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小幸运》 1 又来了。 已经连续两个月了,每到一三五的深夜十一点,戴拉拉就得忍着睡意接待这位每次都用黑帽子黑墨镜黑口罩垂着一头黑人脏辫把自己搞得像是一盘墨鱼麵的大明星蒋成城。 没错,他是很帅,帅得无法无天,帅得没有天理,帅到连天上的上仙下凡渡人都会沉沦,但对戴拉拉这个每堂课从第一个动作都会示范到最后一秒的认真鬼老师来说,不管他如何长在万千少女的审美点上、不管他在舞台上人设是如何谦虚如何有礼的有为青年,在戴拉拉眼里,一个一来就倒地大休息摊尸七十五分鐘的学生在她眼底看来的意思只有四个字,那就是瞧不起人。 “蒋同学,起来了,今天的皮拉提斯课我们从站姿开始。”用瑜伽砖戳戳地板上的尸体,戴拉拉尽力维持一个老师该有的高冷。 但。 “不用了老师,我大休息冥想就ok,namaste。” “??” 地板上的尸体微微睁开眼,朝她拱手一揖,转过头继续睡。 活在一个法治社会,她当然也有说不的权利,可是,这两年因为考瑜伽师资跟皮拉提斯培训欠下的债,以及为了在这生活费居过不下的城市继续生存,她不得不跟五斗米下跪,硬着头皮接收这个特别难伺候的巨婴宝宝私教课。 她也曾经找人开导,但其他前辈在群里告诉她,反正横竖都是教课,替一位退休阿姨上私教课跟替一位有百万少女粉丝的偶像上课都是一样的,只要给钱。 一开始她还对这样充满铜臭的发言颇为感冒,但在接了房东的电话后,她立刻调整好心态,只往“钱”看齐。 是的,只要钱到位,有什么不可以。 转头看地板上的尸体睡得热火朝天还发出震天打呼声,戴拉拉微微一笑,开始在旁颂钵,同时幻想自己是坐在莲花上的修行之人,毕竟修身养性这件事情,从来都是建立在苦难的环境上。 而且等午夜十二点一过,这位先生就会自动起床去夜店,接着她下个月的房租就有着落了。 想到托福这位小鲜肉下个月生活可以平安顺遂,戴拉拉突然就觉得眼前都是良辰美景,视线也慢慢从颂着的钵上慢慢转到了呼声连天的蒋成城身上。 讲真,如果他可以乖乖上课,她其实对他印象很好的,一个同时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的明星,拥有乾净气质的同时还有成熟男人的沉稳,她虽然不追星,但也不讨厌,甚至很欣赏他在综艺节目上的各种表现,并不自视自己是顶流偶像而敷衍了事,倒是方方面面都很拼命,搞笑也好、做游戏也好,做啥像啥,简直是楷模,虽然下了戏在瑜伽教室的他很欠揍。 寂静的夜总是让人容易内耗,她开始在脑子里幻想着哪天可以把这个顶流小鲜肉折磨到跪地求饶,甚至跪着喊:姊姊求放过?? 这人啊,最厉害的就是精神胜利法,一直都是让人操练的身份,戴拉拉想着想着就很欢,这一欢,睡意就来了,看看时间才十一点过两分,累了一天的人终于敌不过睡意,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打算先摊尸一阵再说。 2 练习瑜伽到一个程度的人总说,其实最难的体位法在摊尸式,毕竟摊尸不是真叫你当尸体,而是在抱持清醒意识下放松身体。 但这一点戴拉拉真是完全失控。 醒来时外头天色已大亮,小鲜肉当然走了,戴拉拉迷糊着抱住身上盖着的棒球外套,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犯了大错。 正后悔着自己昨晚干嘛也跟着摊尸时,弟弟戴荃一通电话就来了。 “喂?” “姊,我在学校赶报告,没法过去跟你吃早午餐了,你自己去便利商店,就这样,掛了啊。” 戴荃的声音比起他的意识更早飘远,想也知道一定是戴小弟的女朋友不准他过来餵养姊姊。其实戴拉拉也没那个心情,因为她满门心思都处在震惊后怕中——身上的这件棒球外套,怕不是小鲜肉蒋成城的! 赶在瑜伽教室的柜檯来上班前,戴拉拉快速穿上自己的衣服连滚带爬离开瑜伽教室,只是一下楼就发现原本还算亮的天色突然黯下,抬头发现头顶飘过一朵乌云,仔细看,还是一朵大便状的乌云。 站在屋簷下的戴拉拉没来由打个冷颤,莫名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徵兆。 毕竟关于厄运这件事,她也是很有经验的。 事情就发生在两年前她负气离开舞团的那天,天空也这么刚好飘来一朵云,黑压压乌沉沉的笼罩半边天,她以为天空也在为她的命运掉眼泪,谁知道这只是警示,让她做人千万不要太乐观,毕竟有前车之鑑,当左脸被打一巴掌后,右脸绝对紧接在后。 只是她才二十四,从三岁进入舞团开始人生几乎都在舞团里,人情世故社会经验都是零的她怎么会知道呢,戴拉拉此时正海阔天空地以为自己是刺激1995的主角,逃狱出来肯定能面朝大海心想事成,再也不用吞止痛药拖着受伤的腿上场,再也不用天天节食量体重、更不用接受团长无礼傲慢的性骚扰,但现实却那么丰满,操着肉墩墩厚实的手掌狠狠打了她两巴掌。 叫你自以为、叫你活该,离开舞团之后更苦的还在后头呢。 因为千算万算,她没算到连家里人都背弃了她。 “姊,你离开舞团也不跟家里人商量一声,妈气到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大姨说让你别回来丢人现眼,还有你现在住的那间房子,爸说限你三天内搬出去,下个房客下礼拜就会搬进去??” 电话里,弟弟的声音激动得让她得把手机拿远三公尺,戴拉拉寒着脸听完弟弟被命令传达的指令,一整晚都没能入睡。 是了,她忘记身在一个三代都是舞蹈家出身的家庭,拋弃舞团等于背弃家族,她,戴拉拉,会成为一个千古罪人,至少??这一阵子都不会好过。 “跟妈说,我离开舞团照样能养活自己,等着看,不劳他们费心!” 堵着一口气,戴拉拉说完立刻掛了电话。 跟所有叛逆期少年一样,戴拉拉有着一股老子一身才能干什么我都绝对会成功的硬脾气, 但,硬脾气终归是一句口号,碰到生活硬汉都会软。 在离开舞团一个月零八天又吃胖三公斤之后,某一天早上起床,一股不安突然伴随空落落的失落徬徨感袭击而来,戴拉拉丢了手上的豆浆油条,打开套房角落打包成十大纸箱的限量款球鞋拿出来排列整齐,像是皇帝翻牌侍寝一样一一清点爱抚,终于才稍稍安慰了自己没来由的忧鬱。 所有乡亲父老包括戴荃都以为她靠着舞团首席的头衔可是赚得油滋滋的,但事实上她在舞团赚的钱全数上交老妈管理,过着每个月领零用钱的日子。以前不用担心吃穿,钱全拿去买鞋,现在为了舞团跟家里断交她自然得自力更生。 只是要维持这份骨气真的很苦很爆肝,但咬着牙撑一口气她就是不愿意回去低头。 可人总是要有出口,这些鞋就是她的出口。 以前压力大时她表演到哪个国家鞋子就买到哪,整个房间有堪比鞋头的收藏,现在没得挥霍她就当皇帝夜夜翻牌,翻到谁就放在一旁的枕头上陪睡。戴荃老骂她变态她也不以为意,毕竟收藏这事的醍醐味不就是为了爽快两字? 只是她也意识到这样坐吃山空不是办法,这个月要不开始工作,就是上拍卖网贱卖鞋子的开始。 想了想,她找来手机开始打电话。 3 半小时后。 戴拉拉摊在沙发上眼神死透。 好傻好天真这句千古金句往往在这时候要出现。 通讯录已经翻过两轮了,她悲催的发现在舞团封闭式生活二十年后有一个严重的后遗症——那就是没有半个朋友。 这年头没朋友没人脉身上还没点钱,就是要在路边卖鸡蛋糕都难。 想想以前顶着舞团首席的身份,随便出席一场活动都是名车接送掌声满满,现在呢,出门只有管理员会跟她打招呼,再多的,就是大楼打扫的阿姨, 当时离开被舞团总监放话封杀芭蕾圈,戴拉拉也知道在圈内找路是没戏,不然她离开舞团的事情也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怎么那些曾经要找她合作的导演老师前辈现在一声也不吭? 台上台下,人情冷暖只有自知。 颓废了半天,肚子在该饿的时候又叫了,她的预算只有便利商店的关东煮,吃了大半年,店员已经知道天天给她留下没卖出去的萝卜跟豆腐,如果幸运,还会有过期几个小时的御饭糰跟沙拉均衡饮食。 走到店里的路上戴拉拉顺道给戴荃发了消息,让他把这几年的红包都整理一下,帮姊姊度过寒冬。 很快的戴荃回了一个咖啡色螺旋物,不知道是让她吃土还是吃屎,但意思都往一个地方去——就是没门。 其实这结果也不意外,戴荃就是个靠爸妈零用钱过活的富二代,养女朋友都不够了哪里有间钱贡献给姊姊。 戴拉拉至此也知道靠人是没门了,吃饱喝足后,她回头穿上自己的限量球衣名牌球鞋,还是决定靠自己好自在。 这个社会虽然在前进,但永远脱离不了以貌取人这一步骤,穿上全身最潮的家当去面试,一天半之后戴拉拉终于能站在商场某潮牌旗舰店的柜檯前开始了她的柜姐人生。 日后回想也许她跟蒋成城的缘分就是从这开始。 到职第一天她才意识到这牌子的年度代言人就是蒋成城,柜檯后一整面墙就是代言人的等身灯箱,害得她站在灯箱前招呼客人时都隐隐有种被监视的感觉,可也多亏了蒋成城,让她上班第一个月的年中庆过后就领到了颇为惊人的业绩奖金,让她终于得以吃到了关东煮还有过期饭糰以外的食物。 可这人呢,手头一有钱就想搞事,戴拉拉也不例外,三岁开始练舞的人这辈子的血液都在旋转跳跃,她终究还是忘不了跟舞蹈有关的一切。 但想回去教舞人家老闆不要她只会原地三十六回旋转圈圈,zumba、megadance,成人芭蕾之外也得同时要会瑜伽跟皮拉提斯,总之流行什么就来什么。 为了饭碗,戴拉拉咬牙报考了两个执照,来回舞蹈老师跟柜姐两个身份之间,终于在一年后在瑜伽教室站稳了脚步。 而她看了一整年的灯将蒋成城,就在她正式开新课的第一个月后翩然而至。 因为是顶流偶像来上课,这事情被列为国家最高等级的机密,为了避免有心人士无聊八卦,这事情除了他的经纪公司之外还有她跟教室老闆娘知道而已。 本来以为就是个花里胡翘的偶像来上课,应该一个礼拜就坚持不下去了,可是见面的那一瞬间她确实有点晕了。 但她晕的不是蒋成城那张让人神魂颠倒的顏值,而是他脱下外套后漂亮的斜方肌与手臂肌肉。 身为一个女人遇见顶流男星不看脸只看肌肉确实有些变态,但她职业病使然,看男人不看脸就看肌肉,而蒋成城很好詮释了什么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程度,如果不是知道他车祸刚痊癒,她根本找不到他来瑜伽教室上皮拉提斯的理由。 “蒋同学,第一次上课吗?身体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要我多留意的吗?” 在经纪人跟自家老闆面前,戴拉拉使劲装出乐观开朗积极向上的阳光老师形象,只是她话才说完,蒋成城立刻朝她泼了盆冷水。 “你是老师?这么矮,根本是幼稚园小朋友啊。” 是了,在身高187的男人面前她161.5的身高是矮人族的范围,但在一般女孩面前她也算是中等身高了好吗? 戴拉拉试着深呼吸保持微笑,但是一旁刚掛断电话的经纪人已经朝她开砲,“蒋成城,给我闭上你那张嘴,老师说什么你回什么就是,再耍嘴皮明天火锅就甭吃了给我减肥。” 身旁的中年女人一开口就气势惊人,本来还嬉皮笑脸的蒋成城居然就摸摸鼻子缩到一旁去扯着瑜珈垫找位子逃难,戴拉拉忍着笑猜这就是所谓的经纪人吧,果然一物剋一物,所有大牌都逃不过经纪人掌心。 “好了好了,洪姐放心吧,戴老师是专业的,让他们安静上课,一个小时后再来接成城就行。” 这时老闆娘kelly赶紧打圆场把间杂人等都拉出教室,偌大的教室终于得以安静下来。 选好了音乐重新开始,戴拉拉看着这位重量级学生的背影,觉得现在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我是你未来几个月的皮拉提斯老师,戴拉拉,请多多指教。” “戴拉拉?” 听完她的自我介绍,原来还懒洋洋的蒋成城立刻转过身,以一种他乡遇故知略带激动的神情开始上下打量她。 “你叫戴拉拉?” 这操作看得戴拉拉有些懞了。 “嗯,我叫戴拉拉,怎么了吗?” 以为自己的身份被认出来,戴拉拉眼神带上紧戒,内心更有些许忐忑,下意识退了半步,但下一秒蒋成城却凑更近,眼神放肆无理刮过她一圈,接着以极度无理的态度大笑起来。 “你这名字比艺人还艺人,是本名?” “??” 蒋成城笑不可遏,声音大到引来还在外头盯场的经纪人衝进来揍人,“蒋成城,你给我安份点,我好不容易才把所有通告安排好就为了让你上这堂课,你要是胆敢再把老师气走我立刻跟你拆伙,管你爸你妈是何方神圣,我说不干就不干。” 经纪人一阵狮吼果然让蒋成城安分了,但是戴拉拉却隐隐觉得事情不妙,这傢伙是有前科的人啊,这类人的保证薄如蝉翼,就跟所有说“我绝对不会再犯”的犯人一样,过不久他们一定再犯。 果然,女人的预感就跟印度神童一样八九不离十,蒋成城只安分了一堂了,第二堂课开始经纪人不站岗盯哨他就开始作恶了。 每週一三五晚上十一点整他人就准时出现在教室,在前十五分鐘的伸展动作过后就开始沉沉睡去,叫也叫不醒,直到十二点四十五分整他会像是春天惊蛰的虫一样准时睁开眼,喝光手边的温开水后朝她灿烂一笑拍拍屁股离去。 她不知道现在年轻人是嗑药过头了还是真工作累到这副德性,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意态阑珊的男人燃起了她很久不曾有过的征服欲。 当晚回到家她立刻重新编排课程顺序,恨不得一天能照三餐问候他祖宗,逼着他百式呼吸一次来个三组,就不信她真治疗不了他? 4 因为有了要征服的对象,戴拉拉每天睁眼的瞬间就跟喝了一打redbull一样分分鐘都想跟他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可惜人家是顶流, 白天在澳门,晚上在台北,可没大把的时间陪她玩,而她呢,还得为了五斗米折腰,每天早上十点整就得到商场报到。 只是上班时她的脑子已经不再是要攻略哪一款名牌球鞋,而是想着哪个姿势可以征服这一位祖宗,真正刺激他活起来认真上课。 这天照惯例,戴拉拉下班又到便利商店吃她一天的第一餐跟最后一餐,接着揹起有半个自己体重的大包回到教室继续准备上课。 只是一到教室刚确认完学生人数,教室老闆kelly立刻过来将她拉到角落咬耳朵。 “拉拉,洪姐说晚上的私教课可能要再晚半小时,你没问题吧?” 但凡所有的老闆问出“你没问题吧”这五个字,意思就是你可不能给我有问题,戴拉拉深諳这道理,赶紧点头,“没问题,反正我晚上都没事,就等他了。” 一个小时的私教课费用是一堂团课的两倍,她没道理不谦卑。 晚上上完两堂团课,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十点,戴拉拉才刚喝了一杯浓美式提神,就看到身材敦实的课务小方捧着杯奶茶过来,一脸兴緻高昂地问:“拉拉老师,帮蒋成城上课感觉怎么样,他身材是不是真的像电视上那么好,肚子上的六块肌货真价实吗?还是修图修出来的啊?” 小方眼神闪烁着巨大的星星,一瞬间搞得戴拉拉有点尷尬,这说好的保密呢,怎么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可她随即转念一想,既然消息已经传开,她也没什么好替蒋成城隐瞒,于是轻描淡写回,“腹肌确实有一点,但没想像中多,身材也还可以而已,你知道的,拍照一定会修图,其实那些顶流小鲜肉就跟一般男人没两样,顶多钱多一点而已。” 这话说得有点酸溜溜的,但小方正少女怀春一点也没听出来,继续星星眼说,“那你帮我偷拍一张他的照片吧,事成请你喝春水堂铁观音珍奶。” 说到春水堂的铁观音珍奶,那还真是踩到戴拉拉的罩门。 要知道芭蕾舞者可是时刻都在跟体重对战,放弃甜食更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她偏偏就忍不住,常常趁着舞团总监不注意溜出去,每半个月一次、一次乾一杯肥仔快乐水后再高高兴兴回宿舍去。 现在想来那些日子真是痛并快乐着,虽有忧愁但也有欢乐,却让她自己一手搞砸了。 回头想她所追求的,不就是离开体制认真做一回自己吗? 于是她马上回小方,“行,就一张侧脸,但你得答应我只能自己欣赏不能外传。” 小方喜出望外,马上高举右手比四,“我发誓,要是胡乱外传爆肥一百公斤后这辈子交不到男友嫁不出去!” 这誓言发得很够力,戴拉拉心满意足了,提着包包进教室,搬出瑜伽砖提前排好法阵就等着猎物到来。 晚上十一点半整,果然蒋成城又是一身珠光宝气像隻孔雀登场,戴拉拉把手机摆胸前,趁着他刚进教室的空档马上就喀嚓喀嚓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安静的教室里快门声特别清楚,蒋成城要是个死人才没发现,他把目光转过来静静看着戴拉拉几秒,在她以为他要过来抢手机骂人时才缓缓开口,“要拍照直说啊,要不要我多摆几个pose?” “不用了,我就做个学生纪录。” 戴拉拉硬着头皮扯谎,快速点出通讯软体把照片发出去,然后跑到一地的瑜伽砖前指着,“来,躺在瑜珈砖上,今天不准睡了。” 蒋成城看了眼跟骨牌一样阵仗的瑜伽砖,耸耸肩拖下外套缓缓躺了上去,还示威性地看了戴拉拉一眼,“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睡了?” 戴拉拉冷笑,“难不成你有小龙女的功力,在五块砖上也能睡?” 她压根儿不信他真那么能睡,可现实立刻打了她的肯定一巴掌,蒋成城躺上去没三秒马上发出震天的鼾声,把戴拉拉气得不行又不敢真把人从砖块上推下去,差一点没吐血三升倒地身亡。 于是就这样以五马分尸状态睡了四十五分鐘后,蒋成城像是充饱电的手机重新满血復活,他重新翻坐起身,喝了半瓶温水后懒洋洋看着戴拉拉,露出一抹憨笑,“戴老师,不好意思又睡着了。” 戴拉拉正无聊的翻找手机排课程要用的音乐档案,看他起来更没好气,“蒋同学,这里一堂私教课一千五,你的经纪人希望我能帮助你恢復到车祸前的状态,你每次来只睡觉,让我怎么跟她交代?” 本来兴緻高昂伸着懒腰的蒋成城看老师不高兴也好委屈,“戴老师,我以为不用上课还有钱拿你会比较高兴啊。” “你个屁!”戴拉拉气得不行,“我看起来这么小人,这么贪钱?” 这可是人格彻底的污辱,她不接受。 见人发怒了,蒋成城马上举手求饶,“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干我这行常常睡眠不足,之前的健身教练就是这样放我睡,睡醒我要干嘛就干嘛,如果你心里面觉得不妥,那要不我们打个商量吧,以后把课程延长一个小时,我睡四十分鐘,之后要怎么操我就怎么操,绝无二话。”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戴拉拉对他完全没有信任感,半瞇着眼摇摇头,“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要四十分鐘后你叫不醒呢?” 瞧她完全不相信他,蒋成城立刻拿起一块瑜伽砖狠狠往自己的脑袋敲下去,“那你就打我啊,往死里打,我一定会醒来。”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负责任,但凡有点脑的人都知道不能拿瑜伽砖去打这棵摇钱树。 于是戴拉拉放弃跟他瞎扯,直接说出她的打算,“蒋同学,我不要求你什么,但至少你可以先上四十分鐘的课,专心四十分鐘后随便你睡到天荒地老都行。” 这项建议当场获得蒋成城双手双脚赞成,毕竟他本来就没有要跟戴拉拉对干的意思,可以达成双方和谐他当然乐见其成。 两人说好了后戴拉拉自然要开始上课,但可能是心里带着一股气,一堂课上下来蒋成城像是在地狱里走一遭也喊着不干了,“戴老师,我虽然也是练舞出身的,但这么玩我明天会死的。” 可是戴拉拉哪有可能那么轻松放过他,拿来一个滚筒压着蒋成城,脸上泛着冷笑,“明天才死啊,那最好,反正今晚不要死在我这里就没事,快点,我给你舒展舒展筋膜,包你回家一觉到天亮。” 不等蒋成城有反应,戴拉拉又开始了新一波攻击,她想这一晚过后蒋成城应该就会自动毁约跟她goodbye了吧,没想到第二天等了一天电话,竟在晚上十一点整又看到他。 看他一脸王子復仇的模样来势汹汹,戴拉拉打了个冷颤,忍不住想: 莫非这傢伙是抖m,越操越来劲儿? 5 当过老师的都知道,上课这种事是双向奔赴的。 当老师的死命给予,也会希望学生给予回应,也许是一个微笑、也许是一抹专注的眼神,又或者是恰当的提问,戴拉拉没想到这些在团课的收穫竟然也能在蒋成城身上得到,她摸摸自己的心口,为自己内心的躁动莫名,又为他以德报怨的态度而羞愧。 她不禁想这傢伙难道真的是被虐狂吗?人家虐他千百遍,他待人都像初恋? 正失神着,蒋成城喝完了水指着她掛在包包上的芭蕾舞吊饰问: “戴老师,我一直想问个问题,不知当问不该问啊。” 戴拉拉听了翻白眼,忍不住笑,“你这不就问出来了?” 蒋成城也跟着笑,“也是,其实我只是很好奇你明明舞跳得好,为什么不继续跳了?” 这问题像是陨石来得突兀,戴拉拉收拾的动作一顿,以慢动作缓缓回身,“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是跳舞的?” “我怎么不知道。”蒋成城搔搔脑袋,顿了很久很久,久到戴拉拉已经想好所有否认的说辞他才小心翼翼开口:“皇家儿童芭蕾舞团、胡桃钳,记得吗? “啊?” 以为他认出的是几个月前还在舞台上跳舞的戴拉拉,没想到他说的竟是更远古的身份,被这么直戳记忆体的戴拉拉陷入极大的错愕,瞪着他像是看怪物一样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被这么一反问的蒋成城似乎有点尷尬,搔搔一头乱发抬眼看她,“记得当年的平安夜表演吗?我是你背后睡着的那棵树,你把我从沟里捞起来拖着往后台走,忘了啦?” 忘记?开玩笑,她怎么可能忘记! 被这么提醒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想那晚平安夜的演出可是她非常引以为傲的舞台初登场,她勤练三个月的舞正打算大放光彩,谁知道戏正热火朝天时这棵睡着的树居然尿了出来,尿出来就算了,还尿在她漂亮的芭蕾舞衣上,昂贵的舞鞋也当场报销,这可是不共戴天之仇啊,她怎么能忘! 想起往事戴拉拉整个人都火了,可随即她一顿,高举瑜伽枕的手僵在半空中。 等等,这不对啊,印象里那棵树长得一张菠萝麵包似的小圆脸、还有一双永远泛着清润泪光的大眼睛,那傢伙那么可爱又可恨,跟眼前这傢伙?? 她顿了顿,弯腰凑近蒋成城,从眉梢眼角到微微上翘的嘴角仔细看了一遍,发现这傢伙跟那傢伙越看越相似,只是幼态的圆脸演化成成熟男人有稜有角的锐利脸型,可那双澄澈的眼睛依旧未变,彷彿看待世界依旧有光。 正当错愕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当下,教室外的落地玻璃窗突然被敲了两下,管理员探头进来看,“哎呀,你们两个还在啊,我要锁门了,赶紧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大楼管理员的出现让戴拉拉彷彿大梦初醒,她丢了瑜伽枕不发一语穿上外套跟靴子,接着深深看了蒋成城一眼,“你跟我过来。” 十分鐘后,两个全身包得跟木乃伊的人对坐在便利商店的角落,两人面前各自放了一瓶海尼根一瓶可乐娜,戴拉拉用桌子边角喀喀两声开了瓶盖,二话不说先乾一瓶再说。 从刚刚到现在大气不敢喘一声的蒋成城见状终于开口,手还不忘去抢她酒瓶,“喂喂喂,大半夜喝酒不怕胖啊?” 他是好心提醒,但戴拉拉压根儿不在乎,看蒋成城不喝直接抓过他面前那瓶仰头又是空瓶。 两瓶酒下肚,戴拉拉没有意外眼神跟口气渐渐迷离起来,“胖?怕什么,胖就胖啊,反正现在不用天天量体重,胖一点又怎么,我吃你家米了吗?” 听得出怨气很重啊,蒋成城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但又怕扫到颱风尾巴,只好戴上口罩起身到柜檯又结了三瓶啤酒,恭恭敬敬摆到她面前,就只差没上三柱香。 戴拉拉心情正复杂着,对送上来的酒也没在客气,一口气喝完后抓住他衣襟问:“我问你,你是故意找上我的吗?” 这世界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小时了了的她在变成大未必佳的时刻被他找上,这是命运的捉弄抑或是宇宙的奥妙,但不管哪一个她现在感觉都很差! 蒋成城一听马上喊冤,“怎么可能,一切纯属巧合,是我助理曾经上过你的课,觉得很适合我復健,就这样而已。” 蒋成城难得认真,却被她瞪得有些六神无主。 果然女人都是多疑的,无论他怎么解释她都怀有存疑,百口莫辩的当下,戴拉拉看到便利商店的落地窗外突然站了一个矮胖的男孩,看到他俩坐在角落时还像是在确认什么来回多看了几眼,这举动很快就触动了戴拉拉的雷达,她瞇着眼也回瞪对方,随即马上反应过来,“靠,是狗仔,你快低头我cover你!” 她的动作飞快,一巴掌打在蒋成城后脑勺上,蒋成城吃痛一声反射性拉住她的降龙十八掌压在掌心里低喊,“大姐,那是我的贴身助理小叭,不是狗仔,你看清楚!” 蒋成城音量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她耳里,戴拉拉定眼一看,确实是他的助理小喇叭。 “嗨,戴老师,好久不见。” 矮胖的男孩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摘下帽子一脸笑嘻嘻跑进来,进来就是朝着戴拉拉哈腰鞠躬,热络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 “你??”戴拉拉扶着晕眩的脑袋好一阵子才想起这孩子是上个月来上过她课的学生,现在仔细一看,这孩子似乎又圆了一点。 这时的蒋成城趁着戴拉拉人还清醒,赶紧把桌上的啤酒罐悄悄给撤了,朝小叭弩了弩下巴,“小叭,跟老师简单解释一下我们到底是怎么找上她的,免得有人误以为我是专门找她麻烦来着。” 小叭挠挠头,不知道自家老闆跟这位好不容易签约的女老师是不是闹出什么过节,非常小心谨慎地回:“这也没什么,我就上网找啊,把公司附近的瑜伽教室都试上过一次,目标找一个看起来最孤僻,口风最紧的人上课,找来找去最后就是戴老师最符合我们需求,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 小喇叭不愧是小喇叭,一五一十把当时开会的原文未经美化全盘托出,蒋成城一听心理咯噔一声知道惨了,这傢伙在娱乐圈也混不少时间,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这时候就该官腔。 果然,听了答案后的戴拉拉脸马上拉下,“所以你找上我是觉得我孤僻没朋友不会暴露你行踪,而不是觉得我专业?” “??” 蒋成城一个头两个大,这问题就跟女人问男人“我跟你妈同时掉水里你要救谁”一样两难。 看蒋成城灰土土的一张脸,小叭也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瘪瘪嘴非常适时起身尿遁,被留下来的蒋成城不得已,马上举高双手道歉,“我先说对不起,一开始确实是这原因,但后来发现替我上课的是你后我就更安心了,毕竟老乡见老乡,备感亲切嘛,但这段时间我是真认可你的教学能力,不给力的是我,我在这里跟你慎重鞠躬。” 说完蒋成城立马站起身,以九十度给戴拉拉一个深度敬礼。 戴拉拉张了张嘴,发现在蒋成城诚恳的道歉后自己已经没立场再去责难人,其实说穿了,她真正气的是自己,气自己把自己陷入这种窘境,这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让她有点面子掛不住而已。 “唉,算了,反正你按时给钱就行。” 说完把啤酒抢回来,一边轻酌一边盯着他看,可越看心越酸。 当年那个长得跟波吉一样圆滚滚的尿床小屁孩竟然成了现在这样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高顏值物种,而她呢,本来可以上天摘星却一夜之间跌落地狱,对比之下还是略显狼狈。 “小城城啊,要是可以我真不想以这种方式跟你相遇,你要是??”落魄一点就好了。 但她不敢乱说话,毕竟是金主爸爸来着。 蒋成城虽然不知道她欲言又止到底想表达什么,可是知道如果再不送她回家等天亮一点要出大事,于是转过身朝一直躲在零食架旁边探望的小叭招招手,“小叭,叫一辆计程车,陪戴老师回家。” 连喝了好几瓶啤酒的戴拉拉也没法抗拒,毕竟酒驾是犯法的,她顶着铅球一样的脑袋,在离开的前一刻猛然抱住蒋成城的脑袋说:“小城城,虽然我现在有点愤世忌俗,但可以再跟你相遇真好。” 6 在酒精的助威下,戴拉拉睡了被退团后最沉的一觉。 梦里她回到了五岁半登场的那一晚,扮演一棵树的蒋成城竟然没尿床也没睡着,只是眨着大眼睛死命扒着她说:“姊姊你真好看,我要一辈子巴着你。” 接着舞台下闪光灯狂闪,一群记者蜂拥而上尖锐提问—— “戴小姐,这是你跟蒋成城的孩子吗?” “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蒋成城呢,他的父母有表态祝福吗?” 大量的麦克风像海浪扑面而来,戴拉拉当场吓出一身冷汗,尖叫着挥舞双手,醒来时才发现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带着浑身酒气起床的戴拉拉坐在床沿还在后怕,忍不住骂了一声脏话才后知后觉想起昨晚是怎么回家的。 她抱着脑袋低咒一声,暗骂自己愚蠢,昨天一时放纵就代表她上班前还得去牵车,而在这之前,她还得洗去一身的酒臭。 兵荒马乱的一个上午,戴拉拉在醒后的四十五分鐘踩着压线的时间打完卡,一站到柜檯后就收到了一则陌生消息—— “醒了没?不会还在睡吧?” 戴拉拉满头问号,“你谁?” “我小城城啊,讨厌啦,大姐,一个晚上过后就不记得人家了?” “??” 这是一条自带音效的讯息,耳边彷彿能听见蒋成城那痞得让人想赏一巴掌的声音,戴拉拉瞬间没上班心情了,霹哩啪啦一串字过去,“小城城,再多说一个字晚上你就完了,老乡见老乡,我让你天天两眼泪汪汪!” “呦,人家好怕。” 那边又来一句自带音效的话,但客人已经上门,戴拉拉果断将手机塞进口袋里,管他什么金主爸爸,在她的教室里,她就是女王。 带着这股气势,晚上下班前戴拉拉已经想好晚上要怎么整治这傢伙,特地到饺子店吃了一顿高碳水,结果这一晚临时接到小叭的电话说今晚录製延迟上课得改期,气得戴拉拉猛跳了两个小时尊巴消耗热量。 本以为隔天就能好好招呼这一位了,谁知道已经到教室了又接到消息说这傢伙录音延迟又要取消,戴拉拉这会儿真不想干了,可随即想想下个月的房租即将到期,为了不卖她的宝贝鞋子们她只得咬牙苦撑。 第二天一早,戴拉拉带着一股今天一定要好好发挥发挥的气势出门,结果才到家门口就看管理员朝她招招手,递来一封信。 戴拉拉嘴里面咬着吐司边拆开信封一看,脸色立即拉了下来。 果然她要求舞团合法解约这事被驳回了,那个臭老头竟然要求她一千万的违约金,一千万啊,他要在面前她肯定立刻朝他丢一千块叫他回家买药吃。 怒气冲冲的戴拉拉在骑车的当下就给戴荃电话,让他旁敲侧击让母亲帮忙出个声,去舞团总部露个脸看看事情能不能有转圜馀地,可是人微言轻的戴荃压根儿屁也不敢放,委委屈屈说,“姐,妈让你回家一趟。” 听到这话戴拉拉所有亢奋的情绪一下就down下来,回家这一词也许对很多人来说是幸福的想望,可是对一个打从国中就被送到寄宿学校专攻舞蹈的人来说,回家竟是让人觉得陌生徬徨的一件事。 两年前她跟舞团决裂回家跟母亲报告时,母亲的话犹言在耳。她没打算替她出头,熬得过就过,熬不过就在外头待着,要成为舞蹈家哪一个没吃过苦,容不得她任性耍泼。 但她是险险被强暴未遂啊,难道每一个要当舞蹈家的人都得经过这一关卡才能站上舞台? 戴拉拉永远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妈不保护她,就是站出来替她说一句话都好,她不仅不曾,甚至还不准爸爸替她出头,她就不懂,芭蕾舞蹈协会的荣誉顾问头衔有这么香吗?让她可以只要名誉不要亲情? 跟同事临时调了班,戴拉拉以时速一百骑着车回到一年没回的家。 一开门,屋内长年的百合花香立刻呛得她头晕,客厅里睽违一年没见的父亲起身朝她招手,露出和蔼的笑,“回来了,爸弄了你爱的梅干扣肉,赶紧去洗手就能开饭了。” 身为钢琴家的父亲还是一贯温柔如水,戴拉拉笑了笑,遗憾他爸就是太软弱太听老婆的话,否则至少还是她的一线生机。 洗了手到饭厅,母亲已经坐在主位上,身为一名退休的芭蕾舞蹈家,戴妈妈年过五十依旧保养得如少女身段纤细,她淡淡看了女儿一眼,轻声说:“吃饭吧,有什么话吃饱再说。” 戴拉拉接过弟弟递来的饭碗,在饭桌下踢了他一脚,戴荃朝她眨眨眼睛咧嘴傻笑,一顿饭下来姐弟俩却始终没交谈半句。 这是戴家的家规,吃饭不能说话,所以就算今天是母亲生日的午宴,大伙儿也都是各自低着头进食不说话。 饭后戴爸爸拎戴荃去打篮球,企图给母女俩空间说话,可是突然来的独处却只是让戴拉拉因此更侷促。她俩这辈子独处的时间也就她还在包尿布的时期,进入儿童舞团开始她就开始独立自处上下学,就算是颳风下雨的日子也只会看爸爸来而不见母亲,所以对戴拉拉而言,这样的相处生疏也可怕,像是暴风雨前的幽微天气,压得人喘不过去。 但今天戴拉拉是有求于母亲才回来的,饭后她带着生日礼物到练习室给母亲,两母女对看许久,在一杯热咖啡的氤氳热气里,戴妈妈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女儿,开口就是数落,“胖了不少,离开舞团后醉生梦死的日子没少过吧。” “??” 在这个世界上,母女关係永远都是比微积分还要难解的习题,戴拉拉的母亲是国内某艺术大学知名芭蕾舞系教授,严以律己,也严以待人,教出来的学生随便一个都是国际知名人士,戴拉拉从小更是在她严厉规划下教出来的精英,两人的关係说是母女,更多时候是师徒,她恣意妄为掀开舞团丑闻甚至打算对簿公堂的打算都算是打自家人一巴掌,尤其在自己母亲还是舞团顾问之一的状况下。 可是不是有句老话说虎毒不噬子,事情已经经过两年了,戴拉拉还是没得到母亲的任何一句慰问与认同,所以今天她一定要问个究竟,到底是女儿重要,还是名声重要? “妈,我离开舞团也不是自愿,所有事情你也都很清楚,为什么就不肯站在我这边。” 她从来没有如此委屈过,不管是舞团总监污衊她,或是舞团团员对她落井下石时,她坚信自己站得住脚凭什么要退让,可唯独自己的母亲,她的冷漠以对让戴拉拉永远都对自己心存质疑,是不是她不够好,还是她自始至终都对她没有信心过。 见倔将的女儿红了眼眶,始终板着脸的戴妈妈终于放下杯子,语气也带上一丝温度,“我告诉过你凡事都得忍耐,你就跟疯子一样直捣蜂窝让所有人都被叮得满头包,以后还要在圈子混吗?你短视近利不顾全大局让我跟你爸成了全体育界的笑话,结果证据呢,你提不出具体证据人家性骚扰你,口说无凭就要掀翻舞蹈圈,结果呢,自己不保,还拖了不少人下水,知不知道跟你一起退团的小方现在人在哪?” 戴拉拉一愣,心底隐隐不安。 那个也说被总监约到房间的新人小方跟她同一天出走,可她忙着养活自己,两人离团后始终没联络,她以为大家能各自安好,但事实上是不是她想得太过天真? 见女儿一脸茫然,戴妈妈不住冷笑,“你以为自己可以活下来是靠谁闢荫,她一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没背景没靠山,没能找到好出路还要负担家计,上个月在家里烧炭走了,你自以为的正义,真的可以拯救人于水火吗?恐怕你连想都没想清楚吧。” 戴拉拉愣住,在眼眶里倔将打转的眼泪终究掉了下来。 戴妈妈冷着脸看戴拉拉抹眼泪,好半晌才软下嗓音劝,“所以我说,你就回家吧,我会给你安排新舞团,不用重头开始,不用看人脸色,怎么样?” “不要。”戴拉拉垂着脑袋,声音小却果断,“我不想再走你安排好的路,我只希望你能帮我给舞团一通电话,让他们收回控告,不然我就坚持到底,把舞团所有丑闻抖出来,这应该不是你想看到的两败俱伤吧。” 戴拉拉坚持不退,可戴妈妈也没有犹豫,拉高嗓音,“戴拉拉,你真以为自己那么行,斗得过大环境?没有受伤害已经很好了,你还想争什么?” “争一口气,争所谓的正义。” 抹掉眼泪鼻涕,戴拉拉已经恢復成平日的模样,她看着母亲,一字一句说清楚,“如果你不帮我,我就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开始,你可以不屑,但请不要插手。” 见母亲扭头不说话,想必意思也很清楚了,戴拉拉推开椅子起身,发现躲在外头偷听的弟弟跟父亲,她给了父亲一个拥抱,勾住戴荃的衣领径直往外走。 “干嘛啊,姐,你不会要拖着我一起离家出走吧,我离开爸妈活不下去的啊,你养得起我吗?养不起就快放开我!” 小伙子骂骂咧咧的被一路往外拖,直到出了家里大门,戴拉拉把千元大钞往他手里一塞,直接问:“怕什么,我只是要问你上次拜託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身为法律系学生,戴荃一看手里的现金马上换了张嘴脸,“问了问了,但我听学长姐们说那一位前辈不是很好搞啊,你记得带礼物过去,千万别省钱,能多浮夸就多浮夸。” “??” 戴拉拉掏掏口袋,无言了,她一穷二百只有上百双球鞋,能有什么浮夸本钱? “老弟,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球鞋,他喜欢鞋子吗?我可以送他一柜子。” 戴荃搔搔脑袋,一脸尷尬,“人家大律师要买什么没办法,干嘛要你鞋子,不过有一个东西倒是他弄不到的,你可以朝这方向努力看看。” 戴拉拉一听又燃起希望,“什么东西?” “我听系上学长说,魏律师跟他女朋友是蒋成城的铁粉,你打工的那个潮牌代言人不就是蒋成城吗?看能不能靠关係拿两张公关票去拜码头,说不定他一开心就答应接你案子了。” “嗯??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你这法子听起来很可行啊。” 这作法虽然有风险,但确实很有参考空间,戴拉拉认真思考了可行性,决定把面子放一旁,晚上厚着脸皮试一试,说不定那个尿在她身上的蒋成城真是她的小幸运也不一定。 7 晚上她提早了半小时到教室,没想到一到教室就看到应该在半小时后才姍姍来迟的蒋成城已经在地上睡得东倒西歪,看他脸上的舞台妆糊成一团也没卸,睡姿跟丛林里的猴子一样野蛮,一瞬间戴拉拉所有复杂心事都奇异地平静下来。 他的到来彷彿是她低潮生活的一张彩券,虽然未知,但充满可能性。她好笑地蹲下来戳戳地板上睡得四仰八叉的人,但蒋成城累得不醒人事,动也不动,那张风靡全国少女的脸半埋在双手臂之间,染成艳阳红的短发蓬松、轮廓细緻,像是一幅沐浴在艳阳下的炙热画作。 他眼下的疲惫让她看得有些不忍,轻轻把瑜伽毯子拉过来盖在他身上,转身就去调暗灯光。 蒋成城被地面轻碰的声响吵醒时,看到的正是赤足三十六回旋中的戴拉拉。 蒋成城侧过身躺在地上安静的欣赏,心脏的鼓动随着她的每一次落地而不稳,这不太寻常,身在演艺圈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他却跟刚进花花世界的小孩一样为之躁动。 他不敢再恋栈,怕这样继续下去会乱了套,只好把头埋进双臂里想假装还在睡,可他翻身的动作太刻意,让戴拉拉想不看见也难。 “蒋成城,别装了,起来了就赶紧起身,我有好东西给你。” 一听有好东西蒋成城马上就清醒了,抱着盖在身上的瑜伽毯子屁颠屁颠就跑过来问:“什么好东西,不会是想跟我告白吧?” “告你个头,好东西是这个!” 戴拉拉拿出一个彩色滚轮跟一颗筋膜球,得意洋洋的要他躺下来。 “你赶紧先感谢我吧,我下午跟我家专门教筋膜按摩的长辈见面,他教了我几招紓缓紧绷肌肉的招式,可以帮你放松背部,限时免费啊,赶紧翻过去。” 戴拉拉用脚戳戳某人的肚子,却让蒋成城有机可趁反抓住她脚踝,“戴老师,你是为了我专门去学的吗?” 刚睡醒的男人嗓音里还带着渴睡的沙哑,迷濛的眼神紧紧盯着她,一瞬间让戴拉拉心跳漏了几拍,结结巴巴回:“算、算吧,你不是常常背痛吗?我帮你缓一缓晚上回家更好睡。” 听完她的解释,蒋成城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手指着她,“其实比起按摩,只要你在旁边我就更好睡。”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渣男撩妹啊,戴拉拉有些不悦,“你别扯远,要不要一句话,不要我就走了,你继续睡到天崩地裂都可以。” 见有人不高兴,蒋成城赶紧拉住她的手,“誒誒誒,别走啊,我开玩笑的,赶紧赶紧,我就在这,随便你处置。” “??” 蒋成城端着一张让百万少女都神昏颠倒的俊俏脸蛋盯着她,戴拉拉自然也承受不住,她因为他的动作而靠他很近,鼻息间都是他的气息,儘管他指尖冰凉,却燃起她心底的那簇火。 她暗骂自己不坚定,不过是一个屁孩至于吗?可颤抖的手指却出卖她的心,她僵硬的抽回自己的手,背过身指挥他,“快躺下,我准备一下毯子就过去。” 盯着她僵硬的步伐,蒋成城自然也感受到了空气里的一阵尷尬气息,他抚着胸口无以名状的情绪,趴在地上看她裹在瑜伽裤下匀称的小腿慢慢靠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戴老师,你知不知道你??” “我怎么样?” 戴拉拉正点燃香氛蜡烛,漫不经心问。 蒋成城心绪混乱,就跟十七岁情竇初开的少年一样心底的话一出口就变了调,“没事,我只是想问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指甲很奇怪。” 这句话一出口戴拉拉的脸色马上拉下。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脚,确实十根指头的指甲坑坑疤疤奇丑无比,但这话自己说可以,从别人嘴巴里听来就刺耳,她臭着脸想踹他一脚,但蒋成城反应极快马上握住她脚掌心,下意识以指腹揉捏她柔软白皙的脚丫子,眸色深深却佈满歉意,“我没批评你的意思,我知道跳芭蕾的女孩都这样,我只是??” 蒋成城一顿,只是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 戴拉拉看他就是故意找麻烦,抬腿踹他一脚,指着一旁的瑜伽垫气急败坏,“给我上去,杰克刀接船式一百下。” 蒋成城领命马上爬上瑜伽垫,一下接一下,像是幼稚园小朋友对着喜欢的女老师一样认真且讨好。 戴拉拉本来就没那么生气,被一逗立刻就笑了。 “别偷懒,认真做,做好再帮你按摩。” 蒋成城一听眼神立刻转深,坐满了五十下就瘫在地上,翻转过身假装旧疾復发。 “哎呦,戴老师,我后腰疼。” 戴拉拉不疑有他,马上蹲下身关切,“哪里痛我看看。” 蒋成城见她态度软化,马上得寸进尺指着后背,“脊椎往下三寸,麻烦用力一点。” 戴拉拉一时不察,掀开他的衣服一看,一片怵目惊心的伤疤像是断翅的蝴蝶刺在他背上,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当时的意外车祸她也是有所耳闻,骑着重机的蒋成城在高架桥被撞飞,差一点就半身不遂,他今天能站起来不仅仅是奇蹟,还有半年来自己辛苦的復健,她也从舞台上摔下过,復健有多辛苦她自然清楚,可无论有多辛苦恐怕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蒋同学,我替你按摩没上课这件事不要大嘴巴乱说出去,不然被洪姐开除我就要喝西北风了。” 蒋成城嘿嘿一笑,转头朝她比了个ok手势,“我哪里敢说,说了不能来我更吃亏。” 这算是达成共识了,戴拉拉把临时抱佛脚学来的招式全用在身下的男人身上,看他微微蹙紧的眉头写满了痛楚后的极度舒适,她也觉得很安慰。 但安慰过后她又开始苦恼了,今天的重点是要票,可眼下这气氛怎么开口。 戴拉拉正苦恼着要怎么开口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起身走到一旁接起,没来得及开口戴荃批哩啪拉的嗓音就来,“姐,你跟蒋成城要到门票没有,今天魏律师来我们系上演讲又提到他了,看来是真喜欢啊,我私下问了一下你的案子,他说很有兴趣聊聊,但可能最近都没空,你赶紧把票弄到手去登门拜访,所谓礼多人不怪,说不定他一高兴就接了。” 这戴荃,都二十三岁读研究所的人了,态度一点也不像要当律师的人,她额头瞬间淌下瀑布汗,回头看某人间适地侧躺在地上,眉头轻挑,一手支着侧脸眼神兴致盎然看着她时她就觉得目标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随便敷衍了戴荃两句,戴拉拉果断掐了电话,一脸没事人的状态回去擦了擦手又要继续时,某人就悠悠开口了,“想要演唱会门票啊?” “没啊,我弟弟乱说话,你的票一票难求,我怎么好意思要。” 说着这话时,戴拉拉指甲都戳进掌心了,她暗骂自己什么臭脾气,口嫌体正直什么的就属她最强,明明现在就是该跪地求票的时刻她摆什么姿态?? 颓然的垮下肩膀,戴拉拉显然是恨透自己了,但蒋成城却一脸瞭然,装模作样拿手机给助理小叭发消息,内容却是跟面部表情截然不同的状态—— “急!!拉裤子等级的急!不管用什么方式花多少钱,给我弄来两张下个月演唱会的摇滚特区两张,我要送戴老师!” 交代完后随即又恢復一张高冷脸,“没事,我给你弄两张摇滚特区的来,等着。” “真的?”戴拉拉喜出望外,谨慎的盯着他瞧,“我是真的有点需要,如果你可以弄来的话,接下来一个月的学费都免单,外加课后半小时时的筋膜按摩。” 戴拉拉也不想佔人便宜,抱持着一半期待一半失败的心态,却没想到隔天晚上蒋成城来上课时带着一脸开高光的骄傲,闪得她看到门票时差点没跪地。 “虽然不知道你为了什么要拿票去贿络一个律师,但我可以保证这两张票比钞票好用,他一定会答应你。” 戴拉拉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还是感激的叩谢,就差没跪地了。 可既然拿人手短,面对蒋成城眼底毫不隐藏的的好奇,她还是选择了隐瞒,毕竟这话怎么说都不光彩,况且面对的是他,她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也许是潜意识虚荣心作祟,她不想让他知道这些过去,万一他拿有色眼光看待呢,想到有这可能她浑身起了不乐意,更决定保持沉默是金才是上策。 一堂课不知不觉被耗掉了半小时,戴拉拉拍拍他肩膀,示意他躺下,“以后重训锻炼不要只专攻上臂,手臂线条练好看固然上镜头好看,可是确实练好核心才能保护脊椎,你这腰车祸后常常又酸又痛吧,復健有没有确实做,别老了以后腰不能用了才在那边哀嚎该该叫。” 两张票确定到手后,她的语调因为心里的感动满溢而温柔起来,蒋成城躺在地上听她说话,一听到这又不正经了,挣扎要起身抗议,“戴老师,你怎么知道我的腰老了会不行,不然现在我们试试?” “??” 一瞬间戴拉拉满腔柔情又让蒋成城给整没了,她知道他很欠揍,但不知道他脸皮这么厚,戴拉拉一股气又上来,指腹压在他后腰两侧,收紧核心用力一按—— “啊——” 从喉咙深处吐出撕心裂肺的怒吼瞬间响彻整间教室,戴拉拉笑不可抑,拍拍他脑袋安抚,“安静一点,我再多按几下,包准你晚上好睡。” 蒋成城浑身渗出冷汗,抖着嗓音回:“我也不是那么睡不好??你大可不必??” “好了好了,稍安勿躁,再一下就好。” 戴拉拉巴了他脑袋瓜一下,拿了毛巾盖在他背上,柔软的指腹慢慢沿着肌肉筋膜仔细按压。 她一面摸索一面庆幸除了跟舅舅临时抱佛脚外,去年考瑜伽教师执照时顺便上了几堂解剖学的课程也算派上用场了,蒋成城虽然肌肉量十足,但指尖所到之处无一不僵硬纠结,不知道是现实的压力还是生活习惯导致。 她虽然与他常见面,却一点也不知道他的世界,有时候她觉得他们活在平行时空的两端,只有在午夜十一点才有机会交集。 指尖下的人很快就发出像是猫咪一样舒服的叹息,她不敢大力,只能像是安抚大猫一样一次又一次揉开他纠结的肌肉,只希望他今晚能好睡一点。 但蒋成城怎么可能再睡得着,半瞇着眼盯住前方的落地镜,嘴角不自觉勾起。 “戴老师。” 他轻喊一声,但镜中的女孩太过专注,目光只落在她在意的地方专心一志,蒋成城忍不住伸出手压住她手臂,终于引起她的注意。 “干嘛,会痛吗?”她紧张的收手,眉眼间少了上课时的锐利,多了几分小心谨慎的意味。 蒋成城翻过身,紧盯着她,“不痛,我就是想道歉,刚刚失言了,是我不对。” 被这么正儿八经道歉戴拉拉也很尷尬,“没事,知错能改就好,况且我脚趾脚是真的丑,事实胜过雄辩。” 戴拉拉也不是矫揉做作的个性,有一说一,但这份坦承却激发了蒋成城更剧烈的反省,他忙坐起身,像是犯错后的孩子激动表达,“你错了,其实在我眼中,你全身上下什么地方都好看。” 这话一脱口,气氛瞬间有些诡譎有些尷尬,戴拉拉嘴角抽了抽,原谅孩子胡言乱语,“看你这么有精神就来上课吧,我借了皮拉提斯球,我们今晚不操不归。” 8 其实戴拉拉这人是这样的,虽然生得一张御姐脸,但个性比起软妹子那是真软,还吃软不吃硬,所以当别人态度摆这么低时,她压根儿就不计较,反而更掏心掏肺。 所以这一晚她对蒋成城特别仁慈,上了四十分鐘的课就放人走了,即便蒋成城走前还一脸意犹未尽。 拿到两张得来不易的票,戴拉拉隔天特地请了半天假,换上白衣黑裙套装,打扮得像是要面试一样直奔律师事务所。 托福弟弟戴荃的功劳,她只打了一通电话就约到了这位大牌律师的时间,戴拉拉想下回见面一定不能只带他吃儿童餐,至少也要是全家桶才对得起这个弟弟的贡献。 只是现在坐在富丽堂皇的事务所会客室里,随着过了约定的时间,原本还颇为兴奋的戴拉拉突然感到一阵焦虑跟不安。 为什么时间到了还不见律师,会不会他突然反悔不想见她了,还是那个小人也找上这个律师了? 一堆不好的想法随着时间推移冒了出来,戴拉拉简直如坐针毡,特意画上的妆也因为冒冷汗而脱了几分,到最后她简直是坐不住了,起身想要去柜檯问问到底怎么回事,结果才推开门,身穿西装的男人踏着略显急促的脚步迎面而来,一开口便带上三分笑意。 “戴小姐久等了。” 此前戴拉拉没见过魏中阳,一直都是听戴荃说这个律师怎么怎么厉害,直接这么一照面她立马愣住,不经意顺着他的背影看去,一抹熟悉的身影穿着黑色衣裤戴着黑色盆帽跟杰利鼠一样直接从大门窜逃而出,可偏偏那背影她却熟悉得很。 “戴小姐看谁呢?” 魏中阳又出声,单手在她面前挥两下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戴拉拉收拾好表情,回头正视手握她下半生幸福的魏中阳,仔细打量起来。 这男人有着跟蒋成城三分像的五官,但仔细一看又有那么多不一样。 蒋成城这人看起来轻挑,但那双眼墨黑透亮的,看着谁都充满热情与真诚;而眼前的男人虽然一样年轻好看,瘦瘦高高的身材被黑西装包裹着充满正气,可那双眼比起蒋成城就显得世故老成,盯着人看的目光虽含蓄却有阅歷多人的细思打量,他们明显是一家人,但不是一路人。 戴拉拉脑子一瞬间浮现好多问号,试探地问:“魏律师,你跟蒋成城长得好像啊。” 魏中阳走进会议室,脸上带着坦然地笑,“那是自然,我们是表兄弟,虽然相差十岁。” “??” 这什么奇特的缘分,戴拉拉捏着手里的演唱会门票,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在魏中阳职业道德掐得死死的,看到戴拉拉手里面的门票,先把人请上座,然后绕着圈让她把门票送出来,接着欣然接受了案件委託后再恭恭敬敬把人送出大门去。 全程一气呵成,只用了一个小时。 戴拉拉走后魏中阳拿着两张得来不易的门票搧了搧,先给了蒋成城电话通知,最后再打给意中人约看演唱会,整个人意气风发的,像是早就打赢了胜仗。 一旁看着他一连串行动的助理律师忍不住笑问:“魏律师,知道你家小表弟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他登场,一登场就是来求你接案子,看来这个戴老师来头很大喔,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或事先打点的吗?” 魏中阳听罢笑得那个高深莫测,直接摇头,“不用了,那个戴老师也不是什么知名人士,只是我弟弟瞎紧张,这案子我很快就结案,不用太费劲。” 而这个案子其实很简单不用太费劲的案主一回到家就直接给蒋成城发了讯息,可是那小子竟然来个已读不回,气得她当场胃痛。 想起自己一早因为要去律师事务所紧张到吃不下早餐,戴拉拉随意喝两口燕麦奶了事,然后赶着去上班。 晚上十点五十分整,一台黑色小金龟车在路上以时速一百的速度畅快奔驰,同时间坐在后座的男人抱着脑袋正大口大口喝着肥仔快乐水,只是表情看上去不是太高兴。 “小叭,你说今晚我去上课要怎么应对,说巧合会不会太牵强?” 小叭透过后视镜看自家老闆一眼,十分没良心回:“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需要收尸我会很快出现,资源回收人人有责。” 小叭说完自顾自笑起来,蒋成城只能叹口气,怨自己用人不察,自食恶果。 只不过这件事细思也不能怪谁,本来他可以暗戳戳把事情搞定,但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想去见她一面,想知道她是什么原因要打官司,可这一切也只是想,当事实是她要走出来时他当场吓得把咖啡洒了一身,连道别的话也没顾得上跟表哥说直接就跑了。 简直丢脸丢到家。 “老闆,教室到了,你自己上去吧,车子就给你留在这,我先走一步啦。” 跟往常一样,小叭欢快的把车钥匙递给后座的男人,踩着愉悦的脚步跳上ubike离去,徒留蒋成城在那懊恼千金难买后悔药。 但既然事实已发生,他也就得硬着头皮干,大不了又是被操一晚,还有畏惧。 只是一进到教室,预期的反应没等到,戴拉拉拿着手机一脸铁青站在教室的角落说话,她没注意到蒋成城提早来了教室,一脸沮丧的贴在玻璃上,“不好意思,这件事我不打算接受採访,死者为大,我们就此让她安息吧。” 说完她掛上了电话,气愤的踢了踢地上的瑜伽枕头,慢了半拍才从落地镜看到了僵硬着身体的蒋成城。 “你干嘛那么早来?”被窥见到自己offline的一面,还是最不该被看见的那一面,戴拉拉显得有些不自在,“来了就先拉筋吧,我等等就来。” 她想去更衣室先洗把脸重整精神,没想到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直接拉近,“你刚刚哭了?为什么哭?” 蒋成城关切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她有些心慌,又有些心荡神驰,她的视线落在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上,慢吞吞的挪开视线,“我哪有哭。” “没哭,那这是什么?”蒋成城打开手机相机对着她那双红通通的兔子眼,脸色罕见的严肃,“谁欺负你了?” 平日的蒋成城就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傻孩子模样,谁知道正经起来脸色会这么可怕,戴拉拉不禁有些畏惧,小声回:“没人欺负我,就一个记者,她想访问我的前团员为什么自杀,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不想随便接受访问,所以??” 戴拉拉苦笑,双手一摊,“这些事情你不用知道的,都是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别问了,我们上课吧。” 挣脱了他的手,她走进更衣室的洗手台洗了把脸,然后重新回到教室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上课。 但今天这堂课两人都上得很闷,戴拉拉有几次险险带错动作,蒋成城也几度把左做成右,把上做成下,一堂课下来两人都筋疲力竭,最后的十分鐘还直接睡了过去。 戴拉拉是后面才醒来的,醒来时蒋成城已经起来很久,在那边捣腾手机放音乐嘴里还哼着歌,戴拉拉撑着晕沉沉的脑袋不敢发出声音,结果还是让人给发现了。 “你终于醒了,来吧,趁有时间有场地我要练一首新歌,你来给我看看行不行。” 戴拉拉吶吶地点头,走过去替他把手机接上音响,还让出了场地让他表演,可没想到这傢伙不只唱歌还一边跳舞,跳的还是古典国风舞,这一顿操作吓得她有些懵,可懵中还带佩服。 不是没看人跳国风舞蹈,但没看过哪个男人跳得比女人还撩人。修长又柔软的身形在乐音刚开始动作慵懒而散漫,步伐轻盈又规律,接着随着每一个重音跳跃而起时凌厉又庄严,带着强悍的风压与醉人的温柔,让人几乎目不转睛。 戴拉拉张着嘴,几乎说不出话来。原来那个尿裤子的孩子现在已经不同凡响了。 一曲舞罢,蒋成城粗喘着跑到她面前,墨黑的眼底饱含讨赏的意味,戴拉拉当下不知该作何反应,后退三步,把毛巾递给他,“没想到你还真是能唱啊。” 她一直以为这傢伙所有歌都得经过百万修音,没想到现场竟然还妥妥的,真是可以啊。 蒋成城没戴拉拉那些女孩子的小心思,被称讚就高兴,“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啊,你以为都是买榜的傢伙竟然会唱歌对吧。” 蒋成城笑得很欠揍,惹得戴拉拉也忍不住跟着笑,“确实,我以为你是鸭公嗓,出专辑靠修音,现场靠预录,靠皮相吸引小女生掏钱买单,真没想到啊,居然还有点实力,这世界果然是活久见。” 她的挖苦很不加修饰,但蒋成城早就被营销号练就一身铜墙铁壁,也不在意,喝了口水回:“好说,唱歌这种事很吃天份,我没天份,除了修音预录,后天花大钱拜师也不能少,一週三天,每堂五千块声乐课唱了整整三年,你说我没进步就该死了。” 戴拉拉譁然,掰着指头算完后又板起脸,“那不对啊,你上声乐课这么认真,上我的课就老睡觉,是我看起来很好睡吗?” “??” 本来想跟戴拉拉话家常藉此转移注意力讨她开心的,没想没讨到乖还给自己揽上一个罪名,蒋成城词穷,一个噗通跪倒在地,“戴老师,这话不能这么说,也很难这么说,你看起来很难攻略啊,何来好睡之说。” 看蒋成城的嘴皮子耍起来如此厉害,简直跟个律师没两样,戴拉拉突然才想到要问他一早的事,“对了,魏律师跟你什么关係,你早上为什么在那?” “这??” 没想到画风转得如此之快,蒋成城当机了好几秒,急中生智回:“实不相瞒,我是魏律师的私生子。” 戴拉拉听了差点没吐血,气得拿瑜伽砖直打他,“魏律师要想生你,十岁就得生娃,你骗人也打个草稿好不好,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在那里干什么。” 蒋成城被打怕了,一把揪她的手将她的身体拽过来往吊床上掛,他们之间几乎是脸贴着脸,他的双手压在她身侧,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只差没有唇齿相依。 戴拉拉也没想到他胆敢有这动作,一瞬间红了脸,挣扎片刻发现挣脱不开后索性放弃,抬起头直瞪着他看,冷声道:“放开我。” 蒋成城就是巴夫洛夫的狗,她一声令下马上松开手,可两人的距离还是没拉开,莫名的紧张气氛充斥在两人鼻息间,戴拉拉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耳朵发烫得厉害,可即便如此,身为他的老师、大他六个月的姊姊气势不能输,她欲盖弥彰发狠的瞪他,果然两人在一阵角力之后,蒋成城先举白旗败下阵来。 他叹口气,“戴老师,这事攸关商业机密,你可千万帮我保密。” 见蒋成城脸上写满严肃,戴拉拉也忍不住点头。 “是这样的。”蒋成城放开吊床,退了一步,“我打算明年约满脱离现在的公司自立门户,但这事情非同小可,为免出差错,我先找上我表哥、也就是魏律师商量,昨天我也没想到你嘴里的魏律师是他,要早知道的话哪还要你先送礼巴结,我先去替你打通关都是份内的事。” 戴拉拉瞪着他,心底的疑惑确实被解开了一半,可那莫名的另一半还云里雾里的一时找不到破绽,“那你干嘛不跟我打招呼就跑了?” “我赶通告啊,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是当红炸子鸡。” “??” 确实,这些话百无破绽,但戴拉拉还是感觉有些怪,可具体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这时管理员又来提醒该收摊下课了,她也没时间再追问,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放了蒋成城一马。 她走得匆忙,没看到蒋成城再跟她告别后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刚巧这时魏中阳来了电话,舔不知耻地问:“小城,戴老师送我的票是跟你要来的对吧,早知道你重色轻哥了,如果可以,安可场也来两张,我女朋友想坐在黄2c,到时候你搭升降梯上来时别忘了跟我们打招呼啊。” 蒋成城正满心后怕,怕戴拉拉发现他一早去律师事务所是想打听她的事,虽然终究没打探成功,但一切的源头还是因为魏中阳拒绝他偷听的缘故,想也不想便回:“滚,没有下次。” 魏中阳哈哈大笑掛了电话也不在意,徒留蒋成城在那懊恼后悔。 9 隔天戴拉拉起了个大早要去上班,一到商场打完卡就看到警卫室里的桌上摆放着一份娱乐八卦週刊,封面黑底红字写着——“芭蕾伶娜香消玉殞!metoo事件浮上檯面?” 再配上两张只有双眼被蒙上,但知情人一看就知道是谁的照片,一时间戴拉拉上班的心情都没了。 她离开舞团本来是私事,想走得安安静静不带走一滴涟漪,但不知道为什么会传到一眾小学妹们耳朵里,小方是第一个来问她的。 她看着眼前纤瘦又一脸无措的女孩心底一阵翻覆,没来由的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在没有想过前因后果下脱口就说,“这不乾不净的鬼地方不待也罢,劝你有机会早点走,不要被佔便宜了才知道哭。” 这句话只是提醒,但她忘了不该将自己的情绪投射在别人身上,更没想到小方会马上提出辞呈跟着她一起走。 能考进舞团的都是舞蹈系的一时之选,多少人怀抱着有招一日可以踏上国际舞坛的梦,日夜练习渴望一招成名,可芭蕾舞者的光芒在外,私下的很多人在经济上都相当吃紧,她裸辞自己心底已经相当没底,更何况是单亲出身的小方。 看着杂志斗大的红字,所有被她刻意遗忘的愧疚一瞬间像是海啸拔山倒海而来,她没动刀杀人,可小方的逝世,她难辞其咎。 “拉拉,站在这干嘛呢,今天楼管抽查我们仓库,赶紧去把仓库那些纸箱收一收免得被记点。” 同事小赖打了卡看她还在发呆赶紧提醒一声,戴拉拉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换上制服上工。 可一整天的她都心不在焉,八小时的班让她做起来像是熬了八年的牢,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她立刻骑车往杂志社去,可是一到了门口,当柜檯问她有何贵干时,她突然就傻了。 是啊,她来这找谁伸张正义,记者吗?还是杂志社负责人? 间接导致小方自杀的人不是她吗? 此刻的她就跟一开始自以为是大家的好邻居蜘蛛人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馀啊。 重新骑上狗狗肉,戴拉拉痛定思痛往回走,可走着走着路线就歪了,她一路往北,直到看到海岸线才停下。 这一晚她罕见的跟蒋成城请了假,买了一打啤酒,一个人坐在河堤边吹风,想发洩一下郁闷的心情。 离开舞团两年零五天,她没有一次忘记第一次以首席身份登场、镁光灯打在身上时的那份炙热感,像是夏日的烈阳,耀眼得睁不开眼,却又让人浑身充斥着奋不顾身的兴奋感,彷彿没有明天一般就算当下跳完就死去也值得了。 直到那一晚,总监约了她谈演出,她怀着兴奋又忐忑的心情要去发表自己苦思一整个月的想法,可门才关上,她就知道坏了。 即便是在芭蕾舞团这样满是女人的世界,有些事女人依旧是弱势,她想方设法用花瓶打伤总监后逃出会议室报警,可是警察看她没事也不受理,反倒批评她“小姐,没事就穿多一点衣服啊,你穿这种像是泳衣的东西难怪会让人引发遐想,你自己也该检讨检讨。” 想当时警察取笑的态度,她义愤填膺要举发什么的行为相较起来可怜又可笑,原来到头来小丑就是她自己。 人与人之间要建立信任关係耗时费日,可破坏只需要一瞬间,她求助无门离开警局,却发现自己被隔天的演出除名了,首席的位置她花了八年才站上去,可落马却是一瞬间的事。 喝光了一手啤酒,戴拉拉想起往事还是忿忿难平,她又买了一手啤酒继续喝,想来个不醉不归,结果还没有醉意倒先有了睡意。 儘管这座城市治安良好,但一个女孩睡在河堤边上旁边还有满地啤酒罐,可能明天一早醒来旁边就会围满了记者。 一想到有这可能戴拉拉就觉得可耻,趁着还有点意识赶紧拿起手机给戴荃讯息,命令他半小时内就得过来代驾。 讯息发出去后,她正要站起来吹吹风醒酒,突然身后灯光大亮,两名女警小跑过来,亮着白晃晃的牙齿笑,“来,酒测。” 这简直像是瓮中捉鱉的老猎人,不知道在旁边等多久了才等到这隻小笨鱉。 戴拉拉本想解释,可看到穿着制服的人民保母一脸严肃时就什么话都吞进肚子里了。 她十分乖巧地张嘴接受酒测,最后结果当然是超标。 两位警察大人板着脸看她,戴拉拉也委屈的回以目光,“我发誓,我没有要骑车的意思。” “那你打算怎么回家?” “我叫我弟弟来接啊。” 说着戴拉拉赶紧给戴荃传了讯息过去,命令他半小时内到河堤接人,否则就提着他的头到警局见。 可警察大人们大概是看多了这样脱罪的手法,硬是把她的狗狗肉扣住,一副我就陪你等,真等到了再说的态度。 戴拉拉也是没輒了,耐着性子等弟弟来,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现场处于冷风颼颼的状态,她鼓起勇气想跟两位女警搭话,却只得到冷屁股回应,她没辙地抱着自己的双臂坐在阶梯上,不一会儿一台黑色的车驶近,一束强光突然打入三人之间,亮得人险些张不开眼睛,戴拉拉抬手遮住眼睛,从缝隙一看,随即高兴地喊,“看,我弟弟来接我了。” 但身为人民保母,两位女警不敢松懈,对看一眼后,其中一个走过去来车,轻敲了下车窗,黑色金龟车的玻璃窗缓缓降下,一张熟悉的脸马上探出头来,“戴拉拉,我来啦!” 清亮的俊容伴随开朗的声音传来瞬间戴拉拉就傻眼了。 是弟弟来了没错,但来错弟弟了啊! 这熟悉的声音一出来,两位女警也懵了,她们一脸欣喜的同时又得压抑自己的兴奋,两双眼瞪得老大看着蒋成城欢快地跳下车朝着戴拉拉挥手,“呦,戴拉拉,你闯什么祸了?” 蒋成城的出现像是平地一声雷,瞬间炸开两位女警的铜墙铁壁,刚才对待戴拉拉的强硬冷酷在看到蒋成城走来的一瞬间都软化。 虽然是来错了人,但好险来得很对,戴拉拉小跑过去将蒋成城拉过来,献宝一样推到两位女警面前,“看,这是我弟,你们认识吧,要不要合影签名啊,还是要签名cd都可以,任君挑选。” 慢半拍才意识到自己被拍卖中的蒋成城也很配合,随即调整成营业模式,单手搭在戴拉拉肩膀上,挑了挑眉,“没错,我姐说什么是什么。” 10 这下真相也算大白了,在戴拉拉没骑上车犯错的状况下她们也没法扣人,更重要的是,眼前的人可是蒋成城,千载难逢的机会才能遇上一次落单的大明星,两位人民保母内心可忐忑了,正当左右为难之际,戴拉拉直接下手为强把人推出去,“赶紧赶紧,小姊姊手机借我一下,我替你们合个影。” 送上门的小确幸当然得把握,两个女警终于卸下防备笑着比出胜利手势,戴拉拉快速替三人拍了合照,逼着蒋成城送上礼物后才得以让这场闹剧正式落幕。 闪着刺眼亮光的警车一驶离,蒋成城马上转身站到戴拉拉面前,双手环胸挑着眉看她,“解释一下吧,到底怎么回事,你竟然想学人酒驾?” “我没有。”戴拉拉高举着双手,陀红的脸蛋写满无辜,“一切都是误会,我虽然喝了酒,但没有要酒驾的意思,我都传给我弟让他来载我回家了,谁知道不小心传错给你??” 从她嘴里听到自己是错误的那个,儘管无伤大雅,也不是什么大事,蒋成城的心情却莫名由喜转黯,他说不清自己心情转变的真相,但还是忍不住多嘴,“干嘛又喝酒,心情不好?” 蒋成城知道她就跟闷葫芦一样,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既然得不到答案他也不想爱查勤的男人一样追问,只是看她脑袋掛在脖子上,明显是有些醉意了,他看看时间跟手机成堆的未接电话,乾脆把人拎着直接往后座一丢,“我今天工作还没结束,刚刚是用尿遁偷溜出来的,现在得赶回去彩排,你乖乖的在后面睡别出声,结束我再送你回家。” 戴拉拉也没选择,她睏得特别厉害,脑袋一碰到椅面马上陷入昏睡。 蒋成城扭头看她睡得不省人事,嘴角勾了勾,把椅背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油门一踩赶紧回体育场彩排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戴拉拉是被一阵尿意给惊醒。 揉着惺忪睡眼的戴拉拉翻身想上厕所,可一开门才发现隐形眼镜被她睡觉时揉掉了,顿时眼前的黑不是黑,白也不知道是什么白,她瞇着眼摸索四周,好不容易适应了周遭的光线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在体育场,四周的车不多,人却不少。 她被生理反应催促着,只能猫着背摸着身旁的车慢慢往洗手间走,一路上不少人都看着她像是瞎子摸象一样东摸西摸,以为来了个私生饭要偷拍,才要喊警卫过来时,她忙高举双手投降,“别喊别喊,我是蒋成城的助理,新来的,不信你们问他。” 眾人顺着戴拉拉的指尖方向看向舞台方向,舞台上才刚录完影的蒋成城正拆着身上的收音设备跟耳返,一听到小叭来通风报信马上朝舞台下戴拉拉的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那个披着他的虎年限定棒球外套的猫咪正被名警卫给挡住去路,那猫儿睡得头发凌乱又一脸找不着北的模样可爱得让人心痒,一手还高高举着指着他的方向,彷彿在说:那人可是我的靠山,识相的一边去。 蒋成城看了忍不住直笑,将来不及摘下的耳返直接掛在脖子上,单手一撑径直跳下舞台朝她奔去。 “误会啊各位大哥,这是我家助理,不是什么私生饭。” 蒋成城跑到警卫面前将她护到身后,但尽责的警卫大哥还是没放松,紧咬着问:“蒋先生,那至少出示一下工作证吧。” 被这么一追讨,戴拉拉跟蒋成城身侧的小叭顿时也愣住,眾目睽睽的,他也不好直接把身上的证件扒下来给她吧。 正当两人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蒋成城突然一把搭上她的肩,朝警卫挤眉弄眼笑,“大哥,这位真是我助理,跟了很多年了,出入早不用那什么工作证,大家都知道的。” 小叭也反应极快,马上搭腔,“是了是了,这位小姐是我们团队里唯一不用工作证就能随意进出的地位,别为难我们啊这位大哥。” 肩膀都搭上了,瞎子才看不出这层关係,年轻警卫也不想惹麻烦,摆摆手,碎唸几句就收手。 重获自由的戴拉拉也没空跟蒋成城计较这么亲热的勾肩搭背是啥意思,直接衝进洗手间赶紧解决生理问题,想着待会儿再跟蒋成城讨论一下关于男女授受不亲这道理,可当她上完洗手间,还没来得及跟蒋成城说上一句话,出门一看记者就找上门了。 看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一点半,她不明白这时间怎么还会有记者在,想起刚刚的事免不了后怕,“小叭,那个记者会不会来得太快,我不会明天一早要带墨镜口罩渔夫帽开记者会澄清吧?” 早就见怪不怪的小叭忙着给在另一头忙的经纪人洪姐回报情况,一脸淡定回:“想多了,那个女记者赵暖是蒋哥的铁粉,只要有哥的地方她就会彻夜死守,比后援会会长还要勤劳,比我们家经纪人洪姐更熟行程,因为身上有一张记者证,想去哪就去哪,比蟑螂还活跃。” 听出小叭的嫌弃,戴拉拉忍不住问:“那不要理不就好了,干嘛还要跟她搭话。” 小叭叹口气,声音压得更小,“因为??报社她家的,她爸就是那个名嘴赵本康,有名人爸爸还有一间报社,这么硬的后台谁敢动她?” “也是,要我也屈服。” 戴拉拉感慨点头,果然有靠山撑腰就能肆无忌惮这道理跨越千年还是好使。 戴拉拉替蒋成城感到心酸三秒就看他一脸没辙地看过来,接着使劲儿地朝她使眼色,让她过去的意图很明显,可戴拉拉哪里敢搅和,现在让她过去岂不是提火浇油,对方是娱乐圈记者啊,她能闪多远就多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叭你去,男人的友情是干什么用的!” 戴拉拉从后头推了小叭一把,谁知小叭竟退了一步,满脸惊恐,“我才不去,我去是找死啊,那赵暖是??” 说到一半的小叭像是给人摀了嘴一样突然噤声,还小心翼翼瞥了带拉拉一眼,慢慢朝后退两步后转身就跑。 这什么状况,身为助理不就该跟终极保鑣一样挺身挡子弹护主到底吗?竟然跑了! 这么困窘的情况戴拉拉还是第一次遇见,但显然那一头的赵暖也看见了,瞇眼打量人的动作似乎不太友善,像是随时都会过来赏她一巴掌。 戴拉拉也不笨,马上转头跟着小叭跑了,远处的蒋成城见状神色慢慢从漫不经心转成不悦,不知道跟面前的女人说了什么,对方脸色显得不是太好,几乎是负气离去。 这情况太诡异了,戴拉拉忍不住问躲在身后的小叭,“蒋成城跟这女记者有仇吗?干嘛把场面搞那么僵,要她乱写报导怎么办?” 小叭听了先是冷笑,又忍不住碎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女人是蒋哥的初恋,听说那时候是倒追,后来分手了又追回国内,要不是仗着那层关係蒋哥会对她这么礼遇,没喷死她就不错了。” 前女友? 这名词毫无防备撞入戴拉拉的耳膜,心脏像是给橡皮筋给弹了一下,隐隐生疼。 “喂,让你过来躲什么躲,都忘了我今天晚上救你两次,你就这么对我?” 还在恍神的当下蒋成城已经踩着气急败坏的脚步过来兴师问罪,戴拉拉自知理亏,马上九十度鞠躬道歉,“蒋老师,我错了,但我不想打扰你跟前女友叙旧,所以不敢过去,请见谅。” 她说得真情实意,蒋成城差一点没气断肝肠,抓起钥匙直接丢给小叭,“你送她回去,半天之内我不想见到她。” 11 如此任性也真是没谁了,戴拉拉带着一肚子憋屈回家收拾下自己再睡一觉,醒来时天色已大白。 转头看,茶几上血淋淋的不实报导还大喇喇摊开在面前,与此同时,手机萤幕上也躺了十几条未读讯息,字字句句彷彿都自带音效。 01:32 蒋成城:戴老师,回家不要忘记洗澡啊,我们不是古人,一日三洗吾身也是必要的。 02:03 蒋成城:还要记得刷牙啊,假牙颇贵,你负担不起。 02:59 蒋成城:对了,外套就给送你了,虎年限定,没多少钱,不谢啊。 07:35 蒋成城:你睡醒了没?不会被呕吐物噎死了吧?要收尸不?要的话吱一声,我派最顶级的团队过去。 09:29 蒋成城:还有,跟你说一声,我很不满你昨晚的表现,至于哪一部分不满意你别问,我不会说,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她看向窗外,这一大早的,外头阳光正好,她却被这么些个傲娇又幼稚的口气给气得哭笑不得。明明是二十五足岁的傢伙,讲话却跟五岁时没两样,他阴阳怪气的不就是因为昨晚她没上去替他解围。 但他也不看看什么状况,警卫大哥就算了,在一个八卦娱乐週刊记者面前搞事今天头条肯定要变天,这傢伙就这么巴不得传緋闻搏版面吗? 有些事的牛角尖是鑽不得的,越鑽只会心情越糟,戴拉拉决定不理会他那些无聊的讯息,赶紧出门先去超市买水果礼盒,找人问了小方家地址送过去。 方妈妈对她的到来很意外,也很客气,但也满脸欲言又止。 “阿姨你有什么话儘管说,我能帮忙的一定都帮。” 