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七零年代谈恋爱》 高烧H 何止蓝半睡半醒,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想要喝水。她正这样想着,口边就被人凑上来一个水杯。 水来了,但是何止蓝喝了一小口就再也不肯喝了。 她想要看看为喂她水的人,但是她眼皮沉重,怎么睁也睁不开。 张秀芬将水杯抵到何芝兰口边,见她喝了一小口再也不喝,心里不禁怒骂,真是难伺候。她贼眉鼠眼的看看门口,天已经黑了大半,约好的时间就快到了。要是这边再不搞定,自己不出去放信号,只怕是会误了事。 这样想着,张秀芬心一狠,将水杯里的水一股脑地全都倒进了何芝兰的嘴里。 但因为何芝兰一直皱着眉动来动去的,并不能将水全都灌下去。 不过已经灌了大半,想必应该够了。 张秀芬将水杯放到自己随身携带的菜篮里,左看看右看看,又将何芝兰床边梳妆镜旁的玉兰花样式银簪子捡了起来,她拿着在自己发间比划了一下,真好看。 何芝兰和她都是城里下放来的知青,凭什么何芝兰命这么好。她家穷,叁年五载送不来一点东西,何芝兰家却是每个月都往这里寄东西。家里比不上,人比人更比不上,何芝兰从小过得好,养得娇气,生得貌美,一颦一笑都牵动了董河村青年们的心。 尤其是女知青们心中的男神,何文坤。 同何文坤比,董河村的乡下男人,过于粗野,董河村的其他知青男人,过于平凡。 何文坤是高中毕业,很有文化。平日里带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起话来斯文得很。女知青们很吃他这一套,各个对他都是满怀爱慕。 偏偏他谁也看不上,只瞧得上一个何芝兰。 他只说和何芝兰是一个姓,是本家人,所以才对何芝兰知青多加照顾。 但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是看上何芝兰了。 也对,十里八乡再找不出比何芝兰长得好看的了,更何况何芝兰家庭情况又好。旁人都说这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般配得很。 张秀芬提着她的菜篮子,将银簪子藏到杯子旁边,转身离开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何芝兰。 呸,什么郎才女貌,今晚过后,怕是路边乞丐都不会想要何芝兰了。 再一个,何芝兰能不能活过今晚,还是另一说呢。 张秀芬用手拢拢自己耳边的碎发,嘴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走到门口同观望多时的董建国道:“都弄好了,你们带人进去就行。” 董建国点点头,大步流星地走了。 热啊,是真热啊。 何止蓝艰难地吐掉嘴里的怪味水,然后想要爬起来,还没等她爬起来,就觉得身边一股酒气袭来。酒气太重,让她一下子呛得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全都消散了。 沉玉树喝得大醉,迷迷糊糊地被董建国带回了知青院,他感觉好像方向有点不对,但是实在醉得不行,只能任人搀扶着回了屋子。 一躺到床上,沉玉树就觉得更加不对了。 他的床铺才没那么软,而且他怎么感觉身边有个人? 沉玉树喝得昏头黑脑的,以为自己在做梦,伸手就将身边的人抓了过来。他这魔爪一下就抓住了何芝兰软软的胸脯。 何芝兰不过刚成年,正是身体长成最好的时候,白花花的乳子又软又大,富有弹性,男人抓在手里忍不住捏了又捏。 捏完后,他还觉得意犹未尽,伸出另一只手将何芝兰整个人都抱到自己身上。 女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何芝兰这两天一直在发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全身都没力气抵抗。 夜里风大,知青院子的门窗又不怎么牢固,透风的地方多,吹进来反而让人觉得一阵阴凉。何芝兰贪凉,忍不住舒服得叹了一口气,这声叹气一下听得沉玉树硬了。 何芝兰只觉得自己下身突然被一个东西顶了起来。 沉玉树长得高大,手长脚长,那处也长。他怀抱着何芝兰,一手伸到何芝兰身下,自己迷糊地睁开眼看了一下,原来梦里的人是何芝兰。 还挺真实。 沉玉树做过几次春梦,迷迷糊糊的,也没怎么看清梦里人的样子。 不过他对何芝兰确实是有好感的,只是看不惯她娇小姐脾气,平日里不怎么爱和她说话罢了。 真没想到做春梦会梦到她。 不过春梦嘛,自然是无所谓了。 他伸手拉开何芝兰的内裤,一双大掌直接钻了进去,那纤长的食指开始在阴户上摸索。 沉玉树虽然还没成过事,但他平时也没少看知青们互相传阅的黄书,自然知道这事该怎么做。他用食指去摸那阴蒂,轻轻摸过去,食指缓缓刺入小穴。 身上的何芝兰打了一个激灵,沉玉树却没停下做怪的手,他将沾了粘液的食指又抽出来去摩挲那阴蒂。 一点一点上下摩挲着,刺激得何芝兰直接往他上身爬,何芝兰连连扭动身体试图避开沉玉树的手。 她却是将自己的奶子送入了沉玉树的口中。 沉玉树被那白花花的乳蹭着脸,终于忍不住用舌去舔那乳尖。 他一舔,何芝兰就往后一退,那小穴就被食指插了个透,再一往前,却是乳头被男人吮吸得啧啧有声。 何芝兰发着高烧,还被人轻薄,整个人迷迷糊糊得啥也做不了。 沉玉树玩了好一会她的小穴,又吃够了她的乳,将她玩得全身湿透,才抽出手指去拨她的内裤。他也不脱掉她的内裤,就只将那内裤拨到小穴一边,将自己涨红青紫的阳具顶到那小穴口,一点点刺进去。 好在方才润滑做得足,龟头毫无畅通地插了进去,然而想要将整个粗长的鸡巴插进去,却是难了。 何芝兰的双臂轻飘飘地垂在沉玉树身旁两边,细细的皓腕,雪白而又脆弱。 沉玉树的双臂足有她双臂几乎两个半大,布满了肌肉,一动起来就是青筋暴起,可想而知沉玉树的阳具相比何芝兰的小穴简直是大到离谱。 沉玉树怎么插也插不进去,于是翻了个身,将何芝兰压到自己身下。 他不停地去亲何芝兰的脸,亲了好一会儿,又伸手去玩何芝兰的奶子,就这样爱抚着,放松着何芝兰。沉玉树将她两条雪白的腿分开,驾到自己肩膀上,那硕大无比的阳具就抵到何芝兰的小穴口,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插进去,终于在小穴收缩放松的时候,狠狠顶进去,顶得太狠,竟然一下子顶到最深处,那龟头顶着花心,两个蛋蛋紧紧贴着何芝兰的穴口。 何芝兰疼得直冒汗,眼泪水也流了下来。 沉玉树赶忙抱着她坐起来,大掌摸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一下又一下,就像是怀抱着一个宝宝。 沉玉树杂乱无渣地亲着她的脸,亲到了那泪水,竟然觉得舌尖咸咸的。 这个春梦也太真实了。 自己的阳具插在那娇小姐的身体里,她哭得梨花带雨也不敢反抗。沉玉树的内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伸手去引何芝兰的手去摸两人结合处,那紧紧连在一起,何芝兰哭的稀里哗啦,小手颤抖着摸到自己湿软的裤头。 那是处子血。 沉玉树抱着她,在她身体抽插她,干了不一会儿又觉得不够舒服,将何芝兰放下来,整个人压到她身上插她,一下又一下,越插越深,干得何芝兰仿佛波涛汹涌上的一叶小帆船,两个奶子晃动着,纤细的腰被沉玉树掐得泛起了红。 干了不知道多久,沉玉树才意犹未尽地在她身体里爆发了出来。 他那处大,存得也多,好几天也没自渎了,更是一下子全都灌进了何芝兰的小穴深处, 全射进去了还不够,沉玉树就着干她的姿势,抱着她将两个人翻了身,何芝兰就趴在他身上,下面淫穴还紧紧吃着他的鸡巴。 到底是有点累了,沉玉树有点迷糊得睡着了。 何芝兰发着高烧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艰难地挪动着身体,想要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然而还没挣脱出来,却觉得插在自己体内的鸡巴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沉玉树睡得不安稳,觉得自己浑身欲火又起来了。 尤其是身下那处,那龟头更是火热,恨不能烧了起来。 沉玉树侧了个身,身上的何芝兰也顺着侧身躺到了床上,两人面对着面,双腿交缠着,姿势有点不太对,阳具慢慢滑落出阴户,沉玉树将何芝兰掰过去,提起她的腿从后面插了进去。 小穴才一放松,精液还没来得及流出来,就又被鸡巴顶了回去。 沉玉树两只大掌抓着何芝兰的两个大乳,揉捏着她的乳尖,鸡巴从后面抽插着,越插小穴越紧。 何芝兰觉得自己两个乳尖像是通了电,舒爽得她根本顾不上挣扎,只能被男人抱着欺辱着,那巨大的鸡巴又深深顶着自己火热的花心,一下又一下,让她忍不住泄了身。 淫水冲着阳具,沉玉树忍不住将鸡巴往最里面送,然后射出一股又一股浓精,最后死死钉在淫穴深处。 他抓着她的两个大奶,性器插在她身体里,肌肤相贴就这样睡着了。 穿越? 队上的赤脚医生被叫过去的时候,何芝兰已经开始口吐白沫意识不清了。 知青院外围满了人,全都是看热闹的。 张秀芬满脸焦急地盯着董有财,不停地问着:“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董有财摇摇头,道:“怕是不中用了。” 张秀芬自然早就知道何芝兰必死无疑,却还是假惺惺地掉了两滴鳄鱼眼泪道:“兰兰真是命苦啊!那姓沉的真不是个东西!” 旁边的人群也七七八八地传起了话。 “听说今早一开门就抓住了!” “流氓强奸罪!” “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人群嘈杂地吵闹声让何芝兰头痛欲裂,下身的撕裂痛感更甚,她又好久没吃饭没喝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转,口里吐起了酸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哇哇地大口吐了起来。 她这一吐,整个人从床上就要掉下去。 一旁的文彩霞看见了连忙上前扶住她,一边哭一边喊道:“董叔董叔!你快看看兰姐,她又吐起来了!” 董有财本来在和村支书说着话汇报工作,听到喊声连忙跑回知青院里,只看见那何芝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整个人哇哇地将胃里的酸水全倒了出来,一下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快!给她弄点水灌下去,让她继续吐!”董有财连忙喊道。 文彩霞扶着何芝兰,手不方便,便转头看张秀芬。 张秀芬却像是没看到一样,连忙避开她的目光,自顾自地嘟囔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她装作被吓得六神无主没法倒水的样子。 村支书竟是激动地叁步迈作两步,一下跨到屋内,从桌上接了满满一海碗凉开水,就递给文彩霞。 文彩霞半抱着何芝兰,一手接过海碗,一碗全给灌了下去。 何芝兰发烧得口干舌燥,正是要喝水,于是配合得很,自己一只手还扶上了那海碗,没力气喝。但是文彩霞有力气给她灌啊,这一灌,又是呛到了肺管子,她干咳了起来,哇哇地又吐出了一堆酸水,只是这回酸臭味淡了点儿。 见状,董有财连忙道:“继续灌,多灌点水,把她肚子里那点酸水都吐完了干净才算好!” 听这意思,何芝兰还有救? 张秀芬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转念一想,破了身子的女人,脏的要死,平日里这何芝兰就娇里娇气的,要是知道这事,不还是要寻死觅活,恐怕是比死更难受呢。 她这样想着,心里好受了些,反正没人知道这事是她干的,就算是何芝兰活过来了,也不会帮一个强奸了自己的人脱罪。那自己和董建国办的事就还是有效果的,等下个批次就能轮到自己回城,要是董建国敢诓她,她就拿着这个把柄要挟他,怎么样都是亏不了自己的。 文彩霞接过村支书递来的又一海碗凉白开,使劲灌了下去。 就这样往复几次,那何芝兰竟不吐了,还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土黄的墙壁,和黑红脸蛋的众人,有些发晕,念叨地问道:“这是哪儿啊?天堂竟然是乡村设定吗?” 说完,她就又闭上了眼睛。 “还能说话就有救!”董有财两眼放了光,连忙安排道:“彩霞,你就在这看着,她要是醒了就多给她喂点水,我去供销社那边买点西药。” 村支书也两眼放光,何芝兰家里可是每月都寄米粮油票,何家又是懂事的,每次寄这些东西,都会特意写个纸条说明那些是专门给村上领导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尤其在这个物资紧缺的年代,村支书自然是对何芝兰照顾得不得了。 虽说何芝兰平日里小姐脾气不小,但都当财神爷供着了,村支书对于知青们的矛盾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真闹起来还是偏袒何芝兰的。导致何芝兰小姐脾气越闹越大,众人更加是受不了她,以至于她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叁进院里,本来是好享受,后来却像是被住大通铺的知青们刻意孤立了。 要不是这样,哪能发着高烧还被不法分子钻了空子呢? 村支书心里忍不住叹息,就算活过来,怕是心里接受不了也要半疯了吧。 何芝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月照西头了。 文彩霞睡在光凉的地上,鼾声如雷,听得何芝兰越来越心闷。 何芝兰张嘴刚要说话,却沙哑地不行,声音低到根本自己都听不到。 她没办法,只能拖着病体,慢悠悠从床上爬下来,往桌子边爬,那边放着海碗和茶壶,她口干舌燥的,再不喝水,感觉自己就快渴死了。 爬啊爬,像个蜗牛一样,爬了不知道多久,好不容易爬到桌边,一伸手反而先把一旁的凳子不小心推倒了。 凳子和坚实的地一碰,哐当一声巨响,吓得文彩霞立刻醒了。 她跳起来,从怀里抽出一把剪刀,怒喊道:“谁!” 黑漆漆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到趴在地上的何芝兰,文彩霞这才又大叫道:“兰姐你醒啦!” 何芝兰被她喊得耳朵都快聋了,连忙摆摆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文彩霞却还是不改大嗓门,喊道:“兰姐你要喝水啊!