩稳了。要我扶你吗?你坐稳就出发。」 杨雅文的声音照在安全帽里,有点模糊,听起来神秘又性感。轻轻把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陈湘伶娇羞的说了一句:「好。」 「老车了。车龄已经超过十五年,发动的时候会有点吵喔!」 说是这样说,但是出发时那拉风的引擎声响彻了宿舍,风风光光的载着陈湘伶离开,把所有讨人厌的人事物都拋诸脑后,走向幸福快乐的结局。 杨雅文住在离学校骑车约五分鐘的地方,是她亲戚租给她的小房间。一房一卫,甚至还有一个骯脏的小厨房,虽然狭小,但一个学生住的话刚刚好。房间本身和家具虽然都十分老旧,但墙上装饰着校园和社团的三角旗帜、贴着韩国女团海报,很有年轻大学生的风格。 「这是我欣赏的韩国实力派女团,我很喜欢她们的舞蹈。」因为陈湘伶一直盯着墙上的大海报,杨雅文便笑着解释。 房间里放着快节奏的电子音乐,是韩国流行舞曲。 「我还要做晚饭跟点心,你也来厨房,帮我准备大家喝饮料的杯子吧。」 她是帮忙下厨的新娘子吗?陈湘伶的妄想要失控了。这简直就像新婚生活嘛! 杨雅文挽过她的手臂,动作自然而亲密。 就像真正的闺蜜。 周围彷彿充满了粉红色的泡泡,连无害的小动物都在唱歌。她没有华丽的礼服、不会炫酷的魔法,但身旁只要有英勇的王子殿下,她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在狭小的厨房里和杨雅文并肩站在一起,听着她轻轻随着旋律哼着歌,陈湘伶默默无语。她又想起了国中时,那只穿着一条内裤,在厕所隔间外等着她换裙子的时光。 「国……」陈湘伶开了口,却又突然不敢说了。 杨雅文一定根本不记得那件事了吧?只有自己一个人对于过去那么耿耿于怀,总觉得特别可笑。说不定根本不记得两人曾是国中同学。要是她记得,杨雅文这么爽朗的人,一定会自己主动说的。 过去的都过去了。不提过往,才够瀟洒。 其实陈湘伶知道。她害怕。万一对方不像自己一样重视那段回忆呢?她不提,只是不想受伤而已。 毕竟她可是纤细的公主啊! 「嗯?你说了什么吗?」听见陈湘伶的声音,杨雅文停下了哼歌。 「我跟葛茉吵架了。」陈湘伶说。 这样算吵架吗?不社交的陈湘伶从来没有和人吵过架。就算遇到情绪激动的人,陈湘伶也只会逃跑避战。 这是她第一次,在情绪激动下向一个人表达自己的不满。 突然,陈湘伶感受有个温暖的人从背后将自己抱住,安心可靠。 「你一定很难受吧?」杨雅文说,下巴轻轻的放在陈湘伶的肩膀上。就像顾及陈湘伶的心情似的,她并没有多作询问,只是很自然地给出了支持和安慰。 陈湘伶颤抖。 原来童话故事并不是幻想,魔法也是真的。 其实,她一开始只是憧憬杨雅文而已。杨雅文长得好看,但是不是那种諂媚异性的浓妆艳抹,而是自然而然的帅气美丽。她又努力、又会跳舞,爽朗耿直,还很勇敢,能做到很多陈湘伶做不到的事。 远远看着、妄想一下和这样的人生胜利组关係亲密,她就很满足了。 但是,杨雅文会在她挫折的时候为她挺身而出,在难过的时候安慰她。邀请她来自己的房间,甚至还不嫌麻烦专程载了她一乘。完全不像某个人,杨雅文了解她的底线、尊重她安静的个性,光只是见到面就能让人开心。 这不是童话、不是想像。是真的发生的事情。她和杨雅文,可能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亲密许多。 妄想,也会有实现的一天吗? 这就算闺蜜了吧?没见过世面的公主不敢确定。她连朋友都没有,更别提闺蜜了。 她可以自作多情吗? 8. 随着夜晚降临,系上的其他女生也都带着零食来了。虽然都是熟面孔,但陈湘伶一句话都没跟她们说过,几乎所有人都是今天才打了招呼的。 陈湘伶戒慎恐惧,觉得自己好像菜鸟新兵,而眼前全都是身经百战的荣誉战士。 其中一个剪着鲍勃头、脸有点圆圆的叫朱书瑜的女生,讲起话来特别大声。像无礼粗俗的军人一样,那种顶着大鬍子,喝了酒就要开始胡闹,又吵又沙哑的骯脏大叔,陈湘伶有点不习惯。 「书瑜比我还直接,但她讲话很有趣。」杨雅文笑着介绍。 如果说英俊挺拔、气质彬彬的杨雅文是五星上将,那么朱书瑜起码也是个战功显赫的中校。 虽说是系上女生的聚会,但葛茉并没有受到邀请。似乎在大家的心中,葛茉已经是「男生」那一掛的人了。 一群女生有的坐在老旧的沙发上,有的盘腿坐在地上,有说有笑的,气氛轻松愉快。因为大家开始吃零食聊天了,杨雅文便把音乐的声音调小。场地逐渐狼藉,大家也越来越没有矜持,开始各种劝酒、大呼小叫,场面私毫不逊于休息中的军旅兄弟。 神经质的陈湘伶没有碰任何酒精饮料,还是一样不说话,安静的听着大家天南地北的间聊。从抱怨系上的课业,到生活中的趣事分享,还有令人脸红心跳的话题──男孩子和感情。 只是听着听着,陈湘伶却越听越不安。 将要踏入敌方的地雷区,但不怕死的弟兄们,依然勇敢地朝着前方突进。 「妈的,葛茉,就是一个臭婊子。」在我方高掛的旗帜飞舞之下,朱书瑜首先开了第一枪。她翻了个白眼,因为表情真的特别难看,让其他人都笑了,像是提振士气的咚咚鼓声。 「选修课竟然跟她分到同一组,超不爽的。她真的很婊,嘴巴上只会说什么『大家都要当朋友喔!』,同组的另外两个男生还一脸升天的表情。谁要跟她当朋友?我当下心里真的已经比了一百万个中指,可是脸上还要掛着『淑女的微笑』。操!」 「对,跟她一起呼吸都叫我难受。我上次只是在系馆遇到她,她就一直在我面前抖动她的胸部。是想怎样?炫耀是不是?还是想勾引哪个男人?」另外一个女生愤恨的说,即刻发射一砲,炸得敌方体无完肤。 「我听她开学讲那些五四三,就怀疑葛茉一定有在卖。应该说如果她有,我一点都不意外。」 「喔干你娘,我也这样觉得。」朱书瑜立刻接话。「我还觉得她一定整过型。脸那么小、胸那么大,看起来超不自然的啦,外星人吗?靠!」 杀声隆隆,尘土飞扬。 菜鸟陈湘伶带着过大的头盔、穿着不合身的军服,一个人躲在壕沟里如坐针毡。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群女生对葛茉的恨意可以拉到这么高?她们大部分的人,跟葛茉都没什么接触,甚至没讲过几句话,可以说是对葛茉一点都不认识。为什么说她的坏话时,可以如此自然又滔滔不绝? 她不安地盯着杨雅文,想用眼神跟她对话,像是不理解上司命令的新兵。 在陈湘伶眼中,杨雅文跟葛茉的关係看起来并不差,行侠仗义的她,应该不会允许眾人肆无忌惮的抨击挚友吧? 杨雅文只是一边听着这群人讲话,一边附和似的的发出合群的笑声。她既没有跳出来帮葛茉说话,也没有出言阻止。 但五星上将从来不向士兵们解释作战计画。为了某个陈湘伶永远看不透的大局,上将只需要听话忠诚的士兵将帅,不需要聪明的。 「欸,陈湘伶,你不是葛茉的室友吗?爆点掛来听听啊!她是不是真的很婊?」 朱书瑜大力的拍了一下陈湘伶的背,害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来了,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蠢蠢欲动的看着那位一直默默不发言的新进成员,等着她证明自己也是军旅兄弟的一员。 「不、我……」陈湘伶小声的说。可是女生们的眼中都闪着嗜血杀戮的光芒,不容拒绝。 「啊妈的,你来都来了,就不要想当好人了啦。大家都很讨厌葛茉那白莲花。」朱书瑜又搂过了陈湘伶的肩膀,口水几乎都喷在了她脸上。 朱书瑜的言语就像一把匕首,死死的抵着陈湘伶的脖子。要是不能证明自己,就会被怀疑是卧底。 「干,大家今天都是来说葛茉坏话的好吗?那婊子有公主病,总是巴着男生不放,尤其是高天宇,很噁心啊!」 可是陈湘伶不想说。她不擅长发言,更不喜欢说别人的坏话。就算那个人是葛茉。她脸色发白,颤抖着嘴唇,向杨雅文投以求救的视线。杨雅文迎上了陈湘伶的目光,给了她一个放宽心的笑容,却开口补上一刀: 「湘伶今天跟葛茉吵架了喔!」 陈湘伶一阵头晕目眩。听见杨雅文这句话,女生们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鯊鱼般兴奋了起来。 「喔?吵什么?说来听听啊!」 「为什么?她偷你东西吗?」 「说嘛、说嘛!」 被这么多双嗜血的眼睛盯着,陈湘伶恐惧万分。开口讲话支支吾吾,脑袋里则是一片空白。 「不、我、那个、我……」 只要讲葛茉的坏话就好了。如此一来,她就能证明自己也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士兵。 跟葛茉吵架,是因为她、她做了陈湘伶最讨厌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也都觉得噁心,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用颤抖的手,把枪举起来,脑子却混乱万分,一直无法瞄准目标。 葛茉会做这种事情的原因,是因为那是她的兴趣。 突然,陈湘伶想起了自己答应了葛茉不能洩漏她的秘密。 敌方的士兵跟她一样,是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生命。说不定有家庭,有小孩,有梦想。 她做不到。 「我不能说。」陈湘伶小小声的囁嚅。 没有人说话。但此时每个人的脸孔在陈湘伶眼中,都像是冷冰冰的金属枪口,对准了陈湘伶的脸。 而开那第一枪的是杨雅文。 「喔,这样啊。」杨雅文的声音听起来索然无味,看向陈湘伶的眼神淡漠。 「没关係啊,我们不会逼你。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就好了。」 但是这句话听在陈湘伶耳朵里,却像是:「我还以为你是我们这边的人。」 然后,杨雅文别开了视线。 一瞬间,陈湘伶后悔了。她让女神失望了。好像真的被枪击中一样,心脏开始汩汩淌血。 她干嘛要维护葛茉?葛茉是她的什么人?葛茉是个利用别人的心机婊、自我中心的恶魔,陈湘伶只要说出她的真实想法就好了。既然是自己真实的想法,也不算是说别人坏话对吧?如此一来,她就可以重新获得女神的信任,成为有资格待在女神身边的人。 陈湘伶想要重新发言,可惜来不及了。朱书瑜开口,她讲话就像机关枪一样,对葛茉发起猛烈的炮火,不容打断。明明身在其中,但这些女孩们抨击葛茉的内容,听起来越来越遥远。 颤抖着逐渐冰冷的四肢,陈湘伶溺毙在自己的血泊中。她还不死心的认为杨雅文是队友、是可靠的上司,不停地发送无声的求救信号。但杨雅文也不闻不问,只是对朱书瑜夸张的反应和贬低葛茉的表演,发出讚许的笑声。 既然陈湘伶不是战力,那么这在这腥风血雨的屠杀场上,她成为了一具无声尸体也无所谓啊! 一直到聚会结束,陈湘伶都没有再讲过一句话。而杨雅文也像是刻意无视她一样,和其他女生说说笑笑。 「我……」 陈湘伶是被杨雅文载来的,没办法自己回去。送走大家后,杨雅文看着她,默默的把安全帽递了过去。脸上笑着,眼神冰冷。 最在杨雅文的后座,陈湘伶觉得自己好像个累赘。 此时的心情,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盲目的小特务,明明没有完成长官交办的重要任务,回到基地却没有遭到斥责和严厉的惩罚时,那种不上不下的忐忑与惴惴不安。 她自己也不明白──当时的自己,为什么没办法跟着女生们一起说葛茉的坏话呢? 她讨厌葛茉,这是事实。葛茉毫不留情地肆意践踏她的私领域,还有近乎变、变态的兴趣。而且只要说出了葛茉的秘密,陈湘伶几乎敢保证,自己绝对会成为杨雅文推心置腹的闺蜜。 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在别人背后说她人坏话是不对的。 女神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女神才不会做这种事。她的女神应该温柔又充满了正义感,对事不对人,更不会在别人背后议论是非。 是陈湘伶太敏感吗?是不是自己太洁癖了? 这样诡异的沉默一直维持到杨雅文送陈湘伶到宿舍门口。 「怎么了?干嘛不下车?」 杨雅文都停好了摩托车,陈湘伶还戴着安全帽,傻傻坐在原处。 陈湘伶吞了口口水。 「你……」 背对着月光的杨雅文被阴影笼罩着,看不清面容,阴森诡譎。 不。陈湘伶必须对女神有自信才行。 「你为什么要说葛茉坏话呢?」 杨雅文往前进了一步,向陈湘伶递出自己的手,准备接她下来。月光斜映,杨雅文脸上掛着清冷笑容。 「我没有说葛茉的坏话啊?」 陈湘伶打了一个冷颤。 杨雅文并没有「说过任何葛茉的坏话」。 但她组织这样的聚会,邀请了所有讨厌葛茉的人来,让其他女生发言,而她只需要在一旁笑、在一旁听。 杨雅文想说的每一句话,朱书瑜都帮她说了,让她可以安然站在道德的至高点的同时,孤立葛茉。 陈湘伶突然深感畏惧。像是以前一直尊敬崇拜的长官,到了尾声才露出了阴险无情的冷酷面孔。小小特务忙碌了半天,最后发现自己效忠的组织,原来才是大反派。 而且可能打算将她灭口了。 「是、是因为你喜欢高天宇吗?」 就算死,也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杨雅文笑而不语。她伸出的手直接拉住了陈湘伶,把她拽下了摩托车。 陈湘伶觉得自己彷彿被推下悬崖,坠入万丈深渊,为了某个她不明白的「大义」摔得粉身碎骨。 「早点睡。晚安。」 听着摩托车离开的噪音,陈湘伶快吐了。 她曾经如此憧憬的人,竟然是个为了男人在背后诽谤其它女生的心机婊。杨雅文为了跟高天宇亲近,表面上跟葛茉相处得还不错,但私下却组织其它女生,聚集针对葛茉的仇恨,真的是两面三刀。 要是哪一天,葛茉不再构成威胁,下一个让女生们集中攻击的目标会是谁?陈湘伶不善言辞,不幽默、不有趣,更不懂得讨人欢心的方法,不就是个极好的靶子吗? 杨雅文绝对不会出面保护她,只会在一旁不破坏气氛的微笑而已。 为什么国中时那个不畏惧团体气氛、勇于为人站出来的女神不见了? 仔细想想,或许不是女神消失了,而是陈湘伶根本就不认识杨雅文。国中时就不算熟,高中更是完全没有连络。一直到大学以后,因为葛茉和高天宇的关係,她才稍有机会和对方说上几句话。杨雅文的女神形象,其实都是她自己附加上去的想像而已。实际上的杨雅文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想通了这点,陈湘伶觉得很失落,心中空盪盪的。女神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她所崇拜的那种帅气的女生,都只是美好的幻想。 终究,都只是舔狗、是諂媚男人的婊子而已。 她不想再有愚蠢的偶像崇拜了。 再见了,女神。 陈湘伶删光了手机里偷拍的杨雅文的照片。不过她还是没有退出女生群组,也不敢直接把杨雅文的好友删掉。等到哪天跟杨雅文渐行渐远,再慢慢退出就好。现在这些联系都可以先留着,当吃瓜看戏的材料。 没错!从今以后,陈湘伶就是一个全新的自己!她握紧了拳头,朝空中伸了个懒腰。还好她没有为了维持和杨雅文的情谊,出卖了自己的良知。从今天起,她不需要女神了。 就算注定孤单一人,她也不想跟婊子们同流合污。脱离了组织,反而自由! 就像戏剧电影小说里的所有悬崖,永远都摔不死人。这么浅的落崖,她可以自己爬上来。 陈湘伶觉得自己棒透了。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墨镜,拉拉衣领,瀟洒地将一个爆炸背景留在身后,走得头也不回。她有点膨胀,觉得想通了的自己虽然有点中二,但是帅呆了! 但脱离组织后往往才是开啟主线剧情的第一步。 神清气爽的回到宿舍时,时间已经很接近午夜12点了。陈湘伶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间的门,深怕吵到可能已经睡觉的室友,却看到房间内灯火通明。 葛茉坐在自己的床沿,双眼圆睁。 差点用「月球漫步」走进房门的陈湘伶赶紧停下脚步。她差点都忘了自己离开时正哭哭啼啼的跟葛茉吵架。 「你……」葛茉转过头,看着走进房间的陈湘伶。「你去参加系上的女生聚会吗?」 原来葛茉知道系上女生会私下相聚吗? 「她们有提到我吗?」葛茉的声音在颤抖。她垂下眼,把双腿收了起来,抱进怀里。 这问题简直是灵魂拷问。 陈湘伶不知道葛茉对聚会内容了解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葛茉的心有多坚强,是否足以承受残忍的真相。撒谎和吐实,哪一个才算得上仁慈,她不知道。 所以陈湘伶保持沉默,一句话都没有说。 「啊,不是。你去哪里、做什么当然不关我的事,也没有义务一一告诉我。」葛茉慌张地说。 「还有,关于今天的事,我是真的很抱歉。我不该强迫你,对不起。我真的好蠢啊。」 好像……原本以为是反派的人,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是被迫害的可怜人,而自己一直忠心耿耿服务的庞大组织才是真正的邪恶帝国。 怎么可能啊! 葛茉可是对她、对她……侵犯了她的身体自主权!跟杨雅文是两面三刀的婊子是两回事!身为特务,脑子必须随时清醒。 就算葛茉道歉了,也不能原谅她。虽然陈湘伶不是坏人,但也没有圣母到能接受葛茉为所欲为。发现杨雅文是婊子,不代表葛茉就不是。 对!在特务片里,有两个以上的邪恶组织的首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看着葛茉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陈湘伶也挺不忍的。 「……我不会再去了。」 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静,不要太刺激对方,是铁汉特务仅能给予的温柔。 至于「不原谅你」这种话,不说出来也没关係吧? 「欸?为什么?」葛茉抬起头。 「……」 「是因为我?」 陈湘伶低头不回答。是,也不是。 「闺蜜,我要告诉你我的秘密。所有的秘密。」 等等、等等!太突然了吧?要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瀟洒独立的自由特务会不会被捲入两大阵营阴谋角力,不得不展开惊心动魄的冒险啊? 9. 陈湘伶的毛病之一,就是想太多了。 「其实我……我骗了你。」葛茉抽抽噎噎的,话一直说不好。但陈湘伶还是屏气凝神,等待着葛茉说出那个可以扭转整个剧情的关键资讯。 「我、其实我,从来吃过忧鬱症的药。」葛茉说。 蛤? 陈湘伶瞪大眼睛,和泪眼汪汪的葛茉互相大眼瞪小眼。 这个很重要吗?话说陈湘伶一开始根本就没相信过葛茉有忧鬱症啊! 现在她不就承认了吗?她只是在赶时髦而已嘛! 不对、不对!比起这种事情,葛茉没有更重要的祕密了吗?那种可以一举扭转劣势、打败杨雅文统领的邪恶组织什么的…… 「对不起!明明是闺蜜……我却骗了你!对不起!」 陈湘伶真的是想太多了,竟然期待从葛茉那里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或大八卦。 突然,一股火没来由的从心底烧上来。真的是受够了葛茉把人玩弄于手掌心的恶魔了!擅自黏上来、拥有糟糕透顶的兴趣、不顾及他人感受、侵犯身体自主权、撒谎成性,然后还要娇娇嗲嗲的一直「闺蜜、闺蜜」的叫。太噁心了! 「我受够了!我才不是你的闺蜜!」 听见陈湘伶的拒绝,葛茉哭得更厉害了。她跳起来,直接朝着陈湘伶扑过去,哭哭啼啼的拉着她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可、可是,我是真的差点得忧鬱症,只是没吃药而已!」 「谁信你啊!」 重点是,谁在乎啊! 「真的、真的!我父母离婚、长得太漂亮在高中被霸凌,这些都是真的!这些事情让我那个时候压力很大。」 不懂陈湘伶的心思,心急的葛茉慌慌张张地辩解。 「你等、等一下!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我可以给你看我国中时的照片。真的跟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为了证明,葛茉松开了抓住陈湘伶的手,转过身,从衣柜里拿出一本毕业纪念册。 那个封面,陈湘伶很熟悉。她也有一本一模一样的。 「上高中后我还改过名字,连姓氏都改了,跟妈妈姓。闺蜜你看,我以前姓杨喔,而且名字念起来还跟雅文一样,是不是很好笑?」 葛茉正要翻开了毕业纪念册。 「我以前叫杨亚雯喔!不信的话你看这里还有生活照──」 陈湘伶伸手压住葛茉正要翻开毕业纪念册的手。她的心跳得极快。 不、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这个突如其来、扭转剧情的大秘密,让她深感恐惧。她突然有点害怕知道真正的答案。她必须阻止葛茉翻开那本「真相之书」。 可是,她又克着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像她克制不住自己的嘴去询问: 「你、你说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杨亚雯。」 她看着葛茉的眼睛,清澈的样子,没有一丝谎言。 「你、你以前,是黑发吗?绑高马尾?」 「对啊!像这样子。」葛茉抽出了被陈湘伶压着的手,简单的用双手高高束起了自己披散的波浪捲。 「不过那个时候是黑色的直发啦!脸的话,因为拆掉了牙套,所以现在看起来会比较小。」 看着葛茉扎起马尾的侧脸,陈湘伶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难道说,自己的女神,那个救她于水火的女神,其实是葛茉? 差太多了!个性完全不一样。葛茉可是个恶魔啊!离正义不是最遥远的存在吗? 不过,陈湘伶一开始以为很有正义感的杨雅文,不是其实也是个新机婊子吗?毕竟人经过高中三年,也是有可能改变的。 「国、国中……」 紧张万分的陈湘伶结结巴巴的。 万一,真的是葛茉?命运真的这么捉弄人,其实她最憧憬的存在一直就在离她最近的位置。 而今天,就是今天。她要和她的女神相认了! 陈湘伶多希望女神也记得当年发生的那些事。如果她的回忆,她那重要而珍贵的回忆,对女神来说也一样重要的话,她一定会高兴地飞上天的。 「怎么了?闺蜜跟我以前是国中同学吗?」葛茉停止了哭泣,歪着头问。 像是被当头淋了一盆冷水。 听见葛茉说话的一瞬间,陈湘伶高涨的情绪瞬间消弥无踪。 「我不想当你的闺蜜。」 陈湘伶冷静的说,看着受到打击的葛茉嘴巴半张模样。 「为什么,你、你不喜欢我吗?」 当然不喜欢!不管葛茉的过去如何如何,现在的葛茉就是恶魔啊! 况且陈湘伶早就决定要从女神崇拜中毕业了,不是吗? 葛茉的行径陈湘伶可是歷歷在目。虽然之前一直不敢说出口,但现在既然不小心吐露了心声,乾脆毫无保留的全部说出来吧! 「我不喜欢长得太好看的人。我很怕他们,我认识的那些长得好看的人,个性都很差、心机都很重。就算你曾经是杨亚雯,但你现在是漂亮的葛茉。