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案推理师》 第1章 第一卷:失踪者发来的短信 漠北老城,自古五户为一邻,五邻为一里,自从代表着海洋、森林、火焰、大地与天空的五福娃降临后,漠北市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现代化大都市。随着城区人口不断增加,越来越多钢筋水泥的大楼也为这座城市孕育出了繁荣,孕育出了希望,同时也孕育出了那些在光鲜外表下不为人知的故事。 马蹄子胡同建造于前朝年间,经历了百年变迁,终究在众多高楼大厦中倔强地保留下了原貌,然而就在这样一条古香古色的街道尽头,却坐落着一所漠北市的最高学府:漠北政法大学。 校区内,刑事侦查学研究生院办公室。 慕容水浑身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环顾四周,神游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昨晚又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于是擦擦嘴角,却发觉口水已干巴巴地印在了下巴上,嘴里小声嘟囔道:“徐天南你这个死家伙,自己带的学生论文不管,非要我这个助手帮你看……不如把工资上交给我算了!” 神游还未结束,短暂的敲门声也终于将她拉回了现实,估计是哪个学生找了过来,于是慕容水起身穿过满地的零食包装袋后打开门,露出职业性的微笑道:“你好同学,有什么……额?” 慕容水晃了晃脑袋,努力使自己清醒了一点,继而打量着对方,发现来者并不是自己学院的学生,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红通通的眼角挂满了泪痕,一看就是刚哭过的样子,疑惑道:“你找谁啊?” 门外的女子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你们是……犯罪专家吗?” 慕容水一口气差点噎过去,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姐姐你可别搞错了!我们这里是政法大学刑事侦查学研究生院,你可以称我们为‘犯罪学专家,但绝对不是‘犯罪专家’,虽然就差一个字,但是干的事情可完全不一样哦!” 女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道歉,慕容水也不在意,并问道:“你是学生家长吗?” 女人摇摇头道:“我不是家长,我是在报纸上看见了关于你们的新闻报道,所以这次来……是想请你们帮忙。” “帮忙?在报纸上看到的我们?”慕容水是个大大咧咧性格,此时也并未多问,只是抬手将对方请进了办公室,可谁知凌乱的房间到处都是自己昨晚吃剩的垃圾纸屑,连个巴掌大的下脚地儿都没有。于是踮起脚尖三两下踢出一块完整地面,变魔术般抽出一条折叠凳放在了女人面前,继而问道:“说吧,啥事?” 女人坐下后面色憔悴,脸上挂满了抑制不住的心事问道:“对不起啊姑娘,刚才说错话了,不过既然你们是‘犯罪学专家’,那是不是很厉害?” 这种变相的夸赞方式顿时击中了慕容水那颗“不炫耀就会停止摆动”的小心脏,此时她也忘了问对方真正来意,得意兮兮地道:“嗨哟!姐姐,您这话可就说对了,刑事侦查学是一门很严谨的学科,简单来说就是对犯罪者进行综合分析研究,结合案发现场一切的遗留痕迹去探索其犯罪目与规律,从而达到锁定嫌疑人、侦破案件并预防犯罪的目的,这门学科何止是厉害,简直就是厉害!我问你,三个月前,4?15连环盗窃案知道不?报纸上都刊登了,就是我们协助警方一起破获的。” 女人摇了摇头。 慕容水又道:“那去年轰动一时的‘聊天室杀人案’你知道不?凶手在网络聊天室内物色目标,而我们当初也是根据受害者之间的隐藏规律抓获了凶手。” 女人再次摇了摇头。 “这……”慕容水想了想又道:“那夏洛克?福尔摩斯你总该知道了吧!就是那个使用‘演绎法’来推演犯罪行为的天才侦探,原理就和我们现在所用的方法差不多,凭借分析犯罪嫌疑人的行为活动,同时再根据对方心理、生理与外貌特征的表象来推演出案情的既定发展方向。” 眼前的女人越听越迷糊,慕容水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挫败感,于是打定主意要在对方面前露一手道:“姐姐,咱们这样吧,你不要讲话,我就能推理出今日你来此的目的。” 说完后,慕容水仔细打量着对方,看见对方手里提了一个透明的档案袋,档案袋中有一张典当行开具的当票、一个通话记录单、一个相片袋,同时又发现对方朴素的衣着不知洗过多少水早已显得发白,浑身上下唯一的首饰便是右手中指戴着的金戒指,而头发上更是散发着一股劣质的二手烟味。 片刻的思考过后,慕容水分析道:“这位姐姐,你男朋友是不是有外遇了?” 女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水,刚准备说什么却又听对方解释道:“停!你不必对我的推理感到惊讶,这是作为刑事侦查学专家应该具备的基本观察力。我发现你刚哭过,而且从你右手中指的戒指推理出你是个有男朋友的人,同时你提着的那个透明文件夹中还有一张当铺开具的当票,这说明你的经济情况比较窘迫,男朋友不愿意在你身上花钱。然而除了当票以外,文件夹中还有一张通话记录单,一个相片袋,这就足以说明你现在已掌握了男朋友出轨的证据。” 慕容水说完后得意地看着对方,这通自认为天衣无缝的推理也使得她内心有了极大的满足感,继续又补充道:“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你有一个并不爱你,不愿在你身上花钱并且已经出轨了的男朋友,你为什么还要戴着戒指呢?唯一合理的解释,也是这次你来找我的真正目的!那就是你不想与男朋友分手,你想在合法的途径下让我们帮你赶走小三,我说的没错吧?只可惜这种事情你最好还是去找律师或直接去法院起诉,毕竟太小的案子……哎哎哎?姐姐你去哪啊?” 面对慕容水这通天花乱坠的推理,面前女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竟直接起身向办公室外走去,懊恼地自语道:“算了,我还是走吧!” “哎哎哎!怎么就走了?” 丝毫没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夸赞的慕容水,此时内心就仿佛吃了瘪一样,于是上前拦住对方道:“姐姐你在我面前不用不好意思啊,再怎么说我也是这个专业研究生导师……的助手,实在不行的话我给你做做心理疏导?其实男朋友出轨这种事其实没啥大不了的,这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呀!” 经慕容水这么一说,女人的情绪顿时崩溃,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此时也已到了上课时间,楼道内不少经过的学生与老师都在看着这边一幕,搞得慕容水尴尬万分,挠着脑袋不知自己到底说错了哪句话。 “慕容水根!你又在搞什么鬼!” 人未到声先至,这间办公室的真正主人,也就是那位真正的刑事侦查学研究生导师徐天南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徐天南刚到办公楼,从他听见闹哄哄的人群时就预感不妙,因为他深知自己的助手在闯祸、吹牛与把事情搞砸等一系列领域早已超越了碳基生物能达到的水准,因此今早这事想都不用想,十之八九与她离不开关系。 果不其然,当徐天南看见蹲在地上大哭的女人后,立刻就意识到肯定是慕容水惹的祸根,眼见对方还想躲起来,三两步冲上前揪住对方耳朵训斥道:“慕容水根,你又在搞什么鬼!” 二十年多前的漠北市还是一片乡村,某天晴空万里,一声啼哭响彻在了村里,伴随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呱呱坠地。 这个小婴儿是个女孩,并且有着一个非常好听的复姓“慕容”,按照当地习俗,女孩需要父母为其共同取名,因此当母亲看见这个水灵灵的孩子后,当即为其名字取了一个“水”字。按理说慕容的复姓加中间一个“水”字,无论如何都会成为一个惊艳又动听的名字,偏偏种地的父亲希望女儿将来做人不要忘本,于是又为其名字最后一字取名为“根”,意在将来不论去了哪里都不要忘了自己的“根”,因此这个可爱的女孩最终得名“慕容水根”。 此时,被揪住耳朵的慕容水痛得叫声都失了调子,大声道:“啊啊啊啊……老大我错了,嗷……放手啊!” 徐天南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先散去,继而走到女人身边,蹲下身略带歉意地道:“对不起啊,我助手这个人做事不着调让你看笑话了。” 女人并不理会徐天南,只是擦干了眼泪就想离开,口中自语道:“我真傻,不该指望你们能帮我……” 眼看女人即将离开,徐天南突然道:“请问你是想让我们帮你找人吗?” 情绪低落的女人听到这话停住了脚步,眼睛里也初次有了神色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徐天南笑了笑,回答道:“我不仅知道你想让我们帮你找人,同时我还知道你做着白天夜晚两份工作,一份是网吧的网管,一份是铁板烧店员,而就在你刚才来我们这里之前,还去当铺当掉了你脖子上的项链,至于你宁可当掉项链也没有当掉手上那个金戒指的原因,则是因为这个戒指并不是你男朋友送的,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留给你的,请问我说得对吗?” 听到这番话,女人突然愣住了,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那么多事情,你认识我?” 徐天南笑着摇摇头,“当然不认识,这些事情都是刚才你自己告诉我的。” 女人疑惑道:“我告诉过你?” 徐天南点点头,“你并没有直接用言语告诉我,因为人的言语有可能会骗人,但你身上的物件、表情、肢体动作与行为习惯不会,这些东西都有着它们自己的语言,一旦读懂了这些语言就可以掌握到你的个人信息,通过这些信息就可以了解你大概是什么样的一种人,也是我了解你最直接的一种途径。” 看着面前女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慕容水趁机凑上前指着徐天南解释道:“这是我老大,刑事侦查学专家徐天南,我叫慕容水,是他的助手,唔……高级助手!这下你终于明白我么你是做什么的了吧?” “你闭嘴!”徐天南示意慕容水别吭声,继而又解释道:“我刚才见你第一眼,就发现了你的右手掌下方有一块很厚的深色茧子,这在医学上被称为典型的‘鼠标手’,说明你的工作是与电脑有关,同时你的身上还有股浓烈的烟草味,但我又发现你的牙齿与两手食指的第一关节处并没有吸烟人才有的烟斑,说明你没有吸烟的习惯。所以我猜测你工作的环境是经常使用鼠标、并长期吸入二手烟的地方,大概率是网吧。至于你的另一份工作,则是我发现你的小臂内侧有许多的油渍烫伤痕迹,但手掌腕骨与指尖的部位却没有烫伤,说明你的这份工作需要经常在烧开的热油上方以戴着手套的姿势进行操作,那么符合这一特征的工作便是铁板烧的厨房,试问一个打着两份工作连休息时间都没有的人又怎能会去谈男朋友?” 徐天南顿了顿,又指向对方脖颈处一抹细密的乌黑色痕迹道:“你脖子上曾长期佩戴过一条镀金项链,但如今这条项链已经变成了当票对吗?” “这……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面前女人顿时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毫无隐私可言,双手也不自觉地紧紧扣在了胸前,做出了紧张时无意识的条件反应。 徐天南道:“镀金项链的金含量很低,因此脱落的物质才会与你皮肤表层汗液产生了氧化,在你脖子上留下了一圈氧化过后的黑色印记,但这圈印记却十分明显,说明你才将项链摘下来不久,试问你突然将项链取了下来,而你手中的档案袋里又有着一张当票,你觉得此刻那条项链会在哪里?” “啊哈!原来是这样!” 一直在一旁认真听讲的慕容水激动地跳了起来,打断道:“老大!我懂了!镀金的项链本身就不能当出一个好价钱,所以她就算当掉了身上最后一件并不那么值钱的项链也要留下戒指,难怪你会认为那个戒指是一个重要的人留给她的,对吧?” 徐天南敲了一下慕容水的脑袋,耐心地再次解释道:“你要改掉这种主管臆断的猜测,尽可能从实际的行为表象来进行考虑,现在你看一眼她手中的戒指。” 慕容水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女子手中戒指,发现这枚黄金戒指上被缠绕了一圈不易察觉的黄色细线,顿悟道:“这个戒指的尺寸……不合适!” “没错。”徐天南点点头道:“不管是自己买的或是男朋友送的,没有人会选择一个与指围不合适的戒指,因此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枚戒指是另一个重要的人留给自己的,因为尺寸有点偏大,所以她才会在上面缠绕几圈细线,然后戴在了十指中最粗的中指。” 一切的分析结束,徐天南终于对面前女子道:“早晚班连轴转的你经济情况窘迫,宁可当掉身上值钱的饰品也要来找我们只有两个原因,一:你的诉求是非法的,你不敢去派出所立案,例如因参与地下赌博而欠下了赌债。二:你的诉求是合法的,但派出所却没有为你的诉求立案,再结合你档案袋中的通话记录单与照片,大概率你是想找人。但不论是哪种情况,我都知道你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不然也不会找到我们这里。” 女子此时也完全相信了面前的人,她从档案袋中拿出了那张相片袋,从中取出了一张年轻女孩子的照片道:“我叫李香兰,就在三天前,我妹妹失踪了,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但是派出所却没有立案,我……我也不知道该找谁了,求求你帮帮我吧!” 人口失踪一直都是大事,有时甚至会由治安案件上升到刑事案件,通常失踪超过24小时警方便会立案,但这名叫李香兰的女子之后所说的事情却使得这起案件变得匪夷所思。 第2章 古怪的来访者 办公室内。 李香兰解释道:“我的妹妹叫李香琴,她在本市一家工厂上班,上周五下班时曾与我打过一个电话,就在那通电话过后,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回家,但我却每天都能收到她的手机发来的信息,也正是因为这几条信息间隔在24小时以内,派出所那边才无法立案!但是……但是我确信发短信的绝对不是她!肯定有人拿走了她的手机!” 李香兰打开手机,果然显示出了两条妹妹最近发给自己的短信,而这两条信息也分别是在昨天与前天时间发送。 ——姐姐,我想出去玩几天,不用担心。 ——姐姐,我暂时先不回去了。 李香兰道:“短信里这个人绝不会是琴琴,我了解她,她从不叫我‘姐姐’,都是称呼我为‘老太婆’!而且我早就和她约好了周末那天要一起回家过生日,所以她一定是出事了!” 听到这番话,慕容水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香兰姐,你这人咋就那么实诚呢!你去报案的时候就不应该把发短信的事告诉警察!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他们不知道,就得去查,就算将来这事真被查出来了,你一口咬定手机出问题了就行。” “别胡闹!事已至此了你说这话有什么用。”徐天南示意慕容水别打岔,同时又问道:“你和妹妹在周五下班时打的那通电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李香兰道:“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当时她刚从工厂下班,并且告诉我准备和那个叫顾小白的朋友一起回家,因为这俩人平常就玩的挺好的,所以当时我就没有在意,但是自那时起她的电话就再也没有接通过。” 慕容水又问道:“那你去找过那个叫顾小白的女孩了吗?” 李香兰点点头,面露痛苦的表情道:“找过了,但是顾小白那个女孩什么话都不愿意讲,甚至不肯承认那天她与琴琴一起回家的事,不管我来来回回怎么问她都不说,问到最后她索性直接不见我了,我……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拿她也没办法……” 慕容水想了想道:“其实青春期的女孩子心思都比较细腻一些,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妹妹其实并没有失踪,只是和一个关系较好的男孩子一起……” “不!不可能的!琴琴她还小,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李香兰拿起那张通话记录单解释道:“而且你看这张通话记录单,三天里她没有任何的通话记录,那是因为她的手机一直在关闭状态,而那个拿到她手机的人只会在需要给我发短信时才开机,一旦发了短信以后立刻又关闭了手机,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一直在旁边倾听的徐天南终于开口问道:“如果按照24小时以内收到一条短信的规律,你会在几个小时后再收到一条用你妹妹手机发来的信息。但是若真的如你猜测,发短信的那个人不是你妹妹,那么我想对方这明显是在拖延时间,目的就是为了让这桩案子无法立案。” 慕容水问道:“对方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徐天南低声道:“失踪人口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对方既然有意在拖延时间,很可能……” 话说到这里,徐天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再言语,因为他此时已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 片刻后,李香兰见对方不语,以为是对方想趁机要价,于是从手中摘下了金戒指,又从钱包里抽出所有的现金递给徐天南道:“其实我现在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是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关于你们的新闻,也是才知道有时候警察办案都会找你们帮忙,所以我想拜托你们帮我找到妹妹,只要找到了妹妹,这些都可以算作是你们的酬劳。” 徐天南将金戒指与钱推了回去,解释道:“香兰姐,你误会我意思了,虽然我不是警察,但我也绝不是利益为先之人,只是在这件事情上我需要确定一件事。” 李香兰道:“什么事?” 徐天南道:“正因为我不是警察,所以我只会去帮助那些我认为值得帮助的人,而现在,我想通过某件事来确定一下你是否是值得我帮助的人,也就是说,我想确定你是否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善良的人。” 李香兰虽然不明白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但还是立刻应和道:“好好好,只要你帮我找到琴琴,让我做什么都行。” “好的,请到这边来。” 徐天南示意对方坐到办公室的角落,随后从角落中某个盖着黑布的设备中抽出了两对连接着电线的静电吸附贴,随后道:“请把你的手给我。” 李香兰伸出了手,对方分别在自己双手的脉搏两侧与太阳穴贴上了圆形的静电吸附贴,继而又将一个血压仪贴在臂窝处,徐天南解释道:“这是漠北刑侦支队最新发明的测谎仪,原理就是当一个人在讲述真话与说谎时,皮肤会有不同程度的电阻变化,待会我会问你若干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即可,同时你身后的测谎仪会记录下你回答每个问题时的真实程度,明白了吗?” 李香兰从未见过如此高科技的东西,此时显得有点紧张,刚想回头看看这套高科技的设备时却被对方阻止道:“不要动,测试已经开始了。” 徐天南深吸一口气,握住了李香兰的手腕,随后拿出一本幼儿识物的画册摆放在眼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香兰。” “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李香琴。” 徐天南指向画册中一张红色的图片,“这是否是红色?” “是。” 徐天南又指向画册中一张池塘,“这是否是房子?” “不是。” “你是否是个善良的人?” 李香兰坚定地回答道:“是的。” “你骗过人吗?” 李香兰想了想,回答道:“骗过。” 徐天南又指向绿色的图片道:“这是否是蓝色?” “不是。” 徐天南顿了顿,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害死过人?” 李香兰微微一怔,立刻回答道:“不是!” 徐天南指向画册中的一个飞机,“这是否是大炮。” “不是。” “你是否是个自私的人?” “不是。” “你偷过别人东西吗?” “没有。” 徐天南想了想,“那我换个问题,你曾在小时候偷过别人的东西,是吗?” 李香兰犹豫了片刻道:“是……” 徐天南突然话锋一转道:“之所以派出所那边没有对你妹妹的失踪立案,是因为你不论对警察还是对我,都有所隐瞒对吗?” 李香兰立刻情绪激动地回答道:“不是,不是这样的!” 徐天南伸手示意对方安静,继而又提出了一系列冗长而繁琐的提问,最后拆下了对方身上的静电贴,李香兰立刻转身看向那个高科技测谎仪,急切地想知道自己的测试结果。 慕容水小声问徐天南道:“老大,你觉得这个女人怎么样?” 徐天南苦笑道:“我觉得她并没有什么隐瞒,看来她这次真的是因为妹妹失踪,走投无路之下才找上了我们。” 慕容水又问道:“那你真的打算帮她吗?” 徐天南道:“怎么?你不愿意?” 慕容水小声咕哝道:“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啦,只不过觉得……我们做这种小案子吧……吃力又不讨好,就像上回4?15那起盗窃案来说吧,虽然是刑侦支队找我们协助办案,但谁都知道咱俩贡献最大,结果最后还不是……啥好都没捞着吗?连表彰大会都没去参加……” 徐天南瞪了对方一眼,训斥道:“你这人怎么又开始了?告诉你多少遍了,想出风头的话就去刑侦支队做外勤抛头露面我不拦你,在那里你爱怎么搞怎么搞,今后一切与我无关。” 见对方生气了,慕容水忙不迭道歉,然后用百试不爽的方法小声认错道:“好啦好啦,我不抱怨就是啦!今后我保证牢记您老人家教诲,为了咱们热爱的这片出生之土而战,为了天下弱势群体而战,保证尽心尽力、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咦?” 坐在旁边的李香琴盯着那台高科技测谎仪,疑惑地道“这个测谎仪……怎么那么像微波炉?” 徐天南解释道:“香兰姐,还请你不要介意,因为这真的是一个微波炉,其实从一开始起就没有什么高科技的测谎仪,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增加你的仪式感与紧张感,而我这么做的目的,是靠着观察你回答问题时的面部表情、血压与脉搏跳动来判断你是否说了谎。” 李香兰极急切地道:“那现在怎么样?你可以帮我找妹妹了吗?” 徐天南点点头道:“你妹妹失踪这件事确实其中有蹊跷,所以我也会拜托刑侦支队的朋友一起来帮你,但是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了解清楚状况,据你刚才所说,在你妹妹失踪前,曾与一个叫顾小白的女孩在一起,对吗?” 李香兰点点头。 “既然这样,那你带我去见一下那个女孩,我想和她谈谈,问清楚当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李香兰犹豫地道:“那个女孩不知为什么,始终不愿意提及琴琴失踪的这件事,我担心她也不会告诉你们。” 徐天南笑道:“放心吧,你只管带我去见她,到时我自会有办法让她开口。” 第3章 失踪前见到的最后一人 半小时后,漠北郊区,某工厂内。 现在是工厂午休时间,李香兰带领几人在厂区食堂找到了那个叫顾小白的女孩,对方背着一个斜挎包,身上却穿着一件非常不合时节的高领薄毛衣,独自在角落的出餐口排队打饭。 “你真的有办法让她开口吗?”李香兰略显担忧地问徐天南道:“本来顾小白就对我有戒心,现在我若再带上你们俩人的话她一定什么都不会说的。” 徐天南没有回答,只是快步地走到顾小白身后观察着,耐心等待对方打完饭以后走到了一处没有人的餐桌。 片刻后,徐天南带几人走了过去,径直坐在顾小白对面,问道:“那个叫李香琴的女孩是你朋友吧?” 听闻此话,顾小白微微一怔,立刻警觉了起来,身体极不自然地坐得笔直,她看见了李香兰,也看见了徐天南二人,生气地道:“香兰姐,我都说了几遍了,我不知道琴琴在哪里!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小白妹妹。”李香兰几乎以哀求的语气道:“琴琴已经失踪了三天了,我真的很担心她,你若是知道什么的话能不能告诉我?”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烦不烦啊!”顾小白此时也没了吃饭的胃口,当她看见徐天南正直视着自己时心中顿时变得紧张,随即便移开了目光,但口中还是不耐烦地道:“你要是有琴琴和我在一起失踪的证据就拿出来!不要总是三天两头来找我,这算什么事啊!你们把我当什么人了?” 徐天南道:“小白妹妹,既然琴琴电话中曾说过与你在一起,那你就是最后见到她的人,从某些方面来说,琴琴失踪这件案子里,你的嫌疑很大,知道吗?” 听到此话,顾小白的双手不自觉地攥在了一起,支吾道:“你……你是谁?警察吗?” 徐天南笑了笑道:“我不是警察,只是个普通的大学老师。” 听到对方不是警察,顾小白终于放宽了心,说话也变得有底气了一些,“既然你不是警察,那你想干嘛?我告诉你这可是在公共场所,如果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我保证去你学校投诉你!对了,你是哪个学校的老师?” 徐天南正色道:“漠北政法大学,刑事侦查学院研究生导师。” 听到政法大学的名字,顾小白的气势又变得弱了起来,但嘴上还是倔强地道:“那……那你也不能强迫我吧?” 徐天南摇摇头,直视着对方眼睛道:“正因为我不是警察,所以我不能强行要求你配合我们调查,但也正因为我不是警察,所以我不保证我的行事风格会像警察那样文明,这一切都在与你,想试试吗?” “你,你,你……” 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顾小白哪见过这种场面,眼看即将被吓得哭出来,但下一刻她的身旁却突然出现了一名男子。 这名男子是顾小白的男朋友,前几天时就已见过李香兰,并且对于这个咄咄逼人的女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顾小白看见男朋友来帮自己解围,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慌乱,说话也微微颤抖道:“啊?你……你不是出差了吗?” 男子轻轻刮了一下顾小白的鼻子,温柔地道:“小傻瓜!我都到火车站了,主管突然说出差取消,我这不就第一时间回来想给你个惊喜吗!” 他说完后搂住了顾小白的肩膀,十分不客气地冲李香兰道:“怎么又是你?前几天不就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吗?现在你又带人过来,到底想怎么样!” 李香兰挤出了笑容,讨好般地道:“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了,只是派出所那边一直没有对琴琴的失踪立案,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了,所以只好再来找你们,想知道我妹妹上周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行了行了!”对方男子端起了顾小白的饭菜,瞪着几人道:“我警告你们不许再纠缠我女朋友,否则我现在就报警!小白,我们走!” 随后,男子不由分说便拉着顾小白走到了食堂的另一个角落,李香兰也无奈地问徐天南道:“她果然什么都不肯说,这下怎么办?” 徐天南道:“虽然这个叫顾小白的女孩嘴上什么都没说,但她还是告诉我了一件事,那就是琴琴的失踪与某个人有关,而这个人恰好又是她这种女孩惹不起的人物。” 李香兰惊讶道:“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徐天南解释道:“在我问她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双手先是紧紧攥在了一起,继而又在讲话时不自觉地抱在了胸前,同时还将双脚交叉叠在凳子下方,这是一种紧张时明显的防备姿态,说明琴琴失踪这件事使她感到恐慌,身体也呈现出了一种主动防御的姿态。因此我确信对于琴琴失踪这件事她应该是知道点什么,只是在这件事中出现了某个令她害怕的人或事,导致她不敢说出来而已。” 慕容水急切地道:“那还等什么啊?走!咱们现在就去找那个小娘们问清楚!” “哎!哎!哎!”徐天南拉住慕容水道:“你准备怎么问?” 慕容水道:“还能怎么问?我问你,我们是什么人?” 徐天南道:“普通老师。” “错!”慕容水摆摆指头道:“老师只是我们的社会身份,而我们真正的身份则是江湖中人,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得得得,打住!”徐天南打算对方道:“你又犯病了吧?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大你听我说!正因为咱们是江湖中人,所以有时做事不能那么循规蹈矩,这叫江湖人就得干江湖事!”慕容水说完后撸起袖子,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对徐天南道:“虽然咱们平时都是由你来做主,但这次给我一个展示真正实力的机会!给我5分钟,我去撬开那个小娘们的嘴!” 眼看慕容水气势汹汹地即将冲过去,徐天南上前一把揪住对方道:“这里到处都是人,你别给我胡搞!乖乖在这坐着等我!” …… 几分钟后,徐天南从工厂门卫处走了回来,对慕容水道:“把你的真正实力给我收好,我没有你那么江湖,但是我只需要十分钟时间就可以撬开她的嘴,你现在要做的是确保十分钟内不要惹出麻烦,懂吗?慕容水根” “不要叫我的全名!” 徐天南不理会对方,转身走到了距离顾小白几米远的位置,笑着朝对方招招手,示意过来一下。 顾小白的男朋友见徐天南这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顿时怒了,拿起手机就准备报警,却突然被女朋友制止了住,随即她又在男朋友耳边低语了几句后,一脸怒容地走向了徐天南。 顾小白独自走到了徐天南身边,语气却十分坚决地道:“我和你把话说在前头,如果你再这样纠缠下去的话,我们一定会报警的,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徐天南笑着摇摇头道:“我不是来纠缠你的,只是想和你做笔交易。” “交易?”顾小白疑惑地看着对方问道:“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和你做这种事,对不起我走了。” “等一下。”徐天南突然拦住了对方,低声道:“你告诉我李香琴周五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作为交易,我就不把你刚才与一个叫熊浩天的男人劈腿的事告诉你男朋友。” 听到熊浩天的名字,顾小白的脑中顿时犹如被一道闪电击中,说话也开始变得颤抖道:“你,你,你……到底是谁?” 一直在不远处等待的男子感觉二人说话的气氛不对,刚准备过来却突然被顾小白厉声制止道:“你别过来!” 对方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听话地站在原地,此时徐天南已十分笃定了心中的想法,笑着解释道:“你在大约40分钟以前洗过头发,对吧?” 顾小白这时才意识到自己那还带着微微潮湿的头发,并且隐隐散发着一股快捷宾馆里免费洗发露的味道,只听徐天南又解释道:“我刚才路过你们厂区的女生宿舍楼时,发现女澡堂的开放时间在每晚的6点至9点,因此现在并不是开放时间,所以你在40分钟以前,曾到过快捷酒店对吗?” 顾小白紧紧抿着嘴巴,还不死心地道:“这……这又能说明什么!” 徐天南不紧不慢地解释道:“通常我们并不能以一个观点来判断在一个人身上发生的事情,但我必须要告诉你,你穿的这件很不合时节的薄高领衫真的很容易出戏。虽然你已经摘掉了这件衣服的吊牌,但是吊牌的那截透明塑料绳却还挂在领口,可见你买这件衣服时比较着急,连吊牌没摘干净都没发现。同时我在你刚才打饭时看见了钱包中的那截‘only专卖店’的购物小票,购买时间在三十分钟以前,那么这就很奇怪了,你为什么要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买一件能遮住脖子的衣服呢?我猜测大概率是为了隐藏你脖子上被那个叫熊浩天的男人弄出来的吻痕,对吗?至于你换下来的旧衣服,应该就在你背后的斜挎包里,怎么样?敢不敢打开让我看看?” “你……你……你胡说!”顾小白急得几乎要哭了出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做,但嘴上还是倔强地道:“我只是去买了件衣服而已,你又没有证据说我……说我那什么,你在污蔑我!” “要证据是吗?好的!”徐天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满名字的名单,名单顶端印着“厂区进入人员登记册”,解释道:“这是我刚才去门卫处偷……额,借来的登记册的其中一页,不得不说你这么小小年纪反侦察能力还是有一点的。你登记的名字前后几个人都是女孩,说明你和那个男人从宾馆回来后,还隔了一段时间分别进入厂区,介于若一个女孩子站在大门外会被熟人看见这点考虑,我猜是你先进入了厂区大门。” 徐天南说完后话锋一转,突然指着顾小白外衣上坏了的拉链道:“精心打扮过的你必然不会穿着一件拉链都坏了的衣服,所以你这件外套的拉链大概率是被那个猴急的男人弄坏的。因此以对方这种猴急的性格,我猜他在你进入厂区后也不会花费时间等太久,估计也就是3分钟以内,所以让我们来看一下自你进入厂区后,3分钟以内都有哪几个男人。” 徐天南指着名单中的两个男人名字道:“这俩人都是在你之后3分钟内进入厂区的,我们首先排除掉这个加工车间的人,毕竟你和你男朋友的工牌上都写着‘加工车间’,因此窝边草这种事应该不像你这样谨慎的女孩干出来的事,那么就只剩下这个后勤部里叫熊浩天的男人了,唔……字真丑,怎么样?你是打算告诉我琴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让我把这张名单交给你男朋友?你要快点决定,我感觉他快没有耐心了。” 此时顾小白感觉世界都近乎崩塌,紧紧捏在一起的手指都已泛出了白色,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低着头小声啜泣道:“那天是琴琴的生日,下班后她本来要和我一起回家,但是她却被……却被别人接走了。” 徐天南道:“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顾小白此时脸上尽是掩藏不住的慌乱神色道:“那个男人叫陈家洛……是我们工厂老板的儿子,也是我们厂子里有名的恶霸,仗着父亲的势力经常欺负人,谁也不敢惹他……我那天亲眼看见陈家洛一直缠着琴琴,非要给她过生日,然后连哄带骗将她带到了车上……” 徐天南默默记住了对方的名字—陈家洛,并再次问道:“是一辆什么颜色,什么牌子的车?” “嗯……是一辆黑色的千里马。” 徐天南愣住了,“千里马?那是啥车?” 顾小白仔细回忆道:“应该不是啥好车,我都没见什么人开过。” 家中有钱却开破车的人普遍都喜欢装穷,但从顾小白的言语中得知陈家洛并不是那样低调的人,徐天南决定再将这件事问清楚,毕竟通过一个人的行事方式可以推理出许多线索。 “你为什么确定那不是辆好车?” 顾小白道:“因为那车又矮又小,只能坐得下两个人,而且车顶子竟然还是用黑布做的!” 经对方这么一说,徐天南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那车是不是屁股圆溜溜的,前后各有一对又大又圆的眼睛?” 顾小白道:“对对对!没错!就和俩大鼻孔一样!” “唔……”徐天南尴尬地笑了笑,“看来是保时捷。” “什么捷?”顾小白纳闷地问道。 徐天南摇摇头,“没事了,我们进行下一个问题,那个叫陈家洛的坏小子今天上班来了吗?” 顾小白摇着头道:“没有,今天礼拜一,按理说他每周一都要在员工晨会上讲话,但是今天我确定没有见到他。” 徐天南直接道:“把他电话告诉我。” 顾小白拿起手机登录了一个厂内部的oa平台,很快便查到了陈家洛的电话,只不过当徐天南打过去后,对方那边始终提示着关机。 徐天南又问道:“电话打不通,那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 顾小白摇摇头,“这我就查不到了,工厂老板的家庭地址不会轻易告诉我们这些工人,恐怕也只有老板的司机,或者财务室的人才知道了。” 徐天南想了想,又道:“关于我们刚才所说的情况,能不能拜托你和我去派出所再说一遍?” 顾小白吓坏了,眼中尽是惊恐的神色道:“不,不……不可能,就算你把我和熊浩天开房的事情告诉我男朋友,我也绝不可能和你去派出所说这些事,若真的被陈家洛知道我出卖了他……恐怕我就得离开这个城市了。” 徐天南道:“你很怕他?” 顾小白战战兢兢地回答道:“不止……不止是我,厂里任何一个得罪他的人,都会被一些社会上莫名其妙的人找麻烦,没有人不怕他的!因为谁都知道他们家不好惹。” 说完后,顾小白似乎铁了心道:“如果你真要把我的事说出去,你就去吧!但我也绝不可能和你去派出所的!” 虽然没有说服顾小白,打也算得到了非常重要的线索,徐天南终于笑道:“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提供的消息,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现在请你拿起背后的斜挎包,用尽全力向砸过来。” 顾小白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问道:“什么?用包……砸你?” “没错。”徐天南解释道:“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你告诉我琴琴的下落,我就要保守你的秘密,因此我也不会强求你和我去派出所,但既然我们在这里聊了那么久,你的男朋友一定会有所怀疑,所以现在你必须拿起书包砸向我,做出很生气的样子把我吓跑,只有这样才可以将我们这次谈话完美结束。” 顾小白又问道:“那……万一男朋友一会问我和你这么久都聊了什么?我怎么说?” 徐天南笑了笑,“你就说我想拿钱收买你,但是却被你拒绝了,他很单纯,不论你说什么都会相信的,所以现在拿起你的书包打过来吧。” 顾小白似乎下定了决心,“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那能不能拜托你,一定要找到琴琴!” 徐天南自信满满地笑道:“我答应你,啊……” 徐天南的话没说完,顾小白的包便砸了过来,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脑袋就仿佛被石头砸到那般,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整个人都差点栽倒在地,看来书包里不仅有刚换下来的衣服,还有一些硬邦邦的东西,急忙道:“别打我头啊死丫头……” 第4章 寻找妹妹失踪的线索 离开了厂区后,徐天南将顾小白提供的信息说了一遍,当听说自己妹妹是被一个叫陈家洛的富二代接走了以后,李香兰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着急地道:“既然这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报警吧!让警察把陈家洛抓起来!” 徐天南摇摇头道:“香兰姐,警察办案是要严格按照规定流程进行的,你现在既然无法提供妹妹失踪的确凿证据,那个顾小白也不愿意协同我们去派出所说明情况,因此这件案子光是立案就已经很难了。而且就算顾小白愿意配合我们立了案,陈家洛现在也无法被列为第一嫌疑人目标,更何况我刚才试了一下,他的电话始终打不通,那么警方也就只能对他进行口头传唤,打不通电话的情况下再去户籍科调取家庭地址信息登门,而这一切的流程我光是用嘴巴说就用了32秒,你觉得如果真做起来会需要多久?” 说完后,徐天南又道:“哦,刚才忘记说了,而且你极有可能在今晚的7点左右再次收到妹妹手机发来短信。” 想到了之前报案失败的经历,李香兰绝望地蹲了下去,双手狠狠揪着自己头发,声音嘶哑地道:“那……那我……那我现在到底怎么办?我……” 慕容水无奈地看着徐天南一眼,小声道:“老大,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委婉一点’,你这样说人家一时能接受吗?” 说完后,慕容水也蹲了下来,轻声安慰道:“放心吧香兰姐,既然我们选择了帮助你,那我们自然就会去想办法,而且我和天南有一个公安局的朋友,那个人是刑事侦查科的,我们和他的关系很好,相信他若知道你现在情况的话,一定也会帮忙的。” 这句话如同一根救命稻草刺激着李香兰的神经,她立刻止住了哭泣问道:“真,真的吗?你们真的有公安局的朋友吗?那我们赶紧去找他吧!” “嗷!”慕容水只觉脑袋突然被人弹得生疼,大声对徐天南道:“喂!你弹我干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徐天南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公安局的朋友是谁,但你觉得他真的会帮忙吗?” 慕容水道:“难道不会吗?” 徐天南道:“不会,那个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最死守教条的人,对于这种没有立案的案件,如果想让他调动公共资源去进行调查,倒不如让他在大街上裸奔更现实一点。” 也许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慕容水轻叹一口气道:“那我不是想着……就算让他以个人名义来帮帮忙也行啊!” 徐天南摇头道:“你先不要联系他,该需要他帮忙时,我自然会说的。” 说完后,徐天南扶起了李香兰道:“香兰姐,既然事已至此,还请你相信我,我们现在就去搜集有关你妹妹失踪案立案的相关证据,到时我自然会找公安局的朋友来帮忙一起找人。” 徐天南说完,随即又对慕容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这个叫陈家洛的小子,既然电话打不通,我们就直接去他家里。” 慕容水道:“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 徐天南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但是过一会就知道了。” 慕容水疑惑道:“这种东西一般都属于个人隐私,你想怎么打听?” 徐天南道:“想在这个厂子里打听到陈家洛的地址,我估计不太可能,但我知道有个地方一定有登记。” “哪里?” 徐天南道:“街道办主任那里,这两年全民普查都做几次了,现在对于居民信息这种事,街道办还不是拿捏得死死的?” “不能吧?”慕容水犹豫道:“不沾亲不带故的,人家街道办主任凭啥告诉你陈家洛的地址?” 徐天南突然沉声道:“所以这件事需要用到你……真正的实力!” 慕容水心中一凛,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同样沉声道:“明白!你打算对街道办主任……用江湖中人的办法?” 徐天南想了想道:“算是,但又不全是,总之需要你使用一点小小的手段,使得我们与陈家洛之间建立起一个关系网,简单来说,就是我们需要使用某种手段让对方相信我们就是陈家洛的亲戚,明白吗?” 慕容水摇摇头,表示不懂,但徐天南却也不过多解释,直接拉着对方来到一处厂区外的中年女装专卖店。 隔着女装店的落地玻璃,慕容水看着眼前大红大紫的中年女性衣服顿时打了个冷颤,当她再看见徐天南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时,突然反应了过来,厉声道:“你等等!我咋感觉你心里没想什么好事呢?” “怎么会呢?放心吧您嘞!”徐天南一边对慕容水说着安慰的话,一边连推带搡地将对方带进了女装店。 这是一家廉价的中年女性服装专卖店,整个店内都充斥着红绿蓝这种夸张的颜色,徐天南叫来了店员,指了指慕容水道:“请把门口那个塑料模特身上的衣服拿给她试穿一下。” 片刻后,从试衣间出来的慕容水站在了镜子面前,她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这身夸张造型的卡其色阔太太运动套装,心中感到阵阵发寒,咬着牙道:“老大你不是吧!如果你要让我穿着这种衣服走出去,那我宁可选择去死!” 徐天南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笑道:“说什么呢你,这身衣服又合身又体面,多好看啊?你记住,从现在起你就是陈家洛的姑妈了。” “你你你……”慕容水只觉浑身的寒毛都要竖了起来,大声抗议道:“别这样啊!我好歹也是个诗季加六岁的妙龄少女,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能是陈家洛的姑妈吧?你真当人家街道办主任是傻子吗?” 徐天南笑而不答,拿起试衣间外通电的卷发棒在慕容水头发上摆弄了几下,对方的长发立刻就变成了夸张的大波浪,乍一看感觉确实成熟了不少。 当慕容水再次看到镜子时,自己的那副模样仿佛突然间老了十岁不止,当即就准备拒绝,却不小心与两名年轻的女店员撞到了一起。 俩女孩撞到了客人,忙不迭弯下腰道歉,异口同声道:“阿姨对不起,对不起……” “你叫谁阿姨呢!” “阿姨”这个称呼令慕容水几乎崩溃,她正想好好教训一番面前这俩不会讲话的姑娘,转眼却看见徐天南已在收银台付了钱,随后拿着购物小票对自己笑嘻嘻道:“我们走吧,时间不多了。” …… 漠北市工业北路,街道办。 此时已是下午上班时间,徐天南让李香兰等在办公楼外,自己则带着慕容水走了进去,二人在大厅中挂着的职务公示牌中找到了管理工厂片区街道的主任,对方是名姓王的中年女性,办公室就在走廊的尽头,从照片看去就能感觉是个严肃的人。 慕容水一边走,口中一边嘟囔道:“老大,我觉得你这个计划糟糕透了!陈家洛那种富二代怎么可能会有我这种绿鬓正值朱颜的姑妈?你想过没?啊啊啊?我问你话呢!” 徐天南道:“放心吧,只要你不开口的话,看起来还是有点年纪的。” 慕容水不乐意道:“那既然都不用讲话,你干嘛不让香兰姐来假扮,论年龄来说她可比我更合适。” 徐天南盯着慕容水的脸看了半晌,解释道:“你要搞清楚一点,陈家洛可是富二代,所以他的姑妈必然也属于富婆级的人物,因此从相貌上来说,你是最适合的人选,毕竟你的长相就能给人一种高级感。” 慕容水眨了眨眼睛,问道:“什么叫高级感?” “就是有着一张看起来就很有钱、令人很舒服的面容,明白吗?” 慕容水仔细回味着这番话,搞不明白对方到底是不是在夸自己,但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徐天南道:“你不要讲话,一会我会尽量挑中年女人感兴趣的话题逐渐拉近距离,计划就是当对方完全对我放下戒心以后,自然就会告诉我想要的信息。” 徐天南说完后刚准备敲门,却听到隔壁的办公室内,有两人在交谈的声音。 ——“王主任,我还是想和您说一下,就是陈家的那个工厂,最近又有好几起因为欠薪导致的维权案了,若这些事真的被传了出去,咱们工业街道办的脸还往哪搁?今后若是再有扶贫输送来的人员,民政口子的领导也绝不会再划分给咱们街道办了啊!” 片刻后,办公室内又传来了一名中年女性道:“你说的情况我都了解,但你也有所不知,陈家工厂的老板最近一直忙于城北一处休闲度假村的开发,厂子里的事一直都由他儿子陈家洛在负责,这孩子可能也是第一次接手这么大一摊子事,有些考虑不周全的也在所难免。这样吧,我回头找他好好谈谈,先把这几起欠薪的事解决,至于还要不要向他们工厂输送扶贫职工的事,回头我们再研究研究,你看怎么样?” 片刻的沉默后,提出问题的人长叹一口气,小声道:“那就拜托王主任了,其实陈家洛家里的情况我们大家都清楚,但是做事嘛,无论怎样也不能太招摇了,你说对吧?” 徐天南敲了敲门,二人在听到敲门声后谈话也戛然而止,一名穿着朴素衣衫的中年女性从隔壁办公室走了出来,看着几人问道:“你们找谁?” 徐天南立刻笑着回应道:“王主任你好,我是陈家洛的姑父,这位是他的姑妈,我们是刚从国外回来的。” 徐天南说话间指了指慕容水,后者硬是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冲对方点了点头。 “哦?陈家洛的亲戚?”王主任打量了几人一番,却突然看见了慕容水手中提着的那个崭新的手提袋,当即面色一沉,眼睛也不自觉地看向了头顶的摄像头,于是打开了办公室房门道:“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几人进入办公室,徐天南很熟络地与对方攀谈道:“是这样的,我们今天来呢,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王主任道:“需要我做什么?” 徐天南想了想,“我们刚才去了陈家的工厂,但听说陈家洛今天没来上班,所以就想着请你帮忙查一下他家里的地址。” 听到此言,对方面色也变得有点警觉,毕竟作为街道办主任是不能轻易透露辖区内成员的个人信息的,于是道:“这种信息我不能随便提供,既然你们是他的亲戚,这种事你还是直接打电话给他吧。” 徐天南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道:“这……可能不太方便。” 王主任很奇怪地打量着徐天南,问道:“既然你们这次特意回国找他,为什么会不方便打电话?” 徐天南像模像样地轻叹一口气道:“实话与您说吧,陈家洛从小就和他姑妈关系很好,但自从我们十年前去了英国以后一直都没有与他再见过面,这次突然回来就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所以也并不打算让他提前知道这事。” 对方的目光看向了慕容水,疑惑地问道:“你们真的是陈家洛的亲戚吗?我怎么从没听他提过?” 徐天南立刻回应道:“当然错不了,虽然你没听说过我们,但是陈家洛可没少在他姑妈面前提起你,他说这些年工厂没少受到你的照顾,并且还说王主任你这人有爱心,家里养了两条小狗,甚至就连你爱人爱好摄影的事也与我们闲聊时说起过,结果就因为这事你和你爱人还在家里闹过一次小矛盾,对吗?” 对方听到这话以后顿时显出了顿时显出诧异的神色道:“陈家洛怎么会知道……我们家的那些事? 徐天南笑了笑,故作神秘地道:“嗨!有些事你也别介意,这都是陈家洛上回去你家时,在门外不小心听到的,不过这件事他除了我们以外和谁都没有说过。” 听到这话,王主任的脸色立刻变了,因为陈家洛确实不止一次去过自己家里,并且每次过来都会带上一些价值不菲的礼品。街道办主任这个职务说大不大,但总归也有些实权在手中,因此她在这些年里对于收礼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尽最大可能避免更多的人知道。 见对方已进入了自己的谈话节奏,徐天南立刻补充道:“不过还请王主任放心,在我们心里早就已把你当成了自己人,今后哪些事情该说,哪些事情应该烂在肚子里很清楚。” 徐天南说完,转身从慕容水的手中拿起那个女装专卖店的手提袋,手提袋的外观看着崭新,但里装着的却是刚才换下来的旧衣服,笑道:“这次我们回国时间紧,也没来得及带什么好东西,索性就给你买了几件衣服,也算是代替家洛表达一下感谢。” 慕容水心中一沉,这下对方若是当着自己面打开的话非露馅不可,刚想阻止却被徐天南用眼神打断,示意自己不要讲话。 王主任看见面前的女装礼品袋,立刻摇头拒绝道:“不行不行,这东西你们还是拿回去,这真的不行。” 徐天南似乎早有预见对方会拒绝,于是突然将手提袋解开,此时慕容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是手提袋被解开后,里面竟还有一个封好的手提袋,原来徐天南刚才在女装店里拿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袋子套在了一起。 徐天南再次笑道:“请王主任放心,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我知道办公区这样的地方都装有监控,但规矩我懂。” 说完后,徐天南将那个空着的手提袋三两下封好,从外表看去与刚才进来时一模一样,然后拎在手中晃了晃,笑着道:“你瞧!,一会我就提着这个袋子离开,就算被监控拍到了,我也是将袋子原封不动提了出去,不论谁看见都不会有问题的。” 王主任愣了几秒,却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低声道:“你这人真有意思。” 此时王主任已完全相信了对方的身份,转念一想,提供一下家庭住址也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于是打开电脑,在辖区居民登记册中打印出了陈家洛的家庭住址后交给了对方。 第5章 探访别墅区(一) 根据街道办王主任提供的消息,陈家洛的家庭地址坐落在城南的一片高档别墅区内,慕容水立刻开车带着几人前往此处。 在成为徐天南的助手之前,慕容水就曾立志将来成为一个像福尔摩斯这样的神探,因此在她的大学期间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考上政法大学的刑事侦查学专业的研究生,而在那个时候,徐天南就已是那所大学内的有名的研究生导师。 因此当慕容水用尽了一切见不得光的手段终于在她的野鸡大学毕业后,她拿着成绩单信誓旦旦地找到徐天南,告诉对方“我想报考你的研究生”时,她永远也忘不了徐天南当时看她的表情,那是一种在碳基生物中都很难描述的表情,就仿佛满脸写着“山无棱,天地合,你也没有门”的表情。 虽然报考对方研究生这条路已彻底被堵死,但慕容水选择了一种“曲线救国”的方法,那就是凭借自己异于常人的脸皮留在了徐天南身边,当然是作为一个“助手”的角色,其实说白了就是“合同工”。 虽然只是合同工,但这也是她迈向自己人生目标的第一步,也正是有了助手这样的一个职位,使得慕容水有了这样一个在徐天南身边学习的机会。 此时慕容水一手把着方向盘,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大!你真的是第一次见刚才那个王主任?” 徐天南点点头,“当然第一次见,不然你觉得我会和街道办主任有什么交集吗?” 慕容水眼中放着光,急切地想知道其中缘由,“那那那……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她那么多信息的?快说给我听听!” 徐天南道:“还记得对方第一眼见到我们时,就发现了你手中的那个女装专卖店的手提袋吗?” 慕容水道:“关于这点我发现了,当她看见我手里提着手提袋时,立刻就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监控,虽然这个动作很短暂,就发生在一瞬间,但我也能分析出对方这是在担心送礼的事被监控拍下。” 徐天南道:“你说的没错,并且根据我们刚才在办公室门口听到的谈话,陈家的工厂需要仰仗街道办主任替他们输送定向扶贫人员。在这种对口的定向扶贫输送中,工厂需要向这些人发放的薪资待遇很低,因此这种事自然就成为了数家工厂眼里的香饽饽。” 说完后徐天南顿了顿,继续解释道:“那么陈家的工厂必定也希望街道办能把这些定向扶贫的人员输送到自己的厂子里,想达到这个目的,那么陈家就自然就少不了送礼,既然少不了送礼,相信陈家洛的父亲也应该教过他送礼的第一法则。” “什么第一法则啊?” 徐天南道:“给重要人物送礼时必须亲自出马,最大限度减少知道这事的人,但我相信以陈家洛他父亲这样的身份来说,并不会亲自出马,因此直接与那个王主任接触的人,也只能是陈家洛代表他的父亲。” “哦!”慕容水说话时拖了个长长的尾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你对送礼很有经验啊……怪不得你才会故意说陈家洛那小子送礼时撞见了王主任与他爱人吵架的事。” 徐天南补充道:“这完全是一个大数据概率事件(注),王主任与她老公吵架时,也许不会被陈家洛当时就撞见,但人往往都有一种猜忌心理,难免哪一次她刚和老公吵完架,没过多久陈家洛来了呢,这样的话她自然就会去猜测这事会不会被对方听到。” 说完后,慕容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也不对啊!那你又是怎么那么确定王主任经常和她老公吵架呢?还有就是你又是怎么知道她们家养狗,她老公玩摄影的事?” 徐天南道:“一个人的外表可以读出很多有用的信息,还记得我曾告诉你的这句话吗?” 慕容水点点头,对方再次解释道:“从进入对方办公室的那一刻,我就发现她挂在门边衣架上的外套,我问你,你还记得那件外套长什么样吗?” 慕容水回忆道:“唔……蓝色的,胸前有一排扣子……然后扣子是……好像是金色的吧?” 徐天南补充道:“如果你再仔细一点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那件衣服的领口处有两种不同颜色的宠物毛发,这两种毛发略显曲卷而又坚硬,因此是狗毛的概率更大,这就说明王主任养了至少两条不同颜色的宠物狗。而狗毛又是在靠近领口的位置,说明这两条狗与对方很亲密,每当王主任下班回到家时就会扑过来,她也会来不及脱下外衣就将狗狗抱在胸前,因此才会在外套的胸口处留下狗毛,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那个判断推理,从狗毛位置的高低可以判断出一个人与宠物的亲密程度。” “原来如此!哈哈!我想起来了!”慕容水似乎恍然大悟,但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对了,关于刚才你说的那个送礼的问题,我突然又想到了一种情况,那就是陈家洛那个小子完全有可能将礼物放到对方的车里啊,这样的话他也就不需要去对方的家中了。” 徐天南道:“你傻啊?难道看不出来王主任是不开车,走路上下班的吗?” “唔?” 见到慕容水又一次变得疑惑,徐天南用指头弹了一下插在方向盘后方的钥匙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问道:“你一般会不会把汽车钥匙与其它钥匙分开放?” 慕容水想了想,“当然不会呀!我又不是中年男人,喜欢干那种把钥匙挂腰上,身份证藏手机壳里那种事!” “那不就得了。”徐天南道:“刚才在办公室的时候,我就发现王主任的那串钥匙里没有汽车钥匙,同时在她办公桌的边柜里还放着一把雨伞,一双随时可以替换的运动鞋,这就更足以说明她经常走路上下班。” 慕容水似乎想明白了,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到底又是怎样知道她爱人喜欢玩摄影,他们俩人又因为这事闹矛盾的事情的?” 徐天南解释道:“不知你刚才是否有注意到,王主任身穿的短袖下方有一条白色的腐蚀痕迹,这个痕迹有两个特点,一:痕迹表面呈颗粒晶体粉末状。二:颗粒晶体对衣服的表面有着稍微的腐蚀性。同时这条白色痕迹的高度正好就在她胯骨的位置处,我通过比对发现与课桌的高度一致,所以认为造成她衣服上这个白色痕迹的原因,是碰到了洗照片常用的显影剂后留下来的。” 徐天南说着,话锋一转道:“那么这就很奇怪了,只有摄影痴迷爱好者才会自己在家中洗照片,但是洗照片所用的试剂与粉末对人体或宠物都有剧毒反应,这明显就是两种非常冲突的爱好,因此我就很容易判断出王主任喜欢养狗,而她的老公喜欢摄影,当俩人的爱好起了冲突时,再加上女性特有的更年期特征,他们夫妻双方必然也会在生活中出现某些隔阂。” “唔……这倒是有可能。”慕容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只听徐天南又道:“但我这样的分析确实有点太主观臆断了,毕竟腐蚀性的白色粉末除了摄影用的显影剂外,还有单水氢氧化锂等化学物质。但我却发现了一个最直接的证据来说明她与他老公之间的矛盾!” 慕容水道:“是什么?快说来听听!” 徐天南略显尴尬地道:“刚才在王主任坐下时,我不小心从她身上那件短袖的领口看见……额,看见了她穿在里面的塑形内衣。” 慕容水诧异道:“哇!老大你这人的注意力到底都放在什么地方啊?连王主任那么大岁数的女人都不放过!” “哎哎哎!你可别冤枉我!”徐天南急忙伸出双手比划出了一个圆圈,解释道:“这我可真不是故意要看人家的,那件塑形内衣不仅从衣领口露了出来,而且胸前那俩钢圈有这……么大!想不看见都难!” 慕容水与李香兰俩人同时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徐天南为了跳到下一个话题,急忙又解释道:“王主任这人吧,护手霜用完盖都不盖就丢在桌子上,身上那件短袖沾了显影剂也不知道换,早上洗过的头发边缘还有没洗干净的洗发水痕迹,所以你说她这样一个不拘小节的女人为啥还要穿那玩意?绝不可能是为了在单位里展示身材,毕竟她在单位里可是要保持良好的工作形象,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想逐渐修复身材,唤回自己对老公的吸引力。你自己想想,像这样一个虎狼之年的女人,如果再和老公那方面不协调,难免会在生活中发生磕磕绊绊,所以这才是她和老公经常吵架的根本原因。综上所述,王主任是一个喜欢收礼物,并且与老公生活上有摩擦但总归还是爱着对方的一个虎狼之年的女人。” 慕容水“噗”地笑了出来,同时又问道:“那我觉得……我觉得人家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会不会……会不会是想建立起自己在情人那边的吸引力?哈哈……” 徐天南皱眉道:“你给我正经点!人家根本就没有情人!” “哦?”慕容水好不容易忍住笑,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没有情人?” 徐天南想也不想便直接回答道:“想看一个人是否有婚外情,你首先要观察对方贴身的衣物与饰物,比如戒指、耳环、项链等饰物的光洁度与磨损度,以及内衣、内裤、袜子等不经常显露在外的衣物,通过王主任那人刚才弯腰开门时,从裤子后方露出的内裤来看……” 说到这里,徐天南突然感觉到又有点不对劲,转过头果然发现慕容水正一脸八卦相地看着自己,于是直接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一直在后座听着二人讲话的李香兰也终于忍不住,对着徐天南问出了心中一直藏着的疑惑,“请问你到底是谁?便衣警察吗?” 徐天南笑道:“我?我就是我啊,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老师而已,当然不是警察了。” 李香兰道:“可是我觉得你更像一个警察。” 徐天南突然看向车窗外,自语道:“警察吗?自从我在公安大学本科毕业后,好久都没人这么称呼我了。” 李香兰道:“啊?你果然是警察!” 徐天南道:“在警校上过学就一定得是警察吗?我旁边还坐着一个小龙虾养殖专业毕业,现在给人当刑事侦查学助手的人呢!水根,我说的对吗?” “不许叫我的全名!”慕容水义正严词地抗议道:“还有!不许再提我以前的专业!” 徐天南不理会对方,突然自语道:“其实我当年真的挺想成为一名刑警的,只可惜现在愿望没有实现。” 李香兰道:“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厉害,甚至比很多警察都厉害!” 徐天南看着车窗外,苦笑道:“毕竟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料到就在我即将毕业时,我家老爷子犯了事进去了,结果还真就在政审那关把我给刷了下来。” “好啦好啦!”慕容水此时一改“小跟班”的模样,像个知心大姐姐那般安慰道:“听我一句劝,有道是‘祸兮福’……额,福啥玩意来着?” 徐天南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对对对。”慕容水忙不迭点头道:“祸兮福所倚,福……福啥来着?” 徐天南看着慕容水道:“你也就别在这卖弄了,虽然我没有当成警察,但最终还是曲里拐弯地认识了你,也算是变相的拯救苍生了。” 慕容水得意地道:“对啊!你若不是政审时被刷了下来,当时也不会去想到考取政法大学的研究生,自然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条路上,更重要的是,你还认识了我!虽然我们都没有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类人,但我们现在这个组合也算是变相地拯救苍生了。” 徐天南摇摇头,“我说的拯救苍生……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徐天南苦笑道:“我的意思是……不要让你这种人成为刑事侦查学的导师将来去误人子弟,就是在拯救苍生,哈哈……” 慕容水也跟着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好一会才猛然醒悟了过来,转过头问道:“唔?你刚才……是在损我吗?” “哎哎哎!”徐天南急忙劝阻道:“看车,看车!” 随着徐天南对慕容水狠狠一通交通安全法规教育后,车内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第6章 探访别墅区(二) 半小时后,按照王主任提供的地址,几人终于来到了南城的百乐街,陈家洛那坏小子的家正是在这里。 百乐街本是一处非常普通、甚至稍显落后的地段,但几年前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位风水大师,经过大师一番寻龙点穴后,竟声称此处藏有龙脉,并且这条龙脉位于街道的西北方。 奇门遁甲由八门掌管,其中“人事”之门尤为重要,因此在此八门之中,西北方更是位列八卦之首、“开门”之地,因此就有传言凡居“开门”者必为人中龙凤,也正是因为算命大师的这句话,百乐街成为了漠北市众多房产公司的兵家必争之地,自然也就成为了“拆迁纠纷”的重灾区。 没过多久,西北方位“开门”之地的原住户就纷纷在各种压力之下同意了拆迁协议,一座高档的别墅住宅项目很快落地而成。 既然一期别墅项目已建成,那么二期项目也并不遥远,但是就在别墅区的路对面,众多老楼上都已写满了醒目的“拆”字,与这些拆字在一起的,还有数条拉起的抗议横幅,白色的横幅上竟写着血红色大字,控诉着开发商暴力拆迁的种种恶行。 一街之隔,不足百米的距离,一边的孩住着奢华的别墅,穿着雍容华贵的服饰,而另一边的孩子们却在断水断电的家中吃着冷饭,随时还要担心那夜里突如其来的敲门声。 慕容水开的车是徐天南前几年在旧车交易市场买的一辆三手车,此时就像一匹上了年纪的老马,停车后还要陆续发出阵阵吭哧声,声音很快吸引了售房部里工作人员的注意。 一名穿着高档女式西装的销售员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破车皱了皱眉,心道估计又是哪个穷鬼跑这见世面来了。但碍于职责所在,她还是露出职业性的笑容道:“女士您好,请问是来看房的吗?” 徐天南刚要作答,便被慕容水以眼神制止,只听对方小声道:“老大!这些人只接待有钱人,你不要讲话,我知道怎么对付她们。” 说完后,慕容水装模作样地打量了面前的高档小区一番,轻描淡写地对女销售道:“嗯……这里房子还不错,就是车库有点小,算了,先凑合着看看吧。” 女销售并没有理会慕容水这欲擒故纵的一套,只是快速地打量了对方身上穿着一眼,立刻就评估出了价格。 ——衣服:170元以内。 ——裤子:100元以内。 ——鞋:350元以内的国货。 ——首饰:无。 打量完慕容水之后,女销售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小破车,心中更加笃定了对方是在装大尾巴狼,于是很有礼貌地道:“好的,没问题,请出示一下您的验资证明。” 听到此话,慕容水顿时傻眼了,疑惑道:“啥……看个房,还要验资?” 女销售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是的,因为本公司开发的是高档别墅住宅区,标的额通常在千万级别以上,所以为了不耽误我们大家的时间,同时也为了证明您的购买力,需要您提供一下有效的验资证明,比如现金、股票、基金或理财都可以,您如果没来得及办理的话,前方十字路口就有一家审计事务所可以办理。” 慕容水此时心中慌得要死,因为在她的口袋中除了近期的几百块生活费以外,连银行卡都已被注销,为的只是拿出卡片内的十元押金。若真去了那个审计事务所,自己怕是连委托费都不一定拿得出来。 就在慕容水的气势越来越弱时,徐天南却突然走了过来,拉着女销售走到一处没人的僻静地,低声道:“小姐姐,你的要求很合理,毕竟现在这个社会节奏那么快,谁也不想在某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你说对吗?” 女销售看了徐天南一眼,虽然在她心中认为坐着这种破车过来的人必定也有钱不到哪去,但对方讲话时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总令她感觉对方话里有话。 “只是我的身份比较特殊,若真去办理验资证明的话,恐怕是会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徐天南说完后,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黑色皮夹的工作证交在了对方手中,神秘兮兮地道:“这是我的工作证,相信你看了以后就能理解我说的话了。” 女销售拿起工作证,只看了一眼便顿时紧张地道:“请问你们今天来是为了看房子?还是为了……” “不不不。”徐天南笑着摇头道:“小姐姐你多虑了,我们今日过来绝不会打扰你们的正常工作,只是为了私事,而私事嘛……就是看看这里的房子,至于验资报告确实有点不太方便,并且我也不希望你将我们今天来过这里的事情告诉你的同事,道理你应该懂。” 女销售想了想,留下一句“稍等”后便回到了售房部,不消片刻就拿着一串钥匙走了出来,热情地对徐天南道:“文哥,咱这边请!” 慕容水跟着几人没走两步,就小声问徐天南道:“老大!那小姑娘叫你啥?文哥?这是个啥名字?你又是用了什么方法让她带咱们去看房子的?” 徐天南晃了晃手中那本黑色皮夹工作证,慕容水看到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颤颤巍巍地道:“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把文宝宝的工作证偷走了!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太冒险了啊?” 徐天南手中的那张并不是普通的工作证,而是一张漠北市刑事侦查支队的证件,照片此时已被换成了徐天南的半身照,而下方的名字却写着:文四宝。 冒充国家公安机关工作人员招摇撞骗的行为属于重罪,甚至被写进了《刑法》的二百七十九条,此时慕容水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 徐天南道:“还记得我们协助刑侦支队破获的那起4?15盗窃案吗?” 慕容水点点头,徐天南继续道:“当时最终收网抓人的时候场面一团混乱,我也是回去后才发现这张工作证怎么就在我的口袋里了。” 慕容水瞪圆了眼睛道:“你玩呢?你连证件的照片都换了,这不明摆了是偷来的吗?那你刚才是不是在那个销售面前含沙射影地说自己其实很有钱,但是碍于自己是国家公安机关人员的原因不能开具验资证明?” “完了完了完了……”此时慕容水只觉前途一片黑暗,紧张得舌头都开始打转,“这下彻底完了!这个销售小姐姐一看就是爱慕虚荣的那种人,今天这事过后,她绝对会到处乱说,再加上这个小区满世界的摄像头,啊……老大,我们要完蛋了!” 徐天南此时却显得尤为轻松,安慰道:“水根,你放心吧,我已经和那个销售小姐姐说过了,我告诫她今天来这里的事情不想声张,所以也就没有在这里留下登记。而且我们只要在陈家洛他们家周边看一看,用完过后我立刻把工作证还给文四宝,不会有事的。” 文四宝是徐天南在警校时最好的朋友,只不过他并没有遇到徐天南那样波折的人生,他毕业后顺利地成为了漠北市刑事侦查支队的一名侦查员,按理说像他这样刚毕业的科班生能够进入刑事侦查支队,绝对也属千里挑一的人才,但文四宝却对自己的人生一直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在他的人生中,有一座令他望而生畏又无法跨越的大山,那座大山的名字叫“徐天南”。 警校期间,文四宝力压一众学员,一直都是众多新生中最耀眼的那一个,但在这些年的期间,他只有在两件事上胜过了徐天南,一是内务整理评分,二是擒拿格斗训练。 若干年前,当文四宝以一记反关节术将徐天南按在身下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对这样得来的胜利毫无喜悦。于是自那天起他重新定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那就是在刑事侦查中胜过对手,只不过这个人生目标直到徐天南离开警校的那一刻也没有实现。 从此文四宝进入刑侦支队,徐天南继续考取漠北政法大学的研究生,虽然他们二人从此走向了不同的人生,但二人却依然是对方人生中无法割舍的朋友。有时男人间的友情很简单,简单到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无法说出口,但对于这件事,二人心照不宣。 “哎!这户不错啊!”徐天南指着一户带有院落与游泳池的别墅问道:“能带我进去看看吗?” 女销售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文哥,这座别墅已经卖出去了,你瞧,他们家院子里还停着车呢,不过我这还有一间完全一样户型的,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徐天南此时选择的c07号别墅,正是刚才从王主任那里打听到的陈家洛的家庭住址,身旁的李香兰当然也知道这是哪里,若不是被慕容水拉住的话,她几乎都要克制不住地冲了进去。 女销售看徐天南盯着这座别墅半晌不吭气,于是道:“文哥?你在听我说话吗?” 徐天南对着别墅内看了好一会才回应道:“哦,哦!在听在听,那就麻烦你带我去看一下吧,看一下那个与这家一样户型的那间。” 女销售指引着几人来到了后方一排别墅区,指着c08号的位置道:“就是这家c08,与刚才那座c07的户型与结构完全一样的。” 这是一栋后现代主义建筑风格的尖顶别墅,一共分为地上两层与地下一层,每一层的面积都在160平米左右,光照环境良好还带有一个私家花园,女销售将房屋的各项优势都介绍一遍后,引领着几人来到楼上,指着头顶上方那近乎5米的层高道:“文哥,关于这个设计,我需要着重介绍一下,因为我们的房屋是尖顶结构,所以二楼卫生间前方的顶部有着5米的超大层高,这5米的大层高……可是非常有讲究的。” 介于徐天南之前在对方面前留下的“良好”印象,女销售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像你们这种特殊身份的有钱人,必定也会相当在意保密工作,因此若你买了这套房子,将来头顶这5米的空间完全可以装修成为一个暗层,就算是那种超大的保险柜也能放得进去,只要你不说就没人可以看得出来。” “哦?这倒有点意思。”徐天南突然对这个房屋结构有了兴趣,于是抬起头观察了一会,突然问道:“你确定能这个位置能做个暗层吗?我目测看来距离怕是不够吧!” 女销售当然也看得出对方似乎对这个设计很感兴趣,同时又为了将房子卖出去,想也不想便立刻道:“当然确定,就咱们刚才看的那套c07……”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女销售立刻把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里,但徐天南却感觉对方话语中必有蹊跷,于是也像对方那样压低了声音道:“我还真挺在意这个暗层的,你还是给我讲讲吧,我保证不说出去。” 当两人有了共同的秘密时,关系也会更进一步,而女销售为了促成这笔生意,于是想了想,最终还是小声道:“好吧文哥!你可千万不要讲出去,就在去年的时候,c07那户装修时我曾进去过一次,当时我就发现他们在头顶的这个位置装了一个暗层,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的宝贝,不过生意人嘛……都能理解,我希望希望文哥能与我共同保守这个秘密,毕竟这是别人的隐私。” 当二人之间有了秘密时,女销售说话时的肢体语言也逐渐多了起来,并时不时与对方有着若即若离的肢体接触,引得慕容水好一阵白眼。 “那是,那是,你就放心吧。”徐天南随后又象征性地问了一些房屋的问题后便准备离开,对方快速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塞进了他的衣兜里,最后伸手比出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娇滴滴道:“那我等你电话哦!” 徐天南借口想在院子里随便转转,于是与女销售告别后便带着几人又回到了c07的别墅门口,李香兰迫切地上前按下了门铃,等了一会却不见屋内有任何动静。 在一连按了数次门铃都得不到回应后,李香兰心急如焚,于是狠下心准备从院墙翻入,却突然被徐天南制止道:“不行,这座小区各处都是监控,保安也肯定看见了我们现在的行为,现在距离那个女销售回到售房部最多还剩不到1分钟,如果强行翻入的话,以后我们就别想再进入这里。” “放开我!” 此时的李香兰已不再冷静,大声地道:“陈家洛那坏小子肯定在里面!说不定我妹妹就是被他抓走了!你让我进去!” 为了不引人怀疑,慕容水只好以最小的动作幅度控制住了对方,徐天南透过院门的铁艺围栏看了眼别墅,解释道:“香兰姐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这座别墅就算是它的半地下室也有一小扇窗户露在外面,但是现在所有的窗帘都没有拉,甚至窗户外也没有加装防护栏,所以你妹妹在别墅里的可能性真的不大,反而我会觉得她会在另外一个地方。” 听到这句话后,李香兰终于也冷静了下来,此时周围已有不少的住户开着车经过,为了不引人注意,几人决定回到车上再说。 上车后,徐天南解释道:“我们在工厂时,那个叫顾小白的女孩告诉过我陈家洛的车型号,所以我刚才在院子里看见了那辆车,能看得出那辆车虽然最近被清洗过,不过左后轮的挡泥板下方的泥巴却没有洗掉,我认为这种不专业的洗车方式应该不会是洗车房师傅干的事情,所以应该是陈家洛那小子自己在院子里洗的,那么就引出了三个问题。” 徐天南顿了顿,表情略显凝重地道:“一:漠北市向来都是沙漠气候,从上周到现在都没有下过雨,那么溅到挡泥板上的泥土是从何而来。二:陈家洛为什么要开车去那样一个到处都是泥土的地方。第三点,也是我最关心的一点,那个坏小子为什么一定要亲自洗车?他是出于何种目的不能开车去洗车行?” 三个问题摆出,李香兰顿时紧张了起来,“难……难道你认为琴琴被陈家洛带去了别处?” 徐天南道:“这种可能性很大,而且就现在来看,陈家洛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去过那个地方,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查出那辆车在这三天内的行动轨迹。” 慕容水问道:“漠北市这么大,怎么查?” 徐天南道:“漠北市的北面是古尔班通古特沙漠,陈家洛不可能开车穿越沙漠前去中哈边境,南面直达天山,他的车也并没有换雪地轮胎,所以这三天的时间里那辆车只会行驶在漠北市的辖区内。” 慕容水揉了揉鼻子道:“厉害哦!一下就把范围缩小到了六千平方米之内。” 徐天南没有理会对方,只是拿出手机查看了一番资料,解释道:“这是漠北市七日内的天气预报,在上周五、六、七这三天内,唯一下过雨的地方就是在北城郊外的北阳山片区。” 慕容水想了想,再次道:“嗯!这下又缩小了四千多平米,然后呢?” 徐天南道:“然后,我们现在去公安局。” 慕容水警觉道:“去那里干嘛?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徐天南道:“若想查出那辆车最近的行车轨迹,最快的办法就是用文四宝的公安网络。” 慕容水惊讶道:“啊……老大你怎么又开始打文宝宝的主意了?为了咱俩的安全着想,你也别老坑他一个人好不好?” 徐天南道:“其实我也并不是专门想坑他,只不过这件案子最终还是需要在他们警方去立案,文四宝这个人虽然有点木讷,但也绝对是具有比我们任何人都强烈的正义感与责任心,因此将来这件案子若是交给他的话,我也会放心。” 慕容水皱了皱眉道:“但是文宝宝这人做事一板一眼,据我对他的了解,这案子在立案受理之前,他肯定不会用公安内部网帮你做这些事。” “那是当然。”徐天南信心十足地道:“所以我们要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一会到了他那里,你看我眼色行事!” 慕容水:“……” 第7章 漠北刑侦支队:文四宝 漠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办公室内,文四宝正在查看一份法医组对近期案件中死者的鉴定报告,报告中异常醒目的一行结论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根据案发现场尸体的僵硬程度、角膜浑浊度与尸斑的扩散范围判断,死亡时间大约在发现案发现场时的6-8小时前。 一名年轻的女法医问道:“学长,在死者死亡的这段时间里,嫌疑人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我们会不会真的抓错人了?” 文四宝坐得板正,目光如炬地紧盯着那几张死者照片道:“不可能,我们绝不可能抓错人!我一眼就能看出嫌疑人那小子没讲实话,关于死亡时间与他不在场证明的这个问题,肯定是哪个环节弄错了!” 这名女法医是文四宝在警校时小两届的学妹,全名李孟雪,自从她步入警校那天起就对眼前的学长有着一种隐隐崇拜的感情,此时听了对方这番话,她不禁也对文四宝的判断有了疑惑,但疑惑归疑惑,她心中还是坚定地相信着对方的判断,这是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坐在李孟雪身边的另一名刚毕业的年轻男孩不乐意了,嘟囔道:“这次的鉴定报告可是孟雪师父亲自做的,师父都说了,发现死者时不仅符合全身性尸僵并且尸斑未达最大瘢痕,同时角膜也没有达到浑浊的程度,怎么可能错……” “闭嘴!”李孟雪低声训斥了徒弟一句。“许无敌!你别讲话!” 许无敌是今年才加入法医组的新人,也是李孟雪的徒弟,他曾经的人生志愿是当一名手拿老虎钳子的牙医,因为在他简单的头脑中,人体的任何器官都只有一个或一对,但牙齿却有32颗,加上智齿可达36颗。因此本着数量大于一切的原则,许无敌认为牙医是人类社会未来最赚钱的行业,于是在高考后毅然决然地报考了本市医科大学的口腔医学专业,却不曾想在填报志愿时他突然看见了一个叫“服从调剂”的选项,当时的他根本不懂“调剂”代表着什么,只看懂了志愿表上的“服从”俩字。成绩并不是很理想的他生怕无法进入医科大,于是也没问那么多,毅然决然地勾选了“服从”,以表自己想成为一名牙医的坚定信念。 于是在公布了成绩之后,许无敌莫名其妙地就被分配到了每年都要降分录取的法医学专业。 参加了工作后,许无敌这个刚毕业的半大小子性格人如其名,自认为天下无敌且鲁莽得一塌糊涂,曾有一次在会上把主管思想政治工作的公安局政委怼得差点心肌梗塞,从此以后许无敌在内部“一战成名”,名正言顺地拥有了“无敌”这个称号。 无敌虽然“无敌”,但他在整个队伍里只听李孟雪一人的话,此时被师父训斥,他也不敢再多嘴,但心里还是对文四宝的判断不服气,认为文四宝不相信自己师父的判断,小声咕哝着牢骚话。 文四宝放下照片,对李孟雪道:“这次的嫌疑人非常狡猾,我从刚才开始起就在想,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有不在场证明。” 李孟雪道:“那学长的意思是……” 文四宝直视对方道:“我不仅相信你的鉴定结果,同时更相信你做出的判断,但正因为是这样,我认为嫌疑人才会使用了某种手段,导致你们法医组在鉴定死亡时间时出现了偏差。” 突然,文四宝的呼吸变得急促,双眼仿佛能冒出火一般盯着面前照片,大声道:“我好像有发现了!你们俩过来看这是什么?” 文四宝指着案发现场的照片道:“你看尸体下方的这滩血液印痕。” 照片中,死者下方的血液早已干涸并且渗透进了地面,但是从地面的痕迹来看,这一大滩血液呈现出了不规则的形状,甚至这滩血液的边缘都被拉出数条细长血痕。 许无敌看了一眼照片,想也不想便直接回答道:“这滩血液有啥问题?流了那么多血在这里,肯定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啊!” “你说的没错,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没错。”文四宝继续问二人道:“那你们谁还记得案发现场当天的天气情况?” 李孟雪道:“嗯,我记得那天发现尸体的时候是下午,天气又闷又热,我们法医组的面包车空调坏了,无敌还因为抱怨车里太热被组长训了一顿。” 文四宝点点头,继续解释道:“那这就很奇怪了,既然一整天都没有刮风,而且天气特别炎热,那么为什么尸体下方流落的血液会呈现出这种痕迹?” 听到这话李孟雪顿时明白了,急忙再次查看了一眼照片,惊讶道:“啊!我明白了,学长你说得对!如果不是遇到刮风天气的话,自然流落的血液会变成边缘整体的一滩逐渐向外扩散,不可能会是现在这样的痕迹!也只有在大风天气时,流落在地面的血液会变成不规则的数道痕迹,也就是现在死者周围血液呈现出的状态,俗称‘钉耙状’。” 文四宝肯定地点头道:“所以问题果然出现在了这里,我刚才查了一下那段时间的天气预报,只有在案发前一天才刮了沙尘暴,当时的风力风力甚至达到了6级,而其余时间都是晴朗无风的天气,所以基于这一点判断,我认为死者真正的死亡时间是案发前的24小时左右,也就是前一天刮大风的时候。” “但是……” 虽然根据照片中,尸体周围的“钉耙状”血液痕迹足以说明当时的天气情况,但李孟雪却还是疑惑问道:“如果死亡时间真的超过了24个小时,那么尸斑、僵硬程度、腐败程度与尸体内脏器的化学反应绝不应该是我们当时检测的那种状态。” “你说的没错!但这正是凶手迷惑我们的地方!也是凶手最大胆的地方!”文四宝拿出另一张解剖台上的死者照片,照片中死者两侧的双臂三角肌与大胸肌之间,分别有着两道不足1cm的暗红色痕迹,解释道:“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不管怎么看,这俩道红色印记都像是两道折痕,并且折痕处的皮肤也留有外力撕扯的伤痕,同样的伤痕还在大腿与小腿内侧出现过。” 李孟雪不解道:“折痕?你怀疑这是死者蜷缩身体留下的折痕?不能吧?这样的折痕除非受到外力并且长时间保持蜷缩动作才能造成,但怎么也不可能会造成现在的这种皮肤撕扯状。” “问题就出在这里!”文四宝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凶手早在1天前杀了人,回去以后越想越后怕,于是返回案发现场把尸体带走,存放在了一个冷库中,等到麻袋中的尸体经过十几小时的冷冻完全僵硬后,凶手又委托了同伙将尸体重新带回到了案发现场,然后等待尸体解冻。不过那个同伙估计心理素质不强,所以在尸体还未完全解冻时,就以外力强行将蜷缩的尸体展开,而此时的尸体皮肤表面还具备了因受冷冻才有的粘黏性,因此才会在肩窝两侧、大腿与小腿内侧留下了皮肤撕扯的伤痕。” 文四宝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凶手同伙做以上一系列事情,大概需要等待2-3小时的自然解冻时间,因此法医组对于尸体的死亡时间鉴定当然会出现偏差,而凶手正是利用了尸体解冻的这段时间,制造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不得不说,凶手这样做的话不仅使得尸体重回到了第一案发现场,而且还为自己做出了一个坚实的不在场证明,同时还迷惑我们法医组对于死亡时间的误判,可谓一举三得!但百密终有一疏,那就是凶手也绝没有想到在凶手死亡后会出现连续的暴晒天气,从而给我们留下了血液痕迹这个最重要的线索!” 话音刚落,文四宝桌面上的传真机就“咔咔”响了起来,没多一会,一份省厅法医组的化验单就传真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后脸上顿时浮现出了自信的笑容,随即将传真报告递给了李孟雪。 李孟雪接过省厅的法医组检验单,发现上方写着“据漠北刑侦支队法医组送来的尸体样本检验,样本体内细胞存在多处破裂性损伤,故结论如下:尸体在死亡后曾受到过冷冻处理。” 李孟雪惊讶地问道:“这……这不是省厅的法医组检验报告吗?学长你是什么时候把尸体样品寄送过去的?” 文四宝道:“其实在看到你们法医组的鉴定结果后,我当时就有怀疑凶手会不会使用了某种方式对尸体动手脚,因此才自作主张将一份样本送去了省厅检验,果然不出我所料,凶手正是用了冷冻的方法,才使得你们检验出的死亡时间有了偏差。但这种方法有个弊端,那就是冰块的体积会比水大,因此尸体的体内细胞才会检测出破裂性的损伤。” 一直不吭气的许无敌也终于坐不住了,小声嘟哝道:“你这人……到底还是不相信孟雪师父啊!” 反观李孟雪这边,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对文四宝的不满,反而在她看着对方的眼里更是平添了一份崇拜的神情。 文四宝顿了顿,继续分析道:“介于嫌疑人与死者有着直接的经济纠纷,因此我们警方很快就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因此嫌疑人需要委托一个与死者毫无关系的第三人,也就是他的同伙将尸体带回到案发现场。而凶手没有对尸体进行抛尸处理的原因,则是因为现在这段时间不论出城还是去任何公共场所,后备箱都是保安首先查看的地方,与其冒着风险把尸体抛在某个角落,他不如做出一个扎实的不在场证明彻底摆脱自己的嫌疑,这样不管我警方怎样查,也不会查到他的头上。” 文四宝站起身,情绪激动地解释道:“现在我们知道了尸体曾受到过冷冻,而漠北市的冷库集中在南区,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去查两件事,一:孟雪,你负责再去检查一下尸体皮肤表面,是否还留有麻袋中的亚麻纤维。二:我负责去查一下案发前2-3小时监控录像中的车辆,再与案发现场周边摄像头内出现的车辆对比,只要有一致性的车辆,那大概率就是凶手同伙使用的车辆!” 看着文四宝自信的神态,李孟雪的心中仿佛有一只小兔子在跳动,半晌后,才无意识地冲对方道:“学长,你……” 李孟雪的话还未说出口,只听办公室门突然被人推开,传来了慕容水毫不见外的招呼声。 “哈喽啊!文宝宝!孟雪妹妹!姑奶奶来看你啦!” 听到了慕容水的招呼声,几人回头看去,发现了慕容水身边的徐天南,大家的脸上顿时挂上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徐天南与这几人的上一次见面,还是上回曾被邀请协助刑侦支队破获4?15连环盗窃案的时候,虽说是协助办案,但他刚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帮助唯一的一名嫌疑人洗脱了罪名。 那桩案子十分简单,痕迹勘察组在案发现场采集到了一个异常清晰的血手印,同时还在距离案发现场两百米的菜窖中发现了一名昏厥的男性。经过调查,这名男性竟是具有三进宫前科的盗窃人员,而经过对比,此人指纹也与案发现场留下的血手印中的指纹完全吻合,因此很快被定了罪。 但是在这桩案子中离奇的部分,却是嫌疑人始终坚称自己当晚是被人打晕后丢进了菜窖,对于伤人盗窃案拒不承认。 徐天南为此人洗脱嫌疑的方法也很简单,他让刑侦支队的领导亲自在满手涂上了红色印泥,继而让对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掌按向了一面白墙。待领导的掌纹印在白墙以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只见白墙上那个清晰无比的掌印之中,唯独大拇指的位置竟然只留下了半个指纹。其后领导换了一处墙面,再一次印下了自己的掌纹,却惊讶地发现这一次的实验与刚才一样,大拇指的位置依然还是只留下了半个指纹。 通过这个实验,问题已浮出了水面,那就是痕迹勘察组在案发现场找到的手印,却是五个指头完整清晰的指纹。 徐天南对此做出的解释如下:鉴于人类手掌的生理构造,当整只手完全盖在墙面上以后,必定只会留下半个大拇指的指纹。因此痕迹勘察组在案发现场找到的那个五指指纹清晰的手印,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嫌疑人在被人打晕后无意识的情况下,被真正的凶手将五指依次按在了墙面。 后来,徐天南通过分析犯罪嫌疑人团伙的行为规律,最终帮助警方破获了这起盗窃案,找到了幕后真凶。但是案件虽然告破,刑侦支队领导因抓错了嫌疑人,脸面被狠狠按在了地上摩擦,就为这事还单独把文四宝拉到办公室好一通训处,命文四宝将来决不允许再出现此类事件。 但是领导说归说,真正遇到了案子以后还是得找徐天南这个刑事侦查学专家进行协助,况且嘴长在他自己的身上,文四宝心里知道今后难免会被夹在中间,最终两头不是人。 第8章 破译内网密码(一) 此时的办公室内,文四宝看见徐天南到来,立刻对李孟雪道:“孟雪!无敌!你俩快把所有资料收好从这里出去!” 通过那次协助破案事件,李孟雪也是对徐天南没有太多的好感,因为那次案件中,勘察指纹的人正是自己,同时她也与徐天南有了短暂的接触,但就是那么短短几分钟的接触,对方竟仿佛会变戏法般,识破了自己对于文四宝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 李孟雪现在很紧张,生怕再被徐天南读出自己内心的隐私,于是收拾好资料就准备离开,但过于紧张的双手却不小心将资料掉落一地,而当她准备弯腰拾取时,发觉徐天南早一步将东西捡了起来交在自己手上,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道:“你好!孟雪妹妹!” “你好,你好……”李孟雪一秒都不想多待,随意应付了两声便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的对方又叫住了自己。 “011326!” “到!” 李孟雪条件反射般回应,只因对方叫的正是自己的警号,徐天南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道:“孟雪妹妹,上回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了,文四宝这个人啊!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闷骚,最无趣的男人,如果你和他在一起的话,婚姻流年期提早到达的概率会高达83%,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哦!” “瞎……瞎说什么啊你!”李孟雪羞红了脸,正要辩解却见徒弟站在了自己身前,许无敌虽然晓得徐天南的厉害,但他也是全支队里唯一一个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人,此刻梗着脖子道:“喂!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不敲门就进来!” 徐天南笑着回应道:“当然知道,刑侦支队呀,抓坏人的地方。” 许无敌故意用粗嗓门道:“知道的话,还不赶紧出去!我们马上就要出任务去抓人了!你别在这碍事!” 徐天南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问道:“哦?兄弟你不是法医吗?怎么也出外勤组的抓捕任务?” 许无敌平时说话就喜欢吹牛,此时更是一副包打天下的语气道:“嘁!一看你这人就没见过什么世面,我抓坏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原来是这样啊?”徐天南故作惊讶地道:“我还以为你就是一个没有女朋友做饭,单身独居,常年做公交车吃垃圾食品,经常被李孟雪骂的实习法医呢!” 许无敌猛然一惊,对方句句话都说在了自己的痛处,转头看向李孟雪,满眼的幽怨神色,似乎在质问对方为啥要把自己那么多秘密告诉别人。 李孟雪紧张地摆摆手,小声对许无敌道:“我可从没和他说过你。” 许无敌从来都相信师父说的话,既然李孟雪都这样说了,那么他心中也就笃定了一个想法,立刻又粗着嗓门对徐天南道:“哎哎哎!你到底是从哪来的江湖骗子,张口闭口好像和我很熟一样!我告诉你,你们那套招摇撞骗的把戏在我这可行不通!” “别废话了!快走!”李孟雪当然清楚徐天南并不是江湖骗子,而是一个真正的可以通过对方行为细节推理出一系列线索的专家,她生怕对方又说出什么话来,于是慌张之下拉着徒弟就想离开办公室。但此时为时已晚,徐天南拦在了许无敌面前,言语快速地道:“这位小兄弟,你脖子上有昨晚没洗干净的沐浴液结块,说明你是个单身独居的人。鼻头处的毛孔因外力挤压而变得堵塞、发红,说明你常年吃油腻的垃圾食品,同时也更说明没有人为你做饭。你是个右撇子,但右裤腿口袋处却有新鲜的食品油渍,说明你不开车,而是搭公交车上下班。你牙齿上的烟斑与口袋中露出来的半根香烟看得出你这人烟瘾很大、警服袖口处被烫出的几个烟洞与完好无损的法医工作服,表明你的师父李孟雪禁止你在法医实验室内吸烟,就连你出去吸烟时也要把这件法医工作服脱掉,大概率是你身上若带着烟味回到实验室就会被师父训斥。所以综合以上所有线索,不难看出来你这人单身独居,生活习惯邋遢,没有女朋友,并且经常不受人待见,我说对了吗?” 许无敌的脸憋得通红,感觉自己就像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扒光了一样难为情,但殊不知这种感觉在师父与文四宝的身上早已出现过多次。 见怪不怪的李孟雪根本不想再让徐天南说下去,于是硬拉着许无敌离开了办公室,当二人走出好远时,还能听见许无敌那不服气的大嗓门喊道:““师父你放开我,我要去和那小子好好battle一下!你放开我……” 二人走后,文四宝紧张地对徐天南沉声道:“天南,谁让你来我办公室的!你自己又不是不清楚我们支队长不喜欢你这家伙!” 徐天南却一脸轻松地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坐在桌子上勾着文四宝的肩膀道:“喜欢不喜欢,今后还不都得面对吗?不过倒是你……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久没联系了,原来是窝在这里和孟雪妹妹玩办公室恋情啊?” 文四宝憋红了脸支吾道:“你,你,你可别乱说话啊!没有的事!” 徐天南又道:“算起来我也见过你这个学妹两次了,我刚才好像无意间发现了她的一个秘密。” 文四宝瞪大了眼睛道:“怎……怎么?你才见过人家两面,就能推理出点什么秘密了吗?” 徐天南点点头,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据我观察,李孟雪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真……真的吗!”文四宝听到这话立刻激动地道:“你怎么发现的?” 徐天南道:“你还记得上回我们办案的那几天时间里,你是不是经常和慕容水走得比较近,甚至还开一些荤七八素又暧昧不清的玩笑话?” 文四宝思索片刻道:“唔……好像有这事,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啊?我可是完全把那家伙当男人来对待的。” 文四宝说完后看向了慕容水道:“不好意思,心直口快。” 慕容水也撇撇嘴笑着回应道:“没有关系,你大爷的。” 徐天南道:“这不就得了!人家孟雪妹妹见你和慕容水打闹时的那副模样,肯定会误以为你喜欢这种类型的,所以今天她特意穿了一双增高鞋,难道你刚才就没发现她和慕容水几乎一样高了吗?” 经这么一提醒,文四宝终于也是仔细地回忆半晌道:“这……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所以说,正因为那次的误会,人家孟雪妹妹就觉得你喜欢慕容水这种高个子的类型,今天才特意穿了一双增高鞋。” 文四宝仿佛还是不敢相信地道:“你确定吗?” 徐天南笑道:“如果只有这么一件事的话,我当然不敢确定,但是我对于小学妹喜欢你这件事,还有一个十足的证据,想知道吗?” 文四宝此时早已进入了对方谈话的节奏,忙不迭点点头,但徐天南却转变了话题道:“既然这样,那你帮我办件事。” 文四宝一听这话立刻就警觉道:“什么事?你想干嘛?” 徐天南拍了拍对方肩膀,言语轻松地道:“放心吧,不会让你犯原则性错误的。” 说完后,徐天南让李香兰把关于妹妹失踪的事情说了一遍,但文四宝听后却面露难色道:“这件事不好办啊!按理说她妹妹还在与姐姐发着短信,那就没有办法证明属于人口失踪,派出所没有立案也是情有可原。” 李香兰一听这话就着急了,上前拉住文四宝的衣服迫切地道:“警官,我确定发短信那个人不是我妹妹!你若不信,就把那个叫陈家洛的坏小子抓来当面对质!我求求你……帮帮我吧!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香兰姐,你别着急。”文四宝耐心地劝阻对方道:“现在的年轻人其实都挺爱玩的,你觉得你妹妹会不会只是和哪个要好的朋友出去玩了?” 徐天南噗地笑出了声,文四宝问道:“你笑什么?” 徐天南道:“你的思维果然和慕容水在一个次元。” 文四宝与慕容水齐声道:“啊?你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徐天南忍住笑也不再解释,继而与李香兰低语几句后,便让对方去办公室门外等候。 文四宝见过因各种问题而无法立案的人,这些人有的丢失了钱财,有的受到了不公的待遇,有的失去了亲人,但无一不是用尽了各种办法在这里寻求帮助,甚至有的因不能立案就死赖在公安局不走,但眼前这个叫李香兰的女人竟三言两语就被徐天南打发了出去,这一行为也令文四宝感到不解。 李香兰走出办公室后,徐天南拉着对方一起坐了下来,解释道:“兄弟,我知道这种无法立案的情况是真的不好办,所以今天带她来就是想让她死心,毕竟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个人民警察,我不能作为朋友就给你找麻烦,对吧?” 文四宝听到这话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眯起眼睛道:“我怎么觉得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呢?徐天南你今天来到底想干嘛?” “嗨呀!没有没有,你多虑了!”徐天南做出轻松的模样道:“就是好久不见了来看看你,这不顺便也让那个叫李香兰的姐姐死心呗,毕竟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学老师,破案这种事还是得交给您这种专业人员才是。” “可是我感觉你今天确实有点反常……” 文四宝话没说完就被徐天南打断道“打住!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你到底还想不想知道李孟雪的事情了?” 经这么一说,文四宝也立刻转变了态度,低声道:“嗯嗯嗯!你说!” 徐天南就像故意在卖弄般,并不急于向对方进行解释,反而是拿起手机自顾自地发起了短信,直到对方再三的催促之下,他才缓缓坐起身,拿起桌面上文四宝的手机,翻到背面,露出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手机壳图案,笑问道:“这个手机壳是李孟雪送给你的吧?” “唔?你怎么知道的?” 徐天南道:“因为我刚才进来时,看见李孟雪的手机上有一个同款的手机壳。” 文四宝纳闷道:“怎么会?她的手机壳我记得是个女孩子吧?我这是个绿皮怪兽,这俩之间能有什么联系?况且她当初送我这个手机壳的时候还说过,那是她网购时的赠品,不喜欢就送给我了。” “你这个人啊……”徐天南叹了口气,在手机里按了几下不知在搜索些什么,继而屏幕中的网页弹出了一个页面,标题是一个近两年来最流行的网络游戏cp排行榜。 文四宝这下更迷糊了,“你给我看游戏干啥?cp又是啥?” 徐天南耐心解释道:“你不知道也不怪你,毕竟你这人的心里年龄也到了保温杯里泡枸杞的年纪,关于这个游戏的事情我就不给你做解释了,反正你也听不懂,我着重给你讲一下这个cp,唔……用你能听得懂的话说,就是情侣,懂吗?” “情侣?”文四宝瞪大了眼睛,突然看见在排行榜单中,有一对异常醒目的情侣照片,照片上那个龇牙咧嘴的绿皮怪兽名叫‘萨尔’,正是自己手机壳上的图案,而在绿皮怪兽的旁边,竟是一个拿着法杖金发蓝眼名叫‘吉安娜’的人类姑娘,这个姑娘的图案文四宝再熟悉不过了,那正是李孟雪的手机壳,看来这对cp俨然讲述的是一个跨物种的爱情故事。 看到此处,文四宝的心脏怦怦直跳,以难以抑制的激动神色道:“这,这……这是真的吗?” 徐天南点点头,“没错,所以李孟雪早已在你不知情的时候,将你们的手机壳换成了情侣款,据我猜测你们的下一步就是情侣手表,再下一步嘛……就不用我教了吧!” 文四宝一直都很喜欢李孟雪这个小师妹,但一直都碍于自身对感情之事胆小的原因,俩人之间始终就这样似有若无地相处着,但“我喜欢你”这四个简简单单的地却从未有人先开口,此时听了这样一通分析,他整个人都开始亢奋了起来,但徐天南之后的话却又令他的心坠入了谷底。 “你这人啊!”徐天南突然很严肃地将文四宝的手机壳拆开,只见一个身份证从中叮叮当当掉了出来。 “和你说多少遍了!不要!不要!不要再像中年男人一样,把身份证藏到你的手机壳里了!你这家伙到底能不能有一点年轻人阳光的样子!我现在郑重警告你,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李孟雪早晚有一天会嫌弃你信不信?” “这……” 文四宝刚亢奋不到半分钟,心情也立刻沉重了下来,随后捡起身份证,左右看了看,最终还是又将身份证塞进了自己刚刚补办的工作证里。 第9章 破译内网密码(二) 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李孟雪早晚有一天会嫌弃你信不信? 这句话就像一座大山,压得文四宝心中异常沉重,但就在片刻后,他却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猛然醒悟道:“不对劲!今天的慕容水怎么这么安静?” 说话间,文四宝回过头去,却发现慕容水飞快地从自己电脑主机中拔出一块u盘,对徐天南道:“搞定了。” 徐天南也不墨迹,直接站起身道:“好了文警官,和你相处的这六分二十八秒非常愉快,我突然想起来还有重要事,先走一步了。” “等等!站住!” 眼前对方二人就要离开,文四宝的直觉告诉自己肯定哪里出现了问题,他走到办公桌前,突然发现自己的电脑已不知何时登录了内网,而页面中的居民信息资料竟是刚才提到的陈家洛一家的信息,看来这些资料在刚才已被慕容水拷贝进了u盘里。 “慕容水!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公安内网是你能玩的吗?”文四宝快步走来,上手就想从对方手里抢夺u盘,但慕容水却恶作剧似地将u盘在自己食指中翻滚,随后随意地双手一挥,u盘也立刻不知所踪,但很快又出现在了徐天南的手里。 文四宝急了,说话都急得变了调子,“求求你们俩祖宗就别再消遣我了,快把东西还给我吧,这电脑登录内网都是有查看记录的,这要是出了问题我可是要担责任的!” 话到这里,文四宝又想到了一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诧异道:“不对啊!我的公安内网账号是有密码的,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文四宝怎么也想不明白,自慕容水进入自己办公室到现在只不过短短几分钟,而自己精心设计的内网密码就这样被对方破解。 此时的慕容水忍住笑,对着徐天南挑了挑眉毛,文四宝立刻心领神会,原来还是他搞的鬼,不等开口却听徐天南道:“我都已经数不清认识了你多少年了,你觉得我能不知道你这人的品味吗?你喜欢的不正是李孟雪那种像小白兔一样,文静内向的女孩?” 对方脸顿时红了,“我……我在问你怎么破译的我内网密码,你说……说这个干嘛!” 徐天南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你这个闷骚的性格还是没有改变,还记得在警校期间,你的校内网密码是多少吗?” 文四宝移开目光,闭口不言。 徐天南笑了笑,“是dsbxtn没错吧,整整四年没有换过密码,你难道以为我会不知道吗?这个密码翻译过来就是……唔,这个不谈。” “但是!”徐天南话锋一转道:“但是就因为你改不掉这种闷骚性格,把内心里什么乱七八糟想说的话都设成密码,我才会确定你的内网密码肯定与李孟雪有关。” 徐天南顿了顿,开始了解释。 ——“密码的第一个组合,就是520lmx或lmx520,当然这种组合的概率只有15%,毕竟你这人除了闷骚以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对待感情这种事胆小,估计不会采用这么大胆的密码。” ——“第二个组合,就是你与李孟雪名字的组合,wsblmx或lmxwsb,当然这种组合的概率也只有5%,毕竟太简单,容易被人猜到。” ——“第三个组合非常普遍,那就是使用警号作为密码,只不过曾经有人因为设警号为密码出了事,后来经过内部通报以后,大部分人都不采用了,所以对于你这种死守教条的人来说,概率只有1%。” ——“因此只剩下了最后一种组合,也就是最有可能的一种密码排列,依然是与你和李孟雪有关,那就是你俩的生日组合:701319或者319701,其中7月1号是你的生日,3月19号是她的生日,这种生日组合的密码概率高达70%以上,而这种密码也正是在你小小的内心世界里,自己与李孟雪之间的一个羁绊,因此我趁着刚才与你讲话的时间,将这两组数字发给了慕容水,果然第二遍就试了出来。” 想不到自己的内心世界就如此被人剖析,文四宝此时的脑子几乎已快炸裂,当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道:“那你,你……你又是怎么知道李孟雪生日的?” 徐天南不紧不慢地替文四宝整理了一下衣服,笑道:“李孟雪刚才从我眼前走过,我发现她是一个异常注意自己外表的人,虽然她穿着白大褂与制式警服,但我能发现她悄悄将制服的腰围、臀围与裤腿尺寸改小了一号,因为这样的穿着可以使她看起来更加精致。” 文四宝如梦方醒,萦绕他心中长久的疑惑今天终于解开,之前他一直看着身穿制服的李孟雪有一种和别人不一样的感觉,但具体区别在哪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此时他还有更想知道的事情,于是再次问道:“可是你说的这些,与她的生日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人的表象,是她内心世界的一种反应。”徐天南解释道:“虽然警服、衬衣与领带都是你们支队配发的,就算偷偷改了尺寸,工作时也不能随意改变穿着,但李孟雪的鞋子、笔记本、水杯甚至耳钉都是她最后的倔强,这些物品既精致又价值不菲,足以说明她爱美又爱搭配的习惯,而我却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所有的文具与饰物上面都有两条鱼的图案,你能明白这能说明什么吗?” 文四宝眨了眨眼睛,“说明她很喜欢海洋动物?” 徐天南长叹一口气,“你真是个傻子!说明人家是双鱼座,懂吗?” 文四宝皱了皱眉,“都是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我可不玩这些!” 徐天南点点头,言语也变得认真起来,“你可以不玩、不喜欢这些东西,但你作为一名刑事侦查员,那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的兴趣,你必须了解普通人在意的一切事物,因为谁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一天,在漠北市出现一个星座连环杀手?试问你,若真有那么一天,你连对方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破案又从何说起?” 文四宝仔细琢磨了一番,自语道:“唔……有道理。” 徐天南笑了笑,“那我们继续上课。” “好嘞!”文四宝此时已陷入了对方的谈话节奏,端坐直了身子,就像小学生听讲时一样,早已忘记了慕容水拿走自己u盘的事情。 徐天南道:“从以上信息可得知,李孟雪生长在一个富有家庭,并且她本身就是一个精致、对身边物件都很讲究的女孩,对吗?” 文四宝态度端正地道:“对,没错!” 徐天南又道:“那你知道对于她这样女孩来说,身边最重要的物件是什么?” 文四宝立刻回答道:“这点我知道,是手机!” “没错。”徐天南解释道:“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在你办公桌玻璃下面压的那张内部通讯录中,李孟雪的手机尾号是0319?按理说像她这样的女孩,为什么不去选择一个整齐一点的电话尾号,而是选择0319这样一个普通的甚至有点难记的号码?” 听完了对方这段长达5分钟的推理过程,文四宝的喉咙早已变得干涩无比,发出了“嘶嘶”的沙哑声后,终于如梦初醒般回答道:“因为……因为0319是她的生日。” 徐天南点点头,最终一字字道:“没错,因此你内网的密码正是3,1,9,7,0,1,而李孟雪对于你这个木头有好感的终极证据就是……它!” 说话间,徐天南竟从身后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是两条交织在一起玩耍的可爱小鱼,不用说,这正是李孟雪的笔记本。 “啊!你什么时候……从她那里偷过来的!”文四宝紧张地问道。 徐天南笑了笑,“就在刚才她东西掉在地上时,我实在忍不住就下手了。” 说完,徐天南将塞在笔记本封皮的第一页抽了出来,上面竟是一幅人脸画像,而这张人脸的主人正是文四宝。 看见李孟雪笔记本里竟有自己的画像,文四宝此时已彻底陷入了五感全失的境地,但隐隐中自己的潜意识里却仿佛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完成,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大声道:“徐天南我差点被你绕进去了!快把u盘给我!这可是原则性问题!” 徐天南自知凭体力绝不是文四宝的对手,于是索性将笔记本猛地丢向远处,只听哗哗的纸张摩擦地面声音过后,笔记本竟从楼梯间隙掉落了下去,很快就听到了楼下值班同事的对话声。 ——“咦?这是谁的东西?” ——“这上面不写着名字吗?叫李……孟……雪。” ——“啊?是她?法医组的那个小姑娘?” 三句话过后,楼下也顿时沉默了起来,文四宝此时的脑子嗡嗡作响,若对方真的翻开笔记本的话一定会看见李孟雪给自己的那张画像,于是当即拔腿冲了下楼,临走前还不忘对徐天南恨恨地道:“我警告你俩在这等我!哪都不许去!” ……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当文四宝喘着粗气回来时,徐天南几人早已不见踪影,他重新坐回到电脑前,仔细打量着屏幕上的居民信息资料,发现对方查询的居民信息叫“陈家洛”,再仔细向下翻阅后,文四宝更是大吃一惊,原来这个叫陈家洛的男孩的父亲竟是本市的一个著名富商,而这一消息也使得他觉得徐天南这次查的案子似乎没那么简单。 突然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支队长走进来严肃地问道:“闹哄哄的,做什么呢!文四宝,你在干嘛!” 支队长姓杜,全名杜永支,也许是因为他名字“永支”的原因,此人在任职刑事侦查支队支队长的八年期间硬生生完美错过了每一次升迁的机会。 杜永支是文四宝的直属领导,平时就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对于警队的纪律向来抓得很紧,因此也是文四宝最害怕的人。 此时文四宝心都已提到了嗓子眼,杜永支在上回的伤人盗窃案中本身就对徐天南有很大的成见,因此他绝不敢让对方知道他们几人刚才来过,更加不敢让对方知道自己内网密码被破解的事,于是立刻回答道:“没,没事啊?” “没事?没事你说话怎么这副样子?”支队长的观察很敏锐,立刻就感觉到了文四宝的异常,同时又发现对方目光一直盯在电脑屏幕,于是直接走了过来。 私自查阅居民信息资料属于违纪行为,并且会在查阅记录上留下无法抹去的记录,这种事没人追究还好,若真被支队长看见的话自己绝对没有好下场。 办公室长度5米,支队长从门口走到自己办公桌的电脑需要3秒左右,文四宝当即就准备关闭查阅窗口,到时只要随口编造一个借口,谎称自己准备查案子即可。 眼看支队长就要走到自己跟前,文四宝拿起鼠标就点击了屏幕中右上角的关闭按钮,但是屏幕却毫无反应,于是他又用力点击了几次,屏幕始终没有一丝反应。 直到这时文四宝才察觉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查阅窗口,而是慕容水在刚才查阅资料时截了图,同时又将这张截图设置成了他的电脑桌面,看来慕容水是在故意报复自己说她是男人婆的事。此时他心中已将对方骂了一万遍,一种绝望的感觉袭来,文四宝似乎都已预见到了自己要被支队长狠狠教训一通的悲惨未来。 然而就在支队长即将看见屏幕的最后一秒,只听“砰”的一声,文四宝将连接显示器与主机的连接线硬生生拽断,同时以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看着面前的领导。 片刻后,支队长道:“文四宝你到底在干什么!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文四宝快速运转的大脑突然想起了曾经徐天南告诉自己的一句话——若想在撒谎时不被别人识破,那么你就要编造一个对自己非常不利的谎言。 “我……我……” 文四宝想了想,狠下心咬牙道:“支队长对不起!我错了!我刚才在看黄色网站!” 就在文四宝说话的同时,李孟雪竟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学长,你刚才见到我笔记本了吗?还有啊,你的工作证为啥在我兜里,我也一起给你拿过来了。” 李孟雪本惊呆了,怎么也没料到平日伟岸光正不苟言笑的学长竟然是这样一种人,在办公室里看黄色网站还被领导抓住,而当文四宝颤颤巍巍将自己的笔记本递过来时,李孟雪害怕似地后退两步,哆嗦道:“你别过来!笔记本我……我不要了。” 第10章 夜闯北阳山(一) 漠北政法大学,刑事侦查学研究生院。 当几人回到了办公室后,慕容水查看了u盘里的资料,面色逐渐越发沉重道:“老大!陈家洛这个坏小子的家庭似乎有点不简单,他父亲除了坐拥漠北市最大的工厂以外,最近又开发了北阳山的一处高档度假村,保守估计他们家的资产都能在漠北市排到前列。” 徐天南思忖道:“看来这小子的家境雄厚,还真是个彻彻底底的富二代。” “那我们……”慕容水显得十分犹豫,声如蚊蚋道:“我们真的要蹚这趟浑水吗?到时会不会激怒了对方,把我们自己都搭进去?” 徐天南笑问道:“怎么,你怕了?” 权力与金钱,这是人类印刻在基因里的恐惧与向往,此时的慕容水心里虽然很怕,但嘴上还是倔强地道:“你不怕,我就不怕!” 徐天南笑了笑道:“面对这样实力的对手,谁能不害怕呢?谁也不知这件案子如果再查下去,到底会牵扯出来多少大人物,但我更怕这桩人口失踪案就此变为‘冷冻案’,我也更怕正义无法得到伸张。” 听到这话的慕容水逐渐找回了心神,坚定地点点头,“嗯!你说得对!为了正义能够得到声张,咱们也得继续查下去!” 徐天南道:“不过你也放心吧,我不会就这样愣头青的查下去,只要我们在这件案子里找到了足以立案的线索,我立刻就转交给文四宝,后面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警方去处理。” 慕容水点点头,攥紧了拳头放在面前,坚定地道:“嗯!老大你放心吧,在此期间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我会保护你的!” 徐天南:“……” 几分钟后,慕容水突然盯着电脑屏幕道:“你们快来看!这次在我拷贝回来的资料中,发现了李香琴失踪的一个关键线索!” 慕容水从u盘中打开了一张截图解释道:“我们今天下午不是看到了陈家洛的那辆车吗?当时我就记下了他的车号,刚才我通过文宝宝的内网果然查到了这辆车的违章记录,最近一次的超速记录正好就发生在上周五下班后的1小时左右,照片中可以看出副驾驶座的正是李香琴。” 听到了妹妹的消息,李香兰也立刻冲了过来,发现屏幕中的那个女孩正是自己的妹妹李香琴,大声道:“是琴琴!