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沉》 少女时期林九九 林九九从年轻时就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她不适合甜甜蜜蜜的恋爱,而大约最适合做乖巧的地下情人。 别的女生爱在情人节收鲜花,她最喜欢在花市关门时,爬上垃圾堆里挑挑拣拣,无论是黄白菊花红粉玫瑰还是向日葵,残瓣的还是含苞待放,她把塑料包装拆掉,花泥洗净,一视同仁插在瓶里,有些倒吊在阳台上风干成干花书签。她并不是喜欢花,只是怜惜,它们来到世界一遭,没有被人珍惜过,盛放时被无情折断销毁。同班一个男孩子看到后,偷偷在她抽屉投放一小束红玫瑰,小男生却没收到预料中什么好听的话,放学后林九九偷偷跟了上来,小心的拿校服包住花,露出一角问他:“送我这个干嘛?”她只能叹气,“下次不要这样,谢谢你。” 她也有过暗恋的男孩,人群里他闪闪发光,林九九就甘心心潮澎湃暗恋下去,每次不小心听到同学八卦才知道他最近和哪个比自己好太多的女生在一起,林九九面不改色的路过,心里羡慕不已,又充满欣慰。 人人都喜欢美的、好的、阳光灿烂、毫无瑕疵的人,那被挑剩的人该怎么办呢?林九九不是不羡慕他们去争去抢,只是没有必要。 何况,她也分不大清自己对他的喜欢究竟有多少。今天校门口便利店新来的店员做事有点呆手呆脚,顾东不顾西,前面的客人连连催促,急得他如一个跳脚的猴子左挠右抓,可他给她递烫手豆浆的时特意用纸巾包底,对她笑的时候羞涩点头,她就又有了新的欢喜,她好像太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了,没有人有她不喜欢的理由。她可以既讨厌一个人,又很快找到喜欢他的理由。就像那个可怜兮兮以为自己送错了花,下次又换了小雏菊的小男生,她又恼火又觉得可爱。他个子小眼睛小,傻愣愣的剃着平头,目光低垂羞羞答答。班上的痞子男同学仗着人高马大常常出言羞辱,林九九替小个子出头寸步不让,就此被当成了红颜知己。小个子每天在班里频繁、明目张胆地注视她,搞得全班都觉得他们之间在恋爱,他不知道其实林九九也不讨厌那个大个子痞子男同学,她想他也有自己看不见的温柔模样吧,只不是对着自己。 这是林九九认为自己大概最适合当情人而非恋人的原因。她乖巧,懂事,没有多少自我需求。 世界上有一部分女生,个性大胆独立,她们会反省自己自己是否被压抑天性、剥夺自我、塑造成男性幻想中的理想女性模样,从而寻求天性解放,做主自己的人生。林九九也迷茫过,什么叫做真正的自我呢?她真的没有野心和人争抢、没有物质欲不想做人上人、甚至没有多少自我价值感,她迷恋人与人的关联,过分依赖汲取陌生人的善意去感受生活里的微光,对模糊的善意感到难以抑制的亲切,像是她生活的全部意义,她是不是有错呢? 大四下学期,外出实习,二十岁的林九九毫不犹豫选择了当年暗恋的男孩当年去读书的城市。她没有联系他询问现状,甚至不期望和他偶遇,就像中学时她从来没有上前打招呼说一句你好。只因想到他在这里居住过,他们坐过同一个交通轨道线路,这个城市就让她觉得温柔。 周五的晚上,昼夜交替,华灯初上,CDB人流散场,城市马路一片溢彩流光,车辆拥挤着徐徐前行。 林九九靠在出租车后座上昏昏欲睡,城市霓虹灯和日落霞光重迭,透过出租车车窗缝隙,丝丝缕缕照亮她半张脸。如同珍珠映衬着柔软的金色光芒。 车停下了,忽然有人拉开车门,林九九惊坐起,猝不及防和他四目相对,那个男人西装挽在手中,白色衬衫袖口卷起,身材高大,对方挑眉诧异,像没预料到后座会有人,林九九忙往里座蹭着让开位置,男人客气点头示意,却关上门,转而坐上副驾驶。 林九九听他打电话:“喂?蓉蓉,我不小心打错拼车了,路上堵车,可能会晚些到,你先自己点菜。”低沉的嗓音像是音响振膜微微颤动,林九九心想,这个嗓音要是用来说情话,真是格外撩人。 前方的车流又红浪翻滚,出租车停滞下来,司机大哥四五十岁皮肤黝黑,暴躁地拿起烟,想起有乘客又放下,抱怨道:“修路修路,前面又他妈在修路,今天扒下水道明天埋电缆,没完没了。” 男人笑了声,转头问后座的林九九,“请问可以抽烟吗?”,林九九点点头,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男人眉目深邃,像是深于世故。这是他让林九九第一印象是男人而不是男孩的原因。看他从抽出一支烟递给了司机,自己也点燃一支,摇下车窗。 “不修路哪来的钱赚呢。” 男人接司机的话。“高新区区长最多干到明年又要升了,最后再捞一笔罢。” 司机也心领神会的笑了笑:“世道就这样。你看前些天那个新闻,一个女的,傻的哟,酒吧里人家摸她一把,她就跑去报警,结果呢,哪知正好人家是派出所所长的儿子,一言不合动了手,就给她寻衅滋事关了七天,父母都上门去求人家,放出来一句话也没有了。” “太单纯了。没有吃过社会的亏。”副驾男人随之笑着。 林九九听得有些不舒服,睁开眼皱眉看着后视镜,那个男人的笑容像是因居高临下对世俗的宽容,这样醇厚沉稳的嗓音,为什么要用来说那么世故、刺人的话? “下次就不敢了。”司机也轻浮地笑了笑。 “为什么不敢,认怂有用吗。” 林九九终于出声,她声音轻柔坚定,“如果是我,我就找媒体、拉横幅、撒泼打滚,闹得越大越好。” “那你能有什么好下场?”司机侧侧头,嘲笑意味十足,“你看看人家会不会弄死你。” “有本事最好弄死我,弄不死这事完不了。 ”林九九也学着司机的样子戏谑笑起来,却愤怒得不自觉大声了些。“光脚的就不怕穿鞋的,忍了一次以后就没有下次吗?求饶有什么用?” 司机欲要再反驳,白衬衫男人像劝解一样拍了拍司机的肩膀,也回头温和的对林九九说:“小妹妹,你还年轻,社会上有些事,你不懂。” 林九九的微笑也端端正正挂脸上:“是你不懂。” 两人都没有再理会她,车上是煎熬的沉默,林九九又靠在了车窗上假眠,心里却像烧起来,幸好目的地即将到达。 林九九下车前,还故意不疾不徐、字正腔圆地说了声谢谢。 人约黄昏后 今天是九月三十日,十一小长假前夜,广场中心架起了表演舞台,人影攒动,声光灯色缭乱。感谢领导挽留加班的盛情和今天堵车,十分钟的路程整整花了半小时,她已经迟到十分多钟了。林九九拿着导航左顾右盼,不断对人说抱歉借过,手机震动,点开是一条消息:“不用急,我们有时间。”还好是他,善解人意。 电梯拥挤异常,每层都要停下,直到8层之后爬升速度才流畅起来,剩下的人都是直上30层。出了电梯是酒店大堂,天上吊满琉璃的镶钻的灯饰珠链,璀璨夺目,林九九又跟随指示换乘了酒店内部高层电梯,透明电梯上升飞快,城市慢慢被垫在脚下,地面灯光化为繁星。46层是酒店附属的意式餐厅,有二百七十度全景透明落地窗,俯瞰整座城市。侍者礼貌的询问预定后带她向里走,林九九亦步亦趋跟随其后,大厅富丽堂皇,每个餐桌上方一个小小的暖色射灯,座位之间隔了遥远的距离,每对情侣都在窃窃私语。 程杨坐在窗边,手捧着杯子,他今天穿着休闲青灰色条纹长袖衬衫,带着细框眼镜,三十五岁的男人腹部理所当然的微凸,圆脸弯眼,斯文和气。他看见林九九,连连招招手示意,林九九总是喜欢他脸上真诚的喜悦和包容一切的温柔,忙朝着他小跑过去,半身短裙飞扬起来,像一只欢快扑来的小狗,程杨每次都笑着想要张开怀抱,可是他只是端坐。 他们第一次相遇是在两个月前,刚到这座城市还没有找到工作的林九九在一个清吧打工夜场兼职,临近散场,客人稀少,林九九坐在角落吧台捧着一杯老板送的鸡尾酒小口嘬,不时起身迎送客人,收拾台面。她默默关注着舞台后方,一个脸圆微胖亲和微笑的男人,神采飞扬的弹贝斯,下了舞台反而羞涩起来。主唱下台后迎合客人掌声闲侃,而他低低的埋头用贝斯挡脸从侧边穿过,对擦肩的人礼貌客气点头示意,笑容甚至带三分奉承,径直走向清吧的黑暗角落——也是林九九最喜欢落座的地方,程杨客气地询问:“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吗?我可以坐下吗?”他声音清澈得像上个世纪的情歌王子,吐字有种女性的细柔,说话时眼睛笑眯眯的,一点距离感也没有。他们聊了些什么林九九也记不太清了,他最后对林九九最后一举杯,“你的单我买过了,祝你今天开心。”说完准备走。林九九有些纳闷为什么免费的酒被他付了钱,还是喊住了他,固执的加了他的联系方式,说下次她一定会请回来。来来往往,越欠越多,说不清是蓄意还是缘分,林九九迟钝发觉的时候,他们好像已经不再是纯粹的朋友。 所以最近林九九也烦恼起来。她对程杨有好感不错,但这是恋爱的喜欢吗?好像也不是。还要继续下去吗?程杨有家庭,所以几乎没有可能。世上的感情真是一条单行道,前进了就没法撤销上一步,和和气气假装无事发生。他偶尔会扶着她的肩膀,林九九不能再每次都拒绝。他们从前也聊成人话题,林九九毫不介怀的就事论事,如今他偶尔开了逾矩的玩笑,林九九也只会撇过头笑带羞赧。总之,一切不像从前那么光明正大了,她开始心虚害怕他们被人看见,大概程杨也是,所以他选择的餐厅越来越贵,他和她并肩走时也喜欢在无人的小路,也有人少清净、不易撞见熟人的原因。 今天的餐厅也是程杨选的,三天前他问她有空吗,程杨好像有特别什么高兴的事情,也可能相反。他这个人,心里有事的时候会更加和和气气地笑和谦恭友善,好像消化的方式是加倍的挤压自己,林九九诚实说今天确实放假,她想陪他谈谈最近的生活。查完了地址后看到人均消费一栏登时后悔,想到两个人的花费大约就要抵去她半月工资,推辞再三,程杨一再坚持。林九九想,真该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一切说清得好。 “抱歉我迟到了,今天路上好堵。”林九九接过程杨递过来的厚厚皮菜单本,翻开第一页就被推荐菜的三位数价格烫到眼睛,又不安地递回去。“你点吧,别太破费了。” 程杨笑眯眯地接了回来:“行,我记得你没有什么忌口对吧?” 服务员回收了菜单,礼貌的想要帮林九九铺好餐巾,林九九一动不敢动连连道谢,她的目光在四周游移,感受到程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直白得像暖黄调的灯光,晒得她脸上温热起来。服务员端上两盘长长短短的刀叉,终于退下,四周无人了,她才和他的目光相对。 “明天国庆假期了,你不陪老婆出去旅游吗?”林九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喜欢这样的开头,她像一个孩子在地上反复画着三八线,自欺欺人地抵挡他的温柔暧昧。她盯着桌上的餐前面包,思考怎么用刀叉拿起一片比较合理。 “她国庆最忙啦,今天下班估计要和闺蜜聚到半夜呢。”程杨讲得坦诚,从刚相识时起,他从未有什么隐瞒过她,包括他的家庭。“你呢,今天是下班晚了吗?” “是有点,下班了领导也不走,抱歉让你等我,我打车来,结果今天路上很堵。”林九九声音小小的,像这样就不会被周围的人关注到他们似的。 “你又打拼车啊,唉,是不是最近钱不够花?”程杨又笑了笑。 “没有啦,就是……”林九九想到自己因为省这点钱而迟到又有点不好意思,抱着饮料杯嘬了一下,“路上司机和另外一个乘客侃天,他们当时说的话真让人不舒服。之前开发区的新闻你有看到吗,就一个女人在派出所闹起来那个事。” “我看过那个新闻,是有点可怜。” “我和出租车司机争了几句,程杨,我觉得人不该这么软弱,忍一时风平浪静容易,日后谁都可以欺负你。要是我,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硬碰硬有时候会伤害到自己,忍是委屈些,但也是及时止损。”程杨把牛排切成小小一块放到她的盘里,又用他那轻柔的声音问:“如果我想欺负你呢,你会反抗到底吗。” 程杨的婚姻 程杨本来就柔声细语,他身体倾向林九九时,几乎听得到他说欺负两字唇齿间的气息,林九九心跳错了一拍,假装没有听懂,含糊地说:“你不会啦。” 她不是没有想过,她独处时、尤其是一个月中的某几天,想过无数次,又在幻想过后产生罪恶感。程杨平时也经常和她开一些玩笑,但尺度都掌握在暧昧得刚好让她脸红心跳又不至于嫌恶。但他不会那么做的,林九九始终相信。他毕竟有家庭,即便他们现在的交集已经越界了,她相信他们会把持着道德底线不至于继续滑落。或者最好回到正轨。 其实,程杨不能说不是个好男人。 最初靠着土着身份和一套全款房,与相爱三年的娇俏妻子昂首挺胸在亲友的艳羡目光里步入婚姻殿堂。婚纱照里,他向妻子单膝下跪,目光炯炯,许诺过把她捧在掌心。他真的做到了,婚后一如既往内外包干,无微不至。妻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从未像别的女性受到家庭的束缚被迫放弃自己的职业规划,她知足且感恩。 可惜妻子只知道他温柔细腻没有棱角,从没有探究他是如何静默着消化人生的不如意。没有人问,他也就不说。 因此,他终于一朝爆发,倾吐对工作人情负累的疲惫和决意辞职愿望时,没有人第一时间安慰他,大家只有诧异,妻子也问他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说这不像他。程杨真的辞去工作,她才恍然,她为失去理想中安稳简单的婚姻生活而焦虑,转而生怒。 程杨和她谈了又谈,说他哪怕沦落扫大街也会有收入,没有房贷车贷,他们生活开销并不大,最多是孩子晚要两年,他们生活并不会因此变化太多,她没有接话,她一遍又一遍重复,程杨,你结婚当初并不是这样说的。 程杨期初做房屋中介,同时捡起自己早已遗忘的吉他弹奏,近一年才找到有意愿征聘他的小清吧。如此一做就是七年,说是没才华也好没命数也好,这一行里能大红大紫的本来就凤毛麟角,剩下的明珠和鱼眼都在时光里蒙尘。即便他一如既往,每天演出完准时回家,从来不结交狐朋狗友,白日还要包干家务又做得一手好菜,但那终究不是妻子婚前仰视的大丈夫,心高气傲的她还是一头扑在了工作上。这两年她的事业风生水起,收入水涨船高,如此竟没有激发出程杨多少男人的自尊心,他心甘情愿退居成为家庭煮夫,十年如一日在各个小酒馆唱着歌,偶尔拼盘参与一场live,虽说也算在本地圈内小有名气,收入不过尔尔,即便他还像从前一样,一个月薪水给爱人买一只包,他能买的包也再换不来她的惊喜。生活没有了交集,他们开始无话可谈,靠着妻子的公司分红,两居室换成了大三房。程杨在小书房里设置一张榻榻米,忙于创作或者排练时整日闭门不出,妻子见状也就不再过问,顺理成章两人开始同屋檐下分居。就在这时他遇见了林九九。 林九九肤色温暖,鹅蛋脸五官中正,一双水汪的杏眼,手腕、唇角都是柔软的线条。气质柔和的同义词是“不够艳丽”,没有妻子钻石一般一眼惊艳的公主气质,林九九是晶莹圆润的珍珠,泛着淡淡的白色光芒。让程杨真正心动的,是她总是略带犹豫而因此显得认真的眼神,程杨想那是某种人间罕有的赤诚。人群越是热闹拥挤,她坐在角落时恬静的模样就越是显眼。酒吧这种场所搭讪是常事,隔三差五有男性的目光注视或者上前碰杯,有的说她温柔,有的说她忧郁,林九九都微笑着回应说谢谢,她几乎从不回避陌生人。认识她后程杨才知道,她没有什么娇羞模样,甚至有些不解风情,不易合群。如果她安静下来,多半只不过是在想着不着边际的事,沉浸其中罢了。 她和人什么都可以聊,没有多少交浅言深的概念。他们日常聊天就像多年老友,她说,今天的工作流程有一处不合理,同事交接时没有明确责任,我想沟通但好像言语上产生了冒犯,为什么人和人沟通这样难,总要揣测对方是不是恶意,你呢?她说,秋天的雨很让人不喜欢,尤其是乍暖还寒,看起来雨小得不需要打伞,但是淋一场就从里到外凉透,不像冬天的厚外套多数防水,也不像夏天雨水都是温热的,总之,秋天很冷,我不喜欢冷,你呢? 程杨和她也谈爱情,谈到动情处,说十年了,妻子从来没有来看过一场他的演出,她安静下来,单手托腮凝视他,目光里的柔情就像流水一样洗刷他的疲惫,不打断也不评判,不像朋友那样鼓励和建议,也不像父母责备讽刺,就好像他无论怎样剖析诚恳的袒露自己的卑微,她都会真的带着怜惜的目光,仿佛在说你这样也很不容易。 林九九从来不问,也不好奇程杨是不是喜欢他,有时他相信这是成年人暧昧的默契,有时他看到她躲避他的肢体接触,又觉得她好像真的在拒绝自己,这种亲密又生疏的感觉,反而让程杨有种憋屈,总想再进一步,再冒犯她更多一些,看她是不是能全盘接受。 