你变漂亮了,所有人看你的方式都变了,所以你怎么可能还是你?」 「问题是脸吗?我可以去整形──」 「问题是你这个人从来不尊重我!」陈湘伶怒吼。 「我讨厌你的兴、兴趣。我不只社恐,我还恐、恐惧的你下流的兴趣!你为什么要强加你的兴趣在我身上?我讨厌啊!超讨厌!完全没有办法接受!绝对不想原谅你对我做过的事情!」 「可、可是我们不是分享过彼此的秘密──」 「你打算拿我是腐女的秘密,逼我就范?」 陈湘伶冷冷的看着葛茉,最后是葛茉先逃避了视线,不再说话。葛茉低着头,窝回了床和墙壁的角落。 「我不想当你的闺蜜!可不可以不要再闺蜜、闺蜜的叫我了?很怪啊!」 事已至此,她也不得不接受了吧。 因为已经无话可说了,陈湘伶也关上了灯,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我、我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陈湘伶盖上棉被,背对着还没回到被窝里的葛茉说。 但葛茉并没有回任何一句话。 那一夜,葛茉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特别的安静,却也特别叫人难以入眠。 10. 十、 然而,陈湘伶终于歇业、退出演艺圈,成为了系上那个低调的透明观眾了! 陪着那些演员瞎忙碌这么久,总觉得爆米花都软了、可乐的冰都融了。现在终于回到了属于她的现实、她的日常。 从那天之后,葛茉不再纠缠陈湘伶。不再是葛茉身边的狗,陈湘伶也像是失去了价值般,杨雅文等人也对她兴趣缺缺了。 一离开葛茉身边,连高天宇都不想看她一眼。 这样就好。这世界上还是存在比社交更重要的价值──比如陈湘伶易碎的灵魂、陈湘伶无谓的良知、还有陈湘伶廉价的自尊。 每天上课,都不需要坐在葛茉旁边了。陈湘伶可以睡到快要迟到、再匆匆忙忙地只买自己的一份早餐,最后开开心心的坐到教室的最后一排,从最远的地方欣赏坐在中前排的葛茉、杨雅文和高天宇等人。 回到宿舍后,葛茉也不会主动跟自己讲话了。虽然偶尔还是会不小心踩到掉在地上的玩具或性感内裤,不过只要提醒一声,她就会一边道歉一边把自己的东西收好。 ……其实上次踩到的东西,好像不是玩具。 圆滚滚的东西又害她差点摔倒。陈湘伶捡起来看,原本想对葛茉发脾气,但葛茉并不在房间里。 拿在手上的,似乎是一罐开封过的安眠药。 陈湘伶心一沉。轻盈的瓶子里面只剩下两三粒药丸的样子。 不对!以葛茉那个个性,这瓶子一定是拿来装一些色、色色的东西。或者是有其他不检点的用途。反正一定没什么沉重的理由! 陈湘伶默默把瓶子放回葛茉的书桌上。但是看着那个瓶子安静的摆在那儿,又显眼的让她坐立难安,于是便把瓶子塞进了葛茉的抽屉里。 她对自己说不要想太多……况且吃药,葛茉半夜「那个」的频率也变少了!陈湘伶也难得能睡个好觉。一药两吃,很划算的! 陈湘伶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想在一旁安静地喝饮料看戏。 最近,「只有葛茉不存在」的群组加入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一些男生都被加进来了。陈湘伶从来没有在群组发言,一直都是静静的看着。至于杨雅文,她很少在里面发言,只有偶尔会发一些女生聚会的时间和地点。 群组里面的言论开始不再忌讳、越来越放肆了。针对葛茉过分的谣言越来越多,怀疑她整形、嫌弃她婊子行径、嘲笑她的行为举止,族繁不及备载。 上週,朱书瑜不晓得从哪里,得到了葛茉上网订购「玩具」的消息。于是新的谣言甚嚣尘上,怀疑葛茉有在卖身的谣言不脛而走。陈湘伶是叹为观止,群组里的女性恶毒指数那时可说是来到了新的巔峰。 最近大家最爱讨论的是,她的鼻子是垫的。 时序接近期末,大家都变得十分忙碌。也不知道是谁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某天群组就冒出了一个日期,似乎是葛茉的生日,就在下週。 明明是上课的时候,陈湘伶的手机跳出了一条通知。甚少发言的杨雅文竟然冒出了一条群组讯息。 「我会帮她准备秘密生日惊喜喔!」 接下来是图片讯息。是刮鬍泡、番茄酱、酱油之类的照片。 然后,不知道是谁,发了一个鼻子的表情符号。 「参加啊。」 「朝着鼻子砸下去,看鼻子会不会歪。」 「好耶!可以偷偷復仇。」 讯息一条接着一条的冒出来。随着多人讨论,关于生日惊喜的计画越来越详细。女生们都说要趁机砸上一次,而且一定要朝着脸、正对着鼻子,验证一下她的鼻子到底是不是整的。 陈湘伶看着胆颤心惊。她把手机塞进包包里,想专注在枯燥无趣的课堂上。可是隐约从包包的缝隙中,仍旧可以看见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的,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样,让陈湘伶的意识一直飘过去。 陈湘伶的自身经验谈,被排挤还算是能忍受的,但是升级成霸凌就是另一回事了。排挤是隐藏的恶意,面对排挤最好的对策就是装聋作哑,假装是自己性格怪异孤僻,是自己先讨厌他们的,而不是被别人讨厌。 但霸凌不一样,是赤裸裸的恶意。掩着耳朵、遮着眼睛也没用,依旧会腐蚀灵魂、烧灼心脏,逼人直面残忍的现实。 原本以为这种幼稚的事情上了大学后就不会再看到了。没想到变得成熟的不是心态,而是手段。以庆生的名义砸刮鬍泡,要不是加入了群组,陈湘伶这种外人也只会觉得其实是葛茉受欢迎、才会有人愿意帮她庆生吧? 陈湘伶焦躁不安。她想拿出手机来看,却又觉得不该看。看了就无法事不关己了,还是不知道为妙。 不仅仅是该不该看讯息,回到宿舍,更让陈湘伶煎熬。 她该告诉葛茉吗? 葛茉见到她之后也不主动讲话了,只会简单点个头,当作打招呼。陈湘伶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的关係称得上是冷战吗?可是陈湘伶一直不认为两人是朋友,既然不曾亲密过,何来冷战之说? 在葛茉心中,现在最好的朋友大概是杨雅文。要是陈湘伶告诉她,杨雅文才是那个计划霸凌她的人,她会信吗? 就算会相信,她又干嘛说呢?不,陈湘伶只想置身事外。她好不容易远离是非之地了,为什么要自己再跳下去淌这场浑水? 她还是安静吃爆米花就好。 心里明明决定了作壁上观,但随着葛茉生日的那天逐渐接近,陈湘伶也越来越动摇了。葛茉跟杨雅文越走越近,天天搂搂抱抱、嘻嘻哈哈的,感情看起来很好,演着一齣令人称羡的姊妹剧,可是实际上是什么心思却不得而知。 葛茉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正要熄灯睡觉时,陈湘伶终于按耐不住。 「喂!」 一发出声音,陈湘伶就后悔。巴不得敲昏十秒前的自己,陷入昏睡就不会这么多事。 葛茉停下正要关灯的手,回过头尷尬的看着陈湘伶。 两人对视,竟一时无语。 「我又弄丢了我的玩具吗?」先打破沉默的是葛茉。 「不、不是。」陈湘伶说,却又说不下去。 「那?」 她咬着下唇。她想叫葛茉明天装病翘课,别去上课,可是又想不出什么好理由。什么都不知道的葛茉一直盯着她,等着她开口。 最后,她小小声的说一句: 「生日快乐。」 ……简直逊爆了。 陈湘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为什么自己这么不擅长讲话?每次开口,脑子都是一片空白,越关键的事情反而越说不出口。 但是当她抬起眼睛,迎接她的却是葛茉脸上开心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我很高兴,真的。」葛茉也小小声的回应。声音虽然细不可闻,却难掩喜悦的情绪,反而让陈湘伶的罪恶感更重了。 「虽然是明天啦,耶嘿!」 像是要掩饰害羞,葛茉吐了一下舌头,马上熄掉了灯。今天又是一个安静而难眠的夜晚。 隔天早上,两人像是没事发生一样,各自去上学。葛茉心情看起来极好,浑然不知陈湘伶一夜没闔眼。 今天的天气阴霾,灰色的天空看起来十分沉重,随时都会下雨,却又迟迟不下雨的感觉。 葛茉生日,她週边围绕着满满的人,见到她的同学也都跑来祝贺她。唯独平常总是站在葛茉身边的杨雅文,现在却不见了。 陈湘伶终究还是拿出了手机,打开了那个万恶的群组。可是群组的里面的发言已经乱成一团,找不到当初讨论的计划了。 就算她想做些什么,也什么都做不了吧!陈湘伶安慰自己。 闭上眼睛、掩着耳朵,把一切让她不舒服的事情全部阻挡在外,不闻不问不去想。这些都与她无关。 对,她要当乾乾净净的旁观者。她既不会助长邪恶,也没必要热血的参与圣战,把自己搞得头破血流。她只是个最纯粹的路人,别人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她可以自信满满的回答:「不知道、不清楚、不要问我。」 就算看到一大群人拿着蛋糕突然出现在葛茉面前,她也能平静自持。 就算看到葛茉又惊又喜、遮住嘴巴,给了杨雅文一个大大的拥抱,她也能平静自持。 就算看到杨雅文突然把蛋糕砸到葛茉脸上,她也能平静自持。 就算看到一群男生女生突然蜂拥而上,把装在纸盘子上的刮鬍泡、酱油、番茄酱,全部砸到葛茉身上,她也能……平静自持。 就算看到女生们嘴巴上讲着生日快乐,下手却毫不留情、正对着葛茉的脸。 就算看到脏兮兮的葛茉虽然脸上笑着,用手保护着自己的头,却还是被朱书瑜用蛮力拉开了手,她…… 「无、无聊。」陈湘伶小小声的说。 陈湘伶的声音太小了,没有任何人听见。眼前那些人就像失心疯的野兽,见了血、杀红了眼,已经听不懂人话了。 明明戏还没落幕,陈湘伶却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她发现自己手脚不受控制的在颤抖。她觉得自己根本是疯了。 要不是疯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做出这么勇敢的事情。 「无聊!」陈湘伶大喊,用整间教室都听得见的颤抖声音。有些人停下了动作,回过头来看着不解风情的她。 但那些围绕着葛茉的人们过于兴奋,好像依然活在七彩斑斕的另一个次元一样,浑然不知试图砸碎萤幕的陈湘伶。 陈湘伶推开人群,或鑽或挤,身上也沾了一些雪白的泡沫、血红的番茄酱、墨黑的酱油,终于来到了狼狈不堪的葛茉的身边,挡在了朱书瑜的面前。 朱书瑜终于停下了动作。比自己高大的朱书瑜瞪着陈湘伶,凌厉的眼神在质问她:「没人邀请你,你在这里干嘛?」 笼罩在朱书瑜的影子里,陈湘伶怕死了,像是新生小鹿独自面对猎豹。面对万难,她只有一招──就是掩耳闭目的逃避。所以她低着头,故意不要迎上任何人的视线,只是往身后伸出手摸索,然后握住了葛茉的手。 回应似的,葛茉也握住了她的手。拉住后,陈湘伶就开始往人群外围走。 「喂,你──」是杨雅文的声音。 「无、无聊!」虽然低着头,但陈湘伶继续大喊,喊到声音都有点破了。高频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听上去有点毛骨悚然。 如果有人还想朝着两人砸东西,陈湘伶便一边伸手格挡,一边疯魔似的大喊着:「无聊!无聊!」 不知不觉,大家都不再动作。来泼冷水的陈湘伶疯了,疯到有点奇怪,让人望之却步。 眾目睽睽之下,陈湘伶牵着脏兮兮的葛茉的手,安静地走出人群、走出教室、走出舞台。 来到户外的那一刻,灰暗沉重的天空终于下了雨。一开始是泪珠似的一滴,落在了葛茉的盖满泡沫的鼻子上,马上第二滴、第三滴,最后洩堤似的一整片雨幕哗啦哗啦的覆盖住了整座校园,模糊淡出了最后的景色。 雨势逐渐滂沱,于是陈湘伶牵着葛茉的手快步跑了起来。雨珠打在身上,冲刷着葛茉身上的刮鬍泡。但有些色彩,那些红的、黑的,却像是怎么洗都洗不乾净了。 日后陈湘伶回想起来,依然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勇气,让她做出这么疯狂、勇敢、又超级丢脸的事情。 别人会怎么讲起这件事?他们会怎么说看不懂气氛的陈湘伶?啊,她真的再也不用跟系上同学混了。完全没有脸参加未来的同学会了。 可是,脸皮超薄的她这辈子丢过这么多脸,只有这次,丢了就算了。 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远比社交更重要的东西──比如纤细的灵魂,和无畏的良知。 比如一个人廉价却有重量的尊严与骄傲。 11. 湿淋淋的两人回到了宿舍房间后,气喘吁吁的陈湘伶停下脚步,却依旧低着头,不敢看向葛茉。她已经耗尽毕生的勇气,可以准备光荣赴义了,用自己的瀟洒退场换观眾一滴眼泪。 不行,她还没找到那个能把最新一集的《禁恋》烧给她的人。还是等《禁恋》完结的那一天再安然赴死好了。 她松开了葛茉的手。可是松手的那一刻,却听见了葛茉抽抽搭搭哭泣的声音。害得陈湘伶都忘记了自己的羞耻和胆小,赶紧回过头,看着葛茉用手背一直抹着自己的眼睛。 「我、我好怕。」葛茉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说。「我不知道,我以为……闺蜜,我好痛。」 「痛、痛……哪里痛?」陈湘伶整个手足无措。对没有朋友的她来说,安慰一个哭泣的人社交段位太高了,她绝对做不到。 「……鼻子。」葛茉说。抹去那些刮鬍泡后,她的鼻子确实红红的,但陈湘伶也不知道那是擦伤,还是她自己哭红的。 「还有脸颊。书瑜的指甲刮到我了,好痛。」葛茉摸了摸自己的侧脸,仔细看确实有一道细细长长的血痕。「……她、她大概是太激动了。可是闺蜜,为什么,我还是想要相信她没有恶意?」 绝对是故意的吧!而且百分之百带有恶意。陈湘伶简直不敢相信,葛茉竟然是个比自己还鸵鸟的人。都已经被欺负成这样了,还想要装作视而不见吗? 「对不起,」像是想起什么,葛茉突然低下头,但眼泪却一直掉,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跡象。 「我不该叫你闺蜜的。以后不会了。」 「喔……喔。」 尷尬像是忘记关上的水龙头,流满了整间房间。陈湘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葛茉看起来更难过了。 葛茉的抽泣,混杂着窗外的雨声。 再不做点什么,就要被流淌着的尷尬溺死了。低着头的陈湘伶默默的走到衣橱,拿出了乾净的衣服。淋着雨回来,全身溼答答的,又湿又黏,开始觉得不舒服了。 瞥了一眼葛茉,发现她没有动作,于是陈湘伶便自作主张的帮她把衣服也拿出来了。乾净洁白的t恤摺得四四方方,让陈湘伶回忆起了当年杨亚雯手上那个小小的卫生棉。她把衣服塞进了葛茉的手里。 「你、你也去洗澡吧!」陈湘伶小声的说。 葛茉的哭声停了下来,但眼泪却还在掉。最后终于受不了站在原地的、动也不动的葛茉,陈湘伶抓起她的手,把她半拖半拉的带去了浴室。 走在宿舍无光的走廊上,陈湘伶全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和一个哭泣的人并肩是多么艰难的事情。尷尬,而且其实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像多说错一个字,就会引发更多的眼泪溃堤,却还是得装模作样的摆出一副值得仰仗的脸孔。 杨亚雯当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以抬头挺胸的领着自己、坚定的前进?陈湘伶挫败的发现,自己完全帅不起来。超逊。 然而途中,葛茉也回握陈湘伶的手,并跟上了步伐。 只是走到了浴室后,葛茉却又不肯松手了。 「我很怕。我不想一个人。」葛茉一直低声诉说。 最后陈湘伶只好答应她自己一直都在,她才肯松手,独自走进淋浴隔间。 陈湘伶走进了她隔壁的淋浴间,好好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水花的声音很大,隔壁的淋浴间也能听见。 陈湘伶先洗好。走出来后,没听见水声的葛茉鸚鵡似的一直问她还在不在。为了让她安心,陈湘伶只好靠在淋浴的门上,开始哼唱着自己最喜欢的日本电音宅歌。 荒腔走板、五音不全、日文歌词又错漏百出的歌声回盪在宿舍的浴室里,由葛茉洗澡的水声伴奏。 从浴室出来后,乾净的葛茉终于不再哭泣。鼻子似乎是真的擦伤了,但并没有歪,颊边那道血痕也艷红的惊悚。 然而两人并没有任何对话,就这样静默的走回了房间。回到房间后葛茉躺回自己的床上,把身体蜷缩起来,背对着陈湘伶。 以前总巴不得聒噪的葛茉别跟自己讲话,现在这样的寂静,却格外让人难以忍受。陈湘伶拿出珍藏已久的《禁恋》来转换心情,可是自己一个字都读不进去。 偷窥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葛茉,缩得小小的她依然一动也不动,越看越可怜。 陈湘伶绞尽脑汁,终于挤出了一句可能可以说的话: 「你的伤口……还痛吗?」 但陈湘伶错了。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你干嘛关心我?」葛茉没好气地回应。 「你又不是我闺蜜。」 「好、好吧。」陈湘伶摸摸鼻子。葛茉说得对,她这个社交败类还是乖乖回去看漫画吧。 没过多久,发现陈湘伶毫无回应,葛茉又悄悄地说:「……安慰我啦!」 哪来的傲娇! 陈湘伶一边在心中吐槽这个时代傲娇已经退流行了,一边小心翼翼朝着缩成一颗蛋的葛茉靠近,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肩膀。 「不、不要哭。」陈湘伶说,因为她想不到任何安慰人的话语。这已经是她能想出来最不逊的话了。 结果葛茉竟然噗哧一笑。 「我才没有哭。」葛茉说,谁知道一说就开始抽鼻子。 「我搞砸了,对不对?高中的事情又重演了。」 「不是你的错。」 陈湘伶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好不容易不哭的葛茉竟然又开始哭了。 「可、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我还是不敢,我很胆小。我真的好怕变成一个人,就算我隐约知道了大概没有人喜欢我,我还是不敢跟他们翻脸。我不想被讨厌。」 一个人又不可怕,自由自在的多好。就算被讨厌了,讨厌回去不就好了。眼睛一闭、耳朵一遮,就都不知道了! 从陈湘伶的角度,她反而还羡慕葛茉能继续坚持社交。经歷过一次失败,陈湘伶就再也不想走进人群了。社交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她真心佩服葛茉能屡败屡战。 这些话,陈湘伶都没有说。只是伸出手摸了摸葛茉的脸颊,帮她把眼泪抹去。 葛茉转过身,红着眼睛,面对着陈湘伶。然后她坐起了身,握住了陈湘伶的手,破天荒的说出了一句话: 「我可以自慰吗?」 陈湘伶一身鸡皮疙瘩掉满地。谁会在这种时候想那个啊!不对,如果是脑回路清奇的葛茉的话,就有可能! 陈湘伶撇过头,想把手抽回来。可是葛茉的力气比她大,她挣脱不了。 葛茉把额头抵在了陈湘伶的肩膀上,浅棕色的秀发垂落。可能是刚洗完澡,葛茉身上的味道特别清新好闻,揉合了她偏高的体温,阳光般的味道暖人胸口。 「我自慰完,通常心情都会很好。可是我现在一点慾望都没有。」 因为僵直的陈湘伶没有反应,所以葛茉得寸进尺的把她整个抱进了怀里。葛茉说话的气息吹在耳边:「帮我好吗?」 帮?帮什么?怎么帮?还是是陈湘伶听错了,其实是「抱我好吗?」 不不不,陈湘伶是接受思想古板正经八百的家庭教育长大的黄花闺女,如果是要抱葛茉的话不是更糟糕吗? 以为葛茉接下来会有什么大动作,陈湘伶已经随时准备好要推开她逃走。但葛茉就像突然没电了一样,只是轻轻怀拥着陈湘伶,头枕在陈湘伶的肩膀上,动也不动。 好像,葛茉也在等着陈湘伶拒绝自己一样。 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酸酸的。可能是因为觉得葛茉有点可怜,所以不忍拒绝的陈湘伶抬起了手,触上了葛茉的胸口,隔着那雪白的t恤、那对澎湃的乳房上。 「帮……帮……」陈湘伶一紧张就结巴的老毛病又犯了。「帮什么?」 「真的吗?」葛茉抬起头来,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注视着陈湘伶。不等陈湘伶说出更多的话,葛茉已经轻轻拎起陈湘伶放在胸口的手,鑽进了自己的t恤中,直接摸着光滑的皮肤。 陈湘伶闭紧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触碰其他人的肌肤。葛茉的体温比自己温暖,光滑的触感很好摸,胸部也很软,缺点只有大到令人羡慕而已,而这同时也是个优点。 除了窗外的雨声,陈湘伶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震天价响的鼓动着耳膜。 「不想的话,把我推开就好。」注意到陈湘伶的紧张,葛茉低声说。沉稳的味道安慰似的传进了鼻子里。 「我……我不会。」陈湘伶摇头,依旧不愿意睁开眼睛。「我从来……没有……」 「那你摸我胸部。」葛茉把陈湘伶的手引导进了自己的胸罩里。 胸罩太挤了。于时葛茉松开手,把自己的乾净上衣给脱了,顺边解开了自己的蕾丝胸罩。 粉红色的胸罩就这样滑落到地上,把陈湘伶还放在上面的手曝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裸上身的葛茉重获自由,再次把自己的手覆盖在陈湘伶的手上,并用力的往下压。 只是单纯的触摸他人并没有想像中的可怕,也因为好奇葛茉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所以陈湘伶偷偷睁开了眼睛。 「这是我第一次被其他人摸。你的手凉凉的,很舒服。」葛茉笑了,略带羞怯。偷偷抬眼的动作,渐渐染上了淫靡的色彩。 「你揉一下,可能感觉就来了。」 陈湘伶呆呆的听从指令,稍微握紧了葛茉的胸部,然后机械式的搓揉着。果然,葛茉闭上了眼睛,仰起白皙的脖子,发出了一声叹息。 葛茉忍不住了,白蛇般的手往自己的下半身鑽去,来到了牛仔短裤的裤头,拉开了拉鍊,漏了一截和胸罩不相衬的黑色内裤。 刚开始还没特别去注意,但握在手心里的乳头逐渐变得硬挺。搔在掌心,那股痒从手传递到了胸口,让脑袋都变得怪怪的。 突然,陈湘伶开始恐惧了。这感觉,和自己一直十分牴触的某种东西非常相似。一股暖流从脑袋开始,窜到了自己的下半身。 腹部的某个地方沉沉的,虽然不痛,却像是蠢蠢欲动着积压在那里。 脑子里有个声音叫自己立刻停手、转身逃跑。同时又不知道自己在胆小什么,麻痺了的大脑无法正常运作,当机似的没有办法执行任何指令。 葛茉跪起了身,终于脱下了自己下身的衣物。经过黝黑毛丛上的手看起来特别白,然后逐渐深入了私密的沼泽。 跪着的葛茉用另一隻手抱住了陈湘伶,嘴唇几乎贴着陈湘伶的耳朵。 「敢摸这里吗?」 陈湘伶撇过头。她又不敢看了。 