方妈妈听她一说,脸上的紧绷终于有了一丝松懈,“我想你替我女儿澄清,她没有巴结舞团总监乱搞男女关係那些事情,要是有,她还会被安排到连舞台灯光都照不到的角落吗?现在的媒体一言堂,补风捉影什么都乱写,她是走了,但站在同是女人的立场,要今天上头写你的名字你作何感想?” 戴拉拉低着头听方妈妈哭诉半天却半句话都搭不上,她当然知道那心情,因为早在两年半前她就被写过了,而那篇文章还是她秘密投诉后被改写的。 新仇伴随前朝旧恨一股脑涌起,一离开方家她转身就到了律师事务所要找魏中阳,但魏中阳还在法院开庭没回来,先派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助理接待,助理一看到戴拉拉手里的八卦杂志,原本还端着准律师的严肃姿态,一下子没忍住就开口:“又是这本杂志,戴小姐,你是准备要来告赵暖的对吧?” 问题来得突然,戴拉拉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结果不等她回答,女助理已经自顾自接下去,“你要告她前科普过这女人没有,那个赵暖啊,仗着有她爸当靠山,写新闻跟写小说一样,金鐘奖最佳编剧就应该要颁给她,演艺圈应该有一半以上的人告过她,但至今没有人告赢过,她就像是有金刚护体一样,外掛开得可怕。” 年轻女助理说得义愤填膺,戴拉拉却捧着咖啡杯出神,这是醒酒后她再一次听到赵暖的名字,相较昨晚混屯的脑子,现在她可是清清楚楚的想起来了。 赵暖这名字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记忆里,两年前那篇让她成为眾矢之的的报导也是出自这位女记者之手,可昨晚却是她第一次看到真人。 意外的是,她与笔下刻薄犀利的笔锋不同,整个人都是软妹子的形象,只除了那双眼,上一刻柔情似水、下一秒如刀锋逼人,虽然是匆匆一瞥,却让人不寒而慄。 那是风里来雨里去过的人才有的眼神,在这演艺圈里不会少见,她大概是被跟哈士奇一样二的蒋成城给影响了,才忘了这种生态才是常见。 想起蒋成城,知道他喜欢过这样的女人,不痛快又死灰復燃,随着时间在戴拉拉心里逼逼波波滋生得没完没了,简直到了快要自燃的程度。 她摇了摇头一口喝完咖啡后决定告辞,横竖今天应该是见不到魏中阳,可仔细想,见到了她又能做些什么,花钱告赵暖?她可没这能耐。 揣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商场上班,正补着妆就听到区经理来的消息说是代言人蒋成城下午要到商场拍宣传vlog,让大家准备准备。 听到这个名字戴拉拉一股火又轰轰轰地衝上脑,现在是年终庆,他来拍什么vlog,凑热闹也不用赶这时候。 重点是,他不知道她还在这里兼职打工,要被发现他要怎么嘲笑她? 但区经理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状态,哪有可能把能擦招牌的大明星给赶走,年终庆每年都有,但大明星可不是天天都会来。 结果为了接待这位大明星,戴拉拉一下午的业绩全掛零,她忙着重新摆设新品跟确认库存,就为了等蒋成城拍完后可以一口气将库存全面品切。 尷尬跟恐惧连带昨晚跟今早的怒气一起发酵,当蒋成城带着大队人马出现时,看到她时确实愣了一下,但再看一眼她不爽的眼神,他立刻聪明的闭上嘴,刷过一头新染的蓝色短发戴上棒球帽,眼神还故意呈现高冷疏离,一副我美人我自带矜持的模样。 代言人突袭登场,店长乐得差点没三步一跪去迎接,戴拉拉退了一步摆出爱理不理姿态站在一旁不说话,营造出“我对你没兴趣,我只是为了五斗米折腰,粉丝别找我麻烦的态度”。 两人刻意的保持距离看得知情人小叭一身汗,他赶紧把拍摄人马都安顿好,朝店长招手,“店长,待会需要一个人跟蒋哥一起拍,你们店里安排谁比较适合?” 果然店长一听,目光环绕店里一圈,最后锁定在眼神盯着天花板想佯装不在场的戴拉拉,“就她了,我一个老头入镜不好看,派个美女让大家开心开心。” 那个“美女”一听脸色更臭了,但她是真为了五斗米折腰,看到蒋成城窃笑的表情也得忍住脾气。 “既然人选定了,方便一起跑个流程,大概有什么要介绍的可以让我先看看吗?” 蒋成城轻咳一声,逮着机会想找空间跟戴拉拉私下说话,果然店长一听马上让两人到后头的更衣室对稿,还特别交代了间杂人等不许靠近。 此举正中蒋成城下怀,只是两人一进更衣室,她马上捂着他的嘴压着声音开砲,“住口,我先说。” 蒋成城点头,带着墨绿变色片的漂亮双眼紧紧盯着戴拉拉,好像深怕错过她每一个表情。 戴拉拉看看外头,声音低得不能再低,“首先,你不准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打工,还有,在这打工的事情你要敢多说一句废话我晚上整死你,我打工怎么了,吃你家饭了,影响你业绩了,你要再这样看我我马上揍人我告诉你。” 这是典型的做贼心虚表现,蒋成城感觉特别委屈,皱着眉回:“我什么话都没说啊??” “你是没说,但你可能会说。” 戴拉拉不知道自己在迁怒,怒气冲冲的拉着他的手,把一张清单塞到他手里,“总之,等一下要介绍这些东西,介绍完你要全部买单,用你自己的卡,然后把年终庆的礼卷点数全给我。” 戴拉拉恶霸上身,一面说一面挥舞双臂,火辣辣的好身材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都像在邀约人犯罪,蒋成城捂着鼻子挪开视线,挺拔修长的身躯靠在更衣室的墙面上,眼神不是太淡定,“行,你说什么都行,只是你要不要加件外套,这样穿我觉得不太好。” 戴拉拉一愣,低头看自己一身黑嚕嚕的装扮,不知道他嘴里的不太好是哪里不好。 “很丑?”她挑着眉问。 蒋成城敛下目光,谦卑的目光悄悄在她身上绕了一圈才说,“很好,就是太好看了,我不习惯。” 他的目光很柔软,可戴拉拉却突然觉得困窘。 为了这几天的年终庆业绩,她确实精心打扮自己,没有瑜珈裤没有运动内衣没有宽宽松松的运动上衣,取而代之的是自家品牌的黑色紧身迷你裙,裙下是一双裹着网袜跟马丁靴的长腿,她穿习惯了而没自觉,但看在蒋成城眼底却是另一番风景。 他在心底将她想了一遍,发现眼前的女人拥有一整个四季,不过是换了一身装扮,就像白昼转黑夜,美得慑人心魄。 蒋成城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转开视线,“别忘了外头只有十五度,你小心感冒。” 听到那句小心感冒,戴拉拉有种预感他又要把身上的外套给她了,果然他没多说立刻就脱了外套,戴拉拉见状顿时大囧,可预期的动作没来,只见他继续脱了外套里头的大学t,露出穿在里头的黑色坦克背心,在她发愣的当下将白色大学t兜头罩下,长度刚刚好就到她大腿根部裙摆齐头处。 这时戴拉拉表情再也绷不住,又困窘又害羞的,“你干嘛?不要告诉我你是卫道人士的代言人。” 蒋成城挑了挑眉,将她的长发从衣服里捞出来,“我不是卫道人士,我只是做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事。” 戴拉拉狐疑地盯着他,没想透这句话的意思。 蒋成城转身去穿上外套,可耳朵有可疑的红,“反正就是那样,你要是感冒我不能上课只是耽误我行程。” 嘴里那么说,但其实他心里不只这么想。 他想做的是再替她多加一件外套,将人从头到尾都捆得死紧;或是立刻把她绑回去,让她的美只给予一人看见。 可他不敢,怕一说出来戴拉拉要拿瑜伽砖敲死他。 戴拉拉这人看起来人畜无害,但这段时间相处他已经摸透她的性子,清冷的御姐外表下是一颗比小少女还少女的心,敏感、易怒,时刻都需要人捧着哄着,也就她自己不知道自己真实的性子,还真以为是女汉子,扛着一块化学原料做的假砖块就要对抗世界。 穿好衣服的蒋成城回头见她还是一脸云里雾里的若有所思,忍不住叹气,“从刚刚看到我就这脸,真这么见不得我?” “并没有。”戴拉拉偏着脑袋,想起了一些事,“我只是想你怎么跟我弟那么像。” 还在舞团时,每一次开演前戴荃来后台看她就会把身上的毛衣啦外套啦全脱下来给她套上,说不喜欢总监那老头色瞇瞇打量的眼神,当时她还笑他神经,现在想来这些男孩虽然皮,可是眼中看到的世界都比她清明。 瞧她还是处于失神状态,蒋成城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脸色因为被她当弟弟有些不是滋味,“不管我像谁,总之你小心别弄脏衣服,拍完记得脱下来还我。” “阴阳怪气的,我不还你能怎么办。”戴拉拉环抱住自己,摆明就是不想还他,可这动作却意外让自己更加深刻感受到衣服上他的体温跟气息,一瞬间她想起赵暖,想到他们曾有的过去,莫名就彆扭起来。 看她脸色又黯下,蒋成城简直想朝她跪了,偏偏她就不说话,瞪着大眼瞅他,他不知道她的心思,而自己的想法也模糊不清,两人都各自揣着小心思,谁也不相让就这么僵持到外头小叭的声音传来,“蒋哥,洪姊来了,你们好了没有?” 两人一听经纪人到场,双双像是在做坏事的情侣被逮个正着一样浑身一抖,赶紧同声回: “来了!” “来啦。” 12 戴拉拉没想过拍个短短十分鐘的vlog会如此劳师动眾,商场调来一批保全在店外头里三圈外三圈阻隔粉丝,但是嘰嘰喳喳的吵闹声伴随闪光灯还是让她频频分心,蒋成城不时挑眉给她眼神提示,她才堪堪能回答得出所以然。 不得不说这场面太煎熬了。 外面一群网上闻风而至的蒋成城女友粉窃窃私语他今天不是穿了件自家品牌的白色大学t,怎么一转身就不见了,她们还特地穿来了想撞衫,结果情侣衣没撞着,倒跟她变成姐妹团服。 粉丝们的不满都落在戴拉拉耳里,而当事人仿若未闻,拿着商品对镜头侃侃而谈,彷彿他就是品牌的主理人,彷彿每一件商品都是他彻夜呕心沥血的作品,看影片的人如果没趁早下单错过一次后悔一生。 蒋成城如此认真的介绍让镜头外的店长听得满心热血,可一起入镜的戴拉拉却始终没在状况内,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蒋成城坦克背心上的银鍊,脑子里浮想联翩。 大多数的艺人在出席公开场合身上穿的用的都是品牌合作商品,可偶尔也是会有私人物品,戴拉拉盯着那只耳返造型的项鍊,不禁怀疑为什么吊饰只有一个,另一个耳返难道就在赵暖那?如果是,为什么他还带出来?是不是还旧情难忘? 分心的结果就是她把后面所有该介绍的东西都忘了,蒋成城静静看她结巴三秒,眼神无奈的喊了“卡”。 “抱歉了大家,我忘了接下来的问题了,我再去对一下,请稍等我五分鐘。”道歉完后随即转身低头对她小声说了句,“你跟我来一下。” 戴拉拉心不甘情不愿被他带到更衣室内,蒋成城二话不说直接将她逼到墙角,满是头疼问:“被我发现打工需要这么紧张嘛?话都不能好好说了。” “我不是我没有。”戴拉拉下意识狡辩,眼睛还是盯着在他胸口乱晃的项鍊,一时竟脑抽问出口,“你这个项鍊是赞助还是私人物品?” 蒋成城低头看,表情有些不可思议,“你问这干嘛?” “我无聊啊。” 戴拉拉从小就有个老毛病,对一件事起疑惑就非得要追根究底,好处是这性格让她在学习上成绩优异,坏处是容易让旁人觉得她找麻烦。 但此刻蒋成城只有满心疑惑,他低头看着胸口的项鍊,毫不犹豫把它摘下来塞进她手里,“是私物,你想要就送你,别盯着一条项鍊跟狗盯着香肠一样,太可怕了。” 握着犹有馀温的项鍊,戴拉拉忍不住问,“为什么上头的吊饰只有一个,另一个呢?” 蒋成城皱眉,“在日本买来时就只有一个,你有什么禁忌吗?” “没有没有。”握紧项鍊的戴拉拉瞬间就笑了起来,把项鍊塞进口袋里,推了他一把,“没事了,赶紧上工!” 这起起伏伏的情绪搞得蒋成城也神经紧绷,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戴拉拉恢復正常水准,麻利的介绍完新品,转身后朝他暗暗伸手,“信用卡。” 看着萤幕上破万的数字,蒋成城却眨也不眨眼,只是口气有些无奈,“戴小姐,你今天是不是那个来啊,一下高兴一下不高兴,我晚上还能不能上课。” “能,当然能,再多加半小时回馈以感谢你今天贡献如此高的营业额。”戴拉拉手速极快完成结帐,顺手输入自己的会员卡号把点数转到自己卡上,接着贼头贼脑看了一眼外头群聚的粉丝,眼睛转回笔电萤幕后又小声说,“待会结帐完我把衣服还你,你记着穿到外头走一圈再上车,我想把这件蒋成城同款大学t的库存清一清,拜託了。” 蒋成城无奈极了,也知道这心心念念都是业绩的女人看来是没心情再跟他多说上几句话,他只好依约换回衣服,本来还有微词,可在发现衣服沾上她的香水味时心情突然大好,甚至好的让小叭下楼买星巴克请跟在后头跟贪食蛇似地粉丝们喝,再跟一些熟脸的后援会粉丝又间聊几句才上车回工作室。 那一天的业绩果然不出戴拉拉所料以爆棚的金额藐视同楼层群雄,店长特别高兴请了大伙儿春水堂珍奶,戴拉拉因为怕胖把奶茶打包带到瑜伽教室去,一开门就看到蒋成城穿着下午那件大学t躺在她专用的瑜伽垫上睡着了。 戴拉拉早已经卸妆换掉白日的衣服,赤裸着双足躡手躡脚走过去怕将他吵醒。 蒋成城睡得很沉,白天张扬的蓝色发丝此刻全软软的塌在他饱满的额头上。 她能听见他缓缓吐息的声音,转个圈看他,心底不得不讚叹老天给他一张能在演艺圈风生水起的脸蛋外还有一副好身骨,每每站上舞台跳舞不用多少科技包装就能晃动人心。 戴拉拉看了好一会儿,渐渐发现眼前的男人睡着了跟隻狗很像,醒时摇着尾巴要摸摸,睡时像是断了电的幼犬自带安逸,好像天地倾塌都能自行安度,他安静得让人想去吵醒,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把,甚至抱在怀里蹭一蹭都好。 可想归想,她要是行动就是犯罪。 叹口气,戴拉拉悄悄把瑜伽毯给拉过来盖在他身上,谁知道手才搭在他肩上就被人给一把拉住。 戴拉拉吓了好大一跳,正要骂人,低头看才发现人家将本没醒,估计是把她当枕头抱了吧。 蒋成城睡得很沉,也不知道梦见什么,嘴角噙着淡笑又翻了个身将她整条手臂揽进了怀里,连带着也将她带到他身上。 如果过分的曖昧姿势让戴拉拉无言了,这简直是小狗抱着玩具睡着的姿态,只差没嚶嚶嚶几声酣眠。 她动了动,发现动不了,只能就这样僵持着,任着两人的鼻息近得人心惊胆颤,近得人心跳失速而不知所措。 不是没跟男人近身接触过,但那些都是在舞台上的时候,因为是工作状态,跟男舞者无论是牵手拥抱或是贴后背相拥都不会激发出她情感的水花,因为她清楚这只是戏,爱情只留在舞台上,幕落就结束。 所以她不曾小鹿乱撞过,哪怕是鼻尖磨蹭四眼相对,可现在不同,不过是被当抱枕抱着一隻手臂她整个人就乱了,磨磨蹭蹭的想办法抽离,怕他醒来以为她要非礼他。 只是手才抽离一公分,她就发现周遭空气变了,那双该是紧闭的双眼竟然睁了开,戴着一丝疑惑与许多不满看着她。 “你干嘛呢??” 白日里俊逸温情的眉目此时带着些许疑惑,在他渴睡的嗓音中戴拉拉解读出他还没搞清状况,她逮着机会要先教训教训他掩饰尷尬,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手机倒是先响了。 看到是戴荃的头像,她赶紧站起身,没想到一接起电话就听到戴荃沮丧的声音传来,“姐,我离家出走了。” “你什么?”戴拉拉不敢置信,又问了一次,“你干什么了?” 戴荃委屈巴巴的,在电话里那头倔着声音说,“妈让我跟小敏分手,说不分就滚出去,我就滚了。” 好傢伙,一天到晚在她面前姊姊长姊姊短的小屁孩竟然这么有骨气了。 此时手上传来一阵温热,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握在男人手里,她微微瞇起眼,把手抽回来,再以面颊夹住手机,坐回地上开始穿袜穿鞋准备离开。 电话里戴荃还在那边哭诉自己跟家里闹翻的前因后果,戴拉拉就听到后面有个可怜兮兮的声音问:“去哪里啊戴老师,带我一个吧。” 戴拉拉压住手机,没好气回,“我去处理家务事带你做什么,你乖乖在这喝珍奶吧,乖。” 这声乖彻底激出了蒋成城的脾气,他是什么人,堂堂六尺男儿,就算小她六个月也是正港男人,被这样看低看扁还是头一次,所以不管 戴拉拉现在怎么想,他也起身穿袜穿鞋,趁机把她的机车钥匙一抽直接往裤兜里塞,示威地回视她的怒目,“来抢啊。” 戴拉拉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在这种时候玩这么幼稚的把戏,怒着声音讨,“还给我,我现在急着去找我弟,没在跟你开玩笑。” 蒋成城一听,也不及思考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马上提议,“现在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路上晃不怕危险,我开车戴你去。” 当下戴拉拉气得毛都竖起了,可转马上又想到戴荃这小子是带着女友在路上间晃,想了想把心一横,“也行,反正他们两个我一次也载不了,确实需要个司机,但你也不好随便拋头露面,把帽子口罩眼镜都戴上吧,我就说你是uber司机,路上不准说话啊。” 把他当司机? 黝黑的眸子一开始还带着不满,可不一会儿就笑了。 也行,当什么都行,能跟就行。 13 两人很快就上了车,上车后戴拉拉才想起车里还有一堆他的公关品,要没收拾好等一下很难交代,于是趁着红灯拿了个环保袋翻身到后座去,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全往里头丢,再翻回前座把整袋往脚下塞。 蒋成城看她把自己的周边当垃圾一样踩忍不住提醒,“戴老师,你不高兴也别拿我的生财工具出气,打我出气岂不是个更好的选择。” 说着戴拉拉眼前立刻伸来一条白皙的手臂,手臂上少了叮叮噹噹的饰品掩饰更显肌肉线条分明,戴拉拉发现他的手腕内侧藏着一条英文刺青,细细裊裊沿着血管蔓延,虽然看不太清,却莫名让人怦然心动。 为了掩饰自己突来的脸红,戴拉拉马上低下头,瓮生瓮气说,“我哪敢打你,千金之躯不可褻玩,等一下你们家小叭拿律师函要告我怎么办。” “不会,小叭自己人,知道什么都会保守秘密,不知道什么也不会随便造谣,你可以随意没关係。” 这么没尺度的话从这位应该谨言慎行的流量小鲜肉口中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浮想联翩,戴拉拉感觉老脸滚烫烫的,可脸上还要假装镇定,“你开好你的车我就谢谢了,别老扯一些有的没的。“?看她低着头睫毛乱闪的模样,蒋成城也听出她的不自在,他无意让她尷尬,可在安静片刻后又忍不住伸手,像是抚摸猫儿一样摸着她的头说,“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会一如既往不分场合支持你。” 这么慎重的字眼从蒋成城口里吐出来险些没让戴拉拉笑场,“孩子,我们才认识多久,这中间又有多少年断层,哪里来的一如既往?” “这你就不懂了,一如既往不是时间单位,是一种生活态度,表示兄弟我无条件支持你,即便你杀人放火我也会请律师替你辩护,高举布条替你抗议人间不公,跟正义跟道德无关。” 戴拉拉笑不可抑,“那跟什么有关?” 没想到会被反问,蒋成城先是一愣,继而微勾起嘴角,却不接话。 跟什么有关,当然是跟?? 他聪明的把后面两个字吞进肚子,沉默是金啊。 戴拉拉看他没说话,只当他是傻逼胡扯,但又不好说他什么,摸摸口袋后从口袋掏出了一颗薄荷糖递给他,“好吧,仅以一颗糖谢谢你的义气相挺,以后你有什么困难我也会不离不弃,山无稜,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蒋成城笑得岔气,死命揉着她脑袋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山无稜,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戴拉拉是随性把句子背出来的,根本忘了什么意思,大概说的是义气吧,她想这么有义气哪里惹得他这么好笑了? 但蒋成城没给她时间反应,指着前方问:“戴老师,你刚说的地址是不是靠近xx社区,是的话我改走另一条路比较快,你记得让他们别乱跑,大概十分鐘后到。”?经他这么一提醒,戴拉拉突然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忙对着他交代,“对了,待会你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千万小心别露馅,我承担不起让你拋头露面的风险。” 她的担心虽然很有道理,但刚才还打得火热的心就像被一阵冷水直泼,瞬间冒出失落的白烟,连带的语气也不自觉低了八度,“明白,我会看着办。” 戴拉拉无所觉,低头联系戴荃别乱跑,否则待会有他好看。 车子在夜里奔驰了大半小时,在靠近戴拉拉老家社区的不远处终于看到一对小情侣坐在便利商店前你一口我一口在吃冰淇淋。 戴拉拉看了大叹口气,感觉到身体由内而外都冻了起来。 这傢伙在外头只有十度的急冻天离家出走,到了便利商店不进去喝杯热咖啡而是在寒风里吃冰,打得火热的爱情也不至于如此吧。 车子缓缓在便利商店前停妥,戴荃一看到车窗摇下是戴拉拉,擦净手拉着女友就鑽上车。 门一开一阵冷风灌入,戴拉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蒋成城立刻从旁边抽出一张面纸给她,还不忘提醒她冷就戴口罩。 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却让戴荃嗅到一点不对劲,还没开口招呼就先发问,“姊,这你男朋友啊?” 戴拉拉没心理预期戴荃会先出招,被这么一问反应不及竟结巴起来,“当、当然不是,他是计程车司机。” “你好,我是计程车司机。” 顺着后座两人的目光,蒋成城透过后视镜简单打了个招呼,接着就把双手安放在方向盘上专心开车,非常明显的“我是旁观者,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态度。 但是戴荃似乎不信,一双跟戴拉拉有九成相似的眼透过后视镜直勾勾盯着他,眼中带着浓厚的疑问,“你是白牌车司机?驾照拿出来借我看一下。” “戴荃,你别太过分。”眼看蒋成城就要掏驾照了,为免他俩把焦点错放在司机身上,戴拉拉赶紧操起手边的雨伞往后敲了戴荃脑袋一下,“你先管好自己,别东扯西扯。” 被打后的戴荃果然很快就不敢造次,握紧女友的手小心翼翼从后头观察戴拉拉的心情状态,果断地保持沉默是金。 他的谨慎连带的让女友也充满不安,车内气氛满佈僵硬与尷尬,蒋成城看了眼戴拉拉握紧的拳头,伸手点开手机连结蓝芽,一阵快节奏音乐瞬间充斥在车内,一瞬间就冲淡了三人之间的异样气氛。 戴荃一听是lisa的红莲华整个人都high了起来,全然忘了自己才刚被赶出家门还正打算投靠姐姐,一看就是打小没吃过太多苦,典型的没心没肺类型。 戴拉拉在这也憋不住了,忍不住又开始碎念,“戴小荃,你带女朋友来,还要到我家过夜,不是应该跟我介绍一下吗?没看人家一脸尷尬,你这男朋友怎么当的啊?” 挨了念的戴荃又是一缩,但这一次就知道该怎么应付了,马上拢过女友的肩,轻轻往前一靠,“这我女朋友,余筱芬,这是我姊,戴拉拉。” 戴拉拉往后一看,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 她注意到她有一张幼态的小圆脸,配上一双小巧可爱的单眼皮,还有甜甜的梨涡,左看右看都比戴荃这小子看起来舒心。 可爱的女孩永远都吃香,戴拉拉的态度马上温柔许多,“你好,我叫戴拉拉,就是拉布拉多的那个拉,叠字,你可以跟戴荃一样喊我姊姊,如果不想,喊我拉拉也可以。” 女孩眨眨眼,略带着紧张开口:“姊姊好。” 一秒之内多了个妹妹,戴拉拉心里是满意的,只是多看了她两眼后,她终于还是问出从上车就想问的问题,“妹子,你成年没有?”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她立刻就让蒋成城调头去警察局大义灭亲,半点不留情。 好在余晓芬瞪大眼马上摇头,“姊姊,我已经二十三了,比小荃还大一岁,目前在t大附属医院的安寧病房工作,只是我长得一张娃娃脸常被误会,但真的不是未成年啦。” 得到的答案让戴拉拉到嘴的义正严词全部阳痿,她瞪了一眼正在偷看好戏的蒋成城,没好气道:“行,反正就一晚,明晚你们自己想办法。” 戴荃“嗯”了一声,眼中兴奋退去换上一层苦,“住的问题小事,我还有点钱可以撑一段时间,加上打工生活费应该没问题,问题是学费,这件事我得跟你商量商量??” 身为一个半熟男人,戴荃也有自尊心,他没说完的话与犹疑的眼神戴拉拉都懂,但问题是她也自身难保。 这时蒋成城轻咳一声,以眼神示意她将目光放到脚边那,也就那一眼,戴拉拉脸色就黑了。 蒋成城轻笑一声,眼中写着“看吧,我就说有用处”的眼神,那副得意劲儿让戴拉拉又是气愤又是羞愧。 她认真思考三秒,难道真要拿别人的生财工具去变卖换现金吗?可就算不犯法,在歌迷的眼中这行为很犯贱啊。 不不不,她寧愿捡破烂也不能干这种黄牛行为,太掉价了。 可是戴拉拉是这么想,戴荃却没跟她同一阵线,脑筋动到她收藏的一屋子潮鞋。 “姐,你不是收藏很多潮鞋吗?能不能割爱几双,等我毕业了开始工作,绝对以十分利的倍数还你,我们可以打契约,我可是未来的律师,童叟无欺。” 后头那位未来的律师信誓旦旦,戴拉拉却是抚额叹气。 这时蒋成城轻拍她手臂一下,轻声说:“小姐,请问在下个路口停吗?” 戴拉拉才想起蒋成城还在偽装计程车司机,点点头说,“再前面一点就可以停了。” 折腾一晚终于到家,戴拉拉先把钥匙给弟弟让小俩口下车上楼,自己藉故留下,等两人走远才探进车里,“谢啦,蒋同学,我欠你一次。” “戴老师,你欠我的可不止一次。”蒋成城目光深远,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不过放心,来日方长,我会讨回来的。” 他说得煞有其事,戴拉拉只当他笑话,关上车门小跑着上楼,没注意到身后始终有道目光紧紧跟随。 14 为了这两个人,戴拉拉只能把床让给他们小俩口,自己窝在地上打地铺,可在睡前她心有不甘,趁着人家女朋友洗澡直接把戴荃给揪过来又唸了一顿。 “你这猪头,没事跟妈硬碰硬干嘛,等你毕业有能力养自己了再摊牌当大爷不是更好,现在好了,没钱没地位没身份的你能干嘛,就你这德性怎么当律师啊?当个书记官人家都不要。” 戴荃闷着头沉默挨骂,眼睛却贼头贼脑绕着这间小小的套房侦查物件,看到掛在墙上的两件棒球外套时,眼神明显一亮,“姊,那两件外套挺适合我的,我离家出走没外套御寒好可怜的,送我吧。” “你滚,你现在马上给我滚!” 看他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覬覦那两件外套,戴拉拉杀人的心都有了。 “你看不懂潮流单品就不要张口说话,这两件是绝版非卖品,绝版品代表什么你知道吗?就是有钱也买不到,你猪脑袋啊,竟然敢跟我提这要求,早知道小时候就把你踢进水沟省得我现在气到吐血。” 眼看打小就跟在自己身后姊姊长姊姊短的孩子长残长笨,戴拉拉心痛如绞,拿出钱包掏出一张卡,“这里面还有点钱够你缴两次学费,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别给我动那两件衣服的歪脑筋,不然我打到你绝子绝孙。” “不要啊,姊,绝的子孙也是你家的,你忍心?” “你还辩解!” 眼看戴拉拉要抓狂了,戴荃握紧提款卡赶紧滚回床上盖上被子充当掩护。 被折腾一晚戴拉拉本来就累了,给蒋成城发了道谢讯息就打算睡了。 可是这一晚花钱消灾的戴拉拉却没能安睡,不仅如此她还做了前所未有的恶梦。 她梦到蒋成城一夜之间从顶流巔峰掉落神坛,梦里的他落魄潦倒朝她伸手求救,说自己穷困潦倒要夜宿街头,吓得她赶紧卖鞋卖衣服想救他,却没想到打开鞋盒里头的鞋子竟然都化成灰,蒋成城如游魂一样飘过来取笑她一屋子黄金变狗屎,真是不懂把握当下,震得她当场吓醒还心有馀惊。 隔天上班时戴拉拉还神魂未定,开店前店长特地过来鼓励她昨天的努力时她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心神不寧,直到手里握着一个红包她才恍若大梦初醒拉着店长的手问:“老闆,哪一家买取店行情好啊,我要卖鞋。” 即便年过半百,店长依旧在潮流圈的鞋头界混得风生水起,看戴拉拉满脸疲惫忍不住关心,“干嘛卖鞋,缺钱啊。” 戴拉拉訕笑,“有备无患嘛??” 潮流圈内人用收藏换现金也不是少见的事,但不到紧要关头不为之,店长挠挠小平头,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名片,“这家我兄弟,你要是考虑好了给他电话,到府估价,报我名字应该还可以多加一点。” “谢谢、谢谢,我以后要是发达了一定报答你。” 戴拉拉像是收护身符一样慎重地收下名片,准备之后要真活不下去就卖鞋吧,反正买来收藏跟收藏在脑海里是一样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她现在已经豁达多了。 这一天商场因为是活动期人潮特别多,戴拉拉忙了一天后又绕到运动用品店再到瑜伽教室已经晚了四十分鐘左右,探头看,教室里头只开了一盏灯,蒋成城竟然不在。 这不应该啊,一个天天比他这个老师还准时的傢伙突然没出现,戴拉拉竟没理由的失落了。 抬手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四十五分,她又多等了五分鐘,慢了半拍才发现教室地板上放了杯珍珠奶茶跟一只白信封。 捏着装有东西的信封,戴拉拉眼皮骤然狂跳心底突生不详,不会是要就此分道扬鑣了吧?装在里头的究竟是律师函还是分手金? 揣着不安的戴拉拉慢吞吞打开信封,才发现里面放的不是钞票也不是什么传票,而是三张演唱会门票。 拉出来一看,上头还黏着一张便条纸,纸上写着:戴老师,记得带上弟弟跟未来弟妹来看我的演唱会。 是了,戴拉拉慢半拍才想起明天就是演唱会了,她天天就光顾着自己的斜槓人生,都忘了蒋成城每天晚上来可不是为了说相声逗她生气,而是为了演唱会锻鍊体力来着。 戴拉拉掏出手机找出通讯软体,被置顶的头像清清楚楚掛着他的脸,戴拉拉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收了手。 很多话想说,但千言万语无法一言以蔽之,索性不说了,反正等见面时再好好感谢他也不迟。 看看时间,戴拉拉继而点开戴荃的line,让他明晚空下来一起去看表演,还嘱咐记得带上余筱芬,不然他连出现都不用费心。 不知道流浪到哪的戴荃这时候特别积极,马上回传个ok的贴图,还諂媚的多加一颗爱心,顺道央求了今晚再请姊姊收留一晚,等明天他就会重新做人绝对不让她失望。 戴拉拉能怎么办,正所谓个人造业个人担,摊上这样的弟弟她只能承受,“我在瑜伽教室,你在家门口等我,我大概半小时后回去。” 本以为这样就算解决,想不到戴荃马上回,“姊,我打工还要一个小时才下班,你回家等我吧,千万别睡着。”?“??” 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 戴拉拉瞪着手机,希望手上这支所谓的智慧型手机能替她把怒气传达到戴荃那小子的面前,只可惜她就算瞪穿孔了也没用,戴荃那没心没肺的小子这辈子注定就是出生来让她乳腺增生。 戴拉拉这人就不是间得下来的性子,既然有了时间空挡,她怕自己回家洗完澡会直接昏睡,乾脆就在教室里做一回练习。 可她练的不是瑜伽也不是皮拉提斯,而是换上始终放在包里的芭蕾舞鞋,缓缓地垫起生疏的脚尖跳舞。 本以为她早就忘了,但事实是已经做了一辈子的事身体早已经有了专属记忆,她跳得浑然忘我,直到察觉脚尖开始有了痛感才罢休。 回到家时戴荃这小子也还没到家,戴拉拉已经有点火大,拿手机要兴师问罪,赫然发现一个许久不见的名字跳了出来。 林深:拉拉,好久不见,好几次给你发信你都没回,这次找以前的老朋友问到了line,有机会出来聊一聊? 这个林深,当时在舞团时是她的竞争对手,现在突然成了一个舞团的团长来找她回归舞蹈圈,条件很吸引人,但是戴拉拉怕自己的官司问题没解决就冒然过去舞团只会给人造成麻烦,想了想还是决定已读不回。 况且她与林深之间还有一个人,她曾经喜欢过后来又放弃,现在见面不是很彆扭? 揣着这种莫名的焦虑心情,戴拉拉没等到弟弟回来就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三点,戴荃在门口睡得像一隻被主人遗弃,歷经千辛万苦终于走回家的小野狗,抱着双腿在大门前蜷缩在一起睡,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戴拉拉瞬间心都酸了。 两姊弟相差两岁,却打小就走不一样的路,戴荃走数理资优生路线,她走艺术圈,但这小子还是天天补习班下课后来等她练舞后一起去夜市吃个东西才回家。 跟很多姐弟一样,他们爱吵爱闹爱吵架,却也深爱彼此,遇到事情永远会找对方当第一听眾。 戴拉拉总想着这样幼稚的傢伙怎么找女朋友,没想到一谈就是姐弟恋,这算不算是她害的? 使劲吃奶的力气把人拖进家门,戴拉拉也累了,从餐酒馆下班的戴荃也没力气再去洗澡,两姊弟一起窝在地上打地铺睡得热火朝天,一直到闹鐘响她才努力撑着酸涩的眼皮起床准备上班。 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半,戴荃有早八的课已经去学校,戴拉拉抓了抓一头乱发,看到一片凌乱的房间忍不住叹气。 想当初也是看这里走日式小温馨路线才租下来,想不到几个月下来,房间已经南北半球颠覆成了粗獷美式凌乱风,她想从中找一件能看的衣服都难。 翻开椅背上洗好的衣服,却没一件能让她入得了眼,平日上班穿惯的工装服或是性感平口短裙都让戴拉拉打了副分,她在衣柜捣腾了老半天,又是隐形眼镜假睫毛的,最后站在镜子前检查服装仪容时才意识到这又不是约会,她干嘛打扮成这样去见人,更何况舞台上的那个人也不一定能看见她,穿成这样岂不是自讨没趣? 戴拉拉对镜子里那个画了全妆、穿上衣柜里最昂贵小礼服的女人翻了翻白眼,马上进去浴室卸妆洗澡,重新画了一个素顏妆,再穿上素t垮裤球鞋便直接坐到了电脑前。 15 为了今天的演唱会她临时跟同事调班,打算一整天啥也不做就等着晚上的活动,这么做其实很不必要,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匆忙到场,想好好的、有馀裕的到现场看他演出,慎重得就像是人生中第一场约会,她要用最好的状态去见他。 决定好今晚的打扮,戴拉拉也没什么事情做,就趁着这空档整理出要给律师的证据与出庭前的事前准备,忙了一下午的时间才在演唱会开场前一小时抵达显场。 小巨蛋里的便利商店前,戴荃带着余筱芬已经等在那好一阵子,看到戴拉拉走过来时表情突然愣了下,“哇噻,盛装打扮啊。” “哪里盛装了?”戴拉拉低头看了眼自己,白色大学t跟破裤,就算鞋子颇贵,但也不到盛装打扮啊。 戴荃摇头,绕着她走了一圈,“今天早上出门前我偷偷拍照上网查了,这件外套价值十三万,我以为你是买来收藏用,想不到真捨得穿出门啊。”?他一提起戴拉拉才想起自己临出门前抓了掛在墙上的外套穿上,她没带太多心思,只是觉得穿着喜欢,没想到竟然是天价。 但穿都穿了,也不能脱下来冷死自己吧,衣服有价人命无价,大不了她穿一穿脱下来还给主人就好,反正一会儿就见到,方便得很。 戴拉拉低头不跟这话题,掏出口袋里的门票默默开始分配。 “来,一人一张,看准座位再入场。” 戴荃接过票,再探头看了眼戴拉拉手里的票,撅起嘴有些不满:“姊,你朋友也太不够意思,摇滚特区只给一张,我们也想在台下一起high啊。” 余筱芬一听马上给了男友一拐子,轻柔的嗓音略带责难,“有票就很好啦,蒋成城的演唱会本来就一票难求,黄牛那里有钱还买不到耶。” 听余筱芬一说,戴拉拉莫名就觉得手里的票来歷不明,且不说来歷了,她更觉得蒋成城给她票的背后原因不单纯。 没事献殷勤这件事在演艺圈不存在,恐怕这傢伙是玩心太大,希望她能随传随到当他的私人开心果吧。 戴拉拉握着面额六千六的摇滚特区门票,只感觉背后一片冷汗。 独自一人进场后,她果然有点后悔,旁边的迷妹们身上从灯牌手幅到头灯等应援品无一不缺,唯独她什么都没有,像是误闯异世界的人类,一看就格格不入。 旁人嘰嘰喳喳的谈论蒋成城在哪一场现场live演出如何又如何,哪一档军训综艺里面的表现英勇善战,她们兴奋得像是在讲自家男友的光荣时刻,可这些听在戴拉拉耳里却是一片陌生。 过去那一段时间她几乎天天都能见到蒋成城,见到他更为人性更为真实的一面,不管是搞笑也好、耍赖也好,她亦看见他严肃认真对待自己身体的那面,本以为她已经确实认识了这个男人,可今天从别人口中再一次听到的蒋成城却如此陌生,彷彿他们从未曾遇见。 心神恍惚着,这时灯光慢慢暗下,宛如心跳的重音节奏缓慢地打着拍子渐渐回旋在这个密闭偌大的空间里,演唱会很快开始,当蒋成城在光束中从t字舞台中间缓缓升起时,戴拉拉还痴痴傻傻地没有回神,直到对上他含笑的目光,她才惊觉自己佔据了一个异常好的位置。 舞台与她的距离只有一公尺不到,她却意识到这是此生难以跨越的距离,他在上她在下,她以景仰的目光望着他带着舞群挥洒热汗,莫名心有不甘。 她也站上过舞台,在俄罗斯在维也纳在义大利在世界各国的大剧场里享受过成千上万景仰的目光,那样炙热那样不能自己的滋味她品嚐过好几次,那样的欢愉像是吸食禁药一样一次就上癮。 因为品嚐过美好,一瞬间她异常清晰察觉到自己失去了什么,掌声与认同的目光早已经离她远去,她从被看好的冉冉新星成了舞蹈圈内的八卦代表,天堂与地狱,只是一线之隔而已。 一股热流没预警从眼眶深处就要夺框而出,戴拉拉深吸一口气转身想逃离这地方,只是才一转身,后脑勺就让个莫名物体重击,当下她又痛又生气,眼泪鼻涕终于关不住闸门流了下来,但这还没完,转身要去教训迷妹们别太过分,才发现身后早乱成一片。 表演中的蒋成城似乎是high了,拿起机关枪似地喷射大砲正在狂洒海报当礼物,但因为机关枪大砲的射程短,几乎就只在摇滚特区,导致六千六跟五千八两区就是鱼池抢食的盛况,一堆五顏六色的锦鲤大家你推我我推你在抢相对歌迷来说数量稀少的鱼饲料,抢到的欢呼,没抢到的痛哭,就没一个跟她一样处在傻逼的状态。 戴拉拉瞠目结舌开了眼界,她以前在的地方都是走优雅气质路线,无论在哪个地方说哪国语言表演得好都是bravobravo一连串飞,她只需要摀着胸口弯腰优雅道谢,就会有人送花送水果到她跟前,从来没有舞台反向输出的。 难怪这傢伙要送她六千六的票,大概是在暗示他蒋成城可是一号大人物,多少少年少女为他疯狂,以后上课别千万怠慢。 动弹不得的戴拉拉僵在原地等周遭的鱼儿们慢慢冷静后才得以归位,但就在这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法离场了,因为旁边的鱼儿们经过一场骚动个个都像鱼摊上等着被选择的精品一样贴得死紧,就怕待会洒饲料时自己来不及动作,错失了餵食机会。 靠近舞台面的戴拉拉面对这一道又一道的人墙已经无法可施,只能站在原地心情复杂地看了两个半小时的表演,不断反省自己到底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什么糟心的模样。 本以为就是这样直到终点了,可沮丧的心情却没能持续到最后,在看到他踏上升降梯准备第二波发放福利时,戴拉拉内心隐藏的脏话终于喷薄至最高点。 但她还没正式招呼出口,还在缓缓上升的升降梯上蒋成城突然脚一滑直接掉进舞台下方,那一刻可说是全国同胞上下同心似地倒抽一口气,全场惊呼过后媒体区几十台摄影机全数zoomin,生怕错过精彩镜头,好在几秒后,蒋成城人未出现声先到,大喊一声“我没事”,才缓缓从舞台地面的洞里慢慢爬起身,笑嘻嘻地一拐一拐站到舞台中央继续刚刚未完的事情。 身为一个前芭蕾舞者,当下戴拉拉已经知道他不对劲了,那一摔肯定摔到了脚,可是直到演唱会结束甚至三度安可完他吭都没吭一声,像是没事人一样一跛一跛走到十字舞台每个角落朝歌迷鞠躬道谢,最后站定在正中央,被一束像是外星来的灯光包裹下缓缓消失在眾人面前。 演唱会散场的很慢,戴拉拉又像一隻鱼混在人群里被推着往外走,戴荃来了讯息说要吃宵夜问她去不去,戴拉拉想也不想马上拒绝,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空下今晚的时间,没有原因。 看看时间是十点半,她搭上公车回家拿上一包东西,又风风火火出了门搭公车回到小巨蛋去。 只是回到现场时她才认真体认到什么叫人去楼空这句话,不过想想也对,她发什么疯,表演都结束了,在以时间算钱的场地里有哪个傻瓜会多停留,他现在要不是在某个饭店开庆功宴记者会就是在哪个夜店逍遥放松,哪里会在这等,况且等谁呢,他知道她来了吗? 站在空旷的广场前吹冷风阵阵,戴拉拉自嘲地笑了笑,听见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她看也没也看就知道一定是戴荃,“我说了不吃宵夜,你好烦。” “说谁烦呢,我在车上往教室去,你快过来。” 戴拉拉一愣,慢半拍才意识到电话那端是谁,急着问:“去教室干嘛,你的庆功宴呢?明星开完演唱会不是都有庆功宴的吗?” “没看新闻吗?我因为摔伤取消庆功宴,现正静养中。”蒋成城低低笑起来,嗓音略带沙哑磁性,戴拉拉都可以想像他喉头滚动的模样,带着不自知却又要命的性感。 当下她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立刻在路边招了计程车往教室奔,好险大楼管理员还没下班,戴拉拉打过招呼就往教室跑,开门开灯开暖气,气喘吁吁的等着,就怕一刻怠慢了这位顶流小鲜肉。 16 果然不到十分鐘时间,随着电梯叮地一声开啟,今晚迷倒万千少女的蒋成城就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兴高采烈问:“怎么样,今天让你大开眼界了吧。” 大概是演出成功让他特别兴奋,即便受了伤,蒋成城从嘴角到眼底都佈满快乐,黝黑明亮的眼底徜徉着流光溢彩,其中还倒映着戴拉拉的身影。 他的快乐他的满足迫不及待想跟她分享。 但是戴拉拉没他那么乐天,皱着眉盯着他的脚不断碎念,“你小心一点,脚受伤不去医院来这里干嘛?” “来这干嘛?当然是来復健的啊。”蒋成城把拐杖一丢,靠在墙上双手张开,“来吧,是时候展现你真正的技术了。” 他说得一脸理所当然,好像她是武侠小说里的女神医,稍一使劲就能使他错位的五腑六脏外全数归位,甚至还能让他成为百年难得一见骨骼清奇的练武之人。 只可惜她不是,她家里虽然有个推拿师亲戚,但她也只是个略懂推拿的半瓶水,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她能做的只有花钱。 “我真治不了你,但我给你买了个东西,刚好派上用场。” 戴拉拉从包包里掏了掏,掏出一堆黑色长筒袜一样的玩意儿,有长有短有肥有瘦,她看蒋成城靠在墙上直挺挺的跟1:1蜡像一样,乾脆伸手一推将他推倒在后头的瑜伽枕上,“来,你坐着,我帮你。” 这曖昧时间以曖昧姿势做曖昧举动果然太刺激,蒋成城都结巴了,“等等等等,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吧。” 蒋成城双手护胸故作讶异,果然马上挨了揍。 戴拉拉将他护在手里的拐杖踢开,拿出那堆袜子一样的玩意一一往他身上套,便套边解释,“这东西叫恢復套,专门帮助人的腰啊膝盖啊脚踝啊在拐伤恢復期或是运动痠痛用,这东西是我当推拿师的舅舅推荐的,他说随便洗随便穿都不会轻易变形,刚好现在你跌成半残人士,试试看能不能早日脱离拐杖继续当我的摇钱树,不然你不能上课我就没钱收,下个月等着喝西北风。” 拿到礼物的蒋成城受宠若惊,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东西,把脖子上的项鍊拆下来,“要钱没有,手鍊一条。” 戴拉拉怒斥,“现在又不是以物易物的原始人时代,你能不能与时俱进一点,给点现金什么的。” 见戴拉拉不肯伸手接,蒋成城乾脆直接站起身,一把将她用手臂勾过来,像山大王强娶民女一样握着她手腕直接将鍊子往人手上一套,“看,挺适合的嘛,就拿这抵债吧,随便卖都可以卖个好几万。” 带有字母装饰的银鍊叮叮噹噹在手腕上作响,戴拉拉不用细看也知道这条项鍊要价不菲,至少她在商场年终庆目录上的前两页看过,起码要四个零以上的身价。 但她是个不戴饰品的人,总觉的项鍊、手鍊、戒指、手錶就跟发圈一样,一戴上就箍牢什么,身心都喘不过气。 “蒋成城,我可是贫贱不能移的人,这东西我不能要。” 蒋成城条件反射接过她丢回来的手势,皱眉问:“那你想要什么?” 戴拉拉眉梢一挑,手指尖指向某处,“我要那双鞋。” 蒋成城顺着她指尖看到外头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鞋,难得苦脸。 “不是说贫贱不能移,况且鞋子送你我还怎么回家。” “怎么来怎么回去,我不管,反正我就要鞋,那双鞋多难买,多少鞋头捧着钱都买不到,给你穿太浪费了,就送我吧。” 横竖也知道是厂商赞助,戴拉拉也就厚着脸皮不客气的要,反正是二手鞋,她也没有变卖的打算,欺负他一回也不过分吧。 “快点头,点头完有好处。” 蒋成城一脸的捨不得看在她眼底也只有助长想欺压他的念头,丝毫没有助益。 几秒过后,蒋成城像是割地赔款的战败将军猛地往地板上一拍,痛心疾首点头,“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穿上硬鞋跳一次舞给我看。” “啊?”戴拉拉一愣,“你有病啊。” 蒋成城也摆出脸色,“你刚刚不是说有好处。” “那也不是这种好处,况且看我跳舞对你有什么好处?” 戴拉拉有些紧张,不知道是紧张他的要求,还是紧张自己已经很久没穿硬鞋跳舞怕失常,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不会跳给他看。 蒋成城大概是脚疼,走到她身边后便靠在墙上跟她说话,他俩身高相差有十多公分,逼得戴拉拉不得不仰头。 蒋成城收起吊儿郎当,挺认真的表示,“其实我今天让你来看我的演唱会还有个目的,下个月演唱会要移师中部场,中场表演我想找个搭档配合我一起跳舞,我苦恼很久都找不到一个好的人选,后来思来想去,我眼前就有一个高手,根本没必要花大钱从国外找,耗时耗力不说还得重新花时间训练默契,况且对方也不一定满意我开的价格。” “那你就有把握我满意你开的价格?” 戴拉拉觉得自己被看扁了。 想当初她也是跟东京芭蕾舞团合作过,现在就因为一纸合约深陷泥沼动弹不得,要没那问题指不定她也是出场费百万的人。 想不到蒋成城耸耸肩,把手鍊绕在手里把玩,“没啊,我打算请你友情演出,不给钱的。” “蛤?”这下子戴拉拉是货真价实怒了,“蒋成城,你要不要脸,我跟你之间有友情可言吗?” 蒋成城一听可乐了,马上搭上她双肩,弯下腰鼻尖对鼻尖,呼吸咫尺可闻,“当然有,我们一天天的夜夜相处,没友情难道是爱情吗?” 这话懟得戴拉拉面红耳赤,不自在地躲开他的碰触,睁着大眼瞪他,“你、你可真不要脸。” 谁知蒋成城竟附和点头,满脸正义凛然,“这人要出名就得不要脸,有时候重要的是目的,不是过程。” 这话听得人不痛快了,戴拉拉冷着脸问:“所以邀请我上台只是不重要的过程对吧,如果我不答应呢,你就去找别人?” ”你不一样,你不是有时候,你是我的过程也是目标,不答应我就继续缠着你,我们的课程有打合约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肯定受不了。“ “??” 戴拉拉想上台想得要命,偏偏就薄脸皮爱面子,现在怎么接,总不能才高冷过后马上说:“求求你给我上台吧,我不收钱不要任何利益只要给我上。” 正苦恼得要命,蒋成城马上又说了,“对了,你想不想到我的工作室看鞋,我有一整面墙的鞋。” 听到这里戴拉拉彷彿看到了生命的曙光,她生平爱收集鞋,好看就收,无论性别尺寸,蒋成城说他有鞋,他就肯定是真有鞋,不是渣男约砲的藉口。 戴拉拉内心骚动不已,她知道这次一定得抓紧机会,马上说,“你的工作室远吗?会不会有狗仔跟,要不你拍照给我看也可以。” 蒋成城笑得开怀,马上摇头,“不会,我的工作室离这不远,地点很隐密,就在一座商办的地下室,战时还可以当防空洞,安全得很。” 戴拉拉点头,内心想她不在乎能不能当防空洞,但她在乎安全性,他的安全性。 所以为了安全,戴拉拉只能把自己包得死紧,骑着ubike跟在他车后像是蜗牛追着自己的壳徐徐往他的老巢去。 好险夜已深,路上人烟不如白天多,照着他的指令走不过十分鐘的路程就看他摇下车窗挥手,指引她去对面的公园停车。 这附近其实戴拉拉再熟悉不过,因为舞团办公室就在前方一百公尺处,要认真来说,恐怕她比他还要熟悉这一区。 戴拉拉在附近的公园还了车要走过去,眼看绿灯转黄再转红,她赶紧拔腿狂奔,可就在只差五步就到马路对岸时,突然看到一堵熟悉的身影走过马路往大楼方向走。 她揉过眼睛再看一次,确定了是人不是鬼,那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狗仔女王赵暖。 蒋成城拄着拐杖等在车门边,脸色冷冷的,显然也是看到了狗仔女王赵暖。 戴拉拉停在路边给他发讯息,“我不过去了,有狗仔。” 蒋成城看过去,果然就看到满脸笑容的赵暖,不知道戴拉拉是怎么知道赵暖的,也低头回,“不好意思,你先回家,回去给我讯息。” 短短几个字看出来是打得很仓促,戴拉拉看他隔着马路远远看着自己,赵暖也隔着满路远远看着他,她赶紧低头,转了一百八十度后重新闯黄灯跑到对面的公园边,可是还没超过半小时ubike不能借了,她在离开或是等待中犹豫,最后还是在蒋成城时不时飘来的目光中选择了躲起来。 蒋成城看赵暖提着一大袋子的海底捞外卖走近就知道没好事。 “赵大小姐,这么晚了好巧啊,我要回家了,再见。” “等等等等,我是特地过来堵你的,我就知道你会躲回工作室,快来,我外带了三份毛肚让你吃个爽。” “我身体发炎中,不能吃麻辣锅,改天吧,再见。” “那也不要紧啊,我买了鸳鸯,你吃清汤那边,牛肉我也买了三大份,一定够吃。” “我还在减肥中,也不能吃,改天吧,再见。” 连续三次的再见彻底惹火的赵暖,她把一大袋子的食物往地上一扔,看得戴拉拉一阵心疼,扯着嗓子骂,“干嘛,我哪里惹你了。” “你没惹我,我就是单纯累了,想回去休息。” “那好,我们一起回家,你顺路载我吧。” “不顺路。”蒋成城还是倚靠在车门边,眼睛直勾勾往戴拉拉隐身的方向看,嘴里不饶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你有病啊,我家住你家对面,有必要这么见外?我们什么关係。” “我们没关係啊,大姐。” “我们没关係?”赵暖瞇起眼,我们一起在纽约的日子都忘了吗?你离家出走到纽约时谁接济你的,没有我接济你有今天?” 在演艺圈这行打滚,蒋成城已经练就淡定一身的本领,无论大牌前辈还是后生菜鸟,谁来都能聊,谁都能和顏悦色不卑不亢,可是当眼前这个在他身上佔了便宜还卖乖的老同学老拿旧人情压人时,他的平淡就不平淡了,声音里隐隐带着让人生畏的冷硬,“又要讨人情?这些年讨得还不够?” 看他罕见的拉下脸,赵暖脸色有些畏惧,气焰也消减了几分。 “因为那些人情,所以这几年你在圈内人面前乱说我们交往过我不都没吭声,赵暖,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打高中你就知道我是什么人,我说不要就是不要,要就是要,没有什么曖昧地带,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搞曖昧,你何必要来踩雷,没好处。” 赵暖被说得脸色也不淡定了,“那你说,你不跟我搞你能跟谁搞?有谁胆子那么大敢顶着粉丝压力跟你一起?不怕被你的粉丝弄死。” “跟谁搞都好,反正就不是你。” 蒋成城乾脆利落回绝完,又瞥了一眼戴拉拉的方向,忍着不给她发消息,就耐心等着她赶紧从树丛出来骑车回家。 可是树丛里吃瓜的戴拉拉怎么可能出来,她就是那隻被好奇心杀死的猫,她太想知道这两人现在什么关係,可是他们就只是说话,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她一方面安心,一方面又惊讶自己的反应,这一切都关她什么事,他不是她能深思的人。 这么一想她突然发现自己躲在这看又是何等可笑,就算他们旧情復燃再续前缘又如何,这世界上多的是久别重的佳话,就连言情小说也是久别重逢类最惹人注目,她就算不喜欢不乐意不高兴也无计可施。 戴拉拉心思混乱地从树丛里鑽出来,也不管对街的人会不会发现,直接刷卡上了最近的那台脚踏车,以时速六十的速度头也不回跑了。 路上的车不多,戴拉拉却越骑越后悔,她一直想为什么自己要跑,明明就不是做贼心虚,明明就可以等他把事情处理完后再上楼,明明这该是他们相处的时间,凭什么就要让给赵暖,就因为她是他的过去?因为夜已深,路上没有红绿灯,刺眼的黄灯一闪一闪提醒夜归人注意,戴拉拉停下脚步把车停在路中央,下一秒像是想透什么突然转向疯狂往回骑,电光火石间她突然就明白了,她在乎的不是蒋成城的过去,而怕赵暖是他的未来。 17 隔天一早戴拉拉是顶着疼痛欲烈的喉咙起床的,她在床上坐了将近半小时还是没回神,最后硬是甩了自己两巴掌才把自己打醒。。 昨晚她折返回去没想到蒋成城竟还站在那等她,她又惊又喜骑了过去,可随即又惊又惧,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怕赵暖又窜出来。 蒋成城倒是没她那些心思,把手撑在脚踏车前,从眉梢到眼底都佈满她去而又返后的惊喜,“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戴拉拉愣住,心想她本来是不打算回来,可是有股力量驱使着她一定要回来看一看,看到什么算什么,本来她抱着绝望的念头回来,却偏偏让她看到这样的蒋成城。 人的沉沦只需要一瞬,要抽离却可能要花一辈子,戴拉拉捂着额头想这算什么,这傢伙竟像被拋弃的孩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更严重的是,她竟心软得一塌糊涂。 “你饿不饿,既然回来了我们一起吃宵夜,免费的海底捞。” 不管她点不点头,蒋成城说完便自顾自去把地上一整大包完好无缺的海底捞给捞起来,指了指后方的大楼,“进去屋里吃?” 依照逻辑来说戴拉拉应该拒绝,可是鬼迷心窍就是这样,既然回头了她就拒绝不了,鬼使神差跟着他进去装潢得意外朴素的工作室,在一整面满满当当的透明鞋盒前吃光一盆麻辣锅,才落得隔天早上起床脸肿喉咙痛的下场。 戴拉拉认真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发现该办的正事一件都没办,她没去看鞋也没跟他聊鞋,反倒是被蒋成城东问西问问出了她非常爱吃麻辣锅的底。 别看她一副瘦不拉机的模样,在饮食方面能屈能伸的幅度之大,减肥时一块起司一颗苹果一杯黑咖啡过一天,放纵时火锅吃到饱吃满两个小时还略嫌不足,这样的食量让蒋成城放下碗筷把锅子全往她那推,拱手作揖,“招待不足,您全乾了吧。” 戴拉拉才意识到自己在这男人面前的形象已经一败涂地到如此程度,手里的那碗牛肚瞬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可是看到小鲜肉这样看自己,她实在太紧张了,还是在他温柔的目光下把一整锅的食物全部吃下肚。 现在的脸肿喉咙痛都是自找。 戴拉拉起床拿冰面膜冰汤匙敷脸,顺便翻翻手机,蒋成城的讯息早早就躺在上头,好像一整晚都不曾离去。 他在讯息里面情真意切说:“戴老师,昨晚顾着吃都忘了办正事,照片里这些都是我多年珍藏,你随意挑,儘管挑,喜欢哪双挑哪双,条件是答应我一起上台,我可是除了你谁都不要啊。” 看看这什么用词什么口气,戴拉拉敷着冰面膜的老脸瞬间又躁热起来,握着手机的手不自主隐隐发抖,可“好”这个字她始终打不出来。 上台这件事是戴拉拉梦寐以求的事,她当然很想上,可是想起那场还在暗自较劲的官司她不免心有罣碍。 一时上台一时爽,但要被舞团看到了爽度不只会降低,可能还归零。 犹豫的当下刚巧魏中阳来了电话,问她整理出来的证据中一些有疑点的地方,戴拉拉马上逮到机会做一次免费的諮询,魏中阳听完不但没有意见,还笑嘻嘻说,“他不是说不给钱吗?那你这算无偿表演,如果为了怕节外生枝,你带着面具上去不就行了,没有金钱往来没有伤害。” 魏中阳的话很有道理,戴拉拉已然被说动,可是要怎么回覆蒋成城是个问题,回太快就显得掉价了啊。 于是她打算先搁置半天,晚上再说,结果谁知道煎熬到自己,白天在商场结帐时频频算错,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小叭说要晚半小时到教室,她等啊等啊,等到胃抽筋吃胃药,终于等到那尊大佛, 蒋成城不知道上什么通告特地画了舞台妆,鲜红的眼影搭配张扬的克莱茵蓝发,气场满频开啟,让人望了就生畏。 戴拉拉站过大舞台,看过大场面,自认很少会怕人,但这会儿是真的被他帅得有些喘不过气,她靠在墙边,睁着双大眼看他脱掉鞋子后转身从肩上的大包里拿出什么,一双、两双、三双,全是女生的尺寸,边放边问:“听说你跟我舅諮询了?” “嗯。” 戴拉拉点头,眼睛还盯着鞋子,心思才刚跑差一步就听他笑了起来,“既然都諮询法务了,那我能不能自动理解成,这算是答应我了。” 戴拉拉猛地抬头,瞪着那张笑得欢快的俊顏,感觉膝盖有些发软。 老话总说,不可以貌取人,往往会容易看错人,所以以前在舞团选角色也同是这道理,不看外表只看体格与技巧,因为美人在骨不在皮,她本来也对外貌不再会一惊一乍,但每一次看这男人姣好的皮相,精实的骨干,还有那看似不正经的细腻,她总会发现自己心跳不正常,总想多看一眼再一眼,捨不得下课,这实在很变态。 “干嘛不说话。”蒋成城在她面前挥了挥手,“不会是反悔了吧,戴拉拉,我告诉你,起手无回大丈夫啊,你不准反悔。” 戴拉拉没好气瞪他,“我是这么没品的人,我只是在想上台要用什么造型,先说好,我有个人因素不想曝光脸,所以要学蒙面歌王带面具上场,这点没问题吧。” 蒋成城松口气,挑眉笑,“可以,当然可以,只要你肯上台,要办成一隻酷企鹅上台我也绝对出钱完成你梦想。” 听他这么阔气,戴拉拉差点没气笑,“哪个年代的人了,谁还知道酷企鹅是谁。” 蒋成城哈哈大笑,也不以为意,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走,“我配合你啊,谁知道你是不是走老派路线。” “谁跟你老派,你才老派,你全家都老派。” 戴拉拉笑骂他两句,蹲下来检查鞋子。 蒋成城不愧是蒋成城,一年十二个月可以制霸潮流杂志八个月封面的头号人物,收藏的鞋每一双都是经典中的经典,比国内八成的鞋头还齐全,保存状况也相当好,看起来是真的懂鞋爱鞋,不是玩玩而已。 “真的都给我?” 怕他反悔,戴拉拉又一次确认,“起手无回大丈夫,这可是你说的喔。” “给你的当然不后悔,怎么样,戴老师,我们是不是可以签约了?” 戴拉拉笑中一愣,才想起还有合约这件事。 毕竟跟蒋成城混得太熟了,导致她都忘了两人之间想要有点什么关係都得依赖一纸合约才能成立各种活动,蒋成城没心没肺没事爱撩人也没忘这层利害关係,这也提醒了她,蒋成城到底是跟她不同世界的人,得时刻保持距离。 “好吧,你准备好我就过去签约,我们接着上课吧。”?看她又恢復那副公事公办保持距离的模样,蒋成城忍不住在心底叹气。 她不知道当她越想保持清明,他就越想跟她纠缠不清,但他也心知肚明她不想靠近的原因,毕竟他的世界是这么复杂,谁能给谁保证? 再者她身上的事,他一时半刻也帮不上忙。赵暖写的八卦週刊他已经去翻过几遍,自家舅舅又是这方面的律师,他再笨大概也猜得出来到底发生什么事,只是戴拉拉不说他就不问,她防备他是因为不了解他,等她熟悉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自然就肯说了,到时候他自然能大大方方伸出援手,护她周全。 戴拉拉走到柜子前面去拿辅具,突然想到甚么后转身问:“我们的舞,你打算搭配哪一首歌?” “还记得我去年拿金曲奖的那首歌吧?” 蒋成城脱掉外衣,极其自然的在他面前换衣服,不管不顾人脸红心跳,戴拉拉不自在扭头,乾巴巴着嗓音问:“前奏结合天鹅湖那首?” 穿戴好衣服,戴拉拉转身朝她朗笑,“天鹅湖、芭蕾,你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吧。” 戴拉拉一听脸色马上拉下,“是要让我跳天鹅湖?” “不,是我们一起跳。” 蒋成城拿来手机接上蓝牙喇叭,前奏丝滑的古典交响乐一扬起,戴拉拉马上垮下脸,“那我不跳了。” 当年她从小有名气到一夜成名,靠的就是天鹅湖第三幕独舞时的三十二个高难度回旋一战成名,随即带领舞团跑遍世界去演出,可当她意气风发准备迎接掌声时,害她失去一切也是天鹅湖。 那天是东京千秋乐公演,她在前一晚差一点被总监侵犯,声嘶力竭抵抗的下场是换来被锁在更衣室内不得外出,新闻铺天盖地她得意过头,酒后失态延误演出,由舞团第二把交椅上场代替她演出最后一场。 从那天起,她戴拉拉的名字被所有舞团给封印,至今仍无法翻身。 天鹅湖之于她,是梦也是恶梦。 蒋成城注意到她红了的眼眶,有片刻的不知所措,赶紧把音乐关掉。 戴拉拉注意到自己失态,用手臂抹了抹脸,扯出笑,“没事,我只是没信心再跳这首曲子,换别首吧,你那首有戏腔的也不错啊,我就串场跳一跳,也不用怎么花时间练。” 蒋成城听了只是敛眉不语,模样比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严肃几分,低头蹙眉好似在苦恼。 戴拉拉这才突然醒悟,身为歌手身为舞者,一场大型表演往往不是谁说了算,而是一个团队经过一次又一次打磨成就,他说要跳这首曲子,这不是不能商量,而是早无法商量。 她低头看自己的双腿,肌肉早没了,人也懒散了,这哪是要上台的模样,她狠下心把硬鞋拿出来,用力在地上拍两下,“跳吧,跳就跳,你要演王子是吧,穿球鞋那种?” 说得蒋成城眼底马上燃起一簇火,噙着笑点头,“对,但这一版本,我们会白头偕老。” 说着这话时,他的双眸佈满真诚,好像不是在说表演而是情话,戴拉拉低头开始穿鞋不说话,可紧闭的心脏却悄悄裂开一道缝,散出粉红色的光芒。 既然决掉要登场,戴拉拉最在意的就是练习。双人舞不是各自在家练好就登场,而是得两人像连体婴一样一次又一次打磨,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终了。 恰好蒋成城也想到这方面去,便问:“对了,既然决定要一起,我得知道你一天有几个小时可以跟我见面?” 这问题怎么听怎么怪,可是要细问又显得自己自作多情,戴拉拉皱了皱眉,覷他一眼,“如果需要,你课后多练三个小时也不是问题。” “熬夜?” “嗯,熬夜啊,怕了吗?” 在她站到首席这个位置前,是上万小时日以继夜的练习,是多少次摔伤受伤也不能怠惰的假日,从来没有侥倖,所以只是区区熬夜一个月根本不是问题。 蒋成城一愣,“然后你白天再去上班?” “对啊,不上班我喝西北风吗?你又不发薪水给我。” “亲爱的,你可以把外套跟鞋子卖掉,转手卖十几万跑不掉,如果不够,我还可以把车上那些周边签名后都送你,你一整年什么都不干也行。”蒋成城把玩着脖子上的项鍊,考虑着是不是要把这东西也搭上。 可惜这方案马上被戴拉拉否决了。 “你有病啊,我没事上网卖你的东西人家会信吗?要不觉得我是骗子就觉得我是小偷兼职私生饭,不是帐号被封锁那么简单,说不定一开门警察就站在我家门口,到时候我怎么解释,把你拖下水吗?我傻了才干这种事,你要觉得我可怜的话就多介绍几个人跟我上私教吧,一堂课友情价九百块,童叟无欺。” “也行,我帮你找四个人,一堂课三千六,非常可以。”蒋成城也觉得这方法更靠谱,点着头开始打电话找人。 戴拉拉正要说私教课不是这样的概念,但看他那样子大概也知道是胡闹一场吧,谁认真谁输,她还不如多跑几堂课算了。 隔天一早她提早到瑜伽教室想讨论晚上借用场地练习的问题,毕竟要给人家彻夜使用就得付出一点金钱代价,可是她还没开口,教室的老闆kelly就先筹苦脸握着她的手道歉。 “拉拉,我们要结束营业了。” “啊?” 戴拉拉张大嘴,一时没心理准备。 “好好的怎么就要关了?” “其实我们半年前就很吃紧了,最近房东又要涨房租,学生被跑堂老师们的网课给拉走不少,我也是没办法了。” 戴拉拉心里面五味杂陈,却也没有太多的意外,后疫情时代太多店关门大吉了,可能上午你去一家新开的饮料店买一杯奶茶,隔天就看到他贴出顶让,一场全世界的灾难让人宅家不外出让整个地球公转自转彷彿都慢了半拍,却掀起了宇宙有史以来最大场的网路风暴。 一个平板一支手机就可以开创网路事业,就连运动课也可以在网路上风生水起,瑜伽老师们开始经营起自己,导致实体教室经营困难,倒闭的倒闭,没倒闭的就是咬牙在撑。 教室老闆kelly是这年头少见有良心的老闆,在资金快烧完之际先停损,先通知老师们停课,然后开始归还学员剩馀的点数,戴拉拉清楚接下来绝对少不了消费纠纷,她除了去会计那里领最后一份薪水回家,半点挣扎都没可能。 18 因为没课她只得提早回到家,给蒋成城发了消息说这件事,跟预料中的一样,他没有过多反应,也只回了“知道了”三个字就没下文。 戴拉拉在一瞬间就化成了诗人,想人与人之间都只是过客,她之于他也就是生命里摆渡的船,船过水无痕。 那一晚她失眠的厉害,不是因为失业,而是想自己跟他可能就此分道扬鑣,想来她的心就像是空了一块,无所适从。 她很久没对一个人这样患得患失过,不过就三个字而已竟然可以牵连她一整夜的心情,她想这算什么,是爱吗?还称不上,是友情吗?但他们之间能有友情吗? 结果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她跟蒋成城都没见上一面,她从电视知道他临时接到机会出国商演了,悵然若失的戴拉拉照样出门打工,还从林深那里接到了两个芭蕾舞私教case,日子算过得去,可好像少了点什么,每天晚上一到十一点就浑身都不对劲。 偏偏戴荃这小子还不省心,因为跟房东吵架又搬回来啃姊,害得戴拉拉晚上更烦躁,这人一烦躁就想给他传讯息,可是手机握在手里了,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她能打什么呢,我想你?还是我想见你? 这念头一出来,戴拉拉自己也吓到。 她赶紧下床喝水吃药抑制自己即将发作的诗人病,因为睡不着,她想着乾脆打游戏助眠吧,可是游戏打着打着她赫然发现自己竟然丢了一句今晚月色真美给蒋成城,更可怕的是,当她发现时讯息已经呈现已读状态,要收回也为时已晚。 这时外头的月光透过床帘晒进来,戴拉拉满头黑线听见一帘之隔外的戴荃在地上睡到呼声连连,同时也听见了讯息响起的声音。 她颤抖着手点开,看到了—— 蒋成城:月光美不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最美的一定不是几亿光年之外的无机物,而是眼前人。 戴拉拉看着发怔,半晌后画面又跳出一句,当场吓得她连滚带爬跳下床。 “下来吧,我在楼下。” 深夜的马路上红绿灯只剩黄灯在炙闪,戴拉拉踌躇着走向前,看到他坐在驾驶座上,拉下车窗正等着她。 她走近的脚步声提醒了蒋成城,随即挺直背脊抬眸朝她微笑,那一瞬间黑亮的眼里有温柔的光,暖了戴拉拉忘了套上外套的身与心。 “怎么这么晚来?” “我刚下飞机,买了东西孝敬老师。” “啊?” 她把上半身探进车窗里,接过一大袋东西。 “这什么东西?” 打开纸袋,装得鼓鼓实实的泡棉里包着一个巨大的mm巧克力公仔,里头还装着上百颗巧克力糖,一颗颗顏色鲜艷诱人,充满了色素危机。 “就为了这个过来?”她把公仔抱在怀里笑,没说这东西在百货公司地下街也买得到。 蒋成城摇头,耳钉在黑夜里画出一道光,又往后掏来一纸袋,“还有这个,我最新代言的產品,玫瑰精油肥皂,下礼拜才上市,先给你用用。” 这东西就有点意思了,木盒里装着十二颗肥皂,一颗颗中间都有他傻逼似的灿笑照片,戴拉拉一个没忍住笑出了眼泪,“这个广告你赚不少吧,牺牲这么大。”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没什么。”蒋成城也跟着笑,“还有,这算是上週翘课的赔礼,你别生气了。” 戴拉拉听了一愣,“我哪里生气了。” 蒋成城叹口气,指着她,“一个礼拜都不甩我,不就是生气了。”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戴拉拉差点被他的先声夺人给气笑,“我真没生气,要生气我干嘛在这么冷的天下来,我又不是脑子有洞。” “喔,那就好,那也不枉我一下飞机就来送礼。” 看她是真穿得单薄,蒋成城把身上的衬衫脱了下来,只留里头的坦克背心,“穿上吧,然后快上去,我看着你在楼上跟我挥手我才走。” “神经,才一百公尺不用这么疯。” 戴拉拉插着腰笑,心想之前谁说谁老派呢,原来他才是真正的老派傢伙。 但下一秒她就乐极生悲了,一阵冷风吹来,她在寒风中狂打三个喷嚏,连带头也晕起来。 察觉这是晕眩症的发作前兆,戴拉拉忙跟他挥手,三步併作一步跳回楼梯间后回头喊,“回去吧,我等等敲你。” 蒋成城坐在车里笑,看她蹦蹦跳跳跑上楼、亮了灯,开了窗跟他挥手才走。 隔天戴拉拉晕了一天,戴荃也在家服侍她一天,还把女友小方也喊来救命。 戴拉拉吐了一整个白天,吃了药后终于能正常说话,看到小芳大包小包的提来忍不住打弟弟,“你干嘛啊,我又不是要死了,把人家小护士叫来技术支援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怕我煮的东西你吃了病情加重。”把整锅焦黑了的麵条丢进厨馀桶里,戴荃左闪右闪,一个闪身闪入女友怀里保命。 刚从医院下班的小芳身上制服也没脱,把男友往角落一推,开始佈菜,“拉拉姊,喝点粥吧,戴荃的东西不人道,吃了会进icu,吃我这个,我在医院附近的粥店买的,乾净卫生,适合病人吃。” 小芳似乎早见怪不怪,把清粥小菜摆盘妥当,递给戴拉拉一根汤匙,“多少吃一点,等等再喝点运动饮料补充电解质,吐了一早上身体应该感觉轻飘飘的吧。” 有个学医背景的人在戴拉拉觉得生命安全多了,喝光手里的半碗粥,后又睡一下午,醒来房间里昏黄一片,屋子里已经没人了。 一种莫名的空虚突然袭来,戴拉拉恍神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换好衣服准备去上课,只是临出门前手机萤幕突然亮起,点开一看,原来是学生家长传来讯息说孩子诺罗病毒要请假。 这下好了,她又捞到一天无薪假,想来就心慌。 戴拉拉重新脱了鞋子回到屋内,刚巧林深就来了电话。 “嗨,最近怎么样啊,还在当瑜伽老师吗?”林深的声音神采奕奕,似乎一点也不受大环境影响。 戴拉拉低头拉下袜子,病懨懨地回:“不怎么好,最近斜槓斜的不是很顺利。” 林深在电话那端轻笑,似乎是觉得自己料中了什么,“那你来我们舞团兼职啊,不能上台跳舞,但可以当老师,我打算开个幼儿舞蹈班,就缺你这样的老师,虽然是大材小用就是了。”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现在是有工作就偷笑的时候,只是??” “只是什么?”林深语气充满不解,“你不是说有什么不用拋头露面的工作就介绍给你,现在这机会不比去健身房差吧。” 确实不差,简直是梦寐以求,但问题是,去了可能会见到自己的前男友温海洋。 她跟林深之间,一直梗着一个温海洋,说不上恨意多深,但总觉得不对劲。 戴拉拉陷入一种去与不去都后悔的考量里,谁知道林深像是洞悉什么,接着说,“还有,我也想带老公见见你。” “啊?谁,温海洋吗?” 戴拉拉恍神着,忍不住就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愣住片刻,继而大笑,“温海洋?什么啊,我告白根本没成功,他跟你分手后就出柜了,现在跟一个混血儿结婚,生活美满的很??”说到这林深顿了顿,语气有些悠悠,“你??不会不知道,到现在还惦记着他吧?” 电话这端的戴拉拉尷尬到地板差点被她抠出一个洞,她仔细想了想当年的事情,发现自己真的是2g网速。 她跟温海洋分手是因为温海洋说:拉拉,我觉得我们不适合。 当时也说不上难不难过,毕竟她是因为仰慕他的才华才告白,既然人家说不适合,那她也不强留,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嘛。 只是分手后她就听到同班的林深在倒追温海洋,她立刻在脑海铺成一篇短篇小作文,主旨是原来他遇到真爱才跟她提分手啊。 生平第一次被甩的记忆到现在都还是一个尷尬的疙瘩,直到现在才知道是她太会联想,人家两人根本就没关係。 但??跟她分手后就出柜,她到底该高兴还是生气? 难道她一点女人的魅力都没有,竟然激发出一个男人的真实性向。 “喂喂,你还有在听我说话吗?”电话那头一直没等到回应的林深又呼喊了几声,戴拉拉才恍若大梦初醒。 “好吧,在哪见面?”她深呼吸一口气,赶紧回应。 林深语气轻快,“你家附近的商场,十二楼海底捞,晚点见。” ?? 戴拉拉抵达商场已经晚了十分鐘,林深带着艺术行政出身的丈夫已经等在那,戴拉拉一面道歉一面小跑着过去,没料想在距离包厢没几步时突然让另一个包厢里的人给半路拦截,戴拉拉吓得转头就打算来个大外割,没想到还没出招就听到顶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干什么去了?” 戴拉拉猛地抬头,脸上写着惊恐,“你怎么在这?” “来海底捞当然吃饭,不然钓鱼吗?”蒋成城退了一步放开她,戴拉拉才发现他一身黑衣劲装装束,显然是刚下通告,而他后头站着的四个大男孩也是同样的一身打扮,只是妆容上各有略微不同,相同的是,他们看她的表情同样饶富兴味。 戴拉拉拍开他的手,指着隔壁,“我跟人谈事情,你别耽误我时间。” “跟谁?我也去打招呼。” 蒋成城随手抓起棒球帽戴上想跟过去,马上就让戴拉拉给挡下,她看一屋子的人都盯着他俩看,简直尷尬得无以復加,压低声音吼,“你给我好好在这吃饭,别随便拋头露面,还有,打什么招呼,关你屁事。” “哎,你过河拆桥,我昨天不是才送礼物给你,今天就跟我见外?” 戴拉拉叹气,“我见你妈个头,我真的有正事要谈,你别来搅局。” 蒋成城跟戴拉拉有着相差十公分的距离,他弯着身子挨打的模样让身后四个大男孩呼声连连,也就一旁正在点菜的小叭见怪不怪,站在门边把风,还不忘提醒,“红姐十五分鐘后到,你快速战速决吧。” 蒋成城看了下时间,显然是铁了心要打扰,扯着她手臂直接进到隔壁包厢。 “你好,抱歉来晚了。” 这般自来熟让戴拉拉简直想跪地求饶了,“来晚什么,关你屁事啊先生。” “没事没事,来者是客。” 林深也是见过世面的,按压下心底的讶异,先介绍身旁的男人,“拉拉,这是我老公alex,”接着指着戴拉拉,“这位不用我介绍了吧,顶鼎鼎大名的戴拉拉,而那位是??” 话没完,蒋成城已经抢着开口,“你好,我是戴老师的学生,蒋成城。” 男人身形高大,略带着靦腆,微微起身跟蒋成城握过手,坐下后马上拿出一张节目单递给戴拉拉,“虽然是初次见面,但还是想说,我是你多年粉丝,想请你替我签个名留念。” 戴拉拉接过节目单,顿时百感交集,这张照片是她在东京公演时拍的宣传照,第一次的海外公演总是最深刻,她的眼里顿时浮起许多回忆,心底不甚唏嘘,“想不到我还有粉丝在。” alex握着妻子的手笑,“当然有,我就是那其中一个,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东京公演后你就退出舞团,但只是有机会,我还是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你回台上跳舞,不管舞台大小,只要有你就有光彩。” 