林九九实际是想,好像她在野外捡到一只鸟,是为了放生而短暂饲养,是不是就让他失去了野化的能力。他要得越来越多,林九九有些负担不起。面前这个不加雪碧的红酒的味道真是呛人,林九九小口嘬了几下实在是难喝,不好意思说出口,程杨举杯示意后她皱了皱眉,捧起红酒杯一大口强行咽了下去,她酒量实差,只这一杯脸就火烧起来。 出了餐厅,程杨立刻带了口罩走在前方,林九九跟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九点多了,还有一场事先约好的电影即将开场。不至于酒醉,最多就是微醺,林九九在电梯里不自觉扶着背后的墙壁,程杨也站在了人群最边缘,他的手挽着她,也趁机偷偷摩挲她的手臂,在电梯打开的那刻放开。 电影选在最后一排,这是他们的默契,说到底还是心虚。林九九走过检票口,进入昏暗的灯火里,错过了5号放映厅,程杨借机拉了她的手拽回门口,紧贴自己胸前。飘飘然之间,林九九没有像往日一样立即闪避,男人的胸膛都那么宽阔又温热,她没有体验过,只能斥责自己贪心。 毕竟是十一长假前夜,虽然电影是上映了近一个月的冷门文艺片,入座率还是奇高。林九九越过其他人时轻轻说着借过,黑暗里邻座男人心中纳罕,他认出了这个女生是出租车上他遇到的那个,此时她被一个中年男人搀着,像是喝了些酒。中年男人坐了在陆慢的左边。陆慢心里轻笑,这样的搭配大约就是情妇或者二奶,并不稀罕。电影开场,陆慢捏了捏右手边粉紫卷发女孩的手,转头在她耳边低语“蓉蓉乖,认真完成,不然会有惩罚哦。”蓉蓉靠在他肩上,在他耳边说,好的主人。 心猿意马 电影经过漫长的铺陈,情节步入紧张,电影里的男人用一车粮食提亲带回了一个女人。进家门,发喜帖,结婚当夜,红烛高照,两个人羞涩地扑倒在炕上,背景乐开始渲染。陆慢左手在西装下微动,程杨好像听到右边隔着座的女生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被电影配乐遮盖,他没有在意。 此时隔座女生付蓉蓉握着陆慢的手逐渐紧攥,两分钟过去了,她逐渐瘫软靠在他肩头,在他耳边嘤咛:“主人……好难受,要来了……放过小奴奴好不好……”,她身体开始小幅度扭动。 陆慢笑了笑侧头整理她的头发,实际上手指轻轻按住了她的头,对她耳边低声说:“还有力气求饶,说明现在还不可以到哦。”一波又一波敏感的小火苗在付蓉蓉神经上撩动,她扭动着回避即将到来的快乐。 陆慢的右手放下,像是牵住她,实际上他隔着裙子轻轻触摸着她下身敏感的小三角。感受内裤的湿滑,轻又慢地揉弄。付蓉蓉又呜咽着求饶了一次,他感觉她的呻吟几乎压抑不住。在一个电影BGM开始响起的瞬间,他手里又按动了什么,女生的喘息声更重了,身体挺起抱住了他的手。程杨又回了两次头,在黑暗里往右边看,那个女生靠在隔壁西装男人的肩头,像是在哭泣,男人似乎在揽着她。程杨一瞬间就猜到了什么,只是这个闪念,他的下身开始滚烫膨胀起来,那些早已埋藏心底的欲望像毒蛇吐信,他试图转移注意力,失败了,电影幕布上演员在失去一头骡子后跪倒呜呜咽咽的哭,隔座女生的喘息和演员的哭声交错。他不舒服地挪移身体,重新端坐,轻轻搂过林九九,让她靠在了他的肩头。林九九不明所以看了看他,她略显天真的面庞在电影光里影影绰绰,那个毒蛇一样的欲望让程杨低头亲吻了她的唇,蜻蜓点水。林九九怔住了,她想,程杨也喝多了吗,她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她木讷的接受了这个吻,很快程杨又转过头去,一切像没有发生一样。林九九以为结束了,又一言不发的看着电影。她不知道,在隔壁座女生呜咽倒在那个男人怀里的时候,程杨下身硬挺挺的,心里也有什么欲望成了形。 文艺电影总是特别漫长,散场时三三两两的呵欠声也传染到了林九九,她絮絮叨叨的说着电影女主角某一幕浴火重生,,已经走到电梯门口,没有等到往常一样的告别,程杨心不在焉嗯嗯的接着话头,宠溺的叹气,“你喝成这样,回家也不安全,今晚在酒店住了吧,我帮你开好房。”她愣神为什么这样的功夫,他已经将她搂进怀里,带进了电梯。林九九回头看见跟进电梯的,还有个穿白色衬衫手挽西装,一首牵着踉踉跄跄女孩子的男人,他竟然是出租车上遇到的那个,她靠在程杨身边对男人点了点头。 林九九懵懂中感觉程杨有些不对劲,她说了很多次不用不用,程杨都敷衍着坚持给她开了房,直到扶她进房间,绅士地帮她脱了鞋,问她要不要洗澡,需要给她放洗澡水吗。床真软,林九九不自觉躺下,头接触到枕头时如坠雾中,脑子里原先那些不太好的幻想此刻都消散了。虽然房费很贵,下次发季度奖金后,可以替他给老婆生日代购,去排队那个贵得要死还断货的口红,勉强算还礼罢。她这点太不争气,就是特别容易困,迷迷糊糊地说着不用不用,你还是早点回家吧,已经懒得动弹了。程杨还是在浴缸放了水,转身出门,却没有关上门,只去到楼梯间点燃了一支烟,他觉得他脑中某些念头大约是疯了。他曾经觉得有些错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犯。 今天是他和妻子的结婚十周年纪念日。 林九九不知道,他提前两个月预定了这家餐厅,是最难抢的景观位。三天前想给妻子惊喜,程杨坐提前回家,坐在在客厅。妻子进门后发现他,诧异地扫了一眼,径直走入了卧室,没说一句话。程杨欲言又止,他起身跟进了卧室,卫生间里有水声传来,她在洗澡。 程杨敲敲卫生间的门问到:“亲爱的,一起吗?”,妻子的声音惊诧,磨砂玻璃后模糊的人影像是背过了身:“你怎么突然进来了,出去出去”。 程杨忽然觉得现实像梦一样,是那种没有颜色、永远循环往复无法逃脱的梦。 他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没有发出声音,最终安安静静地退出了主卧。穿过长长的走廊回到对面的小书房,锁上房门,打开一个黄色网站,把裤子褪到膝盖,幻想着林九九在他身下呻吟,纸巾扔进垃圾桶,世界一片空虚,他躺在榻榻米上拿起手机问林九九,周五有空吗?吃个饭吧。 今天的一切像预谋已久的堕落,但预谋的人是他吗?他不知道。 曾经他和妻子热恋,妻子读研,遇上一位刻薄的导师,他又忙于备考公务员,两人相聚时间短暂,难得抽出空来的周末他们最喜欢在邻市郊区找一个风景美好的民宿,长时间赤裸相拥在一起,妻子和他会倾诉一周以来积攒的愤懑苦恼,程杨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宽慰她的辛苦,夸赞说老婆真厉害,比我上进努力。民宿阳台对着空旷的山野,清晨的淡淡雾气和清新空气让人心悦。阳台上有一个超大双人浴缸,程杨会用自带的消毒剂清洗浴缸,给妻子放好热水澡,放好她最喜欢的香草冰淇淋味浴盐泡澡球,再对在床上玩手机的妻子说一切准备好了,来泡澡。他给妻子洗头发,洗发露打发泡泡从发尾抓起,慢慢洗到头皮,手指在头皮上按揉打圈,是特意在网上研究学习的手法。 那时他们彼此相爱,都期望毕业和工作时拥有理想的生活,程杨父母攒了一辈子钱早为儿子备好婚房,两室一厅八九十平,虽然不大,胜在市区核心地段,以后地铁通勤时间不会太长,生活安稳,未来可期,让人欣慰,谁承想十年后他会一无所有。 程杨灭掉烟,他在酒店房门口徘徊,犹豫要不要离去,迎面撞见那个影院里的白衬衫男人在回房间路上,竟然走向他隔壁的房间,男人对程杨点了点头推门而入,程杨本能回应点头,也后退回了林九九的房间,浴缸还在放水,又觉得不对,却不好再回头走出来。进退间,程杨想,真是天意昭昭,他注定无法离开这里,一切都在推波助澜。程杨觉得刚刚那个男人对自己示意时,眼神好像在说:“我知道你刚刚在电影院看到了,我也知道你将要做什么”。他觉得自己和那个人一样下流无耻,但他们都是男人,彼此懂得男人是什么。 房间的灯灭了,门关上了,林九九隐约觉得程杨好像离开了。但头顶却落下一个吻,她惊诧的想睁开眼睛,酒精让她思维迟钝,程杨柔柔的亲吻她的嘴唇,他从来没有这样直接的亲吻她,舌也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林九九没有想到,他说“九九,我想要你。” 我只在你身上犯错 林九九头脑虽然不够清醒,潜意识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立刻想慌乱起身说不,却被他半身压上来,直接用一个强制的吻堵住了。 她没有见过程杨除了微笑和伤感以外的模样,忘记了他在不顾妻子阻拦辞掉工作时也有过实现愿望的决绝。她没有见过程杨和人争执时红过脸,他总那么客气低头躬身,现在却在她身上为欲望红了眼。 “不要……程杨你别这样,”林九九抵住他的身体留出距离,“不要这样,不好……” “九九,”程杨把住她的肩膀,握住她的手臂,最后只能靠压制让她不再挣扎,“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对我没有一点点心动吗?” “不是这样,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林九九被牢牢禁锢,她试图用腰部力量扭身从床上滑下或者从他身下逃出,“程杨,你老婆还在等你回家。” “她不会等我回家。如果你介意,如果我愿意娶你呢,如果我愿意离婚。”程杨第一次说出心里那个想过无数次的词语。他用小腿的力量跪压在林九九的腿上,阻止她的回避。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林九九试图起身,“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那样的关系,我们不合适!你清醒一点,好吗?”话说太急像会伤人,末了又变得没有那么强势。 程杨的力气有一瞬间的松弛,林九九察觉了,趁机用力抽出手,一个翻身终于滚下床,被程杨从背后牢牢抱住了她的腰,他的脸贴在她的背上。 “你为什么不打我,扇我巴掌,骂我无耻,你只想跑,你害怕伤害我对吗?” 他在渴望她的承认,也害怕她的否认。 林九九心软了一个瞬间,没有掰开他的手臂,“程杨,我……是喜欢你,但……” 猝不及防,程杨把她抱转,整个人放在了床上,林九九脸朝下扑倒在柔软的被子里,一瞬间心头寒意侵袭,程杨整个人压在她的腿上,这次她无论如何都没法起身了。 程杨左手拉起她的手臂,让她上半身挺立的,右手落在她的腹部,再也不是平日游离地、似有若无的揽着,他的手在她滑嫩的皮肤上游走,从柔软的小腹向裙下…… “不要,程杨,我害怕……”林九九的越是用力挣脱,他就越用力压制着,就像魔鬼的触须快要进入禁区,林九九的手腕被捏得生痛。 他摸到她的下身,滑溜溜的,像得到了莫大的认可与鼓励,他把手指间拉出的透明丝状黏液展示给林九九,“你看,你明明是想要的……为什么一定要不承认呢……” “我不想……程杨,别这样。”林九九从来没有感觉如此无力过,她不能哭不能喊,她忍着巨大的羞辱感在向他恳求,为一丝不存在的希望,试图唤醒他。 可他再也没有犹豫了。 他并起两指在糖心上揉弄,程杨脑子里回想的是电影院里男人手在西装覆盖下,在邻座女生裙下动作的画面。善解人意的花蕊,吐出讨人欢心的蜜液,一张一合,像是渴求招蜂引蝶。他很久没有触摸过女人的身体了,不见光处比脸上皮肤更柔嫩,青青草地稀疏服帖,小小的尖角挺立,林九九还在不放弃的用力夹住双腿,他一只腿膝盖强行挤进她的双腿,林九九的求饶已经带着哭腔了,“程杨,不要这样,我真的会喊的……啊……不要……”他飞速的揉搓着,林九九猝不及防喊出声,一声颤抖的呻吟。 “对……喊……就这样喊,”他声音比平时还要软,带着诱惑,贴在她的耳边,像是引导,但用力的压制没有松懈一分,没有妻子的需求他的技巧或许生疏了许多,但他服务她的那些年还是自信懂得女人的敏感处。他的手指又加了一个,不时手指勾连挑逗更多的蜜汁淌出。 林九九的挣扎在一阵阵的酥麻中变得软弱。她发现自己竟然是渴望这种侵犯的,只要他不再进一步,她从不知道别人的手和自己的那样不同,刺激十足,已经让她产生了快感。 “救……帮帮我……”太羞耻了,在刺激里她声音颤抖,可她没有办法放声喊出来,林九九没有那样放声大喊过,她甚至从来没有在人群中隔空大喊过同伴的名字,声音对于两个人对话可能够大了,可几乎传不出房间,程杨笑出来。 林九九第一次这样意识到他是一个男人,原来男人是这样,强壮、有力,丑陋庸俗。 和她所有关于性爱的美好幻想不一样,她的想象里也有这个男人把她禁锢在怀里贯穿身体同时升上天堂的场面,可程杨真的一只手解开自己的裤子,暴露出青筋凸起的性器,像一只毛发粗糙的野兽趴在她的身上,和她紧密摩擦,她还是吓到了,她青春期时看到自己阴部的毛发已经足够羞耻,他的下身毛发竟然更加浓密丑陋,刺刺挠挠。她只有恐惧,真的只有恐惧,程杨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死死的控制住她,动弹不得,她的身体紧绷想要逃脱,却像迎合,想要翻滚,却被他顺势抚摸。她没有办法了,她还是选择乞求:“程杨,求求你,不要……不要……”林九九是在用他们认识了三个月的信任在哀求他。 猎物的挣扎是让猎手兴奋的火,火烧到了头顶,冲破了他理性的闸门,她真的是青涩,一摸就能出水的年龄,和男人接吻都不会伸舌,牵手都会心跳加速。 程杨不知为何脸上也有凄然感伤,占有一个女孩的身体和爱情都不是全部,他将占有的是她的单纯,是她在被迫接受,反抗时都会在意不要挣扎到弄伤他的那种单纯。或许慢慢来,和她牵手,吃饭,不知哪天就会乍然听到她恋爱的好消息,然后是失恋的哭诉,重复几次,她也会和妻子一样慢慢变得神色漠然不以为意,纯净的东西易碎,碎在平淡流年里也是碎,何不攥在他手里,碎出疤痕。 程杨压在她身上,现在把她整个人压进了松软的被子里,上衣撩起到手腕处拧成一个结,他开始锲入,手抚摸着她的酥胸,拇指和食指捻着她挺立的乳尖。 “宝贝儿,放松……放松些……太紧了……”。 你也很辛苦 他进来了,像是硬生生撕开一个通道,每一寸都让她疼到抽噎,她再也没法矜持,“不要……有人吗……帮帮我……”原来人绝望时是可以这样叫出声的,可是林九九的脸埋在被子里,她不知道她的声音那么沉闷。不知道是生理还是心理,她在慢慢窒息,像在水里慢慢沉没,叫喊声变小了,挣扎的浪花变小了,她不自觉的夹紧双腿,被他强行掰开,夹紧又掰开,程杨找到了久违的掌控感。 殷红的血沾染在他的武器上,混合体液,滴在雪白的床单上,这是一副他执笔的画,红梅落雪地,如同盖章刻印。程杨的克制崩塌了,他喘着粗气越来越快推进,林九九痛得肩膀颤抖,当他全部进入时竟然产生一种被填满的充实,程杨试探着进退,甬道虽然紧到难受,是她在全力阻挡他的进入,可她怎么做得到。程杨控制不住侵犯的欲望,逐渐变成大力的抽插,他温柔的嗓音带着喘息:“啊……九九……九九……” 林九九的大脑在屏蔽痛苦后竟然被身体的本能掌控,她随着他的抽插频率喘息,哭喊,“为什么……嗯、呜……疼、啊……不要、不要……疼……” 她哭着,脑中意识呆滞,大脑像宕机重启,她不断地回想无关的事,今天上班的时候隔壁小张打破了水瓶,办公室的废弃文件被扔进碎纸机,连电梯里被垫在脚下的整个城市都是碎的,那个派出所的女人被关了三天该有多么无助,为什么她要来吃这顿饭,为什么她要贪图他的温柔,为什么她要以为他只是需要人说话,为什么她这么弱小得让人痛恨,为什么她的青春期臆想会成真,为什么为什么。 “程杨……嗯、不要……呜、不……啊、啊……呜……” 他曾经的温柔嗓音此刻还在她耳边低语,他绅士的面貌她脑中面目全非,面前这个人是谁,是他真正的模样吗? 身体交合如卯榫契合浑然天成,他故意每一下进入的那么彻底,让她愈发羞耻又心痒难耐。她的喘息丑陋丧失自尊,但她又好像乐于被羞辱。她的天塌了,仿佛在失去一切,但她的欲望唆使她奉献出一切,求他来吧,下贱的求他更用力一些,手腕生疼,浑身都疼,那里也疼,疼痛竟然让她快乐,深刻的快乐。 临屋的付蓉蓉在浴缸里被陆慢抚摸着赤裸的身体呻吟,他们都听到了隔壁的呼喊,相视笑出声,就像一场正在播放用以助兴的AV,“蓉蓉,那个老男人听起来还挺厉害,咱们要看谁叫得更久了……” 蓉蓉乖巧地说:“主人说什么是什么。”她的乳房挺翘,两个小夹子钳在乳尖微微颤动。 