可是葛茉不肯罢休,继续撒娇似的问:「想被你摸,可以吗?」 明明是气音,但黏着耳朵听起来却特别甜腻,连同胸口气管都堵塞了。 见陈湘伶没动作,葛茉便拎起胸上的那隻手,往下带,带到了自己的私处。 意识到自己将要触碰到什么的陈湘伶疯狂摇头,可是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因为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了,害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非常不争气的,她哭了。 12. 看见陈湘伶的眼泪,葛茉发现似乎有点震惊,但却靠前,用嘴唇把脸颊上的眼泪亲掉了。 「如果讨厌到要哭,就好好的拒绝我啊?」 像是转移了自己的悲伤到陈湘伶身上,葛茉轻笑了两声,心情似乎逐渐好了起来。把手又往下探了一点,拨开了那个陈湘伶根本不敢注视的地方。 黏回耳朵边的嘴唇又轻吐细语了,牙齿几乎要咬到耳廓了一样。 「我在想国中时的事。」葛茉说,灼热的身体更加贴近了一点,白皙的胸部触碰到了陈湘伶的黑色上衣。 陈湘伶动摇了。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睁开了泪盈盈的眼睛,看见的却是葛茉曲线姣好的背脊上,披着美丽的头发,引诱着视线让人注意那浑圆的臀部。 「你以前是不是,都会翘掉国中的健康教育课?明明其他人最期待那门课!」 为什么偏偏是记得这种不重要的小事呢?陈湘伶摇头。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摇什么了。是拒绝葛茉的侵略?是否认葛茉的言语?还是单纯的表达厌恶与不安? 「你是不是连这些器官叫什么都不知道?」 葛茉坏心眼的舔了一下陈湘伶的耳廓。发麻发痒的感觉又刺激了陈湘伶的泪腺。 「不要了……」 明明开口拒绝了,葛茉却食言没有住手,反而把陈湘伶的手往自己的下身处压。 「这里,是女孩子敏感的地方喔!轻轻挑逗一下,就会变得很舒服。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原本以为会溼溼黏黏的,触感一定十分噁心,但指尖触摸到的东西小小的,似乎略带硬度。 陈湘伶紧紧闭着眼睛,咬住了下唇到发疼的地步。明明闭了眼睛,眼泪竟然还能流出来。 她才不想知道。可是,明明应该是不想知道的,只是心脏跳的太快了,让她不能自己。所以才只能僵在原处,等着葛茉公布答案。 「叫做阴蒂喔。我也特别喜欢玩这里,这里比较容易高潮。你真的不睁开眼睛看一下吗?」 葛茉笑了,用鼻头去蹭了蹭陈湘伶。葛茉只要一动,就会闻到她身上的味道。现在这股温暖的味道多了一股腥色的咸味,挑动情慾。 游戏还没有结束。陈湘伶的手指又被往下拉了,触碰到了湿润的沼泽带。 「那这里呢?你睁开眼睛看一下啦。」 葛茉拉着陈湘伶的手,碰触到的两块溼溼滑滑、却略带厚度的肉片。溼滑的触感让陈湘伶恐惧,可是葛茉却发出了满足的呻吟。 「嗯……叫做大阴唇喔。摸起来比较后时,是不是真的很像嘴唇?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说一次?」 陈湘伶摇头。她头脑发麻,可以感受到某种积压在腹部的东西,似乎要爆发了。 葛茉一直撒娇似的叫陈湘伶覆诵,触摸着下体的手也不停下来,害得陈湘伶结结巴巴开了口: 「大……大……」 「大什么?」 「大……大……阴……呜!」 结果却是止不住的呜耶啜泣声宣洩而出,难以自制。 陈湘伶抽抽答答的开始哭泣,身体颤抖。全裸的葛茉终于松开了抓着她的手,然后把她整个人拥进了怀中。 「别哭啊,葛茉老师只是在帮你补课而已。」葛茉在陈湘伶耳边说。 「陈湘伶同学。」 葛茉第一次喊陈湘伶的名字。她的声音甜甜的,有点可爱,但因为是耳语却又带点性感,带点挑逗。 因为葛茉这突然的举动,加上那鑽进鼻子里浓郁的芬芳,让积压在腹部深处的什么东西好像溃堤了。 「呜嗯!」 陈湘伶身体痉挛,脸上的哭泣都还没停止。突然感到自己的私密处,内裤的地方好像……溼溼的。 怎、怎么会?自己自从上了国小后就再也没有尿过裤子。陈湘伶觉得丢脸到想死。非常羞耻。 终于她生出了力气,推开了葛茉。葛茉低头一看,也发现了异状。 「这个水量……好厉害!」 「不、不要看。」陈湘伶抽泣。「拜託你……好丢脸、好脏。对、对不起。」 「糟糕,我好像理解为什么有男生会喜欢处女了。」葛茉仰头喃喃自语。 陈湘伶把脸埋在自己的手里。她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了。为什么只是触碰别人的身体,自己就会失禁?她又不是小婴儿。难道以后她都要包尿布上学吗? 「只是潮吹而已啊,不要哭啦!很正常、一点都不脏喔!」葛茉一边说,一边搂着陈湘伶,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你该不会以为是尿尿吧?」 陈湘伶抬起头,泪眼汪汪。 「不、不是吗?」 「你怎么可以无知的这么可爱啦!」葛茉把陈湘伶搂得更紧了,几乎到要让人窒息的程度。 「那个是潮吹啦!潮吹!不是尿尿。有些女生觉得很舒服的时候,就会潮吹喔!我开学那天不也潮吹过吗?你真傻啊!」 陈湘伶听着葛茉解释,在她怀中被摇晃着,心中虽然还很混乱、还有很多疑惑,却也稍微被安慰到了。 「真、真的不脏吗?」 「真的真的!啊,为什么你这么可爱!连碰都没碰,竟然摸一摸别人就能去,好敏感、好可爱的身体。」 葛茉笑着,明明自己没有高潮,却早已忘了先前的阴霾,反而一股劲安慰起了哭得悽惨的陈湘伶。 那天夜里,在葛茉的任性撒娇下,陈湘伶没有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觉,而是背对着、被害怕寂寞的葛茉抱在怀中。 单人床挤了两个女生,还是没有翻身的空间。葛茉的体温从背后传过来。有点热,却不让人讨厌。 深夜,下了一下午的雨早就停了,两人听着冷气的低鸣。葛茉把玩着陈湘伶的头发,一直小声的问着陈湘伶睡了没。 不耐烦的陈湘伶故意用手肘顶了一下身后的葛茉。葛茉安静了一小会儿,然后开口: 「我还是去把名字改回来吧!」 「……就算你改回来,我也不会跟你当闺蜜。」 葛茉像是受到了伤害,把陈湘伶搂得更紧了。 「那整形呢?」 「不是那个问题。」 「那我该怎么做?」 陈湘伶仔细想了想,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 「你做你自己就好。我喜欢一个人。」 「谁?高天宇吗?」葛茉的声音听起来闷闷不乐。 「那个傢伙,满脑子都是下半身的事情喔!」 关高天宇什么事?而且葛茉最没资格说别人吧! 「蛤?我才不喜欢他。我是说,我就喜欢一个人待着。跟别人相处很麻烦,太累了。」 「跟我也是吗?」 对!尤其是跟你! 但陈湘伶把这句话藏在肚子里没有说。 「闺……湘伶,一个人都不孤单吗?」葛茉说。 「好厉害啊!」 不孤单啊,她有bl、有自己的妄想后花园、有整个花花网路世界。最近她还鼓起勇气,在网路上发表了自己写的艺术性妄想小说,获得了一位粉丝会跟她论战,挥霍自己的青春写非常冗赘的批评给她。是网名叫「圣金黑玫瑰的872号梦想追兵」的黑粉。 「……觉得孤单的话,就去看《禁恋》啊!」陈湘伶小声的说。眼皮越来越重,已经快要抵抗不住了睡意的入侵了。 「湘伶,不能当闺蜜,那能当朋友吗?那种非常非常非常要好,如胶似漆的朋友。」 「不要。」陈湘伶打了个大哈欠。 「那只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呢?只比非常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少一个非常。」葛茉继续顽固的询问。 「不要。」 「那非常要好的朋友呢?只有一个非常喔!」 陈湘伶是真的很想睡了。不知道葛茉会继续纠缠到什么时候,于是她说: 「……普通的室友,就好。」 被怕孤单又眷恋体温的普通室友搂在怀里,筋疲力竭的陈湘伶终于进入梦乡,去偷窥一个长得很像高天宇的帅哥和另外一个帅哥谈恋爱了。 《谢谢观赏!请将dvd翻面继续拨放》 换面 从哥哥那里收到的生日礼物,是一隻浅粉红色的按摩棒。 装在精緻的黑色硬纸盒子里,盒子上面还印有烫金的草写英文字。浅色的棒身曲线柔和优美,静静躺在深色的天鹅绒布上。 16岁的葛茉羞红了脸。看到的剎那立刻把盒子紧紧抱进怀里,紧张的左右张望,多次确认自己的卧室里真的没有其他人以后,才偷偷的放下了怀中的盒子,打开来仔细端详。 是一件看起来很昂贵的生日礼物。但无论如何,送自己的亲妹妹这种东西实在是…… 要是当着哥哥的面抱怨,哥哥一定会无所谓的耸耸肩,一边说着:「你不喜欢就还我啊。我可以转送我女朋友。」 太白目了! 可是,正是这种白目的直男,才是她哥哥。 明明以前从来不会送她生日礼物的。 葛茉把哥哥送的礼物藏到非常隐密的地方。虽然并不打算使用,但这是哥哥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葛茉的证明,葛茉还是挺开心的。 ……大概,哥哥也知道父母离婚了。 收件人还是她的旧名,连姓氏都没有改。葛茉不禁猜想,已经成年、脱离了原生家庭的哥哥,大概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改名。所以一定也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 去年,父母终于离婚了。 出轨的人是母亲。父亲跪在地上,苦苦挽留执意要走的母亲,场面十分不堪。那是葛茉第一次看见父亲哭泣。 当时父亲说着,至少坚持到孩子上大学。但披头散发的母亲却像发了疯似的叫着做不到、已经没有办法了。后来父亲试图抱住母亲,吓坏了的母亲挣扎挥舞着手脚,用尽自己一切的力量搥打父亲,指甲刮伤了父亲的手臂。 母亲说她要的不是父亲对她的责任,是爱。她真正想要的,不是她想要,而是父亲想要。 否则她越渴望,也只会越空虚。 哭泣的葛茉缩在角落,将父母争吵的丑态尽收眼底。 在协调葛茉的抚养权时,律师安排了葛茉和父亲单独见过一次面。白发苍苍的父亲不再哭泣,但是看起来好疲倦,好像老了好几岁。 父亲买了葛茉爱吃的甜品,用虚弱的声音说着,如果葛茉想要和他一起,自己有能力也有时间照顾她。 于是葛茉选择了和出轨的母亲与她的新恋人一起生活。 因为那天父亲他空洞的眼眸里,读不出一丁点情绪。 父亲说的,并不是想要葛茉,而是他有那个能力。父亲累了。非常的累。年轻的葛茉不想、也不能成为他额外的负担。 于是葛茉搬到了母亲和新爸爸的家。葛茉国中毕业后,母亲和新爸爸结了婚。暑假还没过完,两人又离了婚。母亲第二次离婚之后,葛茉要从母姓,顺便改了名字。 风风雨雨的这段期间,一位和母亲十分要好的大学同学时常来访,与母亲谈心。母亲让葛茉称呼对方为「青梅阿姨」。青梅阿姨时常带着葛茉,就两个人出去玩。 葛茉不是不知道,每一次青梅阿姨带着她出去,都是为了避开那些难看的场面。 青梅阿姨开朗又乐观,而且很可靠。葛茉很喜欢也很享受和青梅阿姨在一起的时光。 七月,青梅阿姨陪着葛茉去拆牙套,还顺便拔了两颗智齿。整张脸突然变得好小,葛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差点认不出来。 有一次,青梅阿姨自掏腰包,让葛茉做了一头非常漂亮的头发。朴素的黑色马尾拆掉后,变成了一头蓬松又亮丽的大波浪捲。秀发在阳光下闪耀着,青梅阿姨讚不绝口的说好看。 去逛街的时候,青梅阿姨发现葛茉对化妆品好奇,所以两人便在一间装潢精美的下午茶店,一起学着化妆。不会化妆的葛茉把青梅阿姨化成了小丑,青梅阿姨不但不生气,还跟着呵呵大笑。 虽然青梅阿姨是成年人,但有时候两人逛街就像穷苦学生,不花钱买衣服,只是一直进试衣间尝试所有不同的搭配,最后穿着原来的衣服走出来,消磨一整个下午,玩得不亦乐乎。 什么话题都可以跟青梅阿姨聊。有趣的、私密的、甚至是有点色色的内容,青梅阿姨都会掛着灿烂的微笑,耐心的听着将要成为高中生的葛茉漫谈。 但无论多么忘年,青梅阿姨终究是母亲的闺蜜,不是葛茉的。 发现葛茉竟然会吃自己母亲的醋时,青梅阿姨笑到眼泪都掉下来了。 「上了高中后,你会有自己的朋友的。」 「像你和母亲那样吗?」 青梅哈哈大笑,她正要回答时,又突然安静了下来,像是在思考答案似的。葛茉耐心的等待。 「大概很难吧!能遇到像我和你妈妈感情那么单纯的好闺蜜。人来人往,聚了又散,连夫妻都不一定能长久了。我和你妈妈,真的很难得啊。」 青梅阿姨叹息了一声,掛着微笑的脸上望向远方,像是回忆起了往事。 「只要你一直开朗乐观,抱持着和所有人当朋友的友善态度,最后一定会有很多朋友的!」 葛茉不想要很多朋友。她只想要独一无二的一个闺蜜。 不过她还是谨记着青梅阿姨的那天所言,努力成为一个开朗乐观、友善又漂亮、立誓要和所有人都做朋友的女高中生。 升上高中后,她嫣然一笑,倾国倾城。 刚开始的时候,葛茉几乎没有一刻是不说话的。永远有人跑来找她聊天,没有一刻是间下来的。几乎不用付出什么努力,就有很多的「朋友」。 大家都是好人。虽然有些同学总是不厌其烦的来找葛茉,但是葛茉知道,他们都是好意,心肠也不坏,所以从来不会主动拒绝别人。 「总觉得,好累喔!」 只有一次,葛茉不小心在一个名叫梅亭依、绰号小梅的女生面前小声地说了那么一次。 自那天之后,心细的小梅会在葛茉不好意思无视的男生来搭话之前,挡在两人之间。 「不行!葛茉是我的!跟葛茉说话之前你们得先通过我这关!」 从背后扑上来,抱住葛茉的小梅朝着男生们顽皮的吐了吐舌头,然后和男生们激烈的唇枪舌战,争辩葛茉到底该跟谁玩这种无聊又幼稚的话题。 每次听见小梅说这句话,葛茉的心里都会暖暖的。葛茉主动握住了小梅的手。因为她高兴。 小梅就像可靠的骑士一样,把她当成唯一的公主。每次分组的时候,小梅会夸张的又哭又吵,坚持要跟葛茉在一起。自从座位移到葛茉隔壁之后,小梅每节课都要传纸条给她。小梅会假装忘记带课本,硬要凑到她的桌子,然后在她的书角上画各种小涂鸦。 两人拍过无数张自拍,玩过千百种滤镜。晚上回到家要在社群媒体上互动到三更半夜,假日也要一起去逛街。 葛茉什么事情都跟小梅说。葛茉以为小梅也是。 「茉茉最喜欢哪个男生?告诉我嘛!是不是班上的五号?还是十七号?」 「没有啦!他们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茉茉最喜欢什么类型的?有钱的?帅的?可靠的?」 葛茉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只和母亲结婚一个多月的新爸爸。她有点迷茫。 「我不知道耶。」 「小气。都不跟我说。」 「我真的不知道啦!现在的我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 「好啦好啦!不说就不说嘛!茉茉都不跟我说,那我以后有秘密,也不跟茉茉说!」 秘密。那一定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重要到足以改变人生,只能跟足以承担的对象分享。要是葛茉知道小梅的秘密,那是不是就成为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了? 过了几个月,一个名叫宁庸的男生在学期中途转进了他们班。男生顶着一头有挑染的长发,骨瘦如柴,长相不算特别帅。 很快大家就发现,宁庸的魅力不在外表。他的个性开朗活泼,反应很快又幽默,马上就和其他男生打成一片,大家都叫他宁哥。校庆的时候,宁哥发表了一首自己的写的歌。他会弹吉他,正在学鼓,但还是作主唱的时候最惊艳全场。当时有高三的学长守在他们班级的门口,邀请他加入乐团。 他拒绝了。 他说,高中的时候想好好谈恋爱,还不想专心搞音乐。他想写情歌给女朋友。 葛茉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嘲笑过宁哥,明明就已经在外面加入了业馀的乐团,甚至还邀请了小梅和她去听过演唱。 宁哥的每一场现场演唱,小梅和葛茉都一定会出席。结束以后,三个人会一起吃饭庆祝。宁哥很幽默,每次讲话都能逗小梅哈哈大笑。葛茉也很喜欢这种氛围。三个人在一起的氛围。 后来宁哥告白,葛茉拒绝。被拒绝后,宁哥答应了葛茉会继续做朋友。收到了演唱会的邀请,葛茉依然会和小梅一起参加,结束后也会有三个人的庆功宴。 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小梅和其他女生会突然在葛茉身后嘻笑怒骂,发出嘈杂的笑声、互相推攘。每当葛茉好奇回过头,她们又会立刻安静下来,掛着微笑,注视着她。 「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听!」 「没什么。」 小梅对葛茉说,却和身边的女生相视莞尔。 「没事。」 不可能没事。 班上一群人会突然起鬨,要葛茉站上讲台,然后在葛茉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的情况下,看着不知所措的葛茉开始疯狂的大笑。某一节下课后,所有人一起跑出教室外,一哄而散,只留葛茉一个人茫然坐在位子上。也曾经骗她说中午大家要在操场帮某位老师庆生,让她一个人傻傻的在午休时间、空无一人的操场上拿着蛋糕等人。 小梅说,那是因为大家爱她。因为葛茉是特别的,所以大家想跟她玩。这是爱戴的表现,是团宠的象徵。 葛茉相信小梅说的。因为小梅是她的朋友。 因为小梅是……闺蜜。 有一次全班同学集体不告诉葛茉要上台报告,让她一个人蒙在鼓里。老师看着佇立在讲台上、尷尬的葛茉,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前问了她一句: 「你被霸凌了吗?」 「没……」葛茉张开口,几乎是立刻被小没打断。 「没有啊!因为大家爱她。我们在跟她玩。」小梅笑着的嘴角,看上去好尖锐。 对。只是在玩而已。葛茉跟所有人都是朋友,因为她友善、开朗,又漂亮,大家都喜欢她。所以她更不能破坏气氛,她得笑着,不能扫了大家的兴。她必须喜欢这种特别待遇。 一直到很后来,葛茉才知道小梅加入了班上的女生群组。她在等小梅邀请她加入,但小梅没有。从来没有。 小梅的秘密,是她喜欢着宁哥吗? 葛茉私下问了小梅。她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和宁哥交往,永远都只会是朋友。 小梅笑而不语,没有回答。 「茉茉真的很迟钝耶。」 葛茉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想和小梅说,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特殊待遇。她每天都要对别人笑着、不能臭脸,很累。她不想跟大家玩,只想和小梅和宁哥玩。不,不用跟宁哥玩也没关係,她只想跟小梅玩。 但她却开不了口,只能默默看着小梅把自己的座位搬到了其他的女孩子的旁边。 既然是朋友,就要尊重对方的社交空间。又不是小学生了,那么幼稚的佔有欲只会让场面难看。 她安慰自己,她是被爱着的。大家都会来跟她互动,男生们也会找她搭话,没有人要伤害她。她东西也没有被偷、书包也没被别人丢到垃圾桶,桌椅和私人用品没被别人写恶劣的话。 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那么不开心,每天都那么不想去学校。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始失眠、每天早上起床都很痛苦。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去了食慾。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做任何事情都感到惧怕,因此放弃付诸行动。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开始幻想自杀。 自从和母亲的生活稳定了之后,青梅阿姨就鲜少来访。她想和母亲说自己有可能病了,但每次看见母亲背对着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独自使用着电脑,她又突然羞耻的说不出口。 她想起了在争抚养权的时候,父亲那张苍老又疲倦的脸。 她不敢承认,也不想让母亲担心。 她没事的。一切都很好。 后来的某一天,宁哥邀请葛茉去参加他的现场演唱。只邀请了葛茉一个人。 葛茉犹豫着该不该跟小梅说。反正在台上的宁哥不会介意底下多了一位观眾的。她挣扎了很久,最后怀抱着罪恶感,还是自己一个人赴约参加。 站在黑漆漆的台下,看着遥远的台上宁哥飆着高音,总觉得好陌生。在人挤人的群眾里,葛茉孤单到快窒息了。发了个讯息,骗宁哥说身体不舒服,葛茉提早离场,没有留下来等到庆功宴。 到家的葛茉,经过了只有母亲独自上网的客厅,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她扑倒在自己的床上。 毫无预警的,葛茉把脸埋在床上。嘴巴明明还努力的笑着,却无法控制的开始嚎啕大哭。 她对自己辩解,会难过,一定是因为她背叛了小梅,独自一个人去参加对方喜欢的男生的演唱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她,不配当小梅的闺蜜。 哭着哭着,哭累了,葛茉两眼无神的盯着苍白的天花板。突然想起了白目的哥哥说过的话。 不开心的时候,尻一发就没事了。 葛茉从床上站起来,把哥哥送她的生日礼物从藏起来的地方拿出来。 精緻优雅的黑色盒子上写着芙萝拉公司。是製造商的名字。 葛茉把粉红色的棒子拿出来时,发现底下很贴心的有一个教学指南,和一小包润滑液。 新品的按摩棒一开始就充好一半的电。按照指南,均匀的将润滑液涂抹在棒身,然后两腿开开的对准自己的阴道口,一边轻轻旋转一边突入。 从来没有物体入侵过的穴口被湿湿滑滑的按摩棒抵着,葛茉有点紧张。那触感难以描述,刺激着排尿的感觉,但并非不适。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一口气将按摩棒插入最深。体内一口起突然扩张的感觉有点恐怖,但也就一瞬间。 「嗯!」 按摩棒突起的位置压到了体内的某一个点,害她不小心洩漏了一声呻吟。想到妈妈还在客厅,让她紧张的看了一眼门口。 妈妈可能正戴着耳机。但谨慎起见,葛茉还是夹着按摩棒,走下床给自己的门上了锁。 自己夹着按摩棒走路的模样一定滑稽万分。虽然有东西放在里面的异样感,但是只是放着,那感觉似乎说不上是快感。 葛茉躺回床上,尝试着前后移动按摩棒。接近穴口的部分有点搔痒,但比起舒服,更多的还是奇怪与微妙。 哥哥说,男生在尻枪的时候没有素材也很困难。 该找a片来看吗?