你喊我啊!” 服了! 何芝兰艰难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然而文彩霞虽然嗓门大,但心肠却是好的。从来没见过娇小姐还那么狼狈的样子,而且看样子何芝兰也没生气自己看见她那副惨样子。文彩霞觉得自己一下子和何芝兰亲近了许多,连忙上前扶着何芝兰坐上一旁的凉椅,从桌上接了海碗凉开水,递给何芝兰喝。 何芝兰抱着那比自己脸还大的海碗,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就这样喝了两叁碗,那肚子就像涨皮球一样,鼓了起来。 何芝兰咂摸着嘴,打了个饱嗝,喃喃道:“好饿啊。” 文彩霞立刻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一拍自己脑袋,一溜烟儿跑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提着个大菜篮子,一打开里面是香喷喷的鱼汤,鸡汤和小米汤。 何芝兰满头黑线,喂大哥你不早说,我现在喝得半饱,我怎么再继续喝汤? “村支书临走前让二婶给熬的,我给忘了给你说了。”文彩霞挠挠头,嘿嘿嘿地傻笑着。 无妨,何芝兰艰难地用勺子去捞小米汤里的米,鱼汤里的鱼肉,鸡汤里的鸡肉,那点点渣子也是食物啊。 吃饱喝足后,何芝兰心满意足地向后躺回凉椅,才慢悠悠开口道:“谢谢你了。” 有谁听过何芝兰说谢谢啊,文彩霞估计是第一个了。 文彩霞立刻受宠若惊道:“兰姐一点小事,都不是我弄的,嘿嘿嘿,你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嗓门是真大啊! 何芝兰高烧过后刚病体初愈,整个人很是虚弱,虽然这个感觉很熟悉,但不代表她喜欢。不过她怎么跑农村来了?何芝兰有点迷糊,她问道:“谁送我来的?” “当然是东方的红太阳!伟大的毛主席!”文彩霞一本正经,眼睛发光道。 何芝兰目瞪口呆,有些结巴道:“你说,说谁?” “毛主席啊!”文彩霞嗓门大,声音洪亮道,“他老人家说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啥?什么玩意儿?这都啥跟啥? 等一下,她不是在欧洲疗养院里参加心灵平和疗程吗?怎么就到了知青上山下乡的年代? 何芝兰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她记得自己癌症已经晚期,药石罔效,爸妈听说了一种印度心灵和平疗程挺有用,但是又担心印度不安全,千方百计才打听到欧洲一家疗养院也引进了这项疗程,才千里迢迢包机将自己送去了欧洲疗养院。 刚疗养的时候,倒是觉得一切挺新奇,好山好水好风光,到后面却是好山好水好无聊。 又因为停了化疗,身体越来也差,最后一次去见心灵导师的时候,甚至是被轮椅推过去的。 她记得自己摸着水晶球就睡着了,再醒来就是觉得自己眼皮沉重,身边有个人,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做了个春梦,但她也没什么太多别的感受,再次彻底醒来就是在这个破烂的土黄房子里了。 这?怎么回事啊? “我是谁?”这很重要,必须问清楚。 “你是何芝兰,兰姐啊。”文彩霞大咧咧答道。 何芝兰?何止蓝? “那你是谁?”何芝兰问道。 “我是文彩霞啊!我姐文朝霞!我弟文晚霞!” 何芝兰被哽住了,又问道:“这里是哪里啊?” “董河村啊!” 何芝兰还想再问,窗口却突然出现个人脑袋,张秀芬鬼鬼祟祟地偷听墙角,听着听着就知道那何芝兰烧坏了脑袋,怕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是傻子也是痴儿了。 她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忍不住笑了几下,脑袋一晃一晃的,就让何芝兰看见了。 何芝兰连忙伸出食指抵在唇边,然后另一只手示意文彩霞靠过来,对着她耳朵说:“我看刚才那窗口有个人。” 一来就被陷害 “什么?”文彩霞刚要大嗓门喊起来,何芝兰连忙捂住她的嘴,摇摇头,小声道:“咱们不知道外面是好人坏人,还是小心点。” 文彩霞握紧手中的剪刀,点点头,小步地往窗边走,突然一个开窗,喊道:“谁啊!大半夜啊!耍流氓啊!” 她嗓门大得很,一下子传遍了整个知青院,有几个睡觉浅的知青立刻醒了过来。 发生了何芝兰这档子事,这两天大家都精神高度紧张,一听耍流氓,女孩子们连忙团团抱到一起瑟瑟发抖,男知青们却是兴奋得抄起了墙角的锄头之类的农具。 要是再抓到一个,自己还能混个英勇义士呢!到时候村委会给表彰,通报到镇上,对回城说不定有帮助。 “原来是秀芬姐啊!”文彩霞松了一口气,大咧咧道,“你咋半夜来了也不吱声,藏这吓死我了!” 她说话没心没肺,没啥心眼儿,但别人一听这话,就觉得这味儿不对了。 对啊,你大半夜的,藏着躲着是干什么呀? 张秀芬被直心肠的文彩霞一说,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道:“我,我来看看,看看何芝兰。” 何芝兰看着面前的场景,直觉这个张秀芬不对劲,仿佛在隐藏着什么。 外面的知青听说是个误会,也就一哄而散地走了。 边走还边有些泄气道:“本来以为还能再抓到第二个沉玉树呢!” 沉玉树?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何芝兰有些疑惑地看向文彩霞,问道:“沉玉树是谁啊?” 文彩霞是个不禁事的姑娘,但昨天早上闹得实在厉害,她自然也听七大姑八大姨讲了讲,知道发生在兰姐身上的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有点不敢开口说,不想刺激到这个娇气的兰姐。 但是张秀芬在啊,她最不怕刺激何芝兰。 于是张秀芬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假装劝解道:“芝兰啊,你这么漂亮,就算是被贼人糟蹋了,也是能找到好婆家的。” 什么玩意儿?贼人糟蹋? 何芝兰有点迷糊地看向张秀芬。 果然是发烧发傻了,张秀芬心里得意死了,嘴上却还叹气道:“你被沉玉树强奸这件事。” 说到强奸二字,张秀芬特意加重语气,看了一眼何芝兰神色。 见她神态自若,张秀芬有点恼怒,就继续加重语气刺激道:“虽然知青院里的人都看到你俩光着身子缠一块儿了,但是我们绝不会给董河村外乡人说的,你到时候往外面配个鳏夫啥的,人家不去问你也不要去讲。” 何芝兰满脑子问号加感叹号,自己一来就这么刺激吗? 不过话说沉玉树这个名字却是很熟悉啊,何芝兰有些碎片记忆闪回。 她坐飞机去欧洲疗养院的时候,嫂子给她搜索了一些印度乡土心灵记录文学存到了kindle里。到欧洲十几个小时飞行,她无聊之下就点开看了几本,其中有几本是不小心下载进去的别的乡土文学,其中就有一本叫做《董娇娇重生七零年代》。 女主叫董娇娇,前世嫁给了下乡知青何文坤,后来夫妻二人回城后却是因为种种原因闹得很难看,女主死之前后悔得不得了,觉得自己是被这个何文坤骗了,发誓下辈子要报仇。 这个何文坤为了回城的名额,同董娇娇调情说爱,骗得董娇娇一心为他,甚至撺掇自己的堂弟董建国一块儿陷害了当年董河村唯一一个在回城名单上的人。 那个人叫什么呢? 当然就是被坑了两辈子的沉玉树。 前世,董娇娇为了替何文坤弄到回城名额,硬是给沉玉树设了个局,让他强奸害死了女知青何芝兰,然后被判了强奸杀人罪。 这在当时可是轰动全国的大案,顶上的领导都被惊动了,直接判了个死刑。 第一世,沉玉树,卒。 重生后,董娇娇意识到自己不能帮了何文坤,但她重生回来的晚了,沉玉树已经东窗事发了,为了跟何文坤做对,且不被沉玉树的家人针对,董娇娇半真半假地将沉玉树是被人害死的真相告诉了沉家人。 她玩文字游戏玩得高明,只说自己是偶然听到堂弟和张秀芬谈话,才知道是何文坤指使这两人干的。将自己做的事是摘了个干干净净。 沉家人为了自己早死的儿子,自然是拼命针对何文坤,别说回城了,何文坤小命最后都没保住。 而董娇娇,在手撕渣男后,走上了福运通天的路,凭借着上辈子的记忆一路发财。 第二世,沉玉树,依旧卒。 这么个工具人,偏偏作者还花了不小的篇幅描述了一下沉家人怎么牛逼,第一世怎么后期报复董娇娇,第二是又是怎么报复何文坤。 为了配合沉家人的牛逼背景,给沉玉树也是花费了一番笔墨写他怎么风流倜傥,帅气潇洒,英年早逝。搞得后面描述男主那些词都有些过于重复繁琐了。 这么个工具人,何芝兰看完全书后,只觉得沉玉树是真的惨,他才是该重生的。 但是没想到自己竟然穿到这本书里了,而且竟然还是导致沉玉树身死的缘由。 何芝兰仔细想了想,关于原着中描写自己的话,好家伙,她就只能记得一句什么被沉玉树轻薄的女知青何芝兰,死在了炙热的五月,吧啦吧啦。 真是炮灰中的炮灰,背景板中的背景板。 不过她现在没死,何芝兰抬眼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下张秀芬,书里写到沉家人查清真相的时候,才发现当年何芝兰会死,是因为被人给下毒了。 而下毒的人,就是张秀芬。 其实董娇娇只是想给沉玉树安个流氓罪,这在当时也算是大罪了,沉玉树少说也要判个十几年劳动改造,回城的名额更是别想了。 但是计划是这样计划,真让董建国去实施,张秀芬听着听着却突然自己有了心思。 平日里,知青院里虽然都是和和气气的,但谁都知道,那何芝兰娇小姐惹不得,一副小姐脾气,偏偏家里还有点钱,会给领导送人情,弄得每次上工分做活,都偏袒那何芝兰。 长此以往,大家对何芝兰都有意见。 别人有意见顶多背地里埋怨,但是张秀芬不一样,她从小就是小人堆里的头头。 张秀芬会说话会做事,长得又清秀,笑起来两眼弯弯的,最讨长辈喜欢。但是再喜欢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家里人舍姐保弟,扔来了这鸟不拉屎的董河村。 本来听说何芝兰也是有两个哥哥,她还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处了一段时间才发现,原来何芝兰下乡是因为名单搞错了,本来要下放的是她二哥,结果不知道怎么弄的就变成了她的名字。 何芝兰的二哥心里过意不去,每月家里捎来米粮油票还不够,何芝兰二哥还特意寄些女孩子喜欢的头绳簪子小首饰,漂亮新奇得不得了。 何芝兰长得又好看,每日里这么一打扮,更加显眼。张秀芬就有些嫉妒了,她从小做惯了头头,第一次被别人抢了风头,还是个不论家世样貌都要强自己一头的。 每日相处下来,那何芝兰的小姐脾气也让人吃不消,这嫉妒啊慢慢就变成了恨,恨意酝酿起来,有了机会就恨不得置她于死地。 于是何芝兰听董建国的计划后,自己悄悄提前带何芝兰去山上拉猪草,又特意选了个地势不平的地方,一脚将何芝兰踹到那脏污的潭水里。果然,何芝兰回来后就发高烧,她又自告奋勇去看望何芝兰,给何芝兰喂了夹竹桃水,再让那个人高马大的沉玉树一折腾,她就不信那何芝兰能活下来。 结果,何芝兰打了个喷嚏,道:“太晚了,我这还感冒着,也不想传染给你们,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好了。” 结果何芝兰居然没死,张秀芬心里不知道有多失望。 文彩霞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村支书说了派我保护你安全,兰姐你别怕,你看我睡地上刚刚好,又凉快又舒服。” 说着她就躺到了刚才自己躺着的位置,然后对着张秀芬道:“秀芬姐,你早点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早工呢!” 文彩霞是真的想留下,她睡那大通铺睡得难受的,自己鼾声大,一会儿被这个女知青踹起来说吵死了,一会儿被那个女知青揪着耳朵骂,一晚上自己睡都睡不好,在这儿睡着,独房独院的,还挺舒服。 张秀芬本来就是被抓进来的,她只想着说沉玉树强奸何芝兰,然后刺激何芝兰发疯,但看何芝兰那副样子像是痴傻了,也没发疯,心里不免有点小小失望。但文彩霞说到上早工,张秀芬立刻就告辞回去了。 要是没睡好,上早工那真是累死人了。 叁进院立刻安静了下来。何芝兰望着月,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不过该堤防的人还是要提防,张秀芬,董建国,董娇娇,何文坤…… 仅仅为了回城名额的私心,害死了两条人命…… 炙热的五月夏夜,何芝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觉得自己未来一片黑暗。 探监 天蒙蒙亮的时候,知青院里的人大多去上早工了。 何芝兰伸了个懒腰,一晚上睡得还挺踏实,没了癌症病痛折磨,乡下空气又清新爽快,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文彩霞被村支书安排留守知青院照顾何芝兰,于是就没有去上早工,但她上早工上惯了,一到点儿就醒了过来,去了院子里先洗衣服了,洗衣槌噼里啪啦,声响也是够大。 何芝兰走到桌边,本来滚烫的米粥放久了有些温凉了,正好是入口的温度。 她慢慢喝了点儿,感觉人也有了力气,才开始观察这个知青院。 知青院是之前打土财主,分下来的一个大院,相比村上一些人家的茅草屋是好了不少,但是也没好到哪去,土黄的墙壁都是泥土夯起来的,下完雨院子里坑坑洼洼的都是泥水。 物资匮乏,精神匮乏,群众每天能做的就是阶级斗争,忙着斗这个斗那个。如今董河村出了个这大事,流氓强奸罪,那帮革委会的拉着沉玉树就要先批斗,好在公安局的人先来了,抓着沉玉树先去了看守所。 两天两夜,没吃没喝,沉玉树早就被关得失了精神气。 门被打开的时候,沉玉树甚至都没抬头看来人。 “是他吧?”开门的女警察看着何芝兰,问道。 何芝兰有点紧张地点点头。 女警察没把门关上,反而是让了个道让何芝兰进去。 沉玉树蹲坐在角落,靠在墙壁上,半闭着眼睛,他长得人高马大,这么蜷缩着倒是显得有点可怜了。 “喂?”何芝兰有些紧张地开口。 沉玉树微微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何芝兰。 何芝兰? 何芝兰! 沉玉树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不要紧,相对于何芝兰的娇小身躯,那真是突然一个巨人出现在眼前。 何芝兰心里咯噔了一下,被吓得后退了几步。好家伙,这身高不去打篮球真可惜了,怎么看着快两米了。