隔壁女人也开始叫喊,痛苦又快乐,此起彼伏的呻吟里,走廊路过的人都开始感慨年轻人的放浪形骸,在双重刺激里程杨第一次接近高潮了,太快了,也太爽了,颤抖着,在他的压制下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林九九身上。 “好爽,你好湿……啊……”,程杨话语也变得粗鲁,越来越快,伴随着他粗重的喘息。 “不、啊、受、不不、别……”,她的哀求在他节奏里被打碎,浑身敏感处在疼痛中爆发。 伴随一声吟叹,他重重抓紧她的乳房捏到变形,抽离她的身体,乳白色的精液抛射在地毯上,随即他精疲力尽,双手从她身上垂下。 房间里一片寂然,隔壁女人的呻吟声变大了,像一种奇异的胜利。 林九九麻木的任由眼泪滴落,不是哭,是身体在流泪,灵魂已经脱离,自己逃跑了。 过了几分钟,程杨的亲吻,道歉,她都没有听见,她竟然在思考窗外的城市几点,思考下班时电脑有没有关。 程杨吻了她很久,急切的道歉,“我太急了,我很久没有做过了,九九,对不起,九九。” 林九九一动没有动。 “弄伤你了,是不是很疼。”他的手指落在她身上的淤青上,吻也落下,可笑的是从上到下地吻过后,竟然又打开了她的双腿,这一次她没有反抗,麻木地任由他横抱到开放阳台上。她身材小巧,趴在栏杆上,乳房晃荡挺立,他的手从她双腿间穿过,把她臀部高高抬起,腰部按下,阴道里湿哒哒的,顺着大腿液体在淌下,抽插变得流畅,程杨不知道她只是疼到麻木。她不愿意抬头,怕看到对面遥远楼上有任何一个在窥探的身影。 “啊……啊、嗯……啊……” 林九九随着他每一下撞击,低低的抽噎喘息,眼泪还在无知无觉地掉落,直到听到一声打火机响的声音,她像梦醒般侧头居然发现隔壁阳台有一个男人趴在栏杆上的身影,露出一点点手臂衣袖。 林九九第一反应竟然是生出一点点喜悦如同抓住一根稻草,已经僵硬的身体像死鱼最后有了力气挣扎:“救、救啊……救命”, 程杨像炫耀一样在此时接连冲刺,每一下冲击都让她说不出话。 “……不、不要、要啊、不要、啊受不了……啊……帮、帮我……” 她知道自己声音嘶哑把救命叫得支离破碎像个荡妇。她听见那个男人轻轻笑了出来,没有说一句话。 在程杨一声轻喝颤抖着拔出来和射在她背上的时候,隔壁阳台传来关门的声音。 以后无数个夜晚,林九九除了对着在她身边眼前的陆慢,脑子里都会有今夜的他,和他的那一声旁观者的轻笑。 程杨高潮后,房间一下安静下来,他才意识到有人敲门声很久了,林九九像个傀儡娃娃线断了掉在地上,瑟缩着爬躲在一边落地窗帘后。是有人来救她了吗,没有用,没有人,她还是无法控制的听着门口传来的声音,程杨顺手穿上浴袍打开了门。 “先生您好,很抱歉,楼下有位客人睡眠比较轻,能麻烦您音量小一些吗?给您带来不便了请谅解,毕竟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呢。” 林九九没有再听,她的希望已经死了,尸体也没有。 程杨抱着她放进浴缸,水漫出一地,他半跪在地,打着沐浴露清洗她背后的精液欲言又止。他想说对不起,说我真是个畜生。 他开口了却说:“九九,我今天找你,本来没有想的。我好懊恼,我生活里什么都很失败,就想出来看看你,本来真的只想看看你,每次一看你对我甜甜的笑就好像我总能好很多。我每次,每次都告诉自己没有资格占有你,可是这次我没有忍得住。”他像一个求着妈妈原谅的孩子,卑微无助。 林九九蜷缩着抱住自己,想藏住自己每寸裸露的肌肤,她沉默了很久。 程杨也等了很久。 她声音哑哑的,话也说不清,“你一定也忍了很久吧,很辛苦”。 这就是他喜欢林九九的原因吧,她是个会疼人的女孩子。程杨的眼角也湿润了,心疼得想再操她八百遍,他忍住了,他把她抱在床上,收拾好周围的狼藉,最后对她说:“我该回家了,快要十二点了,对不起哦九九。”温柔得像哄一只小奶狗睡觉。 得寸进尺 林九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的睡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过。她听得到门外有人走来走去,听得到有保洁阿姨在推车,听得到隔壁有人关门用力嘭得一声嗡嗡震动。天亮了,有客服阿姨敲门提醒退房,她穿上了衣服,下楼退房,走在大街上很远,发现自己没有拿包,又折返。她再次乘坐透明观光电梯,城市迭在脚下,白天的城市一片雾蒙蒙的,其实并没有晚上清晰,像是梦还没有醒,朦朦胧胧。 客房已经被阿姨收拾了一半,她进去时拿起包转身就走,她不敢看床,不敢看阳台,浴缸,她逃回了家,又在床上睡去。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偶然起床上厕所,才意识到天色已经暗了又亮,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还在流泪,眼睛肿到眯起来。她才用清水洗了洗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她想起来,要发消息给酒吧老板,说这两天有事,抱歉请假。 手机有四个未接电话,都来自程杨,还有一些未读消息,她点开扫了几眼。 “很抱歉我今天冲动的行为,对你造成了伤害。” “起床了吗?回我个消息可以吗?” “如果你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对我讲,我会去做。” …… 这就是程杨,他只会在手机消息里语焉不详,模糊的道歉,他是一个细心的、男人,从来不留下什么痕迹,就如同他会准时回家。 林九九真的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强大,程杨从她身上滑落,只有一夜,看着他关怀的短消息,他在她心里轻易的又变成了原来那个样子,温柔、体贴、永远带着真诚的笑容。那个魔鬼的粗重呻吟和他的笑容怎么都对不上号。 她连那个有勇气去派出所门口讨说法的女人都不如,因为她甚至没有多少愤怒。 第三天,她仍然去小酒吧上班,她几乎不认识这段天天都在走的路,世界在两日间就变得陌生。万幸,没有看见程杨,她旁敲侧击问同事,同事说,他似乎家里也有事情。林九九揉搓着自己的手指,说原来是这样。 节后需要连上七天班,感恩忙碌的工作,让人荷包和心理都变得充实。林九九遗忘得很快,一切如常,她抽空回复了爸爸的电话。爸爸问,国庆有出去玩儿吗,为什么不回家?林九九说,去步行街逛了逛,人山人海,下次给你看看,路都走不动呢。 某天林九九的同事问她怎么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常常走神,陷入闪回的某个恐惧里,她想哭,没有地方可以哭,害怕被人问到发生了什么,她平时本应可以倾诉这一切的那个人在此刻居然是最无法倾诉的那个。 她不愿承认,但羞耻和恐惧交替折磨着她。她责怪自己,究竟在羞耻什么?是在伤心自己的处女之夜被人轻易夺取吗?说不在意是假的,说特别在意也并没有,她早就会用手熟练操作享受欢愉了,甚至幻想过如果单身到一个年龄,实在饥寒交迫,她不介意随意找一位身体节奏契合的男性彼此取暖。 所以她怪程杨什么呢?做了一件她以为她不在意的事吗?不过是上床,连牺牲也说不上,有那么难以接受吗?她质问自己。 又是周五,下午,程杨少见的打了一个语音电话过来,“九九,我想你了。”他应该在酒吧的那个角落,背景音乐很吵。林九九没有回应,只叫他不要喝酒。他的声音像是喝得有些失态,他哽咽地问:“我们还能不能继续?”林九九没有挂电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九九走出办公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在楼下一个转角被人突然拉住,她触电般反抽回手,回头看居然是程杨。这个瞬间她才知道,她其实那么害怕。但看向他时,还是笑了出来。 “今天工作辛苦吗。”他在故作轻松,接过林九九手中的包。自然地和她并肩走在路上。 “还好啦。快下班的时候突然客户发了文件给我leader,他转发给我,还说,‘反正你周末又没事,做完再走嘛’,我就加了会儿班,一看他自己反而下班就跑掉了。”林九九笑着对他说。 远处有同事路过,林九九侧过身躲避,不希望她们发现自己。 “我有话想要和你说,所以来找你。” “什么话?” “可以约你吃饭聊聊吗?” 林九九点点头,她觉得程杨从未像今天这样坦然轻松。程杨甚至自然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揽住她,朝路边走去。 这顿饭吃得忐忑,她揣测他要说些什么坏消息,可是他顾左右而言他。 饭毕林九九主动要求买单,甚至和程杨起了争执,程杨固执地压下她的手,他今天真的格外不一样。 林九九还是先开了口,问他:“你究竟要和我说什么?” 程杨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调整自己的呼吸。 “九九,我之前想过,你会骂我,生气,甚至找我妻子说出一切。你为什么不报警、哪怕你报警也会让我觉得好受一点。我只在你身上犯错,犯错我也认了,你怎么做我都认了。” “我,没有怪你……”林九九目光犹疑,最终还是凝望他。 “是,你没有怪我。可是如果我还想和你继续,你会离开我。”程杨笑容苦涩,“我不想你离开。”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拟好了,我和妻子提出了分开,我可以承担起对你的责任。” “……不要离婚。”林九九的餐具从手中滑落,她惶恐地摇头。“你只是一时冲动,你会后悔的。” “九九,你比谁都知道。”程杨无力地轻轻摇头,“我的婚姻早就该结束了。她只不过是等我先开口,如果说错,也在我,不是你。我需要你,也是真的喜欢你。可能你觉得我是禽兽,我就是,我没有办法,我需要你,我每天都想要你。” 曾经幻想的场景成真,情话萦绕耳畔,林九九却没有多少快乐,一时哑然。 程杨拉起林九九的手背亲吻,他第一次这样郑重其事地亲吻她。 “今晚可以留下吗?” 林九九想抽回自己的手,被他牢牢握在掌心。 直到任由他牵制走向电梯,她还是有奇怪的希冀,哪怕他话说的那样直白,她还是在想他不会那么做,他按下了电梯键瞬间,林九九才真的相信程杨是提前开好的房,她说:“我不想,程杨,我真的不想……” “这次我会不那么粗暴了,相信我好不好,九九乖……” 程杨的胸膛挡住她所有出口,他的姿态却低得像乞求,如同情人最后的挽留。林九九心里的小人在哭,说害怕害怕,被另外一个小人用枕头捂住,说不要伤害他,她的眼神空洞。 电梯打开时,两个人迎面走出来,男人身材高大,揽着一个齐肩直发瘦高的女孩,和男人擦身而过瞬间,林九九下意识抓住了那个人的袖子,用哀求的眼神望向他。才发现他又是那个男人陆慢,想起上次羞辱的经历,她手指不自觉用力绷紧,脸白如纸。 程杨也发现又是那个男人,程杨哄着林九九进电梯,对陆慢客气地道歉。程杨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林九九固执地重新抓住,陆慢露出疑惑的神色。林九九一急眼泪又开始掉落,程杨忙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背安慰,又对那个男人说“闹脾气了,不好意思。”林九九抓着他袖子的手骨节惨白,只是定定的看着陆慢,她不说话,只是哀求地凝望他。 陆慢犹豫了片刻,他好像终于明白了这是求助,陆慢身边的女生反而想要先一步上前询问林九九,被他一把拦住了,女生忿忿不平看着陆慢眼神询问他为何置之不理,陆慢牢牢把着女生的肩膀示意她听话,等会再解释。婚外情人关系那么复杂,上次还干柴烈火阳台激情,现在床头吵架,鬼知道原因是什么。他笑了笑,拍拍程杨的肩膀:“老哥上次功夫不到位啊。不愿意玩,强迫也没有意思的。”他的衣袖从林九九手中滑落,头也不回的走掉了。林九九甚至听见那个女生在询问他为什么。 林九九猜得到他的回答。她在一种巨大的恍惚中看着那个背影的走远,直到被推进电梯里。 每个人爱每个人 午夜钟声已过,陆慢在酒店三十层大厅里刷着手机消磨时间。 身后某个角落有人的骚动和私语。他转头看到林九九失魂落魄的走出电梯,周围三三两两的客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上,打湿了大半的肩背,衣服紧贴在身上,透出内衣的轮廓,陆慢看到她朝着自己所在的沙发区走来,却没有入座。她走向了酒店的落地玻璃,一个没有灯光的角落,轻轻抱臂坐下来。陆慢回头了几次,她一动也没有动过。有服务员过去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她好像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陆慢终于起身,朝她走去,单膝蹲在她的身边,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他看清她的侧脸,她是在无声地哭,睁着眼哭。 林九九微微侧头看他,眼睛红肿,额发凌乱,断续抽噎,像一个夏天被暴雨从枝头打落、瑟瑟发抖的麻雀。 她又想起了一切,想起那个透明阳台上她赤身裸体、被按住在男人身下、场面淫靡,他的轻笑和可能的旁观,想起刚刚自己对他的求助和拒绝,羞耻像大雨披头而下,她要窒息了。 她比他还要先开口以免他提到让自己崩溃的内容,她脸在火烧话语气却直直的:“我不明白。” “什么?” 林九九扭头去看落地窗外零零星星的灯火,她声音沙哑,压抑着抽噎的声音颤抖,“人为什么、要这样呢。” 陆慢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以为她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帮她,他回道:“你要是不喜欢那个男人,就去分手,下次别来,也别跟他去喝酒就好了。” “我们没有恋爱。我以为、以为他需要我。” “他确实需要你啊。”陆慢不明所以。 “不、不是这种、需要……”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连了串儿似的。 陆慢叹了口气,他用袖口一点点擦她的眼泪,轻声哄她:“小妹妹,看你也不像玩得很野的,那种老男人不适合你。他看你就像看碗里的小白兔一样,除了想着怎么吃,不会有别的心思。“ “你呢,你为……为什么……”她声音发抖。 “不帮你?那你为什么不像你说的那样,有人欺负你,你就反抗回去呢。”陆慢说:“你先起来,不要坐在地上说话,我们去沙发上聊。” “我不要。”林九九哭得没有道理。“我会弄、弄脏沙发。” 陆慢伸手,看她没有回应,拉住她的小臂把她提起来,他看到她手臂上累积的青色紫色的瘀斑还未褪去,肩颈的红痕暗示某些旖旎风光。林九九没有反抗,她害怕周围的人看到了误会他。陆慢领她到边角的沙发,招手让服务员倒了一杯热水。 他没有笑,像是调侃又像诚实:“我也是男人,更理解他,你连哭都只会让我想着你在床上的样子。男人的需求都这么简单。你要是不同意和他上床,以后不要和他来酒店就好。”陆慢第一次在车上看到后座那个女生,她说话字句清晰,端端正正,就差在脸上写着单纯两个字。他也没有想到当晚就看到她在中年男人身下求饶。陆慢当时是听到她的呻吟才去到阳台上的,她求饶的嘤咛也是青涩真实的,让人热血贲张,付蓉蓉都说当天他格外兴奋。 他以为这样说会激起她愤怒的反击,就像初遇她在出租车上一样义正辞严,可是林九九没有,没有愤怒也没有质疑,她困惑一样,抬起迷蒙的泪眼,“除了这、这样……我没有其他用途吗。” “其他用途?”陆慢心里笑,他只知道有其他用法。 “人和人,不需要,爱吗?”她回头,直直的凝视他。 “什么是爱?他说好听的情话,带你来五星酒店,所以你爱他?”陆慢语带讥讽。 “你叫什么名字?”她没有恼羞成怒,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 “陆慢,快慢的慢。” “陆慢,你好,我叫林九九。我是一个,人。