戴拉拉在节目单上签上名,微微挑眉看着林深笑,“你在老婆面前这样说话好吗?” “不要紧,我也想要看你回到舞台上,所以才邀请你到我们舞团,但你说不想我也不勉强,只是来帮我培养幼苗总可以吧,你自己也是从小就学芭蕾的,不可能不明白明日之星得打小培养这道理。” 林深笑得温婉可人,依偎在丈夫身边时看起来不像个舞台上舞风犀利的舞者,更像是给事业正爬升的丈夫当贤内助的小妇人,特别娇柔有韵味。 “其实??我也是从小就学芭蕾的。” 戴拉拉正考虑的当下,一直被晾在一旁的蒋成城突然插话,瞬间包厢里三个人连同刚端来火锅的服务生都扭头朝他看去。 19 戴拉拉在桌下猛捏他的手,他却连眉头皱也不皱,反手握着她的手压制在腿下,对着林深说话,“我跟戴老师三岁就在儿童芭蕾舞班认识了,所以教小孩这件事她肯定可以胜任,而且不只胜任,连替小孩换尿布擦屁股这种事她也很拿手,学生家长带孩子来一定可以放心,这份工作我直接替她应了。” 听完的当下戴拉拉拳头也硬了,但是碍着外人的面只能装和善,“蒋成城,你回隔壁跟你的小伙伴吃饭吧,乖,吃完记得帮我们这桌一起付钱,我回头再跟你算帐。” 蒋成城站起身,挺拔身姿往她身旁靠了靠,一脸期待,“回头算啊。” “嗯,回头算。” 戴拉拉微笑着把人碾了回去,回头朝林深道歉,“不好意思,他就是这种性格,刚刚的事情当没发生,我跟他没关係。” 但林深似乎看戏看得很高兴,止不住眼底的兴奋追问:“我不知道你还接明星的case。” “之前瑜伽教室的老闆牵线,但现在教室倒了,我也没地方给他上课,可能之后就要散了吧。” alex一听马上提议,“来我们教室也行啊,不收钱,只要你愿意来当孩子们老师。” 这提议戴拉拉非常心动,但一些丑话还是得说在前头,“可是我得配合那傢伙的时间,通常他得下通告才有空上课,时间很晚,你们教室行吗?” “行,当然行,反正场地空着也空着,物尽其用,只是怕你累,我们这里的幼儿班一週六天都有,通常是晚上八点到十点,时间你行吗?” 戴拉拉看着眼前咕嘟咕嘟冒泡的火锅,再看烟雾后林深满脸期待,想自己到底还犹豫什么,十几岁时跟自己竞争的对手现在都已经往前走,当不成芭蕾女伶就当教育家,反观她一天天都活在自愿自哀里干什么,再等下去难道等老了胖了才穿上舞衣然后在镜子前顾影自怜吗? 这世界上那么多的过不去都是自己给自己的枷锁,戴拉拉转了念,突然发现纠结那么多真是浪费生命,在第一盘牛肉上桌之前,她终于拍桌下定决心,“林深,那就这么说定了。” 林深拿起啤酒杯轻碰下戴拉拉面前的水杯,仰头喝净后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就等你这句话,一言为定。” 因为一件大事的尘埃落定,戴拉拉心情特别好,吃饱喝足回到家便忘了要跟蒋成城算帐的事,等看到讯息时,已经是隔天下午她准备下班的时候。 蒋成城在讯息里面惯性幼稚,一下问候她回家没,一下又碎念她别吃太胖,等一下合舞抱不动,气得戴拉拉差一点没发动核武攻击,目标专攻他那张吃饭用的帅脸。 但是基于他还是她金主的份上,戴拉拉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做大事前总要吃点委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改天佔回便宜就是。 下班骑车回家的路上,戴拉拉习惯性地张望四週来车,避免自己跟在乌贼车身后当空气清净机,谁知道一扭头没看到乌贼,却看到隔壁的公车车体上有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定眼一看,原来是粉丝后援会特地眾筹买下来祝贺蒋成城生日的巨大公车广告,她看着看着有些发愣,还是让后头的喇叭催促才回神。 只是那一幕已经深入心扉,想忘也忘不了。 她把车停在路边,看着不远处停在红灯前的公车车身,眼神有些迷离。 看板上横卧在地上的男人与她认识的他彷彿判若两人,身穿一件白衬衫,面色严肃、眸光如海,睥睨的目光彷彿神降天下却嗇爱世人,她忍不住多看几眼,越看越彷彿被那双眼给吸入深渊。 她真的忍不住叹气,用本色在勾引女人的男人真的很要命,尤其他还不自知。 绿灯一亮,公车缓缓往前驶去,戴拉拉细数上头的日子,赫然发现他生日不就明天吗?如果用倒数来算,那就是剩下五个小时,当下她脑子一抽,当机立断在下个路口来个回转,把车调头又回到商场,直接奔进一楼的饰品店去。 第一次到饰品店给男人买礼物戴拉拉显得特别彆扭,好在她生得一张御姐脸,板起脸后就能撑起高冷两字,她走得匆忙,没等到柜姐过来招呼马上指着橱窗里的一对耳钉问:“这东西出示员工证件可以打折不?” 半小时后戴拉拉带着分期十二个月的纯银耳钉走出店外,还没走到机车那就接到蒋成城的电话,她以为他是来算帐的,但这回他问的问题真让戴拉拉跳了起来。 强大的懊恼敲疼她的脑袋,她竟然忘了一件比忘记他生日更重要的事——昨天蒋成城在讯息里说好今天第一回练舞,不见绝对不散。 戴拉拉满头大汗赶到约定的地点时时间已经过了约定的半小时,她已经有些着急,偏偏站在装潢媲美凡尔赛宫的大厅里,警卫问的任何一个问题她都答不上时更着急,她能说正主的名字吗?她能说自己要来替他上私教课吗? 哪怕她自认堂堂正正,但因为对方是蒋成城,孤男寡女的深夜课堂一传出去,恐怕隔天赵暖的八卦杂志上就会刊登一篇中篇小说,到时她可没办法付起迎娶蒋成城的责任。 正当戴拉拉採取我什么都不知道政策时,顶着一头湿的男主角终于穿着睡衣姍姍来迟,那模样像是洗澡到一半被忘记带钥匙的女友急call下来开门的男友,当场戴拉拉脸色都变了,她不知道蒋成城演技如此精闢,此地无银三百两不用说不用写,只消一个眼神他已经身体力行演绎出来。 “陈大哥,这是我的私人教练,以后看到她让她直接上来就行。” 物业一看下来的是蒋成城,长长的喔了一声,变脸跟变天似地转身走进柜檯里,玩起自己的手游来。 戴拉拉着急了,看着蒋成城使眼色,“解释啊,你这样别人要误会你的。” “无所谓,误会就误会,我偏不解释。” 蒋成城气定神间的模样看得戴拉拉就有气,她走在他身后频频回头, 跟着特务女间谍一样,就差手里没有枪。 “别看了,这里有三道门禁,刷脸的,不是住户进不来。” “那我也不是住户怎么进来了?”戴拉拉挑他语病。 “那是因为你跟住户有关係,不然这里是能随便出的吗?” 不用他说戴拉拉也知道这里不是能随便进出的地方,这里是哪啊,是市中心最娇贵的地方,等于是这城市心头最软的一块肉,一坪是一般上班族两年年薪的等级,她跳舞一辈子也住不上一间厕所。 “蒋成城,我想问个问题。” “问啊。”蒋成城刷过门卡,站在电梯前回头看她。 戴拉拉看过楼层灯号,偏着脑袋看她,“你真的住在这种地方?” 一个开着古董金龟车、把工作室安置在旧大楼地下室的人会住在这样奢华到显得土气的地方,实在不科学啊。 蒋成城从她的表情就猜到这傢伙在想些什么,靠在她边上低着头 笑着问:“这里是我金屋藏娇的地方,当然要够嚣张才有意思。” “真的?” 看她一脸傻样,蒋成城握着拳,放在唇上轻咳一声,“逗你的,这里是我妈的房子,我借来当教室,谁没事找事住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又不是脑子坏了。” 戴拉拉恍然大悟,拍拍胸口大翻白眼,果然这傢伙就没有正经的时候。 “知道你笨,好险没太笨。” “说谁呢,你个傻逼。” “说你啊。”戴拉拉也不甘处于弱势懟回去。 蒋成城斜眼看她一眼,看她还在思考怎么反击,忍不住就把手放到她脑袋上使劲揉两把,“我是配合你的程度笨,怕你跟我一起觉得我太聪明受不了。” “谁跟你一起啊。” 戴拉拉抬起脚想踩他,却在看到他脚下那双要价不菲的板鞋时马上收回脚作罢。 蒋成城也顺着她视线看去,笑嘻嘻问:“喜欢吗?新接的代言,我要了一双二十四号的给你。” 戴拉拉面上一喜,却在看到他饱含得意的表情时硬生生忍下喜悦的心,撇撇嘴故作不在意,“我说了我想要吗?” “你脑门上就写着我想要。”蒋成城轻轻叩了叩她光洁的额头,朝她笑得特别纵容。 戴拉拉抿着嘴,确实没法反驳,她这个人就没特别爱好,不爱逛街不爱美食不买名牌唯独就喜欢收集鞋,这也许是一种精神状况的具体体现,想藉着一双双鞋,灵魂也好似出走到全世界。 她低头从口袋里捞了捞,在电梯门打开的同时拉住他衣袖把十块钱递过去,“喏,买鞋的钱。” 蒋成城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同硬币一起握住她的手,“就知道你喜欢。” 戴拉拉当下红了脸,耳根跟打了疫苗一样隐隐发烫。 “你知道个屁。” 20 他从喉咙发出的轻笑,也不跟她辩解。 “走吧,带你看看这个城市房价最高峰的房子,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世界在我脚下。” 话说的霸气,只是门一开,场面顿时就尷尬了,戴拉拉看着门前站着的贵妇,香奈儿套装,安娜温图的包伯头,戴着一只翠得能滴水的玉鐲的手上挽着亮橘色的爱马仕,她站得很端正,微凉目光正打量的两人,戴拉拉马上就意识这位是蒋成城的妈。 果然蒋成城微微一愣,倒是很自在跟自己的母亲打招呼,“原来你在啊?” “我今天刚好过来,在书房里待了一整天,是你心不在焉的,一个屋簷下忙进忙出的又是点线香又是调整空调,不然就是扫地机器人,就没把我放心上。” 女人的声音略带埋怨,蒋成城带着一丝愧疚搭上母亲的肩,把戴拉拉拉到身边,“我错了我错了,以后绝对先去书房跟你请安,现在先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私教,戴老师。” 这突然就要见家长的节奏戴拉拉也有些适应不能,她的错愕写在脸上 但随时又收拾乾净,毕竟不是刚出社会的年轻妹子,她可是跳过天鹅湖给日本首相看的人物,她知道只要背脊挺直,人就有气质,有了气质,是贫贱是富贵也就没有那么显眼的区别。 “阿姨好。” 她笑着招呼,声音异常宏亮有精神,让时间似乎快转了十二小时,简直像早上十一点女高音临上场前预演一样高亢。 蒋成城握拳抵在嘴边偷笑,好像对她的紧张很满意。 蒋妈妈扬起淡淡的笑,很制式化,像是她在法国舞团遇到的那位高龄七十八的芭蕾伶娜,对谁都这样客套生疏,但心里面却想着另一回事。 再开口时,声音温柔细腻,“听过洪姐提过你,是很厉害的老师,我们成城就拜託你了。” 这态度像是在对幼稚园老师说话,有着提醒也有着命令,戴拉拉点头微笑,背脊上却流淌着阵阵冷汗。 笑里藏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问题是,她还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得罪这位贵妇。 大概是看出自家妈惯性又在审视人,蒋成城马上按开电梯,指了指手錶,“不是要回去了,司机应该在楼下等了吧。” 听出蒋成城赶人的意思,蒋妈妈看了儿子一眼,眼神略带微妙,“好了,不打扰你们,但是你,别给我在里面乱搞。” 这句话果然馀音裊裊,电梯门一关,尷尬气氛马上又更上层楼了,戴拉拉探出脑袋,脸色微妙,一半试探一半玩笑问:“你是不是常带女生回家乱搞?” “冤枉,我妈那个人就怕我跟女生乱搞才反其道而行故意说那句话让你对我心生嫌隙,说真的,我身旁的女性生物除了洪姊之外,你是唯一的一个。” “那那个记者呢?看你们挺熟啊。”戴拉拉眼盯着着眼前那扇需要指纹密码的大门,偽装自己一点也不在意。 可她不明白,有些话问出来就代表心底在意,蒋成城一听就笑了,眼底的愉悦一览无遗,“你不说我都忘了,对了一个永远不会是我第一时间想起的女人,其实并没有任何讨论空间。” 听到这句话戴拉拉说不高兴是假,但她不能彰显,彰显了会显得自作多情,她只能握住那扇看起来要价不菲的大门,凝神专注假装在欣赏艺术品,口不对心说,“喔,这扇门很少见,是飘洋过海来的东西吧。” “是啊,你这种人也很少见。” 蒋成城笑着去开门,戴拉拉抬头看他挺拔的背影,闷着声音问:“我哪种人?” “明明很傻又要装精明的女人。” 没预期的话让戴拉拉内心的琴弦猛然被拨弄了一曲《是心动啊》,还带上了节奏,她红了脸要骂人,手却突然让人给抓住按到大门的指纹锁上,接着就听到那扇看起来要价不菲的黑框大门发出一道机械女声:新增指纹设定成功。 戴拉拉猛抽回手,满脸不解,“干嘛?” “没干嘛,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练舞跟上课的地方,把你的指纹输进去以后出入更方便,现在已经不流行拿钥匙这招,你得赶紧跟上潮流。” “不是,这不是拿不拿钥匙的问题!” 戴拉拉急着要辩驳,却让蒋成城反问:“那是什么问题?” “是??” 她一个语噎,说不出这是尺度问题,是两人之间关係的问题,是很多很多男与女之间都在面对的问题,但是随着门一开,看到屋子里头站了四个年轻人,随着门开啟而跟他俩面面相覷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多虑了。 过度想像是一件可怕的事,人家只是因为隐形眼镜掉落才不得不深情注目,可她便认定这叫一见鐘情,无端端地把无形幻想成有形,白白内耗自己。 蒋成城一看到四个大男人提着吃饭傢伙站在那一把火都上来了,甩上门向前一步揪住为首的男人往旁带,“不是让你们明天才过来?” 面对一把怒火,带头的乐团团长麒麟一脸无辜,“我们也不愿意啊,但是今晚团练才刚结束就看到你妈气冲冲来工作室,她让我们要是没去工作就得过来盯场,不然就涨我们团练室房租,要不你把房子买下来吧,我们跟你,随便你怎么搞。” 蒋成城顿了顿,回头看了戴拉拉一眼,嚥下无奈,“我能买的话早就买了,问题是她不让,算了,来就来了,让你们知道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谁怕谁。” 蒋成城心里想现在是清清白白,未来可不一定,锐利的眼神指示兄弟们可要当神助攻,四个大男孩看明白了,盯着戴拉拉直傻笑,可偏偏落在戴拉拉耳里,就是另一番意思。 她敛着目光笑,心里面却下起毛茸茸细雨。 她的安静让蒋成城解读成另一个含义,他赶紧凑过来,靠着她耳边说,“怎么了,不高兴有电灯泡?那以后我们分开上课,他们上他们的,我们自己上。” 戴拉拉抬眼,眼里有着不解,“他们上什么课?” “我不是说过给你拉生意,他们就是生意。”说着便转身,“生意们,快过来打招呼。” 四兄弟一听立马排排站,各个站得笔直跟禁卫军一样,就差背上扛一把枪。 戴拉拉看四个平均身高一百九且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只能尷尬地举高手,“嗨。” “戴老师好,我们是金枪四兄弟,我是青龙、这是我三个弟弟们,白虎、朱雀、玄武。” 这四个带着浓浓吉祥味的名字一报出来,戴拉拉紧绷的脸也绷不住,忍不住笑,“你们好,我是戴拉拉。” “知道知道,老大天天把你掛嘴上,让我们一定要跟你锻炼锻炼体力,还给你弄了一间舞蹈教室,赶紧进去看,才不枉费我们兄弟四人用乾净的肺自主清新一个礼拜,空气品质比手术室都还高级。” 蒋成城看四兄弟蠢蠢欲动要抢功,原本还间适地靠在门边马上起身走向前,拉起戴拉拉拉的手肘就往内走,“你们站着,我带她去看就好。” 但四兄弟哪里肯,屁颠屁颠的跟在两人身后,惹得戴拉拉频频回头看,戴拉拉的不专心又引起蒋成城对四兄弟的不满,他直接在舞蹈教室前站定,当着四人面把玻璃门给关上。 被他幼稚的举动一触发,戴拉拉刚刚心底的毛脾气又起来,“都是你的伙伴干嘛这样耍大牌啊。”说着又转身拉开门,“一起来。” 果然外头四隻萨摩斯四兄弟一听马上乖乖跳进来排排站,个个瞇瞇眼笑嘻嘻,看了戴拉拉直笑,就差没伸手rua一rua他们的脑袋再丢一根洁牙骨说乖乖。 蒋成城沉默着看了四兄弟一眼,先不作声,把灯光全打开,站在教室中央扬了扬下巴,“看看哪里不满意我再找人改。” 戴拉拉脸上三条黑线当场滑下来,这是哪里来的霸总戏码,怎么样,她说不好他马上打掉重练吗?开玩笑。 环顾四周,二十来坪的空间里铺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弹性地板,价格不菲,跟一般瑜伽教室不同,能将舞者落地时的伤害降落至最低,看来他是动了真格在做,不是紈裤子弟耍好看。 跟在她身后的萨摩耶男孩们已经躁动不安开始隐隐发动,戴拉拉脱了上身的大学t露出里头的肤色瑜伽服,朝五个人扬起下巴,“试试吧,试一回就知道行不行了。” 四隻萨摩耶一听,同时踢掉脚上的鞋袜欢呼一声拉开瑜伽垫盘腿坐定,一副虔诚信徒等待上人讲经的乖巧模样。 戴拉拉摇摇头,将长发往头顶盘成包头,指着地板,“都站起来吧,今天不是上瑜伽,不用静坐,先拉筋暖身,我看看你们程度再说。” 蒋成城一听隐约感觉戴拉拉要放大招,可看四兄弟一脸无所畏惧, 站起身的同时还不约而同甩了甩手臂想展现在健身房重讯后的成果,他笑了笑,站到戴拉拉近处咬了咬耳朵,“戴老师,这四个可是健身房常客,不要担心,儘量操。” 戴拉拉挑了挑眉,对他淡淡一笑,“那好,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萨摩耶兄弟们大概也没想过一个瘦弱的女老师能带给他们如此大的痛苦,四十五分鐘后兄弟四人躺在地上满头大汗表情痛楚,对着蒋成城抱拳作揖,“老大,这门课我们四兄弟承受不起,免费的也不上,您自己享受吧,告退。” 说完也不等蒋成城发话,四人同心协力肩搭着肩,踉踉蹌蹌走出了教室,接着就是穿鞋关门的声音,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戴拉拉坐在地上看同样满身大汗的蒋成城,以为会看到他有不满埋怨的目光,没想到他只是看着她笑,“干嘛故意吓跑四兄弟,不喜欢他们?” “没有不喜欢,我随时欢迎他们一起上课,我只是不想你这样偷偷暗地里抖内我,我不喜欢。” 她早猜到他说的生意就是他付钱拉人来上课,这感觉不是太好,她不想欠他人情。 蒋成城没想到她还是这么较真的女孩,叹口气瘫坐在地上,“这不算抖内,这是投资。” “投资什么,你觉得我有本事能给你分红?”她自己都不信自己还能不能东山再起,她不敢给自己保证,又怎么给他。 蒋成城只是笑,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投资就一定能获得收穫吗?投资的本意都是因为看上眼,不然干嘛投入。” 他说得含蓄,将毛巾披在脖子上,目光又定住她,“你一定也是不讨厌才答应我的吧?” 这话像是有轻功一样轻踩在她心上,像是乐符跳耀,震得人都雀跃起来。她点点头,点头后半晌才意识到她也没搞清人家的问题就胡乱回应,要表错情会错意怎么办。 但看到蒋成城一脸受用的欢喜,她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含糊在曖昧,而两方都愿意这样下去,也喜欢这样下去,这么一想,刚刚毛茸茸的情绪突然又转晴,她也甘愿就这样不清不白下去吧。 一晚上的课过去,生意确实是黄了,但是四隻萨摩耶并没有因此消失匿跡,她打开电视,突然在热门音乐祭看到他们的身影,四个大男孩以压轴之姿登场,酷炫狂跩怎么帅怎么来。 一旁的小芬坐在正在埋头写论文的戴荃身边,突破一贯轻柔的嗓音,声音里夹着兴奋,“是四神兽耶,我本来要请假去看他们的。” “你也喜欢他们?” 戴拉拉原本还昏昏欲睡,被她这么一喊,全身的细胞瞬间从沉睡中惊醒,跟着全神贯注起来。 是一种身体本能,跟蒋成城有关的都能让她在一瞬间肾上腺飆升,喝可乐都没这效果。 小芬捧着脸,不理男友的侧目,“嗯,超级喜欢,我从他们高二跟蒋成城一起参加热门音乐大赛就喜欢了。” 戴拉拉咬着鸡胸肉,倒是有些讶异,“没想到你竟然是rock女孩。” 小芬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握着马克杯的手轻轻交握,“我喜欢摇滚乐就是从他们身上啟蒙的,又迷幻又摇滚,偶尔还能唱上几句歌剧,讲成城打破了音乐的可能性,四神兽那四兄弟华丽且出格的编曲也功不可没,在我看来,华人乐坛近几年就他们最值得关注,可惜他们在得到热音大赛冠军后吵架空白了几年,不然现在肯定更火。” 这资讯量很大的八卦让戴拉拉差点忘了啃手上的小黄瓜,她清了清喉咙,用最不经意的姿态问:“为什么吵架?” 这时戴荃又抬头,但马上又让女友给压下去,“网上说,蒋成城为了追一个女生飞到纽约,但实情没人知道,可以肯定的是,四神兽因为蒋成城临时退出没法跟经纪公司签约,他们心灰意冷在各大音乐祭跟pub泡,最近才又登上主流舞台。” 小芬像是参加短文比赛一样说了一个才八百字的故事,却留下了深长的馀韵。 戴拉拉嘴里的黄瓜嚼着嚼着突然就充满涩意,心里面那颗美其名叫八卦的泡泡越涨越酸,她有些着急晚上的到来,她想,既然他称她一声老师,那她能不能以上犯下,多了解一下自己的学生? 21 隔天戴拉拉揣着要问倒山河的气势要出门,谁知道蒋成城节目录製太晚不能上课,她心想没关係,隔天再问也是一条好汉,可谁知道隔了一天她上完幼儿舞蹈班时,一下午开始浑身不对劲,身体的感知告诉她感冒已经找上门,接下来的十个小时她会经歷喉咙痛、头痛、发烧、晕眩等sop,别说她自己乌鸦嘴自己,毕竟这模式在过去二十多年来从没变过,比任何男人还忠诚。 但跑堂的流浪教师没有生病的本钱,戴拉拉想着撑完今晚健身房的课就休息,谁知道晚餐在便利商店咬了口饭糰,她整个人就不好了。 压抑的终将排山倒海倾泻而出,她趴在超商的垃圾桶前吐得一发不可收拾,吐到一半还不忘给健身房跟蒋成城讯息说今天要请假。 但她不清楚蒋成城这人啊,换个位置就是嗜血的老闆,自己请假可以,一看她要请假不管不顾直接打电话来,她不敢接,也不能接,又发了一句,“我要去看医生,你不要过来。”接着马上关机逃避现实。 戴拉拉不后悔自己这么干,毕竟对方是名人啊,她倒是挺庆幸自己理智在线没趁机乱说话想藉此测试他心意什么的,吐乾净后先是跟店员道歉,刷了地板然后买了瓶水漱口,才懨懨一息的骑车去急诊。 今晚急诊不是太热闹,很快就排到她。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医生短缺,很多新血前仆后继投入急诊大军,迎接戴拉拉的是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才刚满二十的年轻男医师。 美男当前,女汉子也都知道要娇柔,谁知道才刚要开口她马上又捂着嘴,似乎有滚滚热流即将从核心深处奔涌而上,她左右张望找不到垃圾桶,情急之下只能慌不择地抓来对方面前的咖啡杯当场吐了一回。 急诊本就是修罗场,可眼前这位俊俏男医生大概是寧愿被喷血也不愿被喷呕吐物,抽出一张酒精纸巾擦了擦桌子,戴着一次性橡胶手套的手以sop流程检查过后嫌弃着一张俊脸吐出一句,“诺罗病毒。” 戴拉拉捂着嘴,瞄了眼男医生胸前的名牌,满脸苍白地问:“那??关医师是吧,我这状况要不要住院?” “住院倒是不必,但诺罗病毒的特徵是一人得病全家遭殃,你要是有家人同住的话,要不他们出去,要不你自己隔离,选一个吧。” 男医师不怎么客气地告知戴拉拉此生唯二的生存选项,双手在键盘上快速输入病例的同时就让护士喊了下一位。 戴拉拉走到结帐柜檯的路上开始盘算,但想到戴荃这几天有大考病不得,也出去流浪不得,所以眼前的选项很明朗,就是她自生自灭。 结完帐领了药,戴拉拉坐在摩托车上想去处,想来想去没一个地方好。 深夜时分的,停车场四周一丁点声响都没有,只有她食指不断敲打在握把上的声音,像是雨滴落在屋簷那样让人心生烦躁,这时戴拉拉突然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头,心里慢慢萌生出一个邪恶的念头?? 这念头一起,她马上就臣服在自己内心的黑暗面,想也不想发动车子就驱车前往。 在来之前她想过一些可能,也想好了应对说词,但直到社区门口近在眼前时她才发现自己想多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蒋成城在社区门口贴照片宣告天下此乃熟人的标籤,车才停妥社区经理就出来亲自刷门禁卡迎接,直至将她送进电梯,过程顺畅无阻,亲切得彷彿她是斥资上亿在这置產的名媛千金。 虽然不是没心虚,但她想就一晚吧,他说他妈很少来这,这里基本上就是空着养蚊子,她来这里窝一晚充当蚊子的营养补给,明天好一点再回家睡一天,基本上应该就好全了,到时候戴荃回家她就出门教课,两人也避免接触,是一次完美的错过。 她想着就把指头往门上一按,大门应声开啟,没想到本以为该是漆黑的室内此时灯光大亮,客厅中央或坐或站着几个潮男潮女,所有人不约而同往她的方向看来。 戴拉拉像是被贴了定身符咒的殭尸一样僵在原地,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在人群中央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的蒋成城。 一瞬间她的身体就像手指被门给夹住一样有了退缩反应,只是才要关门,蒋成城立刻单手撑住沙发一跃而过挡住了她去路,“好巧,说人人就到,各位,这位就是即将跟我一起合舞寂寞天鹅湖的戴老师。” 这操作当场让戴拉拉反应不及,她看到所有人眼底的讶异与瞭然,晕呼呼的脑袋显然转速过慢,只能被动着被他推进客厅内,且安置在他身边的沙发里。 “原来是戴老师,我两年前还在戏剧院看过你表演,可惜后来怎么没见你再登台,你出国深造了?” 听团队里似乎有人看过自己表演,她止不住心底舞蹈魂的激动,可长年的习惯还是让她只能表现出假象平静,“我跟舞团有些问题,后来没合作了,所以这次表演也得蒙面上场,还请大家帮忙保密。” 她客客气气的请託,大伙儿理所当然点头应和,当然其中不乏蒋成城亲密的挨着她坐,又小心翼翼地给她扭开矿泉水的谨慎态度导致。 刚刚荣升执行经纪人的小叭看蒋成城已经走入心不在焉且不復返的态度来看,只得朝大伙拍拍手,接手指挥,“大家继续,争取一点前下班回家。” 突然闯入别人地盘戴拉拉已经相当困窘,加上身边的男人丝毫不避嫌与她并肩同坐,这一顿操作更让她如坐针毡。 她在来之前已经吞了药,本以为进门就可以倒地昏睡,现在好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不只得维持老师形象,还得努力抑制想睡的慾望,这简直是酷刑,她恨不得此刻有根针能刺刺自己的屁股,体会一把悬粱刺骨的清醒痛快。 但是过度专注跟过度涣散都是殊途同归,戴拉拉最后还是没忍过药效直接昏睡过去,醒来时所有人都散了,就剩蒋成城在她身边,戴着耳机不知道在平板上捣腾些什么。 戴拉拉有些慌着起身,看看四周,带着睏哑的嗓音说,“那??我也、我也走了。” 蒋成城头也不抬,直接拉住她的手,“都几点了去哪。” 戴拉拉顿时人间清醒,是啊,她能去哪? 可马上又想到不对,他俩靠这么近,这人是准备被他传染不成? “蒋同学,我今天来这是一场误会,我得走了,你工作加油。” 说着她穿鞋穿衣,拎着包要走, 这时蒋成城终于抬头,黝黑的眼带着一点她看不透的意味,紧紧揪着她,“我都给你设定密码指纹了,表示你随时都可以来,就算你关机不接我电话也一样。” 这话怎么听着有一股浓浓的怨懟,戴拉拉僵持在那尷尬得不知所措,现在走人还有种睡完人不负责任那味在,眼下她别无他法,只能耿直的将自己入室行窃被逮个现行犯的原由一五一十吐露实情。 她说完已经万念俱灰,平日里上课操他的劲道所剩无几,“还有,你别问我为什么不回家,因为我跟我妈闹翻了,不好回家。” 她一口气说完,却迟迟等不到蒋成城回应,身为巨大的异动病毒带原者一枚,戴拉拉已经握着卡想去旅馆住一晚就没事,奢侈一晚救世界,但在这之前,他也好歹说句解身咒让她安心走啊。 好在哑了的蒋成城在几秒后终于站起身,可他依旧吭也不吭,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走入客房,顺带还把门踢上。 “你干嘛?”生平第一次让人公主抱戴拉拉不禁大惊失色,要不是惦记着自己脚力惊人,怕一踢让蒋家绝后,她肯定一脚踹。 蒋成城也没在怕怀里的八爪章鱼,崩着一张脸说,“没干嘛,你想来就来,想住就住,我没意见,既然病了就早说,干嘛硬撑。” “我没硬撑。” 戴拉拉虽然病了但没残,她没打算跟他诉苦,不然关机干嘛。 蒋成城见她病到热憨热憨的小脸,虽然很想干些什么,可现在做什么都显得禽兽。 他把掉在沙发上的药袋拿出来,在她面前晃喝晃,“诺罗病毒?” 戴拉拉看到药袋跳下床要去抢,跳两步又想自己不应该靠近他,于是又倒回来,这一来一回她觉得自己就像雪克杯,肚子里残存不多的东西又即将破口而出,说着她已经忍不住,衝着面前的男人直喊,“蒋成城,垃圾——” 便猝不及防地吐了。 在便利商店吐她只有困窘,在蒋成城面前吐她除了困窘还有懊恼跟想死的心,这两者的不同在于她对店员没感情,只有做人基本的道理,而对蒋成城,她??就像在暗恋的人面前出糗那般恨天恨地恨自己。 一间房里两造心情,蒋成城沉浸在戴拉拉骂他垃圾的馀韵里,身子晃了晃,走去外头先是端来一杯水餵到她嘴边,想了想,万分委屈地开口:“我以为我在你心里面没那么差劲。”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戴拉拉吐完还有些喘,胸口一片胃食道逆流一般的火辣辣,可面前那张委屈的小脸让她不得不提起最后一口气解释,“我不是骂你,我是说垃圾桶,你看我吐了一地,哎,拖把拿来,我得擦乾净才不会传染给你。” 一分天堂一分地狱,真相大白后的蒋成城又有了平日的意气风发,抢过她手里的拖把尽心尽力拖起地,“不要紧,这我房间,我比较熟悉怎么拖。” “什么,你说什么?” 戴拉拉没听清楚,把手放耳朵边要求他再说一次。 蒋成城把拖把丢进水桶,弯腰捧着她的脸,欺身在她耳边又说了一次,“我说,这是我房间。” 我操我靠,这不是鳩佔鹊巢是什么。 戴拉拉陷入今晚第三次手忙脚乱,简直耗尽她元神。 “你别动了,安心休息吧,衣柜里有我的睡衣,浴室也有备品,需要什么喊一声。” 戴拉拉坐在床上晕晕乎乎,似乎还在理解。 “你不是说你妈不常来?” 地板拖了一半,蒋成城回过身,“她不常来我才能安心住在这,不然天天吵怎么活。” “不是,我以为??” 戴拉拉抱着发烫的脑袋细想一遍,发现人家从头到尾都没说他不住这,是她先入为主以为所有顶流都会隐藏自己的奢华豪宅,而不是这样大喇喇贡献出来当交谊厅当健身房当别人可以随意来去的地方,恐怕,他是演艺圈里第一个这么干的人。 “蒋同学,我睡客房吧,你这里有客房吧?” 她带着一丝希冀问,谁料蒋成城果决摇头,“没有,剩下的空间我都拿去改成健身房跟舞蹈教室了,没有多的空间可以躺人。” 戴拉拉着急了,她像平底锅上的一条喜相逢不断焦躁弹跳,可惜这是无效跳跃,因为跳来跳去她还是在同一个困境里,“那客厅好了,我睡客厅还是书房,或是教室都可以,你回自己的房间睡。” 她朝着不断进出浴室跟房间勤奋打扫的男人背影不停提议,早忘了自己身上带着大量病毒,而被一直追问的蒋成城似乎是烦了,他猛地把拖把往厕所一丢,直接转身将她压入柔软的被窝里,带着一股狠劲问:“你平常都这么多话的还是只有生病这时候?” 22 戴拉拉摇头,死命反驳,“我不就是为了你好。” “那你妈说我都是为你好时你听话吗?” 蒋成城以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逼近她眼前,用最软的目光说最狠的话。 果然这招让戴拉拉臣服了,她偏过头,小小说了声“好,我知道了,我去洗澡”,便立刻抱着他刚从衣柜拿出来的男用睡衣一溜烟洗澡去。 蒋成城站在门外深思片刻,为自己意外找到了制伏这妞的技巧而讶异,他看着一旁的水杯若有所思,掏出口袋里的电话打给了萨摩耶四兄弟。 因为在异乡,戴拉拉洗了一个火速的澡,出了浴室没见到蒋成城她稍稍安下心,想着是不是要跟主人再做最后一次挣扎,于是出了房门要去找人,结果人没找到,门铃倒是响了。 她在房子绕了一圈发现男主人正在外头的客用浴室洗澡,她没法子只得敲门问:“蒋成城,外头有人。” 敲完门她停了三秒,发现水声依旧持续,她只得继续敲,“蒋同学,外面有人敲门!” 这会儿水声确实停了,在她还没还得及反应下门立即被拉开,浑身淌水的男人只围着一条浴巾探出头,“是四兄弟他们,替我开个门,感谢。” 说着又关上门继续未完的清洁大业。 戴拉拉没輒了,她硬着头皮去开门,看到四隻去而復返的萨摩耶嘴里叼着油条,也瞪大眼看她。 五人面面相覷,都说不上一句体面的话,萨摩耶们只是弯起瞇瞇眼傻笑,一面举起手里的食物说,“老大让我们买宵夜过来,原来是给你吃的啊。” 老二青龙探了探头,听到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时眼神顿时燃烧起来,“洗澡啊,刚完事?” 老三一听立刻一巴掌过去,“戴老师,不好意思,我哥有点蠢,别见怪。” 戴拉拉也知道这情况他们肯定想歪了,力争把黑说白,“真的别误会,我们什么都没有,他借我睡衣穿是因为我吐了,真没有什么。” 越描越黑大概就是这样的sop,四兄弟拼命点头啥也不多说,就安静的替她带上门,还不忘露出曖昧与欣慰的笑。 笑就算了,在那边欣慰什么? 那模样比起指责更让她浑身发毛。 戴拉拉把脑门撞在大门上,想自己要不跳下去算了,这招绝对比跳黄河快。 “你在干嘛,撞坏门要赔的。”凉凉的嗓音从她背后响起。 戴拉拉一惊,原来在她用脑壳撞门的时候蒋成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来靠在她身后,一身的水气蒸腾,带来肥皂清爽的气息。 戴拉拉回头看,忍不住嚥下口水。 没见过他这模样,卸了妆的脸是少年白皙清秀的模样外还有着男人冷静自持的微禁慾气息,她握着门把不知道是该逃还是该反锁,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把他给怎么样了。 “喝点豆浆吧,喝完早点睡。” 但是蒋成城没给她机会胡思乱想,端起一杯豆浆走进书房,将门给轻轻闔上。 戴拉拉早把肚子里的食物都吐到一乾二凈,确实饿得很,一晚的折腾让她吃完宵夜后入睡得很快,只是熟睡间她感觉有双手轻放在额头,熟悉的气息缓缓吐出在脸颊上,她想说别靠她太近会传染,但那堵温暖也只是轻落在她额上些许便离开。 很久没睡满十二地小时,隔天戴拉拉是带着超值战斗力满血復活起床,起来时屋子里理所当然没有人的踪影,只有茶几上一杯水、两张票跟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从公关那拿到两张票,咱们去观摩观摩别人跳舞。 她本能的拿起两张票,一看到舞团的名称当场就拉下脸,这傢伙是故意惹她的嘛,她从这出来,还让她回去观摩,观摩谁,观摩人心险恶吗? 戴拉拉不知在对谁生着闷气,换个衣服也乒乒乓乓作响,恨不得把他的大学t给撑大一倍才解气。 此时门外又传来铃声,戴拉拉浑身一抖擞,走出去谨慎的从猫眼看一眼,看见昨晚才来过的萨摩耶四兄弟们又一次整整齐齐排列在大门前,这次一人一杯咖啡,手里提着纸袋,惹得她想丢骨头过去。 戴拉拉拉开门,伸出指头在半空虚晃两下,“怎么了,每次来都在这等,干嘛不直接进来啊。” “老大没给我们通关密码啊,说让我们等着,自然有人来开门。”老二朱雀有些无奈,其他三兄弟倒是眼里有点看戏的意思。 这时四兄弟的老么指着里头,口气有些着急,“戴老师,我尿急,我能进去吗?” “能能能,当然能,这不是我家啊。” 她赶紧侧身让孩子们入内,老么一溜烟的往厕所跑,其他三隻萨摩耶们熟门熟路走到屋子深处的录音室,把乐器都安置妥当,第一个就是打开纸袋吃东西。 戴拉拉手里也被放了个沉甸甸的超级猪肉满福堡,她怀疑这四人是奉命来餵食被留守在家的宠物,不然这些艺术家怎么会这么早起。 “戴老师,吃啊,老大说你感冒了,今天得吃点营养的。” “你们老大呢,这么早出门。”戴拉拉低头拆开包装,故作不经心问。 老二喝了口咖啡,随手指向电视,“今天有杂志专访,要去工作室做准备,对了,戴老师去过老大的工作室吧?” “呃??没去过。”这种时候否认就对了,太积极的是小丑。 谁知道兄弟四人一听她没去过,异常认真问:“刚好我们等一下要过去,带你一起去看看?” “不不不,我跟蒋成城合作纯属友谊赞助,没打算曝光,拜託拜託,而且记者会里的记者一定有那个女记者吧,让她知道我的存在大家就没好日子过。” “女记者?”老大青龙沉默半晌,“你是说赵暖?” “你们也知道?” 戴拉拉下意识问,随即捏了下自己,他们跟着蒋成城南征北讨世界跑怎么会不知道赵暖的存在。 “这么说确实不应该去啊。”青龙沉吟半晌,抬眼看着戴拉拉时眼中带满了歉意,“是我大意了,记者会赵暖肯定在,且还会待到最后,你们能不见面就不见面最好。” “听起来这一位是狠角色啊。”她心里对这赵暖堆满了疑问,可又不好直问,她只能用最憋脚的招数套这些小子话,尤其是老大青龙,四个孩子中最老实的主,问他准没错。 果然,青龙看她一双满是好奇的眼,毫无心机的开始话当年,“这个赵暖跟老大渊源颇深,撇开甲方乙方关係,她是老大的脑残粉也是黑粉,你不能轻忽,但也不能靠太近,是我们团队可敬又可恨的对手。” “听起来太抽象了,具体一点。”嘴里咬着汉堡,戴拉拉用尽气力维持顏面神经清寡如菊,可是又按耐不住一颗叫嚣的心。 她微微抬眼,在一旁等待许久的八卦老么就接话了,“哥,你说那么多字都没提到重点,换我来。” 老么不愧是老么,比起早十五分鐘出生的大哥就多带了点稚气,他搓搓手,带着一丝说书人八卦的内味,缓缓道来,“这件事得从老大跟我们参加热音大赛夺冠军开始说起,那时我们十六,老大十七,有家经纪公司想跟我们签约,一签就是十年,老大的妈不愿意他进演艺圈,想尽办法把他连哄带骗送到纽约,老大当然不听啊,假意进了法学院,但事实上他在赵暖家的帮忙下跑到柏克莱音乐学院,这事情是赵暖他爸帮忙的,就因为承接了这份情,现在才对她那么礼遇,不然依照赵暖现在嚣张的程度老大早就直接在其他媒体前给她难看了,但是不处理她的原因还有一个,她私底下有一个营销号,专门在经营老大,所以洪姐说了,要对赵暖特别礼遇,别让那尊大佛不高兴,不然大家都是一艘船的,翻了谁都没好处。” “喔~~~”戴拉拉喝了口咖啡,摆出一脸恍然大悟,“差点以为外界说他为了女人甩了你们去纽约是真的呢。” 老么就是老么,性子天真无邪,对着戴拉拉的面无表情继续滔滔不绝,“我们老大才不是那种人,当时是因为我们都未成年,没家长同意什么都没法做,我们四兄弟只能先考上大学再说,然后勤跑各种大小场音乐节,做足准备累积经验,你看,他两年前回来重新以街舞大赛冠军出道,那时我们也不是菜鸟了,我们等的是什么,等的是势均力敌的现在,不拖累彼此,相辅相成,这才是我们四神兽跟蒋成城要的结果。” 听出老么语气里的意气风发,戴拉拉抬眼看着四个男孩,他们眼中的炙热感染了她,她慢慢相信蒋成城之于他们绝对不是施捨的角色,他们之间的义气与默契,是即便四神兽即刻脱离蒋成城宣布单飞出道也绝对不交恶的程度,原来有时男人之间的友情确实能称上情比金坚,比起太多所谓的闺蜜还情深牢固。 她有些许动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现在说什么都显单薄。 “突然??觉得很荣幸我能参与到你们,比起来,我真是差劲多了。” 他们时刻都不失信念与自信,而她呢,却把挚爱的舞蹈放下两年不敢面对,她算什么老师呢,除了筋骨软一些什么都不是。 戴拉拉一个劲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抬头就撞见老三玄武抓着纸杯盯着自己,眼中闪着精光,然后说出噎死人的话,“戴老师,你??是不是喜欢老大?” 被这么一问戴拉拉差点没自爆,她瞪大眼看着玄武,耳朵跟脸颊慢慢地慢慢地由下而上泛起红晕,然后摇头,坚决否认,“我没有。” 四个孩子不愧是同胞生,不约而同笑了起来,还同时对视彼此认同,“是了是了,是喜欢了。” 这普天同庆的态度是什么意思,戴拉拉感受到一股被观摩被取笑的意味,忍不住板起脸,“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们都有女朋友,我们熟悉女孩的sop,说不要就是要,说不喜欢就是喜欢,也只有老大那个母胎单身的还在那边犯傻,单看那张脸还以为吃得开呢,所以了,戴老师您放心,我们会当神助攻,绝对不扯后腿,婚礼记得让我们上台当证婚人过过癮就好。” 玄武说得胸有成足,戴拉拉看着他的老大哥们,想看谁出来导一导风向,谁知道稳重的青龙也没反驳,只是看着她直笑,那眼底的肯定让戴拉拉摇头也不是,点头也有违心愿,她乾脆装傻到底,假装刚刚啥事都没发生。 但是拒答就等同于默认,萨摩耶们开怀的笑了起来,没注意到蒋成城已经中途溜回来,正抵在门边看热闹。 “聊什么这么开心,算我一个?” 23 当场全部人跟驯兽师出场一样哗地一声鸟兽散。 慢了半拍的戴拉拉吞下嘴里的食物,可眼里的惊慌收不了,她低头把纸袋收拾妥当,起身就要回房间,但想想又不对,那是别人的房间,她要躲,也只能躲厕所,于是她拿出化妆包又躲进厕所,仔仔细细给自己画了一个妆。 躲了半小时,戴拉拉确信已经不能再躲,再躲下去人家要误会她痔疮发作。 不得已,她只能收拾收拾走出浴室。 重新回到客厅里,房子里的空气彷彿只剩两人份,稀薄得让人不敢大声喘息,蒋成城还穿着一身受访时的朝服,眼睛盯着手机微微蹙眉不知道在看什么,但她知道他是在等她。 “那个什么,我好了。” 蒋成城闻声抬头看她,眼底眉梢都带着慵懒的笑,“要去哪?” “不是说了要去看演出?”她皱着眉,心想这傢伙要是忘了她就拿眉笔捅他。 好在他没忘。 “看个表演而已,干嘛穿这么显眼?” 一被这么问,戴拉拉随即低头检视自己,可她看了老半天还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你这打扮就跟对着舞台喊戴拉拉来了是一样的道理,让人家想不注意你都难。” 戴拉拉让他给说懵了,她就是简单淡妆,外加扎了一个高马尾,还能怎么显眼? “那怎么办,不然??我卸妆戴口罩跟墨镜,然后我们分开走?” 蒋成城摇摇头,起身把她一起拉进房里,语重心长,“你这张脸谁能看了就忘,你等等,我给你找一套衣服,既然我的盛世美顏挡不住,那你就委屈一点,扮男人。” “啊?” 戴拉拉知道自己胸平,但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原来还有这形象。 “我怎么扮?我可没玩过cos。” “不用担心,交给我就是。” 蒋成城从衣柜里找出一件vv的浅蓝色连体裤跟马丁靴,再翻出一顶咖啡色毛帽跟格子围巾,拉过戴拉拉卸妆重化,再把头发一绕往前拨,盖上毛帽后立刻把一个一七零高的傲娇御姐整成禁慾系小鲜肉。 他将人转了一圈面对镜子,薄唇贴在她耳边微微勾起,“记住我们万事低调,但就算被拍了,你也是以男人的身份被拍,不用怕出事,有事我扛。” 被戴上无框眼镜的戴拉拉抬了抬刻意画了男妆的眉眼,心想蒋成城这么胸有成足也是因为首席狗仔是赵暖,她不会干出任何伤害他声誉的事来才这么有恃无恐吧。 但蒋成城是蒋成城,她是一个没背景没底的人,天知道赵暖会不会连男人也猜忌。 “你确定??赵暖不会来掀我的底?毕竟现在的社会,是男是女都有可能的。” 听她提起赵暖时那微酸微呛诡异的语气,蒋成城笑意更盛,“我不确定赵暖的想法,但我把你扮成男人至少可以让你今晚平安无事,没什么比你平安要紧。” 温柔的话来得太过突然,导致场面有了让人心生悸动的反差,他的目光堵住了戴拉拉还想发问的嘴,却激起她心底的水花荡漾。 戴拉拉不知道为什么蒋成城如此执着今晚的演出,但是她也真的好奇舞团的近况,听说总监找来一个美国回来的女孩代替她,她到底是有比较心理的,想看看她多好,也想知道自己有多少不足。 为了避开记者,当晚他们在开场后的五分鐘才进到了包厢,坐在包厢的角落里,戴拉拉却有些心不在焉。 早些时候她换了衣服,临出门才发现蒋成城也换了一身连体裤,脚上踩着跟她同款不同色的鞋,她当下有些头大,这年头难道连明星都要自己创cp了吗?问题是,这样没问题吗? “专心一点,女主角要出来了。” 黑暗里蒋成城轻握住她的手提醒幕已经开啟,该是专心的时候。 戴拉拉定下心神,缓缓看向舞台中央的女主,她以天鹅之姿开啟戏码,舞姿轻灵、神形兼备,确实是集美貌与实力于一身。 同样是观眾,但她看的角度偏生跟其他人不同,她想找出她的失误与生疏,但是一场戏看下来,她只有失落与沮丧。 舞团找来的代替者,喔,不,是女首席,确实比她好得太多。 纵使她心有不甘,但也无话可说。 昔日她有逸才的美名,才能在未出国深造的条件下打败上百个对手站上巔峰,但是逸才也有落幕的一日,她在谢幕时突然站起来离场,不想让泛红的眼眶被看见。 蒋成城在安全梯找到她,轻拢她颤抖的肩淡声问:”就是刚刚那个牵着女首席手的老禽兽把你搞出舞团?“ 戴拉拉湿着眼眶回头,脸上写着惊恐,“谁跟你说的?” 蒋成城点了下她湿漉漉的下巴,把面纸塞到她手里,“别用那眼神看我,我舅很有职业道德,不随便乱透露客户消息,我只是在他跟我讨一些八卦杂志时顺便翻了翻,那些赵暖写过的大新闻我也记得一些,我不知道当时那个女的是你,要我当时就知道我肯定??” “肯定什么?”戴拉拉打断他的话,用面纸擦拭而过的眼中慢慢有了笑意,“你要学霸总替我付钱买回卖身契啊。” 蒋成城勾起嘴角,扬了扬眉,“也不是不可以,两千万而已。” 戴拉拉白了他一眼,心里只当他说笑,也没打算继续跟他说丧气话。托他的福,刚刚看完表演所有的失落与不甘现在也让他的沙雕一点一点消融殆尽,就说一个顶流男歌手怎么会有如此技能,是天生还是后天,这真是说不清。 她把门拉开一个缝,指着正散场的人,“完了,刚刚这么一耽搁,我们现在只能爬楼梯下地下室取车,怎么办,分头行动?” 她看着眼前带着渔夫帽的男人,儼然忘了自己此刻也是男人的身份。 但蒋成城不一样,戴拉拉这一身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新角色,他挺有自信就算被拍了也不会出大事,凭着这股底气,他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入人群里。 “去,待会车上见。” 戴拉拉来不及收起惊慌就这样直接撞到了散场的人群里,此刻的情况就跟她目前人生的处境一样,只许往前,不可回首。 往停车场的路上人很多,她把手插在口袋里闷着头走,偶然抬头看方向,就在几个女孩的眼里看到了惊奇的目光,她不知道那些眼神是什么含意,一股莫名心虚使然,戴拉拉拉下帽簷快步往外走,终于在五分鐘后从人潮里走出了自己要去的方向。 上了车时蒋成城已经悠间的喝完半杯咖啡,看来是很习惯了这样的模式,她不敢脱口罩,隔着零度数眼镜看他,“很常出去玩吧,看你习惯的。” “误会,我只是熟悉这类型的表演场地,知道从哪走比较快而已。” “那你还不跟我说,就让我自己走。” 蒋成城把她的抱怨当许愿,很殷勤点头,“那好啊,下次我牵着你一起走。” 戴拉拉白他一眼,断了跟他抬槓的念头,这人啊,说得比唱的还厉害,真不知道他怎么不去当辩证家,反而跑来当歌手荼毒千万少年少女。 这时车子趁着人潮慢慢散去后缓缓驶出停车场,戴拉拉依稀有一丝留恋,频频回头望,却不经意在展演厅大门前看到了几个似曾相识的面孔。 那些女孩都穿着粉色小洋装,纤细的身材、修长的天鹅颈引起过路人不断注目。 她认出几个,都是她在团里时说过话但不熟的人,那些女孩后来都因为不明原因纷纷退团,她当时站在一线所以并不以为意,突然间她彷彿意识到什么,猛地握住蒋成城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蒋成城,谢谢你今晚带我来,我有方向了。” 她的语气充满热切,像是寻找许久的遗失物终于在某个角落被寻着,蒋成城回头望着她,如星辰深沉的眸子微微一闪,那深处有一簇光,慢慢蔓延到两人交握的手里。 那一晚戴拉拉回到家后立刻翻箱倒柜找出沉睡在纸箱最深处的一本手写通讯录,她仔细翻了几页,确认过上头的资讯后,带着一丝希望抱着本子沉沉睡去。 那一晚她睡得特别安稳,像是回到还在舞蹈系时的时光,白日累得像条狗,夜里却睡得特别踏实。 她像是找到了一条希望的道路,从一个男人不经心的决定里,有些人这辈子的来到似乎预言了救赎,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蒋成城似乎就是这样的存在。 隔天她起得很晚,还没回神就让手机频频推播的新闻给吵得睡意全无。 她想最近除了疫情还能有什么大事,低头划开一看,吓到当场脸肿两倍。 她以为昨晚真是全身而退,却忘了没有赵暖还有别的狗仔啊。 现在全网娱乐新闻铺天盖地说蒋成城身边多了一个小奶狗一样的小师弟,长焦镜头就对着他俩在车里对视的画面,戴着眼镜的蒋成城正对着她笑,银边镜框将他斯文败类的气质衬托得妥妥的,那气氛说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 戴拉拉彻底无语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a罩杯,再看看一抽屉的运动内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 她想给蒋成城电话,但想想给了也不能让新闻回收,打电话有什么屁用,他说他能处理,那就他去处理,跟被自己创造出来的角色造cp,他也不亏。 正想着,突然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赶紧低头看,结果是戴荃。 “干嘛啊。” 她的语气里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失望后的不满与迁怒。 “姊,跟你商量一件事。”戴荃也不管自家姊姊心理状态如何,口气里带着些急躁,“刚刚我收到小芬确诊新冠了,虽然是轻症,但我这密切接触者也得居家隔离,你能不能找个朋友家借住,等我好了你再回来?” “??” 戴拉拉感觉一口老血要上来了,“你不是在考试,怎么还有时间密切接触?” “你思想真不纯正,我们就牵个手亲个嘴什么的,没有发生你脑中现在想的事。” 在听见确诊两字时戴拉拉确实心一紧,但在听到弟弟声音如此有活力,还可以强力反击时她就放心了,但眼下最要紧的事,她把房间让出来后,她能去哪。 蒋成城那是不能去了,他自己说了有事他扛,但她也不能再去给他添乱,她把家里收拾收拾,把钥匙藏在信箱里面留给戴荃,骑上车先到林深的舞蹈教室放东西,跟林深说了自己最近可能要夜宿教室好几天,得到首肯后才又上车离开。 接着她到了律师事务所,见到了魏中阳,把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说了一回,魏中阳表示相当高程度的肯定,也确定了这不犯法,这份来自专业的肯定让戴拉拉彷彿吃了定心丸,握紧肩膀上的包准备干大事。 可正准备离开去时,脚步才刚踏出办公室一脚,魏中阳突然又叫住她,她不解地回头,就听他用略微高昂的语气说,“照片里的打扮挺好看,以后可以多那样打扮省麻烦。” “??” 戴拉拉表示无法理解,现在人的审美都这么广了吗? 24 扮成男人这件事戴拉拉是肯定不会再干,就算全网铺天盖地都是传着她是演艺圈多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她也不觉得高兴,现在她满脑子想的只有昨晚想到的可能,而为了一探究竟,她得厚着脸皮去找这些从来没交谈过的人,仔细话当年。 为了找这几个女孩,戴拉拉厚着脸皮打了一下午的电话,从社恐一级进阶到社恐三级,一一过滤当时离团的学妹们,终于约出两个人愿意见面。 戴拉拉提早半小时抵达星巴克,给她们都点好饮料,时间一到,两个身形高挑的女孩已经出现在门前。 即便全身都是运动服打扮,舞蹈系出身的女孩永远都有一般女孩所不能及的气势,走进星巴克时立刻就引起了眾人的一阵注视。 戴拉拉有些坐立难安,端坐在那手心冒汗,远看是御姐气场逼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处于因过度紧张而心律不整的状态。 两个女孩走到戴拉拉所在的圆桌坐下,互看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先把一个随身碟拿出来放到了桌上。 “学姊,我们以为你是那种为了上位可以出卖自己肉体的菁英份子,结果想不到你翻车翻得比我们想像的还快,还混的比我们还差,这是不是所谓的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啊?” 说话带刺的叫bella,有张姣好的小v脸、修长的天鹅颈,是当年从舞蹈系挑选出最受期待的新星,谁知道半年不到就从子团退场转走教学路线,戴拉拉当时想也想不通,现在她明白了,态度确实能决定命运。 她现在已经很坦然,所以被挖苦也不生气,“当时我目中无人,以为实力可以征服一切,现在想想真是太傻,我不是真的有实力,老头选我,是因为我太孤僻又好操控,现在想,我要是有你一半的灵敏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连找工作都难。” 她坦率的挖苦自己,惹得另一个圆脸女孩rona一脸惺惺相惜, “学姊,那你现在靠什么维生啊,还想回舞台上跳舞吗?” “当然想啊,我现在除了当私教外也在教儿童芭蕾,虽然没你们的学生多,但是等官司解决我拿回自由之身后,我还是想重新开始回舞台上,就算是那种跑龙套不能露面的也好,能回去我就甘愿了。” 听完她的话,rona嘴角的笑微微黯淡,而bella只是瞥暼嘴,喝了一口咖啡后说,“当谁不想回去舞台上,我们也是没办法才在这里开工作室教学生,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有过首席头衔吗?知不知道想回舞台机运多难,没有大型演出机会,没有新闻,谁会知道这个教室的老师有国际水准。” bella的话让戴拉拉陷入深思,她咬了咬唇,想了半晌后突然凑近她们,“要不,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跳一场舞,可能没有钱,但是个很大的舞台,绝对爽快。” ?? 蒋成城接到戴拉拉电话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他看着满间会议室的伙伴,果断结束了会议,开着车先去了速食店,才又来到戴拉拉指定的舞蹈教室。 可是他万万没想过,自己会看到此番情景。 “戴老师,想换地方约会吗?” 当他抱着一袋子的麦当劳走进来,一进来就看到两个女孩呆愣着站在那,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自己,表情活脱脱跟见鬼一样。 蒋成城自出道以来就是镁光灯c位的宠儿,曾几何时碰到这样的状况,他看看戴拉拉,挑了挑眉示意:解释一下啊,大姐。 戴拉拉才仿若大梦初醒赶紧走过去。 “蒋成城,这是我学妹,我打算邀她们一起上台合跳那首改编的天鹅舞,开场两分鐘,各自独舞。”见他眉头越吊越高,她拉高声量抑制紧张,“你不准拒绝,拒绝的是猪。” “??” 蒋成城没想过自己仓皇结束演唱会会议赶来,一上楼就会被人以杀气腾腾的姿势压制在窗上,千辛万苦买来的麦当劳还险险就滚落窗外,他一手抵制戴拉拉扯住自己衣领的手腕,低头飞快解读她眼底的意思,在看到她眼底的祈求时,他满意地勾起唇角,松开手,“好啊,戴老师说什么是什么,明天我让小叭过来跟她们签个合约,一起练舞就是。” 戴拉拉也是没预料蒋成城这么好说话,面上表情一愣,突然觉得自己还真是罪恶。 可眼前男子就那样抱着个大纸袋,微弯着腰靠近她说话,不只迷倒眾生,也迷昏她的心智。 戴拉拉结结巴巴,“好??那、那就这么说定了。” 虽然很心虚,但到底是没关键时刻掉链子,她在心里感谢他千万遍,退了一步转身朝学妹们挥挥手,试图唤起她们走失的灵魂。 “那个,你们听到了,明天签约没问题吧。” 两人彷若大梦初醒,脑袋像是装了弹簧连连用力点头,“没问题、没问题,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送两人下楼时,bella的表情还有些惊魂未定,她转过身,紧紧抓住带拉拉的手,“学姊,从实招来,你是怎么勾搭上蒋成城的。” 戴拉拉早知道她们会问,倒是很坦诚,“他是我的私教学生。” “果然前首席就是不一样,私教也可以教到大明星,这运气我怎么就没有。” bella看似有些忿忿不平,可是眼底不无羡慕。 戴拉拉扯着自己的马尾假装平静,看rona满脸通红还没回神也觉得好笑,“不过虽然他答应了,前期练舞还是会分开处理,直到最后一个礼拜统一要在演唱会现场进行彩排,那时候要合照要签名应该都可以,我会先跟蒋成城打声招呼。” rona一听可高兴了,跳起来抱着戴拉拉,“学姊英明,学姊万岁,那个随身碟交给你真是太值得了!” 戴拉拉退了一步,有些无措。 打小就独来独往的戴拉拉很少跟同性像是闺蜜一样亲热交流,对于这种应该要好好回应的时刻总是显得笨拙,好在bella虽然嘴巴不饶人,但骨子里还是挺体贴,拉着rona说,“走吧,这可不能对外乱说,等我们要登场的前一天再宣传也不晚。”说着看向戴拉拉,“学姊,这次我们扯平了,感谢你牵的线,能跳过这一场,我们在圈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 “举手之劳,谢谢你们愿意信任我,这些东西我明天就转给律师,之后可能少不了请你们帮忙,到时还要麻烦你们了。” 戴拉拉说得有些忐忑,心里面有些发苦,要是她们不愿意作证,她也没办法强迫人。 “作证是一定要的,到时候我把他在美国让我们坐梅花座当陪酒小姐一样陪他的朋友喝酒跳舞的事情都抖出来,我看他还能不能在这圈里继续生存,以前我们没有盟友,现在有了,我们姐妹要团结一致对抗外敌,至于学姊??”bella一掌重重拍在她肩上,“拋头露面就靠你了。 戴拉拉被这样一拍差点没肩脱臼,好在练舞的都耐打,她直到看两人走远了才转身回教室。 回到教室蒋成城已经把食物消耗了一半,却体贴的留了一碗浓汤跟沙拉给她,她本想说不饿,但肚子却很不争气,才靠近他一步就开始不屈不挠蠕动起来。 那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特别清晰,蒋成城双手靠在膝盖上,忍着笑把纸袋往前一推,“吃吧,刚刚我给你面子,现在换你给我面子,咱们可不要相欠太多。” 本来她还有一丝心虚的,这下全给他凑过来的那张俊脸整没了。 “你真是够了。” 戴拉拉推开他的脸,嘴上虽是骂骂咧咧,可心里面却没来由暖成一片,嘴角违背自己的理智止不住上扬。 这么久的时间里,她因为顶着母亲的盛名,打从小舞蹈班起就是孤鸟之一,她学会了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无论是上学、练舞还是考试,她知道旁人以高标准来审判她,所以她收起娇气,吞下埋怨,无论遇到什么事,永远在别人面前维持着一贯的淡然,将所有苦与痛都吞下肚。。 没人知道,一路都是这样长大的孩子,长大后会失去求援的能力,她们看似活得跟别人一样,可骨子里傲气甚重,甚至在碰到人伸出援手时,会心生愧疚,甚至不知所措。 她看着坐在角落的蒋成城,便是这样的心情。 可是为什么这人永远都会在关键时刻给她最需要的东西,无论是救援还是食物,她甚至幻想过,如果在他耳朵安上一对狗耳,他肯定就是年度最佳搜救犬。 察觉到她凝视的目光,蒋成城没多说话,只是微微一笑,调了下吉他的弦,自顾自缓缓唱了起来。 他这一开口,戴拉拉差点没把嘴里的玉米粒喷出来。 一直以来她以为这傢伙是靠金钱、外貌跟百万修音科技堆扎起成千上万的歌迷,没想到他真实未修音的嗓音是如此沧桑有磁性,带着收不住的野,紧勾人的心。 戴拉拉站在那听得有些傻了,直到在他含笑回视的目光下才匆匆把食物吞下肚,回神换上了舞衣跟舞鞋,站到桿子前开始拉筋准备练舞。 她跳得很慢,因为耳里回盪着他低淡寡情的嗓音不断低声唱着ohdarling,darlingstandbyme来回数十次。 这首情歌在这样的夜里唱似乎有些曖昧,她感觉到有些无所适从,腿脚也跟着不听使唤险些打结。 她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定要换个bgm,只是才要转身去拿上手机,突然身后就多了一双手环腰,蒋成城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带着点飘渺的悠远嗓音十分故意落在她耳边,落下无限的酥麻。 “喂,你是不是太久没跳了,这么紧张干嘛,还一脚踩在我的手机上,你看,萤幕都裂了。” 戴拉拉低头一看,果然那隻手机在她硬鞋反覆碾压下萤幕成蜘蛛网状破裂,再踩深一点,恐怕内脏都要出来见人。 她忙收脚,但已经来不及,播放着伴奏的手机已经开花,她快速捡起来,满脸写满抱歉跟尷尬。 “怎么办,这么晚了维修店也关了,你先看看现在这状况还能不能用,不能用的话??” “不能用你马上给我买新的吗?” 蒋成城语气带着雀跃,看也不看她手里的手机一眼,显然是很想要换隻i13。 戴拉拉身体晃了晃,想最新款的手机起码也要三万,她摇摇头,语气虚弱,“你等我一个小时,我回去拿旧手机,我的先给你顶着。” 蒋成城拉住她,态度竟然有一丝丝期待,“那我跟你回去。” 戴拉拉咬着唇,有点无奈,“我回的是有我爸妈的家,不是我租的房子,你敢来吗?” 蒋成城摊开双手,一副大丈夫能屈能伸,“怕什么,又不是去提亲。” “??” 戴拉拉实在是怕了这位祖宗的接梗能力,要是真跟他认真起来,她怕自己会不小心动手犯法。 只是看他一脸“我就要跟、我死都要跟到底”的赖皮脸,她也没办法, 眼下只好赶紧把手机问题解决,否则这日子没法过了。 回家的路上路程有些远,她趁着搭他便车的时间,赶紧先把手机备份到云端后恢復到原厂后递给他。 “虽然不是最新款,但好歹也是水果系列,别嫌弃。” 蒋成城坦然接过手机,正反面翻了翻,看到手机壳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动作看在戴拉拉眼里,却有另一番滋味,她看着自己用了好几年的旧手机,再看看他手腕上天天配戴的机械錶,莫名就生出了一丝羞愧跟自卑,眼神也不自觉低下去。 “算了,我还是给你买新的好了。” 她伸手去讨,却让蒋成城给拍掉。 察觉她那一点小情绪,蒋成城趁红灯把手机赶紧收入口袋,轻轻握了下她手,不轻不重,带着安抚的意味,“没什么好嫌弃,我对这种东西不强求,那隻手机萤幕要是修好了就给你用吧,我懒得换来换去了。” “这不好吧??” 她没想到蒋成城会来这招,顿时有些无言,“你不用这么懒吧,现在都云端备份了,登入帐号就好了啊。” “就当我懒吧,我平时也不沉迷sns,手机就是拿来听音乐跟联络事情,不用太好。” 看他认真专注的目光,戴拉拉觉得这话说得应该不假,因为新闻就专题报导过他是近年罕见没有经营个人ig、脸书、微博的明星,她本来以为这只是人设,可是打从他来上课,除了睡得多了一些,确实没看过他在上课空挡滑手机,只要得空他就是听音乐,什么直播、翻牌,人家明星经营要有的宠粉过程他一概都没有。 可是??拿人家东西这件事她还是干不出来。 “反正修好就还你,我才不要拿别人的东西。”她低头看了眼怀里萤幕破到模糊的手机,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对了,你等等记得先把里面的东西备份,然后恢復原厂,千万千万不能有陈冠希事件发生,不然我就是自掛东南枝也没法面对你家小叭。” 但蒋成城似乎一点也没放心上,甚至颇有自信,“讲真的,我没什么东西好让人看,真的,不信你先滑滑看。” 蒋成城弩了弩下巴,示意她随意,但是戴拉拉可没打算冒着手指头被碎玻璃割伤的风险去滑,况且她干嘛看,又不是女朋友查岗。 “不用了,你说没有就没有,但是恢復原厂设定还是要的,拜託你,别让我不安心。” 大概是她口气里的无奈跟愧疚促使蒋成城有了动作,他趁着红灯开始备份资料,接着拔出卡片换到她已经整理好的手机里。 戴拉拉看着自己拿习惯的手机被他握在掌心里,一瞬间好像小了不少,又看到自己那个用得有些脏脏的手机壳,突然觉得很害臊,“这手机壳太可爱了,我改天给你换一个。” “不用了,我喜欢上头那个芭蕾舞小女孩,很可爱。” 戴拉拉张了张嘴,不好意思说那是戴荃拿她的照片给人临摹订製送她的生日礼物,心想他喜欢就用吧,反正也用不了太久。 25 深夜里的车程比白日快,平日要花上四十分鐘的车程只花了二十分鐘就到,当然这其中还参杂了某人小飆车的结果。 车子很快停到了家门口,戴拉拉家住在一片老式墅区里,晚上警卫早早就下班,现在还醒着的,除了矮墙上的猫之外就是附近看人就追的流浪狗。 戴拉拉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外面空旷,心里头多少有些不安,“你跟我一起下车,在我家门口等,那里有个小花园,很隐密,应该没狗仔能拍到什么。” 蒋成城对此没有异议,站在门前翻玩她的手机,“去吧,我在这里等,有事喊一声。” 戴拉拉白他一眼,拿出钥匙躡手躡脚开了门。 她原本的打算就是偷偷的来偷偷的去,不用跟爸妈打照面免得又要大吵一架,谁知道一开门,本该早早上床的母亲,竟端着一个马克杯站在厨房前看着她。 “妈。” 戴拉拉按压下心底的惊慌,轻声打过招呼就往房间走,拉开抽屉翻了翻,翻出了一隻旧手机,顺带把一些旧照片塞口袋准备一起拿回去。 她想速战速决赶紧离开,但她妈似乎不让,站在大门前朝她冷冷开口:“听说你在林深的舞蹈教室当儿童芭蕾舞老师?” “嗯,有问题吗?”戴拉拉骨子也犟,知道这问法来者不善,她自然也没好脸色,“当老师又怎么了,清清白白的。” 戴妈妈一听也不高兴了,当场摔了手上的茶杯,“戴拉拉,你在讽刺谁不清不白?” “我怎么敢讽刺谁,你不是说我是你牺牲人生栽培出来的,我尊敬你都来不及了,怎么敢看不起你,我今天回来就只是拿个东西,不想跟你吵,就这样了。” 她甩手就要走,却让母亲给扯住手臂,“干嘛,你这什么态度,如果你尊敬我,会拒绝那些舞团的邀请吗?不能跳舞教舞也可以,你倔什么?就算是林深会找你,也是我请託的,没有我你根本什么都干不了,没有我,你就是个废物!” 戴拉拉越听脸色越黑,她在心底叫嚣着想回嘴,但是门外还有一个人,她忌讳着他、掛念着他,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这丑陋的一面,为了杜绝这场架,她乾脆甩门走人,让大门继续拉开母女之间多年的隔阂。 只是在走出门外的几秒间,她不断的想着该怎么面对蒋成城,可惜这只有几步路的思考空间她根本来不及想,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关上了门,撞上他探测的双眼。 蒋成城就站在一棵树下,嘴里叼着一根菸,目光沉沉望着她。 那一刻她的心突然让什么撞了一下,他眼中没有任何探究,整个人愜意地站在树下,只有专心一致的等待。 青春期的戴拉拉跟家里有多少次这样的争吵,每一次在夜里吵架奔出门,心里总是茫然与孤寂,她以为这辈子就是这样了,从没想过有个人会愿意这样等着他,就算他什么都不明白,她却也有了被接住的安全感。 莫名的。 “蒋成城!”她大喊他的名字,小跑着过去,紧张兮兮的左看右看,确认四下无人才安下心。 “你大半夜在这里抽菸耍帅给谁看啊?” “假的啊,大姐。”蒋成城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勾搭住她的肩膀,“来呀,抽一口,很舒压。” 嘴里被塞入一根巧克力味道的香菸,戴拉拉顿时也懵了,她抬头看着蒋成城,见他眼底印着路灯柔和的灯光,那眼里明摆着写明: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不问也不说教。 她的眼眶顿时泛起一股汹涌的酸涩,可她马上低下头来,偷偷用弯起的食指压住眼睛,等着那股酸意被人为压制下去。 这么长的时间里来,太多人暗戳戳的说她有大把资源可以利用却不知好歹,一手好牌打烂也是咎由自取,她可以接受被骂资歷浅、被批评技巧不如人,但她最不需要的,是这样自以为的指控。 她也曾以为在蜜糖罐里养大的蒋成城心里会这样想她,可今天他的反应,却意外了她对他的所有认知。 一头炸毛的小猫被平日老欺负人的憨狗安抚,莫名就让人心底柔软一片。 回到车里面,她吸吸鼻子,认真咬了一口嘴里的巧克力,眼前驀地一亮,“这什么东西做的,挺好吃的??” 蒋成城将巧克力糖从她嘴里抽出来,瞥了她盈满意犹未尽的小脸一眼,“你是多久没吃过甜食了,连这种屎一样的东西都觉得好吃?” “你真没礼貌,我是很久没吃甜食,但也不至于连屎都觉得好吃好吗?” 戴拉拉气得把巧克力抢回来塞嘴里,完全忘了这东西先前在谁嘴里待过。蒋成城瞥了她一眼,嘴角忍不住勾起。 喜欢就喜欢,他其实也不是真介意,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罢了,谁叫某人哭丧着一张脸,还要装着一脸没事人的样子,他看得心里面就不舒坦。 “你要吃就放开吃吧,我这里还有一整包,全送你。” 手里被塞入一整包皱巴巴的香烟糖,戴拉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低头翻了翻纸盒,饶有兴致又掏出一根塞到嘴里。 她确实是真的很久没吃糖,但是她难得破戒不是因为贪吃,而是想转移注意力,因为如果不继续吃这难吃的东西掩盖过心里滚烫的酸涩,她怕自己忍不住会泪洒当场,到时气氛僵了,对谁都没好处。 咬着一管子的巧克力糖,戴拉拉不再跟他抬槓,低头把卡片换入自己的旧手机里,靠着车用充电器充到10%电量,才按下了开机键。 随着熟悉的画面开啟,她松了好一口气,庆幸系统还能开机更新,只是一开机,一通留言便划破了车里的寧静。 大概刚刚电话里找不到人,戴荃发了语音,戴拉拉一点开就听到他火急火燎的大嗓门传来:姊,我饿了,你家怎么连半包零食都没有,只有一堆蒋成城的东西,你知不知道被隔离的人现在最需要的是食物,不是男人的衣服,你现在买牛肉麵来给我吃吧,还要一杯珍奶,半糖少冰。” 戴荃的大嗓门还带着少年音,听起来欠揍欠揍的,戴拉拉不敢去看蒋成城的表情,握着门把含糊着声音说,“那个??等等在前面路口放我下车吧,我去买饲料回家餵我弟。” 蒋成城握紧方向盘,收起脸上的笑容重重叹口气,眼底戴上几分认真,“戴拉拉,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可以合理使用我没关係,大半夜的让我把你在路边丢包,你良心过得去我可过不去。” “我才不要。”戴拉拉很怂,她用看核弹一样的眼神看着蒋成城,“我不敢。” “不敢什么。”蒋成城伸手捏了捏她耳朵,“你都可以手撕我、逼着我劈腿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以,更何况这里走到夜市至少十公里,你要走到天亮吗?走吧,既然要买也买一份餵我,牛肉麵,木瓜牛奶,报公帐。” 蒋成城二话不说将车来个回转往夜市开,在夜市的角落放她下车的同时给她耳上戴了耳机。 “等等我让你停在哪一摊,你就买什么,记得买多少都可以报公帐。” “你真是够了,吃多了不怕胖吗?” 她才不在乎什么报不报帐,她在乎的是热量。 但回答她的,是蒋成城拉下车窗露出半张得意俊笑的脸。 戴拉拉一愣,推了他脸一把,转身离他远远。 心脏却遏止不住疯狂乱跳。 他眉目长得好看,世俗一点说就是桃花眼,眼下还有一颗爱哭痣,平白就带点性感的氛围,但那是别人觉得,戴拉拉每次看他这样瞇着眼挑眉看人就想一把掌呼过去,还是捱不住他的无赖,像一隻被安上无形牵绳的黄金猎犬,下车去猎夜市里最厉害的高热量小吃。 她逛了几摊,因为很少逛夜市,带着困惑的声音问:“麻辣烫跟滷味到底哪里不一样啊,你到底要吃哪个?” “当然是麻辣烫,记得大辣加香菜。”耳机里的声音饱含笑意,“你到底有没有逛过夜市,滷味跟麻辣烫都不懂” 戴拉拉翻了翻白眼,不跟他计较。 “那臭豆腐还要吃吗?麻辣烫里面已经有加豆腐啦。” “吃啊,都吃,炸豆腐跟滷豆腐不一样。” 戴拉拉无言三秒,耳朵里听他醇厚的笑声,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只觉得耳朵带着酥麻感,像是被打了禁药一样,忍不住顺着他的声音一家买过一家,直到双手都提不下。 回到车上蒋成城在讲电话,看到她时示意她在外头等一等,她不敢贸然打断,只好提着满手食物靠在车门边上百般无聊看着人来人往。 深夜时刻是夜猫出没的时候,热闹的夜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她面着大马路,看改造过的重机一辆又一辆呼啸而过,戴拉拉捂着耳朵掩盖那炸耳的噪音,没想到这车队绵延不绝,最后几辆还停在了她身边。?骑士摘下安全帽,朝着她手臂点了点,“美女,一个人吗?” 当下戴拉拉没忍住白眼,用力拍掉他的手,“大哥,这开场白不觉得太土气了吗?” 戴拉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只要往路边一站就有人靠上来,难道她很有西施气质吗?总吸引来飆车族。 她因为手上的重物脸色没太好,就算有口罩遮脸也掩盖不住口气里的衝,加上她浑身散发的御姐气场,衬得那双大眼透露出的不爽更加充满不屑,让飆仔们更生气。?“美女,叫你美女是客气,不然要叫你小姐吗?叫小姐要钱啊,你一晚多少啊。” 这种调戏戏码戴拉拉看多了,她把东西往手里缠紧,直接抬腿压在对方的肩上,“一堂私教课一万,怎么样,上不上啊,要上的话去一边找我经纪人报名去。” 戴拉拉手长脚长,长年学舞让她不用动手也能用脚制人,且力道绝对不输给重训壮汉。 她的操作引起了骑士同伙的不满,三三两两下了车要找她理论,戴拉拉也不怕,挺起胸膛摆出一副要干架就来干的架势。 周围已经有了围观的群眾,议论纷纷盯着这多男对一女的好戏,这时车上的蒋成城结束电话也看到了外头的闹事,他没多思考,抓了帽子跟眼镜戴上,直接下车抓人。 “大哥、大哥,不好意思,我刚惹女朋友生气她才火气那么大,这钱拿着买饮料,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把几张钞票往对方手里塞,也不管人家要不要了事,直接拎着戴拉拉丢回车上,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回到车上的戴拉拉还在气头上,但比起刚被无聊男子搭訕的怒气,她更惊恐的是,蒋成城竟然下车了。 “你干嘛下车啊,我就是骂他们几句就上车,等一下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我也怕啊,所以才赶紧给钱了事快跑。” 蒋成城眼底眉梢都是笑意,一点也没有差点被认出来的危机感。 但是戴拉拉这才开始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 “不对,如果车牌被认出来怎么办?如果有狗仔刚好也在夜市怎么办?” 无意识里,她扯住蒋成城的手,眉头紧蹙,一点也没有刚才抬脚压人的英气逼人。 “早知道我就换男装下车了。” 蒋成城覷了她一眼,忍不住说出心里话,“你扮男装下车,恐怕来搭訕的就是未成年小女生了,一样是犯罪。” 提起男装就让戴拉拉想起前天的新闻,她抬头忧心忡忡的看向蒋成城,“以后谁都不准再动让我扮男装的念头,这件事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你跟女人没緋闻,不代表可以跟男人有緋闻,公司都不管的吗??” 她知道他有自己的工作室,自己就是老闆,但就算他有百万粉丝的底气,也不能自己把一手好牌打烂吧。 