何芝兰被吓得不轻,身后的女警察也被吓到了,连忙喊道:“干什么!犯人沉玉树!你要干什么!” 沉玉树能干什么?他啥也不想干,他就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喝醉了犯出这么大的事。 如今何芝兰就在面前,沉玉树自知对不起人家,结结巴巴开口道:“我,我,我没想干什么,我真的,我就是喝多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狡辩,女警察不屑地看了沉玉树一眼。 何芝兰却知道,他说的是真话,沉玉树为什么喝大了去了知青院,还专门去了最里面的叁进院,不是有熟人带路,恐怕他根本都摸不进去。 作为下放到董河村的知青们,何文坤这帮学习好的,爱吟诗作对的,早都拉帮结派占了个院子,其余的几个男知青被排除在外,睡在了老乡腾出来的柴房。那沉玉树就住在其中一户农家的柴房里,他长得人高马大,虽然长得挺帅,但因为沉默寡语加上高得离谱的个子,女青年看到他就被那张冷脸吓跑了。 还有小孩编童谣嘲讽他是个大怪物。 而他虽然长得高,是个人眼中的怪物,但他也是个男青年,情不自禁之下,尤其是对着董河村有名的美女何芝兰,喝醉了后干出这种禽兽事也是不出大家意料的。 还有人说什么,早就知道这沉玉树是个大怪物,长得高心眼坏吧啦吧啦。 本来董娇娇意思让沉玉树被抓到和何芝兰在一起拉拉扯扯,就能定个流氓罪,到时候回城名额自然会撤下来,自己再求求爸爸,把何文坤的名字送上去,自己再跟着何文坤回城里,未来都是光明的,再也不用在这农村干粗活重活了。 但谁能知道,董建国和张秀芬一商量之后,这张秀芬因为嫉妒何芝兰,竟然想要置她于死地,但张秀芬也是从前看书上看的夹竹桃水有毒,但是毒性有多大,怎么控制毒量,她是一点儿都不懂,于是安全起见,她弄到了淫羊藿,让董建国弄到酒里灌给沉玉树喝。 所以喝醉了的沉玉树,其实也不会真的就突然淫性大发,还是因为那酒有问题。 这些事儿都是第二世的时候,重生后的董娇娇查出来的,那张秀芬为了让何芝兰痛苦一辈子,可真是两方面准备,就算何芝兰没被夹竹桃水毒死,醒来后面对被强奸的事实,精神状况脆弱一点儿的只怕当场就疯了。 尤其何芝兰平日里还是个傲气十足的娇小姐。 “我知道。”何芝兰定了定神,轻声道:“我知道你是喝醉了, 你还记不记得谁把你扶回去的?” 董建国呗,还能有谁?虽然自己知道所有的事情,但是就算告诉警察,那也是没有证据的,董娇娇也是写了匿名信给沉家,但沉家还不是苦于没证据没有办法给沉玉树脱罪。那何芝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可是没了,何家又不是任人欺负的。最后沉玉树还是被枪决了。 何芝兰早上醒来后,第一个想法就是不管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穿书了,这个沉玉树她是救定了。 书中的沉玉树是个沉默寡言的高个子怪物,但他心地善良,因为自己力气大,能帮的活都会去帮人家,还曾经救过落水的小孩。 “我记不得了。”沉玉树回想了一下,他是真的记不清,那天大家在山上抓了不少野兔子,村里的人就拿去换了点儿酒。沉玉树从来没喝过酒,第一次喝酒,就觉得喉咙辣得很,本来不要喝了,但是一旁的青年们就开始嘲笑他。 “好吧,那你听我说。”何芝兰靠近沉玉树,示意他低头。 沉玉树乖乖地低头。 “我已经给家里捎信了,到时候再审问你,你就咬定了咱两是订婚过的。”何芝兰把自己的计划悄声说了出来,“我相信你是被陷害的,我也是被陷害的,事情没搞清楚之前,我相信你也不甘心就被判枪决吧。” 他当然不甘心,但是说起来到底是自己理亏,人家大姑娘家清清白白一个身子,被他给污了名声。 虽然在看守所里待着,但是偶尔也能听到警察谈话,本来知道何芝兰没死的时候,他还松了一大口气,但是仔细想想何芝兰没死,活了过来,只怕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是以他看到何芝兰的时候,理亏的惭愧的都不敢多说话。 何芝兰长得多好看啊,脾气是大,但是好看啊,而且那天晚上虽然喝了个大醉,但是摸起来的手感,融为一体的快感,那种销魂的感觉,真的是让人回味无穷。 脾气大的娇小姐要是知道自己被村里有名的高个子怪物欺负了,只怕要寻死觅活,非要枪毙他不成。 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刚刚何芝兰说了什么?沉玉树有点不明白了。 订婚? 陷害? “你家里人来看你的时候,你也串一下话,就说咱们下放之前家里人就互相认识,早就订好了亲,下放后为了更好的革命劳动,就没提这茬事。”这个年代,搞破鞋流氓罪那可是不得了,想要救沉玉树,只能让两人的关系合理化,合法化,那只能是早就订好了亲的未婚夫妻。 “我二哥这两天就过来了,到时候我让我二哥去和警察谈,你家里人来了,直接找我二哥就行。”何芝兰气息香软,道,“别害怕,最多十来天,等这边警察搞清楚怎么回事,你就能出来了。” “我……”沉玉树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有人陷害了咱两,你不想查查清楚吗?我也不想受人非议,这个方法是目前最好的了。”何芝兰宽慰道,“你放心,也不是要咱两真的结婚,等事情水落石出了,我们都回了城,你想娶谁娶谁,我坚决不干涉。” “我……”沉玉树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何芝兰能说出这样的话,那真的是救了他一条命,别说结婚了,这辈子给她做牛做马那都是应该的。 “好了,你放宽心吧,我先回去了。”何芝兰往后退了几步,眯着眼睛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女警察站在门口,仔细听了会儿就只能听见些碎语,什么警察,什么家里人,又看到沉玉树那个惊慌失措,迷茫的样子,便以为何芝兰在义愤填膺地骂他。 女警察挺同情何芝兰的,这也是为什么何芝兰提出探望沉玉树,她就带她来了。 女警察伸手拍了拍何芝兰的肩膀道:“女同志,别害怕,党和人民会替你做主的。” 何芝兰点点头,她才不害怕,该害怕的是张秀芬才对,过几天等匿名信送到沉家人手里,等沉家人下来董河村,就是何文坤,张秀芬,董建国的死期了。 但是相比于沉家人直接了当地报复,何芝兰更想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文彩霞看何芝兰出来了,连忙招手,何芝兰抬眼看她,才看到她身后还站着一个跟她样貌相仿的女青年,女青年身旁还站着一个带金丝眼镜的斯文男青年。 批斗 “兰姐!我姐和何大哥都回来了!专门为你做主!”文彩霞嗓门大,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院子里有几个群众互相看了一眼,心道原来这就是被强奸差点死掉的女知青何芝兰啊。 “小点声。”文朝霞伸手去打文彩霞挥个不停的手,然后看了一眼何芝兰。 说实话,何芝兰的小姐脾气是真的不讨人喜欢,但是她身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差点被那个高个子拐去强奸致死,文朝霞还是有点同情她的。 听说那天早上,第一个发现两人事情的是知青院里最爱搬弄是非的张红梅,她平时嘴巴子就不严,说起话来颠叁倒四,夸张得不得了。 话传话的,连那天何芝兰身上被弄得青红透紫,脖子身上全是吻痕,高个子那处有多狰狞巨大,两个人光溜溜地搂在一起,何芝兰像是被野兽袭击过一样,形容得活色生香的。 再看何芝兰现在穿着单薄的白衫长裤,皮肤白里透红,黑发垂下来,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何芝兰是真的惨啊。 “你们怎么来了?”何芝兰拢一拢耳边的碎发,有些不自然地问道。 何文坤看着何芝兰这副样子,知道她是害羞了,惭愧了,忍不住关切道:“芝兰,你还好吧。” 鬼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你勾引董娇娇天天想着怎么回城,董娇娇会出这个馊主意,沉玉树和自己会陷入这个境地? 一个命快没了,一个鬼门关拉回来名声已经没了。 何芝兰眼眶红了,装作受委屈得不得了,忍着哭腔道:“我先回去了。” 哎,何文坤怎么也没想到董娇娇会安排这档子事,他心里其实还是很喜欢何芝兰的,何芝兰虽然脾气不好,但是长得是真好看啊,他午夜梦回的时候,都是想着何芝兰这张漂亮的脸,撸出来的。 而且让何芝兰做老婆,那也是不吃亏的,本来还想着等拿到名额,和董娇娇一拍两散,然后自己再去把何芝兰勾引过来,凭着何家的钱和帮助,自己回城后肯定是吃香喝辣,少不了好的。 现在何芝兰这个样子了,当老婆是不够格了,但是吧…… “我护送你回去,芝兰。”何文坤说着,就走到何芝兰身边,他不经意地看了一下何芝兰的腰身,听说那天被撞破事情的时候,何芝兰被高个子拢在怀里,正在做那事呢,听说何芝兰那奶子是又大又白,被高个子捏得是又青又紫。 女人被破了身子,奶子都会长点,看着说的挺有道理,前些日子何芝兰身材还没这么挺翘呢,看这屁股蛋子一扭一扭的,还挺骚。 那天的事,传遍了董河村,男人们说话更加脏了,何文坤还听到什么当时高个子那鸡巴涨得又粗又大,硬堵在何芝兰小小的肉穴里,两个人搂得紧紧的,高个子那鸡巴插得深深的,蛋都恨不得塞进去,想必这何芝兰小穴别有一番滋味,让人欲罢不能啊。 何文坤满脑子肮脏事,他在下放之前,就有过性经验,和当时自己的同学偷吃了禁果,但是那个女同学年纪轻,身上又没几两肉,长得也没何芝兰好看,要是自己弄上何芝兰,还不知道有多爽呢。 他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不显,文家姐妹只觉得何文坤这个人真绅士。 何芝兰懒得理何文坤那暗中色眯眯的目光,书里写第一世何文坤就是爱乱搞男女关系,最后和董娇娇才不欢而散的,想来这么个色鬼,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但是回忆了一下,这个何文坤在自己面前还挺能装,倒是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何文坤将何芝兰送回知青院里,等文家姐妹都走了后,才犹豫地开口道:“芝兰,其实我,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何芝兰心里有些奇怪,但面上却表现出惊讶,害羞。 何文坤见状立刻抓住何芝兰的手。 何芝兰不着痕迹地抽开自己的手,说道:“我先给你倒杯水。” 他就知道何芝兰对自己也有意思,虽然何芝兰被人睡过了,但是到底还是他日思夜想的美女,他不睡到她,他心里难受。这下何芝兰已经是破鞋了,以前想着娶她回来当老婆,所以就彬彬有礼,没有露出色中饿鬼的样子,这会儿是不可能再拿她当老婆了,自然露出了狐狸尾巴。 何文坤被甩开手并不气馁,反而再接再厉,上去就抓住何芝兰的手腕。 好细,好嫩,何文坤春心荡漾,道:“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何芝兰甩也甩不开他。 何文坤强力地抓住她的手,看她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心想,装什么装,都是个破鞋了,听说全身都灌满高个子鸡巴射出来的精液,奶头都被捏得又肿又大,还在这里装什么贞洁烈女,被人搞成那个样子,还在装。 “我不嫌弃你,芝兰,我真的不嫌弃你,只要你说你也喜欢我,只要你肯诚实的面对你的感情。”何文坤说着大话,目光游移在何芝兰的胸脯上,奶子是真的大啊,“我!我一定对你负责到底!” 今天他非要睡到这个何芝兰不可,过两天名额报上去,他就要回城,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乡下的何芝兰了。 负责之类的空话假话,说说罢了。 要是还是原来的对何文坤有些好感的何芝兰,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听到这句话恐怕是对何文坤感激涕零,满脸惊喜了。但是何芝兰已经换了个灵魂,现在的何芝兰只觉得想吐,本来还想套套何文坤的话,现在却是懒得装了。 何芝兰不想装了,一瞥眼,又看见远处有人来,连忙挣扎道:“有人来了,你快放手。” 何文坤脑子里都是那些青年在他耳边的传话,什么听说高个子怪物鸡巴大得不得了,估计那一晚上都能把何芝兰淫穴插松,插得能插进去两根鸡巴了,听到这儿何文坤那下身都硬了。这何芝兰又在这儿半推半就的,何文坤越来越着急,双手开始不老实了,就摸向何芝兰的肩膀,将她摁到墙上,目光深情款款地看着何芝兰,道:“我是真的喜欢你,芝兰,让我们在一起吧。” 说着,他就要低下头强吻何芝兰。 何芝兰一脚踹上何文坤的裆部,进门的董娇娇刚好看到何文坤要亲何芝兰,大喊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然后就看到何文坤突然痛得蹲下了。 她还以为是自己大喊出了效果,连忙继续喊道:“有人耍流氓啊!” 知青院里的人,呼啦一声全都跑了过来,好家伙一个个手提扁担,拿锄头的,看着就吓人。 何文坤痛得满头大汗,喊道:“没有人耍流氓!没有人!” “你还狡辩?!我亲眼看见的!”董娇娇上去就是两个大耳光,甩得何文坤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你别害怕何芝兰同志,我是村支书女儿董娇娇,我会为你做主的!” 何芝兰一看这个场景就知道,重生后的董娇娇回来了。 然而何文坤并不知道,眼冒金星道:“是我啊娇娇,我是文坤!” “打得就是你这个臭流氓!何文坤你个大流氓!”董娇娇反手又是两个耳光。 何文坤满心不解,前段时间还浓情蜜意的,甚至为了自己回城,愿意去陷害别人,怎么这一下子就像是和自己有仇似得。何文坤以为是董娇娇误解自己和何芝兰有私情,连忙解释道:“我没有耍流氓!我刚才和何芝兰同志在正常聊天!” 这样说着,他还祈求地看向何芝兰。 何芝兰装作被吓得不轻的样子,道:“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何文坤同志刚刚一直对我拉拉扯扯,把我逼到墙角,还想要,想要强吻我……” 说着说着哭腔就出来了。 之前发生在何芝兰身上的大事,虽然大家有些看笑话的意思,但还是更多的是同情,现在看何文坤居然还敢欺负何芝兰,群众瞬间正义感爆棚,抓住何文坤一边暴打一边往公社戏台去。 