你也是一个,人。”她把人字说得很重。声音也慢慢平稳下来,只是哽咽。“就这样就可以了。” “什么?”陆慢没有理解。 “我们都是人。所以我应该爱你,我也需要你……爱我。”林九九说。 陆慢皱了皱眉,是在理解她的意思。 “我刚认识他,他每天都乐呵呵的,其实人后总是很落寞的样子,一个人在角落里喝一杯马提尼发呆。他是那种温柔到骨子里的人,他问我,为什么爱情会变质,为什么衣服红的蓝的换了颜色人就会喜欢。他给老婆挑生日礼物会来问我,偶尔也会说说工作的期望,笑容比以前多,也更真实。我也很幸福。我们只有这些,没有更多……本来是。”林九九像是完全平静下来,“陆慢,人为你说那些活不下去的。人有时候是会需要另外一个人的。” “没有那些人才会活不下去。”只有温室花朵才会有这样的幼稚。 林九九自己抹了抹瞬间掉落的一大颗眼泪。“你是不是又要嘲笑我幼稚。没有关系。只是陆慢,我总觉得世界不应该这样的,很多……事情……不该发生。就像你,现在会来安慰我,没有利益,只因为你把我当做一个人。我也……很感激你。” 不知道是哪句话开始,或许是从他愿意蹲下平视她、和她自然平静地说话、听她谈论那些诚恳无趣的废话开始,羞耻感慢慢转变为一种暴露后的信任,他本可以轻易地羞辱、撩拨她,他没有。就像放下过猎枪的猎人比陌生人还安全。 “哪怕我不帮你?” “你没有义务帮我。”林九九摇头,“是我说过,人求救没有用。” “也可能我不是安慰你,我一样想趁虚而入睡你。”陆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天总是这样直白,他太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着冠冕堂皇的假话,林九九的目光像是在说“没关系,说谎也可以。怎么说都可以。”陆慢有些话反而说不出来,想要言语上肆无忌惮。 “如果你……需要……其实也可以。”林九九说。 她真的这样想,谁都可以。人们所说的认命,有时只是指认识自己。程杨下次来,她还是可以,痛苦和折磨是真的,屈服和渴望也是真的。 陆慢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见过两面,两次求救都被他拒绝的女生说可以睡她,又不是撩骚,就好像他们之间需要帮助的人是他,她在一本正经的希望帮助他。 “可是要真的需要才行……”林九九说。 陆慢摸了摸她的头,林九九像个小狗一样乖顺,陆慢才发现她的发根仍然是冰凉湿漉漉的。他转移了话题。 “这样会感冒的,上楼回去吹一下头发吧。” 林九九没有回答,她摇摇头。她确实很冷,但她害怕那个房间,害怕接近那里的一切。 “去我那里吹也可以,你自己去就行,这是我的房卡。” 林九九看了看他,像是困惑,又像期望他能陪她上楼但不敢。 “我只有一张,另外一张在房里。”,陆慢笑了笑,他以为林九九在担心。“我刚刚是开玩笑。我可惹不起你这种小女生,太麻烦了。”动了心思是真的,觉得麻烦也是真的。 林九九发现自己有些害怕电梯,门一开就快步走出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平静下来,往前走看到房间的时候心还是越来越冰,悬在半空。她告诉自己,没事,这次只有自己。她找到房卡上的房间号码,开门一瞬间门廊灯光自动亮起,她在门口张望确定屋里没有人才进入,左手边就是卫生间。 踏入房间她才看到房间里有些狼藉,枕头扔在了沙发上,床上七零八落地摆放着一些……玩具、绳子和一些带羽毛的什么东西,卫生间的台面上……竟然有一个开封的安全套盒子。 是不是她撞破到了什么隐秘?她本能想后退,又想上前看清,一时踟蹰。林九九这才意识到,她忽视了陆慢是来做什么的,他今晚身边还有一个女生,和上次那个明显长得不同,她向后退了一步,背后撞上了什么, 她惶惑回头,陆慢正站在她的身后。 陆慢形容镇定:“抱歉,刚刚我没想起来。房间有点乱,我收拾一下。” 林九九眼神游移,摇摇头说“没有,那是你的自由。” 陆慢进门后挑挑拣拣把卫生间杂物扔进了垃圾桶,“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洗个热水澡。架子上的浴巾是没有用过的。我先出去。” “你的……女朋友不会介意吗?” “她回家了。也不是我女朋友。”陆慢笑了笑,像是在回应她话里的猜想。 他扫视林九九,像等待她其他问题,没有后续,他就转身走出门,房门锁轻轻一声合上了。 不当想象 陆慢走向楼梯间对面的逃生通道,边走拿出手机,有几条新的消息,随意翻开,是他之前叮嘱徐心玥到家后说一声,她果然发了简短的消息:今晚月色真美。我到家了。古耐。 他面色平静,回复,好的,晚安。关上了手机,靠着楼梯扶手,点了支烟。又回想起那夜林九九支离破碎地呻吟,想起今夜她抓着他的袖口哀求的目光,和肩颈手臂上的淤青紫斑,他有了三分愧疚,还有五分更重的兴致在喉头翻滚。 这种情节他模仿的多,多少次都能助兴,但大部分飞蛾扑火的女孩子,到底还是心甘情愿上门来的,演就是演,他没有道德败坏到真的强迫别人以提升性趣。只是想到林九九那句“你要是想又也可以”,他好像就明白了那个老男人当时揽着她急不可耐回房的模样。 占有一个女生初夜或者初恋都不是最高的占有,而摧毁她的天真才是。性快感可以刷新,爱情可以终而复始,但天真永远不可修复。听她还不会伪装的呻吟,教她自己最喜欢的姿势,在她生活一切场所留下她湿漉漉的体液,让她的底线寸寸让步,她忍受、奉献、付出,最后失望透顶,刻骨铭心,那是玻璃的第一道裂纹。此后她无论爱上谁又和谁做爱,都不会忘记是谁教会她恐惧、防备、伪装。 陆慢自问还没有那么人渣,也不想惹上那样的麻烦。为裤裆里这部分欲望,他愿意牺牲的有限。 林九九在门后深深呼吸,环视四周,她又检查着门锁,静悄悄挂上防盗锁链,这才躲进浴室。脱下那件给她温暖的外套,绕过浴缸,绕过脑子里那些挥之不去的腥膻画面,走进了淋浴间。 大概是热水淋在身上,暖意传到冰冷的手指开始,林九九对陆慢产生强烈的感激。世上本就没有纯粹的、每时每刻的好人,只有某一刻的善意和恶意。虽然他有些话说得轻佻,但这一刻,他仍然是一个好人,至少对她来说是。 林九九想到床上那些玩具,又不禁想起陆慢曾在隔壁,伴着她的呻吟,和另外一个女孩云雨翻覆,羞耻让面色潮红,身下燥热发烫。 程杨今天耐心做了很久的前戏,和上一次完全不同,卑微、细腻、讨好,他心疼地抚摸她身上的淤青,手指划过她的皮肤时她身上卷起一阵鸡皮疙瘩。没有用,他做多久林九九就恐惧多久,脑子里是自己被按住的双手和粗暴的揉捏,锥心刺骨的绝望,翻江倒海。她想说服自己顺从欲望,但欲望没有恐惧和反感来得强烈。她甚至感到恶心。看到他的手指也觉得恶心,手指深入自己身体里也觉得恶心,被他的目光注视都觉得恶心。林九九试图顺从,让他加快一些进程,折磨的时间短暂一些。程杨问她为什么会哭,是不是还是很疼,她只能点头,于是他动作愈加轻柔。其实她甚至觉得他爱抚她身体皮肤的感觉,温柔插入的那种感觉,还不如疯狂抽插填满她的思想让她无暇思考来得痛快。身体僵硬得没有办法,在忍受疼痛和恶心的同时她对性爱的美好幻想又死掉了一半。直到程杨走时,她回神过来拉着他,“不要离婚。”她只是这样说。她已经不是在为他着想,林九九自问,她太自私了。如果他真的因此离婚,她会无法狠心离开他,但她从没有以为自己可以伟大到为他付出终身。 今夜她的欲望早被激发了许多,但几乎没有被满足,好像那种活塞运动刺激十足,让她不住地呻吟,却并没有给她多少快感。 此刻在看到玩具的时候,欲望火焰复燃,温热滚烫蹿到喉头,压抑不住。她犹豫了一下,想到门已经上锁,她偷偷裹着浴巾,踮脚到床边,拿了一个小号跳蛋,又回到了浴室。 隐瞒做错事的感觉让感官更加敏感刺激,她关上玻璃门,这个门……真是没有多少遮蔽隐私的功能。用沐浴露把玩具认真洗了几遍,她跪在地砖上,花洒的热水偏烫,让身体血液沸腾,轻轻冲洗自己的乳房,沐浴露涂抹着自己敏感的小穴,自己的手指真好,温柔又懂得自己的感受。小跳蛋的开关长按果然启动,声音不大,林九九咬了咬下唇,把它放在自己腿间夹住,生物电流的像火苗舔舐桉树,蹿上了身体撩遍全身,她几乎立刻无力的瘫靠在了墙角。说不清是自己体液还是沐浴露的湿滑,跳蛋在花蕊上来回润润地滑动。太刺激了,这样不行,她几乎立刻就要高潮,她短暂的拿起再放下,压抑着欲望自己挑逗自己。 “陆、陆慢……我想要……”她脑子里电光火石间幻想里出现的是正门口的陆慢的面容。谁叫今夜陆慢给她安慰。 想象陆慢此刻推门而入,看到她大腿敞开对着浴室门,他会怎么做呢,她想象着是陆慢居高临下的蹲下,单膝着地,他的手指在乳尖周围褶皱上摩挲,她压抑着呻吟,乞求他的玩弄。 “给我……求你了……啊……”想象中的陆慢带着他两指捏住小跳蛋塞进了她的身体,她也终于把跳蛋踏实地放在阴蒂上,几秒钟,像过山车到山顶一样迅速,所有欲望喷发得太快太急,她颤抖着绷紧了身体竟然忍不住嘴里溢出呜咽呻吟,蜷缩着倒在浴室地上。 还不够,还想要。 想象陆慢此刻带着他调侃的神态,搂住她的腰,从后方塞入。 她跪伏在地上,从后方把跳蛋塞入身下。第二次来得更加敏感,她的手支撑不住,匍匐在地。 “啊……呜…呜啊……”呻吟几乎是无意识的,太快了,再一次她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娇软无力。 还是想要怎么办,就像想象满足不了她一样。 “咚咚咚”她听到有人在敲门,忙关上了跳蛋,隔着门说:“我马上就出来。” 她着急地把小跳蛋洗好,放回原处,又冲洗了身体。 穿衣服时林九九终于发现自己面临一个问题,她的衣服几乎湿透了,贴着身体,又冷又透,而衣柜里有整齐的浴袍,厚实干净,她又似乎不能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穿着酒店浴袍出现…… 陌生男人?一个听过自己放荡呻吟的男人,一个见过自己两次狼狈不堪的男人,一个性癖被自己撞破的男人,他在乎自己是穿浴袍吗?林九九自嘲地笑笑。 她打开门,见陆慢并不在意她的穿着,面色如常,她又先开口:“我去把衣服吹干就、就问客服阿姨给你再拿一套新的。” 陆慢扫视了下她,他本以为她在浴室继续偷偷哭泣,看起来并没有。 玉人浴出新妆洗,最动人处是风情,如雨后涤荡一新的绿叶,风中不胜娇羞的颤动,花朵含苞待垂头,滑落晶莹剔透的露珠。她穿着宽大的酒店浴袍,只需要一伸手的就可以拉开腰带一览无余。陆慢扫过她胸前风光,若无其事颔首示意,“没事。去吹头发吧。” 他没有看林九九,走向沙发准备坐下,把枕头顺手扔在了床上,瞟到床畔跳蛋时目光微动。林九九顺手关上了门才回到卫生间,电吹风的噪音响起。陆慢感觉,她对自己解除了许多防备,一切来得不费吹灰之力,或许象征着一个好的开始。 “你今天可以在我房间休息,小姑娘。”陆慢说。 “啊?”林九九关上吹风机。 “我说,太晚了,我现在电话喊客房服务,把你的衣服送到洗衣房去烘干,但也要明早去取了。今晚可以在我这里休息。” “……那你呢?”林九九有些迟疑。 “睡你那间。” 林九九咬了咬下唇,她凝望着陆慢,眉宇间满是犹疑。或许要感谢这些天的波澜,让人忽然有了一丝勇气。从来都是别人向她索取,索取陪伴,索取肯定,索取帮助,林九九第一次有了这样强烈的自我需求,对一个完全不需要自己的人索取安慰。 “你能……留下吗。”她想她在提出非分的请求。 “留下?在这里?”陆慢揣度她话里的意思。 “我睡沙发也可以,我不打呼噜的。”林九九声音低下来。 陆慢又笑了:“你的意思是,让我禽兽不如?” 下次一定 得到了预料中的拒绝。林九九的目光黯淡下来,“对不起。我还是回家吧,今天谢谢你。”。 她转身去卫生间,拿起自己半干的衣服,她其实也并非多么在意衣服冷或者透,说到底她又有了对陆慢的幻想,像喜欢街边给她热腾腾红薯的大爷一样喜欢陆慢给她披上她外套的样子。 世间温柔,她都有强烈的眷恋。从来都是她的弱点。 不知道今晚能去哪里,林九九不想回到家,一个合租的狭小黑暗房间,抱着被子瑟缩取暖,也不愿回到酒店房间。她想,也许还是回到楼下大厅找一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落,蹭着明亮温暖的灯光,那里的沙发上,还有陆慢和她交谈安慰她留下的气息。 林九九抱着衣服看看陆慢,以为他会转身留下空间让自己换衣服,但他没有。 陆慢无动于衷,甚至面带笑意,他端详着林九九眉目间的失望,问她:“你不怕我像那个人一样兽性大发?” “你会吗?”林九九的手指不自觉摩挲着他的掌心,心跳起来,她盯着陆慢的眼睛,像一只困惑的小狗。 “我说不会你就相信?” “相信呀。”林九九脑子里闪过的是那个脱下内裤后带毛的大腿,和毛发虬髯的肉棒,恐惧曾让后背透凉,但眼前的陆慢是温热的。 林九九又察觉自己愚蠢的地方了,她似乎总是本能觉得,只要她足够信任一个人,那个人就不会让她失望。这是一种绑架吗?她问自己。 “今天不会。太仓促了。”陆慢走近林九九,眼里的笑意慢慢变成严肃,看着林九九小狗一样地杏眼,隐隐雾气蒸腾。林九九感激他说这句话时的认真神态,像他知道她需要人可以信任。今晚她经受耻辱、委屈,至少没有无家可归,她甚至突然想扑到这个陌生人怀里大哭,不敢冒犯,只能垂下眼睛掩饰眼角的湿润说谢谢。 陆慢愿意满足她的信任,在她说留下那一刻,像小野鹿在试探着靠近猎人的火堆,他没有端枪,只是因为有了得手的信心。或许趁人之危是个便利的选择,趁她脆弱,趁她今晚当着自己面哭过,趁她空虚,趁她主动提出需要陪伴。可惜,他想要的玩耍是需要更多信任的,不可以在天亮后反悔。 他一只手缓缓抬起放在林九九头上,林九九像对这个动作其中的暧昧意味感到羞涩,微微低下了头,如同埋头在他胸前,没有回避他的触摸,她的心跳莫名加速。 “但下次一定。”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好的食材,只需要简单的调理。等她把自己全部信任亲手奉上,她主动愿意索取,将来才会对自己予取予求。 林九九困惑:“下次?” “我说过,你如果不同意,不要和一个男人走。所以你下次来找我,我会默认你同意。”他声音里有某种暧昧的暗示,又像是戏谑玩笑。 林九九不知道怎么回复,不是在思考下次,而是她一向顺从命运的安排,从未强求什么,世界之大,偶遇两次已是稀罕,没有下次了。诚然她对陆慢有动心,但动心到什么程度呢,和生命中每一个擦肩而过的温柔有什么不同呢,她一如既往地茫然。 陆慢转头去自顾收拾床铺,林九九看着他拿起那个粉红色的小跳蛋,床单边居然有两滴不明显的水渍,或许是她刚刚放玩具转身时头发滴落在床单上她没有注意到,她心跳不觉加速。但陆慢不动声色,像什么都没有察觉似的,林九九突然间想到他刚刚进入房间时是不是早就看到并且猜测到了一切,所以才说出刚刚的话,她的脸也骤然发烫起来,只能强自镇定,却不自觉揉搓着浴袍袖口。想了想,林九九转身向门口走去。陆慢余光注视着她出门欲言又止,过一会她小跑回来,抱回了一床被子,好像脸色又仓皇了一些,看到他时恢复了神色,低着头走向沙发。 “睡上面吧。两米的床,足够大。不行我睡沙发。”陆慢接过她的被子,林九九的手悬在半空中。 “不用,一起吧。”她没有再推脱客气,陆慢他把那床被子拿到自己那边,示意林九九睡另外一床,林九九凝视着他,嘴唇紧抿,她想这样就足够了,他能发觉林九九抱着这床有自己气味的被子时人在紧绷僵硬,或者是巧合他只是出于礼貌接手,林九九都感激他。 漫长的一夜要结束了。陆慢询问她关灯吗,林九九光着脚下床咚咚咚拍上开关,又摸黑上了床。 身在高楼,灯光和噪音污染都少了许多,天空的月光竟然和地面路灯势均力敌。床铺微动,背后的人像是窸窸窣窣在脱着衣服,又是清了清嗓子,安静下去。林九九的缺点是沾枕即着,困意袭来。她裹着被子,看着窗外,被子上有陌生的味道,是女生的甜美花果香水味。林九九想,这是陆慢和那个女孩子体液交融时留下的某种气息吗。林九九裹着浴袍,把手机放在枕头下,从未有一刻如此平静。一夜无梦,只是隐隐觉得身后有人的温暖气息和均匀呼吸。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耀眼的阳光泼洒在洁白被子上,空气、世界都像是新的。林九九睁眼后很快本能转身看向背后,床是空的。