没错!她果然被那小子带走了,慕容姑娘你快查一下,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慕容水安慰道:“香兰姐你别急,根据超速记录显示,那是一条由南向北的国道,而那条国道的尽头就是302高速,只不过那辆车在公安内网中并没有进入高速公路的记录,由此可以判断出陈家洛当时带着你妹妹去了国道边的某个地方,大概率是这里。” 慕容水又点开了一张网页地图,而在地图的国道与高速路入口之间,有一个异常醒目的地图标记,名称写着“北阳山休闲度假村”。 徐天南立刻明白了,皱眉道:“北阳山度假村?这不正是陈家洛他们家新开发的度假村吗?看来陈家洛这小子把李香琴带到那里去,一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 慕容水点点头,“没错,根据这座度假村的官网信息来看,他们暂时还没有对外营业,那么这段时间也就不会有别的游客。” “慕容姑娘!”李香兰急切地催促道:“那你赶紧调取一下那座度假村的监控,看看琴琴到底在不在那里!” 慕容水道:“恐怕不行,度假村的监控那是他们自己的内部局域网络,并没有与公安网连接,所以我们暂时只能怀疑是陈家洛把你妹妹带进了那里,不过你们再看这张图片。” 说完后,慕容水又打开了一张车辆违章记录的照片,这条违章记录发生在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也就是当晚的9点半左右,陈家洛的车辆从国道自北向南驶回到了市区方向,而这次车辆超速的程度异常夸张,达到了140km/h,但是在照片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车辆的副驾驶空无一人。 慕容水道:“我怀疑陈家洛把李香琴带入了北阳山度假村后,继而又独自驾车回到了市区,并且在回来时车开得飞快,可以推断出在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肯定发生了某些事,才会使他变得如此慌张。” 徐天南听完分析,沉吟道:“把李香琴带去自家的度假村,一个半小时后又折返回来,异常紧张?这……” 说到这里,徐天南也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沉声道:“陈家洛在回到市区的两天时间里,又有某人使用了李香琴的手机在向她的姐姐发短信报平安!我知道了!” 李香兰急切地问道:“怎么?你到底发现什么了?快告诉我吧?” 徐天南思索了片刻,沉声道:“香兰姐,也许我的推断是错误的,但陈家洛如此做法,大概率是想制造一个不在场证明。” 李香兰疑惑道:“不在场证明?” 徐天南点点头,“在你妹妹失踪的这两天里,不断有人拿她手机给你发信息报平安,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无法对她的失踪立案,而现在……” 徐天南说完后看了看表,语重心长地道:“香兰姐,你可能还未发现,你的手机今天一直很安静,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妹妹发来的短信。” 经这么一提醒,李香兰也顿时察觉了过来,惊讶道:“啊!对!琴琴的手机今天没有给我发信息,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去找你那个公安局的朋友立案了?” 徐天南思考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将自己的推论告诉对方道:“香兰姐,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让你一时间无法接受,但既然这次我决定帮助你,那就有义务将现在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与你如实汇报。” 徐天南顿了顿,继续解释道:“拿着你妹妹手机的人每隔不到二十四小时给你发短信,目的其一是想让你无法在派出所立案失踪人口调查。其二,就是想让你知道她还活着,或者是想在法理的意义上证明这个人还活着。其三,现在你已超过了24小时没有接到妹妹的短信,据我推测,对方忘记发短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对方不再需要发短信假装与你报平安,这样做的原因就是……你的妹妹很可能受到了某种囚禁,亦或是……已经遇害。” 听到此话的李香兰顿时心中一阵刺痛,那感觉沉重的骤然连呼吸都在此刻停滞,整个人只觉两眼一黑便歪倒了下去。 慕容水立刻起身将对方扶住,同时用大拇指按住了对方人中处,“老大你别这么直接啊!‘委婉’一点告诉她,起码要给对方一个心理准备呀!” 徐天南道:“对于我说话方式的问题以后再谈,现在你赶紧把情况告诉文四宝,让他在那边先立案侦查。” 几分钟后,慕容水通过电话将情况告诉了文四宝,对方也答应立刻去找相关部门着手办理立案调查手续。 徐天南道:“文四宝去办他的立案手续,我们也不能闲着,现在每一分钟都很宝贵,带上香兰姐,我们立刻动身前往度假村!” …… 北阳山度假村(建设中)。 慕容水在距离度假村入口两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她的视力极好,很快就发现了度假村入口处的端倪,解释道:“不好,这个度假村虽然还没有营业,但入口处至少有两名以上的保安在值守,而且道路两边都配备了摄像头,现阶段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内部人员才可以进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辆拉载着砂石料的双桥自卸卡车驶向了入口处,驾驶员下车后在摄像头处摘下了口罩,在进行了人脸识别后,电子栅栏的灯光由红转绿,随即将卡车放行了过去。 “哎哎!香兰姐,你干嘛?” 慕容水伸手抓住了准备下车的李香兰,对方急切地道:“不行,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现在就算是闯也得闯过去,我必须去里面找琴琴!” 慕容水劝阻道:“香兰姐,你别急啊!你没看见里面那么多保安嘛,你就这样冲过去,谁会把你放进去啊!说不定陈家洛把你妹妹骗进来的事他们都有份!” 一直不语的徐天南突然道:“有办法了,你们看这里!” 二人朝着徐天南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是一条田野小路,这条路的距离并不算很长,在尽头处有一块天然形成的小型湖泊,此时正值夜晚来临,湖泊周围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蛙声与蝉声,仔细看还能发现成群结队的蚊子盘旋在湖面。 徐天南道:“把车开到这条小路尽头,尽量隐蔽一点,不要引起注意。” 待慕容水将车停好后,徐天南让她与李香兰在车内坐好不要出去,随后独自下了车。 许久过后,慕容水惊恐地发现受到车内微弱灯光的影响,湖泊中无数的大蚊子铺天盖地地飞了过来,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前挡风玻璃,看得她浑身发麻,泛起了鸡皮疙瘩。 但是在慕容水的人生中仿佛总是祸不单行,也许是这辆小白车过于落后老旧,没过一会,有些蚊子竟从驾驶室的出风口爬了进来,嗡嗡嗡地在车内这个封闭的空间飞来飞去,慕容水实在忍不住了,只好摇下车窗大声喊道:“老大你快点……这里蚊子……啊!呸呸呸!” 慕容水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已有几只蚊子飞进了自己嘴里,随后耳边立刻响起嘈杂的嗡嗡声,更令她感觉恐怖的,则是已有数只半个指头大小的蚊子如雨点般撞在了自己脸上,惊慌之下的她立刻关闭了车窗,与李香兰二人在车内与蚊子展开了一场厮杀。 许久过后,这场蚊子大战终于以车内二人的胜利告终,同时二人的身上也被咬出了数个指甲盖大小的血包,直到这时徐天南才慢悠悠打开车门走了进来,虽然蚊子也围绕在他的头顶上,但是却很神奇,仿佛有意躲着他那般,全身上下除了一些泥土之外没有一个被蚊子叮出来的肿包,甚至那些蚊子都不愿意在他的身上停留。 慕容水的胳膊早已被蚊子叮得惨不忍睹,大声质问徐天南道:“老大你终于回来了啊!我都快……快被这些蚊子吃了……咦?你拿的是啥?” 徐天南此时手中提着一只滑腻腻、黑乎乎的东西,尤为恶心,待慕容水看清楚后,突然“哇”地叫了出声,大声道:“呕……你你你从哪抓来的癞蛤蟆啊!快!快点拿远一点!臭死了!” 徐天南笑道:“我要纠正你两点,一:这个叫牛蛙,并不是你口中的癞蛤蟆,二者相比起来,牛蛙的肚子更大,皮肤也更光滑,摸起来手感更好。二:其实我可以随便在湖边抓一只牛蛙回来,只不过本着不杀生的原则,我硬是在那里找到了一只没死多久的牛蛙。” 慕容水最害怕这种恶心的东西,缩起身体眯着眼睛语无伦次道:“我我我……我管你牛不牛蛤蟆的!你到底要干嘛!” 徐天南没有解释,只是看向了远处度假村的入口,远远地能看见另一辆载满砂石料的车,从几百米远的地方驶了过来,立刻道:“快!关闭车灯!下车跟我走!” 慕容水此时心中一百个不情愿,但为了查案,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下了车,瞬间感觉车外的蚊子铺天盖地飞了过来。 三人离开湖泊小路,来到主道路旁的一处土坡藏了起来,徐天南随手在路边的草垛子里折了一根芦苇杆,随后做出了一件令慕容水在数月后想起来都会浑身发麻的事情。 “老大……你……你在干什么!” 慕容水惊恐地看着徐天南将那根芦苇杆从牛蛙的肛门内塞入了肚子里,随后直接用嘴含住芦苇杆用力吹气,那只没死多久、滑腻腻的牛蛙身体瞬间像气球一样膨胀了起来。 “啊啊啊!你快住手!我要吐了!你这个恶趣味……呕……呕!” 徐天南不理会慕容水的抗议,再次猛力吹几口气以后掰断了芦苇杆,吐出口香糖粘在了空心处,刹那间一个青黑色、圆滚滚的“牛蛙气球”便被放在了道路一侧。 徐天南对二人道:“你们听好了,计划是这样的,据我观察,他们自己的工程车在进入度假村时是不会受到检查的,所以一会只要你俩听到信号后,立刻跟着我一起混进砂石料车的翻斗里,就这么简单,明白了吗?” 慕容水想了想,“明白是明白了,可你说的信号……是什么意思?” 徐天南道:“到时你自然就懂了,现在给我几张纸巾。” 慕容水从兜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对方,又问道:“要纸巾干嘛?” 徐天南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道:“行了别说话了,一会你就知道了。” 没一会,那辆砂石料车越来越近,直到车辆驶过几人前方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只被徐天南做好的“牛蛙气球”正正地被压在了车轮胎下,在安静的夜里发出了巨大的炸裂声,正如同汽车爆胎时的声音一样,吓得驾驶员当即踩下了刹车。 车是停了下来,但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烈的动物尸体腐烂的臭味。 这股巨大的臭味终于成了压垮慕容水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忍耐也已到了极限,胃里一阵火辣辣的翻腾后,只觉喉咙顶端一阵发热,当即便吐了出来。 “就现在!上车!” 徐天南早已料想到慕容水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画面,于是提前将那几张纸巾放在手中,找准时机捂在了对方嘴上,最终慕容水还是被徐天南连拖带拽地爬进了卡车翻斗里,而刚才那股恶心的即将吐出来的胃酸水,也不知何时被自己咽了下去。 砂石料车的司机下车查看一了番,并未见到有爆胎的情况,自言自语地骂咧两句后回到了车内。 随着一声车辆重新发动的声音,徐天南几人混迹在车后翻斗的砂石料中也终于混入了度假村内。 第11章 夜闯北阳山(二) 上千亩的北阳山度假村一期即将建设完成,现在只剩内部一些道路的铺设,因此这些施工队晚上也在加班加点地干着活。 砂石料车缓缓驶过了几排黑漆漆的别墅时,徐天南几人也快速从车上跳了下来,隐藏在了某间别墅的门廊内。 夜晚的别墅区因无人居住而显得格外安静,徐天南在等待了几分钟后,才终于看见一队由8名保安组成的巡逻队走了过去。 慕容水道:“怎样?有什么发现?” 徐天南道:“你看路过的这队保安,一个个走路吊儿郎当还叼着烟,一看就不是正规经过训练的保安队伍,更像社会招募的普通员工。” 慕容水也发现了其中端倪,不禁疑惑道:“没错,看起来这个度假村对于安保问题这方面也并不是很注重,难道……难道李香琴就根本不在这里,或者说陈家洛就根本没有带她来过这里?” “关于这一点暂时无法确定。”徐天南悄悄站起身,趴在了别墅的墙面上闻了闻,低声道:“这批别墅区应该才建好不久,甲醛味道依然很浓,看来实际情况真的如同这家公司官网上公告的那样,暂时还未对外营业,不过你瞧,透过门廊的窗户看进去,这里面的家具与电器都已经配置到位了,说明已经达到了居住标准,说不定陈家洛当时是带着李香琴来到了这里的某间别墅内。” 慕容水道:“唔……虽然这里没有对外营业,但这是陈家洛父亲的项目,他若想带李香琴过来的话那些保安自然也不敢拦,只不过现在这里到处都是一片漆黑,我们也不能把这些别墅一间间打开看吧?” 徐天南思忖片刻道:“有办法了,跟我来。” 几人猫腰走了出来,很快便来到了第一家别墅的位置,在侧面的墙壁上可以发现一个很大的配电箱,徐天南从身上掏出一个类似钱夹子的皮包,打开后可以看见里面摆满了两排各式形状的工具,这些工具从外形来看像镊子、压舌板、顶针等类型,但金属制作的这些工具却仿佛有别的用途。 徐天南低声道:“这是我自制的开锁工具,想不到果然在今晚派上用场了,我们面前这种配电箱的锁结构非常简单,只要拿一截细铁丝绑成一个圈插进去,一提、一拉就可以搞定。” 不消片刻的时间,配电箱的简易锁果然被打开,里面以矩阵式的排列出了八个电表,徐天南把小型电筒含在嘴里,依次查看过后道:“这些都是旧型号的抄表式电表,而且这八块电表的读数差不多,用电量都在350度左右,大概符合一间200㎡左右房间的装修,所以我们这一排别墅应该都是在装修完毕后没住过人的,我们去下一排看看。” 别墅区一共八排,每排又包含八间,几人在经过半小时的排查后,终于在最后一排别墅区的配电箱上查找到了一块读数异常的电表,而这块电表显示的用电量竟然达到了惊人的1750度。 通常一套200㎡左右的房间,如果装修的话耗费40天、350度电即已足够,因此这件耗电量达到1750度的别墅显然并不符合常理的判断,唯一的可能就是里面增添了某种大功率的设备,才会导致如此的耗电量,徐天南决定先去这座8号别墅里面一探究竟。 几人很快又来到了这块电表所指示的八号别墅,慕容水透过玻璃向内看去,察觉这里的房屋内部与其它几座别墅并无异常,都是整整齐齐的沙发与电器,一看就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不禁疑惑地道:“老大,我怎么看这里面和别的地方没啥不一样,也没有增加什么大功率电器,不像是住过人的样子啊?” 徐天南看了看表,低声道:“虽然从外面看都一样,但既然这间别墅的用电量这么大,肯定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我们进去看看再说吧。” 说完后,徐天南一刻不停地拿出了开锁工具,却不料刚蹲下身,那队巡逻的保安不知怎么又转了回来,也正是多亏了这些人吊儿郎当的走路方法,在地上趿出了“嘶嘶”的声响,几人提前听到了声音,立刻就躲进了门廊内。 保安队伍的声音由远而近,只听这群人一边走,一边在聊着天。 ——“谁叫少东家那人命好呢?摊上这么一个有钱的爹,上个月他过来检查工作时,车里坐的姑娘,那叫一个漂亮,前凸后翘的……” ——“咋的?不服啊?要不你现在去死一下呗?说不定能投个好胎!” ——“滚蛋吧你,哎!不过话说回来,前几天我又见少东家来了,只不过这次带了个不一样的姑娘。” ——“他们这种有钱人,玩玩就换,有啥稀奇的。” ——“这次不一样啊!这次他带来的那姑娘感觉也不怎么漂亮,土里土气的,就连身上穿的那件假耐克连‘钩子’都印反了,哈哈……” 听到此话的李香兰顿时绷不住了,她非常清楚这几个保安调侃的“土里土气”、“穿假耐克”的姑娘是谁,因为这件衣服正是自己上周替妹妹买的,她想也不想地便直接冲了出来,大喊道:“别走!” “香兰姐,别!” 李香兰突如其来的动作也使得慕容水来不及制止,她快速冲了过去,拦在保安队伍前,抓住走在最前方的保安队长大声问道:“我妹妹!我妹妹在哪!你们说的那个女孩是我妹妹!” 为首的保安队长猛然吓得一个趔趄,他之所以选择带领一众兄弟来这里上班,主要原因就是度假村地理位置偏僻,再加上还未营业,就很难遭到小偷或强盗的惦记,因此他在这里已经工作了大半年,一直都是相安无事,此时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半夜偷偷溜进这种度假村,而眼前的疯女人此时连面目都已变得狰狞,用力过猛的指甲也陷阱了自己胳膊的肉里。 “我靠!哪……哪来的疯婆子!快把她拉开!疼死了……嗷!” 正当保安队长嗷嗷大叫时,他的余光一扫便看见了在8号别墅门口的徐天南与慕容水。 “暴露了!”徐天南低声对慕容水道:“来不及和他们做解释了,我先进房间看看。” 说完,徐天南则在地上摊开了开锁工具,对准锁眼插了进去。 保安队长被李香兰挠得不轻,立即对周围看傻了的众人喝斥道:“你们他娘的看戏呢!进贼了知道不!赶紧给老子上啊!”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去果然在8号别墅门口看见了一男一女,顿时吓得不轻,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的保安生涯里还要面对这种事情,不过很快便有一个愣头青男孩大喊一声,抽出腰间甩棍冲了过去,其余几人也感觉有人带头壮了胆,跟着大部队一起冲了过去。 “哎哟!这娘们咬人!” 把李香兰按在地上的保安队长突然被对方咬了一口,顿时怒火中烧,对着众人大声喝斥道:“别留情!出什么事都有老板顶着!给我打死那俩贼娃子!” 乱糟糟的一堆人大喊大叫地冲了过来,而徐天南这时还在不紧不慢地研究着别墅防盗门锁芯结构,冲在第一的愣头青男孩大步跨上了台阶,手中甩棍猛然打向了徐天南的后脑,挥舞出呼呼的声音。 刹那间,预想中徐天南脑袋开花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反而在夜色中,那个愣头青男孩的惨叫声格外醒目,只见慕容水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双掌交叉直接打在了对方咽喉,随着对方身体向后倾倒的瞬间,慕容水跨步向前,双臂猛然朝外侧划出了一个圆圈的姿势,愣头青双臂的肘关节在刹那间发出“咔咔”的骨骼声响,几乎已达到了骨折的临界点,突如其来的痛楚也疼得他鼻水、眼泪横飞,嘴上的惨叫声都变了调子。 “嗷……嗷……嗷!” “砰”的一声闷响,愣头青男孩的胸前又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脚,整个人双脚离地顿时砸向了后方人群,手中甩棍也应声脱落。而慕容水的表情丝毫不见任何情绪起伏,她低头看见了地上的那支甩棍,用力一脚,以脚跟踩踏出的寸劲砸向了甩棍的一端,随后只见其呼呼地转着圈飞起半人多高,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她的手中,并指向了众人。 二十年前,当慕容水还是个垂髫孩童时,就被父亲送到了少林寺的武术学校,时间一晃就是十年,在这十年期间,慕容水练就了一身常人无法企及的忍耐力与拳脚功夫,但也正因为那个年代武校通常疏于文化课程的教育,才使得慕容水最终只考上了漠北市的一所野鸡大学中需要降分录取的专业——小龙虾养殖专业。 毕业后的慕容水放弃了多家养殖场的高薪聘请,只因她的人生目标是成为一个福尔摩斯这样的神探,但是当她第一次被徐天南无情拒绝后,少林寺期间练就而成的毅力却使得她更加坚定了决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她跟踪徐天南的一个月后,在本市某个地下酒吧内,不胜酒力的徐天南在一瓶半啤酒过后放飞了自我,非要当着一众女孩子的面表演推理,于是他就把目光放在了身旁的一位社会大哥身上,根据对方身上的纹身、疤痕、牙齿与钱包内的物品情况推理出了对方年少时曾受到过家人的虐待,学校的霸凌,但是没上完学却又被关进了少管所。 这名社会大哥多少也是那间酒吧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怒之下带着兄弟把醉醺醺的徐天南丢进了小树林,准备狠狠教训对方一番。当时幸好慕容水赶到,于是上演了一出无人知晓的学渣少女拯救政法大学研究生导师的狗血剧情。 自那以后,发生了两件事,一:徐天南终于同意了慕容水跟在自己身边,以助手的身份。二:徐天南从此再也不喝酒,慕容水从此再也不提及自己的大学专业,而两人之间就以这样微妙的方式相处了下去。 此时的慕容水眼神冰冷,目光所到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而她也只有在真正的战斗中,才会使自己进入这样的一种状态。 反观那群臭鱼烂虾组合的保安队伍,他们此时早已明白自己与面前这个瘦弱的女人竟有着次元级的差距,于是无人再敢上前半步,只敢隔着两米远将慕容水团团围住,谁也不愿意主动上前。 慕容水微微低头,以余光看向身后低声道:“老大!还要多久?” 反观此时的徐天南竟悠闲地盘腿坐在了地上,两手各拿一支工具插进了锁芯内,头也不回地道:“这个防盗门使用了超b级防盗门锁芯,双排叶片加固的v型边柱锁定,若没有特殊的双面内铣槽钥匙根本无法打开,但是麻烦就麻烦在这个锁芯内部防盗装置若遇到暴力强开的话会立刻锁死……” “你别废话啦!” 慕容水突然的喝斥也终于让徐天南意识到了现在不是讲课的时间,他想了想回应道:“再给我七分钟吧。” 本来以慕容水与这六个男人之间悬殊巨大的战斗力来讲,别说七分钟的时间,若再多点时间她把所有人放倒都不是问题,但谁也没料到黑漆漆的别墅区外,突然驶来了一辆黑色奔驰车。 奔驰车很快停在了人群旁边,从后座下来一名身穿唐装,头发略显花白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的身边还跟着两名穿着西装的打手。 保安队长看见这名中年男子后立刻来了精神,一手捂住李香兰的嘴,另一手反扣着对方将其带到了男子面前,谄媚般地笑道:“马管家,兄弟们刚刚逮了几个毛贼!不过您放心,还剩俩小贼也被咱困住了,跑不掉的!这事吧……还请您别惊扰董事长他老人家,嘿嘿!” 被称为马管家的男人是这座度假村董事长的私人管家,此时他根本没有理会对方,只是径直走向8号别墅的方向,面前却突然“呼”地传来一阵破风之声,只见慕容水手持甩棍,拦在了自己面前。 马管家看了慕容水一眼,笑了笑,随后直接将目光放在了还在撬门的徐天南身上,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道:“这次我饶了你,走吧。” 徐天南头也不回地道:“事没办完,不走。” 被如此干脆拒绝的马管家似乎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转身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手巾,摘下眼镜后擦了起来,一边擦一边对不远处的两名打手道:“打断腿。” 第12章 夜闯北阳山(三) “打断腿。” 马管家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中,却透露着令人胆寒的凶狠。 两名留着短寸头的打手接到了指令,立刻一左一右地站在了慕容水的两侧,行动过程中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慕容水从对方走路的架势就能看出对方二人的战斗力很强,于是右手将金属甩棍与小臂平行反握,左手死死撑住了右手手腕,身体重心放低摆好了战斗姿势,独自以身躯挡在了别墅门廊的入口处。 片刻过后,其中的一名打手突然双拳紧握,随着拳骨发出的“咯咯”声,整个人都在一瞬间冲向了慕容水。此人速度极快,并且是个擅用拳法的高手,眼看一击正拳即将打出,他的整条右臂却突然在空中变换了方向,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虚招,真正的杀招则是从正上方砸下的肘击。 就在这记肘击即将砸向自己面部时,慕容水脚下发力,在最后一刻将整个身体向后方躲闪,勉强躲过了这杀伤力极大的一招。然而还未等她站稳身形,只觉一股凛冽的腿风已打在了自己面门,紧随腿风之后的,竟是另一名打手踢向自己面部的一腿。 慕容水此时根本无法做出反击,只能将手臂挡在面前,以手臂中反握的金属甩棍来阻挡这记攻势。 随着一声闷响发出,对方腿部巨大的力量竟穿透了金属甩棍狠狠打在自己身上,慕容水被震得向后连退数米,整条胳膊都已失去了知觉,而那跟金属甩棍也竟硬生被踢得变成了“u”字形。 对方二人见慕容水手里已没了武器,于是改变战术思路,以同样的速度缓缓靠近,等待着一个同时出手的最好时机,但右手臂无法使用的慕容水已几乎失去了战斗力,只得一步步后退,很快就退到了别墅的门廊处,再无可退。 慕容水受了伤,汗珠子也随着面颊流了下来,沉声对徐天南道:“老大,快,快点……顶不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响,别墅防盗门终于被打开,而此时站在不远处的马管家见到门锁被打开后突然也显得有点动容,低声催促道:“所有人上!” 正当所有人准备一拥而上时,夜空中传来了一声刺耳的警铃声,两辆蓝白相间、写着“公安”字样的警车直接横在了人群与慕容水之间。 身穿警服的文四宝下车后环顾四周一圈,继而走向众人,正色道:“谁……” 文四宝话还没说出口,却硬是被身后更大的喝斥声打断。 “谁他妈让你们闹事的!” 文四宝转头看去,竟是身穿蓝色法医工作服的许无敌如同人间太岁神般走了过来,他还故意将工作服的扣子解开,露出胸前威风凛凛的警徽,顿时以一人之力hold住了整个场面。 一起从警车上下来的李孟雪见到许无敌这副模样,心中顿觉不妙,自语道:“糟了,这小子又犯病了!” “嗯?刚才一个个的不是凶得很吗?” 许无敌那副官老爷派头十足的模样确实唬人,吓得保安与打手们纷纷停下了手站在原地,只有马管家还是那样从容地走了过来,很礼貌地主动伸出手,笑着道:“警官你好,你们来得正好,我们度假村今晚遭贼了,正想着抓了贼给你们送去。” “谁让你说话的?我问你话了吗!”许无敌一把打掉对方伸过来的手,牛皮哄哄地道:“胆子不小啊你们!聚众斗殴?还他妈是械斗?一个个都给我挨个站好,身份证拿出来!” 眼看许无敌越说越过分,甚至还想查几十个人的身份证,李孟雪再也看不下去了,以很小的动作悄悄伸出了手,在对方腋窝下最嫩的部位狠狠掐了一把,疼得许无敌“嗷”地叫了一嗓子,左右摇晃着脑袋不知刚才是谁在掐自己。 文四宝敬礼后,主动向马管家出示了手中的一张漠北市人民法院签发的搜查证,正色道:“你好,我是漠北市刑侦支队侦查一科侦查员文四宝,警号010025,因侦查需要,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条之规定,我局依法对北阳山度假村项目进行搜查,搜查队伍包括刑事侦查员两名,法医两名,共计警员四名,希望你们配合!” 感觉被抢了风头的许无敌酸溜溜地站在一旁闷头不吭气,嘴里小声嘟囔道:“嘁!神气个毛啊……” 马管家看了眼对方手中的搜查令,笑着回应道:“虽然不知道文警官今日到底是所为何事,不过我们作为漠北市民,不用说也会配合你们警方办案。” 说完,马管家突然话锋一转又道:“只是不知文警官是否应该先处理一下这几个窃贼的事情?” 文四宝心中一怔,知道对方说的正是徐天南几人擅闯进来的事,从他今天下午接到慕容水的调查情况后,就一直马不停蹄地办理着失踪人口立案的事情,毕竟报案人李香兰没有到场,所以他也是再三向支队长与局领导保证了案情的真实性后,才终于先斩后奏地办理下来了立案通知书与搜查证。但是文四宝怎么也没想到徐天南几人不等自己,竟然就这样私闯了进来,甚至还被对方抓了个现行,这下他也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虽然徐天南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人生中必须要超越的一个目标,但他也绝不想对方在这种时候惹上麻烦,同时文四宝又是一个死守教条的人,他也绝不愿意因自己私人的关系,在这种时候为对方开脱。 文四宝此时面色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但杂乱的内心却早已紧张得脖颈发硬,手心都已渗出了汗珠。 突然间,许无敌一步向前,站在了马管家面前,依旧是那副“痞警”的模样,歪着嘴冷笑道:“处理?你想处理谁?我告诉你!你口中的那几个窃贼,是我们警局特聘的刑事侦查学专家,今儿个人家就是提前来这里踩点保护犯罪现场,免得被你们其中某个嫌疑人破坏了证据,现在可好!你们这帮子人不由分说就和我们人干了起来,还打伤了人?说!刚才出手的都是哪几个!” 不得不说许无敌的气势顿时压制了所有人,那几个拿死工资的保安怎么也没料到今天竟然闯了大祸,此时紧张得腿肚子都开始转筋,保安队长更是吓得赶紧松开了钳住李香兰的手。 李香兰哭喊着挣脱而出,立刻奔向了8号别墅,口中大叫着妹妹的名字。 马管家看着面前几人,心里立刻就明白了徐天南和慕容水绝不是警察,但和警察之间肯定有某种关系。在他没有确定对方身份以前,依然还是笑着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事都怪我刚才没有问仔细,我以为是进来了几个小贼,因此才闹出了这样一场误会,不过还请警官放心,对于你们同事今日在本度假村发生的一切事责,本人代表公司保证该赔的赔,该追责的追责,绝不找任何借口。” 许无敌看了看慕容水并没有受太大的伤,于是眼珠子一转,大手一挥道:“行了!既然都没受什么伤,刚才的事就算过去了!不过呢,我们今日来的主要目的还是要对你们度假村进行搜查,这样吧,你过来配合我们几个,其他人嘛……都给我散了散了!” “明白!现在就办!”马管家说完,看着其余众人道:“我留在这里,你们都散了吧。” 人群很快便散去,许无敌威风八面地转过身走向了8号别墅,同时又以很不容易被察觉的姿态对文四宝挤了挤眼睛,对方一直揪着的那颗心也终于是落了下来。 不得不说,在这样一种场面,许无敌这种蛮狠不讲理的作风,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有用。 马管家带着众人进入了8号别墅,打开了照明灯后,别墅的一楼窗明几净,丝毫没有人居住过的样子。几人随即到达了二楼,在查看了卫生间与书房后,均是一无所获,但是当众人最后来到卧室打开灯时,却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 一名穿着“假耐克”的年轻女孩的尸体和衣躺在床上,女孩手中拿着手机,身旁的床头柜上有一个透明的塑料瓶与一个玻璃杯,女孩苍白的面色看不出已死去了多久,而就在大床对面的墙壁上,有一块用拼图游戏棋拼出来的英文语句:byeeveryone. “琴琴!” 苦苦寻找,最终等来的却是自己妹妹的尸体,李香兰紧绷多日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她哭喊着奔向妹妹的尸体,却被徐天南伸手紧紧拽住。 “你放开我!放开我!” 此时的李香兰已彻底陷入疯癫的状态,她大吼着、大叫着,双手狂乱地在对方的脸上抓挠撕扯,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将她身体内的每一个器官都碾碎,震惊、悲伤、愤怒、狂乱之下的她已彻底失去了自己的社会性,张开嘴就对着徐天南抱住自己的胳膊咬了下去,对方的胳膊顿时几道鲜血直流。 徐天南紧咬着牙,用近乎颤抖的语言道:“香兰姐,不要过去!不要……不要破坏现场!” 而一同进入的马管家此时脸上也尽是惊讶的神色,当即便把所有保安聚集到一起进行了询问,只不过不出意外地,文四宝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 后半夜,安静的别墅区在数盏警灯的照耀下如同白昼,民警、联防、刑事侦查科与法医组的车辆将8号别墅围绕得水泄不通。 半夜被叫来的杜永支下车后一脸铁青,快步走到文四宝身边,怒斥道:“文四宝!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为了这件失踪案,我在局长那里替你求情破例签发搜查证,结果这还不到几个小时?为什么会变成命案!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文四宝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但杜永支还是依依不饶地道:“我问你,你小子除了上班时间看那种电影,这一天天的到底都在干什么!” 一旁的徐天南看不下去了,终于替文四宝发声道:“就在你这个支队长昨晚准时下班回家和孩子玩亲子互动的这段时间里,文四宝做了一切你该做的事情。” 慕容水通过自己的观察,直接毫不留情面地道:“哟!杜支队长,晚上从家里出来时还不忘给鞋子打了鞋油?” 徐天南也继续添油加醋补充道:“眼镜上午还好的呢,怎么就回趟家的功夫,就被掰得有点垮下来了,和孩子玩闹时弄的吧?” 文四宝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徐天南,示意对方不要讲话了,而杜永支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还好这时法医李孟雪也走了过来,感觉到了几人之间弥漫的火药味,小心翼翼地对杜永支道:“杜支队,现场初步勘察完毕,死者的身份已确定,正是这次人口失踪案中的女孩李香琴,关于死亡时间的报告明天才能出来,但经过我们法医组对现场的初步勘察,这个女孩可能……” 说到这里,李孟雪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分析道:“可能是自杀。” 听到“自杀”这两个字,所有人的脸上均是浮现出了惊讶的神色,不同的是,徐天南与文四宝绝无法相信这样的结论,而杜永支的心中却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毕竟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若牵扯到绑架谋杀这种大案的话,自己这个刑侦支队长也难免受到牵连,弄不好还会被通报省厅,由上级派驻专案组进行侦办。 不过案件若被定性为“自杀”,那就有了巨大的差别,通俗来讲,自杀的原因有很多,有的因感情受挫,有的因事业失败,也有的因无法忍受这辈子痛苦的人生而选择了走上绝路,毕竟腿长在那些人自己的身上,他们不论选择何种自杀方式,归根结底也都是社会层面所反映出来的问题。 并且对于杜永支来说最重要的一点,自杀案可直接划分由治安支队负责,与他这个刑侦支队支队长没有半毛钱关系。 此时杜永支急切地问道:“李孟雪,你能确定这件案子真的是自杀吗?” 李孟雪道:“时间太短了,法医组现在无法拿出确凿证据来证明自杀的结论,但据我们现时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自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第13章 至关重要的审讯现场(一) 李孟雪拿出记录本,依次道出了自己对于案件现场属自杀情况的分析 ——“第一点根据法医组在别墅现场的勘察来看,死者死于某种药物导致的呼吸抑制,全身无外伤、抵抗伤,未发现性侵迹象。通过勘察死者房屋二层的脚印来看,排除掉搜查时进入房间的几人脚印外,现场只留有部分房间内37码的拖鞋脚印,而这双拖鞋脚印也与死者床边放置的拖鞋一致,初步估计是死者自己留下的。” ——“第二点:死者李香琴的床头柜摆放有一个玻璃杯,一个没有标签的透明塑料药瓶,塑料瓶中留有少许钠盐形态杂质,虽然不知道这个药物是什么,但估计李香琴正是服用了这种药物才导致的窒息死亡。” ——“第三点:整栋别墅分为两层,法医组成员在其中只检测到了李香琴本人的指纹,并且现场无打斗痕迹,后来我们又经过鲁米诺血痕检测,在现场中没有发现血液残留。” 说完了以上,李孟雪道:“法医组这边最快在明天下午前,就可以出一份详细的尸检报告,同时再根据死者毛发中的同位素检验可以查出死者生前曾去过的地方与是否涉毒等重要信息,毕竟大部分的涉毒案中都伴随了人身伤害事件。” “很好。”杜永支大手一挥,当即对李孟雪道:“那你尽快弄一份法医组的详细报告给我,至于你……” 杜永支说话间看着文四宝,想了想道:“去查一下附近的监控,然后再做一下周围人群的走访,如果没有什么发现的话,就以李孟雪的这个结论来结案,然后移交到治安支队去。” “等等。”徐天南突然打断了杜永支的话,解释道:“我这有一个有本案有关的消息要说。” 杜永支一听这话,立刻又皱起了眉头,对于这种额外发生的情况显得很不悦道:“嗯,你说吧。” 徐天南直言道:“这件案子里有太多的疑点,就在我看来,李香琴和她的姐姐相依为命多年,生活态度乐观,绝不可能是那种会自杀的女孩。并且我们通过死者的一个朋友所述,上周5下班后,这家度假村董事长的儿子陈家洛曾把死者带到了这里,然后在二人相处了大约1小时后,陈家洛那个人独立离开了度假村,把死者一个人留在了这里,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文四宝非常了解杜永支的脾气,对方是那种标准化的领导,不喜欢听下属提问题,而是喜欢听下属告诉自己“解决方案”,于是他立刻补充道:“我已经派人去查那个叫陈家洛男孩的联系方式了,明天就可以对他进行讯问,至于死者的姐姐李香兰,也就是报案人,情绪受到打击现在暂时还在昏迷中,不过今晚等她醒来后也可以拿到她的笔录。” 杜永支看了看文四宝,又看了看李孟雪,最终把视线放到了天下无敌的“许无敌”身上,似乎在询问对方的看法。 许无敌胸膛猛然一挺,大声道:“报告支队长!我刚才已经去问过这里的保安了,那个保安一开始不敢说,但刚才也承认了,那个叫陈家洛的小子上周5确实将死者带了过来,至于之后发生的事情,那些保安们就无从知晓了。不过这小子既然是最后与死者接触的人,那么就有重大作案嫌疑,请放心,明天我保证撬开那小子的嘴!” 说完后,许无敌还凑到杜永支耳边小声道:“用不了24小时,我保证让那小子怎么说,他就怎么说,嘿嘿……” 理应当被认定为一桩简单的自杀案,现在却变成了刑事命案,不仅无法移交到治安支队,甚至说不好都会需要报告到省厅,同时也因为就省厅今年发布的文件精神来看,“命案必破”成了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 杜永支此刻只感觉头壳都要炸裂开来, …… 当晚,南城,百乐街别墅区。 此时已值深夜,但陈家洛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瑟瑟发抖,他的对面坐着一位两鬓苍白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虽然年逾半百,但宽厚的腰板却挺得笔直,浓眉下一对炯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陈家洛,似乎能看透一切。 突然间,马管家从身后走了出来,目光如火一般盯着陈家洛,厉声道:“说!上周五下班后,你去了哪里?” 陈家洛浑身颤抖,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小声道:“我……我下班后,去了家里正在开发的那座北阳山度假村。” 马管家再次厉声道:“和谁一起!” 陈家洛道:“和……和工厂的一个同事。” “那个同事叫什么名字!” 陈家洛道:“叫……叫李香琴。” 马管家突然指着陈家洛,言语中充满了凶狠的语气道:“所以你在此之后你就杀了那个叫李香琴的女孩,对不对!” 一听到这话,陈家洛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怯声道“不……不是我杀的,真不是我杀的!那些药也都是她自己……” 啪! 马管家当即甩出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打得陈家洛半边脸立刻红肿,厉声道:“你说漏嘴了知道不!警察都还没问,谁让你主动说药的事的?” 看着陈家洛几乎已经被吓呆的样子,马管家再次沉声解释道:“家洛!你听我讲,明天警察一定让你主动承认杀害李香琴的事实,你记住!警察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没有问的千万不要主动提!甚至心里想都不要想!但是你必须记住一点,那就是李香琴不是你杀的!” 陈家洛好一会才缓缓抬起头,捂着红肿的半张脸,声音中带着哭腔道:“马叔……我,我完了!周5那天,我在李香琴喝的水里下了药,她当时就不行了!我……我杀人了!我杀了李香琴!警察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马管家伸出手紧紧按在陈家洛的头上,声音也变得柔和道:“家洛!你听好,现在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你必须记住那个药都不是你的,是李香琴自己带来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我!只要你按照我教你的去说!警察无论怎样怀疑,最终都无法将你定罪!你一定要振作!” 说完后,马管家转头看向坐在主位的中年男子道:“董事长,我们现在还有4个小时的时间,必须教会家洛怎样去应付警察的回答。” 被称为“董事长”的中年男人叫陈炎,正是陈家洛的父亲,漠北市赫赫有名的富商,但多年经商的他疏于对儿子的教育,因此在儿子长大后的这些年里不断地犯下一些不轻不重的罪过,只不过当初都在马管家的运作下一一化解,但自从在3日前见到自己儿子慌慌张张跑回家时的样子,陈炎就已感觉到儿子这次真的闯了大祸。 陈炎长叹一口气,对马管家道:“老马,度假村那边的别墅,都处理好了吗?” 马管家点头道:“放心吧,都处理好了,不论是警察那边的侦查组还是法医组再怎么怀疑,他们最终也无法为家洛定罪,况且现在这事只有我们3个知道,我就连一直跟着公司多年的那几个打手也没有告诉。” 马管家跟随自己多年,陈炎非常清楚对方的办事能力,但转头又看了看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自语道:“真是像极了你妈。” 说话间,一个中年妇女从里间走了出来,看着儿子那被扇得红肿的半张脸,本已擦干净的眼泪止不住又流了出来。 陈母上前抱着儿子的脑袋,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问马管家道:“老马,现在怎么办……警察马上就要来抓人了!” 马管家将陈母扶起,沉声道:“夫人,现在时间紧急,说什么都没用,依我看你还是不要在这里比较好,剩下的时间我必须教会家洛怎样应对警察审讯。” 陈母点点头,擦干了眼泪,言语更咽地对儿子道:“家洛,你好好听马叔的话,啊?” “妈……” 陈家洛刚想说话,却顿时被马管家厉声喝斥道:“坐好!给我老老实实回答问题!李香琴是不是你杀的!” 陈家洛立刻回答道:“不是!不是我杀的!” 马管家猛地一拍桌子,又道:“放屁!我们有目击证人可以证明,那天看见你和李香琴一起进入了度假村的8号别墅!我劝你小子放聪明点,你越早坦白犯罪事实,就可以越早从这里出去!” 此时的陈家洛面色涨得通红,几乎以咆哮的声音回答道:“不!不是我杀的!” 片刻后,马管家的声音再次变得柔和道:“很好,到时你就要这样回答,我们接着往下说。” …… 翌日清晨,一辆警车驶入了百乐街别墅区,带走了陈家洛。 莫被刑侦支队,审讯室内。 陈家洛坐在一张铁制的椅子上,面前有一张硬木板隔板,将整个人的身体都死死扣进了椅子中,身体只能动弹很小的一部分。 虽然没有上铐,但此时的陈家洛浑身早已哆嗦如筛糠,在他的对面坐着两名刑事侦查员,一名记录员,而正中间的文四宝亮出了自己的工作证,正声道:“我是漠北市刑侦支队侦查一科侦查员文四宝,警号010025,因你涉嫌一起绑架杀人案,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一十九条规定,依法传唤你至此进行讯问,你应该如实回答我们的提问,对与本案无关的问题有权利拒绝回答,陈家洛,你听明白了吗?” 过于紧张而显得头脑发懵的陈家洛脱口而出道:“不,不是我杀的!” 文四宝皱了皱眉道:“陈家洛,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好一会,陈家洛才缓过了神,哆嗦道:“明……明白了。” 文四宝展开面前的卷宗道:““好,那现在我们正式开始。” 文四宝问:“上周五下班后,你去了哪里?” 陈家洛答:“我……我去了北阳山度假村,就是……就是我们家开发的那个度假村。” 文四宝问:“几点过去的,和谁一起,乘坐的什么交通工具?” 陈家洛答:“和一个工厂的同事,一起开车去的。” 文四宝问:“那个同事叫什么名字?” 陈家洛答:“叫……李香琴。” 文四宝问:“她为什么要和你去度假村?” 陈家洛答:“因为……因为那天她说她过生日,而且刚好又听说我们家新开发了一座度假村,所以……所以她就拜托我带她去看看。” 文四宝立刻就明白对方的这句话是在说谎,因为之前徐天南就告诉过自己,那天下班后是陈家洛哄骗着李香琴去了度假村,而现在现在警方的讯问,这小子竟然颠倒了这层关系。 文四宝沉默了一会,突然以十分强硬的语气道:“陈家洛,我再提醒你一次,你有义务如实阐述当时发生的情况,并且将来在法庭上,你必须要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听明白了吗?” 陈家洛低头想了一会,道:“我明白了。” 文四宝问道:“好吧,那现在我再问一遍,是李香琴主动提出想和你去北阳山的度假村的,还是你邀请的她?” 好一会,陈家洛才回答道:“是……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审讯室单色玻璃外,慕容水气愤地道:“这小子!当着警察的面竟然都敢说谎,老大!你说文宝宝该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吧?” 徐天南道:“虽然我们现在掌握的只有顾小白提供的消息,但我相信对于这场审讯,文四宝也能看出来某些关键信息。” 慕容水道:“看出来什么?” 徐天南道:“陈家洛在审讯刚开始的时候,身体颤抖双手紧握着面前木板,这表明他在单纯的害怕,但是当文四宝问到后面几个问题时,陈家洛却改变坐姿,同时将身旁的那个纸杯紧紧抓在自己手里,双肩紧缩,双脚完全收起折叠扣在了自己凳子下方,还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顾小白时,对方也是这样的表现吗?这就说明此时陈家洛与顾小白一样,不仅感到了紧张,同时更是出于一种撒了谎而对自己内心不安的表现。” 徐天南说完,又补充道:“当初警校内文四宝也曾一起修习过这门微表情心理学,相信他此刻也知道这小子在撒谎,但……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慕容水问道:“怎么?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徐天南道:“陈家洛这个小子心理素质极度拉胯,看得出没有丝毫反侦察经验,是个彻彻底底的纨绔子弟,因此若我是他的话,在犯了这么大的案子以后,第一个想到的必然是潜逃,或者寻求父亲的帮助,但你不觉得今天早上文四宝他们去百乐街别墅带人的过程有点太顺利了吗?” 慕容水想了想道:“是有点奇怪,按理说儿子犯了这么大的事,陈家洛他爹不可能不知道,而以他爹的身份,或多或少也会找某些上层的关系对我们进行施压吧?” 徐天南道:“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陈炎他儿子这次犯的是命案,我相信不管他找哪个领导,人家也绝不敢开这个口,现在这个风头上谁敢打招呼,谁就会成为警方的关注对象,但我说的是……你难道没发觉今天早上带人的时候,陈家洛他母亲不在现场吗?” 慕容水突然醒悟道:“诶?经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难道陈母因为受到打击,起不来床了?” 徐天南摇摇头,“我看未必,但是更令我在意的是另一个人。” “谁?” 徐天南道:“就是那个马管家,今天早上他也在现场,但是表现的却出人意料的平静。” 说完后,徐天南长叹一口气,“那个马管家绝不是省油的灯,我感觉这件案子开始变得不那么简单了。” 第14章 至关重要的审讯现场(二) 审讯室内,审讯还在持续着。 文四宝问道:“陈家洛,既然你说是李香琴主动提出要你带她去度假村,那么后来发生了什么?” 陈家洛答:“后来……我就带她去了度假村,找了间别墅。” 文四宝问:“是谁帮你们开的别墅门?” 回答这个问题时的陈家洛突然抬起头,言语流畅地道:“没人帮我们开门,是我自己去保安室里把钥匙拿走的。” 文四宝看出了对方这句是真话,于是又问道:“说一下后来发生的事。” 陈家洛想了很久,才支吾道:“后来……我,我刚把别墅的大门打开,李香琴就拿出一个小药瓶,瓶子里有一些液体,她说准备和我玩一个刺激的游戏。” 文四宝问:“详细说明一下,什么叫刺激的游戏?” 陈家洛道:“我……我不知道那个瓶子里是什么,但我感觉……她想和我一起服用某种违禁品或兴奋剂,然后……然后干那种事,就是男女之间的事……因为李香琴以前就经常与一些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所以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于是拒绝了她。” “你胡说!”文四宝猛地一拍桌子,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道:“我们已为李香琴做过了毛发验毒检测(注),同时也确定了那个瓶子里的药物根本不是某类兴奋剂,而是四型羟基丁酸,一种神经抑制类药物,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听话水’,通常只有在对女性实施犯罪、下药至对方迷晕时才会使用,但这种药物含有巨大的风险,一旦摄入人体过量,就会造成昏厥、窒息、心脏麻痹等严重后果,我现在最后问你一遍,是不是你本打算下药迷倒李香琴,结果错估了药物使用量导致的对方死亡?” 陈家洛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但还是哆哆嗦嗦地道:“不,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杀她!” 就在昨晚,马管家已告诉了陈家洛,警方一定会查出药物的成分,也一定会以这种方式来引导自己承认杀害李香琴的事实,因此他此时牢记马管家的话,大声驳斥道:“不对!不是我!那个药不是我的,那天真的是李香琴主动贴过来找我的!她早就知道我家有钱,所以就想和我发生关系,等将来怀了我的孩子以后逼婚!所以我当时就离开了,后面的事我就真不知道了!”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李孟雪在门口招了招手,示意文四宝出来一下。 文四宝暂停了审讯,几人回到了办公室,李孟雪拿出一份化验报告单,解释道:“经法医组检验,女性死者李香琴的死亡时间是在距昨晚发现尸体的28-30小时以前。” “什么?”文四宝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结论,拿起报告再三查看了一遍,但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法医组判定的死亡时间,确实是距离昨晚发现尸体的28-30小时之前。 这下不仅是文四宝,就连一直相信自己师父的许无敌也开始有了怀疑,小声嗫嚅道:“这……怎么可能呢?逻辑上说不通啊?如果李香琴真的死于周日上午那会,那……陈家洛为什么说自己周5晚上就离开了,这其中的两天时间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孟雪师父,尸检报告会不会弄错了?” 李孟雪摇摇头,笃定地道:“无敌,你应该知道也许人会说谎,但尸体不会,我们这次尸检的过程你也有全程参与,报告明明确写出了尸斑呈浅绿色,尸体血液中的铁元素已开始向硫化亚铁转换,同时尸体腹腔中也并未产生气体膨胀与形成腐败静脉网,并且现在是夏天,平均气温都在25度以上,就算检测中的数据出现了误差,偏差值也不会超过2小时以上,也就是说,死者的死亡时间一定是在周日下午的18:00-20:00之间。” 李孟雪说完后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并且我们在死者的8号别墅门口,发现了嫌疑人陈家洛的脚印,但脚印范围仅限于别墅大门口,说明这小子当初就根本没有进入别墅。” 听完以上分析,所有人都沉默了,而就在同时,另一名参与审讯的刑警走了过来,对文四宝道:“文头儿,刚才你走后,陈家洛那个小子,又主动向我们提出了一个线索,他说……” “说什么了?”文四宝此时已显得非常着急。 那名刑警道:“那小子说,他在上周五晚上9点多离开北阳山别墅区后,直接去了本市最大的漠北夜总会,在那里一玩就是2天,直到周日的晚上才离开。” “怎么可能!”文四宝质疑道:“你和漠北夜总会那里联系过了吗?” 对方刑警又道:“刚已经联系过了,因为陈家洛是那里的白金会员,所以夜总会的经理对他很有印象,他说陈家洛确实上周5晚上进入那里后,一直玩到周日晚上才离开,那里全部楼层都有监控覆盖,我已经派人过去拷贝了。” 文四宝的心情顿时跌落在了谷底,咬着牙不愿意承认这样的事实,许久后才缓缓道:“你的意思是……不管李香琴到底死于哪个时间段,他都有……不在场的证明?” 那名刑警点点头,同时又拿出来一个证物袋,证物袋里放着的正是陈家洛的手机,“这是陈家洛刚才进审讯室之前交给我们的手机,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再看一下这里面的短信。” 那名刑警隔着证物袋点开了手机屏幕,调到短信界面后,立刻显示出了三条由李香琴发过来的短信,而短信的内容却让文四宝深感绝望。 ——家洛,我知道一时间你无法接受我对你的感情,但是不要紧,我愿意等你,我就在度假村,哪里都不会去。 以上信息发送于周五晚23点15分。 ——家洛,如果你再不来找我,我就死给你看。 以上信息发送于周六凌晨03点35分。 ——我恨你,再见了,陈家洛! 以上信息发送于周日上午12:20分。 文四宝急忙拿起卷宗,查看了一番李香琴的手机号码后,立刻就确认了这三条信息正是李香琴在三个不同的时间段发给陈家洛的。 “还有这个。”对方刑警又拿出了另外一个证据带,里面装着的正是死者李香琴的手机,文四宝在李香琴的手机中不仅找到了这三条发给陈家洛的短信,同时又发现了两条发给姐姐李香兰的短信。 ——姐姐,我想出去玩几天,不用担心。 以上信息发送于周六上午12:30分。 ——姐姐,我暂时先不回去了。 以上信息发送于周日上午12:35分。 不论文四宝相信与否,现如今确实有一个完整的证据链摆在了他的眼前,周五晚李香琴与陈家洛一起去了北阳山度假村里的别墅,一个小时后陈家洛离开,留下李香琴独自一人在别墅内,大约两小时后,李香琴发信息给陈家洛,告诉对方自己哪都不会去,就在这里等对方。第二天,李香琴发信息给李香兰,告诉姐姐自己要在外面玩几天。结果当李香琴独自在别墅内一直等到周日,也没有等来想等的男人,于是她在与陈家洛和姐姐各自告别后,选择了自杀。 “怎么会这样?”文四宝盯着两部手机看了很久,也不知问题到底出现在了哪里,口中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小子不可能是清白的!我看得出来他刚才在撒谎!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孟雪也同时补充道:“而且,我们法医组的同事对现在再一次进行了详细核查,在床头柜上的那瓶四型羟基丁酸与玻璃杯上,只检测到了李香琴一个人的指纹,同时在大床对面墙壁上,由拼盘字母游戏摆出来的‘byeeveryone’的字母,其中也只有李香琴自己一人的指纹。” 果不其然,在文四宝接下来的问询中,陈家洛依然坚持自己的口供,坚称周5当晚离开以后,周六与周日那两天都在漠北夜总会度过,有监控为证。同时陈家洛也承认收到了李香琴发来的短信,但他对于这件事翻来覆去也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那个疯女人与我有什么关系”。 24小时的传唤期即将结束,在警局内部的案情研讨会中,文四宝也只能以拿到手的审讯笔录,对局领导做出了汇报。 会议室中,局里一众领导听完了案情汇报后,杜永支作为刑侦支队长率先发表了意见。 “根据法医组的调查报告显示,在死者死亡期间,嫌疑人陈家洛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并且侦查一科取得的嫌疑人笔录与法医组还原案发现场的经过完全吻合。同时就杀人动机来看,嫌疑人是一个家境优越的人,并不存在与死者李香琴之间结仇的可能性,因此也排除了杀人动机。唯一的疑点,也就是文四宝提出的,关于死者李香琴在周5晚至周日下午的近30个小时期间的进食问题,不过根据法医组的尸检情况来看,死者胃中确实没有食物残留,因此我认为一个人只要在有水喝的情况下,支撑30来个小时也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况且在这么久的时间里,死者一直处于内心极度煎熬、焦虑的状态,对食物的需求度相应也会减少。” 杜永支说完,话锋一转道:“如果在座的各位再没什么补充的,这件案子就移交给治安支队以自杀案进行结案处理。” “有问题。” 坐在会议室最后一排,自从来到刑侦支队就很安静的徐天南此时终于开口道:“虽然这件案子其中所有的证据链齐全,嫌疑人也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但还是有一个很大的疑点。” 杜永支一看见从座位上站起来的徐天南就感觉头壳嗡嗡作响,在他印象中,对方在刑警支队担任刑事侦查顾问的两年期间,凡是开口,就没有一次不找来麻烦的,更何况现在还有局领导在场的情况。 徐天南环顾众人一圈,解释道:“陈家洛说是死者李香琴要求自己带他去的北阳山度假村,是为了在那里与他发生关系,从而达到怀孕逼婚的目的,这其中的一切行为却有一个明显违反逻辑的地方,各位知道是什么吗?” 眼看这件案子即将被移交到治安支队,文四宝心中一直处在憋屈的状态,当听到徐天南的这番话后,他整个人瞬间也来了精神,条件反射般问道:“是什么?” 徐天南解释道:“如果真如陈家洛所说,李香琴是那种经常在夜店中与男人厮混的女人,她在购买四型羟基丁酸时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她也更不可能在不知道这种药物作用的前提下,提出与陈家洛共同服用的目的。” 杜永支问道:“为什么这么讲?” 徐天南再次解释道:“虽然四型羟基丁酸是一种中枢神经抑制剂,低剂量服用时可增加神经末梢的多巴胺浓度,引发人体性冲动。但是对于这个药品的服用剂量非常难以把握,这种药物只要稍微服用过量,就会使人昏迷、抽搐或者呕吐,若李香琴真的想与陈家洛发生性关系,她为什么不使用伟哥、苍蝇粉等常用的催情药物,反而要使用四型羟基丁酸这样一种危险的药物呢?大部分人都知道,四型羟基丁酸俗称‘听话水’,是一种可以使人体陷入昏迷后失去反抗能力的药物,但据我们以往的案例不难看出,女人绝不会在男人身上使用这种药物。” 文四宝听得入神,很应景地道:“为什么?” 徐天南笑了笑,“因为男人一旦陷入昏迷,那个地方是硬不起来的。” 会议室内众人哄笑,徐天南挥了挥手道:“所以我的结论是:那瓶药物根本就是陈家洛带过去的!上周5他就打定了主意,将李香琴骗至别墅区准备实施性犯罪,却错误地估计了药物的用量而导致对方死亡。” 文四宝长嘘一口气,自己一直想说却又不敢提出的观点终于是借着徐天南的口说了出来。 反观杜永支的态度却镇定,他仔细考虑了很久,缓缓道:“关于徐老师所说的这一观点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如果真如你所讲,那这件本该由治安支队处理的案件就会上升为绑架刑事案件,毕竟谁都知道今年省厅给我们下达的任务时间紧、任务重,在任何一件案子上,我们都马虎不得!” 不得不说,杜永支的讲话方式确实有几分领导的风采,他并没有直接采纳对方的观点,同时也没有直接提出拒绝,反而是以现如今省厅下达的任务为契机,让大家自己去思考一个问题:你们想不想多一件案子? 同时,尽管杜永支没有直说,但每个人都明白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这次嫌疑人陈家洛的父亲陈炎,正是漠北市里非常有实力的一名富商,在这个钱能推动一切的时代,谁也不知道这桩案子如果继续查下去,会变成怎样一种无法收场的地步。 许久过后,还是杜永支率先发话道:“徐老师,现在你这边有没有证据可以直接证明,这件案子属于凶杀?” 徐天南道:“没有,对于这件案子中,自杀环节的证据链相当完整,我需要时间在其中寻找破绽。” 杜永支又看向了文四宝,问道:“文队长,你的意思呢?” 文四宝半张着嘴,许久说不出任何话来,而正当杜永支打算公布处理意见时,突然听到会议室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我愿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众人看向会议室后方,许无敌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双目看向国徽身体端正,缓缓背出了当初入职时的这段128字的人民警察入警宣誓词。 李孟雪这时才发现自己这个徒弟又开始搞什么幺蛾子了,于是立刻推了对方一把,提醒道:“许无敌!你又在搞什么呢?” “我……我……” 许无敌支支吾吾半天,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什么话直接讲!别给我藏着掖着!”杜永支也一并催促道。 许无敌歪着脑袋,扣了扣下巴,问道:“那我就说了哦!” 杜永支道:“说!” 许无敌大声道:“各位白衬衣大佬们!虽然我也讨厌徐天南这种装模作样的态度,但我感觉这家伙刚才说的是有点道理,而且我担心杜支队长嫌麻烦,直接把案子移交治安支队,那样的话会受害者家属肯定是不公平的!我这人从小嘴巴就笨,脑子也不咋好使,但我却能把入警宣誓词背得滚瓜烂熟!所以我也希望能在这里提醒一下你们各位,时刻都不要忘记自己当初宣誓时说过的话!”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每个人似乎都在回忆着当初自己宣誓时那波澜壮阔的雄心,许无敌也不管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只是傻愣愣地道:“说完了,谢谢大家!” 第15章 限期破案 许无敌的一通宣誓词,也使得会议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似乎令每个人都回到了曾经第一天穿上警服的那个年代,回想到了自己成为人民警察第一天时,曾立下的雄心壮志。 许久,众人才从回忆中缓过了神,把目光看向了会议室前方的局领导,不知道领导会对这件案子如何定夺。 这件案子就算移交到了治安支队进行结案,也没有人能在其中挑出任何毛病,哪怕是这其中有着不合理的逻辑,但仅仅靠着“不合理”,是远远不过现在的完整证据链的,只因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了李香琴是自杀的结论。 半晌,主管刑侦的金副局长终于开口了,“小伙子,你就是法医组的许无敌吧?” 许无敌道:“咋了?” 文四宝立刻走来,拍了对方脑袋一把,小声道:“要说‘是’!” 许无敌挺了挺胸脯,大声道:“是我,咋了?” 周围一片哄笑,金副局长也不介意,只是转头问杜永支道:“老杜,你的意思呢?”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着杜永支,大家都知道对方此时的表态尤为重要。 杜永支回答道:“金副局长,我也觉得这件案子中有一些疑点,我希望您能同意我们继续调查。” 金副局长点点头,对众人道:“那就这样吧,这件案子暂时交到刑事侦查一科的手里,给你们七天的时间查清所有来龙去脉,至于徐天南,还是与以前一样,作为本案特聘的刑事侦查学顾问,一起协助本案调查。不过要切记,如果七天过后,还是没有查到任何与刑事犯罪有关的证据,本案还是照样移交治安支队。” 杜永支与文四宝几人当即站起身正色道:“保证完成任务!” …… 由于现阶段案情警方没有掌握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并且对于陈家洛24小时的传唤时间已到,文四宝不得不将他进行释放,同时还交代了对方在这段时间不要离开漠北市,电话随时保持畅通。 按照规定,传唤释放的人员需要通知对方家属来公安局接人,因此文四宝与徐天南二人带着陈家洛离开了审讯室,来到大厅等候对方的家属领人。 几人刚来到大厅时,就见到两名染着古怪颜色头发的年轻男子坐在了那里,其中一人的脖子上戴着小拇指粗细的大金链子,另一人则穿着紧身皮裤,二人在见到陈家洛后,立刻起身迎了过来,一阵嘘寒问暖。 陈家洛在见到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以后,情绪也顿时放松了下来,忙问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大金链子道:“兄弟!听说你出事了,我第一个就来了!怎么样?这些臭警察没有动你吧?” 紧身皮裤也在一旁附和道:“兄弟!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如果这帮人动了你,我现在就打电话摇人!” “没……没……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陈家洛忙不迭解释着,但转头时还是看见了徐天南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于是立刻低下了头,不敢与对方眼睛直视。 半晌,徐天南突然对陈家洛道:“小子,这是你的两个好兄弟吧?” “哎!你谁啊?”大金链子看见徐天南没有穿警服,估摸着也不是警察,于是说话也放肆了起来,“我警告你啊!和我兄弟讲话时放尊重一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一旁的紧身皮裤也应和道:“对!对!家洛可是我们一起拜把子过命的兄弟!” “噗!” 徐天南忍不住笑出了声,大金链子问道:“哎?你笑啥?瞧你这意思,是不相信?” “没,没!怎么能不信呢。”徐天南好不容易忍住笑,继而看见了大金链露出的胳膊上的那两个圆形的,深棕色已结成了硬痂的疤痕,他知道这种特殊形状疤痕的由来,也正是社会上一些小青年在喝醉酒之后最喜欢干的事——烫烟疤。 然而除了大金链子以外,陈家洛与紧身皮裤胳膊上也都有两个圆形的深色烟疤,看样子这还真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拜把子”。 “挺会玩社会人那一套的嘛!只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徐天南突然对陈家洛问道:“夜店、烟疤、纹身,这些东西虽然可以让你看起来很吊,但实现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你知道真正让你与众不同的事情是什么吗?” 陈家洛声音嘶哑地道:“是……是什么?” 徐天南仿佛突然换了一个人,像与学生们上课那般解释道:“真正让你与众不同的,是学识,是健康的身体,是一颗坚强、可以承受一切人生低谷不放弃、也可以承载一切荣华富贵不迷失的内心,这才是作为一个男人,应当具备的高级欲望。” 大金链子与紧身皮裤对视一眼,小声地互相嘀咕道:“唔,这人在说啥……” 而陈家洛似乎明白了徐天南所说的话,点了点头,认真地道:“我明白了,谢谢……谢谢教导。” 徐天南笑了笑,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刚才那段话不适合你,你也不需要听进去,知道为什么吗?” 在审讯室的陈家洛几乎一夜没睡觉,此时脑子早已乱成了一锅浆糊,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因为……我家里有钱?” “错!”徐天南突然沉下脸,目光中都透露着凶狠的神色道:“因为你杀了李香琴,所以你的下半辈子只会在监牢里度过!而当你被警察逮捕的那一刻,我会动用一切的力量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使你无限辗转于看守所与法院之间。你知道看守所和监狱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吗?我告诉你吧,就连那里虫子的地位也会比强奸犯更加高贵,而你即将会陷入了一个连自杀都会是奢望的地狱!” “至于你们。”徐天南突然转头看向了陈家洛的那俩好兄弟,厉声问道:“杀害李香琴的事,你们两个是否也有参与?” 对方的突然变脸,也瞬间使得大金链子心里猛然一沉,他和紧身皮裤本身贪图的就是陈家洛的家庭背景,猛然被这样一问顿时吓破了胆,慌忙解释道:“你……你神经病啊!我怎么……怎么可能杀人!” 大金链子说完后察觉形势有点不对,于是夹起了自己的小挎包,拉着紧身皮裤一起慌不择路地跑出了公安局大厅,甚至都不愿意再与陈家洛打个招呼。 看着对方这俩“社会人”离去的背影,徐天南意味深长地笑着道:“好脆弱的友谊。” 突然间,陈家洛缓缓抬起头,眼里尽是恐惧的神色道:“是……是真的吗?刚才你所说的那些。” 徐天南点点头,“自古杀人者偿命都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就算不被判处死刑,也绝对会超过十年的刑期,而且具有意图奸淫动机只会判得更重。” 说到这里,陈家洛的背脊感到阵阵发凉,一幅自己未来悲惨的画面在脑海中逐渐清晰,可徐天南后面说的话,却令他感到了一丝希望。 徐天南道:“不过……参考以往案例来看,有一种情况的刑期会在十年以下,若再向受害人家属积极赔款,取得家属的刑事谅解书的话,稍加运作每年争取个减刑名额,运气好的话不到五年就出来了。” 说话间,徐天南始终以不易察觉的姿态观察着对方的面部表情,果然没过多久,陈家洛就主动开口道:“什么……什么情况?” 徐天南放缓了语速,柔声道:“具有自首情节的案例,法官通常都会酌情考虑,文警官,你说对吗?” 几乎都被绕进去的文四宝猛然回过神,终于明白了徐天南的用意,忙不迭像说相声时的捧哏般应和道:“没错!没错!要说在我的从警生涯中,貌似还没见过自首被重判的,嗯!是这个道理!” 火候已到,徐天南突然很亲密地搂住陈家洛的肩膀,像个知心大哥哥那般道:“家洛,有什么话,是想告诉哥哥的吗?” “我……我……我……” 陈家洛的语气越来越弱,眼看着心理防线即将达到崩塌边缘,突然间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徐天南还未来得及回头便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翻在了地上,额头也顺势撞在了暖气管道的铁片上,磕碰出了一个血包。 “凶手!你这个杀人凶手为什么会被放出来!你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李香兰一直在文四宝办公室等待结果,就在刚才出来上洗手间时,她无意中看见了大厅里的情况,误以为对方要释放陈家洛,于是发疯似地冲了下来,双手紧紧掐在了陈家洛的脖子上。 “香兰姐!你别冲动!你听我讲……”文四宝顾不得看徐天南伤势,双手抓住李香兰的胳膊准备用力掰开,同时对几名刚出外勤回来的警员道:“快来帮忙啊!” 两名警员见状也立刻冲上前帮忙,三个人硬是生掰硬扯地将李香兰的胳膊拽了出来,同时也在陈家洛的脖子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然而就在几人刚刚放松了的片刻,李香兰的手中摸到了一个冰凉且坚硬的物体,脑海中立刻明白这是一名警员的配枪,于是她用力扣开了枪套,举枪就对准陈家洛。 “别……”文四宝的话没说出口,千钧一发之际,刚进入大厅准备接人的马管家见到这场面,当即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以自己身躯护在了陈家洛面前。 可此时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李香兰根本顾不得这么多,毅然决然地扣下了扳机。 几秒钟后,子弹并没有发出,原来根据警局内部的枪支管理纪律,警员在收枪入套时,必须将枪支处于退膛并打开保险的状态。 文四宝与另外两名警员立刻将李香兰按在地上,反手将警枪夺了回来,而这边闹出的动静也吸引了周围办公室内的警员,大家纷纷出来后看到了这一幕。 随着人群一起出来的还有慕容水,她不明白就去趟洗手间的功夫,这里怎么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于是上前扶起徐天南,看见了对方额头处渗出的血渍,小声道:“老大,你这……这是怎么了?咋就你一个人受伤了?” 徐天南不想谈有关自己受伤的事情,心中感觉非常没面子,只是坐在长椅上懒得回答,一旁的马管家也渐渐站起了身子,走到文四宝身边,依然用那副镇定且有修养的话语道:“文警官,希望你们警方能给予今天这事一个交代。” “畜生!你这个王八蛋!” 李香兰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以无助的怒吼来发泄心中的不甘道:“陈家洛你这个凶手!还给我妹妹!还我妹妹的命来!” 警员配枪被抢属严重工作过失,轻则降级处分,重则需承担刑事责任,文四宝知道今天这事可大可小,此时只想息事宁人,于是低声道:“对不起,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职。” 马管家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对方肩膀,随后将目光看向李香兰,言语中竟充满了愧疚的意味道:“你就是昨天来我们度假村找妹妹的人吧,昨天因为你的情绪不好,我也没来得及和你说声抱歉,毕竟这样的事发生在我们公司,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补偿的机会……” “呸!” 李香兰根本不想听这些人讲话,她唯有大声骂着不堪入耳的话语来宣泄心中愤怒。 渐渐地,李香兰的言语越来越弱,整个人的体力也几乎到了极限,话语变得越来越弱,越来越沙哑,而站在她身前的马管家始终没有一句怨言。 “你姓马?”徐天南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直视着马管家道:“你就是陈炎公司的管家?负责北阳山度假村的……哎呀!你别搞啦!我这正问着话呢!” 慕容水在徐天南的说话间,拿着一块纸巾不停地在对方额头擦拭着,见对方还那么不情愿的样子,于是也催促道:“还问个锤子啊!那么多人都没事,咋就你一个人受伤,赶紧去打针破伤风,再看看有没有必要打个狂犬疫苗!” 马管家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鄙人马邦德,早就听闻政法大学刑事侦查学徐教授的大名,只是一直没见过面,希望昨日的误会还请徐教授不要见外。” 徐天南上下打量对方一眼,并没有伸出手,只是面无表情地道:“副教授。” “畜生!还我妹妹命来……” 一直在旁哭喊的李香兰已声嘶力竭,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她的双手被擒,大块的眼泪也只得吧嗒吧嗒摔在地面,渗透进了白色瓷砖的缝隙中。 见到李香兰令人痛心的模样,徐天南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道:“马管家,现在你可以带人走了。” 文四宝在旁边小声提醒道:“香兰姐刚才发生的事……人家还没追究我们责任呢。” “他们犯的事比这大,不敢找你追责的。”徐天南说完后看着马管家冷笑道:“我说得对吗?” 马管家扶起陈家洛,替对方拍去了身上的灰尘,对着面前二人微微弯腰示意,什么话也没说便离开了现场。 看着马管家的奔驰车渐渐远离了现场,徐天南猛然弯下了腰,这一行为也瞬间使得文四宝感觉到了什么,立刻问道:“天南,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半晌后,只见徐天南缓缓抬起泪眼汪汪的头,一手还捂住额头上的伤口道:“疼死我了……慕容水你还发什么愣呢!快给我包扎一下啊!” 第16章 还原案发现场 北阳山度假村,八号别墅。 文四宝好不容易把李香兰袭警的事压了下去,其后又委托看护大队的朋友将她临时关在了留置室内,以免对方再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 当几人再次回到案发现场后,文四宝拆下了门上的封条,一股阴沉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 徐天南拿出别墅平面图,上面有李孟雪增加的数个记号,标注出了案发时现场那37码拖鞋的行动轨迹,同时还有房间内死者指纹出现的位置。 拖鞋的行动轨迹并不复杂,从楼下到楼上有几个往返,同时在一楼的客厅内还有数个来回踱步的轨迹,可以看出死者当时心理活动十分矛盾并且焦虑,在固定的几个区域之间来回往返,基本符合一个人在自杀前的心理斗争。 文四宝首先问道:“天南,这间别墅前前后后都被法医组那些人勘察多少遍了,屋内所有的一次性用品都原封未动,我实在认为没有什么线索可查。” “你觉得呢?”徐天南问慕容水。 慕容水想了想,回答道:“既然屋内的物品基本原封未动,同时又没有除了死者以外的指纹,所以我认为不论李香琴是否是被陈家洛所杀,在她死的时候,这间屋子里一定不会有别人。” 徐天南似乎对慕容水说的话很感兴趣,于是又道:“详细说来听听。” 慕容水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肯定,于是心中也不免得意起来,她先是按照图示的脚印轨迹走了一个来回,解释道:“根据图中所示,死者在楼上与楼下与数个来回踱步的脚印,我认为这正好可以说明李香琴当时是在等待陈家洛回来,同时也反映出她的内心十分煎熬。” 说完后,慕容水又来到二层的阳台,继续解释道:“阳台的护栏上也有死者的指纹,说明死者当时心情压抑,站在二楼阳台举目看向远方,一般想心事的人都会做出此类举动吧!” “然后是这里。”慕容水又来到卫生间,解释道:“卫生间里,只有马桶的旋钮上有死者的大拇指指纹,基本符合一个人上完卫生间冲水的习惯。” 最终,慕容水带着几人来到二楼大卧室,也就是李香琴最后的死亡现场,卧室内的床边沿、床头柜与玻璃水杯上,不同程度地附着了数枚指纹。 慕容水解释道:“这是李香琴最后死亡的地方,也正是在这里,她喝下了过量的四型羟基丁酸,导致呼吸堵塞死亡,那么我们现在需要查证的,就是到底陈家洛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可以同时不进入屋内,又在遥控她自杀?难道是……” 慕容水说着,突然面色一沉,神秘兮兮地道:“下蛊!陈家洛当时肯定是提出想与李香琴做某种羞羞事的要求但是遭到了拒绝,因此盛怒之下的陈家洛朝对方布下了某种蛊毒,从而导致对方听从自己的指令自杀身亡!” 徐天南认真地将慕容水所说记录在小本上,转头问文四宝道:“那你呢?你怎么看?” 文四宝想了一会道:“我基本同意阿水的看法,陈家洛把李香琴带过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为了发生那种关系,以他那种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性格,一旦遭到了拒绝,难免会做出某些可怕的事,因此我赞成陈家洛向对方报复的这一观点。只不过我认为下蛊的可能性不大,依我看……陈家洛当时也许借助了某位催眠师的力量,对李香琴施加心理暗示,迫使对方去做某些伤害自己的事。而李香琴曾留在一楼与二楼那些徘徊不定的脚印,我认为她并不是在等待陈家洛回来,而是因为当时的她正处于一种本我意识与外来意识的对抗,最终她的本我意识输给了外来意识,身体不受控制地吞毒自杀。” 慕容水听完对方分析,突然举起右手对着文四宝道:“不错啊!文宝宝,咱俩的想法大体一致!来,给姑奶奶个givemefive!” 二人伸手在空中击掌后,看向徐天南齐声道:“咋样,你还有什么补充的?” 徐天南揉了揉头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好半晌才缓缓道:“你俩还真是一个次元的蚂蚱。” “啊?”慕容水这下不懂了,问道:“老大,你……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是不是我哪个环节说错了?” 徐天南道:“恕我直言,你俩刚才所有的推理,没有一个环节是对的。” “别说话。”徐天南早就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以后对方肯定要辩驳,于是直接不给对方讲话的机会,拉着二人就来到楼梯间,从法医组的卷宗里拿出一张照片道:“这是李孟雪用磁性粉刷显法采集到的电灯开关上的指纹,经过比对,确定正是李香琴的右手指纹,你俩仔细看,有什么不对吗?” 二人看了看,摇摇头,徐天南又用同样的方法带几人分别查看了水杯、药品与门把手这些常用物件上留下的指纹,最终解释道:“你们发现了吗?这上面所有留下的指纹,虽然都是死者的,但全部都是右手指纹!” “唔?”文四宝率先反应了过来,问道:“虽然右手是大部分人的惯用手,难道你的意思……李香琴是左撇子?” 徐天南又从卷宗里拿出了数张李香琴的照片,都是在法医实验室解剖前,李孟雪在对方全身各部位留下的细节图,解释如下: ——“头发上的金属发卡,从左侧向右夹在了头发上。” ——“左手指甲与左手袖口的磨损程度远远大于右手。” ——“衣服左臂的折叠痕迹深于右臂,绑蝴蝶结鞋带时以左侧进行收尾。” ——“这是解剖前除去衣物的照片,看得出李香琴当天分别刮过了两侧腋窝的毛发,左侧腋窝后方留有未刮干净的毛发,但右侧腋窝整体的毛发都被刮得很干净。以上这些难道还不够证明李香琴是个左撇子的事实?” 听完这通分析,文四宝顿时沉默了,同时也更是意识到了自己在这件案子中所犯下的一个致命错误,那就是过于相信摆在眼前的证据。 从李孟雪第一天进入现场勘察时,就采集到了数个清晰的指纹与脚印,而正是因为多年的办案经验使文四宝养成了一种“相信证据”的方法,因此才会先入为主地、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案子就是这样一种发展方向”,从而也没有使得自己在根本上去怀疑这一切是否是真的“证据”?亦或是某种强大力量对自己的误导? 此时慕容水还是不死心,倔强道:“那……那就算是左撇子,也没法保证就一定不用右手吧?也许当时她脑子里乱七八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徐天南轻叹道:“我就知道你是属鸭子的,如果我说这些电器上方所有的指纹都不是李香琴自己印上去的,你们想不想看决定性的证据?” 二人一听,立刻异口同声道:“想!” “跟我来。” 徐天南来到了一楼客厅的大木桌旁,蹲下身以目光平视于这张巨大而厚重的餐桌表面道:“这就是决定性的证据。” 说完后,徐天南单手撑住桌子底部,以一个非常帅气的姿势沉声道:“真相只有一个,而证据就在你们眼前!看好了!” 几秒过后,文四宝与慕容水眼巴巴地看着面前餐桌,但餐桌却不知为何纹丝不动,只听下方传来徐天南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太……太重了,搬不动……” 文四宝走上前,稍加用力便将餐桌搬开,而地上也显示出了很大一片矩形的灰尘,徐天南指着大片灰尘的边缘道:“仔细看这个灰尘的边缘。” 二人蹲下身,发现这片灰尘的边缘异常整齐,相同的一块瓷砖中竟仿佛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一边瓷砖的灰尘杂乱无章,另一边却光洁如新。 徐天南道:“其实从那天第一次进入这间别墅时,我就察觉这个问题了,你们看,这间屋子里所有房间的地面与台面竟然都保持着一尘不染的状态。我们都知道这间度假村还未正式营业,因此也绝不会有客人入住,就连陈家洛那天带李香琴来选了这间别墅也只是一时兴起,那么为什么在这些家具与电器表面看不见灰尘呢?” 文四宝顿时醒悟,立刻在房间内查看了起来,果不其然,在这间别墅的地面、电器表面甚至窗台,都被擦得光洁如新,没有一丝灰尘。 看到这里,慕容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刚要提问便被徐天南伸手打断道:“打住!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就算有管理员每天定时来清洁卫生,那么为什么法医勘察组在这间别墅里没有查找到别人的指纹呢?就算保洁大姐戴着橡胶手套,那为什么房间内没有留下她们的脚印呢?” 一连串的灵魂拷问,直击的慕容水面色通红,不仅自己的判断被对方否定,同时自己的心思又被对方猜中,简直是奇耻大辱。 徐天南又道:“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陈家洛当时一定进入了别墅内,后来又在案发后来了某个人,而正是这个人将整个房间清扫一遍,造成一种陈家洛从未进屋的假象,但无论凶案现场如何进行伪造,凶手都无法伪造两件事,一:李香琴死于过量四型羟基丁酸,这是一个既定事实,谁都无法改变,因此才会在本案的逻辑上出现那种女人对男人下迷药的荒唐剧情。二:灰尘,我们可以将房间清扫得非常干净,光洁如新,虽然凶手可以伪造死者的指纹、鞋印,甚至一些高端的犯罪者都可以将dna造假,但我们却无法去伪造一个落满了灰尘的房间。” “那如果……”文四宝话才说到一半,又被徐天南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人为制造现场灰尘假象,但那样做的话,人为制造的灰尘就不会有自然形成的那般均匀,很容易就会被识破。” 见二人再无疑惑,徐天南总结道:“所以现在我来还原一下案发现场,首先是陈家洛带着李香琴进入了别墅,其后在对方的饮料中下了药,但是他没有控制好药量导致了对方死亡,于是陈家洛在慌乱中逃离了现场,因此他的车辆才会在9点半左右被超速摄像头拍下,当时的车里只有他一个人,而李香琴当时也已经死亡,所以李香琴真正的死亡时间,应该在周5当晚的9点10分左右!” “先暂且抛开法医组为什么在李香琴的死亡时间检测中偏差了几十个小时不谈,就我认为,以陈家洛那个小子的心理素质与体力,不可能做到返回现场清理痕迹,然后又穿着同样鞋码的拖鞋,将李香琴的尸体抗在身上,在房间各处留下对方指纹,同时又在周六与周日使用了李香琴的手机发送短信这样的事,这一切的背后……肯定另有其人!而这个人,很大可能就是——马邦德!” 文四宝惊讶道:“马邦德?就是陈家洛他们家的管家?” 徐天南点点头,说出了以下的分析: ——“我假设一下当初的剧情,陈家洛慌慌张张地回到了家,马管家知道了他杀人的事情后,当即赶往这里的别墅进行指纹清理,清理完之后他背着李香琴的尸体,将对方的指纹印在了房间各处。然后他又取来一双与对方一样的37码拖鞋,为了防止自己脚上的皮屑或布料屑掉落出,因此他脚上先穿有鞋套,然后套进拖鞋,离开前在房间的各个区域内走动,造成一种‘李香琴当时很焦虑’的假象,这是第一步:他在为李香琴的自杀证据做铺垫。” ——“第二步,马管家戴着手套,使用李香琴的手机给她姐姐发送了短信,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姐姐在派出所内无法对失踪人口立案,顺便也帮他自己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第三步,我相信马管家是一个反侦察能力很强的人,现场有太多的证据与目击者看见了陈家洛与李香琴一起来到别墅,所以他一定意识到了我们警方很快就会将嫌疑人目标锁定在陈家洛的身上。而他这一步的选择至关重要,他大可选择抛尸荒野,甚至买通火葬场直接烧了,但我相信他也知道今年省厅对我们下达的‘命案必破’原则,因此如果到时警方知晓了李香琴曾与陈家洛一起来过度假村的事,但是却又找不到尸体,那么省厅一定就会派驻专案组进行调查,那个时候的场面是马管家无法控制的。所以在他的再三权衡之下,他利用李香琴的手机又向陈家洛发送了两条诀别短信,还在对方死亡的大卧室中使用别墅内提供的游戏字母拼盘拼出来了一个‘byeeveryone’的英文。殊不知马管家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向警方灌输一个错误的思路,也正是这个错误的思路误导了警方,那就是李香琴是一个为了爱情不择手段、歇斯底里甚至闹自杀的女人。” ——“做完这一切,警方在后续的调查中一定会发觉案发现场内死者的指纹、脚印、短信内容等证据链,从而最终顺理成章地得出了李香琴是为情自杀的结论。事情到此结束,马管家也真正地凭借了自己一己之力,硬是将一个刑事命案扭转成了普通的自杀治安案件,不能说不厉害。” 听完这通近乎电影剧情般的故事,文四宝与慕容水二人惊讶得合不拢嘴,好半晌,文四宝才缓缓道:“但是……但是据我们以往发生的刑事命案件来看,在命案发生后,凶手大多数都选择了独自逃亡,究其原因则是在这种时候,除了凶手的父母以外,没有任何人值得信任,甚至配偶也靠不住,因为大概率不会有人冒着包庇命案犯的罪名去帮助凶手,那么马管家……他只是陈家的一个职业经理人,他为什么会冒这么大风险,做出这种事来?” 徐天南继续解释道:“本来我一开始也并没有怀疑马管家,我与你一样,以为他就是一个手段强硬的职业经理人。但今天上午在公安局大厅内,李香兰抢夺了一名警员的配枪后,当时我发现他竟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为陈家洛挡枪时,我就明白了他与陈家之间绝不止雇佣关系那么简单,那么他为陈家洛所做的这一切,毁灭现场、制造假证这些事情就可以说得通了,一定是马管家那个人与陈家洛的父亲之间,有着某种过命的交情。” “同时还有一点。”徐天南又道:“有关陈家洛提出的,上周末连续3天都在漠北夜总会度过的那件事,也正是马管家要求他去做的,因为马管家一定使用了某种手段,使得法医组对李香琴尸体的死亡时间检测出现了偏差,这样的话,不论最终法医组检测出李香琴死于何种时段,陈家洛都有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现场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再提出新的问题,徐天南也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口中缓缓自语道:“现在……让我们来看看,马邦德那个人,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来改变了死者的死亡时间。” 第17章 误导法医鉴定的方法 “马邦德那个人,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来误导法医组对死亡时间的鉴定呢?” 徐天南没有理会二人,只是独自坐在沙发上,双手十指交叉抵在嘴前,脑海中不断构建着当初案发现场的画面,他深知在这场命案过程中,自己肯定遗漏了某个最重要的线索,而那个线索,也正是让法医鉴定的死亡时间推迟了几十小时的原因。” 许久过后,慕容水感觉房间阴冷阴冷的,于是吸溜溜地打了个寒颤,自语道:“马邦德这个人……太可怕了。” 慕容水一想到马管家做出那些事,不仅误导了警察,同时更是将陈家洛杀人的嫌疑洗清,心中对这个人也不免感到不寒而栗,甚至在这个屋里待久了,全身都能感到一股阴冷的寒意,心有余悸地道:“越想马邦德这个人越觉得可怕……而且你俩难道不觉得这里有点冷吗?为什么这种死过人的房间又潮又阴冷的?莫不是真就像电影里放的那样阴魂不散?” “你秀逗了?”徐天南解释道:“你闻到的是空气中水分与家具接触后产生的霉斑,这些味道与旧家具的味道很像,因此你才会有一种周围阴冷的感觉。” 也许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慕容水一句话突然引起徐天南的关注,他站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走动了一番,然后又从别墅内走了出去,没一会回来后,手上拿着一串钥匙牌。 “走,我们去隔壁看一看。” 几人来到了隔壁的七号别墅内,虽然这栋别墅与八号别墅的布局摆设呈镜像对称,但这里明显与八号别墅有两个很大的不同,其一:这间别墅内的灰尘分布均匀,一看就知道是许久无人来过的样子。其二:这间别墅内少了八号别墅的那种阴冷感。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肯定是这么回事!”徐天南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拉着几人回到了八号别墅,他快步跑上楼来到了大卧室门口,对文四宝道:“给我把刀。” 文四宝从腰上取下钥匙串,将其中挂着的瑞士军刀掰开递给了对方。这柄刀虽然也就和小拇指那么大,但好在足够薄,薄到足以让徐天南将刀片塞入进木地板的缝隙之中。 这座别墅的木地板并没有做美缝剂处理,因此在这些地板之间也有着几毫米的微小缝隙,能看见当初在房间装修完毕大扫除时,也有少量的污垢渗入了其中。没一会,徐天南将木地板缝隙中的污垢挖了出来,继而将军刀插入两块地板的连接处,只听“砰”的一声,一块长方形的复合木地板被扣了出来。 随后的时间里,三人将卧室内地面所有的木地板都撬了出来,露出了下方找平层的水泥地面。 “看那里!”慕容水指着房间尽头的一个角落道:“那块地面,好像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 顺着看去,房间尽头角落的地面上,水泥找平层的颜色很深,并且显得非常潮湿,甚至在旁边墙壁的踢脚线缝隙中,还有几只灰色的潮湿虫慢悠悠地爬了出来。 “果然是这样,我终于知道马管家到底是怎样骗过法医组的人了!”徐天南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文四宝道:“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和你坦白一件事。” 文四宝道:“啥事?但说无妨。” “唔……”徐天南想了一会,尴尬地挠挠头道:“还记得上回我带慕容水与李香兰去你办公室查资料的事不?” 文四宝翕动着鼻子,小声道:“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事了吗?再说了你们那能叫查资料?那他妈明明是窃取公民隐私好不好!而且你知不知道上次你这家伙闹出那么大动静,支队长当时就来我办公室了!为了不出卖你,我甚至谎称自己在看黄片!为了这事李孟雪好几天不敢和我讲话!” 对方尴尬地挠挠头,继续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想说的是……其实那天我很早就去了,而且一直在门口偷听你和李孟雪的讲话……哎哎哎别动手啊你!我和你说实话吧,偷听你俩对话,我也确实没啥收获,只不过……现在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文四宝想了想,冷着脸道:“我要先听好的!” 徐天南道:“嗯!好消息就是,那天我在门口听到了你对于某件案子中,嫌疑人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因此选择把尸体带入了冷库中进行冷冻,我觉得对于那件案子,你分析得很对!” “别废话!直接说好消息。” 徐天南点头道:“好好好,好消息就是,现在的我也正是受到了你对那件案子推理的影响,所以我才怀疑马管家也采用了同样的方法,最终使得李香琴的尸体骗过了法医组检验的死亡时间。” 文四宝惊讶道:“你的意思是,马管家当时也将李香琴的尸体带入了冷库后进行冷冻?所以才导致了李孟雪他们对死者的死亡时间有了偏差?” 徐天南摇头道:“马管家应该不会蠢到把尸体直接从这座度假村带出去,毕竟在进城的检查站内都会打开后备箱检查,况且尸体一旦经过了冷冻再解冻过程,体内细胞就会受到破裂性的损伤,很容易被法医查出来。所以我真正的推断,是马管家就在这间卧室内使用了某种制冷设备,从而使得这间卧室变为了一个0-3度左右的冷藏间,那么在李香琴死亡后尸体既不会被冷冻,同时又可以降低房间内温度,达到减缓尸体各项化学反应特征的目的。毕竟法医组鉴定死亡时间时,空气温度是一个很重要的参考指标,因此马管家一旦这样做了,就使得法医组的检验出现了偏差,比真正的死亡时间延后了二十多个小时。” 说完后,徐天南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页面,这是一个搜索引擎中的广告页面,贩售的商品则是一体式工业低温空调机。 徐天南道:“我刚才其实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设备才可以达到这种要求,首先这个制冷设备不能有房屋外机,否则就会在别墅外部留下施工痕迹。其次,这个设备又不能是家用空调,因为普通的家用空调温度区间只能在16-30度之间,不过当我刚才在查看了国内售卖这种制冷设备的厂家后,发现这种工业用的一体式低温空调机完全符合这次案情的需要,并且这种机型的功率普遍都在28kw左右,那么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在当初我们查看电表时,其余别墅的用电量在350度左右,唯独这件八号别墅的用电量达到1750度的原因!那就是马管家在李香琴死亡后,利用某种渠道买到了这样一台机器,然后在几十个小时的时间里不停运转,最终将卧室变成了一个大型的冷藏库,同时也耗费了巨大的电量。” 文四宝恍悟道:“原来是这样!那这间卧室木地板下层的潮湿部分,应该也就是这台机器造成的了。” 徐天南又点开了网页中的某些评论道:“看,店家已经在商品详情页中说了,当设定温度与房间温度落差过大时,出风口外圈会形成凝结水滴落在地面,马管家百密一疏,他当时购买这个设备时肯定没有留意到这个设计缺陷,因此才会使得这些冷凝水渗透进了木地板内。” “那还等个锤子啊!”慕容水直接跳了起来,对着徐天南大声道:“老大!那咱们走!现在就把那个姓马的抓回来审!” 不同于往常,文四宝这次的反应却是一脸凝重,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你们……怎么了?”慕容水看出了对方二人的异常,如是问道。 文四宝道:“阿水,我们现在所做的事叫现场还原,甚至可以说是我们‘一厢情愿’的现场还原,真正距离对马邦德实施逮捕还差得很远。” 听到此话的慕容水也冷静了下来,她也清楚警察办法讲究的是证据,若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他们现在就连逮捕令也申请不下来。 许久过后,徐天南道:“曾经放在这间卧室里的低温空调机恐怕早已被马管家销毁,现在当务之急是去周边贩卖这种产品的企业寻找证据。这样吧,今晚叫上李孟雪去我办公室集合,我们把情况都相互通个气,从明天起,你和慕容水去调查市区与郊区内所有加工制冷设备的工厂,我相信这么大一个设备,马邦德应该来不及去外省购买,当然了,他也有可能委托手下去购买,总之要把上周5到周日这三天时间内所有购买过工业制冷设备的名单拿到手。” …… 在回市区的路上,文四宝突然问徐天南道:“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吗?坏消息是啥?你还没告诉我呢!” 徐天南面色一沉,缓缓道:“你……真要听?” 文四宝言语轻松地道:“嗨呀!瞧你这人说的,搞得我多不经事一样,砍头才不过碗大块疤,这消息再坏,能坏哪去?” 坐在副驾驶的徐天南转头与慕容水对视一眼,二人眼中尽是充满了怜悯的神色。好一会,慕容水才仿佛下定了决定道:“你说吧。” 徐天南问道:“会不会太残忍了?” 慕容水长叹一口气道:“哎!这种事早晚得知道的,就像……人早晚要长大的。” 文四宝不乐意了,抗议道:“你们到底说不说啊,弄这么神秘兮兮的!” “唔……好吧。”徐天南双手十指交叉,很艰难地道:“还记得刚才我曾说,上回去找你的时候,偷听了你和李孟雪的谈话吗?” 文四宝点点头,“反正都是工作上的事,我原谅你了。” 徐天南又道:“那个……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我是想说……在你和她分析案情的时候,我看见了点东西。” 文四宝一听来了精神,急忙问道:“什么东西?快说!” 徐天南道:“可能你当时没有注意,在你们谈话时,李孟雪的手曾有那么一瞬间背在了身后,你记得不?” 文四宝道:“这么点小动作,我哪能记住啊!你到底想说啥?赶紧的!” 徐天南紧皱着眉头,突然深吸一口气,以极快的语速道:“那我就和你直说了吧!当时我在门口,正好看见李孟雪以极快的速度在屏幕上盲打了一串消息,虽然我不知道她打的什么字,我也更不知道她发给了什么人,但是我知道她使用的九宫格输入法,并且她当时输入的数字顺序是‘42633226234’,这两组数字若用手机打出来的话……是这个。” 在文四宝面前的手机屏幕中,正是使用了九宫格输入法打出来“42633226234”后显示出来的四个字——好的宝贝。 “嗨呀!我还当你要说啥坏消息呢!”文四宝不经意地笑了笑,言语轻松地道:“神秘半天,原来就是条短信息啊?发个短信又怎么了,这年头发短信就和说话一样简单,谁每天还不得说个几千句话……” 突然间,行驶中的车辆抖动了一下,徐天南二人看了看文四宝,对方脸上轻松的表情逐渐消失,片刻后,面无表情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丝苦笑,久久不语。 慕容水察觉到对方这肯定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于是上前拍了拍对方肩膀,小心翼翼地道:“文宝宝?四宝?文四宝……四爷?” 不论慕容水怎么叫,文四宝始终没有反应,脸上挂着的那抹苦笑也久久无法散去,徐天南小声道:“别叫了,这是一个人面临突如其来打击时正常的反应,这种情况类似濒死前大脑会分泌一种叫‘内啡肽’的成分,这时候的他会感觉到身体轻松、内心愉悦,我认为只要他熬过了这个过程,今后的日子里必然会变得更加坚强,从此走上……” “天南,你在吗?” 听到对方叫自己,徐天南立刻回应道:“啊?怎么了?我在这。” 徐天南刚回答完对方,便感觉到了某些不对,因为他惊讶地发现,此时几人乘坐的警车,在国道上竟行驶得越来越快,两边车窗也传来了巨大的风噪声。 此时的文四宝手握方向盘目光呆滞,眼看速度都已超过了最大限速,却突然转过头,微笑着问道:“天南,你说我们活在这个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徐天南大脑顿时嗡嗡作响,说话都变得哆嗦道:“你……你……你不会想不开吧!” 漠北市302国道上,一辆警车如闪电般行驶着,所到之处卷起了周围大片的沙尘,然而就在这片沙尘中,却夹杂了一男一女惊恐的惨叫声。 第18章 寻找蛛丝马迹 翌日下午,漠北政法大学,刑事侦查学研究生院。 办公室内,三名学生随意地坐在四周,任凭徐天南在前方滔滔不绝地讲解着最新一期课题,但他们手中的笔记本依旧还是光洁如新。 许久,徐天南察觉到了学生们的心不在焉,于是停止讲课,拿起手中的那根红外线教学笔对着其中一人照了过去,问道:“喂!你们又想闹哪样?都想什么呢?” 一名娃娃脸的女学生被晃得睁不开眼,咕哝道:“南哥,你瞧今天天气那么好,真的适合坐在办公室里浪费生命吗?” 徐天南向来与自己的学生间关系甚好,甚至在他的课堂中,大家都已习惯了不以师生相称,此时他看着那名娃娃脸女生道:“瓷娃娃,既然你不想做研究课题,那你想干嘛?” 瓷娃娃笑道:“我想……要不你给我们讲讲‘鬼节判官案’呗!” 娃娃脸的话音刚落,一名戴着眼镜的男孩也顿时兴奋了起来,大声起哄道:“对对对!还有那个‘意外谋杀案’!” 学生们说的这两起案件,是徐天南曾经侦破的众多案件中比较诡异的两起。 鬼节判官案,是在某年的鬼节当晚,一名富商惨死在了密闭的房间中,除了这是一宗密室杀人案以外,案情中还有不少匪夷所思的离奇之处,那就是富商临死前曾向报社打去一通电话,在电话中主动忏悔了自己的罪过后当场毙命,而当警方接到报案强行破门而入后,却在房间内的地面上发现了一支白瓷所制的“判官生死签”。因为根据当地民间传闻,中元节至,鬼门关开,每年的中元节(鬼节)来临时,都会有阴差会来阳间寻找有罪之人进行审判,审判的方式便是“判官生死签”,阴差会让有罪之人当场抽签,若抽到生签,罪人可再多活一年,若抽到死签,罪人当时就会被带入地府进行审判。 另一起匪夷所思的案件,被称为“意外谋杀案”,倒不是因为此案有多么令人意外,而是在此案中,经过警方的勘察,所有死亡的受害者最终都被定性为了意外事故。那是发生在某大型帮派中的事情,帮派主要成员接连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遭到意外死亡,使得帮派内部成员相互猜忌大打出手,就连在百姓中也多有传闻,那些作恶多端的帮派成员其实是受到了“天道责罚”,而那个大型的帮派最终帮派也被警方成功捣毁的案例。 此时办公室内,瓷娃娃似乎已来了精神,继续向徐天南解释道:“一代文豪史泰尔就曾说过,经历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因此我们大家一致认为南哥你在侦破那些神秘案件中发生的故事,才是对我们最好的学习与财富。” 那名眼镜男孩突然打断道:“瓷娃娃你虎啊!说那句话的叫‘泰戈尔’,不是‘史泰尔’,而且泰戈尔的原话是‘只有经历过地狱般的磨难,才能有创造天堂的力量’!” “关你屁事!”瓷娃娃不满地将一本书砸了过去,却不小心砸到了盘腿坐在沙发里的小胖子,小胖子挪动着肥硕的身子,沙发被陷得嘎吱作响道:“你俩别闹了!南哥好像要开始讲了” 这句话果然有用,二人听见这话后立刻停止打闹,专心看向了徐天南的方向,只见对方从办公室角落的一个手提袋中取出一件穿旧了的黑色衬衣,解释道:“‘判官案’与‘意外谋杀案’中涉及到的侦查技巧很多,但是故事嘛……先放一放,不过我会选择一条重要的技巧教给你们,也是我在办理这两宗案件中最经常用到的技巧,我称之为‘凶手模型铸造’,意思就是通过凶手留下来的某些物件或痕迹,来逆向铸造出一个凶手的完整形象,你们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瓷娃娃:“明白。” 眼镜:“明白” 胖仔:“不明,但觉厉。” 徐天南没有再解释,他打算以实际行动向对方展示何为凶手“模型铸造”,他将那件旧的黑色衬衣展开在三名学生面前,分析道:“假设这件衬衣是凶手的,那我们从上往下看,首先,这件皱巴巴的衬衣领口很脏,有杂乱的头皮屑,而且领口在阳光下甚至都能反射出光亮的油污,再加上这件衬衣的领口偏小,版型与收腰程度趋向于年轻化,那么我就可以首先得到第一条线索:这件衬衣的主人是个岁数不超过40岁的男人,不爱洗澡不爱洗头,身体表面属油性皮肤并且经常出汗。” “接着往下看。”徐天南又将目光放在了衬衣的胸口部位道:“胸前的口袋底端有数个黑色油墨点,口袋边缘有挤压痕迹,可以看出这件衬衣的主人经常在写字时被人叫停,然后将没有盖好笔帽的碳素笔直接插进胸前口袋。而这一行为则说明这个人不拘小节,同时在单位里的职务必定不高,因为当他被领导叫走时,需要携带碳素笔立刻离开,以便记录领导的交代任务。” “再接着往下看。”徐天南又将目光移到衬衣的下半身部位,分析道:“虽然这件衬衣皱里吧唧的,但最严重、数量最多的褶皱却在衣服的下半身部位,甚至有些地方褶皱套褶皱,呈现出多个不规则的方向。这是一个专属特征,你们谁还记得这特征说明什么?” 三人抢着回答道:“说明这人经常穿着衬衣睡在沙发。” 分析完以上,徐天南拿起衬衣在领口处闻了一下,最终解释道:“领口处没有异味与第二种味道,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这件衬衣的主人是个单身,将以上所有的线索串联,我们就不难逆向构造出一个凶手的完整模型:此人喜欢在单位沙发睡觉,不洗澡不洗头不拘小节,并且在工作中属于食物链底端的年轻男人,也就是你们年轻人口中经常说的……社畜。” 就在学生们的哄笑间,徐天南问道:“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若此衬衣的主人是犯罪者,请问他大概率会犯下什么罪行?” 瓷娃娃率先抢答道:“强奸犯!这种人内心压抑,在工作中也经常受到欺压排挤,符合强奸犯的内心独孤特征。” 眼镜也不甘示弱地道:“肢解狂魔!这种人会将生活中所遇到的不甘怪罪于社会,因此他急需一个发泄的途径,杀人肢解尸体,是一个犯罪者最典型的暴力体现。” 胖子想了想,小声道:“食人魔汉尼拔……” 胖子的一番话说得众人笑了起来,而徐天南却从余光中发现有俩人站在了自己办公室门口,片刻后,文四宝与慕容水走了进来。文四宝看上去脸色消沉,从地上捡起那个手提袋以后,又将学生面前的衬衣随手塞了进去,而此时所有人的嘴巴变成了一个“o”字型,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徐天南此时才终于意识到这是文四宝的衬衣,尴尬地支吾了一会,问道:“唔……四爷你啥时候来的?” 文四宝面无表情地道:“从你分析衬衣的领口就来了。” 慕容水走到徐天南身边,小声道:“我昨天看文宝宝那么可怜,就说帮他把办公室衣服收拾一下带回来洗洗,你上午不是有课吗?可你现在……在做啥呢?” 此时的气氛十分尴尬,学生们纷纷看着文四宝,然后又交头接耳地小声说着什么,似乎对眼前这个分析对象十分感兴趣。 “散了,散了,今天先散了。” 徐天南赶紧让学生们都散去后,干咳了两声,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问慕容水道:“关于本市制冷设备工厂的调查怎么样?查到有什么人购买了吗?” 慕容水点头道:“类似这种工业用的低温空调机本身价格昂贵,因此出货量并不大。所以我们把市区内所有的销售网点都跑了一遍,调查到上周五至周日期间,除去向省外发货的订单,本市只出售了两台类似的机器。根据那个网点销售经理提供的信息来看,其中一个订单是本市的一家室内篮球馆,我和文宝宝已经去实地调查过了,从监控中可以看出上周五他们将这台空调机安放在篮球场以后,这几天一直都没有挪动过。” 徐天南道:“另一个订单呢?” 慕容水道:“另一个订单是一个私人订单,据销售经理说,购买设备的客户名叫张七八,七上八下的七八。” 徐天南道:“这么奇怪的名字,一听就是个假名。” 慕容水道:“没错,漠北市叫这名儿的只有俩人,一个已去世了,另一个在外省出差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来了。” 徐天南道:“继续说。” “还有一点值得我们注意。”慕容水道:“销售经理说,那个叫张七八的家伙非常奇怪,周六一大早就来他们的市区店,见面就指定要买某个机型的现货,而且……而且大热天的还戴着帽子和墨镜,就连店门都不进去,还是经理安排人从库房送货过来以后,他自己用板车拉走的。” 徐天南猛然捏紧拳头道:“看样子就是他了!马管家果然没有自己出面,而是委托了一个手下去购买了这种设备,时间也对得上!你拿到那家销售网点的监控了吗?” 慕容水摇头道:“那个人当初就根本没有进他们店里,所以自然也没出现在监控视频中,不过我拿到了这个……” 说完,慕容水将一个u盘插在了电脑里,弹出了一段大约1分半钟的视频,慕容水指着视频中穿着脏兮兮衣服,邋里邋遢的一个骑着板车的男子道:“就是这个人,他在离开那家销售网点后,曾去到过这个地方。” 慕容水将屏幕暂停后放大,显示出那个叫张七八的男人在路边把板车停下后,走入了一间叫“孟家拉瓜”的水果店,在里面停留不到十秒便走了出来,当走出来时,手中多了一瓶矿泉水。 慕容水道:“这是我们现在能掌握到的唯一线索了,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那家水果店走访一下。” 看着一直不吭气的文四宝,徐天南皱了皱眉问道:“咋样啊?四爷,咱们走一趟?” “啊?”文四宝慵懒地抬起头,言语中尽是迷茫,“好!走……去哪?” 看着对方的样子,徐天南也不禁长叹一口气,心中暗暗想着:感情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 半小时后,上海路街道。 警车内,坐在后座的徐天南疏导了文四宝一路,临下车前语重心长地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马邦德委托同伙购买了那个低温空调机,这家水果店是那个同伙唯一出现过的地方,听懂了吗?我们现在有线索了,四爷!不是我说啥,不就一个李孟雪吗?她爱找谁找谁去,咱管不着,也没那功夫管,关键是你,你得支棱起来!听懂了吗?” 文四宝努力点点头,“明……明白!咱们走!查案去!” 上海路本身属漠北市的繁华商圈,而这家坐落在商圈正中央、名叫“孟家拉瓜”的大型水果店占地近400㎡,店内生意火爆,人山人海,七八名店员忙得焦头烂额,马不停蹄地为客人装袋上称,还没进店就能看见老板娘一个人站在小桌子上,一手叉着腰,另一手用胡萝卜不停对员工指指点点骂咧着,那好似扩音喇叭的大嗓门一吼,整个店内都回荡着她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像极了君临天下的样子。 ——“六号!你眼瞎啊!芒果都卖完了看不见是吧!赶紧给我去库房再搬两件来!” ——“三号!你大姑娘出嫁头一回啊!上个称那么慢,我看你就吃饭比谁都快!” ——“七!七号!我说她们几个就没你事了是吧!客人就买俩苹果你拿什么手提袋!给我用塑料袋!塑料袋装就行了!” ——“一号!把你嘴巴东西给我吐出来!” “哎!天南,你快看!”慕容水指了指老板娘身后的天花板,上方足足架了三个摄像头,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监视着收银台的小姑娘。 摄像头的位置极好,而且上方还贴有“300w像素1080p”的标签,不仅死死监视着收银台内的每一分钱,就连站在柜台面前的客户也统统照了进去。 “让一让!让一让!不好意思……”徐天南硬是从排队结账的客人身边挤了过去,来到收银台面前道:“大姐!这,这呢!” 老板娘低头俯视徐天南,继而用手中胡萝卜指了指收银台小姑娘道:“在她那结账。” “大姐!”徐天南努力稳住身体,扯着嗓门喊道:“我不是买水果的,我是来……” 不等徐天南说完,老板娘直接板着脸打断道:“不买水果你在这捣什么乱啊!后面去后面去!别在这影响别人排队!” “你……” 徐天南深知自己搞不定面前这个中年女人,心里也感觉像吃了憋一样难受,灰溜溜地又挤出了人群,对着文四宝道:“你上!” “我……” 文四宝抬头看了一眼和母老虎一样的老板娘,又想想徐天南刚才被怼的样子,心里也不免打起了退堂鼓,但慕容水的眼中充满了鼓励的神色道:“四爷!现在这场面恐怕没你不行了,上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真正的实力吧!” 第19章 文四宝大战水果店老板娘 “加油!支棱起来!” 文四宝在二人充满期盼的目光与鼓励中,一步步挤进了人群,接连被插队的漠北市民也终于怒了,冲着文四宝大喊道:“喂!后面排队去!看什么看,就说的是你!” 叫嚷声再次吸引了老板娘的注意,一连两次有人在自己地盘插队捣乱,老板娘也火大了,手中的胡萝卜都被舞出了残影,大喊道:“哎你们几个没完了是吧!刚才插队我懒得理你,现在又来?给我到后面排队去!” 老板娘这么一吼,其余几个本来不吭声的人也终于忍不了,一起大声谴责起了文四宝这种没素质的行为。 文四宝被人群推来搡去,急得嘴巴也变得开始不利索道:“我……我不买东西……我是警察!” “警察也不能插队啊你!” 也不知人群中谁喊了这么一句,顿时大家纷纷把矛头一致对外,文四宝一时间只觉自己胳膊、屁股、身体各处都被推搡着,片刻后又被推出了人群。 本来就因为李孟雪的事惹得自己从昨天开始就心情无比沉重,现在查案又受阻,文四宝感觉内心的压抑已到了极限,于是掏出警官证举过头顶,严厉地大声道:“让开!让开!警察办案!” 这一招果然好使,人群很快便自动闪开了一条通道,文四宝顺利地穿过人群,非常帅气地一脚踏上了老板娘的那张桌子。 “哎哎哎!你干嘛!干嘛!给我下去!” 老板娘拿着手里的胡萝卜作势要打,却只见文四宝以更快的速度一把将其夺过,气势丝毫不弱地大声道:“这位女同志!我是漠北市刑侦支队侦查一大队侦查员文四宝,警号010025,因侦查需要,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法》第三十四条与三十五条之规定,你有义务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我现在正式警告你,如果你再对我这么指指点点,那就涉嫌公然侮辱正在执行职务……咦?女同志?女同志?你……你怎么了?” 文四宝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开场白还没说完,对方老板娘竟两眼一翻白,直接躺倒在了桌子上,这情形像极了心脏病突发而导致的昏厥。 水果店内,被称为“一号”的店员是这家店里的领班,看到这里的场面后稍微一愣,凭借着自己多年在老板娘身上学到的精髓,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直接丢下手工作跑出门外,扯着嗓门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来人啊!救命啊!出人命啦!” 上海路本来就是最繁华的商圈,经店员这么一喊,密集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往这边跑凑过来看热闹的,有受到惊吓尖叫着逃离现场的,也有跑丢了鞋子的。 恐惧这个东西比任何情绪扩散得都快,不到几秒钟的时间,整个街道刹那间乱做成了一锅粥,不远处岗亭外巡逻的民警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立即全副武装地冲了过来,场面如临大敌。 片刻间,手持警用齐眉棍的几名警员率先冲进了店内,与文四宝相隔一米左右的距离喊话道:“放下武器!立刻离开人质!” 文四宝此时的脑子几乎是炸裂的,他摇晃着手里胡萝卜大声解释道:“这不是武器!这不是武器啊!她……她碰瓷我!我是警察!” 场面气氛剑拔弩张,警员们也很久没见过有人敢在上海路闹出这么大事了,此时的心里甚至比文四宝还紧张,于是再次大声道:“放下武器!立刻离开人质!” 文四宝:“哎!我真是警察!你们咋就不信呢!这是我证件!警号100025……” 巡逻警员:“放下武器!立刻离开人质!我劝你配合一点!” 文四宝:“她……她碰瓷我啊!” 巡逻警员:放下武器,这是最后的警告! 场面都已变成了这样,再加上双方的一通“跨服聊天”,警员们此时哪可能相信文四宝的话,最重要的是面前桌子上还有一个生死未明的女人,于是当即摆开战斗队形,一点点压了过来,做好了强攻准备。 这本来是一通简单的走访调查,却谁也没料到场面会变成现在这般不可控的局面,慕容水惊恐地看着徐天南问道:“老大,这……咋弄成这样了,我们咋办啊?” “这……”徐天南看了看文四宝,低声道:“四爷今儿个恐怕要牺牲在这了,咱们要不以大局为重还是撤吧,总得保存战斗力去调查李香琴的案子。” 就在民警们即将强攻的那一刻,一名身穿黑衣的年轻女子突然穿过人群,直接冲进人群,猛拍着老板娘的脸蛋大声道:“宝贝!宝贝你怎么了!” 文四宝低头看去,这一眼却使他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中那般震惊,因为脚下的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从昨天开始就朝思暮想的李孟雪,此时李孟雪抓着老板娘的肩膀,不停地呼唤着“宝贝你醒醒”等话语。 文四宝脑海一片空白,好半晌才问道:“孟……孟雪,你怎么来了?还有就是,你……你叫她啥?” 李孟雪满眼泪水地抬起头,大声道:“学长!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快帮帮忙啊!” “这个女人她是……”文四宝再次问道:“她是谁啊?你为啥叫她宝贝?” 李孟雪急了,猛力掐着老板娘的人中,大声道:“妈!妈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你!” “哎哟!你个死丫头!” 被掐人中的老板娘猛然坐了起来,大声骂咧着李孟雪道:“谁让你这时候来捣乱的!你今儿要是不来,我非得让这臭小子给咱们家赔个十万八万的!” …… 半小时后,“孟家拉瓜”水果店的卷闸门被拉下一半,所有人像小学生一样坐在凳子上,低着头不吭气。 徐天南看着李孟雪道:“唔……孟雪妹妹,关于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就因为那天你发短信时候说了个宝贝,结果搞得文四宝真以为你有了个宝贝,但误会就误会在文四宝以为的宝贝并不是你以为的宝贝,结果我们恰好今天来这里又见到了真正的宝贝,更不巧的是文四宝偏偏又不知道他以为的宝贝正是我们今天见到的这个宝贝,所以一来二去,就成这样了!” 