大家暴打了何文坤好一会儿,其中董娇娇出得力气最多,打得手都累了,才歇一歇道:“把他头发剃了!给他带高帽子!咱们拉他游街示众!” 村支书的女儿,说话到底是有点分量的,说实话群众这么疯狂,也是因为董娇娇在这儿领着呢,要真是出了什么事,村支书的女儿扛着呢。 何文坤哪见过这个场面啊,吓得当即爬到董娇娇面前,跪地求饶道:“娇娇,对不起,我真的和何芝兰没有关系,我对不起你!” “我都亲眼看见了!你在欺负何芝兰同志!”董娇娇嘴上这样说着,其实根本并不是为了给何芝兰做主。 前世她为了何文坤做尽了坏事,后面这丧天良的何文坤居然把自己卖给沉家人,让沉家人把自己好一通折磨,后来痛苦老死后,眼一睁居然又回到了那年抢名额的时候,只是沉玉树已经被自己陷害了。 但是何芝兰却没死,她觉得奇怪,连忙从叁里地外的小姑家赶回来看望何芝兰。 谁知道就刚好碰上了何文坤轻薄何芝兰,原来这人面兽心的家伙从一开始就是个爱乱搞男女关系的。 她董娇娇真是瞎了眼! 出来了 文彩霞听说又有人对何芝兰耍流氓,还是平日里人摸狗样的何文坤,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她嗓门大,喊着兰姐就冲了进来,一进来倒是先自己被吓了一跳。 兰姐那冷清清的叁进院里,居然有十几个外乡人的面孔,她打眼一看,倒是有几个认识的乡镇领导,其中还有董娇娇的父亲,董河村的村支书。 才两天而已,沉家人居然能过来这么多人,看来这个沉玉树家庭背景确实不简单。 何家暂时只来了何二哥,何妈听到这事,哭得混了过去,这会儿还在医院呢,何爸得看着,而何大哥还在边疆保家卫国呢,根本也回不来。 何家两个儿子,小女儿算是掌上明珠,两个哥哥都爱妹如命,所以才养得何芝兰脾气大得不得了。 何芝兰出了这档子事,最难受的其实是何二哥。 当时下乡的名单里填的明明是何建军的名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小妹何芝兰的名字。 这件事说起来,要当初下乡的是自己,怕也就没这档子事了,他苦命的小妹啊。 何芝兰看自己哥一会儿长吁一会儿短叹,看着自己就好像要哭下来一样。 这二哥,是真的亲二哥。 “你想好了?”何建军知道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但还是不愿意这么简单放过那小子。 “嗯,我都想好了,二哥你千万做好爸爸妈妈的思想工作。”何芝兰点点头道,“咱们救人一命,也是做善事,你信我,这件事真的不是沉玉树要做的,他和我一样都被人害了。” 何建军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沉玉树是被人害的,他压低声音道:“我中午到先去了看守所看他,那沉玉树人高马大的,谁要逼他做这事,也逼不了啊,再说了他喝醉了做这事他人品就不好,他敢欺负你,我看他就该死。” “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复杂,而且我现在没有证据,我也不好跟你讲。”何芝兰依旧淡定道,“反正你就按照我说的,到时候警察来调查,咱们就统一口径,怎么也不能让那些坏人得逞。” 何建军拗不过自己亲妹子,只能道:“便宜沉玉树那小子了,他要是结婚了还敢欺负你,我就打死他。你别怕,妹子,我打不死他,还有你大哥,我看他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不!” 何建军说得是实话,何家兄弟两把妹妹当眼珠子看,自然是什么都向着她。 既然妹妹说要和沉玉树结婚,那就结婚,她娘家反正又不是没人,看那沉玉树敢有二心不。 外面沉家人急得,沉家姑姑忍不住先开口问道:“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何建军打开了房门,道:“都商量好了。” 沉家姑姑看何建军那个样子,知道有戏了,连忙边感谢,边保证自己侄子一定会对何芝兰好。 这件事传到军区的时候,沉司令差点没气得脑淤血。 沉家几代单传,到沉玉树这代,就剩下沉玉树一个男丁了。 沉玉树的父母参加秘密行动的时候,双双被炸死了,沉司令就这一个孙子,自然是捧在手里,但是上面红头文件下来,还是要下放到乡下去接受中下贫农再教育。 沉玉树是个心地善良的,平时又很乖不爱惹是生非,和军区大院里的孩子也玩不来。 想着送到乡下去,刚好散散心,锻炼几年,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没想到这一出事就出了个人命关天的大事。 这件事,要是没有受害者的谅解,肯定是死刑,就算不是死刑,发配到劳改场劳改几十年,人出来也就废了,沉司令如今都快七十了,都不知道自己有几年活头了,怎么忍心白发人送黑发人。 没想到峰回路转,沉家姑姑去看守所看望沉玉树的时候,沉玉树居然说这件事另有隐情,他和何芝兰都是被人陷害的,并且何芝兰愿意和他订婚,以洗脱他的流氓强奸罪。 沉家姑姑别提多高兴了,当即带着大帮人去了知青院,和何家人谈订婚。 谁知道何二哥却不同意了。 这下何芝兰也不知道跟何二哥聊了什么,他居然又同意了。 这件事本来是个死局,何芝兰这一下既是救了沉玉树一条命,又是救了自己的名声。 虽然订婚了也不能胡闹,但到底是有个名分在的,小夫妻两闹个事那就不算大事。 董娇娇这边收拾完何文坤,听说沉家人来了,就准备去偷偷告密,顺便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可惜她还没遇到沉家人,就听村里人说沉家人带着何芝兰去了警局,没一会儿沉玉树就被放出来了。 “都是误会。”文彩霞一边吃着窝窝头,一边道,“原来沉玉树跟兰姐从小就认识,两家人早都订婚了。” “什么?”张红梅睁大双眼,她怎么不知道这个八卦。 “是真的,我刚才听我姐说的,她认识那里面女警察,去送饭的时候聊到的。”文彩霞非常直接道,“兰姐长得好看啊,心里肯定是不愿意跟沉玉树走太近的,但是家里都定亲了,再不喜欢那还不是要嫁给他。” 这年代自由恋爱,可以说是很前进了,大多数都是家里人相亲,就算再不愿意,也很少有反抗的。 “原来是这样啊。”张红梅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沉玉树能摸进何芝兰院子呢,估计私底下摸进去不少次了吧,每次走得早没被人发现而已,啧啧。” “哎,这人家夫妻的事儿。”文彩霞忙着吃自己的窝窝头,“咱们管不了。” “也是。”张红梅继续八卦道,“你听说那村东头那片坟地吧,最近闹鬼呢!” “什么?”文彩霞吓得窝窝头都哽住了。 张红梅神秘兮兮道:“有人在坟头看见鬼火了。” “真的假的?”文彩霞吓得一哆嗦,两个人开始新一轮别的八卦。 沉玉树被放出来了,村里就安排他和何芝兰住那叁进院了。 被关了叁天叁夜,沉玉树可算是有得吃喝了,进了叁进院,先拿着海碗去门口的井边喝水,他喝得飞快,看得何芝兰目瞪口呆。沉玉树喝到最后也有点不好意思,道:“我长得太高,喝得多,吃得多。” 确实是有够高,问了才知道他大概一米九八的样子,虽然没有两米,但是也快接近两米了。 这几天又在看守所里心惊胆战地熬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还有点欧洲厌世名模那种感觉。 沉玉树拿桶从自己头上浇水,浇了一身湿透,然后像狗狗一样甩头,五月的夏夜里,燥热一扫而空。 这人还挺帅,何芝兰默默想到。 沉玉树收拾干净回了叁进院,非常乖觉地坐到一边,离何芝兰远远的,开始吃窝窝头。 何芝兰喝着鸡汤,香味飘满了整个叁进院,沉玉树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的鸡汤,然后又转过去假装自己没看到。这孩子真是有点可怜,问了才知道其实沉玉树还没她大,也就刚刚成年。 “你要吃吗?”何芝兰喝了几天鸡汤,喝得也有点腻了,招呼道,“你坐过来,我们一起吃。” 沉玉树乖乖地坐过去,乖乖地给自己盛了一小碗鸡汤,谢谢谢谢说个不停,就开始喝了。 喝完后,那无辜狗狗眼立刻望了过来,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何芝兰觉得自己不像是给了他一碗鸡汤,反而像是给了他一顿满汉全席。 沉玉树有多乖呢,晚上要睡觉了,这孩子自动睡到文彩霞之前躺的地方,一动不动,而且睡着了居然不打呼噜。何芝兰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她前世也有谈过几段恋爱,个人喜好就是个子高的厌世感男模,可惜没有能开花结果的,尤其是后期癌症了,连享受情爱的权利都没了,所以,她何止蓝,至今都是,俗称处女。 她对性爱不排斥,甚至也自娱自乐过,但是还没和人做过。 刚穿过来的时候,她记得有个男人将自己抱在怀里,舒服得不得了,现在想想估计就是沉玉树这个倒霉蛋了。 沉玉树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看样子自己还是他第一个肌肤之亲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坏心眼的何芝兰开口道:“喂!沉玉树!” 沉玉树睡得不踏实,一喊就醒了,乖乖答道:“怎么了?” “你先起来,你过来。” 沉玉树爬起来,乖乖地走到床边。 “你坐下来。” 沉玉树坐下。 “躺下来。” 沉玉树躺下。 何芝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沉玉树不懂。 何芝兰道:“抱我啊!我怕冷。” 炙热的五月夏夜,何芝兰也是有够不要脸敢说自己冷。 沉玉树哪能理解别人勾引自己的意思,他只是乖乖躺下,然后从背后抱住了何芝兰。 软玉温香,抱着是真的舒服。 沉玉树觉得自己有点硬了,到底是少年,硬得太快都来不及避开怀里人的肌肤。 感觉到那硬物,何芝兰问道:“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几乎是脱口而出。 本来他就喜欢何芝兰的样貌,现在何芝兰脾气又这么好,还让自己睡床上,还让自己抱着她睡,沉玉树恨不得和何芝兰假戏真做,真当夫妻好了。 新阴谋(有配角H,不喜勿喷) 何芝兰被人抱着挺舒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苦得身后抱着她的少年,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又不敢问何芝兰喜不喜欢他。 知青被强奸这件事对回城名额到底还是有了影响,当时董娇娇和父亲建议直接换成何文坤的名字报上去了,但是何文坤又出了流氓罪,而沉玉树又真相大白,自然要还给沉玉树。 但是沉玉树这件事风评不好,也不能就这样给他。 最后组里思来想去,几个领导一合计还是给了另一个人。 今年的先进代表文朝霞同志。 文朝霞听到消息自然很开心,立刻和知青院里的所有知青们都分享了。 有人开心有人愁,张秀芬气得脸都快歪了,气得都不想在知青院里待着。 她走到村东头的坟头边,董建国在那抽着旱烟,看见张秀芬过来,立马喜笑颜开,一张嘴一口烟抽多了的黄牙。 董建国虽然按辈分是董娇娇的堂弟,但实际上比董娇娇大了一轮,董娇娇和张秀芬年纪差不多,那董健国也就是比张秀芬年纪还要大一轮。 张秀芬看见他那个样子,就觉得恶心。平日里董建国还自称青年战士,送烟送酒的,和男知青们打得火热。 但是为了回城,只能先和这个大黄牙周旋。 董建国是真的喜欢张秀芬,这里的女知青,各个都眼高于顶,尤其是那个何芝兰,当初自己不过是在她那喝口水,然后何芝兰就把那个喝水缸子给扔了,他当时还没走出叁进院呢,何芝兰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喝水缸子扔出窗外,自以为做得隐秘,但是所有人都听见了她的嘟囔。 脏死了。 想到这里,董建国心情就不好了,不过嘛,现在看谁更脏。 其实董建国是准备找个时机自己下手弄何芝兰的,但是张秀芬想搞死她,那他就不能上手了,万一出个差错自己被抓了,那都不是流氓罪,那可是杀人罪。 说起来,他喜欢张秀芬也是喜欢这一点,这女人够狠,像他。 张秀芬满脸怒气,气冲冲地站在坟头旁,也不说话。 董建国知道肯定是回城那个名额又换人了,他装作不知道,笑问道:“我的姑奶奶,谁又惹你生气了?” “还能有谁?”张秀芬用手指摁他的脑门,一指头油,怪不得何芝兰看不上他,连看到他都觉得晦气。 “哪能怪我啊,我又不是村支书,我又说不了话。” “没出息。”张秀芬恨恨道。 “这话怎么说的?”董建国觉得自己被喜欢的女人看不起了,立刻硬气道,“给了文朝霞又咋样,看她有没有那个命回城。” 张秀芬噗呲一声笑了,道:“咋,你给我把人杀了,那文朝霞死了,再换个人,你再给我杀了?” “也不是。”董建国上前一把搂住张秀芬,真软真细,要说这城里来的女知青就是不一样。 张秀芬条件反射似地就要把董建国退出去,但是想了想,现在还需要利用他,只能忍下心中的恶心,道:“你有什么办法你就直说。” “我堂叔那个人吧,有色心没色胆,老婆死了那么多年,我不信他自己没花花肠子。”董建国一琢磨,道,“还是老办法,你弄夹竹桃,我弄淫羊藿,这次吧,量放大点儿,一定要弄死这个文朝霞,到时候咱们抓着堂叔这个大把柄,我就不信他不听我们的。” “再来一次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张秀芬有点担心。 “你怕啥呢,上次又没人发现,只是沉玉树那小子命好,咱们也不知道这两人早都定了亲啊。”董建国越搂越近,就要把脸埋进张秀芬的胸脯里。 张秀芬忍着恶心,道:“那行吧,回城日子快到了,咱们赶紧定个日子把他们弄了。” 真软真香,董建国抬起头就要亲张秀芬,张秀芬连忙避过头。 董建国生气地拧了一下她的奶头,力气过大,拧得张秀芬差点哭了出来。 她才偏回头,强忍着恶心被董建国亲。 “骚货,两天不见就这么嫌弃我了?”董建国胡乱亲了一下,继续生气道。 “我身体不舒服,来那个了。”张秀芬道。 “一会儿拉肚子,一会儿来那个,你身体我看就没好的时候。”董建国才不信呢,但是他到底还是有点喜欢张秀芬,不想真的用强,只道,“董河村就我对你最好,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知道,董哥。”张秀芬软言道。 董建国从衣摆里摸上去,摸到她的奶子,狠狠捏了几把,然后说道:“你把上衣脱了。” “万一被人看到了!”张秀芬不想。 “这荒郊野外的,都是坟地,除了鬼,谁会来看你?”董建国有些不耐烦,“再唧唧歪歪,我一下就把你办了!” 说到这里,董建国的眼睛都在发光。 