林九九楞了很久,她看到床那边放着自己衣服,套着干洗后的塑料防尘袋,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叫的客房服务,衣服上放着一张黑色名片,上有烫银字样写着姓名。她轻轻抚摸那两个字,陆慢。她大约没有什么再联系他的理由,只得拿洗衣袋把名片仔仔细细装好,想那就留作纪念。 林九九最后在客房环视,眷恋回想,让记忆消散得晚一些。想着他低沉温柔的嗓音说晚安,想着他睡在自己身后,看不见,但气息都温柔。如果有钱真想把这间房住到厌倦,把那种温柔都享受得干净。就在此刻,她看到了昨天她挂在衣柜里的那件外套。 它忘了被主人带走。 林九九呆呆地看着它,现在大约,一定需要再联系他了。真离谱啊。 她没有联系陆慢,从酒店临走时她告诉前台,“3916的男士有衣物掉在我这里了,如果他回来找,请联系我。”前台的女生看了她一眼,像是品味这话里复杂的二人关系,随即低头记下了林九九的联系电话。 离婚是不可能的 林九九尽力忙碌工作中消耗自己精力。 自从长假结束,林九九消失小半个月的同事们陆陆续续返回了工作岗位,她桌上不知不觉已经有四五份喜糖和伴手礼。同事莉莉凑过来,找林九九换巧克力,林九九每个盒子留了一颗糖,剩下都给了莉莉,看她欢天喜地走开了,林九九脸上也盈满了微笑。她喜欢囤喜糖的小盒子,只觉得精美又喜气洋洋,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生活大部分内容总是无趣,几乎想不起三天前的某一刻自己在忙碌些什么。 所以她偶尔闲下来,还是无法抑制地想念程杨。 已经两天了,程杨没有再联系她,也没有出现在酒吧。林九九犹豫再三,无法主动和他割席,也没有追问他的生活。一想到她离开后,他会回到从前,收拾起自己落魄和难堪的神态,对人唯唯诺诺面带微笑,想到直到演出结束,在酒吧黑暗的角落里静默地喝一杯马提尼,想到他每次看到自己的瞬间扫去寂寥的神情笑逐颜开高高招手,她就心如刀绞,想要大口呼吸,平复海浪一样翻涌的孤独感。但一旦想到再见到他,林九九又止不住对落海窒息的恐惧。 其实并不如她所想,程杨这两天忙碌异常。 在他说出离婚两字的那夜,妻子没有质问,没有发怒,面色平静得早有预料。她的双手却颤抖着,收拾了自己衣衫行李。程杨在一旁,情感仿佛被冻结,十几年的情感一夜间放下,如同早已融合共生血肉关联却被生切下,肝肠寸断不是形容,是生理疼痛,心脏像挤压一样冲击着胸口,隐隐作痛。但痛苦中真有一丝轻松,就像是切除了一块肿瘤,他这样觉得。只能眼睁睁地看她轻飘飘留下一句民政局见,就在夜半三点离开了家。几天没有回来,短信不回,电话不接。 就是那天夜里,他又去找了林九九,她身体在配合,几乎让程杨以为得到了认可,末了却得到她的哀求,“不要离婚。” 程杨在家,一根烟连着一根烟。有时是在想深爱过、让他此刻揪心眷恋地妻子,有时想着操她时痛快淋漓、无法舍弃的林九九。 几天后,首先上门的,是怒不可遏的父母。 程杨打开门时,心悬在半空,脸色还带着笑:“爸妈……你们怎么来……” 啪! 一向温和的母亲比父亲先按捺不住,一耳光甩了在他的脸上,她压抑着音量质问程杨:“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母亲颤抖地拍着门,父亲在一旁连连摇头搀住母亲说,“进去说,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一向是最乖的,杨杨,从小我就这么夸你,别人家的孩子调皮捣蛋,你从来没有,你连一句顶撞都没有,让你练琴你就乖乖练琴,让你在家附近上大学你就改志愿,你从来没有让妈妈失望过,你是妈妈最骄傲的孩子你知道吗。就是从你辞职,你就变了!”母亲随父亲坐下,说到激动处不自觉又站起,“你一句交代都没有,你就辞职!大好前途不要,你非得去外面鬼混!是不是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外面有了人!” 程杨转身走进厨房,深深呼吸,倒了两杯温水,端出放在父母面前茶几上,“妈,你喝点水,冷静一下,我们聊聊行吗?” 母亲看也没有看杯子,她自顾自继续追问,“是不是,你只说是不是!” “……我没有。”程杨不自觉握拳。 “那你要离婚?你怎么可能要离婚?” “程杨,有你就说有,不要骗我们。”父亲也开口了。 “我没有!我辞职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喜欢那个工作,我解释过。”程杨脸色紧绷,“没有人当时要听。” “你没有??那你们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又是为什么!开始我问你,你说是为阿洁工作考虑,要有计划,等个三年,计划到后来呢!你今年三十五了,除非是谁有生理问题,你怎么能做到和老婆没有一个孩子的?除非是你不想!”父亲咄咄逼人。 程杨的脸色涨红,一半是因为私隐被人揭穿,一半是多年的耻辱悲哀化为愤怒,他一向温柔此刻也无法洪亮的反驳,只是无力的辩解,“所以说我想离婚,我们分房睡很久了,我们没有感情了!” “是她对你没有感情了还是你对她!感情……感情?你记不记得你结婚的时候怎么对我们说的,你说你生活什么都是我们安排的,唯独恋爱是自己选择的是自己最想要的,你觉得够了知足了,你现在说对她没有感情?你的感情去哪了,啊?用在别人身上了吗?” “你说是就是好了。”程杨终于破罐破摔。 “你!”母亲气血上涌几乎站立不稳,程杨忙上前搀扶,被一把甩开。 “你去,你现在就去,你去你岳父母家,求也好怎么也好,你就是跪着磕头,也得把阿洁接回来。”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和她过下去了,妈,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三十五了,我有能力为自己生活做决定。” “你这么多年,你做的决定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心里没数吗?我说你不行你不行,你挣到钱了?还是做得有什么功成名就?”母亲痛心疾首。 “我……” “够了!不要和你妈犟嘴了,我和你一起去你阿洁家,上门去求情。你就老老实实地,该道歉道歉,说都是你的问题,你外面没有那些花花草草,有你也给我断干净了,让我见到我打断你的腿!接阿洁回来,你们今年什么都别干,阿洁也三十多了,没有孩子赚钱有什么用,回来就老老实实地备孕。早点有孩子根本不会有现在的事。”父亲的眉头皱出层层丘壑,拍着自己大腿,那是嫌恶的眼神,“丢人啊!我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这样丢过老脸。” “我不去。”程杨声音低低的。 “程杨,我和你妈,为你操心了一辈子,存钱,供你上大学,供你结婚,供你的房,”父亲指指程杨,“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离婚,让人分一半房子走,是不可能的。” 程杨张了张嘴,默不作声,他的背脊弯曲,心头黑云密布,压垮一切。 没有回头 深秋时节,夜凉如水,最近天黑得越发早,一到下班时间,就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一次,天就凉一分。下过雨的城市格外温柔,湿漉漉的沥青路倒映城市灯火,一片暖黄。每个人的脚步声,落叶声,都清晰可闻。 刚下班的林九九踏着小短靴哒哒哒地在路上小跑,冷风掠过裸露的小腿肚,终于赶上还停在始发站的公交车。 当林九九匆忙进门,撩起酒吧的半截布帘,一眼就看到了台上的程杨。 主唱今天缺席,他极少像今天这样,抱着吉他坐在舞台正前方,灯光下。他在弹唱一首90年代老旧情歌,声音轻柔婉转,如痴如醉。台下观众连聊天声都不知不觉变小,有女生捧着脸痴痴的望着他。 “……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 他和舞台下每个人目光交接,最终定定地落在林九九身上。 林九九曾说,他的声音像张信哲,就是这种柔肠百转,深情缱绻,诉说爱意。 只是今天他面色凝重苍白,仿佛对歌里写的爱情有深深的不解。 “爱是一种信仰,把你带回我的身旁……” 音乐在婉转拉升,戛然而止,他手抚琴弦,像是情绪无法自控。几秒钟后才有观众反应过来,响起淅淅沥沥的掌声。 他沉默两秒,才面带笑容,像是在对台下每个观众在平和交谈。 “这是我今天最后一首歌,也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次演出,谢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捧场,无论是第一次来的,还是老朋友,相遇都是缘分。” 林九九频频回头望着程杨,思量他话里的告别意味,打了卡又换好员工工作服装,撩起门帘回到馆内,程杨已经不在台上了。她四顾寻找,问了身边的客人,只听说他下台离去出门了。 她忙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程杨?你还好吗?”,一边出门想要往外张望,探身瞬间吓了一跳,门口依靠着一个身影,他吸着烟,烟头火光明明灭灭。 “你在这里。”林九九放松了一些。 “我和老板辞职了。”程杨说 林九九和他一起站在门口的阴影里,陪同他一起沉默。 “什么原因呢?”她问。 “九九。” “嗯?” “我知道,我做的一切对你都不公平。” 像有一阵寒风刮过,林九九侧头望着程杨,她握着自己裸露的小臂,像等待什么坏消息被宣布。 “九九,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开始就喜欢上你吗。尽管我没有讲过,我一直相信你知道,从我一开始遇到你,就情不自禁。”程杨想要拥她入怀,感受到林九九无声息和他保持着距离,又停止了动作。“我们都一样,一辈子都在为照顾别人而活。 你或许不记得了。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七月,好像是十六还是十七号,那天晚上十一点多了,人还是特别多。吧台上有个客人喝多了,拿着手机和女朋友吵架,摔了杯子。” 林九九凝眉回忆,“我记得那天,可那天你在吗?” “我那天下台早,刚好是下一班朋友上台了,我就在吧台上喝酒,你忙得慌慌张张给客人点单,没有注意到我。是我先看到你的。”程杨脸上浮现陷入回忆的微笑。 “也是,可能那天太乱了。”林九九苦笑。 “那个男人吵着要再上酒,老板去劝他早点回家,他一通浑话胡骂,差点和酒保动上手了,你当时也在旁边,硬是挤了上去。当时我想,个子这么小胆子还挺大,周围一圈看热闹的,离个一两米躲都来不及。你想安抚那个人,被他推了一个趔趄,转头你去拿了几瓶啤酒放桌子上,把酒保和客人拉开,递给他一瓶自己一瓶,第一口闷下去哪知啤酒全是气,差点喷人家脸上,又小口小口喝了一半,愁眉苦脸的,还不忘把瓶子和那个人一碰,你说,如果不开心就该喝酒,只要不砸东西,他喝一瓶你就陪着喝一瓶。周围还有人叫好,结果你第二瓶就开始吐,边抱着垃圾桶吐边喝,最后那个男的倒先喝哭了,你抱着人家安慰说没事没事,过去了就好了。 老板当时让人送你回家。只有我有空,你上了出租车就安安静静,一句话都没有,抱着一个垃圾袋,吐了就拎在手里。我当时很羡慕,我想如果那个被安慰的人是我多好。” 程杨吸了口烟。 “是你送我?我一点也不记得了。”林九九的心静悄悄地融化着,她低了低头,像是在思考,“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找酒吧工作吗。” 程杨摇了摇头,温柔地凝视她。 “小的时候,我爸爸一个人带我。他几乎每晚都要喝酒,和一大堆同事叔叔阿姨,去‘潇洒’,迫不得已把四五岁的我带在身边。成年人喝完酒就激情澎湃,絮叨他们之间的陈年龃龉,谁对谁心怀有愧,谁有过什么隐秘的辛酸;或者高谈阔论政治领袖,不满地批判社会现状黑暗,人心不古。酒过三巡,换个地方,从KTV到吵吵嚷嚷的酒吧,我总是一个人坐在卡座上,看着大人们走进舞池,亲密又笨拙的肢体交接。我那时候也不懂他们为什么吵闹争执,甚至看到他们痛苦就觉得可怜,总想撒撒娇哄他们快乐。我安安静静地呆着,不吵不闹,不仅是习惯了做个乖小孩,更是因为,我发现我喜欢围观人群。哪怕那些高涨的情绪和我无关,仿佛只要静静地看,就能沾染几分高于自己孩童世界的成熟深刻。孩子总是向往高深莫测,难以看破故弄玄虚。等我能够明白这些的时候,有些习惯已经改不掉了。我很喜欢人群,喜欢人,酒吧是最生机勃勃和荒凉的地方。” “所以我说,我们很像,爱别人胜过爱自己。”程杨想要微笑,唇角却下抿着,“后来我和你搭讪,我想呆在你身边,甚至后来想索取……对不起。” “我都明白。”林九九悄悄抹了泪痕。 “所以,我还是要问最后一遍……九九,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我喜欢你,懂得你,也……需要你。我知道,我三十五岁了,我没有多久被爱的机会了。而你,还有无数的可能性。”程杨终于哽咽,他望着林九九,却看见她眼里有深深的忧郁与迟疑,眉头紧锁,她没有说话。 长久的沉默,她几次欲言又止。 程杨点点头,把手中已经燃尽的烟头灭在垃圾桶上。 “我走了。”他没有回头。 林九九想要追问我们还会是朋友吗,她说不出口,大滴大滴泪水无声落下。 失去什么都会难过 程杨已经一周多没有联系。最初两天,林九九频频不自觉想和从前一样和他分享些什么,或者问他好不好,手机拿起又放下。她心中很大一块土地塌陷下去,嗡嗡作痛,仿佛世界都空了许多,但有时又觉得这里终于变踏实了,自己平稳的站在地上。临近十月底,线上线下,目之所及处,都在紧锣密鼓地宣传着十一月大促。林九九所属行业更不例外,部门开会时宣布,分出三个小组外派,驻场客户公司,异地出差半个来月。 林九九的直属leader毫不犹豫地主动报名,也就等于被动捎上了林九九。 她的这位leader姓候,身材也像猴儿一样精瘦矮小,皮肤黄黑,声音尖利,南方口音浓重。他好像尤其不喜欢自己,有时是对林九九的工作挑剔,有时话里夹枪带棒,真让人无可奈何。可生活就是这样,不在意你的人永远是大多数,喜欢你的人少之又少,剩下还有一部分是无缘无故的八字不合。林九九也听说了他最近恋爱不顺,看到他社交网络写着让女朋友等他努力云云的话,想来是想靠出差争取绩效奖金。他有他的难处。 她只得对酒吧老板请了假,有些犯愁。一个实习生的收入,应付一线城市的开销并不宽裕。虽然公司位于地铁近终点站,无需在市中心租房,但cbd集中在此处让附近房源紧俏价格水涨船高。她半个月的收入都花在房租上,也只能合租得起一个次卧,即使林九九很满足,但余下半个月的工资用于吃喝,还是捉襟见肘。所以她才在找到正式工作后仍然兼职夜班服务员。且出差费用需要垫付之后报销,她只能叹气,不富裕的生活轻易雪上加霜。 好在同事莉莉也和她一起选择了这座城市,两人可以分摊酒店费用。 由于周六就要出发,领导早早放她回家收拾出差衣物。 此时她又在衣柜里看到了那件陆慢的西服外套。 林九九其实不大相信这件衣服是无意中落下的,才把它带回了家。回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和一个陌生人秋毫无犯同床共枕。它就挂在那里,半月有余了,挺括平整,贝扣隐隐闪着蓝光,看起来也并不便宜的样子。总不能他永远不问,林九九就装作不知。 她犹豫了一下,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大约再等到晚上就不合适了。她从电脑桌前的铁盒里拿出那张透明塑料包装起的名片,紧张地输入了他的电话。 “喂?”,电话只响了一声,那个好听的低沉男声就在她耳边响起。 林九九心一下就乱了,“你好,陆慢。” “你是……林九九?” 林九九惊诧地脱口而出,“你记得我呀?” “我记性没有那么差。”他像从一个会议室走到了安静的环境,背后人声小起来。 “你上次,衣服落在酒店了,在我这里。” “嗯,我知道。” 