李孟雪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小声道:“嗯……” 文四宝此时的心情大好,只是感觉有点尴尬,于是瞪了徐天南一眼,小声道:“都是你这家伙惹的事!” 徐天南也小声道:“我哪知道这家水果店是李孟雪她妈开的呀……” 李孟雪母亲扯着大嗓门打断道:“不是我开的谁开的!你们瞎啊!看不见牌子上那个大的四个字吗?孟!家!拉!瓜!那可不都是我们家拉来的瓜吗!” 文四宝点头如捣蒜般道:“对不起对不起,伯母我错了,我错了……” 值班的民警队长看着文四宝,无奈摇摇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万一说重了吧,对方好歹是刑侦支队的人,论资历也是享受副科级待遇的前辈。但是说轻了好像也不对劲,对方今天毕竟惹了这么大一出麻烦,理应教育为先,想了片刻后,决定抛砖引玉,让对方自己先主动承认个错误这事就算过去了,于是沉声道:“文警官!若论资排辈,你也算得上是我们的前辈了,可你今天搞这么一出让我们……”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文四宝忙不迭点头道:“对不起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又错了!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民警队长点点头,又将目光看向老板娘,无奈地道:“还有你,孟大姐!你今天的行为完全属于碰瓷,如果对方真的追究起来的话,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知道不?” 李孟雪的母亲歪着头,目光瞟向别处,嘴里很是不服气地道:“他说是警察就警察啊!这年头诈骗犯那么多,谁晓得是不是哪来的骗子!” “孟宝贝!”李孟雪板着脸推了母亲一把,小声地道:“你咋又开始胡搅蛮缠了!人家警察同志说你的时候就好好听着,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然后对文警官好好赔礼道歉!” 母亲全名孟宝贝,因母女俩关系好,再加上李孟雪的父亲对老婆多年的娇惯纵容,所以她从小和女儿之间就像俩姐妹般没有隔阂,李孟雪也习惯对母亲以“宝贝”相称,结果造成了从三十年前起,孟宝贝就是十里八乡地内有名的“不吃亏”,此时一听连竟然连女儿都站在文四宝那边,直接不乐意了,蹦起身叉着腰道:“哟呵!你个死丫头到底站哪边的?这小子今天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还想让我给他道歉?我告诉你,没门!” “你这人咋又开始不讲理了啊!”李孟雪也急了,刚想与母亲吵架,却不料文四宝直接站起身,对着自己母亲就开始认错。 “伯母对不起!是我没提前把话说清楚,是我今天太冲动了!我不该这么冒冒失失的就闯进来,更不该坏了你这的规矩。” 文四宝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时间也搞得孟宝贝突然不会了,但嘴上还是赌气地道:“哼!道歉有什么用!一下午的生意都被你搅黄了!” 文四宝忙不迭表明了态度道:“我赔!我赔!伯母您今天的所有损失都由我来赔偿!” “学长!”李孟雪这下不愿意了,直言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坚持原则啊?今天你本来就是公务在身,错的又不是你!你若这样惯着她,今后我妈再给我惹出点什么事怎么办?我还不够烦的!” “瞧你这话说的!这咋能叫惯呢!这是爱护!”文四宝此时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拿起笔刷刷地在纸上写下一串电话号码,递交在了孟宝贝手中,一脸谄笑地道:“伯母,今后若再有啥事就给我打电话,我不嫌烦,嘿嘿……” 孟宝贝接过文四宝写的纸条,看了看对方那股殷勤的模样,又看了看满脸通红的女儿,心里也大概晓得了这俩人之间的七七八八,于是撇撇嘴转过了头去,小小的声音道:“这臭小子。” 民警见事情已经解决,打了招呼后便离开,而孟宝贝也终于打开了水果店内的监控,对着文四宝道:“喏!都在这了,想看就看吧,我去给你们切点瓜。” “放着我来……” 文四宝刚想凑上前献殷勤,却被李孟雪一把按回到了电脑前,略带责怪地道:“你不管!让她去弄就行!” 文四宝看了看李孟雪,又看了看远处的孟宝贝,不知说什么好,只有傻笑着挠挠头,而俩人之间的关系在此刻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来了来了!”慕容水指着屏幕上的一个男子道:“这就是那个人!你们瞧,他进来了!” 所有人看向屏幕,果然,在监控回放中,那个购买了工业制冷设备的男人,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走了进来,这个男人戴着墨镜与口罩看不清面容,进来后在柜台上拿起一瓶矿泉水后随手丢下两块钱,整个过程不到十秒,就连一句对话都没有。 慕容水沮丧地道:“这视频也太短了吧!啥信息都看不出来啊!” “回放!”徐天南突然道。 几秒钟后,徐天南突然道:“暂停!然后把画面放大!” 随着视频中画面放大,众人发现在男子丢下两元钱的瞬间,露出了手腕上方小臂处的一块纹身。 纹身图案很简单,就是由三个黑点组成的三角形,徐天南解释道:“果然是这帮人,我早就该想到!” 慕容水道:“怎么?你认识这个人?” 徐天南道:“我不认识他,但我知道凡是手臂上纹这三个黑点的,都属同一个帮派。” 文四宝皱眉道:“我在警队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漠北还有这样一个帮派?” 徐天南笑道:“说是帮派,其实有点太高看他们了,这些人大部分由摆地摊、要饭、捡饮料瓶、写粉笔字卖艺的江湖单帮组成,大家凑在一起无非就图个抱团取暖,相互间有个照应。这些人小错不断大错不犯,顶多就是去工地上偷个钢筋顺个包,凡是和抢劫杀人贩毒有关的重罪一律不干,自然在你们刑警队没什么名气。” 文四宝又问道:“那你又是怎么认得他们的?” 徐天南道:“虽然这帮人个个靠不住,但是整个漠北市遍布了他们的帮众,因此想打听某些消息时,找他们最适合不过,我也是因此偶然认识了他们的帮主——梅花三弄。” “梅花三弄……梅花三弄……”慕容水一遍遍地念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地点头道:“看来他们的帮派,叫梅花帮。” 徐天南道:“错,三弄帮。” 慕容水道:“起这么个名字,他们帮主指定有啥没查出来的大病吧?” 徐天南笑道:“其实这也很符合他们帮派的宗旨,弄人:不管是哪里开业需要捧场的托,他们给你弄人。弄货:不管你想要什么货,他都能给你弄来。弄消息:满城遍布他们帮众,想打听任何消息甚至比警察还要便捷。因此叫三弄帮,简单来说,除了钱,什么都能给你弄来。看来这次马管家正是雇佣了三弄帮的人,替他去购买了那件大型的制冷设备。” 文四宝问道:“那我们去哪找他们?” 徐天南道:“他们的梅帮主就在寡妇街,我曾有幸去过一次。” 听闻寡妇街的名字,文四宝听了顿时一愣,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寡妇街是漠北市最出名的街道之一,出名的原因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一个字:乱。此街道在1978年建市时,曾被划分至另一个行政区划,但是随着时间变迁,不知从何时起这条街又被重新划回了漠北市,因此一条多年以来的“三不管”地界早已变得无人问津,最终就像被世界所遗弃的那般,充满了贫穷、落后与未知的底层生活。 李孟雪当然晓得寡妇街是个怎样的地方,她显然不放心让文四宝过去,于是道:“学长,那个地方太危险了,我陪你去,再叫上无敌。” 文四宝突然提高了音量道:“孟雪!那种危险的地方怎么能是你这种柔弱的女孩子去的呢!你就乖乖在这里陪伯母,等我的好消息!” 李孟雪想了想,眨巴着大眼睛点头道:“嗯……那你小心点,一定要平安回来。” 不远处正在切瓜的孟宝贝听到了二人的谈话,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头也不抬地小声咕哝道:“这俩人真恶心。” 此时,就在水果店不远处的停车场内,马邦德面色阴沉,从副驾驶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黑白屏的“老人机”,拨通了张狗三的号码。 “你在哪?” 电话里的张狗三小声道:“是老板吗?我就在住的这里等你呢!” 马邦德沉声道:“不要离开,我现在过来给你尾款。” 第20章 探访寡妇街 一辆老旧的桑塔纳警车吭哧吭哧地停在了寡妇街内,熄火时发出阵阵如破风箱漏气般的声响。 几人下车后来到一处三层的宾馆楼前,这栋建筑从外部看去十分老旧,一些破损了的窗户上糊着报纸,刷在墙面的绿色油漆也因承受不住年代的侵蚀而大片大片剥落,给人一种近几天之内可能就要倒塌的感觉。 慕容水嫌弃的撇撇嘴道:“老大,这三弄帮的根据地属实有点破旧了,这帮人到底靠得住吗?” “谁告诉你这家宾馆是三弄帮了?喏!隔壁那个才是。” 徐天南指了指宾馆旁边的一个3元店,只听店门口摆放着的大喇叭不停循环播放着“进店3元,3元3元,通通3元……” “我去!” 慕容水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三元店是帮派的堂口,现在这个年代就连垃圾站都盖起了砖房,而这搭建这家3元店用的材料竟然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那种瓦楞铁皮。 徐天南叮嘱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地方虽然破旧,但好歹也是人家的帮派根据地,一会进去了不要失礼,尤其是你!” 徐天南将目光看向文四宝道:“尤其是你,千万不要告诉对方你是警察,你若还想从他们嘴里问到事,一会就不要开口,还有,把你的录音笔给我收起来!你想害死我们啊!” 文四宝不解道:“若真的见到了那个帮马管家跑腿的人,不录音的话如何取证,将来在法庭上法官也不会相信我们说的话。” 徐天南反问道:“取证?在这里就不要去想那种事了,先找到那个人再说,这些人唯利是图,到时我自有办法,但是你切记一点,那就是在这里听到的所有消息都只能仅限于听到,甚至就连真假都要你自行去判断。” “不过……”徐天南话锋一转道:“不过寡妇街虽然是个落后又无人问津的地方,但它绝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只要方法用对,在这里可以打听到任何你想要的消息,跟我来。” 穿过了小喇叭,几人进入了阴暗逼仄的店内,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小商品批发铺子,但此时就连慕容水也很快在这间铺子里发现了端倪。 店内,数名搬运工正在上货,他们将门口的大箱子一件件地搬运至店内,随后又将箱子举起放到货架顶部。这一系列动作虽然看似平常无奇,但是这些人的动作却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肩扛几十斤的货物时也能始终保持着平稳的呼吸节奏。而最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则是那名坐在柜台内的大婶,对方虽然一直在低头织着毛衣,但眼角的余光却总是瞄向这边的方向。 慕容水小声对徐天南道:“老大,这里不正常,多加小心。” 徐天南笑了笑,回应道:“一会你别说话,按我说的做就行。” 徐天南走到柜台边,将两张百元大钞从柜台上递了过去。 随后,坐着的大婶停下手中的活,头也不抬地道:“什么蔓?” 徐天南低声道:“双人近看顶水蔓。”(注) 听到此言,大婶终于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冷着脸对徐天南道:“我见过你,前年中元节来过。” 徐天南笑道:“既然认出来了,那就还请阿婆行个方便。” “是你的话,加一百。” 徐天南也不辩解,只是笑着又往柜台上放了一百元,随后要来了慕容水与文四宝的手机,与自己手机一并放入了旁边的一个铁盒子里。 大婶继续低下头织起了毛衣,沉声道:“后门。” 告别过大婶,几人穿过铁皮房子的后门,没走几步视野豁然开阔,想不到竟来到一处上百平方的院落,院落清扫得很干净,但院墙外却隐约可以看见数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院内。 三人走到院落尽头,发现有一个房间半开着门,于是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名身穿破洞白色背心,脚踩人字拖的中年油腻大叔坐在桌子后方,在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漠北市区交通图,整个市区都被各种颜色的记号笔分成了数个小块,而就在交通图的最顶部,有两个毛笔书写的大字“三弄”。 这名三弄帮主不仅穿着标新立异,行事风格更是不拘小节,他三两下吃掉手中的鸡腿后嘬了嘬指头,然后在白背心上擦了擦,问道:“弄啥?” 徐天南抱拳行礼道:“弄消息,阿叔可知最近……” “妈的!竟敢录音!” 三弄帮主突然的一句话使得场面顿时紧张,徐天南这时才发现文四宝竟不听劝阻,将手伸进了衣服的口袋中。然而这细小的动作当然骗不了面前这个阅人无数的老江湖,其实早在徐天南几人进来时,对方就早已注意到了文四宝这个人,此人眉间有着一股普通人没有的正气,因此也多了一丝提防。 随着话音落下,潜伏在院墙外的数名打应声冲入,死死堵住了这间小屋的唯一出口。 “不是……阿叔!你误会了……” 对方根本不给徐天南解释的机会,只听三弄帮主对手下命令道:“给我往死里打!” 这几名打手一眼瞧去就不是普通人,个个身材魁梧杀气腾腾,每人还掂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棍棒,走路时胳膊上的肌肉一跳一跳,光是气势就足以震慑普通人。 “你这个丧门星,你知道为了博取这个点的信任我废了多大功夫吗!”徐天南瞪了文四宝一眼,随即对慕容水使了个眼色道:“上。” “不用!”文四宝自知做错了事理亏,尽可能想将功补过,他迅速打量着面前4几名打手,心想如果自己发挥良好应该可以拿下,于是将慕容水与徐天南二人护在身后,非常帅气地道:“这里交给我,你们快走!” 说完,文四宝便抄起脚下的三脚凳,照准嘴前的打手砸了过去。 领头的打手抬起胳膊硬接下了这一记攻击,木质的三脚凳顿时被砸成了碎片,但随之而来的,文四宝竟整个人快速地穿过碎片,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脸上。 随着一声闷响,文四宝感觉自己那一拳就像打在了拖拉机的轮胎上一样,而面前打手只是不痛不痒地冷笑一声,抬起棍棒,朝着自己的侧腹部位就是一记横扫。 眼看这记横扫就要打在自己身上,文四宝情急之下撞向了对方,躲过了这一棍,文四宝与打手二人也一起倒在了地上。 面对这样一个壮汉,文四宝只感觉自己一切的擒拿技巧在对方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浮云,他只好使出背后绞杀,以手臂为支点死死锁住对方脖子,却不料这壮汉突然发力,竟背着自己一起从地上站了起来,随之带着自己就向墙面撞了过去。 一下,两下,三下。 一连被撞三下,文四宝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仿佛移动了位置,一股血气上涌的感觉立刻传到了咽喉,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力量竟如此之大,倘若再吃对方一击的话必然承受不住,但他也必须给徐天南二人争取逃跑的时间,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再顾忌脸面,张开嘴就对准打方的脖子就咬了下去。 “他妈的!啊!” 打手惨叫着,面对文四宝这种出其不意的打法显然也是慌了神,但这些大块头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摸不到自己的后背。 “松开!快……他娘的快松开老子啊你!”打手强忍着剧痛叫骂着,却不料对方就像趴在自己背上的王八一样,怎么甩都甩不出去,甚至连脖子上的肉都被咬出了鲜血。 “你他妈属王八的啊!有完没完了!” 打手恼了,用尽浑身的力气,连带着文四宝一起撞向了墙面,只听“咚”的一声巨响,撞击的巨大力道就连天花板的灰尘都被震了下来。 墙面受到了震动,挂在上方的液晶电视器晃悠晃悠两下,最终还是砸落了下来,但是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打手的头上,使得打手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见到打手失去抵抗,文四宝也终于松开了口,看着面前这个铁塔般的壮汉也被自己制服,心中顿时涌现了一股无比豪迈的狠劲。 原来自己这么能打?文四宝心里如是想着,继而凶狠地朝其余人大喊道:“还有谁!都给老子过来!” 身后一片寂静无人回应,于是文四宝擦干了眼睛上的血渍,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其余三名打手此时已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捂着身上各处关节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而慕容水却安然无恙地站在人群中间,突然展开手中的伸缩警棍,对着三弄帮主面前的桌子就扎了下去,一声脆响过后,圆头的伸缩警棍竟如同匕首般刺穿了桌面。 三弄帮主早已被慕容水的身手吓破了胆,正想跑却又被对方踢来的桌子卡在了墙缝边,只听慕容水笑着问道:“阿叔,怎么样?还打吗?” “不不不……不打了!”三弄帮主突然换上一脸的谄笑道:“小的有眼无珠,不知何时姑奶奶在寡妇街摇了旗,今后在寡妇街这地界儿,凡是姑奶奶的堂口我们三弄弟子绝不插手,还望请姑奶奶仰仗仰仗……” “谁是你姑奶奶!”慕容水最恨自己在别人称自己“大龄”,于是她将对方一把按到了桌子上,对着文四宝道:“老大,四爷,来审吧!” “哦……”文四宝好不尴尬地走了过来,捋了捋被打乱的头发,心中五味杂陈地对慕容水道:“原来……你这么能打啊?” 慕容水砸吧着嘴道:“怎么,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忘啦?” 文四宝道:“忘倒是没忘,只不过没想到是真的……而且你这么能打,会显得我刚才很呆。” 文四宝认识慕容水那么多年,早就听说过对方年少时曾在少林寺的故事,碍于对方这种爱吹牛皮的习惯,他以为对方最多也就会个“歹徒兴奋拳”之类的一招半式,今天才终于算是开了眼界。 文四宝将证件从兜里拿了出来,在三弄帮主脸上拍打着道:“胆子不小啊!敢袭警?” 听到袭警二字,三弄帮主为数不多的头发都几乎要竖了起来,哭丧着脸看着徐天南道:“你……你竟然带警察来点我!” 说完,三弄帮主换上一副可怜的表情,对着文四宝连声求饶道:“这位兄弟!我真不知道你是警察啊,而且……而且我又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不应该变成现在这幅局面吧!饶命啊……” “算了。”徐天南打断道:“阿叔,你要相信今天我真不是带警察来点你,就是想问点事而已,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保证你们集团今后的大旗照样迎风飘扬。” “好好好。”三弄帮主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回答道:“问吧,只要我知道的绝不隐瞒。” 片刻后,徐天南从外屋的三元店里拿回了三人的手机,打开屏幕中的一张图片问道:“你认得这人不?我们想找他。” 屏幕中正是在“孟家拉瓜”水果店摄像头中捕捉到的镜头,三弄帮主将图片翻来覆去看了一会,立刻就发现了屏幕中男子手臂上的三颗黑点,思忖道:“这是……天津路那一块?” 徐天南点点头,“天津路商业街附近。” 三弄帮主放下手机道:“哦!那我就知道该怎么帮你们了,咱三弄帮每个堂口都有各自负责的区域,虽然我不认识这小子,但天津路的事,我可以直接找他们老大!” 三弄帮主说完,转身查看着墙上那张漠北市交通地区,在图中找到了天津路的片区,喃喃自语道:“唔……天津路那边的老大是……找爱德华?周!没错!就是他!” 文四宝心中一沉,不知漠北市何时竟有一个洋人帮派头领,只见对方慢悠悠拿起电话,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拨打了出去。 片刻后,三弄帮主的电话也终于接通,他操着一口浓重的中式英文便与对方交流了起来。 “嗨!爱德华!longtimenosee!最近生意如何?每天能赚howmuch啊?” 因为电话使用了免提,因此对方的声音也从电话中传了出来。 “哟!是查理?梅啊?确实longtimenosee了哈!生意嘛还是老样子,算不上很good,只是凯瑟琳最近动不动就带人到我的地盘捡抢生意,这事you必须要管管!不然下个月的加盟金恐怕我也给you交不上了。” 三弄帮主面色一沉道:“他娘的这个凯瑟琳!当初划地盘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北京路以南的生意才是她的,想不到竟然还敢来你这撒野,回头我非取消她的加盟资格!让她的生意做不下去!” 文四宝心中一凛,心中的担心更甚,通常帮派之间的抢生意最终会变成械斗火拼,于是小声问徐天南道“看来这伙人深藏不露。对了,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生意的,都开连锁店了?该不会也是黑社会性质的吧?” 徐天南笑着摇摇头道:“其实他们的生意挺阳光的,就是摆个碗放在地上,有人送钱就说几句感谢的话……” 正说着,只听电话那头的爱德华?周突然连声道:“谢谢!谢谢董事长主持公道” 徐天南解释道:“顺应时代发展,他们也在由帮派向企业转型。” 文四宝终于听明白了,原来对方这些人商量半天的连锁生意,赫然就是要饭的划地盘,而这些人也为了尽早与国际接轨,因此每个人都有一个英文名字,互相之间就以此称呼。 经过三弄帮主与爱德华?周狠狠一通商业互吹后,徐天南终于得到了想要的消息,经过查证,监控中出现的男子真名叫张狗三,是三弄帮内最下层的帮众,平常靠着出卖劳动力与捡垃圾为生,至于对方是否有替人购买过一批制冷设备的事,爱德华?周就不知道了。 于是徐天南几人在拿到了张狗三的地址后,立即驱车赶往了对方所在郊区住所,却殊不知此时在南郊的某窝棚内,已有另一人先找上了门。 第21章 设局(1) 漠北市地处塔克拉玛干沙漠西北,北接天山,西壤边境,东南均临黄土戈壁。 天山脚下土壤肥沃,水源充足,一些大的企业与政府招商项目在此扎堆,因此北城的百姓也普遍比较富裕。而南城以外便是戈壁沙漠,只有最穷苦的人们才会居住于此。 漠北南郊,某窝棚内,马邦德将奔驰车停在了一片隐蔽的树林带中,随后戴着皮手套与口罩独自走向了远处的一间小窝棚。 “哟!老板您来了!请坐,请坐!” 张狗三听到一声细小的推门声,立刻站起身迎接,他这个破窝棚平时根本不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所以很容易便能猜到来者就是前几天夜里主动找上自己的中年男人。 此时正值盛夏,马邦德却依然穿着厚重的毛呢大衣,他没有触碰屋内的任何物品,双眼飞快地扫视一圈后确定了屋内并无他人,随后站定在原地,拿出了很厚的一沓钱,这笔钱便是曾经他与对方约定的酬劳尾款。 张狗三见到尾款,立马笑眯眯地伸出手,却不料马邦德瞬间把手收了回去,沉声问道:“你帮我买设备这事,还有谁知道?” 张狗三道:“嗨呀!老板您这话说的,虽然咱们第一次打交道,但我狗三做事您放心,不该说的话我一句没说,就连我老大都不知道。” 马邦德仔细盯着对方的面部表情看了许久,仿佛笑了笑,默默将钱递给了对方后直接走出了屋外。 “老板?不坐会啦?老板?再有活随叫随到啊!” 张狗三蹲在地上,用手指蘸着口水一脸贪婪地数着钱,心中念道不知下回何时还能再等来这样一个机会。 “一百、两百、三百、四百、嘿嘿……这钱真好赚!” 就在张狗三沉浸在数钱的喜悦中时,身后的窝棚突然传来碎裂声,还未等他反应,一截拇指粗细的麻绳便死死缠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张狗三面色涨得通红,但奈何颈动脉受阻时产生了急速的“大脑发作”反应(注),整个人都开始慌乱地踢动双腿,这个过程持续了近一分钟,而他也在这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里听到了自己舌骨断裂的恐怖声音,同时因颈动脉破裂而造成的血液回流充斥着他的五官,竟感觉自己眼中的世界都已变成了渗人的血红色。 随着张狗三下身传来一阵热乎乎的感觉后,他的身体也急速失去了力气,双脚也不由自主地歪倒了下去。 但马邦德却始终紧握着绳索,他深知现在才是最关键的时刻,若此时放开对方的话,对方至少有30%的可能性会在几秒钟内恢复意识。于是他更加用力地勒紧绳索,直到这个过程持续了3分钟以后,才渐渐放松了身体。 休息过后,马邦德拿起屋外准备好的那桶汽油泼洒在了各处,随着一阵浓烟大火燃起在了这片孤独的荒野上,他一边擦拭着眼镜,一边面无表情地道:“对不起,无论怎样你都要死,下辈子找个好人家吧。” …… 翌日,漠北市公安局法医解剖室。 李孟雪掀开了一张白色盖布,一个全身焦黑,呈现“斗拳”姿势的尸体蜷缩在解剖台面,尸体的眼窝爆裂,五官也基本看不出原来的形状,李孟雪对着众人解释道。 ——“虽然死者与本市掌握的dna信息库匹配失败,但从死者的身高、现场窝棚位置与衣物残片等线索分析,很可能就是你们昨天要找的张狗三。” ——“值得注意的是,经我们法医组判断,死者并不是死于意外失火。首先,死者的肺部与气管的部分残留中并未发现烟熏痕迹,同时死者的舌骨呈斜后方断裂骨折,咽喉部机体组织中留有大约6mm肌肉损伤,根据以上信息我们可以得出,死者最终死于前位缢型机械性窒息,作案工具是一根直径大约8mm的绳索。” 文四宝愤怒地一拳砸在解剖台面,愤恨道:“想不到这个姓马的做事这么绝!竟然杀人灭口!这下唯一的线索也断了!天南,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是文四宝第一次见对方的面色如此阴沉,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讲话,因为大家都在等待徐天南像以前那样说出一个完美的计划,可惜这一次,他们并未如愿。 许久过后,徐天南径直站起身子,向着走廊外走去。 “哎哎!天南,你去哪啊?” 文四宝追出来问着,却只见对方头也不回地离开,一个声音回荡在了走廊。 “下午我还有课,先走了。” “那案子的事怎么办啊?” “……” 翌日清晨,徐天南带着慕容水与自己的三名研究生,浩浩荡荡地走入了公安局大厅。 经过一夜的推理建模,徐天南已想出了一个完善的计划,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次的计划需要大量人手,因此他也一早通知了文四宝几人一早就来看公安局的护大队集合。 此时,跟在身后的瓷娃娃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双手攥紧了拳头小声道:“南哥!你……你真的允许我们参加这次行动吗?我现在简直就和做梦一样!” 眼镜也是第一次进入公安局,就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这看看那摸摸,口水几乎都要流了出来,“哇哦!这就是未来我工作的地方吗?太赞了吧!” 胖子呆兮兮地矗在大厅的办公楼平面指示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喂!胖子,想什么呢?”瓷娃娃问道。 看了好一会,胖子才咧嘴笑道:“公安局的伙食……是孙子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 几人看去,在平面指示牌上贴了一张单位食堂的本周菜单,密密麻麻地写着数个令人看见就想流口水的菜名,并且每天还不重样。 椒盐鸡、水煮腰片、烤乳鸽、土豆烧牛肉、杏鲍菇氽丸子,炒鱿鱼…… 瓷娃娃虽然也爱吃,但觉得胖子在这种庄严神圣的地方简直太过于丢人,小声道:“行了你!这些东西你又不是没有吃过!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你懂个锤子啊!”胖子指着平面图道:“公安局大食堂长度50m,宽度35米,因此占地面积为1750㎡,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瓷娃娃眨了眨眼,“意味什么啊?” 凡是与食物有关的问题都可以立刻激发胖子的无限潜能,他的眼睛几乎都在放光,分析道:“1750㎡的总面积减去20%的厨房面积后还剩大约1400㎡,公共餐桌的长度1.8米,宽度0.6米,加上两侧0.45米厚度的硬塑料凳,也就是每一张可以容纳六人的餐桌需要占地2.7㎡。再根据今年消防颁发的《建筑设计防火规范》所示,公共区域的双向过人走道不得低于2.2米,单向走道不得低于1米,因此可以算出大食堂共有9排,每排至少包含16张餐桌,那么最多时就可以容纳864人同时就餐!也就意味着……” 瓷娃娃不自觉地问道:“到底意味着什么啊!” 胖子道:“如此巨大的用餐人员数量,意味着这里的大厨必须用1.2米口径的生铁大锅做饭啊!” 瓷娃娃挠了挠头,又问道:“那这又意味着什么?” “这你竟然不知道?”胖子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瓷娃娃道:“锅越大,灶膛下方空间越大,炉火就可以充斥在整个锅底,使得饭菜受热均匀,无需过度翻炒就可以最大限度保留饭菜原本的香气啊!公安局的大食堂简直就是天堂,根本就不是咱大学厨房那个‘抖姐’可比的呀!你觉得呢?” 听完这通天花乱坠的分析,瓷娃娃整个人几乎呆住了,就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里,好半晌才缓缓道:“我觉得你丫得赶紧找个医院看看去……” 而慕容水此时的口水几乎都快流了出来,小声道:“要不咱中午就在这吃?” 很快,几人便来到侧楼看护大队的留置室,文四宝带着李孟雪和许无敌早已在此等候,当看见对方浩浩荡荡的队伍后也是一脸茫然地道:“天南,你今天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到底想弄哪样?” 徐天南并没有解释,只是道:“先开门吧,记得把房间内录音设备都关掉。” 仅仅48个小时未见,此时的李香兰却瘦得就像变了个人,面如死灰的脸上眼袋大得吓人,深红色的眼眶不知哭过了多少次,就连凹进去的皮肤都已有些溃烂发红。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在见到文四宝后眼神竟泛起火光,抬起皮包骨头的手朝着对方就是一巴掌,大骂道:“就是你!放跑了杀人凶手!” 文四宝早就对这种情况有了心理准备,他揉了揉脸颊,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眼看李香兰还要继续打下来,李孟雪立刻上前抓住对方手腕,反手将她推回到了床上,厉声道:“香兰姐!我想请你明白,在过去的48小时内,这里所有的人不眠不休就是为了替你妹妹翻案,虽然我并不希望你能领这份情,但我只想告诉你这是我们的职责,就算不被你认可,也终究是我们的职责,请问你现在到底是选择配合我们?还是继续这样下去?” 看得出李香兰这几日根本没有吃饭,刚才的那一巴掌已耗尽了她的体力,此时光是支撑起自己身体就已用尽了全力,散乱的头发中透露着一丝哭声,那沙哑的声音让谁听到都感到绝望。 李香兰不知道自己这两天到底是如何度过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在这里等待什么?也许从妹妹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应该选择陪妹妹一起离开,也许这样才是自己最好的解脱。 徐天南示意其他人别说话,独自坐在李香兰身旁,小声道:“我现在已有十足的把握确定陈家洛就是杀害你妹妹的凶手,并且他们家的那个马管家,也是这次杀人案中的帮凶,但我想告诉你的是……现在我们手上却没有任何可以对他进行指控的证据。” 李香兰的肩膀微微颤抖,无奈地苦笑道:“从你们放走陈家洛的那天,我就已知道这个结局,现在为何还要带那么多人过来,是准备嘲笑我吗?” 李香兰的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在场所有人脑中的问题,而这个问题,也只有徐天南可以回答。 他缓缓站起身,与上课那般随意地坐在了桌子边,示意大家落座。 这间留置室的房间很干净,地面与四周墙壁都包裹着厚厚的软装修,学生们席地而坐,对于自己的第一次出任务充满期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徐天南道:“可能你们也都知道了,以我们手中现有的证据,不可能申请到陈家洛的逮捕令。” 徐天南说完,看向了在座的众人,每个人的脸上无一不都充满了沮丧的神色,但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四爷,我问你,如果给你一个刑拘陈家洛的机会,你有多大把握拿到他的口供?” 文四宝不知对方为何要问这种不可能的问题,但还是坚定地道:“刑事诉讼拘留的期限最长14天,我这样和你表个态吧,就凭陈家洛那小子的心理素质,别说14天了,你就算只给我4天,就4天!在我们侦查一大队的轮番审讯下,若拿不到他的口供,我直接脱帽子走人!” 徐天南点点头,“好,有你这份信心就够了,那我现在和你们说一下计划,如果这次计划成功了,那么不仅是陈家洛,同时还会牵连出马邦德一起落网。但若是失败了,在座的各位面就算面临最低限度的处罚,也是记大过处分,怎么样?有想退出的吗?” 片刻后,大家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有许无敌缓缓举起了手,正当所有人心中一沉,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时,许无敌竟三两下脱掉外套,“呸”“呸”地在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撸起袖子道:“你直接说!这次咱怎么干?” 徐天南笑了笑,沉声道:“做局。” 听到做局二字,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上了不同程度的表情,以瓷娃娃为首的三个研究生第一次参与这种任务,兴奋的样子就仿佛屁股下面长出了一条尾巴,而文四宝与李孟雪几人却紧锁着眉头,此时心里也大概明白了若计划失败,他们将会面临怎样的处罚。 但是犹豫也只是片刻,很快,文四宝几人就坚定了目光,他们此时心中所想的都是同一个问题,绝不能让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哪怕堵上自己未来的前途。 徐天南回到李香兰身边,轻声问道:“陈家洛害死了李香琴,对吗?” 李香兰瞪着哭红的眼眶点点头。 徐天南又道:“杀人自古偿命,但我要像你道歉,之前的我们真的尽力了,但请允许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你同意,我的计划就可以实施。” 李香兰看见对方眼中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深知对方这几天并不比自己好过多少,于是道:“嗯,你说吧。” 徐天南道:“我计划让陈家洛……杀了你!”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怔住了,好半晌,慕容水才支支吾吾地问道:“老……老大,我刚才好像有点走神,你那啥……要不再把计划说一遍?” 徐天南拉着李香兰站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直言道:“既然我们现在找不到陈家洛杀害李香琴的证据,那我就让他再杀一次李香兰!只要这次李香兰死于对方的手中,我们就可以直接进行逮捕!” 文四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近乎颤抖的声音道:“你……你是认真的吗?” 徐天南坚定地道:“没错,为了让陈家洛付出应有的代价,李香兰的死是值得的!” 留置室内死一般寂静,只有李香兰轻轻握住了徐天南的手,眼含热泪地道:“为了抓住杀死琴琴的凶手!就算让我去死,我也愿意!” “也算我一个。”慕容水走上前,一并将手搭在了上面。 不出几秒钟的时间,所有人都将手搭在了一起,即将同时面对这个疯狂的计划。 徐天南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谢谢你们!这次的计划少了你们其中任何人都无法完成,所以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团结在一起!因为从这一刻起,我们就是团队了!” 慕容水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脑筋一抽,大声道:“说得好!那就让我们一起团,团,团……” 慕容水也想像徐天南那样说出一些鼓舞人心的话,但奈何文化水平决定了她的讲话水平,除了“团结”之外实在找不到别的词,但偏偏这又是个被徐天南说过的词,于是绷着脸憋了很久,突然大声道:“那就让我们一起团灭吧!” 所有人:“……” 第22章 设局(2) 漠北刑侦支队,留置室内。 既然决定了正式对陈家洛设局,徐天南也开始向众人布置起了任务。 “你们仨听好。”徐天南看向瓷娃娃三人,对方个个摩拳擦掌,心中无比期待着。 徐天南并没有直接说出任务内容,而是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泰国巫师做法的视频。 视频里的气氛古怪阴森,巫师穿着长褂坐在供台前,将一张照片放在碗盆中,旁边摆放了一个捏好的泥人。 视频总长大约2分钟,在这段期间内,巫师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泰语,他先是将照片用钉子钉在泥人身上,最后将泥人与水蛭一起放在碗盆中,鲜血也顿时覆盖在了照片中人的面孔之上。 瓷娃娃不解道:“南哥,你到底要我们做啥?” 徐天南道:“看见巫师做法时摆放的祭品了吗?” 瓷娃娃点点头。 徐天南又道:“这是某部泰国电影里所演的下降头全过程,我不仅需要你们准备好这些东西,同时还要学会这3分钟内的泰语。” “啊?”瓷娃娃愣住了,好半晌才问道:“南哥,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让你这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沦落到如此地步?” 徐天南道:“我何时改变过自己的信仰?” 瓷娃娃不服气,“那你现在不就是要我们给人下降头吗?” 徐天南又道:“我何时要你们给人下降头?” 瓷娃娃这下更晕乎了,直言道:“你让我们干的事不就是诅咒人吗,你难道不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弄死陈家洛?” 徐天南“噗”地笑了笑,“你觉得我会做出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来吗?如果我真想让他死,我现在至少有7种办法可以让他死于意外,并不留下任何证据。但我却没有这么做,因为我最终的目的是让他接受法院的审判,并让我们所有人全身而退。” 瓷娃娃彻底不懂了,“那……这到底要干嘛?” 徐天南摸了摸对方的头,解释道:“我不信仰鬼神,但我信仰人性。好了别废话了,把以上所有东西准备好以后等我通知,慕容水和香兰姐跟我走。” “哎哎!等等!”文四宝突然打断了徐天南道:“那我们几个呢?你还没给我们布置任务呢!” 文四宝指了指自己和李孟雪。 徐天南盯着对方二人半晌,突然道:“你俩下午不是要去约会吗?” 听闻此言,李孟雪的脸顿时羞红,文四宝却还是嘴硬道:“你,你……你说什么呢你!” 看着对方嘴硬的样子,徐天南用快速的言语道:“李孟雪今天一反常擦了香水,然后再根据你屁股后面的内裤轮廓看得出你还换了内衣和内裤,这种轮廓是我从未见过的,因为这种内衣轮廓我从没见过,所以你换这一整套新内衣的原因,则是因为你下午打算和李孟雪约会,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内。但对方之所以会答应你约会的请求,则是因为今天早上你送了她一条崭新的铂金项链,这一切的一切都能说明你俩的关系已经达到了互送礼物的地步,我没说错吧?” “别再说啦!”文四宝上前想捂住对方的嘴,却被徐天南闪身躲开,躲开后又用手中的笔指了指李孟雪身上的饰物道:“李孟雪的鞋,袜,笔,耳钉,尾戒,都是双鱼座的周边,原因我不再解释,但是……” 徐天南用笔勾起了李孟雪挂在胸前的铂金项链道:“但是谁他妈让你给人送一个年年有鱼的项链啊!这和双鱼座有毛的关系!甚至鱼的图案下面还有一个胖娃娃!我实在想不出除了你这种人,谁还能给孟雪送这种礼物!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哈哈哈哈……” 众人发出哄堂大笑,慕容水更是笑得几乎摊倒在墙上,十根指头使劲地挠着周围的软包装饰,几乎把墙面都挠出来了三室一厅。同时又听身后的瓷娃娃捂着肚子笑道:“这个大叔……竟然连双鱼座是啥都不知道……哎哟我不行了!” 文四宝此时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扒光丢在了大街上那般尴尬,然而也就在下一秒,李孟雪却趁人不注意悄悄捏了捏自己的手,对着自己露出一个可爱的表情。 这个微笑拯救了文四宝,瞬间让他本来一心求死的灵魂被熔化成甜腻腻的热巧克力。 “好了,大家各自去准备。”徐天南临走前对许无敌道:“你的任务就是跟紧文四宝,不要让他玩过头了,今晚8点左右的任务需要你俩。” 许无敌坏笑地看着李孟雪与文四宝二人,大声道:“你就放心把他俩交给我吧!” …… 漠北市工业街,坐在车内的李香兰很快便认出了这里就是陈家洛的工厂。再次回到这里,李香兰看着工厂内人来人往的年轻人,联想到了曾经自己妹妹每天下班时的场景,睹物思人,眼中也很快挂满了泪水。 “香兰姐,你这样的状态是不行的。”徐天南从副驾驶转过身,看了看眼含泪水的李香兰,对方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同时也想起了徐天南刚才交代自己的事情。 李香兰道:“对不起,刚才想起了琴琴的事,一时忍不住就哭出来了。” 徐天南叮嘱道:“切记,你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走投无路的女人了,你现在是一个不惜为替妹妹复仇,任何事都可以做出来的女人,坚强点!” 李香兰擦干泪水,努力想象着陈家洛的模样,心中的那股悲伤也很快被转化,眼中重新有了愤怒的神色。 慕容水开车来到了工厂门口,临下车前,徐天南突然又把李香兰叫住,同时从身上掏出一盒小型的化妆镜,打开后,李香兰发现里面尽是一些深色系的脂粉。 “香兰姐,我得稍稍给你补点妆。” “怎么?”李香兰问道:“是我的气色不好吗?” 徐天南道:“不是,是你的气色不够不好。” 片刻后,李香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总给人一种很阴沉的感觉,而不等她发问,徐天南又问道:“我最后和你确定一遍,记住我交代你的事了吗?” 李香兰点点头,“记住了,无论陈家洛去哪里,我都在后面跟着他。” 徐天南道:“如果他躲回到家里呢?” 李香兰坚定地道:“那我就守在他们小区门口,哪里都不会去!” …… 工厂内,最近的陈家洛已变得收敛了许多,他自出来以后就没有再联系过自己的那帮狐朋狗友,同时也牢记马管家告诫自己的事:与任何人都不要谈论与李香琴有关的事,每天按时上下班,除了巡视厂区内的工作情况以外,其余时间都待在自己办公室里。 记得被传唤至公安局还是前天的事,他此时斜靠在老板椅上,脑中不断回想着那令人恐惧的24小时。 冰冷的桌椅,刺眼的灯光,审讯员那仿佛能够看穿自己心思的眼神,无一不都对他的内心造成了极大阴影,好在那天自己牢记马管家的话,始终死咬着自己没杀人这一点不松口,现在自己才可以这样继续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等待风头过去的那一天。 一想到那些警察气急败坏时的表情,陈家洛心里也不免有了一些得意,喃喃自语道:“原来警察也不过就那么回事嘛!” 突然间,陈家洛的余光扫过,似乎看见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定睛看去,陈家洛顿时紧张得两眼发直,手心都渗出了汗。 李香兰不知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对方并没有进来,但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此时的李香兰面色枯黄,形容枯槁,而那双死气沉沉,却又充满了仇恨的眼神正直勾勾地盯着陈家洛,一言不发。 “你……你……你干什么你!”陈家洛看见对方就吓得脸色煞白,往后退去时不小心碰倒了办公室的花瓶,花瓶的碎裂声反而将自己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拿出手机点了半天,才终于拨通了保卫科的电话。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几名保卫科成员从楼道尽头跑了过来,一人一只胳膊死死抓住了李香兰,猛一用力,像扭送犯人那般将对方按了下去。 然而李香兰就算被按得弯下了腰,她还是努力抬起头,依然是那样一言不发地盯着陈家洛,眼里尽是令人恐惧的愤怒。 陈家洛越来越害怕,连看都不敢看对方,大声道:“快快快……快把她带走啊你们!快把她丢出去啊!” 直到走廊里那些人的脚步声远去,陈家洛才如同全身虚脱了一般,贴着墙缓缓坐在了地上,他发觉自己此时满身是汗,而对方那双令人感到恐怖的眼神,也在自己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疯子……疯子!这娘们绝对是个疯子!”陈家洛惊魂未定,掏出电话就打给了马管家,接通后慌忙道:“马叔!李香兰那个疯女人竟然找我找到厂子里来了!我刚才一个人在办公室,她……她就那么直接过来,我……我该怎么办?她肯定是因为那件事……” 却不料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立即被挂断。 马邦德拿着手机,简直被这个不争气的少东家气得半死,他明明告诫过对方今后决不许再提这件事,如果实在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也绝不能在电话里面说,因为他现在还不确定自己与陈家洛的手机是否被刑侦支队监听。 片刻后,马邦德随便找了一个手下的手机,拨通了陈家洛办公室的固定电话,沉声道:“家洛你慌什么!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李香琴的死不是你的错!她是自杀!自杀懂吗?从现在起,我会交代保卫科的人,注意不要再让那个女人接近你,但是就算有下次,你也决不许和她发生任何冲突,明白吗?还有,如果有什么事,你知道我在哪里,直接过来找我就行,电话能不打就不打,明白了吗!” 被对方这么一通训斥,陈家洛才终于想起来了对方曾告诫自己的话,于是连声附和着挂了电话,但那股恐惧的感觉久久无法消散,他甚至想起李香兰是一个曾经用枪指着自己的女人,对方摆明了要自己的命,若再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对方还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来,于是不管不顾地冲下楼,朝着厂区内的停车场就跑了过去。 “开门!开门!快!快啊!” 陈家洛猛拍车窗大喊着,此时心中无比惊恐,那感觉就像李香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用那双死人一般的眼神盯着自己。 自从出了这事以后,马邦德也认为李香兰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于是让自己身边的一名打手临时充当起了陈家洛的司机,每天准时接送对方下班,并同时肩负起保镖的责任。 打手听到声响醒了过来,看见少东家没给自己打电话竟一个人冲了出来,于是急忙按开了门锁。 坐回到车里后,陈家洛心中那股恐惧的感觉才稍微消散了一些,他让打手锁好车门,自己趴在深色玻璃上环顾四周厂区,在确定找不到李香兰的身影后,才如同烂泥一般躺倒在了座位上。 “陈总,出什么事了?”打手问道。 陈家洛点起一根烟,随着烟雾充斥在了车内,自己的情绪也终于稳定了下来,解释道:“妈的!还不是那个叫李香兰的娘们,不知怎的竟找到我办公室里去了!还好刚才保卫科的人来得快把她赶走了,不然还不知道那个娘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打手心中一沉,深知马邦德这次叫自己过来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陈家洛,于是道:“为了安全起见,陈总这几天我还是陪你一起在办公室吧。” “还去什么办公室啊!”陈家洛着急时声音都变了调子,“回……回家!这几天我他妈哪都不去了!我就一直躲在家里不出来,我看那个娘们能把我怎么样!” 话音刚落,陈家洛却再次恐惧地大叫了起来,“啊!她在那里!她怎么还没走!” 顺着方向看去,打手也看见了一个女人站在工厂大门外,女人瘦骨嶙峋眼窝发黑,整个眼眶都几乎凹陷在了脸上,而当对方看见陈家洛这辆醒目的高档轿跑时,竟不管不顾地横穿马路走了过来。 此时的李香兰早已豁了出去,虽然隔着深黑色的玻璃看不见对方,但她确信陈家洛一定在车上,而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全相信徐天南告诉自己的任务:跟紧对方。 所幸现在道路车辆不多,随着几声急刹车的声音响起,李香兰就在一众司机的咒骂声中穿过了马路。 打手看着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不明白对方到底是胆大还是疯了,竟然敢这样就走过来,于是道:“陈总,我去帮你解决她!” “开车!快开车!赶紧走!”陈家洛猛拍方向盘,大声催促着打手离开,而打手也不再多问,只是很快踩下了油门,消失在街道尽头。 就在陈家洛离开后没多一会,一辆白色的国产小白车停在了李香兰身边,徐天南摇下车窗朝对方招了招手,示意对方上车。 在车上,李香兰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我没有把事情搞砸吧?” 徐天南笑了笑道:“怎么会呢,香兰姐,你不仅没有把事情搞砸,反而还做得很好,你看见陈家洛刚才被吓得那个样子了吗?哈哈!” 慕容水也略显担忧地问道:“真的吗?老大,你可要知道,陈家洛现在若是跑走了,香兰姐就不可能再有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了。” 徐天南道:“什么机会?想什么呢你!电影看多了吧?你以为香兰姐是杀手啊?” 一连几个发问,搞得慕容水不懂了,于是问道:“唔?难道你的计划不是制造一个土炸弹,然后让香兰姐绑在身上与对方同归于尽?” 徐天南皱了皱眉,“我说你这人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呢?我既然说过让陈家洛接受法院的审判,就绝不会让这小子死于非命,不仅不会,我甚至不会伤他一根头发!” 第23章 设局(3) 傍晚,百乐街别墅小区,c07幢。 陈炎听闻了儿子的遭遇后,今晚也是很早就回到了家里。 陈家洛将今儿下午李香兰找到自己的事讲了一遍,随同他一起回来的打手也表示这个叫李香兰的女人确实不正常,古怪、阴沉、而且就对方走路时差点被车撞上时的样子看来,似乎就想个不要命的疯女人。 听完这番话,马邦德眉头紧锁,他深深知晓当一个人连命都可以豁出去时,那将是一股多么巨大的能量,但李香兰到底是不是这样一个女人,他现在还不敢确定。 人们害怕权贵阶层,是因为人们对权力与金钱那种与生俱来的畏惧。而真正当一个人连自己的性命都可舍弃时,两者带来的恐惧便不能再对此人造成任何阻碍。更何况李香兰那种自幼孤儿,与妹妹相依为命的女人,若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也要与陈家洛同归于尽的话,后果必定实在可怕至极。 马邦德示意打手先行离开,随后又让陈家洛去了楼上,此时客厅中只剩下自己与陈炎二人,低声道:“董事长,这件事是我没考虑周全,我当时只想着让家洛正常上下班,以好打消警察那边的疑心,忘记了把这个女人考虑在内。” 陈炎道:“老马,这事不能怪你,但我现在确实很好奇,那个叫李香兰的女人,她为了替妹妹报仇到底能做到何种地步?” 马邦德思忖道:“关于这一点还不好说,但我上回在公安局见到那个女人时,她竟然连警察的枪都敢抢,以我估计……她恐怕会成为最麻烦的那类人。” 陈炎自然知晓对方口中“最麻烦”的那类人,于是又问道:“如果她真的是那种不要命的疯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马邦德没有作声,只是拿起笔在餐巾纸上写了一个“逃”字。 陈炎知道对方的意思是让陈家洛逃去外省或者逃去国外,但他还是摇摇头道:“不妥,家洛已被警方限制了离境,况且若让外人知道我们陈家因为一个疯女人就把儿子送了出去,今后恐怕就会沦为了别人笑柄。” 马邦德想了想,认为对方说得在理,于是又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杀”字。 沉默过后,马邦德将这两张纸巾揉碎吃进了口中,继而道:“漠北市藏龙卧虎,况且还有很多警方都不知道的地下黑市,虽然李香兰这个人现在闹不出什么大动静来,但难免时间一长,她会找到某些路子。” 陈炎清楚地看见马管家在说话时,用手比划出了一个“枪”的手势,瞬间明白对方这是在提醒自己,若真的给李香兰充足的准备时间,说不定对方连黑市上贩卖私枪的那些人都能联系到,毕竟那些亡命徒都是认钱不认人的主,谁给钱,就卖私枪给谁,谁能给更多钱,那些人甚至能为对方卖命。 “不行!”陈炎摇摇头道:“老马,到现在为止,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我不能让你再背负更多了,况且事情还未必会到如此地步。” 马邦德摘下眼镜擦了擦,低声道:“董事长,说句您老人家不爱听的,现在我和家洛既然已经趟了这趟浑水,那必然要永远背负着某些东西走完一辈子,只不过我认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再把你也拉下水了。毕竟你也知道,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么不容易,如果马啸还在的话,我相信他也会支持我这样做。” 听到马啸这个名字,陈炎心中顿时陷入了回忆。 那还是在十年前,自己的公司初成规模时,马氏父子还是自己手下的两名金牌打手。却不料就在某一天,敌对帮派闯来了十几名手持砍刀的混混,将自己几人团团包围,虽然自己最后与马邦德成功逃脱,但对方的儿子却在保护二人撤离时永远把命留在了那里。 从那之后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马邦德的老婆离婚后远嫁离开了漠北。而第二件,则是陈炎从此开始了历经十年的洗白之路,他明白再这样继续下去,所有人恐怕都活不到退休的那一天。 随着国家扫黄打黑行动的逐渐开展,在未来的几年中,已转型合法生意的陈炎越加如日中天,眼看着曾经的对手一个个都已锒铛入狱,这时他才明白自己当初的决定有多么的正确,而他也时刻没有忘记,自己能有今天这番成就,离不开马邦德父子俩的付出。 正因为这样,陈炎这几年建学堂、修公路、搞赈灾扶贫,他比任何人都珍惜现如今自己这个“善商”的名头。 客厅内,马邦德继续道:“自从马啸走后,我就没有了亲人,这辈子也没有想过再续弦的事,自然而然的,我也就把家洛当成了自己亲儿子对待,所以董事长,这件事我希望你全权交给我处理,我一定保家洛平安!” 二人的谈话突然被打断,只听二楼的陈家洛大喊道:“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又来了!” 陈炎与马邦德俩人立刻走上二楼,在阳台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小区大门外,竟然又是那个身穿红衣的李香兰,但此时在她的周围,还有几个穿着奇怪服装的人摆下了一个供台,手舞足蹈地不知在做些什么。看样子小区保安不让他们进入,这些人就守在了大门口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马邦德让家洛等人留在家中,自己独自走了出来,刚出大门就发现在李香兰的身边有三名穿着棕色道袍的年轻人,这三个年轻人就站在大马路边,俩男孩一个烧纸一个摇铃,另一个圆脸的女孩手中拿着一张照片,像神婆那般把着照片在空中画圈,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看样子是在做某种法事。 马邦德并没有理会几人,他走向小区的保安队长,命令道:“三分钟时间,把他们赶走。” 保安队长虽然生得五大三粗,此时却苦着个脸,为难地道:“马管家,这事……不好办哪!” 马邦德摘下眼镜擦了擦道:“你若办不到,就让你们总经理过来办。” “不是……不是……”保安队长弯下腰,悄悄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警车道:“看见那辆警车了吗?刚才我本想把这群疯子赶走,结果从那个警车里下来一个好凶的警察,三两句话就把我给骂回来了!所以我才不敢动手啊!” “很凶的警察?”马管家这时才注意到那辆停在不远处的警车,心中咯噔一下,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但还是走上前礼貌地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等了一会,副驾驶车窗不见动静,后座的车窗却摇了下来,许无敌派头十足地将胳膊搭在窗户上,伴随着一口浓烈呛人的劣质烟味,他粗着嗓子道:“干啥!” 马邦德立刻就认出对方是上回在度假村耍威风的警察,于是笑了笑,礼貌地问道:“你好警官,又见面了,这几人在小区门口做法宣扬封建迷信,能不能请你们管管?” 许无敌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冷声道:“哼!又是你!你觉得他们在做法?可我怎么觉得他们是在跳舞呢?” 许无敌这番话,立刻使马邦德确定了心中一个想法,那就是这帮警察在帮助李香兰,而对方真正的用意,恐怕还是对陈家洛抱有怀疑。 只是他想不明白,警方一直让李香兰这么阴魂不散地跟着陈家洛,现在又搞出这么一出做法的闹剧来,对方到底用意何在? 可是马邦德殊不知,现在不仅他不知道警方要干嘛,就连许无敌这几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徐天南下午只是交代了要看管好这仨学生的场子,剩下的事情,许无敌一概不知。 马邦德耐着性子继续道:“警官,像这样当街宣扬封建迷信总归是不好的,况且他们手里还烧着纸,您不觉得这样有点不合适吗?” “啰嗦!” 许无敌从鼻孔里吐出两道细长的浓烟,伸手将半截烟灰弹在了对方皮鞋上,耍起了无赖,“你若觉得他们宣扬封建迷信,就去民宗委告!你若觉得他们烧纸不合适,就去消防或治安队告,和我说什么啊!” 马邦德觉得再纠缠下去也没必要,于是决定自己直接上前驱赶,却不料刚走两步就听到许无敌喝斥道:“哎!你想干嘛!” 随着一声车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许无敌一摇三晃地挡在了自己面前,拍了拍腰间的警棍,威胁道:“你想干嘛?我告诉你我在这看着呢!今儿个你若是敢在这闹事,那就休怪老子不客气了!” 许无敌说完,伸出左胳膊上的臂章晃了晃,牛气十足地道:“看见没,警!察!” 对于许无敌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挑衅,马邦德再好的性子也即将达到顶点,而对方也似乎故意在挑衅似的将脸凑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哟呵?看你这架势是想单练?来!往这打!打你爷爷一个试试!” 此时在警车内的文四宝紧张万分,他知道只要马邦德这一拳下去,他就有了拘留对方的正当理由。因为今天下午时,徐天南告诉自己若能将马邦德拘留的话,本次的“团灭”计划成功率将大幅度提升。 马邦德刚想动手,脑中却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局!一个对方为等待着自己上钩所设的局!想通了这点后他也顿时清醒不少,强压下火气双手抱拳道:“不敢,不敢,我现在就回去,今晚一切就当没发生过,只不过……” 虽然不敢动手,但马邦德还是能在嘴上予以还击,他缓缓道:“只不过以鄙所见,世间众神只渡有钱人,像警官这样的人,恐怕拜了也没用,再见。” “哇咧你个擦……”许无敌没料到对方竟会说出这种伤人的话,就像一柄利刃插在了自己心头,一刀直捅大动脉,更像是六神盖伦出无尽,打人暴击又沉默…… 听着身后许无敌气急败坏的骂咧,马邦德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当他路过那群装神弄鬼的年轻人时,发现李香兰就仿佛被定住了身一样,依然死死盯着c07号别墅的方向,相信此时在二楼阳台上的陈家洛肯定看到了这一幕。 瓷娃娃此时内心是崩溃的,她根本没有料到自己这辈子第一次出任务竟是这样一幅尊容,与她想象当中穿着警服与坏人周旋,英姿飒爽的模样简直相差了次元级的距离。 穿着丑陋的长袍; 脸上画着恶心的图案; 甚至还要去学习那自己都听不懂的泰语。 想到这里,瓷娃娃就觉得心情无比灰暗,但最令她感到崩溃的,是这次任务中的最后一个环节。 眼看着马邦德越走越近,瓷娃娃的隐蔽式耳机里突然响起了徐天南的声音。 “就现在!” 瓷娃娃一咬牙,端起面前桌子上那碗黏糊糊的鸡血喝到了嘴里,强忍着呕吐的恶心感,对着马邦德就喷了出去。(注) 马邦德虽然觉得这群人有毛病,但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病,突如其来的鸡血溅了自己一身,顿时搞得自己满身腥臭。 “妈的!” 纵然再有耐心,此时他也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却不料面前这个圆脸蛋女孩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几秒后,竟直挺挺地倒在了自己脚下,如同羊癫疯发作了那般浑身抽搐。 碰瓷? 马邦德第一个念头就是对方在故意碰瓷,但转念一想又不对,这又算哪门子的碰瓷?小区门口满满一排监控24小时对准了这里,这事就算任何人过来自己也能说得清。 等了一会,刚才的警察却不见动静,连来都不来,马邦德这下彻底搞不懂了,他完全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干嘛,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多年以来的认知,诡异而又奇葩。 不管怎样,他都能意识到现在这里绝不是久留之地,于是转身就准备离开,然而还没走出去多远,刚才装神弄鬼的另外两名男孩又冲到了自己面前,递过来了一个黑色的小布包。 看见对方递过来的东西时,马邦德渐渐想明白了,此时这个黑色布包才是对方想传达的真正用意,只不过这里面难道是战书?亦或是监听设备? 但他觉得以上这两种可能性很低,既然对方肯主动找上自己,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想给自己一个收买对方的机会,而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又是让李香兰尾随跟踪,又是装神弄鬼,无非也就是想抬高一下收买的价码。 但不管怎样,对于马邦德这种人来说,若这件事可用金钱摆平,就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于是他捏了捏黑布包,确认了面前物品没有危险后,便接过快速离开。 第24章 设局(4) 别墅内,陈家洛看见马邦德满脸是血的样子后,满眼惊恐的神色道:“马叔!你是不是和他们动手了?” 马邦德轻松地道:“我没受伤,只是刚才闹了个小误会,不小心被溅一身了鸡血。” 说完后,他拿出来了那个黑色布包,“还是先看一下这里面的东西吧。” 陈炎问道:“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对方刚才交给我的。” 这个布包缠得很紧,马邦德一边打开一边分析道:“我还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东西,但是如果往好的方面想,也许对方这是在向我们要钱。” “要钱?” 马邦德点点头,“据我刚才的观察,李香兰之所以敢带人在大门口做这种装神弄鬼的事情,背后其实有警察在帮她撑腰。” 陈炎心里一沉,思忖道:“难道警方还在怀疑家洛?” 马邦德道:“这种可能性很大,但是就今晚来看,也未必是坏事。” 说完后,马邦德凑近对方耳边小声道:“正因为警方他们现在还没有掌握任何家洛杀人的证据,所以才会任由那个疯女人胡闹。若他们手中真的掌握了证据的话,今天来找家洛的人就不会是李香兰,而是警察了。” 陈炎听罢这通分析后也是松了一口气,恍悟道:“所以你才认为对方给你这个包裹,无非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反正人已经死了,只是想找我们要点补偿?” 马邦德道:“除了这个解释以外,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 陈炎稍稍松了一口气,因为此时对他来说,“补偿”根本就是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案。 很快,那个黑布包被打开了,但是其中并没有任何与索要补偿相关的东西,也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只是放了两个黑黏土做成的人形玩偶,而就在玩偶的背后部位,竟分别用钢针插上了两张照片,照片上的二人赫然是马邦德与陈家洛。 陈炎眉头一皱,直言道:“这个叫李香兰的女人莫不是真的精神有问题吧?为何会送来这种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东西?” 马邦德也搞不懂,将这俩黏土娃娃仔细查看一番后,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东西好像叫‘下降头’?” “下降头?” 陈炎混迹江湖多难,从不相信任何怪力乱神的东西,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听对方解释道:“下降头是东南亚那边的一种邪恶巫术,巫师通过目标人物的照片来制作一个玩偶,然后可以达到千里之外致人于死地的方式。” “荒谬!”陈炎听着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就觉得可笑,此时他更加认定了李香兰在走投无路之下竟然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于是道:“把这东西给我扔出去!” “不要!不要丢!”陈家洛突然冲过来,把两个泥人抢来护在手中,神色惊恐地道:“马叔!他们肯定是找到了某些高人对我们下降头!我们现在对泥人做的任何事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电影里就是这么说的!” 马邦德苦笑着摇摇头,可下一秒突然止住笑,一把从对方手中抢夺过这两个泥人。 “马叔!不要……”陈家洛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完,马邦德便将自己那个泥人的头颅掰断,只听玩偶内部连接杆“咔”的一声脆响,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家洛,你看看我。”马邦德问道:“我把这个贴着我照片的泥人脖子拧断了,那我有事吗?” 陈家洛战战兢兢地打量着马邦德,却见对方突然又拿起一把水果刀,朝着那个贴着自己照片的泥人抹了过去,一道深深的刀痕立刻出现在泥人的脖子上。 “啊!” 陈家洛吓得大叫一声,却见马邦德将这两个泥人都丢进了垃圾桶,语重心长地道:“家洛,李香兰现在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疯女人,而你却是将来要继承家业的男子汉,你记住!成大事者不谋于众,希望经过这件事以后,你的内心也会慢慢变得更加坚强,去休息吧。” 陈家洛战战兢兢地走上楼梯,却明显能感觉到背后自己父亲那失望透顶的眼神。 房间内,陈家洛透过窗户看向小区大门,身着红衣的李香兰越看越觉得诡异,他感到无比害怕,于是紧紧拉上了窗帘,蜷缩在了被子里。 …… 夜里,当陈炎回到卧室后,隐约听到了女人抽泣的哭声,他当然明白这是自己老婆还在担心儿子,于是问道:“怎么了?” 陈母见到对方走了进来,立刻上前抓住对方胳膊道:“老公!要是儿子出了什么事……我,我从今往后可怎么办呀!” 陈炎皱了皱眉,安抚着老婆坐了下来,耐心解释道:“老马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在警方认定的死亡时间里,家洛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所以警方无论如何也定不了家洛的罪!你就放心吧!” “可是……”陈母急切地站起了又走到窗户前,拉开一道窗帘缝隙,看见了小区门口身穿红衣的李香兰,她顿时失魂落魄地瘫坐在了地上,口中还是不停地自语道:“这个女人竟然还在!完了,完了,这下怎么办……” 陈炎最反感自己老婆这种稍微遇点事就垮了的样子,并且看着现在对方的模样,又想到了自己儿子终究也是这样一幅德行,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不耐烦地道:“这个疯女人爱在那站着就任由她去!我就不信她能闹出多大动静!” 陈母哆嗦着身子道:“今天老马不是带回来了一个布包吗?他还说这是什么‘下降头’,直到刚才我问过那几个姐妹才搞明白,那是多可怕的一种法术!这个李香兰……太恶毒了!竟然对家洛……呜呜呜!” 陈炎道:“你的朋友?一个个都是些牌桌子上的老娘们,她们能懂什么!就听人家胡说!” 陈母的抽泣声惹得陈炎很是心烦,但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上前抓着对方的肩膀厉声道:“你疯了吧!谁让你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我……我……” 陈母最害怕老公发火的模样,战战兢兢地不知如何回答。 “你都告诉了哪些人!” 陈母支支吾吾地道:“就……就那几个经常和我……打牌的姐妹。” “你都说什么了!告诉我!你到底给几个人说过了!”陈炎说话时眼睛几乎胀得变成了血红色。 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陈母此时吓坏了,她非常害怕老公这样对自己讲话,对于她这种将全部的人生托付在老公身上的女人来说,哪怕对方与自己讲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也会让她难受一整天。 “快点说!” 陈炎此刻根本顾不得什么,手中捏着老婆肩膀的双手也越来越用力,而对方更是害怕得哭成了泪人。 好半晌,陈母才带着哭腔道:“我……我只是问她们知不知道……什么叫‘下降头’,家洛的事……我一句都没敢说。” 得知老婆并没有把家洛的事说出去后,陈炎也松了一口气,但看着面前这个头发乱糟、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的女人,他心中不禁也感到了深深的厌烦,于是直接向卧室外走去,留下一句话。 “今晚我睡书房,你一个人睡。” …… 陈家洛一夜睡睡醒醒,梦见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天还是蒙蒙亮时,他就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将窗帘打开一道小小的缝隙朝外看去时,顿时那股恐惧的感觉浑然又袭上心头,自言自语时都带上了哭腔道:“你……你到底要守我到什么时候啊!” 小区大门外,许无敌索性连装都懒得装了,直接将警车停在了门口,而站了一夜的李香兰体力耗尽,因此也就坐在车上,继续守在这里。 随着陈炎的车辆驶出了小区,远处那辆国产小白车里的慕容水顿时来了精神,大声叫醒了睡倒的徐天南,然后一脚油门就不远不近地跟在了陈炎的车辆后面。 这也是徐天南对自己安排的今日任务:跟踪陈炎,寻找对方的弱点。 半小时后,两辆车开入了一座住宅小区的地下车库,此时已到了上班时间,因此地下车库内显得空荡荡的。 慕容水不敢跟得太近,只好将车停在了远处的车位中,斜角度对着目标车辆的方向。 慕容水趴在车窗一角,低声道:“老大你快看!是陈炎,还有马邦德!这俩人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徐天南并不做声,只是悄悄拿出了手机,对着陈炎的方向打开了视频录制功能,而慕容水始终在喋喋不休。 ——“咦?这俩人好像在交谈什么?” ——“他们走了!好像朝着电梯的方向走过去了!老大,我们要不要跟过去?” ——“喂!说话啊你!到底跟不跟过去!” ——“他们准备按电梯了!怎么办?怎么办?” ——“啊!电梯门开了!” ——“诶?陈炎怎么一个人进电梯了?马邦德为啥不跟着?” ——“呀!马邦德又回车里了,这俩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倒是说话啊!难道我们白跟踪这么久了嘛!” ——“天要不然我现在过去看一眼电梯停到几楼了吧?不过……不过那个马邦德就守在车里,我们若是这样过去的话肯定会被看到的吧?” ——“哎哎哎?这个保洁大妈干啥?别按!别按啊!喂喂喂!这不扯犊子了吗?电梯又被大妈给按下来了!” 徐天南终于结束了手机录制,而慕容水大声抗议道:“喂!人都已经走了,你怎么不理我啊!” “好好好好!我简直快被你烦死了!”徐天南无奈地解释道:“我刚才并不是故意不想理你,只是我要记录下陈炎到底坐电梯去了哪一层,所以才没办法分心。” 说完,徐天南打开了刚才录制的视频,当再次放出视频时,里面全是慕容水叽叽呱呱的吵杂声,再加上地下车库内的光线并不是太好,因此画面也稍稍有些模糊。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慕容水惊讶地发现,最主要的问题是刚好有一根大柱子挡在了电梯与陈炎之间,因此录像也根本没有拍到电梯上方显示停留楼层的屏幕。 “这……这电梯的显示屏都被挡住了,你拍了个寂寞啊!” 徐天南没有回答,只是让慕容水把车开到了另一个单元的电梯门口,他下车查看一番后,又点开手机计算器,不停地在计算着什么,很快回答道:“陈炎去了15楼。” 慕容水深吸一口气,不可思议地道:“你你你……你不是吧你!这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先回到刚才那里,免得跟丢了。” 当二人再次回到刚才的位置后,徐天南打开了手机视频,将屏幕放大指着一块区域道:“你看这里,虽然电梯的屏幕被挡住了,但是这座电梯设计在了拐弯处,因此在斜后方安装了一面错车时使用的凸面反光镜。” 慕容水仔细看去,果然发现屏幕中有一个立在地上的转角镜,而从他们这里的位置看向转角镜,正好就可以在镜子中看见电梯的方向。 但慕容水很快又发现了问题,“那也不对啊!你这个破手机的渣画质拍的什么玩意啊!虽然电梯显示屏是有了,但这模模糊糊的画面,谁能看清陈炎到底去了几层啊!” 徐天南道:“想什么呢你!距离这么远,怎么可能拍得清楚楼层!” 慕容水又不懂了,“既然拍不到电梯的显示楼层,那你拍了个啥?” 徐天南道:“视频中可以看见从陈炎进入了电梯后,那个马管家在门口等待了25秒才离开,而在这25秒的时间内,马管家的视线一直都盯着电梯顶部的楼层屏幕,所以我判断他是在确定对方到达了预定楼层之后才离开的。” 徐天南用手机打开了一个网页浏览器,解释道:“刚才我去另一个单元查看过,这个电梯是三菱的品牌,所以我就打开了这个品牌的官方网站,在里面找到了这个电梯的型号,发现这种三菱民用电梯的运行速度是2米每秒。” 看着慕容水似懂非懂的样子,徐天南继续解释道:“已知电梯运行速度2米每秒,那么在马邦德等待的25秒里,电梯大约向上运行了50米。根据2008版《建筑设计与防火规范》规定,地下停车场层高不低于4.8米、住宅层高不低于2.8米、楼板现浇砼层厚度不低于100毫米的标准,那么以地下室地面为正负零计算的话,陈炎乘坐的电梯运行了50米之后,用50米减去地下室层高后,再除以住宅层高与楼板的总高度,得出的数据刚好对应了15层的楼高。若考虑中途有人上电梯的情况,开关一次电梯门就需要减去8秒左右,因此陈炎有可能去的楼层为4楼,10楼,15楼,介于现在是上班时间,电梯中途上人的可能性很低,所以陈炎去的最大概率楼层为15楼,明白了吗?”(注) 此时的慕容水显得有点木讷,拧开可乐瓶猛灌两口,打了一个冗长的响嗝后缓缓道:“喝可乐吗?” …… 大约不到20分钟的时间,陈炎又独自从电梯里走了出来,马邦德也立刻从车内走出,拿起一个滚筒粘毛器在对方腿上划拉了一会,俩人随即离开。 徐天南道:这个陈炎,他果然去找情人了。” 虽然刚才的楼层分析慕容水完全没有听懂,但此时对方所说这种婚外情小三的线索,她却是立刻来了精神。 “你怎么知道的?快说说。” 徐天南解释道:“陈炎刚才上楼之前有一个细小的动作被我拍下来了,那就是他摘掉了戒指,交给马管家保管。” 慕容水补充道:“嗯,这个我懂,一般来说男人若还对自己老婆存有感情,或内心对家庭感到亏欠的话,你们男人就会在发生婚外情时摘下结婚戒指,以减轻出轨的负罪感。” 徐天南:“注意你的措辞,把‘你们’两个字给我去掉。” 慕容水吐了吐舌头,徐天南继续解释道:“而且我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陈炎在上电梯前,将自己的外套交给了马管家,同样的,在他下电梯后,马管家还向对方的身上喷洒某种喷雾,我猜测那是中和香水味道的除味剂。而马管家又用滚筒粘毛器替对方除去身体上的狗毛时,我可以看得出陈炎的情妇是养狗的,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好好利用。” 慕容水不解道:“你怎么能确定陈炎身上沾的是狗毛呢?难道就不可以是沙发掉的毛?或者他情妇衣服上掉的毛?” 徐天南道:“你的观察不仔细了,你没发现刚才马管家用滚筒粘毛器只是清扫了陈炎的腿部吗?这就说明陈炎这个人不会去主动接触掉毛的东西,但情妇养的狗却对他很熟悉。” 就在二人说话间,电梯已来到了15层,但15层这里却是一梯四户的设计,慕容水直接傻眼了,问道:“这……这里有四户人家,谁知道陈炎的情妇住哪户啊?” 徐天南仔细在每一户人家的门口观察了一会,小声道:“他的情妇……住在1502,第二户。” “啊?”慕容水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徐天南指着1501房间的门口,小声道:“你瞧,这户人家的门口有个鞋柜,里面摆放了许多不同尺码的鞋子,说明这户人家住了好几口人。” 说完后,徐天南又指了指1503房间的门口,继续解释道:“这户人家门口的脚垫很脏,周围还有水泥粉尘,说明这家的主人在类似工地那种卫生环境较差的地方上班,因此也排除。” 慕容水道:“万一陈炎的情妇喜欢业余时间去工地玩泥巴呢?” “你给我认真点!”徐天南瞪了对方一眼,指了指1504房间门口的铁皮消防箱,这个消防箱子距离地面大约1米的高度,但是在铁皮箱子底端的尖角处贴了一个“尖角保护套”。 “你看,这户人家在这里贴了一个尖角保护套,就说明他家有小孩,1米左右,大概5岁,同样也不可能是陈炎的情妇。这里一共四家,既然我们都已经排除了3家了,陈炎的情妇必然在……” 慕容水突然道:“那有没有可能……” “闭嘴!”徐天南突然打断对方道:“我就知道你要问‘陈炎有没有可能找一个带着孩子的情妇’!” 慕容水很委屈地道:“不是的……我不是想问这个。” “那你想问啥?” 慕容水蹑手蹑脚地走到了1502房间门口,指了指地上的透明垃圾袋,徐天南透过垃圾袋看见里面装着一个深红色的小盒子,而小盒子上赫然写着“精美狗粮”…… 第25章 设局(5) 当日下午,陈炎离开了情妇家中后,直接回到了百乐街的别墅内,然而当马邦德开车到达小区门口时,却发现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守在大门口的李香兰终于不见了人影,随着她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座简陋而又可笑的“下降头”供台,并且一直在大门口守着的警车,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马邦德透过后视镜对陈炎道:“董事长,李香兰那个疯女人好像走了。” 放松过后的陈炎满脸轻松,听到这话后也是向外看了看,疑惑道:“难道这个女人这么没有定力?” 正说着,二人的车辆来到了大门口,保安队长一路小跑过来,笑嘻嘻地邀功道:“马管家!那个疯女人终于走了!” 马邦德问道:“怎么走的?” 保安队长得意地道:“就在今儿一早,你们刚走没多一会,那个警车就走了!” 马邦德显得有点诧异,再次确认道:“警车直接开走了?” “对啊!我亲眼看见的!不过想想也是,警察哪有空陪一个疯女人在这耗啊!”保安队长说话时得意地挥了挥手中棍棒道:“当时我一看警车走了!立刻就上去先是把那个疯女人一顿臭骂!然后就把她赶走了!马管家你放心,我保证这女人应该是不敢再来了!” 虽然马邦德内心不太情愿相信李香兰是如此轻易放弃的人,但现在既然对方走了,那也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于是直接将车开回到了别墅。 陈炎刚到家,就看见自己老婆披头散发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眼里尽是慌乱的神色,“老公!你……你们俩去哪了?你还在生我气吗?你都不知道今天你和老马不在家,我和家洛守在房子里,就一直在害怕,怕那个疯女人又回来……” 陈母话没说完,又呜呜地哭了起来,不过此时的陈炎刚刚已释放完了压力,因此对老婆的态度也有了缓和,他耐心地解释道:“放心,她不敢回来了,警察也没时间一直耗在这种事上,你若害怕的话,我和老马这几天就一直在家里,对了,家洛呢?” 陈母抬起头,满眼泪水地道:“家洛非说有人要害他,就一个人躲到楼上去了,一整天都不愿意出来。” 陈炎心中暗骂一句儿子的软弱,对陈母道:“去,把他叫下来!事情到此应该是结束了,但老马还需要和他再对对口供,以免今后警察上门不知道怎么说。” 没过一会,陈家洛才挽着母亲胳膊,战战兢兢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陈炎看见儿子颓废的这副模样,刚想发作却被马邦德制止住,于是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独自坐在了远处的沙发上。 马邦德道:“家洛,你过来,坐在这里。” 陈家洛坐在沙发上,心中似乎感到很是恐惧,不断地向着窗外张望着,仿佛生怕李香兰再次回来。 陈炎不再想听对方的谈话,随后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报纸,刚读了没几分钟,手机便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陈炎的心中猛然一沉,因为电话上显示打来的人,赫然就是刚才与自己见面的情妇。 他平时将这种事隐藏得很好,确信老婆没有任何的怀疑,同时这个女人也是自己这么多年接触过的女人中最令自己满意的一个,对方平日里非常懂事,从来不会主动与自己打电话,最多就是发个问候的短信,但不知此时为何还要打电话过来。 陈炎不害怕被老婆发觉自己养情人的事,但他却并不想让老婆知道,他只是不愿想象当老婆知道这种事以后会受到多大的打击。只因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情人要多少就有多少,但糟糠之妻只有一个。 电话响个不停,而所有人也都在看着自己,于是陈炎硬着头皮接通了电话,沉声道:“哪位?”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子无助的哭喊声,“宝!你……你在哪里?” 陈炎眉头紧锁,心中预感应该是发生了某些事,于是再次道:“嗯,请讲!” 女子慌乱之下,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一连卡壳了好几次才说道:“狗子!狗子出事了!” 原来是对方的狗出事,陈炎心中也暗暗责怪都是自己平常对她太好了,才搞的这点事都值得大惊小怪,但女人却很快说道:“而且!而且我觉得这件事是冲着你来的!” 情况似乎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简单,于是陈炎沉声道:“等一下。” 说完后,他看了眼马邦德,对方立刻就明白这是有事发生,于是二人来到了二楼的书房内。 陈炎关好门,打开了手机的扬声器道:“你现在说吧。” 电话那头的女人道:“就在刚才,我带狗子下楼去玩,结果迎面来了几个穿玩具熊衣服的人,我当时以为谁家做活动就没在意,还和这些玩具熊一起照了相,结果……结果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怎么喊都找不见狗子,他们肯定是用吃的东西把狗子给骗走了!呜呜呜……” 马邦德问道:“你先别哭,你告诉我对方有几个人,看清什么长相了吗?” 女人道:“对方有三个人……都穿着玩具熊的衣服看不清长相,但是……但是从他们的笑声里我能听见应该是……应该是有俩男一女。” 马邦德立刻追问道:“其中一个男的是不是挺胖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紧接着回应道:“对!其中有一个男人身材很胖,就算穿着玩具熊的衣服也能看出来。” 马邦德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与陈炎道:“看样子就是那几个装神弄鬼的年轻人,他们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我们被跟踪了!” 正当马邦德还在疑惑时,女人又道:“还没完呢!就在刚才,有个快递员给我送了一个信封,我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竟然是……我发给你看!” 对方说到这里时言语中充满了恐惧,随后陈炎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收到了一条彩信。 陈炎打开手机彩信,发现是对方传来了两张照片。 这是利用拍立得相机拍下的照片,第一张照片的画面中是一条白色的泰迪狗,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身下满满大片血渍,而狗狗脖子处的绒毛上有很长的一道深红色的口子,周围喷溅而出的鲜血几乎将全身的白毛染成了渗人的红色。 陈炎打开第二条彩信,发现屏幕中显示的是那张泰迪狗照片的背面,被人用红色记号笔写下了四句话。 ——午夜零时,头七之日,陈家四命,血债血偿。 陈炎看见这四句话,立刻就明白了今天是李香琴死后的头七,这是一封赤裸裸的威胁信,并且还将马邦德也算在了陈家在内,因此信中所提到的四人除了马邦德与自己之外,还有自己的儿子和老婆。 马邦德突然问道:“那个快递员长什么样?你见到了吗?” 电话那头道:“快递员……是个女人,看样子应该是个兼职送快递的,她只在自己的衣服上面套了一个快递员的马甲,我记得她当时穿的是……红色的衣服。” 听到这句话,马邦德心中顿时一个激灵,继续问道:“那个女人是不是头发散乱,黑眼圈很重,整个人都没有什么气色。” 对方立刻回应道:“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而且说话的时候给人感觉很阴沉!很渗人!宝!我现在怎么办啊,我好害怕……呜呜呜!” 陈炎直接挂掉了电话,沉声道:“看来今天李香兰并不是放弃了,而是她一直在跟踪我们!甚至就在我们上电梯的时候,她就在距离我们不远处!而且,她现在不仅想找家洛报复,更是把我们所有人都当做成了目标!” 听到这话的马邦德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想到那个疯女人今天就在距离自己老板近在咫尺的地方,他就感觉到后背发凉。但马邦德转念一想又总觉得不对,疑惑道:“但是……但是为什么李香兰今天既然已经摸清了你去的楼层,她为什么当时不对你下手,反而要对这个女人的狗下手?而且我觉得如果我要找你报仇的话,我不然不会错过今天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同时我更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警告你,毕竟下手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我们有了准备,她岂不是再也别想接近你?” 陈炎思忖片刻道:“难道这个疯女人在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陈炎道:“一个将我们四人全部一网打尽的机会?” 此话说完,陈炎自己都摇摇头,觉得脑海里竟然会冒出这种荒唐的想法。 马邦德坐了下来,一边擦拭着眼镜一边自语道:“这个疯女人……先是跟踪家洛却不动手,然后又在别墅区的大门外搞那些莫名其妙的事,今天又杀了那个女人的狗,还要对我们心理上进行施压,就好像……” 马邦德想到这里,突然意识道:“董事长,我觉得有可能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她在等待着可以一次性报复我们所有人的机会。” 陈炎道:“此话怎讲?” 马邦德解释道:“我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只要我们还在这个别墅内,她就不可能硬闯得来,既然对方无法闯进来,那么她向我们心里施压的目的大概率是让我们主动离开这里!” “哦?”陈炎似乎觉得对方的分析有道理,于是道:“继续说下去。” 马邦德重新戴上了眼镜,眼中再次充满了冷静的神色道:“董事长,也许从一开始起,我们就有点把对方想复杂了,其实我觉得那样一个疯女人根本想不出什么好的计划,她的目的大概率是用这种心里施压的方式让我们主动离开这间别墅,因为我们要走的话必须开车,那么她只需要提前准备一辆车,当我们从这里离开时,以极快的速度撞过来,最终与我们同归于尽!” 陈炎仔细琢磨了一会,感觉对方分析的有道理,因为在自己逐渐扩大家业的这些年里,他见过不少凶狠的打手,但这些打手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拿钱办事,做的只是自己的本职工作。 但陈炎却比任何人都清楚,生意做得再大,也有那么一类人是千万不能招惹的,那就是不要命的人。当一个人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舍弃时,不管这个人是男是女,都可以造成比那些专业打手严重百倍的后果。 想明白了这些,陈炎道:“没错!我感觉那个疯女人从头到尾都在搞这些故弄玄虚的事,唯一目的就是把我们从这里骗出去,况且我们现在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同伙,多少武器,恐怕一旦我们离开了这里,很快就会遭到他们的埋伏。” 二人合计过后,还是决定现如今绝不能逃,倒不是因为无法逃跑,毕竟若真的搞来几十辆车,把家人安排在某辆车里偷偷离开也并不是难事,但陈炎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名声,他绝不能让同行们以为自己被一个疯女人吓得离家出逃,那样的话他今后就会被沦为人们的笑柄。 很快,马邦德立刻联系了本市一家大型的安保公司,据说这家公司拥有多次保护高级领导的经验,因此对方在接受了委托后,第一时间便来到了现场布置方案,并声称,在他们专业的保卫工作下,今晚就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 当晚,距离0点还有10分钟。 c07号别墅内部的院落内,数名身穿深色迷彩服的保镖躲藏在四周,但凡外面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这些人就会立刻将入侵者拿下。 陈家洛看着客厅内四周多出来的保全人员,心中也感觉这次的事似乎不像自己父亲口中说的那般简单,于是他小声问马邦德道:“马叔,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你今天和我爹从书房里出来后就像变了个人?还有,这些人都干嘛的啊?” 马邦德故作轻松地道:“什么事都没有,你别瞎猜,如果困了就去睡吧。” 面对这种情况陈家洛哪还睡得着,这时只听客厅中那名手拿对讲机的保镖队长问道:“一队汇报情况。” 对讲机内很快传来小小的声音道:“大门外一切正常。” 保镖队长又问道:“二队汇报情况。” “院子里与外部道路一切正常。” 紧张的气氛在屋内蔓延,陈家洛实在搞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但这种当这种只有在电影里才会看到的情节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也不禁感到了恐惧不安,于是紧紧抱住了母亲的胳膊。 此时夜色已黑,在百乐街别墅区对面那数座等待拆迁的楼房中,一个手提行李箱,身穿黑衣的男子闪身而入,消失在了楼道中。 第26章 设局(6) 距离午夜零点,还有6分钟。 徐天南悄无声息地爬上楼顶,从腰间取下一截捆扎成好的绳子,将绳子一头绑在楼顶的太阳能热水器上,另一头从楼顶后方丢了下去。 准备好逃跑路线后,徐天南又拿出了一件红色的衣服,在楼顶上寻摸了一会,对准楼下某处延伸出阳台的管道丢了下去。这件衣服很厚重,很快便卡在了管道中。 做完这一切,就轮到了今晚的重头戏,徐天南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腿高度的充电式广场舞音箱。他打开电源,缓慢将音量调节到最大分贝,音箱中顿时发出了“嘶嘶”的电流声,但好在电流声并不是很大,再加上深夜的街道无人,因此以上这些准备工作也并未引起楼下几十米外保全人员的注意。 徐天南看了看表,还剩3分钟,于是远离音箱,拨通了慕容水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只听对方气喘吁吁地道:“老大,我们马上就位!” 徐天南压低声音道:“快点!马上就12点了!” 突然,对方电话里传来“啊”的一声惨叫,然后又传来手机咣当当滚落出去的声响,好一会才听慕容水回应道:“放……放心吧!这次我们绝不会掉链子!” 不远处,百乐街别墅东部院墙外,慕容水从胖子与眼镜架设的人梯上掉了下来,她费劲地爬起身,对着面前两人小声骂道:“你们俩大男人到底行不行啊!” 别墅的东部院墙足足有3.5米高度,必须架着人梯才能把慕容水送到墙头,此时胖子满脸憋得通红,顶在最下方道:“阿水你就放心吧!胖爷我啥时候掉过链子!眼镜,踩着我身子上来!” 眼镜小声道:“那……那你顶住哦!” 眼镜第一次玩这种搭人梯的游戏,不免也显得有点吃力,他先是踩着胖子蹲马步时的大腿,随后整个人像壁虎般一点点攀到了对方脖子上,却不知自己这一通笨拙的攀爬动作搞错了方向,结果把裤裆顶在了对方的大脸盘上。 “唔……唔……笑(下)来啊!”胖子感觉阵阵恶心,用力扭动脑袋发出抗议,但慕容水看了眼手表,现在距离午夜12点还剩不到1分钟了,于是叮嘱扭得和蛆一样的二人道:“没时间调整方向了,你们别动,我上了!” “哇……别……” 胖子此时的眼前黑乎乎一片,超级没有安全感,但他的话还没说完,慕容水就快速跑动起身,一脚、两脚、三脚地踏在自己身上,最终他感觉身上的重量顿时加大了不少,而支撑在地的双腿也打起了摆子。 慕容水稳稳地踩在眼镜肩膀,从兜里掏出一个金属制作而成的弹弓,又将提前准备好的小石子装了上去,屏住呼吸,瞄准向c07别墅院落内的一处路灯。 此时的别墅房间内,所有人都紧盯着墙壁挂钟,根据李香兰所写的那四句话来看,对方打算今晚12点动手,因此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如临大敌。 眼看十秒后即将到达午夜零点,陈炎身后那名手拿对讲机的保镖队长突然大声道:“不好!那里有情况!” 大家顺着方向看去,发现窗帘上竟有一个红色的小圆点,尽管客厅此时还亮着大灯,但小圆点却忽闪忽闪地移动着,似乎像某种瞄准设备在找目标。 “这是?这个红点瞄准镜!所有人卧倒!” 随着队长一声令下,屋内其余几名保镖立刻踢翻沙发,像沙丁鱼罐头那样将陈家四口人统统塞进了沙发下方。 片刻后,大厅的挂钟也终于到达了零点整,发出“咚”的报时声,而就在同一时刻,房间外竟传来了一声巨大的枪响。 枪声在安静的午夜显得清晰又刺耳,而就在枪响的同时,别墅院落内的路灯也在顷刻碎裂,这种热武器带来的压迫感顿时吓得在院落内值守的保镖们魂飞魄散,场面呼啦啦地乱作一团。 “敌袭!敌袭!一队二队集合!保护vip!” 保镖队长大声呼叫着支援,可是一连喊了数遍,对讲机里却始终无人回应,一名穿着崭新制服,躲在桌子下的新员工操着浓厚的方言问道:“已拉有枪,一啦伐会被……杀特了伐?”(对方有枪,他们……该不会被干掉了吧) “滚你大爷的!就不会说点好听的!”队长一脚踢在新员工屁股上,命令道:“去!拉开窗帘看看去!” 新员工不敢抗命,只好爬在地上一点点挪动到了窗边,小心翼翼地将窗帘拉开一道缝看了出去,惊讶道:“诶?一啦才跑了哇!”(哇!他们果然都跑了!) 马邦德看着面前几人胆小的样子,气得两肺直炸,同样也是一点点从沙发下钻了出来,匍匐爬到安保队长身边,怒斥道:“你们他妈的不是专业保镖吗?为什么听到枪响全跑了!还有!刚才为什么不把董事长他们一家人带到地下室去!那破沙发能挡得住子弹吗!” 保镖队长苦着脸道:“老板,我们真的是专业的保镖,但……但平常最多就是给人看看安检机,送个货什么的,这是头一回遇枪击案,不过……电影里不都躲在沙发后面吗?” 马邦德没想到自己精明了一辈子,最后却被这几个骗吃骗喝的家伙摆了一道,幸好刚才拉着窗帘,子弹只是打碎了院子里的路灯,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李香兰到底从哪搞来了私枪,而且还是带有红点瞄准镜的高精密步枪。 现在情况危急,又不知对方何时会开第二枪,马邦德也只能冒着风险将董事长一家藏进了地下室内,随后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守在别墅正门,思考了很久,还是觉得安全最重要,最终在无奈之下拨打了报警电话。 …… 今晚的百乐街十分热闹,大批警车将陈家的别墅照得灯火通明,就连门口也被拉起了警戒线。 瓷娃娃开车绕了一个大圈,最后从另一条街道将车开入别墅区,说道:“哈哈哈!南哥,刚才你用音箱放出来的枪声,看样子把对方那帮人吓得不轻啊!” 徐天南拔下了音箱上的播放u盘,对瓷娃娃叮嘱道:“记好了,我下车后你马上离开,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销毁u盘。” 瓷娃娃收下u盘道:“放心吧。” 警戒线外,文四宝远远看见徐天南的车开了过来,明白现在是开启自己计划的时候,于是迎了过来。 就在二人走向案发现场的途中,徐天南小声道:“一会在法医组勘察现场的时候,我会装作无意间发现一个金属火枪,到时我需要你的配合。” “金属火枪?”文四宝不懂了,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徐天南小声道:“曾经有一次,我带李香兰来这里查案的时候,无意中透过他们家客厅窗户看见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玩意应该是通过本市的古董拍卖会成交的。” 文四宝道:“需要我做什么?” 徐天南道:“我需要你以这个古董违反了《枪支管理法》,尽可能地为难一下他们。” “不是吧你!”文四宝瞪大了眼睛道:“就这么一个洋破烂又不属于国家明令禁止转让的东西,而且万一陈家他们真的是从正规渠道拍卖来的,到时候我以什么名义将这玩意扣押?” 徐天南道:“我只是让你刁难一下他们,难道你还真想把那件古董扣押啊?” 文四宝想了想,“唔……如果只是刁难一下他们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二人说着话,就来到了c07号别墅门前,穿过警戒线后,就发现管家马邦德就站在客厅中,向先到的警员口述着当时发生的事情。 “马先生,我是漠北刑侦支队刑事侦查员文四宝。”文四宝上前,主动打起了招呼。 马邦德面色充满了敌意,沉声道:“文警官,你不觉得事闹大了吗?” “啊?”文四宝抬起头,明知故问那般道:“你在说啥?” “你不要装糊涂!”马邦德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其实在纵容那个疯女人来我们小区闹事吗?但她现在已经完全失控了,她竟然会使用枪支对陈家洛进行报复!这绝不是小事,我希望你们能立即下达对李香兰的通缉令!” 文四宝更加茫然地道:“马先生,我知道你今晚受到了惊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安排公安局的外聘专家对你进行心理辅导,但你说的话我真听不懂,我们警方做事向来要讲究证据,不会故意偏袒任何人。当然了,在没有证据证明今晚的枪击案是李香兰所为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 马邦德终于按捺不住情绪了,打开了手机中那张情妇狗子被虐杀时的照片,翻到背面的文字道:“那请文警官解释一下这又是怎么回事?” 文四宝看着这张惨不忍睹的照片,与那句“午夜零时,头七之日,陈家四命,血债血偿”的留言,疑惑道:“你们从哪收到的这张照片?” 马邦德冷笑道:“文警官,送来这张照片的,正是你们自认为很可怜的李香兰,她今天虐杀了董事长朋友的小狗,并且就那样大摇大摆地将虐狗的照片送了过来,同时还在上面写清楚了今晚0点会对陈家人进行报复。” 说到这里,马邦德压低了声音,低声道:“那我不妨把话与你说开了,既然你们警方一直怀疑陈家洛杀害了李香琴,那么就请你们拿出证据,但我猜你们一定拿不出来对吧?可是我现在给你的照片却是一个血淋淋的证据,足以说明现在有一个受到你们警方纵容,现如今却造成了巨大社会危害的女人就在我们周围,我想请问,这就是你们警方做事的一贯风格吗?还是说,你们其实也与普通小市民一样,对富人有着天生的敌意?” 二人正在说话间,许无敌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院子,马邦德冷着脸挡在了对方面前,沉声道:“我认得你,昨天是你在帮助李香兰那个疯女人。” 许无敌撇了对方一眼,从背后拿出一团脏兮兮、皱巴巴的白大褂穿在身上,一脸不耐烦地道:“有病吧你?别耽误我工作!大半夜的被叫起来,烦都烦死了!” 马邦德突然诧异道:“你是法医?你什么时候成法医了!” 许无敌又戴上口罩道:“你瞎啊!老子本来就是法医!” 马邦德的脾气也上来了,怒问道:“那你昨天为什么要帮李香兰那个疯女人!还任由她做出那些事来!你这是滥用执法权!我可以去检察院告你!” “哟呵?你谁啊你?管天管地你还管老子拉屎放屁了吗?还和我扯上《警察法》了?那我今天就和你好好掰扯掰扯!”许无敌瞬间摆出一副无赖的架势道:“《警察法》第二十一条规定了,当公民的财产安全受到侵害或其他危险情形,就应当立即救助。我问你,昨天你哪只眼睛看到有人的财产还是安全受到侵害了?再说了,昨天你和我不就是普通聊天吗?你又没报案,既然没报案,我受理个毛啊!既然我没受理,我干嘛要执法?让开让开,现在我们要勘察现场了,无关人员都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面对许无敌这通蛮横不讲理的逻辑,马邦德也只能再次将火气强压下去道:“好吧,那就拜托你们仔细勘察一下,据我估计,凶手应该是在对面的拆迁楼里开的枪,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叫李香兰的女人,上回她还从警察手里抢过枪,差点打死陈家洛。”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们可是专业的,用不着你讲。”许无敌不耐烦地招了招手,李孟雪与几名戴着口罩、身穿白大褂的法医组成员从外面走了进来,对院落内部的地面开始了痕迹提取。 “咦!这是什么?” 徐天南走到一处壁炉前,指着一个精美盒子里的金属火枪问道:“马管家,请问这是枪械吗?” 马邦德回应道:“这叫燧发枪,由中世纪欧洲的一名叫马汉的工匠所制,是陈炎董事长的个人收藏。” 文四宝也走了过来,拿起这杆小臂长度的金属燧发枪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又拿起手电筒照进枪管内部检查了一番,说道:“根据去年公安部发布的《枪支致伤力的法庭科学鉴定判据》,凡是枪口发射弹丸动能大于1.8焦耳/平方厘米的,既认定为具有致伤力的管制枪械,而你这个燧发枪的工作原理是利用黑火药推动了金属弹丸,肯定远超标准。既然你说这是你董事长的个人收藏,那麻烦你请他过来一下,配合我们回公安局进行调查。” 马邦德怔住了,他感觉今天这帮人怎么处处针对自己,明明自己是枪击案的受害者,结果现在却摇身一变,变成了“涉枪案人员”,于是急忙解释道:“文警官,像这种中世纪的古董在漠北市的各大拍卖公司没有一千也有五百,而且都是拥有合法交易证明文件的,我看这件事其中肯定有些误会。” “这……”文四宝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像他这种严格恪守教条的人来说,还真不懂那些刁难人的各种套路。 徐天南看见文四宝不开窍的模样,突然打断道:“是不是误会,找你董事长当面问个清楚就行了,马管家还请带路吧。” 马邦德虽然对这件事颇有怨言,但胳膊实在拧不过大腿,于是只好带着文四宝朝物业办公室走去,自从刚才遭到了枪击案后,陈炎一家也暂时待在了那里。 不一会,刑侦支队长杜永支也来到了现场,却没找到文四宝的人,四下环顾一圈,也只有李孟雪一个在现场忙碌着。 “他们人呢?都去哪了!”杜永支不满地问李孟雪道。 李孟雪左右看了看,也是一脸迷茫地道:“文警官去找当事人谈话了,其他人刚才还在这,怎么一溜烟就没了?” 正说着,徐天南领着许无敌二人从别墅内走了出来,杜永支立刻上前问道:“查到什么线索了吗?这次的枪击案与之前李香琴的死是否有关联?” 徐天南摇头道:“就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暂时还无法做出判断。” 杜永支看了一眼院落内部碎裂一地的路灯,突然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于是将李孟雪叫了过来问道:“李法医,你确定这是一起枪击案吗?” 李孟雪道:“根据报案人描述,在当晚12点整时,他们听到了由对面拆迁旧楼内传来的枪响,好在那一枪并没有打中任何人,只是打碎了院落内的一盏路灯。” “那怪事了?”杜永支蹲下身子,疑惑地查看着那堆碎玻璃,自语道:“普通的95式手枪就算穿过玻璃,最多也就是在上面留下一个孔洞,但这个玻璃都碎成了这样,凶手使用的枪械得多大口径?你们觉得这真的是枪支造成的吗?” 杜永支突然的一番话,立刻使得在场所有人心中一凛,显然在徐天南的计划中,让慕容水使用弹弓打碎玻璃这件事属于一个高风险环节,因为对于杜永支这种具有丰富的刑事侦查阅历的老江湖来说,很容易就会被识破。 因此在场的所有人都低头不语,避免与杜永支有任何的目光接触。 第27章 设局(7) “李法医觉得呢?路灯碎裂成了这样,真的会是枪击造成的吗?” “这……”李孟雪不敢直视杜永支的目光,她知道对方能坐到刑侦支队支队长的位置上,就绝不会像马邦德那么好糊弄,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出对此合理的解释。 杜永支看出了对方的疑惑,又问道:“李法医,我再问一下,你们勘察组成员是否找到了本次枪击案的弹头?” “暂时还没有。”李孟雪再次小声回答道。 眼看杜永支还要继续发问,徐天南急忙凑上前解释道:“杜支!其实呢情况是这样的,因为这座高档别墅区内使用的建筑材料不同于市场上的普通材料,所以你看到的这堆碎裂的玻璃其实并不是普通的玻璃,而是一种高档的人造水晶玻璃。” “水晶玻璃?人造的?”杜永支稍显一愣,显然是没听说过这个词。 “对,水晶玻璃,杜支队曾了解过这种玻璃的特性吗?”徐天南又问道。 杜永支道:“不清楚。” 不清楚那就好办了,徐天南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做出了很专业的表情,向对方解释道:“水晶玻璃与市面上流通的普通玻璃,二者在材质结构上就有很大的不同,前者为二氧化硅的结晶体,但后者却是含有硅酸盐的熔融状混合物。众所周知,这种水晶结晶体内部没有气泡与水纹,因此硬度与脆度远大于普通玻璃,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二者在受到子弹撞击时,结晶体更容易碎裂,普通玻璃却会留下一个击穿的孔洞。” 听完这通天花乱坠的分析,杜永支好半晌才问道:“你确定……是这样的吗?” 徐天南坚定地点点头,“没错,我记得很清楚,高中化学就有教过这部分!” 杜永支似信非信地上下打量了徐天南一眼,想了很久,命令道:“继续勘察现场。” 徐天南与李孟雪齐声道:“是。” 眼看杜永支即将离开,李孟雪小声对徐天南道:“不错呀你!竟然连这种奇怪的知识都知道,三两句话就把杜支队骗过去了,在我的印象里,这个人可没那么好说话。” 徐天南尴尬地笑了笑,低声道:“告诉你个秘密吧,刚才的那些话全是我胡诌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对了。”杜永支突然转过身,瞪了徐天南一眼,小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感觉你们所有人都有事瞒着我,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一句,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徐天南直视着对方,言语坚定地道:“哪有啊!杜支队,你想多了,真没有。” 杜永支显然还是有点不相信对方的话,但这次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再多过问,临走前只是提醒道:“李香琴的案子调查时间快到了,我希望你们抓紧!” …… 物业办公室内。 “陈炎先生,请问你的具体职业是什么?那件叫‘燧发枪’的古董又是在什么时候进行的拍卖?” 陈炎轻抿一口茶,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文四宝问道:“文警官,我好像记得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了。” “哦?我已经问过了啊?不好意思。” 文四宝心中暗暗叫苦,感觉再问下去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收场,也不知道徐天南为何要让自己干这种事,但拿在手中的电话突然震动了一下,收到了一条对方发来的短信——回来吧。 看到短信后,文四宝松了一口气,解释道:“好的,谢谢你陈先生,以上消息我已经掌握,对于今晚的枪击案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侦破,若有需要的话我们这里有专业的心理疏导师可以对在座各位进行心理辅导。” 陈炎问道:“这就结束了?你刚才不是说还要看那件古董的交易证明吗?” 文四宝都忘了这件事,于是心虚地回答道:“唔……不用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再与你联系。” 与此同时,许无敌推门进入了办公室,而这也是徐天南计划中的一个环节,那就是让许无敌以询问的方式,变相让马邦德一伙人了解现在的案情进展。 此时,许无敌手中提着一个大号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一件深红色的外套,他当着众人面汇报道:“文警官,这是我们警员刚才在对面大楼搜查时,从楼体外部的管道中发现的衣服。” 马邦德当即认出来了这件衣服,说道:“我知道这件衣服是谁的。” “哦?”文四宝似乎对这番话很有兴趣,问道:“是谁的?” 马邦德道:“李香兰从那天跟踪陈家洛时就穿的这件衣服,我不会认错,既然你们在案发现场找到了这件衣服,那就是这个疯女人今晚袭击我们的证据。” 陈家洛看见了这件红色衣服,立刻也凑上前解释道:“对对对!我作证,这就是那个疯女人的衣服!警官我和你讲,她昨天绝不是无缘无故在大门口守我,她那是在踩点,一切都是为了今天的枪击案做准备!” “用得着你说?”许无敌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随后又道:“我们可是专业的。” 马邦德问道:“请问你们在现场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许无敌故作姿态地指了指马邦德,看向文四宝问道:“文队,这事能让他们听吗?” 文四宝点头道:“说吧,虽然他们是这次枪击案的当事人,但至少在听了以后会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许无敌得到了授意,于是又汇报道:“那好吧,除了这件衣服以外,警员还在对面大楼顶部发现了一根很长的绳索,绳索一端系在了楼顶的太阳能热水器上,另一端通向大楼南边停车场,初步估计是凶手在楼顶作案后沿着绳子逃离了现场,但是在逃跑途中意外地将衣服挂在了管道上。” 文四宝略微思索片刻,又对许无敌问道:“现在能联系到李香兰吗?” 许无敌摇摇头,“我们刚才试过了,她留给我们的电话打不通,而且她身份证上登记的地址在多年前就换了,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根本无法找到她本人。” 文四宝装模作样地考虑了很久,最终得出了结论,沉声道:“看来,在这次的枪击案中,李香兰有很大嫌疑。” “对了!”文四宝突然转头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香兰好像说过她是和妹妹住一起的吧?” 马邦德心中一沉,小心地回答道:“这我不太清楚,怎么了?” 文四宝道:“既然这样的话,能否请你们查一下工厂的花名册,看看是否有李香琴的登记住址,我们也好安排抓捕行动。” “这个简单,我现在就打电话……” 陈家洛一听能抓捕李香兰,就立刻配合地拿出了手机,刚准备拨打工厂车间部经理的电话,却被马邦德阻止道:“哦!是这样的,文警官,本工厂对于员工的登记,也仅限于身份证与电话号码,因此对于详细的家庭地址这种个人隐私,我们也并未进行登记。” 文四宝怀疑地看着对方,问道:“你确定?” 马邦德点点头,“是的,我确定,所以我们在这件事上也暂时提供不了什么线索。” “这样啊?”文四宝似乎显得有点遗憾,想了片刻后便回应道:“好吧,这几天我们的警员会在火车站、长途汽车站与人流密集处开展对李香兰的搜捕行动,若你们有什么发现,希望能立即与我们联系。” 现场的勘察工作很快结束,一直到法医组的人员离开,他们还是没有发现那枚枪击案的弹头,而许无敌在勘察报告中写着:子弹疑似在击中路灯后改变了弹道方向,从而穿过别墅区,坠入了北面人工湖中。 李孟雪看得这封报告直摇头,但最终还是在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按照文四宝的说法,李香兰再次回到案发现场的可能性很低,但还是安排了两队人马24小时埋伏在了陈家别墅的周围。 经过一夜的折腾,陈家洛与陈母回到楼上休息,而马邦德却拿着一个金属探测器将房屋内外仔细翻找了一遍,在确定了警方没有安装窃听设备后回到了客厅内。 陈炎问道:“老马,关于刚才李香兰家庭地址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马邦德知道对方这是在问自己刚才为何故意不给警方提供线索,于是他解释道:“董事长,经过与李香兰周旋的这段日子,我能感觉出对方是一个执念很强,并且为了报复家洛不择手段的女人。” 陈炎点点头表示同意,“继续说下去。” 马邦德道:“董事长请你想一想,李香兰虽然购买了私枪,并且今晚发生的枪击案可以被称之为谋杀未遂。但就算她因这件事被警方抓获,凭借我国非常严格的死刑复核程序,也绝不可能被判处死刑,甚至有可能连五年以上的监禁都无法达到,毕竟在这次事件中没有造成任何的人员伤亡。” 陈炎听懂了,说道:“我懂你意思了,你是想说就算李香兰被抓捕,等到将来她出狱的那天,还是会对家洛不利?” 马邦德点头道:“没错,其实工厂里关于工人的资料非常全面,我也曾在李香琴死后查看过她的详细资料,我发现她与李香兰俩人从小相依为命,并且家中主要是靠着姐姐的几份工作在支撑,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李香兰经过多年对自己妹妹的照料后,甚至在无形中将自己代入了‘母亲’这一角色,因此董事长依您所见,当一个母亲的女儿被仇人杀害后,这种仇恨会持续多久?” 陈炎长叹一声道:“你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一个母亲对于为女儿报仇的执念,甚至可以覆盖她的整个人生。” 马邦德此时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在我看来,李香兰这个女人不仅不能被警方抓捕,同时更留不得!况且,在李香兰独自去工厂找家洛的那天我就收到了一个消息,之前我一直也没在意,但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 陈炎问道:“是什么?” 马邦德道:“那天李香兰从工厂被赶出去后,他就一直守在厂区大门口,后来家洛坐车离开后,厂区的保安发现李香兰又被人接走了。” “她被谁接走了?” 马邦德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徐天南。” 陈炎思忖道:“就那个漠北政法大学的刑侦专家?” “没错。”马邦德打开了手机里的新闻页面,搜索到了近几年期间内警方破获的某些案件,并解释道:“徐天南这个人作为政法大学刑事侦查学导师,这几年一直与警方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但是我现在回过头想想,其实从一开始,徐天南就对李香兰这个人提供了很多超出职责权限的帮助。” 马邦德擦了擦眼镜,缓缓向陈炎道出了自己的判断。 ——“首先,在度假村发生命案的三天后,徐天南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直接带着李香兰几人找到了度假村,甚至还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尸体所在的8号别墅。” ——“后来,当警方无法为家洛定罪时,我本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了,结果没过多久,我发现徐天南竟然又出现在了天津路的一家水果店内。因为当初我在远处全程跟踪了张狗三购买工业空调机的过程,所以我知道那家水果店是张狗三唯一露过面的地方,于是这几天我一直在那家水果店门外蹲守,也就发现了徐天南几人前往了那里。当时我就怀疑他们一定是查到了张狗三的线索,因此我为了避免后患就提前杀掉了张狗三。果不其然,警方没过几小时就找到了此人郊区的住处,还好当时我提前把那里烧了个干净,警方也并未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那次确实是我们整个计划中距离暴露最接近的一次。” ——“接下来,就是最近的这次,工厂的保卫科告诉我,当那天家洛离开工厂后,有一个男人开车在路边接走了李香兰,我根据保卫科告诉我的车辆牌照与那个男人的特征分析,接走李香兰的正是徐天南。” ——“最后一次就是昨天,李香兰在小区大门口做出了那种装神弄鬼的事来,结合警方那种放任不管的态度,不由得也让我怀疑,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徐天南在指使。