知道董建国这个二流子说不定脑子一抽,真的把自己强奸了,那可真是荒郊野地无处诉苦了。 张秀芬屈辱地把上衣脱了,她长得胖,发育得很好,奶子又肥又大,刚刚被董建国捏过的那个奶头,一下红肿得比另一个奶头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靠那坟头。”董建国指挥着她,“把奶子给我拢起来。” 说着他自己拉下裤头,细长的鸡巴黑红色的,已经硬了起来。 董建国手扶着鸡巴插到张秀芬的两个奶子间,道:“用奶子给我揉出来,你揉不出来,你就给我舔出来。” 说着董建国闭上眼睛,就开始前前后后地冲刺。 这奶子是真的又肥又大,插进去舒服得不得了,这张秀芬的小逼估计也又肥又大,插进去不知道有多舒服,这样幻想着,董建国被张秀芬伺候得快射了出来。 “快张嘴!”董建国突然喊道,一手捏住张秀芬的下巴,鸡巴插了进去,射了一嘴。 平时都是射到胸上脸上,这还是第一次射她嘴里。 张秀芬恶心得直想吐。 董建国却舒服得叹了口气。 张秀芬本以为结束了,就要起身,谁知道董建国把她往下一摁,道:“这两天都没来见我,给老子多弄会儿。” 张秀芬无奈,只能继续用奶子揉他的鸡巴。 董建国硬不起来,自己心里也烦,道:“不会去舔啊?今天弄不出来第二次,我就把你干了!” 张秀芬只能屈辱地去舔他的龟头,那嘴和奶子究竟是不一样,给董建国没一会儿就舔硬了。 董建国握着她的头深深插了几下,就在张秀芬眼泪鼻涕流出来的时候,突然又停了下来。 张秀芬以为他又要射自己嘴里了,谁知道董建国却将自己摁住,一个翻身骑到她身上。 那脏兮兮的指头就插进了她干燥的小穴,董建国浅浅插了几下。 吓得张秀芬又哭又喊,道:“董哥,放过我啊!” 指头抽出来,小穴火辣辣地疼,董建国将自己的细长鸡巴顶在那小穴口,一下子全射了进去。 然后舒服得叹了口气,道:“这逼够肥。” 看张秀芬吓得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他哈哈大笑道:“办不了你,结婚那晚再办你。” 说完,他将张秀芬翻了个身,胡乱亲了几口,道:“别害怕,明天这时候你把人引到坟头来,我帮你把事给办了。” 张秀芬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点点头道:“好的。” 董建国拧了一下她奶头,道:“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点。” 知青院里大家洗澡都是在一起的,主要也是为了安全,之前有女知青洗澡被人偷看过,所以后面大家一起洗澡就成了不成文的规定,互相帮忙看着。 谁知道今天张秀芬却不和大家一起洗,她只说自己洗过了,有些累得瘫倒在床上。 被董建国拧过的奶头火辣辣的疼,小穴洗过了还有那种粘液湿滑感,恶心得张秀芬连晚饭都不想吃。 看到文朝霞要回城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她更加恨之入骨,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回个城就这么难,所有挡在她面前的人都要死,沉玉树要死,何芝兰要死,文朝霞就是下一个。 她阴狠的目光过于明显,连文朝霞都有点不自在的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张秀芬道:“没事,我想说明天和你一起去山头割猪草。” “可以啊,你上了好些天早工了,是该排你上点轻松的了。”文朝霞不以为意道,“我一会儿就去和大队长说,你明天就和我们一起上山割猪草好了。” “嗯,谢谢。”张秀芬礼貌回应道。 何芝兰歇息了这些天,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虽然沉玉树现在是自己的未婚夫了,但也不能真的靠沉玉树的工分吃喝。沉玉树虽然力气大,干活可以,工分也挣得多,但他人高马大,就像他自己说的,吃得多喝得多,其实挣得多的工分也就刚够自己吃了。 更何况他还是半大小子,刚成年吃的更多。 于是何芝兰就现在大队那里报道,被安排到文朝霞手下去割猪草。 说实话,何芝兰从小在城市里长大,从来没有过农村生活,这会儿割猪草文朝霞并不管着他们,何芝兰还觉得割猪草挺好玩。 阴谋进行中 董河村公社的山头占了一大片,一上山,大家伙儿都听着文朝霞的安排,两个两个组队了一起去割猪草。 文朝霞想着何芝兰刚刚养好身体,所以排了她和自己一队,到时候能照应着点儿,谁知道张秀芬突然开了口道:“文同志,我今天那个来了,身体不舒服,能不能安排我跟你一起?” 文朝霞向来是好说话的,她今年被选成了先进代表,前两天还被安排到别的公社去讲话,展示自己的先进劳动成果。她一向以自己一个人顶两个人的力气为傲,自然不会拒绝张秀芬的要求,只认为张秀芬是看得起自己,于是道:“好,大家互相理解,那我就和张秀芬同志一组,文彩霞,你和何芝兰一组吧。” 文彩霞哪有不应的,其实刚才排了她和张秀芬,她心里还有点不高兴呢。 张秀芬这个人,人人都说她好,但是文彩霞就不喜欢她。文彩霞直肠子,嗓门大,不会说话,往往和大家也聊不到一起去。但是文彩霞跟别人说话都觉得很正常,每次和张秀芬说话,就觉得她话里有话,说得文彩霞火都能冒出来,别人却还觉得是文彩霞事儿多。 “兰姐,你放心,我没有我姐那么割猪草速度快,但是我力气比我姐大多了,你一会儿有啥重活累活都让我来。”文彩霞嘿嘿笑着。 其实她也不怎么喜欢何芝兰,娇小姐脾气,说不到两句话就摆脸色。何芝兰以前虽然看不起他们,但是和沉玉树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何芝兰脾气反而变好了,说话做事温温吞吞的,特别有礼貌。 “咱们互帮互助,你别嫌弃我手脚慢就好。”何芝兰也礼貌地笑了一下。 张秀芬冷眼看着,这何芝兰真是被打击到了,脾气性格都变了,以前要是让何芝兰多做点儿事,她都能立刻甩脸子,嘴里嘟囔着看谁都不顺眼。 绿水青山,风景宜人。 何芝兰深深呼吸一口气,感受着自己心脏的跳动,她跟着文彩霞往里走,文彩霞走得快了点儿,何芝兰也跟着蹦蹦跳跳的走快了许多。 这样健康的体魄,她是怎么也羡慕不来的。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自由自在的奔跑,不用担心自己体质太差,呼吸不上来导致身体氧气不足。何芝兰这样跑着跳着,越觉得生命可贵,越想到那害死原主的凶手张秀芬有多残忍。 这样想着,她就看了一眼快要离开视线的张秀芬。 “张秀芬和你姐关系很好吗?”何芝兰问道。 文彩霞擦擦额上的汗水,道:“我姐和谁关系都挺好的,张秀芬就是看我姐好说话,想偷懒才非跟着我姐。” “张秀芬平时很懒吗?”何芝兰又问道。 “那也没有,她这个人挺会办事的,今天倒也是奇怪了,平时见她来那个也没那么矫情。”文彩霞站定,皱皱眉道,“真不舒服还来割什么猪草啊,就我姐那人,给她多说几句,她肯定不会逼着你上工。” 何芝兰听她这么一说,就觉得事情有点奇怪了。 怎么听起来好像就是张秀芬有什么原因,所以才非得跟着文朝霞。 “再说了,我姐马上要回城的人了,肯定也不会在乎多帮人上个工。”文彩霞说到这里,是真的替她姐姐开心,眉头都舒展了,道,“等我姐回去了,我姐答应给我和我弟找人帮我们也弄回去,到时候日子就好过了。” 回城? 何芝兰前些日子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是真不知道回城名额换了又换,最后成了文朝霞。 这样一连起来,就知道这张秀芬非跟着文朝霞,肯定没安什么好心眼。 “咱们跟着她们一块儿去。”何芝兰突然道,“这边往过是坟地了,我害怕。” 文彩霞对地势不熟悉,乍一听坟地,心里也有点儿害怕,想起前些日子张红梅给她说什么坟地闹鬼的事儿,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文彩霞点点头道。 董河村的山头大得很,就跟着文朝霞她们往过走,也能割上不少猪草。 张秀芬要做坏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就在观察地形。何芝兰和文彩霞不远不近地跟着,文彩霞埋头苦干,何芝兰盯着不远处的张秀芬,一看她快要看过来,立马就低头。 四个人在这半山腰上,一前一后,很快割满了整笼。 “我看这也差不多了。”文朝霞举着镰刀用胳膊肘擦脸上的汗,她红扑扑的脸蛋扬着笑意,道,“张秀芬同志,咱们一块儿下山吧。” 张秀芬却从自己笼里拿出军用水壶,道:“文同志,我看你都累得满头大汗了,要不要先喝点水吧。” 文朝霞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怎么行,你喝吧张同志,你辛辛苦苦带着的水,我哪能喝呢。”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文朝霞的目光却不加掩饰地看着张秀芬的军用水壶。 这两笼猪草几乎全是她割的,张秀芬都没怎么下镰刀。文朝霞干了半天活,实在是又累又渴。 不过他们家条件并不好,不然也不会把叁个子女全送下乡了。所以张秀芬的军用水壶,文朝霞是绝对买不起的,也就带不了水上山。她平时以干活又快又好出名,所以就想着弄快点儿,然后好下山喝点儿水吃点儿东西。 “你喝吧文同志,我那个不舒服,水也喝不下去。”张秀芬热情道,“带都带了,也不能浪费了。” 文朝霞看着那个军用水壶,喉咙都快干得冒烟了,忍不住道:“唉,不能浪费了,那我就喝了吧。” 说着,她就接过张秀芬的水壶,咕噜咕噜地喝了半壶。 还剩半壶水,文朝霞递给张秀芬,道:“张同志,可真是谢谢你的水了。” 张秀芬接到手就知道她没喝干净,连忙又递回去道:“文同志,你继续喝吧,我不渴。” 文朝霞虽然想喝,但她不是那种占人便宜拿光拿净的,喝了半壶水已经很多了,她也没那么渴了,于是义正严辞地拒绝道:“不能再喝了,哪能全给你喝光呢,一会儿下山的路还要走好一会儿呢,你放心我肯定是喝饱了才还给你的。” 文朝霞心地善良,留了半壶水给张秀芬。 张秀芬简直欲哭无泪了。 “她两干啥呢?”何芝兰远远看着,看到两人没有割猪草,反而像是在聊天。 “哦,那是张秀芬的水壶,没想到她还舍得让别人喝她的水。”文彩霞看了一眼,不以为意道,“整个大队的知青就她有军用水壶,平时上工都带着呢,别人借口水她每次都叽歪半天。” 奇怪了,何芝兰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猪草割得差不多了,咱要不先回去吧?”文彩霞捶捶腰,实在累了。 “等一会儿。”何芝兰却道,“咱们先去找你姐,一起回去好了。” 说着就往前走,谁知道这时候张秀芬却突然往山里走,不一会儿就不见了。 文朝霞正在收拾镰刀,才绑好进笼子里,转身就看见自己妹妹文彩霞,吓了一大跳道:“你们怎么来了?” “咱一块儿回去,结个伴。”文彩霞笑呵呵道。 “也行,张同志去找地方解决那什么了。”文朝霞挤挤眼睛,表示张秀芬去上厕所了,道,“我们等等她。” “好吧。”文彩霞有点不太情愿。 何芝兰却觉得事情更加奇怪了,她们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张秀芬。 文朝霞却觉得自己胃里有点恶心,想吐想拉的,不好意思道:“我去找找她,顺便解决一下自己的那啥。” 说着,她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又是要吐要拉的,连忙就要跑出去。 何芝兰却道:“我跟你去。彩霞,你回去找一下晚霞,让他先过来这边找我们。然后你下山再把公社的人都找几个来,就说张秀芬不见了。” 文彩霞吓了一跳,道:“要找公社的人吗?” “听我话,快去!”何芝兰明令道,“咱们都等了半天了,万一张秀芬出个啥事儿,咱们怎么担得起?” 这话也对,这山里不乏毒物走虫,听说前些日子还有人见了熊瞎子呢。 文彩霞一下子想到了不好的地方,连声道:“这就去这就去,你们自己小心点儿。” 说完,她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何芝兰从笼上拿起镰刀,道:“朝霞,咱一块儿去,我帮你守着。” 文朝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得难受,往那林子里走着根本也没听何芝兰讲什么。 拿镰刀的时候,何芝兰看到笼子里有张秀芬的军用水壶,想了想,她把那水壶藏到自己笼子最里面,用猪草盖住,然后提着镰刀就跟着文朝霞往里去了。 文朝霞扶住一颗树,嘴里直冒酸水,嘴边全是白沫子,她擦擦嘴角,心里想着今早也不过贪吃了多一碗玉米面糊糊,撑是撑了点儿,也不至于现在才撑吐了吧。 何芝兰却觉得她这个样子像是中毒了。 这个张秀芬不会故技重施又给文朝霞下毒了吧?! 坟地 哇的一声,文朝霞吐出了早上喝的玉米糊糊。 虽然嘴上脸上全是恶心的呕吐物,但是胃里一下子舒服了不少,文朝霞用袖子擦擦脸,道:“咱们先去找张同志吧,我看这荒山野林的,别像你刚说的,万一遇到危险就不好了。” 何芝兰点点头道:“我跟着你,你看左边我看右边,这地儿就这么大,她也跑不了太远。” “她刚说了她去坟地,要是一会儿老不回来,就让我去找她。”文朝霞倒是知道去哪儿找她,继续道,“应该也不会有啥大事,你跟着我就好。” 去坟地上厕所,张秀芬胆子也是够大的。 不过荒山野岭的,张秀芬为啥跑这么远去上厕所还专门说了地点让文朝霞过去? 何芝兰觉得有点儿奇怪。 坟地平常没什么人,董育生也不怎么来,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董育生初恋情人的忌日。 别看董育生现在董河村也是有头有脸的,以前却只是个地痞流氓,他没什么文化,但有一副结实身子骨,在地主家打长工,勾引了地主家的小姐,两人弄完好事正温存呢就被地主家给抓了。 他跑得快,猴一样在山里窜来窜去,吃着野果,叁五天的竟然也没能抓住他。 那小姐命就没那么好了,本来也只是个姨太太的小女儿,平常也不得大人喜欢,如今弄出个这么事,硬是给浸猪笼浸死了。 董育生是真的喜欢地主小姐,知道这消息后哭了不知道多久,心里恨不得杀了地主一家。 他后来也有机会了,六六年闹文化大革命,他成分最好,穷得是一干二净,带着一帮子地痞流氓趁机打家劫舍,把地主老财家搜刮了个干干净净。 董育生还记得自己给那老财主带了高帽,拉去批斗的场景,那真是解气。 后来董育生和邻村的一家木工的女儿结了婚,生了董娇娇,董娇娇长得不像妈不像爸的,那张脸反而像自己初恋情人,于是董育生也不在乎有儿子没儿子了,只把董娇娇捧在手心里当个宝。 