可是葛茉没有经验,又有点害怕那些网站。 于是她闭上眼睛,尝试去想着班上女生都说长得很帅的脸。 但那些脸都模模糊糊。葛茉皱起眉头,更加努力。 在她脑中唯一清晰的脸,是小梅。 在葛茉的脑海中,小梅裸着身体,和宁哥拥抱在一起,如电影情节般那样热烈的接吻。紧贴身体的两人互相抚摸着彼此的身体,小梅仰着脖子,弓着的背脊曲线非常优美,发出了好听的呻吟。 葛茉觉得自己的身体热了起来,呼吸都变得沉重而急促。 小梅躺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腿,等着被宁哥插入。 她抽动着身体内的按摩棒,将其往前顶,压到了一个会让她有点想排尿的位置。可能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舒服的感觉。 「哈嗯!」 葛茉加速进攻着。就像脑中的小梅也在宁哥的疯狂抽插下变得狂乱,只能紧紧抓着床单。 体内好像有东西要喷发了,全身的肌肉的绷紧了,而脑中是一片空白。 抽出按摩棒的时候,从下体流出了一小摊水,渍染了床单。 葛茉想着,自己是幻想着小梅和宁哥做爱自慰的。所以,她潜意识里还是支持小梅的恋情的?那么自己就不需要感到罪恶,她没有背叛小梅。 第一次自慰完的葛茉躺在床上,放松下来的身体累了。她眼睛一闭,几乎是立刻沉入梦乡,久违的安稳的睡了一觉。 隔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周身的凌乱让她有点害羞。偷偷把床单丢到洗衣机,再悄悄带着按摩棒去浴室清洗。 想起昨晚自己做的羞羞事情,葛茉脸红。暗自祈祷别被母亲发现。 可是,感觉很好。 她几乎忘了那些糟透的情绪,睡眠品质也变好、食慾也回来了。学校的事情怎么糟心都无所谓,反正每天回到家自慰一次,就全都忘了,她隔天仍然是那个笑盈盈的班级团宠。 偶尔,自慰完睡觉的葛茉会作梦。她会梦到小梅。 她们两人赤身裸体的面对面,小梅对她敞开双臂,掛着那个她熟悉的微笑。看见这样的小梅,葛茉哭着朝她奔去,扑倒在她怀中。 她向小梅倾诉自己的无助与脆弱。她希望小梅保护她,她说她的心受伤了。她希望小梅能接受自己丑陋又骯脏的一面。 小梅笑着,回应了她的拥抱,说可以治疗她的伤口。 然后,小梅伸出手朝着她的下体摸去,伸入了那个属于女性最私密的位置。葛茉哭着,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她,最后眼泪都化为快乐的呻吟。 葛茉醒来的时候,总会想着如果能跟小梅成为那种能互相自慰的关係就好了。 升上高二,选择三类组的葛茉和选择一类组的小梅分到了不同的班级。两人再也没有讲话、再也没有见面。明明还在同一所学校,但葛茉记忆中小梅的脸,却越来越模糊。 终于有一天,葛茉觉得如果能跟某个女生成为那种能互相自慰的关係就好了。 而那个人已经不需要是小梅了。 不如说,不是小梅才好。 和小梅完全不一样的人。一个能对葛茉毫无隐藏、没有秘密的人。是个远比自己、和世界上的其他人还要来得真诚的人。 一天葛茉回到房间,看见自己明明藏得极好的自慰棒竟然被乾乾净净放在了床上。是母亲帮她打扫房间时找到了,放在那里的。 自慰的事情被母亲发现,葛茉多少还是觉得有点窘迫、有点羞耻。她走出房间,发现母亲在客厅。 想开口主动说些什么,但害羞又尷尬的情绪让葛茉只能佇立在原地。 「你上大学后,就去住宿舍吧。我要把这间房子卖了。」 毫无预警的,母亲转过头对葛茉说。 「青梅阿姨的老公要去国外发展。」母亲看着葛茉,但眼中没有葛茉。 「青梅当然也会一起去。但因为你的关係,我还不能马上去。不过,等你上大学以后,我就要去找青梅。我都查过了,身分什么的,用前夫的钱买就好了,都不算是什么难事。」 自那天之后,葛茉再无顾忌,大辣辣的直接在自己的房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自慰玩具,琳瑯满目,宛若博物馆。就算知道母亲在客厅,她高潮时也照样发出淫猥的浪叫。反正母亲早就不在意了。 她一路堕落到性慾的地狱里,耽溺其中而不自拔,化身恶魔。 13. 不需要给自己加戏,陈湘伶的人生本身就像漫画一样精彩了。 陈湘伶对自己大学的期许,只有: 第一、不要被霸凌孤立。 第二、不要太引人注目。 第三、学业不要被当掉。 第四、妈妈不要来学校。 为了葛茉,陈湘伶和班上的同学的关係是彻底完蛋了。不只超级引人注目,还让班上其他同学都不想,甚至不敢跟她讲话了。 陈湘伶简直欲哭无泪。 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崇高的价值嘛!像是纤细灵魂啊、良知啊、尊严与骄傲什么的。只要高举着大义的旗帜,那些都是「不可避免的损失」,是「为了踏上成功之道的必要付出」,对吧? 才不对! 陈湘伶懊恼。那些虚无縹緲的价值能吃吗?每天上学、身在人群都如坐针毡才是苦痛的现实!自己损失惨重,都得到了些什么啊!葛茉对她的好感吗?被那个受眾多舔狗追捧的公主选择,可以傲视舔狗,享受他们忌妒羡慕的眼光吗? ……听起来怎么有点爽。 不对不对,陈湘伶才不在乎这些肤浅单薄的世俗眼光。最重要的是,连葛茉到底是不是当年的女神,她都没搞清楚。 这种事情,明明只要开口问出来就好了。可惜陈湘伶的性格就是既纤细又麻烦。问出来,好像自己很介意似的。万一对方忘了怎么办?或者对方记得,只是根本不在乎?她确定自己脆弱的灵魂真的承受得起吗? 陈湘伶安慰自己,至少还有两项大学期许还有机会达成。人际关係搞砸了就搞砸了吧,至少还能朝着维持好的课业成绩努力,还有和谐的家庭关係。 ……对,家庭。 「湘伶宝贝啊,你钱是不是不够花了?是不是要妈咪再匯五万块给你?」 电脑萤幕里面,陈湘伶的妈妈梳着一头整齐的发髻,脸上画着復古的妆容,细长的柳叶眉与夸张的红唇,穿着简易式的绿色旗袍,担忧的样子让脸上的皱纹看起来更深了。 这是现实。她妈妈真的是这副模样,绝对不是陈湘伶的幻想。 「不用啦!我自己户头有存款,平常生活才不会花到这么多钱。而且你不是有给我信用卡的副卡吗,真的需要用钱我会刷卡啦。」 「是吗?可是我查了帐单,我的湘伶宝贝一毛钱都没花啊!」 就是因为妈会细查帐单,她才不敢乱花钱啊!要是一个不小心因为买了bl漫画,被妈发现自己的腐女身分怎么办? 「湘伶宝贝啊,你上大学有没有偷偷背着妈咪交男朋友了?有的话一定要介绍给爸比妈咪喔!妈咪绝对没有反对你交男朋友喔,只是一定要是妈咪跟爸比认可的男生,有没有听到,湘伶宝贝?」 浓厚又麻烦的母爱腐臭味已经透过电脑萤幕传过来了。网路世界无比美好,但这种时候,她会特别想穿越回到那个飞鸽传书的年代。 「妈,我没有啦!」 「真的吗?那有没有喜欢的男生?妈咪拿到你们系上同学的名单了,还特别委託人去找出每个同学的照片。里面有一个叫高天宇的男生,长相完全就是你会喜欢的类型──」 「妈!」 陈湘伶好想尖叫。 就是因为有这种妈,她才不想谈恋爱、才会养成了低调的个性,不愿意跟别人社交!她妈妈就是那种,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学校出了点什么事情,就会立刻到学校跟老师、主任、甚至是校长叫嚣的疯女人。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她被全新的课本纸张划伤了手指,妈咪立刻到学校申诉「怎么可以让小孩子碰这么危险的东西,老师怎么没有先拿砂纸磨过所有课本的边角」,搞到全校皆知。 当时她懵懂,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超级丢脸的。一定到现在学校老师都还在八卦这件事,害她毕业后便再也没有脸回小学看老师。 不过她从来不怪妈咪。陈湘伶是家里唯一的独生女,一直想要孩子的妈妈生她的时候年纪已经44岁了,能母女均安已是万幸。父母均把她当作掌上明珠,严厉的同时,给她的疼爱也没少过。 陈湘伶的父母是他们的父母经媒妁之言,举办传统婚礼后在一起的。爸爸是公司的董事长,妈妈没有工作,所以她人生中唯一一件要紧事,就是确保陈湘伶长成一位心思纯净、举止得宜的大家闺秀。 就像天下许许多多的亚洲子女,陈湘伶爱着这位全心呵护自己的母亲,喜欢吃母亲亲手做的饭,也喜欢每年暑假跟她一起去欧洲旅行,但同时也羞于向根本不存在的朋友介绍这位让人丢脸的古板妈咪。 「宝贝伶,你绝对不可以有婚前性行为喔!女孩子要矜持、要有贞洁意识,知道吗?妈咪真的很担心你,我明天果然还是去找你──」 视讯通话到一半,突然有一双手搂住了陈湘伶的脖子。 正是那个玩弄她的矜持、夺走她的贞洁、和她產生婚前性行为的罪魁祸首! 「湘伶,你在跟家人通话啊?」披着瀑布似的头发,穿着白t的葛茉把脸凑了过来。右上角的小镜头里,两人看起关係很好似的。 陈湘伶全身一震。她妈妈要是知道葛茉的为人,绝对会发了疯似的跑来大学丢光她的脸!她有义务,必须全力阻止这一接触就会释放毁灭世界的能量的物质和反物质相遇。 陈湘伶想立刻拨开葛茉的手,叫她给点私人空间。 可是,她注意到了。 她注意到了,葛茉的下半身除了一条丁字裤什么都没穿啊! 不行不行不行!拜託!绝对、绝对不能让镜头对面的妈妈看见这淫乱的景象!妈妈的心脏已经不好了,她看到这个会直接疯掉的! 「哈囉,陈妈妈好!我是湘伶的室友葛茉!」 还来不及做反应,葛茉已经很有礼貌的挥手打招呼了。 「原来你就是葛茉啊,您好您好!我们家湘伶宝贝从小就特别怕生,还麻烦你多多照顾我们家女儿。」 妈呀,让这傢伙照顾,也只会把人照顾到床上去! 「你的裤子呢?为什么只穿这样啊!」陈湘伶用气音跟葛茉咬耳朵。幸好妈咪似乎没注意到什么异状。 葛茉俏皮的吐了一下舌头,让陈湘伶更加恼火,却又不能拿她怎么办。 「喂你,绝对不要站起来!」 葛茉的胸部顶在陈湘伶的背颈上,压得她不得不微微低头。 「湘伶宝贝很乖喔,我们天天都在一起!她每天晚上十点都超准时的躺在床上睡觉,睡前也一定会把牙齿刷的超乾净喔!」葛茉在镜头前笑嘻嘻地说。 陈湘伶脸一红。不要连葛茉都叫她湘伶宝贝!很糗。 「葛茉啊,」看见陈湘伶的室友,妈妈的表情似乎放松了一点。 「我们家湘伶宝贝,有没有跟哪个男生──比如说你们系上的那个高天宇之类的,特别要好啊?」 「都没有喔!」葛茉开开心心的回答。「湘伶宝贝跟我的关係是最好的!我绝对不会让不知道哪来的男生欺负她!」 「才、才没有──」 在镜头外,陈湘伶用手肘小小的顶了一下身后的葛茉。 然而抗议无效。 「这样啊,那陈妈妈就放心了。葛茉啊,要是我们家湘伶宝贝跟男孩子说话,你一定要跟我说喔!」 「陈妈妈,你就放心的把湘伶宝贝交给我吧!绝对会全身上下一处不漏、无微不至的照顾好她的!」 葛茉边说边做出了一个敬礼的手势,表示遵命,逗得萤幕对面得妈咪哈哈大笑。 「我们家宝贝伶很爱幻想,那些连续剧啊、肥皂剧啊,应该要少看一点──」 「好了啦,妈,你都看到了,我过得很好。时间很晚了,爸都睡了,你也去休息吧!」陈湘伶赶紧打断。再让葛茉跟妈咪继续说话,她怕葛茉的美好形象就此破灭。 「你绝对不要来学校喔!不要找教授、不要联络系主任、也绝对不要去拦校长的轿车喔!我都是大学生了,你没事还跑来学校我真的……会很害羞啦!我都成年了!」 「可是妈咪担心湘伶宝贝呀!」 「妈,你等我毕业典礼再来啦!好啦,掰掰,晚安。不要,我才不要做那个……我室友也在耶!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 即便千百个不情愿,陈湘伶还是无奈的在镜头前嘟起了自己的嘴唇。而葛茉,正目不转睛的在一旁微笑注视。 无视她、无视她! 「晚安亲亲,亲亲晚安,母蛙母蛙,爱你妈妈。宝贝全世界最最爱妈妈!」 陈湘伶一边无奈的说,一边夸张地在自己的头顶比一个大爱心,还左右摇晃。 「湘伶宝贝,妈咪也爱你。」 终于,心满意足的妈妈关掉的视讯通话,萤幕变成了断讯的黑色。 松了一口气的陈湘伶往后一靠。上一周葛茉和系上同学的那些乌烟瘴气的鸟事,害得陈湘伶忘记了与妈咪的固定通话。 陈湘伶就忘记了那么一次,爱妄想的妈妈就怀疑女儿学坏了、被男人玷污了、已经不再纯洁了。要不是爸爸也极力劝阻,她几乎立刻就会买高铁票跑到学校来大闹一番。 所以这周每天晚上她都要打电话给妈妈,安抚她的情绪,向她证明自己还是那个乾净的乖巧女儿。在系上同学面前陈湘伶已经把面子丢光了,她不想连系上教授们、甚至学校高层主管都对她印象深刻! 葛茉把手搂得更紧了一些,从她身上传来的温暖香味便更浓郁了一分。 「湘伶宝贝!」 「你不准那样叫我!」陈湘伶对葛茉齜牙。 为什么呢?明明葛茉是陈湘伶最害怕的美女。但几乎是从相遇时,面对葛茉这样的恶魔,陈湘伶不会对她结巴,心里话也常常直言不讳的讲出来。 反正不管说些什么,喜欢和人肢体接触的葛茉还是会缠人的黏过来,赶都赶不走。 只是自从那一夜过后,陈湘伶发现,自己对她的肢体接触虽然不排斥,但总是会……过度意识。 对,比如像现在,葛茉把鼻子凑了过来,闻着她的头发。她的嘴唇和耳朵贴太近,好像随时都会碰到。就像要亲、亲上去一样。 还有那对贴着自己的胸部。陈湘伶记得那天抓不住的胸部,握在手心里的触感,还有那逐渐挺立的乳头搔痒着手心的感觉。 还有葛茉的体温。以前只是觉得又热又烦,现在却会把自己的脸颊都烧灼赤红。 以及令人目眩神迷的体香。葛茉没有改变,但她身上的味道却勾起了某种蠢蠢欲动,在腹部积压着。 陈湘伶突然完全理解为什么系上的男生们都会对葛茉晕船了。这种过于亲暱的肢体接触,很难不让人介意啊!无法免疫!久了怎么可能不爱上她? 看吧!葛茉现在真的把嘴唇贴到耳朵上了,气息吹在耳后上特别的痒,让人一阵酥麻。 「湘伶宝贝,你也可以对我做那个吗?对你妈妈做的那个。」 「我才不要!」陈湘伶赶紧挣脱葛茉的怀抱。 心跳,好像有点快。 就算都是女生,两人靠这么近,还是太奇怪了! 「欸,为什么?那个很可爱耶!」葛茉嘟起嘴,一边说一边把手举起来,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才不可爱!超丢脸的!还有你绝对、绝对不可以在我妈面前展现你那淫荡的本性!」 陈湘伶怒气冲冲的用手指戳着葛茉的锁骨正中心。 「为什么?我觉得你妈妈很亲切啊,她的打扮好像民初时代剧的演员喔!真想登堂拜见父母!」 「对,她的思想也停在民初。所以像你今天这样的穿着,绝对会把她逼疯的!」 「什么穿着?你是说只穿丁字裤的部分吗?」葛茉一边说,一边露出有点淘气的笑容。 陈湘伶盯着葛茉脸上浅浅的酒窝,突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葛茉牵着她的手又往自己的下半身拉。 「喂!住手!你、你、你……」 陈湘伶一挣扎,葛茉便松手,没有继续强硬下去。 把自己的手紧紧抱在那小小的、没有什么质量的胸前,陈湘伶呼吸急促,警戒的瞪着一脸无辜的葛茉。 「你这个不检点的女人!」 「为什么不行?我以为自从那天之后你就克服恐惧了,可以帮我自……帮我『那个』。」 像个被拒绝的小女孩,葛茉拉着陈湘伶的手摆动撒娇。 「开什么玩笑啊,那是我一辈子都不打算跨过去的阴影好吗!已经是我人格的一部份了!这种事情请你自己私下一个人做,然后一辈子都不要让我知道!」 「你又不让我叫你湘伶宝贝、又不给我做你帮妈妈做的那个、又不肯帮我紓解,你是坏人吗?我要哭了喔!」 讲着讲着,麻烦的葛茉竟然还真的有泪水在眼眶打转了。 最后,在葛茉的情绪勒索和无理取闹下,今天晚上陈湘伶只好答应她让她抱着自己睡觉。 心满意足的葛茉把那条大长腿跨在了陈湘伶的身上,沉重的压着让人难以呼吸。 「湘伶,赶快跟我关係变好啦!」睡前,葛茉在陈湘伶耳边低语。 「除了你,我不想要跟其他人当闺蜜。」 算了。在睡意中,陈湘伶迷迷糊糊地想着。只要葛茉不再试图侵犯她的身体,未来真的变成不停拌嘴的朋友,好像也不是什么很讨厌的事。 最近,虽然床上有点挤,但好像快习惯了贴着人类的体温、闻着葛茉的体香入睡。 不过,隔天早上醒来,陈湘伶一生遵守的古板价值观、她的贞操意识、她对于性爱的抵抗和恐惧,全都在一瞬间被翻转了。 14. 早晨,一如既往的登上网路,陈湘伶点开了自己追踪的论坛。 但是,暴动已然发生了。 《只属于我们的禁忌之恋》的两位主角竟然毫无预警的在最新回合上床了! 陈湘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网路上所有的留言都在讨论最新的床戏情节是多么的香艳刺激。明明作者老师说过,《禁恋》是一部艺术大作,绝对不会有那些下流的情节,就算有也只会在完结时隐晦的表示。 不,《禁恋》离完结篇还很遥远的!这对虚构的情侣至少还有五位四天王和一整个邪恶帝国及其幕后黑手要战斗,小攻那神秘却强大的家庭背景故事也还没有交代清楚,还有到底是谁杀了小受的妈妈,小受到底会不会踏上復仇之路也是未解之谜,完全没有要完结的跡象。 这是背叛!作者老师怎么可以做出这么严重的吃书行为?陈湘伶觉得自己完全就像车祸醒来的女主角,昏睡三天后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老公牵着小三的手,跟她说要离婚! 陈湘伶决定再也不看《禁恋》了!她受伤了。重伤。她的人格、她的灵魂,她的存在价值,都被无情的撕裂了。 可是,在那裂开的人格、灵魂、还有存在价值底下,赤裸裸暴露出的是陈湘伶那颗非常好奇后续的真心。 前一话的内容最后停在小受濒死这种狗血情节。虽然她知道小攻一定会来英雄救美,可是眼见为凭啊!没有看到这样的情节被实际画下来,终究叫人寝食难安。 仔细看看网路上的留言评价,全都是一致好评。连那些平常和自己一样、不看过于辛辣内容的网路姊妹们,不但都忍不住去看了,还讚不绝口,说是《禁恋》有史以来最好的一话,绝对是bl史上的新一巔峰。 好。陈湘伶在心中对自己说。那不如这样,只看前面几页就好。要是发掘到有两人将要上床的跡象,就立刻闭上眼睛、把网页关掉!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在知道《禁恋》最新发展的情况下,维持自身心灵的纯洁。 于是,陈湘伶用双手遮着脸,透过指缝间微小的洞口,点开了最新话的《禁恋》。 她错了。 她当然错了。 她把整篇香艳刺激的内容都看完了。 《禁恋》的作者老师可是神啊!陈湘伶只是一介微不足道的渺小读者,一页又一页,完全无法抵抗继续看下去的诱惑。 而且,就像网路上说的,超级好看!紧凑的情节、无法预料的发展、细腻拉扯的角色情感、还有超强的分镜、叙事技巧、艺术表现,是超越了满分的一话内容。 床戏的部分她还反覆看了五遍,根本欲罢不能。 每次看的时候,体内都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那感觉和触摸葛茉那天的状况十分相似。让人喜悦又让人不安。她一边觉得羞耻,一边觉得美好,一边觉得充满了幸福,一边为自己不再纯洁而深陷悲伤。心态跟情绪已经陷入了完全的混乱。 只能,臣服了吧!所有衝突的思绪迫使她把脑子放空,把身体交出去,让自己在那美好的情色情节中载浮载沉。 如此一来,才能到达那至高无上的bl殿堂啊! 陈湘伶情绪激动、热泪盈眶。现在的她有过多的心得想要抒发。她恨,恨自己的手打字还是太慢了,完全跟不上脑袋里的澎拜的想法。 「哈啊!早安,湘伶。」揉着惺忪睡眼的葛茉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陈湘伶身后。 「最新一话的《禁恋》?这话真的很好看耶!我觉得为了疗伤所以啪啪啪很有创意,这点子满好笑的。啊,不过我有哭喔!掉了一滴眼泪,毕竟剧情还是满感人的。」 陈湘伶震惊的回过头。 什么?!葛茉竟然有看《禁恋》? 还能跟她讨论心得?! 等等,葛茉什么时候看的?这不是今天早上的最新资讯吗? 「呼啦嘎花巴基餔哩?!」 她失去了语言能力。 「呃……我听不懂。」葛茉也被陈湘伶的反应惊吓,露出有点尷尬的笑容。 「我昨天晚上有点失眠,所以就把你推荐我看的《只属于我们的禁忌之恋》一口气看完了。」 葛茉说话的态度,就像在说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一样。 「这漫画真的很好笑耶!因为怕吵醒你,所以我整个晚上都在努力憋笑。剧情好浮夸、超狗血!而且那个邪恶帝国是怎么回事?角色全是恋爱脑耶,然后想出来的计画都是国中生等级的。我最讨厌的还是里面这个臭脸主角,他每次都想太多,个性好麻烦喔!」 幸好,葛茉还是葛茉,一样的白目,一样的讨打。心中的神作被批评,陈湘伶恢復了一点理智,找回了说话能力。 「《禁恋》才不是搞笑漫画!既然你不喜欢,就不要看啊!」 陈湘伶怒气冲冲地瞪着葛茉,但葛茉却笑着伸手搂住了她的脖子。 「我没有说我不喜欢呀!不喜欢的话,怎么可能熬夜一口气看完?」 难道葛茉是黑粉?! 但陈湘伶还没来得及问,不掌握距离的葛茉又把嘴巴贴到了耳朵上。 「想知道我最喜欢的段落吗?」 近距离的沉稳气味又挑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慾望。 「我才没兴趣。但如果你真的真的很想讲,我也不是不能听啦!」 毕竟陈湘伶也不是不懂,那种想要抒发却没人倾听的痛苦。 「可是我以为你很怕耶!我要是说了,你是不是又要逃跑?」 葛茉笑得很贼。她故意把膝盖顶到了陈湘伶的两腿之间,摆明了就是不让她逃跑。 对方可是那个好色葛茉!会喜欢哪个段落还需要想吗? 可是,仅仅是这样提一下,脑子里已经都是刚刚看过的唯美而煽情的桥段。 葛茉拨开了自己的头发,对陈湘伶耳语: 「我不知道,你会愿意让我帮你治疗吗?」 这是《禁恋》情侣正要上床前的对话!陈湘伶吞了一口口水,明明是想退一步的,但却被葛茉牵起了手,走到了床边。 「如果治癒了你的身体,却会让你的心破碎,那我情愿当一个无情的旁观者,就算我将心痛一辈子。」 葛茉一边说着台词,一边往床上倒下去,变成陈湘伶扑倒她的姿势。跟漫画里的情景一模一样。 躺在床上的葛茉眼眸低垂,头发散开的样子十分诱惑,毫无防备的姿态。她的呼吸略微急促,从微啟的嘴唇里,可以看见灵动的红舌,勾人魂魄。 「湘伶,换你了。台词。」葛茉轻声的说。 「可、可是……姿势反过来了。」 被扑倒的葛茉,口中说着的却是攻方的台词。 「有什么关係,说嘛!」葛茉轻笑。 「很有趣啊,我想听你说。」 陈湘伶目不转睛的盯着葛茉,然后紧张却还是小声的说: 「如、如果是你,就没关係。」 话一说出来,陈湘伶的脸瞬间緋红。太奇怪了!为什么要对这个好色恶女说这种告白似的台词啊? 「不是只有这样吧?」葛茉把陈湘伶的手拉到那颇具质量的胸部上,像是轻抚着那根本不存在的致命伤。是漫画里的最让人心痛的一幕。 「我说不出口……太、太羞耻了。」 因为陈湘伶拒绝,于是葛茉便帮她把没能说出口的台词轻声说出来。 「我希望,在我们两人之中,我才是那个弱者。」 葛茉的声音甜美。她拉住陈湘伶的手,贴在自己柔软的脸颊边,亲暱的磨蹭着。 「我自私的想沉浸在你的臂弯、想被你保护、想在你的世界里当一个最乾净、最纯粹的弱者。」 牵到颊边的手指被轻轻放到了唇边啃咬,用力到几乎要流血的程度。但随即是那勾人的舌黏腻的舔拭,发痒发麻。 心跳非常快,简直像是要爆炸了似的。 