所以我认为对方在我们每走一步后,都紧跟在我们身后,现在这样的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 陈炎听完以上分析,面色凝重地道:“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马邦德道:“我们现在唯一比警方多掌握的消息,那就是我知道李香兰的住所,我想趁着警方还没有找到那里之前先下手为强,甚至如果机会恰当的话,我想顺便连徐天南也一起做掉,永绝后患。” 第28章 设局(8) “如果机会恰当的话,我想顺便连徐天南也一起做掉,永绝后患。” 马邦德的一席话说完,突然听到客厅后方传来一声惊讶的叫声。二人回头看去时,发现陈家洛不知什么时候又偷偷从房间溜了出来,正偷听着客厅的谈话。 陈炎心绪不宁,他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平平无奇,甚至有点神经质的女人会弄成今天这种局面,但一切的诱因归根结底还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因此就连一向沉稳的他也终于动了怒气,大声斥责道:“你给我滚上楼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董事长息怒。”马邦德耐心劝阻道:“我觉得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让家洛知道比较好,毕竟现在情况特殊,我们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说完后,马邦德示意陈家洛一起坐了过来,然后将自己如何改变李香琴死亡时间,后来又为了切断警方线索而杀掉张狗三的事全盘道出。 两条人命已断送,同时就连自己全家人的性命也都遭到了威胁,但马邦德为了保护自己,却又不得不下手杀掉李香兰与徐天南二人,陈家洛怎么也没料到当初自己偶然的一个邪念,如今却酿成了如此大祸。 自责、悔恨与恐惧等各种负面情绪充斥在他内心,令他痛哭不止。 马邦德看见陈家洛如此状态,知道对方若再这样下去也必定坏事,于是一改往日严肃作风,轻声安慰道:“家洛,你听我说,经历了这么多事,你现在必须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而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要有面对最坏结果的勇气。” 陈家洛擦了擦眼泪,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小声道:“我知道了……马叔!” 马邦德笑了笑,说道:“你必须清楚在这个社会中,如果你不吃了别人,别人就会吃了你,所以为了你的安全,李香兰必须死。但这件事我却不能交给任何人去做,就像当初你误杀了她妹妹时,也只有我可以处理尸体的事,只因这个世界上除了家人,你谁都不能相信。” 陈家洛点点头问道:“嗯!马叔你就是我的家人,那你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马邦德道:“从明天起,你就待在家里哪都不要去,等我的消息。我会在李香兰的楼下等她,如果这次我成功了,这次所有的事情都会到此为止。” “但如果我失败了……”马邦德直视对方眼睛,加重语气叮嘱道:“如果我失败并被警方抓获的话,我会把李香琴的死也揽在自己头上。家洛你记住,到时警察一定还会来问你,你只要坚持自己之前的口供就行。我会告诉警方,那天你离开度假村后是我杀了李香琴,然后利用她手机短信骗了所有的人。这些话你都明白了吗?” “老马……”陈炎听到马邦德的这番话时,长叹一口气,用嘶哑的嗓音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能做到如此地步?” 马邦德低下头笑了笑,摘下了眼镜边擦边解释道:“董事长,我儿子已经在十年前没了,但你的儿子……这次一定要保住!” 窗外黎明乍现,却被染上了大片血色红光,陈家洛无意间看见了这片红光,一股巨大的恐惧涌现心头,他仿佛看见了对方所说的那个“最坏的结局”,也仿佛看见了自己失去一切时的未来。 …… 下午3点,前进街知足路小区。 如果说寡妇街是漠北市最乱的三不管地带,那么知足路就是漠北市最穷,但是最令人麻木的穷人区,这里的人安于如今这种半饥半饱却又不被饿死的状态,只因他们如同这条街道名一样,对生活安贫乐道,充满了对低物质生活的知足之心。 马邦德已在这里守候了近八个小时,却依然没有见到李香兰的身影,他相信在警方各处卡口与公共场所的监控之下,对方最终也只能回到这里,只因李香兰是个穷人,就算她有朋友,但是在这种时候,她的朋友也不会冒着包庇罪的风险来帮助一个穷人。 一辆熟悉的白色国产车停在了楼下,顿时引起了马邦德的注意,他透过车窗小心翼翼观察着,只见那辆小白车停下后很久没有动静,虽然此时看不见车内的驾驶员,但他能感觉出那辆车停在一个三角区内,一定是为了便于观察周围的动静。 果不其然,大约等了20分钟后,徐天南缓缓从车上走了下来。 “你果然来了。” 马邦德冷笑一声,徐天南果然知道李香兰的住址,同时也更确定了这背后的一切,其实都是这个人在搞鬼。 徐天南下了车后,不动声色地走入了小区内一家售卖花圈、纸钱与蜡烛的殡葬用品专卖店,很快便提着一大塑料袋殡葬用品走了出来。 马邦德显得有点疑惑,因为从准确的时间来看,虽然法医组对于李香琴的死亡时间鉴定在了七日前,但其实今天并不是真正的头七,他也相信徐天南几人既然都已查找到了工业空调机的线索,自然能推算出李香琴真正的死亡日期就在距今的9天左右。 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徐天南将那些殡葬用品放置在车辆后座以后,继而低头走入了李香兰所在的那个单元。 待对方走后,马邦德戴上墨镜走下车,做出打电话的样子走到了对方车辆侧面,随即弯腰假装对着后排车窗整理发型趁机向车内看去,当即发现了后排座椅的那堆黄纸和纸钱。 然而就在这堆殡葬用品的旁边,还有一个深咖色的四方形骨灰盒,骨灰盒的侧面贴着一张黑白照片,马邦德立刻就认出照片中的女孩正是李香琴,顿时一切都明白了。 对于刑事案件中的死者,只要经过尸检并确定了死因后,家属即可认领尸体进行火化。因此当马邦德看见了李香琴的骨灰后,就知道警方的尸检环节已结束,而陈家洛现在既然还是安全的,就说明警方还是没有掌握到任何证据,那么现如今自己面临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只要除掉李香兰这个不稳定因素以后,陈家洛就彻底安全了。 马邦德思索片刻,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了一个计划,于是他假装蹲下身系鞋带,同时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带有强力磁铁的四方形金属盒,摸索着粘在了这辆小白车的底盘中。 这是一个在黑市上售价大概2700元左右的简易追踪装置,使用原理是方盒子中有一个插入电话卡的地方,只要自己使用专门的设备拨通这个号码,那么使用者就可以实时追踪这个盒子的定位。 搞定了追踪器以后,马邦德便起身离开了现场,前往南城区的某处工业品销售处,他需要为今晚的动手准备一些工具。 …… 一小时后,当马邦德的追踪设备收到了反馈信号,这说明徐天南的车辆已开始移动,于是他快速收拾好物品朝对方跟了过去,在经过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后,此时已到了漠北市的北郊,302国道公路附近,终于发现了对方行驶的车辆。 马邦德开着车,小心翼翼地在距离对方大约200米的地方进行跟踪,一开始他也不清楚对方准备去往哪里,但是当这条路在离开国道朝着大峡谷方向行驶而去时,他也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大峡谷是漠北市北边的一处天然形成的峡谷,横跨于两市交界处,在峡谷尽头有一家民营的墓地公司,大约距离市区50公里的样子。这家民营墓地公司安葬的逝者并不多,一般也只有到清明节或中元节的时候车辆才会多起来,平时这条山路很少有人经过。介于李香兰正在被警方缉查的情况之下,对方必然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因此才会选择这样一个偏僻的墓园进行骨灰安葬。 两辆车就这样沿着国道行驶了一段路程,徐天南将车停在了国道旁的一处休息区。 借着对方下车买水的功夫,马邦德在休息区另一头拿起手中望远镜看向了车内,果不其然,对方的副驾驶位置多了一个女人,虽然这个女人戴着口罩与墨镜,但从对方的发型与紧紧抱着骨灰盒的动作来看,显然正是被警方缉查的李香兰。 徐天南买了两瓶水以后很快回到车内,朝着盘山公路行驶了过去。此时已是下午时间,加上这条通往墓地的道路几乎没有什么车辆,马邦德担心再这样跟下去容易引起对方警觉,于是在休息区多停留了一会,同时还利用手中设备随时查看着对方车辆位置,等到双方距离足够远了,他才慢慢动身跟了过去。 大峡谷两侧都是蜿蜒山脉,山脉下方是近百米的悬崖,凶险异常,在穿过数道盘山公路后,他也终于按照跟踪器上的指示,来到了那家民营公墓的停车场。 马邦德环顾四周,发觉现在是个动手的好时机,偌大的停车场内不见一个客户,而徐天南的小白车就独自停在了那里。 墓园位于峡谷地势最高的地方,就连电路也是使用了老式电线杆从山脚下拉来的专线,马邦德在确定周边没有任何监控设备后,便将车开了过去。 骨灰安葬一时半会也完不成,于是马邦德下车后走到对方车窗户旁,拿出一柄玻璃刀,顺着后座三角窗户的轮廓划了几圈后,再用小型的橡胶搋按在了玻璃上,稍微用力一拔,便将整块的三角玻璃吸了出来。 马邦德又拿出一根顶端绑成圆环状的细铁丝从三角窗伸了进去,一点点用铁丝的顶端圆环勾住锁车钮,用力一拉,后座的车门应声被打开。 接下来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在车内打开了引擎盖后,马邦德找到了位于发动机右侧的刹车油壶,像这样的刹车油壶,作用就是为车辆的制动时提供液压助力,若刹车油壶被堵塞的话,高速行驶的汽车很快就会失去制动力,从而引发事故。 马邦德先是打开了油壶上方那个黄色的盖子,然后又拿出一包白色的晶体颗粒,一股脑全部倒入了其中。 这袋白色晶体是他刚才在工业品销售处买到的,学名为聚丙烯酰胺,是一种高分子絮凝剂聚合物,常温状态下呈现白色晶体粉末,通常用于水污染降解或造纸等工业,但这个化学品却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征,那就是遇水加温后,会在短时间内变为一种凝胶状液体。 马邦德经过计算,一辆汽车的刹车油壶中大约有不超过1.3升的油量,而当他倒入不超过1升容量的聚丙烯酰胺颗粒后,行驶的车辆初期会凭借刹车油管内残余的油量正常行驶。但是从大峡谷返回市区的路程有将近三十公里的下坡盘山公路,徐天南每到一个路口都需要踩下刹车才能转弯,因此会增加刹车油壶内的压力与温度,只要温度达到了40度以上,就会加速聚丙烯酰胺晶体与壶内液体的反应,从而使这些晶体颗粒变为凝胶状的粘稠液体,在压力的驱使下堵塞油管入口,使得车辆最终无法受控坠入山崖。(注) 做完这一切,马邦德盖上引擎盖,用万能胶将那块拆下来的三角玻璃重新装了回去,便立即驱车离开。 …… 当晚,回到百乐街别墅后,面对陈炎急切的目光,马邦德微微点头,小声道:“都搞定了,打开电视吧。” 陈炎打开了电视,调到本地的新闻频道,在经过大约2个小时的等待后,本地频道中突然插播了一条紧急新闻。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据事故现场传回来的报道,今晚9时,北郊大峡谷22段公路发生了一起车辆坠崖事故,经搜救人员现场勘察,在现场烧毁的车内发现一男一女两名死者,身份正在确认当中。 新闻画面中,一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私家车坠落在山崖,因施救条件有限,大型机械无法到达近百米深度的山崖底部,因此数十名消防员打着手电筒,利用牵引绳从盘山公路缓慢爬了下去,但任何人都能看得出,烧毁成了这样程度的汽车内,绝不可能有生还者。 关掉了新闻,马邦德长舒一口气,缓缓道:“从现在起,家洛安全了。” 陈炎问道:“老马,警方会发现你在车上动的手脚吗?” 马邦德道:“放心吧董事长,我留在刹车油壶中的化学物质遇火易燃,就算警方查验车辆残骸,也只会被认定为橡胶燃烧后的残渣。” “干得好。”陈炎挥挥手,示意自己老婆与儿子先行上楼休息,随后又拿出一封文件,放在了马邦德面前。 “这是?”马邦德拿起这封文件,发现是一个纯英文的文件,他虽然不认识英文,但这张a4纸右上方的标签他却认识,那是陈炎最近在漠北西部口岸开发的一家外贸公司,主营的都是一些对外贸易的业务。 陈炎道:“还记得我们成立的那家口岸贸易公司吗?如果正式启动后,年产值绝不会低于5000万。” 马邦德道:“记得。”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任命书与股权转让协议。”陈炎说着,指了指其中一项条款中的“100%”,解释道:“我知道你不懂英文,但这句话你总能看得懂,这里有你的名字与一个百分之百的符号,说明我将为你配置这家公司百分之百的股份。” 马邦德诧异道:“董事长,你这是做什么?你应该明白,我绝不是为了钱,才替家洛做这些事的!” 陈炎笑了笑,解释道:“老马啊!这件事我其实也想了很久,家洛虽然是我唯一的儿子,但是在我看来,他并不适合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再加上口岸的那家公司太重要了,直接关系着我们陈家将来在漠北市行业中的地位,所以我希望那家公司能由你来主持大局。” 马邦德想了想,又道:“但是董事长,严格来说,这个口岸公司是您这些年心血的积累,就算我接受了这份好意,我也绝不能把所有股份都占为己有。” 陈炎笑道:“老马,有些话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是想给家洛留下点什么,但若是让他成为这个公司股东的话,以我对他的了解,今后他一定还会再惹出什么祸端,这种亏我们吃的还少吗?” 马邦德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当初在陈炎创业时,曾因一时的兄弟义气将股份分给了数个元老,但是在公司越做越大以后,这些元老们纷纷露出了本来面目,以自己股东的身份在社会上做出了许多坑害公司利益的事,甚至还有几个小股东以行使知情权为由,查阅了公司多年的往来账目后要挟陈炎,从中获得了巨额的不正当利益。 陈炎见对方听懂了,再次解释道:“所以我决定了,今后我们口岸的公司就由你来持有全部的股份,将来你只需要在私下里将利润的一半分给家洛就行,毕竟给他每年分点钱,比直接让他持有公司股份来说风险低得多,而且你这人做事我完全信任,你明白我意思吗?” 话说到了这里,马邦德的心中也不免受到了感动,于是他毅然在合同中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同时还承诺道:“放心吧董事长,口岸公司的钱,我会替家洛先存着,在将来我们都老了以后,这些钱同样都是他的。” 第29章 马邦德落网 送走了马邦德,陈炎回到二楼书房,将那份合同锁在了保险柜中以后,转身来到卧室,却发现老婆正跪在一座佛像面前,双手合十地念叨着什么。 “你又在做什么?”陈炎看见老婆这副迷信的样子,心里就莫名来了火气。 陈母站起身,眼中含着泪花道:“老公,为了家洛这事……这次死了那么多人,不如我们今后全家人一起吃斋,为家洛减轻一些业障吧?” “荒唐!”陈炎一直不喜欢老婆这种求神拜佛的迷信做法,于是一把甩开对方胳膊,沉声道:“你所信仰的那些满天神佛,从来都只会挑选苦命人去折磨!但我只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今后不许再和我说这种话!” 就在陈母不敢言语时,突然听到了隔壁房间陈家洛的大喊声,二人立刻跑了过去,发现陈家洛正蜷缩在角落,浑身颤抖地指着窗外道:“又……又来了!那个女人又来了!” 陈炎强压着火气,沉声道:“混账东西!你给我振作点!” 陈家洛还是颤抖不止地道:“李……李香兰……那个女人又来了!” 陈炎此时再也抑制不住怒火,狠狠一巴掌扇到了儿子脸上。 这一巴掌很重,重得几乎在陈家洛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掌印,但此时他还是一脸惊恐的神色,口中不断咕哝道:“来了……来了……她又来了!” 陈母眼见儿子这副模样,不禁也担心了起来,她紧紧抱住儿子颤抖的身体,小声说着安慰的话语。 陈炎对着二人怒斥道:“今后你们谁也不许再提那个女人的名字!还有你!陈家洛!你他妈要是想死就给老子滚出去!不要在这连累我们!” 陈母不敢违抗老公,只能更加用力地将儿子搂入怀中,安慰道:“洛儿,没事的!没事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不会再来找你的,你就放宽心,啊?” 好半晌,陈家洛才仿佛缓过了神智,他指了指窗户,言语颤抖地道:“不是!不是的!刚才我发现又有一个红点照在了我的窗户上,我就朝外看了一眼,发现还是在大门口的那个位置!那个叫李香兰的女人!她……她又回来了!她还穿着那身红色的衣服!她肯定变成厉鬼来找我了!我看见她了!” 陈炎向窗外看了过去,安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于是大声对儿子斥责道:“你他妈的被吓昏头了吧!” 陈炎抬起手又准备打下去,却被陈母哭着阻止道:“别再打洛儿了!这些事让他一个人承担已经够艰难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陈炎失望地看着面前母子俩,心中头一回对家人有了如此厌恶的感觉,失望地小声骂道:“废物。”骂完后,陈炎便离开了房间,他不想再看见这对母子。 …… 深夜,漠北市公安局,刑事侦查支队。 办公室内,每个人都面色凝重,脸上都是颓丧的表情,杜永支坐在桌子后面,眉头紧锁地道:“金副局长给了你们查案的时间,但为什么会搞成今天这种结果?还有,李香兰不是牵扯到了一起枪击案吗?她为什么会和徐天南在一起,而且还一起坠入了山崖!这种警方的协助办案人员与嫌疑人勾结的消息,万一被媒体知道了怎么办!” 文四宝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般站了起来,解释道:“支队长,弄成今天这个局面确实是我们不想看到的,但天南那个人你也知道,一旦确定了某件事就不达目的不罢休,因此我们猜测,徐天南在背地里帮助李香兰,结果……结果就遭到了陈家人的报复。” “糊涂啊!”杜永支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自语道:“天南,你干嘛要蹚这趟浑水,现在连自己命都丢了。” 说完,杜永支又问道:“他们的车辆这次到底为什么会坠下山崖?” 李孟雪解释道:“车辆的损毁过于严重,所以这次坠崖的原因很难判断,但我猜测应该不会是个意外。” 距离公安局金副局长给的限期破案的时间只剩最后一天的时间了,现在案情不仅没有任何进展,反而变得更加错综复杂,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杜永支道:“李孟雪,现在我们只剩下最后一天的时间,你今晚放下一切手头事务,连夜对这两具尸体进行检查,我不管尸体被烧成了什么样,你一定要在里面找到线索!现在只要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们是受人威胁或下药,这件意外事件的案子就会被定性为刑事案件,到时金副局长那边一定也会给我们更多的宽限时间。” “明白。”李孟雪点头应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法医组的一名成员急匆匆赶了过来,汇报道:“李,李主任,你快看看这个!” 法医组成员将一个u盘插入了电脑,解释道:“我们的现场人员刚才在烧毁的车内发现了一个金属制作成的招财猫。” 李孟雪问道:“招财猫?那是什么?” 对方道:“就是一个放在车辆前挡风玻璃下方的摆件,一般都作为装饰用,但刚才我们的人发现那个摆件是金属制成的,所以就留心看了一下里面,竟然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偷拍设备!” 说话间,法医组成员将那个偷拍设备中录制的视频放了出来,视频总长度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对方直接将进度条拉到了55分钟,画面里立刻浮现出了马邦德的身影。 只见马邦德走到车头的位置,左右看了看,随后将手指伸进引擎盖中,很快便打开了引擎盖,虽然之后的画面被挡住了,但是将视频的声音放到最大时,隐约能听见某种撕开包装袋的声音,随后马邦德又将某些东西倒入了车辆中。 视频到这里突然断了,法医组成员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视频就只录到这里了,但这次事故中车辆坠崖大概率就是马邦德做的。” 此时的杜永支眼中似乎都冒出了火光,许久才捏紧了拳头,命令道:“所有人立刻!立刻动身!连夜抓捕马邦德!” …… 翌日,天还没亮,陈炎又一次听到了儿子的惊呼声,还在睡梦中的陈母猛然醒了过来,朝着儿子的房间就跑了过去。 陈炎夫妇二人还未进入房间,就已听到了陈家洛那失了调子的惊叫声。 陈母迫不及待地打开门冲进去,发现陈家洛此时蜷缩在床上不住地哭喊,那模样像极了惊吓过度,整个人的思维都变回到了幼儿水平。 “家洛!家洛!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在陈母再三呼唤下,陈家洛似乎终于找回了心智,他慌乱地指着房间内各处,惊恐地道:“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昨晚来过我房间了!” 听到这么一番话,陈母也是吓得不轻,急忙回过头,对着陈炎道:“老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来看看吧!” 陈炎强忍住怒火,决定再相信儿子最后一次,沉声道:“家洛,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好一会,陈家洛才敢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先是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摆放在床头的一些玩具手办,最终把目光盯在了书桌上,哆嗦地道:“你们看……这,这里……都是李香兰来过的痕迹!” 顺着方向看去,陈炎夫妇发现在木地板缝隙中竟插着一柄小刀片,在刀片的刃口处还挂着一丝血渍,看来这是刚才儿子不小心踩在了上面划破了脚。 环顾床头方向,那里平时放置的都是陈家洛喜欢的一些玩偶手办,但这些手办现在无疑都被拧掉了头颅、四肢,就像被五马分尸那般。 陈炎夫妇最终看向了书桌,书桌上摆放着一张陈家洛的自拍照,但照片上的人物却被红色记号笔抹去了眼睛。 陈炎感觉这一切都有点诡异,但是当他的目光看向了儿子时,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腕,质问道:“这是什么!” 陈家洛的食指与中指第一关节处,不知什么时候被染上了少许的红色颜料,而在他的枕头边,还放着一根没有盖上笔帽的深红色记号笔,将周围的床单也染上了少许的颜色。 此时的陈家洛自己也顿时蒙了,他不知为何这支红色记号笔会出现在床头,按理说这些东西明明都摆放在了书桌内,他急忙解释道:“怎……怎么会,这支笔怎么会在我这里!我手上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突然间,陈家洛似乎明白了,立刻道:“我知道了!是李香兰!这些事都是李香兰那个女人做的,对!一定是她……” “够了!”陈炎再也无法忍受儿子这种神经病一样的猜忌,大声地责骂道:“从现在起,你若在搞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就给我滚出这个家!你今后的死活也与我无关!” 陈家洛见父亲不相信自己,于是转身又看向了母亲求助,“妈!你相信我,这真的是那个女人搞出来的!那个女人一定藏到我们家了!我去找她!一定能找到!” “洛儿!”陈母拉住了对方的手,脸上也第一次挂满了失望的神色道:“算妈求你了,不要……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陈家洛还想说什么,但家中的座机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陈炎走向二楼的茶室,接起电话道:“喂。” 电话那头似乎是小区的保安打来的,但没说多久便听陈炎拒绝道:“现在不见客!” 电话依然没挂,却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好一会才听陈炎沉声道:“那就带进来吧。” 挂了电话后,陈炎立刻走向屋内,指着陈家洛用威胁般的语气低声道:“你给我听好了!警察果然找来了!你现在立刻穿好衣服给我下楼!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老马早已告诉过你!听懂了没有!” 听到警察上门,陈家洛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再也无暇顾及刚才发生的事,战战兢兢地起身穿好了衣服,随着母亲一起走到了楼下。 客厅内,文四宝身着警服,面若铁板盯着面前的一家三口,他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散发着一股令人畏惧的神态。 文四宝盯着对方看了一会,主动亮出了证件,严肃地道:“陈先生,我们今日到访的目的,是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们做一个了解,我希望你们可以如实回答,若今日你们提供的消息与我们后续调查中有所出入,情节严重的话将来或许会在法庭上对你们全家处以包庇罪提起公诉,请问我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文四宝说话时故意将“全家”说得很重,以此来增加对方的心理压力,他发现陈炎依然是一副脸色沉稳的表情,但陈家洛与陈母此时早已吓得嘴唇都已发白。 文四宝将一张徐天南的照片推了出来,问道:“好了,现在谈话开始,第一个问题,请问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陈炎低头看了一眼,毫不隐瞒地道:“我见过这人,前天晚上的枪击案中,和你一起过来的那个人,他是警察吗?” 陈炎的此番回答十分巧妙,他既没有直接说出对方的名字,也没有说不认识对方,而是以不确定的反问句回答,起码这样的回答在周围的其余警员看来,并没有任何不合逻辑的地方。 文四宝又拿出一张李香兰的照片摆放在面前,直言道:“这就不用我过多介绍了吧,你们都认识。” 陈炎似乎显得有点急切地问道:“文警官,容我多句嘴,李香兰这个女人携带有武器,尽早把她抓获也是为了漠北市民负责。” 文四宝并没有回应,只是盯着对方眼睛,沉声道:“她死了。” “啊?”陈炎脸上挂满了抑制不住的疑惑神色道:“她死了?怎么死的?” “她真的……死了吗?” 陈家洛突然的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当他察觉到了自己失态时,才发现父亲此时瞪着自己的目光仿佛能杀人。 陈炎立刻接过了话茬,对文四宝道:“文警官还请不要介意,毕竟这孩子没经历过生离死别,再加上这段日子又受到了李香兰这个女人的惊吓,一时间不敢相信这种事也是正常。” 文四宝盯着陈家洛看了一会,沉声道:“虽然现在法医组还在确认死者身份,但我们从车辆的牌照与沿途监控来看,基本可以确实是徐天南和李香兰二人。” 陈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那请问,他们是怎么死的?” 文四宝将身体靠近了面前一家人,低声道:“谋杀!” 陈炎又是一怔,“谋杀?” 文四宝道:“对,他们死于谋杀!这件车祸案就连昨天新闻都报道了,这件事难道你不知道?” 陈炎装作努力回忆的样子,好半晌才笑着道:“不好意思啊,文警官,自从前几天发生枪击案以后,我们一家人哪也不敢去,自然也就没有听说过外面的事。不过既然这样的话……凶手查到了吗?” 文四宝的目光盯着对方,手中却缓缓将第三张照片推了过来,陈炎低头一看,立刻哑然失笑,表情也变得严肃,“文警官,有些事我还是希望你莫要开玩笑的好。” “你觉得我像在和你开玩笑吗?”文四宝面色冰冷地将目光转向陈母,问道:“陈太太,那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 文四宝的气势压得陈母一句话都不敢讲,只是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身上不停颤抖。 “那你呢?”文四宝最终将目光盯在了陈家洛身上,几乎用质问般的语气道:“陈家洛!马管家杀人的事你和你父亲应该知道点什么吧?怎么样,要不要和我讲讲?” “我……”陈家洛此刻心已提到了嗓子眼,两只手紧紧地夹在双腿中间,忍耐力几乎已到了极限。 第30章 夜晚来临时的恶魔 “够了!” 面对文四宝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陈炎终于忍不住了,大声打断道:“文警官,虽然我不清楚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认为你这是在没有证据时对我们陈家做出的无端指控,这是一种侮辱!已经超出了我的忍耐,现在请你带上你的人,立刻从我的房子里出去!” 文四宝冷眼盯着陈炎道:“你只是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多少人却因你儿子丢掉了性命你想过吗!而且你不是想看证据吗?我这里有。” 文四宝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叫“飞信”的工作交流软件,拨通了一个号码。 片刻后,许无敌大大咧咧的声音从软件那头传了过来,“喂?文队!咋了啊?” 文四宝道:“马邦德怎样了?” 许无敌道:“还能怎样?这小子才被抓进来几个小时,就已经快扛不住了,你瞧!” 文四宝点开了软件上那个视频按钮,手机屏幕也立刻显示出了公安局预审室的画面。 视频画面显示在预审室外,透过一层单面隔音的玻璃后,可以看见马邦德被戴上了手铐与脚镣,一脸颓废地坐在铁皮椅上,脸上竟有数块大大小小的血痕,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也有好几张擦过的纸巾,纸巾上也同样沾染了鲜红色的血渍。 文四宝看了陈炎一眼,说道:“警方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抓人的,而且只有重刑犯才会被佩戴脚镣,这一点不用我提醒你吧?” 陈炎怒道:“你们竟然刑讯逼供!” 文四宝毫不在乎地道:“如果你对我们的办案方式有疑义,可随时向检察院或我们的上级单位反映。” 电话中许无敌道:“文队!马邦德这小子贼得很呀!估计是怕被人报复,他一连和我们提了好几个要求,就是那种类似申请人身保护啊,减刑啊什么的,我们已经拿去给金副局长看了。” 文四宝问道:“金局怎么说?” 许无敌道:“还没回话,不过马邦德也说了,只要我们答应他的要求,他立刻就可以交代所有问题,而且据他所说,这几桩案子还牵扯了不少人。” 说话间,文四宝小心地观察着陈炎,发现对方现在已是强装镇定,旁边的陈家洛与陈母更不用说,早已吓得面如土色。 挂了电话后,文四宝看向了被吓呆的陈家洛,问道:“陈家洛,给你看马邦德被抓的视频,其实就是在提醒你,这是我们给你最后的机会了,对于这段时间发生的几桩命案,你们到底还有没有想说的?” “我……” 陈家洛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但陈炎立刻打断道:“文警官,关于马邦德是否犯了罪,这一点我无从得知,毕竟他只是我的管家。但我希望你在我面前还是坦诚一点比较好,若你们警方真的有我儿子与马邦德勾结的犯罪证据的话,你就不会坐在这里说废话了。” 文四宝冷笑着摇摇头,说话时就仿佛在威胁那般道:“行!既然你非要执迷不悟,那就随你!反正我把该说的都说了,如果万一到时马邦德的口供与你儿子有关的话,那我也希望你做好准备,毕竟这么多条人命的案子……恐怕你儿子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 陈炎板着脸,向文四宝与几名警员道:“不送!” 离开前,文四宝手机中的那个通讯软件又叫了起来,他故意打开软件后调到了功放模式,只听那头立刻传来了许无敌慌乱的叫喊声。 “文队!不好……不好了!” 许无敌的嗓门很大,使得屋子里所有人都听到了,他急促地大声道:“李香兰……李香兰跑了!” 听到这话,这下不止陈炎一下,就连一起带来的警员也被这消息震惊得张大了嘴巴,毕竟在这个年代,谁能相信尸体还会跑路这种荒唐事? 但有一个人却相信,而且十分相信,那就是陈家洛,当他听到这句话以后,一种莫名的恐惧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此刻的他也更加相信,从昨晚到今天发生的一切怪事,都是那个已死的李香兰所为。 挂了电话以后,陈炎突然对文四宝道:“文警官,真是让你们费心了,还特意跑来我这演这么一出闹剧,是故意想做给我们看的吧?” 文四宝转过身,眼中也故意露出了紧张的神色道:“陈先生,如果你非要这样想,那也是你的自由,不过在我们这些年经手的案子里,也不乏遇到假死的情况,甚至还遇到过在下葬前尸体醒来的情况。” “太拙劣了,太拙劣了。”陈炎冷哼一声,不屑地道:“被烧死的尸体又活过来这种故事也只能去骗骗小孩子,文警官我希望今后你和我讲话时最好还是坦诚一点。” 文四宝突然道:“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他们是被烧死的,你又怎么知道的?” 陈炎微微一怔,却立刻回答道:“哦!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了,昨晚的新闻确实有报道一辆车在大峡谷坠崖后起火的那起事故,怎么,有问题吗?” 文四宝苦笑着摇摇头,“没,没什么问题,这都是你的自由,不过我要劝你一句,这段时间最好还是小心一点,虽然这些话不该由我这个警察的嘴里说出来,但这个世界上确实有那么多科学也无法解释的怪事,谁能保证其中哪一件就一定不会发生在我们的头上呢?再见。” 送走了文四宝,陈炎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烦躁,而再当他看见老婆与儿子那噤若寒蝉的样子时,顿时火气更甚,怒喝道:“都给我振作点!警察说的话竟然也相信,你们都他妈傻了吧!” …… 漠北刑侦支队,预审室内。 马邦德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从自己被抓到现在已经过了近12个小时,却始终无人问津。并且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把房间内空调的暖风开到最大,使得在这么热的天里,整个审讯室就像一间巨大的蒸笼,蒸得他浑身都被汗水浸透。 “喂!人呢!都他妈死了吗!有没有人!” 此时马邦德一改往日儒雅的作风,失控般地大声喊叫着,但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反而是汗水流下来后又迷住了自己眼睛,于是不得已又从旁边桌面上抽出了一张纸巾擦了擦,但是又和前几次一样,每当汗水触碰到纸巾时,接触的部分顿时变成了血红的颜色,一切都显得那么怪异。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给我出来!我要见你们领导!我要见律师!我要投诉你们!” 但是空荡荡的预审室内,任凭马邦德如何叫喊,始终都无人回应。 预审室外,李孟雪问道:“无敌,刚才和文队长通过电话了吗?” 许无敌笑着回应道:“当然了!而且效果特别好,哈哈……还是师父你有办法,拿石蕊试剂浸泡过的纸让这小子擦汗,餐巾纸一接触到酸性汗液,看起来就像这小子被打出血了一样,太解恨了!电话那头的陈炎一家肯定吓傻了!哈哈哈!” 许无敌说完后,突然压低声音问道:“师父!那两具尸体都藏好了吗?可千万别被发现了,那可是徐天南好不容易从他们大学的医学院‘尸池’里顺出来的。” 李孟雪道:“嗯,藏好了,但这件事也不能压得太久,我现在也只能暂时找借口先不对那两具尸体进行解剖,不过恐怕也撑不了太久,这次车辆坠崖案被认定为了谋杀,我刚才听杜支队说,省厅的人也马上就要下来了,恐怕到时……我们做的一切都会被发现。” “嗨呀!师父你就放宽心吧!” 许无敌拍了拍李孟雪的肩膀,安慰道:“今晚就是计划的最后一步,省厅的人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达。” 李孟雪轻叹一口气,略显焦虑地道:“但是……但是这最后一步的计划风险性太大了,万一出点差错,整个计划就会全盘失败,我不敢想象这带来的后果。” 许无敌对这件事却似乎看得很开,大大咧咧地道:“这能有啥的!万一计划若真的失败了,顶多也就是个革职处理!师父你家那么有钱还怕个毛啊,去哪不能养活自己。” 说到这里,许无敌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情,咕哝道:“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爹除了燕郊那五套不值钱的房子以外,啥都没有给我留下……哎!” …… 傍晚,正当陈家洛在睡梦中时,突然听到了一丝响动,他缓缓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昏暗的房间内,地面、墙面甚至床上,此刻到处都是血红的手印,就仿佛有人在房间内爬过一般,然而就在面前的木地板上,一道鲜血拖拽的痕迹直通向了房间外的走廊。 “啊!” 陈家洛吓得惊坐起身,刚想呼救却见到了更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只见卧室的房门缓缓被推开,一个身穿红衣、披头散发的女人出现了在门口,这个女人满身是血、手中还举着一柄尖刀,当她抬起头来时,陈家洛才发现此人赫然就是已经死去的李香兰,对方此时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 一股灭顶的恐惧袭来,在这巨大的恐惧之下,陈家洛的身体机能都仿佛被停滞,他的头几乎被吓蒙,耳中似乎也听不进去任何声音,甚至喉咙都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嘶哑的喘息声。 眼看李香兰越走越近,对方手中的尖刀也反射出了寒光,陈家洛蜷缩在角落,突然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低头看去时,他发现本来放在客厅的那把燧发枪,此时竟不知为何就在自己手边。 陈家洛早就知道父亲的这个收藏,也曾因为乱动这杆枪而受到了母亲的责骂,但现在的他顾不得什么,想也不想便将火枪从盒子里取出,脑中回忆着以前父亲装弹射击时的动作,手忙脚乱地装起了火药,最终又把圆形的子弹塞入了枪膛。 做完这一切,陈家洛慌乱地举起枪,哆哆嗦嗦地看向了前方,但此时哪还有对方的影子,面前的屋门不知何时已被关上,只有满地的血渍与墙壁上那些血手印时刻提醒着自己,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 突然间,只听屋外传来一声巨大的花瓶碎裂声,这一突如其来的响声也顿时惊醒了隔壁的陈炎夫妇。 陈炎起床查看,发现了屋外一地的碎片狼藉时,心中顿时只有一个念头:进贼了。 “洛儿!”陈母的提醒使得陈炎也想起了自己儿子,于是立刻冲向了陈家洛的房间。 当陈炎打开卧室门的一瞬间,却只听儿子突然发出惊叫声,随后就听见一声沉闷的枪响,而自己肩头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随后就是阵阵麻木酸胀的感觉。 随着初期感觉消退,陈炎低头看去时,发现自己的肩膀竟多出了一个血窟窿,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这是受到了枪伤,然而还未等他开口,便觉得浑身都仿佛失去了力气,顿时跪坐在了地上,而那股巨大的疼痛也使得自己不停地嗷叫着。 “老公!老公你怎么了!家洛!快过来啊!” 母亲的呼声终于将陈家洛从失神中唤了回来,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真正闯了大祸,于是急忙上前查看父亲伤势,却发现父亲因失血过多而陷入了昏迷。 看着眼前一幕,陈家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都做了什么!心中一股巨大的痛楚袭来,而正当他揪着头发手足无措时,却突然再次被吓得惨叫一声,只因眼中又看见了令自己魂飞魄散的一幕。 走廊尽头,身穿红衣的李香兰竟然还站在那里,当她察觉到陈家洛在看向自己后,于是轻飘飘地一个转身,走向了楼下。 “你……你这个臭娘们!” 父亲的生死未卜使得陈家洛也感到了巨大的痛苦,但陈家洛也终于体会到了枪械所能带给自己的支配力,于是刚才遍布在自己全身的紧张、无措与恐惧感纷纷在这一瞬间化作为愤怒,愤怒之下的他紧紧握住那柄火枪,从而也有了勇气。 “臭娘们!一切都是你搞的!都是你搞的鬼!” 陈家洛回到屋内,重新将火药与金属弹丸装进了枪内,不顾母亲的阻拦直冲出去,当他走到楼梯时,发现满脸是血的李香兰竟还在楼下等待着自己,那毫无生气的眼神就如同鬼魅般恐怖,但下一刻,对方却直接向着屋外走去。 “妈的!有种别走!” 陈家洛被愤怒迷失了神智,毅然追着对方冲下了楼。 推开大门后,他发现李香兰就静静地站在院落中,还是那身令人胆寒的红衣,而对方满是鲜血的嘴角却似乎在嘲笑着自己。 “你不是死了吗!你为什么不死!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此时的陈家洛大声喝斥着对方,早已失去了理智,当他举枪准备射击时,却突然听到周围传来了警察的喊声。 就在那天枪击案发生后,文四宝派了两组警员在别墅门口蹲守,虽然大家现在都清楚李香兰可能已死于昨日的山崖车祸,但没有接到法医组的具体认定前,他们还是决定将今晚的最后一班岗站好。却不曾想就在刚刚,别墅内部传来了一声类似枪击的声音,而当警员们赶来时,就发现了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李香兰。 “头儿……见,见,见……见鬼了!” 任凭这帮警员们心理素质如何强悍,也无法接受一个早已死去的女人站在自己面前,然而还未等他们缓过神,手持燧发火枪的陈家洛又从屋内追了出来。 这帮警员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虽然李香兰的出现使得他们心中感到刹那间的恐慌,但是当他们发现有人持枪行凶时,心中的责任感也立刻使几人恢复了镇定。继而冲向了陈家洛,以战术队形排开,掏出手中警枪对准陈家洛大喊道:“放下武器!我命令你放下武器!” 失去了理智的陈家洛哪还听得进去喊话,手中的燧发火枪一点点瞄准向了李香兰,口中不停地喃喃道:“只要你死了就没事了!只要你死了……就没事了!你怎么就是不死……你这个臭女人!” “最后一次警告!立即放下枪……” 警员们刚喊出这句话,便看见对方手中的燧发枪顿时冒出了火光,一声巨大的火药爆炸声传来,院落内也瞬间弥漫起了火药发射过后的烟雾。 钢制的金属弹丸从枪膛中射出,以极快的速度打向了李香兰。 李香兰早已做好了现如今这种失去性命的准备,她不闪不避,只觉迎面而来的巨大的推力直冲面部,将她的整个人都推倒在了地上。然而就在倒地的瞬间,一股滚烫的暖流沿着额头划过了自己脸庞。 伤口处的疼痛逐渐加剧,鲜血汩汩地流进了自己眼中,李香兰终于体会到了死前的滋味,也知道现在就是自己活在世界上的最后一个瞬间,但却是她这么久以来最开心的一个瞬间。 很快就可以与妹妹相见于另一个世界。 很快就可以告别这个充满冷漠的世界。 大仇已报,陈家洛一定会在今晚之后接受应有的惩罚,想到这里,李香兰不禁流下了眼泪,眼泪浑浊着血液流了下来,但她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不惧怕死亡,甚至可以微笑而坦然地迎接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 突然间,李香兰感觉有人将自己抱在了怀中,而对方身上那股温暖的气味也使得她睁开了眼睛,直到这时,她才察觉额头处的伤口越来越痛,而自己很早以前就听老人说过,死人是不会感觉到痛苦的。 难道……难道自己没有死? 不等李香兰想明白这一切,徐天南就已用纸巾替她擦干净了血渍,轻声道:“香兰姐,我们成功了。” “我……”李香兰喃喃问道:“我没有死吗?” 徐天南笑着摇摇头,示意对方看向前方。 李香兰顺着目光看去,发现陈家洛被几名警员死死地在按在地上,以一种恐惧而又不可思议的眼生看着自己这边,嘴里不停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没死!为什么啊!啊啊啊!” 然而就在陈家洛持枪的右手,竟赫然插着一根银色的发簪,这枚金属所制的发簪长约5寸,有一半以上深深地刺穿了手背,鲜血沿着发簪缓缓流落在地面,这一场面实在令人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一种人才能将这种寻常的物品发挥出如此巨大的威力。 “香兰姐!” 慕容水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身边,只不过现在的她却披着一头如墨般的长发。 看见对方的样子,李香兰也顿时明白了,问道:“慕容姑娘,是你……救了我?” 慕容水得意地啧啧嘴,笑问道:“香兰姐,这下你总该知道我真正的实力了吧?咦?老大,你看我干啥。” 这是徐天南第一次见慕容水长发时的样子,在他的印象当中,对方不是将发束紧扎在脑后,露出一个硕大的侠女脑门,就是喜欢装模作样地戴着一顶猎鹿帽假装侦探,然而当对方此时的样貌真正映入自己眼帘时,徐天南也觉得心中的某个角落仿佛被慕容水狠狠地踹了一脚,也正是因为这一脚,徐天南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久以来,自己看见慕容水时,对方身上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光芒。 “唔……没事,没事!”徐天南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干咳两声缓解尴尬,紧接着立刻移开了目光,对李香兰道:“香兰姐,我怎么可能会让你真的去死呢,之前与你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坚定你的决心。在我们的这计划当中,你是最重要的一个角色,因此我才会让你坚定舍弃性命的决心,只有一个真正将性命置之度外的人,才能做到像你刚才那样坦然的赴死,才能逼迫陈家洛开出这最重要的一枪,才能有我们后续的计划。” 说完后,徐天南将目光看向了陈家洛道:“这小子最终还是输给了自己心中的鬼怪,香兰姐你看着吧,这小子的地狱,现在才刚开始。” 第31章 迟到的正义绝非正义 翌日,漠北刑侦支队,刑事侦查一大队。 本次案件中,所有参与“团灭”计划的人来到了会议室中,神情紧张地面对着两名省厅前来的专家。 这两名省厅专家的行事风格比较奇特,选择了一种“回避”政策会议,那就是本案的直属领导进行回避,只允许所有参与本案计划中的成员参会。 两名专家坐在椅子上,在听完徐天南几乎疯狂而又冒险的计划后,不可思议地问道:“所以当初,你假造那起枪击案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让法医组顺利进入陈家的别墅中,从而找机会让李香兰躲藏在那里?” 徐天南点头解释道。 ——“是的,因为之前我们就曾去过那个住宅区进行调查,当时的房屋销售人员在无意中向我提及了一件事,那就是陈炎在当初装修别墅时,特意在二层的顶部设计出了一个隐蔽的空间,用于存放一些贵重物品。” ——“也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时我就觉得这是一个将来可被利用的条件,于是后来在假的枪击案发生时,我断定马邦德一定会守在别墅现场内,所以我也只好让文四宝警官找借口把他支走,才使得李香兰换上法医组的衣服,顺利混了进去。” 省厅专家又问道:“那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在李香兰躲藏的两天里,有可能会被对方发现吗?” “这种可能性不大。”徐天南道:“首先,我们通过一系列装神弄鬼的操作,在陈家洛的心中埋下一颗恐惧的种子,以便让他相信李香兰真的化作为了厉鬼上门寻仇。但通过我对陈炎的分析,对方是一个极度自负的生意人,他必然不会相信自己儿子所说的那些鬼话,只会认为儿子因过分恐惧而产生了幻觉,绝不会怀疑李香兰真的藏在了家中。” 对方听完后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似乎以赞许的语气道:“徐老师,你对局势的发生,有很强的预判性,这点值得我们学习。” 另一名省厅专家问道:“那关于这次计划中的坠崖部分,你是如何计划的?” 徐天南解释道: ——“我们在经历了张狗三被杀案后,我就认为马邦德是一个心狠手辣、为了保护陈家洛可以做出任何事的人,甚至不惜以杀人来换取对方的安全。那么我就选择了以陈家洛现如今面临的两点威胁作为切入点。” ——“其一:陈家洛面临的第一个威胁就是来自于我们警方,警方在这起案件中始终保持着对他的高度怀疑,但马邦德对于我们警方的调查手段非常清楚,他知道我们绝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逮捕陈家洛,所以他只需杀害张狗三即可切断我们警方的唯一线索。 ——“但其二才是重点,正因为马邦德这人会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陈家洛,所以我才会利用他的这一特点,先对陈炎情妇的宠物狗下手,然后再让陈家洛陷入一个假的‘枪击案’中,这一切的做法,都只是为了让马邦德明白他现在面对的敌人,是一个持有枪械并且不顾一切的危险女人,那么以他一贯的作风,必然会为了陈家洛的安全而选择杀害李香兰。毕竟一个宁可舍弃性命也要复仇的女人,对他们来说,威胁性远大于警察。” ——“因此,当马邦德故意没有向警方透露李香兰的住址时,我就知道他已经决定下手了,所以我才会故意在李香兰的住所露面,然后让慕容水假扮李香兰,与我一起前往大峡谷那个人迹罕至的方向,这一切都是为了引诱马邦德对我们下手。” ——“对于以上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那就是先要解决马邦德的问题,这个人不仅冷静而且警惕性极强,所以绝不能不能让他留在陈家洛的身边,必须要先找机会将他羁押。” 徐天南说完,突然从沙发后面抱出了一条白色的宠物狗,伸出手指在狗狗的舌头上弹了弹,解释道:“当然了,有件事不得不提,那就是杀狗照片上的血液和李香兰最后抹涂在陈家别墅里的血液,都是慕容水从市场上买的鸡血,环保又无污染。” “那尸体呢?”专家问道:“坠崖时的尸体是哪来的?” 徐天南挠了挠头,支吾道:“这……坠崖时的那两具尸体是从我们大学的法医楼里借来的,你们也应该知道,法医楼的地下室都有一个‘尸池’……我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给他们留下了借条。” 对方二人互相看了看,实在不知道这次的结案报告该怎么写,若完全按照徐天南所述的过程写的话,恐怕这个计划中的每一个环节都违反了侦查工作纪律条令。 对方叹了一口气,又问道:“徐老师,你作为漠北行政支队特聘的刑事侦查学专家,你知不知道在警队中,无论任何时间都要是以救人为第一目的,但正是因为你这次的计划,导致那个叫李香兰的女人险些丧命,你这样的做法,俨然已经违反了我们警队的纪律条例。”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话以后,瞬间都担心了起来,大家都知道在这次的计划中,最危险,也是最难以把控的一个环节,就是引诱陈家洛向李香兰开枪,此环节若有任何偏差,李香兰很可能就会命丧当场。 虽然现在的结果还算是圆满,但这两名省厅的专家是否会揪住这一点不放,还是个未知数。 徐天南没有正面回答对方问题,只是习惯性地将十指相扣,大拇指抵在嘴边沉声道:“李香兰的妹妹死于陈家洛手中,我想请问两位领导,如果你们的至亲被害,但凶手却依靠他的力量与金钱逃避了法律的制裁,那么你们是选择背负着这段痛苦过完一生,还是以自己性命为筹码,去搏一个有可能使凶手落网的未来?” 对方二人沉默片刻,其中一人回应道:“我会选择相信公安机关,相信法律,相信正义早晚会到来。” “领导!”徐天南突然打断对方道:“迟到的正义绝不是正义,一个人犯了错,就理应受到惩罚,同样的,当一个人犯了错却没有及时受到惩罚时,那么受害者家属多承受的每一秒苦难,都是打在我们执法者脸上的巴掌。 省厅专家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可是徐老师,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基于一种法外的正义,这种偏激的做法,往往会因个人的情感因素而使得审判无法变得公证,你同样也是在亵渎我们执法者的使命。” 徐天南笑了笑,解释道:“如果二位领导一定要这样讲的话,那我就不妨在这里把话说开了吧!” 说完,徐天南先指了指文四宝,“文警官,他在本次案件中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怀疑陈炎违反了《枪支管理法》,同时把马邦德带离了现场并做了笔录,我相信这并不违反警队的纪律。” 徐天南又指向李孟雪与许无敌,“法医组的两人,他们只是没有在案发现场找到有关枪击案的子弹,当然了,这也许与他们本身的能力有关,我相信这也并不违反警队的纪律。” 徐天南又指向三名学生,“这仨人只是在百乐街别墅小区的门口,做了一场搞笑的法事,唔……暂且称之为法事吧,这种事就连治安处罚的程度都够不着。” 徐天南又指向了慕容水,“慕容水所做之事,无非就是打破了人家的路灯,并且她最后还保护了李香兰,救了对方的性命。” 徐天南最后指向李香兰,解释道:“香兰姐所做之事,是这些人里最严重的,那就是假扮法医组成员非法侵入他人住宅,但是并未实施抢夺、偷窃等行为,我们可以对她处以10日以上15日以下拘留,外加罚款。哦对了,还能给她加上一项罪名,那就是把别人的狗毛剃了,这种情况也许叫那个……故意损毁他人财物吧。” 说完了以上这些话,徐天南最终问道:“请问二位领导,以上所有人做的事只有这么多,不仅没有任何人持有主观故意的伤害行为,甚至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么何来法外的审判与正义?” 又是一阵沉默,其中一名省厅专家对另一人道:“我想问的都问完了,你呢?” 另一人想了想,突然问道:“徐天南老师,以上情况我已了解,并且在我个人角度而言,我非常佩服你能设计出如此缜密的一个计划。但是这毕竟是我个人的想法,我有义务将你们违反纪律条例的事实如实记录,并汇报给警务督察总队,由他们来具体裁定是否要对在座的各位进行处罚。” 正当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时,这名省厅专家却突然又对徐天南道:“不过在我将这些事汇报给督查总队前,我最后给你一个说服我的机会,如果你成功了,那么我就会对在座的所有人不再进行追究。” 这名专家说完后,又重新坐了回去,将刚才记录在调查函上的情况依次码放在桌面,继而打开公文包,按照纸张从大到小的顺序,将所有调查函整齐地放进了公文包的数个夹层内。 徐天南思考了几秒后,突然道:“你有一个女儿,6岁以上12岁以下。” 省厅专家扶了扶眼镜,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徐天南坐在桌子对面,拿起一支铅笔指向了对方的手指,言语快速地道:“你的头发与指甲修剪得非常整齐,没有一丝污垢,说明你在一个非常注意警容的环境下工作,当然了,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但是你左手指甲两侧的缝隙中,却残留了少部分不易察觉的粉色指甲油,也正是这一点指甲油让我读到了你身上的重要信息,那就是你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同时也是个愿意陪女儿玩涂指甲游戏的父亲。” 省厅专家面色一阵尴尬,将左手藏在了右手之下。 徐天南又道:“介于指甲油这种东西含有邻苯二甲酸酯与甲醛等有害物质,所以一般的家长不会让6岁以下孩子去触碰,再加上现在孩子叛逆期来临的都比较早,大约在12岁左右,而一个叛逆期的女孩是不会拉着父亲玩涂指甲油这种游戏的,因此我才推断出你家小公主的岁数在6-12岁之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领导你脚指头上的指甲油应该还没来得及洗掉吧。” 话音刚落,另一名省厅专家“噗”地笑了出来,因为就在昨天晚上,他们二人住进了省厅安排的公安招待所内标准间时,当时他就发现了对方脚指头上那十个粉嘟嘟的脚指甲。 此刻,徐天南并不理会对方尴尬的神色,继续又将铅笔指向了对方的公文包,解释道:“就在刚才你整理公文包时,我就发现你不仅是一个对自己警容在意的人,同时更是对身边一切显露在外的物品都有着近乎强迫的摆放执念,就连公文包中的铅笔、碳素笔、钢笔,甚至每一张不同大小的纸张,都有着自己固定的位置,往往具有这种心理的人的善恶观念非黑即白,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所以在李香琴的这件案子中,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希望犯罪者受到应有的惩罚。” 徐天南清了清嗓子,沉声道:“综上所述,对于你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热爱家庭的父亲来说,我相信此刻你比任何人都憎恨那种杀害他人至亲的罪犯。而在李香琴的这件案子中,很显然凶手如果在李香琴死后不再犯案,那我们警方无论如何也不能找到将其定罪的证据,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设局引诱对方再次犯案,然后在刑拘的14天内,将过往的所有罪证一并查清,因此在我看来,这就是对于本案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希望领导你能赞同我的观点。” 片刻的沉默后,这名省厅专家笑着摇了摇头,对另一名同事道:“安排一下今晚回去的车吧。”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落下帷幕(第一卷完) 三个月后,漠北市人民法院。 今日霜降,对于漠北市这个一年只有三季的城市,似乎也在一夜间变得寒冷了起来,就连法院外的青松枝叶,此时也凝结成了一层细密的白霜。 慕容水说话时吐着阵阵雾气,“老大?我们真的不进去吗?今天可是香兰姐开庭的日子。” 徐天南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不要进去为好,“算了吧,我们的任务早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已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了。” 慕容水略显担忧地道:“嗯,希望四爷的努力不要白费。” 慕容水有如此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就在三个月前,正式逮捕陈家洛之后,却发生了几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文四宝的审讯能力果然没有令众人失望,仅仅用了三天的时间就完全取得了陈家洛的口供。 陈家洛对于自己将李香琴诱骗至度假后,在饮料中下药导致对方死亡一事供认不讳,并且还招供了马邦德为了替自己脱罪,从而杀害张狗三的犯罪事实。 按理说这件案子只要再补足剩余材料后即可移交检察院,但侦查一大队的一名警员在审讯马邦德时却无意中透露了这个消息。当对方听到陈家洛被逮捕的消息后,一连数日闭口不言的马邦德就仿佛突然间变了一个人,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罪行揽到了自己的头上。 马邦德向警方坦白,称李香琴其实是被自己所杀,然后又交代了自己杀害流民张狗三的全部犯罪过程,并当场签下这两起杀人案的认罪书。 总之那天的马邦德一反常态地配合警方,不仅承认了所有罪行,同时还主动解聘了自己的律师,表示一切服从警方安排。 就在马邦德认罪的当晚,他将床铺做成了布条,上吊自杀在了看守所的水房内,当他的尸体被人发现时已是第二天凌晨,而他留下的认罪书却完全与陈家洛的口供背道而驰。 然而麻绳总挑细处断,神佛只渡有钱人,那段时间的文四宝仿佛正经历着人生的水逆期。就在马邦德死后第二天,陈炎在医院醒了过来,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了来文四宝,告诉了对方自己家中的保险柜密码。 文四宝在陈母的带领下,在陈炎的保险柜中找到了一份英文版的认罪书与录音证据。 认罪书里有马邦德的签名,其中详细地供述了自己当初在度假村看见李香琴后突生邪念,后来又在遭到拒绝后杀掉对方的过程,并保证自己以上所有事实100%真实。同时,文四宝拿到的那个自述的杀人过程录音,经漠北司法鉴定中心鉴定后,认定了这是在马邦德清醒时的自述。 但马邦德已死无对证,谁也不知道那封英文版的认罪书,其实就是陈炎当初拿捏准了对方不认识英文,然后才诱骗对方签下的“股权转让协议”。 马邦德誓死都在维护着陈家洛,然而陈炎却始终留有着后手,但是这一切的秘密,都随着马邦德的自杀变得不再被人知道。 案情至此又开始变得举步维艰,很快,陈家洛也在律师的引导下提出了翻供要求,推翻了自己之前所承认的一切犯罪事实。同时律师也向督察总队递交了文四宝逼迫嫌疑人疲劳审讯与诱供等一系列投诉内容,最终刑侦支队在迫于压力之下,解除了文四宝对此案的侦查权限。 新来的侦查员整整耗尽了3个月的侦查期限,也没有找到更加有力的证据,而今天正是开庭的日子。 “老大?”慕容水感觉到阵阵寒意,将风衣的领口竖了起来,小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徐天南沉声道:“陈家洛以后恐怕还是会逍遥法外。” 慕容水惊讶道:“啊?真的吗?怎么会这样!” 徐天南解释道:“现如今所有的口供与录音证据都指向了马邦德是凶手,就连陈家洛自己也已经提出了翻供。我敢断定,只要文四宝他们对陈家洛那段时间的审讯中,有任何一句带有引导意向的提问,都会被陈家洛的律师诬告为诱供或逼供。所以我认为陈家洛这次很大可能会逃脱惩罚,四爷他们侦查一大队的人弄不好还会引来督察组的调查。” 突然间,一群身穿制服的警员从法院大门冲了出来,视力极好的慕容水第一眼便认出道:“是四爷他们!怎么回事?” 文四宝快步冲到了大门外,对着徐天南道:“出事了,快走!” 徐天南心中一沉,“怎么了?” “先上车再说!” 文四宝拉着警灯在前方开路,一路上数量警车开得飞快,驶向了押送车失联的路段。 文四宝一边开车,一边解释道:“就在刚才,法警押送陈家洛的车辆失去联系了!” “失去联系了?”徐天南问道:“最后一次通话是什么时候?” 文四宝道:“法院的押送车今早9点从看守所出发,最后一次通话是在20分钟以前,当时车辆正经过鸭子坝水库,然后就失去了联系。” 鸭子坝水库位于漠北看守所与市区之间,那是一段很偏僻的郊区道路,根本没有任何的监控路段,若在这种地方失去了联系,也不得不令人怀疑其中是否出了意外。 很快,文四宝带领着数量警车就来到了事发地,水库周边的道路按照设计规范,比两旁的荒地高出了一米的高度,因此两旁荒地因常年湿润,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 “在那里!”慕容水远远就看见了在一片杂草中翻倒的依维柯大金杯。 几人冲下路基跑了过去,发现押送车的车门已被炸开,但车内空无一人,徐天南透过车门向内部看去,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甜味,于是对文四宝道:“是乙醚!咱们的人应该还活着,快去找!” 文四宝立刻命令众人道:“快!快!分头找人!” 徐天南随后又检查一番车辆外围,发现在车辆的两个前轮处被卷入了一条宽度约30cm的金属破胎器,看样子是车辆在快速行驶中压到了这个破胎器,随后失去控制坠下了路基。 徐天南分析道:“对方使用了仿制的警用破胎器引发车辆侧翻,但是从这个破胎器的焊接工艺来看,对方应该是专业的工程制作人员。” 文四宝愤怒地道:“肯定是陈炎找人干的!这家伙也太大胆了,竟然劫囚车!” 徐天南却沉吟道:“四爷,恐怕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怎么?”听到这话以后,文四宝立刻警觉地问道。 徐天南道:“发现暂时没有,但是我认为就这次法院的判决来说,应该是对陈家洛很有利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法院真的判决陈家洛误杀成立,但也罪不至死,因此我认为陈炎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么大风险来救自己的儿子。” “这!这里!” 一名警员大叫着,众人循声赶了过去,眼前一幕却惊得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堤坝旁,五名晕倒的法警横七竖八地躺在杂草中,然而就在他们身边,赫然竟是倒在血泊中的陈家洛。 陈家洛死时面目狰狞、眼睛瞪得很大,似乎临死前还在奋力顽抗,但咽喉部位的伤口却直接割断了喉管,可想而知在他临死前曾遭到了多大的痛苦。 “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四宝一边说着,一边在陈家洛的尸体周边查看,突然将目光放在了尸体囚服的口袋中,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东西,发现竟是一块白色的小木牌,木牌上用黑色的毛笔写下了一个“斩”字,下方还有一句简短的小字——杀人犯陈家洛。 “亡命牌?”徐天南突然自语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这种东西?” 文四宝纳闷地问道:“啥牌?干啥用的?” 听到这话,慕容水也立刻想了起来,应声道:“对对!老大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以前电视剧里放的,古代刽子手行刑时用的东西吗,就叫亡命牌!” 亡命牌是古代犯人行刑时所用的铭牌,通常插在犯人脖子后方衣服内,上面要写清楚犯人的姓名与犯事缘由避免错杀,等到正午时分监斩官一声令下后,刽子手便摘下犯人的亡命牌,此时也就宣告着行刑的开始。 但这种行刑方式早在民国末年就已被淘汰,正如同前朝的剑不得斩本朝的官,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凶手,竟喜欢布置这么一出仪式感十足的凶案现场?而凶手到底又与陈家洛之间有什么关系,这也使得文四宝完全摸不到头绪,于是问道:“天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明白。” 徐天南道:“我看明白的也不是很多。” 听到对方的回答,文四宝心中也略微感到些许安慰,毕竟这种诡异而仪式感十足的凶案现场,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暂时找不到头绪,因此不算丢人。 但徐天南很快又道:“我现在只知道凶手是一个团伙组织,初步估计都曾受到过社会不公的待遇,对我们执法者充满了不信任,因此才会以这种法外审判的方式对陈家洛进行裁决,这些人中至少有男性两名女性一名,并且有较强的工程行业经验,不过我现在确实看不明白这些人与陈家洛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亦或是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信仰杀人?” 文四宝呆住了,自己所说的“看不明白”是真的一点都看不明白,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同样“看不明白”的徐天南对凶手的模型铸造竟已精确到了如此地步,于是支支吾吾地道:“是……是啊,他们与陈家洛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徐天南没有再理会文四宝,径直走向了那几名晕倒的法警身边,拿出尺子在地上测量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解释道:“虽然这里杂草丛生没有留下脚印,但是凭借这些杂草被踩踏的间距可以看出,这里至少有三人来过,因此也就留下了三种不同的步伐跨度。而凶手这几人又将法警丢在了路边,目的就是为了被我们尽早发现,因此他们完全没有对法警下手的想法,至少可以看出凶手有着他们自己严格的是非观念,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说完,徐天南又指向旁边的一排杂草,解释道:“但是这排杂草明显有被拖拽的痕迹,再根据地上有一名比较瘦小的法警身上沾着的灰尘来看,这名法警是被一个气力不大,步幅宽度也比其余几人都小的凶手从车辆处拖拽了过来,有可能是女人或很瘦小的男人。” 文四宝正在记录徐天南的分析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李孟雪打来的。 文四宝平复了一下心情,接起电话轻声道:“孟雪,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李孟雪严肃的声音,“学长,我刚才接到医院报案就赶了过来,发现陈炎他……他死在医院了!” 文四宝大惊,“死在医院?他是怎么死的!” 李孟雪道:“当我赶到现场时,就发现陈炎尸体的嘴边有呕吐物,尸斑与嘴唇部位呈明显的紫红色,并且输液器的滴壶表面有一个针孔。初步估计是凶手昨晚来到医院,向陈炎的输液器中注入了氰化钾导致。但是案发现场最离奇的,是就在我陈炎的枕头边发现了一块白色的小木牌,木牌上写着……斩,共犯陈炎。” “就是他!就是这个凶手!”文四宝立刻大声道:“孟雪你听我说!陈家洛刚才也被杀了!凶手用同样的手法也在这里放下了一块亡命牌!你立刻去调取医院监控,看一下昨晚都有谁去了那个病房!” 电话里传来一声叹息,李孟雪道:“学长,我已经查看过了,但是医院的监控线路昨晚已被剪断,而且据值班护士说,最近来住院部探望的人比较多,她们并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恐怕我们在医院……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挂了电话后,文四宝狠狠一拳砸在了车上,大声对着天空骂了一句脏话,抒发着这段时间以来压抑的心情。 …… 不远处,鸭子坝水库野钓区。 一名身材窈窕,却穿着与季节非常不符的短裙女子放下了手中望远镜,发现坐在自己身旁的小胖子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腿部,但她似乎早已习惯了对方这样的打望,于是坏笑着伸出白嫩光洁的右脚在湖面沾了点水,抬脚便将湖水洒在了小胖子的脸上。 “啊!呸呸呸……”小胖子被冰冷的湖水溅了一身,对着女子就骂道:“你有病啊!三号!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怕冷吗?” “谁让你偷偷看我,这是给你的惩罚!”被称为三号的女子冲小胖子努努嘴,示意着对方身边一位虬髯大汉道:“看人家二号,美女在这里都能不动声色。” 虬髯汉子沉声道:“三号四号!你俩都不要吵,听听一号怎么讲。” 女子转头看向另一侧,对一名戴眼镜的男子问道:“一号,你真该看看刚才文四宝那个气急败坏的样子,像个傻子一样,哈哈……对了,我们下一步干嘛?” 就在女人说话间,男子还是目不斜视地盯着湖面上的鱼漂,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够令他分心。 许久过后,男子手中鱼竿突然动了起来,一条野生花鲢扑腾腾地被钓出了湖面,他收起钓竿,小心翼翼地将鱼放入桶中。 做完了这一切,男子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了远处徐天南的方向,微微笑道:“徐天南,这两条人命,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第一卷完,下接第二卷——黑夜行刑者 第33章 第二卷 黑夜行刑者 前言 行刑者是一群受到社会排挤的人,他们在度过了人生最黑暗的时期后走到了一起,将自己的愤怒化作利刃,插在了恶人的咽喉。 但是当我们习惯以这种法外的正义来进行审判罪恶时,也许我们就会变成罪恶的本身。 在本卷故事中,徐天南必将让行刑者为他们的所做之事接受审判,以法律的名义。 正文 半年后,谷雨时节。 漠北市的白天很平静,既没有明媚的阳光,也没有乌云密布的阴沉,因为在这个沙漠干燥性气候的城市中,天空一年四季都被黄沙笼罩。 陈家父子的遇害案最终被定性为了“冷冻案”,存放在了公安局档案室内,而留下“亡命牌”的凶手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始终没有再次作案,因此人们也在忙碌的节奏中将这件案子慢慢忘却。 今晚下了一场大雨,也使得这座干旱的城市也有了片刻生机。 一辆黑色奥迪车超速行驶在进城的路上,钱二独自开着车,对着电话那头的手下厉声道:“人死了又怎么样?你们去告诉那小子的父母,就算他们儿子已经自杀,欠公司的钱也必须得还!只要老子手上还有他们签下的‘连带责任书’就绝不可能人死债消!什么?没钱?你告诉那老俩口,若是没钱就拿他们养老的房子抵债!”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钱二立刻大声打断了对方道:“别给老子说什么唯一房产不允许强制执行的屁话!那俩老人住的是平房,那个平房的面积绝对超过了今年的最低人均居住面积标准!所以你们明天就去找法院执行科,告诉他们先随便找间安置房把那俩老人弄进去!然后尽快将他们的房产走法拍程序!一拍若是有人敢竞标,你就先做个假的租房合同,然后再找几个小弟赖房子里不走!等二拍流拍降价后我们公司再出面竞标!听懂了吗?给老子重复一遍!” 电话中的手下重复了一遍钱二刚才的话,他的脸上才露出满意的神色道:“行了!以后这种事不要再来问我了,就这样!” 挂断了电话,奥迪车前方即将路过一处测速摄像头,钱二今晚打牌输了不少钱,因此心情也无比的烦躁,于是对着摄像头比了一个国际通用手势,骂骂咧咧地穿行而过。 漠北市的藏龙卧虎之人不在少数,但不论怎么算,这其中一定少不了钱二这号人物。 钱二是一家叫“钱庄小额贷款公司”的二号人物,而钱家的贷款公司之所以在漠北市如此呼风唤雨,倒不是因为其本身这种特殊行业的身份,只是因为钱家的生意不同于他人,贷款只是明面的“副业”,真正的主业则是隐藏在背后的高利贷与赌场生意。 开了赌场,就等于开了财源,但钱家人的胃口显然并不满足于此,他们把自己小额贷款的业务又开设在了赌场内,大部分输光了钱的赌徒会选择借贷,其后又返回赌桌将钱输光,于是输光了贷、贷完了输,整条便捷而又迅速的黑色产业链在漠北市的地下生根发芽,使钱家人也赚得盆满钵满。 树高必然招风,众矢必生之的,钱家赌场如此大张旗鼓地开设赌场生意,其背后必然也触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于是在这几年间不停接到举报,被刑侦支队扫掉了无数的黑场子,抓捕了无数的替罪羊,但钱家的地下赌场却总是过一段时间又冒了出来,其中的种种因由也不得不使人们产生猜疑。 此时钱二正开着车,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原来在漆黑的夜色中,有俩穿着荧光色雨衣的人竟站在了公路的正中央,眼看就要撞上二人时,钱二也立刻踩下刹车,奥迪车在路面上划出了一道十几米的刹车痕迹。 “你他娘的找死吧!” 钱二将头伸出车窗,对着车前方差点撞上的人大骂着,但很快皱起了眉头,只见一名穿着荧光色交警雨衣的小胖子走了过来。 小胖子挥舞着手中指挥棒,示意钱二将车停靠在路边,继而走到驾驶室前敬了个礼,微笑道:“您好,请出示驾照与行驶证。” 钱二愣住了,只因他那辆“00002”的车牌在漠北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交警敢拦下自己,于是打量了面前来者一番,发现竟是个傻乎乎的小胖子,于是不耐烦地回怼道:“有病吧怎么的!交警队没钱了是吧?给老子滚蛋!” 钱二骂完后刚准备离开,对方却倏地伸出手拦在车前,再次笑道:“请配合我们工作,出示驾照、行驶证!” “哪来的生瓜把点子!” 钱二一眼就看出人这个小胖子是在故意找事,于是也生了怒火,隔着车门骂道:“新来的不认识老子是吧?” “干什么的!” 突然间,一个凶狠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钱二回过头去,发现是另一名交警,这名交警与刚才的小胖子不同,这名交警他依然没见过,但却是一名如铁塔般的虬髯大汉,身上块状的肌肉将警用雨衣都勒出了鼓囊囊的轮廓,与其说是交警倒不如说更像个流氓,对方瞪着蛮横的眼神对钱二道:“下车熄火!驾驶证、行驶证!” 看来今天这一遭是遇到了两个不认识自己的新手,钱二早就听说本地有个别暴力执法的先例,于是也懒得再与对方计较,按键熄火后下了车,将驾照本子与蓝色的行驶证副本丢给了小胖子交警,催促道:“要看赶紧看!别耽误老子回家!” 小胖打着手电筒查看了一番后,突然歪着头吸溜两下鼻子问道:“你是不是喝酒了?” 听闻此言,钱二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真正用意,嘲笑般的语气道:“哼!老子打了一晚上的牌哪有时间喝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想干啥,特意选个连监控都没有的路段查酒驾不就是为了要钱吗?老子给你!” 钱二说着就准备回车内拿钱,却被壮汉交警堵在了身前,将一个闪红灯的酒精检测仪对了过来,“深呼吸,吹气!” 钱二不满地将测试仪推开,言语中满是鄙夷地道:“行了!别装了!不就是要钱吗?老子现在就……” “别动!” 壮汉交警突然的喝斥声吓了钱二一个趔趄,再次将测试仪抵在了对方嘴前,厉声道:“我劝你配合我们工作!深呼吸,然后吹气!” “我吹你大爷!”钱二彻底被惹恼,当即瞧了眼对方警号,拿出手机怒目如火般地威胁道:“老子今天还真就不配合了,不仅不配合,还要给你俩好好上一课!让你俩认识认识老子!” 钱二说着,在电话中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却只听手机中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低头看去才发现屏幕中显示着“呼叫失败”,这上万元的手机不知为何此时竟连一格信号都没有。 小胖子见状后上前做起了和事佬,笑道:“先生,没多大点事,您只要吹气测试一下,没问题的话就可以走了。” 一连拨打了几次都是呼叫失败,钱二此时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气得一把将手机丢进了车里,只听手机咣咣当当地摔裂开了屏幕,滚落到了某个缝隙之中。 “真他妈晦气!” 此时的钱二只想赶紧离开,于是对着测试仪吹了一口气,却不料仪器在滴滴几声后,屏幕上显示出几道横杠。 小胖子看了眼屏幕,解释道:“检测失败了,请深呼吸,然后把嘴贴紧了再吹。” “老子真的是……”钱二刚想再次开骂,却被壮汉交警那凶神恶煞的气势硬生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钱二无奈之下只得再次深呼吸,紧紧将嘴贴在了测试仪上,突然却听到“霹雳吧啦”的电击声,继而嘴唇周围一阵刺痛,便两眼一翻白,当即昏了过去。 这两名交警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在钱二倒下的瞬间迅速将其扶住,拖向了奥迪车的后备箱。 突然间,二人身后不远处传来了滴滴两声刺耳的喇叭声,按理说这个偏僻的路段在这个时间里不应该来车,但时间已容不得二人去考虑,眼看着行驶来的私家车即将拐弯,到时二人身穿的荧光色警用雨衣也必然会被看见。 “糟了,有车来了!”那名壮汉交警低声嘀咕了一句,随后眼中突然冒出凶光道:“把他拦下来一起做了!” “不行!”小胖子急忙道:“‘一号’说了,不许滥杀无辜。” 就在二人说话间,那辆私家车距离越来越近,眼看二人即将暴露,一辆停在奥迪车后方不远处的厢式货车突然启动,缓缓行驶到了奥迪车的旁边,随后开启了远光灯模式。 厢式货车的高度比私家车要高,再加上被改造过的超亮远光灯,顿时差点闪瞎了对面司机的眼睛,只听对面司机骂咧着,稍稍带了一脚刹车后便错车离开,终究是没有发现奥迪车旁的几人。 危机已解除,厢式货车也缓缓开到了奥迪车的正前方,就在小胖子二人将昏迷的钱二装进奥迪车后备箱时,另一名全身被黑色雨衣包裹、手提大功率信号屏蔽设备的女子从路边树林带走了出来。 这名女子坐进了钱二的奥迪车内,缓缓将整辆车开入了前方的厢式货车内。 不得不说,这几人全程配合默契却又一言不发,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厢式货车便消失在了城郊区域的国道之内。 厢式货车内,小胖子脱掉了警用雨衣,略显担心地问着开车的男子道:“一号,我们刚才没有暴露吧?” 开车的男子个头很高,白皙的面庞挂着一副金边眼镜,微笑道:“放心吧,三号之前就改装过这辆车的远光灯,在刚才那种突发情况下,对面私家车的可视距离最多只有眼前两米,你们很安全。” 小胖子听到这话似乎放下了心,长叹一口气对一旁的虬髯壮汉道:“二号!我说你以后遇到事能不能不要总想着用暴力去解决,咱们早已告别了以前下手把子的生活,现在算江湖中人了!” 壮汉一脸迷茫地看着小胖子,疑惑道:“啥子叫江湖中人?” 小胖子扬起眉毛,用大拇指点了点货车后部的奥迪车,一字一顿道:“行!侠!仗!义!” 被称为二号的男子似懂非懂地又问道:“那为啥子一定要假扮交警?要我说直接把那小子一拳砸晕!扛着就跑不行?” “砸晕!砸晕!砸晕!”小胖子抡起拳头就往二号的胳膊上锤了几下,解释道:“整天就想着用暴力解决问题,再和你说一遍,咱们现在算江湖中人,江湖人就得干江湖事儿!” 看着被称为二号的壮汉还是似懂非懂的样子,小胖子得意地对开车男子道:“一号,我说的没错吧,钱帮的赌场害人害命,咱们这算替天行道吧?” 一号摸了摸小胖子的头,再次微笑道:“四号你说的没错,之前那句也没错。” 男子说完后看向车窗外,一道煞白的闪雷从黑夜中劈了下来,在天空中劈出了一道明显的分界线,自语道:“江湖人,就得干江湖事。” 第34章 行刑者出现 翌日,漠北政法大学,研究生学院。 实验室内,徐天南带着自己的三名学生,围绕着地上的一具穿着白大褂的女性尸体端详了很久,问道:“都说说看,你们有什么发现?” 瓷娃娃首先道:“尸体的头颅上方被斧头一刀毙命,从斧头砍入脑袋的深度与切口位置来看,凶手的身高在1米85以上,体格健壮,应该是名男性。” 片刻后,眼镜也分析道:“死者倒地位置面朝洗手间,所以我推测,死者当时应该是准备去往洗手间的途中被人从后方以斧头击杀,但死者后方距离实验室正门大约有6米的位置,所以凶手当时应该不会穿皮鞋或橡胶底的鞋,否则在行走过程中一定会发出声响,从而被死者发现,因此凶手大概率脚穿软底布鞋。” 胖子是最后一个总结,他缓缓俯下身子,在尸体的身上闻了闻,小声道:“尸体身上有巧克力的味道。” 徐天南诧异道:“巧克力?怎么会有巧克力的味道?” 胖子很确定地道:“我真的闻到了,不仅有巧克力的味道,还有面包、奶茶、火腿……唔,我好像还听到了什么声音?” 胖子说着话,就把耳朵凑近了女尸的头部,还真就听到了“吸溜吸溜”的声音,立刻大声道:“哇靠!这尸体怎么还在喝奶茶!” 话音刚落,嘴里叼着奶茶吸管的慕容水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那柄塑料制成的道具斧头也从她脑袋上掉了下来。 徐天南上前拿起那柄道具斧头,又重新砍到了对方的头上,训斥道:“慕容水根!你搞什么鬼!哪有尸体还能喝奶茶的!” 慕容水小声嘟囔道:“我都躺半天了……这不饿了么。” 还未等徐天南再讲话,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文四宝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大声道:“天南!快……快!半年前杀害陈家洛父子的凶手,终于露面了!” …… 文四宝一路警车开得飞快,解释道:“今早9点左右,我们支队接到了一起报案,报案人称发现了一具尸体与一辆奥迪车,但最诡异的,就是那个死者与陈家父子一样,在尸体旁边的草丛里摆放着一块白色的生死牌。” 徐天南问道:“死者是谁?” 文四宝道:“记得钱庄贷款公司吗?” 徐天南道:“就那个放高利贷的?” 文四宝点点头,“死者是他们的二当家,专门负责催账的,也正是他们公司老板的弟弟。” 慕容水想了想,小声道:“看来凶手这些家伙,人还不错嘛。” 文四宝皱了皱眉,提醒道:“喂!阿水,一会到了现场你可别说这种话。” 徐天南又问道:“尸体在哪里被发现的?” 文四宝道:“十四连。” 听到这个名字,徐天南沉吟道:“怎么会在那里?” 就在1978年漠北建市之前,这里的行政区划都以部队里的番号命名,而当年在这里屯垦戍边的,正是那支名叫十四连的部队。 随着漠北建市之后,这块区域也逐渐成为了农业新村,但十四连这个称呼却被老一辈人保留了下来。 年轻人大多数去了城里,现在留在这里的都是老一辈在戈壁中开垦漠北的建市元老,民风淳朴并对家乡有着浓烈的热爱,多年以来十四连辖区派出所就连民事纠纷都很少,更不用提刑事案件了,所以此时在那里发生命案本身就是一件前无古人的事。 当文四宝带着几人赶到案发现场时,这片区域已被辖区民警封锁,现场虽然保留得很好,但因昨晚的那场大雨,也使得进村的土路变得泥泞不堪,几人在辖区民警的带领下仅仅走了几十米的距离,鞋子上就被沾染了厚厚的一层泥渍。 “文队,案发现场就在这。” 顺着辖区民警所指方向,几人来到了一辆黑色的奥迪车旁,一名男性死者以双膝跪地的姿态死在了这里。 死者头部插着一把匕首,匕首从天灵盖直穿头颅内部,七窍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身体,并且从周围地面上血液的喷溅程度来看,此处正是第一案发现场。 “那里,亡命牌!”慕容水一眼便发现了在死者身边不远处的杂草里,有一块白色的小木牌,此时这块区域周围已被警戒线围绕了起来。 几人走了过去,发现这块木板显然与陈家洛父子死时的亡命牌一样,整体呈长方形,顶部有些尖,只是这块木牌的上面写着:斩,罪犯钱二,私设赌场。” 徐天南戴上手套,将亡命牌拿在手中看了看,分析道:“果然与陈家父子的那两块一样,在上面都写出了死者曾经犯下的罪行。” 慕容水道:“既然这样,那凶手几人会不会是与钱帮赌场结仇的人?”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徐天南转头问辖区民警道:“报案人在哪里?我需要和他谈谈。” 辖区民警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小平房,“就在那里,跪着的老俩口就是。” 平房门口跪着两名老者夫妇,他们手中烧着黄纸,一会啕嚎大哭,一会放声大笑,就在俩人的身后,还有一座由竹子搭建而成的灵堂赫然在目。 文四宝疑惑道:“这俩老人是死者的父母?” 辖区民警摇摇头,“不是的。” 慕容水说话不经过大脑,直言道:“那不沾亲不带故的,老俩口在哭个啥?” 话没说完,周围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同时还伴随村民们的叫好声,各种乱七八糟混搭的情况同时出现,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三分钟后,一万响的鞭炮终于停了下来,许多被炸碎的炮仗夹杂着浓烈的硝烟气息崩落在了奥迪车附近,几名警员立刻上前以破坏犯罪现场为由准备追究点炮者的责任,却不料周围喧闹人群的情绪顿时被点燃,你一言我一语大叫了起来。 ——“死得好!死得妙!死得钱二这个狗娘养的呱呱叫啊!” ——“格老子的!这是哪路神仙娘娘干下的事!真是老天有眼啊!” ——“我看哪!钱二这种人就该死!这帮警察还来查个什么劲!查!我查你个大西瓜板板!” 从漠北建市至今短短三十余年,这些开荒元老都是当年从全国各地选出,之后在此安了家,一时间各路方言掺杂在一起,搞得凶案现场犹如菜市场一般热闹,几名年轻的警员在现场也受到了情绪感染,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但很快就被文四宝的严肃眼神压了下去。 文四宝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死者和报案的老俩口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辖区民警解释道:“文队,是这样的,这个叫钱二的死者呢,和这俩老人本身没有什么关系,但就在一周前,这老俩口的儿子就是被钱二逼死的。” 文四宝立刻就明白了,问道:“是因为赌博吧?” 民警点点头,“对!老俩口的儿子叫李强,在钱二的赌场里输了好几十万,后来不堪忍受对方的暴力催收就报了警。虽然在我们民警的协调下,钱二那帮人再也不敢硬来了,但……但没过多久,那帮家伙竟然开始走法律程序了!” “法律程序?”文四宝听到这话都觉得可笑,质疑道:“这帮放高利贷的还会走法律程序呢?” 民警解释道:“是的,钱二这人不同于一般的痞子,他知道像李强这种赌徒为了翻本什么事都愿意做,于是就在借钱给对方之前,连哄带骗让李强的父母也签下了连带责任的借条,后来等对方把借来的钱再输掉以后,钱二就派律师去法院起诉,准备强制执行李强父母的房子,这才导致后来李强不想连累父母,就……就一时想不开自杀了。”(注) “真是个傻子!”文四宝长叹道:“哎!李强这人啊,还真以为现在是古代人死债消呢?就算他作为主责任人死了,法院到时还是会执行他的遗产,不够的部分照样会去执行这二位老人,我看你们辖区派出所也是时候加强一下公民的普法教育了。” 突然间,远处道路传来了阵阵排山倒海般的汽车轰鸣,几人回头看去,发现竟是十几辆沙漠越野车。 这些沙漠越野都经过了特殊改装,全车增加的装甲包围与探照灯宛若战场上的坦克,黑压压的一大片,直接碾压过泥泞的路面,将案发现场包围了起来。 文四宝看了眼对方那几乎武装到牙齿的“装甲车”,又看了看局里给自己配的那辆手动挡桑塔纳2000,酸溜溜地道:“是缉毒支队的人,他们来干嘛!” 徐天南道:“你认识?” “不认识,但是我听过他们的事情。”文四宝低声道:“听说他们支队长叫郑江虎,是个性格很差的人!” 说话间,一名身材高大,穿着防弹特战背心的男子走下了车,目空一切地穿过维持秩序的辖区民警,走到了文四宝面前道:“辛苦了!文队长,后面的事由我们缉毒支队接手。” “哎!郑支队你干嘛!”文四宝看见对方竟直接绕过自己走向了钱二尸体,心中自然是一万个不乐意,于是上前拽住对方的胳膊质问道:“这是我们刑侦支队跟的案子,和你们缉毒队有啥关系……啊!” 就在文四宝拉扯对方的瞬间,一名同样身穿特战队服的女缉毒警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飞快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以一记反关节术将文四宝擒在了原地。 那名女缉毒警员面容秀丽,目光却如刀子般冰冷,对文四宝的下手更是毫不留情,严肃地道:“对不起,郑支队不喜欢别人碰他。” 女缉毒警话音刚落,就感觉面前一阵腿风袭来,她身体本能地后退一步,只见慕容水打出的一记高位侧踢擦着自己眼前飞过。 一击未中,慕容水在落地后的瞬间调转姿势,身体也顺势再次腾空,以一记后踢腿准确的朝着对方侧腹打去,女缉毒警这次却没有选择闪躲,而是趁着对方身体腾空的瞬间,使出一记前踢打向了对方。 几乎在同一瞬间,空气中连续发出两声闷响,慕容水与女缉毒警各自一脚踢在对方身上,后退出了数米。 慕容水站定后,同样向着对方冷声道:“文队长也不喜欢别人碰他。” 郑江虎似乎对这俩人的打手产生了兴趣,沉声道:“星夜。” 漠北市地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以南,中哈边境以东,属于一处天然的黄沙之城。自古以来边境线内外毒贩猖獗,而缉毒支队也是常年站在危险的第一线,因此公安局内部不仅将最好的装备配备给了缉毒支队,同时这支队伍里的每个人都是以化名相称,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毒贩对其家人的报复,甚至在队员意外殉职后都无法为其立碑。 那名叫星夜的女缉毒警听见支队长叫自己,立刻站定了身姿,大声回应着。 “到!” 郑江虎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慕容水一番,随后又低头看见了星夜防弹背心上被对方踢出的脚印,直接命令道:“打回去。” “是!” 星夜接到命令,毫不犹豫地摆出了战斗姿态,双拳紧握时搏击手套也发出“咔咔”的声响,而慕容水更是不惯着对方,脱下身上的黑色风衣就丢在了文四宝的手上。 “阿水!别在这惹事……” 文四宝的话才刚说出口,星夜就如同一只黑雁般冲来,抬腿便踢向了慕容水的面部。慕容水不着急躲闪,而是将双眼凝聚在了对方的身体重心处,硬是等到对方这一腿即将提到自己时才猛然侧身躲过,却不料星夜的第一腿仅仅只是虚招,她等待的就是慕容水躲避的一刻。 星夜眼看对方侧身躲闪,踢出的右腿突然在空中泄去了力量,继而左脚踩踏大地,将整个身体硬生生在空中改变了朝向,而在她飞身跃起的瞬间左腿弯曲,向着对方下腹部位顶出了膝盖。 刹那间,慕容水便明白自己中了计,但高手之间过招胜负就在一瞬间,既然现在已完全进入了对方的攻击节奏,那自己只能硬接下这一招。 打定了主意后,慕容水没有再进行防守,反而是站定了身体准备迎接对方的膝击打,但就在即将被对方打中的一瞬间,她收紧手臂,猛然也向着对方打出了一记勾拳。 二人几乎又在同一时刻打中了对方,慕容水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贯穿腹部,这股力道很大,瞬间都使得自己五脏六腑都仿佛受到了冲撞,身体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险些跪倒在地。 然而反观星夜,她这一招得手后虽然稳稳地站在了地上,但口中却传来一阵淡淡的血腥味,于是抬手擦了一下,却发现嘴角竟被对方刚才那一拳打出了鲜血。 郑江虎显然对这种结局并不满意,在他的认知当中,缉毒支队就应该是公安局内部最彪悍的部门,不论是枪械还是格斗,决不允许出现不分胜负的情况。 但下一刻,郑江虎却突然站定身姿后敬了个礼,大声道:“金局长。” “哟?小郑,小文,你俩练兵呢?” 金副局长是公安局最老资历的一辈,主管刑侦与缉毒等重要的口子,此时笑嘻嘻地走了过来,看了眼慕容水与星夜的伤势,随后对俩人笑着道:“星夜,你是咱缉毒支队的精英。水根妹妹呢,你也是咱公安局外聘的刑侦专家,按理说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俩又都是自家姐妹,给我这老脸一个面子,握手言和,今后就当认识了,好不好?” 慕容水吸溜一口气,此刻只想跳起来对着金局长的地中海脑袋就是一拳,这个金局长为人和善,做事也从不偏袒谁,按理说哪里都好,但对方就是有一点非常不让自己喜欢,也许是因为对方农民身份的出生,咋就特别喜欢叫自己“水根”这个名字。 星夜接到命令,立刻摘下手套,伸出手道:“你好,我是缉毒支队警员星夜。” 慕容水心情不美丽,也不想给对方面子,于是仰着脑袋,二五八万似地看向了天空,愣是不伸手。 文四宝心中一沉,他知道慕容水肯定心里不服气,于是悄悄地走到了远处,对着慕容水指了指金局长,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最终做出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文四宝的意思也很明显:虽然金局长不是你老大,但却是我老大的老大,你若不给面子,今天死的就是我。 慕容水看见文四宝那模样,噗地笑了出来,心里的气也顿时消了大半,于是伸出几根指头在星夜的手上捏了捏,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也好,我是慕容水……根。” 第35章 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 随着公安局金副局长的到来,慕容水与缉毒警员星夜的冲突暂时停了下来,杜永支跟在金局长旁边,说道:“金局,根据现场凶手留下的这张‘亡命牌’,我们可以判断出本案与之前陈家父子被害案属同一个凶手,所以这案子应该交由我们刑侦支队做并案处理。” 还未等金局长表态,旁边的郑江虎直言道:“金局,这次的死者是钱帮赌场的二当家,对方赌场自今年起就一直在暗地里贩卖新型毒品,这件案子一直都是我们在跟,所以应由我们缉毒支队接手。” 听完两个支队长讲话,金局长只是笑了笑,并未做出表态,只是对二人道:“这样吧,先等法医组的鉴定结果出来后再说,怎么样?” 既然金局长都已这么说了,郑江虎与杜永支二人便不好再说什么,但郑江虎俨然对这起案子更加关心一点,他跨过法医组的警戒线,小心翼翼走到李孟雪身边问道:“李主任,有什么发现吗?” 自从刚才星夜对文四宝动粗后,李孟雪便对郑江虎这种蛮横的作风没有太多的好感,但她也绝不是那种将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的女人,于是指着一旁的奥迪车道:“我们暂时在车辆内部还没有发现死者以外的指纹。” “那死者身上与车辆上的物品,是否有发生丢失?”郑江虎不甘心地追问着。 文四宝见郑江虎一个劲地干扰李孟雪工作顿时也不乐意了,于是也跨过了警戒线,踩着烂泥巴路走了进来,严肃地道:“郑支队,麻烦你不要干扰法医组勘察现场的工作,请你立刻离开现场。” 郑江虎毕竟比文四宝高了一个级别,不客气地道:“文警官,我已经告诉过你了,这件案子我们缉毒支队管了,现在该从这里离开的人是你!” “你们两个都出去啊!” 看着地面都被踩得到处都是脚印,李孟雪也终于忍不住了,连推带搡地将二人推出了警戒线,并对着自己的徒弟许无敌道:“无敌!你过来看着他俩!一个都不要放进来!” “好嘞!” 许无敌应和着,提了提裤子站在了警戒线边缘,歪着脑袋盯着面前二人,突然指向了郑江虎训斥道:“脚过线了!给我缩回去!” 郑江虎低头看去,果然发现自己脚上穿着的陆战靴踩在了警戒线内,他这人不论平日再怎么蛮横,在面对法医组的一帮技术人员时还是得客客气气,毕竟自己部门隔三岔五就有样本需要送检鉴定,若真惹恼了对方,保不准法医组这帮人会不会在工作中故意给自己穿小鞋,或者把自己部门的送检样本优先级排到最低。 郑江虎想到这里,立刻陪着笑,将那只脚缩了回去。 …… 翌日,公安局内部召开了第一次案情研讨会,刑侦支队与缉毒支队两方部门也一起参加了本次会议。 李孟雪代表法医组在研讨会中汇报道:“死者钱二,男,三十六岁,昨晚根据城郊处的一个测速摄像头显示,死者当晚开着那辆奥迪车进城,还曾被测速摄像头照下了监控画面。” 李孟雪向旁边投影仪中放入了一张幻灯片,屏幕中顿时出现了钱二竖起中指那副嚣张的模样,引得众人一阵发笑。 李孟雪解释道:“这是死者昨晚在11点左右被监控拍到的画面,可以看出当时车内没有别人,因此我们推测死者是在向市区方向行驶的途中,被凶手拦下杀害。但很可惜,进城的路是偏僻路段,因此也没有摄像头拍下凶手的画面。而那条路以北的方向共有5个十字路口可以通向城区内,其中只有2个路口有监控覆盖,如果凶手对本市的监控环境熟悉的话,完全可以在躲避监控的情况下将奥迪车驶入市区,然后通过各种巷道与岔路行驶至市区西侧的十四连。” 李孟雪说完,又将一张画着数道红线的透明的幻灯片盖在了城区图上,屏幕中的城区图顿时浮现了数条红色标注的路线。 李孟雪解释道:“经过我们痕迹组同事判断,凶手若挟持了钱二的奥迪车,一共有9种路线可以规避监控直达十四连,因此我们若想找到奥迪车的行动轨迹,就必须在红线所示的范围内走访所有商家,看看谁家在门前装有24小时的监控设备。” “金局,沿途商家的监控由我们负责。”郑江虎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直接蛮不讲理地把这件事揽到了自己名下。 文四宝与其余刑侦支队警员眼巴巴地看着如此重要的一个线索被缉毒支队抢走,几人只好用眼神对杜永支示意,仿佛在做无声的抗议。 李孟雪又在投影仪中换了一张新的照片,解释道。 ——“这是死者案发现场的照片,案发时,死者呈跪姿死在十四连一户村民的门口,致命伤为插入头颅中的一柄18cm长度的匕首,这种匕首很常见,任何一家杂货铺或路边摊都能买到。同时根据死者身边血液的喷溅程度来看,发现死者的位置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尸体是早晨的9点35分被发现,当时尸体已具备全身性尸僵的特征,尸斑指压不褪色但未达扩散期,因此符合尸体的十六个过程中的全身性尸僵期,推算出死亡时间是在前一日的凌晨2点至3点之间。” ——“死者嘴唇部位有四个对称的微焦点痕,疑似电击棒导致的电击伤,再加上死者手脚被缚时产生的约束伤外,身体其余部位并未见抵抗伤,所以我们判断死者当时是被凶手用电击枪击打嘴部至昏迷后以3cm绳索捆绑,其后的时间里并未与凶手产生肢体冲突。” 郑江虎率先道:“这么看来情况就很清晰了,凶手在一个没有监控的路段绑架了钱二,然后用电击棒将对方电晕,随后以躲避沿途监控的方式开着死者的车,在进入十四连以后将死者杀害,这其中一系列行为具有很明显的仇杀性质。” “是的。”李孟雪补充道:“死者钱二,任漠北钱庄小额贷款公司副总经理一职,负责账务催收的工作。据昨天辖区民警所述,钱二曾经就在赌场中向一名叫李强的男子提供过新型毒品,后来钱二还诱骗李强染上了赌博的习惯,最终李强不堪忍受对方的暴力催收而自杀。同时在市区的报案记录中,光是今年对钱庄贷款公司的受理案件记录就有好几十条,这还不包括受害者未报案的情况。” 李孟雪说完,又换上了一张新的幻灯片,其中显示出了死者钱二身上有好几处的针眼,解释道:“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那就是在我们对死者进行解剖时,除了头颅顶部的致命刀伤外,身体各处还有不同程度的新鲜针孔。” “针孔”二字一说出口,立刻吸引了缉毒支队一众成员的警觉。 李孟雪解释道:“据法医组比对,尸体身上的针眼为医院常用的7号皮下注射器所致,一共出现了5处,分别在死者的枕骨、颈椎下侧、尾椎骨、腰椎与腹股沟内侧。” 郑江虎急忙问道:“那根据李主任的意思,死者还是个毒瘾患者?” 李孟雪摇头道:“恐怕不是,虽然我们在死者的身上发现了针孔,但是对死者的毒理检测却是阴性。” 郑江虎又问道:“那死者是否服用了某种新型毒品,从而骗过了你们法医组的毒理检测?” 李孟雪解释道:“郑支队,现在市面上常用的毒理检测方法,是对人体的尿液、血液、指甲、毛发等进行检测,大概原理是当毒性成分进入新陈代谢后,对留存在角质蛋白中成分的检测,这是一种化学检验,但我们这次对死者除了这些常规手段以外,还有一种更加直观的方法。” 郑江虎问道:“什么方法?能保证百分之百准确吗?” 李孟雪皱了皱眉,似乎很不喜欢对方说的这种话,但还是耐心解释道:“郑支队,对于自古至今的医学专业来说,只有一个百分之百,那就是人百分之百会死。除此以外,任何的检测都只能说无限提高它的准确率,但就算检测准确率在小数点后面有无数个9,我们也无法向你做出准确率百分之百的保证。” 郑江虎显然有点听不懂这番话,李孟雪便直接解释道:“用各位能听懂的话说,那就是不同毒品对人体的器官伤害是不同的,但不论死者是否曾经吸食过任何种类的毒品,只要我们将死者的大脑、心脏、肝、肺等器官切开,直接以肉眼观察这些器官的组织病变程度,就可得出结论,因此就我们法医组这次对钱二的尸体解剖来看,对方并未吸食过任何毒品。” 片刻的沉默过后,文四宝突然问道:“那根据法医组的检测,死者身上的那些针孔,到底是因死者自行注射药物留下来的?还是被凶手强行注射了某种药物?” 李孟雪道:“根据针孔的结痂程度来看,很大可能性是在死者被凶手挟持的那段时间留下来的,但……我们未来死者的血液内检测出任何药物成分。” 被强行扎了针,但是没有被注入任何药物,这一情况也使得会议室众人感觉到了疑惑,人群中甚至有人突然冒出一句道:“难道凶手向死者注射了某种生化病毒?” 未知总会令人感到恐惧,听到此话后众人也显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了起来,瞬间将凶手的“阴谋论”无限放大。 “安静,安静。” 金局长见场面越来越混乱,于是也示意众人安静。 待会议室内安静下来以后,金局长解释道:“案情的大致情况呢,大家应该都已经了解了,现在我们首要查出的,就是死者当天晚上到底是如何将奥迪车开入了案发现场,他与凶手之间是什么关系?是团伙作案?还是独自作案?最后,法医组务必要查出凶手在行凶期间,到底向死者体内注射了何种药物。争取不要放过案发现场任何一个细节。” 突然间,会议室中响起了电话铃声,众人皆是面色不悦地看向了铃声的方向,想看看这个破坏会议纪律的人到底是谁。 从进入会议室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未发表过任何观点的徐天南站起了身,略显歉意地对众人笑了笑,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各位,学生打来的电话,我出去接一下,马上回来。” 徐天南走出会议室后,一路快步走向了远处,但没过多久,却只听刚刚才远去的脚步声,又从会议室的另一个门外响起,越来越近,紧接众人便听到了徐天南接电话的声音,“干嘛呀你们,我正在公安局开会呢!” 原来徐天南走出会议室以后,为了离得更远一点,他索性走到了走廊尽头后拐向了大楼的另一条走廊,却殊不知这间会议室的两边都有门,而徐天南此时正站在会议室另一侧的门口打着电话。 ——“喂?干嘛呀你们3个!不是说了我回去之前不要给我打电话吗?” 徐天南此时就与众人仅隔着一扇门,声音也清晰无比地传了进来,郑江虎显得很不悦,对星夜命令道:“你出去和他讲,让他打电话走远点!” “哎哎!小郑!”金局长压低声音道:“徐老师是咱们外聘的刑事侦查专家,再怎么说也是客人,你这样做显得多没礼貌,让星夜坐回去。” 郑江虎点点头,示意星夜坐回到了座位上,结果会议室内众人只好都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待徐天南打完电话。 ——“啥?案子?什么案子!我警告你们3个,在这桩案子结案之前,我是不会给你们透露任何与案情相关的故事,死了这条心吧!” 金局长笑了笑,对众人小声道:“你们瞧,这家伙还挺有原则。” 但是很快,徐天南的声音又清晰无比地传了进来。 ——“回学校?我怎么知道自己啥时候能回去,本来有文四宝和李孟雪这俩傻蛋就够累人的了,现在又多出一个叫郑江虎的大傻叉,这仨人硬是把整个案子都带跑偏了!” 此时的会议室内,文四宝、李孟雪与郑江虎三人面色如同苦瓜一样难看,金局长也小声对星夜道:“要不……你还是出去提醒一下?”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还得回去好好组织一下语言,看看到底怎么讲才能不打击这帮人的小小自尊心,就这样,挂了!” 挂下电话后,徐天南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但很快,脚步声又由远而近地走了回来,他打开会议室的门,对众人笑着道:“不好意思啊各位,学生家长来了,就在电话里多聊了两句,唔?” 徐天南话没说完,却感觉整个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非常诡异,于是小声问慕容水道:“水根,这帮人都怎么了?” 第36章 现场模型重铸 “水根,这帮人都怎么了?” 慕容水非常不喜欢被人叫全名,但此时却很反常的没有表示抗议,反而脸上挂满了欲言又止的表情,让人感觉好像说了许多话,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金局长见大家的面色都很尴尬,于是干咳一声,问道:“徐老师,关于这件案子呢,大家刚才该讨论的也都差不多了,你有什么看法吗?” 徐天南想了想,“哦!这样吧,我还想再听听大家对这桩案子的看法,毕竟嘛,唔……案情讨论会本身就是大家相互学习的过程嘛!” “老大!”慕容水用胳膊肘戳了戳徐天南,低声道:“我劝你还是有什么就说什么,这样……对大家都好。” 徐天南总感觉这些人怎么各个都是话里有话的样子,于是又问文四宝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文四宝支支吾吾地道:“这……你还是问阿水吧。” 慕容水想了很久,也不知到底该用什么方法告诉徐天南这个尴尬的事实,于是她直接起身离开会议室,快步从外面跑了一圈后,只听脚步声渐行渐远,继而又从会议室的另一个门外越来越近,“咣”的一声打开了门,她又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小声问道:“老大,你看懂了吧……” 徐天南终于读懂了这个残酷的真相,怎么也想不到刚才刻意为了避免尴尬才走了那么远,想不到最后还是玩脱了。这种谎言当众被拆穿的感觉就如同公开处刑,已不能再用尴尬来形容,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站起身,走上了讲台。 事已至此,也再没啥好想的了,徐天南清了清嗓子,直言道:“其实金局长刚才说的没错,我们是应该首先排查沿途的监控画面,但有一点需要注意,那就是郑支队你们在排查监控时,要找的并不是钱二的奥迪车,而是一辆厢式货车。” 此言一出,会议室众人皆是愣住了,郑江虎更是摸不着头脑,直言问道:“厢式货车?为什么要找一辆厢式货车?” 徐天南道:“因为凶手在挟持了钱二以后,并没有开着对方的奥迪车直接进入案发现场,而是先将奥迪车藏进了一辆厢式货车内,最后才将这辆厢式货车开进了十四连。” 众人一片哗然,徐天南也并未解释,而是将一个u盘插入了连接大屏幕的电脑中,将四张照片以矩阵排列的形式播放在了出来,问道:“这四张照片分别是案发现场那辆奥迪车的四个轮胎,各位仔细看看,是否有什么发现?” 郑江虎回答道:“这四个轮胎上都粘有少量泥土,也正是因为案发时下着雨,十四连那个位置又都是泥巴路,所以才更加说明了奥迪车是被开入了案发现场。” 徐天南问道:“没了?” 对方点点头,“没了啊!” 徐天南突然用一本书遮盖住了屏幕中的轮胎,对郑江虎道:“现在呢?再看看有什么发现?” 郑江虎还没看出什么,倒是星夜仿佛突然看明白了,回答道:“这辆奥迪车四个轮胎后方的挡泥板,好像并没有沾染上泥土的痕迹!” “没错。”徐天南对星夜点点头,又问道:“那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星夜想了想,恍悟道:“说明奥迪车……并不是被开进案发现场的!而是被一辆厢式货车给送了进来!” 这下就连郑江虎也看明白了,若一辆奥迪车在下雨时开过了十四连的那条烂泥土路,不论以多么缓慢的速度行驶,轮胎的挡泥板上一定会被沾染泥土痕迹,而现在这四张图片上的挡泥板却光洁如新,显然不符合这一特征。 徐天南解释道:“相信大家也看明白了,这次的凶手很狡猾,他们知道钱二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个名人,倘若真开着对方的车进入十四连时,很有可能会被熟悉的人看到,或者被沿途商家的监控拍到,于是凶手才将奥迪车藏进了提前准备好的厢式货车内,一路不留痕迹地开进了案发现场。” 郑江虎突然问道:“那我有个问题,既然凶手当时以电击棒控制住了钱二,他们完全可以把钱二直接装进厢式货车里带走,何必还要做出把奥迪车也一起开走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 徐天南笑道:“郑支队终于问出了一个有价值的问题,因为据我推测,凶手不让钱二进入自己的厢式货车内的原因,则是因为那辆货车中一定有能暴露凶手职业线索的东西,李主任,你觉得呢?” 李孟雪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回答道:“没错!假如凶手表面做的是调料生意,或者是药材、建筑材料这类的生意,那就一定会在货车内留下与行业相关的痕迹,这些痕迹就算经过了人为清洗,最终还是会在某些特殊化学试剂中被检测出。因此只要厢式货车内的痕迹,就算只有一小部分粘在钱二的衣服或指甲缝隙中,那样就会大大缩小我们警方排查的范围,对凶手来说也绝对是个很大的隐患。” “没错,虽然死者的身上没有任何与厢式货车有关的痕迹,但只要我们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就一定可以在犯罪现场找到有用的蛛丝马迹。”徐天南说完后拿出了一份检验报告,解释道:“这是我昨天在案发现场拿到的环境采样,分别是奥迪车的四个轮胎,与车辆内部座椅的采样报告。” 李孟雪惊讶道:“法医组昨天不是封锁现场了吗?你什么时候进去的?” 徐天南以眼神示意了一下星夜,解释道:“就在昨天她揍你男朋友的时候,你们都在看戏,我就这么走进去了。” 会议室内众人哄笑,李孟雪也面色羞红地低下了头,文四宝更是恨不得上去踹对方一脚,这种被女缉毒警修理一顿的事怎么能当众说呢? 金局长示意众人安静,只听徐天南解释道:“我昨天将环境样本交给了政法大学生物实验室进行了检测,实验人员利用specim高光谱成像技术在此样本中识别到了某种污染物,也就是说,奥迪车在驶入厢式货车内,轮胎表面被沾染上了某种污染物。” “污染物?”金局长听到这话后立刻追问道:“是哪种污染物?是否具有危害性?” 徐天南道:“根据检测报告显示,污染物样本中含有大量的氮磷化合物,与硫化氢、甲基吲哚等元素,结合其中大肠杆菌的含量来看,这种污染物不具备危害性,因为用大家都能理解的话来讲,这个玩意其实就是……禽类的粪便。” 李孟雪听完立刻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所用的那辆厢式货车,有可能与某个家禽养殖场有关?” 徐天南道:“这种可能性很大,所以老郑,你们支队不仅需要查看从进城区域到十四连的沿途监控,同时还要分派人手检查本市周边所有的家禽养殖场,有什么发现立刻汇报给我。” “明白!” 郑江虎条件反射地将徐天南刚才说的话记在了本子上,写完了后却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仔细一想立刻不愿意了,抬起头梗着脖子就道:“我干嘛要汇报给你?你算老几……” “小郑!”金局长突然打断了郑江虎的抱怨,严肃地道:“按徐老师说的去做!” 既然顶头上司发话,郑江虎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只能悻悻地道:“明白。” “很好,那我继续往下说。” 徐天南又将屏幕中的照片换到了钱二尸体的细节部位,解释道:“想必刚才大家也都看到了,钱二身体部位的枕骨、颈椎下侧、尾椎骨、腰椎与腹股沟内侧均被发现留有了新鲜针孔,但是经过法医组的毒理检测,却没有在死者体内找到任何与毒品有关的成分,那是因为……” 徐天南顿了顿,直言道:“那是因为死者身上留下的针孔并不是因为注射某种药品,而是某种拷问方式。” 文四宝惊讶道:“你的意思是……凶手在挟持并杀害钱二的中途,还对其进行了拷问?” 徐天南点点头,“枕骨、颈椎下侧、尾椎骨、腰椎与腹股沟内侧这些部位分别对应了某些人体中较为危险的穴位,若是以银针刺入皮下1.5寸时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深度,但若是刺入这些穴位3寸以上并用力搅动时,则会给受害者带来巨大的痛苦甚至伴随一些不可逆的损伤。这种方式正是多年前某个帮派所用的刑罚方式,这种方式会给受刑者带来巨大的痛苦,逼迫其吐露真言,但最大的好处则是这种处刑方法不会留下任何外伤证据,甚至连去医院验伤都无法查明。” 文四宝又追问道:“那凶手对死者拷问时的地点,发生在了哪里?” 徐天南道:“这次的凶手是很狡猾的人,他不会轻易将钱二带入到任何场所增加目击者的概率,因此我认为,凶手当时是在束缚住钱二时,直接在奥迪车内进行的拷问,而当时在奥迪车内部,副驾驶与后座的脚踩垫均被抽走,那么则说明凶手成员至少在三名以上,与我们之前遇到的陈家父子遇害案时凶手的人数画像极为吻合。” 车辆的脚踩垫,在任何案件中都属于一个重要线索,因为这个垫子上可以记录凶手的鞋型、脚码与坐姿时的双腿间距,由这些数据可以大概分析出凶手的性别与身高,对于案件的侦破非常有帮助。 但此时李孟雪却持有反对观点道:“我有疑义,我觉得你这个分析有点太主观了。虽然奥迪车内前后座位的脚垫都被凶手抽走,但我认为这正是凶手迷惑我们的地方,凶手完全有可能独自作案,但是故意抽走了车内所有的脚垫,让我们警方误以为他们人数众多。” 徐天南笑道:“谢谢你啊,李法医,我刚和你说完不要放过现场的任何一个细节,你就给大家带来了一个反面教材。” “哎哎!你咋说话呢!”许无敌见有人这样说自己师父,也不乐意了,刚想站起来和徐天南完继续之前未完成的battle,但直接被李孟雪打断道:“无敌你别说话。” “除了刚才车轮胎的采样以外,我还做了一份车辆座椅的环境采样。” 徐天南说着,又拿出了另一份环境采样的报告,解释道:各位应该都知道,昨晚案发时正在下着大雨,而漠北又是一个扬沙严重的区域,那么雨水普遍呈碱性,但是我在车辆座位中提取到的环境样本,却发现不论是驾驶室还是副驾驶,亦或是后排座椅的两个位置,以上所有采样数值的ph值都大于7并且误差不超过0.5,同时座椅中没有留下任何的衣物纤维,而我们根据监控显示,杨二在从城外回来时车上并无外人,那这一切的数据只能说明一种情况,就是至少有三个凶手在挟持了钱二后,坐进了奥迪车内,他们戴着手套、穿着光滑的雨衣,并且以银针刺入对方穴位的方式,在逼问钱二的某些情报。” 见大家都理解的差不多了,徐天南又向上课时候那样,习惯性地对大家道:“很好,我们继续往下讲。根据法医组鉴定,死者身上除了3cm绳索留下的约束伤外,并未见任何抵抗伤,所以据我推断,凶手当时是在钱二没有戒心的情况下将其电晕。” 金局长问道:“徐老师,那你的意思是,这次的凶手应该是钱二的熟人?” 徐天南想了想,“恐怕不是。” 郑江虎也附和道:“不能吧?这种事不是熟人也做不出吧?一个人若面对陌生人时,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警觉的,更何况是钱二这种社会混子。” “说得真好。”徐天南笑看着郑江虎问道:“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到底是什么样一种人,可以在晚上拦下死者的车辆,又能在死者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其电晕?” 见大家没有反应,徐天南又问道:“那我换个提问方式,你们觉得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大晚上在进城主干道上把人的车辆拦停,同时又不引起对方警觉?” 文四宝突然想明白了,回答道:“交警,是交警!只有开车时被交警拦下来,才不会引起警觉,凶手一定是假扮成了交警。” 郑江虎却不这么想,而是问道:“你说的这些都只是推论,有证据吗?” 徐天南转过头对李孟雪道:“把死者的手机给我。” 李孟雪将一个装在证物袋中的手机递了过来,这是一个今年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徐天南隔着证物袋,点开了手机的通话记录,却发现最后一个号码被一连打了3遍,而最后那个号码的主人,赫然竟是某家民营报社的值班电话。” ——“各位,根据死者手机上的通话记录时间显示,钱二正是在死亡前2小时左右连续拨打了这个号码3次,但均未接通,你们觉得他大晚上找电视台是想做什么?” ——“进城区域的路段,都安装有电信基站,因此钱二不可能一连呼叫三次都失败,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凶手是个预测性很强的人,他们通过提前的案情预演得知,以钱二这种人做事风格,当时在经历这种事以后,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这种事闹大,像钱二这种人根本不怕什么负面新闻,可是记者一旦参与了此事,一定会在隔天的报纸里乱写一通,最后让我们公安局下不来台。” ——“所以在当时的现场,凶手为了防止钱二打出那个电话,一定还有一个提前准备好的信号屏蔽装置。” 