这些事儿少有人知道,但董建国是当初跟着董育生一块儿打家劫舍的那批地痞流氓,自然知道得门清儿。 董建国昨晚给董育生送来一壶酒,知道他明天要去看小姐,让他带着喝点儿。 董育生坐在坟头前,边摸坟头边喝酒,一边喝一边哭,前年自己媳妇儿去了,心里头就越发想念小姐了。 张秀芬躲在那边上看着村支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鄙视道:“就知道哭哭哭,人在的时候也没想着去救人,人死了倒是哭坟哭得勤快。” 董建国哈哈笑道:“他也要能救啊,那会儿要是敢下山,不得被老财主打死。” “孬种。”张秀芬看不得男人这样,翻个白眼道,“要真想救人有的是法子,那么喜欢怎么不学梁山伯与祝英台啊,随她去死好了。” “哪能呢,用你们知青的话说,生命多宝贵啊是不是。”董建国伸手捞过张秀芬的腰,凑过去亲亲她的脸,心里想这娘们儿是越来越骚了,今儿还擦了雪花膏?闻起来香香的。 张秀芬避不开他,忍着恶心道:“你给他那酒壶里弄够了吧?” “弄得够够的了。”董建国把手伸进她衣服里,捏住那奶子开始揉搓,“保管能弄好事。” 不光够了董育生,他还给自己弄了点儿呢。 之前和张秀芬都是小打小闹的,也没真成事儿。说实话,董建国心里是想的,但是缺个胆儿,不知道为啥看着张秀芬总觉得不敢,于是他想着酒壮怂人胆,今儿个看别人好事儿,给自己看得上火了那多不舒服。 于是他想着,荒山野岭的坟地,自己把那张秀芬干了,两个人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张秀芬绝对不敢反抗自己。 于是他给自己弄了壶带淫羊藿的米酒。 “来喝点儿米酒,去去火气。”董育生把装满米酒的搪瓷缸子递给张秀芬。 张秀芬看着那个搪瓷缸子脏脏的,就不想喝,但是她不敢忤逆董育生,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两口。 “怎么味道怪怪的?”张秀芬皱起了眉。 董育生自己也喝了两口,道:“你是太渴了吧,二婶做的米酒就是这个味道,比一般的米酒味道要重得多。” 其实是董育生这次弄得淫羊藿量大,米酒酒味也不重,一喝就喝出来了。 “你再喝两口看看?”董育生反而又催着张秀芬喝。 张秀芬硬着头皮又喝了不少,道:“行了行了,咱还是赶紧看着吧,一会儿董育生弄完了文朝霞,咱赶快儿就要抓奸。” “着什么急,大队没人来坟头的。董育生能让他女儿知道自己来看情人,早都和队里说了去外面公社有事办。文朝霞我出来的时候都给队上打招呼了,说是文朝霞要在山上跟徐家村的人逮兔子呢。”董建国接过搪瓷缸子,看她喝了有大半,心里舒坦了不少,安抚张秀芬道,“文朝霞前两天才和何文坤去徐家村那边做先进代表讲话,队上的人肯定以为文朝霞自己想去和徐家村的人多显摆显摆捉兔子技术呢。” 到时候文朝霞人一死,死无对证,直接推给徐家村青年,就说他们村出了个色魔。 张秀芬这才安下心,眼睛盯着哭得快要昏过去的董育生。 她盯着董育生,董建国却盯着她。 多好看啊,十里八乡都找不出比张秀芬水灵的姑娘。 知青们好看的是挺多的,比如何芝兰,有名的好看。但是张秀芬不一样,张秀芬体型略胖,常年梳两个大麻花辫子锤在胸前,董建国捏着那奶头,感受着手下奶子的波涛汹涌。他第一次见张秀芬就知道她奶子手感肯定好,辫子下一晃一晃的大奶,还有那大屁股。 有人觉得张秀芬太胖了,但是董建国就觉得刚刚好。 他不是没玩过女人,地主老财家的姨太太,乡里的婶子,他弄过的女人那是多了去了,所以对女人自有一套评判标准。董健国喜欢丰乳翘臀,熟女类的,偏巧张秀芬就是这样,那屁股一扭一扭的,骚死了。 但是他玩了这么多女人,没玩过大闺女 他心里有个结,就想弄个大姑娘。张秀芬从城里来的水灵姑娘,要是被他董建国弄上手,弄回去做老婆也不是不可以。 盯着盯着,董育生还没怎么发骚呢,张秀芬就觉得自己有点发骚了。 下面那穴有点热,淫水开始往下滴,董建国那手捏着自己乳头,怎么觉得越捏越舒服了。 张秀芬双眼朦胧,忍不住看向董建国。董建国知道那淫羊藿起效果了,另一只手伸进去张秀芬的裤子里,他指头刺进那穴口,然后故作惊讶道:“咋湿透了?” 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是装的。 张秀芬混沌的脑袋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里有气无力道:“那米酒里你放淫羊藿了?!” 董建国装作不懂,道:“啥?我放淫羊藿进堂叔酒壶里了。” 张秀芬使劲推开董建国,往外一看,正好看到文朝霞在往坟地走。 “嘘!别动弹!”董建国也看到了,威胁道,“你要是大喊大叫把文朝霞吓走了,那可不关我的事。” 张秀芬只能紧闭着嘴,与董建国拉拉扯扯着。 文朝霞喊着张秀芬的名字,却看到了正哭得差不多,心里有欲火正准备撸的董育生。 董育生邪火起来了,想着这是坟地,也没人来,就自己解决一下。谁知道迷茫间听见有人在喊什么,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大姑娘,他喝得大醉,还以为自己做梦梦到小姐了。 “你干什么!董叔!” 女人的大喊传过来。 张秀芬冷哼一声,心想回城自己回定了。 董建国也听到那声喊叫了,一下子被喊硬了。 玩的欢的时候,也没玩过四个人一块儿啊。想着不远处就是堂叔董育生在干另一个知青文朝霞,董建国心里就觉得刺激。 张秀芬到底是不敌淫羊藿药力,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软,下身越来越空虚。 董建国顺势搂住她,安慰道:“没啥怕的,眼一闭一睁,哥就进去了,你以后是哥的女人了,哥哪能对你不好呢?” 董建国伸手去摸张秀芬的大奶子,觉得有点不顺手,就将她身上衣服脱了个干净。 那奶子又肥又大,比一般女人奶子都大两倍,怪不得平时要穿个绷带内衣绑着呢。董建国凑上去又舔又咬的,还不时吸一吸。张秀芬哪受过这种伺候,浑身像过电一样,下身淫水是一滩又一滩。 董建国伸手去摸她小穴,一摸满手湿透,他嘴里不干不净道:“秀芬你这肥逼好多水啊,好骚啊!” 张秀芬想要说话,却只发出了一声呻吟,担心被人听见又赶紧憋了回去。 董建国全身衣服齐整着,只把那脏兮兮肿胀得细长黑红的鸡巴掏出来,他将那鸡巴对准张秀芬的逼缝,一手捏着鸡巴,一手分开张秀芬的肥逼,狠狠往里一送,畅通无阻,直冲深处。 抓搞破鞋啦 张秀芬眼睛都瞪大了,似乎不敢置信自己真的被乡下一个二流子强奸了。 董建国的小眼睛瞪得更大,他鸡巴插在张秀芬的肥逼里,又湿又软,本应该舒服得不得了,但他心里有了个结,鸡巴虽然还硬着,但却没那么舒服了。 张秀芬第一次是和城里当兵的男朋友在公园里做的。 当时男朋友约她出来逛公园,逛着逛着就带她到了公园深处的一个凉椅上。 男朋友让她坐在他身上,和董建国一样,一边亲一边摸,将她脱了个干干净净。她和她男朋友是有感情基础的,不需要药就湿透了小穴,当时她还是懵懂的,却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男朋友脱下自己的裤子,将张秀芬放到自己身上,那粗短的鸡巴就刺了进去,好在逼里的水够多,竟顺利地插了进去,但是还是碰到了阻碍。张秀芬是自己狠下心往下坐的,她想着把一切都交给了男朋友,男友就会去家里求婚,倒时候自己就不必下乡了。 “不要,不要。”眼前的场景和当时的场景混在一起,张秀芬哭着道,“我不要。” 董建国本来心里就有点火气了,看张秀芬这样,顺手一巴掌就甩了上去,骂道:“叫鸡巴叫,不知道被多少男人捅过了!在老子这装这么久!” 董建国骂骂咧咧着。 “骚逼!贱死了!装什么装!” 细长的鸡巴硬得像是个钉子,在张秀芬的肥逼里横冲直撞着。 到底淫羊藿的药力高,不多时,张秀芬就觉得整个身体火热,舒服得不得了。 第一次和男友没怎么有什么快感,当时那血流了两人一腿,男友看到就失去了兴趣,两人草草了事,各自回家了。 等了好久也没等来男友的求婚,张秀芬特地去找他。 男友把她带到学校里的小树林,跟她解释说自己父母怎么不愿意,当时都讲了些什么她也记不得了,就记得自己觉得男友也挺委屈的,出于安慰男友的想法,她主动亲了他。 董建国一边操着张秀芬的肥逼,一边使劲捏着她的奶子,用的力气重的很,不多时那两个肥大的奶子就多了青紫的印记。 两人在这边苟且着,那边董育生也拉扯着文朝霞。 好在何芝兰跑得快,拿着镰刀就冲了过来。刚才她担心自己跟着文朝霞会打草惊蛇,所以特地走得慢了些离得稍微远了点儿,就等着看张秀芬做什么戏呢。 没想到张秀芬没找到,倒是抓到了一个大流氓。 大流氓还是个熟人。 何芝兰一镰刀把董育生胳膊划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流。 董育生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唤,何芝兰惊讶道:“村支书?” “董叔!你没事吧?”文朝霞看他胳膊上那么大一个口子,鲜血像水一样流,心里不免担心,虽然自己刚刚还被董育生袭击了,但她还是凑过去想要帮忙看看。 董育生被划拉一下,心底有点清明了,但是这次董建国淫羊藿给的量太多了。 文朝霞早上刚洗了头发,还弄了点儿雪花膏,刚才又干活出了汗,整个人带点儿香气又带点儿女人的骚味,惹得董育生心痒痒,忍不住又凑上去要亲文朝霞。 文朝霞哪能料到董育生又偷亲自己,心里一惊,往后一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又羞又气,脑子晕晕的,竟一个不稳,昏了过去。 这要是何芝兰不在,只怕昏过去的文朝霞就要被董育生侮辱了。 何芝兰拿着镰刀往董育生伸过来的手划过去,董育生方才受了伤自然知道这镰刀厉害,连忙避开了,也就让何芝兰有机会将文朝霞护在身下。 “村支书!”何芝兰喊道,“醒一醒!” 她一边喊一边观察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两个人样的东西在动着,她心想这坟头不会真有鬼吧,心里一个害怕,又想到什么牛鬼蛇神的,自己都死了一次了,自己不也是鬼。 这样想着,何芝兰没那么害怕了,尤其面前有个失了神智的村支书,那可是比摸不着的鬼害怕多了。 她第一天醒来就见到这村支书了,按理说是个知情理,挺会处理事情的老油条,真是不知道他私底下还是这个样子。何芝兰觉得恶心又觉得奇怪,四处观察下又发现了坟头的酒壶,那酒壶靠在地上,还有酒液漏下。 喝醉了? 何芝兰拿着镰刀挡着也不是个事儿,想着把文朝霞弄醒,赶紧一块儿跑,但是她拉了好几下文朝霞。 那文朝霞却躺在地上那是动也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张秀芬被董建国狠狠操了一顿,鸡巴越操越爽,董建国就抽出来对着张秀芬的脸射了,那黄白的精液溅得到处都是,张秀芬全裸的身子上,被捏得青紫的奶子都是精液。 董建国还意犹未尽,将半软的鸡巴又重新插回张秀芬小穴,一边插一边想自己今天一定要操够本。 将这个女人捧在手心捧了这么久,还以为是什么贞洁烈女呢! 那边何芝兰拿着个镰刀,心想文彩霞再不搬救兵来,今天自己真的就要犯杀人罪了,这样想着,突然一声断喝:“干啥呢干啥呢!” 是文晚霞! 那边干上了的董建国却没在意,他一心只想着怎么快点儿硬起来,于是盯着张秀芬布满精液的奶子,脑子里集中幻想着他干过的那些老女人的叫声。 张秀芬在意不了,她被侮辱了半天,淫羊藿药性让她又爽得没脑子去注意周围。 董育生也没在意,他被药住了,只想着弄个女人爽爽。 文晚霞赶来,一脚踹开董育生,上去就是拳打脚踢,骂道:“老畜生,叫你欺负我姐!” 打了不知道多久,打得董育生满脸都是血,给董育生打得都不能动弹了,文晚霞还没停手。 看文晚霞不要命的打法,何芝兰也不敢上前去阻止,但是担心文晚霞真的打出人命了,何芝兰还是上前阻拦道:“好了好了!别打了!打死了你要坐牢的!把他交给公安处置!” 文晚霞还不愿意停手,依旧对董育生拳打脚踢着。 “你快看看你姐咋回事!赶紧背下山找医生看看!”何芝兰催促道。 文晚霞这才愤愤的听手,吐了口唾沫在董育生脸上,然后才去把地上的姐姐和何芝兰一起扶着靠到坟头,然后让何芝兰帮忙扶到他背上。文晚霞年轻力气大,背着文朝霞,腿脚快得很立刻就往山下跑。 地上躺着个鲜血淋漓的董育生,何芝兰踢踢他,看他还能唉唉叫唤,知道出不了人命,就放心了。 公社里其他人稍微来晚了一步,但是有人是从山头那边来的,赶过来的时候,正巧从张秀芬和董建国藏的坟头过来。 张秀芬辫子也散了,整个人赤裸着像个母狗一样撅着白花花的屁股,被董建国从背后干着,董建国好不容易硬起来了,插着肥逼正是开心的时候,哪能注意到有人上山来了。 董建国没脱衣服,那身列宁装又脏又旧,挺显眼,一看就是村头那二流子董建国。 看的人心里热火了一下,不知道这董建国又从哪偷人呢,偷到坟头来了。 董麻子从前也是和董育生董建国一块儿混的,但是他胆子小,不会说话,就没混到董育生那个级别,也没混到董建国这个样子,平日里看董育生董建国就不顺眼,今天第一个冲山头,看见董建国操小媳妇儿,心里想着非要给他们安个通奸罪,于是就嘘暗示身后的人,大家伙儿悄摸着一块儿摸上了那个坟头。 张秀芬奶子大啊,拖在地上一晃一晃的,那屁股被董建国掰开,董建国还觉得不刺激,把张秀芬两腿分得开开的,让她趴到坟头上,拉开她的一条腿,就这样大咧咧地操干着。 小穴口全是淫水插出来的白沫子,鸡巴一进一出的,看得人都起淫性。 董建国一边插一边提起她的腿看两人鸡巴插肥逼,看得越来越上火,那鸡巴也就越来越硬。 瞧着董建国一脸享受,那脸一抽一抽的,董麻子就突然跳出来,大喊一声:“抓搞破鞋啦!” 董建国被吓得一个哆嗦,鸡巴里的浓液全都射了出去,射进了张秀芬的逼里,他还拉着她的腿,张秀芬被看得干干净净,就连她屁股蛋子上几颗痣都能看见,肥逼上有几根毛也能看见。 董建国又没吃药,神智清醒着,一下将鸡巴抽出来,把裤子提好,好像啥也没发生。 但是张秀芬刚被操出点儿感觉,迷迷糊糊的,药性又大,只觉得插在肥逼里爽死自己的东西不见了。 肥逼现在空落落的。 张秀芬也听到有人喊什么了,但是她根本没法反应过来,只想着拿什么堵住这空虚的穴,腿还大张着,董建国虽然放下了她的腿,但张秀芬却没合上,反而张得更开好让人去操。 刚灌进去的精液就顺着肥逼流了出来,流到腿根,黄白的液体留下污渍。 张秀芬背对着大家,董麻子还没认出来,但是张秀芬自己不知道咋了以为要换姿势呢,自己大张着腿又转了个身过来,这下看清了大奶子和一张沾满了精液污渍意乱情迷的脸。 闹剧 “张秀芬!”董麻子简直不敢相信。 他其实也是喜欢张秀芬的,那批知青里也就何芝兰张秀芬长得好看,何芝兰那臭脾气别说做老婆了,做朋友都够呛,所以村上大多数男青年心里都是喜欢脾气更好的张秀芬。 