但蒋成城似乎一点也不以为意,手指轻点着方向盘,一下一下的,似乎将一切都掌控在手里,“瞎操心什么,反正这年头演艺圈稍微红一点的哪个没一点緋闻,好看一点的年轻男演员就要跟隐婚生子稍微掛鉤一下吵话题,男歌手也有各种tag,你不用在意这些,反正以后官宣只要是个女人就行。” 这话说得还真是逻辑满分,她无话可说,就这样一路沉默着直到抵达家门前。 临下车前她背起背包,打算一去不回头,“那个什么,你回去吧,我把你的宵夜放在这,下车记得拿。” 说着她就要去开车门,但蒋成城却飞快的扯住她背包,直接往后头丢,“等等有事跟你确认,你快拿上去吧,速去速回。” 他那张严肃的脸上写着有大事商议,戴拉拉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点头,赶紧下车给戴荃送食物,匆匆隔着门说了几句话后又折返回车内,“好了,有什么事情快说,然后把我送回教室就可以,我有东西没拿。” “是吗?那我等一下在楼下等你。” “呃??也是不用。” 她转身要去拿包包,蒋成城却又一次擒住她上臂,语气凉凉的问:“戴拉拉,我刚没耳聋,我听到你弟在隔离,你今晚睡哪,难道打算睡在教室一个礼拜?” 戴拉拉咬紧下唇,没想到这傢伙反应这么快,真不愧是年轻人。 既然都被知道了,她也破罐子破摔,“对,我要睡教室,怎么样,我碍着你了?” “是没有,但你都来我那偷住过了,干嘛不再来一次?” “那是我不知道你住那,要我知道我才不过去。” 想起那一晚她就想撞墙一了百了,那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羞耻,要不是这社会依旧有法律,她那晚就该灭口。 “你不是说有事,那就快说。”她把手搭在车门边,要走人的意图明显。 可偏偏蒋成城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不管不顾就发动车子。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跟你说一声,明天正式开始演唱会所有行程,该练习的所有把戏都要提上日程,你今天不来明天也得来,择期不如撞日,就今晚来吧。 26 戴拉拉最后还是被强迫住到了蒋成城家。 一进门他囫圇吞枣吃完宵夜就说有事跟要国外的音乐人开会便早早进了另一间房,进去前还靠在门边上,面容严肃对她说:“我可是很矜持的,你不要随便来敲我房门。” 戴拉拉瞪他,朝他丢去一颗抱枕,外加半颗没吃完的苹果。 蒋成城随手接住苹果,咬住剩下的另一半,悠哉悠哉的进房去。 戴拉拉也早习惯他的尿性,走进熟悉的房间里,看到浴室里一整套全新的毛巾睡衣跟洗漱用品,脑子里不禁浮想联翩。 说什么矜持,谁会随时准备这么多备品,怕不是常有“新朋友”来这过夜吧。 演艺圈就没几个单纯人,她咬咬唇,却打从心里希望蒋成城是那个例外的人。 这一夜戴拉拉睡在他的床上特别不安稳,想着隔天要找魏中阳讨论她找来的证据,她不知道这些东西一但提出来能改变多少现况,也担心就算现况改变了,可是走的不是她如愿的路线怎么办? 想着想着,她揣着一股沉甸甸的压力睡去。 一早醒来她没什么精神,探出头去看,蒋成城似乎在后头的小小录音室里工作,抱着吉他在摆弄,看见她时,他嘴里咬着pick,朝她伸手,示意她等一等。 戴拉拉站在走廊上看着他一会儿刷吉他,一会儿在纸上写些什么,好半晌才看他走出来。 “要出门?” “我要去找你舅舅,然后去教室上课。” 蒋成城看着外头的天色,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我送你过去。” “不用。”戴拉拉挡住他的路,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我自己搭车过去,然后去教室上课顺便牵车??”她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咬着牙接下去说,“然后晚上回来这里。” “行。”他笑了起来,让开了走廊,朝她身后朗声喊,“早去早回啊。” 戴拉拉眼角馀光一瞥,忍不住笑场。 那挥手的模样,活脱脱像是等门的小娇妻一样。 ?? 带着莫名的好心情,戴拉拉换了三班公车才到了魏中阳的律师事务所。 她提早一个小时来,是知道大律师就算约好了也很难马上见到面,但谁知道她一报上名号,柜檯小姐马上笑着把她请到会客室,客客气气说,“老闆说你是自己人,等一下,他马上来。” 一杯咖啡的时间而已,魏中阳已经抱着平板过来,脸上还是一贯笑嘻嘻与世无争的模样,她实在很难想像这傢伙上法庭会是什么模样。 魏中阳一坐下来,双腿交叠,朝着她笑,“你发过来的语音我收到了,配合你之前的声明,已经可以正式跑流程,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你,如果要开庭,就无可避免要见面,问题是,你要跟他见面吗?” 这问题问到核心点上了,戴拉拉挣扎了半天,想着还要再见那个噁心人,一想到她就浑身不舒服。 可是不见面,不亲口批判他,不亲口跟他讨自己的清白她不甘心,她想了想,深吸口气,才要开口时,魏中阳却突然又接下去,“拉拉,打官司这件事很简单,无非就是输赢,可是留在心里的影响是一辈子,他会在一群陌生人面前说些不是人的话,攻击你,让你一时之间心思混乱无以为继,这些你都要做好心理准备,所以你不用着急回答我,好好想一想,我再把申请提上去给书记官。” 本来戴拉拉还有犹豫,可是听完魏中阳的劝解,她反而更坚定信念。 “不用了,我真的想好了,我要出庭,我要直面他,他那个人很爱面子,也很阴险,我算准了他听了这些会私下提出和解,虽然不排除会继续造谣攻击我的可能,但我最终目的就是把合约解除,还我自由之身,这样我才能光明正大上台,不论是跟谁一起跳舞。” 她低下头,捏紧包包里的手机,想着心里头浮现的那人,刚毅果决的眉眼也不自觉低柔起来。 是什么给她力量,也许是心底的希冀吧。 “好,我知道了。”魏中阳见她出神的面容,闔起手上的平板,笑了起来,“已经是中午了,既然都是自己人,一起吃个饭?” “不了。”戴拉拉抬起头,突然有些彆扭的问:“不知道??魏律师知道附近有哪家店修手机比较靠谱的吗?我要拿蒋城城的手机去修理。” 魏中阳愣了下,但到底是个人精啊,立刻站起身,“走吧,我亲自带你去,就算那手机里有你们多少不堪入目的照片,有我镇场那傢伙也绝对不敢流露出去。” 戴拉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真的受够了这对叔姪的口无遮拦。 不过好在有魏中阳庇荫,修理手机的报价不会贵得过分,店里面的小哥再三保证三天内绝对可以取货,戴拉拉才终于得以安心的去上班。 下午的儿童芭蕾课程人不多,大多是三岁左右的小娃娃,都是由妈妈带着来上课。 戴拉拉拉着她们小小的手走位,听着她们奶生奶气的喊着老师,心里面柔软成一片。 身旁的同学其实有不少人放弃了这条路,有的甚至早婚成了妈妈,再也不过问舞蹈圈的事。 她自问自己未来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出国深造,还是就这样干下去? 其实有些茫然,可是脑子里倒是有个身影一直挥之不去,她意识到自己竟然想到他,耳根莫名就燥热起来。 一下午的课她上得有些心神不寧,晚餐过后收拾收拾,回去让戴荃把她的舞衣全部整理出来,毕竟今晚就是正式排练的开始了。 排练的地点在他家,她以为又会看到满坑满谷的人,却不曾想只看到他。 “我以为你这里是半公开的。”她穿好舞衣站在教室中央,感觉四周凉颼颼一片。?蒋成城穿着短裤跟白t,耸耸肩,走到一旁拿起空调遥控器调高温度,“工作室开放给媒体去,这里是偶尔才会让人过来,我把这弄成另一间工作室跟健身空间是为了自己方便,倒也不是要让人随时都可以上来借厕所的。” 戴拉拉安静站在那听他胡扯,她不就来了吗? 不只借厕所还借房间,这傢伙还真不老实,真是打脸打得啪啪响。?“对了,合舞是我跟你的事,至于另外两隻天鹅,让她们自行排演好了,演唱会前一週我们在体育馆一起正式彩排就可以。” 这话没毛病,戴拉拉点点头,站在教室里落地镜子前整了整衣服,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对了,到时衣服是我配合你还是你配合我。” 她这么问是因为舞衣造价不菲也旷时费日,不是随便淘一淘就有,虽然身上的衣服很贵,但到底是演唱会,舞台装需求跟一般艺术表演不在一个要求上。 她这么一问,蒋成城就想起自己遗忘的事,走回房间一趟又走回来,手里捧着一个大纸盒。 “我请设计师替你重新设计一套衣服,你去穿穿看有哪里要改,我明天拿过去。” 戴拉拉捧着沉甸甸的盒子回到房子,一开盖子就差点没被闪瞎了眼。 雪白的舞衣上点缀满施华洛世奇水晶,她知道舞台装就要是闪在灯光下才不至于被吃掉效果,但这也未免??就为了短短几分鐘的舞花大钱,有必要吗? “好了没?不会要我进去帮忙穿吧?” 门外蒋成城跃跃欲试的声音传来,加速了戴拉拉穿戴的动作。 她开了门,站到了蒋成城面前,转了一圈,“你还真会抓尺寸。” “我抱过你,顺便量了一下,但胸围好像估错了,大了一点。” 蒋成城露出得意的白牙,激得戴拉拉又拿瑜伽砖揍人。 “蒋成城,闭上你的嘴,去抬腿拉筋,我不要等一下又看到你抽筋。” 戴拉拉气呼呼的去换下衣服,忍不住又摸摸自己的胸,有点失落。 果然是男人都喜欢大的,她这个确实是有点小啊?? 换好练习用的舞衣,一进教室才发现蒋成城换上了球鞋,在侧身拉筋,她征愣半天才后知后觉发现一件更重要的事没问:“你没打算跟我一起跳芭蕾啊?” “没,我说了合舞,但从头到尾都没说要跳芭蕾吧。” 蒋成城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开场让古典芭蕾来故弄玄虚一下,但我们俩要一起跳的是hiplet。”?戴拉拉哽了下,重复了一次,“你说的是那个hiplet?” “嗯,就是你想的那个hiplet。” 戴拉拉在错愕半分鐘后便想通了。 这确实??是非常好的一种切入方式,不得不说蒋成城确实很有製作人头脑。 传统的芭蕾舞已经渐渐失去了主流观眾,而hiplet是一种芭蕾结合街舞的新型表演方式,舞风强势,剽悍又华丽。 白话一点说,就是穿着仙气飘飘的汉服美女舞弄刀剑,能在短时间内便抓住观眾目光,远比传统静謐的古典芭蕾更让人热血沸腾。 戴拉拉看着蒋成城,心底只有折服。 身为舞者,她当然什么都懂一点,可是要正式来确实需要点磨合时间。 她咬着唇深思,心想要不要再多看一些影片再行动? 蒋成城也看出来她眼中有犹豫跟不自信,他没多说话,只是起身从后贴向她,小臂扣住她纤细的腰肢,低头附在她耳边说,“跟着我就好,我带你跳一次。” 贴身的舞最考验人性,就好比跳探戈的男女,常常都是情侣身份,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相知与相伴间,两人之间的磨合会越来越少,默契度越来越高,合舞要的就是这眼神与身体纠缠的化学反应。 身为有过百场演出的舞者,戴拉拉很清楚其中要诀,但是她不可能演一场就爱一个,那些浓情蜜意以往她靠演,现在却不能,因为她清楚意识到自己真的喜欢这个人,所以当被他扣着手腕拉近胸口时,她的眼神不敢往上抬,只敢把眼神放在他胸口,像魁儡娃娃一样被动的让他领舞,默默跳完一首三分鐘的舞。 “你这是太久没跳舞,生疏了吗?” 一首舞跳完,蒋成城也察觉她不对劲,她甩开他的手,坐在地上生闷气,不为他,而是自己。 “太久没跳,还没进入状况。” 坐在地上喝水的戴拉拉闷声解释。 蒋成城不置可否看她一眼,也坐到了她身边喝水。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溜一圈,从上而下,看到的尽是美好。 戴拉拉察觉到了,抬头看他,“你看什么?” 蒋成城笑,把水瓶拿在手里晃,“我看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没练好就臭脸,臭给谁看呢。” “臭给我自己看。” 戴拉拉皱皱鼻子,哼了一声,边说边站起身,拉来两张椅子,一脚踩一张,以超过一百八十度的角度劈开双腿,就像学生时代一样,齜牙咧嘴咬着牙坚持下去。 她喜欢把自己的身体极限逼到极限,那感觉才够尽心尽力,好像这样练基本功,才不愧对自己练了二十年的芭蕾。 蒋成城喝着水看着她没说话,这时外头传来门铃声,他皱了皱眉,起身去开门,四神兽拎着乐器嚷嚷着走进来,途经教室看到她,马上立正站好规规矩矩的鞠躬,“戴老师好。”接着跟被班导驱赶的不良少年一样,一个个踩着碎步进去录音室,关门,拉窗帘,来个非礼勿视。 戴拉拉一面拉筋,一面看他们像是踩着风火轮一样溜进去,忍不住开口问:“你不是说这里不随便让人来?” 蒋成城揉了揉眉睫,眼上掛了笑意。 “他们不一样,是兄弟,当时一起说好要出道,我却临时脱逃,耽误了他们我有义务得负责。” 戴拉拉定眼看着他,看出他眼底的真诚。 那天跟四神兽兄弟们聊过,她真的上网查过,发现他们之间还真是情比金坚,她没有过密切来往的朋友,体会不到那种相扶相持的感觉,这一刻她是真的挺羡慕,可以有这样的朋友一起度过重重难关,在关键时候拉一把,开心的时候一起疯,那种滋味一定很动人。 压着的脚背已经开始有点发麻,她慢慢挪动双腿,一寸一寸收回来,盯着他的眼睛,“我们继续吧。” 第二次的合舞,戴拉拉果然就恢復了水准,让他领一次舞就上手。 蒋成城从后头拥着她瘦弱的腰肢,视线从她汗水滑落的颈子一路落在她纤细的锁骨上,心底的隐火也不禁慢慢燃起。 戴拉拉毕竟有功底在身,对于舞蹈的节奏自然很快能掌控,她不喜欢被带,喜欢反客为主,跳到一半她抓住他的手腕轻盈转身,本来是想先拉开一步的距离,然后再返身拉近,没想到距离抓错了,嘴角不经意擦过他的唇边,两人都吓了一跳。 她尷尬的红了脸,他也错愕的扭过视线,耳尖上有了可疑的红。 戴拉拉最先缓过来,先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冒犯了。” 她这样疏离的话让蒋成城又有了嘴贱的动力,“其实挺不错的,正式上场的时候来一次?” 戴拉拉扬起眉,用舞鞋踩了他一脚,“你敢?” “你愿意我就敢。” 他用着那张上天追着餵饭吃的脸朝她挑眉,戴拉拉没好气,重新拉开距离,“好了,刚刚那段再一次,我想加个东西。” 所谓男女合舞,其实跟cp感重不重有很大的关係,好看与否就在于眼神是否能拉丝,拉得好,情感张力强,就是一场成功的表演。 戴拉拉抬眼看着他眼睛,心跳就快得不像自己,她只敢把目光落在他长而翘的下睫毛,轻轻喘着气。 蒋成城抱着她的腰也不轻松,倒不是她胖,事实上她瘦得不可思议,只是他险些克制不住自己,这要命的距离,得多练练几次才能定下心性不犯罪。 两人后续又匆匆练习的一个小时才收工。 戴拉拉回房后,蒋成城一回头就看到四颗跟哈士奇准备搞事一样欠揍的脑袋掛在门边嘿嘿笑,他把沾满臭汗的毛巾往兄弟身上甩,不鸟他们一脸曖昧的笑,直接进去浴室冲冷水澡冷静。 27 戴拉拉在蒋成城家借住的第五天,夜里突然接到了在医院值班的小芬电话,她在电话里语气有些着急,说戴荃发高烧紧急送医院掛急诊,现在没有家属陪,希望她能来一趟。 听到弟弟发烧,就算平时再怎么觉得他烦人,她也不可能丢了他不管。 毕竟她猜戴荃这小子心高气傲,那次吵架后应该就没跟家里联络,她把东西收一收,抓了车钥匙就要出门。 大半夜的家里的夜猫子也不止她一个,她才拉开房门,就撞到了刚工作回来的蒋成城,他身上带着外头的寒气,眼睛有熬夜得通红,只是在看见她时,严肃的表情一转,脸上旋即掛上笑意。 “要去哪?” “去医院,我弟发烧,我去看看脑子烧坏没有。” “我跟你去。” 蒋成城一听马上抓起刚放下的车钥匙,重新穿上鞋就要跟着出门。 但是戴拉拉哪敢让他去,伸手阻拦他前进,“你别过来啊,那种地方你怎么能去。” “我怎么就不能去。”蒋成城也有些不高兴了,盯着她扯着自己的手,慢慢垂下目光,声音也放软几分,“刚开会不是太顺利,半夜睡不着,就跟你出门走走也不行?” 他这招确实很有用,戴拉拉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她收回自己的手,走到衣帽架前拿起帽子跟口罩还有桌上的平光眼镜,一件一件戴到他身上。 “走就走,但到了医院你别进去,在外面待着。” 她把人都打包好才转身朝外走,一面走一面交代,活脱脱跟单亲妈带儿子一样念叨。 蒋成城双手插在裤袋里跟着走,嘴角扬起,却没回话。 两人为免麻烦,最后是骑着她的车一起去,戴拉拉就是个飆车仔,十分鐘就赶到了医院。 她谨慎的看看四周,发现大半夜会来急诊的都是仇大苦深的一张脸,谁也不理谁,她稍稍安下了心,一床一床找到戴荃,却发现他窝在床上拿着手机在打王者农药,一下子什么气都来了。 “你不是发烧吗?我以为你准备要插管治疗了,结果你在这边给我打游戏?” 游戏打得正欢的戴荃平白挨了揍,一面躲一面求饶,“怎么是你过来,小芬呢?” 他来掛急诊就是想见女朋友,谁知道来的是母夜叉,一看到他就打。 戴拉拉气得差点没吐血,“她在值班,拜託我过来看你,早知道你没事我就继续睡觉,我真是吃饱撑着没事出来冒险干什么,我欠你的啊。” 想到外头还有一个不定时炸弹,她想想就更来气,“戴荃,我告诉你,我已经把房间让给你了,你要没事了就赶紧滚,把房间还给我。”说完最后一句话,戴拉拉又狠狠敲他一下。 挨了打的戴荃半句话也不敢吭声,好半晌才抬起头看戴拉拉,颤抖着举起食指,“姊,你都不介绍一下吗?” “谁?” “那个黑色影子??已经在你后面站很久了。” 戴拉拉顺着戴荃的指尖看过去,发现蒋成城就站在距离两人一米开外,倚靠在墙边不知道看了多久,她倒抽一口凉气,走过去要把他拉走,蒋成城眼明手快扣住她手腕,压低声音,“你就当没看见我不行吗?外面冷得要死。” 那句外面冷得要死彻底融化她所有想法,她突然觉得很愧疚,好像把蒋成城当成什么见不得的小三一样,想想就觉得自己很渣。 “那你去旁边的便利商店买咖啡,我等一下过去。” 她压低着声音说话,却听到身后戴荃带着兴奋的嗓音问,“姊,?男朋友啊,上次那个uber司机?” 蒋成城的视线重重落了下来,平光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不明笑意,“你跟人家说我是uber司机?” 看他的眼神,戴拉拉有些心虚,“我没有,他们在楼上看到自己误会的。”戴拉拉压低声音解释,“你快走啊,还留在这里给人拍吗?” “有狗仔混进来这种地方被拍我也佩服了。” 说完蒋成城径直走到戴荃床边,把手里刚买的宵夜放到边上的床头柜,“幸会,我是你姊姊的??”他顿了顿,又笑了起来,“uber司机。” 戴荃眨吧着眼睛,有些傻眼,傻眼中有着不确定,他插着针头的手挠挠脑袋,发现女友就站在一步开外,眼神里面也有些震惊。 “小芬,你来啦,快来抱抱。”一看到女友,二十一岁的男大生瞬间退化成十二岁,马上伸手讨贴贴。 穿着护士服的小芬快步走近戴荃的床边,看着蒋成城的眼睛,显然有些不淡定,“小荃,你看清楚他是谁。”?戴荃抬起头,又仔细观察了一次,这次戴拉拉也不淡定了,拉着蒋成城的手,也没跟弟弟跟未来可能的弟妹道别,直接出了急诊室。 两人直到离开了急诊几公尺远,她才弯着腰喘气骂人。 “你真是比一隻哈士奇还难教,让你乖乖待在外面,进来干什么。”冬天的夜里穿得笨重,尤其还有口罩,她一面喘一面唸他。 蒋成城倒是一点也没受口罩影响,弯着腰去拉她的手,“不是说我冷吗?哈士奇都知道饿了要拆家,我还不至于笨到等在外头然后重感冒,你知道我一分鐘收入几十万上下吧,感冒了谁赔我?” 戴拉拉顺着他的指尖看到公车停边上的灯箱,是他戴着蓝芽耳机的广告,她突然觉得他说得太对了,她赶紧握住他冰凉着指尖,把围巾拆下来,垫起脚尖给他戴上,又看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才稍稍松一口气。 “我错了,对不起,我就不应该带你来。” 似乎跟他在外头一起的时候,她总觉得戒慎恐惧,感觉四周都是眼睛。 她往右边走了一步,拉开两人距离。 天空开始飘起淅淅沥沥的雨,不大,却能让眼镜看不清前方。 蒋成城一直看着她的动作,其实心里也隐隐察觉了她的想法,他拢紧脖子上有她香气的围巾,打开一把刚刚买的伞,大步流星走过去搂着她肩膀,再把伞斜斜一撑,挡住天空的毛毛细雨。 这时两人身后追出来的小芬握着伞小小喊了一声,发现两人都没听见,但她眼中闪了身为粉丝的光芒,高高兴兴的又跑回去,给男友说刚刚看到的八卦。 ?? 戴拉拉被搂着走了一段,也不是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似乎只是漫无目的,随意间晃。 夜里喧嚣不比白日,空气似乎都安静下来,正因为这份沉静,感官就特别敏感,她发现他一直垂眸看着自己,那双眼底似乎藏了千言万语,又好像怕她生气而隐忍着,只是把伞往她的方向一倾再倾,让自己整个人都暴露在雨丝里。 “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想问就问啊。” 她把伞轻轻推回去,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蒋成城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捲而长的睫毛,那眼里映着自己的身影,他忍不住弯起眉眼笑。 “我只是很好奇,你弟弟是不是姐控,怎么什么事都找你。” 想起戴荃,戴拉拉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这一笑,眼底就更显得亮晶晶的,让蒋成城的心脏也跟着狂跳。 “他不是姐控,他只是跟我一样,跟我爸妈处不好而已。” 她把眼睛落在蒋成城握着伞着手上,因为两人的身高差,他一直把伞压在低处,将她浑身笼罩得密密实实,这一刻她突然有种想对他全盘吐露的想法,那些好的坏的,有趣的无聊的?? “没想到你们看起来都是打乖乖牌的脸,私底下姐弟都是叛逆份子啊。” 两人靠在公车站的长椅上,坐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彼此,戴拉拉歪着头笑了笑,看着地面好一会儿,做好了准备才继续说下去,“这件事我没跟谁提过,就连初恋男友也没有,你听完得马上忘记,成交吗?” “成交。”他的目光闪了闪,点点头。 “我跟小荃呢,其实没有血缘关係,他是我爸跟她的学生生的孩子,而我呢,是我妈跟她舞团总监生下的小孩,怎么样,是不是很drama。” 复杂的过去三言两语就解释完了,戴拉拉抬眼,看着蒋成城的眼神有些谨慎,嗓音也因此低了几分,“我们家一直守着这个秘密,看破不说破,但是一个屋簷下相处二十几年,四个人四个心思,越长大隔阂越深,我们开始懂得为什么我爸不怎么管我,我妈又为何对我弟弟特别有意见,渐渐的我们姐弟很清楚意识到,我们就剩下彼此,选择当亲人还是陌生人,只是一个念头,好险他跟我一样,虽然中二了点。” 她说完长长吐了口气,压在心底多年的压力突然有了出口,她以为自己会情绪失落低落,可是看到蒋成城专注聆听的目光,清明的目光里只有疼惜没有批判,驀地觉得心底似乎有什么渐渐融化。 “你??不说点什么吗?”她带着忐忑问。 蒋成城摇头,绽出一抹浅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嘴上比了个拉上拉鍊的动作,又轻轻把手放在她头顶上,略略用力揉了揉。 “走吧,回去了。” 蒋成城又一次把伞撑起,但这次戴拉拉却不让他在淋雨,她把手臂扣在他臂弯上,紧紧贴在他身侧,带着一丝紧张,与他共享一把伞,就像她愿意跟他分享那个藏了一辈子的秘密。 路灯把两人身影拉成长长一道剪影,随着月落星移,影子越来越靠近,直到合而为一。 ?? 本来戴拉拉以为戴荃感冒好了就可以回家,谁知道他临时又来电话说自己要考试,想一个人闭关小黑屋,她那里没网路没电视最适合,又哀求着多住一个礼拜。 戴拉拉虽然常常被气得想揍他,但还是一直都很疼这个弟弟,想到他也没人可以请拖,拒绝的话到底也说不出来,只能点头。 想当然耳蒋成城听到戴拉拉的要求时当然乐见其成。 因为又得寄人篱下,戴拉拉晚上下了课,特意回家收拾了一点衣服跟舞鞋,她以为蒋成城还在录节目会晚归,结果一回到住处就看到某人已经回来了,还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穿着松垮垮的浴袍站在浴室里,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她攒紧背包的背袋,保持着一段距离,小心翼翼问: “怎么了,我是不是不小心弄坏你的东西了?” 蒋成城听到声音转过头,竟然面露一丝尷尬。 “没有,没事。” 戴拉拉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浴室里的所有备品全被换成新的,就连牙刷也换成了电动牙刷,小毛巾、大浴巾,成双成对的採用粉红与粉蓝,儼然是情侣款。 他扭过头来,撞进她的凝视里,尷尬瞬间更上一层楼。 蒋成城把手搭在湿漉漉的头发上,走出浴室,挠挠头,目光越过她看着远方的墙面解释,“我请阿姨帮忙换新的备品过来,谁知道她去哪里边弄这些,说是买一送一便宜,你、你加减用,有不顺手的再告诉我,我去重买。” 说完他匆匆离开了浴室,留下一个让戴拉拉也面红耳赤的背影。 她看了看四周,心里面也清楚这根本不是买一送一,买一送一的东西针对性能如此强? 这毛巾上头的嚕嚕咪图案,再从洗发精、护发乳到她惯用的绿色草本肥皂,每一样针对性都极强,她看着看着耳朵慢慢开始发烫,想起刚刚还闻到他身上有她熟悉的肥皂香气,心脏莫名就飞快又跳了两下。 窝在浴室里,戴拉拉泡了一场长长的澡,她在脑海里顺过所有舞序,只是才顺到一半就听到外头有重物摔到地上的声音,她赶紧跳出浴缸擦乾身体,随便裹了一件睡衣就跑了出去。 这一看,她当场没笑翻。 中岛厨房鸡蛋歪七扭八的滚落在大理石桌面上,那明显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正一脸无奈低头捡的蛋壳,旁边还烧着一只平底锅,锅里隐隐冒热烟,儼然是燃烧过度。 “你在干嘛啊?” 她快步走过去关上火,再把桌上已经有裂痕的鸡蛋全都打进碗里,接着转身面对他,“你打算烧了房子啊?” 蒋成城手里捏着两颗蛋,微微叹口气,“我就打算煎两颗蛋来吃。” 戴拉拉看他一身狼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取笑他,她转身在柜子里找到糖罐,在鸡蛋里面撒一把糖,重新开火,在锅子里层层叠叠,最后做好了一捲日式煎蛋。 “喏,吃吧。” 她把筷子递给蒋成城,看他狼吞虎嚥吃了大半个蛋捲,忍不住压住他的手,换上一杯水,“你不会??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吧。” 蒋成城抬头,毫不掩饰点头,“第一餐。” “小叭没给你买东西吃?” “买了,没时间吃。”蒋成城继续进攻盘子里的半份鸡蛋捲,抬头看他一眼,顿了下,把筷子收回去,将盘子往她推了推,“吃吗?” “不用了,你乖乖吃吧,我找找看还有没有东西可以餵你。” 说着她起身拉开冰箱,只发现一颗马铃薯跟半包起司,她把东西拿出来,洗乾净马铃薯切小块水煮后捣碎,再放点盐、胡椒、奶油调味后抓一把起司放在上头丢烤箱,不过十几分鐘,厨房已经瀰漫着一股奶味香气。 戴拉拉弯腰查看表面的起司是否焗烤上色,确认了火侯到位,她关上烤箱的电源拿出食物,一时没注意到后头有人,端着焗烤皿一起身便直接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蒋成城下意识从后环抱着她的双手,语气有一丝紧张,“没事吧,我来端就好。” 他从后头握住她两隻手手腕,戴拉拉其实根本动弹不得,尤其是落在耳边的气息,像是夏夜晚风,暖而轻,让人心尖发颤。 “很烫,我戴着隔热手套,我来就好。” 她没让蒋成城接手,而是趁他松开的当口从他臂弯里鑽了出来,转身把烤皿放在桌上。 蒋成城走回餐桌边坐下,看到她的手机亮了起来,萤幕上面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那晚上的男人是蒋成城吧,带来认识认识?” 他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看到刚转身去喝水的戴拉拉走过来,看了一眼后,直接把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不出所料的反应,看得蒋成城有些乐。 她满脸通红拍着胸口急着抓起手机,一手拿纸巾摀着嘴,着急问:“你偷看到了?” “我没偷看,光明正大。” 蒋成城吃了一口焗烤马铃薯,手里转着跟她交换过来的手机,“我不介意跟你弟见一面。” “但我介意。”她拿着自己的小手机飞快打字,最后不忘加一个火冒三丈的符号。 显然戴荃发挥了学法之人的不屈不挠,被拒绝后马上发语音:“我不会说出去,以我法律人的尊严,绝对守口如瓶。” 戴拉拉还是不为所动,只是瞪了眼前撑着双颊频频点头的人一眼。 语音还是继续。 “让我们见面,我替你回家搬东西?” “??” “让我们见面我给你一千快?” “??” “不然??我马上滚蛋把房间还给你?” 戴拉拉这一听,眼睫微微颤动,似乎是被说动了,这时眼前吃光东西的男人却沉下脸,起身把东西回水槽,一路走回房间一路自言自语。“最近可能都没空,见面的话看状况吧。” 28 戴拉拉抬眼,不知道他突然来的脾气是什么意思,但她本来就没打算让这两个傢伙见面,这样的决定也只是刚好而已。 哭也没糖吃的戴荃迟迟没收到回覆也知道戴拉拉不爽了,他不敢造次,把手机放下来,却慢慢打开了戴拉拉的手机定位?? 不是他变态,而是戴拉拉偶尔会路痴病发作,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东西的作用有一天会发挥在这上头?? 戴拉拉没把戴荃的要求放在心上,每天还是固定时间去上课,晚上时间到了就回来练舞。 蒋成城身兼製作人与演出者,在演唱回前有相当多的通告跟会议,常常是戴拉拉睡了才回来,她常常睡到一半迷迷糊糊的时候被拍醒,缠着看他跳一次,似乎非得她点头确认过今天的日课了他才能安心入睡。 白天戴拉拉起床时他又已经不见人影,她知道他不是在通告就是在赶通告的路上,在这名利场,一身华丽的袍子加持,可是谁都不容易。 她也不想给他添麻烦,跟bella跟rona约了时间到林深的教室一起练舞,两人都是舞蹈系的学霸出身,就算只是跳个开场也没当成儿戏,戴拉拉已经取得蒋成城首肯让她们在社群网路上开始宣传,就算上传练舞影片也是默认范围,bella听完,眼神在她身上绕了一圈,忍不住问:“你跟蒋成城,不是老师跟学生那么简单吧?” 戴拉拉正趴在地上拉筋,听到这问题时脸正贴在地板上,恰恰好掩饰了脸上的不自在。 “没啊,我们就是打工仔跟金主爸爸的关係,没别的了。” 但其实,她心里面也不肯定这答案。 她很清楚自己喜欢蒋成城,非常肯定。 但,又能如何。 两人看她沉默着也不再追问,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往往在八卦上很准,这两人有鬼,官宣也只是迟早问题。 戴拉拉揣着心虚的练完舞,一下课就收到了魏中阳的消息,说是开庭时间确定下来了,就在演唱会那一天。 她有些不安,犹豫许久,想了想这段日子以来他与蒋成城点滴的相处,似乎没有理由不跟他说的地步。 晚上她特别熬夜等他回家,他回来时脸色有些累,看到她坐在教室地板上发呆,心里突然一紧,加快了脚步踏进教室。 “怎么了?这时间你不是应该睡着了?”他看了看錶,凌晨两点,这傢伙应该是熟睡的时候。 “开庭时间确定了,在首演那天下午。”戴拉拉看着他眼睛,把话一股脑说了出来,“我不知道会花多少时间,但我保证,一定会赶在开场前赶回来的,一定。” 蒋成城笑着揉揉她的长发,缓声说,“又不是要生离死别,不要这张脸,演唱会晚上七点开始,这首歌本来就是压轴,不会耽误到的。” “我知道应该不会耽误,我只是??”她顿了顿,觉得心神不寧,“只是心里很不安,我想一次扳倒他,但我知道不可能,我希望有更多的证据出来,可是又想到每一条证据就代表一个受害者,想想我心里就觉得罪恶。” 蒋成城听完半晌没说话,只是脱下外套,在她身边坐下来。 “罪恶什么,你做了很正确的事,在我眼里,你比谁都勇敢,况且你请的律师还是业界顶尖的,怕什么,打这场官司不求大富大贵,只求问心无愧。” 他的目光落在她眼里,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戴拉拉心里面有那么多的不踏实也一一被抚平了,她把双腿收拢,抱着自己,轻轻靠在他身侧。 “那你要等我啊,我一定准时出现。” 她轻声要求,蒋成城点头,贴在她耳边轻应了一声,“嗯,我一定等你,毕竟你是这场演出的唯一女主角,不来谁都不能走。” 演唱会彩排如火如荼演出,戴拉拉的官司也紧锣密鼓的在安排,但在开庭前一天,小方的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消息,突然拿出一封信给戴拉拉。 信封里面厚厚一叠纸,满满当当写了所有事情的经过,戴拉拉看得很难过,那么多学舞的女孩要的只是一个演出机会,本都是单纯的孩子,却因为圈子狭隘,而不得不做出牺牲跟选择,倘若是你情我愿,那也没什么好说,但是太多骯脏齷齪的事在台下发生,戴拉拉一面觉得自己多幸运,一方面唏嘘。 日子很快到了开庭那一天,前一天他们一起在体育场彩排到深夜才回家,当然那一晚她不得又扮成小男生才上了车,不过在紧要关头她也不介意了。 隔天她起床起得比平时早,一走到客厅就看见某人罕见的也坐在客厅里,很明显在等她起床。 她看看时间,才早上九点,这傢伙今天不该这么早起床啊。 “你要不要回去再睡几个小时,下午才要总彩排不是。” 蒋成城从沙发上起身,关上电视,“不用了,首演当天我通常睡不多,我们一起吃个早午餐,我送你过去法院。” 如果不是见他严肃认真的表情,戴拉拉会以为他是来蹭她煮一顿早午餐的,但是看他眼下的黑眼圈还有略带谨慎的神色,她也是真信了其实不论他有多少大舞台经验,就更因为在乎他的粉丝,想带来最好的演出才会紧张。 她挽起袖子到厨房去,打开冰箱把能弄的食物全整出来,仔仔细细弄了一桌,再煮了一壶浓浓的咖啡早餐才算完成。 在她煮饭的期间,蒋成城就坐在中岛前的高脚椅上专注盯着她,在她坐定时突然说了句,“还真像是新婚夫妇的生活。” 戴拉拉看他一眼,早习惯他胡言乱语,她已经很懂如何守住自己的防线不被侵略,毕竟他什么身份,二十几岁的就算已经是顶流身份,但是还有上升空间,身为偶像歌手的身份,现在也不该是碰爱情的年纪,毕竟谈了要掉粉,而她,也不想自讨没趣。 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 “你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出在这张嘴,在家多吃饭少说话吧你。” 戴拉拉把鸡蛋跟火腿都推入他盘子里,自己面前就留一大截法棍、两颗水煮鸡蛋跟一杯黑咖啡。 通常有演出的当天她就吃一餐,不给身体带来过多的负担以免影响表现,但这样的配置看在蒋成城眼里就不太妙。 “你就算要减肥也不要选今天,下午要开庭,晚上要表演,我怕你关键时候掉链子。” “不可能,我可以一整天只靠一杯拿铁的热量撑着,这是常年训练出来的结果,吃多了反而会有反效果。” 她坐在餐桌前跟他争辩,但是一叉子的鸡蛋却趁着她说话的当下凑过来贴在她嘴边,她张口也不是,不张口也不是,蒋成城却不屈不饶,硬是撬开她的嘴,塞入食物。 有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蒋成城执拗的餵她吃下一盘鸡蛋,拿走她盘子里的法棍,在上头抹了浓厚的果酱,继续餵食到她嘴边。 “人是铁,饭是钢,你今天不用出庭就算了,但相信我,开庭很无聊,无聊到你只剩肠胃在蠕动,你不想对着那张脸在该呕吐的时候没东西吐吧,为了製造一点效果,现在多吃一点比较好。” 这话说得似乎很有道理,戴拉拉张嘴愤愤咬下一口麵包,同时紧张了起来。 今天一战,是她期待已久了,但事到临头,也难免会胆怯,只是这一场仗没有人可以代打,她只有自己跨过了,才能海阔天空。 结束一场长长的午餐,蒋成城亲自开车送她到法院,临下车看她一张脸紧张得有些发白,心里面也有些心疼。 “别紧张,你等等出庭时只要拿出平常盯我锻鍊的十分之一狠劲看对方,全场绝对都被你捏得死死的,别怕。” 蒋成城搭上她的肩安抚,惹得戴拉拉忍不住笑,“我又不是去打架,要气势干嘛?” “虚张声势知不知道,像我第一次参加比赛上台,紧张到想吐,但还是得酷着一张脸耍帅,江湖在走,底气要有。” “喔,那我的底气是什么?”戴拉拉颇为无言,三无人士跟人家说什么底气。 “你的底气是我啊。” 蒋成城说话的时候,靠她靠得很近,气息可闻,让她心脏猛地一跳。 她往后退一步,瞪他。 又来了,又说这种撩人的话,戴拉拉本想往他脸上猛招呼一拳,但想想晚上还得让他靠这张脸吃,又作罢。 “你走吧,被你一搞,我已经不紧张了。” 蒋成城满意地勾起嘴角,只是在她要下车之际突然又猛扣住她手腕,使劲往回一拉,用力捧着她的脸颊凑过去一吻。 “来,给你真正的底气,什么都不用怕,斗不过就来阴的,恶意造谣我也很会。” 被吻的错愕还没消化就被逗笑了,她伸手使劲巴了他额头一下,嘴角的笑再也藏不住,“你够了,我正人君子,才不搞小动作。” 多亏他临时来这么一下,戴拉拉在开庭时确实轻松不少。 但实际上也被他说中了,开庭真远比她以为的更平淡,也更无聊,电视上有的剑拔弩张、剁剁逼人原来都是演的,因为证据跟资料已经提交上去,她陈述的时间也并未太长,唯一烦人的,是得一直看那个噁心老男人不屑且审视的面孔。 但即便如此,开庭时间依旧拉得很长,戴拉拉已经坐得有些不耐烦,且频频看时间,今天是最后一场彩排,她没能到场已经让人捉急,到最后她实在是坐不住了,看了魏中阳一眼,小声咬了下耳朵,“我今晚要演出,跟你姪子。” 魏大律师平日工作繁忙,但也没少吃瓜,他慎重点头,翻了翻捲宗,朝庭上看了一眼,过不久戴拉拉就听到宣布择日再开庭的消息。 这一听她立刻把包揹起,跟魏中阳说了声谢后就迫不及待要离开法院。 只是才走到公车亭要等车,突然身侧来了个人,她侧身一看,竟是舞团总监。 “好久不见,你出息了不少啊,拉拉。” 中年男子身形高挑,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太多岁月痕跡,如果不说,人家也猜不出他将近五十岁,只觉得这男人有成熟大叔的韵味,经过的人都忍不住会回头多看两眼的那种。 但是戴拉拉就是知道的多,一点也不为所动。 “我只是就事论事。” “好一个就事论事,当初要知道你还留一手,我也没必要拉你上台,但既然拉你上台,我就能让你下台,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 这是明晃晃的恐吓了,但她不怕,当时她自己偷偷录了音,还收集这么多人的证词不就是为了要扳倒他获得自由,现在也没有退缩的理由。 眼看公车进站,她握着票卡,快速回了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后,便赶紧上了车。 公车上人潮满满,她站在人群里看到总监的眼神微微瞇了起来,那是他极度不爽准备要开骂的表情,在舞团那么多年她太清楚了,但现在她不是十七岁那个被骂就委屈的小孩,她察觉自己好像感染了蒋成城的厚脸皮,朝他挑了挑眉后,让公车把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恰逢下班尖峰期,公车在路上塞了大半个小时才把她送到了体育场, 她看看錶,已经过了开场时间,也就是说,距离她要登台就剩半小时不到,她把工作证掛在脖子上,三步併作两步跑进后台。 早已经换装完毕在热身的bella一看到她,二话不说直接喊来rona,一起帮她化妆换衣服,她身上都是冷汗,看着她俩摇摇头,“今天没什么进展,改天还得继续。” “没关係,至少让他知道这社会很险恶,让他赶紧收手。” 戴拉拉抿着嘴不说话,专心一志替自己上妆,她不想点破身旁两个女孩的盲点,这场官司如果她输了,人财两失之外,她就没有翻身的馀地。 焦虑写在她眼底,直到看到中场下台喝水的蒋成城朝自己走来。 她急急起身,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所有委屈都排山倒海而来。 蒋成城当着眾人的面抱住她,胸口炙热而澎湃,最后也只是轻声说,“二十分鐘后上场,快去热身。” 她吸吸鼻子,点点头,蒋成城把拇指压在她眼下偷偷替她擦去眼泪,“好了,等一下要戴面具,不要还没戴上就先弄花了妆。” 他的一系列操作让后台瞬间鸦雀无声,rona替她拉紧舞衣后背的缎带,悄悄探出头问学姊,“这怎么回事,是我想的那样吗?” bella点头,看了看戴拉拉通红的眼,叹口气转身去继续热身。 要争一口气何其难,可是有人堵上一切肯为自己出头,她就算以前再不待见戴拉拉,现在也全放下了。 舞台节奏很快,一下就轮到了登场时间,她站在沉重的布幕后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上了舞台就得暂时放下所有现实的纷纷扰扰,全心一致为表演而活。 这时蒋成城走到她身后,把手轻放在她腰上,朝她笑了笑,“别紧张,你可是舞台老将,这种场合小case。” 她捏了捏汗湿的手心,点点头,没敢说那是因为其他舞台没有你。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彩排一个多月,就为了这场短短三分鐘的演出。 表演的时间快如梭,她在他的掌心下绽放热舞,确实暂时忘了很多现实纷扰,随着最后一个高难度回旋到来,她看了他一眼,却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她不解其意,微微偏着头,接收到他要即兴演出的意图。 这样的意外让她有丝慌乱,他也看出来了,随即他倾身在她耳边,快速说了句,“下腰”后,将柔软的唇贴到了她下唇,轻轻地、试探地,含住。 29 一瞬间的全场沉默,而后是炸裂宇宙的尖叫声。 全场瞬间都乱了套,戴拉拉也不敢动,直到灯光暗下。 因为下一首歌是紧接着开始,她被放回地面后,头也不敢回僵硬着步伐径直走回后台,她不敢看旁人的眼光,而是直接走进休息室,换下衣服后趁着没人注意开脱的。 那一晚不管谁打了多少通电话,她都坚决不参加庆功宴,这种状况对一个社恐份子来说太尷尬,她还是先躲为妙。?结果等了一晚上,蒋成城彻夜未归,倒是从演唱会结束后,他们这一场堪称激情的演出感想瞬间佔据了所有sns热搜榜单。 卸了妆洗完澡,她躺在床上刷了手机到下半夜,一直没听到开门声后才沉沉睡去。 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她想起床去看看人回来没,赤足才踏在地板上,就听到外头传来阵阵交谈声。 她侧耳认真听了听,听出来那宏亮的嗓音应该是蒋成城公司主持大局的总经纪人洪姊。 “姊,那是舞台需要,根本没什么意思,你看今天新闻不是挺好的,大家都知道那只是製造效果,还能引导话题,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 蒋成城嗓音里带着笑,虽有点吊儿郎当的意味,可深思一层也不无认真的意思。 可这件事如果是落在旗下别的艺人身上洪姊可以不理会,放在从不跟女艺人过多来往的蒋成城身上她就不得不留个心眼。 “蒋成城,我跟你说过,你还有上升空间,不要乱搞男女关係,就算是私底下也不行,你看看那些前辈,一个个都栽在男欢女爱上,你当时回来跟我签约时说想干出一番成绩让你爸妈后悔逼你出国,那些都忘了,好,就算你很满意这几年的成绩,你都没想过多少人靠你吃饭的吗?你是这条船上的船长,往哪儿去都由你决定,但别忘了一船的人性命,他们并不归你主宰。” 外头安静了好一会儿,戴拉拉摀着自己五味杂陈的心脏慢慢滑坐在地板上,为自己一整晚的心动而心痛难抑。 她也说不清道不明自己的失落从何而来,也许是因为隐隐有期待,才会在此刻这样的让心空落落的无以为继。 外头的交谈声依旧断断续续传来,戴拉拉也不想再去听,她回到衣柜前开始收拾东西,东西也不多,三两下就收拾妥当。 她一直等到外头没有声音了才走出去,谁知道才踏出客厅,后面就传来一道略带沙哑的嗓音,“干嘛,心虚了啊,走出门的是小猪。” 蒋成城凉凉的嗓音从背后而来,戴拉拉一转身,就看到他抓着一瓶可乐倚靠在墙上间适地喝着,一举手一投足还颇有侠客饮酒的瀟洒气慨。 她气自己到现在还用这么美的视角在看他,这傢伙昨晚做那种事,现在居然敢厚着脸皮装没事,如果不是他太狡猾,就是她太嫩了。 但事实证明,果然她没混过贵圈,都不知道这傢伙竟然可以把黑硬说成白。 “昨晚的效果真的很不错,只是没时间忘了先告诉你,你是不是不爽我,是的话我道歉,不要一副要跟我拆伙的样子,我们今晚还有一场表演,你消失了我怎么办?” 蒋成城向前走一步,一步一步逼近她。她被逼着倒退走,一步两步三步,直到后背抵在门上。 戴拉拉看他一脸专注地审视,确实没有半点遐想的模样,心里也一点一点沉下去,“我没心虚,拿东西回去换洗而已。” 蒋成城“喔”了一声,指着后头,“后阳台有洗衣机,洗脱烘三合一,不用那么麻烦还搬回去。” “??” 戴拉拉本来还有想跟他撕破脸的心思,现在看他一副云淡风轻公事公办的样子,发觉自己要真的发作那就真的太矫情了。 她气愤的把背包往后背一甩,气呼呼往阳台走,全然没注意到蒋成城盯着她的目光从懒散渐渐转为炙热,最后化为飘渺的叹气。 他喝了一口汽水,其实心里面轻飘飘的没底气,昨晚是他情不自禁,但今早被一通说过后他也想过其中厉害关係,本来想干的事情也就此作罢。 来日方长,只要她还在身边,总会有机会。 但这一吻的效应果真是绵延不绝,不只网路上没完没了,就连赵暖都起了疑心。 身为媒体业的头龙杂志,赵暖理所当然可以掛着工作证在演唱会后台里四处走,但走了半天都没找到戴拉拉,反而碰上了bella。 bella不知道赵暖,看着她胸口的工作证以为她是工作人员,随口回,“她有事情去讲电话,喏,就在那边。” 顺着bella指引的方向,赵暖一面思忖待会要如何跟戴拉拉搭话,一面慢慢走过去,却在靠近隔板时,听见戴拉拉略为不满的声音。 身为一个八卦杂志的记者,赵暖的记者魂顿时在胸口燃起,她放慢脚步,刻意隐身在音箱后头,慢悠悠的听她说话。 “总监还是不松口承认对吧??那些资料算间接证据?那要怎么样才算直接证据,小方的遗书也不算???可就算有,也太残忍了??就算我幸运找到更直接的录影证据,日后会不会被有心人放到网上?如果有这万一,那那些女孩以后怎么办?” 戴拉拉气不过,胸口剧烈起伏,音量也有些大。 赵暖侧耳聆听,在对话里捕捉到了一些关键字,突然瞪大眼,想起昨晚收到的一封email,脑子快速拼凑起事件的前因后果。 那封email还伴随着一笔转帐,新闻内容要比起演艺圈的当红艺人隐婚生子虽然还差了一点,但想在艺文圈扔下炸弹也算绰绰有馀,本来她还兴致缺缺,现在看来,女主角跟这个女孩有关,她当然有了兴致。 赵暖退了一步,多看了戴着口罩的戴拉拉好几眼,一面思考一面往外走,走到一半她发现蒋成城也在不远着盯着自己,那眼神很明白透露着保护慾,但那想保护与想佔有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与她间隔一米外,什么也不知道的戴拉拉。 曾经她也有过梦想,那梦想大概是他去追逐理想,她便在一旁守望,但这份守望慢慢变了质地,她投入情感得不到回应,怨恨到最后,她就想脚踏实地的玉石俱焚,可是要怎么玉石俱焚她不清楚,因为伤害他似乎不能带给他痛苦,他就一副坦荡荡的,我不爱你,要杀要剐随便你。 当一个人破罐子破摔时,你是拿他没办法的。 本来她想先把这个人好好供起来走捧杀路线,但越走却越没底,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软肋,这软肋是活生生的人,不受他控制,她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无冕王的地位在什么时候都还是很高的。 虽然刺痛在胸口蔓延,赵暖还是走过去,站到了他面前。 蒋成城已经换好了舞台装,头发往后梳成一个狼尾,肩上掛着黑色耳返,整个人又俊又傲,像颗星星居高临下站在那看着她。 “赵暖,你不要给我惹麻烦啊。” 沉沉的嗓音里不无警告的意味,赵暖拨了拨前额头发,脸色有些黯淡,可心头却燃着一把怒火,想将人焚烧殆尽。 她抬起头,脸上掛着客套的笑,“蒋老师,你才投资那一千万就想让我听你的话,心未免太大了吧,我都保护你那么多次了,把那些营销号的东西公关掉,你就这样对我。” “我给钱,你办事,银货两讫,没有亏待你,况且那些也都不是真的,你就算不公关也无所谓。”蒋成城在楼梯上坐下,双手往后一撑,盯着赵暖的眼睛,“但现在,我不想看到有什么奇怪的緋闻发生。” 蒋成城警告的意味很明显,她看得出他的在意是落在何处,她冷笑一声,觉得局势已经掌握在自己手里。 “没事,我不会针对你,你知道我一直很爱惜你的。”赵暖往前走一步,“但我也有其他金主爸爸啊,你不能阻挡我赚钱吧。” 她话中有话,引起蒋成城极度的紧戒,目光从赵暖身上绕了一圈,又似不经意飘过远处某人身上。 最后冷冷回:“赵暖,不要踩我底线。” 而他的底线,就在不远处,以一种让人看不透的眼神越过人群正望着自己。 这一晚的演出因为昨晚的小插曲更显得现场气氛热络而躁动,身为压轴演出的戏码,戴拉拉相当进入状况,只是在最后一刻她还是不免紧张,导致她死死盯着蒋成城的唇,期待中又害怕。 可最后,他唇是压下来了,却是堪堪落在她额头上。 台下的女友粉们不免有些失望,可在一片失落的喔~~声中马上又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干嘛失望呢?有病! 这份心情也如实反映在戴拉拉眼里,她不敢表现出来,视线垂得不能再低,在谢幕后又匆匆溜回了后台,但这一次她没跑到不见人影,而是走到两个小伙伴面前道谢。 “谢什么呢,我们因为这两场收穫多少学生,要感谢也是谢你,不过??”bella对她挤眉弄眼,“今天怎么不亲了,裤子都脱了,你们给我看这齣。” 戴拉拉只能苦笑,她总不能说,她也很期待啊,但人家就是不亲啊,她有什么办法。 演出将近尾声,这一晚的庆功宴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缺席了,换好衣服戴上口罩,默默跟在舞群的大部队里前进。 深夜的麻辣锅店被整个团队都包了下来,上百号人包括媒体在里头闹得不眠不休,四神兽们被告诫过不可以过来跟她套近乎以免惹人注意,她也没啥认识的人,最后一整桌竟只剩她一个人在努力干饭。 但她长年都是少食的习惯,大半夜也不可能吃得下麻辣锅,更为论喝酒,但是看四神兽们推着蒋成城一桌又一桌敬酒时,她也不好意思拒绝,捧着半杯啤酒,意思意思跟他碰了碰杯子。 玻璃杯相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蒋成城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直接乾了杯里的酒。 戴拉拉勉强抿了一口,一转身就看他瞥过来视线,压着声音说,“不会喝就不要喝,别勉强。” 她一听,直接把杯子里的饮料摇了摇,一口气喝乾。 “放心,这是乌龙茶。” 他微微侧首,勾起一边的唇角浅笑,嘉勉的意思很明显。 戴拉拉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明明可以喝啤酒的,她一整晚就只喝乌龙茶,就算她保持清醒也不能够跟他一起回家啊。 现场人实在太多了,一波来一波又走,戴拉拉窝在角落吃了点青菜,看了时间决定偷偷先走一步。 演唱会给工作人员的待遇很好,搭车都可以报公帐,她奢侈的搭了车回家,洗好澡窝在床上等,又过了一个小时才听到外头有动静。 小心翼翼探出一颗脑袋,没看到预期的人影幢幢,只是他自己一人进门,戴拉拉这才放心推开门,朝他走过去。 蒋成城喝得八分醉,一开门就酒气扑鼻,看见她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捞过她的腰,把头靠在她脖子上,贸然问出一句她想都没想过的话。 “戴拉拉,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想不想跟我在一起?怎么我怎么撩你都没反应,你该不会喜欢女人吧?” 温热的气息吐在脖子边上惹得她一阵酥麻,戴拉拉被他的反应气笑了,将人直接拖到浴室,扭开冷水浇淋。 “起来,再不起来,我换热水!” 但是蒋成城醉得不轻,坐在地板上怎么也不肯动,面对威胁他也只是懒懒的抬眼,伸长手一把将她扯过来一起淋水。 “戴拉拉,你还没回答我。” 他以鼻尖蹭蹭她,半瞇着眼睛说话,竟带着点小孩撒娇的意味。戴拉拉看着他捲而长的睫毛下阴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感到口乾舌燥,可看他的样子又不能随意丢下,顿了顿,只好拿起莲蓬头调整水温后再转小,放在他发梢去解他喷满发胶的发辫。 她用冲水掩饰自己狂热的心跳,一面又用留下来的冷水告诉自己冷静,蒋成城发酒疯呢,不能当真。 可随着时间流淌,一屋子的安静,那些话还是慢慢流入她心里。 他靠在她肩上睡得很沉,她的长指在他的黑发里穿梭,见他似乎是睡着了,她压低嗓音,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喜欢,我当然喜欢你,不喜欢干嘛一直迁就你,又不是我发神经,但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才害怕,我们要是在一起,能在一起多久,如果勉强一起,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水花潺潺而下,她的眼框不知道因为水花还是情绪有些发红,“因爱而生忧,由爱故生怖,你懂吗?我们都不是可以任性的年纪了,我寧愿不要开始,不要期待,就不会有伤害。” 从小在艺文圈长大,她太知道这圈子的女孩天真不得,太过单纯绝对是灾难,她学会做什么都得要多留心眼、多思前想后,更不要说去承认爱上一个顶流偶像,那实在太愚蠢,任谁看了都知道要失败。 戴拉拉看着他紧闭的眼说话,见他睫毛微微颤抖,有一瞬间几乎以为他就要醒来,观察了半天才松口气,好险他睡得很死,不然他要是突然醒来,她大概得一头往浴缸撞去一了百了。 好险他还睡着,为了让他可以舒服的泡个澡,她把水温渐渐调整到烫人一点的温度后换成了浴缸注水,她一面测水温一面看他线条分明的侧顏,心里面隐隐有什么在翻腾,但她知道自己要不克制,一切就会前功尽弃,尝过了甜,谁还要苦,就算明知会万劫不復。 宽敞的浴缸渐渐被水给填满,戴拉拉关上了水龙头,浴室又一次归于平静。 她蹲下身,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面觉得他真是该死的帅,就连现在一身湿的狼狈模样也不减他的俊逸半分。 她多害怕他睁眼,那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款款,总会让人误以为自己也被深爱。 现在演唱会也结束了,她觉得是时候告一段落,再接下来她专心打官司,是好是坏,总算要拼搏一次。 蒋成城靠在冰凉的磁砖上睡得很沉,戴拉拉又陪他在浴室里坐了半小时,坐到水温都凉了蒋成城才终于悠悠转醒。 他一醒来就把低头检查衣服,戴拉拉白他一眼,确认他是真酒醒了后才站起身,“起来洗澡,洗完澡快去睡觉,别再折腾我了,小祖宗。” 蒋成城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从地面上爬起来,见她要走忙拉住她,睏意满满的脸上一脸坏笑,“陪我洗澡?” “陪你个头。” 眼看人是清醒了,但脑子似乎没有,戴拉拉怕他会一不小心把自己淹死,把浴袍往他身上一扔,直接蹲在门外,朗声喊,“给你十五分鐘洗澡,没洗完我就关灯,别在里面睡死啊!” 蒋成城握着粉色的袍子笑,三两下脱去衣服,整个人泡进了浴缸里。 这傢伙知不知道她拿到了谁的衣服? 但门外的戴拉拉经过一整天的折腾已经累了,说好要等他,但是脑袋一靠在门框上立刻就沉沉的睡去。 她睡得很熟,自然没看到美男穿着她的浴袍出浴的美景,蒋成城叹口气,觉得一整晚都白干了。 但是看她靠在门边睡得这么熟,他心底到底一热,弯腰将人抱起,慢慢走回卧室。 把人放在自己床上,蒋成城踢了拖鞋也躺上床,靠在一旁看着胸口缓缓起伏的女人。 她对他有些情愫他知道,不然他也不会那样撩她,但他不知道她的脑回路不比一般人,在现在都是只看眼前不看未来的时代,搞曖昧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两个都有意思才搞得起来,但她难攻难守,他做的这些事简直都是打水漂。 可也因为她矛盾,才显得出她的真挚,她把他的难处摆第一,他才会那么捨不下,男人跟女人之间,能做到互相疼惜最难,但是戴拉拉却做到了,即便他什么承诺也没给。 30 戴拉拉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她摇摇头散去睡意,看了看时间,惊觉自己竟然睡到这时候,这时她突然想起浴缸里的蒋成城,算算时间已经超过八小时,怕不是醃渍成泡菜了吧? 戴拉拉一面后怕一面穿上外套衝出去,却在客房撞见他提着一袋子行李正往外走,看到她时还略略惊讶,但随即又收整神色,把手里的假发跟吊带裤塞给她,直接下达指令,“快换上衣服,我们十五分鐘后出发。” 她抱着一团衣物后退一步取笑,“干嘛,你一夜之间破產要跑路吗?” 没想到他一眼横扫过来,表情是没见过的严肃,“情况差不多了,但这次要跑的人是你不是我。” “??” 戴拉拉没想过自己会有要再一次扮男人的时候,但看到楼下黑压压一群人就知道出事了。 随手看了眼手机新闻,她心里一凛,什么也没法想,赶紧脱掉睡衣换衣服,把东西大概收拾收拾就走出房门。 “怎么办?怎么走?” 如果事情只关乎自己,她大概就是臭着一张脸该干嘛就干嘛,但事情也扯上蒋成城,她就整个人脑子空空的没有主意,看他的眼神也多了依赖跟无助。 她怕什么,怕他身败名裂啊。 蒋成城往楼下看一眼,把手里一直拿着的黑色安全帽直接往她脑袋上扣,接着将人拉出门,不搭电梯直接爬安全梯下到一楼垃圾场。 “你不会要把我丢进垃圾桶然后装清洁工推出去吧?”戴拉拉指着巨大的垃圾桶,扶着头上那个紧紧扣住她脑袋的全罩式安全帽做了一下思想挣扎后马上就屈服了,“算了,要也是可以,但我能套一件雨衣隔离一下吗?我怕蟑螂??” 蒋成城没好气,食指轻戳她露在外头的脑门一下?“想什么,我捨得让你进去吗?没看都给你准备好车了,快把挡风镜拉下,我们骑车走。” 说着他也戴上安全帽,牵着她绕过垃圾桶,来到一辆黑色重机前。 “我已经跟物业打过招呼,我们走小门出去,一路走巷子,应该可以躲开追踪。” 不等她有反应,蒋成城已经擅自将她一把抱上后座,自己跨到前头,抓紧她的手环抱自己,二话不说直接发动车子从刻意开放的小门离开社区。 一路上戴拉拉只听风在耳边呼啸,城市街景快如幻灯片从眼角飞逝,她忍不住抱紧他结实的腰际,在他耳边小声说,“慢一点,我怕死。” “怕死就再抱紧一点,现在停下来,你马上就曝光死,到时候连我都救不了你。” 听到这戴拉拉也不敢再说话。 一早的娱乐新闻头条直接将她给钉死在地上动弹不得,连带蒋成城也受牵连,社区楼下满坑满谷的记者就是等着看她出来直接来张近照顺便加油添醋。 她现在只庆幸网上那些照片都是陈年旧照片,就算是演出宣传照也是浓妆艳抹看不清她真实样貌,加上前两晚都有戴上面具,至少她素面朝天戴上假发在外头还可以挡上一挡,虽然不知道能挡到什么时候?? 刺骨的冬风吹得她环在他腰上的双手隐隐发麻,她闭上眼靠在他背上细想了一遍这件事,猜想应该是被人刻意爆黑料,而那人不做他人之想,就是那个无良总监。 只是怎么这么刚好,他就找上赵暖。 赵暖这两天在后台走得很勤,也看过她的彩排,她本以为自己戴上面具应该没事,看来她似乎是太独善其身了,忘记赵暖喜欢蒋成城,任何女性生物靠近蒋成城都是眼中钉,要查出来她的身份根本是分分鐘的事,太简单了。 靠在他腰上的手慢慢缩成一圈滑落到身侧,蒋成城似乎察觉了她的分神,腾出单手将她的手抓起,紧紧压在胸口。 “拜託你,大姐,别在这种车上放开双手迎风飞翔,你会变成风箏飘走,到时候我连救都来不及。” 这已经是他路上第二次出言恐吓了,她充分察觉了他暴躁口气下的关心则乱,心里面歉意更深。 蒋成城真是衰到家,本来是要製造舞台效果,这下弄巧成拙,牵连他身后一整个团队,恐怕在澄清自己那些黑料之前,她得先跪地谢罪。 重机很快在一处老公寓停下,一楼的管理处空无一人,随便人进出的同时也方便了他们,很符合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定义。 戴拉拉背着背包尾随他走进电梯上到顶楼,顶楼是两户打成一户的空间,除了住户之外,没意外的话没人会上来。 她四下张望了下,虽然环境老旧,但相当乾净整洁,本来以为应该是相当逼仄的地方,当他一开门,才知道屋子里别有洞天,她在心里叹气,这傢伙果然不会亏待自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道理他是反着来。 “这是我回国后买的房子,没跟你同居前我都住在这,除了小叭没有人知道,你先在这避避风头,其他事情我们看着办。” 他的说法真是让听的人脸红心跳,戴拉拉往内走两步,本来想说算了,可是想起刚刚戴荃传来的消息,她租的地方已经是观光景点,让她千万别回去后就打消了念头。 眼看是有家归不得,她除了寄人篱下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但在这里,所有公仔摆设、墙上的安蒂沃荷画作、靠在边上的吉他,还有散落在沙发上的衣物,都让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原来在之前的地方感受到的违和,是因为他确实不住那,让她去那,大概完全是出于她的立场着想。 而现在的他,即便事出突然,却完完整整把自己的底都掏出来给她,丝毫不带犹豫,这份领悟让她的心狠狠被撞了下,心底的某一块酸软得不成样,让她很想不顾一切上前紧紧拥抱他。 大概是看到她一脸要哭要哭的模样,蒋成城停下手里的动作,把她怀里的包包扯下来丢到沙发上,拉着她到窗户边,指着外头的河景,“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她被他逗得又气又好笑,却无可奈何。 有些人就是有本事,让你所有的理智都出走。 这明明就不甘他的事,他就是被牵连,不然今天的头条应该是:蒋成城突破框架,带给粉丝更上一层的视听饗宴。 她看着他里里外外的检查跟收拾,明明白白他完全让自己当了局内人,但也因为这样才让她更羞愧。 “这种事,通常几天会散?”她走到窗边,看着他忙碌收拾的背影问。?蒋成城手里的动作没停,只是抬头想了想,“难说,少则一个礼拜,多的话,没完没了。” “那我找律师有用吗?” 她急切的想干些什么实质的事,但脑子里却一点建树都没有。 “没用啊,这种事就跟感冒一样,下猛药也不会马上好,还会适得其反,你只能待在家静养,等它自己慢慢痊癒。” 这??简直就是坐以待毙啊。 戴拉拉有一丝绝望,跌坐在沙发上脸色发黑。 蒋成城看她呆呆的模样,心里也心疼,但这种事就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可对她这种没遇过的人来说,可能是天崩地裂。 他知道她最终的目标还是回到芭蕾舞殿堂,现在这一局,只是把她跟舞台的距离越扯越远。 人的命运里有三分努力七分幸运,他一直想当她的幸运,但又不能把她供着当金丝雀养,戴拉拉虽然傲娇,但骨子里脾气硬,不然不会这样赤手空拳去打官司。 “反正呢,演唱会已经结束了,后面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你在这待几天,我会让小叭帮你点外卖送过来。 蒋成城拿着安全帽走到她面前,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眼上带着笑,“这个圈子破事还多着,所以处变不惊是第一要诀,你联络你该联络的事,我继续保持沉默,没事的,如果看报导觉得烦,就不要看,不必没事找罪受。” 他笑着说没事戴拉拉一点都不信,看他这副模样,她心里隐隐觉得这人要搞事情,不安也渐渐泛开,盯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凶狠,“不要去找那个烂人讨公道,没用的。” “我知道,我没要找那什么狗屁总监,毕竟这事情我也没立场插手,但我就好奇一件事。” “什么事?” 看他眼神又开始不正经了,戴拉拉在心底叹气,莫名就知道他要问什么无聊问题。 “想知道我到底收割几个男神?” 蒋成城垂眸,用调侃的笑意包裹想探究的心,“单纯好奇,包含我有几个?” “你算得上男神?”戴拉拉嗤笑一声,举起右手慢慢数,“一、二、三、四、五??”随着数字增加,蒋成城表情也越来越难看,她轻咳一声,收回手,“一个都没有。” 随着他脸色的放松,戴拉拉随即又举起一根指头,“但,她写对一件事,我跟其中一个人确实有交往过。” 瞬间蒋成城脸色都变了,他转过头,眼睛盯着她,眼底渐渐拢聚些微微妙情绪,“跟哪个?” “温海洋啊,他是我的初恋男友这一点倒没写错。” “戴拉拉,厉害啊,还有初恋男友。” 被他那酸溜溜口气一呛,戴拉拉险些被气笑,“你干嘛,难道你没有过女友,守身如玉到现在?” “对啊。” 他回答得飞快,语气里还有些怨懟,被他的坦荡一惊,戴拉拉突然觉得自己猥琐起来。 “反、反正那些报导写的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的,你爱信不信。” 她不是很自在的解释,可回头看他一脸鬱结,像头被拋弃的小狗,纠结在喉头的那些情绪一瞬间都有了出口。 “总之,那些都是子虚乌有,我跟温海洋在大四时确实交往过,但也不过三个月,我们天天不是在排练就是在排练的路上,说是交往,最多也只是惺惺相惜,什么收割男神,我连初吻都没来得及给他就上飞机了。” 蒋成城听完心里面也稍微舒坦一些,但他还是想追清,“虽然听起来是有些扯淡,但你是真心喜欢过他的吧。” 戴拉拉抬眼看向他,眼神里一片柔软,“我是没什么经验,但可以保证喜欢谁都是独一无二,且用真心。” 这话说出来其实隐隐有些想阐述自己心意的意思,她不是很自在,目光落在其他地方假装欣赏,蒋成城却因此心里面舒坦不少,走过来用力揉了她脑袋两下,举起手里的安全帽轻轻敲在她脑门上,“好了,这几天你就在这避避风头,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只要别出门,不然那些记者烦都烦死你。” 她下意识抓着他手腕,抬头问:“你要走了。” 看出她眼底有那么一点捨不得,蒋成城心底一软,弯下腰看她的眼睛,柔声说,“演唱会结束了,晚上就恢復上课了吧,一样时间,我回这里上?” 戴拉拉笑开,点点头,“十一点,不见不散。” 31 这样平凡的约定彷彿是一剂定心丸,他承诺会回来,她也知道自己不会被单独拋下,虽然不是誓言,却比承诺还要带给她安全感。 她在家打了几通电话,把林深那边的课都停了,又给戴荃发语音,?告诉他这几天安分一点,碰到谁问都要一问三不知。 戴荃一面应下一面问:“所以你跟蒋成城什么关係?” “??” 她气得半死又窘得半死。这个弟弟真的是法律系唸到屁股去了,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八卦! “就合作关係。” 戴荃不屈不挠,秉持着未来执法人员的精神继续追问:“合作关係干嘛私底下见面?” 这完全问倒了戴拉拉,她乾脆来个已读不回,终结戴荃的长舌。 长长一串讯息里,夹杂了母亲的讯息,她揣着不安的心情打开,意外只看到母亲发了寥寥一句话:自己在外头一切小心。 成长过程那么多纷纷扰扰的争吵,最后都化为一句妥帖的关切,戴拉拉有些怔忡,不吵架,她们似乎就很难说上话。 戴拉拉捧着手机,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回覆一句:我会注意,对不起,妈妈,给你们添麻烦了。 也许家人就是如此,争吵时比谁恨意都深,却也在多事之秋时,比谁都关怀,爱与恨往往都是并存的,只是大家到最后都忘了展示爱。 一个早上她就光顾着回覆一些要紧的朋友讯息,到了午餐后才打开电视想看看消息。 果然今天的头条都放在了蒋成城身上,她看到记者包围着正准备踏入摄影棚的蒋成城不停追问,就看他一脸淡定睥睨四方,凛然的目光环望四周后只说了一句:谢谢关心。 她在心里叹气,果然这才是混演艺圈的人该有的气势。 不慌不忙、从容自若,甚至还相当高冷,把一群记者看得觉得自己犯了错。 如果换成她,就是一条淌着鲜血的小香鱼混入鯊鱼群,拆吃入腹是分分鐘的事情。 正这么想着,搁置在手边的手机又响起来,她看了一眼是陌生电话随即按掉,可对方似乎不屈不挠,掛了又打,掛了又打,就这样连续响了一个下午直到手机没电。 傍晚她在家里发呆看电影台,外头突然传来两下敲门声,戴拉拉透过猫眼看,发现站在外头的竟是小叭,忙开了门。 “你怎么过来了。” 小叭满头汗,把一袋食物跟一隻手机塞进她手里,语气匆匆,“这些吃的是我家老大交代买的,还有这手机,他说你的电话已经让人流出去,现在谁打来都不要接,这支电话就他知道,拿着有备无患。” 手里握着那隻曾被她踩碎的手机,没想到这手机会这样重新回到手里,想来真不胜唏嘘。 但也多亏了这个及时雨,她把一整个下午不断震动的手机关机,重新登入新手机帐号,把必要的电话跟讯息都转过来,发现竟只需要短短十分鐘就备份完成,可见她的生活有多乏味。 事已至此,戴拉拉百般无聊给弟弟发消息让他送换洗的衣服过来,便躺在沙发上打算小睡一会儿。 晚上蒋成城提早忙完工作便赶着回来,没想到在公寓楼下的树丛边遇到了熟悉的身影,他走过去拍拍对方肩膀,拉下口罩看着小伙子一脸吃惊时,忍不住笑出声。 “替你姊姊送衣服过来?” “对啊。”戴荃拉着女友的手微微颤抖,想了想,突然一个激灵后醒悟,“等等,我姊跟你同居?” 蒋成城抬眼看了看顶楼的灯光,想了几秒后点头,“嗯,但这件事千万别传出去,拜託了” 戴荃一听瞬间想放烟火的心都有了,但碍于是娘家小舅子的身份,他保持着镇定与严肃,盯着蒋成城继续问:“那么问题来了,你跟我姊,到底在一起了没有。” 这问题问到癥结点上,蒋成城轻叹口气,摇头,“不瞒你说,你姊不是那么好攻略的对象,她的防卫比长城还强,我明明都看到漏洞了,还是过不去,小舅子,你有办法支招?” 这声小舅子喊到戴荃心里去,他把手里的包往蒋成城手里塞,也跟着看看上头,压低声音说,“我姊啊,别看她表面一副很清冷、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很行的模样,其实她是高敏人种,难过、生气都往心里放,因为她不信任人,但她也有罩门,她怕黑、怕蟑螂、怕看鬼片,还有,很心软,她嘴里可能说不管你,但只要用苦肉计,她马上就心软,真的,我从小到大坑她很多次了,屡试不爽, 蒋成城挑眉,似乎很受用,用力拍拍戴荃的肩膀,“小舅子,今天遇见你是我幸运,以后保持联络,年底跨年演唱会我一定留你一份。” 蒋成城在圈内遇过很多能言善道的人,但就没一个跟戴荃一样有本事能将人出卖得乾乾净净,他在上楼的时候一直重复刚刚未来小舅子的话,做了一些心理建设,在开门前先正了正脸色,换上一张愁容再慢吞吞开锁。 果然戴拉拉早就一脸紧张等在门前,看到他回来,表情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牙齿咬着泛白的唇,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 蒋成城朝她勉强笑了笑,什么也不说就先走进浴室洗了澡,出了浴室时她还是以同样的动作站在那,眼睛里一片氤氳水雾,似乎他再不说话,她就会当场哭给他看。 蒋成城心里面挣扎片刻,决定缓缓状况,“那个,今天也没什么事,就是记者打来的电话多,所以我擅作主张帮你弄个新门号,省得麻烦。” 戴拉拉握着手机,本来还觉得不必要,可是想他应付了一天还有心思想到她种种不便,更加握紧了手里的东西。 这样交换彼此的物品,就像是交换信物一样,在她心中有了相当仪式感。 她把煮好的宵夜端到他面前,吸吸鼻子说,“吃一点吧,今天不要上课了,早点休息。” 蒋成城接过盘子,漆黑的眸子里有什么在流淌,突然他蹲下身,抱住小腿,一脸痛苦。 戴拉拉心一惊,快步走向他,蹲下来查看,“怎么了?” “没事,今天录一个街舞竞赛的节目,做了些示范动作没热好身,现在小腿抽筋了。” 戴拉拉一听也管不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火急火燎拉着他到沙发坐下,自己跪坐在地上,直接就上手。 “热身没做好,跳多好都是白搭,你自己也是专业出身的,怎么还不知道。” “今天太混乱,一时忘了。” 她的双手柔软贴在他的腿上颇让人心荡神驰,蒋成城声音暗哑,目光紧紧盯着她的眉睫,看得入神。 他是心术不正,看在戴拉拉眼里却全然是另一番心思。 平日里蒋成城虽然不至于是话癆,但在她面前总是滔滔不绝,曾几何时看过他闭嘴高冷的模样。 眼下他把右手肘靠在沙发上撑着头,低垂着眸子,一身的疲惫跟倦容,往日热络的气息收敛许多,换上周身的冷静与自制。 一个人会突然转性肯定是碰到事情了,戴拉拉不用问也知道是哪些鸟事,一想她心里面愧疚更重,手上的动作慢慢挪到他肩膀,就着穴道的位置开始轻轻按压。 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境界让蒋成城低头掐着眉间才能止笑,果然戴小弟很了解自家姊姊,要她服软,就是要装弱势。 他这人本来就很能屈能伸,如果早知道这样可以更亲近,当他一知道自己对她有想法时,就该办成流浪猫狗蹲在路边等着她捡,说不定现在进度超前。 可惜啊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但蒋成城不知道,虽然进度缓慢,但他这模样也彻底激发了戴拉拉久违的母爱爆发,她到厨房又给他切了水果,在一旁盯着他吃完,又把人拉到房间里,逼着他躺在床上,慢慢用精油给他拉筋伸展,一面自顾自说,“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会拖延多久,但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就被盖过,明天我就去找魏律师,让他对杂志发个律师函什么的,然后澄清我跟你之间的关係。” 蒋成城一听还得了,马上弹起来扯住她的手,“不用了,你越澄清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放着就好,不要多说话。” 戴拉拉微微一愣,对他的行为满头雾水,“别人不都是第一时间澄清吗?你干嘛要放着。” 蒋成城呼吸一窒,眼神慢慢游移到天花板,不好说演艺圈有个不成文法则,如果真的没有就发函,如果有什么就沉默,他这是为了以后铺路,当然要沉默是金,不过这件事不能对戴拉拉解释,说出来会被打死。 “说话啊,蒋成城。” 戴拉拉扯着他的手,他立刻闭上眼一脸痛苦,一手搭在眼睛上说,“手臂今天也扭了一下,大姐,饶了我吧。” 多事之秋还受伤,戴拉拉也于心不忍,把被子拉在他身上盖好,打算再去拿一条毛巾过来替他热敷,只是才起身要走,一隻手突然就被拉住。 “你去哪?” 戴拉拉回身,低头看他仓皇的眼像一隻被遗弃的小狗,她笑了笑,弯腰说,“大少爷,我去拿热毛巾替你热敷啊。” 他听了松口气,点点头,眼睛却盯着她的动作,一刻不放。 其实这场灾难他心里面一点也不觉得来得糟,虽然对她被抹黑有气愤,但他捫心自问,高兴还是多过其他复杂情绪。 今天一早洪姊一来劈头就骂了他一顿。 她看着他的眼,语气篤定,“我知道你是怎么打算的,我也知道你是要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但你不替团队想,也要替她想,她还想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你还想继续在演艺圈混,现在就不要跟她来往,你是你、她是她,各自安好!” 好一句各自安好,他不是没有犹豫,不是没有考量,不然那么多的时候可以衝动,大可以把窗户纸捅破一了百了,但就是在意,他才把真正心思藏在玩世不恭的外表里,既想让她看见自己,却又怕她拒绝进入,才会这样不远不近两相拉扯。 其实也可以在某个时间点就喊停,真正成为两条平行线,但是在意识她也在意自己时,却没办法喊停,一门心思就想着要拚搏一把,总会拼出一个方法。 眼前的困境是转机,他想着该怎么样让她留下来,该怎么样可以跟她真正交心,蒋成城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把自己剖开来给她看。 戴拉拉把一条热毛巾拿回来,学着以前学过的手法替他慢慢按揉筋膜,发现他身上的旧伤,不解问:“这是怎么伤,那次的车祸吗?” 蒋成城往后看,淡淡一笑,“不是车祸,是刚回国时,有一次跟一群武术生表演时吊钢丝伤到腰,开刀躺了一个月才好。” 那道疤痕看在戴拉拉眼里简直是怵目惊心,如果这道伤伤在一个想靠舞蹈为生的专业舞者身上,那这人的舞蹈生涯基本上是完蛋。 虽然蒋成城不完全靠舞蹈吃饭,但僵直的脊椎后段还是会影响他的工作,从一开始他上课时她就察觉,却从来没想过要去了解,她把他身上的衣服拉好,盯着他手臂上的刺青问,“这是为了遮掩伤疤才刺的?” “喔,这个啊,我忘了哪一次演唱会练舞,天花板的灯砸下来,刚好掉在我手上,缝了十几针,演唱会还因此延期。” 戴拉拉听得皱起眉,“我以为偶像都是光鲜亮丽的,想不到是高危工作。” “也没什么,爱我所爱,爱我所选,自己选的路,跪着都要走完。”蒋成城坐起身,看着她白皙中带着一点忧鬱的侧顏,缓声说,“你也懂吧,脚上的指甲断了又长,长了又断,就算不堪入目也要坚持穿上硬鞋跳舞。” 戴拉拉被他说得猛点头,脸上泛起一丝红,眼角都是笑意,“脚丑是一回事,身上一块一块纠结的小肌肉群才真的让人痛苦。” 她笑,慢慢在床边曲起膝盖,“你们男生不懂,练舞的女生也很在意自己身材的,你看我的小腿,一点也不滑顺,还有手臂,抬起来就有小肌肉,我也想要光滑的曲线,而不是像肌肉女。” “那你后悔吗?” “不后悔啊。”她想也不想就摇头,“反正都是自己选的,后悔什么。就像你,休学逃家转音乐系回来一无所有从头开始后悔吗?” 看他一脸得意洋洋,戴拉拉也知道这是白问。 “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问吗?”她抬眼看着蒋成城,眼中有着一点不确定。 “问啊,知无不答。” “你,如果不当艺人,想当什么?” 没想到她会如此问,但他也早有答案,“退回幕后,做创作,走经纪路线,很多可以做,只是还不到时候。” 退居幕后少了艺人的光环便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白天里牵手,夜里电影院拥吻,都不是问题。 她看着他,为自己心里面冒出的话胆颤心惊。 想什么啊,竟然想到这些。 聊着聊着,她有些累,但看他叨叨絮絮还说个不停,她感觉他掏出家底不够还掏心,这放在现在有多难得她就有多捨不得走,脑袋靠床边,一面打盹一面听他说话,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蒋成城本来就打算跟她秉烛夜话,但看她睡着了,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满脑子要说的话慢慢的也没了头绪,像是燃烧到一半突然熄灭的灯芯,渐渐的暗淡下去。 他将她打横抱上床,盖好毯子,想了想,还是靠在床边上看着,可这看着看着,便心痒难耐,偷偷俯下身去吻了吻她眼角。 聊天到天亮这件事是蒋成城的计画,但一起睡却不是,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让鬼迷了心窍,他躺下去就不想再起来,握着她温热的手搁在心口,听着她平稳的气息也慢慢入睡。 32 戴拉拉没想到自己会在蒋成城家一窝就是半个月。 这段时间堪称她最焦虑的时间,因为没了舞蹈教室可以练舞,她天天在家倒立练瑜伽,奇特的是,大忙人蒋成城竟然也跟着开始耍废,平常都要半夜才出现的人傍晚早早就回来煮饭,晚饭后一小时准时拉着她开始大跳健身操,跳完也不让人休息,拿出哑铃跟跳绳,一人再健身一小时。 他说这叫后疫情时代的健美潮,人人都要增肌减脂。 但是能不能增肌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似乎被绕入了一种诡异的生活里,一起吃饭一起运动一起聊天一起睡觉?? 即便没踰矩,她却有了一种老夫老妻感。 脑子还有刚睡醒的昏沉,新手机已经传来一阵阵铃声,戴荃发来七八条消息,每一条都是骂骂咧咧。 戴拉拉顺着网址点开看,当下心都拔凉了。 果然赵暖不是省油的灯,顺籐摸瓜往上查,把她家陈年旧事都翻了出来。 戴拉拉心里咯噔,想这下完了,前几天她妈难得有温情,现在恐怕已经打算跟她彻底断绝母女关係。 发出去的新闻、嫁出去女儿,都是覆水难收,她一股火腾腾冒起来,气得想打给赵暖口出秽言。 攻击她就算了,死一回三百年后谁还不是一条好汉,但祸及家人就不道德了,不管她家里有多少狗屁倒灶的事,都轮不到别人说嘴。 看完新闻她才想起给弟弟戴荃打的电话,戴荃秒接,一开口语气里竟洋洋得意,“戴拉拉,我们姊弟终于出名了。” 戴拉拉一口血哽在喉咙差点没喷薄而出,“出什么名,你想红想疯了吗?这种事都不怕被人拿出来说嘴吗?” 她气得六神无主,戴荃却全然无所谓。 “别想太多,这年头大家都看多了韩剧,我们学术界又不像你们艺术圈这么敏感,这种事情也就是取笑两声就过了,就是爸妈那边好像不是太高兴,找不到你就打来骂我一顿,你这几天小心一点,先别给爸妈回电话,没好话听的。” 戴荃的话确实提醒了戴拉拉,这篇报导受害最深的不是她,而是她爸妈。 所谓罪不及家人,赵暖有不爽衝她来就是,把她爸妈挖出来,这不仅缺德,还缺家教! 她气得找上蒋成城要讨电话对质,但他却只悠悠说,“再等等、再等等,我们还在蒐证,她这人缺点是耐不住性子,等她放大招我就出手。” 但其实这时她还不知道另一件大事正在发生,刚跟他嘻嘻哈哈完的戴荃一早在家里收到一封舞团发来的快递,他擅作主张打开看一眼,马上就让快递转发到了蒋成城手上。 是的,那一晚他们暗通款曲,交换了彼此电话,偷偷的,单纯男人之间的交易,不让戴拉拉知道。 戴拉拉在家里面乾着急,不知道这一个接一个新闻到底什么时候会到头,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做点什么事,不然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变成黄金鸟笼里的金丝雀,还是笨到被卖了都不知道的那种。 只是想了想,眼下有什么人她可以求,通讯录翻了翻,只有一个人。 下午她换了一身男装偷偷溜到了律师事务所要请教达人,但人才刚到,还没来得及报上名号,就看到魏中阳跟蒋成城隔着一道玻璃门看着她一脸错愕。 那表情混和心虚跟后怕,她想也不想,大步流星推门走了进去,板着脸问,“蒋成城,你干什么了?” 那姿态那口气,活脱脱像是女友抓姦。 蒋成城一个激灵,把手里的纸张往自家亲舅舅手里塞,视线落在她一身打扮上,脸上维持一贯的云淡风轻,“没事,单纯来叙旧。” “叙旧个屁!” 她有个弟弟,知道这些男孩满肚子坏水时是什么表情,还要开口发难,就听到另一道熟悉的声线从后头嚷嚷着过来—— “姊夫,搞定了,一千万匯过去,这下我等着看合约拿回去舞团甩在对方脸上时那老头憋屈的脸,这爽度实在太高了,到时候我一定把他的表情录下来给你们看,等着啊!” 戴荃没发现自己的姊姊就站在一旁,手上甩着单据大声嚷嚷,兴奋得像是攻下一座城池的小将军,半晌才从对面两人的表情里意识到不对劲。 看到刚刚还跟他谈笑风生的两人突然沉默是金,他也隐隐有了不安,回头一看,就看到戴拉拉一脸阴沉看着自己。 “戴荃,律师执照都还没考到,你就敢做这种事,不怕以后被人翻出偽造文书的黑歷史吗?” “姊,你怎么穿成这样?” 戴荃吓出一身冷汗,还想打哈哈呼咙过去,下一秒直接就迎来戴拉拉用六法全书的一顿饱揍。 厚重的书直接砸在戴荃脑壳上时,蒋成城彷彿也感觉到脑袋上一阵麻,他赶紧过去把人从身后抱走,但怀里的女孩还是又踢又叫,像是恨不得把弟弟四分五裂。 逼不得已,蒋成城直接摀住她的嘴,“干嘛这么狠,他也是为你好。”?她打得手心发麻,心里面又着急又生气,“你干嘛擅作主张跟他一起同流合污,我有授权给你吗?这种事情不应该打电话问我吗?你什么身份,你竟然敢!” 戴拉拉一边怒问一边挣扎,蒋成城不得已只得把人往更隐密的会议室带。 戴拉拉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他手臂上摔落,蒋成城驀地一愣,将她抱得更紧。 那些钱代表了什么此前他并不清楚,对他而言只是白纸黑字的数字、是户头存款的零头、是举手之劳、是博君一笑,可是一颗颗砸在他手上的眼泪突然让他有了醒悟,他太过自以为,踩到了戴拉拉自尊的那条底线。 他将人带到空无一人的会议室,一关上门直接就道歉。 门外戴荃见状也要跟上去,马上就让魏中阳给拦着,“小子,到我办公室,人家要谈情说爱你跟去干嘛,来来来,上次不是问我那个法案,我们来聊聊,顺便谈一下实习的事。” 会议室里,戴拉拉被搁在会议桌上,人被圈在他怀里不能动弹,只能用手背胡乱抹去眼泪。 她心情糟糕透顶,又被最近的事情搞得心烦意乱,突然又被人无端施以恩惠,她能有什么好脸色。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冷静想想,一场官司通常没拖个几年不可能,官司遥遥无期,但违约金有期限,你弟弟也是好意,先给了以后再琢磨也可以,你何必生气。” “我气的不只这些。” 她埋怨的瞅他一眼,心里想的却全然不是这样的事。 每一个女人都一样,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这其中还包含了不想在对方面前出丑态的心思,那纸合约上写的违约金代表着她的难堪,是她的百口莫辩、她的委屈,他们就这样莽撞的胡乱解决,她除了感觉无地自容外,还觉得他是信了那些事才会如此果决付了钱。 伤害她的不是金钱,是他的不信任。 “你觉得我真的做了那些事才被踢出舞团的?” 对上一双湿漉漉的小鹿斑比眼,蒋成城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她难过的表情写在眼底,却又那样压抑,她一直都是无所谓的豁达模样,才让他误以为这事情本质简单,但现在看来,是他不够了解她。 男人的脑子构造简单,想着是喜欢的人有难,他无条件解决,怎么想会搞成她伤心又怨懟。 “我不相信你会跟老男人搞在一起,那篇报导,我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信。” 他说得诚恳且认真,希望可以板回一成。 但戴拉拉听了似乎更气。 “不相信你还擅作主张付个屁钱。” 她拿桌上的卫生纸砸他,蒋成城不躲不闪乖乖受下,但嘴上还是要替自己辩解,“戴荃那小子给我电话,我能不答应吗?” 这时候说到戴荃那浑小子就是火上浇油,戴拉拉抬腿就是一脚,却听他闷哼一声,脸色突然惨白,她一看自己踢在哪,气当场消了一半。 “对、对不起,你别站离我那么近,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她有些悔不当初,想去替他呼呼但又不恰当,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两手尷尬在空中,最后堪堪落在他肩上。 蒋成城憋着一口气,靠在她肩上低低叹气,“气消了吗?没消再给你踢一腿,但为了你以后的幸福着想,拜託这次小力一点,” 这下戴拉拉是真的被气笑,她冷静下来,看着肩窝上那张冷汗涔涔的俊脸,心里什么气都没了。 他不应该这样,他应该清贵淡漠,应该永远冷酷永远高傲,瞧瞧现在被她搞成什么样子。 “我弟弟是白痴,他只是考运好才考上法律系,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就这么听话,你到底怎么当上顶流男艺人的,光靠这张脸吗?” 蒋成城低低笑起来,没脸没皮地看她,“靠本事啊。” 戴拉拉张着嘴,本想说他几句,但最后还是作罢。 确实,人家确实靠的是本事,能唱能跳又会创作,还能提携后辈,她发现自己根本没处找碴。 “你这么做,不怕被赵暖知道了又怎么样。” 说到这她口气只有越发柔软,到最后她掛心的依旧是他的前途,儘管她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帮助。 她还可以去小地方跳舞,但他呢,这世道要人死要人活就是一篇文章的事情,她看多了也害怕,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要看的人买单,假的就是真。 从她眼底蒋成城看到了一丝胆怯与关心,他心底一软,也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将她困在怀里,“反正不管我有没有动作,未来有一天赵暖始终都要跟我槓上,那我不如先解决目前的问题,反正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 “你真是疯了。”她小声叹气。 “你是真的担心我?”看着她那双还通红的眼,他也忍不住细细琢磨起来,想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洩漏了什么,但她陷入苦恼中,精緻灵动的小脸满室愁大苦深,他忍不住又叹气,把额头贴在她的脑袋上。 “戴拉拉,从你答应跟我一起跳舞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不用那么客气,好像我们只是银货两讫的陌生人,明明,我们牵扯颇深不是?” 他的话中有话她都懂,但只要不承认就没这回事。 只是戴拉拉被困在桌上无处逃,往后滑退了两步还不够,她从他双臂之间往外逃,面红耳赤唸他,“你认真一点,好不容易爬到今天地位干嘛这样毁了自己。” “如果我说,我就想跟你有牵扯呢?”他敏锐且乾净的眼睛盯着她,看得戴拉拉脸色一寸一寸由黑转红,慢慢蔓延到耳尖上,还不紧不慢多说了一句,“况且跟你牵扯上了也不一定就会毁了我,你太小看现在的粉丝,她们还是可以明辨是非的。” 这话狂妄到戴拉拉无言以对,他还步步相逼,“反正要被发现,只是官宣而已,没什么,你不用怕。” 他就没看过有她这么怕事的,那么多网红跟他在一个派对见上过一面就急着要扯出一点关係,他自认自己应该算人见人爱的体质,上至八十岁阿姨,小到四岁小娃娃都来跟他告白过,难道他就不值得她一句喜欢? 他凑过来的气息炙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戴拉拉偏过头咬紧唇,克制自己不受美色诱惑,否则她怕自己情不自禁,狠狠咬上一口。 两人相处至今,一个眼神一个表情蒋成城大概也猜得出她弯弯绕绕想什么,看她憋屈他心里面也不好受,想了想,给她搭了台阶,“择期不如撞日,我们去写个借条?” 戴拉拉抬眼,那双被她讨厌的桃花眼里堆满温柔的色泽,还有一点讨好的意思,她心里面又开始纠结,开心有、彆扭也有,更多的是放不开。 但拉扯久了就是矫情,人家借钱给她,她还在那边唧唧歪歪做精,一点也不乾脆。 她重重点下头,顺着他的话说,“好,反正都在律师事务所了,叫魏律师给我们拟借条。” 两人走到魏中阳的办公室,一个无奈,一个杀气腾腾,戴荃已经回去上课了,三人对看老半天,戴拉拉先开口说来意,魏中阳眼镜滑落在鼻樑上,一个头两个大。 他本想申明让他写字得要付钱的,但想想平时也没少拿姪儿的顾问费,现在还多了看八卦吃瓜的机会,果断拿起钢笔,抽出一张a4纸,以正揩字端端正正写下洋洋洒洒百来字。 戴拉拉站在桌前盯着人写字,蒋成城就在桌边看着她,目光专注且饱含情意,她却彷彿毫无知觉,空洞的眼就直盯着他握着笔的手,看似专注,但发红的耳尖却早出卖她的心事。 魏中阳突然感觉后背有涔涔冷汗滑淌而下,明明是他的地盘他却觉得自己是超强led,想走还走不得。 想起当初恩师跟他说过,打什么官司都好,就不要接感情方面的官司,这类案子最难打,也最最难理清,前一秒还如胶似漆,下一秒就翻脸成仇人,还有的判了分手,出了法庭转身就去开房打/砲的也大有人在。 总之情字生来就没道理,就像眼前这一对,明明是双向奔赴,偏偏搞得像双向暗恋,没道理。 他叹口气,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把纸张方向一转,送到两人面前。 “好了,你们看看吧,没事就可以画压了。” 戴拉拉低头一看,a4纸上写了三行漂亮又工整的字,她快速看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我以为??借据要用电脑打字列印出来才有效用。” “不用。”魏中阳笑着摆手,“以前古人不都是手写,盖手印就完事了,何必浪费电费跟墨水,况且这张纸说不定等以后你们结婚要裱匡放在客厅当定情信物,这样想,手写的不是更有诚意嘛。” 魏中阳一副大恩不言谢的表情,戴拉拉只有满脸无言以对。 还以为学法律的人都是理智在线,看来这魏中阳似乎跟戴荃是同类人。 她不吭声,只是默默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蒋成城已经迫不及待把拇指压在印泥上,像是等着签结婚证书一样跃跃欲试。 人家债主都盖印章了,她也不敢拖延,快速染红拇指,用力压在白纸上。 “好了,恭喜两位,新婚愉快,早生贵子。” 33 魏中阳脸上带着三分认真七分调侃,戴拉拉一瞬间有种上了贼船把自己给卖了的感觉。 可是白纸黑字上写的确实是债务,连几分利息都写得很清楚,半分不假,她把一式两份的合约妥善折叠好,一封交给蒋成城,一封收近进包里,态度谨慎庄严,就只差没左手指天发下毒誓。 但她还没忘今天原本来是干什么的。 魏中阳听完正了正神色,态度严谨许多,“这件事你顶多可以告她侵害隐私,但这种官司吃力不讨好,讲真的,花时间跟她对抗,倒不如安抚好家里人更要紧,等风头过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至于赵暖那里,就让你的债主处理吧,他们的新仇旧恨有得清算呢。” 戴拉拉看向蒋成城,却看他沉默着一张俊顏,嘴角略略带着笑,柔软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眼神似乎是在说,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他来处里,她儘管没心没肺活着就好。 心霎时被狠掐了一把,她慌乱低下头,但身体里似乎又有什么快要倾巢而出,她狠狠咬了自己的下唇一口,握紧双拳。 “那、那就这样吧。” 因着那句话,走出魏中阳办公室的路上戴拉拉精神有些恍惚,她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是被人牵在手里,她只是想着,蒋成城跟赵暖之间,除了旧恨,还有没有旧情。 她的心神游离导致她忽略了他手里微微发潮的温度,还有自己下意识紧紧回扣的手指——牢牢地、紧紧地,充满佔有慾,且不带任何犹豫。 人的口是心非,总要在潜意识里才看得清。 戴拉拉一直到被推着进车里才回过神。 “我们去哪?” 仿若大梦初醒,戴拉拉扯下假发,却不敢把口罩跟眼镜拿下,她觉得自己简直就跟神经病一样,随时都怕有人从挡风玻璃上倒掛而下对着他们拍照。 外头的车水马龙跟车内的寂静截然不同,蒋成城没回答她,只是看她低头看了手机后就开始心不在焉,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规律的敲打着节奏,目光落在从刚刚就一直掛在帆布包外的洋装跟高跟鞋,“你待会有约会?” 这一问戴拉拉立刻僵住,她把目光一寸一寸往外挪动,最后落在外头的人行道上。 “那个??有个工作找我谈,我要去看看。” 看她有些心虚的侧脸,手指还在方向盘上敲,只是随着她越来越红润的耳尖,力道越来越大。 “那我送你过去?” 她一听马上摇头,“不用了,你在路边放我下车就好,放心,我会再一次变装成功,不会让狗仔发现。” 儘管这两天好像没什么事了,但戴拉拉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她把包里的东西抓紧,不敢给他看到里头还放了什么,她要见温海洋,自然要好好打扮一下。 但她想藏已经晚了,看她包里的洋装跟鞋子是他从未见过的打扮,蒋成城沉默下来,睫毛浓密而长,遮住了深暗的眼波。 戴拉拉有一种外遇即将被抓包的窘迫感,但敌方始终不开口,她心里面有些没底,七上八下的,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吐出一句。 “蒋成城,我饿了。” 她一喊饿,蒋成城随即愣了下,眼露无奈,“早上出门没吃?” “吃了,但刚刚在魏律师那精疲力尽,我又饿了。” 这点她说的倒是实话,早上的那杯咖啡跟水煮蛋根本不足以应付刚刚那场硬战,她现在处于血糖过低,但心跳过快的处境,如果蒋成城还不放人走,她就会直接吐给他看。 “所以放我在前面那间麦当劳下车吧,我自己去吃。” “奇怪,我就不能吃吗?” 蒋成城分心看她一眼,眼底竟有怨妇一样的埋怨。 戴拉拉险些招架不住,但她跟温海洋就约在麦当劳附近的咖啡厅,让他一起跟着岂不是危险加倍。 “这样吧,我下车买完拿给你,你回公司吃安全一点,然后我去跟朋友见面,我们晚上家里见。”?那句家里见似乎是发挥了效果,蒋成城脸色稍缓,最后还是将她在麦当劳附近放下车。 戴拉拉火速去点餐,点完抱着一大纸袋的食物往他车窗里塞,行色匆匆,迫不及待转身就要离开。 蒋成城接过食物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看她脚步走得加快,当下他脸色一沉,也顾不得等会要进公司开会,脚下油门一踩,不由自主开始尾随。 跟踪是一件很卑劣的事,但他不认为自己的心意卑鄙,狗都知道捍卫地盘,他也只是在维护自己权益而已。 戴拉拉并不觉得蒋成城会干出那种跟踪的事,送完了食物就赶紧闪进麦当劳厕所里化妆换衣服,等自己像个女人了才缓缓踏出店门。 长年练舞让她练就姣好纤细的身段,天鹅颈、直角肩、穠纤合度的大长腿,踩上高跟鞋分分鐘都是能让人回头的亮丽风景。 走在街上她依旧不忘戴上口罩跟一副平光眼镜,将平日邋遢的模样都藏在包包里。 不远处的蒋成城靠在围墙上,看她一身打扮也不由得呼吸一滞。 美丽的女孩永远不乏人爱慕,蒋成城拉紧棒球帽,紧紧尾随。 戴拉拉跟温海洋约在了他下榻处的咖啡厅,价格是星巴克的两倍,空间自然也隐密。 她走进角落时温海洋已经站起身,看到她时非常热情的向前紧紧抱住她。 曾有过的年少情怀随着时光已经转变成回忆,戴拉拉也回抱他许久,眼角隐隐有水光。 “看到那些新闻我还以为你会颓废练功,想不到身上的肌肉倒是没掉,就是这张脸看着瘦了不少。” 温海洋审视她的目光已经是舞团总监审视自家首席的目光,戴拉拉早习惯了这样严格的审查,语气里颇得意,“我哪里敢一天不练,你在这种时候都敢找上我,我可不能辜负你。” 温海洋微微叹一口气,招呼她坐下后才抬手招人来点餐。 戴拉拉确实饿了,豪不客气点了最贵的沙拉跟手冲,算是狠狠坑了未来老闆一顿。 “说吧,一年打算多少钱请我过去。”吃饱喝足,她终于有馀力开口。?横竖她是自由之身了,说起这话也确实有了底气。 她语气豪横,一点也不生分,温海洋也笑起来,目光温柔繾綣。 别人旧情人见面要不相对泪两行就是大动干戈干一场,他们是事过境迁后再见,发现过去的早就过去了,以前心里面的疙瘩都只是心理因素,直面了,也没什么好尷尬,况且彼此心里都有人,个性也益发柔和起来。 温海洋因为看了演唱会新闻认出了戴拉拉,透过林深,一条讯息过来直接找上她。 他没有踌躇,直接开口。 “我们舞团刚刚起步没多久,我也还在各地招兵买马,距离百万年薪可能有些困难,但不会亏待你,这几个月先在国内活动,之后到东京吃住跟签证我们这边都能准备好,就看你何时准备动身。” 温海洋转着无名指上的线戒,语气淡定从容,看着她的目光柔和温暖,像是一个大哥哥一样。 蒋成城就坐在一座古典餐具柜后,缓缓喝着手里的咖啡,状似一个不起眼的客人在玩手机,可平光镜片下的一双眼却眼观八方,紧紧盯着不远处某人的侧顏。 他听不清两人交谈的声音,却能很轻易感受到她情绪的波动。 她挺高兴的,似乎很久没这么高兴了,说起话来手舞足蹈,一双修长美腿在桌子下交叠,因为情绪高昂而生动的晃动,晃得他心荡神驰。 一股莫名的情绪翻腾,搅得他嘴里的咖啡又苦又涩。 她跟这男人什么关係? 值得这样盛装打扮? 这端情绪纷飞,一墙之隔后戴拉拉握着手里的小银汤杓,态度却不如刚接到电话时坚定。 离开这里重新开始是她梦寐以求的,现在违约金解决了,恢復自由之身的她照道理想去哪就去哪,一人饱全家饱,但是现在多了一个他,她便开始犹豫不定。 她把手里的咖啡杯放下,犹犹豫豫地问:“如果我跟你走,一次得待多久?半年,一年?” 她的问题听起来不像是当年那个为了芭蕾舞无惧无畏,只想勇往直前的女孩,似乎多了犹豫跟牵掛,温海洋笑了笑,柔声说,“舞团可以一年给你报销一趟来回机票,如果你想要多一点,我可以私人多赞助一次。” 面对温海洋面带歉意,戴拉拉哪里好意思花人家的钱,她摇头,笑容黯淡许多。 “不用了,我就问问。” 不敢直面对蒋成城的感情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不自信,现在可以重新开始,她该把心思摆在事业上,可心底又隐隐害怕,岁月的残酷无情会冲淡一切,她开始贪心,左右手都想抓牢,可脚下又如履薄冰,晃荡得人犹豫不决。 她的犹疑让温海洋察觉了,忍不住柔声问:“你是不是有捨不得的人?男朋友?女朋友?没关係,我都能理解。” 温海洋转动左手上的婚戒,语气淡定从容,毕竟这一行艺术家居多,跨性别者、双性恋多了去,在舞团这样封闭的圈子里待久了,日復一日的练习中,人就会更了解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在跟戴拉拉分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性向,在一次旅途中遇见了自己决定视为终身的伴侣,所以他愿意给戴拉拉时间,无论她有什么决定他都不会怨对。但戴拉拉没前男友那份成熟稳定的思想,她只是一个劲儿发呆,让眼前跟身后的男人都陷入一种莫名的不安里。 原本心里万分期待的事,事到临头戴拉拉却退缩了。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变得如此,既然不敢回应蒋成城,又捨不得离开,这还不是渣女那怎么样才是渣女。 到最后还是温海洋给了台阶,他们聊了一下午,几乎把未来的可能性都聊完了戴拉拉才回家。 回到家时蒋成城还没回家,她坐在客厅等了老半天,却只等来他的一条讯息,“我录影太晚,今天不回去。” 她无所事事等了一晚,隔天蒋成城也没回来,惯例发了一句,“彩排太晚,睡工作室。” 这样的反覆长达一个礼拜,戴拉拉明显也感觉到他在拉远距离。 其实他不用报备的,其实她也隐隐觉得两人的同居生活渐渐没有了必要。 距离事件半个月过去,新闻也已经过期,除了网上还零星会吵一吵,她逐渐感觉到不那么被关注,不仅如此,林深也发讯息问她还回不回来上课,戴荃也说他跟女友找到了房子这礼拜一起搬过去。 似乎,一切都回到正轨。 而她呢? 人跟人之间最可怕的就是產生依赖心,一旦產生了就再也回不去当初,她喜欢蒋成城,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厚着脸皮依赖着他伸出的援手,她其实从来不知道他那些有意无意的撩拨到底存着几分真心,不敢细想,也不敢琢磨,怕得来的是失望。 就像被开除后她其实也曾一次又一次参加甄选,哪怕不上台,哪怕只是当个后排不具名不支薪的小舞者,但一次又一次都是失败。 当年她站上舞台c位,旁人以为她意气风发,但她听得最多的却是来自母亲跟总监的批评,如果没他们,她哪里有今天。 站在巔峰的表演者,其实常常有着最脆弱的心肠,一朝落马,自卑更丛生,她不知道自己要站多高才可以跟他坦白,才能不被嘲笑,才能受到祝福。 胡思乱想一晚,温海洋来了电话,问她是不是想好了呢,如果可以,想约她一起到新成立的表演艺术中心看看表演。 戴拉拉二话不说就答应。 34 为了找件适合的衣服,戴拉拉回到睽违已久的租屋处。 戴拉拉进舞团的时间早,还在青葱嫩绿的年纪时总监就喜欢带着她参加各种文艺讲座,在各个地方亮相,所以衣柜里除了舞衣之外,还常备着几件黑色小洋装。 花样年华的女孩老穿黑色不是没被笑过,她自己也不解,大概是黑色给人一种安全感,反映了她的心事。 只是时隔两年多再穿上,感概相当深。 站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有种恍如隔世的恍惚感,掌声、镁光灯??回忆如潮水般热烈涌来,她想起站在舞台上的澎湃心情,有一股强烈的慾望驱使着,想回到那样的时光。 但梦想从来都不是一蹴可及,她爬上过也摔下过,就算没有小人作祟,她也知道要爬回去高处只有战战兢兢的一步一脚印,走了偏路的人,永远都会摔得粉身碎骨。 来到跟温海洋约定的艺术中心,远远的就看到广场上罕见的人头鑽动,人潮围绕着广场中央的长廊一圈又一圈,似乎是有什么大人物要到场。 戴拉拉拿出旧手机传了讯息给温海洋,一抬头就看到身形挺拔的男人站在厅外的一角正朝她挥手。 她没做男孩打扮,而是一身温柔飘逸的雪纺长洋装,头发高高扎起马尾,露出修长白皙的天鹅颈,还有口罩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好久没回来,国内看表演的风气似乎越来越好了,以前都只能看到出社会的成年人看表演,想不到现在的孩子也有兴趣。” 温海洋看着一群年轻人笑,戴拉拉也顺势看过去,表情微微一愣。 安静的排在人群里的女孩们手上的蓝底白字手幅清清楚楚写了蒋成城后援会六个大字,脸上掛着的是赤裸裸的兴奋还有即将见到心上人的迫不及待。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跟蒋成城的缘分真是百般繚绕,明明是两个不同领域的东西,竟也可以这样撞在一起。 这时人群里开始有骚动,原本还坐在折叠椅上等待的女孩们像是被什么激活了一般,一个个从地上一跃而起,自动自发整齐排列,儼然就是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 黑色保母车在红毯前缓缓停妥,随着车门一寸一寸敞开的同时,女孩们同时高举起手里的手幅开始有节奏的朗声喊出应援口号,甫下车的蒋成城似乎也很熟悉这样的操作,微微驻足在女孩们面前,开始一个个击掌招呼。 看到蒋成城踏出车内的那一剎那,戴拉拉下意识就是躲,对,拼命往温海洋身后躲。 出于一种心虚的心态,她躲得像是遇见了冤亲债主。 但是有情人总是有心电感应,她这一躲,让蒋成城似乎是福至心灵的抬头一望,然后直接撞入她眼底。 照理说这样的场合他们就算遇到了也没必要躲,可戴拉拉就心虚,不仅躲,还拉着温海洋的外套躲。 男女之间应该是要设定防线的,戴拉拉在蒋家始终做得很好,她这样亲暱的举动,像是在说他俩之间没有防线,不远处蒋成城眼眸微微一瞇,脸色沉了几分。 长长的红毯是为了蒋成城特意拉出的红线,本来他就是客串一个角色、唱一首歌而已,直接入场就算了,但应了主办方请求让他走一下红毯求隔天多搏些新闻版面,他跟上头人有交情,也就好人做到底,把明星架势全套做全了。 当然他会点头,主因还是因为主演是他的好基友,前阵子为了戴拉拉有求于他,他也给人添了不少麻烦,眼下就是还债的时候。 出来混,迟早都要还。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戴拉拉。 乍见的欣喜还没上头,就看到她亲暱的躲在男人身后,手指紧紧揪着对方的蓝色外套,跟小女孩一样,脸色佈满慌张。 几天不见,想不到再见面竟然是躲。 他跟她是什么关係,竟然需要躲? 但怔愣也只是片刻,红毯经验无数的他在墨镜下闭了闭眼,又回到了粉丝面前不可一世、冷傲过人的蒋成城。 这么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他的眼神扫来,戴拉拉明显感受到了他眼中的不悦,她缩得更厉害,下意识就想拔腿开跑。 是心虚啊,像被男友抓姦一样的心虚,她也觉得自己行为过头了,人蒋成城是爱撩拨,但肯定不痴情,撩她肯定也撩别人,他不是真的把心思放她身上。 她跟谁一起又如何。 这么想着,她又从温海洋身后走出来,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率先往展演厅走。 蒋成城的眼神随着她纤细背影的离去益发锐利,好在他有一双天生的桃花眼,瞇起眼看人时旁人只会解读为深情款款,在场的女友粉们心口一片炙热,恨不得能上去贴贴,即便是一秒也好。 蒋成城加快脚步,在媒体簇拥下经过戴拉拉面前时步伐微微一顿,等在展厅前准备验票的戴拉拉感受到了什么,抬眼看了下,立刻又垂下脑袋飘开眼神,脖子后冷汗一片,偷偷庆幸自己今天做了偽装。 一旁看了一会热闹的温海洋低头揉揉眉心,对那道敌视的目光有些无奈。 就算不八卦,但他会找上戴拉拉也是因为看到那篇八卦新闻,对他们俩的事情即便不了解全貌,可是看戴拉拉的眼神也可以猜出一二。 毕竟他也是谈过感情的人,甚至比男女情事更高敏,这样眉来眼去怎么可能没什么。 即便是大女孩了,还是情竇初开的模样,藏在大镜框下的眼睛写着心虚两个大字,是真的喜欢才会有的情绪。他搔搔脑袋,想着应该是了解一下真实状况。 目光与蒋成城略略交错,故意低声道,“怎么了,遇见仇人?” “不是仇人。”她低着脑袋往前走,声音囁嚅,似乎怕人听见,“是喜欢的人。” 温海洋瞭然。 果真还是孩子心性,这么容易就套出话。 “那??过去打招呼?” 验完票开始放人入内,温海洋提议。 戴拉拉被他一句招呼雷得外焦里嫩,差点没被自己的平底鞋绊倒。 “疯了,他是蒋成城,我哪里敢。” “没什么不敢的,你要喜欢谁,告白一定成功,当时我不就点头答应了。”?生怕被他拉去乱告白,戴拉拉使劲拉着人往座位区走,一面走还一面审视四周。 因为一楼前排座位全让粉丝提前订完,温海洋拿到的公关票只能挤在后半部,身旁大多是认真来看戏的资深戏迷,在等待开场的时间里三三两两依靠着交谈。 因为是灯光不是太亮,戴拉拉稍稍松口气,把墨镜拿下,跟他算起旧帐。 “学长,你别忘了当年跟我交往三个月就提分手吧,这件事我还耿耿于怀呢。” 温海洋难得被堵,面露惭愧,“这点我真的很愧疚,当年太年轻,早知道应该忍一忍等出国再说,但你应该不是因为这样才不谈恋爱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谈恋爱。”被说中了心事,戴拉拉有些气短,“我不谈恋爱是没遇到合适的。” “我看你跟他就挺合适的。” 温海洋目光落在远处,顺着看去,是正在前方接受记者短暂採访的男人。 男人依旧是一身黑,打扮俐落,桀驁的目光对着不知何处,天之骄子一样的人,彷彿无时不刻都在傲视着这世界,恣意又矜贵。 戴拉拉目光里有着小星星,嘴角微微勾起,撑着下顎小小声说话,“他确实对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我知道他对我有好感的,但??他是我能碰的人吗?我想不出有什么地方配得上人家。” 不自信的语气敲打在温海洋心上。他望着戴拉拉,目光是冬日暖阳般的温和。 曾经那么骄傲的小女孩,是系上的骄傲,是所有学妹的指标,是舞团的主心骨。 但也就是那样的骄傲,才更容易在被伤后顿失自信。 凡事过犹不及,太过骄傲,太过谦卑都不好。 他该怎么跟她说,其实没有匹配不匹配的问题,只有爱与不爱,爱了就匹配,天使与魔鬼也可以是天作之合,受上帝祝福。 “拉拉,你爱上谁,都是他的幸运,爱不会永远在原地等待,是天时地利人和才会发生的事,错过了可能永远就错过了。” 遗憾都是这样发生的,因为太多的假设。 灯光慢慢落下,场内的声音缓缓敛下。 蒋成城做完访问就准备到后台准备开场。 他的目光在场内环视一圈,最后定格在座位区最后方,瞇了瞇眼,眉心为不可察的跳动了下。 眼底骤然的冷让他一张俊顏更显张狂,前排女友粉们控制不住手指狂按快门,对着一堵背影也能狂喊,“我天啊,这就是蛊王风范啊,蒋成城yyds!” 这种话听在小叭耳里也是一阵爽快,但是看蒋成城脸色黑得比墨水还黑,他忍不住抖了抖,快步跟上。 这几天的小叭也不好过,从蒋成城宣布要加入选秀节目导师开始他就进入了连轴转的状态,连家都没得回。 白天录影,晚上练舞,甚至还给节目总监送了大礼把其中一组教舞的任务全揽在身上,照理说蒋成城这样等级的艺人,投入金钱就罢了,还投入人力,实在没必要。 但他想到一个可能,他可能是为了戴老师在铺路,好跟她近水楼台,可是现在戴老师重新加入别的舞团的,他一点都看不懂这楼台之后要怎么盖。 “小叭?” 里头一声喊,小叭一个激灵,马上小跑着进入后台。 舞台剧入场即战场,蒋成城客串这么一场演出也就罢了,导演为了吹捧蒋成城,竟特地给他安排了吊钢丝登场,说是风风火火就能让这部剧取个好彩头。 这件事洪姐本来死活不答应,毕竟他有旧伤在腰上,但他老大居然也不管不顾,死都要上场,还说了受伤就有人关心,搞得跟弃犬一样?? 蒋成城本来的打算是最好摔一场,说不定回头就能讨一顿安抚,可是当着温海洋的面,所有的打算都泡汤了。 他能在别的男人面前给自己丢面子吗? 那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所以他就算挺断了脊椎,也得把戏演好。 一部戏,共七幕剧,两个半小时过去,歌唱完了、戏也演完了,谢场时他在后台掀开布幕趁隙看了一眼座位区,才发现她早跟男伴走了。 阴霾一点一点入眼,手里厚重的布幕被重重甩开,蒋成城在心里面骂了句——真他妈窝囊。 庆功派对安排在剧场附近的酒吧。 一向在外头滴酒不沾的蒋成城难得在派对上多喝了两杯威士忌,眼神沾上了酒气,显得媚惑又冷冽。 他本不想来,但是同剧男主角汪昊是他多年好友,当年在国外他一个未成年孩子在酒吧打工碰到了老同志的骚扰时被他救了一回,衝着这,他每一场演出都得来。 一次的恩情就一辈子,他看似无情其实多情,只是都放心底而已。 就像爱情也只给一个人看而已。 汪昊端着一杯啤酒过来,背靠在吧台边上,跟好友手里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懒洋洋笑着,“小朋友才喝威士忌。” 蒋成城懒懒掀眼,说了声切,“越活越无耻了你。” 男人一往吧台边上靠,就显得蒋成城这类男人的俊朗细緻。 人高马大的汪昊有蒙古血统,成熟粗獷的外型却有一双混血儿般的深邃大眼,加上留了一头标志性的长直发,随便踏一双牛仔靴就吸引了一票喜欢大叔的年轻ol芳心。 一个浸淫剧场多年的老戏骨,虽然在演艺圈不是赫赫有名,但也撑起了今天一半的场子。 一个月十场的演出票早就售罄,汪昊显得很开怀,酒一杯接一杯,看蒋成城意态阑珊的,忍不住嘴贱,“干嘛呢,一脸失恋的模样。” “没事,最近太累。” “是吗?我看不是累,是緋闻太多,怎么,没看到你那个小女友。” 蒋成城闹得满城风雨的緋闻他也是吃瓜民眾之一,汪昊感兴趣的很,而且不只他,五岁的女儿也很掛念。 俩人才刚准备要斗嘴,剑一出鞘身旁就出现了个打扮得像小大人似的小女孩慢慢爬上高脚椅,插入两人之间眨巴眨巴着大眼,扯着蒋成城衣服上的缀饰问:“蒋叔叔,跟你跳舞的漂亮姊姊呢?” 蒋成城被呛得不轻,不禁失笑,“叫我叔叔叫人家姊姊,谁教你的,小鬼。” “我妈啊,她说女生都是姊姊,男生都是叔叔。” 小女孩抬眉眨眼说得煞有其事,又大又圆的眼睛满是天真,蒋成城简直被打败。 这娃打从出生他就没少送礼物,现在被叫叔叔也真是活该。 他把人抱入怀里,笑着环望四周,最后落到汪昊头上,“茜姐呢?初日居然没来。” 说到妻子汪昊忍不住就要叹气,抬手指了指杯子让酒保满上酒,“她啊,去伦敦进修表演课一年,放我一个人当偽单亲爸爸带孩子。” 听这哀怨的口气,蒋成城的心情终于好了些。 可也很意外。 这两人从艺术大学同班开始谈恋爱就谈得轰轰烈烈,他以为这两人谁都离不开彼此,没想到孩子生了后汪昊却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浪荡子回归家庭,乖乖女却野了心要飞。 因为有孩子在身上,蒋成城把酒杯推远,改要一杯果汁,“茜姐那么受欢迎,你也放她去?” 汪昊无奈,“人家有志向我好意思不放?我也是一天到晚在剧场泡,难为她带孩子还要上班,反正也就短短一年,我跟她的未来还长,互相成就吧。” 一个当剧场演员、一个走艺术经纪,两人白手起家,轰轰烈烈的相爱至今,在柴米油盐下走出了自己的一条路。 看到别人修成正果,蒋成城也不免想起自已。 他想起戴拉拉,想到那个陪在她身边的男人,握着玻璃杯身的长指隐隐泛白。 互相成就他可以做到,可是成全别的男人却很难。 “汪昊,跟你问个人。” 怀里的孩子似乎感觉到无聊,挣扎着要落地,蒋成城把孩子放回地面,拍拍她脑袋瓜,转身又把酒杯拎回来。 “听没听过温海洋这个人。” 35 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他刻意放轻了声音不想打扰到客房里的人,没想到戴拉拉却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热牛奶,一双眼圆滚滚的看着他,似乎等了很久。 “回来啦。” 软软的嗓音在空旷的客厅响起,莫名就让他心底一阵暖。 被等门的滋味很好,可是他知道这样的日子可能即将要失去。 沙发里浑身都在紧张的女孩看他懒洋洋的不想说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慢慢起身站了老半天,才把热牛奶送出去。 “喝一点吧,你浑身酒气。” 牛奶暖胃,但他心却是冷的。 他会知道温海洋,绝对不是偷看她的手机,而是因为他俩曾经跟一群人同时为一本艺术杂志拍过封面,当时的主题是青年艺术家。 当时他们都在一个起跑点上,都是各自领悟的佼佼者,没想到再一次见面,他以一个国际知名舞蹈家的身份回国招兵买马。 他想招的兵,是他保护了很久的女孩,而那个女孩,似乎也打算跟他走。 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那么多复杂的思绪里,反正没有一个是婚礼的祝福。 晚上汪昊花了一小时说完温海洋的底细,最后趁着还没醉倒时说了最后一句,也是整篇文重点,“喔,他是同性恋,已婚。” 虽然但是,这没让他放心多少。 他得想想。 所谓的互相成就,到底要有多少感情基础才办得到,他跟戴拉拉,会不会一放手就成断尾风箏? 从来行事果决思绪清晰的人在感情上也只是个雏儿,怎么想都解不出答案,只好转着笔,死不交卷。 长久的沉默似乎是让戴拉拉吃不消了,她试图打破沉默,却始终找不到法子。 打从今天在剧场见到的那刻起,她就开始心不在焉,整场演出也没看入心,就连温海洋在表演后带着她四处认识人也浑浑噩噩的不知所以。 她自己怎么回事她知道,但不知道蒋成城会不会把这当一回事。 她心底火急火燎的想等他回来解释,可是人回来,却又一脸的淡然,似乎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她跟谁一起、去了哪里,一切都不关他的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然而现在看来,也仅仅只是起了点花火而已。 她的讨好挥棒落了空,看他喝完牛奶一脸疲惫的回了房,用一扇冷硬的房门隔绝了彼此。 到底是受不了了,戴拉拉又去敲了敲他的门,但里头就跟进入冬眠舱一样毫无声息。 她在门口走了两圈,像一隻弃犬一样,但人家不搭理也没办法,到最后她只能认命的回房去打枕头发洩。 屋外的脚步声那么大他哪能不知道,又不是死透的尸体,但其实蒋成城也不好受,一晚上的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这场表演本来就不在他的计画内,他会接演,也是打着跟汪昊关係好,想着打好关係可以找机会拉上戴拉拉一把。 他知道自己满腔热血所图为何,想的不只是可以为她做点什么,是希望拴着她,让她留下。 但到头来,她其实不需要他的任何帮助。 今天下午那眼交错,他已经清楚意识到两人追求的不一样,他想养金丝雀,她却想靠自己站c位。 所以她终究要回属于自己的地方,困在教室领鐘点费或是偶尔登台演出从来都是她屈就生活的逼不得已。 其实一开始她接受他,也是逼不得已。 他手握很多资源,大可以用很多法子给戴拉拉找钱找机会,但是理想与荣耀,从来都得自己成就自己。 他了解戴拉拉,就跟了解自己一样。 爱情与理想,有时候不处在同一个空间里。 他是不是真的得放手了? 这样幼稚的想尽办法把她绑在身边似乎不是好主意,哪天她回头怨恨他阻碍她的路,他们还能走下去吗? 前途是死路,希望在转角。 这是当初他逃离医学院后,汪昊给他的话。 唸音乐学院的路一开始并不轻松,在地铁站拉琴唱歌拼死命也要博得关注的心情他是记得的,像是好不容易跃出水面的鱼,在岸边拼命吸一口气,那种垂死挣扎不受青睞的滋味至今依旧是午夜梦回的梦靨。 戴拉拉想回去的心情他是懂的。 坚持到天亮后,蒋成城顶着眼下两团黑青早早出门工作。 戴拉拉醒来时看人已经出门后有些失落,看人不在,她也没什么胃口,走去浴室刷牙才发现因为一整晚没睡好眼睛又红又肿的,脸还肿成跟麵龟一样,简直就跟失恋一样,但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开始。 同一时间,温海洋的电话也准时到来。 “拉拉,我在外头的咖啡厅约人谈事情,要一起过来吗?带你见见圈内朋友。” 戴拉拉正郁闷着不想待在家,想着出门走走也好,便嗯了声,换好衣服慢吞吞出了门。 位在市中心的老住宅区去哪里都方便,她走到公车站去等车,看到旁边的少女们正在聊天,兴高采烈的,手机桌面上都放着蒋成城的照片。 女孩们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却说着老气秋衡的话,“这傢伙还在事业上升期呢,要是跟那个什么跳舞的谈恋爱我就脱粉,他太不自爱了,没看到那个薛凯后来居上都要赢过他了人气了,人家后援会还团结,数据也做的好,看看我们家真是太散盘了,要不是还有个选秀节目在撑场,看看他最近的德性,再这样佛系经营下去很快就要被淘汰。” “??” 在别的孩子放学不是补习就是追星的时候她都在舞蹈室练舞,没有任何青春期少女的经歷,什么追星什么抖内什么为爱发电??她们嘴里说的话都是这两年在外头打工她才慢慢懂得的。 套句戴荃的话,说好听是终于识得人间烟火,不好听就是她根本是迟缓儿。 这个定论很正确,戴拉拉觉得自己迟缓到很可怕。 不过终究是知道人间烟火了,原来明星谈恋爱跟不能往热油里滴水一样都会有毁灭性的事情发生。 公车缓缓进站,两个女孩也一同上了车,嘰嘰喳喳继续聊着蒋成城。 打从出道蒋成城就走实力创作路线,不只给自己写,还给人写,歌喉又好,就算不登台,靠版税收入也可以活得相当滋润,但是她懂得的,就跟自己一样,一旦沐浴过舞台上那束让人睁不开眼的聚光灯,谁都捨不到回到默默无名的舞台下生活。 有些人注定要发光发热,好比蒋成城。 公车走了十分多鐘就到了她要下车的站点,戴拉拉刷卡下车,回头看了下女孩们,女孩们也刚好齐齐看过来,三双眼睛相对几秒,在她们瞪大眼中,公车又缓缓走了。 风头过去她也不再做小男孩打扮了,只是习惯性拉低帽簷的动作改不了,眼睛直盯着人行道的红砖走,一路走到了店里头才抬眼开始找人。 温海洋就坐在角落的方桌,看到她时微微抬手。 她慢吞吞走了过去,不曾想抬眼就看到昨天舞台剧主演汪昊。 汪昊似乎也有些意外,见到她时目光若有所思,笑了笑,拉开身旁的椅子。 “久闻大名,戴小姐。” 戴拉拉不解抬眸,“你知道我。” 随后又想起最近的新闻,自嘲的笑了笑,“也是喔,最近蛮多人知道我的。” 汪昊笑着给她倒杯水,拿了菜单给她,“看看喝什么。” 戴拉拉看一眼,想想自己一晚没睡浮肿的脸,指着最上头的字,“美式吧。” 咖啡很快上来,她沉默的捧起来喝,听汪昊跟温海洋聊了近况,聊业界的困境,聊家庭生活,最后才绕到了合作上头。 温海洋这次回来预计停留的时间不算太长,几个月内要做的事情很多,目的就是让她这个未来首席可以多出现在艺文圈的版面上,擦擦招牌,也算是对舞团的预热。 汪昊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女孩,眼里若有所思,“我们是有计画每週邀请一个特别嘉宾来客串演出,名单都排出来了,但插队一下不是不行,昨天是蒋成城,下下礼拜就安排戴小姐吧,如何?”见她呆呆的模样,他笑了笑,笑里竟然有一丝痞意,“也算是让我们蹭一下热度。” 反正私底下是被蒋成城託付过的,安排好不如安排巧,汪昊也没在客气。 这年头单靠对艺术的热诚可不够,剧团的热度不能减,蒋成城的热度能蹭就蹭,粉丝与媒体专注度他都要。 戴拉拉没预料有这样的安排,看着温海洋眨眨眼,“可以吗?” 温海洋点头,“只要你点头,没什么不可以。” 戴拉拉觉得这件事也没什么好反对的,这齣戏码好,固定观眾多,年龄层偏成熟,不太会有那些网军暴力行为发生,粉墨登场客串跳一支舞,再简单不过,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公事谈完了汪昊敲敲桌面,似乎是还没打算要走,把咖啡一口气喝完,顺手抽走帐单敲了敲桌面,“我找了人来谈事情,就坐隔壁桌,你们继续。” 温海洋点点头,继续跟戴拉拉说话。 “行李收得怎么样了,要我找人帮忙吗?” 汪昊就坐在后头的圆桌,戴拉拉没回头,但知道应该是约的人到了,拉椅子的动作时还不经意碰到了她肩膀,她把椅子往前拉了一点,小声回,“还没开始收,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温海洋目光有些疑惑,“这不是没交往吗?搬家还不可以?” “不是不可以,只是说不上的??感觉很不好。” 这个不好,除了别离的不捨,还包含着没有好好给他回应的负罪感。 她以为自己应该挺寡情的,没想到原来她本质滥情。 见戴拉拉懒洋洋的提不起劲,温海洋也不好告诫她什么,感情是私密的事,得自己走,自己参透,旁人怎么说都不算数。 他看了看汪昊对面的人,缓声道:“宿舍都租好了,预计下个礼拜开始入住,入住后隔天开始团练,你自己安排时间点过来就好。” 戴拉拉点头,感觉出来这一趟肩膀上的沉重感更甚。 她跟着温海洋一起起身往咖啡厅外走,一路都垂着脑袋东想西想,以至于压根儿没发现坐在她身后的,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道别的人。 难得出了趟门,温海洋带她到宿舍去绕了一圈,顺便跟她聊了未来的安排,她才知道在到东京前还有一个月的香港行程。 温海洋的打算是到处巡回打知名度,所以找的都是孤家寡人,这代表什么,代表了未来几年她得要适应当游牧民族的生活,说走就走,不得有留念。 这如果放在以往当然没问题,但现在人还没离开,她就开始依依不捨。 其实大可一走了之,男未婚女未嫁,也没有口头誓言,甚至什么都不是,但她承受过人家的情,又因为心里面有他的位置,才会这样百般为难。 难怪当年上学时老师们警告不要早恋,早恋耽误课业,放在现在也一样,不要乱喜欢人,喜欢人耽误事业,尤其是他那样的人。 戴拉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满脑子都是毛线,恨不得谁来给她劈开脑袋捋一捋该怎么做才好。 她一直都是果决的人,不然怎么会去告一个可能赢不了的人,但是对于在乎的,向来都很纠结。 人果然是矛盾的物种,她在自己的星球上矛盾大对决,两边攻打来攻打去,最后自爆而亡。 下午戴拉拉跟着温海洋到处去拜访圈内人,结束时被请了一顿晚饭才被放行回家。 回到家蒋成城自然没回来,她在家里百般无聊,做了一套瑜伽又冥想了一个小时,等到了晚上十一点才听见有门开啟的声音。 兴冲冲跑到了门口,才发现站在那的是小叭。 “怎么是你?” 戴拉拉脸上的失望写的明晃晃的,小叭尷尬得要把地板都抠出一个洞,心里恨恨地催眠自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那个,我替老大回来收拾行李,他临时接了个通告要去香港一趟,已经先出发机场了,他让我转告你说,为了怕还有狗仔来骚扰,看你要不要换个地方住避避风头,最好是人多一点的地方,有事情可以随时找到人的地方,免得他担心。” “他干嘛不自己跟我说?” 因为没见到他回来,戴拉拉语气里夹带了一丝她自己也没察觉的怒意。 无辜受波及的小叭满脸憋屈,但又不能说某人骑重机摔车现在受了伤在医院缝了十几针的真话,只好说,“他走得很急。”?“那他也可以打电话给我,不然传讯息也行。”语气里满满是怨懟。 她一个人纠结那么久要如何开口如何善了如何让未来还有机会当朋友,人家却让人传来一句话就直接给解决了。 原来对他而言,她也不是那么重要的嘛。 莫名的执拗让小叭也很难招架,他一面收拾衣服,一面冷汗涔涔,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他就、就手机、手机今天不小心摔坏了。”?这是真话,被车轮辗过去还能不坏吗? 刚刚还吆喝着一定要修好,绝对不换新。 明明平时也不是这么任性的主子,怎么一夜之间两个人性子都有了戏剧化转变,难道是水逆。 但戴拉拉根本不信这些说词,垂着眼自顾自说,“理由真多,要我搬出去就早说嘛。” 小叭叹气,绞尽脑汁拼命想着要替自家老大说些好话,“他说简讯文字太冰冷,面对面说才真情实意,你体谅体谅。” 小叭可是用尽心力在圆场,很想说某人脸戴着安全帽重摔肿了半边,一句话都能说得撕心裂肺、冷汗涔涔,还可以交代这些话已经不错了?? 但,这些都不能跟戴拉拉说。 蒋成城逼着他拿年终发誓。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是这道理。 听出他的为难,戴拉拉也没什么好刁难人的,帮着收拾收拾把人送走,自己一转身就像洩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瘫在沙发上连动也不想动。 准备好那么多的说词打水漂,本来还觉得蒋成城有那么一丁点在乎她,看来也只是假象罢了。 这一晚她没回房睡,浑浑噩噩看了一整晚电视,直接就窝在沙发上,嗅着空气里淡淡的薄荷菸草味睡去。 隔天一早她是让温海洋的电话给吵醒的。 一如既往的温柔嗓音在电话那一头问:“需要我去帮忙搬家吗?” 像是个先知一样。?戴拉拉堵在胸口的憋屈突然像是大坝溃堤,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一哭就一发不可收拾。 温海洋极度有耐心在电话那头等着她平復心情,报了一个商场名,“我在这边办事情,你要是需要人去帮忙收拾,我马上过去。”?“不用,你等我一个小时,我过去。” 她抽抽噎噎的回话,哭过之后心情已经平静许多。 既然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留念的。 就当作一场美梦吧。 带来蒋家的东西其实不多,一个中型行李箱就能收拾乾净。 只是当把行李往大门一推,心里的失落就被挤了出来。 回头望着自己住了好一阵子的家,想两人在这斗嘴的时刻,一起在餐桌上共食的时光,所有交织在一起的秘密,心还是甜的。 但是人心难测,他有他的为难,她有她的考量,错过一点就差之千里,原来要在一起比想像中还要难。 放下钥匙的那一刻,她的心空了一块。 可就算失魂落魄的,还是得走。 36 老房改建的宿舍就位在市中心,紧邻着车站,四周环绕着屋龄比戴拉拉大上两倍的老房子。 老房子的好处是宽敞通风,但也就因为是多人合宿,每个人分到的空间不多。 但所有人都甘之如飴,舞团支付住宿费就可以让人省下不少生活费,放眼未来的话,现阶段刻苦一些,以后有的是住大房子的可能。 既然有了宿舍住,先前租的地方也就没了用处。 戴拉拉回到租屋处收拾,衣服收的很快,但是转身看到那一整个墙面的鞋,突然间就不明白自己以前的执念到底从何而来。 如果要离开,这些都带不走,执着这些有形的物质,到头来可能也落入被时间腐蚀后的一场空。 就像前几天夜里她一直纠结沮丧,但是跳脱出来想,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她面前蹦达弹跳,给这给那,而她呢,一个缩头乌龟,想这想那, 不敢直球回应蒋成城,所以有什么资格难过。 都是自己造的因跟果。 自己造业自己担。 这时候她想起母亲的话,她总说她这么倔将的死脑筋个性要吃大亏,果然,在舞团的事情上她处理不好,遇到了喜欢的人也放不开手脚,有时她就想自己为什么不能学学别人那样没心没肺,可要是那么没心没肺的,她还是她吗? 为了上位出卖肉体做不到,为了爱情伤害蒋成城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她害怕。 说到底就是窝囊的性子,她认了。 抬头看鞋墙,这次她决定当一次豁达的女人,大手一挥,“全卖了!” 隔天鞋头来家里估价,一面估价一面瞄她,“你手上那两双要不要一起卖了,反正也不是你的尺寸,随便丢到市场上都是十万起跳,确定不要?” “不要,就这两双我要留下来。” 昨天的豁达已经留在了昨天,过了一天豁达少了两成,这两成就是她 手里的两双鞋。 她果决护住最后两双鞋,像孩子护住糖果盒一样把它们处理过后慎重收入鞋盒里。 如果说以前的执念不知所以,那么现在的执着,是因为他。 因为知道她跟潮牌店的店长关係好,鞋头也不囉唆,直接给了她一口漂亮价,戴拉拉握着那笔钱跟精简过后的行囊,还有退租后的押金正式搬进了舞团的宿舍里。 早几天搬入宿舍的团员有二十来位,大多是国内舞蹈系毕业的学生,虽然只小了她几岁,但是她大学就入舞团,又是团里年纪最长最有经验的舞者,所以即便年纪差距不大每个人不分男女每个人看见她都规规矩矩喊一声学姊好。 虽然是学姊,但是戴拉拉也没给自己设立什么界线,一起拉筋一起吃饭一起练舞,甚至间暇时还能给她们上上瑜伽课。 所以基本上住了一个礼拜,大伙儿已经熟到可以互相在彼此的床上扯淡了。 本来戴拉拉不具备与人交际的功能,因为这两年的经歷,有了教课的经验,也有了与人相处的经验,开始懂得与人相处的基本道理,就是不带着任何评论的态度去看人。 这在舞团跟乐团上少见的。 这类的地方前后辈制度严格,受捧的、有经验的都是属于天之骄女的行列。 住宿有单独空间,有单独卫浴,出入有自己的保母车,但在温海洋的舞团没有这回事。 大家一起就跟学生时代一样,没有谁有特权。 週日惯例是给大家的自由时间,没有了蒋大闹鐘的吵闹,戴拉拉睡饱了起床,带着学弟妹们练完瑜伽后就继续练舞,中午随意吃点水果打发,打算下午再练个五六小时就收工。 戴拉拉练起舞时简单说就是走火入魔,就算旁边有人也能仿若无人之境,通常这时候没人有办法打断她,能打断的,也就只有敢中途拦腰将她扛起的温海洋。 温海洋瘦归瘦,长年练舞跟重训也练就一身的肌肉,眼看时间逼近,他将人放下,指着墙上的时鐘,“昨晚提醒你都忘了,今天是津津生日,晚上大家聚餐吃火锅,你快去准备一下。” 看着所有人一脸期待,戴拉拉才宛如大梦初醒,赶紧回房去洗澡换衣服。 每个週日晚上一起吃饭是温海洋订下的规矩,今天是团体生活的第二週,恰逢有人生日,大伙儿打算去最近特别有名的麻辣锅店吃一轮,再订了包厢到ktv欢唱一晚。 这样重资犒赏的目的除了是团结士气,最重要的是能让孩子们解闷。 练舞很苦谁都知道,但终究不是那种练不好就要鞭打人的旧时代,高强度的集训练习没有喘口气的时间往往会让年轻孩子去找机会鑽漏洞,为了杜绝这可能,温海洋才会安排这样的活动。 因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跟戴拉拉一样变态,可以连续跳上十二个小时也不言苦。 晚上七点,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了火锅店,因为人数多,店内的包厢被打通给他们二十多人,店经理看大伙儿都是年轻孩子,大肉一盘接着一盘上,螃蟹鲜虾也上得不手软,最后直接提来好几打啤酒,打算彻底执行一回酒池肉林政策。 舞蹈系孩子的宣言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此刻热量可以被忘记,横竖明天再消耗就行。 戴拉拉当然不会去当那个说教的人,她虽然不喝酒,但也跟着动了筷子,吸饱汤汁的老豆腐特别软嫩,她猛吃了一口,差点让汤底给呛出满脸鼻涕。 “学姊,放开吃,尽量吃,你太瘦了,温老师把你拋上去我们都怕你飘走。” 有人开始打闹起哄,戴拉拉也只是笑,乖乖地又吃了几隻虾。 “吃吧,最近看你没什么精神,今晚好好玩一玩,年轻女生应该跟她们一样。” 听温海洋一副老人的口吻,戴拉拉简直没好气,“我吃胖了你要是抱不动我不是很尷尬,别害人。” “不会,你吃胖了我照样抱得动。” 温海洋说完还秀了秀手臂肌肉,确实真材实料,一点也不虚假,但她可不敢放纵。 她的好习惯是很懂得克制食慾,坏习惯是晚餐常常不吃,今天是例外。 其实前些时候跟蒋成城住时,她就被餵胖了几公斤,后面才渐渐开始恢復少食的习惯,本来以为蒋少爷会抗议,没想到他不但没反对,反而是开始跟着她作息,除非必要,过午不食。 现在想想实在不应该。 又不是什么好习惯,他怎么就这么傻。 长期不吃晚餐又冒然吃麻辣锅的下场就是胃痛发作。 在餐厅时她忍着,回到宿舍睡到下半夜就不行了。 住在宿舍里就是团体生活,她很小心开了灯想找胃药吃,但是刚刚打理好的宿舍就是没有药,没办法了,她疼得难受,拿了钱包跟手机,直接搭车到医院急诊去。 急诊没有意外闹轰轰一片,她坐在长椅上等了半小时,却迟迟没等到叫号。 半夜来急诊的各个都是急症,只有很要命跟快没命,戴拉拉把顺位让给孩子误食玩具憋到脸发黑的妈妈,缩在长椅上等了老半天,终于在等了一个小时后轮到了自己。 年轻医生大概是太累了,面无表情打着资料,一面吩咐,“先打针,外面观察半小时后叫家里人来带你回去。”?她点点头,打完针走到外头的长椅上,等着等着却睡了过去。 因为这几天搬家换地方没能好好睡,儘管身边有不少脚步声来来回回,她却在这样的地方陷入沉睡。 恍惚间感觉有人来拍肩膀,问她有没有家人陪伴,她没什么力气回应,勉强掀开眼皮看了护士一眼,点头,“我叫我弟弟过来。” 护士看她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模样,有些不放心,“你手机先解开,我替你打吧。” 实在是疼到没力气了,戴拉拉没犹豫多久便解开了密码,把手机递给了护士。 护士看了眼通讯录,人不多,很快找到署名小弟弟的号码拨打出去,电话那端响了很久才有人接,一接通护士也没多寒暄,直接问:戴拉拉的家人吗?” 电话那端过了很久,终于有人回,“嗯。” “那个,她现在在xx医院急诊室掛急诊,现在刚吃药睡过去了,我怕她没办法回家,方便过来接人吗?” 又是一阵沉默,过了老半天后才是一句,“嗯。” 电话一收线后,护士马上以悲悯的目光看着戴拉拉,低叹一口气。 是这社会病了吗?怎么都病成这样了家里人还一点表示都没有。 待在急诊这么久,一般人家听见生病了哪个不是大惊失色大声嚷嚷的,也就他们家最特别,冷漠得像是误播给前男友一样,难道真是远亲近邻,世态炎凉吗? 护士离开不久,急诊室内依旧像是沸腾的火锅没一刻安歇。 电话结束后的五分鐘,那个被署名小弟弟的男人来了。 远远地看到她小小一隻缩在长椅上睡得很沉,眉心微微一挑,脸色越发难看。 手腕打着石膏的男人带着顶棒球帽跟口罩缓缓走近长椅,看她苍白着脸色躺在长椅上,眸色似漆黑得吓人。 似乎是长椅让人睡不安稳,戴拉拉蜷缩着身子跟虾子一样,机不可闻呻吟一声。他一听眉头更皱,带着一股想杀人的气息慢慢坐到了椅子上。 刚刚一接到电话,他心跳重得像是坠了铅,现在看到人,才知道胸口被巨石砸得生疼是什么感觉。 怎么就这么不省心。 不是回去跳舞了,跳到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 温海洋呢?人死到哪去了。 不会是个空壳舞团专门骗人的吧。 心里有千万隻草泥马奔过,男人手上的动作却小心翼翼的,慢慢挪动距离靠近,试图让她靠得更紧。 沉睡的人依旧没反应,他又安静片刻,才用没受伤的手捞起她纤细的脖子贴近自己让她睡得安稳些。 但似乎是急诊室的白炽灯太夺目,怀里人觉得干扰,翻过身用手臂遮挡着眼睛,咕噥着什么把脸埋进他下腹。 温热的气息深深浅浅,极有规律落在他只穿了一件薄t的肌肤上,她身上有沐浴乳的香气,闻起来似曾相识。 他垂眸想了想,忍不住笑开。 “你这小扒手,我找不到沐浴乳,原来是你偷走了。” 怀里人不知道东窗事发,柔软的脸颊蹭开他衣服下襬,把冰凉的粉颊贴上他肚子,还用力蹭了蹭。 一瞬间蒋成城僵硬了片刻,脸色不是太好。 这动作实在太过敏感,也要命,他自己还负伤中不能把人给带回病房办了,不得不想个法子把人捞出来,用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眼皮上,缓缓的按住。 果然,就看躁动的人渐渐安分下来,气息沉沉,进入更深层的梦中。 “哎,到底把我当谁了,这么放心。” 蒋成城垂着脑袋,看着她喃喃低语,修长的指放在她唇边,怜爱的揉了下略显乾燥的唇。 “几天不见似乎又瘦了,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温海洋那傢伙到底是不是真有本事,不会真让你只吃鸡蛋跟咖啡过活吧?早知道让你把营养品带走,小叭那不靠谱的,给人说两句就慌慌张张回来,什么都给忘了。” 那天他本来该自己回去跟她说清楚,没想到拍个重机广告也能跌成这副模样,为了不让她有所顾忌,乾脆封锁消息让小叭传话。 他猜这几天她应该骂了他几次吧,但不知道是更讨厌了,还是怎么样了? 心情有些混乱,没想到会用这方式见面。 他原本的打算是,在她客串汪昊新剧时送花过去,他已经想好了要给她送什么,不让现场有任何冷清的可能,毕竟粉圈那一套他也是一等一高手,只是没想到会提前见上了一面。 急诊室里越晚越吵闹,小孩凄惨的哭嚎声夹杂着救护车鸣笛一起,仿若人间炼狱。 眼看这里不是好地方,他用一直掛在手腕上的外套把人盖住,要了辆轮椅,把人推到自己的单人病房里。 到底是花了大钱的vvip房,走廊安静的像是在饭店一样,连探视也要出示证件才能进出。 把人轻放在旁边的陪病床上,他也不想回床上继续躺,就这样抱着她不放。 单人病房里只留了一盏灯,落在她白如瓷器的小脸上,也清楚照出她的眼角那颗咖啡色的爱哭痣。 顏色很淡,不知道是先天的还是后天晒出来的。 他把手指贴在那一处,轻轻抚摸,带着温情与怜爱。 这人睡起来跟小孩一样,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多诱人。 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不经意被扰,怎么会对她日復一日深爱。 但也是那天汪昊的话他听进去了,死命扯着一个人只会一起跌进死胡同,不如一起跳探戈,该前就前,该退就退,松紧有度,前路方长。 只是思念啊,还是日益疯涨。?因为扰人睡眠的光被什么盖住,戴拉拉睏意更深了,鼻尖嗅到了一丁点薄荷菸的气味也没力气去问,鼻子里都是医院里消毒药水的味更大,她只感觉到胃里面的抽疼慢慢变成隐隐的钝痛,再然后慢慢的隐去。 睡意在熟悉的气息跟渐渐趋缓的疼痛里越发浓烈,下意识咕噥一声,把脸更埋进他怀里睡去。 “蒋成城??” 他一愣,骤然失去全身气力。 就那一声唤,蒋成城一身傲骨全被打碎,心甘愿当她一辈子的狗,不管她去哪里飞,他就在原地汪汪汪。 37 隔天她不知道怎么回到宿舍的,一觉醒来看到的是温海洋担忧的目光,还有周遭学弟妹们跟看小狗一样的怜爱眼神。 “学姊,没事吧,一早看到你躺在交谊厅的沙发上我们还以为你晚上去夜店喝矇了。” “学姊哪里会去夜店,她有时间就只会练舞,就算去夜店也是去考察钢管舞,不可能做坏。” “??” 一群人嘰嘰喳喳的,戴拉拉感觉到头疼,不知道她们到底有什么误解,她也是人,有七情六慾,去夜店也是会喝酒的?? 考察钢管舞? 真是异想天开。 “我没事了,你们去练舞吧。” 她爬起来坐在沙发上,脑子还有些钝,接过温海洋端过来的胃乳跟药,囫圇吞枣吃下去,嚥下嘴里的苦跟噁心后才想起问:“我怎么回来的?”?“搭计程车吧,我不知道,早上醒来就看到你躺在这里,药包跟钥匙都丢在地上,我以为你梦游了。” 戴拉拉脑子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她去医院掛急诊是晚上十一点,手机里的叫车软体有纪录,可是回来却没有,她是怎么叫车又怎么回来的? 脑子里有一团迷雾在绕,温海洋关切的替她把温水斟满,低头问:“要休息一天吗?” 她急忙抬头说,“不用,我可以。” 汪昊的剧只给了她三分鐘时间发挥。因为是爱情喜剧,中间穿插了一场舞会,当时蒋成城以一个浮夸的男歌手身份登场,她想了想,决定以一个打扮成安娜贝尔的女舞者身份亮相,跳一段类似芭比木偶舞带动一下气氛,也算是给舞团擦招牌。 温海洋听完她的构思也没意见,只叮嚀,“你决定好就没问题,我刚汪昊说一声,但你也别太拼命,精力放在后头的排练上更要紧。” “我知道。”她点头,吃完药便回房去补眠。 但说是补眠,舞者的自律让她只睡了一个小时,中午起床喝点白粥就开始暖身练舞。 练舞到晚上,戴拉拉看到了赵暖家敌对的八卦小报在网上爆出蒋成城拍广告受伤入院的消息,她心头一惊,再看一眼医院的名字,不正是昨晚她去的那间医院。 一种奇怪的念头缓缓浮起,像是脑中有了什么悄然冒芽,便再也无法压制下去。 事隔这么多天她第一次动了想打电话给他的念头,坐在原地思考了十分鐘,戴拉拉才发现自己竟然带了赌气的成分刻意不去跟他联络,想想幼稚至极,简直跟小学生吵架没两样,人家让助理传话,但没说跟她绝交啊。 果然是她小鸡肚肠了。 而且依照新闻上写的,他让小叭来传话的那天,就是出事的那天啊。 戴拉拉起身回到房里找出了充电中的手机,也不着急着打,而是先打开通联纪录,找到了一通在凌晨拨出去的电话, 果然,代号‘小弟弟’的号码就掛在上头,想赖也赖不掉。 当下她真是心一阵拔凉,觉得自己大势已去,什么立场都没了。 鬼使神差的,她在发愣的当下不小心又按了拨出,这一次那头很快接起,一如既往语带慵懒的嗓音,“喂,戴拉拉。” 熟悉的嗓音懒懒地透过话筒而来,她彷彿都能看到他挑着眉梢看人的模样。 “说话啊,有事找我?”大概是太久没人回应,蒋成城又问了一遍,“不说话我就过去找你喔。” 被逼着出声的戴拉拉感觉胃痛隐隐发作,捏着手机颤声问:“我问你,昨天晚上我有打给你吗?”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似乎在思考她是不是发酒疯,再开口时,带上了一点笑意,“你都不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干什么了?” 戴拉拉呼吸一滞,小心问:“我胃痛去掛急诊,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打了电话给你,应该就这些??吧?” 这个问号里包含了很多不确定,毕竟她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清楚,如果蒋成城说了什么十八岁不宜的事,她也是百口莫辩。 果然。 一阵笑声后,他再一次开口。 “不止喔。”蒋成城似乎每一次呼吸里都含着笑,让她头皮渐渐发麻,“你打给我之后,让我去急诊带你,我看你人不舒服本来想陪着在急诊休息一下就送你回去,谁知道你缠着我不放,没办法我只能带你回病房,还把病床让给你,凌晨赶在医生查房前才把你送了回去。” 这种荒唐离谱的事被他娓娓道来戴拉拉简直想死的念头都有了。 她不敢置信,又问了一次。 “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语气里充满绝望,“蒋成城,你不要骗我。” 那头叹口气,又是拖腔拉调的嗓音,显然很是无奈。 “我骗你干嘛呢,又没好处,你会因此感动到跟我官宣吗?不可能嘛。” 充满哀怨的话随着随着电流而来,戴拉拉感觉耳朵阵阵发热,有一股衝动想要跪地道歉。 重复深呼吸几次,戴拉拉才带着绝望开口,“那你送我回来时,有没有让人给看见?” “没有,我是让小叭开车过来的,我这副模样也不好搭计程车是吧,而且你现在也是半个名人了,我也怕被你说佔你便宜。” “??” 这人可恶的地方是,明知道现况如此,偏要反其道而其,一口一句怕佔她便宜,说到底,就是暗示她佔了他便宜。 ”蒋成城,我不是故意的,昨天是意外,你受伤的事情我也很抱歉,这样吧,等我下礼拜演出完,我再回去看你,你要吃什么我都给你买回去,行吧。“ 这安抚小孩子呢?? 这端医生正在换药,蒋成城疼得脸色有些难看,口气也有些来气,“你要不现在过来吧,我想吃麻辣锅。” “现在不行,我要练舞,下礼拜吧,等我表演完一定买过去。” “那你不如别打这电话,就当神仙送你回去的吧。” “??” 这人真是不能宠,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就舔不知耻了。 但毕竟是欠了人大人情,尤其在这种时候。 她只能耐着性子哄。 “再不然,表演那天可以吗?晚上我买火锅过去,想吃哪家随你挑。” 话说完,电话那头还是没反应,过了片刻才听他恢復好心情,嗓音温朗,“这还差不多。” “??” 傲娇。 但终究是安抚好了,戴拉拉忍不住勾唇笑,只是突然又想起什么,声音小小的问了一句,“我搬家那天,小叭说你出差,也是骗我的吧?” “嗯??”笑声一顿,尾音含在喉咙里,男人语气不是太自在,“这不就因为??那天脸上受了点伤,没脸回去见你。” 掛上了电话,戴拉拉突然觉得心里面卡住的所有结都化开了,那天让小叭来让她走,原来他不是真嫌弃她啊。 她还为这个忧鬱到今天,原来心思错位真的害惨人。 汪昊的剧场在公佈了戴拉拉是特别来宾后,一瞬间涌入了一批芭蕾舞迷,这一点倒是剧团跟戴拉拉本人始料未及的。 