徐天南解释完以上,点开了会议室屏幕中的一张思维导图,图片中依次写出了行凶的各个环节,解释道:“这是我对昨晚案件的模型重铸,也许会有一定的出入,但我认为对于凶手挟持钱二这件事,应该分为四个阶段,而郑支队长想看的证据,就在其中。” ——“首先就是第一阶段,凶手在夜里假扮交警,以某种借口拦下了钱二的奥迪车。因为几名凶手全程身穿交警专用的深色雨衣,所以才会在奥迪车内部座椅中没有留下任何衣物纤维。” ——“第二步,我推测是凶手假扮交警对钱二提出了某种要求,却遭到了对方拒绝,因此对方在一怒之下拿出手机,准备把报社的人叫来将此时闹大,这也附和钱二这种人的做事风格。” ——“第三步,当钱二发现电话打不通时,只能老老实实接受了对方的检查,而并未与对方产生任何肢体冲突,这也就是为什么在钱二的身上找不到任何抵抗伤的原因。” ——“第四步,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步,凶手在对钱二进行检查的阶段将其电晕,我现在就像各位展示一下,凶手当时到底是怎样电晕死者的。” 徐天南说完后走到讲台下方,指了指星夜腰上携带的那根警用电击棍,说道:“借用一下。” 接过对方递来的电警棍,徐天南慢慢走向讲台,却突然转身,抬手便将电警棍的顶端朝着李孟雪的面部戳了过去。 李孟雪没料到对方会这样做,情急之下身体也本能地向后躲闪过去,电警棍顶端的金属撞针几乎擦着自己面部而过。 “你疯了啊!”文四宝从座位上跃起,刚准备上前制止却听徐天南道:“各位看见了吗?人体对于眼前的突发情况是有本能自我保护意识的,这其中一个是面部,另一个则是裆部,当这两处位置受到外界打击时身体会本能进行防备与躲闪,因此就连李孟雪这样一个女孩子都可以躲开,更何况钱二那种社会混混。” 李孟雪并没有介意徐天南这种做法,反而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点开屏幕中死者嘴唇部位的伤口,立刻问道:“没错!我想起来了,昨天看见这个就感觉很奇怪,死者嘴部周围受到的电击伤一共有4处,可以判断出是由4撞针的电击棒导致,而这4个电击伤却不仅没有因撞针伤到皮肉,甚至还均匀地排列在嘴唇的中线位置,就好像……就好像死者当时不是受到了别人胁迫,而是自己用电击棒顶在了自己嘴上。” 徐天南点点头,补充解释道:“你说的没错,既然钱二嘴上的电击伤没有伤及皮肉,就说明当时凶手并不是突然将电击棒打在了对方嘴上,否则电击棒的撞针一定会伤及皮肉。” “同时,钱二当时的穿着很单薄,若凶手以蛮力控制他的话,很有可能在对方颈部或腕部留下明显的抵抗伤,甚至指甲缝隙中也有可能沾染凶手皮屑。但钱二更不是个傻子,不会乖乖站在那里任凭别人电晕自己,那么唯一的可能,那就是凶手假扮交警逼迫钱二进行酒精测试,但凶手使用的却是一个被改装成电击棒的酒精测试仪,只有这样,才可以在不遭到对方任何怀疑的情况下,将钱二电晕后带走。” 至此,所有的细节碎片都被拼凑完毕,金局长也面色沉重地道:“徐老师,以你估计,凶手如此大费周章的搞出这么一个杀人现场,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凶手如此折磨钱二,到底是想从对方口中得到什么消息?” 徐天南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双拳紧握,大拇指抵在嘴边思考了很久,最终缓缓道:“这起案子,结合陈家父子遇害时的场景来看,我认为凶手与这些死者并没有直接的冲突,甚至有可能……凶手都不认识死者。” 第37章 成立专案组 “凶手不认识死者?” 金局长听完徐天南的分析,也不禁疑惑地问道:“徐老师你应该知道,就在半年前的陈家父子遇害案中,与这次一样,都有凶手留下的亡命牌,虽然我们现在还未掌握陈家父子与这次的死者钱二有什么关系,但凶手既然敢冒这么大风险去作案,那么就一定与这些死者之间有着某种关系,比如复仇之类。” “金局,还请你先看一下这个。” 徐天南在屏幕中又打开了三张照片,分别是陈家父子遇害与钱二死时案发现场的照片,解释道:“我结合了这三起案件现场的情况判断,发现了两个共同点,其一,那就是凶手都会在案发现场留下一个亡命牌,上面写明了死者的罪状。” “这个亡命牌的由来还得追溯到夏朝时期的一部刑法,名叫《禹刑》,不过我相信凶手既然选择以这种充满仪式感的方式行凶,那他就一定会将本次的行凶升华为‘行刑’。” 见大家不理解,徐天南再次解释道:“行刑与行凶虽然一字之差,但代表的含义与思想高度却差了很远,不过我相信既然凶手会布置出这样一种像古代惩罚犯人一样的凶案现场,那对方大概率也想借着凶案现场表达某种观念。” 金局长问道:“什么观念?” 徐天南道:“凶手一定会认为自己现在的所做之事是正义的,是在行侠仗义,是在替天行道。而且在我看来,还有一点可以证明凶手与这三名死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请讲。” 徐天南道:“既然凶手是在对犯罪者行刑,既然他们一定要按照《禹刑》中的刑罚现场来进行布置,那么凶手大概率也曾读过这么一段历史,因此也务必要遵循这种行刑方式中的一个重要规则。” “什么规则?” 徐天南道:“举亲避嫌,不论凶手将自己定义成监斩官还是刽子手,他既然以行刑者自居,就要遵循古时监斩犯人时‘举亲避嫌’的规则,也就是不允许任何与死者有关系的人来进行这次处决。所以我才认为凶手这次并不是报复行凶的初级阶段,而是凶手已将自己的人格升华,定义了自己在这几起案子中的角色——行刑者,这是一种为世间不公之人去审判罪恶的自我定位。” “混蛋!”郑江虎突然打断道:“钱二利用自己的赌场贩卖新型毒品,虽然他这种行为罪无可赦,但他也绝不应该由凶手去惩戒!这个凶手太嚣张了!我管他认不认识死者,但这种动用私刑的惩罚方式本就是对我们警方的挑衅!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徐天南道:“郑支队你说得没错,不过这都不是最主要的,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这三个死者之间的第二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三名死者都有罪,而且在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三人甚至都以各种办法逃避了法律的制裁。” 话已至此,金局长也立刻明白了,问道:“徐老师,那依你的看法,凶手还会再次作案?” 徐天南点点头,“对!这也就是为什么凶手这次会对钱二进行逼问的原因,凶手使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对待钱二我认为无非就是以下几点目的。” ——“其一,凶手想得到钱庄贷款公司与漠北市高官勾结的证据!将某些官员贪赃枉法的事情大白于天下。” ——“其二,这是我最担心的一点,那就是钱二这人虽然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但究其根本也只不过是钱庄贷款公司的二号人物,我猜测凶手这次对钱二下手,真正的目标应该是这家贷款公司的老大——钱老大才对!毕竟钱庄的地下赌场最近开始贩卖新型毒品,毒害了不知多少人,因此行刑者团队将目标锁定在他们老大的身上的概率很大。” 郑江虎猛地站起身,厉声道:“不能再让凶手为所欲为下去了,钱庄贷款公司只不过是一个新型毒品的销售点,真正的幕后主使到现在都还没有露面,若他们老大被行刑者杀害的话,我们就再也别想揪出背后的毒枭。” 金局长思考了片刻后,对众人道:“好了,案情通报就到此为止,有关这起案件划分的事情嘛,我其实也想了很久。那就是本案的凶手,也就是被你们称之为‘行刑者’的那帮人,也正是刑侦支队半年前一起冷冻案的凶手。(注)但是这次被行刑者盯上的钱庄贷款公司,又是缉毒支队放出的一条长线,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件案子与你们两个支队之间,确实都有着重合部分的联系,所以你们都想把这件案子要过去的心情我也能理解。” 金局长喝了口茶水,沉声道:“经过我的慎重考虑,从今日起,正式成立本案的专案组,由两个部门共同协作,一起负责本案的侦查与抓捕工作,两帮人马原则上独立进行侦破,由我亲自担任总指挥,当你们需要任何协助的时候也可以直接向我提出,怎么样? 片刻的沉默过后,两个支队的人马纷纷起立,齐声道:“是!” 刑侦支队与缉毒支队上一次的合作,还得追溯到十年前,那时还没有文四宝,郑江虎也没有上位,但如今金局长却在这两班人马不甚愉快的前提下,将他们融合在了一起,到底能否顺利地继续下去,这个问题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是个未知数。 …… 缉毒支队,小会议室内。 郑江虎对组员道:“妈的!金局那个人就是太老好人,好说话!明明是我们的案子,还非要让刑侦支队那帮人进来掺一脚!不过兄弟们别担心,之后的调查工作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就当刑侦支队那帮人不存在!” 郑江虎说完,话锋一转道:“但是有一点要记住!凡是咱们自己人接手的调查!坚决不允许刑侦支队那帮人搅合进来,明白没有!” 众人回答道:“是!” 星夜将一份卷宗摆放在了会议室桌子上,说道:“郑支队,这是昨天你吩咐我去走访的周边群众记录,我先给大家做个汇报。” ——“这次案件中死者钱二,虽然与那俩老夫妇报案人没有直接关系,但夫妇俩的儿子李强,却在一周前曾因钱二的暴力催收逼死,这点想必大家都清楚了。” ——“然而就在昨日我走访报案的两位老人时得知,他们的儿子李强是个单身汉,自去年沾染上赌博的习惯后,又被钱二引诱着吸食了毒品,于是在那之后先丢掉了工作,又败光了家中所有存款,为了这些事,李强甚至还曾与他的亲生父母动手。” 听到这话,缉毒支队的各位警员都很清楚,不论意志力再如何强大的人,一旦沾染了赌毒就不能再被称之为一个正常人,往往后果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 尤其是在这些年办理的案件中,随着新型致幻剂、兴奋剂等药品的出现,人体会产生更加强烈的兴奋、狂躁、易怒等症状,因此也更容易促使药物成瘾导致杀害亲人的事情发生。 星夜继续道:“后来二位老人就将家里存款藏了起来,李强拿不到赌资以后就开始向身边的朋友借,最终闹得众叛亲离,就连昨天李强头七,也没几个人过来为他吊唁。因此据我这次的走访得出的结论来看,李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瘾君子,不可能有人会为了他这种人而向钱庄进行报复。” 郑江虎眼看自己的第一条路已走不通,于是开始将调查方向转移,问道:“既然这次行刑者大概率不是李强的朋友,那我们就应该转移目标,去调查一下关于这些年里,被钱庄地下赌场坑害过的人,也许在这些人的名单里,能找到一些线索。” “郑支队,我已经去查过了。” 星夜与郑江虎共事多年,早已熟悉了对方的做事风格,因此在做题对方命自己调查李强的社会关系时,她就已然想到了应该再去调查一下有关钱庄赌场的报案记录。 星夜将厚厚一沓资料搬到了桌子上,解释道:这是我联系了漠北市所有辖区派出所整理出来的名单,登记在册的这些人都曾参与过钱庄的地下赌场,其中大部分人都被这家赌场坑害过,甚至超过半数以上的人员,都曾有被钱二追债的经历。” 看着面前厚度足足20cm的档案资料,郑江虎知道就算调配全支队的警力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所有人摸清,但星夜后来一句话却更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只听星夜道:“当然了,那些受到钱庄赌场坑害,没有报案的数量应该更多。” 郑江虎思考片刻,将手下分成两组人,对着第一组命令道:“第一组留家里,把桌面上所有资料过一遍,将资料里所有具备特殊技能的人挑选出来。” 一名组员问道:“什么样的特殊技能?” 郑江虎道:“工程方面、退伍军人、厢式货车司机,所有与案件中发生的事情相关的行业,都给我统统挑出来。” 听到这话,这名组员又问道:“可是……可是根据刚才会议中徐老师所说,行刑者貌似与死者没什么关系吧?” “你信他还是信我!”郑江虎压低了声音,不悦道:“那个人就是个教书的!他没有经历过我们这种生死第一线的考验,也没有像我们这种与毒贩打交道的经验!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你知道钱庄贷款公司都是些什么人吗?” 组员想了想,“放高利贷的?” 郑江虎补充道:“这伙人不仅是放高利贷的,而且还是漠北市有名的帮派团伙!你们动脑子仔细想想,如果行刑者真的和李强或报案的两位老人毫无关系的话,他有必要冒那么大风险去对钱庄公司下手吗?用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来考虑,这本身就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 星夜却突然问道:“也许,行刑者那帮人,根本就不正常呢?” 郑江虎突然语塞,好一会才岔开话题道:“先不管这么多,第一组就按我说的去做。第二组,负责走访钱二在本市的所有亲人,包括他们公司的钱老大,就这么定了,星夜跟我走!” 二人离开公安局后,星夜问郑江虎道:“郑支队,我们这是去哪?” 郑江虎道:“其实就在刚才开会时,我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调查方向,但我没有说。” “什么方向?” 郑江虎冷笑道:“那个刑事侦查专家徐天南,我认为虽然他对法医物证学比较熟悉,但顶破天也就是个教书的,太缺乏实战经验了!” 星夜疑惑道:“郑支队你的意思是……” 郑江虎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你是否还记得,当初在分析案情时,钱二打了3个电话,但是都没打通的事吧?” 星夜点头道:“是的,那三个电话的拨号时间就在他死亡前2小时左右。” “你还记得那三个电话是为什么没有打通吗?” 星夜立刻道:“记得,是因为凶手在现场使用了信号屏蔽装置。” “这不就对了!”郑江虎捏起拳头砸在自己手掌上,分析道:“所以要我说啊!那个徐天南的就是理论知识丰富,实战经验不足,竟然漏掉了这么重要的线索,你现在就开车去城北的警用装备制造公司,我要查一下他们最近对于信号屏蔽器的销售记录,凶手肯定就在里面!” 郑江虎说完,脸上也浮起了掩饰不住的兴奋,自语道:“这次,我们一定要赶在刑侦支队那帮人前面抓到凶手!” 第38章 南山脚下,渡缘寺内 两小时后,文四宝将车开到了南山脚下。 位于戈壁中央的漠北市常年风沙覆盖,却唯独有一片沙漠之中的山林绿洲,人们称其为“南山”。 曾有人说南山是受到了菩萨的保佑,因此在雾霾与烟尘笼罩的漠北市中,这片区域始终都是一副生机盎然的样子。 正因如此,南山这里四处都被建设了高档的度假村,但占据最好位置的,还是一座位于半山腰中,明堂宽敞、玉带环腰的“渡缘寺”。 “喂!喂?你好,还是我,刑侦支队的。”文四宝将车停在山脚下,打个电话言语急促地道:“请问你们董事长钱老大回来了吗?我这有急事找他。” 电话那头的女秘书还是用温柔且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回答道:“不好意思啊文警官,我这边也确实联系不到董事长,不过若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就通知您。” 挂掉了电话,文四宝啐骂道:“钱老大这个狗东西!自己弟弟都被杀了,还故意和我们警察玩失踪!” 坐在车内的徐天南道:“他们帮派之间有着自己的一套规则,兴许他们这次是想用自己的办法去解决。” 文四宝道:“都啥时候了还想自己解决呢?现在行刑者团队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他,这人真是厕所里点灯,找死!对了,天南,我们真的不去调查与钱庄公司有关的那些人员名单吗?” 徐天南摇摇头,“告诉你个秘密吧,就在刚才开会途中,我出去打电话那会,看见了缉毒支队放在他们小会议室里的一沓材料,那上面记录全部都是近两年期间因钱庄公司暴力催收有关的报案记录,足足一百多起,牵连人数近三百人,这种大海捞针的侦查工作,我认为还是交给那帮人做比较好。” 说完后,徐天南又补充道:“他那个人,可以把简单重复的事情做得很好。” 慕容水听得瞪大了眼睛道:“不是吧老大!你胆子也太大了,缉毒支队的资料都敢偷看,你就不怕被他们发现吗?” 徐天南笑道:“郑江虎那个人又好面子掌控欲又强,你没看他今天开会时把所有组员都叫来了吗?这不就是为了在刑侦支队面前展示一下自己队伍的强大吗?所以我认为,只要郑江虎还坐在里面不走,他们支队没人敢先走一步。” 文四宝点点头,补充道:“嗯……郑江虎那个人吧,平时就是作风比较硬派一点,容不得别人质疑自己,所以这种简单重复的工作还是交给他们组员去做最好,若真的查出来什么线索了,我相信你也有办法探听过来。” 徐天南笑了笑,“还是你懂我。” 几人下车后,慕容水在停车场路边的树林中找到了一条山间小路,问道:“四爷,这可是寺庙啊?你确定钱庄的赌场能在这种地方?” 文四宝解释道:“根据我们警方的线人得知,自从金局长这段时间带队的赌场大清查以后,钱庄在市区内的赌场一直都保持销声匿迹的状态,他也是最近才听说那个地下赌场搬来了这里,但消息是否可信,还得自己判断。” 这间寺庙坐落在半山腰上,周围雾气笼罩仿佛人间仙境,远远就能看见“渡缘寺”三个闪金的大字在夕阳中反射着阳光,隐约似乎还能听见久久不息的暮鼓钟声。 “那就按照原计划,我和慕容水装作赌徒进去问问。”徐天南说完后带着慕容水就准备离开,却对文四宝道:“你留下,别跟我们过来。” “啊?”文四宝不解地道:“我又没穿警服,为什么不能一起去!” 徐天南笑道:“你这人杀孽太重,都表现在脸上了,哪能像个赌徒的样子” “嘁!”文四宝不服气地撇撇嘴,“那为啥阿水能去?” 徐天南再次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但凡是那种豪掷千金的赌王,身边总要跟着一个女人的,这叫幸运女神,懂吗?” 徐天南说完后伸出了胳膊,慕容水也很应景地挽在了对方手上,二人就这么勾勾搭搭地沿着山间小路走了上去。 …… 二人穿过了碑坊来到大殿,发现这里除了寥寥无几的香客以外也并没有什么异常,一名僧侣缓缓走来,低声道:“依贫僧所见,二位施主似乎并无意上香,请问今日到来所为何事?” 徐天南双手合十,回应道:“我有事求见本院方丈,烦请法师行个方便。” 僧侣打量了徐天南一眼,低声道:“请跟我来。” 几人穿过众多偏殿后,来到了客堂中,稍加等待,便看见一名穿着袈裟的老者走了进来。 方丈的目光锐利深邃,进门后便直接问道:“请问二位施主有何贵干?” 徐天南等僧侣出去后,房间内也只剩下了自己三人,小声道:“不瞒您说,弟子近日债务缠身。” 方丈问道:“施主债务缠身?敢问是因何事由啊?” 徐天南显得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弟子无非就是……打牌欠下了一些钱,但那些凡夫债主却视财如命,几乎都快将弟子逼上了绝路,所以今日才来此处,烦请大师指条明路。” “何谓明路?”方丈问道。 徐天南低声道:“就是那种……投资不大,但运气一旦来了,钱财挡也挡不住的那种路。” 方丈盯着徐天南看了很久,沉声问道:“听此话的意思,莫非施主是好赌之人?” 徐天南显得很犹豫,但还是点点头,等待着对方指给自己的那条“明路”。 片刻的沉默后,方丈缓缓站起身,从一旁的餐柜中拿出了碗筷,一一摆放在了面前。 看着面前从左至右依次摆放的两根筷子与碗,徐天南暂时还没看出对方想表达的意思,但慕容水却很快反应了过来,揪了揪徐天南的袖子,小声道:“有筷子有碗,这意思还不明显吗?大师这是想收留咱们呀!” “哦,是这个意思啊!”徐天南也似乎明白了,对着大师道:“那弟子明白了,虽然大师愿以衣钵相受,弟子也愿意追随大师,但……” 徐天南话没说完,便被大师打断道:“非也,非也,老衲何时曾说过想收留施主。” 慕容水诧异道:“啊?大师你难道不是这意思吗?又是筷子又是碗的,都是吃饭的家伙事啊!” 片刻后,大师重新将筷子与碗再次排列整齐,解释道:“贫僧是想告诉二位,若遇电信诈骗、暴力催收等违法行为,建议施主直接拨打110报警电话,本院爱莫能助,二位还是请回吧。” “瞎指挥!”徐天南低声对慕容水使了眼色,示意对方别吭气,于是又对方丈道:“大师请留步!既然话都说这份上了,我也不妨直说吧,李强是我的拜把兄弟,我这次来,是为了实现他未完成的愿望。” “李强?哪个李强?” 徐天南直视着对方眼睛道:“欠了你们赌场的钱,被逼死的那个李强。” 过了好一会,只听方丈放下了合十的双手,沉声道:“施主今日,是来报仇的?” 徐天南笑道:“若是为了打打杀杀,今日我就不会两个人来了,况且我这人爱文斗不爱武斗,没必要为了兄弟情义闹出人命。” “那施主到底想怎样?” 徐天南道:“赌徒自有赌徒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今日来,就是要代替李强做到他未完成的愿望,赢光你们赌场的钱。” 方丈仔细打量了面前二人一番,突然放声大笑,随后站起身走到了一处供台旁,稍加用力推了一下,只听“轰”的一声,整个供台便被平行地推到了旁边,露出了一扇内部黑漆漆的暗门。 方丈双手合十,沉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此门之内,愿赌服输。” …… 二人走了进去,立刻就有一名凶神恶煞的安保人员走了过来,对着二人道:“请!” 与其说是为二人带路,不如说是在监视二人,这名安保人员一路的目光都盯在徐天南的身上警戒着。 很快,二人穿过了暗道,来到了一条昏暗且没有窗户的走廊,走廊内仿佛与世隔绝般安静,地面铺着厚实的地毯,地毯表面的花纹呈漩涡状,一个接一个的看着就令人感到眩晕。 徐天南低声道:“这是赌场常用的套路,在深色的地毯上编制这种旋涡状的花纹,会给予进入其中人们一种安心且恍惚的状态,一般在这种状态下人的判断力会下降,或者给人一种莫名的自信心。” 穿过走廊,二人的眼前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座巨大且宽敞的大厅,但偏偏正中线位置摆放了一条龙口朝向天空的汉白玉巨龙,动作奇怪而另类,也正是这条巨龙阻挡了二人进入赌场的路线,只能从两边的小门进入。 二人从旁边小门进入大厅,四周尽是烟酒气味,暖色调的灯光照射得在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贪婪的神色。 慕容水小声道:“老大,看来四爷说对了,这里真的是钱庄的地下赌场,但我可不会玩这些东西,下一步怎么办?” 徐天南招了招手,从一旁兔子女郎的托盘中取出了一杯香槟,轻轻抿了一口道:“在我们五点钟位置有一个入口,门口有两名保镖把守,想必赌场的负责人就在那里。” 慕容水装作挠头的样子看了看,咬着牙嘴唇不动地小声道:“看到了,从那俩人的站姿能就看出身上带着武器,你可别硬来啊!” “放心吧,我先兑点筹码,等一会找机会的。”徐天南说完走向了吧台,兑换了大概2000元左右的筹码,200一张,一共10张,拿在手里小小的一落。 片刻后,徐天南站在一张四人的台前,快速看了一番水牌上的游戏规则,便坐了下去。 这张赌桌名为“赌三公”,规则非常简单,赌客与庄家分别坐在桌子两头,4名赌客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分别拥有4个独立的下注区域。当所有人下注完成后,机器便自动洗牌后向所有人发牌,全程没有任何人触碰到扑克牌。 发牌结束后,只要牌面总数相加后的个位数大于庄家的(10jqk算0,jqk算三公天牌),便可获得双倍赔付,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最简单粗暴的模式“赢有输滚”。 徐天南坐定后,很潇洒地一两张200元的筹码丢在了下注区,圆形的筹码牌在桌面上弹了几下,压住了自己下注区域的边缘白线。 女荷官看着徐天南,客气地道:“先生请将筹码放在白线内。” 荷官看对方没动,于是又再次提醒了一遍,徐天南才“哦”了一声后,将两个筹码牌放在了押注区的中间位置。 果不其然,当开牌后,包括徐天南在内的四名赌客全部输给了庄家荷官,然后又是新一轮的发牌。 慕容水显得很肉疼地道:“老大,200块……就这么没了!” 徐天南笑了笑,没有回应,只是又拿出了一张200元的筹码,对慕容水道:“吹口气。” 慕容水疑惑道:“啊?啥?” 徐天南道:“你忘了吗?咱们下注前需要幸运女神吹口气的。” “哦……” 此时的慕容水已完全搞不清状态,于是嘟起嘴吹了口气。 不出意外的,这局又输了。 慕容水眼珠子都几乎要瞪了出来,推了推对方低声道:“老大……老大!别玩了!400块钱就这么没了啊!” 徐天南这次似乎看明白了什么,于是又拿出一张200元的筹码道:“这次用力点,再吹一口气。” 慕容水苦着脸道:“你别玩啦……” 徐天南笑了笑,也并不勉强,于是伸出手,故意将筹码压在了自己前方下注区域的白线上。 女荷官看了徐天南一眼,又一次解释道:“先生请将筹码放在白线内。” 徐天南这次却没有照做,反而笑着反问道:“筹码都落地了,你还担心我不认账吗?开牌吧。” 片刻后,女荷官始终没有动静,反而是其他三名赌客不愿意了,一名输红了眼的男人厉声道:“喂!筹码不碰线,这是规矩!你懂不懂啊?你赶紧的,不玩就滚!” “好好好。”徐天南摆摆手,再一次将筹码牌公公正正地摆放在了自己面前的白线区域内。 果不其然,又输了。 5分钟后,慕容水的面色惨白,看着发牌机即将发牌,而此时徐天南的手上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枚筹码,哆哆嗦嗦地道:“老,老大……差不多行了吧,你曾经还教过我赌徒心理,结果……结果现在你咋也变成这样了。” 徐天南笑着问道:“现在是我下注的第9轮,请问我赢过吗?” 慕容水摇摇头,“所以让你别玩了啊!” 徐天南又道:“庄家赢了几次?” 听到这话,慕容水想了想道:“好像是……8次吧?” 正说着,旁边一名拿到牌的赌客突然大呼道:“哈哈!赢了!赢了!” 徐天南看着面前三张牌,这是机器刚才随机发给自己的牌,还没有翻开,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点数,但他却道:“我不用看,这牌我赢不了。” “啊?”慕容水惊讶地翻开牌看了一眼,果然比庄家的牌小,疑惑道:“不会吧,老大……你,你知道自己会输?” “再来!再来啊!”那名赢了的赌客挥舞着双手,大声叫着再来,徐天南看了看对方的样子,轻叹一口气,却很镇定地拿起了最后一张筹码,却迟迟不下注。 女荷官看了眼,怎么又是这个人,于是催促道:“先生,若不下注的话,请离开。” “先生?若不下注的话,请离开。” 女荷官再三催促下,徐天南突然举起手,对着不远处一名凶神恶煞的安保人员道:“兄弟,过来一下!” 安保走了过来,冷眼盯着徐天南道:“怎么了?” 徐天南道:“我要举报。” “举报什么?” “有人出千。” “什么!”听到此话,这名安保立刻将周围一众兄弟叫了过来,沉声问道:“你确定看见有人出千了?” 徐天南点点头,“确定。” “好!”几名安保抽出了手中的直型拐,一左一右地站在徐天南的身边,问道:“既然这样,那你也应该清楚我们赌场的规矩。” 徐天南不知举报人出千还有规矩,于是问道:“什么规矩?我不知道。” 那名安保举起手中直型拐,在桌面上敲了一下,凶恶地道:“谁举报,谁举证!你拿出证据,我打断他的手,拿不出证据,我打断你的手,怎么样?还要不要举报?” 慕容水小心翼翼地拉扯着对方衣服,示意赶紧离开,但徐天南却坐直了身子,回应道:“好的,若拿不出证据,我把手留这。” 第39章 大闹钱庄赌场 听到有人要举报人出千,一众赌徒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牌,围绕在了徐天南这桌,看起了热闹。 赌场内通常都有一个铁律,那就是但凡抓到出千的,就必须打断手脚,用以震慑那些怀有歪心思的老千。然而就在赌场维护自己规矩的同时,还要最大限度增加那些碰瓷诬告的成本,于是在此基础上,又诞生了一条相反的规矩,那就是若有人举报别人出千但拿不出证据,则视为诬告,赌场则会留下诬告者的一条手臂。 此时,几名安保怒目圆瞪,厉声道:“对!这是我们赌场的规矩,你若敢诬陷别人,一样要砍掉一只手,怎么样?想好了吗?” 徐天南点点头,“想好了。” 咣当一声,安保人员从腰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砍刀,拍在了面前赌桌上问道:“好!说吧!你想举报谁?” 徐天南缓缓抬起手,指向了赌桌对面的女荷官。 “什么?”领头的那名安保顿时愣住了,质问道:“你说谁出千?” 徐天南道:“就这位荷官小姐姐,她出千。” 女荷官听到这话,顿时显得异常紧张,求助似的看着那名安保,小声道:“虎哥……” 那名叫虎哥的人抬起头,用眼神示意女荷官不要讲话,随后一屁股坐在赌桌上,几乎将脸凑到了徐天南的面前,咬着牙道:“老子最后问你一遍,想好了吗?” 围观的赌客们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谁都知道荷官是赌场培养出来的“业务精英”,于是也为这个傻到竟然敢和赌场作对的男人捏了一把汗。 徐天南笑了笑,表情轻松得就像去洗脚城选技师一样,“想好了,就她了。” “好!”虎哥猛然一脚踩在桌子边,晃动着砍刀威胁道:“臭小子,你摊上事了知道吗!今天你若拿不出她出老千的证据,老子非砍了你两只手!” 徐天南没有急着举证,反而站起身,目光看向周围赌客大声道:“各位,其实在这家赌场里,最大的老千就是他们自己,你们都被骗了!” 听到这番话的赌客们先是沉默了片刻,突然七嘴八舌地大声附和了起来,将自己输钱的怒气化作为语言,对着赌场一众工作人员谩骂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妈了个巴子的!怪不得老子一直输,原来这赌场也在出千啊!” ——“哎!这没证据的事你别乱讲,当心被他们听到!” ——“他们爱听就给老子听求去!反正现在输得精光吊蛋的,我还怕他们听到?” ——“退钱!” 徐天南趁乱爬上了赌桌,继续对众人大声道:“各位,看清你们手中的筹码,这是被加了磁性的!不同的面值有不同的磁性,当你们将这些带有磁性的筹码放在赌桌时,赌桌会自动识别我们每人下注的钱数,随后将信息反馈给发牌机,因此发牌机就会故意发给我们输给庄家的牌,就算偶尔让我们赢一把,也只会选那些下注最少的人获胜。” “你他妈放屁!”虎哥看着这状况也有点急眼了,冲上前就要把徐天南拉下来,却不料对方突然一个蹦跶,又跳到了另外一张赌桌上。虎哥还想追过去,却不料被输红眼的一众赌客却拦住,一时间,赌客与安保互相对峙着,中间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一条分界线。 就在女荷官的桌子侧面,镶着一个四方形的金属槽子,里面全是刚才用完后被丢弃的牌,这些牌都很崭新,几乎没用几回就被丢到了这里。 徐天南指着那些被丢弃的牌,大声解释道:“各位请看!为什么这家赌场的牌用两次就要丢掉,那是因为扑克牌也有着磁性,一旦使用超过2次以后磁性就会变弱,发牌机就无法保庄家一定拿到赢我们的牌!” “扯淡!”虎哥刚要反驳,徐天南立刻又道:“还有!为什么那个荷官小姐每次都要我们把筹码放在自己面前的押注区内?难道就是因为筹码不压线是赌场的规矩吗?那你们可就把赌场想简单了!我告诉你们吧!那是因为筹码牌一旦压在了白线上,赌桌就很难识别出我们下注的钱数,因此也就没有办法控制那个押注最少的人赢了!这都是他们的套路!” 虎哥的忍耐也终于到了极限,对着一众兄弟就命令道:“别他妈听这小子胡说八道!给我打死他!我看谁敢拦着!” 眼看对方即将冲向自己,徐天南冷笑一声,“胡说八道?那我现在就给你们看证据!看好了你们!” 说完,徐天南拿起赌桌上那盏厚重的水晶烟灰缸道:“看好了!这就是证据!” 一声大喊,徐天南举起烟灰缸就砸向了桌面,因为他坚信自己的判断,同时更加坚信就在这张桌面下方,一定有着某种可以识别筹码牌磁性的电子设备。 “咚”的一声!厚重的烟灰缸狠狠砸在了桌面上,然而就在这一声撞击之后,徐天南惊讶地发现桌面不仅没有被砸烂,反而又将烟灰缸弹了回来,“咚”的一声,弹回到了自己额头。 “嗷……疼……” 徐天南没料到桌面如此结实,他疼得蹲下了身,捂住脑袋上砸出的肿包,吸溜着嘴巴,眼泪都几乎挤了出来。 在场的赌客原本还觉得这人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是后来在看见对方这副搬起烟灰缸砸自己时的模样,心里不禁也对徐天南的判断有了怀疑。 于是,也没人再敢叫嚷着赌场退钱,人群自动闪开了一条道路,既然事不关己,还是高高挂起的好。 虎哥冷笑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臭小子,你死定了!” 说完,虎哥举起手直型拐,三两步冲来,朝着徐天南的头上就砸了下去,这种金属制成的直型拐威力巨大,但凡打到人体任何部位,轻则使对方丧失抵抗能力,重则立刻打断身体内部的骨头。 “啊!” 只听虎哥大叫一声,直型拐却没有打在徐天南的头上,反而却见从刚才起就一直唯唯诺诺的慕容水突然追了过来,一脚踢在虎哥的腿窝中,对方顿时跪倒在地。 慕容水不等其他几名安保人员反应,一把从对方手中夺过那支直型拐,一手紧握着武器握把,在空中飞快地转了几圈后,猛然砸向了身后的赌桌,只听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直型拐的金属头竟硬生生插进了赌桌内。 虎哥心知不妙,绝不能让赌客们看到赌桌内部的构造,立刻对手下道:“上!先给我把这丫头弄死!” 几名五大三粗的安保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此时也立刻就晓得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各自拿起手中武器冲了过来。 一名冲在面前的安保举起手中棍棒,对着慕容水就打了过去,却见对方灵巧地闪身,翻滚至赌桌的另一面,瞬间单手撑在桌面上,以身体斜在空中的姿态一前一后踢出两脚,打退了另外两名安保。 “操!” 虎哥怎也想不到面前这个瘦兮兮的女孩竟这么能打,于是也操起身边一把椅子,朝着对方就丢了过去。 实木制的靠背椅很沉,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后砸了过来,此时的慕容水早已预料到对方会有此招,她在与其余几名安保交手时,其实也一直都在观察虎哥的动作。 就在椅子即将砸到自己时,慕容水突然侧过身,双手在空中直接抓住一条椅子腿,借着虎哥丢来的力量,自己稍加用力就改变了椅子飞来的方向,瞬间打在了另一名刚爬起身的安保人员背部。 一声巨响,实木的椅子也被砸得细碎,慕容水趁机按住对方脑袋,朝着赌桌上又是狠狠一砸,对方顿时被砸得两眼一黑,天地都失去了方向。 慕容水心知对方人手众多,因此这里绝不适合恋战,于是在她又一次躲过了虎哥的攻击后,心中已想好了对策。此时她拿着一根从对方那里抢来的短棍,一边躲闪着虎哥的攻击,一边以横向的力道打在了那支插进赌桌的直型拐上面。 一下,两下,三下,慕容水只觉自己体力已几乎耗尽,终于听到了木头断裂的声音,半截身体被插进赌桌的直型拐此时就像个杠杆一样,终于撬起了桌面上的一块厚木板,慕容水见时机已到,双手紧握直型拐猛然再次用力,终于将这张宽大的赌桌翘起了一道缝隙。 慕容水再次侧身躲过了虎哥的攻击,随后以一记肘击打在了对方脖子后方,只见虎哥两眼一翻,终于也是昏了过去。 “老大!看证据!” 慕容水说着,指向了被撬开一块的桌面下方,下方空间内有一个脑袋大小的黑色的金属设备,设备顶端还有一个绿色的小灯一闪一闪。 徐天南捂着脑袋,两眼通红地走了过来,用直型拐再撬了几下,桌面上也被撬出了一个直径大约半米的坑洞,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200元的筹码,放在了设备上方,设备上那个小绿灯立刻以极快的频率闪动了起来。 徐天南道:“你们看啊!我没骗你们吧!这张桌子下方必然内有乾坤,这个仪器就是识别你们下注金额的设备!所以赌场内的输赢,都掌握在他们自己的手中!” “妈的!这家赌场出老千!兄弟们砸了他们的场子!” 人群中不知是谁吼了这么一句,其余赌客们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大声叫喊着,一众人群对着那几名躺倒在地的安保大打出手,而最开始那名荷官小姐姐则慌乱地朝着大门外跑去。 大门突然被打开,只见那名年迈的方丈高视阔步地走了进来,人群都知道赌场的老大终于出现了,于是谁也不敢再继续打砸闹事。 方丈走环视了被砸得乱七八糟的赌场一圈,目光所到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却见他突然闪开了身子,双手合十起躬起身,那名最早与徐天南打招呼的年轻僧侣竟走了进来,然而不同的是,这名年轻的僧侣并未穿那身布袜青鞋,反而却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唯一不变的就是他那光头上却还多出了一副墨镜。 徐天南看见对方的样子感觉好笑,自语道:“原来钱帮的赌场里,都是假和尚啊!” 对方见徐天南这样说自己也并不生气,只是笑了笑道:“鄙人姓柴,承蒙兄弟们抬举称一句豺狼哥,但还请徐老师不要误会,我们钱庄并不是什么黑社会帮派,只是一般的生意人而已,而我只不过是赌场的项目经理而已,我虽然没有头发,但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和尚。” 徐天南道:“你认识我?” 豺狼笑道:“从你刚进我们渡缘寺的大门,我就认出你来了,你就是那名帮助公安局的犯罪专家吧?二哥出事那天我在案发现场见过你。” “哦!哦!这样啊?” 徐天南单手插兜想对方走去,继而伸出手很礼貌地道:“你好你好,豺狼总,初次见面。” 几名打手立刻挡在了徐天南的面前,然而豺狼也只是笑了笑,径直走向那群闹事的赌客,解释道:“对不起啊各位,今日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骗子!”人群中,一名输光了钱的男子大声道:“你们赌场出千!今天这事没完我告诉你!” 豺狼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对着身后打手道:“照规矩来吧!” 打手听令,捡起一根棍子就走了过来,那名输光钱的男子顿时感觉大难临头,却不料还未来得及认怂,便听到一声女人的惨叫声。 人群顺着声音看去,竟是那名女荷官倒在地上,痛得全身都蜷缩在一起,颤抖的手腕却如同破布一般,一晃一晃地耷拉在胳膊上。 豺狼对那名男子解释道:“对不起,这是我们赌场管理的疏忽,所以我今天要按照规矩,打断她的手,请问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好一招杀鸡儆猴,人群顿时被吓唬住了,不再有任何一个人敢提赌场出老千的事,豺狼也笑了笑,继续解释道:“各位请放心,今日之事,我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豺狼指着面前那名输光钱的男子道:“我会退还你在本赌场一切的消费,十倍!” 男子惊呆了,好一会才支支吾吾地道:“十……十倍?退我十倍?” 豺狼点点头,“我是一个守规矩的人,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规定,我除了应该退还今日大家的消费以外呢,还应当支付各位十倍的赔偿金,请问这样处理,你满意吗?” 男子绝没有想到今天还能有这种好事,几乎是带着哭腔感恩戴德地道谢,然而豺狼也是又在了人群面前,指了指另外一人道:“我也可以退还你十倍的赌金,还有你,你,你,你……” 豺狼一连点了数十人,最后直接对着所有人道:“我可以退还今天你们所有人十倍的赌金,好了,大家快去外面排队领钱吧!” 刚才还誓不两立的赌客,现在一个个见到豺狼就仿佛亲爹那般热情,笑眯眯地冲向了大门外,等待着这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但殊不知有一件事,在这个场合中只有豺狼与徐天南知道,那就是这些人会在不远的将来,将今日的十倍赌金连本带利再送还给赌场。 豺狼有如此信心的根源,还是在于他深知当一个赌客的资本没有超过赌场数十倍时,对方就一定会在这里输光一切。(注) 第40章 突击审讯 当所有赌客们都出去后,豺狼的面色也冷了下来,对着徐天南与慕容水二人道:“对不起,你们两人不能走。” 徐天南笑道:“你这人心眼真小,不就是拆穿了你们赌场出老千吗?” 豺狼一挥手,几名打手立刻将徐天南与慕容水团团围住,这些打手绝不同于刚才的那群安保人员,个个面色凶狠,手中拿着的也都是些开过刃的砍刀。 徐天南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豺狼突然笑道:“这要看你怎么想了。” “说来听听。” 豺狼道:“徐老师,我知道你和刑侦支队的关系很不错,我也知道你经常帮助他们侦破一些案件,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我觉得……我们也许可以成为朋友。” 徐天南道:“如果我拒绝呢?” 豺狼突然目光凶狠地道:“那只好请二位把命留在这里了。” 徐天南道:“虽然你知道我今天没有带人过来,但这一路上的摄像头都拍到了我进入这里,难道你就不怕我的那帮刑警朋友找过来吗?” 豺狼突然笑道:“徐老师你真是太小看我们钱庄了,你还真以为经过前几次的扫荡就把我们钱庄的地下赌场肃清了吗?实话和你讲吧,这个地方明天就不会用了,若不是为了把你骗到这里,我何必还要专门透露这里的情况给你们警方的线人?” 慕容水诧异道:“线人?难道警方线人提供这里赌场的信息,是你故意透露给他的?” 豺狼并不应答,只是沉声道:“把他带过来吧。” 话音落下,俩打手一左一右,架着一名瘦干干的男子从地上拖了过来,地上经过之处还滴落着腥红的血渍,而这名瘦猴被打得几乎只剩下了半条命,说话时嘴里还往外冒着鲜血。 “豺狼哥……我错了……” 徐天南这时才明白,原来文四宝口中的“线人”,早已被钱庄识破,而对方偏偏将计就计,故意向线人放出一条这里赌场的线索,目的就是为了将自己引过来。 想到这里,徐天南苦笑着摇摇头,这种事发生在文四宝的身上,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豺狼一脚将叛徒踢开,对徐天南道:“徐老师,怎么样?这次是否准备结交我这个朋友?” 徐天南笑问道:“用你的话说,你是个项目经理,也算是企业里老总级别的人物了,我就是一普通教书的,干嘛非要和我做朋友?” 豺狼指了指身边众人,“打手,女人,金钱,我们钱庄要多少有多少,但我们只结交那些我们认为值得的朋友,比如你。” “我?我怎么了?” 豺狼道:“你不一样,实话告诉你吧,从两年前,你替警方做事的时候,我们公司就已经注意到你了,暂且先不谈警方对你信任的程度这一层关系,徐老师你的思维,你的做事方式,你那对局势超乎常人的预见性,都是别人没有的,所以我们公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怎么样?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徐天南没有回答,过了许久才缓缓道:“如果……如果我并不想帮你们做事呢?” 豺狼道:“这些年,警方始终在盯着我们钱庄的赌场,如果你非要执意帮助警方来对付我们的话,那你和你的女打手就死在这里吧。” 徐天南“噗”地笑出了声,对方沉声道:“你笑什么?” 徐天南摆摆手,转过头对慕容水道:“他叫你女打手,哈哈……” 慕容水可不像对方那样轻松,此时早已精神高度紧张,从刚才就一直在担心着老大的安全,但对方这些打手明显看来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对付的角色。 “请你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豺狼的耐心一点点减少,冷着脸问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是把命留在这,还是今后替我们做事,你选择吧!” 又过了一会,徐天南道:“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 豺狼道:“你想考虑多久?” 徐天南慢慢地举起右手,伸出了五个指头。 豺狼扶了扶墨镜,说道:“我不可能给你五天的时间,你若做不了决定,今日就别想出这个门。” 徐天南笑着摇摇头,“用不了五天时间。” 豺狼疑惑道:“难道是五个小时?” 徐天南再次摇摇头。 “五分钟?” 面对豺狼的疑惑,徐天南突然不知怎么,竟开始倒数了起来。 “四。” “三。” “二。” “一!” 刚数到一,只听身后大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所有人不许动!抱头蹲下!” 豺狼猛然一惊,回过头去时发现门口已不知何时闯入了一大片警察,第一反应便是逃跑,但还未等他动身,就已被两名警员死死按在了地上。 被按在地的豺狼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警察是何时发现了这座暗道,不甘心地大声质问道:“徐天南!你!你竟然把警察引过来了!” 慕容水看着一屋子的警察,急忙问道:“老大……从我们进赌场的那一刻,身边不是一直都有人监视吗?你,你……你到底什么时候通知文宝宝的啊?” 文四宝看着场面已被控制,走到徐天南身边道:“天南,还好有你带路,不然这暗道还真不容易找到。” 此话一出,慕容水和豺狼也蒙了,只见徐天南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旧手机,豺狼立刻惊讶道:“警方的追踪器!” 徐天南一巴掌拍在豺狼的光头上,“电影看多了吧你!哪有那么多高科技玩意!” 豺狼不甘心地道:“那你!那你到底是怎么通知的警方!” 徐天南竖起手机屏幕对准了财狼,对方发现这是一则刚刚发送的短信:穿过碑坊来到大殿再往东边走七间屋子,进入课堂向北看有一个供台,推动供台就是暗道。 看见对方不敢置信的表情,徐天南道:“你真以为刚才我在和你握手呢?” 听到这话,豺狼脑中回忆起了刚才对方第一次与自己见面时的场景,猛然醒悟道:“你……你当时和我握手!就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你当时另一只手,竟然在口袋里发短信!” 徐天南点点头,“你终于明白了,但你们那几个头脑简单的打手非要挡在我们之间,连我另一只手在口袋里发短信都没注意到。” 慕容水一脸惊讶地看着徐天南,嘴巴都几乎张成了一个“o”字型,“老,老大!你竟然……可以单手盲打发短信?” 徐天南拿起手机看了看,显然对这条短信并不是那么满意,自语道:“进入课堂向北看?唔,我竟然打了个错别字。” 慕容水喃喃道:“你在凡尔赛啊……”(注) …… 赌场内部,财务室。 豺狼双手铐在背后,一脸的抵触情绪一言不发。 文四宝猛然一拍桌子,喝斥道:“你给我老实点!我早晚也要把你们钱老大抓回来!现在告诉我,他在哪?到底是什么人想杀他?你们到底惹了什么事!” 豺狼疑惑道:“钱什么?” 文四宝:“钱老大!他人在哪里!” “什么?什么老大?” “哎!你他妈还敢嘴硬!” 文四宝感觉自己被耍了,撸起袖子假装要给对方点颜色看看,却不料豺狼反而很配合地伸出光溜溜的脑袋,挑衅道:“来!给爷爷朝这打!打得轻了我看不起你!” 看着对方这副滚刀肉的嘴脸,文四宝就知道对方也是在故意引诱自己犯错误,于是也冷静了下来。 “啊哈哈……”豺狼仿佛胜利般笑道:“好了好了,文警官,不逗你了,和你说实话吧。” 文四宝一个激灵,示意旁边速记员记录,“你讲!” 豺狼长叹一口气,解释道:“自从我去年全资赞助了渡缘寺的兴建以后,我就把寺庙内所有的和尚都换成了我的手下,然后借着便利,将后院的校场挖空,搞了一处地下赌场,但你瞧!这还没营业一年,就被你们警方给连锅端了!我那个悔啊……” “谁让你说这个了!”文四宝打断道:“我让你说这家赌场和你们老板钱老大的关系!还有,告诉我现在他人在哪里!” 豺狼眨了眨眼睛,“钱老大?他是谁啊?” 一旁的另一名警员也看不下去了,厉声喝斥道:“你不要装傻!别拿我们警方当傻子!这么大的赌场生意,是你一个人能弄出来的吗?我告诉你,我们早已查清楚,钱老大才是你们这些赌场的幕后主使!” 豺狼歪着脑袋,似乎很享受对方这种气急败坏的样子,也仿佛在故意激怒对方打自己,笑着道:“你说是就是啊?那你们警察就别问我呗,口供上你们爱咋写咋写去吧!” 文四宝冷声道:“豺狼!你不要得意,把瘦皮猴打成那样的人,就是你吧?” 瘦皮猴正是刚才被打的半死的线人,豺狼听到这个名字时心中咯噔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确信自己从没有在瘦皮猴的面前透露任何与钱老大相关的半点消息。 想到这里,他定了定心神,慢悠悠地道:“那小子啊?那小子和我们赌场一打手闹了点不愉快,所以就打起来了呗,怎么?这种事你们也要管啊?那改天万一我手下哪俩员工吵起来了,到时我再通知你,哈哈!” 文四宝此时心中早已怒不可遏,但他心里明白,审讯里最难对付的就是这种滚刀肉,尤其是像豺狼这种准备一个人扛下所有罪状的滚刀肉,只要对方不咬出钱老大,那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这就像前段时间,由金局长带队的地下赌场肃清行动,金局长通过某些路子打听到了钱庄隐藏在漠北市的大部分赌场,因此警方以雷霆之势,在一天内几乎将所有的赌场扫清。但无一例外地,每一个赌场的负责人都将罪过自己扛了下来,没有一个人敢咬出钱老大这个幕后主使。 因为这些人很清楚,替钱老大扛下开设赌场的罪名,最多也就是5到10年的牢饭,但是若得罪了钱老大,自己与自己家人的下场绝对会比得罪警方严重百倍。 “豺狼总。”一直站在门口听着文四宝审讯的徐天南终于开口了。 豺狼抬起头,依然还是那副贱兮兮的模样,拖着长长的语调道:“说。” 徐天南走了过来,从文四宝衣兜里掏出一根烟替对方点上,问道:“你刚不是说,还要和我交个朋友吗?” 豺狼不明白对方说这话的意思,于是美美地吸了一大口烟,冷笑道:“哼!攀不起!” “别这样啊!”徐天南突然很亲昵地搂住对方肩膀道:“想交朋友,我没问题,但朋友之间总不该有那么多的秘密吧?对不对?” 见豺狼还是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徐天南指了指桌面上那厚厚一沓账本,低声道:“你这人太不够意思了,背着钱老大做假账这种事也不告诉我,还说交朋友?” 听到“做假账”仨字,豺狼猛然一惊,立刻道:“我警告你!你可别胡说啊!我承认放在桌上的这些账本都是我做的,但你可不能乱说啊!这话要是让老大听到了,咱俩都得完蛋!” 豺狼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紧紧闭上了嘴,任凭对方再怎么问,始终也只有一句话——“我要见律师”。 徐天南无奈地点了点对方的大光头,挖苦道:“你香港电影看多了吧你!” 说完,徐天南不再理会对方,然后又从文四宝的腰间抽出了手电筒,说道:“把灯都关了。” “啊?关灯做啥?”文四宝不解。 徐天南不想解释,“快去,照做,乖。” 关灯后,位于赌场暗室内部的财务室漆黑一片,徐天南打开手电筒,踱步来到了一处巨大的木制文件柜旁,对着柜体表面就照了起来。 突然间,豺狼却猛然跳起,朝着徐天南就撞了过去,一边大喊道:“别动!你他妈别动!” 慕容水此刻早已做好了准备,就在豺狼没跑两步时,立即上前一个扫腿踢倒了对方,文四宝见状也立刻将对方按在了地上。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豺狼此时就仿佛疯魔了一般,虽然手被铐在身后,但还是趴在地上像虫子一样蠕动着,大吼大叫地制止徐天南,“你别动那个柜子!住手啊!” “开灯吧。”徐天南关掉手电筒,对其余警员道:“把这个柜子搬出来。” 豺狼此时继续大声喊道:“住手!住手啊你!” 文四宝脱下衣服,死死按在豺狼的嘴上,只见那座巨大的文件柜被搬走以后,徐天南趴在深木色的地板胶上面找寻了好一会,继而用金属直型拐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一下,两下,三下。 很快,地面上的地板胶就被砸出了一个豁口,徐天南沿着豁口狠狠拽了几下,拽出来了一个30公分的浅洞,从里面拿出一本硬皮账簿。 徐天南笑道:“豺狼总,我果然猜得没错,你还真是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人。” 第41章 分头行动 “老大,这是?” 慕容水看着面前的硬皮账簿,里面记载了数笔豺狼私自从赌场的利润里转走的现金账,有假借采购虚报成本的,也有做成亏损的,甚至还有一笔账目的名义为“瘦皮猴安家费”,看来对方早已想好了要借这次机会致瘦皮猴于死地。 豺狼这人的习惯很好,在他作假的这些账目中,写清了虚报的金额与流入户头,一目了然。 看完这些,慕容水恍悟道:“原来这小子手脚不干净啊!你怎么发现的呀?” 徐天南解释道:“从我刚才走过这块地面时就感觉不对劲了,这块地板胶上面有一道直角形的压痕,按理说能在这种硬地板留下压痕的,除非是很重的东西。但我刚才一直在房间里寻找,发现也只有这个文件柜可以留下这种痕迹。所以我需要在完全黑暗的房间里,用手电筒横向打光,果然找到了其中一块地板胶的周围有阴影,也就说明是这块地面曾受到撬动留下的痕迹。” 此时的豺狼早已像被人抽了筋,趴在地上无助地哀嚎着,等文四宝将自己重新带回到椅子上以后,眼神都已变得与死人一样。 徐天南将这本见不得光的账簿丢在豺狼面前,说道:“好了,现在我们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就应该没有秘密才对。” 豺狼仿佛丢了魂,嘴里一个劲地重复着“完了,完了,我死定了”之类的话语。 “喂!喂!”徐天南戳了戳对方,提醒道:“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如果你配合我们,我们也可以不把这个账簿交给钱老大。” 好一会,豺狼才缓过了神,看向文四宝问道:“文警官,这是真的吗?你们真的会保护我的安全?” 文四宝解释道:“我早就和你说过,现在是我们对钱老大的侦查期,而你完全可以作为污点证人的身份享受一定的司法豁免权,同时,我们警方内部也有规定,一定会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徐天南道:“怎么样?到底是选择让我把这个账簿交给你老大,还是配合我们警方,进去管吃管住几年出来重新做人?” 豺狼在内心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缓缓道:“钱老大一般不会来这种地方。” 文四宝立刻示意速记员开始记录,并问道:“那他平时都在哪里?” 豺狼道:“钱老大曾和我们手底下人说过,如果想找他,就去北京路的钱庄小额贷款公司前台那里说一声就行。” 文四宝道:“你说的那家公司我知道,那是经过工商注册的一家公司,但我们人也过去了,始终见不到钱老大的人。” 豺狼摇头道:“钱老大那个人很谨慎,很少在公司直接露面,而且就连公司的法人、股东、监事等人都换成了与他不相干的人。但有一次我去找他时,发现他的奔驰车进入了隔壁大楼的地下车场,后来没过多久,他人才从那间大楼里出来,所以我怀疑他平时都会在隔壁大楼的某间办公室里,透过监控观察着自己公司内部的一切活动。” 怪不得自己去找了几次都见不到人,原来钱老大这个老狐狸一直都藏在隔壁的大楼内,文四宝心里如是想着,一边又问道:“那关于平常赌场收账的事,都由谁来做的?” 豺狼道:“钱老大那个人除了谨慎以外,从不相信别人,很多事都连他亲弟弟钱二都不知道,之前每次收取赌资,都是由他开车到某个偏僻的地方,然后由我带过去,直接塞进他车后备箱的,整个过程不会有第三个人看到。” 一问一答,虽然豺狼现在已经非常配合警方了,但依然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文四宝又问道:“关于这次钱二被杀害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豺狼道:“关于钱二……他和他哥哥完全不同,钱二这个人做事太高调了,经常为了催收那些高利贷,他就连法院那帮人都敢得罪,其实要说想杀他的人……加起来可能可以围绕漠北市一圈了都。” 徐天南打断道:“你不要去想那些他得罪的人,你想一想都有哪些人恨他,并且有实力杀他的。” 豺狼这次想了很久,突然道:“对了!有这么一个人,曾经一直与我们钱庄公司不合,甚至钱二还带人与对方发生过一次械斗,就在那次械斗里,对方的老大就曾扬言要拿一百万来买钱二的命。” 说到这里,豺狼却话锋一转道:“不过……对方的老大早已在上个月的时间里,就和钱老大谈好结盟的关系了。” 徐天南道:“那个人是谁?” “你们真的会保护我吧?”豺狼一脸惧色地道:“我要是把那个人卖了,可能就真的没命了!” 文四宝催促道:“你尽管说!我保证一旦拿到这些人的把柄,我有信心让他们在牢里过一辈子!” 豺狼纠结了一会,才小声道:“那个人……就是漠北市最大的夜店老板,林万山。” 听到林万山的名字,文四宝也是心头一怔,他当然知道这个在本市拥有几十家夜总会的大老板,并且还知道对方就是缉毒支队锁定的头号目标,据说今年打通了某些边境的渠道,运送过来了一批新型毒品。 豺狼道:“自从钱庄和林万山那边停战以后,钱老大一直在和对方谈一些结盟的事情,据说只要双方达成了合作,今后钱庄就会把赌场开进对方夜总会里,而对方也会向我们的赌客出售新型毒品。” 文四宝道:“在哪能找到那个叫林万山的人?” 豺狼无奈地摇摇头,“像他们这种级别的大哥,行踪向来是保密的,我只是其中一个赌场的负责人,根本还到不了那个级别啊!” 说着,豺狼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又道:“对了!虽然钱老大与林万山向来神出鬼没,但他们之间的结盟仪式定在了七日后的环球大酒店!” 文四宝问道:“这事都有几个人知道?” 豺狼道:“这次这么大的事,漠北市稍微像样点的帮派全知道了!” 一小时后,所有的假和尚与赌场人员都被押进了警车内,这座由钱庄全额出资兴建的渡缘寺也终究被查封。 文四宝点上一根烟,心事浓重地思忖道:“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行刑者这帮人就是冲着钱庄来的,钱二既然死了,下一个目标肯定是钱老大,恐怕他这次不会轻易露面。” 徐天南道:“我看未必。” “怎么?”文四宝不解道:“钱老大明知有人要对自己不利,他难道还敢这样大张旗鼓的露面吗?要知道现在既然那么多人都知道七日后有个结盟仪式,行刑者必然也会清楚这件事。” 徐天南解释道:“要说钱老大心里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但他是什么人?” 文四宝摇摇头,表示不解。 徐天南对着慕容水道:“告诉他。” 慕容水捏紧了拳头,每当说到这个话题时就带着一股豪情万丈的语气,“江!湖!中!人” 徐天南道:“没错,江湖人最看重的就是面子,现在全部帮众都知道行刑者要对钱老大下手了,那么对他这样地位的大哥来说,是绝不可能在自己手下面前表露出贪生怕死的模样的,所以我认为,钱老大这次无论如何都会参加这次的结盟仪式。” 文四宝觉得有道理,于是又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徐天南道:“去北京路,钱庄贷款公司。” 文四宝想了想,点头道:“也行!那我再带点人,如果能见到他人的话,就把他传唤回局里做个笔录。” 徐天南想了想,“先不急。” “怎么?” 徐天南道:“据豺狼这个小子说,现在钱庄所有的社会关系都转移到了别人的头上,如果你就这样当面去找钱老大的话,说不定也会被躲藏在暗处的行刑者看到。” 文四宝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先到他们公司楼下看看,说不定行刑者那帮人也在那里收集钱老大的信息。” …… 同一时间,漠北市警用装备制造有限公司接待室。 销售经理听说缉毒支队找上了门,忙不迭立刻将郑江虎与星夜二人迎进了贵宾室。 一番问询过后,郑江虎将对方提供的名单拍在桌子上,对着面前的销售经理道:“不可能!整个漠北市只有你这一个地方在销售信号屏蔽器,名单里不可能就这么几个人!” 销售经理胆战心惊地回答道:“郑队长,我真不敢瞒您!关于信号屏蔽设备近两年的销售记录都在这放着了,这玩意本来就很少有单位采购,况且我们对每一笔交易都会严格审查对方的最终使用证明,绝不可能为了那点钱把这玩意随便卖给别人!你要说别的设备还有可能,这个东西本身能用到的地方就少……” 郑江虎拿起名单再次仔细核对了一遍,依然是斩钉截铁地道:“姓徐的就是这么说的,那天案发现场凶手使用了信号屏蔽设备,整个漠北市就你这有卖的,不是从你这流出去的还能是哪!” 经理愣住了,过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姓徐的……是谁啊?” 郑江虎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他总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连查案的线索都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吧,于是看了眼星夜,示意对方接着问。 星夜是个细心的人,她一直在观察经理讲话时的表情,感觉对方不像是在说谎,况且这家公司与刑侦支队合作多年,一直都没出什么大问题,于是问道:“那我问你,像信号屏蔽的这种设备,有可能被某些人自行改装出来吗?” 销售经理解释道:“这种东西的原理倒是不难,无非就是使用一个无线电波发射器阻断手机与基站之间的联系,如果有人自行网购了这种电波干扰器的话,再与某些功率放大器组装到一起,那就可以造出来了。” 星夜看着郑江虎,小声道:“依我看,行刑者那帮人也不会到这种单位购买屏蔽器,如果真像经理说的那样简单的话,他们完全有可能自制一个。” 郑江虎接着问道:“你说的那个叫‘干扰器’的东西一般在哪能买到?体积有多大?” 销售经理道:“这种东西一般通过正规渠道购买的话都需要资质,但是如果在某些非法网站中购买就不需要,不过那些网站购买的设备普遍都偏大,一般发射功率能达到860-960mhz,有效范围30米左右的设备,高度至少都要在40cm以上,和一个小手提箱差不多大。” “手提箱大小?” 郑江虎仔细思索了片刻,突然有了接下来的调查方向,于是支开了经理,对星夜道:“你联系一下咱们的人,挑几个机灵点的,然后由你带队到物流园去。” 星夜道:“明白,具体去做什么?” 郑江虎得意地笑道:“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若凶手真的自行在某些非法网站购买信号屏蔽器的话,不论是成品还是配件,都不可能通过快递发送,你知道为什么吗?” 星夜想了想,“因为进入本市的快递都会经过x光机严格查验,所以凶手更有可能是通过陆运物流将这种特殊设备伪装在大件货里运输过来。” “聪明!”郑江虎说话时眼中似乎都在冒着光,“所以我需要你现在就带队去物流公司查验一下近一年以来,高度超过40cm体积超过0.3m3的货物清单,只要在这些清单中发现货品名称含糊不清的、或者重量体积与登记货物不符的,那就有嫌疑!记住了吗?动作要快!” 星夜皱了皱眉,问道:“真的要这样查吗?我感觉有点像大海捞针的感觉。” “你懂什么!”郑江虎解释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既然现在有信号屏蔽器这个线索,我们就应该赶在刑侦支队之前下手,绝不能让他们抢在我们前面!” 星夜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不过……万一凶手他们是自己去外省购买,然后开私家车带回来呢?这样的话物流园那边也不会有登记的。” “唔?” 郑江虎确实还没想到这一茬,一时语塞,好半晌推了星夜一把,命令道:“哪那么多问题!让你查就赶紧去做!记住,少说话多做事!懂吗?” 第42章 行刑者现身,目标钱老大 北京路是漠北市区最繁华的商圈,无数的银行、房企与购物中心设立在此处,地价寸土寸金,然而钱庄小额贷款公司却独享了十字路口西北方位的大片地界。 传言,就在十多年前,这块地曾是一家民办的孤儿教养院,园长是名丧偶多年的老妇人,此人生性纯良,一生都在教育孩子们温良恭俭让的品德。 然而当这名老妇人在拒绝将产业出售给钱庄公司后,却在一次车祸中去世,继承了孤儿院的女儿因不堪忍受钱庄的恐吓,最终选择了地产出让,因此这块地界也顺理成章地转入到了钱庄公司名下。 从此孩子们的乐园很快就被拆除,被一幢气派的办公大楼取而代之,在大楼的最顶层有几个金闪闪的大字灯箱,上面写着:钱庄小额贷款公司。 刑侦支队也曾调查过这起车祸,但调查的结果并不理想,原来开车撞死老妇人的是一名癌症晚期患者,这名患者单身带俩孩子,对自己所犯之事供认不讳,宣称自己的病无钱医治,而那天恰好在开车时突然病发,疼痛难忍之下误踩了油门,这才导致意外撞死了对方。 法院最终判罚了肇事者的巨额赔偿,但因此人家境贫困,巨额赔偿也变成了一纸空文,而这名肇事者在看守所才蹲了不到一个月,便申请了保外就医,从此这事变得不了了之。 不过据传言,这名肇事者没活几年便癌症复发死了,但他的子女却突然中了一注高达500万奖金的双色球,不仅重新缴纳学费上了学,甚至还搬进了高层小洋房,此事虽然深究原因耐人寻味,但不论社会如何传言,以上发生的故事合理、合法却不合情,但就算不合情理,钱庄公司最终还是坐落在了这块地界之上。 此时,一辆喷绘着“咕咕养殖场”的厢式货车正停靠在十字路口对角的图书馆门前,车窗紧闭,并且都贴上了深色的玻璃贴纸。 厢式货车内,小胖子兴奋地喊道:“一号!一号!钱老大来了!” 被称为“一号”的男子拿起望远镜看了过去,发现有三辆黑色的奔驰车停在了钱庄公司隔壁的大厦,没过多一会,钱老大便在六名保镖的簇拥下从停车场走出,进入了钱庄公司。 “一号,我看清楚了。”小胖解释道:“根据钱二那小子提供的车牌号,钱老大坐的车就是中间那辆,另外两辆车里坐着保镖。” 一号扶了扶眼镜,沉声问道:“既然你确定钱老大在中间那辆奔驰车里,如果你是我的话,你打算怎么下手?” “这……”小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支吾道:“我还没想好。” 小胖说完后,转头看向那名叫三号的女子,问道:“三号?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三号女子并不应答,只是怔怔地看着车窗外,在小胖一再的催促之下,仿佛才从记忆中回过了神来,问道:“怎么了?” 小胖:“我问你话呢,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三号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那你还不快想……我看二号都快到极限了!” “就是啊!憋死了!”被称为“二号”的壮汉把脸挤在驾驶室与货车厢之间的小窗户上,不满地抱怨道:“一号!你若是想到办法的话就快点安排任务吧,这车厢里臭气熏天的,整天来这里踩点,都快把老子憋死了!” “好好好。”一号笑了笑道:“观察了这些天,我们对钱老大的行踪也掌握得差不多了,三号你怎么看?” 三号从座位上直起身子看向车窗外道:“根据钱二提供的消息,钱老大每天晚上8点后都会坐车从北京路由西向东离开,同行的另外两辆车内都坐着保镖,目测至少有6人,因此像之前那种假扮交警拦停车辆的把戏已行不通了。所以我们这次无法采取正面进攻,那么是否可以考虑用高压电引爆车辆的油箱?” 一号看着商圈内熙攘的人群,否决道:“不行,这条商圈内车辆密集,使用爆炸很容易伤及无辜。” 三号想了一会,又道:“那我们若制造一起车祸呢?” 一号道:“详细说来听听。” 三号女子拿起两个手机,分别摆在座位的两边,指着其中一部手机解释道:“这辆车,是我们现在的厢式货车。” 说完,三号又指向另一部手机道:“这是钱老大的车辆,据我观察,钱老大的车辆每天8点以后离开的路线是固定的,那么我们只要提前将厢式货车停靠在对方车辆的行进路线上,等待钱老大出现后……” 三号说完,突然推动了代表厢式货车的手机,很快便将另一部手机撞到了座位下面。 一号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用厢式货车撞过去,制造车祸?” 三号点点头,“正确。” 四号小胖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哎哎哎!我说三号你这人想什么呢?钱老大虽然该死,但一号的命也是命啊,你总不能为了这种人,让一号和人家同归于尽去吧?” 三号一巴掌拍到小胖的脑袋上,解释道:“你傻啊?我能让一号去干那种事吗?我的意思是在这辆车的油门踏板位置做一个定时传动装置,只要设定好车辆初始角度,就可以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撞向对方。” 小胖想了想,笑道:“诶!好像是那么回事!” 一号却道:“不行,北京路这条路车流量密集,恐怕很难有这样一个空旷的道路为货车提供加速度的路线,况且钱老大的那辆迈巴赫后排座椅配备了头部气囊与侧气囊,想以车辆撞击的方式取他性命成功率很低,重新想。” 车厢内沉默了片刻,三号突然道:“硝石、木炭、硫磺,这些东西可以从某些常用的化工原料中提取。” 小胖问道:“要这些东西干啥?” 一号当即明白了过来,问道:“你的意思,在这辆厢式货车内装满土质炸药?” 三号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目光中也充满了仇恨,“对,像这种民用车辆根本没有办法防住土制炸弹的威力。” 一号皱了皱眉,沉声道:“三号,还记得让你与四号加入我们时,我对你说的话吗?” 许久,三号女子缓缓道:“你曾告诉我,不要让仇恨蒙蔽了内心。” 一号轻叹一口气,“对于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但我希望你能时刻记住一件事,那就是当年害死你母亲的,不是那个癌症晚期患者,况且他已经死了,他没有赎完的罪过自有老天会审判。也不是当年那些用铲车推平孤儿院,把你和四号从里面强行带走后丢进另一个孤儿院的人,他们只是在对你尽自己的义务。你真正要恨的,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钱庄公司,是钱老大,是拿着钱老大的钱助纣为虐的那些打手,希望你能牢记这一点,不要将那些无辜的路人牵连到其中。” 三号默默低下了头去,她想起来了当年就在这个十字路口,就在这个冰冷的路面上盖着白布的母亲,目光黯然地点点头,最终还是言语坚定地道:“明白了,我会注意的。” 起码在三号看来,从当年一号把自己与四号从另一家孤儿院带走的那一刻,对方就已经代替母亲,成为了自己生命中新的光束。 片刻后,一号突然指了指位于十字路口某个角落的一处工地,那处工地正在建造一栋高层楼房,一座50节的塔吊不停地忙碌着,尚未完工的主体建筑内吊装着成捆的钢筋。 见对方几人不解,一号解释道:“在我们观察的这几天时间里,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我们控制了这座工地内的塔吊,然后调整好方向,是否可以将整捆钢筋砸向钱老大的奔驰车。” 听到这番话,三号一扫之前心头的阴霾,思路也重新回归到了任务上,一番思索后立刻分析道:“我觉得可行!这个塔吊为电磁抱闸式,目测来看,吊臂在地面的长度刚好可以延伸到北京路十字路口,如果我们提前拆除塔吊的限位器,然后再将吊臂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后松开制动电机,那么吊臂下方的重物就可以靠着自身重量急速下坠,很轻易就可以砸扁一辆轿车!” 一号赞许般笑了笑,“很好,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让这个工地暂时停工,我发现在我们观察的这几日中,这处工地在24小时不休息连轴转,老二、老四,让工地停工这件事交给你俩。” 小胖眨巴几下眼睛,疑惑道:“这么大个工地……咋样给丫搞停工呢?” 二号隔着车厢窗户大声道:“这事还不简单!明天咱俩就闯进去,随便弄出点小事故,然后拍下视频发到网上去!让这些家伙不停也得停!” “哎!哎!哎!”小胖打断了二号的话,言语中带有责备地道:“又忘记自己江湖中人的身份了吗?别总是动不动就冒出这些野蛮的想法,我问你!你想怎么去人家工地闹出事故?抓个工人从楼上丢下来?或者丢几根钢筋把人砸了?” 二号挠了挠头道:“还没想好。” “有了!我想到一个既不用伤害别人,又绝对可以导致这家工地停工的办法了。”小胖对着二号信心满满地道:“你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人到他们工地门口,然后吊死在那!这办法绝对轰动一时,绝对物超所值!” “我日你仙人板板!”二号感觉被耍了,顿时爬过来准备将小胖狠狠收拾一番,厢式货车也被二人动静闹得摇晃了起来。 “好了好了好了!”一号赶紧制止了二人的打闹,拿出手机按了按,解释道:“其实,我就是想让你们动动脑筋,工地什么时候停工这种事,你们看天气预报不就行了?这次的行动又不急于一时。” 此言一出,小胖与二号俩人也住了嘴,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看,齐声道:“这个办法好!” “还有个问题。”三号打算了几人讲话,补充道:“虽然我们现在解决了工地停工与塔吊的问题,但是最关键的,就是若塔吊下方重物砸落下来后一定会引发骚乱,到时的逃离也是个大麻烦。因此我们几人绝不能爬进这座塔吊的控制室内,否则在逃离时一定会被察觉,所以我们只能用远程遥控的方式断电使重物落下,那么这种方法有一个弊端,就是无法调整吊臂下方重物的位置,必须将钱老大的奔驰车引导至某个固定位置才行。” 一号点点头,“没错,这个问题很重要,你现在带着四号去测试一下,看看塔吊的吊臂覆盖面有多大。” 三号与四号小胖得令,分别用墨镜与帽子遮住面容后走下了车,四号率先走到工地入口处,发现入口处安装了一个电动的平移伸缩铁门,铁门就在边缘留了一个过人的开口,但一个门卫大爷正坐在铁门内晒着太阳 “哎!哎!干什么的!这里不许进!”大爷看见小胖是个生面孔,又没有戴安全帽,于是挥手驱赶。 小胖被堵在门外,很有礼貌地问道:“大爷!大爷!问个路行吗?邮局怎么走啊?” 门卫大爷看着小胖笑容满面的模样,于是也放下戒心向对方讲解了起来,可谁知这小胖看起来仿佛不太聪明的样子,讲了半天硬是连东南西北都没搞懂。大爷于是只好走出铁门,指着西边的那处十字路口大声道:“走到那个路口往北拐,你这娃听懂了吗?” 就在大爷指路期间,三号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顺手拿起大爷桌子上的一个安全帽戴在了头上,很快就溜入了工地内部。 她一路低着头,目光不与任何人对视,很快便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塔吊下方,从衣兜内拿出一个矿场中经常使用的红外测距仪,然后将测距仪垂直放在地面后按下开关,瞬间一个红外线光点就出现在了垂直上空的吊臂底端,屏幕中也显示出了一个数字:38.9m。 记录下数据后,三号又使用同样的方法,将红外线光点打到吊臂最外端,其后屏幕又显示出了一组数字:72.7m。 任务完成,一辆拉沙土的单桥自卸车刚好经过,三号一手抓住行驶车辆的尾部,稍一用力便翻进了车斗中,随着卡车驶离了工地。 “咦?我安全帽呢?”看门老大爷这时才发现自己刚才放在桌子上安全帽不见了,左右四下看了看,只听“当”的一声,丢失的安全帽竟仿佛从天上掉落那般,挂在了伸缩门的围栏上。 大爷抬头看了看天空,口中喃喃自语道:“乖乖,见鬼了这不是?” 五分钟后,三号与四号分别返回到了厢式货车内。 三号摘下墨镜解释道:“塔吊的垂直高度38.9米,从塔吊底部至吊臂顶端的斜边长72米,由此可以算出吊臂的伸长距离为61.5米,这个距离刚好可以延伸至北京路的直行车道,也就是刚好在钱老大离开公司时的那条直行道上空。”(注) “很好,现在唯一剩下的问题,就是该如何让钱老大的奔驰车停在吊臂的正下方了。” 三号立刻有了主意,说道:“人为制造一起车祸?让这些车辆都堵在直行道上是否可行?” 一号摇摇头,“钱二现在已经死了,钱老大就是个惊弓之鸟,如果某一天他离开公司时发现前方出了车祸,那么大概率会引起他的警觉,重新想。” 四号小胖仿佛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要不我就在人行道等着,一旦钱老大的奔驰车开动后我就假装闯红灯,我估计这丫的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直接撞上来吧。” 一号再次摇头道:“不妥!虽然这种方法理论上成功率很高,但无疑是把你自己与这起事故联系到了一起,事后必然会引起警方的注意,重新想。” 几人又是一阵沉默,最终还是一号无意间瞥见了十字路口熙熙攘攘的车辆与人群,突然道:“我好像想到办法了。” 说完后,一号拿出手机又点了几下,说道:“天气预报说两日后本市有场大雨,不出意外的话,那天工地一定会停工,是我们潜入工地操控塔吊的最好时机。所以我们动手的时间就放在两日后的晚上8点以后。” 突然间,一号看见一辆警车缓缓驶入了街对角的十字路口,停下后却始终不见人下车,于是对众人道:“我们得走了。” 三号疑惑道:“就走了?难道这几天我们不再监视钱老大的动向了吗?” 说话间,一号已将厢式货车驶离了现场,解释道:“刚才那辆警察停下来后,半天也没有人下车,所以我怀疑警方已经找到了钱庄的地下赌场,并且从赌场内打听到了钱老大的线索,否则那辆警车为什么要停在一个刚好可以监视到钱庄公司隔壁大楼的位置。” 三号又问道:“一号,那你觉得警方有没有注意到你故意留在奥迪车轮胎上的线索?” 一号点点头,“一定会的,所以我们现在开着这辆车在这里很危险。” 三号道:“哦?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刑侦支队这帮人还挺有点能耐的。” “不。”一号笑着摇摇头道:“刑侦支队,缉毒支队,郑江虎,杜永支,文四宝,这些人都很一般,我在意的是那个协助办案的人——徐天南,也许这个人将来会成为我们追寻正义之路上的绊脚石” “哦?”三号听到这话来了兴趣,问道:“竟然还有会令你如此在意的人。” 一号点点头,“嗯,我虽然没和他说过话,甚至互相之间连面都没见过,但是我却听过他的故事,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否真的如传言那样厉害罢了。” 一号说完,突然话锋一转道:“虽然奥迪车轮胎上家禽粪便的线索是我故意留给警方的,但起码在我看来,以徐天南的能力,现在应该已经注意到那个线索了。” 四号打断道:“一号你怕什么啊!就算他真查到了故意留下来的线索,整个漠北市的养殖场上百家,他能拿我们怎样?” 一号笑着摇摇头,“不,我并不害怕与他见面,甚至我现在当面过去告诉他钱二是我杀的,他也拿不出证据逮捕我,只是……现在还不是我与他见面的时候。” 四号摸摸脑袋,问道:“那你还真打算与他见面呢?” 一号道:“为了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将来我必须与他见面,而且要和他成为朋友。好了,不说那么多了!我们现在离开这里吧,之后两天不用来了。” 警车内,文四宝问道:“天南,我们真的不要主动把钱老大的车拦下来吗?” 徐天南道:“暂时不要,现在距离钱老大与林万山的结盟仪式还有6天,我相信行刑者那帮人也知道结盟仪式当天不好下手,所以对方这几天对钱老大动手的可能性很大。” 文四宝想了想,又问道:“但是钱老大现在出行,身边至少有6人以上的保镖,你觉得在这样严密的防守之下,对方会怎样下手?” 徐天南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普通的十字路口,来往的人流量很大,并没有哪里异常的地方,于是道:“暂时还不清楚,我们再观察两天看看。” 第43章 行刑者动手 翌日,缉毒支队指挥室内,星夜推着一个人力板车走了进来。 哗啦啦。 一大堆物流园的登记资料被倒在了地上,星夜也不讲话,只是一个劲地来来回回,终于在运送了若干趟以后才停了下来。 郑江虎对方看着面前堆得比自己都高的物流记录单,惊讶地问道:“星夜!你昨天不是把物流记录都拿回来了吗?今天怎么还有这么多!” 星夜道:“昨天?昨天拿回来的只是其中1个月的,加上地上这堆,我还有差不多10个月的物流记录没拉回来。” 郑江虎惊讶地看着面前堆成小山般的物流记录,再看看从昨天到现在几乎没怎么休息的组员,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疲态,于是也终于感觉到这条路根本行不通,于是摆摆手道:“得得得,别查了!照这查法,那还不得查到猴年马月去!” 组员听到这话犹如面临大赦,终于是长舒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工作。 郑江虎再次问星夜道:“那你们这次去物流园调查信号屏蔽器的事,除了拿回这些资料以外,再没什么别的收获了吗?” 星夜想了想,“还抓了一个嫌疑人回来。” 听到这话,郑江虎立刻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大声问道:“人呢?现在哪里?” “在预审室关着呢。” “太好了!”郑江虎猛然来了精神,对着星夜大声道:“果然没看错你!走,这小子我亲自审,到时若立了功你也有分!” 郑江虎刚走两步,发现星夜没跟上,于是回头问道:“走啊?还愣着干嘛!” 星夜问道:“郑支队,你应该没有什么高血压心脏病之类的毛病吧?” “你喝多了吧?”郑江虎疑惑地看着对方道:“大哥我每年体能检测稳居第一你难道不知道?问这事干嘛!” “那就好。”星夜解释道:“那个嫌疑人不用你亲自审了,我们已经审过了,只是一个今天去物流园偷快递的贼而已。” “嘁!”郑江虎失望地摇摇头,“我还以为你抓到这次案子的凶手了,搞半天就一小毛贼啊!这种事直接转治安支队就行,用不着和我汇报。” 半晌,郑江虎见星夜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弹,于是又问星夜道:“我咋感觉你这家伙今天奇奇怪怪的?到底怎么了?” 星夜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女人,此时依旧面无表情地道:“没怎么,就和你汇报一下,警务保障处让你过去一趟。” “没空!”郑江虎大手一挥,“替我转告他们,我这有案子走不开,不管是发奖金还是分房子这种个人的事先放一放,我最近有点忙。” 星夜道:“他们找你不是为了这些事。” “那找我干啥?” 星夜拿出了一张申请表,表单的名字写着“因公损毁赔偿申请单”,下方是一长串清单,包含了各项私人财物与物流园的设备损毁,所有赔偿款加到一起近四万元。 郑江虎愣住了,看着这张赔偿申请单,疑惑地问道:“这又是啥玩意,你有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星夜解释道:“昨天我在物流园时,见到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鬼鬼祟祟的,于是我就上前盘问,想不到那小子见到我们警察就跑,然后就这样一路跑一路追,最后不小心把物流园的货运展柜砸了,这是物流园那边列出来的赔偿清单。” “哎哟我去!”郑江虎的心情就像吃了苦瓜一样苦涩,他对星夜这种手下简直是无话可说,每次和她谈完话,对方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甚至就连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都是两说。 “搞半天,警务保障处是打算让我过去签字处理这事的啊?那我先不去了,反正这种赔偿单到时还需要找金局签字,等回头我挑个金局心情好的时候去找他。” 星夜道:“郑支队,你最好还是去一趟。” “不去!” 星夜道:“金局长刚才正好在保障处,他已经知道这事了,他说赔偿的钱从咱们组员年底奖金里扣,叫你去签字就是走个形式。” 郑江虎“嘶”地倒吸一口冷气,只觉这股钻心透亮的冷气直达心脏,使得他整个人都变得僵硬了起来,说话时也开始变得哆嗦,指着对方一个劲的“你你你”,最终也没“你”出个什么名堂。 …… 一小时后,郑江虎铁青着脸回到缉毒支队指挥室,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一连抽了三根烟,指挥室内都被郑江虎搞得烟雾缭绕,他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对星夜道:“喂!我都回来半天了,你是不是好歹也该问问我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星夜看着对方,“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郑江虎长叹一口气道:“还能怎样,不就是被金局一顿臭骂呗。” 星夜:“哦。” 郑江虎简直对这个不爱讲话的手下无语了,“你说说你!就‘哦’一声就完了?这回在物流园惹这么大个篓子,结果我们现在对行刑者那帮人的基本信息是一点都没有掌握,钱老大的人也见不到,这样下去案子还怎么破?” 指挥室内一阵沉默,郑江虎猛然站起身道:“不能等了,星夜,把北京路的卫星地图打在大屏幕,然后召集所有人开会!” 十分钟后,缉毒支队所有成员都集合在了指挥室中。 郑江虎手中红外线笔打在了北京市十字路口的西北角,解释道:“所有人注意,这里就是钱庄公司的办公大楼,据我们上回专案组会议中消息称,行刑者在杀害了钱二以后,还打算对钱庄的真正老板,也就是钱老大进行谋害。但是钱老大这段时间一直拒绝与我们警方见面,所以我决定……” 郑江虎顿了顿,对着众人继续道:“我决定在特殊时期使用特殊手段,一切目的都是为了取得钱老大的第一手问询笔录,因此我将在座的所有人分成四个小组,等明晚钱老大的奔驰车离开公司时,四个小组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角进行围捕……额不对!抓捕……也不对!” 星夜提醒道:“保护性谈话。” “对!保护性谈话!” 郑江虎似乎很满意这个用词,继续对众人交代道:“在本案中,钱老大那个人虽然不是嫌疑人,甚至也算得上受害者,因此这次的行动一切都要以快速、低调为主,将社会影响面降到最低,因此明天行动所有人身着便装,以最小的动静控制住钱老大,明白了吗?” 众人道:“明白!” …… 翌日,下午19:55。 漠北市常年干旱,但下雨通常要伴随着雷电与风沙,此时天色阴沉,一道奇形怪状的闪电骤然将天空切碎,发出了巨大的响雷声。 现已到下班高峰期,行人与车辆虽然数量众多,但还是依照在交通指示灯与交警的指引下有条不紊地通过,周围一切与平时无异。 钱庄公司大楼旁,地下车库的停车杆缓缓立了起来,三辆奔驰车在保安的注视下从内部行驶了出来,即将沿着北京路进入直行车道。 东北方向图书馆门前,那辆画着可爱鸽子的“姑姑养殖场专用车”早已停在了车场内。 “目标已出车库,请指示。” 听到了对讲机里女人的声音后,一号拿起望远镜,盯着钱老大的三辆车缓缓驶入主干道时,按下了对讲机道:“三号你听我指示,倒数三秒行动。” “收到。” 钱老大的三辆奔驰车行驶在北京路主干道中,这是一条单向行驶的三车道,因1978年建市时规划的宽度不够,所以现如今每当下班高峰期时,这三条车道都会造成很长一段距离的堵车。 而此时,这三辆奔驰车丝毫不顾忌后方车辆,齐刷刷地占据了三条车道,任凭后方车辆狂按着喇叭表示不满,他们依然不快不慢地行驶在主路中。 眼看三辆车即将驶过十字路口,一号也随之按下了对讲机道:“三、二、一,行动。” 随着倒计时结束,主干道的红绿灯在绿灯还有8秒才变红的情况下,突然转变为了红灯,而这一突然的变故也使得一辆私家车猛然停在了斑马线上。 私家车司机纳闷地看着前方红绿灯,狠狠揉了揉眼睛,在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以后,才纳闷地自语道:“哎?见鬼了吧!左转右转都是绿灯,咋就直行变红灯了?” 由于这辆私家车停了下来,导致后方跟随着的那辆奔驰车也停了下来,而左右两边的奔驰车因为要保护中间的车辆,于是也一起停了下来。 一时间,三辆奔驰车堵在路中间,看得出来这三辆车要么一起走,要么宁可堵住后面所有车辆也不会与中间那辆奔驰车分开。但后方方左拐和右拐的出租车不愿意了,狠狠按着喇叭,将头伸出窗外大喊道:“喂!有毛病怎么着?走不走啊!” 任凭后方出租车狂按喇叭,三辆奔驰车就像火烧赤壁一样停在那里一动不动,而挡在最前方,此时已经压在斑马线上的私家车更是一点都不敢动弹,那名司机再次诧异地道:“靠!真他妈见鬼了吧!这红灯时间咋这么长!” 随着越来越多的喇叭声,也终于是吸引了十字路口执勤交警的注意力,他发现有两辆奔驰车堵着拐弯车道不走,于是猛吹哨子,示意赶紧动起来,却不料车内的司机纹丝不动,就像在故意与自己作对似的。 交警见对方不理自己,于是走向了对方,大声催促道:“赶紧动起来!动起来!不要影响后方车辆!” 交警的话音刚落,突然发现几十名男子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这些人步伐矫健行动速度极快,明显看上去体能异于普通人,而他们所有人奔向的目标,正是那三辆堵在路口的奔驰车。 交警的直觉告诉自己情况异常,于是也急忙从对讲机中呼叫着增援,一边跑向了众人。 这群身着便装的男子训练有素,动作极快地将三辆奔驰车包围,而对方车辆上却直接走下来了六名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两帮人马见面后连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当场打成了一团。 十字路口东南角的破旧桑塔纳警车中,徐天南看见这一幕后突然道:“出事了!” 慕容水也发现了这群打在一起的人员,她隔着很远便看见了不对劲的地方,立刻道:“不对劲啊!老大,穿便装的那群人好像是……郑江虎的组员!” 文四宝看了看,果然是缉毒支队的那帮人,诧异道:“这咋回事?他们为什么会和钱帮的人打在一起?” 看着一个接一个保镖被制服,徐天南立刻明白了,“我知道了!郑江虎这家伙早就知道钱老大的消息,他打算强行从对方嘴里套口供!” “老大,那我们上不上?” 徐天南没有回答,但是他却突然发现就在这群人战斗现场的上空,一架吊装着成捆巨大钢筋的缓缓转动着吊臂,转动的方向正是那三辆奔驰车的方向。 “不对!要出事!”徐天南指着远处的塔吊道:“这是行刑者设的局,不然停工的工地塔吊怎么会在动!” 说完,徐天南立刻下车,对文四宝与慕容水道:“快去把现场人员疏散!” 奔驰车旁,郑江虎三两下便将一名保镖制服在地,正抬头时,却发现远处向自己跑来的徐天南三人,顿时心中一沉,对身旁警员道:“文四宝这家伙怎么来了!给我挡住他们三个!” 警员们听到这话傻眼了,他们都清楚对方三人也是专案组成员,尤其徐天南还是公安局长期特聘的刑事侦查顾问,但只听郑江虎再一次命令道:“都他妈等什么呢!给我上去拦住那几个准备抢功劳的家伙!” 经这么一提醒,警员们也恍然大悟,自己跟着郑江虎这几天没日没夜的查案,不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吗?因此自然也不愿意在最后时刻被人抢了功劳,众人反应过来后也迎着二人冲了过去。 “这群傻子!”徐天南看见对方几人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立刻就明白郑江虎又开始犯傻了,于是对身旁二人道:“去摆平他们!” 慕容水此时也不敢怠慢,脑中只有老大下达给自己的命令:摆平他们。 文四宝冲在最前,大喊道:“闪开!危险!快闪开啊……” 话没说完,文四宝便被两名警员一前一后紧紧抱在一起,任凭他各种大声解释,对方依然不管不顾地将他带离了现场。 眼看文四宝靠不住了,慕容水发现就在自己周围,有三名警员正从三个方位冲向自己,于是裂开指着天空大喊道:“危险!” 话没说完,一名警员便不管不顾地朝自己使出一记擒抱,慕容水侧身躲过,像个猴一样从对方手臂中穿过,心知与这些人解释也没用,于是直接冲向了奔驰车的方向。 慕容水刻开了手中的伸缩警棍,跑动中顺势腾空跳起,以一记凌空后踢击倒了前方一名警员,当对方刚刚站起身时,她将手中的警棍勒在对方脖颈处,双手抓着警棍两端猛然发力,足足一百七十斤的警员瞬间只觉天旋地转,然后就被掀翻在地动弹不得。 星夜一眼便认出了人群中的慕容水,想不到对方手持武器时竟有如此战力,短短几秒之内就有数名警员被她打倒在地。于是也从风衣腰部皮带中取下了警棍冲向对方,拦住了去路。 二人瞬间在雨中缠斗了起来。 眼看塔吊的吊臂已缓缓移动到了郑江虎的头顶上,徐天南只好大叫着郑江虎的名字,指了指头顶天空,大喊道:“躲开!” 郑江虎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当他正准备抬头看向对方所指方向时,身下控制的保镖却趁机一击反手打了过来,自己的脸上顿时被击中了一拳,浮现出了一片红色的印子。 “妈的还敢反抗!”郑江虎顿时怒了,大骂一声后也忘记了徐天南说的事,铁钳般的双臂狠狠将对方双手掰至背后,抽出手铐就铐住对方,揪着衣领便提了起来。 徐天南的面前有三名警员,因下雨路面湿滑,于是他也只好像老鹰捉小鸡一样躲来躲去,但面前三人却始终死死封住了自己前进的路线。 徐天南看了眼摇摇欲坠的吊臂,突然对慕容水道:“这边!” 正在战斗中的慕容水听到老大在叫自己,条件反射地看向了对方,却不料就在这分神的一瞬间,自己的左臂重重地挨了星夜一记警棍,筋骨受伤的疼痛也顿时使得整条手臂垂了下去,半分力气都使不出。 慕容水知道现在不是与对方缠斗的时候,于是拿起警棍,对准星夜的头部就丢了出去,当对方抬手打掉丢来的武器时,却发现慕容水早已跑向了徐天南的方向。 慕容水此时左臂吃痛使不上力,但眼中却看见徐天南已被三名警员团团围住,于是立刻朝着对方飞奔而去,顺势跳起后将整个身体横在了空中,以全身的力量一前一后踢出了两脚。 这两脚同时踢出而且灌注了全身的力量,一前一后两名警员瞬间也中招倒在了地上,然而慕容水就在身体即将落下的一瞬间,伸出右臂勾在了最后一名警员的脖子上,以身体下落的速度拉扯着对方一起狠狠砸在了沥青路面上。 这一下摔得慕容水几乎岔气,然而还未等自己恢复,眼中便看见星夜冲了过来,将自己双手死死地扭在了身后。 趁着这个空档,徐天南也没时间顾及慕容水的伤势,找准了机会便从星夜身后冲了过去。 郑江虎实在不明白对方几人到底来搞什么破坏,当即也大怒道:“你们几个有完没……” 话没说完,郑江虎却感觉腰部被徐天南狠狠踹了一脚,而他怎么也没料到对方敢对自己动手,于是一个脚步不稳,手中拉扯着那名保镖就向后方栽倒了过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只听一声金属撞击巨响,几人身旁的那辆奔驰车也在瞬间被压成了一堆废铁,这种巨大重物砸落下来带来的压迫感也使得远处看热闹的人群发出阵阵尖叫。 烟尘过后,郑江虎几乎愣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自己刚才所处的位置已变成了巨大的一捆钢筋,而踢走自己的徐天南,此时却被压在那捆钢筋之中,只有两条腿露在外面。 虽然郑江虎并不怎么喜欢徐天南,但他看着昔日的同伴被压在钢筋之下,这种鲜活生命瞬间消逝在自己眼前的震慑力也使得他整个脑袋变得如木头一般,一股冷气从脚心往上直冲,冲得他脑壳嗡嗡直响。 “救……救人!” 慕容水死命从星夜手中挣脱,艰难地爬起身冲了过来,用仅能活动的右手一点点穿进钢筋的缝隙之中,瘦小的身体却顽强地对抗着十几吨的重物,话语嘶哑地大喊道:“快来……快来救人啊!” “姓,姓徐的!”郑江虎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他大喊一声后,几乎是以连滚带爬的架势冲了过来,就连说话也几近变得疯狂,“你!你他妈的在干什么!快!快给老子出来!快点!快点啊!” 郑江虎从警生涯数十载,虽然他是一个嘴巴不干净还有臭脾气的支队长,但他早已经历过失去战友的痛苦,这种令人仿佛心头被刺穿般的苦楚,这辈子他也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天,天南……” 文四宝被拉得远离了人群,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点点走向事发地,此时整个脑袋都是懵的,根本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其余组员此时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并且受到了支队长的言语感染,所有人才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所有人在瞬间跑来,以自己的肉身之躯扛在巨大的重物之下。 郑江虎肩膀顶在整捆钢筋下方,浑身发力时的声音几乎喊破了嗓子,而眼前重物却纹丝不动,就在他停歇下喘气时,突然感觉有人在抓着自己裤腿。低头看去,钢筋的缝隙之中伸出了半只手臂,指尖正在一点点揪着自己裤腿。 “姓徐的……他还活着!” 郑江虎急忙趴在地上,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但杂乱无章的钢筋内部黑乎乎一团什么都看不清,唯一能看见的,便是大片的血渍从内部流了出来。 “姓徐的!你说话!快说话啊!”郑江虎此时恨不得将整个脑袋都塞进缝隙里,他急切地盼望对方安全的消息,但从内部流出的如此多的血渍来看,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老……老郑!” 微弱的声音从内部传出,郑江虎听到后大声回应道:“我在!我在!我在这里!姓徐的你别动!我马上把你救出来!” 片刻后,只听对方道:“老郑……我可能不行了……” “闭嘴!”郑江虎大声叫喊着对方名字道:“你挺住!你他妈要是敢死,老子非扒了你的皮!” 徐天南的咳嗽声传来,半晌后再次道:“我……我想和你说件事。” 郑江虎大声道:“好好好!你说,我在听!” 片刻后,徐天南道:“你以后能不能……别他妈在白衬衣里面穿红背心……一下雨……整个背心都印出来了!” 郑江虎低头看去,此时天空正下着大雨,自己的那件白衬衣被雨水淋湿后,赫然透印出了里面红背心的颜色,而红背心胸口处印着的四个字“中国青年”也无比清晰地与衬衣粘在一起。 此时郑江虎眼中止不住的酸意涌出,说话时也变成了一副哭腔道:“我改!我一定改!姓徐的你说啥我改啥!你千万要挺住啊!” 徐天南与郑江虎二人这段毫无意义的对话在同僚们看来无比心酸,有的人已悄悄落下了眼泪,而他此时也仿佛在用着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力量,与对方做着告别。(注) 第44章 钱庄主人终现身 “老郑……你,你还在吗?” “我在!我在这里!我哪都不去!” “你以后……能不能改改你的臭脾气……真的……很令人讨厌……” “我改!我一定改!我他妈就是个浑蛋!” “老郑……你以后能不能……好好听别人讲话……” 郑江虎想也不想立刻回应道:“我错了!从今后往我都听你的!你千万别睡啊!兄弟!” 一阵工程机械的轰鸣声传来,原来星夜在见到出事后第一时间就带人封锁了一旁的工地,同时也在里面找到了一辆中型吨位吊车开了出来,其余警员们立刻上前帮忙疏散人群。 郑江虎大声道:“兄弟你撑住啊!有救了!星夜把吊车开来了!你再坚持最后一下!听我的,千万别睡啊!” 众人用钢索快速地将重物捆扎起来,随着吊车缓缓启动,插入地面中的整捆钢筋也被带了起来,发出轰轰的破土声。 重物被吊起的瞬间,地面上被浸染的大片鲜血也顺着雨水流了出来,郑江虎看见大片的血水时顿时绝望,他不敢直视眼前的徐天南,但是现在一切的后悔都已无济于事,他疯狂地哭喊着,捶打着地面,直到双拳都被打破了皮肉。 恍惚间,郑江虎只觉有人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抬起头,竟发现浑身是血的徐天南正在盯着自己,对方微笑时口中露出了一嘴的森森白牙,在雨水与血水混合物的映衬下显得越加发白。 “啊!”郑江虎惊叫一声,这种大白天见鬼的事情也终于使得他这种坚定的无神论者内心产生了动摇,“姓徐的,你你你……” 却不料片刻后,面前的“鬼怪”竟“嘿嘿嘿”地笑出了声,口中突然道:“surprise!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郑江虎此时话说都已变得不利索,脑袋里嗡嗡作响几乎都已停止了思考,好半响才支吾道:“你,你……没死啊?” “当然没死。”徐天南说话时还故意比出一个夸张的手势,拖着长长的话音道:“其实刚才我以为自己要完蛋了,但没料到那捆钢筋中间是空的!这叫吉人自有天相,不过话说回来,刚还是挺危险的,有那么几根这这这这么粗的铁棍,插着我脑袋就飞了过去……啊!” 徐天南话没说完,便突然被冲来的慕容水狠狠抱住。 “老大!” 对方不到一百斤的重量,此时却如同一辆火车般碾过自己,使得徐天南直挺挺地栽倒在地,脑壳也“咚”的一声撞在了坚硬的地面,眼前一片眩晕。 好一会,徐天南才从眩晕中缓了过来,却发现紧抱着自己的慕容水早已哭得稀里哗啦,泪水与鼻水都连接在了一起。 虽然慕容水的态度让自己很是感动,虽然自己也不是没曾想过自己真的有一天会与对方相拥,但俩人现在这副脏兮兮的模样,实在是没有电影里那种雨中相拥的浪漫与美好。 “好了好了!快起来。” 徐天南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安慰道:“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呢……咦?这些血是哪来的?” 文四宝也赶了过来,他拉起徐天南,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好一会才最终确定对方身上是真的没有任何伤口。 但这种情况却令所有人的心中顿时一沉,因为既然有这么大片的血渍,则说明肯定有一个重伤的伤者。 众人转身围绕着奔驰车检查了一番,却发现此时的车内空无一人,根本没有钱老大的踪影,同时在那辆被砸得几乎报废的车辆下方却流出了越来越多的鲜血。 “在那里!” 星夜立刻发现了这些鲜血来自一个被砸落的引擎盖,当她将引擎盖移开时,终于也发现了一名身穿交警制服的男子此时两条腿被压在了车下,身旁的血液也从双腿中不停地涌出,生死未知。 星夜立刻回到吊车内,将被砸扁的汽车吊了起来。还好刚才就在钢筋掉下来时已有热心的群众帮忙拨打了120,于是急救人员立刻带着受伤的交警离开了现场,其余众人也开始在现场寻找是否有别的伤者。 一通忙碌过后再无伤者,徐天南也终于放下了心,但背后却有一股灼热的感觉令他感到心慌。转过头去,发现郑江虎正在死死瞪着自己,脸上挂满了复杂的表情。 二人尴尬地对视了一会,郑江虎才率先打破了沉默道:“天……天南,咱们这次……” 徐天南第一次被对方这样温柔称呼,浑身都仿佛被蚂蚁爬过般难受,不禁打了个冷颤道:“老郑你你你……你给我好好讲话啊……你还是像以前那样称呼我就好,不然我不习惯!” 对方突然走上前,徐天南还以为对方要收拾自己,却不料对方竟猛然用力抓住了自己胳膊,沉声道:“好!姓徐的,我欠你一次!” 徐天南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于是赶忙打断了话题道:“我拜托你别说这种话了,钱老大呢?他人呢?” 经这么一提醒,郑江虎才想起来钱老大的事,于是转身将那名保镖拉起来,厉声道:“臭小子你听着,今天若不是我们兄弟救了你,你他妈早死了知不知道?现在告诉我,钱老大在哪里?” 保镖双手铐在背后,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闭口不言。 见到对方如此不配合的态度,郑江虎也怒了,揪起对方衣领,几乎将脸贴在了对方的脸上,再次喝斥道:“为什么你们老板不在车里!他人呢!” “咔”。 一声清脆的车门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从那辆停靠在最外侧的奔驰车上下来了一名司机,司机并不理会众人,而是走到后座打开了车门,下来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戴着墨镜,浑身瘦削却长着一副鹰钩鼻的男人开口了,说话时的声音就仿佛刮过了金属的表面般刺耳。 “郑警官,没发现周围群众都在拿着手机摄像吗?请你注意一点影响。” 原来钱老大早已猜到行刑者会对自己动手,因此在这段时间不仅增加了保镖,同时还在暗中和手下调换了车辆,而自己那辆连号车牌的奔驰车,则是一名司机开着的空车。 郑江虎丢开面前的保镖,走到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男人面前,沉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盯上你,我劝你乖乖配合,对咱们谁都有好处。” “配合你们警方?”钱老大冷笑道:“我知道你们找我是想问关于我弟弟被杀害的事,但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再有什么事的话,还请找我的律师。” 钱老大说完后坐回到了车内,眼看车辆即将离开,徐天南对慕容水道:“搞定他的司机,我要和他单独谈谈。” 话音落下,慕容水从星夜手中夺下警棍后,立刻从车辆的引擎盖滑过,司机见状刚想关闭车门,对方却将一根警棍卡进了门框内,动作飞快地拉开了车门,将司机拉了出来。 “妈的!找死吧你!” 司机匪气十足地大骂着,刚想对慕容水动粗,却不料对方虽然左臂受伤,但仅凭一只右手就快速地按住自己后脑勺,继而抬腿便是一记飞快的提膝,击打在了面门,司机顿时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就在司机倒下的瞬间,徐天南从趁机坐进了驾驶室内,随后按下一键锁车,只听四个车门同时发出“咔”的一声,顿时将自己与钱老大二人锁在了车内。 突然出现的变故使得场面顿时乱了起来,刚才还被控制住的几名打手扭动着身体就想从警员手中挣脱,却被郑江虎一声怒喝镇住在了原地。 “全都给我站好!” 此时,已有几十名打手又从钱庄公司赶了过来,这些人也并不动手,只是站在警方人员对面,两帮人马中间也隔出了一道明显的分界线,现场充满了火药味,就连电视台的人也不知何时赶了过来,对着现场就是一通狂拍。 郑江虎自知今天事情可大可小,但此时也只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徐天南的身上,自语道:“姓徐的你最好问出点什么,不然兄弟我刚被你救下的这条小命就要折在金局手上了……” 奔驰车内,钱老大丝毫不见慌乱,他笑着问徐天南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徐天南没有回答对方,只是直接与对方开门见山道:“杀死你弟弟的凶手至少在两人以上,其中有一名女性,这活人善于分析目标人物的行为习惯,并且具备电子设备自动化工程技术,刚才塔吊失灵的情况并不是意外,相信你也注意到了,这条路的红绿灯第一次出现了左右车道绿灯而中间车道红灯的情况,这一切都是凶手所为,目的就是为了让中间的奔驰车停在他们预想当中的位置,因为凶手那帮人坚信你在中间的奔驰车里。” 钱老大面色一沉,心中也重新审视起了面前这个不怎么像警察的男人,面容严肃道:“继续说下去。” 徐天南继续道:“凶手入侵了交通指示灯的控制箱设置,就是十字路口东南角的那个。” 钱老大刚想看向东南角,却听对方道:“不要看了,看了也没用!凶手早就跑了,而且他也不可能在今天亲自操作控制箱,大概率是几天前曾在控制箱内放置了一个远距离操控的电磁继电器,只要当时凶手在500米的半径内,不论是在大楼、人行道还是车内都可以随时改变红绿灯的顺序。” 一向沉稳的钱老大此时也开始变得有点激动,“我为何要相信你说的,你有什么证明?” 就在二人说话间,星夜手中拿着一个没有商标,并且多条导线都暴露在外的电子设备从远处跑了过来,他穿过与警方对峙的保镖来到郑江虎身边,小声道:“郑支队!塔吊驾驶室没人,只有这个连接在控制台上的设备,我给局里的专家看过照片了,他们说这是凶手自制的远程控制继电器,刚才塔吊就是被这个设备操控了。” 郑江虎掂量着这块对自己来说宛若外星设备的玩意儿,却突然被身后的喇叭声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发现徐天南隔着玻璃指了指那块设备,随后勾了勾手指头,示意自己给他送过去。 郑江虎把设备递给星夜,命令道:“给姓徐的拿过去。” 徐天南接过设备丢到车辆后座,解释道:“这是凶手留下的塔吊控制器,如果你觉得还不够,可以自己去交通指示灯的控制箱里找一找,应该还有一个和这个差不多大小的。” 钱老大以看透人心的目光看着对方,突然道:“你不是警察。” 徐天南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警察?” 钱老大也笑了,“既然你不是警察就好办了。” 牧远方道:“是啊,我们才刚认识1分40秒就找到了一个共同点,都是不喜欢与警察打交道的人。” 钱老大:“你叫什么名字。” 徐天南道:“徐天南,教书的。” “教书的?”钱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只听对方解释道:“漠北政法大学,刑事侦查学专家,公安局特聘侦查顾问。” 钱老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记住了对方的身份,笑道:“幸会,就算你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但漠北市这么大,仅凭知道凶手的体貌特征与技能又怎能找到他们?” 徐天南沉声道:“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凶手表面的职业。” “什么?你知道他们的职业!”钱老大一听这话显得有点激动,毕竟以他的能力,知道了凶手体貌特征与职业的话,想找到这样几个人也并不是难事。 徐天南再次道:“但是警察办案要讲究证据,在你弟弟的案件中,凶手没有留下任何指纹与dna,因此就算我们真的找到了凶手那伙人,也无法对其定罪。”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钱老大目露凶光道:“我只要你告诉我他们的信息,剩下的事与你无关,快说吧!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到底想要多少钱?” 徐天南再次笑道:“钱老板,现在是你死了弟弟,所以应该是你求我办事,若你真的想知道有关凶手更详细的消息,那么我们的这桩交易就不应该只停留在金钱的层面上。” 钱老大思考了一会道:“那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徐天南并未回答,只是转过身看向对方道:“凶手当初在抓到你弟弟时,曾对他动过刑。” “用刑?” 钱老大听到这话,一脸的怒容。 徐天南见时机成熟,于是问道:“所以我想请你想想,对方是否想通过钱二,来打听你这边任何的消息?比如,公司机密之类的。” 钱老大想了想,“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不是钱庄的董事长了,现在那家公司与我无关。” “怎么你们这些有钱人都那么喜欢藏着掖着?”徐天南说着,就把手机拿了出来,当着钱老大的面按下了关机键,并解释道:“钱老板,这次警方请我协助调查的只是你弟弟钱二的案子,至于你是否是钱庄的幕后主使,与你是否有其它的违法犯罪事实,你大可不必告诉我,我也并不想知道,但我希望在你弟弟这件事上,你不要对我隐瞒。” 片刻后,钱老大目光看向窗外,长叹一口气低声道:“老二这个人,做事太张扬了。以至于外面树敌太多,因此就这一点上,我确实不知道有谁会害他。” “那他对你,或者对公司里一些较为秘密的事,都知道多少?” 钱老大将目光看向徐天南,问道:“徐老师你应该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只能相信两种人会为我保守秘密,第一种是死人,第二种,就是自己。” 徐天南明白了对方的话,追问道:“所以凶手在钱二那里打听不到任何事情,对吗?” 钱老大并没有回答,只是又看向了窗外,但他的这一动作却已是默认。 “那我就明白了。”徐天南道:“凶手虽然在钱二那里没有打听到任何有关钱庄公司的事,但钱二这人经受不住对方的拷问,最终却透露了你的行踪,因此才会有今天这次事故。而凶手他们下回对你动手的时间,大概率是五日后的结盟仪式。” 徐天南看得出,钱老大在听到这番话以后,虽然面色依然不见动容,但对方的眉头微皱,目光低垂,无一都能看得出,钱老大还是非常在意这件事。 时机已成熟,徐天南道:“钱老板,现在咱们是否可以谈谈合作的事了?” “你想怎样?” “我有三个条件。”徐天南道:“第一个条件,在你五日后结盟仪式的会场中,我要带几个兄弟假扮保镖混入其中,以你为诱饵引出凶手,从而进行抓捕。” 钱老大冷哼一声,指了指不远处的郑江虎道:“那个人是缉毒支队的吧?他不行。” 徐天南直视着对方,加重了语气道:“钱老板,我再和你明确一点,现在是你死了弟弟,而我恰好又是可以找到凶手的人,所以应该是你求我,既然是你求我,那么你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就应该学着接受由我提出问题,懂吗?” 钱老大已记不清多久没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了,此时不禁怒从心生,但还是为了大局,强行压下了怒火。 徐天南突然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靠我也不靠警方,以你们钱庄的实力去寻找凶手,我建议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凭你的这帮手下,恐怕就算用上十年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对方的踪迹,毕竟这帮人今天假扮成了交警,明天就不一定又会变成什么。” “凶手是假扮交警后杀害的老二?” 钱老大更加惊讶于面前这个男子,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还掌握了多少凶手的消息,但他纵横江湖多年,也绝不会如此轻易地跟在对方的屁股后面,因此很反感这种被对方不断试探底线的做法。 徐天南道:“你想抓住凶手,就要听从我的安排,但我知道以他缉毒警的身份自然是不方便出席那种场合,因此你的这点要求我可以答应,这也是我可以做到的最大让步。” 许久,钱老大缓缓道:“徐老师,警方到底能给你什么?让你替他们办事,如果你能来我这边,我能给你的至少是他们的十倍!” “钱老板,这并不是钱的问题。” 钱老大道:“小伙子,你可能还不了解我,除了钱以外,警方能给你的一切东西,我都可以给你更多!” 徐天南突然解锁了车门,装作要离开的样子,“第一个条件,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 钱老大仔细琢磨了一番,或许对方的目标真的只是这次杀害自己弟弟的凶手,至于自己曾许诺过林万山,那就是在结盟后将对方的新型毒品引入赌场,这件事完全可以放一放,等待这次风头过去从长计议。 并且若凶手真的被警方抓捕,对自己来说也是好事,因此钱老大确信钱二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对凶手坦白的事,只要等这些凶手进入了看守所,那么自己就有无数种可以让对方死在那里的办法。 一番权衡利弊之下,钱老大又问道:“如果在我五日后的谈判中,你没有帮助警方抓住凶手怎么办?” 徐天南道:“那就不是你的问题了,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如果没有抓到凶手或者凶手根本没有出现,那我就将自己现在所有掌握的凶手的消息无条件送给你。” 钱老大想了想,最终答应道:“嗯,合理,说出你的第二个条件。” “第二个条件很容易。” 徐天南指着远处还在不停拍照的几家媒体道:“今天这事闹这么大,从这几家媒体记者亢奋的样子来看,明天必然会添油加醋的报道此事,我希望能以钱老板你的影响力让他们闭嘴,毕竟这些警察都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也不想看见任何有关今日的负面消息。” 钱老大想也不想便立刻回答道:“我答应你,说出你的第三个条件。” “第三个条件嘛……”徐天南想了想,按响了车喇叭,对着前方正在看自己的郑江虎几人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转过身去。 郑江虎不明白对方到底要干嘛,但还是对众人道:“转过身,别看他们。” 见到所有人都转过身以后,徐天南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了上衣内摸索着什么。 钱老大看见对方的动作后顿感不妙,这明显就是要掏枪的准备,脑海中也在刹那间浮现出了一个恐怖的想法:对方就是杀害弟弟的凶手,而对方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能杀掉自己的机会。 想到这里,钱老大的额间也沁出了凉汗,说话都变了调子,“你……你……” 话没说完,突然见徐天南从衣兜内伸出手,但手中拿着的却不是枪,而是一张蓝色的银行储蓄卡,这种芯片储蓄卡很普通很常见,通常预存10元即可办理,递在了自己面前。 虚惊一场,钱老大内心暗暗长嘘一口气,毕竟自己得罪的人太多,指不准哪天就有人报复上门。 他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银行卡,发现卡片背面还写了六位数的密码与卡主姓名,再加上对方刚才让所有人都转过身时的样子,他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低声笑道:“请徐老师放心,我会安排人在这张卡里存入让你满意的金额。” “想什么呢你?”徐天南诧异地看着对方道:“我何时说过问你要钱?” 这下钱老大有点糊涂了,同时也心想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毕竟当谁想问自己要钱时,是不会连银行卡密码也写在背面的,而这张卡也并不是对方的名字,只见上面写着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名字——慕容水根。 终于,钱老大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徐天南低声道:“这张卡是一个叫“慕容水根”的女孩的,她曾经在你们公司贷了两万块钱,但是这才短短半年的时间就被砍头息滚成了四万多,我说你们放高利贷的也太黑心了吧。” 钱老大微微皱眉,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对方递来的这张卡片,问道:“徐老师,我还是有点不太明白,要不你直说吧,需要我往这张卡里打多少钱,我绝不含糊。” 徐天南道:“我真不是问你要钱,这张卡里,有那个姑娘省吃俭用存下的两万块钱,我今天把卡给你,意思也就是希望你这边做一个顺水人情,把这姑娘的钱还了,从此两清,至于利息嘛,按照银行同期利率……” “好了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钱老大打开车载储物柜,将银行卡塞了进去,但是这一动作却突然引起了徐天南的察觉。 “等一下。”徐天南伸手,从小储物柜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尖角木牌,当即问道:“这个牌子!你是哪里来的?” 徐天南如此在意的原因,只因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木牌,而是和钱二死时一样,是一个亡命牌,上方写着:斩,罪犯钱老大,私设赌场。 徐天南解释道:“这个东西叫亡命牌,在你弟弟遭到那帮人杀害的时候,尸体旁也摆放了一块,这你是从哪来的?” 钱老大解释道:“前几天我从家里离开时,司机发现的,当时就挂在院子里的门上。” 徐天南想了想,沉吟道:“看来行刑者那帮人都已经查到了你家里的地址,而且有足够的信心可以杀掉你,想不到现在竟然提前将亡命牌发到了你手中。” “哼!让他尽管来!” 钱老大冷哼一声,说道:“家里周围我早已安插了几十个保镖,我还真就怕他们不来!” 徐天南看着对方的模样,心中顿时坚定了一个想法:对方一切坚强的表现都是假的,内心里,其实还是很害怕行刑者那帮人。 第45章 无辜的伤者,令人遗憾 深夜,漠北市第一人民医院,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一名医生走了出来,询问道:“伤者家属?伤者家属在吗?” 那名受伤交警的父母听到声音,立刻围绕了过来。 “在!在这儿!医生,我儿子怎样了?” 连续数小时的手术也使得医生的眼圈有点发红,医生解释道:“伤者的大腿骨已呈粉碎性骨折,内部血管与神经的断裂伤已无法修复,所以我们现在为了保全伤者的性命,需要对双腿进行截肢手术。” 听到此话,二位老人的精神顿时濒临奔溃,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靠在了墙上,口中颤巍巍地念道:“不行啊……孩子才三十来岁,这么年轻他下半辈子不能……不能没有腿啊!” 医生解释道:“老人家,现在时间紧急,如果决定了就赶快签字,不能再拖了!” “医生。”