平时这两人起矛盾了,虽然村支书偏袒何芝兰,但是男青年心里都替张秀芬委屈,就更看不惯何芝兰了。 之前何芝兰出了那档子事,董麻子还觉得何芝兰活该呢。 但是现在,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董麻子一拳挥到董建国脸上。 董建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反映过来就是骂了一句“你妈了逼!” 然后回手打董麻子,两个人很快扭打了起来,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都喊叫了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秀芬终于有点清醒了,她艰难地恢复理智,看到周围一群大老爷们,全是公社上的人,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全身赤裸,脸上胸上全是精液,就连那大张开的腿间,小逼上也挂着精液。 张秀芬又急又气,想要并拢自己的腿,却因为维持着一个姿势被干得久了,再加上她被灌了药,没力气,腿一时之间合不上。 那群男的也没一个敢上前给她盖衣服的,都怕自己被安个流氓罪。 于是都在一旁看着,那眼神,有不加掩饰的鄙夷,还有色眯眯的窥视。 张秀芬只觉得自己完了。 文朝霞跑到山下找公社人的时候,没有遇到沉玉树,于是沉玉树是在大家都上山了个后才知道山上有个女青年走丢了,他心里一慌,只想到何芝兰今天也上山打猪草了。 等沉玉树跑上来的时候,大家伙儿基本上都弄得差不多了。 何芝兰和文彩霞走在一起各自背着一笼猪草正准备下山,沉玉树一看到他们赶忙跑过去,一手提起何芝兰背上的猪草,闷声道:“我来帮你弄。” 文彩霞看了两人一眼,羡慕道:“有爱人就是好啊, 我就没这福气。” 沉玉树被说得红了脸,一手拿过文彩霞背上的猪草,道:“文同志,我也帮你弄。” 文彩霞也不推辞,直接让给了沉玉树。 这时候,张红梅从背后跑过来,她一边跑一边喊文彩霞,跑到跟前看到沉玉树和何芝兰,笑了一声道:“我同彩霞说说话,我俩走那边路。” 说着就拉着文彩霞往一边去。 文彩霞有点奇怪,道:“有啥不能在这说的?” 张红梅使使眼色,意思沉玉树何芝兰在不方便。 但是文彩霞直肠子,直接道:“咋嘛,有啥不能在这说吗?” 张红梅看她那副样子,是不会跟自己去小路了,于是无奈道:“也没啥不能在这说的,就是那张秀芬你知道吧,被人抓住搞破鞋了。” “什么?”文彩霞来得晚,她过来的时候,连董育生都被抬走了。 何芝兰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公社的人呼啦啦地全跑到后面坟地去看了,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也跟着去抓破鞋了,没想到真看到一个身子白花花光溜溜地女人。 张秀芬。 张秀芬似乎也看到她了,那怨毒的目光,痛恨的眼神,让何芝兰看着都觉得心惊。 “我这次可是亲眼看到的!”张红梅打包票道,“还是我把她那身衣服给她穿上的呢!” 张红梅神秘兮兮道:“张秀芬那身子光溜溜的,全公社人都基本上看到了,这次搞破鞋是板上钉钉被抓到了。” 上次何芝兰沉玉树那个事儿吧,张红梅其实就看到个影,一眼看到有两人在床上那不是耍流氓嘛! 于是她当时死命叫,沉玉树倒是醒得快,脑子也转得快,第一时间先给何芝兰穿衣服了,然后自己也给把衣服穿上了,等公社的人来抓的时候,也只抓到了穿的齐齐整整的沉玉树。 人何芝兰也齐齐整整在床上睡着呢。 想到这,张红梅抬头看了一下沉玉树和何芝兰,见两人面色都没变。 想到那天早上沉玉树衣服穿好了,但是太着急扣子没咋扣好,头发又乱糟糟的,不知道为啥张红梅还觉得沉玉树挺帅的,当然长得确实太高了,不太好。 张红梅抬头又看了两眼沉玉树,要说脸,那沉玉树的脸也不错,标准浓眉大眼帅哥,但是下乡来吃得少整个人清瘦了一圈,浓眉大眼看着有点瘦骨嶙峋,有点可怕了。 “那抓到了又咋?”文彩霞问道。 “当然是先批斗啊!”张红梅兴致勃勃道,“上次何文坤流氓罪就被批斗了!这次张秀芬这事儿怎么着比流氓罪要大吧!” “批斗就批斗,关咱们什么事?”文彩霞根本不多想。 “哎呀!咱们公社抓了个搞破鞋,虽然说传出去难听,但是吧就事论事,咱们也算是为人民群众除害了呀!说不定通报上去,领导一高兴,给咱们回城名额多安排几个多好啊!”张红梅异想天开道,“我是在现场的,也算我一份抓破鞋的功劳吧!怎么也能有个机会在代表大会上露露脸,到时候领导记住我了,说不定我就能回城了!” 张红梅越说越开心,脸上的笑容简直停不下来。 回城,回城,还是回城。 时代带来的悲剧,实在是扭曲了人性。 这次的事闹得大,一下山,公安的人就等着了,将董建国和张秀芬都带走了。 董育生和文朝霞还昏迷着,董有财是个赤脚医生,小伤小痛的可以治,但是这种程度的就有点不知道如何下手了,想了半天还是劝董娇娇把董育生送去乡镇医院。 董娇娇当然知道要送去乡镇医院,但是董娇娇没钱。 家里自从前年妈妈去世后,董育生自己把握财政大权,那真的花起来没数。按理说村支书一个月六十几块钱,那也是一笔大钱了,但是架不住董育生江湖上的兄弟多啊,他平日里吃喝没个记账的。董娇娇妈妈在的时候,家里都已经很入不敷出了,董娇娇妈妈一去世,董育生就更加狂野了。 这两年别说攒钱了,不欠账都算好的了。 这也是为什么董育生额外看中何家每月寄来的孝敬钱,甚至不惜偏袒何芝兰,让她做轻活,给她多算工分。 这也是为什么董娇娇会和何文坤好上,会想着帮何文坤弄回城名额,这样自己也好跟着去城里,去搏一搏新生活。 “我咋不太懂?”文彩霞听了半天,表示自己还是没理解。 何芝兰无语了,算了对着这位美女还是有话直说好了,她道:“彩霞,这个军用水壶是张秀芬的,我觉得这个水壶里的水肯定有问题。” “这壶有问题?”文彩霞总算理解了。 “没错,然后这个军用水壶你带着跟你弟一起去乡镇医院去化验一下看是什么,说不定对你姐姐的病情有帮助。”何芝兰把张秀芬的军用水壶递给文彩霞。 文彩霞拿着水壶道:“行,但是吧……” 何芝兰扶额。 “我和我弟都没啥钱,我姐也没钱。”文彩霞诺诺道,“我想我们就不去乡镇医院了。” “这哪能行?”何芝兰简直惊了,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可就没了呀,她略一思索道,“等着。” 何芝兰家里有钱,又舍得给她花钱,送她下乡前给了她五百块私房钱,何芝兰七七八八地花了不少,现在还存了有叁百多块,这可是一笔巨款,去医院绰绰有余了。 文彩霞拿着那一把毛票子,都快哭了,是真的由衷感激的那种哭泣。 文晚霞差点就给何芝兰跪下了,幸好何芝兰眼疾手快把他拉了起来。 “赶快去,晚了就不好了!”何芝兰把这姐弟俩赶走,回头就看到董娇娇看着自己。 董娇娇其实觉得很奇怪,按理说何芝兰会死,怎么又活了过来?但是她现在更担忧的是,自己这爹的小命怎么救回来。这个年代的妇女,还没有那种能自尊自立的思想,大多数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要是个没了爹的大姑娘一个人在家,那可真是香饽饽掉进了猪圈,多少猪头等着吃她呢! 于是董娇娇自己给自己做着思想工作,想去问何芝兰借钱。 董娇娇正在这忧郁呢,那董有财却惊喜地喊道:“醒了醒了!” 董育生虽然被打了一顿,但没伤到要害处,只是昏睡了过去,这睡了好一会儿,淫羊藿药性又上来了,硬是给他弄醒了。 董娇娇上前扶住自己的爹。 董育生却迷糊地看见董娇娇那张和地主老财家小姐差不离的脸,连忙凑上去亲亲道:“乖妞,让爹亲亲。” 他和那小姐平时耍起来都是亲爹啊亲妈的互相叫,这会儿神智不清,竟胡乱说了起来。 “爹亲个嘴儿,就去吃你奶子,舔你那小逼……”董育生越说越不像话。 一旁的人却是听得胡思乱想,各个看着董育生和董娇娇那眼神都不对了,董娇娇哪能受这个侮辱,连忙推开董育生,怒斥道:“发什么神经呢!说什么胡话呢!被鬼迷住了?!” 原来是被鬼迷住了?众人有的人这样想着,有人却想,鬼才信你爹被鬼迷住了。 一个下午,闹哄哄的,董河村公社的笑话传遍了四面八方的乡镇村庄。 入夜H 夜里风有点大,沉玉树将门窗都关好后,乖乖地回到床上从背后抱住何芝兰。 何芝兰满足地喟叹了口气,整个人都缩在沉玉树怀里,道:“今天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沉玉树有些迷糊,反问道:“什么事儿?” 何芝兰其实是真的有点喜欢沉玉树的,她也不甘心一直隐藏着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想和人聊聊天,想和人说说体己话,但是也不敢真的全盘托出。 毕竟自己真的很像鬼上身。 想了想,何芝兰婉转道:“你还记得我说过有人陷害咱们吗?” “记得。”沉玉树点点头。 何芝兰继续道:“我相信你是正直的人,你看这几天咱们同床共枕的,又有夫妻名义,你都没有做什么事,怎么可能一喝醉了就发了疯了。” 沉玉树勉强避开何芝兰的后背,他的下半身早都硬的不像话了。 这几天一直没发生什么事,是因为沉玉树在何芝兰睡着之后,才敢偷偷下床去外面撸出来。 不然早都出事了,尤其每天一早醒来,抱着软玉温香,沉玉树总是发现自己那阳具插在何芝兰股间,手也不老实的摸着人家的奶子。要不是因为每天自己醒得早,只怕何芝兰早就发现他的禽兽面目了。 沉玉树“嗯”了一声, 表示肯定。 “所以肯定是有人陷害咱们了。”何芝兰笃定道,“但是我一直不知道是谁,今天这个事儿吧,我觉得和咱们的事儿就有联系。” “什么意思?”沉玉树不解道。 “你不觉得村支书发疯的样子有点儿怪吗?”何芝兰继续道,“我可不信他被鬼上身了。” 董娇娇为了做实自己父亲鬼上身,还专门请了个灵婆来驱鬼。 听说灵婆倒真的抓住了什么。 “我也不信。”沉玉树顺着自己小媳妇儿说话,却觉得自己怀里扭来扭去的小媳妇儿越来越让他上火了。 何芝兰道:“当时我在第一现场,我看他蹲的那坟头那有个酒壶,我给偷偷收了。” 沉玉树一挑眉,发现自己老婆还挺有意思。 “你说,这酒壶里会不会有什么药能让人淫性大发?”何芝兰假装猜测道。 沉玉树道:“也有可能。” 何芝兰立刻道:“那咱们上交给公安,让他们去化验,你不是家里认识公安的什么张叔嘛?你送过去,也算是破案的线索。”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沉玉树就知道平日里跟他说不到两叁句话的小媳妇儿肯定是要他做事,才会睡前特地跟他说说话。 何芝兰其实是想主动上交的,但是现在情况未明,她不想被牵扯进去。上次沉玉树被放出来,就是张叔带过来的,还带着她二哥和她一起吃了个饭,算是认识了一下。 所以何芝兰知道张叔这个人,既然沉玉树有这层关系,那就利用起来。 上交给别的公安,担心他们不当回事,也担心他们徇私枉法,但是交给沉家关系网的,那至少能公事公办了。 “好啊,我明天早上起早点,送过去。”沉玉树答应道。 “你真好。”何芝兰回身抱住沉玉树。 沉玉树没料到她突然转身抱他。 抱得还那样紧。 沉玉树那处本来就涨大得不像话,何芝兰软软的胸脯撞过来,直接让沉玉树硬得彻底,阳具高高抬起,贴着何芝兰薄薄的内裤。 何芝兰奇怪得很,睡觉只穿条内裤,搞得沉玉树只能全副武装,随时担心自己犯错。 这下是真的要犯错了,沉玉树的龟头吐出点水沾湿了何芝兰的肌肤。 何芝兰知道他情动了,于是放开了他,但是却坏心眼的伸手捉住了那伟岸阳具。 沉玉树倒吸一口气,看着怀里的女人,她面目姣好,笑容狡黠,唇红齿白,让他忍不住一个动心,俯身亲了下去。 这一亲,就亲得停不下来。 两个人都是久旱逢甘霖,亲得没个章法,不多时沉玉树那双大掌就摸到了何芝兰的胸前,他喜欢她的乳,柔软丰腴,摸起来手感特别好,尤其是其上的两颗红豆。轻轻一捏,何芝兰身体就过电一般抖动,沉玉树爱极了她这副娇小身躯,将她拢在怀里,爱惜地亲了又亲。 何芝兰顺着他的压迫感,服从在他怀里。 沉玉树将她翻身转了过去,从背后侧抱着她,将她的腿拉开一点,去摸她的穴缝,内裤软软的被拨到一边,沉玉树将自己的阴茎放过去,浅浅地插着小穴口。 他并不着急,一边动着下身,一边亲着何芝兰的脸和嘴。 小穴口被龟头浅浅戳弄着,淫水越来越多,穴口越来越湿滑,阴茎进了一小点,就觉得紧缩,于是又退回穴口,继续慢慢戳弄着。沉玉树伸手去捏何芝兰的乳头,他知道多重的力道是她的敏感点,于是每捏乳头一样,都让何芝兰身体抖动一下。 何芝兰被他玩得小穴湿软,忍不住回去去亲沉玉树,却看到沉玉树在月光下异常俊美的脸。 沉玉树一头茂密的黑发杂草般乱,却觉得意外的帅,他五官分明,斜飞的英挺剑眉下是一双桃花眼,眼眸湿润,含情脉脉,让人不由地心动。何芝兰亲他的桃花眼,亲他的高挺直鼻,亲他的棱唇,亲他的下巴,越亲越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两人亲吻着,沉玉树越来越忍不住,翻身到何芝兰身上,异常粗大的阴茎插在何芝兰的穴口,沉玉树扶住她的细腰,将自己的阴茎慢慢插进去。 柱身爆满了青筋,插进去的时候能感受到小穴的颤动,被吮吸着刺到了最里面。 沉玉树和何芝兰都满足地喟叹了一口气。 何芝兰心想,沉玉树这东西有够大的,下面被插得满当当的,根本连动都不敢动。 沉玉树却心想,太紧了太紧了实在是太紧了。 他想要动都根本动不了,沉玉树只好一直亲何芝兰,试图放松她。于是沉玉树就把粗长巨大的阳具埋在何芝兰身体的小穴深处,开始弓起身子亲何芝兰的乳。 何芝兰的胸发育得刚刚好,甚至比同龄人要稍微大点儿,但是她的胸够翘够挺,软软的还带着奶香。 沉玉树舔着吃着,还轻轻咬了两口。 何芝兰受这刺激,小穴不由得收缩放松,吃着沉玉树的阳具,一吞一吐的,让沉玉树有点受不了了。 沉玉树将何芝兰两条腿驾到自己肩膀上,开始抽动自己埋在何芝兰身体里的巨物。 鸡巴插得深,小穴又太紧,所以沉玉树只能在小穴里抽插,一边冲刺一边用手去捏她的奶子,奶子被捏得微微发红,何芝兰满足地喘气。 沉玉树一边插着她,一边俯下身在她耳边问道:“你喜不喜欢我啊?” “喜欢。”何芝兰舒爽道。 “喜欢我这样插你吗?”沉玉树突然改变了一个角度顶到小穴边壁上的嫩肉。 何芝兰受了这个刺激,身体忍不住一个瑟缩,嘴里却依旧道:“喜欢。” 沉玉树忍不住笑了,他平时不爱笑,这一笑何芝兰才发现他其实还挺可爱的,笑起来有两个非常浅的酒窝,而且眼睛亮亮的,像是个吃到了肉的小狼。 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 但是想想书里故事,两世这孩子都被冤死了,也是有点惨,有点可怜。 于是何芝兰看向他的目光又充满了怜爱,但是沉玉树却会错意了,以为那是充满爱意的目光,心里更加激动了,身下的动作越来越用力了。 