「我愿意为了你卸下所有的武装,变得不堪,变得可耻。」 一边说着,葛茉一边褪去自己的下身衣物,就像漫画里的角色自行褪下盔甲一样。 「比起死亡,我更害怕你因为我,而不再果断、不再坚强、不再是你自己。」 葛茉抬眼,神情坚定却诱惑,不容拒绝的女王姿态。 唇边、下巴、脖子、锁骨、双峰。被牵引的手指,一路下滑到人体的私密处。 「但矛盾的是,这同时也是我内心深处最大的渴望。」 就像漫画里的内容一样,陈湘伶湿润的手指被自然的抵住了那隐密湿润的穴口,长趋直入。 「哈啊……」葛茉叹息,伸直了双腿,弓起脚背。 「好深、好舒服。」 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在帮葛茉自慰了! 陈湘伶想立刻抽出手指,但葛茉却用迷离的眼看着她,然后说: 「吻我的……伤口。」 又不是真的去战斗,哪来的伤口?可是陈湘伶还是中了邪似的,模仿起了漫画内容,在葛茉的胸口上轻轻印下一吻,让她发出了一声呻吟。 「手指、哈啊、稍微、勾一下。」葛茉泪眼汪汪的说。 陈湘伶照作,引得葛茉浑身颤抖,缩起了背脊。不自觉的,陈湘伶伸出了手,拨开了葛茉的头发,因为她有点想看现在的葛茉是什么表情。 葛茉那精緻的五官被她弄得凌乱而不能自持,表情比今天看的漫画还要让人心动。 自己绝对有哪里怪怪的。否则,为什么会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因快感而啜泣不止的脸庞呢? 尤其是当自己这样来回反覆勾动时,葛茉便显得越发狂乱可爱。 「我也帮你。」葛茉喘着气,一边把手也伸向陈湘伶的下身。 对,她回想起来了。漫画里确实有互慰的桥段。 虽然身体僵硬,但她还是任凭葛茉的手摸上了自己私处、褪去她的衣物。 葛茉的手指有点乾燥。刚碰触那里时,陈湘伶有种被电到的感觉,背脊发麻。但随着那若有似无的挑逗,搔痒的触感逐渐变成了欲求不满,竟然下意识的开始追求更加确实的刺激。 她的私处里面从来没有放过任何东西,但此刻她竟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想像,想像那发痒的穴口被什么东西贯穿的感受。 从早晨开始,因为看了煽情内容而一点一滴累积的性慾,终于来到了临界点。 「湘伶,我可以吗?」葛茉小心翼翼的问。 事到如今,还问什么呢? 当葛茉的手指也如愿的放入她的体内时,陈湘伶激动到眼泪夺眶。 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但是,崩塌的正刚好,正好释放了胸口中的情慾,像无数的鸟儿自由凌空。 虽然有强烈的异物感,但并没有不舒服。不如说这种外物的入侵、触碰着体内的感觉,是一种异样的舒适。 两人都忘记了模仿漫画内容的游戏。在互相爱抚下,不知过了多久,葛茉一阵颤慄,率先迎来了高潮。 满足了的葛茉抽出了自己湿漉漉的手指。陈湘伶虽然没有像上次那样把自己的下身弄溼,但也抽出了自己的手指。 抽出时的手指牵起了一丝透明的淫液,闪着色情的光芒。 葛茉嫣然一笑,放松下来的模样十分甜美。 「谢谢。」 那瞬间,陈湘伶的心脏彷彿被揪紧了。 看见陈湘伶的表情,葛茉突然也跟着害羞了起来。 「啊,讨厌,你不要看我的表情,我的表情现在一定很好笑。」虽然这样说着,但抬起手遮着脸的葛茉还是偷偷看了一眼陈湘伶。 「可是,很舒服。真的。」 自从看过《禁恋》的18禁内容之后,陈湘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低级下流的女人了! 现在她的脑子和身体,全部都是好色的形状了。 最新话的《禁恋》她不但反覆观看了无数次,闭着眼睛都能讲出每一格的内容与台词。但是,还不够。只有《禁恋》,已经不够了。 陈湘伶开始看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18禁bl漫画。这不看还好,一看简直挖到宝!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有这么多剧情和床戏兼具的好漫画,可以让她热泪盈眶的同时慾火焚身。 她开始耽溺在肉慾的汪洋中,要是没有其他事情,就是一个劲的看色情bl漫画。 有的时候,她看漫画看到太晚,还是被葛茉拖上了床,在一阵推攘拉扯中,双双倒在床上互慰后筋疲力尽,才陷入梦乡。 不过,互慰后,性慾获得抒发的陈湘伶大概会有四个小时左右无我无欲之境,可以不去看bl漫画。 对现在的陈湘伶来说,和葛茉互慰已经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不值得她多花心思。当作每週的运动就好了。毕竟发掘出新的色情bl漫画比一切都要紧。 没错,对于一个纯正的腐女来说,能左右她们人生的,不是其他,唯有bl。 可想而知,不久后《只属于我们的禁忌之恋》仓促完结,不但连伏笔都没收,还让小受领了便当、让小攻和之前从来没出现过的幕后反派交往等等各种让读者无法接受的内容,对于陈湘伶的打击来说有多大了。 15. 整整一週,她都像个行尸走肉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湘伶的世界彻彻底底地崩塌了。她魂不守舍,只剩下一具空壳,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上学、怎么吃饭、怎么回到宿舍、怎么跟葛茉躺在床上做色色的事、怎么在週末的时候跟葛茉去逛内衣店、怎么被葛茉拖着坐上了摩天轮从窗外看那嗡嗡施工中的高空景色、怎么跟葛茉去吃好像装潢很流行的下午茶店、怎么被葛茉带去做了头发、怎么被葛茉改造成好像有点时髦的女生、怎么跟葛茉聊了一些好像是女生限定的话题。 《只属于我们的禁忌之恋》深深的伤害了她,让她再也不愿意看bl了。草率的收尾、未解的伏笔、读者完全无法接受的展开,都毫不留情地蹂躪、碾碎了陈湘伶的灵魂。 她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呼吸还有什么意义、思考还有什么意义。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次是葛茉说「不觉得高天宇如果是gay的话就是受吗?」逼她提起精神来展开唇枪舌剑的激烈争辩,争辩高天宇明明就是攻。 另一次,就是现在。 「好耶!让我们拍手欢迎陈湘伶同学的加入!」 加入什么?沉浸在悲伤中的陈湘伶彷彿被掌声唤醒,终于发现事情大条了。葛茉又把她卖到哪里去了? 「我刚刚加入了什么?」陈湘伶一脸错愕的问。 「阳光爱心社。」回答陈湘伶的问题的是一个矮矮的男生。他有一头乱糟糟的自然捲,戴着比自己的脸还大的粗黑框眼镜,身上穿着──不对,是掛着,比他整个人还要大许多的宽松t恤,以及随时都像是会掉下来的牛仔裤。 「我们是去帮忙照顾独居老人和游民的爱心社团。我是社团文宣负责人,我叫张寧,也可以叫我寧哥,今年大三。」 陈湘伶愣愣地看着寧哥的t恤,上面的英文字母写着「fackyoutillyourassdropoldman」。 「喔,这个呀。别担心,老人们英文通常都不太好。」寧哥拉着自己的衣服说。 等等?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良心的葛茉什么时后加入爱心公益社团了? 而且为什么自己也出现在这里? 等一下,她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蕾丝衬衫?薄纱短裙?猫咪丝袜?她眼睛里戴的是隐形眼镜吗?她那副从国中开始就没换过镜框的塑胶黑框眼镜去哪了! 眼前的事情实在是过于奇幻,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异世界。明明她确定自己没有被卡车撞过的记忆。 而那个将勇者召唤到异世界的邪神,绝对是葛茉。 「葛茉!解释一下。」陈湘伶立刻拉着葛茉的手走到一旁,紧张兮兮地问她。 葛茉一脸认真,抬起手在陈湘伶正前方不停的挥着,看得烦的陈湘伶立刻拨开她的手。 「我看得到啦,很烦耶!」 「你终于回来了,耶嘿!」葛茉开开心心的抱着陈湘伶旋转,转得她头晕。「你还想死吗?自从《禁恋》完结之后,你就一直喊着想死想死的,我很担心耶!」 葛茉终于松开了手,好好的看着安然无恙、有点头晕的陈湘伶。 「而且这段期间,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就像灵魂出窍一样。所以我就想说,如果你也跟我一起参加阳光爱心社,感受一下人间温暖,会不会就活过来了?」 「葛茉,这里需要你帮忙!」 一个长相不起眼的女生朝着葛茉挥手,葛茉回应了一声,便开开心心的跑了过去,亲暱地搂起了对方的手臂。 ……这个该死的社牛,到哪里都混得很好嘛!明明两人曾经患难与共、同为系上沦落人。陈湘伶觉得自己好像被拋弃了。 拋弃?不对不对,这种说法,好像陈湘伶已经认为葛茉是自己的一样。 才不是!葛茉是终有一天要从陈湘伶的人生中淡出的角色。这一天迟早都要来的。 只是这一天来的时候,她竟然还会感到措手不及。 陈湘伶看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每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太一样,有外表朴素的、有打扮邋遢的,也有像寧哥那样过于有个性的。 硬要说大家的共通点,那就是都不太像能适应普通社群生活的类型。 「葛茉确实不像是会加入我们社团的人。她是那种会想让人跟她交往的类型。」不知道什么时候,寧哥走到了陈湘伶身边。 「不过她是期中才加入的。其实多少也能猜到,大概是和之前一起玩的朋友们闹翻了,而且多半跟男生有关。」 寧哥虽然称不上是帅哥,但终究还是异性。灵魂归位后的陈湘伶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该说什么。 「呃……抱歉。其实我也不太会聊天,尤其是跟女生。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我就在那边。」 寧哥尷尬的低下头,然后也退了几步,在离陈湘伶不算远的地方。 然后寧哥很老套的,选择了现代人逃避尷尬的方法──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低头假装自己很忙。 这微妙的社恐空间既尷尬又安心,陈湘伶也心安理得的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正巧,手机来了通知,那位黑粉又来给自己阅读回馈了。 陈湘伶读完对方冗长又没重点的回覆后,也礼貌性的和对方进行了一场笔战。 然后旁边寧哥的手机也响起了通知。 陈湘伶转过头,正好和寧哥四目对望。 寧哥发来了一个空白回覆,陈湘伶的手机跳了通知。 「你就是『圣金黑玫瑰的872号梦想追兵』?」陈湘伶张大了嘴巴问。 「你是『杨雅文的眼睫毛上的蟯虫』?」寧哥歪过头问。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杨雅文到底是谁啊?」 那天之后,虽然丢光脸面的陈湘伶还是没有改掉自己的网路暱称,但因为寧哥会在阅读回覆里问她要不要来社团活动,所以她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阳光爱心社的成员。 毕竟,有些事情比起打字,还是用讲的比较快。 葛茉在阳光爱心社混的风生水起。社员们似乎都很喜欢她,她身边总是有人。葛茉也不像以前一样走到哪里都要黏在陈湘伶身边。 陈湘伶对自己说,这才是葛茉真正的样貌。葛茉找回原本的自己,她应该为她高兴才对。所以在社团的时候,陈湘伶窝在角落里,和寧哥在一起安静的使用着自己的笔电。 灵魂归位后的陈湘伶,把葛茉帮她改造的那身行头都换了下来。她还是做自己比较自在。而且变回那个低调朴素又透明的自己以后,寧哥也像放松了警戒,和她的相处也更加自然了,偶尔网路上那位口不择言、言词辛辣的圣金黑玫瑰的872号梦想追兵会跑出来。 随着和寧哥相处日久,陈湘伶也发现寧哥常常在远处偷偷看着葛茉,而且眼神不一般。她也一直记得,寧哥对葛茉的评价是「想要交往的对象」。 寧哥虽然长得不帅,个性有点内向,但加入阳光爱心社的他是个善良的人,而且好像还会唱饶舌。每次回覆自己的阅读心得虽然又臭又长,但是都很认真,表示他是个非常有想法的人。 聪明、善良、有才华,家里似乎还挺有钱,虽然外表是个不怎么起眼的男生,但毫无疑问会是个好男友、好老公。 不过陈湘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谈恋爱。和寧哥?光是想像都起鸡皮疙瘩。但寧哥是个非常很理想的朋友!他们个性很像,但想法却不一样,在互相理解的同时又能互相啟发。 而且,寧哥喜欢的是葛茉。 事实就是,每次两个社恐一起一边做事一边间聊的时候,最后话题一定会绕回葛茉身上。 有时是陈湘伶抱怨葛茉私人物品又没收好、或是不尊重自己的意愿、还有说了什么白目的话,有时是寧哥讲葛茉和其他社团伙伴的趣事,还有葛茉所在的企划组有什么样的计划。 私底下,陈湘伶不禁想,如果是寧哥的话,一定可以治好葛茉的心理创伤吧!除了外表以外,其他地方两人都挺般配的。 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总是有点不平衡。 无一倖免,全世界的男人都喜欢葛茉,也不能怪系上的女生们不得不联手起来对付共同敌人。 深陷思绪的陈湘伶连在房间被葛茉从身后抱住的时候,都没有察觉。 「湘伶在想什么?」 葛茉把下巴轻轻靠在陈湘伶的肩膀上。被抱着的感觉,莫名的令人安心。 想起了杨雅文和系上那些恶劣的女生的脸。至少不能跟她们一样,她想成为能为寧哥献上祝福的女人。 陈湘伶推开她,转过头认认真真的看着葛茉。 「葛茉,我问你,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葛茉安静了一下,让陈湘伶一瞬间以为她不想聊这个话题。 「哇,突如其来的girl’stalk?」葛茉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 「我啊,我喜欢善良又温柔的人喔!我想想,嗯,要聪明、最好有点才华,家里太穷的话,果然会很困扰吧?外表的话我其实不是很在意。」 葛茉一边掐着手指一边细数。 发现寧哥完全符合条件,让陈湘伶有一点点的小悲伤。 「不过,我也喜欢超级大男人主义的总裁喔!那种又高又帅、会强行把带女生带去搭豪华邮轮、吃美食,然后一点都不温柔的强硬壁咚,也不错喔!喔对了,还有那种有稳定职业的医生或律师好像也不错耶!感觉很负责任啊!明星或艺人的话,其实我也不排斥,演艺圈很令人憧憬。」 葛茉不自然的说着与刚刚条件完全不符合的人设,然而陈湘伶并没有怎么专心听,难过的自顾自说着: 「其实,寧哥上次回家的路上捡了一隻流浪的小猫,带回家照顾。」 「这样啊!」 「还有,不要看寧哥那样,他其实会自己写饶舌歌、有在研究嘻哈文化的样子。」 「这样啊!」 「寧哥家,虽然不像我家是开公司的,但爸爸是律师,妈妈是医生喔!家境真的很好。」 「哇,第一次听说!」 陈湘伶列举的一大堆寧哥的优良事蹟,可是葛茉却只是平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完全没有心动的样子。被逼急了的陈湘伶只好丢出一颗超大的直球: 「算了。葛茉,我认真问你,你对寧哥有什么想法?」 要是葛茉也喜欢寧哥的话,陈湘伶就得不得不帮寧哥这一把,撮合两人才行了。 葛茉的身体一僵。 然后,陈湘伶看着葛茉好像非常害羞的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脸颊,发出了一些意义不明的「呜哇!呜哇!」的呼喊声。 葛茉笑着,面对面,然后伸手搂过了陈湘伶的脖子。 「湘伶啊,哈哈,湘伶你啊。」 「干、干嘛?」 像是被气氛传染,听着葛茉的笑声,陈湘伶脸也跟着变红。 「呜呜,我家湘伶宝贝竟然也来到了这个年纪,葛茉妈妈我好感动喔!」 「别那样叫我!」 「你竟然会主动来找我谈恋爱话题!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超开心!」 「对、对啦!所以你不要再黏着我了,快告诉我你对寧哥是怎么想的。」 陈湘伶试着把葛茉推开,但一伸手碰到的却是柔软的胸部。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色色的回忆,便又害羞的作罢。 「湘伶你喜欢寧哥吗?」 「蛤?」 陈湘伶傻眼。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寧哥了?」 「你一直在说啊!」 「不是,我是在问你……把你的手从我的衣服底下拿出来!」陈湘伶试图辩解,可是葛茉又开始不听别人说话了。 「你不想跟寧哥做这种事吗?」葛茉笑得很贼,探进衣服底下的手还掐住了陈湘伶的乳头,让她身体一阵僵直,发出了一声闷哼。 可恶,明明是要帮寧哥得恋爱助攻的,为什么气氛又变得这么淫靡? 而且最恐怖的事情是,曾经那么恐惧性爱的陈湘伶,竟然渐渐习惯了这种套路和发展。 「啊对了,寧哥的话……」 葛茉像是想起了什么,跳了起来,从自己的置物柜里拿出了一个大约十五公分长的仿真假屌。 「不觉得他会是这种大小吗?」 葛茉一脸兴奋的打开开关,震动的嗡嗡声听起来十分吓人,一步一步朝着陈湘伶缓缓逼近。 那一天,陈湘伶回想起了,葛茉是个货真价实的恶魔这件事。 不、不要啊! 她还没做好准备被比手指更粗的东西入侵啊! 16. 经过一阵攻防战之后,陈湘伶的衣服还是被葛茉拖了个精光。在灯光下,那对雪白的小小乳房上,挺立着是毫不起眼的粉红色乳头。 「别怕啊,我只是帮你练习一下而已。」葛茉一边说着,一边拉开陈湘伶遮挡住下体的手。 「可、可是……」 「要是不练习一下,第一次进去的话会很痛的吧?」 葛茉又凑到了耳边低语,轻柔的安慰像夏夜的浪潮。然而含泪的陈湘伶还是死命地摇头。 「不然,把眼睛闭起来,想像成是你喜欢的寧哥吧!我会很温柔的,所以绝对不会痛的喔。」 纤细的手指推开了陈湘伶抵抗的手,碰到了已经湿润的穴口处。被他人触摸的部位麻痒,只是画圆的轻轻撩拨让人心急,渴望着更确实的侵犯。 「我、我不要……」陈湘伶撇过头,哭着说。 「不要什么?」葛茉坏心眼的问,用鼻头偷偷蹭着她的锁骨。 「不要提起寧哥。不要、我不要……感觉,好奇怪。」 「好少女啊!」葛茉轻笑,但看着陈湘伶早已失去抵抗力,便将手中的玩具抵在穴口旋转。 想要开口辩驳,自己才不是少女心,只是不想在这种时候提起一个毫无关係的人。但葛茉手中的玩具无情的撑开了下体的穴口,让陈湘伶张开口只能发出呻吟,整个人仰起了身体宛若上岸的鱼。 「不舒服的话,要说喔。」 葛茉整个人贴了上来,用自己的胸部压住了她。放在下身的手开始缓急有序的抽插,让哭泣的陈湘伶除了断断续续的呻吟与喘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被撑开的下体并不疼痛,甚至有一种被填满的满足感。假阳具的形状微微上扬,每次深入都会刚好刺激到那个敏感地带。 舒服的感觉让人混乱。她伸出手,也紧紧搂住了葛茉的脖子。 玩不了多久,陈湘伶就在葛茉的身体下迎来了高潮。互慰结束、简单清理完环境后,疲惫不堪的陈湘伶几乎倒头就想睡。帮寧哥助攻、问出葛茉对寧哥的感觉,这些琐事都已经无力思考了。 每次互慰完,葛茉都会抱着她,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这次也是。 加入阳光爱心社的葛茉应该已经有其他朋友、甚至遇上更理想的闺蜜了,为什么还是会在半夜眷恋人的体温呢?又不是小孩子。 葛茉也会和其他朋友、或是新闺蜜做这种事吗?还是,只是因为陈湘伶是室友,所以才顺便解决性欲? 只是,因为方便而已吗? 「湘伶,你跟寧哥交往了之后,不要忘记我喔!」 葛茉搂紧了抱着陈湘伶的双臂。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寂寞。 你这么奇葩的人,想忘都忘不掉!陈湘伶想回话,但实在太累了,只能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囁嚅。 「恋爱真的就比友谊重要吗?明明恋爱只会让人心痛受伤而已。怎么想,都还是长久的友谊更好吧?」 睡死了的陈湘伶不知道,葛茉正轻轻的玩着她的头发,在毫无意识的她的耳边低语: 「就算你谈了恋爱、结了婚,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管之后你在哪里,甚至是出了国,我也会跟着你去。」 葛茉笑了一下。月光透窗照在身上,看不透心思。 「我们要当那种一辈子的闺蜜喔!」 几天过后,虽然陈湘伶还没问出葛茉对寧哥有什么感觉,但寧哥竟然已经有所行动了。 同样是社恐的寧哥,支支吾吾的老半天,终于问了陈湘伶能不能帮他挑送给葛茉的礼物。 寧哥真是太帅了!太值得尊敬了! 陈湘伶理解寧哥。她能理解,对于寧哥这样大多数时候只能在网路里面做自己的人来说,跨出这一步需要多大的决心、是多么的不容易。 所以她当然要倾尽全力帮他!绝对不是因为陈湘伶不免俗的有一颗八卦的心。 于是在一个天气晴朗的美好週日里,陈湘伶和寧哥一起去了百货公司。陈湘伶穿着黑色的t恤和牛仔裤。寧哥头上戴着黑色的鸭舌帽,脸上带着土到炸开的墨镜,一副愚蠢饶舌歌手的打扮。 他还抓了头发,身上闻起来有奇怪的古龙水的味道。 其实陈湘伶也有点紧张。从小到大,除了恍神的那段时间被葛茉拖着走,她从来没和朋友一起出门玩过。但是,想到一起出门的对象是那个跟自己一样的社恐寧哥,不知道为什么心就安下来了。 她和寧哥两人一起逛了首饰部门、女装部门、甚至不知道为什么逛起了婴幼儿部门。不过两个怪人都不怎么介意,寧哥一路上看到什么词汇便会拿出笔记本低头记录下来,嘴巴上也一直喃喃自语着声音相似的词,收集歌词的素材。 而陈湘伶,反正她的腐女指数够高,就算看到奶瓶跟奶嘴她也能妄想出一篇两个无机物之间繁华富丽、可歌可泣的爱情史诗。 不过,两人驻足最久的地方还是书店。陈湘伶在漫画区徘徊不去,压抑着心中的尖叫。一直以来都是网购漫画的她,从来不知道原来bl书区有好几个柜子这么庞大。即便书本全部都封膜了,她还是几乎把每一本都从架上拿下来,欣赏着封面精美的插图。 「啊,是《禁恋》!」陈湘伶不知不觉便拉住了寧哥的手,把他拖到了让她又爱又恨的漫画面前。 《禁恋》的封面依旧煽情万分。但陈湘伶现在沉浸在对于这部作品的万千感慨中,竟无语凝噎,都忘记了寧哥是男生,让他看见这些东西会有多尷尬。 「这部漫画,真的是我的啟蒙、我的挚爱,却也是伤我最深。」陈湘伶感叹,爱不释手的拿起了最新的一集单行本。 「《禁恋》连葛茉都看过喔!