但更始料未及的,是表演当天某人用粉丝名义送来的应援餐车跟玫瑰花。 整整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满满当当塞满休息室,让戴拉拉一开门瞬间黑了一张脸。 “这是在给我应援还是拉仇恨值。” 看着花跟餐车,还有络绎不绝去取餐的团员们,戴拉拉抚着额头感觉脑袋瓜阵阵抽疼。 汪昊倒是老神在在,端着一杯咖啡止着餐车上的红布条,“他就只差没在上面打上自己的名字了,什么戴拉拉头号粉丝,这是在杜绝任何金主靠近你。” 美人易吸金主爸爸,放在哪个圈都一样,他大概也猜得出今天展露头角,晚上就会有人打听,乾脆先下手为强。 但是头号粉丝? 这词真是土掉渣。 戴拉拉也很头疼,就不该打那电话,就不该用那种软弱的声音对着他显露自己的感情,这人顺藤摸瓜的功力有增无减,就不怕被人看出来是他送的? 树大招风这人果然永远都不会懂。 “没事,阿城就浮夸,这餐车我说是温海洋提供的,替他们家首席拜码头,大家都能理解,至于花,我等等替你送给外面卖花的阿婆了,让她今晚财源广进一下。” “谢谢汪大哥费心了,如果可以,也帮我把蒋成城处理一下吧。” 这人给他一点好脸色就打蛇随棍上了,她怎么喜欢上这么不靠谱的人。 说是受够,但邻近开演前戴拉拉还是站在布帘后频频往下看,照理说这人就算变装也应该会坐在特显眼的位置,怎么这会儿还不见人出现? 距离开场还有半小时,戴拉拉站在后台边上拉筋暖身一面刷手机,突然一条讯息进来,是戴荃发来的新闻。 “姊,这女人是谁啊。” 戴荃,她的亲弟弟,一个比女人还八卦的生物传来一条八卦新闻,画面里是蒋成城去机场接机,拥抱亲吻一个女人的画面。 画面虽然模糊,但是该有的都清清楚楚,像是故意摆拍的一样,就只差没对镜头来个深情对视。 那一瞬间,她在心里面对蒋成城这个人印象模糊起来。 从相遇到现在,他死皮赖脸,他骄傲任性,他不按牌理,他嚣张狂妄,但也对她一心一意,可是现在,这样热烈跟别的女人相拥,她真心看不明白。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跟餐车算什么?那一晚医院的温暖又算什么。 视线有些模糊,此时一条讯息又跳进来,这会儿终于是蒋成城。 蒋成城:“那什么,今天临时有点事要处理,火锅欠着,回头联系。” 风风火火的,确实很像蒋成城。 想回个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情一下起一下落的没一个安定。 这实在太不专业了,她抱着脑袋用力撞墙几下,突然一双手伸到她脑门前,压制住她伤害自己的行为。 “干嘛啊,太紧张了?” 戴拉拉一瞬间以为是某人,倏地抬头,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让温海洋忍不住笑起来。 “不是蒋成城失望了?” 小小的调侃让戴拉拉汗顏,不是说好要当以事业为重的嘛,怎么轻易就被瓜分了心思。 “对不起,我太不专业了,马上就好,等我五分鐘。” 戴拉拉小声道歉,回休息室喝了一口水,掐着手上的穴道整了整心神,见镜子里的脸色由白转红,再慢慢的恢復平常的神色。?所以说感情这东西就是不能乱沾,一下高兴一下失落,由人性衍生,却一点也不人性化。 她对着镜子调整了下表情,要上舞台了,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事,theshowmustgoon。 撇除了那些花海跟餐车,睽违半年再次登场也算圆满落幕,戴拉拉赢得满堂彩,当晚就让艺文记者给报上了头条。 时间冲淡了八卦緋闻,戴拉拉的名字不再时时刻刻跟蒋成城掛勾在一起,因为现在娱乐版更乐意把这个男人的名字跟不知名美女掛鉤在一起。 任谁提起她,大概都会说,“喔,那个谁啊,已经是他的过去式。” 这个认知令人扎心,却也无可奈何。 戴拉拉只能平淡的接受,然后任自己在心里百爪挠心。 —— 身为一个被邀请来表演的嘉宾,戴拉拉也不能在下台后拍拍屁股就走,她得继续在后台看戏、等着一起谢幕,然后跟眾人道谢、合影,这才是今晚的sop。 那些新闻对她来说都不能是重点,她要继续在这行混,就得静下心忍耐。 晚上十点演出谢幕,她发了讯息给戴荃。 戴拉拉:“海底捞火锅,xx店,两人份外带,有空过去拿吧。” 定好的火锅让戴荃拿了跟女朋友一起吃,她也没心思管后续,下了戏、卸妆,再回到宿舍里,翻翻手机,没有期待中的消息。 失落像是钱塘潮蔓延,远远地以为没什么,越是靠近才知道那叫一个失心浪潮。 瞬间她有衝动想衝去找人,可是想想这实在太疯狂。 心里百爪繚绕。 可熬到下半夜到底没忍住。 于是她又一次在宿舍半夜脱逃。 大半夜的她跳上计程车一路奔去蒋家,可是下车的那一刻她却犹豫了,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新闻都出来了,蒋成城在城内的狡兔三窟这会儿附近一定满是狗仔,她要出现就是给温海洋跟舞团添乱。 想了想,又退回车内。 “回去吧,回原本的地址。”声音病懨懨的,一点也提不起劲。 司机看了她一眼,以为她是失恋了,还大声宽慰,“失恋没关係,下一个更好,来来来,大叔给你放音乐,多听一点音乐就好了。” 广播一开,喇叭放出来的却是蒋成城的歌,她眉头微微一皱,觉得这就叫火上添油。 “大叔,换首歌吧。” 司机大叔点点头,又转了另一台,一阵沙沙电波声后,传来女主持人温润嗓音,“??听说蒋成城又有新女友,这一位不知道何方神圣的大美女看起来颯气满满,真所谓是郎才女貌,接下来我们就点播一首婚礼的祝福,来祝福这位大帅哥能早日修得正果。” “??” 这一晚真是人人都跟她作对。 38 戴拉拉回到宿舍也睡不着了,乾脆直接到练舞室挑灯夜战一晚。 隔天起床大伙儿看她在舞蹈室软垫上睡着,纷纷躡手躡脚的不敢出声。 于是戴拉拉醒来就看到一整屋子的人拉筋的拉筋,下腰的下腰,诡异的是没一个人敢发出声音,看起来就像一齣上个世纪的黑白默剧,还是恐怖的那种。?“你们干嘛?” “没干嘛啊,学姊。” 剧团里年纪最小的妹子唐恬才二十一岁,几乎是团宠一样的存在,年纪大一点的或许还知道要含蓄,但是唐恬心直口快,马上就脱口而出,“学姊,你是不是夜会情郎了,不然怎么会在这睡。” “??” 年纪小有年纪小的率直,但也一句话就让戴拉拉心堵。 她摇摇头否认,但是因为睡不好而通红的眼睛倒是出卖了她的心事。 唐恬看她没有拒绝的意思,跟在她身后嘰嘰喳喳,用着自以为小声的音量问,“学姊,那你去找蒋成城了没有,他跟那个大美女到底是真是假啊。” 早在先前大家就知道戴拉拉出演舞台剧那天的鲜花跟餐车是蒋成城送来的,两人之间的关係也早就处于友达以上恋人未满,谁知道横天一颗大瓜砸来,砸得民眾满头血。 现在血都没擦乾,还有人继续挖瓜。 唐恬的话让一群学长姊听了满脸惊恐,马上有人伸出手去摀住她的嘴,一面摀一面还敲她的头,“让你八卦!让你八卦!有时间还不去练舞!”?唐恬被人拖走,但是一颗心还是掛在戴拉拉身上,口齿不清大喊,“学姊,我支持你的!我是team戴拉拉,不离不弃!” “??” 被这么一通吼,戴拉拉也感觉头有些痛,她朝眾人挥挥手,面无表情道:“大家练舞吧,我去补一下眠。” 吃了胃药,戴拉拉一睡就睡到傍晚,醒来又喝了点白粥跟豆浆,才慢吞吞进去练舞室练舞。 这时候练舞室已经空无一人,她罕见的不想动,乾脆把手机拿出来,趁着睡意还未退,直接发了语音讯息过去。 戴拉拉:【蒋同学,緋闻很热闹呢。】 她以为自己问的很含蓄,但这是认知差异,殊不知落在蒋成城眼里,那可不一般。 那是亲老婆来问罪的态度。 正在跟魏中杨开会的蒋成城开到一半跳了起来,拿着手机不断摩挲后颈,似苦恼似无奈,打了老半天的字,删除又输入,删除又输入,来回了两次终于把话传了出去。 蒋成城:【那是我姊,你别误会,緋闻都是假的。】 戴拉拉:“??” 听这语气着急的,既然是亲姊,为什么着急。 戴拉拉:【既然是亲姊,那见面一下?找个隐密一点的地方,我配合 。】 知道她是那么彆扭的个性,这样大方肯定是起了疑心,蒋成城拍了张亲姊的照片发过去,还夹带一句以着宣示结婚证词一般的谨慎语气。 蒋成城:【最近不是太方便,我姊回来处理一点家务事,我得跟着一起跑,你放心,我不会劈腿,不会乱搞男女关係,我只有你。】 戴拉拉:“??” 所有渣男起手式sop大抵如此,亲姊跟乾妹妹其实是同义词,发来照片信誓旦旦,但谁知道这两人是真有血缘关係。 大概是久没等到回应,那头又发了一条语音。 蒋成城:【你信我吗?戴拉拉,我要有半句假话我不举。】 又过了五秒。 蒋成城:【不过你会关心这事,我还挺高兴的,这是不是代表,咱们更有谱了?】 又是那副腔拉调的慵懒嗓音,一副万事胸有成足的样子,让人听了就来气,尤其这种时候。 戴拉拉:【信啊,我信。】 按着手机发完语音,戴拉拉在心里冷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信你个鬼。 什么应援,狗屁。 - 这话在心里回盪时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居然有这样激烈的情绪,这是遇到蒋成城前她从不认识的自己。?她竟然吃醋,而且是相当吃醋。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应该很理性,所以才会不敢回应蒋成城,可是现在两人有了距离,反而什么都清楚了。 她不只吃醋,还有嫉妒。 这简直不可理喻。 她甚至违背自己先前的逻辑,在他拼命撩人的时候她镇定如常,现在有了距离,竟然什么都甚是怀念。 她简直自己甩自己两巴掌耳光。 但是可以肯定,有什么渐渐清晰明朗了。 或许是这一次登台的自信,让她重拾了一点自信;也许是那一晚阴错阳差打了他的电话,让她获得了寒夜中的温暖,比起以往逆来顺受,她脱胎换骨成一个新的戴拉拉,有一股强烈的执念,想去争取,不想就这样跟以前一样得过且过,如果真的是错付,至少也要自己亲眼看见。 女人跟男人不一样,某种思绪一但发芽,就没完没了。 晚上她特意跟温海洋说了一声要外出,温海洋居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太好了,你真的应该去解决一下心事,不然过两天去卫武营跟另一个舞团同场交流,我怕你杀气这么重会直接把人吓跑。” 戴拉拉惭愧至极,原来这几天她的不对劲,苦的是天天跟一起练舞的温海洋。 “学长,我答应你今天晚上一定解决。” 她慎重给了温海洋约定,也是给自己的命令。 就着这股气势,戴拉拉回房脱掉舞衣,果决的又一次换上男装。 由于戴荃几乎天天跟地下钱庄的借钱广告一样准时推送关于蒋成城的緋闻新进度,所以她不用花大力气也可以轻而易举在夜店找到那位闹緋闻闹得不可开交的男人。 第一次来夜店,跟所有初次到访的女孩不一样,戴拉拉为了避免被搭訕特意把长发藏起来,穿着宽松的潮服打扮成男人的样子,但她万万没想到现代人口味如此多元,她变身男人的口碑竟然比当女人还要好,一整晚来搭訕的男人竟然不下十几个,她开始后悔是不是穿条牛仔裤来会安全一点。 好在来搭訕的人都被她“老娘是来抓姦,没空约”的臭脸震退,她覻空去吧台点了杯饮料,但也只是端着不喝,就打着晃子一间一间包厢巡礼。 酒吧里多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戴拉拉的行为也不是太惹人注意,端着酒杯循着最多人的地方挤进去,绕了一会儿,果然在最里头的包厢看到那个男人??以及,那个他称为姊姊的女人。?女人长发披肩,黑裙黑丝,打扮妖嬈,近似混血儿的五官艳丽得让人转移不开目光,可仔细看那张脸,半点也看不出跟他有所谓的血缘关係。 戴拉拉凝神等待片刻,藉着喝酒的动作遮挡窥探的目光。 两人在一道珠帘的遮挡下动作亲暱,不时交头接耳亲密互动。女人巧笑倩兮,男人言笑晏晏,甚至共用一簇火苗点起了两根菸,云雾吞吐间简直就跟热恋的情侣没两样。 “??” 谁会跟亲姊这样亲暱? 变态吗? 蒋成城这模样还要问什么,她觉得似乎就是答案了。 —— 戴拉拉转身一走,蒋成城仿若感应到什么,抬起头若有所思,却只看满室纠缠一起至死方休的善男信女,哪有什么触动他感应的身影。 可是心里终究不放心,拿起手机,慢腾腾打了几个字,“宝贝,在哪儿呢?” 手机响起的时机不太好,戴拉拉正在夜店门口打发前来搭訕的女人,看到讯息只是墨着张脸回了一句——“在云里雾里。” 这句回应瞬间让蒋成城整个人毛起来。 明明在温度适宜的室内,他寒毛骤起,有种风雨欲来的恐慌。 但紧接着又一句,“开玩笑的,我练舞。”堪堪又让他跌回沙发上。?一旁咬着烟的蒋文雯顺势看去,推了弟弟肩头一把,“干嘛,看见赵暖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也就赵暖能让她平日悠哉悠哉不把人放眼里的弟弟变了个样。 蒋成城也不知道自己心慌意乱的愁绪从哪来,瞬间有种不淡定的感觉。 转身坐下沙发,长腿往茶几上一搁,用力捻熄手里的烟。 “蒋文雯,你说我们姊弟搞緋闻像样吗?亏你想得出这种狗血办法来。” 一个礼拜前的那晚,冷不丁地收到父亲助理来的消息,才知道他们夫妻俩难得一起出门一趟就出了大事。 他人才到医院处理,后脚蒋文雯就从英国飞了回来,雷厉风行制定一眾计画,从头到尾鉅细弥遗,唯独就没问过他的意见。 本来蒋成城的安排是直接处理,该道歉就道歉,该赔钱就赔钱,身为人子的责任不就是父债子还。 但蒋文雯不肯,非得要用这种迂回的方式,说要保全他的事业。 现在看来等不到两位老宝贝出现,这越来越荒腔走板的緋闻就会让他多年基业毁于一旦。 看弟弟脸色阴鷙,蒋文雯吸了口烟,目光放在桌上的酒杯上,语气淡淡,“哎呀,你们演艺圈不都是这样,等价交换嘛,他们也缺年度kpi啊,这条独家我们就给他们跟,反正不要承认,过一阵子好好发个公告就没事了,我们是亲姊弟这件事横竖假不了,重点是能压一天是一天,说不定爸妈这几天想通了就会出来道歉,如果直到下个礼拜那孩子出殯他们还是躲着不出面,那我就去替他们跪灵堂、跪家属,你就不要管了,是我们理亏,该被打被被骂,都让姊姊处理。” “你?”蒋成城懒懒抬眼,心中已然有定夺,“算了吧,早在发生的第一天直接让媒体报就算了,我根本没有要闪躲的意思,现在你压着家属不是更不高兴,到时要跪要打也是我去受,你一个女人不被打死才怪。所以赶紧把新闻处理处理,我不想再看到那些荒谬的报导,晚上睡觉想起来都会做恶梦。” 蒋文雯一脸百口莫辩,气他糟蹋她一番苦心,也臭着脸不说话。 “??” “??” 夜店里摇滚乐震耳欲聋,两人各持一杯酒不说话,心里都有各自的苦闷。 但两姊弟到底是同胞生,气了一根菸时间,蒋文雯明显知道是自己过激了,但是保护家人天经地义,她可不退缩。 可是看他心情恶劣,还是忍不住推了推他,“别气了,我会好好处理,你先回去吧,我马上联络狗仔把照片删了总行了吧。” 这么一说才见蒋成城脸色稍缓。 “要处理也是我处理,我让小叭打个电话,这事情就这样告一个段落,对方家属要的赔偿金合理范围内不要讨价还价,该给多少是多少,毕竟是条人命,不是我们所为,也是我们爸妈所为,该受着就受着。” 弟弟开口蒋文雯也不打算多话,看看时间也不早,挥挥手,“好吧,赶紧回去,明早记得开车来接我。” “嗯,早回。”?丢了张钞票,他也懒得再待在这种地方,直接从后门走人。 —— 酒吧后门依旧有三三两两酒客聚集,蒋成城将菸丢地上踩灭,戴上墨镜往停车场走。 沿途有几个人朝他看来,他习惯回视,懒懒的视线丢过去,对方倒是自己收回了目光。 倒不是想藉机对谁挑衅,只是习惯下意识判断对方身份,是狗仔,他坦然,不是狗仔,他低调。 这一行走久了,脚正不怕就鞋子歪,他谁都不怕。 但就怕戴拉拉。 来到她宿舍楼下,拿出手机,蒋成城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发了语音。 【戴拉拉,下来。】 等待的时间漫长,在一根烟的时间里,终于等到楼梯间的灯亮起。 一道娉婷身影披着薄薄的披肩走来。 “你来干嘛?” 白皙的面容上有着淡淡的睏意,戴拉拉垂眸看着宿舍前的花圃,看到他就站在一米开外,心情颇为复杂。 蒋成城朝她伸手,递出一根棒棒糖,“刚好有空,来看看你,环境不错,温海洋没饿着你吧。” “你怎么知道我学长的名字。”戴拉拉终于抬眼,犹豫着要不要接下糖,他却已经如同往常一样,蛮横的将糖塞入她手里。 “汪昊跟我是老交情,他跟温海洋又是老朋友,四捨五入,我跟温海洋也算是朋友了吧。” 这般自来熟不要脸,语气闲闲散散,也确实是蒋成城无误。 “你现在过来,不怕狗仔跟?”看看四周,风吹落叶响,就是没一点人烟。 知道她担心,他更站近她一步,双手插在裤袋里笑,“不怕,这么晚了,狗仔都睡了。”?位在市中心的老公寓最好的地方是,夜晚忙碌一天的人们都返家,没人逗留后,这里就成了整个城市最安静的地方。 也是,最好谈情说爱的地方。 见她不说话,蒋成城又走近她一步,在她抬眼时,适时望入她眼底。 他们两人站在这样的黑夜里,彼此的呼吸搅动着周围的空气,她比较沉不住气,不自觉后退一步,有些不知所措,却又忍不住挪动视线去看他。 晚上在夜店看不清,此刻藉着昏黄路灯,总算是看他那张脸。 依旧是俊秀如画,没有任何伤疤在上头留下,那双眼,清秀如常,里头装着的是騒动人心的情意。 她恍惚着,想起那一晚看不见却埋藏在梦中的温柔,与今晚的张狂,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他。 男人熟悉的气息慢慢压下来,眉眼近在咫尺,嘴角微微勾着一抹习惯性的坏笑。 “最近又瘦了点,都在干嘛呢?” 看上去明明是很累的模样,可他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彷彿有亿万颗星在里头。 如此的坦然直率,不復酒吧里低头与人点烟的浪荡模样。 戴拉拉有些心烦气躁,故意不看他,手里的糖攒得死紧,“练舞啊,还能干嘛。” “那明天呢,还练舞?”察觉她在生气,直男蒋成城只归咎在自己那天的失约,他也很伏低做小,讨好着问:“对了,那天赶不及过来,欠你一次,你说吧,要我怎么道歉。”?“不用了,我也不是那么爱吃火锅,不吃更好。” 知道她还在气头上,蒋成城挠挠脑袋,看看四周,片刻后问:“要不然,现在去吃?” “??” 所以说为什么直男让人生气? 他以为解释就没事,也以为道歉就可以了,但是女人在乎什么? 在乎别人在乎她的感受。 戴拉拉被气笑了,把棒棒糖往他身上一丢,转身就走。 “不吃,我明天要早起集训,吃了会水肿。”?蒋成城赶紧捡起棒棒糖,往她睡衣口袋里塞,但这次不止一根,是一大把。 “那你把这些糖果带着吃,吃一颗,就算想我一次。” “??” 这算什么,强迫中奖吗? 她想退还口袋里沉甸甸的一大把糖,但香腻的气味一股脑窜了上来,像是罌粟一样,迷人心智。 她看着满兜的糖无奈,就像对着某个乞死白赖的傢伙一样,虽然他还是那样骄傲自信,不知道矜持为何物,可戴拉拉的心,却像是给比猪油还厉害的糖霜给矇上了,一层裹着一层甜。 所以说女人的决心跟男人的誓言一样也不值钱,上一秒要将他碎尸万段,下一秒又兵败如山倒,啪啪啪往脸上打脸。 她顿了顿,抓着披肩转过身,带着尽力克制过后的冷淡问:“报导里的那女人??真是你姊姊。” 她想问得状似不经意,可是似乎很难。在蒋成城凝视的目光下,她无所适从,甚至万般后悔说出这句话,就在她打算用其他方式转移话题时,他却开口了。 “千真万确,骗你我会单身一辈子。” 随着他慢悠悠的嗓音,戴拉拉看到他高举的右手上有两本本子,大小近似护照,她愣了下,慢吞吞走上去,在并排的两张页面上,看见了蒋文雯与他的名字。 照片里的女人看起来比在夜店里时还要年轻几岁,褪去了浓妆,五官上确实跟蒋成城有些相似。 原来真是亲姊弟,他说的话,半句都不假。 瞧她瞇着眼,屏息看着护照不说话,这让蒋成城心里有些没底,似乎下一秒她要说不信,他就会立刻斩下食指已示决心。 “怎么样,说句话啊,你要再不相信,我也不能继续诅咒下去,毕竟我的下半身关乎你的幸福不是?” “??” 她有时真搞不懂这男人,明明写词作曲都一派高知识份子的模样,却总是这样口无遮拦诅咒自己下半生(身)不幸(性)福? 但,总之,她是信了。 铁证如山,怎么不信。 但她可不能说今晚她也去了那夜店,就为了偷偷确认她们姊弟的真实关係。 要让他知道她已经在意到偷偷变装上夜店去查勤,他不知道又要多得意。 她就看不惯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就算帅的一批也不行。 两人安静对看了片刻,戴拉拉才发现后头有动静。 回头看,狭长的楼梯上有几颗青葱一样的脑袋冒出来,脑门上大写的八卦两字,配上一双囧囧发亮的眼,就差没打大灯看得更仔细。 她轻咳两声,想这里到底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把披肩一把扯下直接扔在他脸上,赶苍蝇似地挥手,“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我明天还要早起,就不跟你说了。” 胡乱被矇住脑袋的蒋成城还一路摸不着北,但耳朵倒是灵敏,听到一路的窃笑声跟关门声,他微微扬起眉角,忐忑了一晚的心,总算归了位。 39 隔天的集训因为一早戴拉拉晚起而迟到了将近半小时大部队才浩浩荡荡才了上车。 一上车唐恬就凑过来,拿着手机嘟起嘴问戴拉拉。 “学姊,这人是蒋成城对不对?” 小屁孩跪坐在椅垫上不满地朝她伸出手机,戴拉拉瞥了一眼,平静点头,“嗯,是他没错。” “那你们是什么状况,在一起了吗?” 昨晚没参与到现场实况,唐恬悔恨交加,一早拿到照片马上就来质询当事人。 瞧她那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现任男友来兴师问罪。 这直球式问法让整车瞬间安静下来,戴拉拉睁开眼看看四周几十双同时写满“我想听八卦”的眼,不自在地清清喉咙,“没有。” “没有就是搞曖昧囉。” “??” 戴拉拉不说话,眼睛盯着窗外一眨也不眨,算是默认她的话。 唐恬这会儿聪明了,也不追问,非常理解的回过身坐回椅上,嘴里唱起来:“曖昧让人受尽委屈,找不到相爱的证据??” “??” 她一唱,旁边开始有人附和,慢慢的一伙人像是秋蝉求偶一样把歌声扩散开来,渐渐地,这波求偶歌还扩散到大巴司机那,他乾脆把麦克风拿出来,让唐恬拿着在大巴上嚎,也算是替三个小时的路程加点乐趣。 一路上戴拉拉靠在窗边闭眼休息,想到唐恬的歌,一面啼笑皆非,却又有些顿悟。 原来这一切,就叫曖昧吗? 可是过程里蒋成城从来没让她受过丁点委屈。 他果敢又显眼,每一件事都坦荡荡的不怕人发现,这对一个从来都只有被爱慕的人来说,实在难得。 所以她觉得,自己其实是很幸运的。 而且那歌词唱的不对,相爱的证据??还是有那么一点。 拿出口袋里的糖丢嘴里提神,薄荷的味道很呛很醒脑很防晕车,温海洋走过来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也伸手讨来一颗糖。 凉凉的薄荷糖入嘴里,顿时沁鼻提神。 “味道不错,谁给的?” 戴拉拉嘴角微微勾起,咬着嘴里的糖回,“蒋成城给的。” “喔,解决了。”温海洋咬了一颗糖,笑着看她。 “嗯。” 知道自己被审视的,戴拉拉还是保持闭目养神,可嘴角的笑却怎么也无法抑制。 事到如今,她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这个念头一起,她突然一顿,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 如果是,她还真是大器晚成,曾经的顾虑都被淡化,只想不管不顾来一场。 原来有些人,看见的时候你只想懟,只有在看不到听不见的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无穷尽的失落与深刻的思念所为何来。 也许这就是转变的过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 车子很快到集训地。 山区阴雨霏霏,伴随着竹叶声响颯颯,位在半山腰的集训地上是一片露营区,中央草原上有个极大的露天广场。 广场边上已经聚集一波人,大灯跟舞台也已经在建架中,可以想像踏上那样的地方跳舞,跟一般室内舞台比较应该颇有一番滋味。 这次的集训由地方政府跟青年艺术家合作,会有电视台来做纪录跟採访,回去后剪成专题报导,所以温海洋很看重这次的表演,也对戴拉拉寄与厚望。 可以出圈,绝对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大伙儿下了车各自回到分配的房间,戴拉拉间着没事休息了片刻,就收到蒋成城的讯息。 蒋成城:在哪儿呢? 戴拉拉:刚刚到集训地。 蒋成城:讯号好吗? 戴拉拉:讯号不怎么好,也没电视跟电脑,可能会与世隔绝两天。 蒋成城:喔,那男女比例怎么样? 戴拉拉:阴盛阳衰。 蒋成城:可以给个大概数? 戴拉拉:十比一吧?? 蒋成城:好吧,那你尽量别跟陌生人说话。 戴拉拉:?? 晚上篝火一点燃,拍摄也正式开始。 第一天的集训只是认识一下彼此,在练舞室随性练舞,下午安排两边的c位跟导演进行对话,算是直接划破隔阂进入主题。 第二天是正式的排练,摄影机一开,戴拉拉就一路从早上忙到晚上。 练舞、吃饭、拍摄、继续练舞?? 直到晚上十一点,匆匆看了眼手机,没讯号。 她累得不想到顶楼找讯号,倒头就睡。 第三天是各自要拍摄一场舞,观眾分别是两边的团员们,再各自採访彼此对现代舞跟芭蕾的看法。 温海洋这次回来安排的剧目是《唐吉軻德》,这次表演自然以这部戏为主。 一场场高强度的练习跟拍摄让戴拉拉也有些吃不消。 山区夜里寒凉,她穿着薄薄的舞衣满身大汗跳了三个晚上,第三天晚上一收工,她便感觉有些不对劲。 但她一直是健康宝宝,也没往那一处想,直到隔天醒来头晕脑胀,身体还微微发烫,她就知道自己应该是感冒了。 但是人在外头不能倒,只能强撑着身体上车。 山区弯道九弯十八拐,明明还能听见唐恬的声音在前头闹,但她已经睁不开眼睛,嘴里含着一颗薄荷糖,倒头就是昏睡。 一睡三个小时,下山时,她在大巴上已经烧得不成人样。 温海洋看她脸色发红满身冷汗,探了探她额头,直接让司机开到医院门口送急诊。 这一烧就是四十度。 温海洋把团员们送回宿舍,留下最小也最机灵的唐恬照顾戴拉拉,回头替她收拾住院用品送过来。 戴拉拉睡了一整天,在反覆高烧跟退烧之间挣扎。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唐恬在旁边嘰嘰喳喳的声音,又感觉到一条热毛巾捂在脸上擦汗,然后又是一条冰毛巾盖在额头上,这一冷一热让她瞬间抖了抖,眼睛也慢慢睁开来。 “学姊,你终于醒啦!” 在一旁抱着水果吃的唐恬一看她醒来也不吃了,马上拿耳温枪凑过去,豪不客气往她耳朵里鑽。 嗶的一声,三十九度。 “还是没退多少,学姊,起来喝点东西,温老师给你买了运动饮料。” 有一个小喇叭在旁边嘰嘰喳喳,戴拉拉也睡不着了,勉强撑起软趴趴的身体坐起身,喝了半杯运动饮料后才想起要问:“我怎么会在这。” “你怎么会在这?”唐恬取笑她,“当然是生病了才会在这啊。” 被这么一回戴拉拉才发觉自己真是问了废话,真的是烧坏脑袋了。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回去睡一觉就好,哪有这么夸张要送医院。” 说着戴拉拉已经想下床,却马上让唐恬挡下。 “温老师说了,你是舞团最重要的核心,一点差错也不能出。”看她傻站在病床旁,唐恬马上靠过来,“你要上厕所吗?我陪你去。” “没关係,不用了,我感觉已经好很多,对了,我的手机呢。” 她看看双人病房的柜子,随身布包就摆在上头。 唐恬去找来手机,但是已经没电开不了机。 “等等,我有带快充,你去洗把脸上个厕所,回来应该就可以开机了。” 果然是年轻人,随身携带最多的不是钱而是充电设备。 戴拉拉也没反对她帮自己的手机充电,走进厕所去洗把脸,顺便看看自己的状况到底有多糟。 果然,镜子里的女人脸色白的不像话,她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听蒋成城的话多吃点红肉,一点血色都没有,走出去怕不是要被抓进地下室某房间里安置。 回床位时手机还在充电状态,隔壁病床的人睡得酣声朝天,唐恬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脸色有些糟糕。 “怎么了?” “学姊??”唐恬抬头,脸色不是太好,“你看这新闻。” 相处了好一阵子,她大概猜得出来唐恬又是看到蒋成城的八卦,迫不及待要跟她一起同仇敌愾。 心不在焉的接过手机,还想着要怎么解释,随意看了一眼,她也愣住了。 随即她走到衣柜那抓起布包,拔掉手机充电线,心慌意乱丢了句,“替我办一下出院,我有事出去一趟。” —— 出了医院,戴拉拉随意拦了一辆计程车后就直接往蒋成城家跑。 她没想到原来之前他们姊弟搞的假緋闻原来是为了今天这件事。 看到他在灵堂上护着父母下跪又被胡乱砸鸡蛋时,她觉得自己身上的高烧再度燃烧起来,不因为病毒,而是因为愤怒。 理智告诉她这是无可避免的过程,他替父母认错、道歉都是人之常情,可是一吭也不吭被殴打,这她可不能忍受。 她才知道原来爱会让人失去理智。 恨不得衝到现场护着他,对着所有对他张牙虎爪的人怒吼,可是她不能。 因为不知道他到底会在哪,手机又没电无法开机,她决定回到老地方去守株待兔。 傍晚时分的车特别堵,戴拉拉费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那间老公寓顶楼。 她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又喊了一声“蒋成城”,依旧没声响,她大概可以确定他不在这。 但她不能确定他回不回这。 手机才充饱了不到5%的电量,从出医院到现在她打了几次电话看了几则新闻后又再次宣告冬眠。 这什么破手机,早知道就该把他的i13带出来备用。 那隻手机自从回舞团后就很少派上用场了,她把它当护身符一样压制在衣橱里,镇守各方妖魔鬼怪,也镇守她的心。 高烧刚退又经歷一阵瞎忙奔跑,此时戴拉拉感觉额头上的热度又渐渐爬升起来,她身上就一件衝锋衣,底下是一条瑜伽裤,只能刚刚好抵挡走道里的凉风,但抵挡不住心里的凉意。 看看乾净无一物能遮蔽御寒的走廊,她低低叹口气。 真是关心则乱,一点想法都没有就跑过来,她能有什么作为呢? 新闻写得清清楚楚,蒋成城的父母肇事逃逸,逃了半个多月直到今天才出现在灵堂前致歉。 若是旁观者,确实是天怒人怨的一件错事,可是她不是,她不是蒋成城的旁观者。 看到那些人把东西往他身上砸,而他低着头跪在地上逆来顺受的模样,就好像那些东西打在她身上一样。 一种莫名的,感同身受。 只因为她喜欢着他。 走廊上只有一只窗,外头的阳光随时间转移渐渐弱了下去,让世界瞬间黯淡无光。 因为蹲久了腿麻,她乾脆站起身,可是一起身又天旋地转,于是她只得破罐子破摔直接盘腿坐到了地上,等不着人,就先打盹。 他总归要回来的,是吧。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睡得很不安稳,不时看看外头天色,又看看自己的手錶,这样的冷天里,竟然也能浑身汗涔涔。 就在戴拉拉觉得今天是不是该打道回府时,电梯门突然叮的一声打了开来。 她警戒的站起身,看清来人后又渐渐放松下来。 “蒋成城。” 没预期会看到她的出现,蒋成城的脸色有些呆滞,直到一旁的蒋文雯推了他一把,他才仿若大梦初醒。 “你怎么在这?” 一见着她,蒋成城黯淡的眼霎时有了光,看着她也不说话,就这样紧紧死盯着,好像不敢置信,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别杵着,进去说话。” 一直看着两人的蒋文雯推了弟弟一把,他才仿若大梦初醒,朝她伸手,“进来吧。” 一靠近,她才看清他有多狼狈。 黑色棒球外套上一身臭鸡蛋的泥泞恶臭,连头发也不可倖免。从眼角到嘴角的大面积瘀青,隐隐缀有乾涸后的血丝,一路蔓延到后颈,最后没入衣领里。 简直是怵目惊心。 “快进来。” 见她似乎有犹豫,他伸手想去拉她,才发现自己身上没一处乾净,只好吶吶地作罢,“先进来吧,进来再说。” 可是戴拉拉却一点也在意,当着蒋文雯的面主动拉住他的手,半是搀扶半是依靠与他一起走进家门。 一进门把人放下,蒋文雯跟戴拉拉打过招呼,知道自己也没留下的必要,很自觉的编个理由,从冰箱拿了瓶啤酒又出门去。 蒋成城根本不管她去哪,把门反锁后,去了浴室一趟把脏衣服换下来,才翻出药箱走到沙发上坐下。 蒋成城虽然挨了一顿饱揍,但精神上看起来不错,看着她的眼神异常亮,额头上有因为洗脸沾上的水气,她拿起毛巾想去替他擦拭,却被反手握住。 但也因为握住她手腕这动作,他才察觉她的异常。 平时还带着点红润的脸色,今天异常惨白,看起来比挨了一顿饱揍的他更惨。 目光瞬间冷下。 “你这副模样是怎么了。” 说着手掌心贴着她额头,又慢慢挪到她后颈,散漫的眼神一点一点转为严肃,“发烧了?” “嗯,昨天集训回来就发烧了,不过没什么关係,我吃过药了,倒是你,被这样打,不怕脑子打坏。” 听她略带责难的口气,笑意慢慢又重回蒋成城眼底,又是那副天塌下来他也绝对能handle的表情,“哎,应该的,反正我也打不坏,他们多打几下出气也不过分。” 瞧他不甚在意自己的态度,她就算心里面有气也闭上嘴不说话了。 戴拉拉把药箱打开,拿出棉球沾取消毒药水,轻轻在伤处擦拭。 手在动,但脑子想的却是下午的事。 网路新闻简直就是实况演出,她把手机所有电力都花在看他被打上头,苟延残喘的电力就停格在他额头冒血的画面上,从那刻起,她的一颗心就处于被吊打状态,直到现在。 他是多么骄傲的人,被崇拜被热爱,现在却这样,跪在地上任人宰割受尽屈辱。 即便他身为人子代受父母之过,但就没人心疼他吗? 思绪在她脑海缠绕,她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她也没注意,蒋成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止住了话。 因着擦药的动作,两人靠得很近,她一直没看他,却能感知他沉默的视线盯着自己,那黑黝黝的漆黑目光安静得让人有些心浮气躁。 40 她喉咙滚动着,额头上的热气伴随难以压抑的心跳逐渐升温,蔓延到耳尖上。 消毒告一段落,戴拉拉把绵球丢进垃圾桶,换上手指沾取药膏,慢慢揉在他的伤口上。 温热的指腹融化了膏体,一瞬间似乎是弄痛他,蒋成城倒抽一口凉气,按下她的手,好笑地问:“怎么你好像也生我气。” “我没生气。” 她飞快看他一眼,放轻动作,下意识朝伤口轻轻呼呼,像藉此缓缓他的疼。 热气喷在肌肤上,蒋成城的表情也渐渐起了变化。 似隐忍着疼,又似在忍着笑,嘴角的弧度渐渐上扬,眼里的温度也随之攀升。 有种没说出口,又似乎要发生什么的感觉在神经里窜流,她下意识垂着视线,努力不跟他交集。 心脏却,变本加厉咚咚打鼓。 她努力镇定自己,告诉自己现在是严肃时刻,不要心猿意马。 这暗示果然有效,她很快定下心。 只是上着上着,随着看见瘀青越来越大片,脑子立刻又被其他情绪佔满,心疼的话,不自觉就滚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乖乖被打,抵挡一下也好,躲一下也好,靠脸吃饭的人,伤了怎么办。” 她的心疼不加掩饰,可他却一点也不在意,甚至眼角的笑意随着她眉头越紧,越发彰显。 “你心疼了?” 听他语气里的不对劲,她马上就闭上嘴,故意加深下力道。 果然,他抖了抖,脸上笑意尽失。 “别乱动。” 她兇狠的低声警告,转身又是专心致志,将沾了药膏的指腹从眼角滑到嘴角,慢腾腾的,像修补碎裂陶器的金继师傅,丝毫不马虎。 这漫长的过程里,蒋成城始终盯着她的面孔看。 从没有一刻他俩有机会如此安静的看着彼此,她的肌肤清透,薄透的能看见底下流动的血管,他喉头不住滚动,有一种念头想犯,但又不敢轻易尝试,深怕她会厌恶。 可是当她轻轻撅起嘴,朝着伤口处呼呼两口,像对待小孩一样时,他真觉得现在这一刻,真是痛并快乐着。 他其实想说,受伤过后真正的疼不会立时显现,真正的折磨其实会在隔天更彰显,但是看她那样心疼,他也就不说了。 把她留下,今晚会让人想犯罪。 其实这样就够好了,此刻她在这里。 涂药的手指最终落在他肩膀上,她犹豫片刻,小声说,“把上衣脱了吧,我看看后背。” 他依言脱掉衣服。 听到她倒抽一口冷气。 “没事,就是瘀青吧,过几天就好了。” 怎么会没事,她明明看到那是拿椅子砸的,一下又一下,所有相关不相关的亲戚全上来一通打,好像可以打到一个知名艺人回家就能光宗耀祖,压根儿忘了站在一旁始终沉默的老夫妻,他们才是最有资格动手的人。 察觉身后一直没动静,蒋成城回过头,看到她眼眶红红的看着某处,他把衣服又套回去,伸手拦过她,一下又一下安抚。 “真的没事,挨打是应该的,被骂也是应该的,之后还要做很多事,弥补人家的失去,希望你可以理解。” 他语气淡淡,彻底勾出她更多心疼。 她不明白怎么有人可以被生养成这样,看起来没心没肺,傲视世间万物,对什么都不是太在意,可是总在背地里,默默做一些,让人心动的事。 “我不会不理解。”察觉这话饶舌,她又说一次,“我能理解你。” 听到这话,蒋成城整个人转过来,懒洋洋的眉眼,掛着一丝淡淡的疲惫,就这样一吭也不吭径直看着她笑。 戴拉拉开始担心他是不是被打傻了。 “到底笑什么。” “你说话啊,别一直看着我笑。” 瞧她眼底的紧张,就跟真正的女友似的。 有那么多时候,蒋成城觉得自己可能等不到戴拉拉主动走近的那一步,但现在,他也不是那么确定,他发现,危机可能是转机,他突然很想打破平衡,想问那呼之欲出的答案。 “戴拉拉,你这样跑来,我能不能大胆归类一下??”蒋成城尾音拖得长长的,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也似乎是有些没底气,怕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会被打脸。 “归类什么?” 戴拉拉眨眨眼,他眼里有明显的徵兆,不自觉咬着下唇,也猜出他想问什么。 她秉着气,等着他说下去。 这会儿蒋成城没了屌儿郎当的态度,改换上谨慎的目光,瞅着她,“归类,你也喜欢我。” “??” 虽然突然,但其实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隐瞒,她确实喜欢这个男人,喜欢到,打脸自己也无所谓。 她愿意不管不顾蹲在别人家门前,说什么都要见上一面。 也愿意在他受难时,朝他奔赴而去 如果这不是喜欢,那什么才叫喜欢。 所以,她也不隐藏了。 “嗯,一直都喜欢,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来?” 照惯例来看,她通常会躲避这类话题,他本做好心理准备,可没想到她如此坦率坦承,一瞬间,蒋成城感觉到呼吸有些窒碍,心脏在一阵不自然的紧缩后,才又慢慢回到正常。 低叹口气,他的口气竟有些飘渺。 “我还以为,要等上十年八年你才会愿意承认,也有可能,你永远都不承认。” 说到最后,竟有些委屈巴巴的。 戴拉拉抬头看他,他的眼底藏着一抹笑,薄唇勾起的幅度越来越大,直到扯痛了伤处还是没收敛住眼底的笑意。 那样的愉悦,那样的满足。 今天在十几家电视台镜头下被狠打的窝囊气,在此刻似乎也烟消云散。 戴拉拉没看过有人可以同时笑得这么帅又这么傻,她把药箱盖起来,也想跟着笑,可是比起笑,她头更晕。 戴拉拉这才想起,自己从出来医院到现在都没给人回报消息,怕是那边要急疯了。 她赶紧跟他借了充电线,打开手机,快速发了消息给唐恬,让她跟温海洋说一声状况,如果后续有什么事,都等她回去再处理。 唐恬似乎是时刻抱着手机在过活,马上就传来一个表情包,让她安心。 戴拉拉轻吁口气,抱着包包回到沙发上,端了杯水,慢吞吞把感冒药给吃下去。 她的烧已经太久了,整个人在松懈后有些晕晕沉沉,她想着是不是要回去了,可是又不放心他一人,正要问他有没有去医院做脑震盪检查时,一转身,蒋成城的气息便猝不及防压了过来。 她吓了一跳,结巴起来,“干、干嘛?” “没干嘛。”蒋成城靠在沙发椅背上,懒洋洋伸个懒腰,再把手掛在了椅背上。 这动作看似没什么,但是戴拉拉一坐下,刚好就能把她给揽在了怀里。 她侧眼看过去,本来想打道回府,可是觉得他们才刚通心意,她突然就说要走有点无情,她低头想了想,抬头问:“吃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弄点什么?” “嗯,弄点麵条吧,不过??”抬手碰了下她额头,蒋成城很快站起身,阻止她了往厨房走的动作,“发烧的人就别动了,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由于厨房是开放式的,蒋成城煮麵的身影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毕竟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她知道他根本不会在家下厨,所以要是家里有麵条,那也会是她之前留下的前朝遗物。 而且,要靠这些东西煮出一碗麵确实很勉强。 见他频频回头找东西,她找不住笑,乾脆趴在沙发上指挥,“高汤罐头在上面的橱柜,麵条也是,冰箱有青菜鸡蛋吗?有的话,先把鸡蛋煎熟,倒入高汤,喔,麵条记得同时下锅煮,是用两个锅子,不是一个??” 在她口头指导下,半小时后一碗阳春麵终于上桌,上头只有一颗蛋,看来是家里仅存的唯一蛋白质。 蒋成城拿来两副碗筷,也不急着吃,先替她夹了麵,再把鸡蛋放上头,最后舀入八分满的汤,端到她面前。 “吃吧。”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撞了下,她微微愣住,因为在那里头,她竟解读出一丝??他想餵她的念头。 到底是相处过一阵子,知道他一直都是’表里不一’的人,看似漫不经心,却比谁都多情,只是她不知道,原来他这么会哄人。 心里面有什么??慢慢的堆积起来,她感觉喉咙一阵紧缩,鼻头一酸,莫名就红了眼眶。 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当孩子哄,应该说,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被当孩子过。 从懂事开始她就开始练舞,舞蹈的世界没有孩子还小得温柔对待这种说法,她们都被当成小大人栽培,即便最后没能展露头角,但谁也没有岁月可回头。 家里有了戴荃之后,她更有了姊姊的自知之明,能让的,都让给弟弟,所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这样当孩子疼爱过。 他那么认真,把碗里最好的都给她,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事,却让她有了一种,爱对人的幸福感。 那是谁都无法给予,只有他、也唯独他才能给的感受, “吃吧,要吃完还不够,我再点外卖。” 他坐了下来也不先动筷子,似乎是在等她吃完,如果不够,他就让出自己那份。 戴拉拉看了眼他手里的空碗,摇头,“不用,我也不是很饿,这就够了。” 捧起面,小心吸了一口,心里的满足瞬间蔓延到嘴里,儘管味道清淡,鸡蛋过老,但终究是让她心暖的一餐。 吃饱后她收拾碗筷,摸摸自己额头,烧已经退了不少,看来是药物发挥作用。 她看看时间,应该是要回去的时候了,这两天出了这件事,温海洋那边她还得去跟人家好好道歉,怕耽误了练习排程。 蒋成城在一边看着,看她确认时间的眼神像是急着赶宿舍关门的大学生,忍不住弯起嘴角,穿起外套,拿起车钥匙,说了声,“我送你回去。” 她当然没异议,这时间点不好叫车,况且??她也想跟他多待在一起久一点。 大概是确定了关係,一路上虽然沉默,但她看路灯的顏色都成了粉红色,一盏一盏,都有爱心的形状。 这是不是就是恋爱脑,脑袋会幼稚化? 这样新鲜的变化连戴拉拉自己都吓到。 车子很快到宿舍门口,他把车停妥在隐密的角落,也不着急熄火,在她要解开安全带的时候,突然伸手又把安全带的扣环又压下去。 戴拉拉愣住,不解地问:“怎么了?” “有件事,我突然想到,我觉得再送你回去前??”蒋成城眼尾微微挑起,似乎在斟酌用词,喉结滚了滚,最后目光落在她唇上,“应该讨一个仪式,也算是,把我们俩的关係真正确定下来。” “什么仪式?” 如果说跟温海洋那次荒谬的交往不算,那她算是第一次谈恋爱,还不知道原来恋爱在告白完后还有仪式,于是立刻换上一副谨遵教诲的模样。 “说来听听。”?瞧她一副认真听课的乖宝宝模样,蒋成城忍着笑,垂下眸子,目光在她泛着微粉的唇瓣上转一圈,慢悠悠说了一句,“其实也并非要急在现在,只是你先前那样装傻我很不安吶,现在也应该给我一点安全感了吧。”?男人找女人要安全感? 这未免太荒谬。 她感到啼笑皆非,抬头要去取笑他,却不小心撞入他认真且执着的繾綣目光里。 一瞬间她心脏停了半秒,而后慢慢意识到,他的企图。 这男人,居然有本事用最深情的目光,说着最轻浮的话。 但,她到底还是心软屈服了。 “说吧,到底要怎么做,我都配合,是要击掌、拥抱,还是??怎么样?” 看她这么乖的模样,蒋成城心底有片刻起了罪恶感,但这份罪恶感很快又被压制下去。 横竖他都会负责到底,怕什么呢。 “我想,能不能,亲你一下,算是,盖个章,确定一下。” “??” 这么直白的要求戴拉拉也算是开了眼界,但,似乎也不意外。 这人没脸没皮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咬着下唇,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恋爱这东西对她来说太过陌生,人生唯一一次有过跟感情的交集也只是把爱慕误以为是爱情,在这方面她太青涩,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才是最好的方式。 只能,垂下眸子慢慢凑近,用肢体语言表示,她其实很愿意,跟他一起立下约定。 “那,你怎么说就怎么做吧。” 她没异议。 因着她的主动靠近,曖昧的气息在空间里肆意发酵生长。 蒋成城垂眸看着她的唇,正要低下头,戴拉拉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感冒中,如果就这么冒然接吻的话会—— 可想解释的话没能出口,一抬头,炙热的气息已经落到了她唇上。 预期中的缠绵热吻没有,只有鼻尖轻碰鼻尖,蜻蜓点水一般,盖个章。 不像演唱会时那个狂妄得像是在做戏的吻,这个吻,慎重且珍重。 “??” 两人各退一步,有片刻没说话,只有眼神胶着一起,透着千言万语。 蒋成城拇指压着她的唇,轻轻抚弄,似有万般留念,但又不忍唐突,“今天就意思意思,怕太过份吓到你。” 她忍不住笑,“演唱会上你不就亲过。” “那不一样。”蒋成城叹气,“那是我不对,太过急躁,我应该,更小心对待你。”?蒋文雯回来后跟他分析过剧情,说他这样的状况,就叫猴急。 女人一般不这样谈恋爱的,除非找砲友,看对眼就上。 但他没打算跟她只是玩玩,他要天长地久,也要细水长流。 戴拉拉咬着唇看他的不发一语,也不急着要下车,目光从他的薄唇菱角看到光滑的下巴时,突然一愣,“这里,是上次拍广告受伤的疤痕吗?” 手指轻点某处,他隐隐一顿,握住她的手。 蒋成城掰下镜子看,半晌,又漫不经心把镜子推回去。 “嗯,上回弄出来的伤,可能好不了,不过??如果你介意,我可以去弄个医美什么的,让你以后把我带出去有面子点。” “我不是这意思。”她靠得近一些,偷偷靠上去亲一口,“这样就好,更有男人味。”?这种调戏的话可从没她嘴里出来过,蒋成城难得羞赧,正想说些什么回敬,窗户上突来叩叩两声,一个穿着吊带裙的女孩就在副驾外张望,还把脸没节没操的贴近,试图看清里面到底在做些什么。 “??” “小八卦鬼来了,你快回去。” 一看唐恬靠近,戴拉拉赶紧推开蒋成城,飞快的解了安全带下车。 唐恬没预料车里人真是自己猜测的,有些措手不及,“学姊,你好快啊,我以为你会更晚回来。” “没事,处理完就回来了。” 戴拉拉有些不淡定,倒不是被撞见的心慌,而是觉得没好好跟他说声再见。 唐恬却不屈不挠,看着不透光的窗户,死死追问,“学姊,谁载你回来,uber吗?” 其实她不觉得是uber,但又不好意思问,偏偏身体老实又唐突,在本我八卦魂超越理智的当下用力敲了敲车窗。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就在这时,车窗缓缓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抬手对唐恬打了声招呼,顺道又一次,对上戴拉拉的目光。 那目光里有徵询,也有理解,似乎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受。 但这一次戴拉拉没犹豫,对唐恬勾起嘴角,“不是uber,是我男朋友,蒋成城。” 41 这消息对唐恬来说就是核子弹等级,她追着戴拉拉上楼,不停追问:“学姊,真的吗?真的吗?你跟他、我可以说他的名字吗?可以对别人说吗?可以要个签名还是合照什么的吗?” 大半夜的在客厅嚷嚷可不是温海洋订下的规矩,她赶紧捂住她的嘴,小声说,“可以可以都可以,但我们约法三章,你不要跟别人说,这事得顺其自然,毕竟他最近有些麻烦事,这种节外生枝的緋闻最不需要,显得不庄重,明白吗?” 唐恬抱着手机点点头,转而又用指尖点点角落的门,“温老师说,你回来跟他说一声,他很担心你,到现在都没睡。” 果然她话一说完,温海洋的房门就开了,唐恬也立刻跟老鼠见猫一样,马上躲回了房间里。 温海洋穿着睡衣走出来,看到她时,明显松一口气。 “终于回来了,没想到你也有这么衝动的时候。”他应该是一整夜没睡,眼底下有些灰青,但是看到她时眼睛还是炯炯有神,像个怜爱妹妹的大哥,充满了温情。 “抱歉,是我太任性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这么疯,什么也没想就衝到人家里。 说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知道自己这行为太超脱,如果温海洋因此说些什么她也是罪有应得。 但没想到,他什么责备的话都没有。 甚至还有些吃瓜取笑的意思。 “不过也好,确定了关係,心安定下来,以后你就能心无旁騖练舞,也算是我团福音。” “??” 瞧他一副心有戚戚,说得像是过来人一样,戴拉拉在他身上打转一圈,本想问什么,最后还是作罢。 反正关于情史什么的,以后有的是机会,而且她这感冒得赶紧好,不然内部传染可不是开玩笑。 简单聊了几句,道个晚安,戴拉拉便回到房里。 此时手机里已经躺了一封讯息,点开一看,是蒋成城。 大概是懒得打字,他发的是语音。 蒋成城:【到家了,你早点休息。】 过了一会儿,又一条。 蒋成城:【其实刚刚还挺高兴的,没想到,你终于肯给我正明了。】 她听了忍不住抿嘴笑。 又一条讯息过来。 蒋成城:【戴拉拉,我对你是认真的,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是奔着结婚去。】 —— 另一边,蒋成城刚回到家,就看到蒋文雯已经洗好澡穿着睡衣在阳台抽菸,看到他回来也只是淡淡瞥一眼,随口问一句,“成了吗?弟弟。” 蒋成城浅浅低笑,没回话,拿起桌上刚刚戴拉拉喝过的水杯,慢慢摩挲的杯身,薄唇压着她的唇印,喝了一口水。 蒋文雯看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那女孩看起来很乖很纯啊,你别太急躁,一垒二垒三垒慢慢来,吓坏人家可不好。”可说完没多久,马上又打脸自己,一脸猥琐问:“对了,我刚刚出门把空间让给你们,应该有点进展了吧?” “??” 蒋文雯满脸八卦,蒋成城却不予回应,她问出来的话像是丢入了空气的二氧化碳,噗一下就不见,比放屁还没价值。 “说话啊,我这么关心你,还不给姊姊乐一乐舒压一下?” 蒋家长女蒋文雯高中就送到外国唸书,考上律师后就直接在英国定居没回来,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她早被养得特别洋派,遇到事情也不纠结,对家庭悲剧也看得开,就是喜欢八卦这点没变,尤其是弟弟的八卦。 但蒋成城是谁,在戴拉拉面前他甘愿当一条狗,但在别人面前他就是酷炫狂跩的骚男。 他充耳不闻蒋文雯的话,拿了衣服打算去洗澡,走了一半又绕回来, 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徵询她的意见,低低说了一句,“你说,女孩子都喜欢什么礼物?” 问完似乎又后悔。 “算了,问你不准,你不算女孩子。” “我操,蒋成城,姊姊好歹在百合圈也是个女神,你这样是不是太看不起我?” 想想不甘心,蒋文雯手里的烟也很难抽下去,她乾脆把烟灭了,走到弟弟面前,用力摇了摇他肩膀,“说啊,想买什么类型的东西,我追女人可比你有经验,戒指项鍊香水化妆品,还是情趣玩具,要哪个,我明天就给你弄到手。” 蒋成城脸色淡然,拿着手机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她跳芭蕾舞的,我想找,更贴近她的东西,这个,你办得到不?” 说着,把手机画面亮出来。 “蒋文雯看了看,忍不住拍手,josefinas,算你有品味,行,我连络一下朋友,但这明天不可能,下礼拜倒是没问题,绝对赶得上你情人节开房用。” “??” 左一句情趣玩具,又一句开房,蒋文雯简直是文人骚客也自叹不如的存在。 但蒋成城早习惯她这德性,点点头,似乎是相当满意蒋文雯终于办了一件令他感到认同的事。 他把毛巾披在肩上,打算去洗澡,可走到一半,步伐一顿,又再度踅回来,盯着亲姊,这次的态度远比刚才还认真上几倍,说:“那你说,结婚戒指,哪一家好?” 一瞬间,蒋文雯的表情绷不住了,指着他痛心疾首怒吼,”真没想到啊,蒋成城,恋爱脑竟然是你。” _ 因着蒋家父母的事,蒋成城在娱乐报导佔了好几天的头版,连带也洗刷了跟亲姊的荒唐緋闻。 粉丝那边倒没有太大波动,毕竟他是尽了责任的处理,好感度反而刷了上去,连带一些路人都转粉。 但是蒋成城本人倒是不太在意那些,他只交代了小叭把选秀节目导师的工作再确认清楚,如果还要他去,他便配合,有顾忌,他也无所谓,只要给节目写的主题曲准时上线,他其实没那么在乎上节目曝光度。 团队其实为了这件事开会了好几次,最终决定先暂停导师以外的工作缓一阵子,让新闻过去,也腾出时间好安排后续的事。 那天过后戴拉拉也有几天没见到他了,她每天准时刷新闻,却没看到再有人报导。 就连赵暖,也像是消失了一样,一点都没参与到这场混战。 但其实所谓的新闻只限发生的当下,过去了就成旧文,若非当事人,并不是有那么多人关切,要再看到消息其实不容易。 戴拉拉放下手机,有些担心。 这几天她天天为了逼近的公演在彩排,两人没法见面,每天的早安晚安讯息里他也不曾多说什么,她只能靠一些网路新闻里东拼西揍一点东西,但终究不如他自己说来得清楚。 犹豫许久,她还是传了讯息过去。 戴拉拉:“我看到选秀节目换导师了,你还好吗?” 那头没耽搁太久,没几秒就回覆了讯息,像是,时时刻刻都在等待一样。 蒋成城:“没事,好得很,我最近不曝光,但是节目的歌唱训练还是我的任务,横竖钱少不了。而且不用录影可以更有空跟你约会,没事过去陪你练练舞也行,就看你答不答应。” 还在跟蒋文雯处理父母后续事情的蒋成城走出会议室,打字打烦了,乾脆按下语音发过去。 戴拉拉听到讯息提醒声,马上从练舞室跳起来,躲到了厕所,戴上耳机后按下语音。 略带低沉的嗓音马上从耳机里缓缓流淌出来,她几乎都能想像此刻他说话时,一条长腿撑在墙上,懒懒地把话筒贴在耳朵上的模样。 蒋成城:【基本上赔偿都结束了,剩下的交给我姊,她是刑法律师,会处理好的,你要有空担心我,倒不如想想要跟我去哪约会,都三天没见面了,想不想我啊?】 说到最后,痞痞的尾音又是习惯拉得长长的,能把抱怨语气使得如此性感的男人,也就属他了。 她听完忍不住笑,可笑完就苦恼了。 约会地点??这真的难倒她。 像是知晓她的心事,又一句语音过来。 蒋成城:【算了,地点不用你想,晚上练舞吗?开车去接你?】 虽然是光明正大的爱情,却因为时机点不好光明正大,他们约好了只在晚上见面。 提出这意见的戴拉拉对此倒没有什么委屈感,毕竟她白天也有很多事要忙,晚上见面再好不过。 戴拉拉:“好,但我晚上休息,你可以早点来,我等你。” 相约了好的见面时间,她便又回去了教室。 中场休息时间,温海洋正带着唐恬在练双人舞,唐恬因为一个跳跃的动作一直做不好而丧着脸,温海洋只好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带着她练。 戴拉拉站在一旁看着,发现身旁一群孩子拿着本杂志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她好奇的伸长脖子看过去,意外的在杂志上看到母亲的照片。 “学姊,这是您母上大人吗?” 埋在杂志里的小脸转过来,是团里的另一个小团宠,刚从体大舞蹈系毕业的欧阳司司。 根据当时温海洋招募她时的评论,欧阳司司跟她一样是天生逸材,前途指日可待,就是其聒噪程度跟唐恬有得比。 有时戴拉拉就在想,温海洋真是慧眼独具,找来的都是缺那么个心眼的人,可也因为这样,舞团气氛一直很好,没有斗争,只有彼此激励出的上进心。 此时欧阳司司一脸好奇,她看了眼照片,点点头,“嗯,是我妈没错。” 前阵子戴荃才来消息说爸妈分居,没想到妈妈这么快就重出江湖,还是走评论路线。 但要论舞蹈评论家,国内谁能比曾经在俄罗斯舞团待过的母亲更有资格呢。 本以为会听到预期的吹捧,谁知道欧阳司司伸出手指,为难地搔搔脑袋,竟对她露出一脸同情,“您母上批评人好严格啊,这次俄罗斯团的来,她竟然说水准不如以往,江山代有才人出是童话,芭蕾舞届每况愈下,真扎心。” “??” 这话听起来确实是她母亲会说的话,她默认了下,拍拍欧阳司司脑袋,对着一群同时看着她的女孩们说,“这位老师就是这么严格,大家别放心上,在我看来,你们还是很优秀的,所以不跟人家计较,只跟昨天的自己攀比。” 身为人家的学姊,她终究还是学会了什么叫道貌岸然的话。 “喔,明白了??”欧阳司司把杂志闔上,顺手塞给了戴拉拉,“难怪学姊这么优秀,严师出高徒,对吧。” 对吧? 其实不对。 戴拉拉握着杂志,心情有点复杂。 别人都知道她的母亲是芭蕾舞界的传奇名伶,俄罗斯留学归国后踏过三大洲五大洋,最后因为受伤才回到国内结婚生子。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想她有严师慈母,才有天生的才华,也有后天的资院,如果不是前两年的插曲,她在这行该是顺风满帆,战无不胜,但谁知道,她跟母亲关係,一言难尽。 她们俩相处不好,除了严格的教育、不苟言笑的家庭气氛外,还有就是,身为母亲的人,情绪上的阴晴不定。 偶尔她会展现为人母的温情,往往一句温言暖语,戴拉拉就会感激涕零,那个时候,她会觉得这一生没有白来。 可接下来当她受挫,想渴求更多的关怀时,却发现仰望的人早已经收回温暖,又成了那个带着苛刻目光严以待人的严师时,那一刻她总质疑,自己生存的意义何在。 她是母亲,也是严师,牵着她的手跳第一支舞,又常让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多少人能明白,在严格批判的目光中长大的孩子,不管拥有多少掌声,注定终其一生都在寻找母亲眼里的认同。 别人眼中所谓优秀的戴拉拉、自信的戴拉拉,其实根本不存在。 高冷只是她的一点保护色,她从来都不想要成为那样的自己。 42 晚上九点,蒋成城准时过来接她,戴拉拉将提早买好的生日蛋糕小心翼翼用野餐用竹篮装起来捧在怀里,一路搭上他的车到w大后山最知名的情人坡看夜景。 因为已经过了情侣们约会的时间,情人坡上没什么人,两人找了一处离人远一点的地方,坐在引擎盖上,她才小心打开。 “生日快乐。” 蒋成城很明显愣住,眼波一转,想了想,“戴拉拉,如果我本人没记错,我的生日应该已经过了一个月?” 戴拉拉却一脸理所当然,“嗯,我知道,今天是满月,我来帮你庆祝满月礼。” 一瞬间蒋成城只感觉到啼笑皆非,但,他依旧觉得很受用。 原来只要敲开她,让光透入,就能得到世界上最好的温柔。 “好吧,我这个人不爱计较,你说我今天出生,我也可以接受。” 遇上她,底线是什么他不知道。 戴拉拉颇不好意思,从包包里拿出一个锦盒递给他。 “以后每年生日,我都会准时,保证不缺席。” 蒋成城接过盒子,打开看,是一个pick造型的项鍊,背面单刻了一个d字,看起来精緻讲究,但又低调不彰显。 只是这个d字?? 抬眉,故作不解地笑问她,“这什么意思。” “我的名字啊,你戴上了,就表示??”她脸一红,有点说不下去。 意思是,只要戴着,去哪儿,他们都在一起。 就算她三个月后离开去东京,他们心也贴在一起。 很傻她知道,可是碰上他之后,她觉得一切的傻气都有价值。 眼波一转,蒋成城也知道她没说出口的意思,既然她脸皮薄不好意思,他就好心的收起调笑,不逗她了。 把项鍊递给她,“替我戴上。” “??。”接过项鍊,戴拉拉嘀咕,“这项鍊我刻意挑长的,自己带也可以啊。” 但是碎念归碎念,她依旧俯身替他戴上。 但她不知道,这个动作,可以很好的将自己投怀送抱。 他要的,就是她的主动。 于是手一贴上,她便感觉到腰上一紧,温热的气息就这样喷在她耳际,不期然的,浑身酥麻。 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菸草味,是她熟悉又心安的味道,耳里听着他的心跳,她有片刻的迷离,觉得自己错过他太多太多了。 差一步就要错失彼此。 好在,好在。 她伸出手,而他没推开。 半山腰的光害少,冬日星座的星子一颗颗点缀星空,虽见不到银河带,但隐隐能见猎户座高掛南方中天,大大的漏斗形状霸气宣告她独霸一方的气魄。 蒋成城将她从面对面拥抱转了身,改搂着她的肩,一如往常那样,用欠抽的语调开口,“戴拉拉,怎么办呢,接下来我得失业一段时间了。” 这么明显的坑挖在那等着她跳,戴拉拉一愣,继而失笑。 想想,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话他才会开心呢? 思考片刻,她啟唇,试着学他说骚话,“那不如,我养你?” 一瞬间男人表情一愣,消化过后,唇角一勾,竟露出无限欣慰的笑意。 “原来我们戴老师说起情话,连我都要甘拜下风,如果让你换上男装进入演艺圈,下一届海王肯定就是你。” 被他调侃到已经很习惯的戴拉拉笑了笑,十分诚恳看着他,“真的,我不骗你,温海洋给我的待遇很好,过不久我应该也有点能力养你了,而且,你借我的那一千万,也有很大的机会可以拿回来还你。” 这几天她从朋友群里收到一个消息,原来取代她在前舞团c位的那个女孩居然搜集了证据也对总监提出告诉,罪名是,强姦未遂。 那表示,她之前的提告更有说服力,绝对不是当初他口中所谓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同时也表示,当时舞团强硬要她付的违约金有可能可以拿回来。 瞧她兴致勃勃的,蒋成城倒是没多兴奋,只是撑着下顎看着她,后来又似忍不住,伸手揉揉她脑袋说,“那些钱我不在意,主要是讨回你的底气,让他们知道,你也不是好惹的主。” 简而言之就是,有钱任性。 戴拉拉一直知道的,这男人,从来都不是需要去讨好别人的人,他就是一个这么直接了当的存在,从不囉唆,从不计较,但也是这样一个桀驁的人,却每次都巴巴的来讨好她,配合她,有时她想,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这样的宠爱。 浑浑噩噩的两年来,没有人愿意相信她遭遇的事情,也就蒋成城,他什么也不追问,更不试探,他的不批评,其实就是最好的支持。 现在,她也想成为那个支持他的人,成为可以给他底气的人,可是她不知道方法,也不知道他到底需不需要自己,她只是很想给他点什么,作为回报。 “我真的可以照顾你,毕竟,我是姊姊嘛。”她又一次强调。 只有小孩才会这样强调自己的弱项,她是姊姊又如何,依旧是他捧在手心的主。 不过,佳人有心,他怎么能不成全。 马上配合的点头,“好,那我就让你养,但也不能这样没名没份的。” 他把手放下,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就吐在她耳扩上,“至少得有个正式身份。” “那你想怎么样?”她抱着自己双腿,声音压得小小的,“我还没甚么名气,真的官宣的话,对你也不太好。” 私下她愿意告诉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可是公开,她不能不替他想。 “你想官宣吗?” 蒋成城转头看她一眼,往后一躺,单手垫在脑袋下,右手一扯,把她也一起拉到身上。 “不官宣也不是不行,就是,你知道的,谈恋爱会让人患得患失,你总要给我些保证。” “比如?”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尽力跟上。 “比如女生怎么获得安全感,我就怎么样。” 这??可真是难倒她。 “给你追踪定位?”说着,她拿出那隻跟他交换过来的手机,马上把上头的桌布换成了他的照片,“这样可以吗?” “呿。”他轻笑了声,拿起她手里那支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在上头设置了自己的定位,接着高举镜头,对她说,“拍一张合照?” “喔。”她乖巧的靠近,依偎在他肩头,对着镜头微微浅笑。 喀嚓一声,是一张十足乖巧女朋友的形象照。 蒋成城端详片刻,眉头微微皱了皱,似乎有些不满。?“怎么了?” 她凑过去看照片。 照片里的自己,没上妆的脸蛋略显苍白,但因为两人靠得极近,脸颊上有一团淡淡的粉,她觉得应该是拍得不错,怎么他似乎不是很满意。 “要不,再拍一张?” 因为靠得近,她的气息轻轻喷在唇上,蒋成城垂眸看了她一眼,把手轻轻环在她肩上,轻轻嗯了一声,“行,再拍一张。”?论拍照,戴拉拉的经验不比蒋成城少,可是男舞者跟男朋友,到底是不一样的。 戴拉拉屏着气息,跟着他连续拍了两三张后,小声问:“这样可以吗?要不要换个动作?” 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挪过来,点头,“也行,换个动作。” 随即坐起身,朝她敞开双手,手指勾了勾,“过来,抱着拍。” 这姿势超出她理解范围,正当她愣着,蒋成城已经将她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额头,一手扣牢她腰际,一手高举着手机。 “笑。” “??” 这动作太亲密,戴拉拉是怎么都没法自然微笑的,果然拿起手机一检查,她就看到镜头里的自己咬着唇,呆着一张脸不知所措。 蒋成城看了也不是太满意,稍稍用力捏了捏她脸,“怎么跟被勉强的一样,好歹也是拍过宣传照的人吧。” 戴拉拉觉得自己有些冤枉。 “我没怎么跟男人这么亲近过,不能怪我。”她小声辩驳。 “那跳舞的时候呢?”蒋成城好笑地问,“难道你都把舞伴当同性生物?” “不。”戴拉拉摇摇头,一脸正经,“舞伴只是个会呼吸的有机体,我们更在意的是,不要出错,如果今天我的舞伴是一隻小猪,我也可以演绎出深情款款。” “??” 到今天他才知道戴拉拉在乖巧外表下有着奇特的脑回路,既然如此,那么他想做的事,就不能循序渐进。 盯着她的唇,目光渐渐幽深。 戴拉拉接收不到他的意图徵兆,突然想起什么,低着头在包包里拿出两张,“对了,这我的新剧《唐吉軻德》的——” 票字没说完,尾音已经被他给吞了。 吻来得突然,带着点青涩跟粗野,却如火炙烈。 她因为错愕没来得及反应,就这样被直接含住了双唇。 蒋成城用舌尖撬开她的牙齿,狠狠的吻入,两人的唇都感觉有些疼,但不妨碍他的侵入。 起初的慌乱过后,她闭上眼,温顺小意地承受,这副模样使得他更放肆,一寸一寸侵略,眼中的慾望也无所遁形。 但,也仅能是如此而已。 荒郊野岭,能干嘛呢。 片刻后,两人喘息渐缓,蒋成城轻含着她下唇舔弄,像是婴儿咬奶嘴,爱恋缠绵的咬一口后,才不捨放开她。 最后那一下咬,让戴拉拉瞬间浑身酥麻,感觉连指尖都在发烫。 她飞快抬眼,看到他沾满水光的红润双唇,咬咬唇,脑子竟然浮现四个字——意犹未尽。 真是疯了。 半山腰的空气突然稀薄了几分,两人都意识到一些事,如果再不赶紧走,也许就要发生点什么。 蒋成城将她抱下引擎盖,等她双脚落地,又用力抱了一会儿,才放开。 “戴拉拉。” 走回车上时,他突然喊住她。 戴拉拉停下脚步,回过头,不明所以看着他,“怎么了。” 蒋成城又恢復了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双手环在胸前,懒懒看着她,“刚刚那个才算是我的初吻,你拿了,可就要负责啊。” “??” 戴拉拉觉得,如果这个城市有睁眼说瞎话比赛,蒋成城称第二,没人敢自称第一。 坐上了车后,大概是感应到她正腹诽什么,蒋成城转过身,又深深看她一眼。 戴拉拉偏着头,脸上的红潮未退,怕他又来一次,小心地退了退,“怎么了?” “没事,就想看你。” 嘴角噙着笑,蒋成城没再吻她,发动车子驶下山。 第一次吻,实属情不自禁,第二次吻,他要她深刻记着。 往后的一辈子,有那么多的第一次,他都要给她留做纪念。 43 唐吉軻德在半个月后的除夕迎来了初日。 长达一个多月的排练,一群年轻孩子还是相当紧张,戴拉拉穿好戏服,带头说了些精神喊话,不经意眼神瞥过剧场二楼,看到了个穿黑色卫衣,黑色牛仔裤的男人就靠在栏杆边上愜意往下看,脖子上的银色项鍊明晃晃的,不是蒋成城是谁。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许久不见的四神兽、小叭、蒋文雯、魏中阳。 他们或坐或站,看到她看来的视线,还热情的挥手致意。 她笑了起来,也挥挥双手,后知后觉想起,她只给了两张票,看来,是人家自掏腰包,带着亲友团来助阵了。 一场只能容纳百来人的小型芭蕾舞表演,一群平均不到二十五岁的年轻孩子,演出的却是世界名作《唐吉軻德》。 一开始艺术圈的人觉得这小庙可供不了大佛,但是温海洋重新安排了内容,走小而美的精緻化路线,票价还十分佛心,连学生党都看得起。 不仅如此,托先前赵暖的福,戴拉拉的名字本来只在狭小的艺文圈里传递,一下火速出圈,票房一开就是红盘。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让观眾进到剧场,戴拉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明星寧愿被黑也要上热搜,只要能被看见,管他黑猫白猫,都是好猫。 精神喊话完,大伙儿先回后台准备开场。 戴拉拉有独自的休息室,提供她换装休息用。 她喝了口水,随意翻看了下手机,才发现桌上多了一束用黑色缎带绑起来的白百合。 戴拉拉捧起花愣看了好一会,偷偷走到布帘后,掀起一角往外看。 在人群里,她看到了戴荃带着小芬坐在父亲身旁,但父亲身旁刻意空下的位置上,就是不见送花人的踪影。 心底的失落油然而起。 其实也不难猜到,踏上过莫斯科大剧院的人,到底还是看不起这样的小舞团吧,尤其是这样的实验剧场,连走进来都掉身价。 看了看时间所剩不多,戴拉拉强把失落感压下,些微抿一口水就准备登场。 歷经一个多月的日夜排练,首场演出不负眾望完美落幕,最后谢幕时由温海洋带领,竟谢了长达半小时的时间,几乎出了所有人预料之外。 演出后是常规的记者会,记者来的比预期的多,问的问题也都在水准之上,没一个废话多问她之前的緋闻八卦,应付起来倒也游刃有馀。 因为是男女主角身份,戴拉拉跟温海洋还有杂志採访,等结束访谈到庆功宴已经是开席一个小时之后。 由于是公演首日,又全场座无虚席,鼓掌声不断,大伙儿的士气很足,包下来的火锅店里全是团员们兴緻高昂的笑闹声。 姍姍来迟的戴拉拉跟温海洋很晚才到餐厅,一到场就马上被人拱着上台说话。 戴拉拉话不多,感谢两句就让温海洋接着上场,下台不意外就是被孩子们拉着敬酒拍照。 戴拉拉本来就有点累,被一群皮孩子仗着隔天放假撑腰,灌得特别欢,没几杯混酒很快就醉了。 因为不想扫兴,她喝得很豪迈,一杯接一杯,也不管晚上会不会胃痛,或是隔天会不会水肿,反正一醉解忧愁。 大伙儿吵着闹着到半夜,温海洋看她靠在沙发上醉得不轻,想了想,从她口袋找出手机,凑到她面前解了锁,直接拨打给某人。 很快,那位uber司机到了。 一身黑衣黑裤黑墨镜,从容走入餐厅。 整间餐厅都是舞团自己人,也都知道戴拉拉的男友是何方神圣,但知道归知道,真正看到本人时还是不免被他的气势所震摄。 唐恬在人群里掂起脚尖,看一身清黑的男人缓步入内,塞了丸子的嘴里不断感叹,“姊妹们,原来这就是行走的贺尔蒙,我觉得我眼睛要怀孕了呢??” 一旁不知谁听了呼来一巴掌,恨铁不成钢,“叫你别老看那些言情小说,把脑子都看坏了,什么眼睛要怀孕,没见过世面,听他唱歌才是耳朵要怀孕,双胞胎,懂不懂!” “??” 这边蒋成城根本不知道自己掀起这一室女孩的心底浪潮,一走进餐厅,摘了墨镜,直接走到沙发边上,伸手揉了揉眉头紧皱、睡得有些昏昏沉沉的女孩。 接着抬头朝温海洋致意。 “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温海洋浅笑,“她今天累了一天,本来我带她回去也行,但我想,她今晚应该更愿意跟你一起。” 眉目柔和的眼看着眼前这对男女,温海洋自己也是过来人,也知道戴拉拉今晚心情不是太好,他希望自己的团员有最好的心态去面对接下来的演出,而能解戴拉拉忧的,钥匙就握在这男人手上。 蒋成城回头看着沙发上满身酒气的女孩,心头微动。 他不知道她今晚需不需要他,但今晚,他迫切需要她。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把手上一直掛着的外套拿下套在她身上,用掌心揉了揉她脸颊,蹲在她面前,小声哄,“上来,我带你回家。” 酒意正浓的戴拉拉稍稍掀起眼皮,看到眼前有人蹲着,也不迟疑,尊着自己本能就爬了上去。 戴拉拉酒品好,回程路上特别乖巧,就呆呆看着前方不说话,像一尊瓷娃娃一样,不吵也不闹。 一进家门蒋成城把人给放到了沙发上,转身才要去给她拿毛巾,裤管不期然就被扯住。 仿若被激活了一样,戴拉拉抬头看他,满脸委屈的将哭未哭,眼眶红通通的,让他看了心疼的要命。?没见过她这副模样,蒋成城叹口气,蹲下来拍拍她脸颊,“怎么了。” 像是在用最后一点意志力克制,戴拉拉吸吸鼻子,大着舌头说话,“要喝水。” “??” 沉默看她半晌,蒋成城起身。 “好,我去倒水,你等等。” 蒋成城先是端来一杯水,看她一口气喝了半杯,才又转身去热了一杯温牛奶回到她面前。 戴拉拉这时似乎已经陷入睡意里,被喊着喝东西有些不高兴,伸手扯了扯他脸颊,摇摇头,“不喝。” 蒋成城耐着性子哄,“乖,喝点牛奶醒醒酒,不然半夜要胃痛。” 他可没忘那天她半夜急诊的事。 “还想再一次去急诊吗?” 浓郁的奶香伴随男人低沉的严肃声线,戴拉拉再一次努力睁开眼,看他不容拒绝的模样,扁扁嘴,就着他的手咕嚕咕嚕喝下半杯奶。 “很好,去刷牙洗脸就可以睡了。” 说着起身去洗杯子。 但是戴拉拉就跟魔怔了一样,起身跟着他走,在哗啦哗啦的水声里从后背抱住他,委屈着喃喃自语。 蒋成城洗完杯子,转过身,花了好大力气才听清。 “我给她寄了票的,但她没有来,以前每一次都会来的??” 说着她嘴一瘪,哽咽着,眼底的红像是大雨将至前的天空。 “??” 他沉默下来,任由她像无尾熊一样掛在身上。 “蒋成城,我是不是真的不够努力,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不能让她满意?难道就因为,我不听她的安排?可是,我也有自己想过的生活,这样错了吗?” 还以为当棵树可以哄睡她,没想到,她在找的似乎不是树,而是一个树洞。 但这问题蒋成城回答不了她,他只能一次又一次顺着她脊柱安抚,像是顺着一头受伤的幼兽,感知她的脆弱,还有平静表面下,那紧绷的压抑。 拇指轻抚她唇边的奶渍,她像是孩子一样蹭了蹭他微微粗糙的掌心,像是幼犬一样贴着,不动了。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薄薄的眼皮下有什么在颤动,把头埋入他怀里,拱了拱。 这动作勾起蒋成城满心爱怜,他低头去吻她眼睫,哑声哄,“没事,你做的很好,不必为了谁去改变自己。”?这话像是给了她鼓舞,戴拉拉抬起头,苍白的脸又换上另一种神色,用脸颊蹭了蹭他喉结。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好对不起你,我一直觉得谈感情会让我失去奋斗的动力,只想天天跟你沉浸在爱情里,每天都让你宠着,心甘情愿玩物丧志。”喉头微微一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落,“但,这是不对的,这样,我就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失败的人,我会失去,一直努力到现在的意义,蒋成城,对不起,其实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做到,一面喜欢你,一面不放弃自己??” 这么多年来她从没学过跳舞以外的事,遇上蒋成城是一个意外,让她又惊又喜的意外。 但她不懂该如何在漫漫人生路平衡自己的心,因为她不懂这从来都是不用平衡的。 她的苦恼她的苦涩,都是她成长路上的暂存,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如何梳理,只能一天随着一天累积,直到卡顿了,才爆发。 蒋成城一直安静听着她叨叨絮絮发洩,像个真正的树洞一样,温柔且安静。 虽然那句玩物丧志让他忍不住笑,曾几何时他蒋成城成了别人玩物丧志的物,可那句我好喜欢你,又让他百转千回心口起伏不已。 似乎,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只是为了与她相遇,现在遇上了,便恨不得,整颗心捧到她面前,一生供养。 没想到自己也会栽头在情事上,还栽得如此心甘情愿,蒋成城有些自嘲,却又庆幸。 这时某人似乎是嘀咕完了,眼睛一闭,脑门贴在他胸口,不动了。 但他知道她没睡,小脑袋瓜里应该又是理性感性在吵架。 他叹气,继续诱导她说话。 “戴拉拉,小时候谁送你去学舞的。” “我妈。”她乖乖伏在他胸口,鼻息间有酒气,还有睡意,一脸憨憨的,将睡未睡。 看她要滑走,蒋成城再一次将她拉到胸口,下巴抵在她脑袋上,轻轻叹口气,“那时候我看你老是板着张小脸,还以为你少年老成,现在想,那时候你就被逼着长大了吧。我想知道,你有过童年吗?我是说那种??下课跟同学去书店偷看男孩,週末去看电影院逛街买衣服的那种生活。” “??”?好半晌没听到声音,就在蒋成城以为她睡着时,戴拉拉的声音才又悠悠传来。 “没有,我没有什么朋友,也不知道偷看男生是什么滋味。”似乎是觉得自己的生活实在无趣到难以啟齿,她傻傻笑了老半天,情绪又急转直下往下坠。 “可是我看过,我妈,在週末,跟一个男人去??” 她梗住,片刻说不出话。 再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后来我就进入那个舞团了,那个人成了我的老师,是个很厉害,很有名气的老师??我妈说,她为了我可牺牲不少,要我千万得争气。” 顿了顿,声音里的失落越来越重,“所以我一直很努力,想看到她露出高兴的、得意的表情,可是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了,有时候我会茫然,我到底是真的喜欢跳舞,还是只是想争取她的认同?” “你喜欢跳舞的,戴拉拉。” 这一点他倒是毫不迟疑。 蒋成城嗓音平静且温和,像一首摇篮曲。 他一手手指捲着她柔软的发指,一手弯起贴在她脸颊上,来回爱抚。“我看着你那么久,你知不知道你跳舞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很美,美到让人会??” 会有其他想法。 但这话他没打算说。 戴拉拉大概也不乐意听。 “只有真心爱一个事物,才会感动人。” 这点他敢肯定,如果不是刻入血骨深爱,怎么会有不甘心,怎么会因此沮丧,她对芭蕾的爱无庸置疑。 “那,感动你了吗?”仰起头,她在他眼中找肯定。 “嗯,从第一次看你跳舞,我就知道,你一定要走这条路。”他散漫的笑着,俯身轻吻她眼睛,“所以以后无论你在哪跳,我都陪着,我会在教室外、在舞台下,在布帘后,在任何地方。无论你走到哪,只要一转头都能看到我,你只要看着我,我就是你的底气,明白吗?” “真的吗?”她迷迷糊糊的抬眼,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别骗我了,又不是小狗,哪能这样绕着我团团转。” “可以,我就是一条狗,一条哈士奇,只对你汪汪汪。” 他笑了起来,笑声震得胸口嗡嗡响。 她仰着头跟着笑,湿漉漉的眼望入他的眼底。 蒋成城有双天生桃花眼,眼角微微挑起,带笑而生动。 他的眼神湿润清澈,像一面镜子,总是可以让她无所遁形。 温柔充斥她胸口,赶走了所有不安。 她憨笑着跟着重复,“汪汪汪,说好了,说谎的是小狗。” 知道她醉得不轻,他轻点下她鼻子将她拉起来,“好,你说什么都好,但现在可以去洗个澡再睡觉好吗?” “好。”酒精让她脑子一下退化成十岁小孩,点点头后,就在他以为她要起身动工时,竟无赖的伸出两隻手,瘪着嘴喊,“但我不想动,要抱抱。” “??” 这得有多大的自制力才能拒绝。 所以说喝酒误事,看,喝了酒就不洗澡不刷牙,这?? 蒋成城活了这么大还没这么困扰的时刻,他的内心蠢蠢欲动,邪恶的念头在脑子里像是啄木鸟敲击理智跟善念,但最后,道德还是压过慾念。 深深叹口气,把人抱回床上。 他走进浴室里拧了一条热毛巾,将她身上的裙子脱下,像是给孩子擦澡一寸一寸抚过她的肌肤。 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靠在他脖子上时尤其明显,蒋城城喉咙不住滚动两圈,深吸两口气,平復下下半身的躁动,转身又去拿来漱口水给她。 “张嘴,含着,别吞下去。” 戴拉拉乖乖张嘴,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步骤一个接一个,不带一丝含糊。 直到把人搞定,都已经过了十二点。 “乖,现在睡吧。”将人压回床上,他犹豫了会儿,才跟着一起躺下。 她睡着一直很乖,直挺挺的,晚上怎么睡白天就怎么起来,但今天的她特别不安分,等他一躺下就像是橡皮糖一样缠上来。 他轻咬一下她带着淡淡薄荷漱口水味的唇瓣,哄着,“睡吧,睡醒明天就好了。” 夜凉如水,在所有人都熟睡的深夜里,一则新闻悄悄上线。 蒋成城的父母因为肇事逃逸一个月馀,于xxxx年x月x日正式宣判收押。 谁的生活没一点曲折,他与她靠在一起,汲取彼此温暖,夜就更短了一些。 44 隔天一早不到八点戴拉拉就醒来了。 戴拉拉不是个贪睡的人,可是起床时会有一段迷糊时刻,得坐在床上发呆个几分鐘才会彻底清醒。 但今天似乎不一样。 一醒来察觉腰上多了一隻手,她立刻敏捷跳起来,转头看,竟看到蒋成城熟睡的脸就靠在她脖子上,近得像是??他们缠绵了一晚的模样。 脑子里朦朦胧胧想起昨晚的事,那些叨叨絮絮的心事,那些不应该的撒娇,一瞬间,戴拉拉脑子都炸了。 她到底都喝了些什么,真心话血清吗? 怎么会对着蒋成城说了这么多这么杂,连那些不能对人说的都吐得一干二净?? 想来就后怕。 他听完后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矫情过头?还是随意听听当她发酒疯? 但无论是哪一个她都不是那么舒坦。 轻手轻脚下了床,看着一床的凌乱,她脑子也跟着乱,闻到身上浑身都是酒气,一瞬间她嫌弃起自己。 敢情昨天没洗澡就上床睡觉!? 这个事实让戴拉拉恨起自己。 不知道蒋成城会不会闻到她身上的臭味?? 偷偷摸摸从地上捞起衣服,她赶紧去洗了一身澡,顺便看了眼手机,除了戴荃的嘰嘰喳喳,其馀的,一个讯息都没有。 蒋成城就是在一片水声里清醒的。 朦胧目光里还有残存的睏意,但是下一秒就让眼前的一幕给震得彻底惊醒。 刚沐浴完的女孩带着一丝睏意穿着他宽松的卫衣走出来,底下是一双均匀美腿,一面走,一面低头打哈欠。 他不自觉怔住,幽然目光从她白皙的颈部线条滑入诱人滑腻的锁骨,再接着到薄薄布料下微微拢起的馥郁柔软?? 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两圈,他不得不拉起薄被,遮盖住那个、男人每天早上都会有反应的地方。 他故作刚清醒,轻咳两声,唤起她的注意。 戴拉拉这时才注意到床上的男人已经清醒。 这种状况让人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她本来想先随便套一件衣服,等身体乾一点再换上洋装,毕竟那件洋装有点薄,但现在?? 状况有些尷尬,戴拉拉猫着背想遮掩自己没穿内衣的事实,但房间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她根本躲不了。 好在蒋成城看起来似乎还是有些困,眼神懒懒的没聚焦,只是起身经过她进浴室时不忘伸手揉了揉她脑袋,说了句,“饿了,想吃荷包蛋。” 随即进到浴室。 浴室里很快传来水声,她松了口气,打算去厨房弄早餐,谁知道一出房门就听见大门那有动静。 随着巨大的关门声响,蒋文雯的声音叨叨絮絮传来。 “在不在啊,蒋成城,累死你姊我啦,给我倒杯水,我要补眠,我要睡到死!” 戴拉拉一怔,慢慢转身想悄悄回到房里,可是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儼然已经来不及了。 蒋文雯眼神刷地看过来,看到她的背影时,那眼神瞬间精彩了。 “好样的嘛,竟然还有精神干这种事,可以,很可以啊。” 随着那声调侃,戴拉拉尷尬转身,勉强打个招呼。 “你好。” “你好、你好,弟妹,终于又见面了。” 蒋文雯脸上是大写的八卦,凑过来,上下扫过她一眼,“真美,果然配我弟弟配一脸,不过他人呢,不会始乱终弃吧,别怕,姊专打刑事官司,给你撑腰。” “呃,他在洗澡。” 戴拉拉如实以告,没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蒋文雯表情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猥琐。 “喔??洗澡啊,我懂、完事澡嘛,姊姊也干过,不用不好意思,你们自便,我喝杯咖啡就走。” 蒋文雯那理所当然的态度就让人自便不起来,戴拉拉尷尬到想原地消失,可低头看自己一身打扮,简直是悔不当初。 她走回房内想要脱掉上衣换回洋装,却忘了后头的浴室里还有个人正在洗澡,此时水声渐歇,她急着要把洋装的后拉鍊拉上,可越是着急就越难勾着。 刚洗完澡的男人一推开门就看到她的窘境。 思考片刻,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发走过来,默不吭声替她把拉鍊给拉上。 后背的衣料一紧,戴拉拉瞬间面红耳赤,低着声音说,“谢、谢谢。” 却连回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蒋成城嗯了一声回头往衣柜走,看她没转身,赶紧套上牛仔裤,在思考要穿什么上衣时,瞥见床上扔着她刚脱下的衣服,没多犹豫,直接挑起来换上。 戴拉拉转过身时他已经穿戴整齐,她看了一眼那件略带水气的上衣,满脸欲言又止,但见他怡然自得的模样,还是把话吞下去。 她担心自己给他衣服弄脏了,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穿上去。 两人相继走出房间时,蒋文雯已经喝完咖啡正要走,见他俩一前一后出来,马上凑过去勾着弟弟的脖子,挑了挑眉,曖昧取笑,“畜生,我就知道你对人家下手了。” 蒋成城正打算去厨房喝水,端起杯子看亲姊一眼,也不反驳,懒懒丢了个眼神过去,“我是畜生你就是畜生的姊姊,四捨五入也是畜生。” “??” 半小时后,穿戴整齐的三人一起上了车。 蒋文雯一夜没睡,直接躺在后排座位上下指令,“到舅舅家叫我。” 但是车里安静不过十分鐘,电话便来了。 蒋文雯大概是累惨了,躺在车后座,电话直接放免提。 毕竟怕扰人隐私,起先戴拉拉努力让自己放空,可是这样的空间里还是免不了要听到几句,就算她刻意放空。 蒋文雯的声音不大,带着些睏意的慵懒,在与对方的交谈中,戴拉拉慢慢接收了一个消息—— 原来蒋成城的爸妈,昨晚已经被收押了。 想起昨晚他们一群人来,结束时没见到他们姊弟,原来是去处理这件事了。 想自己喝醉还让温海洋打电话喊蒋成城过来,一瞬间她陷入深深的愧疚里。 自己的事,跟蒋家的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而重点是,他还是来了。 一直到蒋文雯下车,车子重新啟动,戴拉拉看向蒋成城,眼神带着无比歉意,“对不起,你昨晚应该很忙吧,我还麻烦你一晚??” “嗯?”蒋成城一愣,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不甚在意的扯了个淡笑,“没事,已经请了律师处理,没什么太费神的地方。” 他的口气云淡风轻,但是戴拉拉也不傻,这件事,哪里就不费神了? 从蒋文雯回来开始,蒋家新闻在娱乐版跟社会版就沸沸扬扬霸佔热搜好几天,他说的不费神,真相是伤心又伤神。 营销号拿他衝点阅率,谈好的工作也连坐受影响,不然以这时间,商演都接不完了,还有空坐在这陪她谈恋爱? 戴拉拉心底吐槽声满满,但终究是对他感到万分抱歉。 “下次喝酒我会记得让学长别乱打电话给你,你昨晚出现时,我看现场应该都炸了吧。” 虽然没什么记忆,可是她能想像。 团里有不少人是蒋成城的粉,尤其唐恬,还是参加过后援会应援买广告看板的那种,这回终于见得本人就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秘密?? 看她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蒋成城差点还以为今天立场对换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穷小子跟一线女星的戏码。 但他没敢说出口,毕竟戴拉拉脸皮薄。 看她那模样,他到底是拿她没辙,开车中硬是腾出一隻手用力揉揉她脑袋,“干嘛呢,你男朋友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不是,我没这意思。”低着头把散落的发丝勾回耳后,她显得有一丝窘迫,“我怕有狗仔。”?他嗤笑一声,“我们这关係,狗仔拍到也没什么。” 她抬眼,心里知道他巴不得被拍到后赶紧官宣,但她就是觉得,自己会给蒋成城扯后腿。 如果可以再成气候一点,或许她会更有底气。 可是这需要时间。 过年期间路上行人多,车子走走停停的,没开多少路就要停下。 蒋成城在每一个红灯都会伸手过来牵着她,这一次也不例外。 在红灯倒数秒数中,他似乎是想起什么,转头问她,“这次巡演完就去东京是吗?” 戴拉拉抬眼,点点头,“嗯,目前是这样安排,但也有可能看状况延长国内公演时间。” 蒋成城听完嗯一声,片刻后又啟唇,“如果,在你出国前,我带你去见一次我爸妈,你愿意吗?” 戴拉拉一怔,转头看着蒋成城的眼睛,发现他没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是带着慎重的口气在徵询,那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似乎是怕她觉得被逼迫,也怕她觉得不受尊重。 如此珍重她心情的态度,让戴拉拉的心口彷彿被软软戳了下。 有点高兴,也有点期待, 她咬着唇,脸色有些红,最终缓缓点下头,“当然愿意。” 蒋成城嗯了一声,从刚刚至今始终紧绷的唇线微微放缓,而后弯起一个弧度。 本以为还要迂回交手几次,没想到她这么乾脆就点头,他的喜悦,从眼底、从嘴角,溢于言表。 虽然,有时候他还是会有种,为什么告白后又重新进入曖昧期,两人之间还在原地打转的感受。 但他可以等,她如果温吞,他就耐着性子等一等,两个人之间,总是有个比较爱的那一方。 感受到他凝视的目光,眼底似乎有什么期待,欲言又止止又预言,戴拉拉下意识就忍不住躲开。?她大概有猜到,他也想被同等对待。 可是带他回家?? 她一点都不想。 她怕蒋成城在母亲嘴里受委屈。 她也不想让他被父亲给忽视。 这个家,大概只有戴荃待见他了吧。 可是戴荃始终无法代替家长来替她主持这么重要的事??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车速又因为红灯缓缓停下。 因为正处百货林立的商业区,路上人流远比其他地方还多,红灯的时间也是又臭又长,两人都没说话,戴拉拉随意扫过外头一眼,突然间就愣住了。?只见斑马线上,一对中年男女的身影缓缓走过。 戴拉拉微微瞇起眼,似乎是想确认什么,顺着对方走去的方向看过去。 看清他们交握的手,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了?” 察觉戴拉拉的异状,蒋成城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没发现有什么异状,只看到一对中年男女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长长的沉默过后,车子重新啟动,戴拉拉顺了几口呼吸,才能平静开口。 “那个人,是我妈,旁边那个,是芭蕾舞协会的理事长。” 她不想去揣测什么,可是以往的经验总让她不由自主往那边想去。 一种说不上来的愤怒夹杂难以对身旁男人提起的羞愧过往,她瞬间感觉到呼吸又开始有点不顺。 身旁的人始终没说话,沉默在车子里流淌一片,突然,他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口袋里掏了掏。 下一瞬,一颗薄荷糖被塞进她手掌心里。 “先陪我去一趟工作室,再想一下中午想吃什么?” 车子重新啟动行驶在路上,蒋成城平淡的声音包住她剧烈起伏的心跳声,好像刚刚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她往他的方向看去。 只见他目视前方,专注的在开车,侧顏线条硬朗分明,见她视线迟迟没动,他转过来,刮了下她鼻子取笑,“干嘛,看我太帅再次心动了?” “??” 一瞬间的紧绷,在他清明的目光里,悄悄松动几分。 似乎很多事,在他那看来,其实都不是事。 他没有因此看不起她的家庭,也从不批评她说的过往,他是很好的聆听者,始终用最包容的方式,去守护她的温吞。 一直卡在心里的结,好像被扯动了几分。 她有种感激涕零的感动。 如果说,有些人天生就习惯将人逼进死胡同,那么有些人,天生就是有救赎人心的魔力。 像是上帝一样,知道他在,无需有什么作为,心里就踏实。 她才发现,原来,如果有个人一直这么清朗站在身侧,就会让人忘记去看世界的黑。 45 虽然是新年期间,但是演艺圈的工作倒是没停止轮转,到了工作室,不只小叭,工作室的宣传还有四神兽们也在。 大伙儿手上都忙着,看到她也没大惊小怪,浅浅打过招呼就各自忙自己的事,一切就好像,她出现在这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四神兽就不太一样了,看到她,四兄弟纷纷丢了乐器,跟四条大狗一样,摇着尾巴,上来就是一道又一道的彩虹屁。 她虽然乐意听人称讚,可是彩虹屁听多了也是吃不消,连忙喊停,“够了够了,我请大家吃饭吧,算是感谢你们昨天来捧场。” 一听有吃的,四神兽们也沸腾了,一个喊火锅,一个说烧烤,另一个要日料,最小的要麦当劳。 面对饕餮一样的四兄弟,戴拉拉捧着手机相当为难,再看看办公室里头的人,她苦恼着乾脆要不全点了吧。 正要动作,蒋成城却按下她的手,不让她动。 “哪来这么多废话,让戴老师发言,你们都闭嘴。” 这招强制护主的政策,四神兽们也不敢多说什么,马上附和,“是啊是啊,戴老师想吃什么,我们配合。” 戴拉拉瞟了蒋成城一眼,再看看眼前发育期好像没完没了的四个大男孩,不好说自己今天打算吃草。 “那吃火锅吧。” 草食性动物跟肉食性动物都能兼顾。?说着又一次拿起手机。 “我来吧。” 握住她的手,蒋成城拿起手机,快速在外卖平台上点起餐。 四神兽们一看是老大请客,马上丢了矜持,狮子大开口,“那要麻辣锅底,特辣,招牌肉品丸子牛肚各来十份。” 蒋成城拿着手机滑弄,也不理会一旁四人将他当无底洞点菜机,单手揽她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低声问:“吃什么?鸳鸯锅另一半的锅底给你点番茄锅,蔬菜呢?菇类呢?都来一些?” “嗯,都行,这么多人就多点一些肉吧,男孩子吃菜吃不饱。”她伸出手指在他手机上多点了一些,替他做足了面子。 “嗯,行吧,就这些。” 知道她明天有演出,今天应该清淡饮食,除了餵食四神兽的肉类,最后加点一道鸡腿跟她喜欢的点心后才把订单送出。 大过年的时间外卖也很给力,一小时后东西到期,戴拉拉便招呼大家一起过来吃饭。 工作室的公共区域很大,东西摊开来时佔满了整整四张桌子。 蒋成城的工作室不只小叭跟四神兽,还有其他伙伴也在,一伙十几个人对戴拉拉在这吃饭一点也不讶异,还热情的跟她搭话,聊到最后不知道谁吃饱没事干,冒出了一句,“老大,那,什么时候官宣。” 戴拉拉哽住,嘴里的香菇顺着气管滑下去,差点没咳出肺脏。 蒋成城一面替她顺背,一面回应下属,“看你们嫂子吧,她说可以就可以。” 这是把皮球踢回来给她!? 戴拉拉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咀嚼到第二十下后,问了一句,“我默默无名的,官宣的话,对你们老大难道没有影响?” 眾人一片沉默。 答案昭然若揭。 蒋成城放下筷子,转头问她,“想出名?” 一时间,餐桌对面四个宣传同时抬头,显然是讲到了他们的专业,四人就跟闻到鲜血的鬃狗一样,眼底冒出绿油油精光。 “嫂子,想怎么个出名法?” 大概是这话题真是越扯越离谱,戴拉拉坚决摇头,“不用了,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出名。” 这些人火里来浪里去,她要是没有谨慎提防,下礼拜情人节热搜第一可能就是她。 “这件事再等等吧,要有机缘。” “行吧,也不着急。”?戴拉拉再度拿起筷子,把锅里的肉都分夹给眾人,意思很明显——多吃肉,少说话。 一群人没在这话题上等太久,讨论着等等要去哪走走逛逛,四神兽提议去看电影,顺道问了戴拉拉,“嫂子,一起去?” 一整天的假期戴拉拉也没处去,隔天的演出还是晚场,她想了想,看蒋成城似乎也没意见,便欣然同意。 吃饱后大伙收拾完东西要走,戴拉拉才刚穿上外套就发现蒋成城也跟着起身,她顿了顿,不是太确定的问:“你也去啊?” 蒋成城被气笑了。 “戴拉拉,我也有看电影的人权。” “可是??”戴拉拉为难的看着他,“要不然,我男扮女装,你女扮男装避人耳目一下?” “??” 到最后,他们谁也没变装,由蒋成城出钱,四神兽出面,拜託朋友出面帮忙,包下了一厅。 十几个人浩浩荡荡进去。 因为是包场,随便想坐哪都行,戴拉拉抱着一桶爆米花也要往中间走,只是才踏出一步就让人给扯住。 她不明所以回过头,发现身旁的男人不知道在张望什么,最后攥紧她的手,径直往最后排走。 “我们坐这。” “??” 看着这电影院最后一排的角落,戴拉拉默默抬眼,“可以给我个理由,为什么都包场了还要坐角落?” “这不就因为??”蒋成城一脸高冷,脸不红气不喘扯淡,“我想跟你当角落生物。” “??” 她抵死不从,可是抵不过蒋成城人高马大,最后还是被拉着给带进了椅子里。 电影很快开场,蒋成城握着她的手,空出一隻手餵她吃爆米花,同时靠在她耳边间聊。 “明天开始的表演,我能天天去不?” “??” 戴拉拉转过头,藉着电影布幕投射出的灯光,想看清他到底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男人天生微挑的桃花眼也不在电影上,牢牢的扣住她,像是今天来,本就是为了跟她在角落耳鬓廝磨才答应。 她耳根有些热,怕他天天去会出事,犹豫了老半天才摇头,“不要好了。” “怕我没文化,去了给你丢脸。”虽然是预料中的答案,但蒋成城还是打算闹一闹别扭,看看这女人的良心在哪。 果然,就看她傖惶抬头,急着想安抚,“不是,我们那场子小,你要是天天去,很快就要曝光。”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瑕疵,搞得像是小三偷情一样,又解释。 “我觉得你最近事情多,应该,避一避风头?”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蒋成城姑且接受。 但心里面到底是有些不乐意。 她看看他的表情似乎不是太高兴,赶紧把爆米花送上去,想用甜甜的东西讨好,没想到东西还没到他嘴里,他突然握住她的手,一脸阴沉,“行,不去就不去,但我想要补偿。” “什么补偿?”电影院里黑灯瞎火的,看不准他唇形,音量又大,戴拉拉只好凑过去,“给你送礼物好不好?” 藉着明明灭灭的灯光,蒋成城垂眸看她捲翘的长睫,一股窝囊气没处发,又不能对她真发脾气,只好捏着她下巴,狠狠吻下去。?在黑暗的掩盖下,他吻得毫不怜悯。他的手紧扣她后脑勺,伸舌去撬开她的唇,找到了那小巧的软舌便缠上,像是在发洩怒气,又带着百般爱怜,热烫的手指也随着情绪波动,从衣服下襬处,探入。 一点一点的,得寸进尺。 戴拉拉不敢动,随着他放肆的动作轻轻挪动身体角度。 舌尖被吻得有些发麻,脑子里混屯一片,这样的角度让她腰有些疼,她用手推了推他,他才粗喘着气放开。 “怎么了?”他哑着声音问。 “腰、腰酸。”她低喘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蒋成城轻笑一声,下一秒直接把人提到腿上。 “这样行了吧?” 说着,又再一次靠近,滚烫的气息盖在她唇上。 “这次保证舒服。” 戴拉拉只感觉,整个人都麻了。?他的吻再一次落下,这一次不急不躁,调情一般轻轻含着。带着刮鬍水薄荷香的吻不断的在她两个唇瓣间吸吮,偶尔舌尖画过,也像是微风画过水面,带起阵阵涟漪。 终于,电影来到终曲,大萤幕滚动都结束了,前面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戴拉拉从他怀里抬起头,长长呼出一口气,揪着他衣角,小声说,“电影结束了。” “??” 蒋成城叹口气,伸手抹去她唇角的水光,才慢吞吞拉着她的手起身。 一群人走后门出了电影院,走在前头聊着剧情。 小叭说到兴奋时也转身过来,问着蒋成城,“老大,好看不?” 蒋成城牵着人,在口袋慢悠悠玩着戴拉拉的手指,面无表情回,“什么破电影,一个小时也太短。” 眾人:“??” 作者的话: 电影导演:不好意思啊,蒋哥,下次剪一个长版本让您在电影院亲个够。 46 一天的假期结束,戴拉拉又投入新的一波演出。 随着票房的火热,演出的场次也比预计的增演了好几场。 蒋成城也确实遵守约定乖乖的没再出现在观眾席,可是没在观眾席,不代表他不出席。 蒋成城这人能屈能伸,想既然人家不给他露面,他就在后台,悠哉悠哉,还可以在中场休息时吻她几口。 表演如同战争,戴拉拉忙得不可开交,中场休息要换装要补妆,还要喝水,她神色匆匆,捏捏他的手,又回到了彷彿被艷阳照拂的舞台上。 像梦一样。 她站在热爱的舞台,回头身后有他在,简直,像一场美梦。 可在充实的愉悦里,戴拉拉隐隐有种患得患失的不安。 这一切仿佛山雨欲来,她有些害怕,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否如梦幻泡影,一眨眼就会消失。 晚上演出结束,她拒绝了团员们吃饭的邀约跟着他回到家。 一如继往蒋成城的家是不会有太多食物存在的,毕竟蒋成城厨艺不怎么样。 他们喊了外卖送菜,蒋成城体恤她表演累了一天,自告奋勇说要掌厨。 说是掌厨,也不过是简单弄点生菜沙拉配罐头罗宋汤,但是他不知道哪里看来的食谱,还煮了一锅红枣银耳莲子汤,就在炉子上咕嘟咕嘟慢燉着。 趁着他去处理甜汤的空档,戴拉拉坐在沙发上,开始回覆这几天累积下来的讯息。 虽然她没太多的朋友,但毕竟这圈子小,她重新回到舞台上的消息早就传开来。 当年没联络或是联络过的人也慢慢靠拢过来,有人问候有人称讚有人来探八卦,不管是哪一方面的,她都一一亲自打字回覆,而不是用表情包随意敷衍带过。 纵使是人情冷暖,但毕竟这些人都在她走来的路上存在过,不管是鼓励也好,讽刺也罢,都证明了她是真的重新回到了梦寐以求的舞台上,真的被看入了眼里。 虽然,她期待的人,始终没出现。 直到百来通讯息都回完,她揉揉后颈想舒缓下筋骨,突然一双手从后而来,深入她腋下,像是抱着小娃儿一样将她直接架起来,将人给抱起,一路託着到了餐桌边的椅子上。 “别看手机了,来吃饭。” 伸手抽走她手里的手机放到充电板上,蒋成城又回身替她摆放餐具,动作间把一本很眼熟的杂志,拉到角落,垫上一锅热汤,又转身回厨房去拿汤勺。 戴拉拉好奇的把那本被拿来充当隔热垫的杂志抽了出来,翻了几页,当下就愣住了。 杂志目录页上写着母亲的名字。 前芭蕾名伶,现今艺术家杂志顾问刘美华。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她快速翻了几页,果然看到了她发表的,关于《唐吉軻德》的观后感。 她不是没来吗? 哪里来的观后感? 但是,一股不服输的衝动,戴拉拉还是拿了起来,快速看完了整篇文章。 没有意外,通篇都是批评《唐吉軻德》製作上的粗糙与急就章,以及,对她身为女主的批评。 戴拉拉深吸两口气,闭上眼试图恢復平静,但脑子里却都是那句鏗鏘有力的结论—— 戴拉拉睽违两年后登台,表现不如当年辉煌时期耀眼,在经歷挫折后,她亦不见成长,这条路,天之骄女是否能继续走下去? 瞬间,她什么胃口都没了。 蒋成城拿着汤勺回来时她已经闔上了杂志放回桌边当什么都没看见,可是发红的眼眶还有眼里的失落却是瞒也瞒不了人的。 他闷不吭声坐到座位上,先替她舀了一碗汤,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戴拉拉,你知不知道很多的顾问,都有所谓的代笔?” “啊?” 她捧着碗抬头,不解他话里的意思。?蒋成城便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一般来说,已经是顾问等级的人呢,求的是名,他们很少会亲自执笔这类小专栏,大多是交给底下的学生或是秘书助理处理,所以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用介意,当成八卦新闻看看就算了。” 这话虽然在理,但是听在戴拉拉耳里,安慰的成分居多。 她的母亲是什么想法,这篇文章就怎么呈现,不管是谁写的,总归中心主旨都不出她内心所想。 到嘴的食物有些索然无味,咀嚼了几口才勉勉强强吞下。 蒋成城看了她一会儿,拿起叉子抵在她下巴处,半强迫的促使她抬头。 “干嘛呢,秀色可餐的我就坐在你面前,你还不珍惜多看几眼,后天我去香港录影可就好几天看不到,你别到时思念成灾怪我头上。” 听他这么一说,戴拉拉才仓皇抬头。 “出差几天啊?” “不一定,一个礼拜吧。” 两人所处的餐桌后就是厨房,开放式厨房的灯光昏黄微暖,将他一身都渡上暖意。 眼前人笑靨如斯,一双眼都是温和的爱意,虽然嘴巴欠,却让人心情再怎么糟糕,都彷彿被救赎了半分。?“嗯,知道了,快吃饭吧。” 她勉强扯起嘴角,低下头把苦涩拌入沙拉,再慢条斯理塞进嘴里。 至少,在他身边她不能沮丧。 吃完饭蒋成城自动自发收拾碗筷,戴拉拉继续到沙发上回覆消息。 只是回到一半,手机就响了。 温海洋来的电话。 她像是早恋被查勤的家长捉到一样,马上正襟危坐,一手摆放在腿上,恭恭敬敬接起电话。 “我今晚不回去,不用等我??嗯,好的,我明白,晚安。” 电话掛断,她微微发了下呆,后颈马上就被一双手给贴上。 刚洗涤过热水的温热掌心就贴在颈子后,让她浑身都起了臊意。 “怎么了?”蒋成城的声音覆在她耳边问。 “没事。”戴拉拉摇摇头,把手机放回桌面上,“学长问我回不回去。” 蒋成城喔了一声,单手撑着沙发越过后背滑坐下来,理所当然的将她纳入怀中。 “怎么感觉像是??未来丈人查勤。” “??” 贴在耳尖上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像是丝绒一下滑过她心底。 她笑着应了一声,感觉耳尖头皮那一块都发麻了。 下意识摸摸耳朵,然后摀住。 心想,确实,温海洋确实很像个老爸爸。 因着戴拉拉低着头,他也跟着低下去,握住她压着耳朵的手,往下压到她身后,又凑过去找到她的唇,轻轻含入嘴里。 外头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雨滴打在遮雨棚上,滴滴答答极富节奏,成了刚刚好的背景音乐。 她抬眼看他,正巧他也睁眼看自己,两人四目相交,空气彷彿都温柔起来。 蒋成城天生一双极为好看的眉眼,淡淡的内双折子,眼尾弧度自带上扬,不笑的时候,他总是一副对任何事都看不上眼的模样,无端端就给人不好招惹的印象。 但他是蒋成城啊,注定应该不好招惹。 知道自己是唯一知道他两面派模样的人,戴拉拉感觉心口也渐渐热起来。 大概是爱意使然,让人拋却害臊,她也学着他,主动吻上。 他有片刻的怔愣,随后像是在较劲什么,又反客为主,把热烫的气息喂入她口中。 戴拉拉闭着眼承受,而后,听着他带着蛊惑人心的低哑嗓音,从唇角、鼻尖、太阳穴,慢慢滑到耳边说话。 “既然不回去,今天晚上又没事,干点什么好呢?” 当场她就面红耳赤了。 不是,已经在干什么了吗?? 大概是猜出她脑子里的腹诽,蒋成城眼底笑意慢慢累积,咬住她粉透的耳尖说,“挑一部电影,当背景音乐,” “??” 电影很快就挑好,是一部吸血鬼ya片。 戴拉拉想着跟他介绍挑这部片的原因,可一开口气音就被人咬入嘴里。 “嘘,不要说话。” 蒋成城把人压在沙发上,手指顺着她上衣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 戴拉拉傖惶睁眼,见他微挑的眼角染上一抹红,红艳艳的目光里有遮掩不住的慾望。 她不反对这件事发生,可不能是今晚?? 像是洞悉她的想法,蒋成城吮着她唇珠,低低笑着,“我知道你明天还有工作??”顿了顿,语气夹带上一丝令人遐想的曖昧,“所以不做完,只做一半。” —— 隔天戴拉拉一早九点不到就被送回了舞团。 一早上的戴拉拉都处在一种混屯的状态,直到中午狠狠灌入一杯美式,才堪堪恢復过来。 什么不做完,只做一半。 但那一半,仅仅只是一半多一点,就够让她呛的了。 想她练芭蕾十多年,还有瑜伽老师执照,没想到,论技术或体力,还是不敌男人与生俱来的天性。 简直无地自容。 抬头往外看,蒋成城就跟没事人一样站在外头跟温海洋聊天,面色淡淡的,跟昨晚的他判若两人。 仅仅只是这样看着他,她就不由自主想起了一些细节,火辣辣的记忆从细胞里窜出来,羞得她差一点就腿软。 看看四周,大家或坐或站着聊天,没人看过来,戴拉拉才松口气,肩膀上突然就扑来一团小火热,隐隐还夹着一股桃子香水的甜蜜香气。 转头一看,果然是唐恬。 刚刚获得宝贝的唐恬根本按耐不下兴奋之情,拿着手里的签名cd凑过来献宝。 “学姊学姊,我能不能把这个po上网啊?蒋成城亲签耶,还是全名亲签,不是英文缩写,真的不能现一下吗?” 唐恬语气里有央求有期许,但是戴拉拉怎么能让。 “不可以,要是被问哪来的,你怎么答,走在路上捡到的吗?”戴拉拉实事求是,否决了她的异想天开。 唐恬大概已经被拒绝习惯了,撅着嘴问,“那你们什么时候官宣啊,官宣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说蒋成城是我们亲姊夫了,签名合照要多少有多少。” “??” 戴拉拉沉默下来。 全世界包括蒋成城都想官宣,可偏偏她害怕。 曾经她也有过意气风发、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的时候,如果是那时,爱情不会是她的选择。 可是她遇到了蒋成城。 品嚐了喜与悲,在流言蜚语中同他度过好几个难熬的晨与昏。 他的陪伴像是温暖的羽翼,外头看似骄傲坚实,内在佈满柔软韧性,像是一层软壳,妥帖的包覆她,让人不由得想丧志其中。 她爱上那样一个耀眼的少年,在他的世界,就没有失败。 所以她害怕。 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应该活在被热爱的掌声下。 如果他的歌迷因为她的过去、她的家庭迁怒憎恨于他。 如果有一天他回头看,她并不直得他放下荣耀堵上一切,到那天,他会不会恨她? “拉拉。” 神思正恍惚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戴拉拉转过身去,发现是舞团的公关小郑。 她抚平裙摆起身迎过去,笑着问:“怎么了?” 因为近来事务多,温海洋聘请了一个公关团队专门处理对外事务,如果小郑会来,十之八九就是有关採访的事。 果然,小郑一开口便直说,“拉拉,等等舞蹈协会的编辑团队想过来专访顺便拍vlog,你这边可以吗?” 看看时间是下午两点,晚场表演七点半开始,这空档时间绰绰有馀,于是便应下,“可以,那就召集大家一起吧。” 戴拉拉秉持着大家都是一个船上的人,一个都不能少的概念,每一次採访都是用尽全力要全体都有露出,所以一声令下大伙儿动作飞快,该换衣服的换衣服,该上妆的上妆,一点拖延症都没有。 距离约定的时间越近,戴拉拉看着外头的间人蒋成城,伸手将他招过来。 他信步走来,身上带着点淡淡的薄荷菸味,走到她面前时,习惯性地弯腰看她,懒洋洋开口:“戴老闆,有什么吩咐?” “我给你钱,你去替我们买咖啡吧。” 眼看时间不多,她开门见山直接下达指令。 “干嘛,又要把我支开了,真把我当你养的小狼狗啊?” 蒋成城懒懒挑眉,口无遮拦的抱怨。 “拜託啦,等等有个採访,他们看到你採访的走向就会歪了,你不会想抢我风头吧?我还等着出名跟你官宣呢。” “??” 这招厉害。 思量利害关係,蒋成城到底还是接下了买咖啡的任务,抬手看了看錶,“这次要我买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戴拉拉想了想,“两个半小时吧。” “??行,算你狠。” sns平台追踪数有四千万的蒋成城何时这么委屈过,但是对上戴拉拉,他的委屈又带着认命。 他慢吞吞的带上墨镜跟渔夫帽,又慢吞吞走到外头,可走到一半又似乎是不甘愿,走回来将她扯到角落,低头狠狠咬了一口。 “戴拉拉,你这样虐我,我可记在小本本上了,之后连本带利讨回来你就不要哭。” 被吻得晕头转向的戴拉拉哪还有本事讨价还价,努力点头平復心跳,含着水光的眼睛瞅着他,“记帐上,回头结算。” 47 採访团队来得很及时,编辑群来了两个,摄影来了一个,温海洋把公共区域整理出来,採访就安排在那。 因为已经接受过几家杂志採访,戴拉拉在回答起问题这边没有太多的问题,但是在拍摄vlog时,她却在採访团队里不经意看到多了个人,也就是因为这个人,她竟然有些乱了套,讲话也结巴起来。 温海洋在一旁看到刘美华的出现也有些讶异,招了公关过来问,小郑 也一脸茫然,“说好就三个人,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多一个顾问,可是人家都来了,还是戴老师的母亲,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吧。” 温海洋头疼的捏捏鼻间,看着刘美华,又看看戴拉拉,心中竟然一点法子也没有。 公事还可以公办,但是参杂了家事,便不是旁人可以介入的状况。 好在,刘美华似乎只是来观赏,什么话也没多说,这倒是让温海洋安下了心。 那本杂志他不清楚戴拉拉看见了没有,但如果可以选择,他是寧愿她永远不要看见。 同行相忌,这概念如果放在一家人身上,那就是悲剧。 採访在预定的时间里结束,温海洋送了团队出去,让团员把交谊厅收拾收拾,就准备吃饭等晚上的演出。 趁着空档时间戴拉拉去了化妆间一趟,打算去后门等蒋成城回来。 她踩着时间点站到门前,他也刚好算准了时间回来。 戴拉拉脸上带着笑意迎上去,走了两步,却见他含笑的表情多了点讶异,目光越过她肩头,缓缓落下。 戴拉拉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飞快转身,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去,视线撞上了刚出化妆间的刘美华。 刘美华大概也没预料会看到女儿跟蒋成城,一脸似笑非笑,审视的目光落在两人微微贴在一起的手臂上。 “拉拉,不介绍一下?” 一瞬间,戴拉拉脑子里有什么念头飞快冒出来,一个一个,像是烈阳下的冰庖,砸到浑身冰冷发抖。 她皱了下眉头,下意识往前一步,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挡住了蒋成城。 ??不想让他们俩接触。 她对母亲的心结,本来是隐忍的,她以为可以一辈子就这样忍耐下去,但是,直到碰到了蒋成城,她的忍耐力似乎就一去不復返。 就好比现在,她下意识的就不想让两人接近。 因为从以前开始,只要跟她有关係的人事物,就会遭受否认。 她走得近的同学,母亲会说:那人资质不好,不要走太近免得受影响。 打算要考取瑜珈执照时,母亲更说:教课不能当饭吃,路边饿死的瑜伽老师比乞丐多。?当她还是学生时,特别喜欢一牌舞鞋,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买来,她说:这牌子不适合你,学了这么多年舞,怎么还是一点学习能力也没有。 似乎在母亲的眼中,她没一处好。 现在,她有了比舞鞋更珍惜的人,她不想?? 不想让母亲有机会批评蒋成城。 不想听她质疑他任何一点,不管外在内在也好的话。 不想她说??她高攀了人家。?毕竟,连温海洋这样的完美男人都不能在她笔下倖免,要她知道蒋成城跟她真正的关係,指不定会?? 脑子里像是一团麻线,戴拉拉向前走了两步,再出口时已经不是脑袋所想。 “这是我朋友,蒋成城。”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彷彿脱离了身体,也能明显感觉到身后男人微微一愣,难以言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但也只仅仅一瞬,她便听到蒋成城含笑的低醇嗓音,自后方而来,“伯母你好,我是戴拉拉的朋友,蒋成城。” 朋友两个字在脑子里嗡嗡响,打得戴拉拉脑门发麻。 刘美华眼神在两人身上又多看两眼,没多说什么,打过招呼寒暄几句便转身离开。 戴拉拉不知道她信没信她的话,只着急着转身去看蒋成城。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没关係。”他打断她的话,垂眸看了她一眼,微微抿着嘴角,勾起一秒又垂下,“我不介意。” 这句不介意,狠狠砸在她心上。 想再说些什么,但蒋成城却已经恢復了平日的模样,牵起她的手,随着她一起回到练习室,让唐恬过来把饮料发下去。 说不上的心神不寧,戴拉拉不安的去拉他的手,他转过身看她,目光繾綣,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手中捏了捏。 “我明天要出差香港你记得吧?” 即使他此刻有些不悦,但是那张脸看上去也半点不失风度,甚至格外的赏心悦目,可是他眼底的落寞与距离感还是让她害怕了。 “对不起。” 她又一次道歉。 其实只要他愿意,她可以一次又一次重复。 可是他似乎不乐意听到这句话,浅浅勾起嘴角,指腹滑过她脸颊,“没事,这不是还没准备好吗?等之后见面再正式介绍也行。”说着他抬手看了下时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收拾行李,晚上演出就不去看了。” 说完,他又弯下腰,轻轻搂着她的腰,在眾目睽睽下,把唇贴上她耳朵,“你好好表演,我还等着你赶紧出名吶。” 她不吭声,维持着仰头看他的动作。蒋成城习惯性地又用指腹抚了抚她脸颊,轻笑声,“乖,我走了。” 他离开的时候,也是从后门走的。她一直跟到玻璃门前才停下脚步。厚重的门扉因为缓缓闔起而刮起一阵凉风灌入,让戴拉拉浑身都隐隐作痛。 虽然心情低落,但是她的身体早就有了肌肉记忆,连续两晚的演出依旧都不失水准。 可是心里面不知为何,空了一块。 晚上谢幕完,戴拉拉一回休息室,习惯性的就是先看手机有没有蒋成城的消息,只是手才刚碰到手机,唐恬就一阵风似地刮进来,扯着她往外走。 “学姊,大人物来了!” 戴拉拉心脏瞬间停止半秒,能让唐恬呼呼匝匝的除了蒋成城之外还有谁。 她快步跟上,却在外头看到个意外的人。 那个人戴拉拉很熟悉也很陌生,毕竟以往都是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人,突然就这样出现在眼前让人心脏还是有些承受不能。 “老大,你自己解释一下吧,都是一家人,也是时候该让大家知道了。” 唐恬有了新八卦,暂时忘了蒋成城不在的低落,开开心心地凑上去,手里拿着手机就是等着拍照。 温海洋被大伙儿闹着,平日温和儒雅的男人难得有一丝羞怯,但心底到底知道这件事终究要让大家知晓,择期不如撞日,他清了清喉咙,目光环望四周一圈,开口道:“这是我的另一半,肖也,也是这个舞团幕后金主,我们已经在美国登记结婚,这次回来是帮我重新安排舞团未来半年的计画,恰好我们在这个城市的演出告一个段落,晚上的庆功宴安排大家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温海洋话落,空气里依旧只有一片寧静。 所有人都呆呆看着那位站在温海洋身侧,身姿挺拔面容俊逸的青年,似乎是看见了太美好的画面,一时不知该如何以语言表示。 就在戴拉拉想是不是要出面讲几句场面话时,场面突然像是高压锅洩了压力,不知谁开始尖叫,尖叫过后又齐刷刷成了二哈,一双双又圆又亮的眼凑过去,期期艾艾地问:“温老师,你保密到家啊,这人是肖也啊,奥运花式溜冰连续三届拿金牌的男人,你怎么拿下的。” 所有人一直猜不透温海洋的性向,一直以为他是奔着拆散蒋成城跟戴拉拉打算破镜重圆来着,想不到啊,但又似乎是预料中,美男终究要走向旁人走不上的路。 戴拉拉在一旁笑,低头看看时间,蒋成城应该已经到香港了,她发了讯息过去,他没回,她便把手机握在手里,等着他消息。 晚上肖也作东请吃饭,一群人浩浩荡荡包下全市最贵的日料店,肖也便开了金口,“明天没有表演,今晚不醉不归。” 前奥运金牌退役成企业家,整个人的气势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八五的身高站在戴拉拉旁边,侧顏清俊优雅,眼底含光,连她都不禁多看几眼。 一到餐厅她被安排坐在肖也旁边,心里面也有些忐忑。 这位传说中有中日俄血统的冰上贵公子,拿了数不清的奥运奖项,却在三十岁生日那天出了严重车祸,在那之后便离开了花式溜冰自组艺能经纪公司,他走的路线刁鑽,捧红了不少默默无名的演员,甚至连传说中的宝塚og都是他旗下的艺人。 到这里她才真是服了温海洋,难怪他有那份底气带着他们四处巡演,还把东京当据点要放眼全世界,都是因为背后有靠山啊。 而且这座山,还是鑽石山。 因为怕胃疼,加上今天蒋成城不在,今晚她不敢碰酒,啤酒碰一口就不再碰,一整晚就是陪笑跟陪笑。 肖也一来,虽然团里也没有太大的人员变动,但是戴拉拉隐隐觉得他是要干大事才来的。 一群人吃饭吃到半夜才打道回府。 回到宿舍戴拉拉查看手机,蒋成城的讯息已经躺在上头。 蒋成城:“刚从电台出来。” 语气冷淡淡的,没了往日的欢脱,戴拉拉心脏微微一抽,晚上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的心情一瞬间又往下盪。 戴拉拉:“你吃饭了吗?” 蒋成城:“吃了。” 简短又疏离的语气,让戴拉拉有些不安。 她想打电话过去,可是看时间已经很晚,可是不能听听他的声音,她又心生不安,甚至觉得今晚失眠的可能性很高。 百抓挠心间,她的手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打了一句话过去。 戴拉拉:“会不会??有女明星去敲你的门?”?等了半天,没回应。 又等了一会儿,蒋成城传来了一句语音。 “我在洗澡。” 三秒后又一句。 “不会。” 隐隐的水声伴随低沉的嗓音而来,她的脑子里瞬间有了画面。 想他在一片水气蒸腾中,赤身裸体,水流沿着宽肩窄腰淌下?? 光是想像那画面,便让人面红耳赤。 见他迟迟没回讯息,她有些后悔,马上又传—— 戴拉拉:“我、我开玩笑的。” 这回蒋成城依旧没秒回,她在煎熬了十分鐘后,才收到姍姍来迟的讯息。 “我知道,小醋精,没事别乱想,赶紧睡,再睡四天我就回去陪你了,晚安。” 低沉的嗓音如同微风轻拂耳畔,似乎所有的纠结都伴随着这句话而化解。 戴拉拉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两圈,鼻腔有些酸酸的,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对谁说明。 原来,让思念疯长的契机不是单身的夜,而是听见你爱的人,那句温柔的晚安。 48 隔天一早八点,戴拉拉就让手机的讯息提醒声给吵醒。 拿来手机打开收信夹,魏中阳把和解书档案夹在mail里发了过来。 她一早的脑子还没清醒,看完后依旧有看没有懂,再睡了一顿回笼觉后,她起身又看了一次,把通篇法律用词都删去后,终于明白了魏中阳夹杂在文邹邹用字遣词里的意思—— 为了长远的前途来看,接受和解,拿钱走人,是目前最好的方式。 冷静看完信,戴拉拉又躺回去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其实,她早就知道会这样了。 如果这事放在一年前,她可能会这样执拗下去,继续上诉继续把事情闹大,让自己的名字跟那个男人无止尽掛鉤。 可是,这时候她想起了蒋成城,她不想卡在过去没完没了,也不想哪一天她的名字跟他并排时,跟着热搜的名词还是那件不愉快的事。 她想为了蒋成城做出改变,想让所有人提起他时,都是好的事。 刚好《唐吉軻德》已经演出将近二十场左右,中间约莫会休息一个礼拜,再转移到另一个城市公演。 戴拉拉没有犹豫直接回覆了魏中阳,约好了下午就过去签协议。 中午到魏中阳的律师事务所签字,魏中阳依旧是那副天塌下来也不惊不乍态度,一面给她端咖啡,一面笑,“看到我那姪子的新闻没有?” 她心里一惊,以为又是什么大緋闻,接过手机看,却看到媒体用逗趣的口吻写—— 记者跟拍了蒋成城一天行程,没想到他大哥不泡夜店不找妹子,竟然在黄大仙庙待了一下午求籤,求完籤还去打了小人,二十几岁的芳华少年竟然跟上了年纪的叔伯阿姨一样,虔诚得让人不敢置信。 这标题下得太逗趣,粉丝们疯狂转发,很快便将热搜推了上去。 #蒋成城拜黄大仙求什么? 魏中阳一向热衷八卦,拿回手机滑了滑,抬头看着戴拉拉笑问,“所以我那姪子到底求什么你知道吗?” 戴拉拉摇头,也是一脸困惑,“黄大仙庙,应该跟一般的庙差不多吧,求身体健康,求事业进步,求贵人相助之类的。” 魏中阳听她头头是道的分析着,神色却若有所思,“依我猜吧,我这个从来不求神问佛的姪儿,应该是求姻缘,然后棒打那个欺负过你的陈总监,你要有空,回头问问我说的对不对。” 魏中阳笑得一脸信誓旦旦,戴拉拉心里倒是不以为然,不就是个上香祈福的仪式,值得大张旗鼓的讨论吗? 可是一出事务所搭上车,戴荃跟唐恬的讯息也来了。 被这么急切的追问,本来不在意的事情,一瞬间也如鱼刺在梗,在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打开谷歌大神,开始搜索黄大仙庙。 不过一两秒的时间,手机屏幕上已经显示洋洋洒洒上千条搜索,掛在最前头的是月老以及有求必应等两个搜索词。 看到月老那个词,一瞬间,她的心微微一动。 彷彿催眠一样,她不禁也想知道,蒋成城倒底求了什么? 他这样的人,会信奉鬼神吗??他这样的人,唯一的信仰,不应该是自己? 回到了宿舍,唐恬一见她回来,马上兴冲冲凑上来问,“学姊,蒋大哥是不是去求姻缘?” “??” 这问题很难回答。 说对,给人八卦的机会;说不对,好像显示他不把自己放心上。 简直里外不是人。 “嗯,他这两天忙,我不是很清楚,有空我问问他。” 戴拉拉自以为选择了一个最安全的回答方式,谁知道唐恬一脸可惜,小声嘀咕,“去黄大仙庙求的一定是姻缘啊,那间庙可灵验了,我也想飞去看看,单身狗十九年伤不起??” 剎那间,她莫名被触动了什么。 回到房里,戴拉拉也不急着换衣服,抱着手机发呆了五分鐘,鬼使神差就下载了某个app,快速註册、填资料、下单。 等讯息发出成功下单的同时,她立刻给在外头的温海洋发了讯息,告知自己要外出三天,也不等他回覆,马上收拾好行李,搭上计程车出发。 她,总算找到可以去找蒋成城的理由了。 等他回来的时间太漫长,她真的有些憋不住。 没经过思量,戴拉拉就搭上最后一班飞往香港的班机。 晚班的飞机上很安静,机枪内除了引擎低鸣,便只有空姐低声的问候。 她闭上眼开始拟定说词,想待会见到蒋成城要说什么。 是说自己临时接到一个工作来香港? 想想不太合理。 还是说,温海洋给她放假出来缓一下压力? 但缓解也不到需要搭飞机到外地的程度啊。 百转千回想了两个半小时,等到她人落地到机场时,才终于想起一个勘用的理由。 晚上十点整,她站在机场外迎着冬季冷风等计程车,在一整排都是以蒋成城为主角拍摄的手錶广告看板中,驀然想起自己兴匆匆跳上飞机,一路上想东想西,却压根儿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贸然来此,会不会给他添麻烦? 事已至此她才开始后悔自己思虑不周,可是想见他的念头越来越炙热,眼下的无路可退,反倒给了她前进的勇气。 就在这时,蒋成城来了讯息。 蒋成城:“人呢,怎么一直不回讯息?” 低头查看手机,才发现刚刚关机的几个小时里,他已经打了好几通电话。 戴拉拉硬着头皮拨通电话,那边很快接起,口气不意外夹杂着一丝不悦,“温海洋说你请假三天?去哪了。” 那口气可不是一般的好,戴拉拉还没被他这样兇过,缩缩脖子,憋着声音回,“我在香港。” “??”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房车慢慢驶进迎宾候车处,戴拉拉提着行李小跑步过去,拉开门,一眼就看到某人冷着张脸瞅着她。 又是惯性的瞇眼看人,一副要人于死地的高傲样。 上了车,门一拉上,外头的冷空气被彻底隔绝,她缓缓呼出一口凉气,才偷偷抬眼去瞄他。 男人只说了声“开车”,便自顾自低着头滑手机,表情看不出喜怒。 碍于前头有司机,戴拉拉没敢多开口,两人在车里始终没说话。 这样的兵荒马乱她也自知是自己太衝动,见他不为所动,一点也没打算问候她,她只能默默地将手放在腿窝处,藉着皮肤的馀温取暖,视线看着窗外掩饰隐隐有些发酸的鼻尖。 到底是不是做错了,她以为他见到她会开心的。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她听见一声轻叹。 随着叹息落下,一隻手伸过来将她的手从冰凉的腿下拔出来,握入另一堵温暖的掌心里。 戴拉拉顺着他的动作抬眼,不期然撞入他的眼里。 漆黑明亮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不发一语。 大概是刚洗完澡就出门吧,他的头发还微微透着湿气,身上是一件随意的卫衣跟工装裤,隐隐散着淡淡的沐浴乳香气。 她把目光又落在他脸上,看他净白的面容上蹙紧的眉梢,额头上的黑发落在眉眼间,将他五官映衬得更立体诱人。 ?“出了什么事?” 终于,他在车里开口问了第一句话。 戴拉拉看了前方开车的司机一眼,回头对上他的眼,压低音量,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我、我也想找师傅打小人。” “??” 一瞬间,蒋成城似乎是被气笑了,表情从慍怒转无奈,再到后来乾脆伸手狠狠捏了她双颊洩愤。 “乱七八糟。” 车子很快抵达酒店。 他们走员工通道直达二十楼的房间。 一进房间,戴拉拉的眼睛就让瞬间涌上的暖气给蕴出了淡淡的水汽。蒋成城替她把行李放好,煮好热水泡上一杯茶,才坐在沙发上审视她风尘僕僕的模样。 一杯热茶下肚,戴拉拉的双颊也被热气熏得有些微的红,看上去就像是眉目间含了情,双眸里漾了水。 她来得急切,风衣外套下只穿了一件水蓝色贴身短洋装,修长的双腿裹着一层奶白色透明丝袜,莫名有些撩人的气息。?他喉结滚动两圈,才慢条斯理开口问:“说吧,到底什么事要这样着急跑来,是因为和解的事不开心?” “不是。”她把茶杯放下,深深吸一口气,才说出原因,“因为我想你了。” 怕他不相信,她起身把自己投入他怀里,又说了一次,“因为我很想你。” 因为想你,所以不顾一切跑来。 这应该是很合情合理的吧。?蒋成城怔愣片刻,随即就让一阵难以言说的心情给攫住心脏。?他把手覆盖在她脑袋上,一手轻揽她的腰,心情瞬间就如外头的月色一样,软融一片。 她抬起头,眸中有不安,像是怕被嫌弃一样。 这不是他认识的戴拉拉,患得患失的,像是路边被丢弃的小猫一样。 轻叹口气,蒋成城低头轻啄她嘴角一口,从衣柜拿出一套新的浴袍递给她。 “好了,来就来了,先去洗澡,待会给你叫客房服务。” 转身见她不动,还像一隻无尾熊一样掛在身上,他不禁觉得好笑。 “还想干嘛?让我帮你洗?” 她摇摇头,仰着修长的脖子,下巴抵着他胸口,微微哽咽着,“蒋成城,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道尽她千里迢迢飞一趟的理由。 蒋成城一直知道她倔,但不知道她竟是连自己都犟,偏要跟自己过不去。 心疼瞬间蔓延胸口,他低头咬咬她下唇,低低的笑,“傻瓜,这件事值得你这样莽撞的飞过来?” “值得。”她倔得像头驴子,把脸埋进他胸口,“就当是我和解的庆祝不行吗?” “行,当然行。”看她孩子气的模样,蒋成城什么脾气都给磨没了。 拉起她推进浴室,“先再去洗澡,洗完澡吃东西,然后睡觉。” 简直像哄孩子一样。 戴拉拉也不敢耍赖,转身去行李箱里拿盥洗包,匆匆又转身回浴室去。 这样行色匆匆,行李箱里有很多东西都是急就章塞进去的,她什么也没意识到就关上门,留下敞开的箱子让人琢磨。 拿起电话喊了客房服务,柜檯回覆大概半小时后送餐,蒋成城嗯了声,掛上电话后目光慢悠悠从行李箱上扫过一眼,又接着绕回来看一眼,走过蹲下身拿起里头的一个小东西,眼底漫上一层,若有所思的深意。 带着一点不可言说的意思,戴拉拉洗了一个慢吞吞的澡。 出了房门,客房服务已经送来了热粥,她闻着香气在空气中繚绕才知道自己饿得紧。 “过来一边吃,我给你吹头发。” 穿着宽松的大浴袍,戴拉拉磨磨蹭蹭的老半天才走过去。 她先是往行李箱看一眼,脸色有些疑惑,才慢慢坐到餐桌前。 “赶紧吃吧。” 耳边是他略带急躁的催促,戴拉拉以为他是累了想睡,赶紧拿起汤匙,用微快的速度,一小口一小口把东西吃下肚。 后头吹风机的声音轰隆隆作响,她吃得有些心不在焉,一下就烫着了舌头。 热粥的烫像是细针扎在舌上,她苦着张脸,微微吐出粉嫩的舌尖,像隻小狗一样呼呼散热气。 模样可怜又可爱。 蒋成城听见呼声马上把吹风机给关了丢一旁,把人拉起来,捏着她下巴往下压,“张嘴我看看。” 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但戴拉拉怎么肯,立马摇头,伸手就要去找旁边的水杯。 温水在她进门后就倒在那搁着,这会儿也已经凉透,她喝了几口顺了口气,把最后的一点冰凉含在嘴里,偷偷吐着粉色的舌尖藉此降温。 他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眼神驀地比外头的月色还亮,像是被谁点了一把火,灼然烧了起来。 戴拉拉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还把舌头咬在两排牙齿之间散热,眼底蒙着一层水气,春色分外撩人。 蒋成城眸色一深,慢慢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杯子,哑着声音问:“还要喝水吗?” 戴拉拉摇头,张嘴欲言,却让他趁隙低头攫住唇,严丝合缝堵上。 这操作出乎她预料,她呜咽一声,就被人咬走了尾音。 49 他的吻一开始就不纯粹,扣在她下巴的手微微一用力,便让自己更契合她滚烫的唇瓣。 冰凉的空气因为他的吻,温度在不知不觉又上升了好几度,她被他按在怀里,微仰着头承受他略带残性的粗暴,舌尖被吸吮得有些发麻,却一点也不减她想靠近的他的心。 被他热切的爱着,被这样毫不怜悯的紧拥,些微的疼痛让她感觉自己真实在他怀里,让人害羞,也让人欢喜。 她是带着这样的心情来的,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 想让今天当一个分界,划分从前跟往后。 可是言语难以啟齿。 只能行动。 但是怎么让他明白她的心思? 总不好直接硬来吧?? 察觉她有些分心,他退了一步,牢牢锁着她漆黑的眼。 屋内的灯光暖黄,印衬在她眼底犹如一把火光,那双眼润泽明亮,带着繾綣的情意,眉目温柔如画,眼波婉转中另有一番意思。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这模样,无须言语就能激起男人深处最原始的慾望。 蒋成城不发一语,将人抱着直接带往床上,翻身将人压入柔软的床铺里。 戴拉拉被吻得全身发软,腿根发虚,在残留的一丝理智里,目光仓皇着往行李箱去搜寻着什么。 可是看老半天也没看着那东西。 当下心里暗暗喊糟,不会是掉哪了吧。 下一秒,就听他带着情慾的沙哑嗓音在耳边响起,“找这东西?” 撩人的低音砲瞬间酥麻了她半身,她低头一看那被他夹在两指之间的东西,想原地自燃的心都有了。 看她脸色驀地爆红,蒋成城浅浅笑了起来,还恶劣地去咬她耳朵,拖腔拉调地问:“只带一盒,够用吗?” 她捂着脸,简直没脸见人。 身上的男人还不放过她,不怀好意的将她抱得更紧,用某处蹭了蹭她的腿根,欠揍的声音贴在她耳边闹,“刚好,小成城也想你了。” 这么没正没经的被闹一回,戴拉拉才发现他也换上了浴袍,此刻正松垮垮掛在身上,露出了那平时极少见人的宽肩窄腰,还有从腹肌蔓延而下的优美线条?? 戴拉拉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垂下修长的颈子,把自己送上去,勾着他脖子,小声说:“我有一个礼拜的假期,所以??”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身下的女孩像一朵玫瑰,抚媚多娇,藤蔓似地缠绕着他手臂,在情海里摇曳生长。 蒋成城手指收紧,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缠,在她怔愣间,唇便压下去,不轻不重地,咬在她锁骨上。 很久以前,他就想这么做了。 从第一次看她穿着雪白的芭蕾舞衣时,那白得反光的锁骨、修长的天鹅颈,乃至她因为过瘦而更显性感的蝴蝶骨?? 他都想用唇品嚐。 而他今天终于能这么做了。 带着一种想毁坏她、纳为己有的戾气,蒋成城的唇与手指越发放肆,触碰着她身上每一个敏感的位置。 戴拉拉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因为他肆无忌惮的揉捻而软绵成水。 她有些害怕,双手抵在他光洁的胸口,对上他隐隐燃烧慾火的眼。 “蒋成城??” 听她声音里含着哭音,男人从她胸前抬起头,指尖还紧紧抵着她。 “今天不只做一半,害怕了?” 蒋成城生来一张高冷矜贵的脸,收敛着目光看人时会有些骇人,但此刻他眼底有不加掩饰的慾望,无端就让人滋生了一种,下位者,想对上位献身的慾望。 她摇摇头,凑上去吻他。 “想给你,只想给你。” 夜色柔媚了她眼角,让女孩蒸腾出玫瑰的香气。 他轻笑一声,便不再犹豫,俯下身去咬她的耳朵,让指尖在她身上越加放肆,逼出她眼中因为难耐而蒸腾出的水气。 眼里盯着她柔顺绽放的模样,他终究不受控制吻上她的唇,舌尖狠狠抵入,与她交缠。 唇舌火热相贴,连带着舌尖都隐隐发麻,在他指腹温柔的揉捏下,她已经不知岁月长河流淌至今夕是何夕,耳边只听见他去拆包装的声音,接着,是一阵细微至剧烈的疼。一寸一寸。 “蒋成城,好疼??” 随着她一声疼,他动作一顿,脸上表情说不上好受,但嘴巴还是欠,“细皮嫩肉的,疼就咬我。” 她哼哼两声,也是乖巧,张口就去咬。 蒋成城低头去看她,见她一张小脸憋得红通通的,指尖揩去她眼角的泪光,停下动作,等着她缓过来。 两人相贴处又疼又火热,她听见他胸口剧烈的心跳声,尝试动一动,又疼得倒抽一口气。 开弓没有回头箭,况且,这是她想要的。 她不安分的抓他,却不小心让两人都疼。 泪眼汪汪的抬眼,见蒋成城沉默的撑在她身上,一语不发。?他本就是长相俊逸的男人,平日就算不说话站在那,也是难掩周身光芒,此时眼里带着情意,恣意张扬的气势里,莫名又带了点慾,让人酥软入骨。 她握着他手臂,小声的说,“我、我好像可以了??” 蒋成城淡淡一笑,没应她。 她能不能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为了简短她疼痛的时间,他扣住她的腰,狠下心,重重的顶进去。 果然,她呜噎一声吃痛,眼泪随着尾音被他吻入嘴里。 嘴里嚐到咸咸的眼泪,他却像嗅到鲜血的恶狼,收不回野性。 好在,接下来的一切慢慢渐入佳境。 好在,疼没有太久。 他爱人的时候有些蛮横,一次比一次重,可却一次比一次安抚住她不安的心思。 到最后,连她也不清楚,这到底是她的赔罪,还是她的救赎。 一晚上她被折腾得不轻,被抱进浴室清洗身体时,两人洗着洗着,又忍不住被他压在浴室墙上做了一次。 筋疲力尽躺回床上时,她一沾枕头就睡。 蒋成城垂眸看她一眼,将被子拉高盖住她耳朵,拿起手机到窗边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一端的声音显然有些讶异,像是不敢置信他会打过去。 蒋成城坐在飘窗边看着夜景,声音懒洋洋的,像是随意略过香江的微风,稍纵即逝,“喂,赵暖啊,给你个工作,做好了有钱赚,要不要。” 因为官司缠身濒临破產的赵暖正在办公室写稿写得焦头烂额,蒋成城这通电话无非是一道希望的曙光。 她太清楚了,像他这样的人,没事不会打这通电话。 果然,下一秒他的嗓音便清晰的透过电波缓缓而来。 “我要你动用手下所有资源帮我查一个人,走合法的路线,把那个人犯下的所有丑事写得清清楚楚,还有受害者,也要一一探访,照实报导,到时要多少钱都找我报销,我会加倍还你。” 这不该是求人的口气,但偏偏就让人受用。 赵暖心口像是卡着鱼刺,又刺又疼,哽咽着,犹豫着,才要开口,就听他放缓语气,嗓音里竟有一丝恳求,“你就当,做个好事吧,求你了。” 蒋成城鲜少求人,至少在赵暖认识他的这些年来,从未有过。 她知道他是为了谁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的原则,无限度的退让,那是她求而不得,让人嫉妒又羡慕的爱意。 在她把一手好牌打烂的夜里,她更觉凄凉。 可是眼前是条路,她终究是计较得失过于爱情的人。 收起心思,赵暖努力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份尊严,“好,我明天就着手处理,算是,将功赎过?” 蒋成城轻笑一声,轻轻回了声“嗯”便掐断了电话。 外头的融融月色透过沙帘照荫在雪白的大床上,床上的人光裸着肩趴在枕头上,如缎长发披落在枕上,睡得像隻小猫一样安心又安逸。 光是这样的景色,就让他的心又爱又怜。 可是想起那个人曾经对年幼的她做过的事,心底的戾气便又慢慢浮在眼前。 那么长的时间里,他总想她一人是如何在害怕懵懂中偽装冷漠坚强;想她夜里是否会害怕得睡不着;想她勇敢反抗后被狼狈赶出舞团时,是否伤心茫然未来人生该何以为继;想她曾经的绝望;想她是如何不甘签下那纸和解书?? 她那样美好,该恣意妄为的年纪,却因为现实的丑陋而一再退让。 现在,该是他保护她的时候。 他慢慢躺回床上将人抱入怀里,闭上眼,轻轻对她说,“谢谢你,拉拉,你保护了我心爱的女孩,不让她受伤害,不让她妥协,我保证,以后所有事我都陪着你,当你的底气,给你撑腰,谁都不许再欺负你。” 吻着她安详的睡顏,蒋成城目光繾綣,心底有愿。 愿这个世上,所有女孩都能恣意穿上心爱的小裙子,跳上一曲喜欢的舞,随心自在,时刻被善待。 他的女孩便要这样,光芒万丈活在这个世界上。 —— 戴拉拉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隔天下午。 蒋成城工作回来时她才刚懒懒起身,一头长发乱糟糟的,眼神还有些迷糊。 看眼前有人影模糊摇晃,她揉着眼睛,薄被披掛在带着殷红吻痕的光裸肩上,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在看电影,而那人还正缓缓脱下衣服?? “醒来了吗?” 蒋成城就看着她这傻傻的娇憨姿态,坐到了床边把人抱起来坐在腿上。 这动作有些刺激啊,跟昨晚似曾相识,她一下就惊醒了,结结巴巴推他,“别,大白天的??” 他一愣,简直绷不住笑。 “想什么,我还没这么飢渴白日宣淫,起床,带你去个地方。” 被说破心事的戴拉拉脸色红得一塌糊涂,忙抓起床边的浴袍套上直接溜进了浴室里。 这人睡到日上三竿果然气色好了许多,可是当她视线往下滑,看到自己一身的殷红时,她人都傻了。 “蒋成城,你混蛋!” 随着她一声吼,蒋成城闪进浴室,看她一身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跡,竟露出得意神色。 “不用大惊小怪,狗都得宣示主权的,人也不例外。” 说着,他竟然颇有间情逸致站在一旁欣赏起来。 戴拉拉气得拿水泼他,愤愤瞪着镜子里的自己,“所以你是把我当电线桿,撒尿宣示主权了?” “没事,你要是电线桿,我就是最忠心的那条狗,你走到哪,我撒尿撒到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 这人真是不能惯,一惯就骚话不断。 50 戴拉拉拍掉他的手,拿起毛巾沾冷水,希望能有效治疗身上的殷红。 但这毕竟不是去水肿这么简单的事,对付血管破裂造成的瘀青无论用多冰的水都没用,只有时间能疗癒。 偏偏她又傻又没经验,把自己搞得全身湿漉漉的不断发抖,最后还是蒋成城看不过去,拿出备好的药在她面前晃了晃,将她拉入怀里,准备上药。 冰凉的去瘀凝胶抹在身上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忍着凉气,回头看着他专注上药的眼神问,“这药哪来的?” “早上让小叭去买的。” 戴拉拉一听更囧,“你还真是够不要脸的。”?蒋成城满脸无所谓,垂着眸子认真当水泥匠,贴在她身上的手慢条斯理的滑过柔嫩的每一寸肌肤,可那表情??嘖嘖,感觉醉翁之意不在酒。 表面是认真上药,私底下,暗戳戳的调情。 “你怎么这么细皮嫩肉,捏一下就受伤,学舞的女孩不是都很有能耐?” 戴拉拉拍一下他的手抗议,可一从镜子里对上身后男人的双眼,便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双眼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能把她所有坏的彆扭的情绪通通吸收进去,再反馈出来时,只留让人馀韵三尺的好心情。 上完所有的药,蒋成城将人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又检查一週,才慢条斯理给她套上自己的卫衣。 “干嘛穿你的衣服?”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宽大的黑色卫衣,戴拉拉有些不解,她也带了衣服过来的,又不是身无分文来找他私奔。 但蒋成城的思路显然跟她不在一条路上。 “你跟我穿一样的衣服出门,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我的。” 低头看,这件衣服就是早先她打工的潮牌店最热销的款项,她也有一件女版,当时因为找蒋成城代言破了月销量上万的销售额,所以如果依照这逻辑,那穿上这件衣服的女孩四捨五入不都是他的了? 戴拉拉有点不开心了。 “你知道这件衣服多少人有吗?” 她扯了扯衣服,无言的看他。 可下一秒,她就看到蒋成城面无表情从盥洗袋里拿出另一件一模一样的站到她面前套上。 衣服上还有着洗衣剂的香气,想必是临时让人给送过来的。 看她一脸气呼呼的,蒋成城捏了捏她下巴,凑近她说话, “我知道很多人有这件衣服,但是能站在我身旁、让我牵着手的人走在阳光下的人,这辈子就你一个。” 很欠的口气,却有说不出的繾綣情意蕴含其中。 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两人好不容易穿戴整齐,戴拉拉以为今天就待在房间里喊客房服务哪也不去,谁知道他又弯腰穿鞋带帽子,还顺便给她也戴上一副眼镜。 这一连串操作,她就知道这人想干嘛了。 “你要出门?” 蒋成城抬了抬眉,蹲在她面前替她把球鞋鞋带系好,接着站起身,弯起手指弹了下她额头,“是我们要出门。” “??” 她被动的拉着往外走,一手还不忘扶着眼镜,着急追问:“那我换一副墨镜吧,这副平光眼镜一看就知道是我啊??” 前头的男人听了显然是有些无言,将她拉到电梯前,藉着光滑镜面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置在她脑袋上,用痞里痞气的口气道:“这眼镜啊,不是给你遮羞的。” “那是为什么戴?”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傻问。 蒋成城笑得一脸愉悦,漆黑的眼睛有流光闪过,轻轻吻了她头顶,“这东西啊,是给你拍照好看的。”?—— 从酒店到黄大仙庙大概十分鐘的路程,他们没搭保母车,而是随意拦了一辆计程车代步。 司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普通话不是太流利,在确认完目的地后便不再开口。 因为无人交谈,车内也没开广播,一方天地里的气氛显得特别安静。 可这份安静,就像是风雨前的寧静,安静得让人心慌。 戴拉拉看了眼城市的繁华与喧嚣,想起待会一下车会发生什么事,对未知的不安让她的胃也跟着一点一点抽紧起来。 