知道还不闻不问,林九九腹诽,“我给酒店留了电话,以为你会回去找……” “那为什么不一早联系我呢?”陆慢声音有悠然自得的笑意。 “我……”林九九索性坦白,“我不知道应不应当和你联系……我怕……打扰你。” “哦?所以你确实有我的联系方式,只是不愿意联系我。” 害怕他的追击,只能转移话题,“我明天要出差,家里很久没有人,只有现在有时间了。衣服是寄给你呢,还是同城取送一下呢?” 话筒对面沉寂了片刻,像是他在思考。 “方便的话,麻烦你跑一趟,亲自送过来行吗。” “……啊?”还能再见到他吗,林九九有些情不自禁地喜悦。 “这件衣服还挺贵,怕弄坏了。要是方便,还是送到那家酒店就行。” 林九九沉默了,早知道她就不该把衣服带回家,又忍不住问出她早就想问的问题:“你怎么老住在那儿……” “?”陆慢揣度了一下她的问题意图,“可能因为我有钱?” “……”林九九语塞。 “其实也就只有周五去,两次都遇到你。”他笑了笑。 林九九喔了一声,轻声问,“那我给你放在前台吗?” 陆慢略一思忖,“我现在还有事,六点半吧。楼下广场等我,南2门。” 挂了电话,陆慢发着消息,“玥玥,晚上有事,过两天我去接你吃饭。” 每周五也许广场上人都会格外多,林九九站在门口,倚靠在墙边,拎着装衣服的纸袋,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仿佛上次来这里已经是很遥远之前的事情。 人一生会与千万人擦肩而过,没有人在意,约等于每天都在失去一部分缘分,她想见陆慢,她知道再也无法像那天依仗自己的脆弱向他讨要安慰,一想到可以见到他,还是让她回到那晚的平静里。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林九九回头望向他,陆慢看到她时凝眉,他伸手擦了擦她的脸。“怎么又哭了。” “没有。你怎么从我背后过来了。”林九九仓惶撇头,整理好情绪,微笑着把手上纸袋递到他面前,“衣服。” “行,谢谢。” “那我走啦。”林九九的脚步没有动。 “所以你哭什么。” “陆慢。”喊出他名字时,林九九的唇角像是冬天玻璃上画的笑脸,水珠凝结满满,终于模糊,“我很不习惯和人分离。非常,非常讨厌。” “这是失恋了?”他又用半是调侃的语气在问。 “不……不是这个意思。”她摇摇头。“我中学时候,有一次夏令营,去的海南,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小教官,开始严肃得不得了,开始女生们说他帅,被骂了几次走不齐队形什么的,花了一个星期终于习惯了每天苦中作乐,和他开点玩笑,后来走的那天,一个车的女同学都在哭。” “……”陆慢不理解这个故事的逻辑。 “只有我当时无动于衷,车开了半天时间才到家,我回家和爸爸吃了饭,说了些开心不开心的事情,然后回到房间,关上门,突然间就难过得扑在床上,抱着被子大哭,可能我太迟钝,我才终于知道再也回不去了。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无论喜欢不喜欢,失去什么,都会难过。” 林九九瞥了一眼他,继续说,“人会和人突然失去联系。就比如……今天我把衣服还给你。我们一辈子就不会再见面了。” “你想见我还可以打电话。” 林九九摇摇头,“不是这样。” “只能是这样,如果你想见我,就告诉我,我们就会再见面。世界上所有人与人的关系都是强求,你不争取,就没有,争取,就可以得到。”陆慢叹气,俯身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怪不得你不化妆,大概是怕一天要哭花好几回。走吧,我们去吃晚饭。” “吃饭?” “是啊,不然能让你特意跑一趟直接回家吗。” “不用了。”林九九垂头,“我要是早直接给你放酒店就好了。” “走吧。”陆慢像没在意她的话,自顾走去,回头望着林九九一眼示意她跟上,他像自嘲地笑,说到,“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到你,都要站着说这么多话。” 是不是很相信我 林九九落后几步,上一次,她和程杨走上电梯,她还在害怕他的接近,几夕间,已经变为接受他的离去。 犹豫间已经被人潮挡住,看到陆慢回头在等她,绕过了几位路人,忙小跑到他面前。陆慢伸出一只手,如情侣那样自然,林九九不安地望着他,他面色不变的等待,林九九只得伸手搭上。他的手温热有力,林九九心跳加速时,陆慢却没有带她进入商场,转而向临街的欧式风格建筑群走去,他的脚步不疾不徐,像是时刻等待她跟上。 “那边有一家新开的日料店,你吃过吗。” 林九九摇摇头,又想到他看不到,“我来这个市才三四个月,没有去过。”她坦诚的问到,“贵吗?太贵就算啦” “又不需要你买单。”陆慢笑了,他随口找着话题,“你还是学生?” “嗯,算是吧。” “那出差是?” “我在实习。”她顿了顿强调到,“有工资啦。” 陆慢又笑了,林九九又看到那种居高临下的宽容意味。 “出差去哪?” “隔壁H市,郊区那里。” 陆慢若有所思。 “你是……做什么的呢?”林九九也好奇。 “记得那条破路吗,拆了又修的。我做的。” “那是做什么呢?” “解释不清,大概是和人吃吃饭,谈谈生意。” “所以我每次见你都穿着正装?”林九九恍然大悟。 “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陆慢像话中有话,林九九不明所以,却没有追问。 从马路边走到一个拐角,大门进入,别有天地,是另外一个清幽的广场与步道,一排排独栋欧式建筑上霓虹灯精致闪烁,人流稀少,门口停车场却停得满当。 “这一片我从来没有来过,不知道这里也有餐厅。” “害怕吗?” “啊?” “安全意识还是不高啊。”陆慢又笑了笑,“就不怕我和人约好埋伏在暗处,算计着把你骗过来?” “如果有危险,你一个人就够了。”林九九感觉说错了什么,补充到,“你一个人我也是打不过的……我知道。” 陆慢知道她又想起了什么,摸摸她的头,林九九侧头假装不在意。 身侧路灯的暖光照亮林九九半张脸,毛茸茸的发丝晶亮凌乱,陆慢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林九九也是这样的侧脸,身后夕阳从他的肩头刺过,映在她的脸上,慵懒浪漫。 “林九九,你是不是想相信我?”他醇厚低沉的嗓音像带着勾子。 林九九总是先移开目光的那一个,“你看,秋千。”陆慢并不揭穿她的掩饰,迁就地和他走向路边。 草丛花坛中心,有一个缠满花藤的木支架秋千。 陆慢拍拍秋千座椅,林九九顺从地坐下。陆慢拉住秋千绳的时候就像双臂环绕住她,她想躲开,于是踩着地面让秋千慢慢摇晃。 “我们尝试一下冒险好吗。”陆慢像在说询问的话却是肯定的语气,听到林九九的秋千被脚刹住了。 陆慢一手解开领带,在林九九回头凝望的讶异目光里,他把领带蒙在她的眼睛上,在脑后打了一个结,蝴蝶的触须垂坠在她的后颈,她仿佛是被发现那瞬间的猎物,本能一动不动,任由摆布。 林九九想要捕捉风吹草动,心跳声,他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她想要触摸领带,被陆慢把手放在秋千绳上。 “抓好了。”陆慢单手推着她的背,秋千摇摆起来。“害怕可以喊我的名字。” 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风,从肩颈,从手腕,从小腿划过,世界在旋转,被高高抛弃,又骤然下坠。陆慢的手并不太用力,可没有了视觉,感官被惊惶成倍放大,林九九死死握着秋千绳,微微启唇平复着呼吸。 “……陆、陆慢……”她终于忍不住求饶,“有点高了。” 听得到他低低的笑声,,林九九以为他会让秋千停下,他却没有。 秋千回荡的瞬间,右手顺势把着她的背接下,左手拉着秋千绳,控制摆荡的幅度减少许多,才压着她的肩膀,让她身体一点点后仰,林九九感觉身体逐渐悬空…… “我、我要掉下去了……”她慌乱地低呼。 “所以信任我吗?”陆慢在笑,比之前更加柔和, 陆慢没有继续用力,维持着她身体悬空的平衡,他俯身,气息离林九九越来越近,也让林久久不自觉向后躲避,身体绷紧,抓紧着绳子。 一个试探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林九九怔怔地,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于是陆慢继续轻吻着,啄着她的嘴唇,慢慢变成侵略,吮吸她柔软的唇瓣,也同时握住她抓紧绳子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像是完完全全倒在自己怀里。林九九的身体全靠背后一只手臂支撑,只要他松手,她随时会摔下去。 她想,是的,她信任他。在对被他放开手的一丝恐惧里,林九九抓紧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回应着他的吻,她放他柔软的舌尖在自己舌尖上流连,也吮吸着他的唇珠像轻轻呼救,直到身体松弛,任由他掌控。林九九知道自己身体某处已经起了反应,脸上滚烫嫣红,苍白的嘴唇也在他的亲吻中变得红润。 “陆慢……”她喃喃,“你这是做什么……” “我……” “陆慢!”远处清脆的女声在呼唤他的名字。 真的很在意 陆慢和林九九同时循声回头,手上力度把林九九拉起身来。林九九也慌忙摘下眼前的领带,站起身来。她看到,远处一个黑色长裙披小外套的女生在冲他招手,向他走来。 一瞬间,林九九就从她及肩短发上辨认出,她是上次那个在陆慢身边的女生。仿佛巨大的梦幻泡沫在耳边炸裂,恍惚间林九九脑子里嗡嗡作响,她下意识退了两步,离陆慢更远些。 恐惧,耻辱。遗忘和平静都是假的。 “我先走了。”林九九把领带塞进陆慢手里,她声音颤抖着说。 一瞬间就像重复经历了一切,她都想起来了,她回到了现实。 她曾经在他们眼前卑微的求助,在他眼前被拉入电梯,看他们亲昵地搭肩勾背谈论着自己离去。 林九九想调头就走。陆慢拉住她的手腕,在皱眉询问她,他果真什么都不知道,不明白。 他真的以为林九九可以和他平静的站在一起是她痊愈遗忘。他真的以为她心中那些遭遇已经云淡风轻,是她厚颜无耻,可以对他承认自己是别人婚外情人,可以被他看到自己身体后还和他倾吐心事,也可以和他以暧昧的姿势被他的情人抓在当场。或许在他眼里那些真的稀松平常,可她才二十岁,甚至没有机会经历一场正经恋爱,她真的很在意。 林九九刹那红了眼睛,她掰开陆慢的手仿佛哀求,“不要,我害怕……”她用力挣脱不在意手腕拽得生疼,只顾掉头就往回走去,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逃跑。 “诶?她怎么了?”女生惊讶跟上陆慢朝林九九追去。 “九九?”陆慢抓着她的手腕,用力的拽着她停下,林九九惊惶失措,身体的恐惧就像枯草爆燃,“不要!”她轻轻喊出声,像是对陆慢,又像对着空气。她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几乎顾不上这个人是陆慢。 陆慢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她,手上力度放轻了一些,林九九在自己大力的回拽里骤然连退几步,踉跄着摔倒,一声不吭不顾狼狈爬起身就要跑,被陆慢一把拉回,他按着她的背,把她箍进自己怀里。 她的头埋在他的胸膛,她想要推开却被他牢牢抱紧,“不要害怕,别害怕,没有人会伤害你。”他用低沉镇定的语气像命令她。 像等受伤的小野兽发泄全部的恐惧。他任由她挣扎,呜咽,推攘,最后无力地僵直,他才略略松开,他看到林九九在哭,肩膀耸动,和那天一模一样,睁着眼睛,眼神直直地放空,任由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嘴唇抿紧,没有声音。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轻声哄孩子一样,摸着她的头发,“没事,没事的,相信我好吗。” 林九九眼睛看向他,仿佛是在试图相信他,陆慢才缓缓放松戒备,一刹那,她立刻想要退跑,又被陆慢迅速搂住。她凝视陆慢,眼里的愤怒化为不解和受伤,仿佛在问为什么这样对她。 “陆慢!”女生终于跟了上来,来到他的身边,她看了陆慢一眼,目光里有对他拥抱的探究。 “你怎么了?”女生手忙脚乱的找纸巾,给林九九擦眼泪。 “放开我。”林九九轻声对陆慢说。 陆慢看了徐心玥一眼,像是温柔的示意,又像是避嫌,他松开了林九九一些,仍然牵着林九九的手腕。 “我没事。”林九九抿紧嘴唇,直视着她,像身体每一根刺都在警备中直立。 “我叫徐心玥,我们见过的。”徐心玥不知道为什么林九九仿佛她有着敌意,她收回了给林九九擦泪的手。 “我知道。”林九九声音平淡。 “你是害怕……上次的事情吗?”徐心玥也想到了。 林九九没有说话,她看着徐心玥,像是在整理呼吸。当然不是徐心玥的错,她记得徐心玥上次是怎样试图为她挺身而出,林九九凝视徐心玥,眼神里的戒备慢慢消失,像化为某种无力,她摇了摇头。 “你不要害怕,好吗,那个事我知道,我不会对别人讲。” 林九九睁大了眼睛,胸口像沉闷得发痛,她看了陆慢一眼,像在质问他,你告诉别人了什么吗。她小步退了一步,两步,这次陆慢并没有拉住她,林九九看着他和徐心玥并肩站立,就仿佛上次她是迎面撞上从房间里出来的他们,狼狈不堪的是她,这次也是她。 她醒悟了,她该明白的,不仅徐心玥知道,在她隔壁和陆慢共度浪漫销魂夜的付蓉蓉也该知道,她甚至听到过……林九九这瞬间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她从未想到过,他的朋友们,他的那群背后可以聊起自己狼狈耻辱的经历的朋友们。是她太轻易向他索取安慰后付出的代价,她甚至痛恨起自己对他安抚的眷恋,吐露她羞于启齿的、只有他知晓的秘密。她可以先成为一个男人的身体慰藉,同时再成为另外一个、或者说一群人茶余饭后或者床上床下的助兴谈资。 林九九又一次仿佛掉入深海,她开始需要大口喘息。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她可以接受,如果陆慢需要这样的乐趣,他们需要这样的乐趣,她可以接受。 一个女生的温柔拥抱环绕着她,这一次,是徐心玥。 徐心玥拍着林九九的背,她比林九九高一个头,还需要微微曲着身子,“没事了宝贝,没事的,不要怕。” 善意 徐心玥今天收到了陆慢的消息说下次再约,她问他是要去应酬吗,陆慢没有回复。这是他的习惯,关于工作,不爱多说。 想到今天原本约他去吃日料店,少了男人,饭还是得吃,约上几个闺蜜同学,还是那家店,一样很开心。徐心玥打车刚到门口,就看到那个熟悉的男人身影搂着一个小个子女生。 其实徐心玥开始也不明白林九九为什么在看到她时会逃跑,她们不认识,甚至在认出她时,徐心玥是有些歉疚的。 撞见她和中年男人时,她和陆慢去酒店做的是差不多的事,成年人都有各自的需求,没什么好羞耻。只是她是自愿的,而林九九似乎不是。那天陆慢与她离去后,并肩下楼吃饭,她追问着陆慢,语带不忿,说男人不挺身而出实在显得有些懦弱,陆慢习惯了她的僭越,只是笑着说,林九九大概是那个老男人的小情妇,上次还撞见阳台听她做爱,大声呻吟浪叫,大约这次只是闹脾气。徐心玥当时仍然愤愤不平,她说如果那个女生拒绝继续,中年男人不该继续强迫她。陆慢一笑而过,他说,如果她不愿意,为什么还会再次和他来到酒店,况且体验强迫没有乐趣吗?徐心玥哑口无言,低声嗔怪。 她恍然大悟,林九九在害怕做小三的事暴露。 把林九九抱在怀里的感觉就像一个大号的绵软娃娃,徐心玥的手轻轻落在她背上,女生安慰女生,姿态最是柔软。林九九轻轻推开了徐心玥,这次才看清她的模样,玥眉清目秀,手腕和脖颈纤细,化着精致的韩妆,小烟熏眼影睫毛纤长分明,甜美撩人。徐心玥不仅好看,也懂得自己的好看,她远比林九九美丽。不仅仅是五官皮囊,更因为,比起林九九总是陷入深深迟疑困惑的眼神,徐心玥眉目有灵,因自信而轻盈。 徐心玥的怀抱温柔中带着怜悯,怜悯比羞辱更让人无地自容。身边陆慢胸口上还有自己大片泪渍。一切赤裸的证据,加倍映衬她的狼狈。 