她也很喜欢呢。」 突然想起了寧哥还站在旁边,陈湘伶解释了一句,但接着又马上沉浸回了自己和《禁恋》的世界。 因为被最终话伤害过深,导致她一直没有办法下定决心要不要继续购买支持《禁恋》。但是现在看到最新的一集,又勾起了她过往无限美好的回忆。 陈湘伶叹了口气,还是把《禁恋》放回了架子上。 不,她必须学会断捨离才行。既然已经预知到会深受伤害的未来,就不该耽溺甜蜜美好的过去。 「你不买吗?」看着陈湘玲故作瀟洒地转身离开,寧哥问。 「说实话,我不知道。」陈湘伶捧着自己的心脏,一脸悲伤说。 「那我买吧!」寧哥拿起了被陈湘伶放回了架子上的漫画,不羞不耻的走到柜檯结帐。 陈湘伶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等一下,就算葛茉也喜欢《禁恋》,但没头没尾的送女生一本中间集数的bl漫画,怎么看都太过于白目了吧? 陈湘伶试图阻止,可惜寧哥不听。 两人好不容易离开了书店,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坐在户外的长凳上吃着冰淇淋,看着人来人往,聊着一些毫无根据的哲学辩论。 但渐渐的,寧哥就不说话了。刚开始陈湘伶还没有注意到,滔滔不绝的畅谈自己对于「傲娇在现实中到底有没有萌点」的看法,可是旁边的人一旦没有开始回应自己,她也突然回过神,陷入了「自己是不是太嘮叨」的悲观中,一句话都不说了。 在气氛正要陷入尷尬前,寧哥站了起来,走到了陈湘伶的面前。 不会吧?从刚刚买漫画开始陈湘伶就有些微的预感了。 毕竟谁会买bl漫画当礼物啊? 收到《禁恋》会开心的女人,全世界大概只有…… 「陈湘伶,我有话想对你说。」 还来不及反应,寧哥就没头没尾的突然唱起了自己创作的告白歌。 唱完后,还一边鞠躬,一边把买下来的漫画递到了她面前。 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会用情歌告白!太尷尬了。 但陈湘伶心跳非常快。这还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别人的告白,但陈湘伶脑子一片空白,最后只能说出: 「……呃,我觉得那句『第一次见到你,就惊艳全场的你』还是换个韵脚比较好。而且我那天的装扮……呃,你也知道那不是平常的我,比较像是葛茉的品味。」 寧哥抬起头,和陈湘伶对望了一眼,答应她会回去改歌词。然后,静静的坐回了她旁边,一起凝望着大街上人来人往。 「不过,我觉得是首好歌啦。」陈湘伶尷尬的补充。 完蛋了,要是寧哥哭出来该怎么办?毕竟搞艺术的人心思都是很细腻的,她一个不知名、不专业的nobody,会不会伤害让寧哥变成deadbody? 寧哥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书。 「……我不看bl。」 「我知道,但我不能收。」 因为陈湘伶还想当寧哥的好buddy。 「为什么?我不好吗?」寧哥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快哭了,害陈湘伶非常的慌张。 「不会啊!你很好,真的真的。你呃……很善良、很温柔、而且家里好像还挺有钱的样子。会唱饶舌也给人一种好像很有才华的感觉,不是吗?」 仔细想想,其实寧哥今天超帅的。一个社恐怪咖鼓起勇气约自己喜欢的女生出门,还努力打扮了自己,虽然陈湘伶没怎么注意到。如果是女生喜欢的东西,就算是bl漫画也能毫不羞耻的去买下来。写了一首虽然不完美,但特别纯情的告白歌,还在街上大声唱出来。 其实陈湘伶心里还是挺感动的,感动到她都想跟着一起大喊:「给我躁起来!everybody!」 跟寧哥在一起她很自在,能畅所欲言做她自己。如果是寧哥的话,她没有理由拒绝。 只是……陈湘伶莫名的抗拒答应。而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 「是因为长相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种人!」陈湘伶疯狂摇头。 寧哥沉默了一下,然后又问: 「那是因为葛茉吗?」 一提到葛茉,陈湘伶想起了她那烦人却灿烂的笑脸。真是该死的好看。想起了她东西总是不收好随意乱丢,想起了她讲过的白目话,想起了她对自己毛手毛脚,总是想方设法的冒犯她、肆无忌惮的入侵自己的私领域。 想起葛茉因为担心自己,所以拖着灵魂出窍的她到处跑。 想起她在宿舍房间的夜晚被逼良为娼、做过多少不堪入目的事情。 还有那天葛茉抱着自己,却说着「交往了也不要不理我」这种寂寞的话。 提到葛茉就让人火大,但她不是坏人。 「葛茉不是那种会阻止朋友谈恋爱的人,顶多就捨不得而已。」 寧哥两手撑在身后,然后仰头看天叹了口气。 「我是说,你喜欢葛茉吗?」 「啊?不是,葛茉是女生耶!」 「都是女生也能谈恋爱啊?甚至能上床。」 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陈湘伶脸一红,结结巴巴的说:「可、可是女生跟女生……顶多只能算是互慰而已吧?」 刚刚才用很老派的方式告白的寧哥毫不客气地翻了她一个白眼,反问她一句:「你是活在哪个年代的人啊?」 她一直不想面对的一件事,那就是她和葛茉那不可告人的肉体关係。想到了她们做过的那些齷齪又噁心巴拉的事情,陈湘伶焦躁不安、脸颊泛红。 蠢蠢欲动。 不对,这是更加根本的问题。她才不喜欢葛茉!就算有一天起床,葛茉突然变成了男生,她也绝对不可能接受像葛茉这种白目、低级、下流,只有长相却没有内涵的人! 是她在配合葛茉,是葛茉没有她就不行。没事就抱过来、寻求温暖,总是想跟她讲话,想要闯入她孤独的腐女小宇宙,想要她也一起堕落进万恶的性爱深渊。除了陈湘伶,葛茉谁都不想亲近。 所以不是她喜欢葛茉,是葛茉依赖她! 对!一定是这样的! 而且还有一条底线!那就是陈湘伶跟葛茉,可还没有接过吻啊!不是那种普通的嘴唇碰嘴唇,而是恋人般黏腻纠缠的吻喔! 寧哥一脸不相信。 「那如果我跟葛茉一起掉进了海里,你会救谁?」 这什么老派又愚蠢的「我妈和我你选哪一个」问题!想都不用想,答案当然是── 陈湘伶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 寧哥默默地等着。但他似乎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最后,她只能小小声的说: 「……呃,寧哥,你会游泳对不对?」 听见陈湘伶的拐弯抹角的直白答案,寧哥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笑到眼泪都飆出来了。 引来路人们侧目的寧哥,就这样笑着笑着痛哭流涕。 17. 后来,因为停止哭泣的寧哥还是坚持陈湘伶把漫画拿走,所以陈湘伶也买了一把乌克丽丽送给他,希望他音乐创作路上能一切顺心。 回到宿舍房间以后,陈湘伶发现圣金黑玫瑰的872号梦想追兵竟然还是有给她的艺术性小说新篇一则超过三千字的批评回覆,让她感动万分。 在回覆的最后一段,圣金黑玫瑰的872号梦想追兵说自己今天的线下聚会很开心,希望以后有机会还是能一起出去玩。 他还说,他相信就算是现实中的傲娇,也一定也是值得被人深爱的! 虽然拒绝寧哥让陈湘伶有些许的罪恶感,但寧哥的态度让她有点想要相信,男女之间的纯友谊是可能存在的。 寧哥是个好人,是非常理想的朋友。只是,看着那超过五千字的回覆文,陈湘伶叹了一口气。 恋爱,还是讲究心动的感觉。对于寧哥,陈湘伶真的没有那种想法。 开门的声音响起,让陈湘伶心一紧,把书桌上的滑鼠匡噹一声弄到了地板上。 反而是这个人,她突然之间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了。 自己……恐怕是喜欢葛茉的。可是她不知道。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是不是她以为是爱情的东西、她对葛茉情感上的依赖,其实只是长期缺乏朋友所產生的一种误解? 毕竟她是个爱看bl又爱妄想的腐女嘛!她偶尔就是会把现实跟妄想搞混,不小心想太多,所以把故事剧情代入到现实里。 像个变态一样,陈湘伶死死的盯着葛茉水润光泽的嘴唇。她想跟葛茉接吻吗? 接吻,在bl里面永远是确认两人关係的关键行为。不是结婚,更不是上床,而是接吻。就像神奇的魔法一样,只要接了吻,恋人的关係就确立了,两人就必须爱得死去活来、黏黏腻腻。 「啊!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葛茉拎着晚餐回到宿舍的房间,惊讶的发现陈湘伶竟然也在。 「我还以为你今天会跟寧哥在外面过夜耶!」 看见葛茉,呼吸都变得急促。 「怎、怎么可能啊!」陈湘伶说。明明之前已经习惯、不会在葛茉面前结巴了。 但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个人是葛茉,她便丧失了说话能力、手脚无处安放。 「还、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是跟寧哥出门?我又没跟你说。」 「社团的人都知道啊!」葛茉放下了自己的晚餐,走到了陈湘伶的身边。 她伸出了手,轻轻地放在了陈湘伶的头上。温暖的体温让人留恋,陈湘伶虽然心跳急促,却奇怪的希望她的手能摸久一点。 「所以,你跟寧哥的约会好玩吗?他有跟你告白吗?」 葛茉慢慢贴了过来。用魅惑的声音问着坏坏的问题,细长的手指一边玩弄着陈湘伶的头发。 烦躁。是因为葛茉,却也不是因为她。 心脏一直跳、呼吸急促、意识一直被葛茉的动作吸引,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万分烦躁。 不知不觉,陈湘伶的手也覆上了葛茉的手。但并不是挥开,就只是握住而已,彷彿挽留。 葛茉的手摸起来很细緻,很柔软。明明是很时髦的女生,却没有做花俏的指甲,只是修剪得很乾净整齐。 会这么精心的照顾指甲,也是为了她那色色的兴趣。想起这隻纤细的手指在体内肆无忌惮的挑逗,引出了舒服的呻吟,撩拨了体内深处的性感地带,一股按耐不住的慾望便自体内油然而生,积攒在下半身。 陈湘伶回过头看着葛茉的脸,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一直以来都觉得这张脸很好看,现在看着,却会莫名其妙的心头一紧。 她的每个反应,现在都被葛茉的一举一动牵着走,就像是一个没有脑子的提线木偶。 今天跟寧哥谈过之后,就像打开了潘朵拉的盒子。完蛋了,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恐怕是真的喜欢上葛茉了! 「怎么了?湘伶,你怎么了?」 陈湘伶异常的反应,让葛茉一脸担心的看着她。 能被关心的感觉真好,总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撒一下娇,所以她把自己整个人靠了上去,把脸埋进了葛茉巨大又令人安心的胸部里。 「欸?咦?湘伶你到底怎么啦?寧哥做了什么吗?他欺负你吗?」 陈湘伶摇头。她不希望寧哥被当成坏人。 葛茉也伸手抱住了她,轻轻抚着她的背。不知何时,正如陈湘伶所期望的,两人脱光了衣服,又躺在了床上。 毕竟如果是葛茉安慰别人,也只会用这种淫乱的方式了。 「觉得难过的时候,就让身体舒服起来。身体一舒服,那些事情就可以全部忘掉了。」 葛茉温柔抚过了陈湘伶的发际,顺着额头、耳朵,捧起脸颊。像隻猫一样,陈湘伶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葛茉给予自己的美好时光。 「摸我。」 下意识的,陈湘伶把自己的愿望说出口。 葛茉的手顺着脸颊继续往下,触碰到了纤细的锁骨、逗留在娇小的胸部,抚过腰际、肚脐,终于来到私密处,然后侵入。 「激烈点,还是温柔点?」 葛茉小声地问,挑逗着耳膜。 顾不上回答,陈湘伶抱住了葛茉,在激动的情绪下,侧过头,轻轻的吻上了对方的嘴唇。 不是那种黏黏腻腻的、充满侵略性的吻。不是陈湘伶想像种的那种挑逗情慾、恋人般的接吻。其实就只是嘴唇触碰到嘴唇,然后捨不得离开而已。 两人第一次接吻。虽然做过了那么多颠鸞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事,却从来没有跨出这一步。葛茉的嘴唇很软,即便只是轻轻的碰触,都能让心跳暂停。 第一次知道,原来初吻会让时间停止。 葛茉似乎也吓了一跳,但并没有拒绝,也没有逃跑。放在陈湘伶体内的手指开始动作。双脣分开时,她只能发出舒服的喘息和呻吟。 情事结束后,葛茉背对着陈湘伶,安静的清理。坐在床沿的陈湘伶拿起自己的衣服默默穿上,两人之间只有震耳欲聋的冷气嗡嗡声。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静默。 「湘伶,你喜欢我吗?」 葛茉背对着陈湘伶问着,一时之间竟让人觉得距离遥远。 「我……」陈湘伶咬着下嘴唇。 她真的不知道答案。 比起自己的答案,她更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要是说错了一句话,两人的关係是不是就全完了? 「哈哈,我真是……不是啦。我意识过度了,只是接吻而已嘛、接吻。也满舒服的,也、也算是自慰的一环。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多亲一点也没关係喔!耶嘿。」 葛茉给出了答案。 这就是了。这只是朋友之间亲密的互动嘛!她们俩人可能只是比其他常见的朋友更亲密一点,但就类型来说,还是属于朋友的范畴。是陈湘伶想太多了。 心中的疑惑被解开,应该要能放宽心了才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陈湘伶听见了葛茉的回答,心却一直往下沉,还有点想哭。 对葛茉来说,接吻也只是自慰的一部份吗?只要是舒服就能做出来的行为吗? 「你跟谁都能做这种事吗?」 陈湘伶小声地问。 「只要觉得舒服,跟谁都能做这种事吗?」 「当然不是!我只想跟我喜欢的人一起。」 「闺蜜吗?」 陈湘伶攒紧了自己的衣襬。葛茉把手放在了陈湘伶的手上,轻轻的牵起来。 「没错喔!是闺蜜。」 葛茉笑着。她的笑容好甜,甜到让人心痛。 是闺蜜,不是恋人。 葛茉渴望的关係,不是她想像中的关係。 不是她渴望的关係。 陈湘伶甩开了葛茉的手。她低着头,看不见葛茉的表情,但她知道葛茉一定很错愕。 「你知道对大部分的人来说,两个没有在交往的人一起做这种事情才叫奇怪。」 陈湘伶颤抖着站了起来。她不敢看向葛茉。 「这对你来说可能没什么,可是你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人。所以我……不可能不对你產生特别的想法吧?」 葛茉一句话都没有说。房间里的沉默满溢,让人窒息。陈湘伶待不下去了。她本能的反应在脑内敲响着警鐘。面对不擅长的事情,一直以来,她都只有一招。 「……奇怪的人是我。」 陈湘伶抓起手机,没命似的跑出了宿舍房间。 她又逃了。 走出宿舍后,也不晓得自己还能去哪里。在宿舍外仰望着晴朗的夜空,每次呼吸,都撕心裂肺。 最后,虽然这么做非常对不起寧哥,陈湘伶还是打了电话给他。不久后,寧哥拿着新买的乌克丽丽和一大罐绿茶,和她一起坐在校园的草坪上眺望星空。 默默听完陈湘伶叙述事情的经过,寧哥抱起了怀中的乌克丽丽,调整了一下琴弦,在简单的和絃下开始唱唸着自创曲。 歌词的内容,大致上就是讲今天告白的女生是个蕾丝边,拒绝了自己之后,跟喜欢的女生上了床之后晚上还找自己哭诉告白失利。 「……寧哥,对不起。可是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跟谁说了。」陈湘伶把自己的脸埋进膝盖里。 「你还肯跟我讲这些,我都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伤心了。我只能写歌了。」 寧哥放下了手中的乌克丽丽,把一大罐绿茶递给陈湘伶。 「喝绿茶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绿茶,但陈湘伶还是道了谢,接过了大罐的宝特瓶,然后豪迈的痛饮。新鲜的绿茶不苦涩,还会在口中回甘,跟她的心情差了十万八千里。 寧哥接下了绿茶,也仰起头一起豪迈的痛饮了。 夜晚的校园,风有点凉。 「喝酒的话,伤身伤心还会吐,隔天起床会宿醉。」寧哥说。 「失恋的时候,就空腹喝绿茶。因为会很痛苦,比失恋时痛苦。」 ……陈湘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寧哥继续断断续续的弹着手中的乌克丽丽,嘴巴哼哼念念着,试着把刚刚的自创曲变得更加完美。 「为什么是葛茉呢?因为上过床吗?葛茉很迷人,但你和她只会一路坎坷。」寧哥哼唱着。 「我虽然丑、什么都没有。我不幽默,也不会劝酒,喜欢你的灵魂,却不敢肖想你的肉体。我可以弹着你送我的乌克丽丽,安慰你、陪伴你、鼓励你。」 「可是寧哥,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 「那我算你的什么呢?」 「……闺蜜?」 寧哥歪着头想了想。 「我写下来。这个词不错,容易押韵。」 18. 那天一直到早晨,熬了一整夜的陈湘伶,等葛茉已经去上课了,才偷偷回到宿舍房间。 人生有史以来,翘了第一堂课。一方面是因为熬夜累了、倒头就睡,另一方面,她也不知道自己如果和她一起去上课的话,该怎么面对葛茉。 矛盾又可笑的是,就算她不去面对,葛茉的身影却开始在她的脑里纠缠不休。其实很想见葛茉,但是又不敢。 她的逃避比之前更上层楼。 整整三天,陈湘伶就这样过着日夜颠倒的日子,晚上在校园四处间荡、沉浸在悲伤里、打发时间,白天趁葛茉去上课就回宿舍睡觉。身为大学新生她就靠这三天彻底熟悉了大学校园环境,可以闭眼画出学校週边的地图了。 一直到第三天的半夜,她间晃到在离校园不远处的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刚好肚子饿了,便走进去拿了一个饭糰还有一瓶绿茶,低着头去结帐。 「总共是xx元,请问需要收据吗?」 结帐的女店员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陈湘伶恍神了一下,然后才小声的回说「不要」。 但女店员却迟迟没有动作。陈湘伶疑惑,抬起头看了一眼。 是绑着马尾的杨雅文,正恶狠狠的瞪着她。陈湘伶立刻转身逃跑,连饭糰和绿茶都不要了。 「喂!陈湘伶你别跑啊!你搞什么?」 没跑出几步,气喘吁吁的陈湘伶就被穿着便利商店制服的杨雅文抓住、拉到了附近的小巷子壁咚了。 「我有话要跟你说,但就算是半夜我也不能翘班。你给我过来!」 杨雅文自上而下俯视着她,凶狠的语气让陈湘伶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渺小了。她只好频频点头,卑微的跟在杨雅文身后,回到了亮晃晃但空无一人的便利商店。 「陈湘伶,你到底在搞什么?你不是说过会支持我的吗?你怎么把葛茉给放出来了?」杨雅文抓着陈湘伶瘦小的肩膀晃,以前那副瀟洒一姐的形象已经完全不见踪影。 「我、我……」陈湘伶听不懂杨雅文在说什么。把葛茉放出来? 看着陈湘伶一脸困惑的无辜表情,杨雅文终于解释: 「葛茉跟高天宇交往了。」 陈湘伶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她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怀疑整个人生,怀疑这个宇宙的真理。 「什、什么?」 葛茉跟高天宇?真的吗?之前从来没有跡象,怎么会这么突然…… 不,仔细想想他们本来就是一对俊男美女。认识葛茉之前的陈湘伶,一定会觉得这样的发展极其自然。 可是,现在的陈湘伶是发现自己对葛茉的感情不一般的陈湘伶。葛茉和高天宇在一起,让人难以接受。 「对,你怎么没有帮我把葛茉看好?怎么让高天宇趁虚而入了?你这个蕾丝边怎么当的?」 现在的杨雅文看起来既崩溃又抓狂,帅气的女神面貌全都是假象。 「我不是蕾丝边……」 「你好意思说你不是蕾丝边?蛤?你好意思说你不喜欢葛茉?你那天牵着她的手走出教室,全系的人都觉得你们在交往,你还好意思说你不喜欢葛茉?」 「我、我是喜欢葛茉没错……」 该从何解释起呢?陈湘伶懊恼,不太会说话的她只好把她跟葛茉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鉅细靡遗的从头说到尾。 值大夜班的杨雅文反正间来无事,竟然耐心的听完了陈湘伶冗长又枯燥的叙述。只是听到寧哥那段时,杨雅文翻了个好大的白眼,毫不留情的痛骂了陈湘伶一句: 「妈的,渣女。」 一个客人走进来,跟杨雅文要了一包香菸。听着谢客的门铃声,杨雅文疲惫的叹了口气,在陈湘伶旁边也蹲了下来。 「大夜班真的又累又无聊。」 「那……为什……」 「处女膜重建手术。」在陈湘伶问出口之前,杨雅文就直接回答了,毫不避讳。 「我想存钱做那个。你应该不知道吧?高天宇那傢伙,怎么说呢──是独角兽。」 杨雅文狠狠打了一下迷惑的陈湘伶的后脑勺。 「白痴,当然不是说奇幻生物的那个独角兽。他只上处女啦、处女!跟独角兽一样,只喜欢处女。」 听起来超级糟糕。陈湘伶用眼神发问,让杨雅文继续说: 「对,我知道他是个噁心的渣男。但我还是喜欢他,就这样。我第一次上床就是跟他,高中的时候。那时候我也很傻,以为上过床就算交往了。」 陈湘伶不禁想,杨雅文一定是看18禁bl漫画看的太少了。现在上过车后补票,甚至不补票,留着化脓伤口等那个对的人来疗伤的剧情比比皆是。 「发现他还跟别的女生上床,而且对我完全没那个意思时,干,我竟然还哭了一整晚。真想杀了那个时候的只会哭的我自己。但我就是想跟他交往。我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跟他交往这件事,到底是因为我依然喜欢他,还是变成了我的执念。」 看着杨雅文的侧脸,沧桑又疲惫。 但讲出这些真心话时,陈湘伶觉得她比自己印象中的还要帅。 「喂,你觉得我做完处女膜重建手术后,是跟高天宇再上一次床,还是在他面前和别的男生上一次床,哪个比较爽?」 ……好像也没那么帅。 面对这么辛辣的问题,她实在回答不上来。幸好杨雅文也不期待她回答。 「大学开学前,高天宇在那边感慨──对,在『我』面前感慨,说他好想和淫荡的女生做看看,因为处女的反应都太生涩了,其实他有点腻了。我还差点相信他的处女情节终于结束了,正打算毛遂自荐的时候,他就问我哪里有又漂亮又淫荡的处女?」 杨雅文的眼神烧着火焰,但嘴上只是轻轻笑了一声。