自从上回进过急诊后,她就落下了胃痛的毛病。 现在一紧张,腹部就开始闷闷的抽疼,她不是会逃避的人,可现在她竟然开始思考,逃避的可能性。 像是拥有读心术一样,蒋成城在这时突然伸手过来,像是真怕她跳车一样死死扣着她冰凉的手指,微微上挑的薄唇贴在她耳边说话,“都敢带着套子来找我了,现在怎么紧张了?” “我能不紧张吗??” 在他温暖结实的怀抱里,戴拉拉慢慢转过身,小心翼翼瞅着他紧抿的唇,声音也低了几分,“我以为你已经原谅我了,非得要用这种方式吗?” 他眼眸一闪,带着一丝思量看她,却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所以你以为我生气,才连夜来曲线救国?” 她拢了拢长发,露出白皙的后颈与通红的耳尖,重重点头,“嗯,算是吧,但??主要还是想你。” 怕被听见,她一路都是用气音在说话,可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说话时特别诱惑人心,每个字都像是棉花糖一样,一层一层裹着甜,听得蒋成城的心像是被猫爪轻挠一下,又疼又痒。 蒋成城收拢双手,将她困在怀里,微热的唇贴在她耳边说话, “我没有生你的气,带你出来也不是意气用事,只是刚好我有想让你看的东西、有想宣告的事情,一切只是刚好而已。” 说完他停顿下,微微松开她的手,“当然你如果觉得还不可以,我不勉强。” 双手松开的那一剎那,似乎是反射条件作用,戴拉拉马上靠过去用双手紧扣他的,微微有些着急,“没有不愿意。” 她仰起头,又说了一次,“我很愿意的,只是紧张而已。” 来的路上她想过了,一切都要顺其自然。 她虽然还不成气候,可是人的一生有多少时间等,她可以理解和解的意义,自然也想通了,爱一个人就要及时,否则她不会千里迢迢飞过来。 打从在教室看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拿这人没輒,只是她不知道,这没輒的期限竟然是一辈子。 想来,她就无比庆幸。 车子很快抵达黄大仙庙,蒋成城牵着她下车时,庙里已经有不少香客在参拜。 本就是观光胜地,情侣自然也不少,穿情侣装来的人更不只他们一对,但是,穿起情侣装又容貌身段出眾的可就非他们莫属。 戴拉拉不笑时就是个高冷美人,往蒋成城身边一站,论气场论顏值,就是强强联手,势均力敌,但只有握着她手的蒋成城知道,那掌心里的冷汗,是紧张的证明。 看她越走越偏,大概是想找地方躲避视线,蒋成城望着那道背影,突然放开他的手,凉薄的嗓音刻意放大,穿过人群而来。 “宝贝,那天你在你妈面前不认我,其实我伤心失落很久,现在我们都这样了,你还不认的话,你让我怎么做人?” !!! 知道他没脸没皮,但没料到他竟敢在大庭广眾下如此不要脸,戴拉拉梗着脖子僵硬转身,狠狠瞪他,“宗教圣地,不要乱说话。” 她紧张得冷汗直冒,偏偏对上某个欠抽的人,用最卑鄙的眼神,说最卑微的话。 “宝贝,给我个名份吧?”?当场戴拉拉想拍死他的心都有了,可是现场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纷纷高举手机开始录影,她不敢节外生枝,硬着头皮走过去,拉着他低声警告,“别找事,谁说我不认你,我来不就是为了给你名分的嘛!” “行,那你吻我。” 蒋成城得寸进尺弯腰将自己凑过去,不要脸程度简直可以颁发全球最高荣誉奖,戴拉拉瞪着他,从唇间把声音挤出来,“在月老面前接吻,你到底想干嘛?” “没想干嘛。”蒋成城懒懒掀起眼帘,看了下四周的动静,薄唇扯个不咸不淡的弧度,“就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戴拉拉是我蒋成城的人,想让那些不长眼的人认清欺负你,就是欺负我,而且在我这里,没有和解这回事。”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音量也恰好就她听得见,字字鏗鏘有力,像是庙里喃喃敲打的木鱼声,声声打在她心上。 她瞬间就顿悟了他的意图,心底有一处被狠狠触动,眼眶突然就酸涩起来。 这人竟然用这种方式给她撑腰。 她垂下颈子吸了吸鼻子,也不挣扎了,伸出手任他牵着,更不怕四周有多少隻眼睛盯着看,她心已既定,就不惧任何流言蜚语。 他俩并肩走进庙里大堂,供奉香油钱,点燃一注檀香,在神龕前暂定,持香静心祈福。 纵使有千万个愿望,可是在神佛面前,终归还是只有平安喜乐这样的期望。 因为第一次来,她闭着眼喃喃祈福的时间长了点,睁开眼,蒋成城就站在身侧,目光灼灼望着自己,细碎的阳光自庙顶的隙缝落下,让他周身拢着一层神圣的光辉,彷彿是神佛应了她期许,赐福给她心爱的他。 “看什么?”她小声问。 蒋成城勾起嘴角笑,“看你好看。”?没等她反应过来,蒋成城接过她手里的香往香炉插妥,合掌拜了拜,转身牵她继续往另一处走。 身后的人潮像是贪食蛇一样跟着涌动他也不管,就这样像是一对寻常情侣一样闲庭漫步,穿越人群,慢慢朝一处地方走。 “这里是??” 来到一间现代装潢的建筑前,里头依旧是人头鑽动,蒋成城继续往内走,朝她回头笑,“网上沸沸扬扬的你应该也看到了吧,不想知道我求什么?” 蒋成城的眼睛漆黑得深不见底,可里头有一簇亮光,如同一汪波光粼粼的暖泉,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 她心里一暖,点点头,继续跟着走,约莫走了两三分鐘,在一处摊子前停下。 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妻,一身唐装打扮,看到蒋成城也没太讶异,端了两杯热茶招呼两人坐下。 她不明所以,见他从皮夹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籤纸,递给了桌前的中年男子。 “还来一次?” 摊主拿着籤诗取笑,没想到蒋成城却一脸正经,举起两人交握的双手。 “唐叔,既然正主来了,就替我再解释一次给她听吧。” 被称呼为唐叔的男人眼有深意,点点头,用着不是太标准的普通话,一字一句替她解释起籤纸上的意思。 戴拉拉第一次听人解籤诗,像是听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唐叔看着她发亮的眼睛,笑了笑,把籤诗慎重放进她手里。 “小姑娘心思太重,容易给自己找烦恼,放宽心思,随遇而安,珍重眼前人眼前事,就能否极泰来,得偿所愿。” 唐叔说得直白,戴拉拉顿时也开了窍。 原来,这一纸籤诗,是他为她所求。 网上成千上万的网友热搜蒋成城到黄大仙庙拜啥求啥,却没人想到皆是为她。 她一直以为,他没有信仰的。 世人求佛皆是为成全自己,唯有他,走的路子硬是与眾不同。 縈绕在心尖的热切感动与心酸苦楚,在此刻被放置最大。 一路走来她都是孤身一人,被爱也徬徨,总患得患失无所归依。 直到现在,她才被点悟。 原来信仰的力量皆来自于人心。 解完籤诗时,摊子外里三圈外三圈已经围绕了的不下百人,唐叔给他们开了后门走,从后头的小路一直走就能直通到大马路边。 两人避开人群往人较少处走去,蒋成城将她扣在身侧靠里边的地方,指着不远处的天桥问:“还打小人吗?” 戴拉拉摇头,瞅着他笑,“我合理推断,你应该帮我打过了吧?” 这点蒋成城倒不否认,牵着她手的动作更握紧三分。 戴拉拉有些不可置信,盯着地面上的坑洞,跳过水洼,不经意地问起,“我以为你不信这些。” “我确实是不信这些。” 蒋成城的声音里有笑意,看眼前黑压压一群游客走来,不觉脚步一顿,将她拉进酒吧街的巷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活动,周遭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俩隐身其中,竟然比在大街上自在。 趁着人潮拥挤,蒋成城将她压入怀里,她不自觉仰起头,盯着他黑黝黝的双眼,便听他清冽的嗓音低低的撞入心脏里。 “可是能闢护你的,是神是佛是鬼,我都信。” 51 从香港归来后,戴拉拉便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可是一个星期过去,所有她预期的事,一件都没发生。 这个世界依旧照常运转,没有记者没有狗仔没有多馀的关注,就彷彿他们之间??一切就合该如此。 好似她跟他本就是命中注定。 她没那么天真,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公关后的结果,只是这背后得花多少力气才换来这一切的风平浪静,她不敢想像。 但现实也没让她有多馀时间去思考太多风花雪月,因为肖也的到来,舞团未来发展整个重新规划,看好戴拉拉这一次带起的芭蕾风潮,肖也决定把舞团重心放在国内,而他这一次来,就是要重心注入资金,把舞团的软硬体设备重整起来。 戴拉拉身为首席自然免不了要担负重任,可是在担负重任前,舞团就要先搬一次家。 肖也找了个废弃的文化园区租下来,重新规划空间,把d字型的空间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舞团宿舍,一部分是表演跟团练空间,剩下一部分是艺术行政的办公室。 这可是动真格要落地生根了,戴拉拉对此没有意见,也没时间有意见,因为公关团队正式啟动,她在一个礼拜内被安排了五家杂志採访,还得进棚拍封面,吃饭换衣服都在行车间进行,就连想方便还得提前处理,连番下来,她是扎扎实实知道了蒋成城工作的不容易。 眨眼间,这样的忙碌又过去一个星期,週一一早戴拉拉出门前收到个快递,一大束鲜花上插着一张卡片,上头署名蒋成城。 她看着卡片上龙飞凤舞的字,慢了半拍才想起今天是西洋情人节,也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以前是没必要过,现在是没时间过,造成她一直都对节庆无感,只是相较起他的用心,她瞬间就愧疚起来。 相较之下,两人之间似乎是他还更有仪式感一点。 看着那一大束鲜花,她暗暗决定,等一下採访完要去商场给他找个礼物。 一面想一面走,小郑见她有些分心,忙在她前头喊一声,“戴老师,下午临时要穿插一个专访,是舞蹈家协会的,你这边要是可以的话,我们早上去俏丽佳人拍完照片就直接过去吧?” 戴拉拉嗯了一声,连忙点头答应,“可以,就一次完成吧,这样晚餐前我还可以出门去办个事情。” 小郑见她答应,转身就捧着ipad去联系杂志编辑安排下午的专访。?事情安排下来后,戴拉拉也不敢拖延时间,回房去换身衣服,穿好鞋就跟着过去准备出门。 从居住的宿舍到大门,一路上会先经过练团室门口,唐恬一看见她要出门马上跑了过来,嘰嘰喳喳问:“学姊,新专辑特典,我够资格拥有一份吗?” 没头没尾就来一句新专辑特典,戴拉拉满头雾水。 但随即她想起昨晚电话里听蒋成城提起最近在忙的新专辑,才想通她要的东西是什么。 本来她是不懂这些东西的,但是被唐恬教育过一阵子后,她终于也知道这新专辑特典对歌迷的珍贵之处。 加上这姑娘对蒋成城忠诚一片,面对这双巴巴的大眼,戴拉拉是怎么也拒绝不下去的,她点点头,用力拍在她肩上,“晚点我跟他说,替你讨个亲签的新专题特典。” 唐恬一听一蹦三尺高,“ohya,学姊貌美如花、学姊舞界女神、学姊一生平安、学姊万寿无疆!” 唐恬信口就是马屁,还黏上来蹭一蹭,卖一卖乖。 但有些人就是这样,嘴巴说得天花乱坠,却又很懂分寸,恰到好处让人喜欢入心,戴拉拉好笑的敲敲她脑袋一下,准备出门。 不过这样的马屁也不是没用,本来预计晚上才说的话,戴拉拉一面走一面就掏出手机准备给蒋成城发消息,让他记得给他的头号迷妹留一个亲签特典。 这时小郑已经把车开到了大门口等着,戴拉拉看了看小郑着急的神色,也加快脚步往外走,怕给人久等。 肖也选的地方无疑是相当好的环境,大门推开没直接面对车水马龙的大马路,往内推的空地有宽敞的花圃跟迎宾车道,车道宽敞,两台车错身都绰绰有馀。 她走到门外跟小郑招招手,反手要把门关上,突然迎面来了一辆送外卖的机车辗过花圃朝她直衝而来,戴拉拉当下反应不及,被狠狠往后一撞。 衝击力道之大,直接撞碎了整面落地安全玻璃。 细小的玻璃碎块喷射四散,戴拉拉下意识用双手去遮住脸,但仅仅一瞬间,她就感觉密密麻麻刺骨的疼从手腕处蔓延开来。 玻璃落地的碎裂声与自远而近的尖叫佔据了她的意识。 她勉强睁眼瞟一眼,骑士已经呼啸而去,眼前却是模糊一片看不清前方。 她的视力一直很好,这种看不清的模糊状态让戴拉拉有一瞬间的心慌,伸手想去揉眼睛,手腕随即让人给一把攥住,紧接着是肖也的嗓音,沉沉喝斥,“不准揉。”?她一愣,乖乖放下手,闭着眼让人抱回了练团室里。 人一进来四周的团员全靠上,肖也举起手让人稍安勿躁,起身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倚靠在柔软的椅面上,戴拉拉不敢去碰自己的眼睛,可眼睛大概是啟动了自保机制,眼泪不受控的往下淌。 一条棉布手帕在此时轻而缓贴在眼角上,温海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这样闭着眼睛,别乱眨。” 剧烈的疼痛从双眼深处一抽一抽蔓延开来,她点点头,却也开始慌张,在一片黑暗里扯着眼角的手帕,疼得冷汗直流。 疼痛佔据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让她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知道眼泪汹涌,顺了太阳穴滑落,一下就从温热转冰凉,冻得她耳廓一路抽疼到后颈。 温海洋的声音还在耳边,但他的安抚没让戴拉拉安下心,随着周遭越来越吵闹的交谈声,唐恬的哭声跟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交杂而来,当救护人员接手的那一瞬间,她恍然间想起—— 蒋成城要知道了该有多生气? —— 救护车穿梭在车阵里开得飞快,一眨眼便到了急诊。 戴拉拉眼上覆盖着一层纱布被接下车,回答了好些问题才等来了医生。 温海洋被喊去替她办手续,她安静的躺在一隅,感觉眼睛上的纱布被揭开,眼里刺痛一阵一阵的,还略带着微微的血腥味。 不安在心底蔓延,她不敢多问,默默听着身旁的金属夹碰撞托盘敲出的清脆敲击声。 女医生以一种看透世间惨案的机械式嗓音询问她几个问题后,拿出大量的生理食盐水又冲刷了一次她的眼睛。 食盐水冰凉刺骨,是一种瘮人的温度,浇淋在伤口上,是如蚂蚁一般噬骨的疼。 她咬牙忍着痛,熬过第一波冲洗,额头已经是一片冷汗。 此时温海洋走过来,把温热的指尖放在她肩上,轻声问:“等等警察会过来做笔录,你要我通知谁过来吗?”?戴拉拉点点头,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语气有些弱,“打给我??” 见她犹豫了几秒,温海洋便善解人意的说了声,“知道了,我打给他。” 伤口清洗完毕,接着就是点入麻醉药清创。 因为麻醉药的关係,她的双眼模糊更甚,什么也看不清,时间在这个时候似乎被点了慢速度,一分一秒都度日如年。 只是麻醉药似乎没有发挥太多止疼效果,她只有昏沉,疼痛却一点一点被放大数倍。 伤口在眼睛里,像是有上千道细碎的刀痕,又麻又痒又疼,深度直达神经末端,再绕个圈,缠绕到脑袋里。 痛楚沿着神经爬满全身,整个人只感觉又涨又热,哪里都不对劲。 很多时候她感觉几乎快挨不住,就把指甲掐入掌心里,藉着另一处的痛来掩盖伤口的疼。 可惜这样的效果只是一时奏效,很快的她便筋疲力尽。 她开始有些恍惚,感觉此刻的度日如年一如她胃痛的那一夜,就在这时候,掐得死紧的双手突然被人给握住,来人掌心温暖乾燥,就这样接住了她不停往下坠的恐惧。 伴随着一股熟悉的气息,是男人低缓的嗓音,带着柔和的哑,彷彿慈悲的神佛,安抚了她满身的疼痛。 她想抬头去看,却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感觉冰凉的手指被握入他掌心里,蒋成城低沉的嗓音就贴在耳边,“乖,别动。” 她立刻就安分下来,回握住他的手,紧紧不放。 蒋成城把掌心贴在她额头上安抚,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颊,声音却是向着医生询问。 “状况怎么样?” 替她看诊的是个女医生,大概是看见来人竟是蒋成城,原本还平静无波的嗓音显然已经有些不稳,像是极力在压制兴奋,隐隐发颤,“没什么大碍,好险碎片只是刮伤角膜,没有伤到水晶体,但是这几天还是要严加看护,不能碰水,避免流泪,眼药膏跟药水要准时点,三天后再来回诊就好了。” 戴拉拉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便听身旁男人的声音夹入一丝疑惑,“不用留院观察吗?” 听见他的声音,她的心情已经平静许多,加上知道自己并不会瞎,她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这人一放松,便就有了其他的情绪。 听他那种好像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的口气时,她只觉得好笑,举起手想拉住身旁的人让他别大惊小怪,这时女医生的声音又一次穿过满室吵杂而来,“不放心的话,住个两三天也好。” “??” “那好,麻烦你安排了。” 此时女医生应该也是习惯了这男人在场时的威压,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以着医者该有的淡定,朝蒋成城询问,“这三天病人纱布都不能拆,身边也时刻得有人跟着,如果你不方便,我会请护士特别照看。” “不会不方便,我都会在。” 蒋成城客气有礼的回拒了特别关照,从诊疗床上抱起了戴拉拉,放到了一旁的轮椅上,缓缓往外走。 温海洋已经办妥住院手续,把资料递给他,打个招呼便回去替她收拾东西。 此时整个急诊都因为看见蒋成城的出现而突然安静下来,戴拉拉大概也能猜到现场是什么状况,叹口气,在空气里摸索一阵才拉到他衣袖。 “要不你先走吧,我叫戴荃过来就好。” 刚刚是慌张到忘了分寸,才会想着要让温海洋喊他过来。 现在冷静下来,她才又找回平日的理智。 “戴荃这人虽然不靠谱,但至少没到让人围观的程度,你不一样,你??” 她还叨叨絮絮在说着话,没想到下巴就让人给捏着抬起头,紧接着是一道熟悉的气息略过唇角。 她一愣,连话也忘了怎么说。 蒋成城压低嗓子,带着笑声回,“你要是不第一时间通知我,知道自己会发生什么事吗?” “什么事?”她抬头傻傻反问。 此时外头的午后阳光恰好就透过落地窗落在她脸上,映照出她脸颊上未乾的泪痕。 她小小的巴掌脸上蒙着厚重的纱布,看起来可怜又脆弱。 蒋成城眸色转深,弯腰轻咬她脸颊一口,“不告诉我的话,我就趁你看不见的时候把你关起来,让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 52 两人来到病房时,负责的护士已经站在那等了很久。 早半小时前护理站已经接到通知要接收这位大神的女朋友,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好奇的投来视线,负责护士是个刚出护校的小女生,把捏在手上的纸手环给戴拉拉戴上,小心翼翼地朝蒋成城开口,“我是小陈,是今晚的值班护士,有需要的话随时喊我。” “嗯,麻烦了。”在外人面前,蒋成城脸色习惯压下几分,见护士离去,他转身打算将人从轮椅抱上床时,才看见她裙摆处有一抹红。 他脸色微凝,目光里已经隐隐有不悦,没来得及把人放到床上,就先解开她的上衣,手指一寸一寸抚过她光裸的肌肤,想检查到底有没有漏网之鱼。 他不笑时有股说不出摄人的威压,此刻更甚。 在戴拉拉满是不解手忙脚乱想护住自己胸前风光时,才听他沉沉问: “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伤到了?” 戴拉拉茫然摇头,她看不见自己,只觉得身上的伤应该都被妥当处理了,也没去细想会有遗漏之处。 但是身旁的男人明显很不悦,检查过她上半身还不够,直接把人抱到腿上,翻起裙摆,冰凉的指尖沿着脚踝一路向上,直至腿根处,才发现有一道细微的伤痕落在大腿内侧。 他脸色沉下,想也没想便捉着她脚踝往上抬,气急败坏骂道:“急诊的人眼睛都瞎了?”?“没事,一定是太轻微才没被发现,当时情况也紧急,他们只顾替我洗眼睛,哪顾得上其他地方。” 双腿被摆弄成一个曖昧的姿势坐在他身上,她哪里敢说谎,急忙安抚身下的男人,“反正我也不痛,应该擦个药就没事了,不要劳师动眾。” 蒋成城目光灼灼看了眼她腿内的伤,冷笑一声,将她从腿上抱到床上,“不用担心,我也没打算劳师动眾,这种地方我亲自来就行。” “什么地方?”戴拉拉一愣,问是问出口了,却没等到答案。?她只听见厚重的门扉被开啟又关上,接着便听到一阵脚步声走近。 接着是一道清冷的嗓音。 “宝贝,张开腿。” “??” 这人的节操呢,能不能来一个人治治他。 “我自己来。” 因为眼镜伤着看不见,不管现场有没有其他人在,她是打定主意不给他上药。 她不知道具体伤在哪,但知道大概的位置。 “你把药给我。” 戴拉拉打定主意要跟他槓上了,“我不要你上药。” “不行,你没办法自己来。”蒋成城抓着一盒药走到她面前,口气很欠,但又带着无形的温柔,“自己把裙子撩起来,还是我直接替你脱了?”?这人真是王八无赖。 戴拉拉在心里骂他两句,又羞又脑但又拿他没办法,只能乖乖撩起裙摆,任他把手放到裙底下上药。 因为看不见,所有的感官都会被放置最大,随着他滚烫的气息,一双手已经来到她裙底下。 他的指腹温热,沾着药膏的手指轻轻在伤处来回抹了两下,又轻轻揉了揉,缠绵片刻后才退出。 过程不过几分鐘的事情,她也不感觉疼,可是那一股发自体内的无名的骚动才真叫人要命。 他上药的动作慢条斯理的,若是她能睁开眼,此刻还能看见他眼底无声的微笑。 此时门板上传来两声轻敲,将戴拉拉旖旎的心思霎时拉回神。 她故作镇静收拢双腿抚平裙摆,坐在床边上,等着护士进门。 但是来的人不是护士,而是温海洋,尾随在后的,是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 她才想起,还有个笔录这关没过。 单人病房里有个小小会客室,温海洋把人往那带,转身看了蒋成城一眼。 蒋成城将人抱下床,打算待会儿站在一旁陪着她做笔录,但戴拉拉却顿下脚步,小声贴在他耳边说话,“你要不要避一避?” “为什么要避。”因为她双眼被矇住,没看见他眼中的势在必行,“犯人是谁,我想我应该是有线索的。” 她倏地抬起头,顿时头晕目眩,却还是着急着问:“那个人是针对你来的?”?“不是,他找的是你,但事情因我而起。” 蒋成城语气淡然,戴拉拉却听得胆颤心惊,“什么意思。” “嗯,没看报导吗?我让赵暖找人去调查,写了一系列报导,如果没意外,陈涛在舞蹈圈是混不下去了,只不过我有些大意,没想到他有这样的愚胆跑来对付你。”他冷笑一声,眼中的戾气更甚,“破罐子破摔了是吧,那我奉陪。” 有种隐隐的猜测在心底模糊成形,戴拉拉扯过他的手,脸色有些发白,“你不要倘这浑水,我不想你被牵扯进来,这不是太好的事情,事实上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你跟我扯上关係。” 这句话让蒋成城皱起眉头,握住她手臂的手也不自觉失去力道,表情比起刚才更森然。 “戴拉拉,从我在黄大仙庙替你拜过月老,你跟我就牵扯不清了。” 他口气有些衝,说完便起身拉她,似乎也没打算让她回话,直接跟警方打过招呼,先把事情说了一遍,再让身后始终沉默的女孩接受笔录。 笔录的时间琐碎冗长,因着她受伤,警方耐心特别足,等所有问题问完,外头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两个警察看看外头天色已晚,加上戴拉拉也说不出更多讯息后,低头交谈几句便打算告辞。 见人要走,戴拉拉也想起身送客,手才刚碰到扶手就让蒋成城拦下。 “我去就好,你乖乖坐着。” 儼然就是男主人的姿态。 她也不去跟他争,毕竟自己现在这状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磕磕碰碰没有好结果。?这时温海洋走到她身边,把一袋衣物放到她手边,轻声交代,“唐恬给你送过来的,刚刚不让她上来还吵了好一阵子,等等记得给她个电话,不然她今天跟我没完。” 一听到唐恬,想她聒噪的声音,刚做完笔录的沉重心情一下便淡了几分,一直紧绷的脸色也终于有了笑意。 送走了警察跟温海洋,戴拉拉慢慢站起身,搭着一双强壮的手走到床边的沙发,在包包里掏了掏,找出手机。 过程蒋成城始终在她旁边,看她做什么就帮着注意什么。 现在看她慢慢把手机解锁,他挑了挑眉,好奇她要怎么打电话。 果不其然,下一刻戴拉拉就把手机递给他,微微仰起脖子,唇角弯弯,“唐恬记得吧,那个很爱说话的小女生,你替我打过去,然后告诉她,亲签特典会留给她一份。” “讲讲道理吧,这是趁火打劫啊。” 但饶是如此,他也只是捏捏她的脸,直接就拨了视讯电话过去。 电话一接通,戴拉拉非常聪明的往后退一步,果然唐恬高八度的嗓音立刻在偌大的病房里裊裊回盪,直接逼出蒋成城铁青的脸色。 大概是没想过有招一日会接到偶像的来电,唐恬结结巴巴的告白了一顿,末了还用力朝着电话吼,“蒋老师,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 戴拉拉一瞬间有些后悔了。?儘管知道这喜欢跟那喜欢不同,但这话听在正牌女友耳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微妙。 蒋成城也注意到了她的脸色,脸色淡淡,回了句,“谢谢,但我只喜欢你学姊。” 莫名被塞了一口狗粮的唐恬瞬间就知道自己胡乱说了什么话,深怕自己的亲签特典泡汤,马上諂媚,“学姊,你明天想吃什么,看是要臭豆腐、麻辣烫、咸酥鸡还是串烧,我带衣服过去给你时顺便买过去?” 戴拉拉知道她不好意思了,也没打算计较,攀着蒋成城的手臂摇摇头。 “不用了,你那一点薪水都不够自己吃了吧,想吃的话我点外卖,明天你过来吃。” 唐恬大概是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决定不推托,大方接受邀情。 三人简单又说了几句,蒋成城已经颇不耐烦想掛电话。 “等等!”见电话要被掐了,唐恬在电话那头急忙喊。 蒋成城挑眉,“还有事?” 就见唐恬抿了抿唇,似乎是有些难以啟齿,磨磨蹭蹭老半天后终于开口问:“那个??晚上洗澡怎么办,不用我过去帮忙吗?” 这问题一出来,病房内的两人皆是一顿。 戴拉拉后知后觉才想到这件事确实有必要立马处理。 才刚要拜託唐恬过来一趟,就听蒋成城拖长音调喔了一声,懒洋洋的嗓音里多了丝曖昧,“这不是有我在呢,还担心洗不了澡?” “??” 电话一掐断,戴拉拉马上以小动物遇上猎人的姿态不着痕跡退了一步。 同时开始思考今晚是不是乾脆擦澡就算了,虽然伤了眼睛,但毕竟没有断手断脚,基本打理靠着五感还是可以的。 反正天气还不热,应该也不会太臭。 可是她这些打算,很快就让蒋成城给扑灭。 “先洗澡,洗完再吃饭。” 那语气是不容拒绝的态度,而她呢,一个什么也看不到的暂时性瞎子,竟是半点选择权都没有。 单人病房的浴室宽敞得足足一个篮球队入内都绰绰有馀。 戴拉拉被拉着站到了淋浴间,脸色虽淡,但耳尖已经红得冒烟。 她把手搭在他肩上,做垂死挣扎。 “我可以自己来的。” “没事,有事弟子服其劳,我当过你一天学生,就永远都是学生。”突然他想到什么,语气曖昧起来,“况且你不觉得,师生恋很刺激吗?” 戴拉拉差点没得自己的口水噎死。 这人简直是不能聊了。 人在屋檐下,戴拉拉认命的低下头,任由他手指灵活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因为安排了採访,她今天特地穿上一件短洋装,青春俏丽又活泼动人,但是这洋装到了现在就是灾难。 她连挣扎害羞的时间差都没有,直接给人剥得精光。 因为眼睛不能碰水,怕水花溅起会弄湿她的纱布,蒋成城将莲蓬头的水开得特别小,浇淋在她身上时,感觉像是有人拿了一只茶壶,缓缓在她身上倒下清澈的茶水。 只是知道这品茶人是他,她便不由自主没法往正派的方向想去。 她感觉万分不自在,捏住他的手,脑子鬼使神差竟脱口而出,“你也脱了吧,一起洗。” 一起脱光光,两人就处于同等的立场上,她心里面的感觉也会好一点。 这种奇怪的心思竟把蒋成城读懂了。 他从善如流从腰际那把衣服一寸一寸撩起,越过头脱下,再把皮带抽出,褪下牛仔裤,放到了不会被水浇淋到的地方。 很快两人就坦诚相见。 戴拉拉之所以知道,倒不是她能透过纱布看到什么,而是因为他不要脸的贴了上来。 “一起洗,省水,环保。” 他带着一丝坏笑贴近她,顺手把她的长发解开,用手在她眼睛前搭个小棚子,开始替她洗头发。 他这人虽然嘴巴欠,骚话多,但要说起优点,头一个要提的就是十分有耐心。 只是他的耐心似乎还伴随着别有所图,洗着洗着,便有些变了调。 她感觉身后气息有些不对,不应该是二月天的温度。 但她在一方天地里躲也躲不开,于是随着某个东西靠近时,她怔怔一愣,脸色当场烧起来。 “戴拉拉,今天情人节,转过来给我抱一个行吗?” 不知不觉水声停了,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浴室里特别清晰,像是夹杂了沙粒一般的嘶哑,莫名就有种蛊惑。 戴拉拉不由自主遵从他的话转过身,双手下意识环绕到他脖子上,就这样被他微微一使力抱了起来。 她以为他要多做些什么,心里面已经做好了羞耻准备,可他却只是抱着她坐在洗手台上,湿润的唇瓣轻轻贴在她眼上,不带一丝情慾。 这样的温存容易让人心软了几分,她主动靠上去,抱着他,“对不起,我下午说的那句话,不是我真正的心意。” 蒋成城贴在她眼上的唇微微一动,一阵轻笑落在她耳里。 “早习惯你心口不一了,要是每一次都计较,我不是心塞死。” 被取笑是预料中的事了,她也不计较,乖乖坐在那等着继续被他捉弄。 但蒋成城今天似乎没有那个间情逸致,浴室安静了几分,她能明显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晦暗不明的意思。 一种说不上的预感慢慢笼罩上来,戴拉拉动了动双腿就要往下跳,却让他紧紧扣住腰际,连带着嗓音也低沉了几分, “别动,我摸摸看,湿了没有。” “摸、摸哪里??” 喉咙突然收紧,她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蒋成城轻笑一声,恶意咬了下她通红的耳尖。 “你说呢?” 戴拉拉双手十指抵在他坚硬的胸膛,摇摇头,“别乱来,这里是医院。” “我没要干嘛,紧张什么。”?他确实没说谎,指尖轻轻贴在纱布上,确认了没被水溅湿,才缓缓放下。 可戴拉拉显然是大意了,他放下的同时,便覆盖上另一处,声音压得低低的,靠在她耳边蛊惑呢喃。 “戴拉拉,你眼睛还疼不疼。” 她又摇摇头,垂下脑袋,不经意就露出修长白皙的后颈。 长年练舞的人皮肤本就白皙,在浴室的日光灯照射下,更像透明的白玉,光滑细緻,温润无暇,引人遐思。 蒋成城本来只想逗一逗她,让她开心一点,可是在这样的景色下,喉结也禁不住滚动两下,某种慾望,便被更加隐秘而清晰的激起。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她脸上,黑色的眸子在水雾中,渐渐染上一层慾。 大概是察觉现在的安静有丝奇怪,戴拉拉抬起头想要说话,下一秒,唇瓣就让人给撅住。 蒋成城咬着她下唇,磁性的嗓音低缓又清晰,回盪在浴室狭小的空间里。 “不疼的话,我们再多待一会儿。” 53 戴拉拉这一住院,直接就住满了一个礼拜。 出院那一天,医院门口免不了又是堆满记者,蒋成城跟小叭商量下,跟医院打个招呼直接从员工通道走,避开那些麻烦。 戴拉拉带着护目镜坐在那,也没有选择权。 事实上,这个礼拜下来她已经充分感受到这男人大概是童年有一部分没被满足,不只把她当芭比娃娃使,餵食穿衣不说,晚上还一个劲儿的折腾她。 这医院重地,他就是这么敢。 脚上踩着那双情人节那天被他吃乾抹净后得来的礼物,戴拉拉就坐在地下停车场的边墙上等车来。 员工停车场跟一班民眾的停车场有个一小段距离。 蒋成城换了一台私家车来,就是不想让记者跟车,他把车从停车格里驶出来,慢慢靠近戴拉拉在的位置,她还在那低头看手机,脸上掛着淡淡的笑,不知在跟谁说话。 因着她的笑,蒋成城眉目也不禁柔软几分,正要抬手按喇叭通知他上车,一旁突然窜出个人影,来人一身黑,黑帽下蒙着脸,通红的眼写满狠戾,手拿着一隻木棍,正慢慢朝戴拉拉走去。 男人矮小的身影特别眼熟。 蒋成城骂了一声“操”,下车衝上去,在木棍要往戴拉拉腿上招呼时伸手挡了下来。 “妈的,你还有胆来!?” 蒋成城破口大骂,却没有摄退男人。 男人似乎是杀红了眼,举起棍棒继续往他身上招呼,嘴上骂骂咧咧,戴着恨意。 “要你坏我好事,这婊子多少人睡过你知不知道,装清高,犯贱,不知好歹,活该她被开除,你就——” 男人粗嘎的嗓音嘎然而止,随着剧烈的肉体撞击声,蒋成城用手臂将他狠狠抵在墙上,挟着碎冰的目光冷冷瞅他,一身的戾气蓄势待发,“她是你可以议论的人吗?” “我呸,我都上过了还说不得一句?” 陈涛狭长的眸子里堆满猥琐,似乎毫不畏惧此刻的情势。 蒋成城显然被触怒了,抡起拳头要往他脸上招呼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喝斥。 戴拉拉惊恐大喊,“蒋成城,不可以!” 巨大的动静引来了路人的关注,眼看几十隻手机就对着这处举,戴拉拉赶忙喝止,急忙扯着他的手,朝着路人喊,“拜託,快报警!” 初时的惊恐过后,她只剩担忧,扯着他的手想让他放开陈涛,偏偏他像是一头杀红眼的狼狗,咬住了就死死不放。?“蒋成城,外头有记者,你快放手!”她的声音濒临破碎,扯着他手的力道异常用力。可他却闻风不动。 只分心看来一眼。 “不怕,让记者来,反正这男人干的好事迟早都要曝光,损失我一点顏面又算得了什么。” 蒋成城将人往身后扯,一脚踩在陈涛的小腿脛骨上,眼中的戾气更甚,“喜欢小女生的老男人,知不知道被关进监狱后会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 陈涛显然也是破罐子破摔杀红了眼,丢了手里的木棒,掏出口袋里的美工刀,直直往他身上招呼过去。 蒋成城眼明手快退了一步,刀尖险险从他裸露的手臂上划过,一道血痕很快涌出,鲜血顺着纠结的肌肉直接滴落在地面上。 骚动已经引来了一批记者,远处警车已经呼啸而来,陈涛见到局势不利,乾脆丢了刀要逃,但蒋成城怎么肯,追上去朝他猛地一踹,反手一扣,压制在地上。 警车呼啸声里,一批记者跟着涌进停车场,蒋成城看了眼前方,直接把戴拉拉拉进了怀里,语气倒是相当轻快。 “闭上眼,又要上新闻了。” —— 结果出院不到一小时,两人又再次回到了急诊里。 伤口有些深,缝了十几针。 还不说有骨裂现象。 急诊外围绕了一圈又一圈的记者等採访,蒋成城看了下外头,让小叭先把人带到车上等,随即跟着警察回去做笔录。 戴拉拉本来想跟着,但是知道她要坚持就会没完没了,于是一直在车上等着,从医院到警察局,再从警察局到家里。 折腾下来一整天,回到蒋成城的住处,她便收到戴荃传来的线上新闻。 因为跟蒋成城公开了,她再也没去多看娱乐新闻,毕竟很多事就不可能如己意思顺利发展,歌迷肯定是祝福有之、诅咒有之,看多了只是内耗自己,于是乾脆跳过。 但是今天的新闻她不得不多看两眼。 蒋成城打人这件事被闹上社会新闻,但舆论却是一面倒。 才知道陈涛在两年前趁着教课的机会迷姦了个国小女生,事发后硬是给了对方父母一笔钱,又把小女生介绍到另一个舞团才暂时压下。 舞蹈圈很小,这类事情层出不穷,又人人自危,已经到了即便听到也当没听到的境地,所以事情没传开戴拉拉也不意外,只是感叹人心不古。 和解的事情过后,当时接替她的那个女孩出国去唸书不回舞蹈圈了,谁会想得到陈涛老底竟然让一个娱乐圈的八卦记者赵暖给掘地三尺挖出来,一声不吭就往圈内投了一颗炸弹。 一辈子都在喝采声里的人,哪里经得起这样一而再而三的贴标籤折腾,狗急了都要跳墙,人被逼急了,人性最恶的一面也就掩盖不住,这就是陈涛找上她的原因。 不曾想碰到了蒋成城,直接把自己送进了牢里。 这一回陈涛入狱,把曾经吃过亏又不敢吱声的受害者全炸出来,以匿名方式接受访问,才知道这人本性极恶,下药猥褻还不够,还牵扯到用毒逼人。 牵扯到性丑闻跟毒品,陈涛想翻身绝无可能,基本上是彻底凉了,赵暖还紧咬着陈涛的背景不放,一下扯出更深一层的丑闻,舞蹈圈、体操圈无一倖免。 赵暖这一战,扳倒了她多年的恶梦。 和解时心中的那一点忿忿不平,也在此刻全数消融瓦解。 但她知道,这是蒋成城在背后推波助澜,不然一直视她为眼中钉的赵暖怎么会去挖掘这些报导? 男人可能无所谓,可是这一点在她这里似乎有些过不去,他这么做,不是正好欠了人情,倘若她心中对蒋成城还有一点希冀,想讨个什么??想到这可能,她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戴拉拉。” 男人的轻喊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赶紧放下手机起身,慢慢走到主卧,推门进去,看他躺在床上,神情是刚睡醒的慵懒。 她慢慢走过去,坐到床上,俯身把掌心贴在他额头上。 大概是刚睡醒的关係,体温有些高,但还没达到发烧的程度,戴拉拉低头看着他又是骨裂又是缝合的伤口,伤口渗着血,想起下午那木棍跟刀本来是要招呼到她身上,脸色不禁又开始发白。 他为什么要替自己遭遇这些事? 蒋成城看她一眼就知道她那脑子又不好使了。 用单手撑起自己,男人直接将她揽进怀里,“干嘛哭?眼睛才刚好,是不想要了?”?直到被拥入怀里,她才知道自己没控制住。 戴拉拉低头吸了吸鼻子,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闷闷地回:“我也不想,本能反应。” “你把这本能反应发挥在别的地方不是更好。” 蒋成城根本没把这点伤放心上,就是止痛药会让人嗜睡,他再能扛打,也抵挡不住药物的作用,现在一醒来才知道后悔,刚刚放她一个人在客厅,肯定又是胡思乱想一下午。 看她又不说话,他把指尖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没事,这就是挡煞。” 戴拉拉还是板着张脸,眼睛死死盯着他伤口不说话。 哎,难处理。 蒋成城于是把手指挪到戴拉拉嘴角,用力往上戳。 “乖,笑一个给我看看。” 戴拉拉被扯着嘴角,柔美的脸蛋硬生生被憋出了一个香肠嘴苦瓜脸。 蒋成城笑倒在床上,顺带把她用力一扯,扯到了身上。 他有天赋的深邃五官,柔顺的线条,笑起来特别好看,特别有渲染力,戴拉拉终于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嘴角,这一笑,她眼中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温热的泪水像一根细针,扎在他心上,微微疼,微微凉。 蒋成城知道此刻语言的苍白,只盯着她的唇,轻轻覆上。 “行,准许你哭,但只需要哭一会儿。” 因为以后,你的人生就只剩好事了。 —— 蒋成城在家休息了两天就得出门工作,戴拉拉跟温海洋说好了白天回去练新舞码《红舞鞋》,晚上就回他这住。 温海自然没有太大意见,毕竟戴拉拉相当自律。 第三天是回医院换药的时间,戴拉拉下午请了假,陪着他回去一趟。 伤口没有进步多少,依旧是红通通一片,甚至有些微发炎。 戴拉拉想一定是这两晚他扯着她在浴室折腾时弄湿了伤口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她不禁横了他一眼,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蒋成城低声笑起,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我会注意让伤口不碰水。” 回了家,戴拉拉正给他收拾晚上要吃的水果,蒋成城凑过来看塑胶袋里的食物,淡淡的药水味飘散在两人周遭,她看了隐隐透红的纱布,瞟了他一眼问,“为什么不住院,不觉得你这状况比我还需要护士照顾。” 蒋成城也回看她一眼,脸上掛着散漫的笑,“在医院跟你玩过了,再住一次没意思。” “??” 敢情这人当时要求住院是抱着污秽思想来的? 晚饭是小叭送过来的,闻着都是些味道清淡的食物,凉透了也不影响口感。 戴拉拉替他佈菜到一半,手机便响了起来。 蒋成城看了一眼,当着她的面接起电话,顺带点了扩音。 赵暖沙哑的声音,马上就随着电波缓缓而来,“蒋成城,报导剩最后一期了,答应我的钱记得转我户头,还有,我需要访问戴拉拉。” 相较以前的恐吓、哀求与讨好,现在的赵暖,声线里无一分情意,有的只有公事公办。 蒋成城听完看了戴拉拉一眼,唇角微抿,就连神情都带上了几分凝重,“我考虑考虑。” 电话一收,蒋成城坐在沙发上张嘴,示意她继续投食。 戴拉拉撇了他一眼,慢吞吞替他把菜放到他面前的分隔托盘上,一面漫不经心问:“你跟赵暖??还有联络?” 蒋成城正以葛优躺的姿势瘫在沙发等餵食,听她这么一问,伸出的手一顿,整个人以像是树懒爬行的速度,慢慢地正襟危坐起来。 他看了戴拉拉半晌,突然咧嘴笑。 “我好像,闻到一点奇怪的味道。” 戴拉拉脸色的淡然,似乎不为所动,“哪里,我没闻到。” 看她那一张刻意摆出的脸色,蒋成城更乐了。 “戴拉拉,你在吃醋。”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宝藏,乐得眼睛里都像是有了光。 但戴拉拉不为所动,指了指桌上已经都替他佈好的菜,态度轻轻冷冷:“自己吃吧,不是还有右手?” “??” 果然是吃醋了。 蒋成城懒洋洋瞥来一眼,伸出一根指头抬起她下巴,“亲爱的、宝宝、心肝儿,我跟赵暖只是公事上接触,她的杂志面临破產需要翻身,我需要有人主持正义,就这么简单,绝无任何一点需要你吃醋的可能。” 虽然表情是有那么一点吊儿郎当,可语气却是实实在在的真诚,戴拉拉目光轻轻,瞥了他一眼,“真的?” “蒋成城,童叟无欺。” 说着还竖起三根手指,标准童军礼。 “那我是童还是叟?”戴拉拉表情未变,用汤匙舀起一勺温粥,靠在他嘴边。 蒋成城啟唇笑,“你是我夫人。” “??” 混蛋! 但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效用在戴拉拉身上颇为受用,吞下一口食物,慢条斯理回头,看进他眼里。 “那我愿意接受採访。” 听到这句话,蒋成城目光若游丝般落在她身上,脸色慢慢淡下来,抽出纸巾擦过嘴角,单手接过汤勺把剩下的热粥都餵进她嘴里。 “再说吧,也没那么必要一定得你说。” 吃饱喝足,她收拾碗筷,蒋成城拿了一件内裤走进浴室,不一会儿就传来淅沥沥水声。 戴拉拉手上收拾的动作越来越慢,心里面想着的是刚刚那回事。 不管他答不答应,这件事一定要有个了结。 然后她才能继续走下去。 但??虽然说了要接受採访,可是真要当面说,她心里面还是有抵抗的。 每说一次,就是经歷一次。 到底不是心甘情愿的事。 戴拉拉继续在厨房收拾,顺便切了颗苹果,泡进盐水里。等一切收拾妥当,就听见他在那用一副要死不活的嗓音喊人,“戴拉拉,没毛巾。”?她回过神,把手擦乾,去房间拿了乾净的毛巾,把浴室门打开一条小缝,将手伸进去。 预期的接应没来,她好奇的往内探了探,“接着啊!” 下一秒,一隻满是水气的手直接将人跩进浴室,一把压在了洗手台上。 “你够了,白天医生说什么都没听见吗?” 她吓得把手抵在洗面台边上,不肯再往内踏一步。 蒋成城就靠在那,垂眸盯着她,“我记得啊。” “那你想干嘛?”她警觉的盯着他,感觉这人没好事。 浴室里飘散着尚未褪尽的沐浴乳香气,淡淡的麝香味,还混杂着他独有的气息。 “帮我擦乾,然后上床。” 蒋成城扯过她的手,搁置在自个儿腰上。 戴拉拉飞快扫过他周身一眼,他已经穿上内裤,毛巾掛在左肩上,就在那虚虚掛着。 “嗯,帮我一下。” “??” 她叹气,有种慈母多败儿之感。 但是有人美男计用的得心应手,那也是因为她的纵容。 谁叫眼前的男人,活在她心口最软的那一处,她没法狠心甩头就走。 戴拉拉飞快看他一眼,拉下毛巾,不发一语把毛巾按压在他坚实的肌肉上,用着刷油漆的精神,一寸一寸老老实实替他把身体擦乾。 “好了,去外头睡吧,我来刮水。” 蒋成城嗯了一声,走了两步,看她背对自己没动静,脚步一旋,回来一把捞过她的腰,直接往床上走。 “干嘛啊?”她吓了一跳,双腿下意识缠上他的腰,被带到了床上。 “没干嘛,上床啊。” 戴拉拉被压入柔软的床铺里倒是一点也不慌张。这一张床上发生过那么多次那回事,只消他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想干嘛。 “手不是伤着。” “嗯,所以你来啊,发挥一下你所谓的本能反应,大爷高兴了,就陪你去受访。” 男人痞里痞气的,单手扶着她的腰,想以什么方式干点啥的意图很明显。 “??” 戴拉拉看了他一眼,也没打算跟他置气,脱了身上的围裙,露出纤细的腰肢,慢慢俯身下去?? 54 最后到底是没做完全部。 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异香。 蒋成城拿来毛巾替她擦拭,将她纤细的十指一根一根像是拨弄吉他琴弦一样,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一处都不放过。 戴拉拉半瞇着眼,带着微微睏意又问了一次。 “那我可以去接受採访了吗?” 身后的男人半晌没动静,鼻尖轻轻在她脖子边上蹭,不同意,也没反对,只说,“先跟我说说,他到底对你做过什么事。” 这问题让戴拉拉单薄的背脊隐隐一颤,她虽然说了要受访,但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尤其这件事要说给他听。 可如果是他,她也没什么不愿意,只是,不免难堪。 知道身后的人今天非要听到一个前因后果,她微微蹙眉,唇角微抿,吞了口口水,才缓缓说起那段显为人知的往事。 嗓音略哑,却字字清晰。 “一开始,他只是受我妈请託带着我练舞,在这一行,贴身指导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他又是圈里面很受推崇的老师,我当然也没什么意见。” “大学前三年,我都跟着他到处参加比赛,成绩很好,大四还没毕业他就直接让我进了舞团,以正式团员的身份担任首席。但是正式团员一年要演出的场次是有规定的,我年纪最小,即便有技巧,但大舞台经验不足,所以被留下来的时间也多。” “一开始还有前辈在,没出什么事,后来为了去俄罗斯公演,贴身指导的时间就更多,我本来也没多想,跳舞还不给人碰怎么可能,但就因为我那一时的温吞铸下下大错,卑劣的人永远都在等待机会,随着时间一长,他觉得我有机可趁,就开始不老实了。” “一开始,他用手掐我的腰,我吓了一跳,但不敢动,因为乱动是要挨打的,再后来,他越来越肆无忌惮,教到哪,就要摸到哪??”她顿了下,看他鼓励的眼神后,又继续,“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几次请假谎称生理痛,逃掉单独排练。谁知道那次后他变本加厉,练到一半扯着我的舞衣,想把手往里伸,当时我没多想,下意识直接拍掉他的手,说不舒服直接就跑了。” ”我回家跟我妈说这件事,她觉得跳舞本来就是肢体接触的机会多,让我别大惊小怪。我忍了好一阵子,一直找不到人帮忙,甚至连退团的念头都有了,好在,当时陈涛成立一个财团法人舞蹈基金会,接了政府的案子去担任顾问,舞团里来了新的指导老师,是个女老师,人很好,听了我的事后她说会陪我一起练,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可以这样过去,但是在东京公演那天??” 她的语气一顿,瞇着眼思考片刻,似乎是在组织字句,半晌后才在他收紧的拥抱里继续。 “??那天是我第二次以首席身份上国际舞台,开演前的下午,他到我房里来,说要跟我详谈一些改进的地方,我没有多想,点头答应他,没想到那件事就发生了??” 原本来只是轻扣的指甲突然陷入蒋成城的手臂里,他皱起眉,却没吭声。 “他扯着我的舞衣说,只要一次,我就可以一直以首席身份演下去,不用再一次一次考核,只要在他的团里面,我就永远都不怕被拉下去。可是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很绝望,这个舞团是国内最有名的舞团,只要进来,就是镀金,如果想要出人头地,我就得继续待下去,当时我脑子里闪过很多可能,但没有一点是选择依附他。还有一个小时就要演出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直想,如果要跑,我能跑去哪里,可是让我就范,我不甘愿。” 她痛苦的喘一下气,更加掐紧交握在她腰上的手臂。 “他往我身上扑上来时,我脑子里乱成一片,直接拿了桌上的烟灰缸往他砸过去,当时我什么都不想管,坐牢也好,名声尽毁也好,我只想不计后果杀了他,然后继续上台表演,就算最后被冠上杀人兇手,馀生都得吃牢饭我都不会后悔,只可惜最后,老天最后还是不愿意眷顾我。” 听到这,蒋成城的手心已经汗涔涔一片,他扬起手替她把散落的发丝勾回耳后,柔声问:“后来怎么了。” “后来,总监跑了出去,直接让替补的人上台顶了我的位置,然后当着全舞团人的面告诉他们,我已经正式被开除,永不录用。” “就没人替你说话?那个女老师呢?” 蒋成城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戴拉拉苦笑着摇头,“我们这个圈子很小,谁替我说话,就等着被赶出去,就连我妈,她都不愿意站在我这边,她认为事情都可以被处理的,我可以大喊,可以逃跑,可以虚以委蛇,是我太任性太急躁太衝动,把事情搞砸了。本来我就知道她不会认同,但真正让我绝望的,不是她的话,而是她的不作为。” 戴拉拉轻扯嘴角,隐隐的哽咽被她咬着唇克制住。 “你知道吗,我以为舞团里那么多人,那么多的师长,至少有一个人会站在我这边,但事实是,一个都没有,他们用冷漠的眼神看我,像我才是那个罪人,那个时候,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拋弃了我,我甚至想过,死了一了百了算了,如果不能跳舞,我有什么价值,我还是我吗?” 蒋成城胸口有沉闷的钝痛在蔓延,想她那时几岁,二十?二十一? 正是该恣意绽放青春的年纪,她却已经想到生死一线。 一瞬间他看见她眼中那一刻的决绝穿越时间线在此刻重现,他倏地收紧手臂,低头狠狠咬她下唇一口。 “蠢,谁告诉你死了就一了百了,死了你就成了地狱的冤魂,一次又一次重复死亡,永世不得超生,还有最惨的是,你再也遇不到我,错失了一个全世界对你最好的男人,你就说,遗憾不遗憾。” 这男人台上有多高冷,台下就有多不要脸。 但她却忍不住笑,泛红的眼眶微微弯起,眼底有被爱着的细碎温柔,“只是气话,又没真去做。” 气话吗? 蒋成城嗤笑。 不问他也懂。 人在绝望时,比起前进,更容易陷入死胡同的状态里。 比起坚强,绝望更符合人性,也更来得轻松。 倘若没有外力帮忙,甚至,有了外力也不足够,像她这样犟脾气的人,只要一鑽牛角尖,自己一头扎根进去拔不出来,遗憾就来得快。 但好险他的女孩,够勇敢。 在毫无选择的前路里,像是一个真正的孤勇者,穿着破烂的舞鞋,踏上佈满荆棘的路。 “没事了。”他将人扣在怀里,像是安抚小孩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抚过她单薄的背脊,“谢谢我们拉拉这么勇敢,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以后有我在,我八字重,给你挡煞,遇神杀神,见鬼杀鬼。” 横竖只是为了宽慰她,他荤素不忌,什么浑话都说得出来。 但这招确实让人受用。 戴拉拉忍不住破涕而笑,用拳头捶了他一下。?“胡说八道。” 蒋成城也笑,一双黑眸看进她眼睛,“对,杀神杀鬼是胡说八道??但,我是真的想将他碎尸万段,那脏东西有什么资格碰我的宝贝,看你一眼我都嫌脏。”垂眸看她一眼,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将她拉着坐起身,“舞衣有带着吗?去,去换上。” “要做什么?”被推搡的戴拉拉不解,还是乖乖去拿来包包。?蒋成城目光沉沉,盯着她手里的衣服半晌,慢吞吞开口:“还能干嘛,我这不是打算??替你消毒消毒。”?戴拉拉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慢慢緋红起来。 但还是从善如流换上包里的舞衣。 蒋成城坐在床上,一面滑手机一面等。 戴拉拉换衣服的速度快,却在里头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才出来。 一踏出浴室,她有些不自在,侷促的扯了扯身上的布料,不敢去看他。 蒋成城抬眼,也是一怔。 见过她穿各种华丽舞衣,精緻的妆容,却鲜少见她穿上这一身简单的??彷彿在姣好的身段上只罩着一层纱的练习服。 因为匆忙过来,她只带上了练习用的粉色舞衣,薄透的布料上没有任何装饰,只紧紧束起她纤细的腰肢,露出纤细的天鹅颈与精緻骨感的蝴蝶骨。白色的纱缎从腰际垂下,再往下,是薄而透肤的奶白色丝袜裹着的修长美腿,纤细的脚踝缠着两圈缎带,连系着一双粉肤色芭蕾舞鞋。 她连头发全都梳起,像是下一秒就要登台。 蒋成城目光一凛,喉结滚了滚,下床走近她,单手伸向她,直接将人压在了墙上。 她眼中的迷濛纯真又性感,他其实可以明白陈涛那垃圾为什么会打她主意。 天上最美的那颗星星,连流浪汉也会想伸手採擷,何况是朝夕相处的人。 他轻吻她的唇,在她耳边磨蹭,“准备好了吗?” 她轻轻点头。?“那我开始了。” 戴拉拉轻嗯了声,本以为他只是象徵性的吻几口,不曾想,他做的,远比她以为的要深入太多太多。 眼睛看不见时,身体的感知会被放大得更为强烈,远比跟他真正发生关係时感觉还来得深入。 她咬着唇,盯着他发红的眼角,竟有种别样的期待感,“别、别扯衣服??会坏掉。” “不扯。”蒋成城从她柔软的胸口抬眼,“穿着做,以后你身上每个角落,只会有我的记忆。”?房间静謐,窗外夜色深暗,桌上的时鐘滴滴答答作响,唯有他的一双眼,像是星星一样亮。 她闭上眼,把双手盖在脸上,忍不住颤抖起来。 体外五感,体内百骸,都被他舌尖的吻给彻底引导到另一个境地。 无边无际,仿若徜徉在温润的大海。 她多庆幸,难以说出口的往事,被他视若珍宝的对待。 如果他用悲苦的态度看待,那她只会更觉得自己悲惨,可他以如此豁达的态度以对,跟催眠一样,她真就觉得这件事是真的翻了页。 从此恶梦再也纠缠不了她。 她在爱中绽放,也在被爱中痊癒。 —— 不知过了多久,戴拉拉低喘一口气,在他怀里哆哆嗦嗦了半晌,才埋在他胸口平復心情。 等人确定在床上熟睡,蒋成城才慢慢起身走进浴室里。 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刻,冰凉的水珠从蒋成城稜角分明的侧顏缓缓滴落。 他又泼了自己一身冷水,看着镜中戾气未褪的自己,适才缠绵时温柔如水的神色尽褪。 戴拉拉的话一次又一次在耳里徘徊。 他不能想像,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五脏六腑酸涩得彷彿被揪住,胸口一阵涩涩的钝痛慢慢扩大,直到把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那一晚,蒋成城一夜没睡,在阳台抽了一晚的烟。 是迟来的后怕,是来不及参与的悔恨,是事过境迁后的遗憾。 他拿起手机发给赵暖短短一行字。 “採访可以,由我出面。” 55 元宵一过没多久,南方的日子就慢慢炎热起来。 在歷经了陈涛事件后,舞团被外界舆论压得抬不起头,在舞蹈协会的压力下,直接宣布解散。 一个舞团的解散,牵扯到千丝万缕,上达政府,下达企业乃至于许许多多的学生跟家长。 墙倒眾人推,魏中阳也当了一回推墙的人。 因为在和解那一场战役觉得自己有些窝囊,这下抓到小辫子,回头就风风火火找了舞团的法律顾问来对峙,还顺道带着正在律所实习的戴荃一起实习,过去当了一回社会人。 戴拉拉接到通知时,人正在练舞室给唐恬展示《吉赛尔》最经典的一组动作,看到银行发来的消息通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收到魏中阳给她发的消息。 “拉拉,你给你准备好了,挑个时间,我代表蒋家上下父老三千,随时让蒋成城下嫁!” “??” 莫名飞来一笔横财,戴拉拉还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查清楚这钱到底所为何来。 虽然来得让人不知所措,但总归是一件好事。 晚上蒋成城回来,她开开心心的当着债主面把借据给撕了,直接跟他讨帐户要归还那一千万。 蒋成城笑着看她期待的眼睛,弯下腰,在她面前晃动指头取笑,“到底还是太嫩了,戴拉拉。” “什么意思。”她的笑顿住,盯着他那双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眼神,心里纳闷,“没事干嘛又取笑我,有人要还你钱不要吗?”?蒋成城才刚下通告回来,一身打扮都没换,脸上妆容还保持着舞台上的原汁原味。深色眼影在眼尾点缀一抹碎鑽,将他那双桃花眼勾勒得更为勾人,浓密的上下睫毛一闭,像是要把人扣入他眼睛里。 此刻他弯着腰,把人锁在沙发里,魅惑的眼神盯着人看,那深深的眼窝,曖昧的目光,瞅得人内心一阵阵发软。 戴拉拉吞了口口水,察觉有些危险,刚想从他手臂下鑽出去,就听懒洋洋的嗓音落在耳边。 “我那舅舅不是说了,就当聘金吧,既然你收下,就表示同意了啊。” 语尾懒洋洋的上扬,儼然就是地方一恶霸强抢民女的调调。 戴拉拉被人耍久了也不想吃这闷亏,跪坐在沙发支起上身,食指挑着他下巴,学他的流理流气,“可是你舅舅说,是让你下嫁。” 蒋成城听罢,扬起眉,眼底多了点瀟洒笑意,衬得凌厉的五官也柔和几分,“也行,反正都是在一起,谁嫁谁娶不用卡那么紧。”?“??” 对上蒋成城就是秀才遇到兵,戴拉拉没打算跟他继续扯,坐回沙发上道:“总之,一码归一码,我就要还你。” 蒋成城垂眸看她一脸“我今天就非要还钱”的架势,看了看天花板,将话题一绕,直接绕到别处去。 “对了,听说肖也跟温海洋要办婚礼,请你当伴娘了是吧。” “你怎么知道?” 戴拉拉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多问了。 在肖也回来后,戴拉拉才知道蒋成城早在两年前在一档运动综艺节目就认识了也在演艺圈幕后发展的肖也,两人一拍即合一直在谈合作,只是两年下来始终没碰到合适的机会。 这次回来是因为温海洋的父亲身体微恙,肖也暂时打消了带舞团回东京的念头,在国内积极拓展商务,扩大舞团业务,打算跟温海洋长期在国内生根。 这是喜闻乐见的事,但不知道怎么谈的,谈着谈着,就跟蒋成城谈到了股份配置,在她还在舞蹈教室练舞练得大汗淋灕时,一转身就成了她的老闆之一。 这种男友变老闆的戏码,怎么想都有些猥琐。 她不得不抱怨几句。 “你投资什么都好,都不知道避嫌吗?居然来投资我们舞团,这不是司马昭之心吗?” 蒋成城听完她的感想后笑意更深,低头凑过去拉着她亲,“没错,我就那心态,以后别人要说什么你爬上老闆的床,飞上枝头当凤凰,你就懟她们,有本事也去爬老闆的床看看,爬好了有好果子吃,没本事就闭嘴别瞎逼逼。” 戴拉拉白她一眼,这种骚话她敢听可不敢说,用力拍一下他的手。 “反正以后公归公,私归私,我们要分清楚一点,还有那一千万,你要是不收我就直接找小叭要公司户头,转过去也一样。” 她可没被绕过去。 蒋成城点点头,不应声,低头给小叭发了讯息,“把戴拉拉拉黑。” 随即抬头连同怀里抱着他睡衣的女人一起拉进浴室里。 “你干嘛啊!”戴拉拉惊慌失措,“我洗完澡了。” “再洗一次。” 累了一天回到家就是想软香在怀,他怎么肯放人,直接扣着人就要往浴缸里头跨。 戴拉拉不让,手指扳在陶瓷洗脸台上,死活不让。 但她小小身板哪里躲得过蒋老闆淫威,直接就给扛着进里头。 “别乱动,不然我用强的了。” 未免有后患,蒋成城动作极快,跟着屠夫一样,三五除二就剥光了她的衣服,直接丢进水里。 莲蓬头一开,温水哗啦哗啦自顶头而下,戴拉拉仰着修长的脖子冷脸看他,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白皙修长的颈子陷入深深的锁骨里,再沿着滑腻的肌肤往柔软馥郁的那处去。 蒋成城喉头滚了滚,与她视线纠缠上。 “你敢!”戴拉拉低声恐吓。 “我怎么不敢?” 蒋成城靠在浴室墙上,勾起嘴角,一双桃花眼染上顶头的光量,星眸璀璨。 “你乖一点我就快一点,跟我犟我们就一整晚待在浴室,谁都不要睡。” 他的声线清润好听,说是威胁,更像是在诱哄未成年少女,语气温柔得能溺死人。 戴拉拉吃过亏,梗着脖子不示弱。 但她一个小嫩嫩怎敌得过蒋成城的骚。 见她不为所动,他就站在那,慢条斯理的,从上衣开始,一件脱过一件,动作缓慢得像是被人按下了慢动作键,如果她稍有点心不在焉,就再重播一次。 能在演艺圈混到这地位的毅力势必惊人,虽说戴拉拉也是耐性坚强的主,但碰到一个势在必得的男人,她最后总是要败下阵来。 更何况,美色当前,戴拉拉早就心神不寧。 每脱一件,她脸色就红上一分,热烫的温度一直从脸颊蔓延到耳尖,直到他坦承以对,她已经捂着脸,浑身冒蒸气。 长痛不如短痛,她也破罐子破摔了,站起身跨出浴缸,双手扶在净白的陶瓷洗手台边,姣好的曲线沿着纤细的腰肢往下蔓延至深凹的腰窝处,红着耳尖,声音沙哑,朝他看去一眼,“别弄出痕跡,明天还要试婚礼的伴娘服。” —— 最后伴娘服什么的,因为他故意留下的吻痕,她一件也没能试穿。 就这样耽搁到了四月初温海洋的婚礼。 暮春四月,天气不冷不热,刚好适合南方的海岛。 因为肖也跟温海洋的身份,这场婚礼特别低调,除了团员跟双方父母亲友外,邀请来的,各个都是一时之选。 毕竟双方都不是普通人,陈涛垮台后,整个舞蹈圈的人也隐隐躁动起来,深以为然圈子里会重新大洗牌,温海洋的舞团会成为指标性代表,纷纷想方设法就想拿到一张喜帖。 但是肖也这人生性谨慎低调,也不打算靠婚礼来炒作,一场婚礼名单删删减减,最后仅仅发出了五十张邀请函。 当然这些戴拉拉是不管的,她的任务也比一般的伴娘简单,仅仅是在婚礼的时刻站在温海洋身边送上戒指后,她的伴娘任务就正式结束。 婚礼从中午开始,预计一直延续到深夜。 南方海岛最着名的酒店,以及酒店所属沙滩已经被肖也大手笔承包下来,夕阳馀暉洒下,两丽人在海边散步,身上彷彿镀了一层光,温柔得醉人眼眸。 温海洋跟肖也十指相扣在金色光芒中的海岸边慢舞,戴拉拉就跟欣赏电影一样,找了个沙滩椅窝上去,捧着一杯饮料默默欣赏起来。 这样相濡以沫的爱情得来不易,她以前都不知道,原来爱有这么多形式,跟性别无关,只跟时间有关。 对的时间对的人,来早一步来晚一步都是错过。 蒋成城跟着人寒暄一圈,才在会场的角落找到人。 他手里捧着一碗手工糖果,坐到了她身侧。 琉璃碗里的糖果五顏六色色彩繽纷,隐隐的香甜在他一走近后随即在空气里瀰漫,像是谁打翻了蜂蜜罐,瞬间让空气都甜腻起来。 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戴拉拉下意识转身,才一抬头触及男人的目光,随即就被摁住了后颈,尚且来不急反应,嘴里就被餵入一颗糖。 男人舔舔她的唇,低声问,“刚喝了酒,现在吃不出味道来,帮我吃吃看,什么口味的。” 戴拉拉嚶嚀一声,抓紧他衣领,轻轻喘一口气,“桂花。” 饭店的沙滩整个被包下来举办婚礼,另一面就是温暖的太平洋,此时温暖的海风吹拂,隐隐带来一丝凉意。 月光慢慢取代了夕阳,如水温润。 将夜未夜之际,沙滩上的烛火渐次燃亮,蔓延至无边无际的彼端,像是一条永无止尽的灯河,美得刚刚好可以写一首诗。 夜风轻轻拂来,戴拉拉的伴娘服是蒋成城特别找设计师订製的薄纱小洋装,裙摆及膝,仿照着tutu裙,一层叠着一层纱,衣衫轻薄,风一吹,就像是裊裊而上的烟雾,仙气十足。 但是美是美矣,却不保暖。 她感觉到一丝冷意,不自觉收拢双臂抱着自己,不等开口,带着体温的外套便披到她身上。 宽大的黑西装罩着她小巧纤细的身子,她小脸微微仰起看着背着月光一身难得西装笔挺的男人,白衬衫在他身上好像泛出淡淡的莹润光泽,衬得他容顏更出挑。 她双手抓紧外套衣袖,把自己裹起来,下巴撑在膝盖上,歪着头去打量他。 “累了吗?” 蒋成城坐到她身边,两手往后一撑,双腿岔开,姿态悠间,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骄矜样,“就你那好学妹,缠着我问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她也想当伴娘。” “那你怎么说?”戴拉拉双手撑着下巴,好奇着他的反应。 蒋成城低下头,扯开脖子上的领结,挑开两颗扣子,露出喉结与锁骨,魅黑的眸子勾着她笑,“我跟她说,我现在就去问问。” 戴拉拉愣了三秒,才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现在是在求婚的意思吗?” 蒋成城撑着下巴,又是那副很欠的调调,“是啊,姊姊,求你嫁我吧。” 一瞬静默,戴拉拉表情一言难尽。 半晌后,她撇过头,看向茫茫大海,“不要。” 蒋成城手指摩挲着下巴,思考片刻,看样子,喊姊姊是不行的。 于是试探性地问:“那,嫁给哥哥吧,嗯?” “??” 戴拉拉大概一辈子不会忘记,他在问完后,直接从披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里掏出一枚戒指,不由分说套入她的无名指上。 她的记忆就此被定格。 在此后每年的这一天,都会记得—— 那天的空气,有湿润的海洋气息。 那天的夜晚,星子满天。 那天的吻里,满是桂花香气。 也记得,他的唇落下来,对她说的那句,“我爱你。” 56:终章 《唐吉軻德》正式落幕后一个礼拜,趁着《红舞鞋》彩排前空档,戴拉拉被邀请回母校去演讲。 为了这场演讲,她写了沸沸扬扬十几张媲美论文的讲稿给蒋成城看,谁知道他看完没称讚,竟摇头问:“去故宫看过潘金莲的裹脚布没?” 戴拉拉本来没那么紧张,被他这么一质问,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这人有个缺点,就是爱死磕。 既然一篇不行,她就天天写,跟练舞一个道理,跳一次不行,就多跳几次。 死磕到底的人总会成为一匹黑马。 于是除了练舞,戴拉拉把剩下时间都拿来写小作文,有空逮到了蒋成城就逼着他当观眾听演讲,大有不修好谁都不要过上好日子的决绝。 演讲安排在下午,当天一早蒋成城先进工作室开会,小叭正滔滔不决正询问他选秀综艺的意见,蒋成城人坐在椅上却显得心不在焉,表情凝重,转着手里的笔,紧蹙的眉梢显示此刻正开小差中。 “小叭,说重点。” 他啪地一声把笔重压在桌上,双肘往桌上一撑,直接站起身,“参加的条件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去回覆他们製作人,没问题下週签约,有问题就不干,行了吧?” 不等回答,蒋成城抬手看时间,一手已经抓起车钥匙,“我还有事先出门一趟,剩下的会你们接着开,开完让小叭晚上知会我。” 说完人已经往外走,连个背影都不留。 戴拉拉本来就容易紧张,看蒋成城提早出现在会场里,整个人又开始紧张起来。 “紧张什么,忘了词就随便扯,鸡汤好不好喝,就看谁是掌勺人,你美就完事了。” 他乱七八糟的浑话说得她一阵好笑,这一笑,心也跟着轻松起来,后头的演讲也就没那么难熬。 演讲完后基本上还没完,qa时间结束,紧接着的是北艺大舞蹈系系上的电子杂志採访,戴拉拉给蒋成城发了讯息让他去车上等,便跟着系上助教往採访地点走去。 地点就安排在大一刚入学的舞蹈教室里。 景物依旧,勾起了她阵阵回忆。 当时考这间学校,还真是卯足了劲儿的往死里考。 考完半条命都没了,但是隔天起床依旧要从基本功开始练起。 踏上跳舞这条路,就没有轻松可言。 戴拉拉朝着面前的一群小姑娘笑,清冽的嗓音在宽敞的教室里朗声回盪:“来吧,知无不答。” 学生记者干劲十足,採访问题洋洋洒洒罗列了二十几道题,等採访完已经超出预定时间半小时之多。 戴拉拉採访完给了蒋成城讯息,让他别轻举妄动到处找人,就在停车场等着,她上个洗手间就来。 偌大的艺术大学里,基本上每一处她都熟悉。 出了洗手间,她鬼使神差地没马上往停车场去,而是循着音乐声往舞蹈练习室走去。 基本上舞蹈系的练习室永远没有空间的时刻,在这一行,休息就是退步,每日的基本功就算是那些浸淫业界四五十年的老师们也依旧夙夜匪懈。 她慢慢循着钢琴声走到练习室前,竟意外看到了母亲刘美华穿着练习服,拿着一把铁尺,面容肃穆,站在练习室中央。 跟她一起的,是个看起来十岁不到的小女孩,正抽抽噎噎扶着把桿,抬高小腿练习压腿。 因为天气渐热,小女孩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加上不知道练习了多久,额头滑淌着热汗,红扑扑的脸蛋上掛着两行泪,还不停往下滴落。 那一幕,让戴拉拉忍不住停下脚步。 时间似乎暂时停格,教室里女孩小小的身影彷彿穿越过时空线,跟小时的她重叠起来。 刘美华採取的是旧式教育,认为打骂永远都是最有效的推进手段。 所以她可太清楚那把铁尺落在身上时的触感。 冰凉凉的。 也火辣辣的。 一堂课下来,腿上手上的痕跡往往一个礼拜都清晰可见。 观眾看见芭蕾舞者穿着tutu裙和足尖鞋在舞台上风光,看不见的是永远乾涸不了的汗水跟鞋子里的鲜血淋漓。 随着铁尺又再度打在肉体上的脆声,她的心疼也一发不可收拾。?音乐声缓慢飘扬在空气里,女孩因为一个跳错被抽了两下。 这一次,孩子的抽噎没忍住,哭音溢出了喉咙,哽咽啜泣盖过了音乐,刘美华见状又是一个巴掌过去,哭声再也止不住。 孩子一哭,刘美华怒气更盛,铁尺往地上一摔,厉声教训,“哭什么,要哭回家去,别在我课堂上哭,练不好还敢委屈了?不高兴的话,回家告状,明天也不要来了。” 孩子一听哪还敢掉泪,这老师是父母花高薪请来的专家,错过了没有下次,于是忙用手臂擦去眼泪,小身板一抽一抽的,又继续摆好动作准备练习。 戴拉拉见状终于忍不住。 走进教室,来到孩子面前,在那孩子一脸不解中,蹲下身,拿出包里的湿纸巾给孩子细细擦脸。 “别哭,练不好继续练就是,不要觉得自己不够好,没有人是生来完美的,只要坚持下去就好了,知道吗?” 她的嗓音细緻温柔,彷彿春风能抚慰人心。 女孩吸吸鼻子,傻呼呼点头,接过她的纸巾捏在掌心里,眼角红通通的瞅着她站起身的动作。 戴拉拉揉揉孩子脑袋,觉得,这孩子就是自己,那时候没人替她擦去的眼泪,至今心里都还有着委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贸然进来,可是在蹲下来替孩子擦眼泪的那一刻,她也就明白了。 她是来跟过去的自己和解的。 一见到有人冒然闯入,刘美华已经相当不悦,却没预料见到的会是自己女儿。 她收拾了下脸上微慍的神色,朝女孩喊,“去洗把脸,十分鐘后继续。” 等女孩走出教室,才又回身,脸色添上一丝审视的意味,“出息了,来这演讲也没邀请妈妈?” “我不知道你在这教课。” 戴拉拉站在母亲面前,两母女之间对望彼此的表情带着生疏,像是见着许久不见的故人,隐隐中有着想亲近的渴望,却又碍于一层看不见的隔阂,无法向前。 她与母亲之间,似乎一直处于这状态。 想亲近而不得法。 刘美华走近一步,凝视自己的女儿,审视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近乎苛刻的严厉,“我看过你的表演了。” 一瞬间戴拉拉目光燃起希望,然而,下一秒现实便给了她一巴掌。 刘美华以优雅的姿态在戴拉拉面前站定,午后的斜阳落在她保养得宜的雪白肌肤,一开口,便不带一丝感情。 “你那舞团到底太年轻,根基不稳,舞码也改得不伦不类,一点美感也没有,我认识舞蹈协会的会长,改天帮你介绍个更好的地方,要当人上人,就不要只看眼前,我还——” “不用了。”戴拉拉轻轻一笑,不等母亲说完便出声打断,“我已经不想追求那些了。” 她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敢说,但没想到,今时此刻,她似乎感觉不到任何恐惧,她发现自己有了底气去说出真心话。 “只要有人看,哪里都是舞台,路边也好,公园的野台也好,我没有想过成为谁第二,我就是我自己。” 没想过自己乖了一辈子的女儿有一天会这样跟自己说话,刘美华脸色煞白,指着她鼻尖骂,“是那两个不伦不类的男人影响你的对吧,我就知道同性恋不正常,我给你介绍那么多舞团,打通那么多关係,家里出了那些新闻我原谅你,你要跟那个蒋成城在一起我也没意见,偏偏你就要去加入那不入流的新舞团,我会害你吗?还是说,你从头到尾都看不起我?” 刘美华像一隻张牙舞爪的孔雀,把这一辈子未尽的梦想使劲儿往女儿身上砸,却不曾想,孩子不是复製品,也不属于她。 好在戴拉拉已经不在意了。 如果这些话放早先年,她会难过,会自责,最后总是沉默以对,用力扛起母亲壮志未酬的情绪。 但现在她一点也不畏惧,只轻轻柔柔对母亲说,“妈,对不起,我无法成为你想要的样子,不管你接不接受我这个模样,不管你能不能理解我爱的人,我永远都爱你。” 既然不能双方和解,那也能选择单方面原谅。 她放下了对母亲的怨懟,不再渴求她一定要理解自己,同时也放过自己,不再为了达不到她的要求而失落难过。 人总要往前看,因为前方有最好的风景。 戴拉拉向前抱了抱因为错愕而一时无言的刘美华,弯起嘴角,转身离开了练习室。?蒋成城依照约定,在大楼停车场最隐密的角落等着,身上依旧是一身的黑衣黑裤,将自己隐身在影子里。 每一次见他这样,戴拉拉心情都特别好。 有一种高中时偷偷跟男朋友早恋的刺激感。 那时没能做的偷偷摸摸的事,现在全做全了。 这人似乎就是上天指派来填补她空洞岁月的幸运存在。 见她走来,他踏出阴影,让夕阳亲吻他额前的发丝,落下一道金色光芒,温柔和煦了他多情的眉眼。 男人嗓音清润,说话速度不急不缓,温柔至极。 “好了?” “嗯。” 为了採访上镜,她今天穿了一身粉色长洋装,撞色的系带在后腰上随着微风飘扬,后背束紧的缎带更显她单薄纤细的灵巧腰身,底下的一双红鞋活泼生动,像是从宫崎骏动画片里出来的灵活少女。 一靠近蒋成城,她便扑腾上去,用力抱住,亲暱的贴在他颈边撒娇。 平日里她鲜少这样撒娇,蒋成城有些受宠若惊,手臂微微一使力,抱着她的腰托高,鼻尖蹭了蹭她脖子,“干嘛呢?”?“没干嘛啊,就想抱抱你。”戴拉拉摇摇头,抬眼看他,“等很久了对不对,对不起。” “没事,大明星得有大明星的排场,我懂。” 蒋成城咬她嘴角一口,哄得人咯咯笑。 戴拉拉贴在他颈子边上,闭上眼,深吸一口专属于他的气息,“以后还能不能这样等我?” 蒋成城深深望了她一眼,轻点下头,“可以,哪次不等你。” 戴拉拉嘿嘿笑两声,趴在他肩膀上笑。 她至今终于明白,所谓的幸福,不是站上舞台拥有多少掌声,也不是台下有万千观眾,而是下了舞台后,有个人始终在同一处等着你。 “蒋成城,你会永远在这等我吗?” 男人睨了她一眼,手臂一弯,低头去吻她的唇,“嗯,你去哪,我就在哪等,我是你的绝世忠犬,绝不乱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