一名年轻的女孩也走了过来,眼圈同样红红的,一看也是一夜未眠的样子,女孩直接跪在了医生面前道:“求求你想想办法保护他的腿吧!求你了医生!” 医生扶起了女子,“姑娘,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伤者的伤势十分严重,若不采取截肢手术的话很可能会危及生命。” 一同守在这里一夜的交警队支队长也走来,扶起了女孩道:“小燕,你先起来,现在这种时候我们只能相信医生了。” 说完后,他看向两位老人,面色凝重地劝解道:“老人家,救命要紧,还是……签字吧!” 徐天南几人在不远处看着眼前这一幕,每个人心中都压抑得说不出话来,花一样年纪的青年男女朋友,本有着美好的未来,但经历了这次事故后,他们的未来到底何去何从?不得而知。 慕容水也一夜守在这里,滴水未进,此时说话也显得嗓音有点沙哑地道:“老大,你真的认为行刑者那帮人真的会出现在五日后的结盟仪式上吗?” 徐天南道:“那帮人这次谋害钱老大失败,必然也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后续想再下手就难了,所以我认为,结盟仪式是近期钱老大露面的唯一机会,行刑者必然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慕容水:“可是既然钱老大有了防备,我认为凶手再想下手就很难了。” 徐天南:“那你就把行刑者这帮人想简单了,在我看来,这帮人不仅有极强的预见性,同时,他们会自行创造一切条件,使得不管是钱老大还是我们警方,都按照他们提前设计好的路线行驶。” “操!” 郑江虎一直站在旁边,此时听到这番话也是小声地骂咧了一句,心里颇为不爽地道:“我们早就得到消息,钱老大要与林万山结盟,这俩人都是我们缉毒支队的首要目标,抓他们都来不及,而你这次竟然要去给人当保镖。” 徐天南拍了拍对方肩膀,笑道:“都是为了查案子,这点委屈有什么不能受的。” 郑江虎长叹一口气道:“姓徐的,那我也表个态吧,为了案件的侦破,将来你若需要人手或别的帮助,就直接告诉我,我来帮你安排。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抓住这伙人,把他们一个不落地绳之以法!” 徐天南点头道:“放心吧,我保证到时不论是行刑者,还是钱老大,甚至是林万山,都不会逃过我们警方的抓捕。” …… 几小时后,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随着手术室外的指示灯熄灭,几名护士终于推着病床走了出来。 二位老人立刻扑了上前,一时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在一旁的小燕也是只觉眼前一黑,看着自己男朋友那空荡荡的双腿,整个人都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天旋地转的窒息感,瘫坐在了地上。 伤者很快被转入了重症观察室,现在无法进入探视,因此家属与其余同事只能在外等候。 此时金局长也赶了过来,郑江虎首先站起身主动承认着错误道:“金局,今天的行动是我……”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金局长打断了郑江虎的讲话,对着陪伴在老人身边的交警支队长招了招手,二人随即去到一个安静的角落说起了话。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电梯门被打开,一名身穿西装,手中提着一个小行李箱的男子走了过来。 男主直接走向那名受伤交警的父母,说道:“老人家您好,我是漠北市法律援助协会的律师。” 老人抬起头看着对方,不知面前这个律师找自己有什么事。 律师扶了扶眼镜,解释道:“是这样的,介于今日您儿子在北京路遭遇的意外事故,我代表钱庄贷款公司来进行慰问。” 律师说完,将手中的小提箱放在了二位老人面前,解释道:“今日,发生事故的时候,钱先生刚好路过那截路段,亲眼见证了这次意外事故。因此钱先生现在内心很不好受,我们知道这种时候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没用,因此这里的慰问金还请二老收下。” 两位老人并没有太多文化,看着对方推来的整整一皮箱百元大钞,一时间愣住了,颤颤巍巍地不知该如何回话。 二老向儿子的领导看了过去,眼中露出求助的神情。 交警支队长看了看郑江虎,二人随即走来,拦在了律师面前。 郑江虎冷着脸道:“我们公安局外勤人员在执行公务中受了伤,自然有相关部门会进行补偿,把你的东西拿走!” 对方律师似乎早已料到了会有人在其中进行阻挠,不慌不忙地从公文包中拿出几份文件道:“这位领导,这是一份具有法律效应的赠予文件,受赠人是二位老人。我想与您明确的一点,那就是钱庄公司现在的所做行为是完全符合法律规定的,并且公安局与钱庄公司是两个不同性质的自然人团体,不得互相干涉其合法的社会行为。” 郑江虎愤怒地将面前文件打落在地,毫不客气地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帮人安的什么心!钱老大那个人如果早点配合我们刑侦人员的问询的话,会有今天这种事情吗?现在出了事他害怕了才派你来搞慈善,回去告诉你主子,你们钱庄的好日子也很快到头了!” 律师见多了这种场面,也不感到恼火,依旧是面色从容地道:“这位领导您刚才无端的猜测我可以当做没听到,但是据我所知公务员管理条例中并没有不允许的赠予行为,你这样做完全是在妨碍当事人家属的心里意志。并且我郑重地提醒您一下,合法的赠予行为是受到法律保护的,难道你作为国家公职人员还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场面的气氛一度变得紧张,作为伤者家属的二位老人此时完全不知到底该怎么去做,但更多的警员已拦在了律师的面前,抵制着这次钱庄律师与家属之间的会面。 电梯门再次被打开,回去打包饭菜与衣物的小燕走了过来,她的手中拿着保温饭盒与几个打包的饭菜,看见这般场景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阿姨,这是怎么了?”小燕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来到老人面前疑惑地问道。 老人伏在女孩耳边小声说了一遍情况,小燕立刻也是一脸怒容地看着面前律师,只因在场之人皆知造成今日这般局面,钱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是当小燕看见脚下那个小提箱时,脸上却突然也浮现出了犹豫的神色。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徐天南走了过来,对着二位老人道:“老人家,既然这次的捐赠行为是合法的,那你最好还是收下吧,就当为了你儿子的将来。” “姓徐的!”郑江虎不知徐天南又在发什么神经,上前拉着对方就往人群外走,沉声道:“你难道不知道钱庄的那些钱都是哪来的吗?这钱不能收!” 慕容水也在一旁符合道:“是啊!老大,人姑娘在这呢,你可别乱讲话啊!” 徐天南低声道:“你们听好了,这钱若不收的话会出事的。” 此时金局长也走了过来,责怪般地对徐天南道:“徐老师,你搞什么鬼?这么多兄弟在这呢,你说这种话?” 徐天南转过头,目光却放在那名受伤的交警女朋友小燕的身上打量了很久,最终很确定地道:“金局,老郑,你俩若真的为了那个受伤的兄弟好的话,就别插手这事。难道你们没看出来吗?那女孩听到男朋友被截肢以后,现在已经准备要跑路了!” “胡说!”交警支队长打断道:“小燕和我兄弟在一起三年了,马上就要领证了!你不要在这造谣人家姑娘!” 几人的说话声音太大,也使得老人与小燕姑娘看了过来,金局长示意大家安静,又走得远了一点,小声道:“徐老师,今天在场的都是自家兄弟,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 徐天南道:“我说你们难道都看不出来吗?那个叫小燕的女孩子从手术结束到现在,都干什么去了?” 交警支队长想了想,回应道:“手术结束以后,小燕回去给她男朋友收拾衣物,然后又买了饭,因为她刚才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饭盒,我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没错啊!”郑江虎也附和道:“姓徐的,你可别因为这些模棱两可的事情,就揣测人家姑娘啊!” “你们这些人啊……真不知道整天在想什么。”徐天南解释道:“这个叫小燕的女孩,是早上7点左右离开的,现在是11点半左右,我问你们,就算需要回去收拾衣服外加买饭,用得着4个多小时吗?” “这……” 郑江虎有点语塞,他也觉得就干这点事,4个多小时确实太长了,但还是辩解道:“小燕只是离开的时间长了一点,这能说明什么?” “看她的手上。”徐天南解释道:“那个姑娘中指的指根处有一道明显的指环痕迹,她把戒指摘了,应该是想在离开前,把对方送给自己的戒指还给对方,据我猜测,戒指就在她打包的衣物里。” 慕容水一眼看过去,就发现小燕的右手中已确实没有了戒指,低声道:“真的啊!那女孩真的把戒指摘掉了。” 郑江虎还是不服气,压低声音道:“那又咋样啊?就算把戒指摘掉了又能说明什么!” “好,我给你们看证据。” 徐天南说完,深吸一口气言语快速地分析道。 ——“小燕早上走的时候,身穿一件长袖体恤,但刚才回来的时候却换成了不符合季节的卫衣。” ——“她之所以换这件卫衣的理由,则是这衣服的两边口袋都有拉链,但其中左口袋的拉链却没有拉上,里面空空如也。但是右口袋不仅拉上了拉链,里面还装满了东西。” ——“从她走路时,右口袋的轮廓与声响判断,里面装着的是钱包、手机与钥匙串,至于为什么这些东西都会在右口袋,大概率因为她刚才通过某个安检口时将随身物品都拿了出来,检查完毕后顺手放进了右口袋。” ——“但进入医院并不需要安检,并且现在全市需要安检进入的地方除了警务机关以外,就是机场与火车站,但现在时间又正好即将进入秋收,因此火车站里人满为患,这也是她为什么只是收拾个衣物再买个饭,会需要这么久回来的原因。” 一席话说完,交警支队长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但还是质疑道:““不,不可能……小燕不是那种人,她不会丢下我兄弟不管的……” 徐天南长叹一口气,对慕容水道:“小燕穿的是那种紧身的牛仔裤,前后四个口袋都绷得很紧,因此她的右侧屁股口袋从外观看去有一张卡片的轮廓,长度约8cm,宽度约5cm,你去看看。” 慕容水走向了小燕的方向,突然指着后方重症观察室大喊道:“啊!他怎么出来了!” 话音落下,小燕立刻转身看向了慕容水所指的方向,而就在她转身时,衣服的右口袋也发出了“叮叮”的钥匙碰撞声。 此时的重症监护室外,只有几个换药的护士,慕容水略带歉意地对众人道:“不好意思……看错了。” 慕容水回来后,小声道:“没错,那姑娘右边屁股口袋是有一个明显的印子,似乎是银行卡大小。” 徐天南道:“如果只有一张银行卡的话,印记不会那么明显,所以我断定那是两张卡片被叠在一装进去的卡片,大概率就是银行卡与身份证叠在了一起。” 说完后,徐天南直视着交警支队长问道:“这姑娘特意换了一件带拉链防贼的衣服,进入过需要安检的地方,并且还将身份证与银行卡从钱包里拿了出来,现在你觉得她会去哪里?” 此时所有人也都相信了这个事实,郑江虎目光黯淡地安慰交警支队长道:“看来……这个女孩可能真的想走……毕竟还没结婚,谁也不想就这样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 对方缓缓蹲在了地上,双手痛苦地撕扯着头发,看得出来很难以接受战友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徐天南道:“但小燕这个姑娘还算是有良心的,看得出来她买票以后很着急回来,以至于忘记了把身份证塞回钱包,但你也别替那个受伤的兄弟难过了,毕竟人性本就自私,感情在意外与疾苦面前脆弱得不值一提。” “老大,你别说了……”慕容水拉着徐天南就离开了现场。 这名交警支队长是刚提拔上来的干部,之前也有着与兄弟们在基层工作多年的感情,一时间也顿时没了主意,于是将目光看向了金局长,小声询问着对方的意见道:“金局,现在怎么办?” 金局显得很是犹豫,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钱老大送来慰问金这种举动经过律师已成为了一种合法行为,但他内心与众多人一样,是抵触、拒绝的。 不过就此时而言,摆放在二位老人面前的现金却是真真切切,此时,二位老人也在律师的催促下不知该如何抉择,看向了金局长这边。 金局长十分痛恨这种恶人当道,好人却在遭受苦难的世界。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那二位老人朴素的衣着不知被水洗过多少遍,连原本深色的衣物都已显得有点发白。站在老人身旁的小燕也在以同样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直接影响着一个家庭的命运。 第46章 结盟仪式日,夺命刑者现 下午,漠北市公安局,专案组指挥室内。 郑江虎在会议中,对金局长道:“金局,关于今天的这次行动是我自作了主张,所以才会遇到这样的事故,如果你要处罚的话……” 金局长制止对方道:“好了,小郑你别说了,在座的各位都是自家兄弟,关起门来没什么不能讲的话。我就这样和你们说吧,就算今天你们没有在现场,行刑者那帮人还是会对钱老大下手。而且就当时监控来看,因为钱老大的车辆停在红绿灯前,那名交警同事还是一样会过去,这件事不是你们的责任。” 听到这番话,郑江虎的心中也觉得好受了一些。 金局长随后命令道:“把监控打开。” 很快,今日北京路事故现场的监控视频被投影在了指挥室的大屏幕上,慕容水以一人之力宛若战神,以一人之力对抗数十名警员的画面也被放了出来,令在场所有人唏嘘。 金局长看了眼慕容水,笑着道:“姑娘家的,还挺能打。” “唔……” 慕容水感觉很尴尬,低下了头去。 金局长环顾众人,长叹一口气道:“各位,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了,现在来看一下这个画面。” 画面很快转到了事故发生的前一天,一个背着电工箱、戴着帽子与口罩的女子走到了红绿灯控制箱前,就像电工维修时的那样,蹲下身,很快便用特殊工具打开了铁皮控制箱,在里面安放了一个自制的设备。 因为这名女子穿着电工服,而且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进行操作,所以并未引起任何人怀疑,整个过程不到5分钟便结束。 金局长解释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徐老师应该曾说过,这次行刑者团队中有一名女性嫌疑人,对吧?” 徐天南点点头,“没错,而且就现在形式看来,从陈家父子遇害直到现在,其中有关电器工程的一些作案设备都是由这名女子完成。包括去年从看守所押解陈家洛至法院时,半路被丢下的扎胎器,与钱二遇害当晚被改造成电击棒的酒精测试仪,以及这次控制信号灯与塔吊的设备,应该都是这名女子制作的。” 说到此处,徐天南话锋一转又道:“所以我们现在需要重新审视行刑者团队,将对方的行业画像扩大,不仅与养殖场有关,这次起码应该再增加一个与电路工程有关的行业。” 金局长道:“徐老师,这两个行业的跨度还是很大的,依你所见,当晚挟持奥迪车的那辆厢式货车,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偷来的?虽然最近警方没有接到有关车辆丢失的报案,但难保这帮人会不会盗取了社会上的某些‘僵尸车’进行犯案。” 徐天南想了想,“这种可能性很小,据我来看,行刑者他们做任何事,都一定有自己的目的性,并且‘僵尸车’都是停了很久的车辆,按理说不应该在内部检测出家禽粪便才对,所以那辆厢式货车的线我建议继续查不要放弃,一定与本市的某家养殖场有关。” “好的。”金局长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以下线索,然后问道:“那关于你们四日后伪装钱老大保镖进入会场的事,安排得怎样了?” 徐天南道:“初步决定由文警官、我和慕容水三人参加,但是钱老大这个人警惕心还是比较强的,他知道我们警方一直也在怀疑他,因此在昨日我与他单独谈话的那段时间里,对于钱庄生意上的事还是闭口不谈,所以暂时也无法从对方嘴里得到有用的消息。” 金局长点点头,叮嘱道:“各位想必大家也清楚,就在前段时间,我们扫清了钱庄在本市大部分的地下赌场,虽然也抓了这些赌场的负责人,但是这些人充其量也不过是替罪羊而已,对于钱老大那边的犯罪证据,我们还需放长线钓大鱼。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抓到近期这两起案子的凶手,这也是上级部门对我们提出的要求。” …… 几天的时间,暂时也没有任何案情的新进展,转眼间就来到了四天后。 今日的结盟仪式定在了本市的一家私人酒店内,这是一家26层档次很高的酒店,除了一些正常的餐饮与住宿功能外,这家酒店的顶层还被装修成了一个1000㎡的巨大宴会厅。 宴会厅占据了整个酒店的顶层,规模足可容纳数百人,因此租用的成本巨大,除了像钱老大、林万山这种帮派巨头以外,也只剩下了一些利润巨大的公司为了在客户面前营造奢华的氛围才会租用,比如销售老年人的床垫、各种保健品与健康检测仪。 今日酒店方为了迎接贵宾,特意在昨日的老年人健康展销会结束后就封闭了这里,并且专门拿出来两部电梯从大厅直达宴会厅,作为钱老大与林万山这两位大佬的专用,甚至除了选定的保镖以外,就连酒店工作人员也只能在宴会厅门外候着。 钱老大在数名保镖的簇拥下进入了酒店大厅,直达vip专用电梯,同行的徐天南三人也特意穿西装戴墨镜,俨然一副走路带风的黑帮派头。 “26楼注意,老板已进入电梯。” 保镖队长护送钱老大进入了电梯,向楼上传达着指示。 大约过了1分钟左右,对讲机里传来了26楼发来的消息。 “老大已安全进入会场,请指示。” “全员戒备。” 下达完指令,队长朝大厅内众手下命令道:“现在整个酒店只有这两部电梯可以通往26层,你们务必要把这里守好,不许任何人使用这两部电梯,明白了吗?” 队长再次左右看看,觉得大厅里保镖还是有点多,于是对徐天南3人道:“你们3个,去顶层帮忙。” “好的大哥。” 慕容水一边应着,一边朝电梯走去,然而没走两步,就感觉突然被人揪着领子又拽了回来。 “哎哎哎!”慕容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对着拽自己的队长不乐意道:“干嘛啊你!” 队长敲了敲电梯旁的楼梯门,“走这儿!” 整整26层,慕容水一听到走上去,立刻不乐意了,“啊?走楼梯?那不累死了!” 队长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仨刚被安排进来的小弟,对着三人指指点点道:“啊什么啊!让你们都走两步有什么不乐意的?一楼只需要看着两部电梯用不着那么多人,赶紧上去帮忙!” 尽管一百个不乐意,慕容水还是气鼓鼓地从楼梯爬了上去,嘴里小小的声音朝队长的方向骂咧着。 走了一会,慕容水又开始觉得无聊,于是问道:“老大,你看今天这里戒备森严得连只蚂蚁都爬不进去,行刑者那帮人真的会下手吗?” 徐天南没有回答,反而是从刚才进入楼道后,就一直在观察每一层的大铁门,自语道:“每一层都有这样一个防火门,连通着楼梯一直通到顶层,但我发现这些门都被锁住了。” 文四宝拉了一把防火门,纹丝不动,于是道:“这样一来,就连酒店的住客也无法进入楼梯,看来钱老大今天是真的怕了。” 徐天南:“从这种戒备的程度来看,行刑者确实不好下手,但我相信他们也大概率不会放弃今天这样一个机会,除了今天是钱老大唯一出席的场合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慕容水:“啥原因啊?” 不等徐天南解释,文四宝就打断道:“如果行刑者能在这样严密死守之下,还是取得了钱老大性命的话,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也许是个一战成名的好机会。” 徐天南看着对方道:“能想到这一点,你果然没令我失望。” 虽然自己很少被对方夸奖,但文四宝此时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对本次抓捕行刑者那渺小的成功率还是显得有点担心,并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天南,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想明白,对方到底要怎样在如此严密的防守下谋害钱老大。” 徐天南停下脚步歇了一会,“对于这件事,我也暂时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但对于现在这种戒备程度而言,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二人齐声问道:“哪一点?” 徐天南想了很久,缓缓道:“我觉得,如果我是行刑者的话,我一定会利用对方今天严密防守的状态来制造某种突发情况,从而让钱老大一步一步,自己走进我提前设计好的局里。” …… 顶层,宴会厅。 这层近千平米的会场内,酒店方按照钱老大的要求,将所有可供藏人的机器、桌椅等设备统统撤除,只留下了一张六米长的西餐长条桌。 钱老大坐在桌子的一端,身后站着两名最信任的保镖,而面前桌子上摆满的食物却均是一口未动。 长条桌那头,一名耗子眼,还带点天生斜视的男子手举刀叉,切下了一块牛排塞入口中,咀嚼着入口即化的安格斯牛肉,仿佛很享受地吸溜着鼻子,发出了“咻咻”的声音,只因此人早已习惯了用鼻子来鉴定东西的品质。 此人正是林万山,在漠北市拥有几十家夜总会的老大,然而在背地里却干着贩卖摇头丸的生意。 坐在林万山旁边的,则是一名三十来岁的英俊少年,此少年五官端正,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也有一副绅士的态度,但任谁也想不到,这名俊朗少年却是林万山唯一的儿子——林飞。 “咻咻。” “咻……咻……” 好一会,林万山吃饱了,似乎也吸溜够了,两只老鼠眼也飞快地眨了眨,笑着问道:“老钱,怎么不吃?没胃口吗?” 钱老大目光低垂,看了看自己身旁那个空荡荡的位置,目光黯淡道:“这里本应是老二的位置。” 林万山早已知道钱二被行刑者杀害的事,此时他拿起葡萄咬了一小口,问道:“查到是谁干的了?” 钱老大摇摇头,“还没。” 对方三两口吃下葡萄,很随意地道:“查到以后告诉我。” 见对方不说话,林万山笑了,但他笑起时却显得无比阴沉,“虽然和令弟之前发生过一点误会,但从今日起,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就当我最后帮钱二做点事吧。” 钱老大小心翼翼地咽了一口唾沫,低声道:“林总,关于把我在本市的那些赌场拿出来做药品通道的事……您觉得是否需要……暂缓一下。” 林万山对这番话无动于衷,只是缓缓将头转向了自己儿子的方向,虽然他此时正对着林飞,但钱老大却能感觉到对方实际是在盯着自己。 好一会,林万山才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低声道:“一个在本市都没名号的杀手,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了?你这人还真是不经事啊!” “不是的,林总。”钱老大急忙解释道:“不光是这个杀手的事,就在几天前的那次事故中,我发现缉毒支队已经盯上我了。” 林万山用小刀削下了一块苹果,塞入口中,“那又怎么了?” 钱老大心有余悸地道:“其实,这几天我一直都有好好想过,这些年做赌场虽然不算攒下了万贯家产,但总归能养活自己和这帮兄弟。” ——“林总您也知道,这几年我们最多也就是在赌场里卖点‘阿片’和‘邮票’,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你从边境走私回来的那些东西,50克以上可就是要判一辈子的!若真被缉毒支队那帮人查到,我们是要被直接打头的!” 林万山突然笑了,笑起时发出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同一时间,林飞接过了父亲的话茬道:“钱叔,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您有点多虑了。” 钱老大不明,于是问道:“怎么?” 林飞从文件袋中拿出一沓账簿,示意手下送到了钱老大面前。 这是一份钱庄赌场这些年以来,分别从林万山那里进来的违禁药品的清单,其中每一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包含了时间、地点、进货人与单价。 钱老大看见这份要命的账簿,只感觉一股凉意直冲头顶,看来对方早已将自己死死绑在了这桩生意上。 林飞解释道:“钱叔,还请你不要误会,我说的多虑,意思是你这些年从我们家进的货,早就足够你被打头了,所以现在多一个渠道对你而言,其实也没有什么差别。” “老钱啊!”林万山靠在椅子上,歪着脑袋劝阻道:“我知道你最近出了点差错,公安局的那个金副局长带队扫掉了你大部分的场子,但就算这样你不也一样挺过来了吗?所以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只要你继续和我们玩下去,该你的那些钱,将来只会更多。” “我……” 钱老大此时哪还有一点大哥的样子,看着面前这个要命的账簿,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会爆炸。而他也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后悔,不该和林万山这种人扯上关系。 这些年,自从有了林万山提供的违禁品以后,自己的赌场的利润确实如同火箭般直线上升,但他怎么也没料到对方的胃口会越来越大,甚至还伙同了国外的贩毒团伙,打算将那些危害巨大的新型药物铺设在整个漠北市。 此时,钱老大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他必须和林万山断绝关系,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将资产转移,从此移居国外,否则自己和对方早晚会落得个枪毙的下场。 钱老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手中账簿丢了出去,坚定地道:“对不起钱总,我真的不玩了,我要离开。” 林万山的笑声停在一半,虽然他还是靠在椅子上身体纹丝未动,但从那细长狭小的眼睛里却冒出了一丝杀意。 钱老大太熟悉对方这个变化了,当年曾有一次对方在自己面前打死了一个偷药的小弟,就是这副表情。 只听林万山道:“老钱,再问你一遍,真的要离开吗?” 对方的气势令钱老大感到恐惧,就连身后站着的保镖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微微向前走到了钱老大的身边,但林万山那边只有他与儿子俩人,凌冽的气势却如刀子般刺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回答我,是离开?还是留下” 第47章 铜墙铁壁下,刑者出手间 “回答我,是离开?还是留下?” 此时的钱老大冷汗直冒,正当他终于咬牙准备回答对方时,却突然只听宴会厅的光线却突然暗了下来。 现在是大白天,宴会厅内就连灯都没有开,因此钱老大第一反应就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窗外遮挡了阳光,此时他心中猛然一个激灵,立刻就联想到了这是行刑者找上了自己。 钱老大抬头,发现窗外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大群鸽子,这群鸽子足足有数百只那么多,并且就仿佛有组织有纪律那般,专挑窗户外的边缘落脚。 一只,两只,十只,一百只,两百只。 很快,这数百只鸽子将宴会厅的窗外爬满,而其中一扇窗户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窗户中的玻璃竟直接掉了下来,“哗啦”的一声摔得粉碎。 紧接着,就是第二扇,第三扇,甚至已到了好几十扇窗户都已经开始向屋内掉落起了玻璃,而当窗户没有了玻璃时,这群鸽子也乌泱泱地飞进了宴会厅。 顷刻间,空旷的室内到处都在掉落着玻璃,而这一大群鸽子也在屋内到处乱窜,有些甚至还直接飞过了钱老大的头顶。 来了,行刑者终于找上自己了!钱老大心中立刻就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于是直接站起身,在保镖的保护下朝着大门跑去。 毕竟这种事很反常,正常的鸽子群不会像这样一大片飞到宴会厅外,而正常的窗户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停地掉落玻璃,倘若行刑者在这群鸽子的身上装上小型炸弹或一些有毒易挥发的气体,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在场的所有人。 片刻后,这一大群鸽子也终于是落在了房间各处,然而此时的林万山与林飞却依然坐在椅子上纹丝未动,眼中尽是不屑般地看着这场闹剧。 尤其是林万山,他看着钱老大那惊慌失措的样子,非常可惜地摇了摇头,对林飞道:“儿子,老钱这个人,我估计气数已尽了。” 林飞抬起右手,接住了一只雪白的鸽子,另一只手从面前食物中拿起几块玉米粒喂了起来,笑问道:“还是和以前一样,灭口吗?” 林万山突然一把抓住了一只落在自己面前的鸽子,冷笑着看着对方求救扑腾的样子,沉声道:“算了,我估计不用我们动手,他也完了。” 宴会厅外,徐天南几人听到屋内动静后,立刻跑了进去,却还没到门口就发现钱老大在保镖的保护下,慌不择路地跑了出来。 “撤!撤!快保护大哥撤退!” 保镖大声叫嚷着,另一名守在电梯旁的保镖立刻按下了电梯,这部vip电梯今天只供钱老大使用,因此这两名保镖也很快地架着钱老大走进了电梯。 “老大!这到底怎么回事?”慕容水问道。 “去宴会厅看一下!”徐天南带着二人进入宴会厅,却发现此时厅内一片祥和的景象,林万山父子俩抽着烟,从桌面上的食物中挑出一些米粒大小的饭菜丢在地上,而地上那一群鸽子也就呼啦啦地围绕在一起抢着食物。 看着这般场面,徐天也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些鸽子并不具备任何威胁性,而行刑者这番做法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钱老大的心中形容一种恐慌,迫使对方离开这个地方。 想明白了这点,徐天南对二人道:“问题不在这里!快返回电梯!钱老大可能上当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慕容水二人跟着对方立刻向着电梯冲了回去,然而却还未跑到地方,就只听脚下突然“咔”的一阵响声,立刻有保镖大喊道:“电梯停电了!快!快去救老大!” 徐天南抓住那名叫嚷的保镖,问道:“停在几楼了?” 那名保镖支支吾吾半天,最终说道:“不……不知道啊!” “什么?”徐天南奔向电梯,却发现因电梯井线路停电的问题,就连停留的层数也无法显示,因此并不能确定钱老大现在到底被困在了哪一层。 “什么叫没显示?说清楚点!” 那名保镖吓傻了,但另一名保镖还稍微有点理智,他指着电梯门上方显示楼层的屏幕解释道:“就,就在刚才!老大下去的时候,这个屏幕是花的!” 屏幕花了?徐天南立刻就意识到肯定是行刑者搞的鬼,一定是他们在电梯机房的电箱中动了手脚。 “喂!喂!队长!能不能听到?老大被卡在电梯里了!能不能听到?操!” 另一名手拿对讲机的保镖摇晃着手中对讲机,不知道为何刚才一直畅通的线路此时也得不到回应。 见到此状,徐天南立刻对慕容水与文四宝道:“行刑者肯定在显示屏线路中动了手脚,使得电梯无法显示楼层,同时现在就有一个信号屏蔽器在我们周围!” 说完,徐天南突然看向两座电梯门之间的金属垃圾桶,上前一脚将其踢翻,果然从里面滚落出来了一个大约20多厘米宽度的四方形小黑盒,根据小黑盒上的造型判断,这是某种阻断设备,不仅可以阻断录音,同时还可以强行屏蔽民用对讲机的固定频段。” “拿过来!”徐天南一把夺过对讲机,带着慕容水二人从楼梯向下跑去。 果然才刚从26层跑到24层,就听对讲机里已传来了保镖队长的声音。 “顶层!顶层人员!全体立刻……立刻赶往17楼!” 徐天南按下对讲机,“确定在17楼吗?” “你是谁啊?谁拿的对讲机?” “你他妈管我是谁,我问你钱老大是不是在17楼!” 很快,那边传来了队长呼哧呼哧的跑步声。 “酒店……酒店经理在监控室查到了,就……就是17楼!他们把电梯外门……拉开了!能看到……看到伸出来的手!17楼的楼层服务员已经过去了,我们马上到!” 当徐天南几人赶到17楼时,才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楼道内,除了1楼与26楼的防火门早已被锁死,就算他们到达这里也根本进不去大厅。 “老大!现在怎么办啊?”慕容水急切地问道。 文四宝后撤两步,猛然一脚跩在了门上,而这扇钢木结构的防火门只是微微震了一下,一点也不见能被打开的迹象。 “不对劲,不对劲……”徐天南感觉现在的一切都发生的有点诡异。 慕容水道:“老大,怎么回事?” 徐天南解释道:“从钱老大顺利进入会场,谈判途中被闯入的鸽子打断,迫使钱老大离开会场乘坐电梯离开,然后监控室又看见了钱老大他们被困在了17楼,我感觉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有点奇怪。” 文四宝似乎也反应了过来,“经你这样一说,好像确实有点奇怪,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仿佛被设计好了一样,而对于我们来讲,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进入17楼把人救出来” 突然间,徐天南似乎想到了什么,“对!就是这个问题!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看起来似乎是对的,但仔细想想,却一直在跟着行刑者的屁股后面。” 文四宝道:“那现在怎么办?” 徐天南左右走了走,突然道:“从刚才钱老大进入电梯,一直到电梯停电,中间经过了多长时间?” 文四宝道:“不到1分钟吧?怎么了?” 经过这么一说,慕容水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啊对!从最早我们护送钱老大进入电梯达到26楼时,电梯运行的整个过程足足超过了1分钟,但是从钱老大刚才进入电梯离开直到停电,这个过程也有将近1分钟的时间,那就是说……” 徐天南道:“这栋大楼有26层,钱老大的电梯不可能1分钟才运行到17层!我们下去!” 三人立刻又向楼下跑去,却迎面撞上了酒店经理与保镖队长,队长一看怎么又是这仨人,立刻就来了气,大骂道:“狗日的!老子让你们去17楼等着!下来干嘛?” 徐天南没空理会对方,直接从酒店经理手中抢过了那一大串钥匙管理盘,径直朝着楼下跑去。 “哎!你他妈干嘛!” 队长一把拉住徐天南,大骂道:“老子让你去17楼!你他妈往哪跑!” 对方的力气很大,如同蛮牛一样抓着自己胳膊挣脱不开,徐天南只好快速解释道:“我们根据电梯运行的时间计算,钱老大不可能才下到17楼,这是凶手在误导我们,跟我来……” “别他妈废话!”队长肯定不听劝,打断对方道:“把钥匙给老子拿来!快点!” 见对方根本不听解释,徐天南朝文四宝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直接站在队长面前,大声道:“听我说!我是警察!我们都被凶手给骗了!” 见到队长被自己制止住的瞬间,文四宝也习惯性地把手伸进裤子口袋拿证件,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掏到。 队长一愣,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怒骂道:“你他妈要是警察!老子就是局长!早觉得你们几人不对劲了!” 说完,队长举起甩棍就对众人命令道:“抓住那家伙!别让他跑了!” 文四宝推了徐天南一把,大声道:“快走!” 一众保镖呼啦啦地朝楼下追去,却看见头顶上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慕容水跨过楼梯扶手后落在了众人面前,大声解释道:“我们不是凶手的人!从钱老大下楼的电梯运行时间来计算,绝不可能在这一层!” 只知道执行命令的保镖们哪能听懂这些,不管不顾地抽出甩棍,对着慕容水打了过去。 徐天南夺过钥匙盘后一路狂奔,心中大概估算着楼层,首先打开了5楼的防火门,发现电梯一切正常,随后又立刻下楼,向着四楼跑去,却还是没有发现异常。 直到最后打开了3楼的防火门时,才发现走廊中的一部电梯门已被打开,电梯间也仅有一半露在地面以上,此时的钱老大根本不见踪影,而随身跟着他的两名保镖却也被打晕在地。 而徐天南惊讶地发现,就在两座电梯之间,竟贴着一个17f的标识,标识的一个角微微有些翘起,稍微用力撕扯了一下,这个17f的单面胶便被撕了下来,露出原有的楼层显示:3f。 此时,就在17楼的楼梯间内,慕容水闪身躲过了保镖迎面打来的一击,随后一棍子打在了对方的后颈部位,对方当即昏迷了过去。而自己脚下的楼道中,已躺了4名被打倒的保镖,但依然还有从楼上跑下来的增援。 文四宝满脸是伤,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打出一记勾拳,只听“咚”的一声,如牛一样壮实的保镖队长也终于栽倒在了地上,而就在同一时间,对方腰间别着的对讲机也传来了声音。 “队长!监控搞错了!老大在3楼!快回去!” 文四宝拿起对讲机,喘着粗气问道:“怎么……怎么回事!” “就在刚才电梯停下来的时候,有两个楼层服务员拿着三角钥匙把门打开了!但是他们打晕了保镖,把钱老大带走了!” 文四宝立刻意识到徐天南的判断是正确的,而还在和慕容水打斗的保镖们也听到了对讲机里传来的话,又看看晕倒在地的队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了。 文四宝大喊道:“还打什么啊!快跟我走!” 就在文四宝带着一众保镖向楼下跑去的途中,对讲机再次传来了一个消息。 “有个穿我们衣服的兄弟跟过去了,就在3楼!快!快去支援!” …… 这家酒店的三层是散客自助餐厅,今日为了最大限度保护钱老大与林万山的安全,这层的餐厅也并未对外营业,此时内部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 徐天南此时心中飞快思考着,就算行刑者几人打晕保镖挟持了钱老大,在这种酒店前后门都被封锁的情况下到底该如何将钱老大带出去。 突然,他看见了餐厅角落里放置着的一个平板车,上面有一个很大的竹筐,里面还有一些新鲜的菜叶子,当时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则是酒店的送菜升降梯,一般大型酒店在厨房的位置都会安装一个小型升降梯,当菜贩子每日把新鲜蔬菜送来时,会直接从楼外面将成捆的蔬菜放置在升降梯上,而这种升降梯一般都会直达厨房,也是唯一一个可以不用通过酒店前后门就可以直达外部的通道。 徐天南快速冲进了厨房,此时的厨房内空无一人,但窗边那个升降梯的电机还在发出阵阵轰鸣声。 一切都与猜测的一致,行刑者果然是挟持了钱老大以后,准备通过升降机离开,然而当徐天南即将按下电机上的急停按钮时,一个大扫帚却突然从旁边货架飞了过来。 徐天南抬手打掉了扫帚,后脖颈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伴随着电流的“嘶嘶”声,整个人的身体顿时感觉到了麻木,像个木头人一样僵硬地抖动着转身,眼中却看见一名上了年纪的保洁大妈。 就在晕倒的前一刻,徐天南终于听到了远处保镖们跑来时的声响,而那名大妈却不慌不忙地捡起扫帚,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第48章 钱老大遭遇绑架 不知过了多久,徐天南才从昏迷中醒来。 此时天色已黑,他艰难地支撑着身体,闻到了周围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后脖颈处所受到的电击伤还在隐隐作痛,他活动了一下脖子,看见旁边床头摆放着的呼叫器,与头顶上方垂下来的吊瓶滑轨,终于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医院中。 很小的一阵嗡嗡声响起,只听“咚”的一声,慕容水从沙发上掉了下来,她揉了揉眼睛,迷糊地左右看了好一会,仿佛也是和徐天南一样,才想起了自己身处何地。 “啊!老大,你醒了?” 电话发出的震动声却倔强地响个不停,于是她按掉电话,急忙走过来询问道:“你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医生说如果醒来后需要观察72小时才行。” 徐天南活动一下身子,发现除了胳膊有点麻木以外也没别的问题,问道:“文四宝呢?抓到人了吗?” 慕容水摇摇头,“当我们赶到的时候,你就已经躺在厨房里不省人事了,不过就在你昏迷时,文宝宝他们调取了酒店的监控,发现行刑者他们确实如你推测的那样,至少是个4人的团伙。” “其中1名女性,另外3名男性中一人体貌特征未知。” “另2人一个身材高大,至少有1米9以上,擅长格斗技。” “另一个是个胖子,暂时没发现什么特殊技能。” “以及最后那个未露面,负责开车的人,应该是整件事的主谋。” “快走!回指挥室。”徐天南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坐起身就准备离开,却见对方依然坐在小凳子上,一动不动,于是问道:“你……怎么了?” 慕容水想了很久,小声道:“老大,我想问你个事。” 对方说话时目光都不敢直视自己,徐天南也觉得对方啥时变得这么奇怪,于是道:“问吧。” 慕容水道:“还记得在北京路发生的事故吗?就是行刑者利用塔吊对钱老大下手那次。” “这不就前几天的事吗,我当然记得,怎么了?” 对方又问道:“当时,我和那个女缉毒警战斗时,你是不是叫我过去帮你解围,然后你才可以脱身去救郑江虎他们?” “嗯,是这样的,怎么了?” “唔……”慕容水想了很久,才支支吾吾地道:“老大,咱俩……在一起有两年了吧?” 徐天南“噗”地笑了,解释道:“是在一起工作有两年,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慕容水道:“那个……你当时为什么要让我来替你解围,而你却选择自己去救郑江虎那帮人?” 听到这话,徐天南愣住了,好一会,只听慕容水又问道:“既然我们在一起工作有两年了,你应该晓得我在手中有武器的情况下,不可能输给那个叫星夜的女缉毒警,对吗?” 徐天南思忖片刻,点点头,“没错,也许你俩徒手战斗的能力五五开,但我清楚你更擅长利用武器。” 见对方又把头低了下去,欲言又止的样子,徐天南直接问道:“喂!你今天干嘛啊?到底想说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慕容水才深吸一口气,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既然这样,对于一向以理性看待问题的你,当时为什么不让我以最快的速度放倒那个女缉毒警?” ——“你明知我手中有武器,她不会是我的对手。” ——“那么若当我放倒她后,由我去救郑江虎那帮人,这样做明显才是最有效率,也是成功率最高的做法。” ——“老大,你当时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一连串的几个问题,问得徐天南脑袋有点发胀,好一会才喃喃回答道。 “水根。” “嗯?” 慕容水这次很奇怪的,并没有去抗议对方叫自己的全名,反而是很安静地抬起头,似乎在等待对方的答案。 徐天南道:“当时情况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片刻,慕容水的头又低了下去,“为……为什么?” 徐天南向来思路敏捷,但是在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却突然有点哑然。 为什么不能让慕容水去冒险? 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有考虑过。 思考了很久,徐天南缓缓道:“可能……从严格意义上讲,你是我的助手,我发给你的待遇也并没有高出市场价,同时我已占用了你每天8小时工作时间以外的太多时间,因此更不可能让你为了工作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吧?” 慕容水小声道:“意思是……出于责任吗?” 徐天南自己也不明白这样形容到底是否准确,但他确实感觉到了慕容水今天和以前很不一样。 而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那种心头痒兮兮、酸溜溜,足以消磨自己理性的感觉不知为何又从心头涌现了出来。 还好慕容水很快转移了话题。 “老大,还有今天也是,我希望在以后的工作中,你不要再孤身一人跑到最前线了,上回也是,今天这回也是,这种行为在我看来简直就像在送人头……” 慕容水话没说完,那个烦人的手机震动声又响了起来。 俩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次谈话,但慕容水的口袋里却还是不停发出着嗡嗡声。 “你……你先接电话吧。” 徐天南的嗓子干巴巴的,于是下床倒了杯水,才发现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掌出了很多的汗,而门外也隐隐传来了慕容水不耐烦的声音。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回头见面再说!我这很忙啊!” 慕容水匆匆挂了电话,却发现徐天南已走了出来。 “老,老大……” 徐天南也觉得这个场合有点奇奇怪怪,于是道:“走吧,先回局里。” …… 漠北市公安局,专案组指挥室内。 文四宝见徐天南到来,先是例行检查一番,发觉对方没有什么大碍以后,于是将酒店内带回来的视频投影到了大屏幕中。 监控中,一名估摸五十来岁的保洁大妈,推着一辆酒店专用的多功能保洁车,慢悠悠地停在了两部vip电梯中间的位置。 这辆多功能保洁车大概一人高,但保洁大妈却在车顶部放置了两个水桶,结果导致这辆车刚停在位置上,就完全将大妈的身影盖住在了监控中。 没一会,当保洁大妈清洁完垃圾桶离开后,此时的监控画面一切如常,然而仔细看去时,就可以发现之前显示楼层的“3f”已被替换成了“17f”。 根据监控中画面的时间显示,这一切都发生在今天清晨的6点半左右,而这个时间也正好是整个酒店内部员工交班的时间,谁也不会在意这里显示楼层的贴纸被换成了一幅新的。 文四宝解释道。 ——“偷换楼层显示贴纸这件事,我觉得也并不能完全怪当时酒店执勤的保安。” ——“我检查过他们的监控数量,每层楼都至少有8个以上的摄像头,因此监控室内整整两面墙都铺满了显示器,足足有两百多个。” ——“他们若不按照监控室内的屏幕一个一个去数的话,很难发现3楼的楼梯指示被换掉了,而且像替换楼层指示牌这种事,当时情况紧急,压根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一茬。” ——“因此,这才导致了上午时,我们收到的错误信息。” 徐天南道:“我就是被这个保洁电晕的,想必你也知道她的身份了吧?” 文四宝点点头。 ——“她就是行刑者团队里的那个女凶手,虽然在监控里故意驼了背,但从身形来看,应该就是前几天改变交通信号灯的那个女人。” ——“凶手伪装成了一名酒店保洁,再加上当时她还推着那辆清洁车,所以不论去任何楼层都不会引起怀疑。” ——“后来我们又调取了监控,发现在钱老大电梯停止的那段时间,这个女保洁还是就这样推着保洁车,进入到了负一楼的电机房。” 说完,文四宝又道:“顺便提一句,当时我带人来到3楼找到你之前,也是这个保洁给我们指的方向……” “你这人……”徐天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当时3层整个餐厅都处于暂停营业的状态,突然冒出来一个保洁,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慕容水喃喃道:“是我……当时我看见那个保洁大妈很慌张地指了指厨房的位置,就带头冲过去了,我这么一带头……大家就都跟着我去了。” 徐天南追问道:“那个人的声音是怎样的?尖锐还是沙哑?听起来大概多大年龄?” 文四宝摇摇头,解释道:“据酒店经理供述,那个保洁大姐是个哑巴,前几天主动拿着残疾证过来应聘,因为人手紧缺,经理也没想那么多,就把残疾证一复印,当时就让对方上岗了。” 徐天南看着手里那份残疾证的复印件,上面所写的名字身份证号与照片全部都是假的,尤其是照片,经过化妆过后根本认不出原本的面貌。 看来对方为了绑架钱老大,甚至都想到了提前伪装残疾人进入酒店工作,也正是如此,不管是当天的保镖还是酒店内的工作人员,谁也不会对一个内部的保洁引起怀疑。 徐天南道:“把画面调到钱老大出事的时候。” 很快,一个视频画面传了出来,此时画面中显示的楼层依然是“17f”,被困住的钱老大命令保镖用蛮力扳开了电梯的外门。 但商业电梯都分为内外两层门,就算扳开了外门,几人也无法穿过中间那层钢梁内门。 于是几人只能将手从缝隙中伸出来,对着监控摄像头发着求救信号。 徐天南也顿时明白,当时就因为这个画面,才导致酒店经理与保镖队长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误认为钱老大还在17层。 很快,画面中出现了两名男性服务员,一高一矮,一壮一胖,二人都用帽子与口罩遮住了面部,身穿酒店配发的工作服,但很明显能看出高个头男性的服装并不合身。 二人用三棱扳手打开了电梯内门,依次把钱老大几人拉了上来,但下一刻,就见胖服务员突然从兜里掏出一个白毛巾,猛然捂在了钱老大的嘴上。 钱老大身边的保镖见状后立刻施救,却不料还未等他出手,另一名壮汉服务员则飞快地打出一拳,直击这名保镖下颚骨。这一拳下手又快又狠,打得对方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直接昏死过去。 另一名保镖见状还想反抗,却被这名壮汉又是一记背摔,当即也是昏迷了过去。整个过程不到30秒结束。 之后,两名服务员快速将迷晕的钱老大塞进了一个巨大的菜筐里,一人提着一边朝着厨房走去。 看完了视频,徐天南问道:“行刑者假扮的服务员,也是和那个保洁一起应聘过来的吗?” 文四宝摇摇头,“据酒店经理说,他根本就没见过这二人,于是我查找了昨天在这个酒店里一场活动的视频,终于发现了问题。” 文四宝又打开另一个视频,里面时间显示在昨天,顶层宴会厅正在举办一场老年人健康床垫的展销会,这场会议至少有数百名老人参加,场面无比热闹。 文四宝指着人群,解释道:“昨天的展销会,因为到场的老年人都可以免费领一公斤鸡蛋,所以参与的人数非常多,我特地数了一下,到场的老人一共有247名。” “再看这个。”文四宝又点开了另一个视频,此时画面中显示的时间已是下午,就在老年人逐渐离场时,那名保洁大妈又一次出现在了屏幕内,而从监控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保洁车顶部的桶子里,正放着几件员工工作服。 文四宝解释道:“我把最终离场的老年人又数了一遍,发现离场的只有245人,也就是说,那两名假扮老人的行刑者,已经留在了宴会厅内。” 徐天南:“果然是这样,提前应聘进入酒店的保洁员成为了这俩人的内应,为他们提前找到了工装,所以他们俩只需要在钱老大来的头一天,找机会藏在酒店3楼自助餐厅即可。” “没错,就是这俩人。”文四宝暂停了画面,指着屏幕中一名推着轮椅车的老人道:“这是行刑者中的那个小胖子,他伪装成了老头,推着另一名壮汉伪装的老人走了进来,也许这个壮汉伪装得实在有点不像,因此还在身上裹了一层毯子。” 视频到这里结束,文四宝最终总结道。 ——“所以这次钱老大被挟持,是行刑者那帮人早有预谋的一次计划。” ——“他们提前让那名熟悉电路系统的女子假扮保洁混了进来,然后又在钱老大开会的头一天,利用自己员工的身份帮助两个同伙进行了伪装。” ——“等到今天上午钱老大谈判的途中,利用突然闯入的鸽子使场面变得不可控,钱老大当即必然也会选择离场。” ——“然而钱老的离场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因为行刑者他们早就计划趁钱老大离场时,利用楼层的信息差将对方挟持。” 说完了以上,文四宝问道:“对于这次案件中,行刑者90%的作案流程我们都已掌握,但是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到底使用了什么方法使得那么大一群鸽子闯入了会场。” “能将案件还原到这个地步,还算是可以。”徐天南夸赞般对文四宝点点头,又问慕容水道:“你呢?你认为凶手使用了什么办法,使得今天上午那么大一群鸽子闯入了会场?” 慕容水眨眨眼睛,“难道……行刑者那帮人里,还有一个驯兽师?” “驯兽师?”徐天南诧异地看着对方问道。 慕容水点点头,“就是电视上的那种,挥一挥手,千军万马的动物都听我号令的那种,怎么样?老大,我说的对吗?” “唔……其实,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徐天南岔开话题,问文四宝道:“宴会厅现场检查了吗?那些窗户玻璃为什么会突然就掉下来。” 文四宝点点头,“对于这点我已经想明白了,应该就是一胖一壮那俩家伙,提前一天把宴会厅窗户玻璃内侧的腻子粉都刮掉了,所以那么大一群鸽子飞过来,很容易就会把玻璃碰下来。” 徐天南指了指画面中,那个壮汉行刑者乘坐的轮椅,解释道:“对方使用了轮椅,除了是不想暴露以外,我认为他们还带了某些东西进来。” “什么东西?” 徐天南道:“若想让那么大一群鸽子,定点飞到宴会厅窗户外,你只需要带三样东西,一对鸽子夫妻、一只它们的幼崽、一包饲料。” “鸽子……还有夫妻?”慕容水诧异地问着。 徐天南笑道:“当然了,鸽子是自然界中,少有的‘一夫一妻’制,他们认得自己的伴侣,并且会从一而终,由这一点看来比人类强多了。” ——“因此,那俩人只需提前进入宴会厅,将鸽子幼崽放置于窗外,然后放飞幼崽的父母,我相信这些鸽子都是经过养殖,他们会回归自己的养殖场的,因此只要当行刑者其中一人,在养殖场控制住那对飞回来的鸽子夫妻即可。” ——“然后等待第二天,俩男一女,一共三名行刑者在酒店内部准备就绪后,最后一名开车的行刑者便将车上所有的鸽子放飞。” ——“放飞后,那对鸽子夫妻一定会立刻飞向自己的幼崽,而选择这对夫妻也有讲究,必须是鸽子群众的‘领头鸽’,因此其他数百只鸽子也一定会跟随而来,这则是鸽子的另一个特征,学名叫‘归群性’。”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一大群鸽子在宴会厅外部寻找到了食物,而宴会厅内部的窗户玻璃早已岌岌可危,很容易便引发后面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因此你只需明天去找一下,是否在宴会厅窗外有吃剩的鸽子饲料,便能验证这一切。” “原来是这样啊!” 文四宝终于将这次案情还原,心中除了对徐天南一如既往的钦佩外,更多的,则是对本次对手感到了深深的震撼,他不明白为什么能力如此出众的一个团队,会走上犯罪的道路。 对方最终的目的,到底又是什么? 第49章 发现踪迹 翌日,漠北政法大学,研究生院。 徐天南一夜睡睡醒醒,被办公室里那个硬邦邦的沙发隔得十分难受,然而就在清早刚刚睡熟没多久,就听到了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 虽然是运动鞋,但橡胶鞋底像鸭子那样快速拍打地面发出的“咚咚”声也极度辨识性,徐天南都不用想,这就是慕容水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咚……嘶…… 随着慕容水在地面发出一长串的滑行,终于又到了掏钥匙环节。 叮呤咣啷……叮呤咣啷……啪! 每次开门钥匙都要在地上掉一下,然后拿起,可随之又传来了电话的响铃声。 徐天南知道自己不用睡了,于是爬起身清醒一下,却听到慕容水一边开门,一边对着电话那头道:“哎呀!你别老催我行不行啊!就这两天啦!我那个变态老板天天加班,这都一周没休息了,这不……唔?” 慕容水一手拿钥匙,另一手拿着油条,脸上还夹着电话,和徐天南大眼瞪小眼,嗤嗤地道:“老……老大?你昨晚没回去吗?” 徐天南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猛灌一口隔夜茶,长嘘一口气道:“变态,是不喜欢回家的。” 慕容水的电话那头依然还在呲哩咓啦叫唤着,于是她挂断电话,看了看手中买的单人份早餐,换上了一幅讨好脸,“喏!老大,我特意去给你买的早餐,趁热吃,趁热吃,嘿嘿……” 两根油条,一碗豆浆,一个茶叶蛋,明显就是慕容水买给自己的分量。 徐天南也不客气,故意接过早饭吃了起来,随后拿起手机,却发现上面已有郑江虎打来的几十条未接来电。 拨通回去后,那边才响了一声,便听见了郑江虎的大嗓门道:“姓徐的!快看我发给你的信息。” 徐天南打开短信,发现了对方发来的一个视频文件。 这是一个某论坛中上传的视频,画面像素不高,但还是能看清有几百只鸽子扑棱棱地从一辆厢式货车中飞出,而拍摄地点正是昨天钱老大开会的酒店,厢式货车的车牌号与喷绘的名字也非常清晰——“咕咕养殖场”。 徐天南立刻清醒,问道:“这是行刑者那帮人的车,这个视频从哪来的?” 郑江虎:“就在今天一早,我们组员在逛论坛时候看见的,是一个网友无意间拍摄下来的,这辆车不论是从外形还是功能,都与你推断的一致,只不过是辆套牌车,但我根据车喷绘上方的名字,已经查到了郊区的一家养殖场,我现在就过去。” “好,地址发来,我和慕容水马上到。” 一路上,慕容水将油门踩到底,前引擎盖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几乎已达到了爆缸的边缘,然而速度却连省道80km/h的限速都无法达到。 自从上回案子中,徐天南的三手国产车被毁以后,慕容水按照对方的要求,硬是在二手车市场逛了大半个月,才终于找到一辆与之前那辆车型号完全一致的车辆,只不过这辆车的过户记录非常壮观,行车大本的第一页已几乎被各种不同的名字占满。 “老大,你说行刑者那帮人,会在养殖场里吗?” 徐天南道:“我觉得行刑者那帮人不会这么大意。” “哦?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天南道。 ——“他们既然连钱老大的行动路线都可以模拟出来,甚至还会利用动物的习性来完成这次绑架,所以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大意到让围观市民拍下自己作案过程的地步。” ——“所以我认为,如果行刑者必须在昨天那种情况下放飞鸽子,他们至少也应该给厢式货车贴一个保护车衣,这样就可以避免直接被郑江虎他们找到养殖场。” 慕容水点点头,“嗯,我也觉得,如果他们能犯下这种错误的话,那也太低级了。” “不管怎样,先去看了再说吧。” 俩人安静了一会,突然,慕容水说道:“老大,今天我把你送去养殖场以后……我,我……我得离开一会,我妈那边……” 不等对方说完,徐天南便点点头,“好,你去吧。” 安静了一会,慕容水又叮嘱道:“今天有那么多公安局的人在里面,如果一会真的遇到什么危险的话,你听我的,千万别傻不愣登一个人冲在最前面啊!” “哦,好。” 沉默了一会,慕容水还是不放心,依然又叮嘱道:“切记!切记啊你!” “哦,好。” 看着对方心不在焉的样子,慕容水长叹一口气,知道对方肯定又没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 …… 漠北远郊,咕咕养殖场。 今日的行动由金局长亲自带队进行抓捕,刑侦支队与缉毒支队两个部门的车辆将外部团团围住。 然而当徐天南赶到现场时,却发现养殖场内外都是警员在把守,法医组也在其中忙碌着。 郑江虎见到徐天南过来,立刻迎了上去,低声道:“妈的!这次我们扑了个空,里面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徐天南道:“这家养殖场登记的信息呢?” “在这。”郑江虎拿出一张复印件,发现营业执照早已过期近十年,而上面登记的车主竟是个90多岁的老人,解释道:“我在辖区民警那里打听过了,营业执照上的老人是阿兹海默症后期症状患者,而这家养殖场早已在十几年前就荒废,也就是说,行刑者那帮人找了一家废弃的养殖场,在里面饲养了这些鸽子,而这家养殖场的唯一目的,则是为了昨天绑架钱老大做准备。” 徐天南道:“也就是说,这次行刑者那帮人的身份依然未知?” 郑江虎点点头。 徐天南决定去找法医组谈谈,于是穿好鞋套进入了养殖间,发现文四宝正守在门口。 “哟!给你家孟雪妹妹站岗呢?” 文四宝苦笑道:“她嫌我碍事,就把我赶出来了。” 徐天南笑了笑,径直走了进去,李孟雪看到有人进来刚要发作,却发现来者是徐天南,于是也不再阻拦。 徐天南看了李孟雪一眼,问道:“有什么发现?” 李孟雪指了指周围的周围的一大片鸽子笼,说道:“这些鸽子应该就是昨天钱老大被绑架后,从那家酒店宴会厅飞回来的,数量上基本能够对得上,而且这段时间一直都有人在饲养。” “是什么人在饲养这些鸽子?有查到线索吗?” 李孟雪道:“现在暂时没有提取到嫌疑人的指纹与头发等组织,但根据地面留下的四种鞋印判断,应该就是行刑者那帮人。” “鞋印提取出来了吗?” 李孟雪点点头,“我已经用石膏制模了,应该马上能出结果。” 又过了几分钟,李孟雪来到养殖车间进门处的地面,这里有4个金属薄片做成的围条,围条高度大约5cm左右,中间部位以石膏粉浇灌于凹陷地面,可以清晰地看出这是四个不同大小的鞋印。 李孟雪伸出手指,轻点浇灌石膏,感觉石膏液已基本凝固后,拆除了周围金属围条,继而用小铲子连带着模型周围的泥土一并挖出,一番清理过后,一个完整的鞋印模型便被制作了出来。 很快,4种鞋印模型都分别摆放在了桌子上,李孟雪解释道。 ——“从这4种模型的鞋底花纹与边缘轮廓判断,均是为硬底胶鞋所留。” ——“四种鞋印分别为41码、44码、36码与39码,暂且称之为嫌疑人一号、二号、三号与四号。”(注) ——“其中的2号嫌疑人,脚穿44码鞋,为昨天酒店监控中打晕钱老大保镖的强壮男子。 ——“3号嫌疑人,应该就是那名伪装成保洁员的女性,身高1米62左右,脚穿36码鞋,体重49kg。” ——“4号嫌疑人,则是昨天使用电击棒击晕钱老大的胖子,身高1米7左右,脚穿39码鞋,体重85kg。 ——“现在只剩下1号嫌疑人的画像较为模糊,但根据此人步幅跨度与鞋印陷入泥土中的程度来看,应该是名身高在1米78左右,体重75kg的成年男性。” 徐天南记下以上信息,随后又问道:“这4个人在养殖车间内的行动轨迹都保护起来了吗?” “在那里。”李孟雪指了指养殖车间的内部区域,在很长的一条通道内,都已被两条警戒线拉了起来。 徐天南拿了一把深度卡尺,独自走进了警戒区,发现地面上许多这4名嫌疑人踩踏的痕迹,于是趴在地上研究了起来。 许久过后,徐天南离开了养殖车间,金局与两个支队长早已在外面等候了许久。 徐天南解释道。 ——“4名嫌疑人的初步画像已基本确定,其中1号为行刑者的老大,此人在车间内的鞋印呈环绕状,并且深度没有变化,说明此人在现场所做指挥工作,并没有搬动重物进行体力劳作,大概率也是昨天在酒店楼下开车的人。” ——“2号与3号嫌疑人,为强壮男性与女性,这俩人鞋印在地面的凹陷程度一致,说明在干同一种工作,由鞋印的指向痕迹来看,这俩人应该在做饲养这些鸽子的工作。” ——“4号嫌疑人就比较有意思了,我们已得知1号是这些人里的首脑,在绑架的过程中也是负责最安全的开车行动。2号是团队武力值体现,3号女性精通电子器械与伪装,是团队中的技术手段,而这个4号胖子。” ——“4号胖子的鞋印在地面凹陷程度不一致,具有变化性,并且始终围绕在1号鞋印的周围打转。” ——“可以看出4号嫌疑人在这个团队中,既没有3号女性的那种技术能力,也没有2号强壮男的武力值,应该在团队中属于跑腿、干杂活一类的人物。” 说完了以上,徐天南对金局长道:“金局,现在可以确定行刑者已经放弃了这家养殖场,因此在法医组勘察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之前,我们需要把工作重心放在市区内与电子产业相关的行业中进行排查。” 金局长表示赞同,问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徐天南想了想,“这4人应该在本市有一家小规模的作坊型店面,主营与电子设备有关的事情,店面内不会有其他员工,否则4人的行动在一定程度上会受到阻碍,不过这样的排查方式比较模糊,这4人也有可能进行着别的动作,或者均为无业人员。” “明白了,本市的店面排查活动由我来负责。”文四宝主动揽下了任务。 徐天南又解释道。 ——“据我们现在所观察到的,行刑者与钱老大之间如果只是单纯的仇人关系,他们昨天在酒店时大可直接下手,杀害钱老大后离开,但对方并未这么做,而是选择了绑架案这种风险更大的行动。” ——“由此可以判断出,行刑者那帮人这次的目标,依然还不在钱老大的身上。” ——“那么在这件案子的背后,肯定还有一个更大的目标,是行刑者这帮人的真正目的。”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在周围,几人互相看了看,发现并不是自己的手机。 “在那里。”徐天南顺着手机铃声,在一个脏兮兮的酒坛子里看见了一部手机,他戴上手套示意众人别说话,继而接听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经过特殊处理的声音,嘶哑而沉重。 “叫你们专案组负责人接电话。” 徐天南立刻意识到对方是行刑者,而这也是他第一次与对方通话,他此时需要先稳住对方,通过谈话时的只言片语便可再更多掌握到一些对方的信息,于是道:“负责人不在,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讲。” 短暂的沉默过后,电话那头依然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语,态度生硬且没有感情。 不得已之下,徐天南只好将电话递给了金局长,低声道:“凶手打来的。” 金局长面色一怔,显然没料到凶手竟然敢主动打电话过来,于是拿起电话沉声道:“我姓金,是这次专案组的负责人。”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金局长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神,随后将头顶的墨镜戴回眼睛上,突然怒道:“你是谁?到底想怎样?” 片刻后,金局长又厉声道。 ——“嚣张至极,我劝你们立刻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喂!喂!喂?” 电话那头随之被挂断,徐天南问道:“金局,对方说什么了?” 金局长面色铁青,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好一会才沉声道:“那个人说,让我们做好准备以后,他会再打电话过来。” 徐天南:“做什么准备?” 金局长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对方只是这样说的。” 突然,一名警员跑了过来,对金局长道:“金局,刚才钱老大的老婆打来了报案电话,说了一件重要事情。” 金局:“什么事?” 警员道:“钱夫人今天早上收到了一盒录影带,里面的内容,是与钱老大有关的!” 金局立刻反应了过来,说道:“看来对方说的做好准备,就是要让我们先去看一下这盒录影带。” …… 同一时间,南城某西餐厅内。 一名男子站在洗手间外,回想着刚才金局长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脸上也不免浮现出了笑意。 男子不慌不忙地从手机中抽出电话卡,随手掰断后丢进了下水道里,随后回到了大厅中自己的位置上,略显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工作上的电话,让你久等了。” 慕容水此时如坐针毡,回答道:“哦!没事,没事,那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扶了扶眼镜,目光温柔地看着慕容水道:“我姓杨,与南宋的一名诗人同名,全名杨万里,你叫我万里就行。” 慕容水一脸尴尬地看着对方,勉强挤出来一丝笑意,“你好,你好……” 尴尬的气氛沉默了一会,杨万里依然盯着对方,用炽热的目光道:“慕容姑娘,我真的很感谢你母亲。” “哈?”慕容水傻乎乎地问道:“谢她啥?” 杨万里笑道:“我谢谢她能给我这个机会,这样一个能让我认识你的机会。” 慕容水尴尬的双手无处安放,只能拿起面前的刀叉,在面前桌子上划拉着,一边回应道:“是啊,是啊……” 此时,慕容水的脑子几乎已变为了一团乱麻,她恨死那个整天爱登录婚恋网,又爱擅自做主为自己相亲的妈了。 第50章 金局长的秘密(1) 一小时后,根据钱夫人报案记录留下的地址,一众警员在金局长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钱老大的别墅。 别墅内,钱夫人早已哭成了泪人,两名保镖跟随在身边,也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打着电话,寻找老板的踪迹,但均是一无所获。 夫人当年自嫁给钱老大后,生活衣食无忧,更是从未过问丈夫生意上的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二人的膝下始终没有一儿半女,因此在她的眼中,丈夫便成为了自己生命中的“天”。 现在“天”不在了,那帮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手下更是没了主意,钱夫人也有以泪洗面。 如今见到金局长到来,钱夫人心中顿时踏实了不少,立刻上前迎接,金局长也是递过来了一张名片,主动自我介绍道:“钱夫人,我姓金,漠北市公安局副局长,也是负责你先生这起案子的专案组负责人。” 钱夫人顶着哭红的眼睛,失神般地看着金局长,立刻道:“金局……请你……请你救救我老公吧!我现在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请放心,我们一定尽最大的努力。”金局长安抚了对方几句话后,便问道:“听说你收到了一盒录影带是吗?” 钱夫人慌忙带众人来到客厅,在家庭影院中播放起了那卷录影带。 画面中,钱老大面相颓废,身上与脸上还多出了一道新鲜伤口,一看就是曾遭受了对方的殴打。 “老钱……” 虽然钱夫人已看过了这卷录影带,但是当她再看见自己丈夫这般模样时,泪水也不禁又流了下来。 画面中传来了一个电脑合成的恐怖音效。 “罪人钱老大,说出你的罪行。” 钱老大浑身一个激灵,目光也漫无目的扫视着周围,大声怒斥道:“你们到底是谁!到底他妈的想干什么!” 一个更加愤怒的合成音效响起。 “说出你的罪行!” 钱老大嘴唇颤抖,看得出是在极力隐藏自己的恐惧,但嘴上却还是依然愤怒地道:“我警告你们!将来不要落在我手里!否则老子一定弄死你们全部!” 电脑合成的音效再没出现,反而此时画面中传来了一阵“嘎嘎”的开门声,从体型判断,是那名强壮的行刑者走了进来。此刻身穿黑衣黑裤,戴着看不见面容的头罩,将一柄明晃晃的斧头在镜头面前晃了晃。 壮汉后走到钱老大身边,一言不发,就这样死死盯着对方。 钱老大也感觉到了威胁,说话也稍微软了下来,“兄弟,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们,但今日只要你们放我一马,价钱随你开。” 语罢,就在钱老大等待对方回应时,却见对方突然举起了手中斧头,毫不犹豫地砍了下来。 “啊!” 钱老大撕心肺裂的惨叫声顿时响起,一根血淋淋的指头也滚落在地,而房间内,又一次响起了那股恐怖的合成音效。 “说出你的罪行!” 此时钱老大深知对方是来真的,于是也不敢再有任何的违抗,用喊哑了的嗓音道。 ——“我叫钱老大,是……是漠北市小额贷款公司的实际负责人,同时也是……本市大部分地下赌场的……罪魁祸首。” ——“这些年里,我和我弟弟钱二,在漠北市开赌场害人,搞得无数人家破人亡……” 整整15分钟的录像,里面几乎全是钱老大的认罪过程,甚至还供出了自己在前段时间的赌场肃清行动中,一些并未被警方查获的赌场地址。 录像到此结束,众人也是在画面中感受到了行刑者的残忍手段。 金局长问徐天南道:“徐老师,你能否根据录像画面,查找出对方被关押的具体地址?” 徐天南道:“行刑者既然敢当面砍下钱老大的指头,任凭对方惨叫,说明被关押的地点是在某个偏僻无人的角落,从画面中陈旧的白墙与地面来看,我认为应该是某处的废弃厂房。” 金局长面露难色道:“漠北市这样的地方足有上百处,仅凭这一点信息恐怕我们也无法派出警力进行搜查,还有别的线索吗?” 徐天南道:“线索暂时就这么多。” 金局长道:“好吧,那这样!你再多看几遍录像,试着从其中找出线索,最好能推断出这家工厂曾经的营业项目。” 为了避免钱夫人再次受到刺激,金局长安排对方去楼上休息,徐天南几人在客厅不断循环播放着录像,但最终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一小时后,徐天南关掉了录像机,与郑江虎一同走到阳台,趁着片刻的时间活动一下身体。 郑江虎道:“怎么样?姓徐的,到底找出什么线索了吗?” 徐天南道:“暂时还没有,但这里视频中,却有一个令我感到奇怪的地方。” “什么地方?” 徐天南道:“你看啊,在钱老大长达十几分钟的认罪视频中,他只字未提自己与林万山合作的事情,然而钱庄地下赌场贩卖的违禁药品,全部都是由林万山提供的,我认为行刑者一定知道这件事。” “哦!关于这件事,我也许知道是怎么回事。”郑江虎对徐天南解释道。 ——“行刑者的手上至今已有三条人命,那么我就有理由相信,钱老大自己也应该知道,他是不可能从对方手里再活下来了。” ——“同样的,林万山是什么人你我都晓得,就他干的那些事,被枪毙个十回都不过分。而这种亡命徒,报复起来的手段可想而知。” ——“因此我认为钱老大在自知必死的情况下,绝不敢将自己与林万山的勾当大白于天下,按照道上的规矩,若钱老大供出了对方,他老婆,连带着老婆的家人以后也别想活。” 徐天南道:“照你的意思,行刑者那帮人也知道这件事,但他们却并没有逼迫钱老大说出他与林万山的勾当?” “对!也许站在警察的立场不该讲这些话,但我也就不把你当外人了。”郑江虎低声道:“你我都知道行刑者不会滥杀无辜,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钱老大,因此也不会去做那种危险钱夫人的事情。” 徐天南笑道:“盗亦有道吗?” 郑江虎想了想,“也许是。” “可是我有不同的看法。” “你说。” 徐天南道:“我认为,对方这次既然没有逼迫钱老大说出与林万山勾结的事,一方面,是不想因此事牵连到无辜的人,另一方面,则是他们不想让林万山这么简单被警方抓获,若究其原因,则是行刑者想留着林万山的性命,最终由他们来审判。” 郑江虎仔细琢磨对方这番话,思忖道:“你说的这点倒是提醒了我,行刑者4人本就不信任我们的司法体系,因此若他们真的想对林万山下手的话,必定也不会轻易让对方被警察抓获,他们一定还会使用那惯用的法外审判的伎俩。 “小郑。” 郑江虎回过头,发现金局长也走了出来,对方在阳台上点起一支烟,抽了一口问道:“我刚才就一直在想,行刑者这帮人到底要干嘛?为什么会主动让我们警方参与到这件案子中。” 郑江虎道:“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我认为案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唯一的解释,便是行刑者团队的首脑极度自负,他利用残忍的方式获取了钱老大的犯罪证据,然后又故意展示给我们警方,目的就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力量,将我们警方与犯罪者玩弄于股掌之间。” “是这样吗?”金局长深吸一口烟,显然并不满足于这样的回答,随后看向徐天南,问道:“徐老师,你觉得呢?既然行刑者已经成功绑架了钱老大,为什么还要故意让我们警方看见这盒录像带?” 徐天南目视远方,口中缓缓道:“也许,钱老大并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什么?”金局长面色一怔,问道:“那你觉得在他们的计划中,还会出现受害者?” 徐天南点点头,“这只是个猜测而已,并没有实际证据。” 金局长长叹一口气,在阳台的护栏边拧灭了烟头,随后拍了拍徐天南的肩膀后便进入了屋内。 …… 大约半小时后,之前在养殖场找到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刺耳的电话铃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部手机已被警方的技术人员连接在了录音设备上,而通话内容也可以通过数个耳机,清晰地传入徐天南几人的耳朵里。 金局长做好准备,与技术人员点点头便接通了电话,那边立刻传来了电子合成的低沉音效。 “金局长,请钱夫人接电话。” 为了使技术人员可以追踪到对方的位置,金局长需要尽可能拖延时间,于是慢慢地将电话交到了钱夫人手上,低声道:“说话慢一点,不要紧张。” 钱夫人战战兢兢地拿起电话,“喂……是我。” “钱夫人,我现在给你一个救你老公的机会,24小时内准备好一百万不连号的旧钞,交易地点我会另行通知。” 徐天南立刻在白纸上写下几个字:验证你老公的安全。 钱夫人立刻会意,急忙道“等……等一下!我想知道我老公安不安全,我要和他通电话。” 片刻沉默后,电话那头直言道:“我的位置在218省道与312国道交汇处以南1000米,在我的前方共有4条岔路,每条岔路又有至少2条小路可以返回漠北市,因此我有12种以上的办法躲避警方抓捕,还请金局长不要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电话说完后就被挂断,金局气得丢下耳机,口中怒骂了几句。 对方要求的赎金并不高,而且对于钱老大来说,就算最近被端掉了许多赌场,从他的贷款公司里紧急拿出一百万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于是钱夫人立即表态只要能让丈夫平安回来,她可以尽最大努力在限期时间内凑够钱。 介于事态的严重性,专案组也将办公地点转移到了这座别墅内,全体人员做好准备,等待着行刑者下次的电话。 …… 傍晚时分,专案组确定今晚不会再收到行刑者电话后,金局长也独自回到了公安局内。 他的办公室不大,在这不足15㎡的地方摆放着桌椅、书柜等办公必须品以外,也并没有太多富裕的空间,往往来办事的人多了以后,大家伙也只能习惯性的找地方站着。 金局长将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突然对着办公室门外道:“进来吧,在外面站着干嘛?” 片刻后,刑侦支队长杜永支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诧异的神色。 “你……知道我在跟踪你?” 金局长笑道:“我当侦查员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刚入职的实习警员,你的一切侦查技巧都是我教你的,难道你认为我会发现不了吗?” 杜永支点点头,轻叹一口气道:“不愧是你,姜还是老的辣。” 金局长丢给对方一根烟,问道:“说吧,这样鬼鬼祟祟跟踪我,到底有什么事?” 见杜永支不表态,金局长又道:“老杜,从咱们专案组成立到现在,多久了?” 杜永支:“今天是第9天。” “看来你很清楚。”金局长深吸一口烟道:“这9天的时间里,你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一点都不在状态,建设性的意见一个都没提出,甚至你手下那个叫文四宝的侦查员都比你活跃,你能不能说说,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了?” 杜永支没有回答,而是严肃地看着对方,问道:“那得问你。” 金局长诧异道:“问我?” 杜永支并不回答,而是拿出手机,放在了对方桌子上。 金局长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这是一个时长约5分钟左右的视频,这个视频拍摄于城郊的某废弃水库,画面中出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钱老大,而另一个,赫然竟是自己。 金局长一言不发,拿着手机的右手指甲盖因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他虽然听不到视频中在说些什么,但是视频里却清晰地拍摄到了钱老大将一个黑色的手提袋放在自己面前展开,拉开拉链,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钱。 那是一个月前的某天下午发生的事,,金局长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在一个废弃的水库,钱老大当着自己的面,打开了那个装满了现金的手提袋。 画面中的金局长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巨款,而钱老大也在一旁不断地煽风点火,似乎在怂恿对方收下这笔钱。而反观金局长,却如同失了魂一样,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视频的最后,金局长竟缓缓伸出手,将那包巨款抓在了自己手中。 此时,杜永支面色冷峻地道。 ——“金局,我们马上一起出生入死30年了,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正直、律己,并且时刻对我鞭策的领导,但是自从一个月前,你收下了这笔钱后,我发现你与钱老大的关系开始越加暧昧不清,你到底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请你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要拿对方的钱!” 第51章 金局长的秘密(2) “请你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要拿对方的钱!” 面对提问,金局长放下了手机,默默无语许久,才喃喃道:“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杜永支的语气更加强硬道:“金建刚同志,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收钱老大的钱!” 金局长长叹一口气,说道:“不过你知道了也好,这件事,我早晚也会主动告诉你。” 说完,金局长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两个档案袋,放在了桌子上,“你自己看吧。” 杜永支拿起第一份材料,发现这是漠北市第一人民医院专用的档案袋,然而就在这封档案袋中,赫然夹着两张病危通知书。 从日期上来看,这两张病危通知书间隔不到一周,最近的一张距离现在刚好一个月,而患者姓名一栏,则写着“金美月”的名字。 杜永支愣住了,他当然知道金美月就是金局长唯一的女儿,曾经也在无意中听到过对方女儿身体不好的消息,但他怎么都不敢相信,就在这张病危通知书的诊断意见栏里,竟写着“先天性心脏膜瓣关闭”。 “老金,这是怎么回事?”杜永支颤巍巍地将通知书装回到档案袋里,问道:“你丫头患有这样的病,你为什么从来没对我们讲过?” 金局长并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另一个档案袋,示意对方道:“你再看看这个。” 杜永支打开另一个档案袋,发现里面是一个笔记本,打开细看一番,他惊讶地发现,笔记本上记录的竟然是十几处钱庄公司在本市开设的地下赌场地址。 这些赌场的规模有大有小,大型的在一些偏僻郊区的私人会所内,有数百人规模,小的也就在本市的寡妇街内,几间商铺大小。但根据笔记本的记录,这些赌场无论大小,后方都有详细的地址与负责人,并且所有赌场负责人都指向了同一个人:钱老大。 杜永支看着这十几处的赌场,立刻明白道:“这……这不正是前段时间,你亲自带队进行的清扫行动中被端掉的赌场吗?老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你收了钱老大的钱,为什么还会端掉他那么多赌场?” 金局长缓缓点上一根烟,解释道。 ——“美月的病,属于先天性疾病的一种,若想治愈的唯一办法,就是心脏移植手术。” ——“因此前前后后辗转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我也终于为美月等来了合适的心脏配型,但……” ——“但老天爷就仿佛向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因为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这个手术只能去北京上海那样的大医院去做,并且光是手术费用就高达近一百万。你可能不知道,这几个月里,仅仅替美月的维持性治疗,就已经花光了我这些年所有积蓄。” 疾病,向来是击垮一个家庭最快的苦难,杜永支也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种事情竟会发现在自己的身边,发生在自己最敬重的老领导身上。 此时,听完这一切,杜永支言语艰涩地道:“所以……所以你就想到了钱庄公司?你把希望放在了钱老大的身上?” 金局长摇摇头,苦笑道。 ——“老杜,如果你在一个月前对我说这种话,我一定会狠狠反驳你。因为就在一个月以前,我依然坚信着自己的立场,坚信自己再怎样不堪,也绝不会主动向钱老大那种人寻求帮助,但直到……直到钱老大通过某些关系打听到了美月的病情后,他主动接近了我。” ——“我知道对方的主动接近,图谋的就是我现在手上还有的那点权力,因此我拒绝了他。” ——“但没过多久,当医院连续两次对我下达美月的病危通知书时,我看见了美月发病时那呼吸困难的样子,她的皮肤、嘴唇、小小的手指……都已经变成了毫无血色的苍白时,我动摇了。” ——“我作为一个警察,除暴安良,镇守一方民众,这是我几十年来始终坚守的信念,然而到头来,却连自己女儿的性命都保不住……” ——“这种感觉就像无数条看不见的绳索,这些绳索控制着我的身体,使我在某一天下班后,鬼使神差地坐进了钱老大的车里,因为我知道,那段时间不论我何时下班,对方的车始终都停在单位对面的小巷。” ——“我在他的车里一路无话,直到那辆车开到了一个废弃的水库边,他当着我的面,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100万。” ——“当时我的心里就像有杆天平,我知道一旦拿了这钱,天平的那一端就会坠入深渊,而那些被坠入深渊的东西,是我这辈子的信念、良知。” ——“但是钱老大那个人非常狡猾,他看出来了我的犹豫,所以他当时又拿出了一份100万的贷款协议,我知道那份协议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台阶,是我最后的遮羞布,同时我更加清楚,光是那些钱的利息,就足够我用下半辈子来偿还。” ——“老杜,当时我动心了,我真的动心了!几十年在我心中建立起的尊严、信念,这一切在我女儿的性命面前,似乎也变得并没有那么重要。” ——“于是最终,我在钱老大的蛊惑下签了那份协议,后来也就是你看到的,我拿走了那100万。” ——“但我怎么都想不到,就在我拿走那些钱的第二天,我收到了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的竟是无数的碎纸片,当我看见碎纸片中自己的签名时,才知道那是我昨天亲手签下的贷款协议。” 话到此处,金局长的眼眶也变得湿润,他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自己证件上的那枚警徽,直到警徽变得锃亮,才缓缓对杜永支问道:“老杜,你说……作为一个父亲,若连自己的孩子都守护不了,那我们……该如何恪守这份国家赋予我们的使命?” 杜永支翕动着鼻子,纵然有千万句话在此刻,他也不知该如何去评价对方。 片刻后,金局长看着面前的警徽,沉声道。 ——“但我知道,不论任何情况下,都不应该去玷污我们警察的这个身份,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在那次事件之后,钱老大很快便向我提出了要求,那就是要我,要我这个公安局的副局长利用手中权力,作为他在本市所有地下赌场的保护伞。” 杜永支道:“我了解你的为人,但你却没有那么做,对吗?” 金局长困难地点点头。 ——“若想为对方的赌场提供保护,那就得清楚对方地下赌场的位置,所以我假借保护的名义,不止一次去过了他的别墅,并且在那里探听到了大部分钱庄地下赌场的位置。” ——“当我掌握了对方地下赌场的大部分位置与规律后,你应该知道,当时我突然带队进行了一场全市大规模的赌场肃清行动。” ——“那次赌场肃清行动后,钱老大再也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但我知道这种鱼死网破的做法一定会遭到对方的报复,对方也必然会将这100万的事捅到检察院去。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我还没有等来对方的报复,钱二就突然死于行刑者手中,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使得钱老大躲了起来。” 说完后,金局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对方道:“但是老杜,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所以我写好了认罪书,里面详细交代了整件事的过程。老杜,我现在只有最后一个要求。” 杜永支:“金局你说。” “3天,我只需要3天!”金局长几乎以哀求的语气道:“因为美月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能坐飞机,所以我替她预约到了3日后北京国际救援中心的医疗转运服务,只要美月顺利转院到北京,一旦做完了手术,我立刻就会去自首。” 杜永支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替老领导暂时隐瞒这件事,他缓缓站起身,眼中充满了苦涩与无奈,沉声道:“金局,我终于明白了,你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愧对于你胸前的警徽,你是一个好警察,同时更是一个好父亲。” 金局长此时已眼含热泪,像在做告别般,轻轻拂着面前的警徽,继而向杜永支伸出了手,与对方握在了一起。 “谢谢你,杜支队长,请你在三日后,将我逮捕。” 第52章 收取赎金 翌日,专案组成员在钱夫人别墅值守了一夜,终于在临近下午时,行刑者留下的电话响了起来。 技术人员对钱夫人点点头,对方小心翼翼地拿起电话,按下了接通键。 “喂?” 电话那头又传来了电子合成的声音。 “钱准备好没有。” “好了,都准备好了。”钱夫人忙不迭回应道:“我老公没事吧?” “带上钱出门,一小时内赶到西城动物园,到时我会再与你联系。” 对方根本不做回答,只是留下这句话以后便挂断了电话。 西城动物园,是一家国营的地标性建筑,占地近千亩,内部设有除了动物园以外的很多游乐项目,若行刑者选择在那样一个地方进行交易的话,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进行隐藏。 金局长抓紧时间,利用5分钟时间对众人简单布置了任务,命令刑侦支队所有人穿好便装,每2人或3人一组装扮为游客,提前进入动物园内部做好埋伏。而郑江虎带领的组员,需要负责所有出入口的抓捕行动。 15分钟后,警方人员先行出发前往动物园,而钱夫人则由保镖负责开车,护送其最后一个到达。 虽然动物园占地规模很大,但总归来说也只有4个出入口,一旦警方把守好这些关键点位,行刑者也基本不可能在拿到钱以后逃脱。 慕容水今日一大早便赶了过来,此时她却显得有点心绪不宁,开车前往目的地的途中也时不时伸手摸一下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 徐天南问道:“事情处理完了吗?” “啊?什么?”对方突然回过神来,忙问道:“什么……什么事?” “你昨天不是说你妈那里有事吗?” 听到这话,慕容水才仿佛想起了这件事,支支吾吾地回应道:“没,没事了,已经处理完了。” “哦,好。” 徐天南也不再追问,只是看向窗外,思绪又回到了案情中。 …… 西城动物园内,钱夫人推着一个小型拉杆箱,战战兢兢地穿梭在人群中,等待着对方打电话过来。 虽然已有不少便衣的警力埋伏在周围,但警方现在仍然没有4名嫌疑人的具体样貌照片,大家也只能依照身高与体型来判断。 不过今天是周末,园区内人山人海,高矮胖瘦各式各样的游客都在其中,外加上各地遍布的小商小贩,着实也为抓捕行动增加了不少的难度。 钱夫人手中电话突然响了,她接起后,只听到了对方简简单单几个字。 “去九龙壁。” 随即电话又被挂断。 九龙壁,是西城动物园内的一处观光景点,长约26米,高度6米,是一座雕刻着九条不同颜色的石头墙面。 钱夫人将此消息通过藏在领口的小型话筒传给了众人,散布在园区四周的警员也开始向此处靠拢。 当众警员们赶到九龙壁后,却发现今日的这里正在举办一场祭典活动,上百名身穿古典汉服的表演者聚集在此,引得周围游客纷纷驻足观赏。 远处,就在公园最高处的宝塔顶端,金局长拿着望远镜看向了九龙壁方向,也察觉到了现场人群较多的情况。 于是拿起对讲机道:“我是001,所有单位注意,由于现场环境混乱,我将打开全频道通话,现场指挥权交由气球人接管,气球人收到回复。” 频道内一片安静,过了一会,一名警员问道:“气球人?你干嘛呢?001叫你没收到吗!” 猛兽区展馆外,文四宝独立一人一组,而他作为今日行动的备用指挥,需要走到距离钱夫人最近的距离观察,所以他害特意提溜着一大把气球,伪装成了一名卖气球的小贩。 “气球人是否收到?” 金局长又问了一遍,但此时文四宝并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从哪窜出来一大群球球蛋蛋的小孩子,这些孩子见到对方手中的气球,简直开心坏了。 于是这群孩子直接将文四宝团团围住,一个劲地晃悠着手中零钱,闹哄哄地叫嚷着,结果几十个气球的线绳子,也终于不负众望地缠绕成了死疙瘩。 “气球人,能不能收到?” “气球人,收到回复。” 金局长一连问了三遍,文四宝也终于能腾出手来,一边躲避着这群孩子,一边狼狈地回应道:“气球人……气球人收到!我没事……没事……就是这帮熊孩子……哎呀都别闹了!气球不卖了!不卖了!快走!” 文四宝被这群孩子吵得脑袋几乎炸裂,于是直接上嘴咬断了绳子,几十个气球连在一起,顿时飘啊飘地飞向了天空。 “呜哇!!!” 一小男孩看见喜欢的气球飞了,直接当场大哭,那哭声的感染力带动着周围其余孩子,转眼间就变成了所有孩子们的哭声,周围也有人不断对文四宝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不是,不是我……是他们自己……” 所有人都把自己当成了惹哭一群孩子的罪魁祸首,文四宝现在有嘴说不出,只好硬着头皮朝着九龙壁方向赶去,一边跑,一边急忙回应道:“001,我是气球人,刚才信息收到,我现在朝九龙壁方向走去。” 对讲机那头,金局长提醒道:“注意隐蔽!” 移交了指挥权后,金局长朝杜永支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跟自己过来。 …… 九龙壁外,钱夫人还在等待电话,却突然感觉有人在碰自己的肩膀,回头时却突然被吓了一跳。 “啊!” 一个由泡沫海绵做成的怪兽,正蹦蹦跳跳地在自己身边,文四宝的脸正藏在怪兽嘴里,低声道:“是我,别怕!” 原来文四宝没有了气球的隐藏后,随手拦下了一支游园队伍,临时征用了一套怪兽的演出服装。 绿色的怪兽晃悠悠地走到了一边,距离钱夫人不到二十米的位置。而对方看见警察也就在身边不远,于是放宽了心。 没过多久,电话终于响了,此时文四宝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虽然周围还是有很多的古装演员,与十几名和自己穿着一样的玩具人偶的扮演者,但他相信在这不足二十米的位置内,不论对方发生任何事,都可以第一时间赶过去。 钱夫人稳住了情绪,随后接听电话。 “拿着钱,进到西边的紫色帐篷里。” 钱夫人向西边看去,那里是一大片供游客自带帐篷野营的地方,此时有几排搭建好的帐篷在这里,其中就有一个很明显的紫色帐篷。 钱夫人灵光一现,突然支支吾吾地道:“什么?到……到紫色帐篷里?你不会对我……做什么吧?” “1分钟见不到你进入帐篷,我会砍断你老公的手。” “我去!我去!我现在就进去!” 钱夫人的这番话也通过领口的小型话筒传了出去,藏在怪兽服装里的文四宝顿时明白这是钱夫人在给自己传递信号。 于是拿起对讲机小声道:“1到4组,装作情侣谈恋爱的样子,慢慢从四个方位包围九龙壁西边的草坪,尤其注意紫色帐篷,目标很可能就在里面,一旦有异常立刻突围。根据帐篷大小显示,嫌疑人数量在4人以内,注意对方是否有武器。” 对讲机中,传来了4组人的回应,随后这8名警员分成了4个方向,装作谈恋爱说说笑笑的样子,缓缓朝草坪四边围了过去。 一切准备就绪,文四宝装扮的那只绿色怪兽也伸出了尖牙和利爪,双手举过头顶,对着钱夫人比了个心。 对方傻乎乎的样子使得钱夫人一愣,但立刻会意这是已做好了准备,于是壮起胆子,拉起手提箱就朝帐篷内走去。 进入后,钱夫人惊讶地发现这个帐篷里竟一个人都没有,于是又想用刚才的方式向警察传递信息,对着电话大声道:“喂?我到了!但是帐篷里一个人都没有?现在怎么办?” 但是电话内突然没了声音,随后传来了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 同一时间,守在草坪外的文四宝没有听到钱夫人传来的声音,并且耳机里也同样传来了刺耳的电流声,他立刻按下对讲道:“试音,试音,1234,是否收到?” 片刻后,对讲机内无一人回应,文四宝转过头,看向距离最近一组的警员,发现对方二人虽然还在假装聊天,但手已经伸进了口袋中,明显是在调整对讲机。 警用对讲机的频率范围与民用不同,因此就算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会出现频段覆盖等情况,文四宝也立刻明白,行刑者那帮人肯定在这片区域提前安放了大功率的频道干扰设备。 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并不清楚钱夫人现在的状态,也不知道帐篷内有多少个敌人,因此也无法就这样贸然闯入帐篷内。 帐篷内,钱夫人正在疑惑时,却突然看见了地上有一张崭新的a4纸,于是捡起来后,发现上面打印着几个字:拉动脚下锁链后把钱扔进去,你老公就能活,不要告诉外面警察,我在看你! 原来绑匪早已猜到自己会带来警察,并且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自己,这种孤立无援的状态使得钱夫人也感觉到了恐惧。 但她明白一件事,自己唯一的目的就是救回老公,至于警察是否能抓到绑匪,亦或是这一百万是否真的会被对方拿走,并不是她真正关心的事。 于是钱夫人心一横,低头在草地上看见了一个铁锁链,她稍微一用力,一个井盖子便被提了起来,原来绑匪在搭建这个帐篷时,就故意搭建在了一个井盖上,然后又在上面铺满了杂草。 井盖被打开后,一股热烘烘的臭气扑面而来,钱夫人忍受着臭味,将装钱的手提箱丢了进去,只听“噗通”一声,手提箱应该也是落到了污水上。 做完了以上事情,钱夫人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发现帐篷的简易门上还贴着一张a4纸,写着:不要出去,站在原地,否则撕票。 自己一切的行动都被行刑者看在眼里,钱夫人也不敢妄动,等待在外的文四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直等待在外面的文四宝也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对周围组员做了个手势,示意进去查看一下,结果自己刚准备动身,却感觉有人在抱住了自己。 低头看去,竟又是刚才那个想要买自己气球,却被惹哭了的小男孩,对方应该是没有买到气球,却买到了一把玩具宝剑,此时早已忘记了刚才的委屈,抓着自己的怪兽尾巴,用宝剑狠狠戳了上来,嘴里还在为自己配着音。 “咻!嚓!biu!biu!biu!打死你!打死你个怪兽!” 文四宝看见这个小屁孩就感觉头疼,于是晃了晃尾巴,低声道:“小屁孩!快走开!这里危险!” “唔?” 小男孩听到对方的声音感觉有点熟悉,于是抬起头,却突然看见了怪兽嘴巴里还有一个人,立刻就认出,对方是刚才那个把自己喜欢的气球放飞的人。 小男孩有点恐惧地道:“你……你是怪兽吗?” 文思不要再让对方打扰自己,文四宝灵机一动,装作很凶的样子,突然弯下腰,粗着嗓音道:“小屁孩!我就是专门吃小孩的怪兽!如果你再不走!我就吃了你!” 小男孩被吓住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渐渐撇下了嘴巴,突然“哇呜”的又哭了出来,这次的哭声巨大无比,一边哭一边跑回到了家长身边。 文四宝懒得再理这小屁孩,于是一挥手,示意警员们跟着自己一起朝帐篷走去。 15米,14米,13米,10米,警员们距离帐篷越来越近,就在文四宝准备下令突袭时,脑袋上却突然被人从后面狠狠拍了一巴掌,他刚要转身,却又被推倒在地,就听见一个中年妇女的大骂声传来。 “欺负孩子是吧!欺负孩子是吧!看我不扇死你个家伙!” 突然被劈头盖脸一顿打,文四宝也懵逼了,手脚并用地在草地上打了个滚,随后猛然站起身掀掉了头上的怪兽脑袋,指着对方厉声道:“警察办案!你赶紧带孩子给我走……唔???” 空气顿时凝固,文四宝和这位中年妇女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突然诧异道:“伯……伯母?” 中年妇女也是一脸惊讶道:“傻小子?” 李孟雪这时才从远处跑了过来,直接对着母亲训斥道:“孟宝贝你又在惹什么事!咦?学……学长?” 来者是李孟雪,文四宝这才想起来自从昨天将专案组临时将办公地点转移到钱夫人别墅后,就暂时没有了法医组的任务。于是金局长也特地给法医组放了一天假。 可是现在不知怎么,好巧不巧的,竟然能在动物园见到对方带了一大家子人来玩,偏偏自己又把对方带的孩子惹哭两次。 “孟……孟雪?” 不等文四宝解释,其余的警员已将钱夫人从帐篷里带了出来,手中还提着一个黑色的自制信号屏蔽器,对文四宝道:“文队,行刑者那帮人没有出现,只是远程遥控着钱夫人,让她把钱丢进下水道里了!” “糟了!对方应该已经跑了!”文四宝心中一沉,明白这次行动太过于注重游客与出入口的排查,因此也没料到对方会藏在下水道内。 但随之一起赶来的园区经理却立刻解释道:“警官,我们动物园去在年时,就曾遇到过半夜从院墙外下水道偷跑进来投毒的人,但自那时候起,我们就在所有通向外部的下水道出入口焊接了螺纹钢隔离墙,所以就算有人进入了园区内部的下水道管网内,也只能在园区的范围内转圈,他出不去的。” 一听这话,文四宝当即又来了精神,拿起对讲机立刻呼叫道:“郑支队,郑支队,四个入口是否有异常?” 很快,郑江虎回应道:“一切正常,没有见到可疑人物,所有离开园区的游客包内也没有发现荧光油墨。” 郑江虎所说的荧光油墨,是一种只有在200-400波段的紫外光下才能显示出的特殊油墨,因此警方为了在行动中更容易辨别行刑者身份,提前将其涂抹在了钱夫人准备的一百万旧钞表面。 只要行刑者触碰过这笔钱,甚至触碰过装钱的手提箱,到时都会在动物园出入口被检查出来。 “太好了!”文四宝按下对讲机,叮嘱道:“行刑者已经出现,他们让钱夫人把赎金丢进了下水道中,但园区内部下水道管网是封闭的,嫌疑人肯定还在这个动物园内!” 郑江虎回应道:“收到,我们组员尽全力排查离开人员,保证不会把嫌疑人放走!” 此时的文四宝信心大增,对着众警员安排道:“把所有人都叫进来,带好武器从不同位置进入下水道,按照下水管网的规划图,排查嫌疑人所有可能出现的角落!” 安排完工作,文四宝对李孟雪道:“孟雪!行刑者那帮小子就在这个园区里,现在这里危险,你带伯母先走。” “来来来!都看过来,看过来!” 孟宝贝一把推开李孟雪,拉着文四宝就来到一大家子人面前,介绍道:“喏!都瞧一眼啊!这傻小子就是我和你们讲过的,我丫头刚骗到手的家伙!” 一听这话,李孟雪立刻不乐意了,板着脸厉声道:“孟宝贝!你会不会说话啊?什么叫骗?” 孟宝贝道:“行行行,男朋友,行了吧!” 文四宝不好意思地冲大伙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但他发现对方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此时才终于发现自己还穿着那身怪兽服装。 “哎!我去!” 文四宝赶紧脱下这身怪兽装扮,却一脚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惹得李孟雪的这帮七大姑八大姨哄笑。 那个被他惹哭两次小男孩眨着眼睛,问李孟雪道:“姑姑,男朋友是啥?” 李孟雪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唔……男朋友就是……就是你将来也要成为的那种人!” 小侄子吸溜了一下鼻涕,看着文四宝满地打滚脱怪兽服的模样,傻愣愣地道:“姑姑这个男朋友……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我才不要像他一样。” 第53章 真相大白 正当一众警员在动物园内大排查时,漠北市南郊某废弃工厂内。 金局长与杜永支二人手持武器,悄悄翻越到了厂区内。 杜永支小声道:“金局,你确定就我们俩人进去吗?” 金局笑着问道:“你害怕?” 杜永支啧了一声,“瞧你这话说的!” 金局解释道:“你也知道,钱老大现在肯定非常记恨我和他翻脸的事,所以也很难保证这家伙在被营救的途中不乱讲话。毕竟我老婆后天就要带小妹去北京动手术了,这两天最好不要出什么差错。 说到这里,金局长的目光又黯淡了下来,缓缓道:“你就当做,这是我脱下这身警服之前的最后一个任务吧。” 杜永支拍了拍对方肩膀,安慰道:“我说你这人,别总是一开口就搞得和生离死别一样。” “不!老杜你听我说。”金局长解释道:“我知道事到如今,钱老大那人狗急跳墙,为了活命到时在警察面前什么话都会往外说,我也绝没有把你拖下水的意思,但你能不能答应我,若我们抓了钱老大以后,你把他在预审室先关两天,只要两天!等美月的手术动完以后,我主动和你一起去检察院!” 杜永支目光黯淡了下来,点点头,“放心吧老领导,这件事我答应你,而且我觉得就算到时我们一起去了检察院,组织也会念在你这次没有造成社会危害,反而清扫赌场有功的份上,怎么着也会网开一面的。” “但愿如此吧!”金局长苦笑道:“那就不废话了,赶紧走吧,今天把事办完,还能给我留一天写点回忆录啥的!” 二人一路沿着院墙根走了几百米,穿过了几座废弃的厂房,最终来到了加工车间门外。 杜永支弯腰查看门锁,发现这是那种老式弹簧锁,于是从身上抽出身份证,小心翼翼地塞入弹簧锁的缝隙中,继而轻轻拉动门把手晃了几下,塞入门缝里的身份证也感觉突然顶开了什么东西,门锁便随之被打开。 二人将手枪子弹上膛,背靠背进入了房间内。 早些年,在这家工厂搬迁时,就已带走了厂区内的大部分设备,因此这间硕大的彩钢顶加工间非常宽敞,四周也没有可供藏人的地方。 二人一路穿过数间小房间,最终来到了廊道尽头的一扇门外。 此时,门内非常安静,杜永支仔细听了听,发觉里面并没有讲话的声音,于是指了指头顶窗户,又用食指与中指分别指向了自己的眼睛。 金局长意会,对方这是要爬上去查看。于是他单膝跪地,以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利用起身的力量托举着对方攀了上去。 杜永支伸过半个脑袋小心查看一番,朝金局长做出了一个掐脖子的手势,随后又做出一个倒“八”字形后交叉双臂。 金局长立刻从对方战术手语中明白,钱老大正是被关在这里,并且房间内没有敌人。 二人倒数五秒,踹开小门冲了进去。 这个四方形的房间并不大,经过快速搜索,二人在确定安全后便收起配枪,来到钱老大身边。 钱老大蜷缩身体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断指处的伤口已用橡皮筋勒住,因血液长时间无法流通,使得伤口部位变成了紫黑色,就算人站在旁边,也能闻到伤口因化脓腐烂后发出的恶臭。 “醒醒!喂!快醒醒!” 金局长推搡着对方,没一会,对方便醒了过来,当看见来者时,突然眼神诧异道:“你……怎么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闭上嘴,跟我走!” 金局长懒得和对方解释,伸手查看着对方脖子的那个金属项圈,项圈与一条铁链相连接,另一头被嵌入了墙内。 钱老大也终于从迷糊中醒了过来,“你们……你们是不是看了这帮人逼迫我拍的录像?” 金局与杜永支对视一眼,沉声道:“先跟我们离开这里再说!” “不!”钱老大一把推开对方,惊恐地道:“你们肯定是看了那个认罪的录像,你们是来抓我的!我不跟你们走!” 杜永支厉声道:“姓钱的你不要不知好歹!你做的那些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行刑者那帮人随时会要你性命!跟我们走才是唯一的出路!” 自己的那段录像带被流出,钱老大早已知道自己现在不管是落在行刑者手上,还是落在警方手上都是死路一条,于是他看了眼二人身后,发现并没有其他的警员,于是在求生的本能下,竟开始公然贿赂面前二人。 “金局,杜支队……求求你们放了我!今天这事咱们都别说出去,只要你俩把我放了,价钱随便开!一百万……不!三百万行吗?要多少都给你们!” 杜永支冷哼一声,“你也太小看人了,我们今天冒着风险过来,可不是为了贪图你那点臭钱!” “臭钱?”钱老大见贿赂对方失败,索性拉下脸面道。 ——“你问问站在你身边的老领导,他敢不敢对我说这种话?没有他从我那里拿的臭钱,他的女儿能活命?” ——“姓金的!你他妈就是个骗子!你拿了老子一百万,结果到头来还扫了老子的赌场!我告诉你,这笔账早晚要找你算!” 眼看对方还是不理会自己,钱老大又一次威胁道:“放了我!只要今天你放了我,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否则一旦老子进了局子,老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讲,到时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你堂堂一个副局长,还要从我这里骗钱去给女儿凑手术费的事!” 面对威胁,金局长始终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道:“说够了吗?说够了就跟我们走。我和你不一样不像,我自己犯下的错我自己会认,不需要你去警察那边说。” “老子不跟你们走!”钱老大顿时像疯了一样,撕扯着脖子上的金属项圈,“跟你们走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想办法自己跑……啊!这,这是……” 金局长二人惊讶地发现,连接在钱老大脖子项圈上的铁锁链竟开始收紧,拖拽着对方身体就拉了过去,而锁链另一头应该穿过了墙壁,此时砖墙对面也响起了机械的轰鸣声。 “快!快救人!”金局长大叫一声,带着杜永支就上前拉动锁链,但这拇指粗细的锁链外加上机械齿轮的搅动,根本不是这二人可以抗衡的力量。 片刻后,随着锁链几乎被全部收进了墙壁内,金局长二人只得松开手,眼看着钱老大即将身首异处,身体却无意撞在了背后的墙上,只听“哗”的一声,他的身体竟突然把墙壁撞出了一个大洞,而墙另一头收紧铁锁链的机器也随之停止了运转。 “啊?我……我没死吗?” 钱老大喘着粗气,看向身后墙壁方向,发现原来这里早已被人挖出了一个洞,而洞口却是用很脆的三合板堵住,表面被人刷上了与墙面一样的白色乳胶漆。也许是时间过了很久,亦或是乳胶漆表面刻意被人做旧处理,因此之前的这片墙面与周围也融为了一体,使得自己早先根本没有发现。 “这……这是?” 钱老大看见,就在身后的洞口内,竟有一把手枪,这把手枪使用圆形钢制作而成了枪管,下方包裹着木质手柄,一看就是民间自制的土枪。 虽然对这件事感到疑惑,但钱老大立刻就明白这把土枪是行刑者留给自己的,时间顾不得他去考虑,抬手便举枪对准了金局长。 在场没人能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杜永支飞快地拔出了枪,而金局长却已被对方猛然拽到了身前,成为了人质。 钱老大以土枪死死抵在金局长太阳穴上,威胁道:“别动!不想让他死的话就别他妈动!” “你不要乱来!”杜永支大声劝解道:“我告诉你,趁着事态还没恶化之前放下枪,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钱老大虽然脖子上还被套着项圈,但他却将整个脑袋都藏在了金局长头后面,命令道:“我要你去给我找工具!把我脖子上这玩意打开!快点!” “老钱。”金局长终于开口了,“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了,难道你不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行刑者他们安排好的吗?他们想见到我们这样自相残杀的场面,我们都被耍了!所以你听我的,放下枪跟我一起回去……” “住口!”钱老大大声喝斥道:“走到今天这幅局面,落在这帮人手里是死,和你们回去也是死,我不如赌一把逃出漠北市!今天谁再敢拦我,老子就要他一起陪葬!” “好好好,你别冲动,别冲动!”杜永支摊开手,枪口朝上,劝阻对方道:“我现在就去找工具。” “等一下!”钱老大一只手拿枪对准了金局长,另一只手突然又从对方腰上取下枪,对准了杜永支道:“把你的枪也丢过来!” 现在对方的手中已有两把枪,若再把自己的枪丢过去,一切的主动权必然就在钱老大的手里,而正当杜永支犹豫时,金局长突然开口道:“老杜。” 杜永支:“怎么?” 只听金局长回应道:“你走。” 杜永支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在说什么啊?” 金局长:“他绝不敢杀你,你现在就走出这里,然后带人过来,就算这小子手里有枪,他杀了我自己也跑不掉。” “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金局长摇摇头道:“现在这样做,是最好的办法,钱老大这人手中数不清有多少条人命,我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绝不可能放跑他!” “你闭嘴!” 钱老大用枪托狠狠砸在对方头上,金局长顿时被打得趴在了地上,一股热流滑过了眼睛,鲜血也立刻流了下来。 此时的钱老大已丧心病狂,狠狠用枪指着金局长,厉声道:“姓杜的,你他妈再磨蹭一下!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打死他!反正老子也活不成了,临死前拉个副局长垫背也不亏!” “别冲动!我给你,我给你!” 杜永支害怕对方真的鱼死网破,于是将手枪轻轻放在地上,朝对方滑了过去。 然而就在手枪即将滑到钱老大脚下时,被打倒在地的金局长突然狠狠一脚踢在对方脚踝处,钱老大痛得嗷叫一声,整个身体也歪倒了下来,脖子上被拴着的项圈却猛然勒住了自己。 趁着这一刻,金局长用尽浑身力气朝前方扑了过去,迎面扑向了地上滑过来的手枪。 就在金局长即将拿到枪时,滑动中的手枪却撞上了一颗小石子,“咔”的一声,被弹的直接改变方向。 钱老大面色通红地站起身,一手一个地举起枪对准面前二人,怒喝道:“妈的!既然都不想让我活!那你们先去死吧!” 此时,金局长与杜永支二人均暴露在钱老大视线中,避无可避。 就在对方即将开枪那一刻,突然两道亮光从窗外袭来,如同两道银色的闪电,准确无误地打在了钱老大的手中。 随着钱老大发出一声惨叫,慕容水从窗户上飞跃而入,就在落地的瞬间以双脚猛踏大地,顿时整个人的身体就如同白鸟般朝着钱老大飞去,在空中连续踢出两脚,打飞了对方手中的武器。 片刻后,钱老大痛苦地嚎叫着,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水,此时他的双手已被鲜血染红,因为已被两把铮亮的蝴蝶刀刺透了手背,鲜血不住地流落下来。 金局长擦拭了脸上血渍,惊讶道:“慕容水姑娘,你……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慕容水得意地笑道:“老大早就知道你在今天的抓捕行动中会悄悄离开,所以我们一直跟在你们后面。” 金局长不可置信地问道:“徐天南?他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水道:“那你得问他了。” 房间内,突然传来了徐天南的声音。 ——“对不起,金局长,就在钱二死后的那次案情讨论会时,我就已开始怀疑你了。” ——“当时我曾告诉过你,行刑者对钱二动用酷刑,是为了获取钱庄与某些高官之间勾结的证据,虽然你嘴上什么都没说,但你的肢体语言却很诚实,我发现你抓住水杯的指甲被捏得泛白,就明白当时你的心情是紧张的。” ——“但有那么一瞬间,你一直垂下去的目光看向了会议室中的警徽,直到这时你才恢复了平静。” ——“所以自那时起,我就知道,你和钱庄公司肯定有某些不为人知的关系,但你的心中却没有忘记作为一个警察该有正义,所以你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第二次露出马脚,是在发现行刑者车辆的养殖场中,你在接到行刑者打来电话的那一刻,立刻就将墨镜戴回到了眼睛上,看得出来,那时候的你听到了一些令你紧张的话语,但你深知我会通过一个人脸上的微表情来做出判断,所以当时的你只能在我面前戴上墨镜,以掩饰你心中的恐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行刑者当时和你说的第一句话,应该与你和钱老大之间的交易有关。” ——“最后一次怀疑,也是我对你怀疑的铁证,既然我们都是第一次去钱老大的别墅,那为什么我在他家阳台下面的花园里却找到了3根‘绿洲’牌的烟头?在我印象中,你只去过阳台一次,也只抽过一根烟。” ——“那天在别墅的专案组成员,只有4个是吸烟的,但4人中只有你抽这个牌子,而且那3根‘绿洲’香烟的烟头,被掐灭时的折痕却基本一致,说明这3根烟,都是由同一个人的。” 话音落下,徐天南终于出现在了窗外,他对着金局长解释道。 ——“这间废弃工厂,曾是十年前你办理过的一起儿童失踪案的案发场所,也正是因为金局你侦破的那起案子,之后你就升职为了副局长。我不相信你会连这里都不知道。” ——“同时,这家工厂有个特点,那就是所有朝南的房间在上午12点时,才可以折射出远处那个灯塔的影子,而这个影子却出现在了行刑者寄来的录像带中。” ——“因此当我们观看录像带时,你三番五次地问我是否能从里面找到线索,我当时就知道,这是你对我的试探。” 金局长想不到从一开始就没有骗过对方,于是一脸颓然的表情。 徐天南以单手撑住窗框,以一个非常帅气的姿势飞身翻越而过,整个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就像一个突然进入战场的大侠那般潇洒。 然而就在落地时,却听到“撕拉”的一声,风衣的后摆竟被碎玻璃划成了两截,变成了燕尾服。 众人面面相觑,徐天南也皱了皱眉,心里将那块破坏自己帅气出场的碎玻璃骂了一万遍。 徐天南道:“金局长,很抱歉在你女儿生病的这段时间,还给你惹出了那么多麻烦。” 金局长叹一口气道:“看来,我们刚才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 徐天南点点头,“不过你也挺让我佩服的,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故意从钱老大那里套出本市赌场的地址。” 杜永支用眼神示意徐天南,二人来到屋外,他低声道:“天南,我们今天把钱老大带回去,但是后天再进行审讯,你明白我意思吗?” 徐天南笑了笑,“是因为这事一旦曝光出来,金局长从对方那里拿的钱,就会被当成违纪款收走对吧?” 杜永支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总之就当你帮我个忙,这两天你和慕容姑娘爱去哪去哪,别让我看见你就是。” 徐天南笑道:“了然,了然。” 突然,房间内又传来了钱老大的惨叫声,二人当即冲了进来,却发现对方浑身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空气中也散发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别碰他!”徐天南立刻制止慕容水道:“是高压电!钱老大脖子上的项圈被通电了!” 这个金属项圈非常牢固地套在钱老大脖子上,在场的几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电成了焦炭,浑身都冒起了白烟。 