这个瞬间,她宁愿他们在调侃嘲笑,至少她有带有敌意的理由,不想现在,结束尴尬氛围是她的责任,她后退两步,用力擦干脸上所有痕迹,仿佛连情绪都擦拭干净,“我……” “如果你介意,今天不去了。我们去随便吃个饭,简单聊聊比较好。”陆慢先开了口,他已经点起一支烟,眉心微蹙。 林九九直接打断,“不用。谢谢你。”她说话客气礼貌。 “对不起,我不是冲着你……” 林九九对徐心玥说。 “没事儿!过去了就好了。”徐心玥友善地对她笑笑。 “可以不要告诉别人吗。”林九九不是期望承诺,只因为,只有这句话能作为尴尬情境的收场。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询问,除了她自己。 徐心玥当然点头应允。林九九抱了抱她,以示感谢。 “你的膝盖,手掌这里,划破了,等会记得擦干净消毒啊。” 徐心玥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她温柔地给林九九扑打了一下她没有看到的背后灰尘,又替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碎发,挽着她,回头问陆慢,“陆哥,你说晚上有事,是要去吃日料吗?”她说得像与自己毫不相干。 陆慢无言点头。 “那……”徐心玥望见陆慢眼中的暗示,她笑容却不变,话锋转向,“不介意的话,咱们一起。这个店还是我推荐你的,我也没有吃过呢。” 她挽着林九九的手,自然地带着她朝店里走去。 林九九听她生动描述着今晚还要到来的朋友,努力拉回注意力,紧咬下唇,把心里刺痛的场景重新关紧,屏蔽所有无关的情绪。 陆慢没有阻止,他跟在她们之后。他的目光扫过徐心玥纤细窈窕地腰身,看着她温柔的和林九九絮语。陆慢有一瞬间是在回想徐心玥像猫一样在床上咬着他的肩膀说还要还要,问他会不会和她认认真真的在一起,陆慢每次都笑而不答,点点她的鼻子说你要的真多。徐心玥是聪明的女生,她像小猫一样热爱撩拨但并不纠缠追问。 情话动听,而誓言沉重。想要常听常乐,就要学会忘记。铭记诺言最终会难堪收场。所以她偶尔索要,却从不计较。 陆慢太了解她。她是跟随他最久的一个,也是最漂亮的一个。她身边也从来不缺追求者,只是鲜有人知道,她缺少的不是低三下四的追捧和宠爱,而是强势侵占和掠夺。 或许早几年遇到徐心玥,在他年少还会为女孩心动的年龄,她或许是他梦寐以求的恋人。 可惜的是如今他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和十六岁的区别是,他已经步入社会太久,吃过太多昂贵的晚饭,住过昂贵的酒店,拥抱过昂贵的商业模特,一切明码标价,唾手可得。世上美好的享受,幸福的生活,高不可攀的理想,都会有价码。他清楚知道什么是自己能得到和得不到的,没有什么对他是珍贵和唯一的,连新鲜感都日渐减少。 他最近最新鲜的感受是…… 陆慢看向林九九。他在回味把林九九箍在怀里那一刻。 他既想要,也要得到。 煎熬 冬天的黄昏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不知不觉天色黑透。林九九坐在窗边的位置,望着天边刚升到半空的月亮。 徐心玥的朋友们终于到了,两男一女热热闹闹的涌入。一个黄头发的小男生颠颠儿喊着,“玥玥姐、陆姐夫,不是让你们先吃吗,怎么还在等着。“身后是平头男生牵着一个清秀的黑发女孩。 徐心玥本能想拉林九九坐在她身边,她也看出林九九拘谨,却被陆慢先了一步,他拉着林九九在自己身边坐下,林九九没有拒绝,她怕他难堪。徐心玥的朋友们和陆慢皆是熟识,这一幕他们都看在眼中。只听徐心玥说陆慢也带了一个朋友,却不知是个女生。 小黄毛仿佛看出了什么,看到徐心玥神色未变,又不敢再问。 徐心玥仍然会甜笑着和其他朋友相互调侃,但隔着林九九,没有人再揶揄她和陆慢的关系,或许这就是陆慢要的效果。而徐心玥不知是不在意,还是不愿说。 日式清酒口感甜润,如同酒酿饮料,林九九跟随所有人一齐举杯,她像赌气一样闷声喝了大半杯,几轮下来眼神逐渐迷离,但她酒品一向极好,除了沉默和脸红,几乎没有异样。平头和黄毛起哄中,和陆慢拼着相互敬酒,林九九感受到徐心玥的眼神穿过她,她往后躲避着。 几轮过后,黄毛明显脸红耳热,黑发女生像姐姐一样教训他少喝一些,平头男生没有多少醉意,和陆慢交谈的多是工作,徐心玥打断到,吃饭就吃饭,这些事你们有空再谈。 徐漫像是放下了矜持,起身走到了陆慢身边,她拍了拍陆慢的手臂,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一起起身离开了,平头男生和直发女孩去了卫生间,林九九目送他们的背影,若有所失。热闹的饭桌一下就剩下了两个人,林九九和黄毛对视一下,她礼貌地笑了笑。 “不用管他们的。”黄毛对林九九说。“我们有些话就是开玩笑,不要在意。我叫李越。” 林九九终于找到机会,“请问,陆慢和徐心玥是在吵架吗?”她声音轻柔。 “你应该去问陆哥呀,哈,他怎么跟你说的?”黄毛感觉自己是不是言多必失。 “我们不熟。” “怎么可能。哈哈,那他还……难道你是他亲妹。”黄毛顺嘴胡扯。 “我感觉,他在利用我气徐心玥。”林九九摇摇头,说出了心里话。 黄毛语塞,他不太清楚林九九和陆慢的关系,不知林九九是不是在吃醋。别说刚见过林九九一面,即使是身为朋友几年,他连陆慢和徐心玥的关系都没搞清过。有时他们像是比朋友更近,问玥玥姐她却从来都说自己是单身,但开她和陆哥的玩笑她从不介意,仿佛默认。他斟酌了半天,硬是挤出一句实话:“我也这么觉得……” 林九九笑了出来,单手托腮,脸上沉闷扫去一些,“你这个人,真可爱。”这是她今晚第一次真正放松地笑出来。 黄毛立刻得寸进尺,坐到了林九九身边,差点被椅子绊倒,林九九一把扶住他。他是真喝了不少,脸红如桃。他想撑大哥样揽着林九九的背又没好意思,手放在了她背后的椅背上,“我说妹子,你要是真和陆哥一毛关系没有,也可以考虑考虑我对吧。加个好友怎么样?” 林九九又笑了,“你确定不该叫姐姐?你成年了吗,真不是早恋呀?” 黄毛飞速点开了自己手机递到林九九面前:“我二十四了妹妹,你看,民政局验证过的,结婚都够了。” “还真是看不出来。”林九九又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 黄毛虽然嘴上不着调,会腼腆的眼睛出卖了他。林九九的眼神迷离柔和,这样近扫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好像比刚刚还要热,索性往后靠着椅子一副大大咧咧模样,“我研二,玥玥姐家老头儿就是我导师,她是我学姐,所以我俩熟。你呢,你多大呀?” “和你差不多吧。” “加个好友呗妹妹,以后带你玩带你飞呀。” 林九九含笑摇了摇头,她不想和陆慢的朋友圈太熟悉。 这顿饭比想象中吃得还要坐立难安,林九九最不适的是,往往周遭环境、人情世故她都足够敏感去知觉,却拙于理解和应对。徐心玥和陆慢那种心照不宣意在言外的把戏,她看得清楚,又无可奈何。 她唯一清楚的是,她是这间屋子里,彻彻底底的局外人,一顿饭过去,她和所有人不会再相遇,包括陆慢,这样想着才有些开解。 陆慢回来后没有多说什么,林九九也并没有回头。她的筷子放在面前,他们还在热火朝天的闲侃。她只是静静地听,偶尔陆慢问什么,就回复什么。她不再看陆慢的眼睛。 饭毕,大家闹嚷着要去唱歌,林九九停下脚步,“那我先走了。大家玩儿开心。” 陆慢拉住她的手,“一起去?” “我明天还要出差。”她终于回视他,那眼里却再没有荡漾着某些情绪。 “我下次再找你。”陆慢松开手,说的面色轻松,却字字清晰。徐心玥撇头,撩着风刮起的刘海。 林九九礼貌笑了笑,转身离去。 出差 这次客户的公司在H市郊区,两市临近,火车不到一小时就到。此处也是该公司总部,算是当地支柱企业,连主干道都是以公司名称命名,甚至有配套健身房园区和高尔夫球场,所以虽然在郊区,依靠庞大的员工数量和设施,并不显得荒凉,反而有些湖光山色,清净秀丽。 林九九和同事们合租下附近一套迭墅民宿,整租半月,算下来不仅在预算内,比酒店还要便宜,五间房恰好住下一个小组,林九九和莉莉两个女生住在楼上的两个小单间里,男生们住在楼下。出差环境条件好到林九九以为自己在假公济私,旅游放松。她把行李箱放在地上,刚想瘫在床上,莉莉拿着手机敲敲门,问要不要一起出门吃饭。林九九忙答应着起身,背着单肩包就和她出门。 和同事们走在路上,开心的说笑,谈论午饭和八卦,这一切都不太属于她,就像这些快乐太轻,轻得触碰不到每个人真正的模样。林九九的微笑挂在脸上,神思游弋。 不知为什么,生活的一切总有割裂感,生活在阳光下人群中,还是会让她想要躲避到角落,安安静静的望着人潮。 起初几天是平静的,加班到八九点也是常事,但工作总是能让人安心。 leader候在到了住所时才一拍脑袋,在工作群里发了消息。“哎呀,明天是十一月了,临时工牌需要更新。”他们拿的是客户公司的临时工牌,也就是门禁卡,短期有效,定期在卡机上更新。 林九九主动开口,“我回去公司更新一下吧,大家的卡都给我一下。” “行嘛……那就拜托你啦!”大候真是从来不客气,也不知道大男子主义为何物。 “九九,我陪你一起吧,这个点了一个女生在外面跑不好。”莉莉说着拿着手机走进林九九的房间问她。 林九九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快去快回。” 今晚没有月亮,云层高厚,看不到边缘。 但夜晚总是让林九九安心。 当她拿着更新完的门禁卡,走出公司大门,却发现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没有出租车了。 公司员工大都住在附近,步行或者自备交通工具,公司有班车回市区,可九点后就停运。当下班高峰期过后,几乎没有出租车会在这片郊区空跑。 她们的住处离了四五公里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好在也能走回去。 林九九叹了口气,就打开了步行导航。 离开了园区,连明亮的灯光也慢慢远去。白天看周围,绿化茂密,人烟稀少,清幽秀丽的优点,到了晚上变成寂静得可怕。路灯并不明亮,似乎郊区都是这样,也不知是不是在节电,毕竟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好在她太习惯走夜路了,从大学开始打工赚学费,一直都是夜半归家。晚上的世界像比白天更属于她。 她自己轻声哼歌,驱散心中的不安。 走了一段路后,她隐隐察觉,不知何时,身后增加了一个身影,缀在不远处。那个人似乎也在埋头赶路,和她离着几十米,不远不近。不知为什么他也会在夜半落单,林九九只是留心他的方向。 她左转,他也左转。她停在没有车的红灯路口,那人竟然也停了下来。林九九心慢慢悬空,脚步不自觉加快。直到她看到,面前下一段路漆黑一片,居然没有路灯。她看了看手机导航,停在路口。 林九九害怕了。她听到身后脚步声在接近。她没有太多选择。 她骤然回头,靠路的右边,朝着来时的光亮走去。和那个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脚步动了动,他明显地转头望向林九九脸露诧异。林九九抓紧了手机,她已经在手机里输入了110,手指停留在拨打键上。 他最终没有追上来。 林九九长舒一口气,却又发现了更窘迫的现状。 那个人也许离开,也许仍然守在黑暗中。 而她没有别的路了。 已经接近十一点了,恐怕莉莉和同事们已经在准备睡觉,那边也不会有车能过来,她做不到向大候和男同事们求助让他走几公里来接自己。 林九九攥着手机,她轻咬下唇,左右踟蹰。她找了一个稍明亮的路灯,坐在马路牙子上,抱着自己膝盖。 真是安静,深秋的夜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在远离家乡的城市郊区。还有六小时才天亮,手机还有30%的电量。一个人也没有。 林九九翻着手机,工作群的@是十点多客户提出了修改意见,她回复,好的,明天给到。 看着工作群里同事互道晚安,莉莉在私聊问她怎么还不回来,林九九回复说,快了。 她点开爸爸的消息,问她最近工作怎样,她回复,挺好的。 家庭群里热热闹闹,她很少发言,看到姐夫一家又在发女儿拿着奖状的照片,她回复一个拇指。 一条条,她回复的越多,心里越没有了一丝波澜。 直到,林九九的手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陆慢的消息,是那天吃饭后收到的,他说,“到家了和我说一声。”林九九那天没有回复,消息就停留在未读+1那里,她甚至没有点开。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今天不是周五,他大概不在酒店,不过也不一定。她自嘲地笑笑。 鬼使神差,她难以克制心中某种希冀,像是她想到这个名字,她的那些紧绷的镇定都松垮下来。她的手指在发送上犹豫良久,发出了这条消息。 “陆慢,我有点害怕。” 你到底想要什么 没有任何人现在会看到她,林九九终于任由自己五官紧紧皱缩,嘴角垂下。她不再用在人群中微笑,她觉得孤独,现在可以坦然孤独。 从前,这样的时刻她可以想起程杨。现在是陆慢,就像更小的时候哪怕她在KTV沙发上喧闹中睡着,也好过一个人呆在家里。总之她一定要抓着什么,眼睛看着,耳朵听着,哪怕是期望着也好,一个人活不下去。 手机铃声响起,却是陆慢回过了电话。 “怎么了?”他今天声音有些沙哑,仍旧沉稳,永远让人觉得什么事都可以解决,举重若轻。 “没事。只是有点害怕。” “遇到什么事了?” “我……有人跟在我后面。”她还是放任了自己的软弱。 “你在哪里?” “H市,郊区。” “就你一个人?” “嗯。” “周围也没有路人吗,或者店铺。” “这是一条小路。” 陆慢沉默了两秒,“你能确定他在跟着你吗。” 林九九没有说话,一瞬间她想挂掉电话。 “九九?” “是的。我往回跑,把他甩开了。可是我不知道他走掉没有,那条路没有灯。”她还是回答了。“打扰你了。抱歉,我挂了。” “你在哪。具体哪条路。” “我去查查其他能走的路,谢谢你给我电话。” “回答我问题就好。”陆慢愠怒,“听话。” “我……”林九九语塞,“在公司旁大道顺着走两公里多的样子。” “……算了,你把定位发给我吧。” “你……” “我大约半小时过来。” 林九九仿佛没有明白自己听到什么,“你……也在H市?” “嗯,如果手机有电,语音就不要挂了。我在开车,害怕的话,说说话。” 林九九攥着手机,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给她一点好感,又让她失望,再给她新的期许。 “陆慢。” “嗯。” “上次是不是,让你和徐小姐产生误会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也就不存在什么误会。你不要想多。” 他可以随意拥吻自己,也可以吻别人,他是慈善机构,慷慨解囊,捐赠廉价的暧昧。 “是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下次不会了。”陆慢像是以为她还在耿耿于怀。 “陆慢。” “嗯。” “陆慢。” “嗯?” “陆慢,你到底想要什么?”林九九喃喃问。 “我想要什么?你上次也问过。” “难道有人会无缘无故对我好,帮助我,不需要理由的产生联系?”林九九笑了笑,“我是幼稚,我没有那么自恋。如你所说,人与人之间关系全靠强求,那你求的是什么呢?” “你也许弄错了一件事。” “啊?” 陆慢笑了笑,“向我求助的是你,几次三番,都是你。你要先问问自己,你想要的是什么。” 醍醐灌顶。 林九九怔怔回想。 她一生不长,几乎所有主动来到她身边的人都是主动求取,她以为那是常态。 她忽视了,他们仅有的三次见面,是她开口让陆慢留下,她拨打陆慢电话而后赴约,是她今晚又在求助。她极少扮演索取角色,以至于不自知。 “我……”她轻咬下唇。 “说出来,就有实现的可能性。” “我不知道,我想不清,我们不熟。