这越来越劲爆的话题,陈湘伶听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你知道,葛茉出现的时候,我有多害怕。高天宇那傢伙,竟然还第一时间就想去试探她是不是处女。高天宇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白痴,发现葛茉不理他,还相信不知道哪边传来的谣言,觉得花钱就能买通你,让你帮他跟葛茉牵线。我千方百计弄臭葛茉的名声,就是希望高天宇认为葛茉已经不是处女了,能打消和她上床的念头。」 「有、有成功吗?」 「你觉得呢?」杨雅文无奈的说。 「葛茉生日那天过后,你把葛茉带走,我就把谣言的风向带成葛茉是蕾丝边,正在和你交往。既然你真的喜欢葛茉,你该感谢我帮你助攻才对。然后你做了什么?把葛茉放出来,让她答应跟高天宇交往!靠!」 「对、对不起。」面对杨雅文莫名其妙的指责,陈湘伶缩了缩肩膀。 杨雅文咬着手指沉思: 「葛茉这人太谜了。我搞不懂她在想什么。我在猜,葛茉会跟高天宇交往,不是因为她喜欢高天宇,说不定是因为她也在迷惑,她跟你到底是什么关係。怀疑自己可能是蕾丝边、或是害怕破坏现在的关係。她跟你一样,只是在逃避而已。我们两个都还有机会。」 「可是我、我没办法。就算到了现在,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葛茉。」 听见陈湘伶懦弱的回答,杨雅文又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 「陈湘伶,我以前只觉得你是个微不足道的路人。现在我知道了,你是我全世界最讨厌的那种类型。」 突然感受到有什么湿湿的东西喷射到颊上,错愕的陈湘伶伸手一摸,黏黏的。 杨雅文竟然精准的吐了一口口水到陈湘伶的脸上,像个老练的狙击手。 「你喜欢葛茉,可是你做了什么?翘课?你除了逃跑,完全没有行动啊。你根本没资格在我面前说喜欢嘛!」 看着杨雅文丝毫没有要拿面纸给她的意思,陈湘伶只好用手默默的把那口水抹掉。 「你努力过了吗?你遍体鳞伤了吗?你有努力经营自己的形象吗?你研究过对方喜欢的东西了吗?你拟定好追她的计画了吗?你有不惜一切、不在乎手段多骯脏,打击你所有的潜在对手吗?」 「可、可是,那样不对、不道德。」陈湘伶越说越没自信。 这世界上,有许多更重要、更有价值的东西。比如灵魂、良知、骄傲什么的…… 可惜陈湘伶只能看着杨雅文一个一个把她纸糊的藉口戳破。 「我是在跟你说这种程度的事情吗?你连符合道德的努力都还没尝试,就想着要跳级啦?没受过伤的人,不要完好无缺的站在道德至高点上指责别人。」杨雅文不屑的笑了一声。 「谈恋爱是场战争,你没觉悟,就别上战场。带着你的饭糰滚回宿舍吧!你的感情关我屁事,我不需要你支持也会拆散葛茉和高天宇。」 虽然被赶走了,但陈湘伶还是呆呆的坐在原地。杨雅文醍醐灌顶,让她大梦初醒。 是啊,她还没有努力,怎么就先逃避、先放弃了?她甚至还没有正式告白过。 「那个我、该怎么做。我什么都没有……完全没有吸引葛茉的地方。」 一直以来的逃兵,终于抱着自己的枪,枪口朝外。 「蛤?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你自己动脑想啊!难不成还要我帮你制订计划?」 她想起了高天宇。虽然杨雅文口口声声说他是个白痴,但是此时的陈湘伶竟意外的能理解他、认同他。 「多、多少?」 杨雅文回过头,才发现懦弱的新兵颤抖着双手,但枪口毫无疑问的正对着自己,正准备开出她人生中的第一枪。 「帮、帮你出那个处、处女膜的手术费可以吗?」陈湘伶吞吞吐吐的说。 新手运的第一枪不偏不倚的打中杨雅文的要害,热血汩汩。 杨雅文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好啊,你付我钱,我帮你制定一个追葛茉的计画。不能太超过、要符合道德对吧?那不是铁定会很无趣的嘛!」 陈湘伶离开便利商店的时候,朝阳正升起。新的一天来临了,而只会逃避的新兵也正要蜕变。她感觉自己都不一样了,不再是以前那个逊炮。 「喂,湘伶,你忘了你的绿茶!」 杨雅文一边笑着,一边把绿茶的宝特瓶朝着陈湘伶拋过去。拋得太短了,害她得用很狼狈的姿势才能接住。 「谢谢光临,绿茶婊子。」 19. 陈湘伶终于乖乖的去上课了。 看见葛茉一个人坐在位子上,陈湘伶心头一紧。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她看起来更漂亮了,低垂眼帘时睫毛纤长,尤为勾人。 她手脚僵硬的走到了葛茉的身边,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默默的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葛茉虽然没有赶她走,但是却稍微往旁边挪一下。那不知道是不是逃避自己的小举动,让陈湘伶小小难过了一下。 因为葛茉迟迟不讲话,所以陈湘伶只好鼓起勇气小声开口: 「我……那个,你知道,就是……翘了课。」 「嗯。对,翘那么多课还是,不太好。而且你还翘了期中考。」 葛茉说着,但她撇过头,没有看向陈湘伶。 不,军师杨雅文说过,不要被这些逃避行为击退了。这是葛茉介意她的表现。她介意,总强过她云淡风轻。 「就是,我翘掉的部分……可以跟你借笔记吗?」 「喔,喔。可以啊!」葛茉有点惊讶的回答,似乎没想到会继续被陈湘伶搭话。 幸好葛茉答应了,陈湘伶松了一口气。至少确保了两人之间还有继续交流的空间。 只是那之后,陈湘伶就想不到还能说什么了。 尷尬。 「你看了吗?」安静了一阵子,葛茉终于开口。 「看、看什么?」 「喔,就是……《禁恋》的番外篇。我还以为都完结了,没想到出了另外一对情侣的故事。」 看了!当然看了!这三天没事做的陈湘伶超级无聊,在难过的情绪中用手机把看完了《禁恋》番外篇。只是这对cp不是她特别喜欢的,所以很难让她情绪激动。 不过新的番外篇其实还不错看,挽回了一些仓促结尾的差评。 一提起自己喜欢的漫画,陈湘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的看法,完全就是一个不看场合、烦死人的宅女。 葛茉一边听着,一边小声笑着,一直到上课。 两人都没有提那天的吻,自然而然的回到了之前的关係。 「哪天我们出去玩吧。」葛茉说。低头的时候秀发垂落,盈盈浅笑,我见犹怜。 「就我们两个。去吃个下午茶什么的,聊些女生的话题。」 一切都像杨雅文教的那样顺利! 和杨雅文在便利商店度过了那个夜晚后,陈湘伶不知道两人算不算战友。但从那天开始,她和杨雅文会开始互相发短讯了。 短讯里的杨雅文对她可是毫不客气,像个颐指气使的指挥官,给出了一大堆超高难度的任务指令。 「你给我乖乖去学校,坐在葛茉的旁边,让高天宇没机会靠近!」 「站在葛茉和高天宇之间啊,白痴!」 「快找个理由把葛茉支开!说你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 「高天宇也是个奇葩。有时他的脑回路很奇怪,不过基本上他就是个下半身动物。不管他跟你提什么要求,绝对不准答应!知道了吗?」 和杨雅文互通的简讯里,有八成都是在讲高天宇。而且杨雅文的价值观毫无疑问深受高天宇影响。 「你知道高天宇为什么喜欢处女吗?人一生可能做过很多次爱,经验有好有坏,但唯有第一次,会久久难忘。不论最后有没有在一起,第一次都会是特别的。」 不过,严厉的爱情军师杨雅文还是或多或少的协助她设计了一个约会告白计画──《陈湘伶应该会超帅的浪漫约会告白最终作战》。 就算会失败,也至少要告白。作战名称是陈湘伶自己取的,她很欣赏自己的品味,很像小说的标题。 杨雅文已读后传了一个翻白眼的动图给她。 「热气球怎么样?飞上天空后会拼出『葛茉我爱你』的大字。」 「驳回。」 「那私人烟火?」 「那个要申请许可,起码要三十天。」 「那从小混混手中救下葛茉?可以找群演什么的。」 又是一张翻白眼的动图。 「你认真的吗?你要不要重新量看看自己的身高?」 那些陈湘伶觉得超级浪漫的大场面全部都被杨雅文无情驳斥了。 「你就稍微打扮一下,约她去看电影,吃个有氛围的烛光晚餐。要是你钱真的多到花不完,就给她买个礼物,或是去搭个邮轮什么的。在那之上的都不要了。」 「这样感觉不会有那么一点非常太朴素了吗?」 杨雅文已读了好长一段时间,等陈湘伶洗好衣服床单、整理完了自己的漫画收藏、把房间都上上下下打扫了一整遍,才终于回覆了她: 「只要是喜欢的人在的地方都是闪耀的。」 陈湘伶看完后直摇头。什么闪耀不闪耀,又不是漫画或小说情节。 在约会计画执行的前一天,杨雅文发短讯说要东西要给她。于是当天,一个明媚的周日,陈湘伶和葛茉说好傍晚见面后,早上去了剪了头发、买了新衣装,中午便先和杨雅文会面了。 杨雅文一见到她,脸上的墨镜和手上的咖啡杯都掉到了地板上。 「你那是什么鬼样子?」 陈湘伶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头发剪短了后,脖子有点凉凉的。 「唉,算了。绿茶婊子,你拿着。」杨雅文毫不客气地把陈湘伶拉去阴暗的巷子里,然后把一个袋子塞给了她。 「这个是……?」 「大概就像是,最终武器之类的东西吧。」杨雅文说。「你打开看啊。」 陈湘伶打开看了一眼,然后立刻把袋子合起来。这东西太危险了! 体温急速上升,心跳都变快。 袋子里面是一个全新的穿戴式假屌。 黑色的。 「这个、这个……我……」 「好消息是,高天宇和葛茉虽然交往,但还没做过。别问我从哪里知道的。」杨雅文一边说,一边戴上原本的墨镜,只差嘴里没有叼根菸。 「谁说女人不能干女人。做了之后,她就是你的。去断了高天宇的念想,把葛茉的处女拿下。」 杨雅文对这件是这么上心,还是让陈湘伶有那么点感动的。虽然她不确定自己到底会不会用到这个东西。 那一副作战全靠菜鸟新兵的姿态,让陈湘伶產生了肩负责任与使命的重大压力,坐立难安的等待着和葛茉见面的时刻。她一遍又一遍确认着自己的状态。 理想的打扮,有了! 浪漫电影的电影票两张,有了! 烛光晚餐的订位,有了! 邮轮票,有了! 葛茉会喜欢的浪漫礼物,有了! 还有…… 陈湘伶吞了口口水。 她把「最终武器」塞到包包最底下。这是所有安排都失败后才需要考虑的补救方案,没有一定要用。 是啊,她的计画很完美。 在这副理想打扮下,陈湘伶会用最帅气的姿势霸气的对葛茉壁咚,让她心动万分。然后两人会去看一场浪漫电影,她会在看电影的时候自然的紧握住坐在隔壁的葛茉的手,让她心跳万分。然后带葛茉去吃烛光晚餐,在浪漫的烛光下用法文点红酒,展现自己掌控全局、充满知性的一面,让她心动万分。吃完晚餐,带着葛茉去搭邮轮,重现经典电影里的场景,让她心动万分。最后,在一切浪漫氛围都以渲染到最高点时,单膝下跪献上葛茉会喜欢的礼物,让她心动万分。 在经歷过这么多次心动万分之后,葛茉想当然尔的会爱上她,对吧? 终于日渐向晚,陈湘伶提早了一个小时来到了会面的场所,故作瀟洒的站在地标旁,却又觉得自己这么早到好像很在意一样。只是和一个每天都见面的室友出去玩而已。所以她又到了对面的咖啡厅坐着,打算等到葛茉出现后自己在从容现身。 但没过五分鐘,她又从咖啡厅走出来。万一葛茉因为等待而觉得烦躁怎么办? 整整一个小时,她就像个白痴一样进进出出咖啡厅。 幸好咖啡店忙碌的店员只是个工读生,没有注意到也不怎么在乎陈湘伶怪异的举止。 终于,在约定好的时间过后三分鐘,陈湘伶低着头站在柱子下,被人拍了拍肩膀。她回过头。 「我差点认不出你!」葛茉灿笑。 「你剪头发了耶!」 阳光下,闪耀着蓬松的浅棕色捲发,葛茉穿着一身碎花洋装,缓步而来裙摆摇曳、引人回眸。 陈湘伶彷彿看到葛茉所经之处都有鲜花绽放,像是少女漫画一样,让她一时之间都忘了要像个霸气总裁一样壁咚对方。 杨雅文说过,「喜欢之人所在之处皆闪耀」,原来是会发生在现实的漫画情节。 「你穿西装耶!这样好像男孩子。」 葛茉伸出手玩弄着陈湘伶的领子,手指撩过之处残留触电般的触感。 陈湘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穿着,娇小的她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宽大黑西装、白衬衫,揹着不太搭调的黑色后背包,简直像是参加国际科展的小学生。为了追求某种颯爽感,她把厚重的黑色长发剪短了。明明在理发店里照镜子时,还觉得自己俐落的样子焕然一新,好像挺帅的。但从葛茉的瞳孔里,自己的头看起来好大,发型呆板又愚蠢。 「你早上是去哪里啊?工作面试吗?」 葛茉笑着。陈湘伶却红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了葛茉,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帅,过度追求以至于像个小丑。 明明脑子里想着要壁咚对方的,要主导、要帅。但陈湘伶却只是单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到不行,反而被葛茉自然的勾起了手。 「去哪?电影院吗?」 温柔的笑容,空气里都是暖心的香气。 计画的第一步失败了没关係,只要后面扳回一城就好。 陈湘伶这样安慰着自己。只绍在看电影的时候,在最高潮、最感动的时候,在黑暗中握住葛茉的手,製造令人心跳加剧的场景。 然后她就在电影院里睡着了。 睡得非常香甜,一直到电影结束、影院灯都亮起了,葛茉把她叫醒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口水狼狈不堪的滴溼了整片领口。 20. 「我没想到你会想看b级电影耶?」 走出电影院的时候,葛茉豪不害臊,自然的又挽起陈湘玲的手,手臂倚着手臂,聊起了她一点记忆都没有的电影剧情。 「前面三十分鐘真的满无聊的。但当那个殭尸突然衝出来的时候,整个电影院都在笑,好有趣。」 等等,b级电影?殭尸?陈湘伶纳闷。她记得自己订的电影票明明就是浪漫恋爱文艺片啊? 陈湘伶赶紧拿出电影票根。电影的片名《爱在我们相遇时──罗密欧与祝英台系列第一部~爱的殭尸病毒》 等一下!那个蚯蚓符号后面的小字是什么?爱的殭尸病毒?陈湘伶根本没注意到这最后一行小字。原来这不是小导演製作的艺术爱情喜剧文艺片吗? 「那段祝英台要在其实是吸血鬼的罗密欧和变成殭尸的梁山伯之间做选择,我看完后一直大笑。这绝对抄袭国外电影了吧?」 即便是这么难看的电影,葛茉依旧开心笑谈。 「啊,其实我也想试试这种情境式自慰。要是高潮了就会变成殭尸,必须憋住的玩法,感觉挺浪漫的不是吗?」 壁咚失败了、电影也失败了。那至少烛光晚餐要展现自己知性的一面吧?知性的高级女人,举手投足之间自然会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帅气。 是一家高级法国餐厅,用手写的钢笔字体娟秀写着一般人唸不出来的店名。走入店前还要先经过一个葱葱鬱鬱的小花园和大理石喷泉。店内装潢更是开阔高雅,灯光幽微浪漫。 入座后,陈湘伶总算用好不容易背起来的法文跟服务生帅气的点了餐。 「那个……其实可以说中文的喔!」长相标緻的服务生小姐微笑着对陈湘伶说,害葛茉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像陈湘伶故作逞强,葛茉微微一笑,优雅的立起了米白色的菜单,询问服务生:「有什么推荐的吗?」 一直以为吃法国餐厅就要点蜗牛,谁知道蜗牛肉又腥又硬。最后还是葛茉举手跟服务生要了分食盘,把她点的嫩羊肉分了一半给陈湘伶,她这个晚上才没有饿肚子。 用餐时,已经非常小心不要让刀叉和盘子发出太大的声音,却在准备结帐、掏出钱包时,把包包里的其他东西都撒了一地。 幸好服务生小姐在帮陈湘伶捡起地上的东西时一直掛着专业的微笑,就算看见两个男人接吻的掛饰钥匙圈,也彷彿那是常见的东西一样。 理论上会非常浪漫的烛光晚餐也彻底失败了。陈湘伶只好把希望寄託在晚上的游轮行程。 两人来到港口附近,眺望一艘艘白船挨着彼此在海上浮沉和远方灯塔摇曳,闻着海水的味道。晚风掀起葛茉的头发,更像波浪。 四十分鐘左右的游轮行程,其实就是载着乘客吹吹海风、看看夜晚的灯塔而已。 没事的,这次绝对能成功。因为陈湘伶很清楚自己不是会晕船晕车的体质。 虽然基于安全考量,船长要求所有乘客都要穿着很不浪漫的橘色救生衣。让人看起来都肿了一圈不说,共用的救生衣还有一股霉味混杂着汗水味。 「我到这座城市,好像还是第一次搭邮轮!」 葛茉一点都不介意穿着救生衣。她兴奋的跑到了甲板上,倚着栏杆看着波光闪闪的海面。 「啊,海风好舒服!」 葛茉回眸,看见在她身后的陈湘伶便嫣然一笑,一边把她拉过来看海。身高比较高的葛茉头倚在了陈湘伶的肩膀上。 刚开始总是觉得葛茉过分亲暱的举动令人烦躁,但不知何时,自己竟渐渐习惯了,甚至都没想过有一天会因此心动。 只是现在,这样的动作却让陈湘伶有那么一点心酸。像是华丽的失败、难堪的出糗后,得到的一个小小的安慰奖而已。 「我今天好开心喔!」葛茉笑着说,让海风抚过她的颊、让她像猫一样瞇起了眼。 「以前我几乎没有和朋友单独出来玩的经验。但是我现在跟你出来玩了──只有我们两个,而且还不只一次!跟你在一起每天都会很有趣。」 陈湘伶没有很仔细地听葛茉在说什么。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经歷过无数的打击,她开始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继续进行计画。 「湘伶……」葛茉咬着下唇,低下了头。 愚蠢的打扮、毫无氛围的电影、还睡着睡到流口水。连在餐厅的时候精心安排的耍帅都能出糗。陈湘伶有一个衝动,现在就想投海自杀。 可是她身上穿着又臭又丑的橘色救生衣,根本死不了,要是真的跳下去了只会更丢脸而已吧? 葛茉安静了好一阵子,终于又开了口: 「湘伶,我们是闺蜜吗?」 不行!陈湘伶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要是现在放弃比赛,那才是真的输了! 教练,我想谈恋爱啊! 「虽然这样讲很肉麻,」葛茉脸似乎有点红了。 「但是有你在的每一天,都很耀眼!」 没错,无论浪漫与否,喜欢之人所在之处皆闪耀! 陈湘伶挣脱了从葛茉握住的手,从她身边走到身后,然后紧紧抱住了对方。 「哇!」葛茉惊叫一声。 陈湘伶打算模仿经典爱情电影里的场景。男主角从从身后抱着女主角,女主角在海中敞开双臂,彷彿正在翱翔,十足浪漫。 然后受到惊吓的葛茉没有站稳,就带着陈湘伶一起掉进了海里。 本日最糗的一刻。 而且还很冷。 穿着又臭又丑的橘色救生衣,两人在海面上载浮载沉。幸好两人落水的位置离岸边很近,抱着救生圈,被岸边的救生员拉了上来,然后一边道谢一边道歉的取回了还放在邮轮上的个人物品。全身上下都湿透了的葛茉和陈湘伶,只能就近先找了一家商业旅馆洗澡。 葛茉淋浴的水声听起来很遥远。湿淋淋的陈湘伶一脸茫然坐在椅子上,对于计画彻底搞砸十足崩溃。 葛茉的碎花洋装掛在墙上,皱巴巴的,都不晓得乾了以后还能不能穿。要是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出糗就算了,她竟然还把葛茉给拖下水。 对,真正意义上的拖下了水。 摸着自己的黑色后背包,似乎有什么东西硬硬的。陈湘伶打开包,第一眼便看见了杨雅文给她的纸袋。 她掏出纸袋,发现里面除了那个令人脸红心跳的穿戴式假屌,竟然还有另一个东西。她把纸袋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是手銬。金属材质反射了冰冷的光。 「湘伶,我洗好了。」包着浴巾的葛茉从浴室里走出来,让陈湘伶下的立刻手忙脚乱的把手中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部塞回包包里。 「好、好的。我马上去洗。」 陈湘伶跌跌撞撞走进浴室里,和葛茉擦肩时更是不敢看她一眼。 手銬?那是什么意思?是老早就预料到陈湘伶会失败,所以要她对葛茉用强? 把水龙头扭到热水,任凭莲蓬的水肆意洒落,陈湘伶思绪混乱。 只要用上这个东西,即便葛茉再怎么否认、再怎么坚称两人之前那些性行为只能算是「互慰」,现在也无法否认陈湘伶上了她的事实吧? 不是调情、更不是互慰,而是真的「做爱」了。到如此地步,葛茉也不得不面对陈湘伶的感情。 只能上了吧? 「好烫、好烫!」 因为思考太久,都没注意到莲蓬头的热水已经不是人体能接受的温度了。 下定决心,从浴室走出来的陈湘伶,看着葛茉穿着旅馆提供的浴袍,趴在床上悠间的滑着手机。两隻翘起的双脚诱惑的交叉着,脚底板上上下下的勾动,引人目光。 陈湘伶缓步走到葛茉身后,从自己的包包里掏出了「那样东西」,为这糟透了的一天画下句点。 21. 「你闭嘴、不准笑!我刚经歷我人生中的最低潮耶。」 「别难过啦。人生中永远没有最低潮,只有更低潮。」 寧哥又拨了一下手中吉他的弦。自从送了他乌克丽丽以后,他似乎对于自弹自唱產生了兴趣,于是自己又去买了一把吉他。 和葛茉约会后的一个礼拜,陈湘伶照常出席了社团活动。她最近挺喜欢参加社团的幕后活动的,几乎没有缺席。她甚至自主加班,以小编的身分亲自回应每一位网友,和寧哥一起进行了很多网路宣传募款活动。 陈湘伶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这是安慰别人的话吗?」 寧哥笑了。最近寧哥越来越爱损她了。陈湘伶一开始还对拒绝寧哥的告白感到有点抱歉,但那件事还没过一个月,寧哥又开始追求另一位沉迷于政治的女网友,好像也是同校的。 ……可恶,把她浪费在寧哥身上的罪恶感通通还来啊! 「每次听你讲这些,都觉得特别适合写进歌词。」寧哥说。 「到时候我开一个网路频道,里面会放一些我自己做的音乐,可以tag你吗?」 「不准!你不准破坏我的小小伊甸园,匿名保密工作给我做好做满。」 她在现实生活中已经是个小丑了,可不想连网路世界都当她是笑柄。 「所以,你真的把葛茉给绑在床上、然后上了她吗?」 陈湘伶深深叹了口气。 「没有。」 寧哥看起来很讶异,但他没有催促,继续等着陈湘伶说。 「我从包里把帮葛茉订的『礼物』拿出来送给她。她还满感动的。」 「什么礼物?」 是高级阴蒂吸吮器、那个葛茉贴在房间墙上的巨大海报、像是医疗器材的鬼玩意儿。 「就是一个她想要很久的东西。你不要问啦。」陈湘伶有点脸红的回答。 「好吧。那然后呢?她很开心吧?」 「对,她很开心。她说那是我们友谊的证明。」 陈湘伶一脸无奈,但寧哥却缺德的爆出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笑声。他笑到眼睛飆泪,引得社团其他人都纷纷回头看。 「你收敛一点啦。」 「抱、抱歉。」寧哥一边憋笑,一边说: 「虽然……但是……其实你现在很难受对吧?」 「当然难受啦。但就这样吧!」陈湘伶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么说虽然也是故作瀟洒,但这种令人难过的瀟洒陈湘伶其实一点都不想要。 