徐天南道:“看来从钱老大被抓走的那一刻,我们所走的每一步都在行刑者那帮人的计划当中。今天,对方本想借钱老大的手杀了金局,但没想到计划失败,因此钱老大现在也对他们失去了价值,只能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正当众人不知该如何处理现在这个局面时,突然听到窗外警铃大作。 “你报警了!”杜永支气愤地质问徐天南,然而对方却是一脸疑惑的表情。 “你们就是警察,我要过来的话还报什么警?”徐天南说完就查看起了房间四周。 突然,他停留在了一处墙面上,轻轻敲了敲,墙面果然发出了“咚咚”的空心响声,同时还发现了这扇墙面上一个很小的洞。 徐天南一拳砸向墙面,这面墙也与刚才钱老大身后一样,盖在外层的三合板当即被打断,露出了一个小型的摄像机。 徐天南看见这个小型摄像机后面,连接着电源线与网线,他立刻拔断网线道:“糟了,刚才发生的事被行刑者发到网上了!”(注) 此时,就在这座废弃的工厂周围,已被数十辆检察院的车围满,无数身着公检法制服的办案人员冲了进来。 第54章 法理与情理的抉择(1) 西城动物园,外部停车场。 一辆越野车从上午便一直停在了这里,此时车内一个小胖子笑嘻嘻地看着被堵在动物园出口无法离开的游客道:“哈哈!一号你果然没猜错,他们正在用蓝光灯照每个人的手,钱夫人带来的赎金果然被那帮警察喷了荧光剂。” “这些只不过是警方惯用的伎俩而已。” 一号说话时盯着手机,似乎手机里徐天南直播时的样子更令他有兴趣。 他看着徐天南突然出现在了房间内,其后又一步步解析案情时,也赞许般地笑道:“徐天南,你果然发现金局长的问题了,不错,没让我失望!” “一号!一号!我问你话呢!”小胖着急地问道:“你说现在就三号一个人在里面,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处理那么多钱应该没问题吧?” 一号放下了手机,轻松地道:“虽然有点难度,但我相信以她的能力,应该足以应付这些警察。” 小胖看了眼睡趴在后座的壮汉,咕哝道:“都是你,不让我和二号去帮她,万一她真出个什么事咋办……” 一号捏了捏小胖的脸蛋,笑道:“谁叫你和二号那么有辨识度?一个那么壮,一个那么胖,我若真让你俩进去了,指不定就成一条不归路了!” “喝凉水都胖怪我啊……” 突然,一号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听后,电话内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孩声音。 “先生你好,请问你为慕容小姐定的鲜花,是计划今晚送到吗?” 一号道:“是的,拜托了。” “好的,那么请问落款写谁的名字?” 一号道:“送给我女朋友,当然写我的了。” 电话那头女孩子笑了笑,“好的好的,那么请问先生姓名?” 片刻后,一号回应道:“杨万里,万里长征的万里。” …… 此时的动物园内,4个出口都排起了龙队,游客怨声四起。 ——“哎!你听说了没?好像有几个绑架犯混到了游客里面,所以每一个出去的人都要被严格检查。” ——“对对对!好像就是有这么回事,我刚进来时就发现外面好多警车,看这阵仗,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喂!我说你们警察能不能快点啊!天阳都下山了!” ——“我刚看到有个警察,穿的怪兽衣服把小孩惹哭了,这素质简直也没谁了!” 金局长的电话打不通,现在眼看着被堵在动物园里的上千号游客情绪都已接近失控,文四宝感觉全世界的压力都抗在了自己头上。 几名警员跑了过来,用4个深色的塑料袋装了4件衣服,汇报道:“报告!我们在角落里发现了4套工作服。” 听到这话,文四宝立刻就联想到了行刑者4人,于是让警员将工作服摊开在地,果然从尺码上判断,这是4套男性服装与1套女性服装,正是行刑者没跑。 李孟雪拿着蓝光灯,对面前4套衣服进行了仔细检查,却发现了疑点。 “学长,不对劲。” 文四宝道:“怎么了?” 李孟雪解释道:“虽然这4套衣服上都被沾染了荧光油墨,但我怀疑,有一些油墨是被人主动沾上去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混淆我们视听。” “还有这种事?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孟雪指着其中三套工作服,解释道。 ——“这三套分别是xl,xxl与xxxl型的型号,并且都沾染了荧光油墨,从型号大小判断,完全符合行刑者中3名男性的身材,” ——“第一套xl的衣服,荧光油墨沾染到了大腿内侧,甚至还有一部分在裤裆下方,你觉得一个头脑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将一个装钱的手提箱提在双腿内侧?” 文四宝脑补了一番那个奇怪的动作,不禁也觉得好笑,因为他知道,没有哪个男人会把箱子夹在双腿之间走路。 李孟雪继续解释道。 ——“第二套xxxl的工作服,荧光油墨却粘在了胸口位置处,学长你也应该知道行刑者中的那个壮汉,寸拳力量甚至都可以将钱老大的保镖打飞,所以若真是他本人的话,拥有那种力量的男人绝不可能将手提箱抱在胸前。” ——“最后一套,xxl的工作服,应该就是为行刑者中2号的那个胖子准备的,但这件衣服的油墨却粘在了背部,试想一下,这胖子总不可能背着箱子走路吧?” “因此,我认为这三套工作服上的油墨都不是他们本人留下的,而是有人故意将油墨沾在了衣服上,其目的是为了混淆警方的调查方向,只不过当时这个人并没有想那么多。” 文四宝将目光放在了最后一件女性的工作服中,只见李孟雪拿蓝光灯检查一遍后,解释道。 ——“这件衣服的油墨沾染程度从距离上看,完全符合女性小臂长度为身高14.5%,肩顶部至手肘方向为14.5%+3cm的惯例,那么油墨所沾染的位置正好就是现在盆骨下方与小腿之间的位置。 ——“因此我判断,今天只有行刑者中的女性来到了动物园,也是由她一个人独自完成了收取赎金的工作。” 虽然文四宝不太相信一个1米62左右的女人可以独自完成收取赎金,同时又带出动物园的做法,但他还是用对讲机同郑江虎互通了消息,特别注意单独离开动物园,身高在1米6至1米63的女性。 但直到游客已几乎全部经过检查后离开园区,郑江虎始终没有发现有提着大捆现金的女人,同时他也仔细排查了每一个符合身高条件的单独游玩的女性,均一无所获。 但是这帮人却殊不知,此时在动物园外,3号正搂着一名男子的胳膊,走向了对面的一家快捷酒店。 当二人来到宾馆门口时,男子的情绪已被调动至最高点,却听身边女孩突然道:“帅哥,你真的想好了吗?” 男子色眯眯地打量着面前美女,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小脸,一脸淫笑道:“当然了!有你这样的小美女主动投怀送抱,我哪能不答应啊?” 3号泪眼汪汪地道:“可是大哥……刚才我有件事没和你说实话,但我看你是个好人,我不想欺骗你。” “小美女,哥哥急死了,有什么话等完事了再说。” 这时的男子已精虫上脑,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拉起对方小手就往宾馆里走,却突然看见一张身份证从女孩的包里掉了出来。 3号面容紧张地捡起身份证,却不料对方一把从自己手上抢了过去,坏笑道:“你瞧,连身份证都准备好了,你还装什么呀?” 男子说完后,低头看了眼身份证,却突然瞪大了眼睛,再三确认身份证上的照片就是面前女子后,问道:“唔……这上面名字咋写的是王,王,王……王刚?你叫王刚?” 3号装作很紧张的样子点点头,对方此时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了头顶,瞬间变得冷静了下来,支支吾吾地道:“这,这……这上面的性别……为啥是……是男人?” 3号此时装作更加紧张的样子,立刻从对方手里抢过身份证,低着头小声道:“没……没错啊,其实我……就是男孩子……我不是故意想骗你的……” “哇靠!” 男子吓得大叫一声,本以为今天走了桃花运,结果想不到对方竟是个女装大佬,于是骂骂咧咧地撒开手当即离开,顷刻间结束了这个突如其来的美梦。 3号见对方走远后,噗地笑了出来,随手打开坤包,拿出一沓各种名字,各种性别的假身份证,将那张叫“王刚”的身份证也一并塞了回去。 …… 正当文四宝看着园区内剩余寥寥无几的游客时,突然电话响了,低头看去,是徐天南打来的。 ——“天南啊!这一下午你跑哪去了啊!” ——“没呀!我们排查了所有离开园区的游客,没一个身上有带那么多钱的!” ——“而且根据荧光油墨进行了检查,也都是一无所获,对了!你干嘛呢?” 片刻的沉默后,文四宝突然面色沉了下来,低声道:“不会吧!还有这种事?好,你先忙那边的,一切等明天再说。” 挂下了电话,李孟雪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对劲,于是问道:“学长,怎么了?” 文四宝皱着眉头道:“钱老大死了。” “啊?赎金都已经给他们了,这帮人为什么还要杀人?” 文四宝道:“可能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行刑者设的局,他们就根本没想过让钱老大活着回来。” 李孟雪问道:“那对方何必要多此一举,还要在动物园弄出这么大动静?” 话到此处,文四宝的目光也黯淡了下来,“可能……可能对方布置出今天这一切……是为了金局长。” 李孟雪诧异道:“金局长?他怎么了?” 文四宝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就在刚才,金局长被检察院带走了。” 李孟雪更诧异了,急忙问道:“啊?他怎么了。” 文四宝拿出手机,登录了本市的一个论坛,发现有一篇帖子竟然已在短时间内冲到了榜首,播放量直逼10万人次,帖子的主题竟然是“当亲情碰撞法理时,你站在哪一边?” 二人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15分钟的视频,终于也明白了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孟雪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说道:“我……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平时那么正直的金局长,会和钱老大这种人有关系。” 文四宝却对这件事看得更清晰一些,解释道:“金局干了一辈子,临退休前却连女儿的手术费都凑不齐,这不是他的错。反而我认为,金局在这件事上选择了鱼死网破的做法,这也是他心中最后的一道正义底线。不仅为他女儿解决了手术费的问题,同时还借着这个机会与钱老大拉近关系,端掉了隐藏在我们市区内的地下赌场。” 李孟雪思考了很久,小声道:“我觉得金局这次做的没错。” 文四宝长叹一口气道:“错了没错,我们也没有发言权,我只知道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会这么做的。” 动物园内,两个支队的抓捕行动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同时钱夫人带来的赎金也不翼而飞。就在当晚,钱夫人知晓了自己老公遇害的事情以后,也曾一度昏了过去,而当她醒来后,也终于吐露了钱老大曾经与金局长之间的一些事情。 而这次的专案组,也因金局长被带入检察院后被宣布解散,杜永支因对金局长的事知情不报,也被暂时免去了专案组副组长的职务。 此案由郑江虎部门继续追踪,但谁都知道行刑者若不再露面,抓捕成功的概率也几乎为零。 第55章 法理与情理的抉择(2) 翌日。 对于专案组成员来说,今天是最痛苦的一天。 由于这次行刑者偷拍的直播当中,钱老大将什么话都说了出来,所以检察院领导非常重视此事,当即就命人查封了金局长的家,并在第二天就派驻了搜查科人员对房屋进行搜查。 这是一个90年代建成的老旧小区,4辆检察院的办案专车停靠在了单元楼下,十几名搜查科成员进入到了金局长家中,将所有搜查到的值钱物品依次摆放在了客厅中,最终以当天的市场价核对一遍所有物品后,大家面面相觑。 4369元。 除去金局长工资卡内的基本工资与阳光津贴外,这是办案人员从家中搜查出来的所有奢侈品总估价。 这些反贪搜查员都是老手,眼光毒辣,但凡他们经手的案子,不论那些贪官将赃物藏在地板下、家具夹缝中、甚至是墙壁间的暗格,统统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但是今天他们却傻了眼,再三确认后,才最终对金局长老婆仅有的几枚金戒指与金项链给出了一个公正的估价:4369元。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宝石、字画、烟酒与奢侈品包包,就这点钱别说充公国库了,甚至还未达到公职人员收取贿赂5000元的立案标准,更何况从这些金银首饰的外观看去,至少也算是20年以上的老物。 楼道内,徐天南几人默默地陪伴在金局长老婆身边,此时的金嫂面容憔悴,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涣散地盯着进进出出的办案人员,任凭对方递来的任何材料,她连看也不看一眼,就木然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房间内,突然传来了电钻打在墙上的声音,巨大的杂音震得整个楼道都感觉到了震颤。 “喂!喂!” 郑江虎终于忍不住了,冲进屋内就喝斥住了对方,愤怒地大声道:“干嘛呢你!真当这是独门别墅吗?这可是剪力墙,谁他妈傻了才会在这种地方掏洞藏钱!” 这名办案人员将手中活停了下来,看了郑江虎一眼,严肃道:“对不起,请让一让,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我妨碍你大爷!”郑江虎穿着夹钢板的高筒陆战靴一脚踢飞了电钻,怒斥道:“赵大嘴巴!我给你脸了是吧?” 这名叫赵大嘴巴的侦察员是以前郑江虎的组员,曾经在工作中没少受到对方的照顾,后来因做事马虎总闯祸,在一次抓捕行动中犯了迷糊,结果被嫌疑人捅来的刀子差点断了命根子。 经过那次事件,郑江虎怕了,金局长也怕了,无奈之下找检察院的领导沟通之后,这才把赵大嘴巴调职到了检察院的搜查科,也算是一个相比于以前更加安全的岗位。 此时,赵大嘴巴见郑江虎生气了,顿时怂了下来。 他把郑江虎拉到一边低声道:“大哥!这么多人在这,你给我点面子好不好啊?这可是兄弟调职过来后的第一次出任务,你也看到了,今天我们搜查出来的那点东西,连违纪款的立案标准都不够,我若是再不搞出点动静出来,科长还以为我偷懒呢!” 郑江虎向来吃软不吃硬,一边是曾经的兄弟,一边是自己的老领导,谁都有自己的难处,他只好摇摇头,命令道:“回头你记得给人把墙修好!” 对方忙不迭回答道:“一定,一定,嘿嘿!” 赵大嘴巴的事情解决了,但徐天南这边几人的心却始终悬在半空中。 论人品,大家都选择相信金局长,但是对方曾在钱老大那里贷款的一百万却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 而这笔钱虽说是贷款,但对方为什么会给金局长贷那么大一笔钱,是否有要求对方用不动产抵押,亦或是他们之间是否有着正规的贷款合同,这一切都要经过检察院的调查。 至于金局长昨日在检察院待的那一夜里,到底交代了什么,是否有设计这一百万现金的下落,大家谁也无法得知。 哗的一声,卫生间里传来了叮铃咣当的碎裂声,一名搜查员拎着一个黑色的布袋子走了出来。 布袋子被打开时,众人一片哗然,里面装着的,正是崭新的十捆百元大钞,对方刚才也是感觉到卫生间的集成吊顶翘起了一个角,所以在拆下了集成吊顶后,才发现了这个藏钱的地方。 就在昨晚,在家做饭的金嫂准备前往医院时,家中却突然来了几名检察院的工作人员。 当她得知金局长因经济问题被检察院带走,而家中也将即刻被查封时,就明白一定是当初老公从钱老大那里贷款来的一百万出了事。 于是金嫂在借口收拾东西上洗手间时,匆忙中将这些现金藏在了洗手间的集成吊顶上。 今日她本指望对方人员不要发现这笔钱,等到明日国际救援中心的飞机到达后便直接带着女儿离开,却怎么也没想到藏好的这笔钱最终还是被找了出来。 此时,楼道内的金嫂突然站起身,疯了般冲进房间,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布袋子就往外跑。 场面事发突然,当一众搜查员反应过来时立刻追了上去。 几名搜查员在小区内合力追赶金嫂,对方在逃跑途中不小心撞倒了一个水果摊,却突然发现了摊主掉在地上的西瓜刀。 金嫂想也不想便捡起西瓜刀,瞪着血红的眼睛与众人对峙道:“别!别过来!你们谁若敢过来,我今天就和他拼了!” 一同追出来的搜查科长眼见事情闹大了,立刻上前极力劝解道:“嫂子你别这样!我们都是金局长的兄弟,大家只是照章办事而已,只要你现在放下刀,我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但你若是再这样下去,到时一定会害了老金。” 金嫂情绪激动地晃着西瓜刀,背后靠着一棵大树,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和老金就这么一个女儿!这钱你们不能拿!你们这是在断我女儿的活路啊!” 说到此处,金嫂的情绪几近崩溃,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一遍又一遍地失声哀嚎道:“这钱你们不能拿……你们不能……不能断了美月的活路!呜呜……” 痛苦的悲鸣声引得整个小区的人都围了过来,大家都在纷纷议论这个平日为人和善的领导夫人为什么会遭到如此对待时,也纷纷把矛头指向了检察院的办案人员。 “嫂子你听我说!”搜查科长又一次劝阻道:“这个钱是赃款,若交回去的话,金局那边顶多算违纪,但你拒不上交的话会出大事的!” “够了!”金嫂情绪失控地大喊道:“不要再说老金的事了!” 话音落下,金嫂竟举起西瓜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大声哭喊道:“这是我女儿的救命钱,谁敢碰一下,我今天就死在这里给你们看!” “不要!千万不要!” 事态已逐渐变得恶化,搜查科长吓坏了,立刻命令众人向后退去,而就在他的内心中,怎能不知对方的感受。 他办案多年,见识过的生离死别与那些令人惋惜、痛恨、悲伤的故事早已深深刻印在脑海中,就算任何时间被想起,也足以痛苦得令他夜不能寐。 但车有车路,马有马路,再怎样悲惨的故事在他这里也只能换来一身叹息,因为他自知绝不能背叛自己身上的警服。 此时,搜查科长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诧异的事情,他从身上拿出钱包,将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缓缓放在了金嫂面前不远处的地上,安慰道:“嫂子,我和老金是战友,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美月的手术费……让我们一起想办法,你给我们点时间,我们一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我保证!” 此言一出,周围所有的搜查员纷纷也效仿,从身上拿出了所有的钱,缓缓放在了一起。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杆秤,这是一杆凌驾于利益、职责、甚至使命之上的秤,名叫良心。而大家现在如此的做法,也正是他们在不能违背的法理之下,一种出于良心做出的善举,也是对金局长最大的肯定。 然而大家都是基层办案人员,能自由支配的钱在美月的手术费面前也只是杯水车薪。 “够了!不要再这样了!” 金嫂声嘶力竭地大喊道:“美月已经撑不到那个时候了,明天我就必须带她走,如果不走就来不及了!我求求你们放她一条生路吧!” 就在金嫂对着大家苦苦哀求时,赵大嘴巴却突然从后方绕了过来,他猛然从背后抓住了对方的胳膊,企图抢下西瓜刀。 但片刻后,只听赵大嘴巴惨叫一声,手中也多出了两排深可见血的牙印。 搜查科长被这一幕吓得浑身发毛,大喊道:“赵大嘴你他妈疯了!” 但金嫂却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这群人在故意演戏,她的理智又一次瞬间崩溃,大叫一声,竟毫不犹豫地将手中西瓜刀对准了自己脖子。 然而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窜出了两个身影,文四宝与郑江虎急速奔来,一人一边控制着金嫂的胳膊。 “放开我!你们两放开!” 金嫂此时已完全失去了理智,而郑江虎与文四宝二人也绝想不到一个瘦弱的女人在此刻竟有如此大的力量。 失了智的金嫂再一次张开嘴,狠狠咬在了郑江虎的手上,对方“啊”地叫了一声后,顿时撒开了手。 眼看金嫂手中的刀即将砍在自己脖子上时,慕容水已悄悄走到了对方的背后,她看准了对方的后脖颈处,有信心在不伤人的前提下打晕对方。 就在慕容水即将出手的前一刻,徐天南却早已走了过来,竟直接上手抓住了刀刃,鲜血也顿时从手中流了下来。 恍惚间,金嫂的眼中看见了徐天南,她并不认识对方,但对方这种直接抓在自己刀刃上的行为也使得她手中力道也有了片刻的犹豫。 一直到这时,在她的潜意识中都不愿意伤害别人。 众人见情况已得到控制,于是也想上前帮忙,但徐天南却突然像变了个人那般厉声喝斥道:“走开!” 徐天南的声音很大,硬生生喝止住了众人,同时也吓得金嫂恢复了少许神智,他直视着对方眼睛低声道:“嫂子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金嫂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口中道:“你……你在说什么?” 徐天南笑了笑,“一切真的会好起来的,而且很快。” 第56章 法理与情理的抉择(3) 金嫂看着徐天南手中血流如注的样子,简直不敢相信对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不可能的!” 金嫂死死抱住那个装钱的黑布袋,紧张地道:“不可能……不可能会好的……你们任何人都不要想骗我!这是美月的救命钱!我谁也不会给!” 徐天南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方向,深吸一口气道:“嫂子你听我的,把这钱交给他们,等他们走了,明天你还是带着美月去北京动手术。” 金嫂嘴里哆嗦道:“不,不,不可能……不可能的……就一天时间,不可能凑齐那么多钱的!” “相信我,来得及,一定可以的。” 徐天南说完,举起了另一只手。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正当所有人都不明白徐天南到底要干什么时,对方那只举起的手,却缓缓落下了指头,并且口中念道:“五、四、三……” 当数到一以后,徐天南突然松开手站起了身,对着金嫂身后的方向招了招手。 4名身穿绿色马甲,胸口印着一个绿色雨滴的年轻男孩战战兢兢地看着徐天南,一时也拿捏不准对方到底找自己干嘛,尤其对方身边还有两名警察,手中也在滴落着鲜血,而另一名头发散乱的女人手中却还提着一把西瓜刀,更是吓得他们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其中一名胆大的男孩子最终还是走了过来,问道:“什……什么事?” 徐天南笑道:“能不能和我说一下,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名男孩子不明情况,于是看向了周围的警察,郑江虎立刻道:“有什么就说什么。” 见警察都这样说了,于是男孩便回答道:“我们在找一名叫张秀娥的女士。” 金嫂愣了一下,突然开口道:“你们……是谁?我就是张秀娥。” 男孩吓得退后两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就是张秀娥?那你女儿是叫金美月吗?” 听到对方叫出了自己女儿的名字,金嫂立刻回应道:“对!对!我女儿是叫金美月,你们是谁?” 此时的场面已冷静了下来,但男孩依然还是不敢靠近,远远地拿出自己的工作证,自我介绍道:“我们是一家叫‘雨滴筹’的民间慈善组织,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有人向你女儿定向捐赠了笔钱,作为她的手术治疗费用。” “什么?”金嫂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真的吗?” “啊!你别过来!”男孩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从背后取下背包放在地上,露出了里面的数沓旧钞,“我们真是红十字会的,你看,钱我都带来了!对方捐了足足一百万啊!”(注) “我去!”郑江虎看着背包里的一大捆现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徐天南看着金嫂,笑道:“你看,我说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现在把刀给我。” 金嫂缓缓将手中的刀递给了徐天南,一同递给对方的,还有那个装了一百万的黑布袋。 金嫂走了过去,看着眼前那一大笔钱,问道:“这钱,是……是谁捐给美月的?” 男孩见对方手中也没了刀,于是心也放了下来,摇头道:“不好意思,因为捐款人是匿名把钱放在了西城动物园的募捐箱里,所以我们也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如果你有这方面线索的话,也可以提供给我们进行核实。” 当在场所有人听到“西城动物园”这几个字时,心中顿时也咯噔了一下。 因为大家都知道,就在昨天,行刑者绑架了钱老大并要求100万赎金时,交易的地点正是西城动物园内,而最终警方也没有抓到凶手,同时这100万的赎金也不翼而飞。 因此,在场的众人心中,这个天大的秘密就如同纸片一样,可被任何人的一句话戳破,然而戳破这个秘密之后,带来的将会是心中那杆天平永久的倾斜。 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徐天南悄无声息地将地上的黑色布袋递给了搜查科长,对方接过这袋钱后,挥了挥手,大家也默不作声地离开了现场。 “科长……” 没走两步的赵大嘴巴刚要开口,便被科长的狠狠几巴掌打在了脑门上,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对方,苦着脸道:“你打我干嘛?我有重要事情汇报!” 搜查科长低声道:“讲!” 赵大嘴巴回头看了看金嫂,神秘兮兮地道:“你说……刚才那个慈善组织的捐款……” 话说一半,赵大嘴巴发现自己不知为何被队友围了起来,被夹在中间的他张嘴看着众人,依然傻乎乎地问道:“你们说,那个捐款会不会是昨天的赎……” 周围无数的巴掌打在了他的头上,而赵大嘴巴也只剩下了惨叫声。 徐天南与慕容水悄悄地离开了现场,慕容水此时终于忍不住地问道:“老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行刑者他们不会把赎金带走,而是直接在动物园里面丢进捐款箱。” 沉默片刻,慕容水感觉对方有点奇怪,于是又问道:“咦?你今天怎么有点奇怪?平时我问你这种问题的时候,你都会一脸得意地告诉我你的推理过程,可是今天……你怎么了?” 徐天南抽动着嘴角,眼泪都似乎在打着转,低声道:“刚才只顾着耍帅,结果手被割烂了,现在好疼……” 小白越野车内,徐天南疼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慕容水才终于为对方包扎好了伤口。 徐天南对着伤口吹了吹气,仿佛这样就不会那么疼了以后,才解释道。 ——“其实从钱老大被绑架的一开始,我就怀疑行刑者那帮人另有目的,对方不仅不避讳我们警方,甚至还在养殖场主动打给我们了一个电话,要求与专案组最高负责人通话。” ——“然后又到了向钱夫人勒索赎金的环节,可以说我们所经历的每一步,对方甚至都会主动引诱我们警方也参与其中。” ——“这就让我不得不怀疑,行刑者真正的目的其实并不是钱老大,而是想借助这次机会,对金局长实施制裁,毕竟他与钱老大之间的事,早已违反了一个警务人员的廉洁纪律。” ——“以行刑者的一贯做法,他们本应该杀了金局长的,但金局长在拿了钱老大的100万以后,却没有向对方赌场提供保护,反而借助这个机会对全市的赌场进行大清扫。” ——“也正是因为金局长的这个做法,使得行刑者在中途改变了计划,否则就在昨天的废弃仓库时,当钱老大与金局长有身体触碰的那一刻,对方完全可以打开高压电,二人必死无疑。” ——“所以我相信,金局长肯定也收到了亡命牌,但他为了美月的手术可以顺利进行,对我们隐瞒了这件事。” 听到这番话,慕容水也不由得沉思了起来,半晌后,才恍悟道:“怪不得对方几次与钱夫人联系从不避讳警方,看来从一开始起,就打定了主意要用那卷录像带引诱金局长到那间废弃仓库啊!” 徐天南点点头。 ——“当金局长看见那盘录像带时,其实他的性命就已交在了行刑者手中,对方虽然选择了放弃取金局的命,但还是以直播的方式将这件事公布于众,使得金局长被检察院带走,这也算是另一种审判吧。” ——“因此,就在昨天金局长被检察院带走后,我又回到了西城区的动物园看了一遍,当时大批的警力就在园区内寻找那一百万的赎金,甚至还动用了捕捞船队,在人工湖中进行搜查,却一无所获。” ——“按理说如此细致的搜查,甚至连垃圾箱都没有放过,就不应该会找不到那一百万,于是我最终把目光放在了一个连圆管处物业经理都有可能忽略的地方,那就是募捐箱。” ——“一般在公园内,都会设有募捐处,但那些地方最多也就是有人捐点旧衣服,或者有人会直接将垃圾丢进去,而募捐箱的钥匙也通常掌握在慈善机构的专员手中。” ——“警方所有搜查人员的注意力,都放在行刑者如何把赎金带走或隐藏起来的这个环节,但谁也不会想到,对方竟把这100万的赎金直接捐了。” ——“看来这帮人早在一开始就想好了,要用这笔钱替金局长的女儿进行治疗。” 慕容水突然想到什么,小声问道:“老大,那其实昨天你已经猜到了那笔赎金就在募捐箱里?但是没有告诉警方,是吗?” 徐天南看着车窗外许久,才终于回应道:“嗯。” “哇哦!”慕容水一脸敬佩地直视对方,“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徐天南无奈地笑着摆摆手道:“去,去!谁让你学我说话的。” 玩笑话过后,慕容水也总结道:“老大,就我看来,行刑者这帮人不仅放过了金局长性命,而且还变相拯救了他的女儿,这还真有点江湖大侠、是非分明的感觉。” 徐天南没有回答,只是突然问道:“你,你在说什么?” 慕容水道:“行刑者这帮人……” “不不不。”徐天南打断对方道:“最后那句。” 慕容水想了想,“江湖大侠,是非分明。” 徐天南习惯性地右手握拳,砸在左手的手上,却顿时伤口裂开,疼得吸溜了一声。 好一会,他才缓了过来,对慕容水道:“快!快走!” 慕容水问道:“怎么了?” 徐天南:“你的这句话提醒到我了,既然行刑者那帮人真的是是非分明,而且必须要以自己方式进行审判的话,那他们必然还会对一个人下手。” 慕容水诧异地问道:“谁?” 徐天南道:“杜支队,他早已知道了金局长从钱老大那里贷款的事,却知情不报,我相信行刑者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第57章 又一张亡命牌 杜永支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这一情况也令徐天南和慕容水倍感紧张。 于是,慕容水一路将小白车踩得差点爆缸,最终用了半小时的不到的时间就来到了城北的一处老旧小区。 自从受到金局长牵连后,杜永支便被停职在家,二人也相信对方今天也不会去别的地方。 然而就在即将来到对方家门口时,慕容水却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道:“老大,有异常!”她指了指虚掩的防盗门,解释道:“防盗门虚掩,里门却开着,这不正常!莫非是行刑者比我们早到一步?” 徐天南问道:“既然他们来过,为什么还要把门虚掩着?” 慕容水道:“你想啊,杜支队那样一个单身汉,现在又被停了职,若在自己家中出点什么事谁会知道?所以我猜测,这个防盗门是行刑者离开时故意虚掩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别人发现!他们在散播恐惧!糟了!说不定杜支队已经惨遭不测了!” 徐天南道:“水根……” “别说话,跟在我身后。”慕容水不等对方解释,就抽出伸缩警棍,护在徐天南身前,小心翼翼地将防盗门拨开了一道缝隙。 这是一间2室1厅的普通旧楼房,虽然屋子里开着灯,但昏沉的灯光却使得房间更加阴暗,门口的鞋柜与客厅桌面上摆满了杂物。 “老大。”慕容水压低了声音对徐天南道:“看,地面有刚被拖过的痕迹,水渍都没有干,说明这屋子里的人刚离开。” 徐天南又道:“水根……” “小声点!”慕容水浑身戒备,头也不回地命令道:“老大你听好!一会若遇到什么情况你第一时间记得跑,不要碍我做事知道吗?” “这……好吧!” 徐天南犹豫着回应了一声,只见慕容水弯下腰,一步步朝房间内走去。 ——“地面水渍没有干,说明行刑者那帮人还没走远。” ——“客厅没有人,电视机却开着,物品摆放整齐,说明这不是第一事发现场。” ——“厨房内十分凌乱,但垃圾桶却很干净,也许行刑者与杜支队曾在厨房打斗过!” 慕容水就这样一边小声分析着,一边走到了卧室旁的储物柜,看着那扇一人多高的储物柜门,立刻又产生了警觉,低声道:“老大,离我远一点。” 说完后,慕容水当即拉开了柜门,却只听“轰”的一声,无数堆叠在一起的被褥、旧衣物像雪崩一样坍塌了下来,只听慕容水“啊”地叫了一嗓子,随后就被埋在了里面。 “她这是在搞啥?” 说话的竟是杜永支,他正提着从楼下买来的卤肉与啤酒,站在徐天南身后,一脸疑惑地看着被埋在衣服堆里的慕容水,而徐天南更是一言难尽地摇摇头,苦笑道:“习惯了。” 几人用了好一会,才终于又将那些被褥重新塞了回去,慕容水恨不得把脸埋起来,低声道:“老大……你明明早就看到杜支队了,为啥不告诉我。” 徐天南道:“我看你那么进入状态,实在不忍心告诉你他就在我身后。” 杜永支问道:“听老郑说,有人在动物园的募捐箱里,定点向金局的丫头捐了一百万?” 徐天南点点头。 对方靠在沙发,长舒一口气,似乎了却了一桩心事。 “这家伙,还真那么是非分明。” 徐天南察觉到对方话里有话,于是问道:“你在说谁?” 杜永支道:“还能有谁,就是行刑者这帮人,从一开始闹出那么大动静,想不到最后竟是冲着金局长来的。” “听这话意思,你已经猜到他们是谁了。” 杜永支没有回答,而是打开了沙发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白色木制的亡命牌。 又是一张亡命牌,而这张木牌的上方却赫然写着:缄默者与其同罪,杜永支。 片刻后,杜永支的目光低垂了下来,缓缓解释道。——“这是我那天回来时,有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当我看见这几个字的时候,我就已猜到了对方的真正身份。” ——“因为这句‘缄默者与其同罪’,就曾是我师父的座右铭,也是他曾经不断告诫我的一句话。” ——“既然行刑者敢将这句话直接告诉我,那我也料定了对方并不害怕被我们猜中他的身份。” 慕容水立刻问道:“那他到底是谁?” 杜永支点上一根烟,随着烟雾飘散,他的脸上竟挂满了悲伤的神色,似乎此时的他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 ——“就在二十年前,我刚入警时,曾跟着一名老刑警认他做师父。” ——“师父这人很厉害,论能力,甚至在当年有机会进入公安部的刑事侦查局,但他却是一个怪人,主动拒绝了每一次升迁的机会,而是选择一辈子留在边境派出所内,看着我们一批批离开。” ——“15年前,当我也从那里离开时,他就曾一遍遍地告诉那句和我说了5年的话:缄默者与其同罪。” ——“师父不停地告诉我,警察不仅是一个职业,更是一个伴随我终生的信仰。作为一名警察,在任何时候都要敢于面对不公,面对一切有损国家、人民利益的事。若真的有一天,当我们看见罪行却没有选择主动站住时,那我们也理应以同罪论处。” ——“后来,在我来到漠北市某派出所任职副所长时,师父曾来看过我一次,在那次酒醉后,他告诉我,在这么多年里,他曾收养过一名孤儿。” ——“师父他本意培养那名孤儿成为接班人的,但是那个孩子也许是受到了师父多年潜移默化的影响,也许是在曾经幼小心灵时见到了太多丑恶的事,于是在他成年后,表现出了一种过于强烈的正义感。” ——“也正是因为这样,师父才打消了让他从警的打算。” 听到这里,慕容水诧异道:“正义感强烈,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徐天南解释道:“正义感本身是件好事,但任何事都不能过于偏执,包括正义感在内。否则在一个人的心中,会将这种感情无限放大,最终将这种情感视作为自己与生俱来的使命,而当一个人的情感一旦走到了这种地步,他就一定会做出某种出格的事情,来维护这种情感在自己生命中的地位。” 慕容水想了很久,回应道:“还是不懂。” 徐天南解释道:“就比如在金局长的这次事件中,杜支队选择了知情不报,虽然在我们看来,他是为了替金局的女儿着想,并且这件事也并未造成很大的社会危害性。但行刑者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在他们的价值观看来,杜支队在金局这件事中选择了缄默,那就理应以同罪处理。” 徐天南看向杜永支问道:“我说得对吗?” 杜永支点点头,“看来,我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成为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慕容水终于听明白了,于是道:“那还等什么呀!快联系你师父,狠狠收拾一下这个逆子啊!” 杜永支摇头道:“师父早在几年就已病故了,而他的那个养子,也早在成年后从他身边离开了。” 慕容水追问道:“那他姓啥名啥?照片总得有吧?” 杜永支道:“师父在当年收养他时,曾替他改名严卫方,寓意保卫一方疆土。但就在那小子的世界观逐渐变得扭曲以后,师父便将他赶出了家门,同时也烧掉了当年所有与对方有关的东西,断绝了来往。” 慕容水撇撇嘴,“嗨呀!那说了半天,还是除了对方名字,啥信息都拿不到呀。” 杜永支道:“因为那个年代也没有完善的领养制度,一切都是以人工记录为准,而那家孤儿院前后也换了好几任的院长,所以当我联系到他们后,对方表示会帮忙查一下十几年前的记录,但需要一点时间。” “我明白了。” 徐天南检查了一番面前的亡命牌,对杜永支道:“所以在出结果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会和局里的那些人商量,大家会在你家周围轮流进行保护,一旦行刑者那边有任何动作,我们就会立即采取抓捕行动。” 当晚,徐天南几人在一起经过讨论后,决定暂时保密此事,并且现有人员分为3组,每组1天的时间,对杜永支采取24小时保护。 第58章 行刑者出手,目标林万山 当晚,漠北市远郊,一辆红色的奔驰车在荒郊野外穿行,最终停在了一处仓库外。 从奔驰车上下来两名保镖,四周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打开车门,带着钱夫人敲响了仓库的大门。 “嘎”的一声,大门被打开一道缝,一名五大三粗的男人透过缝隙看了看面前几人,随后打开门将对方迎了进来。 杂乱的仓库中,却摆放着一张精美的西式餐桌,林万山一边享用着面前美食,一边笑着对钱夫人道:“哟!嫂子来啦!请坐请坐,快!搬张椅子过来!” 钱夫人落座后,心有余悸地问道:“林总,自从老钱出事后,警察三番五次来的来我这里询问,我担心……担心他们已经盯上我了。” 林万山吸溜着鼻子,斜着眼睛笑道:“嫂子你放心,既然他们现在还没有把你怎么样,就说对方明手中没有任何证据,既然是怀疑,吸溜吸溜……那就任他们去怀疑好了。” 林夫人还是不放心道:“林总你说的是这个道理,但我就是担心……之前在老钱的场子里有个警方的线人,本来老钱是打算除掉那小子的,但不巧就不巧在钱二刚出事没几天,渡缘寺那边的负责人自作主张,故意给线人泄露消息,然后把警方引了过来,结果最后,那个线人被警方给救走了,我担心……他乱说话。” 听到线人二字时,林万山手中就餐的刀叉顿时也明显抖了一下,坐在一旁的儿子林飞立刻就察觉到了父亲的异常,于是接过话茬问道:“阿姨,那照你这样说的话,那小子确实有点危险,不过他到底对赌场里面的事情知道多少?” 钱夫人道:“并不多,因为我们早就对那小子有了防备,所以与老钱相关的那些事他一概不知,但至于他自己在赌场里看见了多少,我就不敢保证了。” 钱夫人说这话的意思很明白,言外之意就是在钱庄的每一家赌场内,都曾出售过由林万山提供的违禁药品,有些赌客靠着这些违禁药品甚至可以豪赌几天几夜。 而这一情况,警方也必定早已从线人口中得知。 林飞见父亲的面色沉了下来,于是他装作出一副很担心的样子问道:“那……阿姨,至于赌场里那些违禁药品的来源,你说的那个线人他知不知道?” 钱夫人想也不想便立刻回应道:“不会,不会的,关于我老公从你们这边进货的事,他向来都是由钱二或自己亲自交到每个赌场的负责人手里,其他所有人对这点还是一概不知的,小飞你放心,阿姨再怎么做,也不会害了你们的。” 话到此处,林万山已有了主意,说道:“嫂子,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就放心了。不管怎样,起码现在你是安全的,明天我会再找人去打听打听,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立刻通知你。” 听到对方这番话,钱夫人也是放宽了心,连声道谢,并且嘴上还不断地道:“真是……真是多亏了林总了这次,怪不得老钱还在的时候,就一直说你是他最好的合作伙伴,我这现在一团糟,除了你,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商量了。” 林万山笑眯眯地附和着,亲自将钱夫人送往门口,然而走着走着,从仓库的黑暗中突然窜出来了两名手持棍棒的打手,瞬间打晕了对方带来的两名保镖。 钱夫人大惊失色道:“林……林总,你这是干什么?” 林万山此时才露出了本来面目,狞笑着道:“嫂子,现在老钱不在了,警方还是会继续调查给他提供违禁药品的上家,不过今天多亏了你,我现在心里踏实多了!帮帮忙,只要你不在了,就彻底不会有人知道我和老钱之间的那些秘密了。” 钱夫人此时才意识到对方刚才都是在套自己的话,她被吓得浑身如筛糠一般哆嗦道:“林,林总……别这样!你是老钱最好的朋友,我一定不会把你们之间的事情说出去的!” 林万山吸溜着鼻子,从腰间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脸上突然浮现出了杀意。 “哼!朋友?我告诉你一件事吧!就在老钱被绑架的前一天,他还在计划着和我断绝来往,所以就算他不被行刑者那帮人杀掉,也早晚会死在我的手中。这就当我为老钱做的最后一件事吧,送你去和他团聚!” 钱夫人惊恐地朝门外跑去,却刚跑没两步便被林万山按在了地上。 此时的钱夫人只觉脖子一凉,一股暖流便顺着皮肤流到了自己胸前,随后一股甜腻腻的感觉充斥在了喉咙中。她立刻就明白林万山对自己做了什么,但求生的本能却指引着她不断朝门外爬去。 然而没爬出几步,那股犹如被呛在水中的感觉越来越剧烈,夹杂着气管被血液堵塞的窒息感,使得双手不由自主地扣进了伤口中,越是想将那股令人窒息的东西扣出来,越是感觉身体变得沉重。 片刻后,钱夫人的喉咙处发出一阵剧烈的咕哝声,最终停止了挣扎。 林万山拿起餐桌上洁白的口布,仔仔细细擦拭着那把匕首,却突然看见那几名打手上前抬动钱夫人尸体,准备埋到仓库后面时,他却猛然冲了过来,一人一脚地踢在了对方屁股上。 几名打手被踹倒在地,一脸惊恐地看着林万山,不知道自己哪点做错了使得对方发那么大怒火。 只听林万山怒骂道:“和你们说了多少次了,尊重!尊重!要尊重女性!你们瞧瞧嫂子这衣冠不整的样子,去了那边老钱会怎么看我?赶紧找个女的过来!给嫂子好好擦干净了再埋!” “一群莽夫!” 林万山对手下狠狠教育了一通后,突然觉得胃口开了,于是坐回到了餐桌上,还饶有兴趣地与儿子碰了杯酒,一饮而尽。 就在一杯烧酒下肚,浑身舒畅时,林万山却突然在面前盘子底部看见了什么东西,拿叉子划拉了一会,终于看清了这个东西,原来是一块沾满了牛排酱料的尖形白木板。 林万山感觉奇怪,于是拿纸巾将木板擦干净,却突然被吓得汗毛凛凛,原来这块白色木板顶端被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斩”字,下方写着:毒贩林万山。 林飞立刻命人将准备饭菜的手下带了过来,手下看到这张亡命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解释道:“大,大哥……小的我发誓这玩意儿不是我放进去的啊!今儿下午我准备饭菜的时候也就离开了那么几分钟,我……我真不知道这是谁弄的啊!” “滚!赶紧滚!” 林万山不耐烦地喝斥走了众人,现在这里也只剩下了自己与林飞。 好一会,他才缓缓自语道:“看来钱二那个狗日的,最终还是在行刑者那边把我卖了。” 林飞也一脸凝重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被这帮人盯上的话,还没有能逃脱的。” 镇定下来后,林万山想了很久,最终对林飞道:“你帮我联系13k。” 林飞一怔,问道:“13k的收费可不低,为了区区几个蟊贼,至于动用他们吗?” 林万山口中的13k,并不是帮派,也不是任何组织,而是一对收钱办事的杀手。 这对杀手一男一女。 男人名老k,作风沉稳,善于设局、制造意外死亡。 女人名柳十三,具有极美的样貌却淫狡不羁,同时还是一个黑客高手。 二人从不隶属任何人之下,做的却是一些收钱办事的买卖,因此得名13k。 林万山沉思了片刻,皱眉道:“现在敌明我暗,我们就算对方有几个人,善于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下去早晚会陷于被动,就照我说的意思来吧!” 第59章 行刑者暴露身份 翌日,王朝夜总会,顶楼办公室内。 一男一女坐在沙发上,这名男子正是13k中的老k,此人面色阴沉,就算坐在那里不讲话,眼中也似乎在不停警戒着四周。 坐在老k身边的柳十三却显得异常轻松,超短裙下的修长大腿很随意地交叉在面前桌子上,时不时将诱惑的目光抛向林飞,当察觉对方在看自己时,还要故意将手指嗦入口中。 林飞被柳十三勾引得血液直冲头顶,拉开了领带才感觉稍微好了一点,随后将钱老大被劫走时的酒店监控投放在了大屏幕中。 画面中,先是显示出了那个假扮中年服务员的女性进入地下配电间,其后又播放了钱老大被劫持时,2号一拳打飞保镖的画面。 监控播放完毕,林飞解释道:“根据酒店方那边给出的解释,钱老大被挟持后,行刑者将他装在筐子内,从三楼自助餐厅厨房的升降梯送了下去,因此怀疑凶手一共有4人,三男一女。” 老k看完了录像,对林万山道:“林先生,这次既然是你主动找上了我们,因此不论目标人物是否被警方抓获,亦或者是死于他人之手,你都要给钱。” 林万山笑道:“那是自然,答应你们的一分钱都不会少,若这些人死在了别人手里更好。” 老k点点头,问林飞道:“还有什么目标人物的线索?” 林飞道:“从视频中可以看出,目标几人在绑架钱老大时使用了乙醚,这种东西在市面上通常属于管制药品,所以凶手想获得这种违禁药品的唯一途径,便是在我们夜总会的药头那里购买。” 林飞说完后挥了挥手,一名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男子便走了进来。 这名男子便是这间夜总会的药头,他看了看周围一众大佬,立刻将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就在大概一个月前,那天晚上有一个男人找上了我。” ——“因为我平常只挑熟人或介绍来的人做生意,所以当时我并没有搭理他。” ——“但那个男人出手阔绰,当即就甩给我了很厚的一沓钱,所以……所以我就卖给他了。” 林飞道:“说具体点!到底是上个月的几号几点?” 药头仔细回忆道:“那天是我女朋友生日,所以是……是上个月的25号,大概晚上11点多的样子。”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有没有同伙?” 药头道:“那家伙大晚上的还戴着一副墨镜,那天我喝多了也就不记得他长啥样,至于同伙嘛……没有!对!我记得他是一个人来的,周围没有同伙!” 林飞道:“k哥,现在掌握的情况只有这么多了,我现在就让他们把上个月的视频调出来。” 老k并没有理会林飞,而是对柳十三道:“把视频调出来。” 片刻后,柳十三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便显示出了那天晚上的画面,林飞简直不敢相信,对方这么快就黑进了自己公司的监控网络,然后对方又在键盘中敲了几下,画面便被投影在了办公室的大屏幕中。 “对对对!”药头看见屏幕上的男人,便立刻道:“就是他!那天晚上就是他一个人主动找上我的!” 老k不再理会任何人,只是站在大屏幕前仔细查看着,大约过了10分钟后,沉声道:“买药的这个男人应该就是绑架钱老大时开车的人,也是他们的首领,其余的两男一女当天都出现在了监控里。” “什么?”林飞不相信对方这么快就发端了端倪。 老k指着屏幕中一名坐在不远处独自喝酒的男人,解释道:“这个男人比较强壮,从体型上看,与绑架钱老大时的那个强壮男人很像。同时,在他们首领买药的时候,此人一连拒绝了2个女人的搭讪,目光始终盯着这边的交易,可以肯定,此人绝不是来夜总会找乐子的。” 其后,老k又指向了屏幕中,不远处两名看似在谈恋爱的男女,将视频视角调整到后半段,突然对林飞道。 ——“一开始我也没察觉到这俩人的异常,但是从这首曲子开始,他们就暴露了。” ——“这首曲子音调很高,当播放时整个舞池里的人都开始躁动,他们身边的其它男女这时讲话都必须要趴在对方耳边大吼,但这俩人讲话的姿势却还是和刚才一样,双手支撑着吧台,弓起了身子。” ——“我确定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下,他们这样讲话互相之间是不可能听到的,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俩人肯定就在假装谈情说爱,他们也是在暗中保护着首领。” 老k解释完,柳十三又分别在屏幕中放出了数个画面,补充道。 ——“除去戴墨镜的首领以外,我又查看了这三人从进入夜总会到离开时的画面,我发现这三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每当这三人改变坐姿,或者是路过监控区域时,他们不是在低头打电话,就是在假装梳理头发,完美地避开了每一次即将被监控拍到正脸的时机。” ——“由此可见,这帮人来夜总会购买乙醚是一个蓄谋已久的行动,并且在此之前早已摸清了夜总会里监控的位置。” 短短几分钟的分析,立刻就折服了现场所有人,林万山大喜过望,说道:“不亏是13k,果然名不宣传,那一步打算怎么办?全城搜捕符合这4个人特点的目标吗?” “劳民伤财,林先生还真是大手笔啊。” 柳十三调侃般对林万山笑了笑,随后拿起笔记本电脑走到林飞面前,直接坐在了对方腿上,似乎很享受般抬手轻抚着对方面颊,在耳边低声道:“给我5分钟时间,我帮你把这几人找出来。” 柳十三就这样坐在对方腿上,在键盘中一阵敲打,屏幕中再次出现了两个画面。 ——“根据你们夜总会前门的监控显示,行刑者首领在拿到乙醚药品后,选择了乘坐出租车独自离开。” ——“10分钟后,他的三名手下又分别乘坐了两辆出租车离开,车号是漠d-t1025与漠d-t0701。” ——“找到这两辆出租车并不难,但是想让出租车司机回忆起一个月以前送的客人目的地根本不可能。” 林飞闻着对方身上的香水味,心中一股躁动,支支吾吾地问道:“那……那怎么办?” 柳十三回过头,贴在对方耳边低声道:“小帅哥,别那么心急。” 柳十三将其中那辆“漠d-t0701”的出租车照片放大,发现在前挡风玻璃上有一个挪车电话的牌子,解释道。 ——“我根据挪车电话,利用电话号码查找的方式,在qq搜索上查找到了对方,对方的qq名应该就是她本人的名字,叫许文静。” ——“当我进入她的qq空间后,根据她发的一些日志记录,查找到了有关这个女人的三个关键信息。” ——“首先,这是一名女司机,曾在去年的10月16日时收到过很多祝她26岁的生日祝福,由此倒推便可得知此人出生于1981年。” ——“同时,我又在她发的一篇结婚纪念日的日志中查找到,这个人的结婚纪念日为8月1日,因此我就得到了有关她的三个关键信息,性别、生日与结婚纪念日。” ——“通常人们喜欢将一些特定的日期作为自己的密码来使用,因此我在利用姓名与电话,登录这个叫许文静的女人在本市的交管网络查询系统时,将以上三个重要信息组合出了不同的密码排列方法,很顺利就登录了进去。” ——“根据交管网络系统可以看出,此人就在上个月晚上11点23分因违章停车被拍下了罚单,在这张违停的照片中,可以看出乘坐她出租车的那对情侣,正走向一栋商业楼。” ——“而这栋商业楼中,此时只有这家叫‘万里监控’的公司还亮着灯,因此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们,这次我们要找寻的4个目标,就在这家叫‘万里监控’的公司内,怎么样?还有什么问题?”(注) 林飞此时已对面前的女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口中也不自觉地喃喃道:“你……你真厉害!” 柳十三回过头,轻扭了一下身子,却对着林飞嘲讽般地调侃道:“但你却挺让我失望。” 说完,柳十三站起身,似乎直接对眼前男人失去了兴趣。 既然已得到了行刑者的资料,林万山也显得有点着急,问道:“这样吧,我替你们准备点人手,今晚你们就带人去烧了那家公司,然后把他们4个干掉!” 可谁知老k突然制止道:“不行。” 林万山不明白道:“为什么不行?现在连对方在哪里都知道,后面的事情难道还不是易如反掌?” “你傻呀你!”柳十三突然毫不客气地道:“做夜总会的人都这么莽夫吗?你若是想死别拉上我们。” 从来没人敢这么和林万山讲话,此时他强压着怒气道:“你什么意思?” 柳十三道:“就算你毁掉了他们的电脑,那些数据一样也会存在‘云端’,到时一样也会被技侦部门查找到。” 林万山愣住了,好一会才道:“什么……什么端?” 柳十三懒得再和对方解释,此时只听老k道:“林先生,既然我们收了你的钱,这件事就应该用我们的方式来解决。” 林万山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沉声问道:“据我所知,那个强壮的男人身手很不错,你确定就凭你们2个就能搞定他们4个人?” 老k的手中突然闪过一道寒光,寒光过后,一柄锋利的匕首就出现在了手中,此时他的气势也突然变得凌厉,目光就好似刀子一般锋利。 “林先生,我再腔调一遍,既然我收了你的钱,自然会帮你把事情办好。” 柳十三见这2人之间的气氛有点火药味,于是又道:“哎呀!行了行了,既然行刑者他们4人盯上了你,手中必然也有与你相关的资料,你也不想让这些资料被技侦人员看见吧?” “总之。”柳十三又补充道:“我们会先在行刑者的车辆上面放置窃听器,当我们把这4人搞定以后,会把对方掌握的资料都带给你,就当你买一赠一了。” 虽然对面前这个女人讲话的态度很不满意,但林万山知道对方毕竟在这方面比自己专业,于是只好把牢骚话吞进了肚子里,点了点头。 第60章 模仿作案出现 同一时间,正在学校上班的徐天南突然接到了电话,是文四宝打来的,接起后没说两声便立刻道:“我马上来。” 慕容水问道:“老大,出什么事了?” 二人一边下楼,徐天南一边解释道:“行刑者那帮人又出手。” 慕容水心中一沉,“难道杜支队出事了吗?郑江虎他们不是一直在暗中保护吗?” 不是杜永支,死者是一个房产公司的老板,死在了自己的建筑工地中。” 慕容水道:“房产公司老板?这……行刑者为什么会挑一个普通人下手?” 徐天南似乎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回答。 一小时后,二人很快来到了案发现场,此时这里已被警戒线包围,文四宝走了出来,带领二人走了进去。 这是一栋主体刚交工的框架高层,周围楼板边缘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墙壁与窗户,几人刚走进一楼内部,远远就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死者,如上吊一样被吊在了房顶下方。 李孟雪此时正在现场勘察,见到徐天南几人来以后,便走了过来,直接解释道。 ——“死者为这座大楼的开发商老板,左后脑留有新鲜钝器伤,疑似为生前受到暴力所致。但最终的致命原因却是机械性窒息,同时根据地面的拖拽痕迹判断,死者应该是被凶手打晕后吊了起来,最终窒息而亡。” ——“这是我们从死者的衣服中找到的。” 李孟雪将一块被装在证物袋里的亡命牌递了过来,这块木牌与之前的亡命牌一样,上面涂抹了白色的油漆,写着死者所犯下的罪名:杀人犯吴友德。 “杀人犯?”徐天南看着亡命牌中所写的罪行,思考了一会,又问文四宝道:“死者有牵扯到任何刑事命案吗?” 文四宝也感觉到很奇怪,便将自己初步的调查结果说了出来。 “我已经派人去查过了,这个叫吴友德的人确实是这座大楼的开发商,虽说有一堆的债务官司缠身,还有几次嫖娼记录,但也都仅限于行政处罚,并没有涉及任何刑事案件,更别提命案了。” 慕容水问道:“那这个叫吴友德的人,会不会与前些年的某件冷冻案有关?” 文四宝分析道:“这种可能性不大,根据属地派出所提供的暂住证资料显示,死者吴友德的老家在南方,是2年前才来到这里的招商引资人员,按理说不会与那么久远的冷冻案有关。” 徐天南戴上手套,在李孟雪的工具箱中拿出了测量放大镜与蓝光灯,独自走向了尸体下方,先是在地面观察了许久,随后又对着尸体的手指甲看了起来。 几分钟后,徐天南摘下了手套,沉声道:“这次的案子,可能和行刑者那帮人无关。” “真的是这样吗?”文四宝从刚才起就有了这样的怀疑,此时经对方这么一说,更加坚信了心中的判断,“天南,那照你的意思说,是有人在杀害了吴友德以后,故意模仿行刑者他们,在现场留下了一块亡命牌,伪装成了行刑者犯案时的场景?” 徐天南点点头,解释道。 ——“这种可能性很大,首先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块亡命牌,不论从制作工艺还是大小尺寸来判断,都与之前那几起案子的亡命牌有很大差别。” ——“虽然现场留下的41码鞋印与行刑者他们首领的尺码一致,但这里却有三点绝不合理的地方。” ——“第一点,从钱二、钱老大死亡时的案发现场来看,行刑者首领从来只会负责开车或做一些外围的辅助工作,并不会直接参与到暴力击杀的环节当中。” ——“然而在这个现场,除了这个41码的鞋印外,就只剩下了拖拽的痕迹,并没有其余三个行刑者的脚印,我不相信他们首领会独自犯下这种案子。” ——“第二点,还是从现场留下的鞋印来看,足迹杂乱无章并且步伐跨度不一致,可以看出当时凶手的心情十分紧张,根本就是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这与第一次杀人后内心无法平复,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心理状态非常相似。” ——“而且根据地面拖拽的痕迹显示,凶手在拖动死者时,还曾在地上摔过一跤,我觉得行刑者首领应该做不出这么狼狈又大意的事情。” ——“第三点,就是你刚才说的,一个2年前招商引资到这里来的老板,没有任何刑事案件记录,亡命牌上却写着‘杀人犯’,这极有可能是凶手在故意混淆我们警方的视听,让我们将目标放在真正的行刑者身上。” 听完这通分析,文四宝心中也大概认同了对方的观点,因为就他自己而言,确实也在这次的案子中感觉到了太多疑点,并且这次凶手明显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新手,现场留下的线索比之前所有案子都要多。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凶手是个并没有反侦察能力,只是单纯为了混淆警方视听而犯下案的人。 徐天南又道。 ——“死者手指甲沟内粘有大量的皮屑组织,这根本就等同于告诉了我们凶手的身份,所以我建议你先查一下吴友德公司的财务记录,从这个老板最近与其他人的财务纠纷查起。” ——“我认为这个凶手大概率在犯了案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临时想起了最近本市内行刑者的那些事情,所以才在现场临时加工了这么一块做工粗糙的亡命牌。” 果不其然,文四宝只用了半下午的时间,便在房产公司内打听到了一个重要消息,吴友德最近因拖欠施工方工资,与施工队老板大吵了一架,具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当文四宝将施工队老板带到公安局后,预审人员仅仅用了三个小时不到,这名工程老板便在海量的证据之下招供了罪行。 案情与徐天南猜测的大相径庭,因开发商恶意拖欠施工款,使得施工老板将全部家当都垫在了这个工程中,然而工人领不到工资就开始集体罢工,开发商在这时却又以耽误工期为由追究起了施工队老板的责任。 最终,施工队老板不仅拿不到钱,还要承担工期延误的违约责任,因此在极度愤恨下,将开发商老板骗至大楼内杀死,随后嫁祸给了行刑者。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桩模仿作案,才使得大家开始重新审视起了行刑者对漠北市民们造成的影响。 出于正义的理由,却成为了凶手私自泄愤的工具,大家都明白若再任由行刑者逍遥法外下去的话,将来本市中会出现更多这样的悲剧。 因为看似这些人都在以某种正当的理由执行着法外的正义,但正是这种缺少了法律约束的正义,才会使得人们在复仇快感中逐渐迷失自我,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一切,更加坚定了这个破碎的专案组势必要将行刑者绳之以法的决心。 第61章 相亲对象又来了 傍晚,徐天南二人换走了郑江虎,接替对方继续守在了杜永支的楼下。 徐天南感觉慕容水这几天一直都很奇怪,似乎有点心绪不宁的感觉,于是在这种状态之下,使得他刻意观察了对方一番。 片刻后,徐天南道:“你涂了唇彩,发卡又换成了较为女性化的紫色蝴蝶结。” 慕容水一惊,眼神都不敢与对方直视,小声道:“老大……你,你在说什么啊?” 徐天南继续打量对方,却发现了更多与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虽然还是你平常穿的这件风衣,但里面的衣服却换了一套我没见过的女装。” ——“你平时的斜挎包里都装有伸缩警棍,但今天却换成了小型的女式手包,头发的颜色没有变,但是发梢却被刻意烫过,身上还有一股我从没闻到过的香水味,你从不擦香水的。” 就在慕容水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徐天南突然明白道:“你今晚有约会?” “啊啊啊?” 慕容水此时慌张得犹如作案时被抓住了现行,急忙解释道:“老大,是这样的,都……都怪我妈!非要我去和人吃一顿饭!我都说了不用不用了,但她威胁我……我若不去的话,就要把我赶出家门……” 慕容水的声音越来越低,以至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徐天南却笑着问道:“是前几天给你送花那个人吗?” “唔!?”慕容水心中一沉,“你,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知道的!” 徐天南道:“那天早上我刚进办公室,就闻到了一股花香的味道。然而像你这种从来不收拾桌子的人,唯独桌面的右上角干净得像白板一样,我猜在我进办公室之前,那束花就放在那个位置对吧?” “这……” 徐天南又道:“你的零食都藏在桌子旁边的柜子里,其中有8包黄色的,3包红色的与2包绿色的,但那天我却在学生的桌子里看到了这些零食,我猜你是将这些零食作为封口费送给了他们3个。然后又把花藏了起来,对吧?” 就在慕容水不知该如何解释时,徐天南却指向了路边站着的一个男子,问道:“就在我们刚才说话的1分45秒时间内,你看向了那个方向的男人4次,而每当你抬起头来时,你的目光总要经过对方的身上,看来……你在和人相亲?” 慕容水心底的那一点小秘密都被对方扒出,因为自从上回与杨万里见面过后,对方就似乎对自己颇有好感,再加上母亲不停地催促,她也只好答应了杨万里这一次的邀约。 而刚才,慕容水一直都在考虑如何对徐天南说出这事,在她的眼中,杨万里确实是一个温和又有教养的男人,但她无论如何都不想与对方发生进一步的关系,所以今晚与对方的这次就餐,与其说是约会,不如说是被母亲逼迫的更加合适。 事已至此,慕容水感觉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对徐天南直言道:“老大你听我说,这绝不是我本意,都是我妈那个人……” “你已经错过了约会时间,但是他却没有催你,只是一个人安静地站在那里等你,同时也没有表现出焦躁时搓手、踱步与来回张望等表现,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很有耐心,对于今晚与你这次的约会很重视。” “好啦,老大你别说了!” 慕容水赶紧打断对方道:“我知道咱们今晚的任务是保护杜支队,所以本着快去快回的原则,我把吃饭的地方定在了这条路对面,喏!就那家铁板烧,我很快,很快就回来!” “去吧去吧,不用着急。”徐天南挥了挥手,催促慕容水下了车。 男子看见慕容水后,脸上挂满了笑容,同时将手伸进车里,突然拿出来了一束花递在了对方面前。 慕容水愣了一会,最终还是接过鲜花,与对方一起进入了那家餐厅,选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看着对方男人绅士的模样,就餐时还主动帮慕容水拉开椅子,徐天南的心中突然像是被塞进了什么东西,这股难受而压抑的感觉使得他心中萌生怒意,对着方向盘就是狠狠一巴掌。 随后,这股怒意立刻就转化为了手中伤口撕裂的疼痛。 “嗷……” 餐厅内,杨万里点好了菜,对慕容水道:“其实,今天我们完全可以选在一个更好点环境的地方。” 慕容水道:“不会啊,这里就很好,我常来这家店,所以习惯了。” 杨万里笑道:“小傻瓜,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在进门时的目光曾有一瞬间的犹豫,因为你不知道当时该往哪边走才是这家店就餐区的方向。同时你选的这个位置却正对着头顶空调的出风口,如果你常来这家店的话就不应该不知道这些事情。我认为你更像是第一次来这家店。” 听到这番话,慕容水突然愣住了,心中立刻涌现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她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在对方看穿自己的一瞬间,竟在对方身上看见了徐天南的影子。 杨万里看出了对方的心思,于是转移话题道:“不好意思,我不应该说这些话。” 慕容水笑道:“没,没事的,是我不好意思才对,其实我确实是第一次来这里,只不过就在这顿饭后,我还有工作要做,所以才选择了这里,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不不不。”杨万里立刻解释道:“我没这个意思,我怎么会不喜欢这里呢,我刚才只是老毛病犯了,偶尔喜欢去推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还请你不要介意。” 听到对方说出“推理”二字,慕容水突然来了精神,问道:“你喜欢推理?” 杨万里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不就是刑事侦查学的专家吗?我今天这实在是有点班门弄斧了。” “哪有呀!”慕容水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只是老大的助手,平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活,顺便再在老大工作期间保护他的人身安全而已……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啦!” “哦?”杨万里似乎又对慕容水的这句话产生了兴趣,“都怪我没看出来,原来慕容姑娘……还是个侠女!”(注) 第62章 行刑者的新目标 “原来慕容姑娘……还是个侠女!” 面对杨万里炽热的目光,慕容水也羞涩地低下了头,傻乎乎地笑道:“没,没有啦……我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女生……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菜已上桌,杨万里却没有接对方的话茬,而是道:“说说我吧,虽然我是做监控设备工程的,但我从小就对那些犯罪推理很感兴趣。” 慕容水问道:“那你怎么没有报考刑侦学院呢?” 杨万里道:“能把自己兴趣变为谋生本领的,毕竟是很少的一部分人,但很遗憾,明显我不是那样的人。” 慕容水追问道:“为什么啊?” “在我刚成年的那段时间,每天关心的就是如何在这座高楼林立的城市中吃饱下一顿饭。” 慕容水有点好奇地问道:“你的父母呢?他们不管你吗?” 对方轻叹一口气,小声道:“我从小没有父母,所以这也就注定了我不能像大多数人一样去上学,去走自己喜欢、并且父母支持的路。” 听到这话,慕容水支支吾吾地道:“啊……不好……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勾起你的伤心事……” 杨万里打断了对方,笑着道:“傻瓜,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世界上有两件事不能被嘲笑,其中之一就是出生,因为出生这种事既然我无法去选择,那就绝不像大多数人想象的那么不堪提及。” “唔……有道理。”慕容水点点头,“另一件事呢?” 杨万里道:“另一件事,就是梦想。” “哦?”慕容水对这话来了兴趣,“你有什么梦想啊?” 杨万里道:“我的梦想很多,比如成为一个像你这样的刑事侦查专家,或者是成为一名警察,或者是把自己公司的监控安到全国各地,不过我现阶段的梦想……” 话到此处,杨万里顿了顿,凝视着慕容水的目光道:“是你。” “我?” 半晌,慕容水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于是再次尴尬地低下了头,用一根筷子按着盘子里的一片肉转来转去。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感觉到了你和别的女孩的不同之处。” ——“你不像庸俗女孩那样的脂粉气息,也没有刚进入社会的那种少不经事。” ——“你在我眼里就像一个并不幼稚的大孩子,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但又不会在外界这些花花绿绿中迷失了自己。” “这……”慕容水感觉气氛已变得有点暧昧,迫切地想转移话题,然而最终还是对方先开口道:“慕容水姑娘,那个经常被你提起的‘老大’,是个怎样的人物?” 话题终于转入了不那么尴尬的方向,慕容水也立刻回应道:“他啊!他是我见过的推理能力最强的人,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刑事侦查专家,很多就连警察也破获不了的案子,只要他一出马,立刻就能摆平!” “哦?这么厉害啊!”杨万里饶有兴趣地追问道:“那你们在破案的时候,一定遇到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吧?” “那是当然,就比如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个人,但最终还是我老大替他洗刷了冤屈,或者是一个已经被警方定性成了自杀事件的案子,经过老大的抽丝破茧,最终也可以找出藏在幕后的凶手。” 杨万里隔着窗户,指了指停在远处的那辆小白越野车,问道:“从刚才我就注意到了,你下车后,还有一个人坐在车里,难道那个人就是你说的‘老大’?” 慕容水点点头,“是啊!” 杨万里立刻自责地道:“哎呀!怪我了,怪我了!我们在这里吃饭,却让你老大在车里等你,这样做实在是太失礼了!快快快,我们快去把他请进来。” “别!千万别……”慕容水急忙制止了对方,低声道:“其实……我们是因为有任务才需要守在这里的,我和他必须有一个人在车里,所以你也别那么客气了。” 听到这话,杨万里便不再强求,而是问道:“怎么?今晚你们还有任务吗?” “今晚……” 话刚说出口,慕容水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低头便大口吃起了饭。 杨万里看着对方狼吞虎咽的样子,笑了笑,不再追问。 …… 傍晚,约会结束后,慕容水一路小跑回到了车内。 杨万里开着车,在路口出拐弯后绕了一个大圈,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远远地盯着徐天南的方向。 车门被拉开,其余三名行刑者坐了进来。 小胖首先问道:“咋样啊一号,打听到啥消息了吗?” 杨万里道:“这个叫慕容水的姑娘警觉性还是比较强的,对于这件案子只字不提,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啥收获啊?” 杨万里道:“瞧见那辆小白车了吗?原来警方这次已经开始在杜永支的楼下进行蹲守了,若我们再像以前那样行事的话,很可能就会掉入警方的圈套。” 小胖心有余悸地道:“幸好你打听到这个消息了,那你打算怎么做?现在这些人都在轮流守着杜永支,我们不好下手啊!” 杨万里道:“放心,我自有办法。” 说完后,杨万里又道:“而且,若我没猜错的话,杜永支应该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 小胖不解道:“那你为啥要主动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 杨万里解释道。 ——“这是我计划途中的一个小变故,本来我只是打算像以往一样干掉杜永支的,但我临时改变主意了。” ——“因为我清楚,杜永支一旦知道了行刑者首领的身份后,徐天南也会立刻知道。” ——“当徐天南知道了这件事以后,相信他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到我的头上。” 小胖显得有点害怕,“可是你这样的话……真的不会太冒险了吗?” 杨万里笑道:“别怕,就算真的被徐天南怀疑到我们的头上,他手里也绝对没有任何证据,他不是那种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会乱来的人。” 小胖道:“可是一号……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杨万里转过头,看向对面三人道:“还记得我们4个人聚在一起的目的吗?” 3号女子第一个回答道:“钱庄公司害死了我的母亲,只有你可以替我报仇,而你现在也做到了,所以接下来就是2号和4号的血海深仇。” 小胖挠着头嘿嘿笑着道:“嗨呀!一个个的干嘛都那么认真,我和老2都一样,父母都是被林万山坑害的人,所以这种话就算1号你不说,我也知道只有你可以替我们报仇。” 杨万里点点头,“其实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们,我一开始与大家在一起时,目标确实是想肃清警察队伍中害群之马。但是现在我又有新的目标了。” 小胖问道:“这就是你故意让徐天南知道你是行刑者首领身份的原因?” 杨万里点点头,“我不仅让他知道我的身份,我还会让他主动找上我,当他主动找上我以后,我会让他心甘情愿的与我打个赌。” “赌什么?” 杨万里道:“赌那个叫慕容水的姑娘。” 听到这话,小胖也诧异道:“什么?1号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姑娘了吧?” 杨万里笑了笑,“当然没有。”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杨万里道:“杀掉这些帮派的老大,或者肃清警察队伍中的害群之马这种事对我来说已经提不起兴趣了,我现在想做的,就是想看到徐天南因输给我后,主动放弃那个姑娘时痛苦的样子。” 小胖惊讶得如同一截木头,好半晌,口中才喃喃道:“1号,我觉得你这人是不是有些时候的兴趣有点……变态吧?” 杨万里笑了笑,“谢谢。” 第63章 行刑者出手 一连几日的蹲守都没有等到行刑者出现。 大家也因此显得有些疲惫不堪,而杜永支也感觉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每天还是抽出几个小时的时间来到指挥室,和大家共同商讨案情。 这天,当徐天南与慕容水像往常一样,护送着杜永支来到指挥室的时候,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甜腻腻的味道。 三人看了过去,发现会议室的桌子上放着好大一堆零食与一个大蛋糕,大家有说有笑地围坐在一起,手里拿着拆开的零食。 徐天南拍了拍文四宝,问道:“这是啥?” 文四宝道:“生日蛋糕啊,这都不认识?” “谁说我不认识这个了,我是说,为啥这玩意会出现在这里?” 文四宝神秘兮兮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大家今天可是都沾了阿水的光了。” 徐天南看向慕容水,却发现对方的目光有点闪躲。 郑江虎走了过来,拍了拍徐天南的肩膀道:“姓徐的,劳累那么多天了,今晚咱们全组人也正好借着慕容姑娘的光,一起去聚个餐!” “聚餐?聚什么餐?” 徐天南越听越糊涂,最后还是文四宝解释道:“天南你不会不知道吧!原来搞了半天,阿水的男朋友就是给咱们公安局做安防布控的供应商啊!怪不得今儿早上我见这家伙有点眼熟。” 郑江虎也接着道:“是啊,我看这小子人也挺老实的,正好就借着今晚这小子过生日的机会,大家一起去聚个餐放松放松,正好也顺便帮慕容姑娘长长眼。” 然而,慕容水却发现就在大家说这话的同时,每个人的眼光看自己都怪兮兮的,就仿佛话里有话那般,而且每个人的脸上,似乎还挂着莫名其妙的怪表情。 慕容水疑惑道:“你们……你们都干嘛啊?为什么都这么表情看我。” 郑江虎立刻移开了目光,支支吾吾地道:“唔……没什么,没什么啊!就是那小子今天过生日,请咱们吃饭而已,没多大点事,你放心。” 对方越是这么说,慕容水就越感到奇怪,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对方,口中自语道:“你们今天所有人表情怪异,看我时候的目光闪躲……肯定有事瞒着我!” 说完后,慕容水便走到文四宝面前,命令道:“四爷!你说!” 文四宝咿咿呀呀地说了半天,慕容水愣是没听明白对方在说啥,继而又看见李孟雪,问道:“孟雪妹妹!这些人今天到底都怎么了?” “唔?”李孟雪正吃着辣条,抬起头看向自己,支吾道:“”“阿水?其实吧……” “孟雪!”文四宝立刻叫住了对方,连拖带拽地将李孟雪带离了现场。 慕容水愣住了,好一会才自语道:“这……这些人都怎么回事啊?” 他转过头,才发现徐天南在看着自己,急忙解释道:“老大,这……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徐天南并不理会对方,但许无敌这个搞不清状态的家伙突然凑了过来,手里拿着几块蛋糕。 “来来来!吃蛋糕! 徐天南接过蛋糕,却没有动口,只是看向众人问道:“那今晚杜支队楼下的蹲守怎么办?” 杜永支立刻道:“今晚就算了吧!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带大家放松一下,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文四宝道:“不能吧?杜支队,我们大家一致认为今天这个场合你应该出席一下,毕竟你也是咱们刑侦支队的领导,阿水也算是咱自己人,所以今晚这种场合你不得出面罩罩场子?” 杜永支笑道:“不就过个生日吗?我就不去了。” 文四宝记得抓耳挠腮,把杜永支拉到一旁小声耳语了几句,对方一愣,立刻也很奇怪地看了看慕容水,苦笑道:“算了算了,这都是年轻人的事,我就不去了,今晚你们该干嘛干嘛,别管我了,我去档案室查点资料,晚上自己回去就成。” 说完后,杜永支便离开了指挥室,而慕容水却发现徐天南不见了人影。 当她追出去后,却没有看见对方,只是发现在楼道尽头的垃圾桶内,被人丢下了一块刚切好的蛋糕。 …… 傍晚下班后,徐天南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在文四宝的生拉硬拽之下,与众人来到了一家海鲜大酒楼。 大包厢内,杨万里头戴金色荧光纸生日帽坐在主位,而慕容水也在大家的起哄中坐在了他的身边。 杨万里与大家挨个做了自我介绍,随后又介绍身边的小胖道:“这是我弟弟,你们叫他杨小胖就好。” 在此之前大家也多少曾有过相识,因此在饭桌子上很快地熟络了起来,再加上许无敌这个“自来熟”,场面很快热闹了起来,每个人都在尽情抒发着这段时间以来的烦闷。 “各位,我说句话啊!” 杨万里说完后站起身,众人却突然像商量好了似的立刻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把目光盯在了慕容水的身上。 “唔?”慕容水正在和一只龙虾较劲,嘟着鼓囊囊的嘴巴看着众人,问道:“里们咔我嘎哈?(你们看我干啥)” 杨万里笑了笑,当着所有人的面,从怀中拿出一枚钻石戒指,突然对慕容水道:“慕容姑娘,请嫁给我吧!” 话音刚落,每个人突然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烟花,齐刷刷地打向了空中,五彩缤纷的花团也顿时散落在每个人的身上,发出一阵哄闹声。 “噗!” 慕容水一口把嘴里的龙虾肉喷了出来,傻愣愣地盯着众人,喃喃道:“原来……原来你们都瞒着我啊!” 此时,喝大了的许无敌粗着舌头道:“跪……跪下!” “无敌你闭嘴,别讲话!” 李孟雪小声骂了许无敌一句,杨万里却笑眯眯地单膝跪地,又一次对慕容水道:“慕容姑娘,对不起今天其实并不是我的生日,我请大家来,其实也就是为了做一个见证,希望你……嫁给我吧!” 慕容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每一次对方似有若无的表达爱慕时,她都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她不知该如何去拒绝对方,但另一方面又实在经受不起母亲的催促。 此时她只感觉脑袋里都是懵的,嘴上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我……不……” 慕容水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这些话时,目光却看向了徐天南,此刻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老大,我……这不是……”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文四宝接起电话小声道:“等一会我打给你……” 然而电话那头却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文四宝突然站起身,大声道:“什么?保护好现场!我马上来!” 挂下了电话,文四宝立刻换上了工作时的认证态度,对众人道:“快走!杜支队出事了!” 第64章 还原案发现场(1) 今晚,闪亮的警灯将杜永支所在小区照耀得灯火通明,警戒线外,无数看热闹的民众都一脸惊恐地盯着某单元六楼的走廊窗户外。 一个身穿短袖警服的男人被套住了脖子,挂在大楼外,而这个死去的男子,正是杜永支。 几名警员合力将杜永支拉了上来,尸体此时的表情令所有人感到不寒而栗,狰狞的面容扭曲,眼睛圆瞪,双手因死亡时的“痉挛反应”而直勾勾地抓向自己头顶,似乎对方在死亡的前一刻,还在企图抓住头顶上方的凶手。(注) 看到此类惨状,大部分警员也潸然泪下,这种几小时前,一个鲜活的生命还出现在自己眼前,现在却惨死当场的冲击力也使得大家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专案组成员没有时间再去悲伤,李孟雪立刻戴上手套进行了现场勘察。 片刻后,李孟雪道:“从尸温与尸僵的程度来看,尸冷暂未停止,较正常体温下降3.5c,关节处呈半强直状态,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2小时之前。” 徐天南自语道:“也就是说,行刑者在我们今晚聚餐途中下了手。” 李孟雪点点头,小声道:“也许行刑者一直在这个小区内蹲守,趁着今晚我们不在的时候对杜支队下了手。” 徐天南却用很小的声音补充道:“或许,行刑者早就知道我们今晚不会在楼下蹲守。” 李孟雪诧异地看了看身后专案组的一众人员,小声道:“没有证据以前,这话你可别乱讲。” 徐天南点点头,算作答应了,然后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举起尸体的手臂,查看一番后也补充道:“尸体双手拳骨处皮肤破裂,疑似殴打痕迹,并且双手呈不同程度的痉挛,应该是在与凶手打斗的瞬间被套住脖子丢出了窗外,在第二脊椎骨折的同时,留下了生前最后的动作。” 尸体的双手五指张开,似乎在生前还想抓住什么,李孟雪也从这一点便看出了杜永支被丢出窗外时,心中极度的不甘。 突然,徐天南在死者的双手中,突然察觉到了两种不同的伤痕。 “你看这里。” 李孟雪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在死者左手虎口处,留下了一个小型的血点,于是将这一情况拍了下来。 徐天南分析道:“死者左手虎口位置有血点,表面流出来的血液也才达到刚凝固不久的程度,并且双手的指甲缝隙中有异物。” 说完后,二人打灯看向了死者的指甲缝隙,很快就发现了端倪,李孟雪一边记录一边分析道:“尸体的指甲缝内有黑色毛料残余,有可能是在与凶手搏斗的过程中,留下的对方衣物组织。” 一直在旁听的文四宝也顿时警觉道:“黑色毛料?那意思就是说,行刑者今晚特地穿上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可以在监控下方最好的隐藏自己。” 徐天南道:“这种可能性很大,你去把物业经理叫来,我要和他谈谈。” 待文四宝走后,李孟雪又发现了一处新的线索,她抬起死者的右手,指着掌心处的伤痕道:“这个伤痕是新鲜留下来的。” 徐天南用灯照向伤口处,立刻回应道:“这是掌心处的两个明显电击灼痕,是用电击棒留下来的。” 李孟雪将以上所有情况记录了下来,随后让所有人退到单元门外,留下法医组继续在内部勘察痕迹。 两小时后,尸体已被殡仪馆车辆拉走,徐天南也把专案组成员叫了过来,首先解释道。 ——“根据物业方提供的线索,今晚出事的那段时间刚好赶上了小区内的大停电,这必然是行刑者搞的鬼。” ——“再看这个单元门,这是一部电子门禁系统,根据设计规范,门禁系统在遇停电后会处于打开状态,便于人员逃生疏散,但是这个单元门的内部却被人为增加了一个老式的插销。” ——“我刚才拧开了这个插销的螺丝,发现这个锁是最近一段日子才被安装上的,并且物业方也可以证明这不是他们安装的。” ——“所以就以上情况来看,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行刑者那帮人早有预谋的,因为杜支队这段时间回家都很晚,所以他们算准了时间后掐断小区电路,等对方进入单元门后尾随而入,然后关闭了插销,以保证当时不会有别的住户进入。” 徐天南说完,又问文四宝道:“从一楼至六楼的走访情况怎样?” 文四宝:“我刚才已经亲自将所有住户走访了一遍,因为案发时间比较晚,所以有些人已经睡了,但其中有两名住户在当晚曾听到了动静,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后来就安静了下来。” 徐天南道:“这个线索很重要,正好可以印证我的猜测。” “什么猜测?”文四宝问道。 徐天南拿起法医组的照相机,调整到尸体手部的那张照片,解释道:“杜支队的右手虎口位置有针孔伤,而伤口部位的血渍却没有被擦掉,这说明这个伤是他在与行刑者搏斗的过程中留下来的。” 文四宝看到这张照片,不由得也引起了怀疑,问道:“但是这个伤口为什么会出现在右手的虎口部位?如果真是杜支队搏斗时留下的伤口,伤口位置起码应该在面部或身体部位才对,或者是在抵挡防御时,将伤口留在了掌心部位才对。” 徐天南道:“以杜支队那种受到过训练的人来说,就算面对行刑者中的2号,也不应该落败,但正是因为这个伤口,才导致了他无法在搏斗过程中发挥出本来的实力。” 文四宝疑惑道:“所以你认为,这个伤口其实是被注射了某种药物留下来的?” 徐天南点点头。 “但是……”文四宝再次问道:“但是杜支队又不是傻子,为什么会平白无故被对方注射入药物,要知道杜支队他这段时间本来就被对方下达了亡命牌,因此行事风格会更加警觉才是。” 徐天南道:“现在我们掌握的线索已经差不多了,跟我来,我们去楼上他们搏斗的现场,等现场还原后,你就明白了。” 第65章 还原案发现场(2) 众人来到了5楼与6楼之间的楼梯口,徐天南对文四宝道:“一会开始后,你模仿杜支队上楼时的动作。” 待文四宝准备好了以后,徐天南又让李孟雪从6楼往下走,当她与文四宝即将照面时,徐天南却突然绊了李孟雪一下。 “啊!” 李孟雪惊叫一声,再加上本身就是下楼的动作,因此被对方绊倒后,整个人都朝楼梯下方倒去。 文四宝见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对方,而徐天南也瞬间上前叫停了二人的姿势,此时大家才发现,李孟雪的左手正好抓在了文四宝的右手小臂位置。 徐天南解释道。 ——“这就是案发现场时的场景,当时杜支队正在上楼,行刑者中的3号女性假装从楼上下来,佯装摔倒后,杜支队出于条件反射,立刻也上手扶住了对方。” ——“而对方也正是趁此机会,将一枚戴在中指戒指上的尖针扎在了杜支队的手上。” ——“但这枚戒指并不是普通的戒指,我怀疑内部藏有某种快速致人麻痹的药物。” ——“因此在杜永支手中被对方注入麻药后,立刻就产生了警觉。” ——“同一时刻,3号女行刑者又将提前藏在左手的电击棒打了过来,但这时麻药还并未扩散至全身,因此杜支队在还有行动能力的前提下,以右手硬接抗住了这下电击,才会使得掌心处留下了电击伤。” ——“这就是为什么杜支队的左手虎口处有血点,右手掌心处留有电击伤的原因。” 听完以上解释,文四宝立刻问道:“你说的应该是没错,但这也仅仅是个人的推测而已,你为什么那么确定当时的行刑者一定就是个女人,一定就将有毒针的戒指戴在中指上呢?” 徐天南打亮手电筒,照向了几人身边的墙面,这是一面老旧的白色乳胶漆墙面,但脏兮兮的墙壁中却有一道清晰的手印,在墙面上划出了近30cm长度的距离。 徐天南解释道。 ——“这是一个擦拭型的掌纹,掌纹周围的墙面都落满了灰,但唯独掌纹经过的墙面却很干净。” ——“所以我判断这是最近才留下的掌纹,当时的情况应该是杜支队还在清醒状态时,立刻朝凶手进行了反击,而凶手被推倒的瞬间,右手的手掌也在无意中划过了这面墙壁,因此才会在落满灰尘的墙面划出了这道30cm左右的掌纹痕迹。” ——“根据掌纹的前末端可以看出凶手当时是戴了手套的,虽然无法取得指纹,但还是可以看出这个戴着手套的五指很细,应该是一个女性的手指。” “再看这里。”徐天南指向墙面掌纹的中指位置,就在这个位置的中线上,却被划出了一道很细的划痕。” ——“根据这道划痕可以判断出,凶手当时应该戴着一双女式手套,并且将带有麻醉针的戒指戴在了中指的位置,当她被杜支队推倒后,右手本能地扶住了墙面,因此戴在戒指上的针头才会划破墙壁,留下这样的痕迹。” ——“但是就算再强效的麻醉针也有一个生效时间的过程,而你们刚才经过走访单元内居民得知,当时有两名住户在短时间内听到了动静,不过很快就没了声音,这也正说明杜永支在麻醉针生效以前,对凶手进行了几秒钟的抵抗。” ——“同时,杜支队的体重在80kg左右,将他的脖子套上绳索,然后从窗户丢出去这种动作显然不是一个女性可以完成的,因此今晚至少还有另一名行刑者在场。” 说完了以上问题,徐天南最终解释道:“当晚,杜支队单独回家时遇到了停电,但是在他搀扶一名摔倒的女性时却遭到了对方的攻击,本来受过训练的他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对方制服,但是麻醉剂与电击棒却使他失去了大部分战斗能力,这才导致最终脖子上被套着绳索丢了出去。” 现场已大致进行了还原,虽然现在距离事发已过了2个多小时,但专案组还是通知了晚上在各个路口执勤的警员,今晚额外注意一名身高在1米9左右,身穿黑色毛呢风衣的男性,与一名身高1米62左右,戴着手套的女性。 却不料,这才不到10分钟的时间,警讯台就传来了一则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消息,就在距离案发现场800米的一处巷道内,有人报警称发现了一具男性的尸体。 当众人赶到时,才发现这名男性死在巷道的一个交叉口,身穿黑色毛呢大衣,身材壮硕,浑身却布满了足足三十几处刀伤。 然而最令人感到奇怪的,则是这名男尸的面部已被人泼洒了硫酸,等众人赶到时已完全被毁容,丝毫看不出原本的相貌。 李孟雪立刻拿出工具箱对尸体进行现场勘查,最后得出结论:虽然现在已无法掌握死者的相貌,但根据对方身穿的黑色毛呢大衣,与身高、体重与鞋码判断,大概率就是今晚刺杀杜永支的行刑者2号,强壮男人。 由此可以判断出,在今晚对方刺杀杜永支的行动中,至少有2号强壮男与3号女性参与了行动,但是在他们离开现场后,却遭遇到了某种情况,导致2号行刑者死在了这里。 文四宝看着对方面部已被融化的皮肉,自语道:“到底是谁杀了他?为什么还要将他毁容?” 徐天南没有回答,只是打亮了灯,沿着巷道两侧的墙壁检查了起来,随后又在死者身上查看一番后,叫来了众人,指着墙壁上一些细小但很深的划痕分析道。 ——“就在这条巷道的两侧墙壁中,出现了数道用匕首划出的痕迹,这些痕迹与死者身上的刀伤很像,应该是死者生前搏斗时留下的。” ——“但是墙壁上的这些痕迹,只到死者所处的位置就停止了,依我看,这更像是死者为了保护同伴撤退,选择了留在这里阻挡杀手前进。” ——“凶手是个用刀高手,手法干净利落,可以在短时间的战斗内对死者造成了数道致命伤。” ——“但死者是赤手空拳与对方战斗的,指甲与拳骨处完好无损,这就说明对方杀手不仅刀法高强,同时身后也更为敏捷,在这次的搏命中没有被对方打到一拳。” 听完了以上分析,文四宝追问道:“那杀手为什么一定要在杀人后,将对方毁容?” 徐天南道:“只有一种可能,杀手不想让警方看见这个男人的脸。” “为什么?” 徐天南想了想,解释道。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也许这个行刑者2号就是我们警方认识的人,一旦查到了此人的头上,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其余3名行刑者。” ——“然而杀手却出于某种目的,他并不想让其余的三名行刑者被警方抓到,原因就是行刑者那帮人手里肯定掌握了某些杀手不想让我们警方看见的东西” ——“所以我认为,行刑者的手中一定掌握了这个杀手的犯罪证据,亦或是雇佣这名杀手幕后老板的犯罪证据。” 徐天南说完,对众人道:“死者身处位置正好是十字路口,巷道从此处开始分为了三条岔路,所有人分成三组,沿着巷道进行检查。” 很快,郑江虎就在十几米外的一条岔路中找到了异常。 “这有一滴血!” 徐天南几人立刻赶了过来,发现在路边的泥土中落下了一滴血渍,解释道:“果然没错,2号行刑者保护的正是这人,大概率是今晚参与杀害杜支队的女性凶手,她受伤了应该跑不远。” 于是众人顺着岔路的方向继续寻找,最终在一公里开外的一处花坛中发现了大片的血迹,同时草地也有被躺过的痕迹。 “太好了!”文四宝忍不住地兴奋道:“只要判断这一路的血迹来自同一人,外加上刚才的2号行刑者,我们就可以至少确定他们团队中两人的dna,这对案情侦破有巨大的帮助。” 第66章 行刑者最大的危机 深夜,万里监控公司对面的一栋居民楼内。 杨万里是个做事绝对有计划的人,他虽然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但他也深知一切的计划都赶不上变化来得那么快,于是在这次行动前,他就早已备好了符合他们4人血型的血袋,以防万一。 今晚的聚餐,实际也在他的计划之中,目的就是利用“求婚”这个大家都不会拒绝的借口,将专案组成员骗至海鲜酒楼,从而达到让2号与3号顺利完成对杜永支的刺杀行动。 但是当他刚才在接到3号的电话后,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于是他一路开着车躲避了市区内的监控,将躲藏在一处花坛中的3号救了回来。 此时的3号躺在行军床上昏迷不醒,侧腹部位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幸好没有伤及内脏,因此在进行缝针后,再进行输血即可。 但现在杨万里的内心十分紧张,他也深感今晚是从建立行刑者团队至今遇到的最大危机。 此刻他站在窗前,目光紧盯着街对面“万里监控”公司的门口,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之下,他甚至感觉自己手心都已经渗出了汗渍。 警察为什么还不来?他内心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若按照时间计算,警察现在一定已经发现了2号的尸体,那么对方就一定会认出2号就是曾经为公安局大楼安装内部监控的工人,然后连夜赶来对自己进行抓捕。 但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大街上空无一人,自己公司的门前还是一片寂静,完全不像是会有警察到来的样子。 外屋传来了杯子的碎裂声,杨万里走了过去,对着4号小胖道:“你在发什么疯!” 小胖冲了过来,揪住对方衣领质问道:“你的计划难道不是天衣无缝的吗?2号为什么会死!他到底为什么会死!” 杨万里一把打开对方的手,强压下了怒火道:“我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对他们2个下手,但给我点时间,我会查出来!” “查出来又能怎样!”小胖双眼通红地大声问道:“就算你替2号报了仇!能换回他的命吗?他是多么信任你!把命都交在了你的手里?可是你却害死了他!” “住口!” 杨万里也终于忍不住上前扇了对方一巴掌,沉声道:“我知道2号是你从小的伙伴,我也承诺过一定会带你们杀掉林万山,但你还记不记得!从你们加入团队的那天起,我就告诉过你们要把性命置之度外!今天这个事谁也不想发生!但现在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就必须要保住你和3号的安全,不能再有意外了!” 这一巴掌打得很重,但小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痛苦地捂住脑袋,口中不停喃喃道:“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 杨万里此时根本没有闲心去想杀手的事,他拉起小胖来到窗户边,沉声道:“听好了!警察现在一定发现了2号的尸体,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我们公司去,当他们找来发现没人时,一定会找个借口把我们骗过去!” 小胖听到这话,顿时吓得两腿发软地点点头,“那……那这下怎么办?” 杨万里道:“所以我们的手机现在不仅不能关机,当警察打来时也必须要接听,我已经在楼上租了一套房子,到时你一定不要让警察知道我们现在租的这套房子,明白吗?” 小胖颤颤巍巍地道:“明……明白!” “还有。”杨万里继续叮嘱道:“警察一定会把我们带走分开审讯,到时若问道你与2号的关系时,还记得我曾经教你怎么回答吗?” 小胖道:“记……记得!” “说一遍!” “他……他就是我们从市场上……随便……随便找来的工人,前几天已经离职了,你们找他?做什么?” “不行!你现在脸上恐惧的表情多过于惊讶!会被警察发现破绽的!”杨万里拿起一张纸巾替对方擦干眼泪,言语温和地道:“你要记住,不论警察对你做什么,你首先要表现出完全的配合,但是当他们问起你一切与2号有关的事情时,你首先就要表现出惊讶的状态问警察找他做什么!明白吗?” 小胖努力记下了这番话,然后点点头。 杨万里道:“好,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深呼吸,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小胖走到一边,伸出双手揉了揉脸蛋,继而一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终于也感觉到了一些镇定。 杨万里继续站在窗前,继续等待着。 然而时间又过了一小时,依然还是没有任何警察上门的迹象,他也终于长嘘一口气,坐回到了沙发上,口中不停自语道:“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 小胖忙问道:“怎么?你知道什么了?” 杨万里点上一根烟,在飘散的烟雾中放松了心情,解释道:“杀手与我们一样,不想让警察发现2号的身份,因此我认为这个杀手在杀了2号以后,应该是将他毁容了。” “毁容?”小胖听到这话,心中那股悲痛顿时袭来,自己从年少时的伙伴,如今不仅惨死街头,更是落得一个毁容的下场。 杨万里突然问道:“你最近遇到过什么异常吗?” 小胖哭得稀里哗啦,只听杨万里怒斥道:“别哭了!我在问你话!” 好一会,小胖才忍住了哭,小声道:“没,没有……” “你再想想。” 此时的杨万里也绝不相信会出现这种状况,他坚信自己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不可能会造成今天这幅局面。 见小胖什么也想不起来,杨万里道:“从头想一遍,从我们计划一开始,购买乙醚的那次开始想,你的周围是否有遇到过异常?” 这次小胖想了很久,但还是摇摇头。 杨万里道:“好,那我换个问法,从我们计划开始的时候,你与其他人搭档,或者自己独自行动的时候,是否有完全按照计划在行事?” 小胖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但很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解释道:“有一次,就那一次……我们去夜总会保护你购买乙醚的那次。” 杨万里心中一沉,“你和3号被监控拍下来了?” 小胖摇摇头,“关于行动路线,我们3个完全躲避了监控的拍摄范围,应该不会有意外出现,但是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件事。” “快说!什么事?” 小胖道:“我刚才突然想到,就是那天晚上在夜总会,我和3号离开时搭乘的那辆出租车……” 杨万里大声道:“出租车怎么了!” 小胖支支吾吾地道:“就是……就是我和3号乘坐出租车回来时,我当时图省事不想多走路,于是就没有按照你计划中要求的那样让出租车停靠在另一个街区,而是……而是直接停在了我们这条街边。” 杨万里听到这话浑身一阵寒意,他走向窗边,看见了在街边路口最近才加装的违停摄像头。 这个摄像头的位置很隐蔽,刚好周围有一个大树枝干挡住了司机视线,因此这段时间有不少司机都在此处违停被拍了下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杨万里立刻就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他转过头,看着小胖时的眼中似乎都冒出了火气。 “是你!4号!是你害死了2号!” 小胖浑身一个激灵,支支吾吾地道:“不,不,不会吧……我从头到尾都严格按照计划行事,这次只不过……就是让出租车换了个位置,怎么会……怎么会害死2号!” “住口!”杨万里大声打断了小胖,沉声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的一个小小失误就有可能造成我们所有人陷入危险的境地!还好这次林万山忌惮我们手中掌握的证据,所以才派出杀手在杀掉2号以后将他毁容,因为林万山也很清楚,我们几个人绝不能被警方抓获!” 小胖问道:“那……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啊?” 杨万里在屋内来回踱步,想了很久才道:“这个地方不能再用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示意小胖跟着自己来到楼下。 二人下楼后,杨万里走到了自己的那辆蓝色的别克商务车前,左右看了看,在确定小区内没有行人后,小心翼翼地趴下身子,果然在汽车底盘下方看见了一个闪着绿灯的追踪器。 小胖刚要讲话,却被对方堵住了嘴巴,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 杨万里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故意大声对小胖道:“你闭嘴!老子现在心情很烦!不想听你讲话!” 小胖不明白对方为啥要讲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但很快,他就看见对方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几个字车内有窃听器,顺着我的话往下说。 小胖一惊,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于是回应道:“好好好,我不说话!” 杨万里假装很烦躁的样子骂了两句,最后打开了车内的播放器,调到了一首快节奏的歌曲,歌曲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还是能掩盖他在车内四处翻找的声音。 很快,当二人摘下后座椅的座包套时,发现在座椅的侧边皮子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掰开两侧的海绵,二人惊讶地发现内部竟然被藏了一个黑色的小方盒,也在不停地闪烁着绿灯。 小胖刚想把东西取出来丢掉,却被对方制止住。 杨万里又将座椅恢复了原状,随后关闭音响,说道:“算了越听越烦,走,回去看看3号怎样了!” 二人进入公司后,小胖立刻问道:“1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杨万里号沉吟道:“我现在非常肯定,上回我们去林万山场子里购买乙醚的事情暴露了,然后对方顺藤摸瓜找到了我们公司,早已在车内安放了追踪器与窃听器,这段时间我们在车上讨论的所有计划,都被林万山派来的杀手听到了!” 小胖立刻紧张道:“啊?不会吧?我们当时可都是躲着监控走的!况且3号还替我们4个做了伪装。” “问题不是出在监控上,而是出在你们出租车的停靠位置上了,虽然我在夜总会中没有露出声色,但对方一定在监控中察觉到了你们几个就是我的同伴,因此查找到了当晚出租车的违停记录,发现了我们公司。” 听到这话,自责的情绪又一次涌上心头,杨万里抓住对方的肩膀,沉声道:“既然已经现在这样了,你听我讲,我们为了后面的计划,必须要除掉这个杀手,据3号所述,杀手是一男一女,男人是个用匕首的高手。” “可是……”小胖狐疑道:“可是3号现在昏迷不醒,就我们2个能行吗?” 杨万里道:“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就可以再做出一个完美的计划,这次,你一定要听话,明白吗?” 小胖狠狠点头,“为了替2号报仇!这次我绝不会再出错了!” …… 同一时间,林万山办公室内。 林飞看着老k手机中2号死亡时的照片,大喜过望道:“不亏是13k,竟然轻轻松松就搞定了对方团伙中武力值最高的那一个,而且想得如此周到,还知道将目标毁容,这样就不会被警方查到线索了。” 老k沉着脸道:“死一个伤一个,还剩2个,现在就躲藏在那家叫‘万里监控’公司对面的楼房内。” 林飞道:“k哥,既然对方武力值最高的那个已经死了,今晚你为何不再直接将他们一锅端掉?” “看来你不仅是个‘短枪’,还是个傻子!”柳十三自从上回与对方较为“亲密”的接触过后,现在早已对林飞失去了兴趣,不屑道:“那里可是居民区,在那里动手岂不就等于直接把警察招来?” “你他妈说什么?”林飞顿时听明白了对方在拿自己的短处开涮,于是也怒道:“老子是干什么的!会怕警察?” “十三。” 老k命令柳十三闭嘴,随后对林家父子解释道。 ——“对方应该察觉到自己已经暴露了,所以近期内一定会转移阵地。” ——“而对方若想转移阵地的话,一定也会把他们手中搜集到的关于你们林家的重要资料带走。” ——“因此我会在那时下手,保证杀掉另外三个行刑者的途中,还能保证将来技侦警察不要查到你们的头上,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也不想因为这次生意,被你们给拖累。” 林万山似乎很满意对方这样的回答,于是笑着道:“不亏是专业的,一切听你的安排。” 第67章 吃醋原来是这种该死的感觉 翌日,慕容水感觉气氛无比尴尬。 今天一早便接到了通知,通知二人继续回公安局协助调查,于是慕容水一早便开车带着徐天南一起向那边驶去,但徐天南一路不讲话,她也只觉这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却如针毡那么煎熬。 好不容易来到公安局,二人在进入指挥室后,却是看到了满满一屋子的零食,然而就在慕容水经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却摆放着一束鲜花。 慕容水看见鲜花,心也顿时提了起来,很简单便能猜到这是谁送来的礼物。 徐天南沉着脸问道:“dna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文四宝道:“还没那么快,不过你来得正好,我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 文四宝道:“介于最近又是两起命案,再加上我们这次手头掌握的重要证据,上面决定重启专案组,由老郑负责,全力侦破这次的行刑者杀人案件。” 郑江虎一手拿着零食走了过来,对徐天南道:“姓徐的,这次你还是我们专案组的刑侦顾问,案情也马上明朗了,加把劲啊?” “知道了。” 徐天南说这句话时脸上没有一丝喜悦,随后便走了出去。 慕容水跟在对方身后,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说什么,但她明显能感觉到老大今天对自己的态度完全发生了改变。 好一会,慕容水才鼓起勇气道:“老大,你说那个杨万里是不是有病,天天讨好我们周围的那些朋友……呵呵,这人真是的。” 徐天南不吭声,继续向前走着。 慕容水又道:“我明天就和他讲!以后不要再来我们这了!真是麻烦……不!我现在就和他说去!” 徐天南依然不吭气。 慕容水见状,直接冲到了对方面前,挡住了去路。 徐天南的目光看向别处,“干嘛?” 慕容水索性直接问道:“老大,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什么啊!你干嘛要这样子!” “没有。” 徐天南绕过对方,直接又走了出去。 “哎哎哎!咋又走了呢!” 慕容水一路跟着对方进入到了法医实验室,然而她还想说什么,却看见解剖台上那个头皮、胸腔都已被剥开的强壮男人尸体时,胃里一阵翻腾。 “呕……” 慕容水最见不得这种场面,转身冲了出去。 李孟雪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用手中血呼啦擦的开颅锯指着门外的慕容水问道:“吵架了?” 徐天南不想回答,只是道:“尸检结果如何?” 看着对方死气沉沉的样子,李孟雪轻叹一口气道:“三十多处刀伤,其中十七处致命伤,确定是死于失血过多产生的休克反应,我知道昨晚杨万里在众人面前求婚的事对你打击很大。” “死者身上是否沾有凶手的毛发或皮屑组织?” “没有,凶手应该是戴了手套。我也不喜欢那个杨万里,感觉太浮夸,太不真实了。” “可以确定所有伤口都来自同一个凶手吗?” “根据伤口的切口顺序与深度来看,应该是同一个凶手。你若不想让阿水跟他走,那就要勇敢大胆一点说出来啊!不说出来谁知道呢?” “凶器能确定吗?” “应该是23.5cm军用b型匕首。看你平时那么聪明,这种事咋就处理得一塌糊涂呢?” 许无敌一直在旁边听着二人谈话,喃喃问道:“你俩到底在说同一件事吗?” 徐天南不回答,只是再次问道:“dna检测要多久?” “南哥!”李孟雪一脸严肃地注视着徐天南道:“你若再这样下去,阿水真的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她未来怎样与我何干?dna检测要多久?” 李孟雪摇摇头,无奈道:“快的话7天以内。” “谢谢。”徐天南说完便向外走,却突然听背后的李孟雪道:“我在死者身上查到了一个十分显著的特征,足以证明2号行刑者的职业,你想知道吗?” 徐天南立刻转身,“快说。” 李孟雪故意吊着对方不肯说,后来在徐天南一再催促之下,才装作很累的样子道:“我可是从昨晚忙到现在一直没睡,辛辛苦苦找到的线索难道就这样提供给你,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徐天南道:“两顿烧烤一顿海鲜,快说!” “不不不。”李孟雪道:“这次别想用吃的来贿赂我。” “那你想要什么?” 李孟雪看向了法医实验室外,慕容水还站在走廊里,于是坏笑着对徐天南道:“我要你现在从这里出去,大声说‘阿水你不要答应他的求婚,因为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 徐天南想也不想便回答道:“成交。” 李孟雪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然这样痛快就答应了下来,经过再三确认后,她便拿出了一张x光片,解释道。 ——“这是昨晚我对死者检查前拍下的胸片,我相信其中有能够帮到你们的线索。” ——“你看,死者的中下肺部区域呈现出不规则的网状阴影区,但密度较浅,尚未达到2级。” ——“虽然阴影区密度较浅,但是却延伸到了上肺与肺尖部位,具有广泛分布的特点。” 徐天南立刻道:“电工肺?” “没错。”李孟雪点点头,“电工肺属于粉尘肺的一种,相较于烟肺或矽肺来说阴影区较小并且密度较低,所以还是很好辨认的。”(注) 徐天南沉吟道:“看来2号行刑者的职业与电焊工有关,这样的话排查范围就会缩小很多,谢谢!这个消息很有用!” 说完后,徐天南站在原地不动弹,与李孟雪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对方才道:“你现在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 徐天南道:“真的要这样做吗?” 李孟雪的表情毫无商量的余地,她看了看还在实验室外等待的慕容水,于是用命令的语气对徐天南道:“男子汉说话算话,快!从这里走出去,大声说‘阿水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因为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记得,要大声哦!” “好吧,我明白了。” 徐天南点点头,活动了一下身子,随后却朝解剖室内部走去。 “哎?你干嘛去?” 说话间,徐天南就已爬到了窗户上,还好这里是三楼,并没有那么高,于是他三两下就翻到了窗外。 “喂!你爬我窗户干嘛!” 李孟雪急忙想上前阻止对方,却发现对方已经开始向楼下爬去,一边爬一边道:“我既然答应你从这里出去,就一定会做到,啊……” 徐天南在窗外不小心踩了个空,整个人顿时摔了下去,先是“咚”地一声摔在了雨棚上,其后又咕噜咕噜滚了好几个圈,最终掉在了地上。 李孟雪趴在窗边着急地道:“你找死啊?” 此时,正好有一队特警出完任务归队,看见有人坠楼立刻赶了过来,扶起对方问道:“你……你没事吧?” 徐天南强撑着站了起来,并没有回答对方,而是灰头土脸地左右看了看,却突然蹲下身,朝对方手中牵着的那只警犬大声道:“阿水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因为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 完事以后,徐天南对着楼上的李孟雪比出了大拇指,疼得龇牙咧嘴道:“男子汉……说到做到!” 就这样,徐天南在一队特警诧异的目光中离去,那只警犬虽然听不懂对方刚才说了什么,但从对方含情脉脉的眼神中也能感觉出对方不像坏人,于是“呼哧呼哧”地吐着舌头,摇了摇尾巴。 第68章 行刑者身份:逐渐明朗(1) 徐天南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有一天会在公安局偷车,而且偷的还是自己的车。 他从路边花坛中取下了一截细铁丝,将铁丝顶端绑成了一个圆圈,从驾驶室玻璃塞了进去,铁丝在经过顶端玻璃的缝隙后改变了运行轨迹,随后那个圆圈也套在了车门锁上,他稍微用力一提,车门便被打开。 他坐进驾驶室后打开了头顶的遮阳板,一把备用的黑色车钥匙也滑落了下来,此时只见慕容水从办公大楼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声道:“老大你等我啊……” 眼看对方越来越近,徐天南此时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于是把钥匙插进锁孔,发动、离合、挂档一气呵成,在对方即将拦住自己时直接三档起步,终于也是顺利的把车憋停在了原地。 徐天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此时才想起来自己那3次都没有考过的万恶的科目二,于是丢下汽车就朝大门外走去。 慕容水顾忌的更多的则是对方的伤势,追上来以后就抓着对方胳膊检查了起来,着急地道:“老大你干嘛突然跳楼啊!没摔着吧?快!我带你去检查一下!” 徐天南抽回了手,没好气地道:“不用!” “哎?那我们现在干嘛去?” “放假!” “这案子才刚开始,放什么假啊?” 徐天南不想再做多解释,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只听身后慕容水很委屈地道:“我到底怎么惹着你了……” 胸口处一阵酸楚的疼痛,但徐天南还是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你没事,是我犯病了。” …… 热闹的大街上,众人都在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这个浑身脏兮兮的男人。 徐天南此时也不知该往哪去,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却不小心撞到了拐角处的一把梯子。 “哎哎哎!” 站在梯子上的工人晃悠两下,“咚”的一声摔了下来,大骂道:“你他妈有病吧!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工人嘴里骂咧着站起身,拎着那杆被折断的焊枪道:“工具都被你弄坏了!你小子若不赔钱可别想走啊!” “对,对不起对不起……” 徐天南嘴里道着歉,却突然看见了对方手中抓着的三角铁,角铁上方已被焊上了一个支架,一个圆筒形的监控摄像头就挂在下方。 突然,他的眼中仿佛劈过了一道雷光,打得自己僵在了原地,无数的画面像放电影那样在脑中闪过。 慕容水突如其来的相亲对象。 自己在杜永支楼下蹲守时,杨万里就在不远处餐厅内看着自己。 杨万里一直承接着公安局的内部监控供应。 杜永支出事的那天晚上,杨万里突然以求婚为借口请专案组所有人吃饭。 饭桌上,杨万里带来的那个小胖。 刺杀杜永支时,是那名2号的强壮行刑者与3号女行刑者。 杀手不想让警方知道2号行刑者的身份。 2号行刑者的电工肺。 一切的一切,似乎瞬间在徐天南的脑中组成了一个连续的画面,这幅画面突然动了起来,直接演变成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计划中,杨万里主动接近慕容水,从慕容水那里得知每天晚上的蹲守工作,其后又主动接近专案组成员,以求婚为借口将所有人聚集到一起,组成了一个强而有力的不在场证明,同时又使得那天杜永支独自回家遇害。 但是就在这个计划中,2号的突然死亡却如同一张多米诺骨牌,波及到了所有人稳定的状态。 徐天南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推论,但太多的巧合凑到一起时,一切的目标都最终指向了那个主动接近慕容水的人——杨万里。 “喂!喂!和你讲话呢!你听到没啊?” 工人不耐烦地看着面前这个像神经病一样脏兮兮的男人,大声道:“赔钱!不赔钱别想走!” 徐天南顿时从回忆中醒来,突然抓着对方的肩膀道:“一定是!一定是这样的!” 工人傻眼了,“哪样啊?” 徐天南道:“一定是因为我对她的感情影响了判断!因为在我心里,一直都把那个男人视作为一个意外的闯入者!但正是因为这份感情,才蒙蔽了我对那个男人的怀疑!” 工人一把推开徐天南道:“神经病啊你!不赔钱我可报警了啊!” 徐天南突然又自语道:“不对!不应该是这样,既然我把他当成了闯入者,那么潜意识中必然对他抱有敌意,这份敌意会影响我的判断!从而将对方带入先入为主的‘有罪推论’中,我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工人有点害怕了,越看越觉得面前男人像神经病,于是退后两步,说道:“算,算……算了!钱我不要了,你走吧!” “你看我怎么样?”徐天南却突然上前抓住对方肩膀,大声问道:“快!你快看我现在是什么状态?” 工人道:“大哥……我已经说了不要你赔钱了,你快走啊!” “快看我是什么状态!” 