可能是你帮过我,就总想依赖你,想留在你身边……不是那种有事给你打电话就能见面,吃晚饭和寒暄,是真的……我们能有关联,人和人之间产生联系很难,我不知道怎么做。” “嗯”,陆慢回复,“见面再谈。” 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林九九又沉默良久。 分不清多久,远处真的有车灯亮起时,林九九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灰尘,没有喜极上前,直到他停到近前,把车窗摇下。“上车”。 真的是他。 开门瞬间,就闻到车上有浓浓烟酒气息,不知他今夜从何处赶来。他左手还夹着一支烟,搭在窗边,面色疲倦。 林九九讶然,她的手覆在他准备挂挡起步的手上阻拦,又不好意思地移开手,她问,“你喝酒了?” “嗯。” “喝酒了你还开车来?还好路上没有出事。” “习惯了。喝得少,不碍事。”他不在意。 “你喝了多少?”林九九深深叹气,心像揪起来。 “两三瓶啤的,几杯红的,几杯白的。”他声音有浓浓的疲惫沙哑,林九九责怪自己刚刚隔着电话竟然没有听出。“工作性质如此。没有办法。都是应酬。” “对不起。”此刻心里是浓浓的内疚,她不知道生活的艰难,轻易打扰他。“我来开吧,我有驾照,只是我开的比较慢。你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只要送你回去,到市区有出租就可以打车回来了。” “你开导航,”他简短的说。 “为安全考虑,听我的可以吗,陆慢。”她只能劝说,“酒驾事故是入刑法的。” 林九九解开安全带,已经绕到驾驶室打开车门,他吸了口烟,也就解开安全带下车。看到他步伐轻浮,林九九又忍不住搀扶,他拿着烟的手搭在林九九肩头,隐隐身体重量倚在她身上,像此刻他也是需要自己一样。 “我随便找个酒店就行。按你的方向开吧。”他最后深吸一口烟,几乎可见火星侵蚀着烟丝,几乎不见吐出烟气,他把烟在路边垃圾桶上按灭,才上了车。 林九九在手机里搜索着,“附近没有什么好酒店,都是连锁,你介意吗?”。 “随便吧。你住哪?” “民宿,里面一个单间。”林九九笑笑,“我要是一个人住,我就会直接带你回去了。” “你倒是毫不介意。” “总感觉你很安全似的。” 车驶入那段没有光亮的道路,路边黑暗中草丛与树木模糊一片,只有遥远的住宅区还有星点灯火。 “这可不是对男人的夸奖。”,陆慢在副驾驶上,静谧中,他又点燃了一支烟,“九九,如果我想和你以其他形式相处呢,你能接受到什么程度?” 万籁俱寂。林九九车技生涩,望着前方被大灯照亮的路面不敢出神,脑中混乱。 “人和人产生关联,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接触。”他今天语调由于沙哑,格外温和。“亲吻,拥抱,别的什么,不是吗?” 慢慢来 从来没有这样仓促,当车在下一个路口转弯,远离原本她要回的方向,像一场私奔。 导航在叫嚷着偏离路线,林九九把导航退出,她问陆慢,“我不想那样做……也可以吗?” 陆慢笑着,“就是说,你现在还不接受做爱。可以。有些事可以慢慢来。” “可你说过……如果我主动找你,下次一定……” “所以你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开始没有联系我。” 林九九哑然。 “可你最后还是会找我。你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是吗九九。” 原来我是这样想吗,林九九像是默认,她已经不了解自己了。 感谢郊区的车流稀少,车位空荡,再加上陆慢在一边抱臂倚靠着别人的车头,哭笑不得的指挥,才让林九九顺利把车调整到停车位上。 “我感觉我再喝两瓶开得都比你顺畅”,这是陆慢最后的评价。 “开玩笑也就算了,以后可不要喝完酒开车,陆慢,真的很危险。”她搀着陆慢,任由他一手搭在自己肩上,他走这段路她才看得出他喝了多少,话里说的那么轻松,身体却坦白了自己的虚弱,他高大的身躯向她身侧倾斜。 林九九感到心疼,又无可奈何。 打开房间门,把他的随身物品放下,陆慢本能又要点烟,被林九九从手中抽出。“从我上车开始,你已经抽了好几根了,陆慢,你这样身体真的会吃不消。” “你呢。现在怎么办。” “我看看还有没有出租车。” “明早再回去。太晚了。”他看着林九九笑笑,“反正也不是没有在一起睡过。” 林九九在原地静默片刻,转身走去,被他拉住,“不愿意吗?” “我去洗漱。” 房间灯光熄灭时,陆慢抱住了林九九,让她斜倚坐在自己腿上。第一次她正大光明地享受一个男人炽热的胸膛,林九九抵住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和自己一样强烈。 “九九,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我想要的,是你的诚实。” “可我几乎没有骗过你。”林九九低声说。 “不止是那样。我希望,你害怕的时候,就说害怕,不要跑。想要的时候说想要,不要躲。对着我没有秘密,没有防备。”陆慢笑了笑,又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宽容。“不用现在就答应我,我们可以尝试,你有喊停的权利。” “好。” “那我们来试试。你最喜欢吃的食物是什么?” “红薯,栗子,蛋卷,刚出炉热腾腾的香气有甜味的东西。”不假思索。 “最想去的地方?” “暖和的地方,不下雨的。” “最喜欢的香味?” “柠檬。” “最喜欢触碰你哪里?” 林九九脸上飞霞,“我……不知道。” “那我们慢慢来。” 陆慢牵着她,示意她坐到椅子上。黑暗中,听得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好像拉开了公文包的拉链。 这是他一开始就想要的吗,还是自己的索求?她无暇去想,一旦抓住了什么,就自然随之去向远方。 林九九看不清他的手如何围绕自己动作,脖子上一凉,一个冰冷皮环在颈后轻轻搭上锁扣,连接了一条长链。他拽动皮链,让她靠紧椅背。链子在椅背上轻巧地打了个结。轻而易举,她被束缚在这里,动弹不得。手腕在身前被并拢,余下的绳子毫不怜惜的缠绕、拽紧,紧得生疼。 “陆慢……这是……” 他扶着椅背,隐有醉意,这样近地凝视她。 “像你答应我的那样,害怕就说害怕,喜欢就说喜欢。” “有些害怕,也……很喜欢。” 即便有对未知的惶恐,却十分欣喜,愈加感到安全。 缠绵,绸缪,缱绻,都是丝作部首。捆绑和束缚是对人际纠葛的最高赞颂,难舍难分,剪不断理还乱。是她要的真正关联,以一种直白却有力的方式,可见可闻可触摸的存在,建立在他和自己之间。 “我知道你会喜欢。” 熟悉的领带覆盖上她的眼睛,林九九顺从地听由他摆布,放弃了自己的视觉。 最后是一个奇怪的球体塞入她的嘴中,她不知所措地照单全收,嘴无法合拢,不断分泌着口水,甚至无法吞咽。 更难受的还有身下。黏腻潮湿,内裤贴在身体上。不自觉的身体轻轻忸怩。 “兴奋吗。”听到他在黑暗中轻笑,“是不是想要我帮你呀。” 她知道他在羞辱自己,却说不出话。 “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她嘤嘤呀呀的摇着头。 “看在第一次的份上,满足你。”他挠了挠她的下巴,像抚摸一个小狗。“想要你的玩具吗,上次你背着我偷偷玩的那个。” 身边有跳蛋嗡嗡声响起,像是声音也能传导那种轻微的震动,皮肤已经在本能渴望,她脸颊滚烫,点头。 “求我,求我脱下你的衣服。” 林九九羞怯抬头望着他,虽然她看不到。 得到预料中的回复,陆慢笑着亲吻她的额头,“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现在要去洗澡,你可以乖乖的就在这里。” 她真的感受他的温度离去,随即卫生间响起水声。这种廉价的小酒店卫生间和卧室只隔着一块透明玻璃,她无法抑制想象他此刻的动作本该多么赤裸。 他脱下了衣服,带着轻微的喘息,随后是水声响起,在身上打浴花的声音。 摩挲身体,一丝不挂,对着眼睛被蒙住又不能说话的她。 她忍不住挪动着身体让自己稍微舒适一些,艰难的仰头让自己的口水不狼狈地滴下,不远处的跳蛋还在嗡嗡响动,像是她求之不得的解药。 听到水声终于停止,卫生间门打开后,房间氤氲着沐浴露的香气。她只能隐约感觉灯又被关上,他的脚步声来到她的面前,像是在欣赏。 他吻了吻她被拴住脖颈,林九九不自觉轻吟着躲避,“这里喜欢吗?”他问。 “这里呢……”缠绵的亲吻拾级而上,从她脖颈一寸寸上到耳畔,终于含住娇嫩颤抖的肉珠,她身体忸怩中颤抖,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同意就点头。我可以给你想要的。” 不要再吻了,她受不了了,身体在酥麻中轻易屈服,她点点头,发出嗯的声音。 “我说了,点头,三下。”她只能重新再点头,不多不少。 陆慢果然停手,他的手停在她的腰间,轻易剥落她的短裙,听她发出羞耻的呜咽。他把跳蛋塞进她的手里。 “玩给我看。” 他是怎样 林九九摸索着把震动着的跳蛋塞进自己腿间,犹不满足。被凝视的羞耻感仿佛来自四面八方,他不知此时站在自己哪一侧,是不是望着自己不住扭动的下身。她轻咬下唇,拉开自己的内裤想要塞入。手腕被绑住,又靠椅背端坐,极难找到合适的角度。欲望像过山车慢慢开上顶峰,却没有合适机会落下,燃烧着,越来越烈。 “真是个欲求不满的小骚货,求我,求我脱掉你的内裤。”陆慢的嗓音低沉沙哑,撩人心弦。 她呜咽着点头。 他没有立刻同意。他的手引导着她,把跳蛋落在她纯白色内裤上,上下摩擦,若即若离。 “你是小骚货吗。” 脚趾在地板上伸张,无意识蹬弄,渴求的身体上弓试图接受多一些安抚。口水无法控制低落在胸口,她连连点头。 陆慢满意地,只用手指勾下,遮挡隐蔽处最后一丝纯白从她光洁柔软的腿上滑落,露出最隐蔽的桃花源。 羞耻是用手握住的花洒,堵不住欲望的流淌,挤压出它丝丝喷溅。 陆慢一手拉起她的小腿,勾在扶手上,她可以想象下身被他一览无余。突然感谢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淫靡模样,让羞耻感不至于杀死她。她唔唔喘息,竭力够着把跳蛋想放在身下,蜜汁流淌打湿了整个花蕊,跳蛋几乎固定不住。 “玩到快要高潮,就拿开。知道了吗。” 她理解这句话,可是来不及了,一秒,两秒,她的身体高高挺起,嘴中呜呜哭泣呻吟,陆慢揽住她的背让她挺近自己怀里,最后由她虚弱地瘫软。 “你也太快了,真是一个敏感的小狗。”他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解开了她脖颈上的绳,取下领带与口塞,把她抱在怀里,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他终于把她的上衣撩起,手指从内衣下沿探入,在她拒绝之前,他已经解开了她的盔甲,露出她大团柔软的嫩乳摇晃着。乳尖直立,轻轻颤抖。刚刚高潮过的她,身体充盈着欲望的洗礼,经不起一丝撩拨。 “这里你喜欢吗。”他用手把住乳房边缘的嫩肉,轻轻含住不胜娇羞的乳头,看她身体如波浪起伏迎合着他的吮吸。 “喜欢……轻一点……啊……”他的舌尖撩拨过乳晕褶皱,吮吸中甚至有一丝痛意,太刺激了,身体诚实,再也无法顾及,抱住他宽厚的肩膀。 “那这里呢。”一只温热的大手放在了她大腿内侧,一片湿滑,陆慢揽住她的腰,对着自己下身,此刻浴袍下他竟然也是赤身裸体。 想要,像渴望生命燃烧,刚出笼的小鸟扑向天空,林九九的身体几乎想要主动和他贴合,渴望被他填满。 也是同时,粗糙的摩擦熟悉的到来,也是滚烫的肉棒对准了她娇羞的入口,她的脊椎上化过熟悉的寒冰。她真的要这样做吗,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经失去了拒绝的权利,身体在不自觉后退。 “害怕?”陆慢问得温柔,亲吻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九九,我很不喜欢你在我的床上想其他人,你可以告诉我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僵硬地保持着拥抱他身体的姿势,她隔着一片泪雾看他的脸,“你当时在隔壁,你都听得到,你都听得到。” 陆慢抚摸她的头发,轻轻摩挲,像在安抚。 她眼泪静默很久才开口,身体蜷缩,不再看陆慢。“我说不要的,我真的、真的说了不要……” “他用什么姿势侵犯了你?”陆慢撩起她散落的刘海,逼着她直视着自己。他想听的是细节,下身欲望顶涨,在她这里他的欲望总是急切。 “和刚刚一样……” “压在你身上?脱掉了你的衣服?你们之前没有做过?”他问。 “……没有。我……我第一次……” 陆慢目光闪动。 “你没有交过其他男朋友吗?” “没有……他不是我男朋友。” “他怎么做的。” “……很突然,他的腿压着我,我很害怕,我想让他停下,我求了他很多遍,”林九九望着陆慢,眼角泪珠终于滑落。“我想跑,被他抱回来,他从后面抱我,摸我……”她越说越多,几乎不曾回想,那些细节却如此清晰,像是白日也会沉沦的梦魇。 “就像这样?”陆慢把手放在林九九的小腹,向下试探去。 “不!不要……”林九九不知所措,她握住陆慢的手,力气不大。 “如果你是在对我说,喊我的名字,九九。” 林九九无法察觉地在摇头,她咬住下唇,拉着他的手。 陆慢的手下移得缓慢,他在等待她喊停,可直到触摸到洒满雨露一片潮湿的草地,他停下来望着她。 “为什么不喊停。” “没有用……”她的手无力的搭在床上,侧头任由眼泪打湿床单。 “看着我,在你身上的现在是我。”陆慢的阴茎硬挺,慢慢紧贴住林九九的下身,让她感受到那里的火热。 “你可以对我喊停,你可以相信我。” “你当时就在隔壁……你在隔壁……陆慢,你当时在笑……我求过你……”林九九喃喃自语,她看着他,却像透过看他其他人,“我求过你两次……我求过你两次……” 陆慢眉头紧锁,不再犹豫,他揉弄着她的乳房,一手捏着林九九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而不是陷入回忆。林九九泪眼朦胧,望着他满是乞求,却说不出话。 陆慢手上动作逐渐粗暴,像是刻意对她的蹂躏。 “他也是这样揉你的胸是吗?你是怎么叫的,是不是很淫荡,欲拒还羞?” “他怎么草你的,从后面?”陆慢试图把她翻过身来。 “不是……不是……”林九九哭着抵抗。 “所以是正面?”陆慢问。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她没有办法求他,只是顽固又无力地抵抗着,手像虚空中在防卫着什么,尽力双腿蜷起抱住自己,求助没有用,求助带来更大的耻辱,求助换来加速地玩弄,她都记得,她没法忘记。没有人会保护她,屋里屋外,整个世界。她只想蜷缩,她暴露在暴风雨中,又无力躲避。她只能不去想,不去记,不去在意。 “说出口就好了,九九。”他的动作没有停顿,用最沉稳的声音说着尖锐的话,“不然我会一直做下去,他强奸你的每一步。” 陆慢终于牢牢把住她的侧腰,让她双腿高高架在肩头,他的坚挺对准了那个湿滑的入口,研磨出浓稠的汁液,随即就要挺身。 林九九像爆发出蚊子般压抑又歇斯底里地哭泣:“不要,不要……” “我是谁?” “陆慢,陆慢。”她求饶一样重复他的名字。 “想求谁停下?” “陆慢、陆慢,停下……”她抱着陆慢的手,胸口软软地贴着他的手臂,哭得身体都在颤抖。像一个无助地孩子丧失了所有尊严。 近在眼前的机会最终还是失去了,陆慢有些失望,欲望在心跳焦燎,下身硬挺肿胀难受极了,陆慢点了支烟,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乖,乖,你看,说停下就没事了。从此你只要知道,这件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的什么也不会发生,你说停,就一定能停。” 是这样吗?林九九噙着泪,反复地想,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