「不管是什么样的剧本,都有谢幕的一天。剧终。」 「真的假的,这么坦然?你就这样放弃了?」 「对啊。」 「为什么?」 还能有为什么,答案不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吗? 「因为我爱她啊!所以当然不会做出强迫她的事情。我看这么多恋爱bl又不是读假的,还是有学到一些做人的基本道理。」 寧哥露出一副觉得肉麻噁心的表情,然后说: 「其实bl里面非纯爱、先开车后补票的剧情才是大宗吧?我看大部分的腐女都喜欢这种口味的。」 「我不管啦。反正我喜欢她,所以只好给她她最想要的关係。」 「舔狗。」 「什么舔狗!才不是舔狗!明明就是闺蜜。」陈湘伶生气的捶了寧哥的肩膀,然后又无奈的说:「……虽然杨雅文也这么说。」 寧哥笑的很开心,有点太过开心。其他社员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但陈湘伶和寧哥都没有注意到。 「好啦,你也不要太难过。哥带你去喝酒消愁,唱一些老式情歌,哭个痛快。」 虽然这样讲,但寧哥从头到尾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一把搂过陈湘伶的肩膀,然后用拳头开始揉她的头顶。 男生的手指骨节分明,又硬梆梆的,陈湘伶痛个半死,挥舞着手脚,却又因为自己身材太娇小逃不掉。 被迫低着头的陈湘伶不知道的是,在远处的葛茉全程将寧哥和陈湘玲的互动看在眼里。 「靠腰,这什么臭直男的安慰方法。」 「你就是个臭直男啊!」 「我……」 突然,寧哥的手一松,害得陈湘伶一个踉蹌跌到了地板上。趴在地上的陈湘伶抬头,看见的是葛茉抓着寧哥的手,一脸不开心地瞪视着他。 陈湘伶从来没看过葛茉的眼神如此冷漠。 「你干嘛?」寧哥不开心的甩开葛茉的手,也不甘示弱的回应。 社团里的其他成员都安静了下来,注视着这三个人到底在吵什么。 「你没看到湘伶不喜欢这样吗?」葛茉生气的说。 陈湘伶从地上仰望着葛茉。即便是生气的脸,也好好看。 「蛤?这只是朋友间的互动,关你什么事?」寧哥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葛茉,语气里满是不爽。 「朋友间才不会这样!」 「我跟我朋友就是会这样。」 两人之间的战争气氛一触即发。无论是葛茉还是寧哥,向来都是好脾气、好相处的人,没有人能预料到两人竟然有发生争执的一天,害社团其他成员都只敢在远处观望、不敢靠近。 「但是湘伶不喜欢这样。而且她是女生耶!你怎么可以这么粗鲁的碰她?」葛茉生气的跺脚。 呃……其实随着陈湘伶跟寧哥关係渐好,两人早就有好多次有点粗鲁的肢体接触了。像是她拉寧哥的衣领、害寧哥呛到,或是每次寧哥嘴臭,她打寧哥的肚子之类的。 看着葛茉这样义正严词,陈湘伶都不好意思跟葛茉说这种程度的肢体互动真的只是家常便饭而已。 「那她要说啊!又不是你帮她说。你又懂她的什么?」 「我是她闺蜜啊!我当然懂。」 葛茉理直气壮的样子,让寧哥不屑地哼了一声。 「莫名其妙。」 看着寧哥一副不想跟葛茉争辩的样子,反而让葛茉更生气了。 「我们真的是闺蜜!我们关係很好!我知道湘伶的秘密!」 等等,还躺在地上的陈湘玲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躺平了。她得立刻站起来,否则寧哥一定刺激葛茉说: 「你知道她什么祕密?」 「很重要的秘密!」 「啊不是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什么秘密?尿尿完不洗手吗?」 然后气到口不择言的葛茉就会大声的、在整个社团的人面前说: 「我知道陈湘伶是腐女,你知道吗?」 ……让陈湘伶又一次经歷华丽的社死。 「陈湘伶是腐女」这句话彷彿还有回音,在空气中不停地重复回盪着。远处,虽然微弱,已经听见了一些社员憋笑的声音。 陈湘伶用手遮住自己的脸,才能克制住尖叫逃跑的慾望。 反正都已经躺在地上了。乾脆让她真的死了算了! 陈湘伶感觉得出来,寧哥头上一定已经满头问号了。 「不是……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啊!也没必要这么大声的说出来吧?」 此时葛茉才意识到自己把陈湘伶的「祕密」公之于眾了。她瞪大了眼睛,赶紧用手摀着自己的嘴巴。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陈湘伶自己也知道,现在的腐女很多,有些人能大胆的在不熟、不认识的人面前承认坦承自己的兴趣。就算是腐女,也没有甚么好害羞的。 可惜她不是。 她也不打算是。 她几乎是跳着站起来,羞耻的掩着脸跑出了社团教室。 灵魂纤细的她再也不敢参加社团活动了。她要退社!现在、立刻、马上! 在身后的寧哥似乎和想追上来的葛茉拉扯着。如果是寧哥在阻止葛茉,那陈湘伶真是万分感谢他。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绝对不想跟葛茉说话。 那天之后,葛茉和陈湘伶又陷入了不讲话的尷尬境地。就算回到了宿舍,也变得像陌生人一样。 她介意吗?说实话,有一点,但如果是葛茉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原谅她。 只是把「秘密」说出来而已,不是吗?没人说这样就不能当闺蜜了啊! ……废话,当然不行!闺蜜不就是建立在互相保护彼此的秘密上的关係吗? 但是,想想嘛,如果是情人的话,总是能原谅、能包容。所以如果是葛茉的话,没关係的,她能原谅她。 陈湘伶在自己脑中幻想着一套歪理。 她像摇着尾巴的小狗,等着葛茉道歉,然后原谅她。然后,陈湘伶就可以像葛茉解释,解释她们的关係不但没有破裂,其实还更进了一步,从友情昇华成了爱情。 陈湘伶真的想太多了。 她们几乎再没对话。 葛茉比她更介意这件事,就算陈湘伶绞尽脑汁的为对话起了个头,葛茉的回话也让她非常难接。关係僵硬的两人渐渐迎来了学期末。 这段期间,葛茉似乎跟高天宇分手了。八卦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杨雅文也传了张庆贺的贴图给陈湘伶,但对陈湘伶来说,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 葛茉不跟她说话,害得陈湘伶半夜都失眠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更没有心情专心上课。 她的人生,就像《禁恋》一样,是一部仓促结尾、毫无亮点、令人失望的粪作。 等学期结束,申请转宿后,两人就不再是室友,注定渐行渐远了,迎来真正的剧终。 《剧终……?》 原作提供关係性,同人提供性关係 可惜人生是人生,不像bl漫画,作者说完结就完结了。陈湘伶觉得再怎么悲惨都得继续过下去。 就算陈湘伶跟葛茉之间的关係宣告结束,学期却还没正式结束。陈湘伶没想到自己上了大学后还有下课被教授点名叫过去的一天。 「这个陈湘伶同学……还真的以为大学就是由你玩四年啊?」 教授旧这样当着全系同学的面,直接宣布陈湘伶因为缺席期中考,所以这门课有被当的危险,叫她下课后去讨论补救方案。那阵子正好是陈湘伶刚意识到自己喜欢葛茉的时候,因为脑子里全是葛茉的事情,所以完全忘了要念书。 国高中向来品学兼优的陈湘伶真的是丢脸到想死。 下课时,悲惨的陈湘伶正要起身去找台前的教授时,突然被一个人从后面拉住了手。 「那个,陈湘伶同学,我想问你个事情,你跟我来。」高天宇说。 高天宇?那个又高又帅、人见人爱的高天宇? 不了不了,谢谢再联络。 有帅哥恐惧症的陈湘伶吓得几乎拔腿就跑。她跟高天宇可没什么话好说。不管对方是要讲杨雅文的事情、葛茉的事情、还是问她多少钱可以买到葛茉初夜的事情,她都不想聊。 「喂!你别跑啊!」 高天宇大概没料到陈湘伶会像脱兔般飞奔。他愣了一下,立刻追上去。 只是陈湘伶没跑多久,在正要跑出教室前,正好和另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对方身上有一股復古而熟悉的味道,映入眼帘的是那件镶着金边、有着与精緻刺绣、彷彿与时代脱节的简便式旗袍。 陈湘伶抬头,和她自己的亲生母亲迎上了视线。 「湘伶宝贝,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没礼貌?」 传统的母亲用高亢尖锐、整间教室都听得见的声音,高喊着陈湘伶丢脸的暱称。 今天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不约而同,所有陈湘伶不愿发生的事情一齐发生、不愿见到的人同聚一堂? 「喂,我问你,」追上了陈湘伶的高天宇,用尽了力气搬过她的肩膀。大概是让他无谓的奔跑,所以口气很差。 「你愿不愿意3p啊?就是我、你跟葛茉三个人。」 什么跟什么啊!这种话就算要问,也不要在全班面前问啊! 「3p?!」陈湘伶的妈妈发出了快要昏厥的尖叫。 「陈湘伶同学,你跑去哪?我不是叫你立刻来找我、讨论你期中考不及格的补救方案吗?你再不过来我就要当掉你囉?」 身后不远处,可以听见教授不耐烦的口气。 「被当?湘伶宝贝,这是怎么回事?」 妈妈发出了更加惊吓的声音。但她看见了高天宇,随即变得歇斯底里。 「喂,你不准碰我的宝贝女儿!你给我放手,一定是你这傢伙带坏我们家湘伶宝贝。」 陈湘伶的妈妈发了疯班的拍打着高天宇抓着陈湘伶的肩膀。错愕的高天宇放开了手。 「我没有啊,我平常跟陈湘伶都没说过几句话──」高天宇对眼前的疯女人辩解。 「没有?!你敢说没有?」妈妈大吼,口水几乎都喷在高天宇脸上。 「你誆骗我们家女儿的身体、还骗了她的钱!而且你刚刚还说、说什么3p?!」 「3p是我说的没错。但陈湘伶长那么丑,我不可能──」 「你撒谎!撒谎!我的湘伶宝贝那么可爱!我有证据!」明明比对方还要矮小,妈妈还是气势汹汹的抓住了高天宇的衬衫。 然后,像是免费放送一样,把陈湘伶的面子全部都丢得一乾二净。 「我查了湘伶宝贝的消费纪录!我查了她的银行存摺!她最近又花钱去住旅馆、去大餐、买衣服,还有一项医院的消费纪录。我费尽千辛万苦聘请侦探调查,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你小子瞒不过我的!」 听到这里,陈湘伶是真的慌了。为什么?她明明很谨慎的处理,不让妈妈注意到她最近的消费了。是什么事情、或是谁去提醒了妈妈要查帐? 「妈,等等!不要说!」 可惜陈湘伶的妈妈已经进入了状态,听不进人话了。 「那可是处女膜重建手术的手术费!你还敢说你没有誆骗我家女儿的身体?」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此时在陈湘伶脑海中的,竟是寧哥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人生中永远没有最低潮,只有更低潮。 高天宇半张开嘴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班上还在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也是,顶多只敢安静的憋笑。原本一直在催促陈湘伶的教授一脸尷尬的看着佇立在门口的三人。 只有陈湘伶妈妈一个人还在状况外。看见自己一句发言就能压制全场,她一脸洋洋得意,彷彿她就是唯一的冠军一样。 还有什么能比现在的这个状况更悲惨的? 有。那就是此时,陈湘伶突然腹如绞痛。 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蹲下了腰。她自己也不太确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当她低头一看,地上竟然滴滴答答的出现血跡。 因为这几天作息不正常、心绪不稳,导致她的月经也跟着混乱了。 而且还是有史以来最痛的一次。 「宝贝!湘伶宝贝!你怎么了?」 连妈妈的惊声尖叫的变得模糊又遥远。陈湘伶头晕目眩。 在不远处,传来了某个女生的爆笑声。 「无聊。」 是葛茉的声音?还是自己终于幻听了? 接下来,陈湘伶感受到自己被某个人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被拖着跑出了门外。 「陈湘伶!」 「湘伶宝贝!」 「陈同学!」 那些呼喊着自己的声音,都被拋诸脑后,全部都融化在一起、变成了模糊的景色。在大太阳底下,陈湘伶步履蹣跚地狂奔着。 她抬头一看,牵引着她的身影不是过去曾经那个绑着俊俏高马尾,而是一片如波浪般的浅棕色美丽秀发,随着跑步的节奏舞动着。 陈湘伶甩开了葛茉的手,站在原地,让葛茉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你、你……」 一开口,陈湘伶就哭了。 有很多想要说的话,想问她为什么又不跟她说话了。想问她两人之间到底是甚么关係?是闺蜜?还是有机会当情侣?同时也想责怪她为什么要出手帮她?为什么要带着她跑出教室? 葛茉这傢伙,毫无疑问,就是她把陈湘伶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他们俩八字不合。 葛茉就是她人生中的恶魔。 「你哭什么呀?」不知道为什么,葛茉竟然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这绝对是陈湘伶此生最悲惨的一天了。 然后,出乎陈湘伶意料的,她的下巴被捧了起来。葛茉主动吻上了陈湘伶的嘴唇。 吓了一跳,陈湘伶的哭泣戛然而止。 葛茉的嘴唇也软,而且舌头还大胆地舔舐着陈湘伶的嘴唇,试探着深入她的嘴。葛茉身上能闻到温暖人心的芬芳,熟悉却又诱惑。 双脣分开的时候,陈湘伶一脸茫然,傻傻地看着葛茉嘻皮笑脸。 「为、为什么?」 「为什么呢?」葛茉歪着头覆述着陈湘伶的话。 「我也不知道耶。因为我想吧?刚刚就是突然很想、很想亲你。」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湘伶生气地捶打了一下葛茉的胸口,但手又随即无力的往下滑落。即便想打她,却又捨不得她痛。 因为月经的关係,陈湘伶肚子还依旧很痛。从刚刚那惊吓万分丢脸的场景中,她也还没有完全復原,思绪依旧很混乱。 可是此时此刻,她看着葛茉,有句话却是非问不可的。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係?你到底想跟我变成什么关係?」 陈湘伶低着头,用手背用力的抹着自己还含着泪水的眼睛。 「是什么关係呢?」葛茉也低着头沉思,却说出了让陈湘伶震惊的答案:「国中同学?教你用卫生棉的关係?」 果然,葛茉就是当年那个拯救了自己的女神。而且她还记得!她还记得她帮过陈湘伶的事情。 女神,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站出来帮助她。 葛茉笑嘻嘻的揭去了陈湘伶的泪水。 「那我们是闺蜜吗?」 「可以啊。」 「那、那情侣呢?」 「也可以啊。」 葛茉脸上掛着灿烂的笑容。 「以前的同学、现在的同学、会接吻的闺密,还是情侣。只要以后能继续跟你一起,其实什么关係都无所谓啊!」 ……这不就是要陈湘伶一辈子当她的舔狗的意思吗? 好啊。她当。要她丢脸多少次、躺在地上多少次、跌入低潮多少次都没关係。 只要是能跟葛茉成为那种一直在一起的关係就好。 明明是个晴朗的大太阳日,天空竟然开始下起了雨,绵绵落在了陈湘伶的身上。 像极了初见葛茉那日,那瀅瀅青春的水花。 《一个幸福快乐的剧终》 《不要走开!片尾名单后面还有彩蛋喔!》 片尾名单 导演:陈湘伶 製片:葛茉 编剧:杨雅文、杨亚雯 主演: 陈湘伶(饰陈湘伶) 杨亚雯(饰葛茉) 杨雅文(饰杨雅文) 高天宇(饰高天宇) 张寧(饰寧哥、圣金黑玫瑰的872号梦想追兵) 《精彩不错过!片尾名单后面还有彩蛋喔!》 结尾彩蛋 「我可以跟高天宇分手喔!」 葛茉没有看着杨雅文,倚着栏杆,笑盈盈地说着。 杨雅文用两隻手指熟练取下叼在口中的香菸,长吁一口气。 日暮低垂,天际是令人目眩的紫色,正是摄影人称的「魔幻时刻」。听起来很像是召唤恶魔的好时间。 而女人在讨论感情的时候都是恶魔。 「说吧。」夹着香菸的手低垂,杨雅文寧可看着河对岸的破败楼宇勾勒出丑陋的天际线,也不想多看一眼葛茉那张漂亮的脸。 「你要什么?」 「雅文为什么会这么想要谈恋爱呢?谈恋爱明明一点不好。没有意义,也很难长久,况且那种关係一点都不美丽。」 「妈的闭嘴。你有数不尽谈恋爱的机会,当然不会懂我们求而不得的感觉。」 杨雅文愤恨的把手中的菸直接丢进河里,看着那菸蒂的最后一点火只能在河里激起小小一圈涟漪,消失无踪。 「我想要湘伶。」葛茉说,眼帘低垂。 「可是我搞砸了。为什么我总是一直搞砸呢?明明只是想成为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而已。」 「我不懂。你们这不是两情相悦吗?她告白的时候你开开心心的答应不就好了。」 葛茉不太开心的嘟起了嘴,小声囁嚅:「可是恋爱的关係……一点都不美丽啊!」 杨雅文张开口想反驳,一想到高天宇那张帅气好看的脸,便又乖乖闭上了嘴。 就算事实并非如此,她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讲话。她自己的恋爱的确一点也不美丽。 「雅文雅文,我不想因为感情失去我的闺蜜!我觉得比起爱情,友情才是可以真正长久的关係。是真正美丽、宛若水晶般透明乾净,纯洁美好的关係。我从小到大都很憧憬这种女生和女生的亲密无间。我一直都想成为另一个女生心中最最重要的那个人,如果这个人能是湘伶就好了。」 葛茉畅谈女生友情的梦幻美好的模样,像极了无知的16岁的少女渴望恋爱。 这一刻,杨雅文终于懂了葛茉。或许是长久以来习惯被追捧了,葛茉渴望着平等亲密的关係。但也正是长期被当成公主,她真正要的关係也从来不是平等的。必须是她主导,她选择,她控制。 比起为了一个人追到天涯海角,葛茉其实更想要那个人为了她追到天涯海角吧? 还真的是个恶魔啊。 但那又关杨雅文什么事?反正被葛茉缠上,受苦受难、倒楣痛苦的人是陈湘伶,她在一旁翘着脚吃瓜看戏就好。 「哪,雅文,我该怎么做,湘伶才能成为我的闺蜜呢?」 葛茉笑着问。斜阳的光照在脸上是暖色的橘。 但日落时分的晚风吹来,吹在身上还是有些冷,令人发颤。 确实,如果是杨雅文的话,她不是完全没办法。是女人的直觉吗?葛茉还真是找对人了。 儘管被葛茉威胁、掌握弱点,杨雅文还是有点火大。 「跟高天宇分手,彻彻底底断了他的念头,跟他说你早就不是处女,也绝不可能和他上床。」 葛茉笑而不语,但两人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交易成立了。 杨雅文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国中的时候,正义感其实还满强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择手段、扭曲歪斜了呢? 是从女人为了感情,化身恶魔的那一刻起。 「你知道吗?我跟陈湘伶是国中同学。」 杨雅文还记得,那时自己一个人站在厕所的门外,只穿着一条内裤,嘴里哼着歌,等着对方换好卫生棉。 「她这个人,其实超好搞定的。怕人群、怕丢脸,死要面子。塑造一个场合,让她成为眾人的小丑。让她的自尊心碎个一地。」 「哇!好残忍喔!」葛茉感叹。 杨雅文不理她。 「反正很简单,我们讨论一下,那些让她难堪的事情有哪些。然后,我就可以帮你创造一个让她最想死的场景。」杨雅文说。 「接着,你只要成为她的女神就好。」 转瞬短暂的魔幻时刻,稍纵即逝,没有人发现。 《本书完结》 后记 我写完了。 写的时候,我一直处于一种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的状态。 写完了以后,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 修稿的时候、修稿完毕以后,依旧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写什么。 这部作品真的从方方面面来说,真的都不像我以前写过的任何东西。类型不像,标题不像,行文方式也有点像又不太像。一开始写大纲的时候,想说剧本很简单,应该可以轻轻松松秒杀。 反正我吃足了苦头。真的太高估自己了。 决定写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了。这段期间工作和生活两头烧,其实真的有点应付不来,无论是工作那边还是文稿这边的品质,都不太高。虽然勉勉强强算是在徵文截止前完成了,但时间还是不太够。重新修稿之后,想说如果能再多几个月,应该要给每个重要事件补一个葛茉视角的叙述,整个故事会变得更完整、更饱满。 写着写着,架构越写越散,比起紧凑的小说,好像更接近散文。像散文就像散文吧!我后来觉得,写的过程我自己得先是舒服的,所以就放弃了追求精炼,想写什么就写些什么了。 故事的灵感来源,当然都是源自于生活。就跟所有的同性爱作品一样,这部作品的初衷,就是很单纯的探讨一下同性别中的友情与爱情的区别到底是什么。随着社会开放,我最近看的同性爱作品,两个同性角色的相爱不再纠结性别,对过眼神后就能乾柴烈火,同样性别的人相爱变得如此容易。也不是说不好,只是感叹时代变了,以前喜欢的细腻味道似乎渐渐失传了。只好等了,等一个文艺復兴。 陈湘伶和葛茉这两个角色,其实都挺直男的。可能是因为,这两个角色是把我个性中的两个部分拆开来之后,再极端化,而我这个人就是挺直男的。但是两个角色身上都有那些「只有女性可能会经歷过的事情」,而且也都又细腻又麻烦的一面。这部分就留给读者体会了。 我希望读者能觉得陈湘伶这女人真是又麻烦又聒噪,是绝对不想娶回家的类型。比起写讨喜的角色,我更喜欢写一些有缺陷、会让部分读者打从心底觉得讨厌的角色。葛茉也是,杨雅文也是。 一开始不是没想过把两个角色写为男性,毕竟比起百合,耽美是我更擅长、更熟悉的市场。可是他们身上的细腻都属于女性,尤其是月经英雄这个事,如果不是女生,就完全不可能发生了。我想写那种「限定为同性别,且只能是那个性别」的人才懂的事情。我觉得这才是同性爱中的醍醐味。 如果有任何读者读到这里,无论你喜欢与否,请收下我最大的感谢。我以前一直以为,是先有作者才有作品。我大错特错。 是因为有了你们,才有作品。 如果作品能给读者一丝想法、一点情绪,无论是好的坏的,我想我都会很开心。之后若还有机会,想尝试写一些更加注重剧情而非感情的故事。 2022.08.21. 毛尼那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