工人现在无比确定今天遇到了一个神经病,在他的印象中,神经病杀人是不需要负责的,于是哆哆嗦嗦地道:“大哥,我觉得你现在最好去看看……” “去看看?去哪?” “大哥你从哪来到哪去吧!求求你别缠着我了啊!” 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徐天南顿时意识到既然想得到答案,那就是回到最初的时候,一切变成现在这样子的时候,他整个人瞬间又变得冷静了下来。 “谢谢你!” 说完后,徐天南立刻从钱包里掏出了两张钱,一张一百的一张五十的,但此时的他已恢复了理智,于是想了想,又把一百元塞了回去,然后将那张五十的递给对方,直接离开了现场。 …… 一小时后,徐天南重新穿戴整齐,站在了一处小区门外。 根据慕容水求职时的简历显示,对方与父母一起居住,而这个小区正是她家的地址。 徐天南现在只需求证一件事即可推测出杨万里的身份,那就是对方到底是主动接近了慕容水,亦或者慕容水母亲的朋友介绍。只要搞清楚这个逻辑,一切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而一旦能证明杨万里是主动接近的慕容水,那么自己所有的怀疑,便有了最根本的基础。 第69章 行刑者身份:逐渐明朗(2) 为了探听到杨万里是否主动接近慕容水,同时为了不要在对方父母面前留下一个“乱怀疑人”的不好印象,徐天南想出了一个巧妙的借口,坚信足以套出对方父母的话。 他站在门口整理一番衣着,按下了门铃,只听房间内传来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来啦!” 一名烫着微卷的中年女性打开了门,扶了扶眼镜问道:“你找谁?” “请问您是慕容水的家人吗?” 中年女性并未回答,只是礼貌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徐天南拿出工作证递给对方,解释道:“我姓徐,在漠北政法大学工作,是慕容水的导师。” “哎哟喂!”对方看见工作证以后,脸上立刻挂满了笑容,“原来你就是徐老师啊!来来来!快请进!” 对方热情的把徐天南请进屋,还不忘把桌子上的水果盘推到面前,笑着道:“我就是水根妈,早就听闻徐老师的大名了,这回可真是见着本人了,快,快!吃水果!” “哦!不用了,谢……” 谢字还没说完,水根妈突然大叫道:“天南!” 突然被猛的这么一叫,徐天南也立刻回应道:“啊?” 但很快,一名穿着运动背心的中年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问道:“啥事啊?” 水根妈兴奋地指着徐天南道:“这位就是徐天南,水根的领导!快来打个招呼啊!” 水根爸一听这话,顿时也热情地伸出手,对徐天南道:“哎哟!徐老师,今儿可真是见到你本人了,我就是水根她爸,慕容天南!” 徐天南:“……” 一通寒暄过后,水根爸也是热情地捏着徐天南的肩膀道:“想不到徐老师不仅咱俩同名,你还那么年轻,我一直以为你像我一样是个糟老头子呢,嘿嘿!” 徐天南只觉对方一只大手就像铁钳子一样捏着自己,仅仅从劲道上就能看出对方没少干农活,看来也还真就应了当初慕容水说的那句“没文化的爹”。 眼看对方拉家常的话越来越多,徐天南也赶紧打断道:“哦!伯父伯母啊,我今天来呢,是想向二老做一个调查。” 水根爸拍着大腿道:“想调查啥?随便说!” 徐天南早已想好了借口,说道:“是这样的,咱们漠北政法大学呢,最近开展了一次对于在职合同工的例行走访,主要就是针对个人背景调查这一块的,所以学校也特别要求我们导师要直接走访职工父母,以达到最真实的一手资料。” 水根妈一听这话,当即便高兴地问道:“哦?是不是学校开始考虑水根这种合同工转正的问题了?” 徐天南一愣,回应道:“哦,没有,没有。” 水根妈又问道:“难道是职称评审?” 一听这话,徐天南立刻意识到水根妈好像对这方面很有研究的样子,于是忙问道:“伯母,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水根妈笑着回答道:“哟?看样子水根还没和你说过吧,其实咱俩算是同行,我虽然已经退休了,但当初可是咱们漠北理工大物理系的带班导师。” “嘶!” 徐天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噎死自己,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回应道:“你,你,你也是大学老师?” “喏?可不是嘛,虽说我现在不带研究生了,但好歹也算桃李半个天下了,有时候公安局办案需要特聘那些力学专家,还不都曾经都是我的学生呢!哎对了!听水根说,你不也是咱刑侦支队特聘的刑事侦查专家吗?就你们公安局前段时间还出事的那个副局长,叫金……金什么来着,十几年前办案还得求着我呢!” “好了好了好了……”徐天南只感觉再说下去绝对要露馅,这该死的先入为主习惯,这些年总听慕容水说她那个没文化的爸,结果到头来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的母亲竟还有如此背景和阅历。 水根妈话匣子一打开就合不住,嘴里咕哝道:“不过话说回来,不转正不聘职称……干嘛要做背景调查呢?” 眼看再也瞒不住即将露馅,徐天南突然灵机一动,直接说道:“分房子!” 此话一出,二位老人瞬间愣住了。 好一会,水根妈才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真……真的吗?我这套老房子当初可是干了一辈子才分到的,水根这才在你们大学干了几年,就……就能分房子了?” “是啊……”水根爸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市区的房子现在都快6000一平了,难道你们学校待遇恁好?说分房就分房?” 将错就错,现在为了套出对方的话,徐天南也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唔……是啊!最近这些年咱们刑事侦查学院没少帮助公安局破获大案,所以学校也专门配发了一笔款项,用于解决学院内职工的住房问题。” 越说越不着调,徐天南眼见快忽悠不住了,却听水根妈笑着道:“好事,这是好事啊!徐老师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看来对方也终于相信了自己,徐天南心中长舒一口气,借坡下驴地问道:“是这样的,出于校方考虑呢,毕竟分房子是一辈子的大事,所以想借着这次背景调查,把慕容水的个人生活方面的事情弄清楚,比如……比如她和现在的男朋友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或者是互相之间怎么认识的?统一做个详细调查。” “你是说那个叫杨万里的小伙子吗?” 徐天南点点头,感觉心里有点沉重。 水根妈琢磨片刻,也许是非常相信对方的身份,点点头道:“好的,那我就和你讲讲,水根和杨万里那个小伙子呢,还只是处于刚刚认识的阶段,至于后续会发展成什么样,呵呵,我也不好说。” 徐天南装模作样地将这些记录在了本子上,随即又问道:“那请问慕容水是如何与杨万里认识的?” 水根妈:“连这种事都要调查吗?” 徐天南硬着头皮道:“唔……是啊!校方是这么要求的。” “好吧。” 水根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来惭愧,我们家这丫头吧,眼看都二十出头了连个对象都没有,所以我心里那个急啊!后来……后来我就擅自做主,把她的资料发到了相亲网站上。” 徐天南心里一沉,问道:“所以是杨万里主动联系的你吗?” 水根妈很难为情地笑道:“对,是他主动联系的我,当时我看这小伙子年轻上进,而且还正处于创业阶段,所以就答应让他俩先处处看,但我都没把这事告诉水根,我骗她说对方是我一个闺蜜的儿子。” 徐天南差点噎住,实在不敢想象水根妈这个岁数的人也有闺蜜。 但此时令他更不敢相信的,则是慕容水竟然还会相信这种说辞,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第70章 行刑者身份:逐渐明朗(3) “那请问伯母,可以给我看一下你说的那个网站吗?” 水根妈听到这话,也不禁疑惑道:“这个也要看吗?” 徐天南摊开笔记本,上面已记录了密密麻麻一大堆文字,都是刚才的谈话内容,解释道:“毕竟是交给校方的资料,所以咱们尽可能一次写全,免得到时缺了什么再跑一趟。” “好吧,也没啥不能看的。” 水根妈说完打开电脑,登录上了一个花花绿绿的征婚网站,输入密码后便进入了个人主页。 主页界面的头像是一张硕大的慕容水全身照,粗糙的修图手法一眼便看出为了刻意显得腿长,结果连一旁的凳子都被p图拉得变了形状。 在下方的好友列表中,除了几个打广告的以外,唯一的好友便是一个叫“云淡风轻”的男人,对方资料中真名显示的为“杨万里”,而工作那一栏填写的则是“万里监控服务有限责任公司”。 不得不说,像“云淡风轻”这种缥缈洒脱、与世无争的名字,实在对水根妈这种年纪的女人来说是个加分项。 此时此刻,越来越接近真相,徐天南按捺住紧张的心情,点开了下方的好友通知小喇叭图标,随即立刻弹出了一个列表。 他惊讶地发现,列表上关于这个“云淡风轻”的好友添加方式,赫然写着“对方通过实名查找添加你为好友”。 徐天南明白,像这种正规的婚恋网站必然需要身份证实名注册,其中涉及到的所有姓名都是真实的人名,而放眼整个漠北乃至全国,他都不敢相信能揪出第二个叫“慕容水根”的人。 因此只剩下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杨万里明确输入了“慕容水根”这个名字添加上了好友,但对方却没料到这一下聊到了水根妈的头上。 然而这种小小的插曲对杨万里来说并不算事,徐天南快速查阅了一番这俩人的聊天记录,左一口“伯母”右一口“真年轻”,回头再总结一句“丈母娘就是媳妇未来的样子”,瞬间将水根妈这种急于把女儿推销出去的中年女人拿捏得死死的。 得到了想要的资料,徐天南也婉拒了对方留下吃饭的邀请,但临走前却还是故作神秘地道:“伯母!学校这次分房子的评审说实话也挺严格的,我并不能保证可以完全被评上,所以现在还没有告诉慕容水这事,希望你也能暂时保密。” “一定!一定!只要徐老师开口,需要什么帮忙尽管说,我这边全力配合!” 水根妈笑盈盈地将对方送出门,却不料刚回到家,就听见老公在卧室吵吵嚷嚷地打着电话。 “哎呀老伙计!我给你讲个秘密不要说出去啊!我那个臭丫头才刚工作几年,单位竟然就开始分房子了!哈哈哈!今天我请客,咱俩喝两杯去!” …… 人来人往的路边,徐天南盯着对面的“万里监控”公司,目光如火。 这是一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正规的公司,蓝白色简洁的广告牌,下方几个标准的黄色字体写着“监控安防、门禁系统、网络设备”,旁边有一个金闪闪的盾牌,令人看上去就有种牢不可破的感觉。 但此时这家公司的大门,在徐天南眼里看来却如同一张布满獠牙的巨口,随时会将自己吞入其中。 徐天南拿出手机,刚准备拨通文四宝的电话,对方却先一步打了过来。 “喂!天南,你在哪呢?” 徐天南道:“怎么了?” “要不你回来看看?阿水不知犯了什么病,把杨万里送给大家的那些礼物还有鲜花全部都扔进垃圾桶里了,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你说她又在发什么神经啊!” 徐天南道:“干得好。” “唔?你……你说啥?” 徐天南不再理会电话那头叽叽喳喳的问题,直接挂断了电话,随后走进了面前的公司大门。 今天,他不仅要揭开对方虚伪的面具,同时更要以自己的力量,让杨万里永远无法再去纠缠慕容水。 这也许就是徐天南对待感情的方式,稍显幼稚却义无反顾。 现在正值上班时间,但这家公司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徐天南径直走向经理办公室,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于是直接推门而入。 果然不出所料,整个公司内只有杨万里与小胖二人,对方看见自己进来后先是微微一愣,但脸上很快便挂满了笑意。 “哟!这不是徐老师吗?怎么想着到我这来了,你好你好!” 杨万里依然还是那副客气的模样,主动伸出了手,并招呼小胖道:“快,快给徐老师倒杯水。” 徐天南没有与对方握手,只是沉着脸道:“我有个活想派给你,能做吗?” 杨万里似乎并不在意对方不友好的态度,只是很随意地坐在老板桌的一角,笑着道:“不好意思啊,我的工人前段时间都走完了,现在就算有活可接,也暂时没人做呀!” “你的工人去哪了?” 杨万里耸耸肩,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道:“这些工人干一天活结一天钱,有时候拿了钱第二天不来了也有可能,确实流动量大不好管理。” 就在杨万里说话的时候,徐天南却死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不论是面部的微表情变化,还是一瞬间传达出来的肢体语言,这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此时,徐天南对面前这个男人话语间的判断,却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对方说话时斜靠在桌角,双腿随意地站在地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身前,脚尖朝向自己。 双臂自然弯曲,全程没有出现过高低肩、目光游离、摸五官、松领带等说谎时该有的微表情。 当一个人在说谎时,或者说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在说谎时,那种不自然的紧张感会迫使自己血压达到一瞬间的上升,尤其对于系领带的男士会造成颈部的敏感神经压迫,从而使说谎者不自觉地触碰颈部以上的任何一个器官,用于排解压力。 人体面部有44块肌肉,当一个人真正遇到了感兴趣的话题或因高兴而露出笑容时,颧肌、嘴角与眼角都会有同步的上扬,并伴随笑起时眼角挤出的鱼尾纹,尤其鱼尾纹的这种判断,是很难利用假笑来伪装的。 但是,徐天南此时惊讶地发现,以上所有的说谎特征没有一项适用于面前这个男人,甚至他一度怀疑对方此时脸上挂着的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绝不可能。 第71章 行刑者的正义(1) 这绝不可能。 徐天南绝不相信他竟然在杨万里一系列的动作表情中没有读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正好此时小胖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于是他又将目光看向了面前的小胖。 小胖走路时重心靠后,步幅跨度也明显小于一个1米7的正常男性跨度,手中握着的纸杯子已被捏得微微变形,目光低垂始终盯着徐天南的双脚部位,而根据对方后腰部位略微鼓起的衣服来看,那里藏着的是一根电击棒。 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说明面前这个小胖内心紧张,随时都做好了逃跑或战斗的准备。 徐天南重新看向杨万里问道:“你的这家监控公司有多少人?” 杨万里道:“2个,我和我弟弟,其余的都是临时工。” “是吗?”徐天南没有接过小胖递来的水,而是直接起身走向了办公室外。 这家公司的外场并不是很大,目测面积在30㎡左右,他缓缓绕着周围走了一圈,立刻便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杨万里站在不远处,脸上丝毫没有紧张的表情,笑道:“公司规模很小,让徐老师见笑了。” 徐天南突然道:“你在骗我。” “哦?”对方似乎饶有兴趣地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徐天南站在一张脏兮兮的办公桌前,指向桌面的右侧边缘道。 ——“右侧桌面边缘有烟熏的痕迹,如果不是有一个固定的员工在这里常年抽烟的话,是不会熏出这样的痕迹的。” ——“这个靠背座椅右半边的塌陷程度与磨损程度远大于左半边,说明坐在这张椅子上的人常年保持着斜靠的姿势。 ——“带滑轮的椅子腿常年顶靠在后方的桌子腿上,甚至都留下了一个陈旧的磕碰痕迹。” ——“这些痕迹明显不会是一个办公文员留下的,而是一个喜欢常年斜靠在这张椅子上抽烟,并且将椅子顶住后方桌椅,把脚翘在桌子上看电影的人留下的,根据桌椅之间的距离判断,此人身高在1米9左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常年在你的公司,并且患有‘电工肺’症状的安装工人,我说对了吗?杨万里,不!或许该称呼你叫……严!卫!方!” 此时,小胖的紧张精神已经达到了顶点,但杨万里却还是面不改色地笑道:“徐老师,你在说什么呀?你这人真是,职业病犯了诶!” “是不是职业病犯了,让我检查一下便能证明。” 徐天南说着,上手就要打开面前这张桌子的抽屉,却不知杨万里何时已走到了自己面前,突然伸手按住了抽屉,面容冷峻地道:“请不要动这张桌子。” 徐天南直视着对方目光道:“是因为这张桌子的主人,已经变成一具尸体躺在法医实验室内了吗?” 一瞬间,徐天南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气,但很快对方便又恢复了正常,笑着道:“哟!徐老师你说什么呢,这套桌椅都多久没动了,落满了灰,我不想脏了你的手。”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徐天南拿起电话接听了起来。 “请问是杜永支警官吗?我是边境孤儿院的,上回您拜托我查询有关严卫方的资料已经找到了,我现在就发信息给您,请查收一下。” 自从上回杜永支出事后,徐天南就将杜永支的手机一直带在了自己身边,可没想到边境孤儿院却这时候打来了电话。 片刻后,手机收到了一条彩信,徐天南点开后,发现这是一张个人简历表,而简历表上那个明显的半身彩色照片,赫然正是面前的杨万里。 “哗”的一声,小胖已将公司的卷闸门拉了下来,同时从腰上抽出那根电击棒,打开的瞬间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徐天南看着杨万里,冷笑道:“你果然就是行刑者的首领,严卫方!” 对方长叹一口气,说道:“终于被你发现了,但今后你还是叫我杨万里吧,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徐天南道:“今后?今后等待你的也许是一颗穿透心脏的子弹,也许是一个永远伴随你的犯罪编号,你不会有名字了。” “哦?”杨万里扶了扶眼镜,却第一次表现出了惊讶的神色道:“徐老师你果然勇气可嘉,身陷如此绝境还能说出这种话来,难道你真以为自己可以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吗?” 徐天南冷笑一声,沉声道:“试试就知道了,水根,搞定他。” 言罢,徐天南就像往常一样后退两步,却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空荡荡的身边没有任何回应,而就在这一刻,徐天南的心脏都仿佛迎来了一个骤停的瞬间,也就是这一个瞬间,使得他想起来了一个失误,一个致命的失误。 慕容水不在自己身边! 第72章 行刑者的正义(2) 虽然徐天南已尽可能保持冷静,但异常安静的公司内,就连呼吸时节奏变化的声音都会被对方听出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想起来,自己上午亲手赶走了慕容水,才使得自己陷入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机。 他也早已习惯了慕容水在身边,曾经不论遇到多么危险的处境,也绝对相信以对方的武力值可以铲平一切。 不知曾几何时,这股信任也逐渐变成了一种依赖感。 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留在自己眼前的只有最后一个办法,那就是杀出一条血路。 徐天南仔细打量了面前二人一番,杨万里距离4米左右,小胖距离不到2米,如果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小胖,再从对方手中抢过电击棒,那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解决掉面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杨万里。 莫名的信心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徐天南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领带,一圈又一圈缠绕在拳头上,模仿着慕容水的模样,摆出了战斗姿态。 反观杨万里却很镇定,他一脸轻松地看着对方,同时指了指徐天南的拳头,笑着道:“动作反了,你的左腿在前,所以应该左手在上右手在下。” “唔?”徐天南看了看自己的动作,脸上一阵发烫,随后将左手举高了一点,但内心却紧张得突突直跳。 几秒钟后,杨万里却依然没有攻击过来,而是从怀中拿出一包烟,问徐天南道:“抽烟吗?” 徐天南摇摇头,“戒了。” “不错。”杨万里点点头,随后走回到了办公室内搬出一把椅子,似乎是不想让烟味熏到对方,于是坐在了走廊内侧距离窗户更近一点的地方。 此时对方二人显得很是轻松,就连一直在戒备的小胖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坐在桌子上。 对面明显是在小看自己,徐天南心中燃起一股怒火,同时也深知打架时的气势非常重要,所以无论如何气势都不能丢,于是朝对方喊道:“喂!离我那么远,你还打不打?” 杨万里吐出一口烟,平静地道:“打,但不是打架,而是打赌。” “赌什么?” 杨万里道:“慕容水。” 徐天南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什么?” “你若赢了我,我随你处置,但是你若输了,就永远从慕容水身边消失。” 徐天南简直不敢相信,这明明是今天自己的台词,结果却从对方的嘴里说了出来,此时他脸上挂满了怒容道:“你并不喜欢慕容水!” “哦?”杨万里一听这话来了兴趣,自嘲般笑道:“看来还是被你发现了。” 危机暂时接触,徐天南心中一怔唏嘘,于是也坐了下来,解释道:“喜欢一个人的表情是藏不住的,但是在你看她时的眼神与笑容,都是假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与我之间的博弈或许对你吸引力更大吧?” 杨万里点点头,“没错,所以慕容水那个姑娘对我来说无非就是那天晚上求婚的借口,只要把你们所有人都引开,2号与3号即可顺利完成刺杀杜永支的任务。” 徐天南道:“不管赌什么,你都胜不了我的。” “这么自信啊?”杨万里似乎很喜欢对方这股自信的感觉,于是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黑色小盒子,按下开关,随着小盒子发出一阵“嘶嘶”的电流声后,在场所有人的电子设备都已失效。 杨万里不再担心对方携带录音设备,于是掐灭了烟头,走到徐天南对面坐了下来,说话时也不再隐瞒,问道:“徐老师,你知道我为什么杀人吗?” 徐天南道:“曾经有人说过,你是一个正义感极度强烈的人。” “没错,我痛恨那些欺凌百姓,吃着人血馒头的人。” “所以你杀了钱庄的两兄弟。” 杨万里点点头,“钱庄为了得到他们所谓的‘龙脉之地’,竟然不惜杀害3号的母亲,你知道那样一位年少时就失去了母亲的姑娘,却在被钱庄的武力胁迫之下抢走母亲留下的唯一遗产时,对她的伤害有多大吗?” 见徐天南没有回答,杨万里问道:“你相信恶有恶报吗?” 徐天南道:“并不总是,就像钱庄兄弟那样的人,他们已经在法律上规避了一切的风险,就算入狱,顶多也是过些年出来后更加变本加厉。” 杨万里道:“我果然没看错你。” 徐天南道:“但你杀害了杜永支,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杜永支是个好人,自从你杀了他的那一刻,你就已犯下了罪孽。” 杨万里的目光突然变得凶狠。 ——“我从来没说过他不是个好人,但好人也有很多种,偏偏他就属于那种该死的好人。” ——“我的养父,也是杜永支的恩师,当年患有骨肿瘤急需放疗,就在我的养母去求助他时,他却只拿给了我养母2万块钱。” ——“徐老师,你知道杜永支当时为什么只给我养母那么点钱吗?” 徐天南闭上眼,似乎很不愿说出这样的话来,低声道:“因为他知道,那些钱将来也拿不回来。” “没错!说来可笑,后来也正是因为这2万块钱,养母只好选择了保守治疗,最终养父因无法忍受病痛而从楼上跳了下去,但这只是我杀他的其中一个原因。” 杨万里顿了顿,继续说道:“杜永支任职刑侦支队长8年了,在这8年期间,漠北市的犯罪率始终居高不下,甚至一年超过了一年,那么他在这个位置上到底做了什么?” 徐天南道:“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他是个正直的人,你也知道一个刑侦支队长权力有多大,但是在他任职的8年期间,从没收受过任何人的贿赂。” “徐老师你错了,我从来没有说过他不是个好人,我只是说他不应该成为支队长,他不配在那个位置上,他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 徐天南道:“有些事,并不是他一个人就可以解决的,你应该明白这个世界很复杂。” 杨万里摇摇头,叹息道:“无能也是一种罪过!如果当他自知无法胜任那个位置时,当时就应该毅然决然选择退出,而不是应该继续守在那里,让漠北市的犯罪率越来越高,让更多本应平静生活的人受到伤害。” 见对方不回答,杨万里突然问出了一个非常令人难以启齿的问题,“徐老师,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有些话你不忍心说出口,但我还是想问你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除了你以外,到底还有谁曾为了杜永支的死而感到悲伤?” 徐天南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过了许久,他才无奈地摇了摇头,沉声道:“你果然是个严重的心理疾病患者。” 杨万里听到这种话丝毫没有动容,只是苦笑道:“我是杀人,但我起码还能心向正义,起码我饶恕了金局长的性命,这足以说明我并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徐天南道:“所以我看在你还救了金局长女儿的份上,今天暂时不抓你。” “噗!哈哈哈!” 杨万里与小胖对视一眼,二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一会,杨万里才忍住了笑,解释道:“你能否打得过我这件事咱们另说,但今天若不是我主动告诉你,你现在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就是行刑者的首领?仅凭2号留在你们法医实验室的尸体?” 说着,杨万里站起身走到了2号的桌子旁,“相信你也应该发现了,这张桌子上所有的烟头、水杯与可能沾到指纹的地方都已经被做过了处理,不论你们去比对dna还是指纹,都没法证明那个尸体就是我这里的工人。” 杨万里继而又走到另一张桌子面前,“不妨也直接告诉你吧,这张桌子就是3号的,但是她现在受了伤,我已将她藏了起来,如果她不再露面,你拿什么去证明她曾经去过杜永支死亡时的案发现场?” 其实杨万里如此自信的原因,也确实来自于之前几次作案的谨慎程度,行刑者团队从来没有在任何一次案发现场留下指纹,凡是需要在监控中露面的地方甚至都经过了伪装。 警方现在掌握的,除了那几个看不清面容的视频以外,也只剩下了“咕咕养殖场”留下的脚印,与徐天南的推论。 但仅有脚印与推论,是无法为面前这个男人定罪的,徐天南深知这一点,可以说局势现在对自己非常不利。 “徐老师,我不妨直接告诉你。”杨万里重新坐了下来,讲述道。 ——“钱庄害死了3号的母亲,2号与4号的家庭被林万山的药品毒害,像这样的帮派在漠北市祸害多年,其中离不开杜永支的无能。” ——“因此我们团队4人走到了一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用我们自己的正义去惩戒那些犯下罪过的人。” ——“钱家兄弟死了,钱庄自然也就解散了,杜永支死了,自然也会有比他更加适合那个位置的人出现,现在就剩下林万山了。” ——“但区区一个林万山对我来说毫无难度,所以我想以他作为赌注,和你打个赌,看看到底是我先杀了他,还是你先抓住他。” ——“你若赢了,我就随你处置,你要杀了我也行,让我去自首接受审判也行,但是你若输了,还请你主动离开慕容水,永远不要再让她看见你。” 徐天南打断道:“那你也休想再纠缠她!” 杨万里摇晃着手指道:“对不起,这由不得你,我只是喜欢看你痛苦时的样子,至于我对慕容水做出什么事情,那也是我的自由。” 徐天南道:“你有把握胜过我吗?” “把握?”杨万里苦笑道。 ——“战胜刑侦支队那些蠢货已经提不起我的兴趣了,但是你不一样,你很强大,而且还很天真,天真到甚至相信法律可以给这个社会带来正义与秩序,所以战胜你这种人,是我这个阶段最大的兴趣。” ——“这种胜利的喜悦会在我脑中会持续很多年,每每当我对这个世界又一次失望,又一次感到悲哀时,一想到你此时的痛苦,就会像触发器一样,自发启动我脑中的知觉经络反应,会带给我巨大的愉悦,徐老师,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徐天南道:“竟然以他人的痛苦作为颅内高潮的触发器,你果然是个十足的心理变态。” 杨万里拉开了公司的卷闸门,对徐天南笑道:“谢谢。” 第73章 抓捕林万山 傍晚,徐天南回到了公安局内的指挥室,他推开大门,发现里面所有人还在忙碌着。 因为杜永支所住小区的监控已被掐断,因此只好从道路街角的交通监控摄像头进行查找。但是当晚光是案发时的2小时期间,就有近500辆车经过,想从这些车辆里找到行刑者的痕迹,无异于大海捞针。 慕容水看见对方进来,立刻想上前询问,但一想到对方今天上午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最终还是坐了回去,犹犹豫豫地小声道:“老大……” 徐天南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站在慕容水面前。 指挥室内一片安静,大家直勾勾地盯着二人,虽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傻子都能看出来现在气氛有些不对。 “孟雪,这两人搞啥……” 文四宝刚要发问,却被李孟雪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她随后拍了拍周围的人,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见老大就这样盯着自己,慕容水更慌了,刚准备站起身,却听徐天南道:“对不起。” 她愣住了,好一会才支支吾吾道:“啊……啥?老大你说啥?” 徐天南道:“今天上午对你态度不好是我的不对,都是因为这段时间太累引发的脑垂体功能失调,影响了促性腺素的正常分泌,导致了一系列焦虑、不安等刺激性情绪。” 郑江虎听到这些话也愣住了,问身旁的文四宝道:“老文,姓徐的说的那些症状,好像我最近也有。” 文四宝想了想,回应道:“我好像也是,最近总感觉累得不行,躺下后又不敢入睡,原来都是因为那个什么垂体功能失调闹的啊!” 李孟雪瞪了二人一眼,“人家说的那个促性腺素是导致月经不调的,你俩有个鬼!” 文四宝一口气差点噎住,“那天南在说什么鬼话呢!” 李孟雪低声道:“这你俩都看不出来吗?南哥笃定了阿水听不懂,所以他这是在给自己道歉找台阶呢!” 果然,这一大串专业名词听得慕容水一愣一愣的,张大了嘴巴,好一会才喃喃道:“那……那老大你那个什么分泌,现在正常了吗?” 徐天南点点头,“正常了。” “那……那我们现在……” 徐天南道:“全力抓捕林万山,好吗?” 慕容水忙不迭回应道:“好,好,好!” “哎?姓徐的。”郑江虎问道:“抓捕林万山,和行刑者那边有什么关系吗?” 徐天南道:“根据线人提供的消息,行刑者那帮人最近就会对林万山下手。” 此事非同小可,郑江虎一听也不敢怠慢,立刻道:“真的吗?林万山这条线可不能断!他若被行刑者那帮人干掉的话,漠北市与边境线那边的毒品运输线就会换人,到时我们就别想再揪出他的上线了。” 郑江虎说完,话锋一转道:“但是现在我们手头对于抓捕林万山的证据不足,所以才导致迟迟没有对他动手。” 徐天南道:“关于证据的问题,明天我带一组人装作客户进入他的夜总会,如果在现场抓到他的手下向客户贩卖违禁药品证据的话,你就可以对他当场进行抓捕。” 郑江虎犹豫道:“姓徐的,这能行吗?我们人也不是没有跟踪过林万山,也不是没有假装到对方场子里蹲守过,但那些人精明得很,只和自己熟悉的买家做交易,想抓到他们现行基本不大可能。” 徐天南道:“这件事交给我,我来想办法。” 郑江虎想了一会,最终道:“好!姓徐的,这次靠你了,只要我们能有足够的证据将林万山抓捕归案,以他犯下的那些事,想活命就必须供出他的上线!” …… 翌日傍晚,经过了外勤组一整天的跟踪,最终确定了林万山今晚就在自家夜总会的顶层,而专案组也终于开始了抓捕行动。 徐天南带着慕容水、文四宝与李孟雪三人,打扮成了客人的模样顺利进入了这家夜总会负一楼的慢摇吧中。 虽然此时还未到午夜场舞池开放的时间,但四处的散台与卡座已差不多坐满了人,正好符合今天的计划安排。 夜店中,有一种特有的“拼桌文化”,这种情况在慢摇吧很常见,那就是当来晚了的客人找不到桌子时,他们会三五成群地主动找到别人的桌子提出拼桌请求,因为大家都是出来玩的,本着多认识几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的原则,基本上有一半的概率对方会同意。 而这样奇特的一种文化,尤其以男男结对或女女结对成功率最高。 于是徐天南与文四宝一队,慕容水与李孟雪一队,各自划好了一片区域,以这种方式来对在场的人进行摸底。 徐天南向李孟雪那组人交代了一系列的问题,尤其是如何辨认吸食违禁药品的人群,然后分成两组便准备分头行动。 突然,慕容水叫住了徐天南。 见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徐天南问道:“你怎么了?” 慕容水小声嘀咕了两句,却因为场内太吵对方没听清,于是她大声道:“我把杨万里送我的所有东西都扔了!电话也拉黑了!” “唔?” 徐天南一愣,却只听对方又道:“我以后也不会再和他联系了。” 徐天南想笑但又不敢笑,只好强压住喜悦竖起大拇指道:“做,做……做得好!” 慕容水终于笑了出来,这是她今天的第一次笑容,随后对徐天南开玩笑道:“保护好自己哟!别被小姐姐捡走了!” “嘁!”徐天南无奈地笑了笑,挥挥手示意开始行动,此时他虽然不知为什么慕容水会突然有这样的改变,但对方的这种做法确实让他心里也感觉到了一阵隐隐的暗爽,心道:杨万里,你小子出局了! 半小时后,两组人假装离开了慢摇吧,回到了停在不远处的指挥车内。 此时的慕容水显然已经变回了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二狗子模样,对着文四宝笑道:“四爷,刚才里面美女那么多,你没做什么对不起孟雪妹妹的事吧?” 文四宝尴尬地挠挠头,“那些小姐姐都嫌弃我俩岁数太大了!” “你给我正经点!”李孟雪捶了文四宝一下,问道:“情况怎样?” 徐天南道:“我们那半场的左起第四桌个卡座有问题。” 说完,徐天南拿出手机,这是一张偷拍的照片,照片中有5名身穿怪异服装,头发凌乱的男女。 ——“左边第一个小子,大晚上还戴着墨镜,我估计是刚刚吸食了违禁药品后引起了结膜充血,为了不引人注意所以才在这么黑的地方戴上了墨镜。” ——“而且这个卡座内所有人竟然都在各自玩着手机,互相之间也不讲话,绝不像是那种出来玩的样子,应该是在等待开场。” ——“再看这几人的表情,当我和四爷走进去时,对方这些人突然都做出了不同程度的反应,有的人身体前倾,有的人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明显能看出来对我俩有戒备心理。” 徐天南说完后,李孟雪也拿出了手机,上面也有一张偷拍的照片,这次是三名年轻女孩,与刚才那桌男女差不多,这三名女孩也是浓妆艳抹,画着黑乎乎的眼圈,耳朵、鼻子、嘴唇上还打着亮闪闪的金属环。 ——“我和阿水这半场的最后一个卡座也有问题。” ——“这些女孩身上的香水味太浓了,但我还是能闻到她们身上有股臭味,我确定这种臭味不是任何一种体臭,反而比较类似金属发霉后发出的味道。” ——“你们看坐在中间那个女孩,戴着口罩但露出的胳膊部分却有好几个烫伤疤,从痕迹上来看不是烟疤,而是在吸食违禁药品昏睡后无意间烫出来的。而她戴着口罩,也许就是不让被人看出吸食违禁品后腐烂的牙齿。” “好了,足够了。”徐天南对众人道:“我们现在回去,各自盯紧目标后等待开场,一旦发现服务人或其他人为目标人物提供可疑物品后,立刻进行抓捕。” 一小时后,慢摇吧内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歌声,大部分年轻人窜进了舞池中,随着隐约摇晃了起来,但唯独徐天南几人盯着的那些目标,却还是坐在卡座内,身体在不断变换着坐姿,明显能看出来这股巨大的音乐勾起了他们心中的某些欲望。 一曲终了,正当所有人回到了自己位置时,两名服务员分别走进了这两个被盯上的卡座,他们手中都提着一个酒篮子,但和其他人不同的,则是这两名服务员手中的酒篮子上却盖着一张宽大的盖布,明显是不想被人发现里面藏着的东西,若不出意外,里面装着的正是吸食违禁药品的工具。 时机已成熟,徐天南按下了领口的小型对讲机,沉声道:“行动。” 一声令下,几十名蒙面的专案组成员,外加特警直接冲进了慢摇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了现场。 “把音乐关了!开灯!开灯!” 郑江虎大喝一声,带着几名警员就从场外冲了进来,一眼就看见在目标卡座中,一名穿着无比暴露的小姐姐冲破了防线,朝大门跑了过来。 这名小姐姐虽然看似瘦弱,但跑动时的那股猛劲却一点也不输男人,左躲右闪,一连晃倒了数名警员后,竟踩在垃圾桶上打算从郑江虎头顶飞过。 突然,星夜从警员队伍中冲了出来,助跑两步便踩踏墙壁,整个人借力也飞跃至了半空中,以一记正踢将这名小姐姐从空中踹了下来。 小姐姐“咚”的一声砸在地上后,却像条泥鳅一样,手脚并用地朝着舞台上跑了过去。 星夜心中一沉,知道舞台后方没有警员把守,对方若钻进了幕后则很有可能逃脱,于是也快步追了上去,但这名小姐姐却灵巧得和猴一样,左躲右闪地穿梭在数个大音箱之间。 眼看对方已经跳到了一个大音箱上,顺着连接线就往天花板上爬,然而就在此时,大厅的人群中突然飞来了一个酒瓶,酒瓶在空中旋转着,就像一道闪电般擦着星夜侧脸飞过,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那个小姐姐的头上。 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这名小姐姐也终于摔了下来,蜷缩在地上捂着脑袋,失去了行动能力,口中也低沉地呻吟着,看样子摔得不清。 “你他妈疯了!” 徐天南只感觉一股巨大的恐惧袭来,冲上前就将慕容水紧紧按在了怀中,而周围的专案组成员皆是心中一沉,立刻有几名警员冲过来,以身体挡住了二人的面容。 在这次的抓捕行动中,徐天南、慕容水、文四宝与李孟雪四人作为先锋队伍,需要伪装成客人混迹在夜店中。 因此一旦在行动开始后,四人按照规定必须假扮成客人配合警方的调查,而这一切的原因,则是若在行动中显露了面容,将来一定会引来林万山的报复。 但慕容水刚才完全是出于情急之下的条件反射,然而也就是这一举动使得在场所有人看见了自己面容,这对徐天南来说,绝对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 此时慕容水才知自己闯了大祸,并且还连累了徐天南也一起暴露,不禁很自责地道:“老大,我闯祸了……” 徐天南没有回应,只是死死将对方的脸埋在自己胸前,对着衣领处的小型对讲机道:“快!老郑,叫几人控制大楼监控室,把所有硬盘带走。” 郑江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怠慢,立刻命令几人照做,随后走到了逃跑的那个小姐姐身后,对方此时已被星夜铐在了地上。 他一把将对方从地上提溜了起来,然而却因用力过猛,对方小姐姐脑袋上的假发突然被甩掉,顿时一股劣质皮革加刺鼻的香水味冲进了自己鼻孔里。 “啊我靠!什么玩意啊!” 郑江虎扭头甩掉挂在脸上的假发,刚准备训斥对方两句,却猛然被对方那涂抹得煞白的面庞吓了一大跳。 然而最令他感到恶寒的,并不是对方那糟糕的化妆技术,而是在那张惨白的面容下,竟是一张男人的脸。大红的嘴唇黑眼线,惨白的粉底因运动而开裂,就如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刷白老叔,裂缝处还在一动一动地,往下掉着白渣。 郑江虎瞬间被对方这副模样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感觉背后一阵冷汗,说话也开始变得不利索。 “站站站……站回去!不,不……都统统带回去!” 至此,八名涉嫌违吸食禁药品的客人与两名服务员,共计10人先后被带到了车里。郑江虎也立刻带队来到夜总会的顶楼,这里是林万山的办公室,他已提前安排人在行动开始后封锁了顶层。 打开大门,果然看见林万山被数名警员包围在了办公室内,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却还专心致志地啃食着面前的哈密瓜,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郑江虎冷着脸道:“林万山先生,我们怀疑这家娱乐城向客户出售违禁药品,你作为公司法人,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林万山笑盈盈地站起身,却发现进来的所有人都戴着半脸式战术面罩,身着特战队服,立刻也就猜到了来者的身份,主动打招呼道:“哟!缉毒支队的大领导怎么跑我这来了?” 郑江虎不回答,而是冷眼看着对方。 林挖山吸溜了一下鼻子,对着一同坐在办公室沙发上的几名手下道:“今天的会恐怕只能开到这了,今晚回去都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问题,等我明天回来再说。” “带走!” 随着郑江虎一声令下,林万山也终于被带回到了公安局内。 第74章 13K动手(1) 李孟雪的组员忙活了整整一个通宵,终于在第二天一早便将昨晚带回来十几人的毒理检验报告做了出来。 然而当郑江虎一脸错愕地翻看着面前报告时,下巴都惊得几乎几乎掉了下来。 “这……这怎么回事!” 令他如此惊讶的原因,则是因为面前的十几份检验报告,统统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那就是全部都呈阴性,换句话说,这些人至少在半年内都没有吸食过任何违禁药品。 “这他妈不可能吧!”郑江虎大声问道:“李法医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这怎么……怎么这些家伙都没问题吗?” 虽然李孟雪也很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但毕竟这些都是出自于自己手中,她坚信操作过程中不可能出现问题。 她解释道:“虽然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但我们法医组这次为了弥补尿液检测与唾液检测的不足,昨晚还特别增加了抽血与毛发检验,我相信这个结果不会出错。” “姓徐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天南坐在一旁沙发,当听到这个结果后,脑中也是快速地思索着,突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老郑,你昨天是让谁跟踪的林万山?” 郑江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于是道:“就派了两个组员而已,都是生面孔,绝不可能引起怀疑。” “问题不是出在面孔上了。”徐天南追问道:“当林万山回到夜总会后,那两组员在哪里?” “当然是在车里啊,从头到尾都没有下车。” “车停在哪里?” 郑江虎一愣,回答道:“那家夜总会的楼下虽然有很大的停车场,但进入停车场时都会经过摄像头,所以我的人为了防止暴露,就把车停在了马路对面。” “就是昨晚我们指挥车停靠的那里?” 郑江虎点点头。 “我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看来,昨天你的人跟踪林万山时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郑江虎诧异道:“不可能吧,他们全程在车里,连上厕所都没有离开过,怎么会被发现?” 徐天南道:“昨天你的组员把车停在马路边后,周围都有车吗?” 郑江虎点点头,“他们又不傻,当然会装作私家车的样子,与其余车辆一样停靠在路边的。” “可是,我昨晚离开时才看见,那条路是禁停区。” 郑江虎诧异道:“禁停区?” 徐天南点点头,“而且,就在那条路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就有一座交警岗亭,也许晚上没有人管,但是白天停在那里的车辆一定会在驾驶室的玻璃上被贴罚单,我问你,你的手下在那里停了半下午,有被贴过罚单吗?” 郑江虎此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啊!对于这种问题以前也遇到过,我的组员从来都是给对方亮一下证件就完事了,交警也不会为难他们,难不成……” 徐天南道。 ——“一定是这样!昨天白天停靠在那条路边的车辆都会被贴罚单,唯独你组员的车辆没事,这必然会引起林万山的警觉!” ——“所以在对方有了警觉的前提下,昨晚故意找了一群人来给我们下套,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警方把那些他们提前安排好的人带回来!我们带回来的这些人根本不是瘾君子,而是用来给我们下套的靶子!” “妈的!” 郑江虎一拳砸在了面前桌子上,恨得咬牙切齿道:“这下怎么办?打草惊蛇了,今后林万山也必然会引起警觉,再想抓他就难了!” 星夜在一旁问道:“那这次抓回来的这些人怎么办?” 郑江虎艰难地点点头,“放人。” …… 午饭过后,指挥室内。 就在郑江虎心烦意乱时,一名警员走了进来,对郑江虎道:“支队长,出乱子了。” 郑江虎一个激灵,“出什么乱子了!” 警员道:“就专案组昨天抓回来的那些人,他们……他们就是不走,反而在局里闹了起来。” 郑江虎大怒道:“他妈的!林万山呢?” 警员道:“林万山……直接走了。” “我呸!这个老狐狸!”郑江虎啐骂道:“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几个小弟在这边闹事恶心人!” 话没说完,指挥室的门又被推开了,又是一名警员冲了进来,急匆匆地道:“支……支队长,出乱子了。” 郑江虎现在听到这句话脑子都快炸裂,大声道:“又出什么乱子了?老子现在没空!” 那名警员显得很为难的样子道:“要不……最好您来看一下,这次的事可能有些麻烦。” 郑江虎心烦意乱地道:“说了没空就是没空!” “不行啊!支队长!”那名警员一脸凝重地道:“今天下午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来了好多媒体记者,他们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了这次我们抓错了人,现在全部跑来说要对咱们局做个采访,而且还带了律师过来……” 公安局二楼,接待室内。 碍于郑江虎的特殊身份不便于在公开场合露面,因此在他与办公室李主任做了简单交接后,便由对方出面接受记者的采访。 这几家私人媒体的记者拿着话筒,身后摄影师也扛着一个巨大的摄像机机坐在对面,直接做起了现场直播。 记者几乎把话筒戳到了李主任的嘴里,语速飞快地问道:“请问李主任,对于昨晚专案组特别行动的乱抓人的事件,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 就在2分钟以前,李主任才从郑江虎的嘴里得知了昨晚的行动,当他又听到这次抓错了人后,当即就感觉到了这次的采访非同小可,而此时面对记者的咄咄逼问,他简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恨不得把摄像机塞进专案组那帮人的嘴里。 记者见对方不回答,立刻又换了一种更加激进的问法道:“那请问李主任,虽然社会上有各种对林万山先生的传言,但迄今为止也没有人提供出确凿的事实证据,那么请问你们的专案组在这次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抓人,是得到了上级的授权吗?” 李主任一眼便看出这个记者想把事情闹大,甚至连局长都想拖下水,于是立刻回应道:“没有!当然没有这回事!” 记者接着话茬立刻又道:“那意思就是,这次没有证据擅自抓人的行动,是你们内部人员擅自做的决定吗?” 李主任愣住了,好狡猾的记者,几个问题问下来,最终的目的还是在强调这次专案组“没有证据”的事实。” 好一会,李主任才硬着头皮道:“是……是的。” …… 同一时间,万里监控公司内。 杨万里看着电视机中对于公安局采访的现场直播,苦笑着摇摇头。 小胖道:“1号,你笑什么?” 杨万里道:“看来这个林万山还真是老狐狸!” “为啥这么说啊?” 杨万里道:“你看这次记者报道的,公安局专案组在没证据的情况下,带走了林万山与数十名当晚的客人,结果被带走的这些人毒理检测全部都为阴性,我不相信徐天南会做出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来。” “那你的意思是?” “林万山那里肯定有高人替他指点,找了一群没有吸食过违禁药品的手下,装作客人在那里吸引警员的注意,然后等对方误抓了人以后,再雇佣一批媒体和律师在社会制造热点,目的就是把他们专案组推到风口浪尖上。” 小胖道:“那你觉得会是哪个高人在帮林万山做事?” 杨万里努了努嘴,指向了公司外的那辆深蓝色别克商务车,小胖顿时明白,对方说的“高人”,正是这次杀掉2号的杀手。 自从上回2号出事后,杨万里料定了对方肯定只敢从暗中下手,因此每天还是大大方方的来上班,照样把商务车停在门口。用他的话说,就是先让车里的追踪器与窃听器放着,早晚这俩玩意可以派上用场。 此时,杨万里看着电视里的直播,沉声道:“看来林万山这次雇佣的杀手有点本事,不仅杀掉了2号,现在又想借机把警方的专案组拖下水,我和徐天南的第一步棋,都栽在了这个人的手上。” 小胖又问道:“把专案组拖下水?什么意思啊?” 杨万里道:“你看电视里的直播,这次的采访中不仅有媒体记者,还有几名律师,明显来者不善,依我看!林万山这次不仅要在媒体上对这件事大做文章,甚至都准备雇佣律师团队借题发挥,对公安局采取行政诉讼。” “啊?”小胖一脸诧异道:“那徐天南他们专案组这次也会受到牵连吗?” 杨万里蹙眉道:“这种可能性很大,今年各地省厅都在整顿警风警纪,他们这次没证据乱抓人的事若真的被捅到了上面,严重点当事人脱帽子都有可能。” 小胖一听这话,突然一脸坏笑道:“嘿嘿!看来这次徐天南和你的赌约输定了,那个叫慕容水的小姐姐,将来也迟早会成为你案板上的肉!你想把她怎样都……” 突然,小胖感觉到对方一脸杀气地看着自己,立刻吓坏了,忙不迭解释道:“哎哎哎!你别……别!我刚才故意开玩笑的你看不出来啊!” 杨万里目光如刀锋般看着对方,冷声道:“注意你的言辞,有些话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行!” 小胖“哦”了一声,把对方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好一会,杨万里才把目光重新放回到了电视机上,口中喃喃自语道:“不行,我得想个办法,得让我和徐老师的赌约回到正轨。” 小胖问道:“想什么办法啊?现在徐天南他们那边出了状况,就算输给我们也是应该的。” 杨万里摇摇头,“这样得来的胜利太无趣了,我得想办法帮他们一把。” “哎……你说啥就啥吧!” 小胖叹息着摇摇头,他和对方认识多年,但始终猜不透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片刻后,杨万里突然把目光看向了公司外的那辆深蓝色别克商务车,心里渐渐浮现出了一个计划。 …… 傍晚,林万山办公室内。 今天的林万山非常高兴,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面前的13k二人。 林飞将一个黑色小皮箱放在了二人面前,打开后,里面摆满了数沓崭新的钞票。 林万山笑起时的声音很刺耳,一对尖细的老鼠眼拉得很长,“老k兄弟,这次多亏你提前发现了缉毒支队在跟踪我,不然结果不敢想象啊!” 老k道:“举手之劳而已,毕竟咱们合作了这么多年,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若出了事,对谁都没有好处。” 林飞也在旁边附和道:“是啊!老k哥火眼金睛,竟然能发现路边那辆没有贴罚单的车,说实话当时我也是惊出了一声冷汗,想不到缉毒支队竟然真的盯上我们了。” 老k道:“树大必然招风,这些年你们林家几乎垄断了漠北的禁药市场,人家缉毒支队也不是傻子,必然也会查到一些风吹草动,依我看,你们最近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林万山道:“那是自然,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药品生意这段时间就停一下吧,免得再出什么意外,今后要做就做大的,像这样小打小闹的买卖牵扯的买家太多,难保不准哪天又出了问题。” 林飞道:“是啊!总是搞一些‘阿片’、‘麻古’和‘邮票’这种小打小闹的东西也难成气候,若这次咱们真的和鹰眼哥那边谈拢的话,随随便便干上两年就能……” 林飞突然一个激灵,因为他发现父亲那对细长的斜眼正狠狠地瞪着自己,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无意中说错了话,把真正幕后大佬的名字说了出来。 鹰眼,据传言是漠北以西边境线上最大的毒枭,林万山也是用尽了多年的努力才勉强与对方组织搭上线,但迄今为止见到的都是对方派来的探马,至于组织架构与鹰眼本人长什么模样,则是一概不知。 此时的老k虽然不动声色,却心中却已将这个名字悄悄记在了心里。 第75章 13K动手(2) 碍于在外人面前提到了“鹰眼”的名字,林飞也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于是闭上嘴不再言语。 林万山干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老k兄弟,只可惜今天大楼内的监控硬盘被收走了,不然我倒是还真想知道,缉毒支队那帮人到底是谁。” “这好办。”老k说着,朝门外道:“进来!” 片刻后,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进来,这些人竟是昨天被带进公安局的那几个年轻人 老k对林万山道:“这些孩子都是我昨天特意安排到场子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机会辨认出那些缉毒支队的便衣。” “高!实在是高!不亏是老k!”林万山赞许地竖起大拇指。 老k转头看向脑袋上缠着几圈纱布的一名细皮嫩肉的男孩道:“你还记得昨晚丢你酒瓶子的那个人是谁吗?” 男孩说话时也很女性化,用细细的嗓音道:“是个女孩,穿……穿了件紫色衣服,头发……好像是扎起来的,个头挺高……眼睛,鼻子……” 男孩说了半天,硬是说不出什么显著特征来,只见队伍中另一名女孩终于忍不住了,站出来骂道:“你他妈废物啊!那臭娘们当时还带了一个短发娘们问咱们拼桌的事,你他妈忘了吗?” 这女孩虎背熊腰,宽头宽脸,说话时眼珠子瞪得就像两个铜铃,俨然一头老虎,直吓得男孩撇了撇嘴巴,竟当场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老虎妞见状皱了皱眉,很大度地上前将对方搂在怀里,用那粗犷的嗓音安慰道:“好了好啦!老婆不哭,不哭啊!不就是说了你两句吗,又不是不要你了,没事,没事了啊!” 老k皱了皱眉,被对方二人这奇葩的相处方式也是搞得一身鸡皮疙瘩,于是又问老虎妞道:“那你记不记得,昨晚拿酒瓶砸他的女孩特征?” 老虎妞把男孩扶到沙发上坐定,摸了摸对方脑袋安慰了几句后,便一口气说出了慕容水从上到下的十几个特征。(注) 片刻后,柳十三将一幅速写画面发到了大屏幕上,老虎妞一眼便认出道:“就是她!就是这个女的!” 随后,老虎妞又如法炮制,描绘出了李孟雪的样貌,柳十三将画面精细化修改后,便形成了两张非常贴合实际的人脸3d照片。 “怎么会是她?”林飞看见屏幕中慕容水的照片,当即一怔,对林万山道:“爸,这个女人不就是上回钱老大被挟持时,冲进会场的那个人吗?” 经这么一说,林万山也似乎想了起来,吸溜了两下鼻子后,也附和道:“对!当时她身边还跟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没见过,但另一个男人,根据我从酒店经理那边得知,正是一个姓文的刑警。” 至此,文四宝的身份被确认,慕容水与李孟雪二人的相貌也已被林万山掌握,老k道:“林先生,需要帮你除掉这三人吗?” 林万山想了想,摇头道:“不用,这次咱们找媒体与律师对公安局施压,目的是让上级部门解散这个专案组,免得以后再找我们麻烦,如果今后能这样相互之间太平下去的话自然是最好,真的到了那一步再说吧。” 就在林万山说话间,柳十三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突然传来了提示音,她立刻明白这是装在杨万里车上的音感窃听器被启动了,于是对面前的一众小混混道:“你们先出去一下。” 众人离开后,房间内只剩下了林万山父子与13k。 柳十三很快便将笔记本电脑的音频转接到了办公室的音箱上,只听一阵车门被拉开的动静传来,杨万里说话时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4号,快来搭把手。” 小胖的声音随后也从音箱内传了出来,“哎哟喂!这3平时号看起来瘦里吧唧的!怎么现在抱起来沉甸甸的!” “别废话了,你动作快一点!趁着晚上没人,我们得把3号运到安全屋去。” 小胖道:“我觉得3号现在藏身的位置也挺好的,干嘛非要去那种地方?” “你懂什么!虽然3号现在藏在居民楼内,但是她在案发现场流下的血液肯定已被警方找到了,万一警方开始全城搜捕进行dna比对的话岂不是就暴露了!况且我们也得把这些年收集到的关于林万山的犯罪资料趁这机会转移过去,总是放在公司里也不安全!这样的话,就算将来警察来检查也不怕了!” “嘿嘿,还是1号你想的周到,但是你说咱们把3号藏在那么偏僻个地方,不会被人发现吧?” “不会,那是北阳山里的一处废弃仓库,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过去。” “好吧,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半小时后吧,等街道上人再少一点。” 随后监听器中传来了关闭车门的声音。 林万山听完这番话,表情也顿时凝重,问道:“老k兄弟,你怎么看?” 柳十三见老k不做声,也提醒道:“k哥!他们要去北阳山,看样子今晚要把那个受伤的女人和林先生的资料都转移走。” 老k想了很久,目光突然有了杀气,沉声道:“看样子今晚下手,是个最好的机会!他们从市区往北阳山方向必须经过301国道,我们只要在半路跟踪他们,一旦车子进了山里,我们就可以放开手去干了。” 柳十三点点头,附和道:“我也觉得他们这次转移时,3个人都在车里,是一个对行刑者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老k道:“这样吧,十三,你把刚那些年轻人都叫上,给他们把家伙配齐,今晚的行动务必不能再让他们跑了!” …… 40分钟以后,一辆奥迪车与一辆面包车便停在了301国道的一处休息区。 柳十三坐在奥迪车驾驶室内,目光始终盯着面前笔记本电脑上的显示屏,查看着杨万里的距离。 另一辆车内,以虎妞为首的一群年轻人手拿棍棒与砍刀,一个个摩拳擦掌地等待着柳十三发来命令。 奥迪车内,老k似乎显得有点心神不宁,问道:“他们到哪里了?” 柳十三道:“根据那辆车上的定位显示,对方很快就会经过这处服务区,到时我们只需要跟在他们后面就行。” 柳十三说完,见对方面色凝重,于是问道:“k哥,你在想什么?我感觉你今晚怎么有点不对劲?” 老k道:“十三,对于咱们这次行动,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正常?” 柳十三想了想,“没有。” 老k问道:“从他们出发到现在多久了?” “差不多半小时了。” 说完后,柳十三看着电脑屏幕中那个电子地图上的小亮点,粗略计算一番后解释道:“对方车辆一路都保持着低于60km/h的限速在行驶,根据时间计算刚好就到现在这个位置,而且自出发以来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我没觉得有哪里不正常的地方。” 老k皱眉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 老k解释道:“据我观察,行刑者中的那个胖子是个话痨,但是这两人自从出发后到现在一路上都没聊过天,按理说对方两人不应该如此沉默才对。” 柳十三听懂了,她看了眼屏幕上的电子地图,正好对方车辆现在已到了转弯的路口,于是她立刻将电脑的声音调到最大,在一阵“哗哗”的电流声中,传来了转向灯亮起时的“咔哒”声。 柳十三道:“k哥,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对方可能担心这么晚遇到查车的,一路上都开得比较小心吧。” 老k思忖片刻,沉吟道:“最好是这样,但为了以防万一,一会你让那些年轻人的面包车跟在前面,我们离远一点,如果情况不对立刻就走。” 柳十三点点头,拿起手中对讲机命令道:“虎妞,5分钟后会有一辆蓝色的商务别克车经过,到时你们跟在对方后面,记住!随时与对方保持200米距离,不要开车灯。” 对讲机中很快传来了虎妞粗犷的声音,“十三姐放心吧,兄弟们干这个专业的,就凭那几个老弱病残还不是我一个人的对手!” 5分钟后,杨万里的商务车果然从休息区经过,虎妞等对方开出一段距离后,先是关闭了面包车的大灯,随后2档起步一脚油门便追了上去。 夜色中,别克商务车、面包车、奥迪车,这三辆车互相之间保持着几百米的距离,朝着北阳山深处驶去。 第76章 13K动手(3) 北阳山的环山公路长达20千米,其中有无数个岔路通向山区内部。 行驶在最前方的商务车很快便开进了盘山公路,在路过数个七拐八绕的路口后,最终驶入了一片空地,就在这片空地的尽头,果然有一间废弃许久的仓库。 老k的奥迪车停在400米开外,虽然现在深夜看不清对方的动向,但是从望远镜中却远远就能看到仓库中亮起了微弱的灯光。 片刻后,柳十三按下对讲机,对虎妞几人命令道:“动手!” 虎妞的面包车“嘎”的一声停在了,从车上呼啦啦下来了数十名手持棍棒砍刀的年轻人,直接冲进了仓库内。 结果,不到1分钟的时间,柳十三的对讲机里便传来了虎妞的声音。 “十三姐,对方只有一个人!” 柳十三立刻问道:“是谁?” “对方是……是一个同城快递家伙。” 就在说话间,对讲机里也传来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与虎妞的喝斥声。 “你……你们是谁啊?我就是个送货的而已!你们要干嘛?” “送货的?送货的这么晚过来干嘛!” 男子估计被吓得不轻,说话也开始打着哆嗦道:“我……我不知道啊?有人出钱让我把车开到这里……而且一路上还不许我讲话……我就知道这么多,你们要干嘛啊!” 老k心中一沉,立刻意识到了现在这是一个局,行刑者设下的局面,于是对柳十三道:“快点离开!”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马棚内突然闪来一道刺眼的亮光,一辆经过改装的大马力越野车猛然冲了出来,不等二人反应,越野车便一头狠狠撞在了奥迪车的驾驶室,柳十三也因巨大的撞击力昏了过去。 越野车的撞击力度很大,直接横向推着奥迪车朝着旁边山崖移动而去,老k此时顾不得柳十三的伤势便想弃车而逃,但就在他刚准备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整辆车却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原来奥迪车已被推到了悬崖的边缘。 眼看跳车行不通,老k只得拿起对讲机,对还在仓库内的众人道:“快出来!快来救我!” 然而,对讲机里只是一阵嘶嘶啦啦的电流声,当老k抬起头向侧面看去时,发现对方越野车的引擎盖上放着一个黑色小盒子,立刻就明白这是一个信号屏蔽器。 “等一下!”眼看奥迪车即将翻下山崖,老k再也顾不得面子,大声朝杨万里求饶道:“兄弟,我只是替人办事,你别冲动……” 越野车内,杨万里根本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直接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越野车随之发出了巨大的咆哮声,顷刻便将奥迪车推下了山崖。 仓库内,虎妞听到了响声也立即冲了出来,但此时也只能看见那辆越野车远远离开时的尾灯。 “糟了!十三姐出事了!” 虎妞当即明白自己中计了,于是带领众人坐回面包车追了过去,然而才刚开到岔路口,便听车轮胎处传来一阵咔咔的响声,继而整辆车便卡死在了路上,不管她如何猛踩油门,面包车却还是纹丝不动。 下车后,虎妞才看到就在车轮胎的钢圈内部,有一条全是尖刺的金属扎胎器被卷入了其中,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拿得出来。 虎妞的“女朋友”看向山崖下方,大声道:“在那里!十三姐的车在那!” 北阳山中,有数道环绕整个山脉的盘山公路,呈丘陵式逐级向山顶盘旋,因此奥迪车在山坡中滚落下了几十米后,卡在了吓一跳环形山路的边缘地带,从亮起的车灯来看,这一路山坡陡峭得令人胆寒。 此时已是深夜,整座北阳山在这个时间都不会有车经过,但就在盘山公路的下方,一辆开着大灯的车缓缓驶向了翻在路边的那辆奥迪车。 虎妞大骂道:“操!肯定是那辆车上的人干的!赶紧下去救十三姐!” 话音落下,众人却犹犹豫豫地站在原地,虎妞大骂道:“都他妈发什么呆!赶紧下啊!爬下去啊!” 虎妞一把拽住“女朋友”的胳膊就朝山崖推去,对方看着黑乎乎的山崖心中一阵胆寒,刚踏出一步,便只听脚下的石头突然松动。“哗”的一声,石块连带着周围碎石一起滚落了下去,这声音持续了很久,也终于是让众人看明白了这个陡峭山坡的危险。 “女朋友”被吓得大叫一声,又重新爬了上来,任凭虎妞再怎么叫骂,始终连往下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妈的!一帮吃干饭的废物!” 虎妞骂了两句,便准备独立朝山崖下方爬去,然而当她看见眼前漆黑一片的陡峭山坡后,心中也同样打了一个寒颤。 这时,人群里一个小混混道:“虎妞姐,要不……要不咱顺着盘山公路跑下去吧?” 虎妞大骂道:“动动你的猪脑子想想啊!这么远的路跑下去黄花菜都凉了!都给我往下爬!能下去几个是几个!” “可是……”那名混混害怕地道:“这么高的山崖,万一爬不好滚下去的话,怕是连命都没了啊……” “操!”虎妞再次大骂道:“平时有好事怎么不见你们这样!再说了十三姐怎么对你们的都忘了吗?现在出了事一个个和他妈缩头乌龟一样!” 虎妞虽然嘴里不停叫骂着,但过了半天脚下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动,直到杨万里的越野车都停在奥迪车旁边,那名混混才支支吾吾地道:“虎妞姐……对方,对方好像已经把k哥和十三姐带走了,你现在下去……恐怕也追不上啊?” “唔?”虎妞一听这话便立刻不动了,但总感觉此时对方给的台阶不太够,于是问道:“那你说咋办!” 那名混混立刻回应道:“咱们还是先回去把这件事告诉林先生,看看他怎么说吧?” 虎妞半个身体卡在山崖边,扭扭捏捏了好一会,才终于是又爬了回来,小声道:“好吧!我也觉得这事应该给林先生通知一下!” 第77章 畸形的爱情 深夜,北阳山另一处废弃仓库内。 当柳十三从昏迷中醒来时,浑身上下都被一股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她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昏暗的未知仓库内,从周围落满灰尘的工具便能看出,这里已很久没人来过。 “k哥……” 柳十三艰难地支撑起身子,刚想爬向对方,脖子上却感觉一紧,随后传来了咔咔的金属响声。 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与老k的脖子上,此时都被拴上了一根拇指粗细的铁锁链,这两条锁链很长,连接在了仓库另一头黑漆漆的地方。 “k哥,快……快醒醒!” 柳十三害怕了,她用力摇醒了老k,而对方醒来时的状态也是好不到哪去,浑身都是摔跌伤留下的血痕,对眼前的一幕也是深感恐惧。 片刻后,二人各自检查了一番,果不其然,藏在身上的武器与电话等物品均已被人收走。 “王八蛋!给老娘出……咳……咳!咳!咳!” 柳十三气的刚骂了两句,喉咙处就传来了一阵浓烈的血腥味,一股窒息的感觉引起了剧烈咳嗽,这种窒息感憋得她面色铁青,直到用力吐出了一块温热的痰液,她才看在这股痰液中,竟包裹着一大片猩红的血块。 柳十三立刻明白这是典型的血内出症状,于是急忙掀开衣服,果然发现自己身体左侧的肋骨部位浮现出了大片淤青,数根肋骨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错位畸形,这些骨折的部位就算被衣服轻轻划过,也足以引起钻心的疼痛。 一想到对方竟敢这样对待自己,柳十三怒意四起,强忍着剧痛在空荡荡的仓库中大骂道:“你他妈的王八蛋出来啊!不要等老娘从这走出去……不然非杀你全家!听见了吗!咳!咳!” “咔”的一声,仓库内突然亮起了数盏灯光,却还是不见杨万里与小胖的人影,而是在他们二人面前摆放着一个三角支架,支架上被安装了一个小型的摄像机。 藏在黑暗处的杨万里见时机已到,于是拿起手中的小型话筒,开门见山地道:“5分钟时间,说出林万山所有的事,谁说得好,谁就能活命!” 他说话时的声音很小,但是通过话筒传到喇叭以后,却变成了那种低沉而又恐怖的电子合成音效。 老k立刻回应道:“兄,兄弟……想必你也是道上的,咱们向来无冤无仇,大家无非就是求财,只要你今天放过我,价钱随你开。” 片刻后,低沉的声音又一次传来,“还有4分30秒。” 杨万里按下了手中遥控器,13k二人发现铁链尽头那块大片的漆黑区域也终于亮起了灯,然而就在亮灯的瞬间,一辆拖拉机大小的全自动收割机也突然启动。 收割机发出了巨大轰鸣声,伴随着通电的瞬间,这台收割机前端带有数根巨大钢针的齿轮也缓缓转动起来,被锁链缠住脖子的二人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将二人从地上拖拽过去,一点点朝着钢铁齿轮中卷去。 “等!等一下!” 老k大叫着,他估算着这条铁链的长度,若再这样被拖拽下去,不消1分钟自己与柳十三便会被那个齿轮碾得粉碎,于是惊恐地大叫道:“有话好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住手啊!” 听见老k的叫声,杨万里也按停了开关,再次对二人道:“还有4分钟,我再说一遍,说出林万山的那些事,谁说得好,谁就能活!” 柳十三此时恨不得将杨万里撕成碎片,极度的愤怒也使得她失去了理智,大声朝对方叫骂着嘴难听的脏话,然而一旁的老k却突然不顾自己大声道:“我说!我说!林……林万山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样,他这些年在私底下做了大量违法犯罪的事!” “k哥!”柳十三愤怒地打断老k道:“不要被这个狗娘养的家伙看扁了!今天我们就算是死在这!也绝不能让他得逞!” 尽管柳十三一再劝阻,老k却对她的话始终充耳不闻,不停地朝摄像机说道。 ——“这些年,杨万里从边境线那里购买了大量的‘阿片’和‘麻古’,正因为他从来不在自己的场子里当面交易,而是在夜总会背面的一家粮油店进行交易,并且只做熟人的生意,所以警方也一直没有查找到有关这方面的线索!” ——“经常有一些卖药的地头死在家中,这些都是林万山雇凶杀人干下的事!目的就是为了除掉竞争对手!” ——“他不仅雇凶杀人,而且自己手上还有好几条人命,钱庄公司的钱夫人就是被他杀的!尸体现在还埋在南郊地藏庙往北500米的一处仓库里!” ——“对了!林万山现在还和边境线那边一个叫‘鹰眼’的人在联系,据说要从那里购买大量的新型毒品过来!” 杨万里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沉,没想到竟能套出如此有用的信息,但他为了测试一下对方是否还有所保留,于是低声道:“只有这些,还不够换你的命。” 说完,杨万里又一次按下了开关,仓库尽头的收割机再次发出轰鸣,将二人朝着齿轮拖拽了过去。 而就在此刻,柳十三却突然道:“住手!” 随着收割机的轰鸣声停了下来,柳十三缓缓从地上爬起,低声道:“我有一个163的邮箱,邮箱名就是柳十三的全拼最后加个‘k’,密码与邮箱名一样,里面存放的都是这些年林万山犯罪时的录音与视频。” 老k怔住了,他惊愕地问柳十三道:“你……你怎么会保存林万山的那些东西?” 柳十三的目光低沉,“其实,我不止一次劝你金盆洗手,但你却总是告诉我这是最后一次行动,而我也选择相信你了一次又一次。我知道林万山的为人,知道我们早晚会与他翻脸,所以这些犯罪证据就是为了保护我们而留下的最后底牌。” 就在二人说话间,在黑暗处的杨万里已用手机登录上了对方所说的邮箱,果不其然,邮箱内存放了大量的视频与音频文件,就连发生的地点、日期与参与人数都写得一清二楚。 “很好,这个消息很有价值,你可以活。” 老k听到这话,顿时一股巨大的绝望席卷而来,对方既然说柳十三可以活命,言下之意则是……自己必然就只得面对被收割机碾碎的命运,于是他不甘心地大喊道:“怎么……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是我比她先说的!这些情况我都知道!求求你留我一命!将来我会在法庭上作证!证明这些都是真的!” 柳十三看着对方贪生怕死的样子,轻叹一口气,眼中也浮现出了悲哀的神色,突然道:“喂!我选择把活命的机会留给k哥!” 老k听到此话顿时一个激灵,他狼狈地抓着柳十三的胳膊大声问道:“十三?这……这是真的吗?你选择让我活下去?” 此时的柳十三异常平静,她低声道:“k哥,既然今天咱俩只能活一个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十三!”老k紧紧抱住了对方,朝着空旷的仓库大声道:“你听见了吗?她把活命的机会让给了我!是我活下来了!你听见了吗!” 突然,仓库后方的切割机的灯光却再次亮了起来,虽然那张布满尖刺的钢铁巨口没有启动,但旁边的显示屏上却有一个启动倒计时,此时还剩下55秒的时间。 老k惊恐地大声道:“你干什么!你不讲信用!十三都告诉你了让我活下去,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做!” 仓库中又一次传来了那个低沉的电子音效。 “打开你们脖子上锁链的钥匙,就在旁边地上的盖子里!打开盖子,拿出钥匙就能活!” 老k大喜,立刻在身边查看,果然距离不远处的地面发现了一个直径大约2米的巨大不锈钢盖子,他立刻掀开盖子,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差点丢了魂。 直径2米大小的深坑中,布满了蜘蛛、蝎子、蜈蚣与色彩鲜艳的毒蛇,这些毒虫本来安安静静地伏在坑洞中,然而当盖子被揭开亮光照射进来以后,它们纷纷开始爬行、蠕动,然而却因周围四壁上被涂满了清油,毒虫们爬不了两步便掉了下去,发出密密麻麻的“啪嗒”“啪嗒”声。 此时老k才真的搞明白,原来能活一人的意思,便是必须有一人跳进坑洞寻找钥匙,但是在如此密集的毒虫中,跳进去的人绝对会被瞬间啃噬,丝毫没有生还的可能。 此时,收割机倒计时还有45秒,老k在极度的恐惧之下已失了神智,他抓着柳十三的胳膊大声道:“十三!你说过会让我活下来的吧!你……你说过的吧!” 柳十三面色平静地点点头,“k哥,如果今天只能活下来一人,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太好了!十三!太谢谢你了!”老k看着地上坑洞内的中心位置,果然有一把亮闪闪的钥匙,忙不迭道:“十三!你跳进去,用最快的速度拿上钥匙,我还可以顺着铁链把你拉上来!只要我们能安全离开这里,我立刻就带你去看医生!” 柳十三似乎并不像对方那么着急,而是很平静地看着对方眼睛,问道:“k哥,但是在跳下去之前,我想问你个问题。” 老k一愣,立刻道:“快点!来不及,你要问什么?” 柳十三道:“你曾经说过爱我,是真的吗?” 老k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时候问出这种话,于是想也不想便回答道:“真的!当然是真的!只要咱们逃过这一劫,然后就一起远走高飞!将来我一定娶你!” 柳十三当然知道跳下去后绝无生还的可能,但她早已打定了为对方牺牲自己的念头,此时她心中的念头很简单,她只想再听对方说出那句话,于是道:“既然这样,我想再听你把那三个字说一遍。” 老k此时的注意力全在洞里那把能救自己性命的钥匙上,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回应道:“什么……什么三个字?” 柳十三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低声道:“我想再听你说一遍……我爱你。” 老k顶着血红的眼睛,大声道:“我爱你!柳十三我爱你!没时间了!你快跳下去吧!” 听到对方又一次亲口说出这三个字,柳十三也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于是转过身,看向了脚下的坑洞。 那些密密麻麻爬行的毒虫令她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胆寒,然而还未等她犹豫片刻,背后却被老k狠狠地推了一把,直接将自己推进了坑洞内。 随着身体落进洞内,柳十三的一只手也顷刻间按在了一只半个手掌大小的母蜘蛛身上,母蜘蛛圆滚滚的肚子受到了挤压竟突然炸裂开,喷出一大股恶心的黏液,夹杂着无数小蜘蛛瞬间爬满了她的整个手掌。 尽管她已做好了舍去性命的准备,但如此瘆人的一幕还是吓得她尖叫一声,然而就在同时,另一只胳膊上也传来了无数针扎的疼痛,当她抬起另一只手时,也顿时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白嫩而纤细的手臂上竟爬满了毒蛇,这些毒蛇的毒牙已死死扎进了自己的皮肉中,随着手臂的抬起,这些毒蛇却依然死死咬住自己的皮肉不放,就像长在了自己身体中那样使人胆寒。 “十三!快一点!快点!” 站在坑洞上方的老k根本不顾柳十三死活,他死死盯着还剩不足20秒的倒计时,发疯地朝对方大喊道:“拿钥匙!快啊!没时间了!” 此时的柳十三浑身都被毒虫咬出了血,甚至在她最引以为豪的脸上也被爬满了毒虫,鼻子、嘴巴、额头上都能感觉到无数条毛绒绒的细腿正在爬行,但是时间所剩无几,她也只能强忍住被噬咬的疼痛再次伸出手,拨开了成堆的蜈蚣,终于拿到了那把亮闪闪的钥匙。 片刻后,柳十三站了起来,此时坑洞的深度刚好没过自己头顶,只要抬起手便可把钥匙递给对方。 老k见对方拿到了钥匙,整个人也陷入了更加癫狂的状态,大声叫嚷着对方的名字,拼命喊道:“钥匙!快!钥匙丢给我!” 柳十三此时的嘴唇都已因中毒而渐渐变为了浅紫色,视线也开始模糊,她颤颤巍巍地问道:“k哥,你……真的爱我吗?” 老k疯狂地道:“你在说什么啊!快把钥匙给我!快点!没时间了!” 本身因撞车而导致身体多处骨折的柳十三此时再也坚持不住,一口血水吐了出来,她发现自己的听力也在渐渐丧失,于是缓缓抬起手,将钥匙递给了对方。 就在老k伸手距离钥匙不足两寸的地方,她却猛然睁开了眼睛,突然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撕扯着声音道:“你骗我!你根本不爱我!” 说完,柳十三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对方拽了下来,随着二人跌倒在了坑洞内,老k也发出了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无数的毒虫瞬间爬满二人身体,疯狂地啃咬着二人的皮肉,瞬间将二人啃咬至体无完肤。 柳十三用自己最后的一点生命,紧紧抱住了面前这个心爱的男人,但耳边听到的却是对方无情的谩骂。 这些最难听的谩骂她已并不在意,因为她知道自己可以和最爱的男人死在一起,就算对方不爱自己那又怎样。 很快,她的眼睛已完全看失明,但双手还是紧紧地抱住对方,在对方耳边低声道:“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 “不!”老k发疯般地推开了对方,强忍着毒虫啃咬,在坑洞中终于找到了那把钥匙,随后立刻爬了出来。 爬上坑洞后,老k的整个人也出现了模糊、失聪等症状,但口中却一边咒骂着这个女人,一边自语道:“我……我一定要活下来!” 他将钥匙插在了脖子上的锁孔中用力一转,却发现无法转动半分,他大吼大叫着,再次用力转动了钥匙,却只听“咔”的一声,小小的钥匙竟被扭断在了锁孔中。 随着钥匙断裂,不远处屏幕上的计时器也终于归零,发出了“滴滴滴”的叫声。 “不!”老k大声喊道:“我拿到了钥匙!你不能杀我!” 但是老k惊讶地发现,当计时器归零后,锁链另一头布满尖刺齿轮却没有启动,而自己脖子上的锁链也发出“咔”的响声,竟直接脱落了下来。 “你……他妈耍我!” 老k吐出最后一句话,随后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浑身也开始抽搐并颤抖,呼吸逐渐困难,直至闭上了眼睛。 …… 片刻后,杨万里渐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先是关闭了摄影机,又将老k的尸体一并丢进了坑洞中,倒入汽油。 随着阵阵火光冲天,杨万里朝旁边地上丢下了一张白色的亡命牌,对二人道:“你俩的罪,已经赎清了。” 随后,杨万里拿出手机,开始编辑起了短信。 小胖问道:“1号,你给谁发短信呢?” “徐天南。” 小胖心里一沉,“你没搞错吧?为啥要给他发信息?” 杨万里摇晃着手中摄像机,解释道:“这是我送他的礼物。” “你没事吧?咱们千辛万苦才收集到的林万山的犯罪证据,凭啥就这样送给姓徐的?再说了,他们专案组这次在夜总会错抓了人,估计马上就会被省厅问责解散了,这难道不是对我们更有利吗?” 杨万里在手机中输入了一段话,其中明确告知了徐天南这个仓库的具体位置,回答道:“我告诉过你,太容易得来的胜利早已令我失去了兴趣,所以现在只能让徐天南他们专案组拿到林万山的犯罪证据才不至于被解散,他和我的赌约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说完,杨万里按下了短信发送键,继而对小胖道:“走吧,他们应该很快就来了。” 话音刚落,仓库的门口却传来了“汪汪”的叫声,杨万里立刻回头,却发现徐天南正拿着手机,翻看着自己刚才发出去的短信。 杨万里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徐天南并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对方。 第78章 心理博弈:真假炸弹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杨万里很是惊讶徐天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听对方解释道:“你的车,出卖了你的行踪。” “我的车?” 此时,杨万里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刚才自己将13k撞下山崖,那辆经过改装的越野车,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那辆越野车根本就是一辆几年前丢在山区内的僵尸车,经过自己改装过后早已磨掉了车架号,并且挂上了套牌,像这种平日根本不开进城区,只在北阳山区域内行动的车辆,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既然问题不是出在越野车,那对方所说的出问题车辆,必然就是那辆蓝色的别克商务车。 果然,徐天南又补充道:“你的那辆蓝色的别克商务车,今晚出卖了你的行踪。” 杨万里更加不相信这个事实,质疑道:“笑话!那辆商务车根本不在我的名字之下,而且自从2号出事以后我就没碰过那辆车,你连见都没见我开过,怎么可能确定那辆车就是我的?” 徐天南道:“不亏是做监控生意的,那天我从你公司离开时的一举一动都被你看在了眼里。” 自从上回2号出事以后,杨万里就在停放那辆蓝色商务车的旁边雨棚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如果有人靠近那辆车的话,自己手机中一定会收到消息,因此他也确定那辆车中除了13k安装的定位系统以外,也绝不会有警方的任何定位器。 那么徐天南到底是如何知道这辆商务别克车的?这个问题令他始终想不明白。 徐天南坐在了一处干草垛子上,问道:“想知道吗?” “洗耳恭听。” 徐天南道。 ——“自从你杀了钱二开始直到现在,你的一切行动都堪称完美,始终让我们警方慢你一步。” ——“但你这人太过于自信,太过于骄傲了,你总是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你总是认为你比所有人都聪明。” ——“这份盲目的自大使你觉得可以胜过任何人,甚至还敢当着我的面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引诱我与你定下的这份赌约,目的则是为了满足你那变态的虚荣心。” 话到此处,杨万里也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恍悟道:“难道是那天你在公司,就已经注意到了我的动作?” 徐天南点点头。 ——“那天在你公司时,我发现你的手,你的牙齿,你身上散发的味道,与我刚冲进你办公室时桌子上那个落有灰尘的烟灰缸,这一切都足以说明你根本就没有吸烟的习惯。” ——“但你却在与我打赌时故意从大厅回到办公室拿出香烟,并且还选择在距离我5米远的位置点上了烟,看似你是想在一个靠窗户的位置让烟味飘散出去。但实际你是为了选择一个距离足够的位置,按下那个信号屏蔽器吧?” 杨万里的面色冷峻,一言不发。 见对方不否认,徐天南继续解释道。 ——“最初,你们团队在酒店挟持钱老大时,你就曾在26楼的垃圾桶内藏入了一个同样的信号屏蔽器,而我当时从26楼的电梯口跑到了25楼的平台后对讲机才恢复正常。也就是说,你自己制造的信号屏蔽器作用范围在15米以内。” ——“同时在那天你的公司内,你选择了一处距离大门5米的走廊窗边吸烟,并且在那里按下了屏蔽器,虽然当时你也为了避免我将你说的话录音,但我猜你更重要的目的,则是为了避免某个距离自己15米以内的设备发生信号阻断。” ——“因此当我从你公司离开时,我发现距离你公司大门外10米左右的范围内,一共出现了3辆车。” ——“第一辆是你公司隔壁那家母婴店的送货车,因此排除。第二辆是一台红色的马自达,但是那辆车的引擎盖还在发热,并且从驾驶室座椅的调节程度来看,只适合1米6左右的女性来开,既然行刑者3号当时已受了重伤,所以这辆红色的马自达也被我排除在外。” ——“因此,你刻意要避免信号受到干扰的那辆车,只剩下第三辆,也就是那辆蓝色的别克商务车。虽然我当时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做,但我只要知道那辆车与你有关就足够了。” ——“所以从那时起,那辆蓝色的别克商务一切的行动,包括路过每一个收费站、检查站,都会被交管站当即告知警方。当然了,如果不是今晚那几个被我们抓到的小混混提供了你的大概方向,可能想找到你也没那么容易。” 徐天南话音落下,数名荷枪实弹的警员突然出现在了仓库的四周,死死把住了每一个窗户与出入口。 文四宝突然从大门闯了进来,举起手枪厉声道:“杨万里!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即放下手中武器举手投降!” 杨万里看了周围的警察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那个摄像机,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武器,于是苦笑道:“徐老师,原来你刚才和我讲那么多,都是在替警方在争取包围这里的时间啊?但你这又是何必,就算现在有人拿枪抵在我的头上,我也会愿意听你说完刚才那些分析的。” 徐天南道:“那是你的事情,用不着告诉我,但你真以为我还会像上次一样,单枪匹马就闯入你的贼窝吗?虽然一对一你也绝不是我的对手!” “噗”! 杨万里被对方这句话逗得笑了出来,但很快,他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温柔、且充满了歉意的目光。 “对不起……我骗了你。” 慕容水此时已走了进来,当她听到杨万里朝自己说的那番话以后,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但双手早已紧紧捏成了拳头,说道:“杨万里,你真是一个卑鄙无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浑蛋!” 杨万里叹息道:“在这次的行动中,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现在不管你怎么说我,我都接受。” “你去死吧!”慕容水恶狠狠地道:“为了那些被你杀害的人,为了杜支队,我希望法律能让你这种人偿命!” 说话间,文四宝带着另一名警员缓缓走向了对方,同时大声命令道:“不许动!把双手举过头顶!” 杨万里并没有照做,而是对众人道:“我还有事没做完,现在不能死。” 文四宝根本不想与对方废话,于是命令一旁警员戒备,自己则上前将小胖的双手扭在身后,继而从腰间取下了手铐。 正当文四宝铐住了小胖的一只手时,对方突然抱住了自己胳膊,随后只听“咔”的一声,手铐的另一头竟被铐在了自己手上。 文四宝突然愣住了,干了这么多年警察他还是第一次见有那种主动把对方和自己铐在一起的歹徒。 然而就在下一刻,杨小胖却突然拉开了身上的衣服,竟然露出了藏在衣服内的满身炸药,手中高举着一个遥控开关大喊道:“都别过来!我这可是高灵敏度按压传感器,只要按压重量超过10克就会爆炸,到时所有人都别想活命!” 文四宝第一次接触这种事,顿时被吓得心惊肉跳,但他还是凭着多年的经验,在自己被对方挟持的那一刻,将手中警枪丢了出去。 杨万里看着对方的动作感觉很好笑,于是道:“文队长何必那么紧张,警员配枪被抢可是大事,我既然把你当朋友,又怎会夺枪害你?” 文四宝哪有心思听对方开玩笑,他严肃地道:“杨万里,你们跑不了的,趁着还没酿成大祸之前收手吧!” “我发现你们警察总是不喜欢听人讲话。”杨万里无奈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有重要的事没有完成,现在不仅不能死,也不能被你们带走。” 人群中,总指挥郑江虎看见文四宝被挟持成了人质,顿时气得大骂道:“他妈的文四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此时,在仓库的屋顶外,一杆狙击枪从一处破洞悄悄伸了进来,星夜在语音频道小声道:“狙击手就位,可以对目标进行击毙,请指示。” “别开枪!”郑江虎拿起对讲机小声道:“对方手里那个传感器一旦摔在地上都有可能引爆,所有人退后50米!” 一众警员呼啦啦地退后了50米,随后又听郑江虎在对讲机中命令道:“星夜你听好,一会我进去充当人质把文四宝换回来后,你找机会对目标直接击毙!” 星夜听到这话浑身一怔,回应道:“重复。” 郑江虎皱了皱眉,低声道:“如果只有我在爆炸范围内的话,你就找机会直接击毙目标,明不明白!” 好一会,对讲机中才传来星夜梗咽的声音道:“收到……” 郑江虎自知这一去凶多吉少,他也自知心里害怕到几乎打摆子,但他宁可牺牲自己,也绝不想再看见队友倒下的画面,于是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变得镇定后,走进了仓库。 “喂!杨兄弟,是我,老郑!我没带武器!让我和你谈谈!嘿嘿……” 郑江虎咧着大嘴笑着,一点点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诶!杨兄弟,我是这帮家伙里官最大的那一个,这样好不好?我来给你当人质,你让这小子走,然后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我提。” 文四宝一脸诧异地道:“老郑你干嘛!快出去啊!” 突然,杨万里道:“我不喜欢你,你出去。” 郑江虎一脸疑惑地道:“啊?什么?” “咱俩年龄相差太大了,我怕和你沟通有代沟。” 郑江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才比星夜大两岁而已,怎么在对方眼里就成了“岁数太大”的人,但他还是强装着笑容朝骗对方道:“哎!杨兄弟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咱俩都是80后你又不是不知道……” “出去!” 杨万里突然打断了对方,沉着脸对小胖道:“5秒钟后如果这个人还不离开,你就引爆炸弹!” “哎哎哎!别!我走,我走!” 就在郑江虎即将离开仓库时,杨万里突然叫住了对方,“喂!我还真有事和你商量!” 郑江虎问道:“什么事?” “让徐天南进来,我要跟他谈谈。” 郑江虎想了想,“不行!他的身份原则上并不是警察,我不能让一个平民进来冒险!” “原则?” 杨万里冷笑一声,突然从怀中拿出一把蝴蝶刀,竟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刀插在了文四宝的大腿上。 随着一声惨叫,对方的裤子上也顿时被鲜血渗透。 杨万里大喊道:“10秒钟,徐天南不进来,我就把他的另一条腿也废了!” 听到这话,徐天南立刻站了出来,大声道:“住手!我现在就进来!” “姓徐的!你不要命了!”郑江虎抓住徐天南低声道:“给我回去!” 徐天南道:“老郑,现在只有我可以把四爷救回来,你让我去!” 郑江虎为难地道:“可是……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徐天南拍了拍对方肩膀,解释道:“杨万里这个人心理变态,我发现他就像猫科动物那样,喜欢把猎物玩弄一番!所以老郑你信我,现在只有我可以把四爷救回来!” 郑江虎想了想,“那我需要配合你什么?” “联系局里呼叫特警、拆弹专家与消防的支援吧。” 徐天南说完便走了进去。 20米,15米,10米,随着距离杨万里越来越近,徐天南也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停下脚步猛然转过身,厉声道:“谁让你跟过来的!” 慕容水一惊,小声道:“我……我怕你被他玩弄……” 徐天南一口气差点噎过去,“胡闹!赶紧给我出去!” “不行啊老大!”慕容水紧张兮兮地劝阻道:“我不能让你这种人独自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什么叫我这种人?” “就是……就是……”慕容水支支吾吾地道:“对方这种时候把你叫过去,明显就是在让你送人头啊!” 天南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举起拳头抵在慕容水眼前,沉声道:“你还是最好祈祷我不要一拳打死他!” “可是……啊!” 慕容水话没说完,两名警员已悄悄进来捂住她的嘴巴,将她强行拉了出去。 看着慕容水被强行带走的身影,徐天南深吸一口气,小声自语道:“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实力。” “天南,谁让你进来的!”文四宝看见徐天南真的走了过来,于是突然大喊道:“赶紧出去!别管我了,直接击毙这两人!快出去!” 文四宝的声音很大,直吵得杨万里耳朵嗡嗡作响,于是他拿起手中电击棒,对准文四宝的后颈处打了下去,一声清脆的电流声过后,文四宝便陷入了昏迷。 打晕了文四宝后,杨万里突然掀开了旁边一块黑色的盖布,一辆四轮的山地越野摩托车便显露了出来。 一直在屋顶待命的星夜立刻朝对讲机汇报道:“疑犯准备带着文警官骑摩托车逃离,快守住前后门!” 仓库外,郑江虎立刻命令众人将警车堵住前后门,而此时仓库内的杨万里却似乎很享受自己与徐天南的这般博弈,意犹未尽般地道:“警队的增援应该很快就到,今天和你玩得很开心,但是我得走了。” 徐天南道:“你不能走。” 杨万里笑道:“你没抓住林万山,我也还没杀掉林万山,我若不走,赌约该如何继续下去。” “外面到处都是警察,你走不了的。” 杨万里道:“所以我暂时需要文警官做我的人质,等我离开后,我自然会放他离开。” 徐天南突然站在了摩托车前方,伸出手抓住了小胖的手腕。 “哦?你这是……”杨万里瞬间又一次被对方勾起了兴趣,说道:“想必你已经知道自己与我战斗力的差距了,所以你想用炸弹来威胁我离开?” 说到这里,杨万里越来越觉得面前之人有趣,于是直接提议道:“但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徐天南抓着小胖的手腕不松开,直视着杨万里道:“你拿一个假的炸弹骗人有意思吗?” 比起逃跑,杨万里似乎对面前这个问题更加有兴趣,并问道:“你确定这个炸弹是假的吗?” 徐天南道。 ——“这种用化肥做出来的土制炸弹根本就只需要一根导线,但你却在上面装上了明显的红绿蓝三条导线,你这是在利用鲜艳的色彩引起人们心中的恐慌。” ——“而且对于你这种人来说,你是一个不会舍弃同伴性命的人,因此不会让同伴跟着你一起去死。” 徐天南在说话间,一直在悄悄观察对方的眉毛、鼻子、嘴巴、眼角等传达微表情关键信息的部位,然而杨万里的脸上却毫无反应,根本读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随后,徐天南又将目光看向小胖,沉声道:“我也了解你,你今天的表现已经完全超出了你该有的勇气,这不像你。” 小胖挺了挺胸,故作凶狠的模样道:“咋啦?小爷我今天不怕死!有种的来啊!” 杨万里笑着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来赌一把,你猜这个炸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小胖手握引爆器,主动伸到了徐天南的面前,露出了顶端一个红色的按钮。 此时此刻,一个重要的选择摆在了徐天南眼前,按下引爆器,或者是放任对方离开。 徐天南很清楚,如果自己猜对了这是一颗假炸弹,仓库外的警员会立即冲进来将杨万里制服,一切也都会在此刻画上句号。 但如果自己猜错了,那么自己与文四宝必然逃不过被炸死的命运,甚至还会连累许多守在仓库外的警察。 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之下,徐天南终于犹豫了,不论做出哪种选择,都无法承担错误的判断而带来的巨大后果。 突然,徐天南发现面前小胖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变化,对方眉间出现了短暂的紧蹙,鼻孔微张,伴随着喉咙处的吞咽动作,他立刻读懂了对方此时的心理状态。 对方此时表现出来的,并不是面临炸弹即将爆炸时的恐惧感,而是某种紧张感。而之所以会产生这种紧张,根本的原因则在于对方本身就清楚这是一颗假的炸弹。 他在担心谎言被识破! 徐天南的心中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坚定的相信对方那一瞬间浮现的微表情绝不是伪装出来的。 恐惧与紧张,虽然都是两种相同性质的负面情绪,但恐惧所带来的面部表情变化远大于紧张。 同时,恐惧带给人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短暂性的压迫窒息,但自己面前的小胖绝不应该在此时做出吞咽口水的动作,而是应该在胸腔的压迫感之下做出努力且连续的呼吸状。 因此,徐天南终于从小胖的表情中读懂了面前是一颗假的炸弹,然而就在他伸出大拇指,准备按下引爆器时,却突然又在杨万里的表情中看见了一丝端倪。 杨万里的眼睛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眯起,这是一个典型的在面对即将到来的爆炸时,身体本能做出的反应,就像一个人即将被棒球击中时,会眯起甚至紧闭眼睛的自我防御机制。 想到此时,徐天南又停了下来。 此时,无数的画面在徐天南的脑中闪过,他努力回忆着曾经观察过的每一个罪犯,这些人或者暴戾成性、或者狡猾奸诈,但他都能读出这些犯罪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然而此刻,他却无法读懂面前杨万里的心中所想,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压力也瞬间充斥在了他的大脑。 徐天南坚信从二人微表情中读到的信息是真实的,是很难伪装的,但为什么同样的一个真假未知的炸弹,却在二人的身上读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 突然,当徐天南看见杨万里的眼睛恢复正常,同时身体中也出现了片刻将肩膀微微低垂的动作,他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炸弹是真的,杨万里知道这事,但对方却没有告诉小胖实话,以至于小胖在刚才一系列的行为中,心中始终相信这枚炸弹不会爆炸。 而杨万里此时的状态却更加令徐天南感到背脊一阵发凉,因为在他眼中看见的杨万里,此时那种胜过自己的追求,已完全超越了死亡带给他的恐惧。 面前这人,为了胜过自己,甚至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徐天南紧咬牙关,冷声道:“你果然是个变态,为了赢过我,甚至会赌上同伴的性命!” 小胖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问道:“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徐天南道:“杨小胖,你被骗了。” 小胖道:“啊?什么意思啊?” 徐天南道:“杨万里骗了你,这是一颗真的炸弹!” 小胖心中一阵突如其来的紧张,回应道:“你……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 说完后,小胖扭头看向了杨万里,但对方此时却表情却严肃得可怕,于是他心里也猛然一个哆嗦,战战兢兢地问对方道:“1号!他说的……是真的吗?” 杨万里并没有回答自己,小胖也顿时变得更加恐惧,他低头看了看密密麻麻的炸弹,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杨万里突然笑道:“徐老师,你果然厉害,这个炸弹确实是真的,那么现在我们再来赌一把。” “赌什么?” “赌你敢不敢按下引爆器!” 此话一出,徐天南的心中也顿时一阵悸动,虽然他早知面前这个男人的人格有所缺失,但他怎么也没料到对方竟会变态到如此地步。 杨万里道:“我赌你不敢按下引爆器。” 小胖一听这话吓坏了,颤抖地道:“1号……你,你别刺激他……” 杨万里突然伸出手,以闪电般的速度从对方手中抢下引爆器,放在徐天南面前沉声道:“你应该知道,阻止我唯一的办法,就是按下引爆器。” 徐天南道:“你是一个人格缺失的人,我不能放你走,那样会害更多人。” “说得好。”杨万里笑道:“所以你现在只要按下这个按钮,便能阻止我。” 对方的这番话像似激将,但更像是自己现在唯一阻止对方的办法,想到这里,徐天南也缓缓抓住了对方的手,将大拇指放在红色按钮之上,低声对昏迷中的文四宝道:“如果是你,也会这么做的吧?” 第79章 799天的初次亲密接触 那枚红色的引爆按钮就在自己面前,而这时的徐天南才终于感受到了自己与死亡第一次如此接近,也是他第一次真切意识到了,原来自己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现在的感觉,没有英雄就义时的横刀立马,也没有那种站在万千民众面前的济世安人,唯一有的便是一股深深的恐惧,一股足以令他胸腔感受到暂时性压迫窒息的恐惧。 平静的山谷中,突然在远处亮起了红蓝相间的警灯,数量警察组成的支援队伍正环绕着北阳山,向自己身处的这间废弃仓库开来。 杨万里微微一笑,竟收起了手中的引爆器,对徐天南道:“算了,这个赌约取消。” 说完,对方突然从地面上拉起了一根绳子,绳子另一头的铁桶顿时倾倒下来,一颗保龄球沿着仓库顶端的凹槽滚落下去,砸翻了一块木板,随着木板倒下,仓库的一边墙面也顿时坍塌了下来,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斜坡。 杨万里发动了摩托车,对徐天南道:“徐老师你很厉害,竟然能追踪到我的行动计划,但我做任何事都会留有后手,所以……现在我们还剩下对林万山的赌约重新开始!” 说完,对方用力扭动了油门,摩托车后方冒起了阵阵剧烈的浓烟,随之快速冲向了面前的斜坡,竟直接从仓库中飞了出去。 “我靠!这啥啊!” 仓库外,郑江虎大喊一声,眼看着一大块黑漆漆的东西从自己头顶飞过,留下了阵阵阵阵呛人的尾气,然而因此时所有的警车都在交叉地横在仓库门口,他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就这样带着人质飞快地朝山下驶去。 “老大!” 慕容水挣脱了抓着自己的警员,飞快地冲进了仓库内,急切地问道:“你没事吧?刚才你们之间,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看好像有那么一瞬间,你都拿到引爆器了?” 徐天南面色煞白,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也使得他现在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心中还是阵阵后怕,喘着粗气道:“杨万里……与我下了个赌注,我刚才……刚才差一点就按下引爆器了,真的,真的就差那么一点……” “老大!你不是吧!”慕容水死死抓着对方胳膊道:“你清醒一点啊!为什么……为什么要和那种浑蛋玩命啊你!你……你吓死我了!呜……” 说着,慕容水突然紧紧抱住了对方,在耳边大声哭诉道:“杨万里就是个浑蛋,但是你不一样……你不一样啊!你为什么要拿自己性命作为赌注!你……你吓死我了!” 此时,是徐天南与慕容水相识的第799天,而徐天南直到这时才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慕容水的身上,竟有一股自己喜欢的味道。 这股味道不甜不淡,不重不轻,却又似曾相识的味道,与徐天南体内那上百万个嗅觉神经元产生了化学反应后,终于也使得他同样抱住了慕容水,低声道:“我刚才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慕容水也是眼含泪花道:“老大,你以后千万……千万不要再一个人逞能了,行吗?” “我答应你。” 二人相识799天的第一次拥抱,就发生在了这间并不浪漫的废弃仓库中。 仓库外,郑江虎开着车,飞快地往山下追去,一边拿起对讲机大声道;“支援组!支援组能收到吗?两名疑犯挟持了警员文四宝,正在骑着一辆四轮越野摩托车往山下方向赶去,请立刻进行堵截!” 对讲机中也很快传来了特警支援组的回应。 “收到!收到!支援组马上进入一线天,只要穿过一线天便可立即设置路障进行拦截!” 话音刚落,山谷间突然传来了一声剧烈的爆炸响声,就连在山顶的徐天南也感受到了整座大山的震颤。 这一下突然如起来的震颤也使得二人恢复了神智,慕容水急忙缩回了身子,面红耳赤地道:“老……老大,我们还是赶紧去救四爷吧。” 徐天南一拳砸在掌心,“糟了!把他给忘了!” 二人立刻开车追了过去,然而当他们来到山脚下时,却发现数辆专案组的警车被堵在了这里。 就在警车前方,那条由两支山脉组成的狭长隧道被炸得粉碎,看来就是刚才的那次爆炸引起的塌方,此时道路已完全被山体落下的碎石封死,众人面临这块随时可能再次坍塌的隧道,谁也不敢冒着风险去挖掘。 因道路被封死,郑江虎也只能以无线对讲机与支援组那边通话。 “那里!”慕容水指了指前方,竟是杨万里丢下的那辆越野摩托车,就在摩托车旁,几名专案组成员正在对文四宝受伤的腿部进行包扎。 专案组成员使了个眼色,猛然一把将插在对方大腿位置的蝴蝶刀拔了出来,带动起了一长串血丝,而刚刚才清醒过来的文四宝“嗷”的大叫一声,豆大的汗珠子也沿着额头滑落。 见到文四宝安然无恙,徐天南便放心了,于是转头问郑江虎道:“老郑,他们人呢?” 郑江虎叉着腰,指着道路下方很长的一道天然沟壑道:“这两人应该是为了防止支援组带工具进山,直接把一线天炸断了。” 正因为这条长度不足百米的隧道连接着外部与山区两地,因此得名一线天,但此时的隧道已被炸断导致了塌方,外部车辆根本无法通行,也使得支援组带来的攀岩设备根本也无法运送进来,为支援组的行动提供了很大的阻碍。 时间已容不得耽误,郑江虎在与众人合计片刻后,为了争取到抓捕的最佳黄金时间,决定由郑江虎和星夜各自带着一队人马,徒手向着足足有五层楼高的沟壑底部进行攀爬,可谓十分冒险的行动。 郑江虎腰上绑好了绳子,在即将下去前,却面露难色道:“姓徐的,这峡谷里面至少有几十个口子可以通向周边戈壁滩,这次若被他们逃了,恐怕就没那么好再抓住了!” 最终,经过了一夜的搜捕,虽然专案组成员在峡谷中找到了杨万里丢弃的摄像机,但对方二人始终不见踪影。 …… 几日后,经过了这次北阳山之战,徐天南感觉和慕容水之间的关系已开始有了一点变化,这种变化他无法用科学的理论去进行解释,但他就是能切身地感觉出现二人之间正在发生变化。 虽然每当慕容水闯祸时,徐天南还是会大声斥责对方,但是他能明显地感觉到,慕容水看自己时的眼神已有了变化,甚至还有几次在下班路过那条“保研路”时,自己与慕容水在走路时的肩膀也似乎就像吸铁石那样,发生着似有若无的触碰。 当晚那群追到北阳山,准备对杨万里动手的小混混也是纷纷在审讯中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同时专案组还向上级部门递交了那卷13k的认罪录像带。 经组织研究决定,最终还是同意将专案组保留了下来,继续调查行刑者杀人案,同时也根据柳十三邮箱里的那些视频,即刻下达了对林万山父子的通缉令。 至此,警方着重加强了出城的车辆排查,林万山父子与行刑者团队大概率依然还是隐藏在漠北市的某个角落。 但是这两帮人马的落网,已成为了迟早的问题。 第80章 行刑者再次出手(1) 一周过后,漠北市,北城区,某旧棚户区内。 破旧的棚板房,正啪嗒啪嗒地承受着暴雨侵蚀,一滴夹杂着泥土的冰凉雨水渗过了房顶,不偏不倚地滴落进了林飞的嘴里。 “咳!呸!呸!” 刚睡着不到5分钟的林飞猛然惊醒,大口地朝外吐着唾沫,动作也是狼狈到了极致。 “妈的!我受不了了!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自林飞小时候起,就享受着父亲带给自己的一切优渥生活,从小到大他都是众人高攀的对象,不论走到哪里,吃穿住用行都享受着最高标准,因此现在为了躲避警方搜捕,竟落魄到躲藏在这种贫民窟内,一想到这,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林飞越想越气,看着周围脏乱差的环境,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三合板做的简易木桌“啪”的一声被踢得散架,断裂的板材也是砸翻了好几个放在地上的脸盆,这些脸盆里的雨水也顿时泼洒了出来,搅得地面都变成了脏兮兮的泥巴地。 隔壁房间内,正在闭目养神的一名手下听到动静也立刻赶了过来,却发现林飞像个疯子一样,狂乱地打砸着屋内物品。 “飞哥,飞哥!你冷静一下!” 这名打手冲上前,好不容易才将林飞劝到了一条破沙发上,耐心解释道:“飞哥,咱们能找到这处避风头的地方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可千万别因为意气用事再把条子给招来啊!” 林飞努力压抑着愤怒的情绪,问道:“小满,老子是信任你,才跟你来这里避风头,但你看看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就连房顶都他妈在漏雨!” 这名叫小满的手下,脸上也是挂满了歉意道:“不好意思啊,飞哥,我妈的这座老房子条件差是差了点,但十四连那边房产登记的只是她老人家一个人的名字,所以飞哥你放心,不管警察怎么找也不会找到这里的,起码咱们现在是安全的啊!” “但是这条件也太差劲了吧!”林飞抱怨着点上了一根烟,昨晚喝的劣质白酒到现在还引得他脑袋嗡嗡直疼,命令道:“去,给我买点洋酒来,好一点的!” 小满一脸无奈地道:“飞哥,这次……这次警方的突袭行动,咱一共才跑出来十几个兄弟,这些人可是每天一睁眼就要吃饭的嘴啊!咱临走时带的那点钱……早就用光了,而且飞哥你和董事长的银行户头都被冻结了,就连这段日子兄弟们吃饭的钱,还都是我妈自己出钱买的啊……” “废物!” 林飞一把将小满推倒在地上,喝斥道:“既然你妈有钱,那就让她出去给我买酒!不喝点酒,这种破地方怎么睡觉!” 小满陪着笑道:“飞哥,我妈给你和董事长准备的已经是这里条件最好的两间屋子了,其他兄弟都还睡的硬板床呢!所以你消消气,再忍个几天,只要等风头劲过了,咱立刻就出城跑边境去!到时候东山再起也不难,是吧?” 说话间,一名行动迟缓的老妇人听到响动走了进来,看见自己儿子正摔倒在泥泞的地上,不禁问道:“小满,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小满一看见自己母亲,立刻装作轻松的样子笑道:“哦!没事没事!我和飞哥在闹着玩呢!” 老妇人手提着一袋子青菜与一小块肉,说道:“这两天菜价又涨了,小满你们都省着点吃啊?妈这钱也不多了。” 小满忙不迭笑着回应道:“好勒,好勒,反正最近又不用干活,这点小事……” “去给我买酒!”林飞不等小满把话说完,便毫不客气地冲对方母亲命令道:“去给我买点酒回来!” 小满母亲虽然知道林飞是自己儿子的顶头上司,但她却不知平日儿子都和对方在做些什么生意,此时见到对方如此蛮不讲理的样子,也只好苦苦对儿子劝道:“小满,和你老板说一下吧,咱家穷,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招待老板……” 林飞不满道:“那就把你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去!能卖啥就卖啥,换点钱回来!” “飞哥……”小满不想让母亲知道这些事,于是在林飞耳边小声劝阻道:“咱现在不比以前了,现在一分钱都得掰两半花,要我说,这段时间咱就紧张点过着,也总比跑出去被警察抓住强……” “用得着!用得着!这话用得着你说?搞不到钱就给老子去偷!去抢!老子平时白养你们了!” 林飞气的一连3巴掌打在对方头上,发泄着不满的情绪。 小满母亲见到林飞这蛮狠的样子,想说点什么但又不敢,于是也只好把一肚子怨言憋了回去。刚准备离开时,却见到一名尖嘴猴腮,还带点斜眼的男子从另一房间走了过来。 林万山走向小满母亲,突然笑道:“对不住了老人家,刚才那小子说的话多有得罪,他就是从小富贵惯了,一时间难以适应普通人的生活,您也别往心里去。” 小满母亲是老实巴交的拾荒人,早已从儿子那里得知林万山是本市的一个大老板,此时见对方还能放下姿态和自己这样讲话,肚子里的那点牢骚也瞬间烟消云散,笑着回应道:“哪的话!哪的话呀!林老板您可是在咱漠北的大老板,这次能赏脸来小满的狗窝住几天,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林飞见父亲不仅在外人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反而竟和一个捡破烂的那么客气,顿时觉得在手下面前丢了份,于是站起身走来对林万山道:“爸!你在说啥呢,瞧瞧我住的这地方,根本就不是给人……” “啪”! 林万山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打在儿子脸上,沉声道:“滚进去!” 林万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多年的沉淀早已使得任何人看不出他的心中所想,但林飞却能在父亲的话语间感到一股巨大的怒意,于是顿时也哑了火气,悻悻地坐了回去。 屋外,只听林万山把小满母亲邀请进了自己那间破屋,很快便和对方拉起了家常。 ——“老人家,现在日子过得辛苦啊!” ——“嗨呀!都一样,你觉得我们这种人每天钞票大把大把的赚,那是你没见我落魄的时间,实话告诉你吧,当年我最穷时,连现在这样的棚户房都没有!” ——“续个弦?没有没有,都这把岁数了还想那事,早就不考虑了,以后只要找到机会去乡下买套房,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行喽!” ——“老人家你就放心吧!等这段日子过了,我们就带小满一起去赚钱,去国外赚大钱!回来后让小满给你把这块地买下来,到时盖个三层大房子给你住!” 二人聊了十来分钟,小满的母亲也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变为了和林万山之间很随意的聊天,说那些话时就如同邻里之间那么喜笑颜开。 林飞窝在破房子里,耳朵里听到的全是父亲和对方聊的那些只有穷人才会关心的话题,心里只感觉泛起了阵阵恶心。 …… 傍晚,林飞正睡得迷糊间,听到有人在小声叫着自己。 “飞哥,飞哥,醒醒!” 林飞睁开眼睛,发现是小满,刚要说话便被对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林飞道:“你做什么?” 小满压低了声音道:“飞哥,我今天冒着风险去寡妇街找曾经的几个药头借钱,你猜怎么着?” 林飞急忙问道:“借了多少?” 小满摇摇头,尴尬地笑了笑,“他们谁都不借。” “妈的!这帮落井下石的狗杂种!以前一个个和狗一样巴着老子,现在连钱也不借,不要等老子……” “嘘!嘘!”小满立刻打断了林飞,示意对方小声点,随后低声道:“虽然我在那帮药头那里没借到钱,但我发现了这个!” 小满说着,从兜里拿出了一张撕下来的a4纸,借着手电筒灯光看去,林飞惊讶地发现这是一张对杨万里和杨小胖的通缉令,而下方两人的悬赏金加起来足足有15万之多。 林飞立刻紧张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小满道:“飞哥,你还记得漠北舞厅吗?” 漠北舞厅,是曾经70年代本市红极一时的年轻人聚集地,每到傍晚,无数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都会聚集在那里,尽情挥洒着自己前卫而青春的汗水。 但自从改革开放之后,越来越多的内地商人来漠北投资,因此在强大的竞争压力之下,漠北舞厅也逐渐成为了三流混混的聚集地,而现在这家舞厅内,混迹着的都是吃不起饭的盲流,与一些因买不起违禁药品后产生了戒断反应的人群。 但是这些人宁可每天去餐厅垃圾桶里找吃的也不愿出去工作,只是吃饱了后就聚集在那个舞厅门口,把那里当成了唯一的心理寄托。 此刻,当林飞听到“漠北舞厅”这四个字时,立刻就警觉道:“怎么?你在那里发现杨万里了?” “没错!虽然那小子混在人群里,但有那么一瞬间他从我眼前走过,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小满说这话时也是一脸的兴奋道:“咋样啊飞哥?你说咱要不要去赚通缉令上的这15万?” 光是听到杨万里的名字,林飞就恨得牙痒痒,但一想到现在满城戒备的警察,他还是显得有点退缩道:“小满,我看这钱不好赚啊!你可别忘了现在我们也在警方的通缉名单上,就算我们把那小子抓到了,也根本没法去警方那里领钱啊!” 小满道:“关于这件事我早就想好了,今天我发现,杨万里和那个胖小子两人就藏在舞厅旁边的一栋烂尾楼里!只要我们到时找几个靠得住的兄弟,直接把他们从楼上丢下去……” 林飞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低声问道:“你的意思……制造一个他们意外死亡的现场?” 小满砸吧着嘴回应道:“可不就这样嘛!到时我和我妈提前说好,就说她看见了通缉令上的两人正准备报警,结果对方在逃跑时不小心从烂尾楼上摔下去了!这样的话咱们岂不是又报了仇,还赚到了赏金?” 林飞沉思片刻,狠狠掐灭了烟头道:“妈的!干就干!今晚你去挑几个靠得住的兄弟!咱们就这么办!等我把林飞的人头提回来给扔我爸面前,让他以后再敢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