何芝兰突然又想到,当你觉得一个男人可怜又可爱的时候,你基本就完蛋了,因为女人的母性被激发了,这样的爱是会持续燃烧很久的。何芝兰看着沉玉树,心想自己也不至于真的爱上纸片人吧。 至于这场情事,就当作无聊生活的调味品吧。 大家当个炮友,以后分开了还能再做朋友。 她是这样想的,心里瞬间就没了负担,抱着沉玉树,摸着他手臂上的肌肉,小穴湿得更厉害了。 沉玉树只觉得怀里的人突然更加情动了,他抱着软香温玉,心里对自己说,这次可不是喝醉了,这次是清醒着要了怀里的何芝兰。他一定要负起责任,保护好自己的老婆,再也不能让她被人欺负了。 公社里的人平时都欺负他,他都没当回事,但是现在不行了,现在他有了何芝兰,他要好好过日子。 “芝兰。”沉玉树一边插她,一边深情款款道,“我爱你。” 何芝兰被插得正爽,欲海里浮沉也跟着道:“我也爱你。” 沉玉树眸子一深,捏住她的腰,自己下半身死命抵进她下半身,前后疯狂冲撞着。 不知道被干了多久,何芝兰觉得自己的水都湿透床单了,沉玉树才终于一边抽插,一边亲吻她,那阴茎犹如钉子一般钉到了她身体深处,全部射了进去。 射得太多,何芝兰只觉得一股又一股,烫得花心灼热。 天都快亮了,何芝兰看着窗外的薄薄日光,心想自己这是招了头什么小狼啊。 沉玉树的大鸡巴插在何芝兰的小穴深处,双手抓住她的奶子从她身后就这样搂着她开始闭目养神。 交代 张秀芬醒来的时候,恨不能立刻上吊自杀。 看守所的女警有经验,一下把那寻死觅活的张秀芬用手铐铐上了。张秀芬鬼哭狼嚎了半天,总算是想通了。她一定要回城,董河村这个地方是没脸待了。 搞破鞋这个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董建国又是被人直接抓住了,逃不了。他这个人扣扣索索的,家里老妈子眼睛有毛病都不给治硬是拖拖拉拉的生瞎了一只眼,所以董建国手上攒了不少钱。 他老妈子颤颤巍巍地跑来派出所求情,董建国也舍得花钱,那派出所所长又是他瞎眼老妈的拐着弯的出了五服的娘家侄子,好说歹说之下,给了烟酒给了八十八块钱,让董建国先回家了。 董建国一回家,倒是没去别的地方,反而偷了个空子去找董有财。 两个人也不在家说话,去后面鱼塘边不知叽里咕噜讲了些什么,才各自回了家。 这件事他们自以为做得隐秘,但是一早被蹲在鱼塘旁边的张红梅看到了。 而两个人说的话自然也被张红梅听到了。 这个八卦可不得了,张红梅憋在心里没敢直接说出去,而是回了知青院子,偷偷找到了何芝兰。 自从何芝兰出了那件事之后,旁人都不咋理她,张红梅倒觉得无所谓,她平日里就是爱说八卦看东家长西家短,才不在乎这个呢。那天抓了搞破鞋,何芝兰无意间跟她说了文彩霞怀疑她姐被人下药了,村里就董有财是个赤脚医生,懂药性,说不定知道点啥呢。 张红梅这几日有事没事就看董有财家,今天可算是被她抓到把柄了。 “唉!芝兰啊!你猜对了!”张红梅神秘兮兮地看着何芝兰,小声道,“那董有财跟董建国搞破鞋那事有关系,关系还大了去了!” 何芝兰笑着个脸,正在纳鞋底,她一听这事,立刻把手里的鞋底放下,好奇道:“咋了?” 张红梅东看看西看看,俯身在她耳边嘟囔了几句。 何芝兰像是被吓到一样,半天没敢讲话。 “我打包票都是真的!”张红梅得意洋洋道。 张红梅这个人嘴上没把门的,给何芝兰说完了,笑意盈盈地就要去往下一家继续八卦了。 但是何芝兰去道:“这个事儿要是董建国知道是你说出去了,那不得找你麻烦啊?” 张红梅一想也是,但又忍不住道:“我出去说了又咋,七大姑八大姨他还能找到是谁先说的呀。” 董建国不用去找谁说的,他只要查查这段时间在董有财家附近闲逛的人就知道了。但是何芝兰没这样说,反而道:“也是,唉,是我多心了,不过这事传出去,董叔也惨了。我要是董叔,我宁愿当初不赚丧良心那钱,也不能传出这事儿啊。” “嗨,这话说的。”张红梅嘴皮子上下一碰道,“那能怪谁呢?董有财真是栽那名字上了,为了个财。” 董有财比张红梅这群知青大不了几岁,但因为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平常大家都尊称一声董叔。这事儿出了,怕是没人再喊他董叔了,恨不得把他打出董河村呢。 “可不咋,董叔有钱人,说不定愿意花钱息事宁人呢。”何芝兰意有所指道。 张红梅嘿嘿一笑,先走了。 张红梅从何芝兰那告别了,正准备去别的知青那八卦,路上走的时候却反复在想何芝兰的话。 张红梅家里也没什么钱,她在这董河村都待了五年了,黄花闺女都待成老姑娘了,她整个人已经充满了农村气息,平日里以搬弄是非传播八卦为娱乐。但她内心里还是想回城的。 哥哥嫂子已经搬去了市里,还生了小侄子,前两年她回去探亲的时候,看嫂子那一身崭新的确良料子白衬衣,心里不知道有多羡慕。她要是还在城里该多好啊,穿的确良料子的就是她了,到时候厂里找个工作,也能寻摸个诚心如意的老公。 张红梅就算在董河村待了五年,宁愿待成老姑娘,也没看上董河村公社的青年,她心底就是想回城的。 她是城里人,和农村人不一样。 她想她嫂子的那身衣裳前两天在镇上供销社也看到了,但是要十叁块钱呢,她全身上下就不到叁块钱,不知道要攒多久才能攒够钱。 张红梅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脚就走到了董有财家。 何芝兰当然是故意的,不仅是故意的,还专门在张红梅走了之后,给文晚霞传话多看着张红梅。 文朝霞还在乡镇医院昏迷着,文彩霞留下来照顾她了,文晚霞却急匆匆的回来了。董河村和其他公社早些年乡镇上只有个卫生所,也做不了化验啥的,是后来董河村调任到市里做官儿的前任村支书,拨款给董河村徐家村这几个离得不远的公社,合资建立了公社乡镇医院。 医院里也像模像样的建了化验室,平日里用不到,这次可是派上了大用处。 文晚霞把那化验结果交给派出所所长,整个人义愤填膺,就差没进看守所暴打张秀芬了。 派出所所长也是很震惊,董河村多少年没出大案子了,顶多出个鸡毛蒜皮的你偷我家狗吃肉,我摸你家鸡喝汤,这次可是实打实的人命官司。 张秀芬居然给先进代表文朝霞同志下毒! 张秀芬是被冷水泼醒的,她睡之前撒泼打滚说是董建国强奸了她,要求判董建国死罪。但是因为派出所所长受了董建国的好处,于是也没人搭理她。她闹了半天,也累了,就睡了过去。 “杀人啦杀人啦!”张秀芬一醒来就吱哇乱叫,“我没有搞破鞋!是董建国强奸的我!你们别想屈打成招!” “不是这个事儿!”派出所所长董振华用手拍桌子,巨大一声,吓得张秀芬立马噤声。 董振华长得慈眉善目的,一双眼睛却是凶得很,看着张秀芬,像是能活剐了她。 “你老实交代,这个水壶是不是你的?”这可是个大案子,董振华和派出所里的下属还专门开了个会,然后决定自己亲自审理。 张秀芬看着那个军用水壶,水壶是她下乡前一天去城里男友家告别的时候,顺便偷的。 严格来说,其实不是她的。 “不是!”张秀芬矢口否认。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董振华又一拍桌子,道,“这个水壶就是你的!董河村人都知道知青里有个用军用水壶的!就是你张秀芬!” “是我的又怎么样?!不是我的又怎么样?!”张秀芬也不怕,董振华声音有多大,她声音就也有多大。 “好啊!张秀芬!你现在是一桩谋杀案的嫌疑人!”董振华盯着她,恶狠狠道,“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毒害文朝霞同志?!” 怎么会被查出来?张秀芬觉得有点奇怪,也有点害怕,那个装了夹竹桃水的军用水壶,居然被警察发现了?怎么会这样?她还以为这事儿乱糟糟的,没人会发现呢。 “我没有!你胡说!你诬赖我!”张秀芬赶紧否认,谋杀可是大罪,要吃枪子儿的。 这会儿要是被董振华的气势吓到了,全交代了,那自己就真的完了。 虽然刚开始醒来的时候,张秀芬确实想寻死,但想了半天又睡了会儿,这会儿真让她去死,她也不愿意了。 “水壶里的水已经被化验出夹竹桃了! 你这是有计划的毒害文朝霞同志!”董振华不怕她否认,再怎么否认,人证物证俱在,张秀芬是跑不了的,“你为什么要毒害文朝霞同志?你还准备计划毒害谁?” 出了这个人命官司,其实大家也挺害怕的。正经人谁会想到有人给自己水里下毒啊,这防不胜防的,指不定哪天他董振华就被人害了呢。 “我没有!我不是!我不知道!”张秀芬继续否认。 “好啊,张秀芬!”董振华使眼色给旁边的书记员,然后道,“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张秀芬瞪着个眼睛,意思自己不怕他。 书记员上来就是两个嘴巴子,哐哐两声脆响。 张秀芬长这么大,哪被人打过嘴巴子,一下又气又急,哭了出来,就要去抓书记员的脸。 书记员一脚踹到她肚子上,怒道:“老实点!” 大男人一脚,又准又狠,疼得张秀芬只能缩在地上,委屈心酸涌入心头,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董振华也不急,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说:“哭好了继续交代!” 张秀芬没说话,书记员上去啪啪又是两个大嘴巴子。 张秀芬捂着个脸,哭得稀里哗啦的,董振华却没个怜香惜玉的心思,再说了张秀芬那脸颊高肿着,实在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董振华失去了耐心,道:“别哭了!说不说!不说今天就给好好吃吃嘴巴子!明天我再来审你!” 说着,书记员上去又是两嘴巴子。 张秀芬哀哀叫唤,董振华就要抬腿离开。 “我说我说,我都交代!”张秀芬哭喊着,鼻血都被打了出来。 真相? 董娇娇找了神婆来给自己爹驱鬼。 虽然说董娇娇自己都不信自己爹是被鬼上身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她爹满嘴胡说八道的,连带着她的名声都弄坏了。董河村附近的村落都存在几百年了,就算是战火纷飞的年代,也有个神婆给大家看看病算算命,算是这附近的老传统了,神婆也挺有名望的。 所以董娇娇特地私下给神婆了一笔钱还有些粮票,让她装模作样驱鬼,然后说是董育生被鬼上身了。 这样一来,不管董育生是不是被鬼上身了,起码那些乌七八糟的谣言有了鬼上身这个理由来背锅。 董育生到底是董河村的村支书,领导阶层还是买他账的。 就算是在坟头被抓住了现行,企图对女知青不轨。 但是说白了这个年代,心里对女知青有小九九的领导不在少数。 隔壁徐家村的村支书不就是娶了下放到村里的女知青,然后利用关系把女知青的弟弟送回了城。 要真的讲起来,指不定是文朝霞私下里勾引村支书呢。 一时间,董河村流言四起,有说董育生乱搞男女关系的,有说文朝霞为了回城不择手段的。 但是没人回去替张秀芬说话,毕竟她和董建国搞破鞋那是板上钉钉的。听说董建国倒是没啥大事,先给放了回来。 董娇娇曾经确实指使过董建国去给沉玉树安个罪名,但是她当时只是这样一说,提了个想法安个流氓罪,谁知道后面会出这么大的事,以至于一听说沉玉树将何芝兰强奸致死的消息,立刻马不停蹄地跑去了叁里地外的小姑家。 她在小姑家睡了一晚,那一晚睡得及其不安稳,做了一场关于她和何文坤结婚后去了城里的大梦,梦里她和何文坤刚开始夫妻关系还不错,但是后来在国棉厂里何文坤遇到了别的女人,而她自己因为没什么文化,在日复一日的繁琐的家庭生活中,被何文坤逐渐嫌弃,甚至后来沉家人查到当年的事情真相时,何文坤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全栽赃给了董娇娇。 不过何文坤确实没有在这件事情中做什么,但他可是一切的起因,是他刻意勾引董娇娇,有事没事讲城里生活怎么轻松,还讲自己回城后要怎么怎么做大事,到时候可以给董娇娇一个让别人羡慕不来的生活。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董娇娇一想到后来的监狱生活,就恨不得把何文坤也扔进监狱里去感受一下。 所以何文坤被批斗后就被董娇娇托关系送去劳改场了。 她本来以为何文坤是她人生道路上最大的阻碍了,没想到她这个不省心的爹,给她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好在她足够聪明,找了神婆来,这几天装样子也装得董河村的人都可怜她。 眼看着公安的人也没来抓董育生,董娇娇就以为不会再有什么大事了。 谁知道一早她才打开门准备喂鸡鸭,院门口就已经围满了人,穿着制服的人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避开她,去了堂屋。 堂屋里的董育生正躺着看天花板呢,这几天他被自己女儿请来的神婆折腾的不轻,又是喝符水,又是跳大神的,还得跪下来对着玉皇大帝神像又哭又叫,但他也知道这必须得装,装了好几天,这神婆好不容易送走了,今天他才能安生的好好休息一下。 没成想,眼睛才睁开一会儿,就被公安的人带走了。 “你们干什么呢!我是我是村支书!”董育生哪能认命被带走。 别人不清楚,他董育生可是清楚得很,被带进看守所,那帮人有的是办法让你认罪。 他也让董娇娇去打听了,听说那文朝霞也没什么大事,好像就是吃错了东西中了毒,休息一段时间也就没事了。在坟地那会儿,他是真的记不清自己都干嘛了,但是听说比他弄得更严重的是张秀芬和董建国搞破鞋,连带着他这件事儿看起来都没那么大了。 董育生心想,他也没碰文朝霞啊,自己还被文朝霞那个弟弟结结实实打了一顿,这左腿到现在都走道不利索呢!要说去告人赔钱,他还想去告文晚霞呢! “村支书咋了!”张大成一把揪住他,道,“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你现在乖乖配合工作,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加不会错放一个坏人!” 张大成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好惹,董育生怕他真生气打人,立刻把嘴闭上了。 外面喂鸡鸭的董娇娇也早就跟着跑了进来,一看这个样子,连忙先求情道:“张大哥,这是怎么了?我爸左腿还没好,你让他先拿拐杖好不好?” 董娇娇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好看姑娘,总是一张笑脸迎人。 张大成看她今儿哭着个脸,也觉得挺可怜,道:“没多大事,董育生呢,涉嫌一桩投毒杀人案,我们现在带他回去接受调查。” 投毒?杀人? “不可能的!”董娇娇连忙否认,“我爸不是这种人!” “是不是这种人等咱们调查清楚了就知道了!”张大成也没那闲工夫在这瞎扯,他的任务就是把嫌疑人带回去,到时候这事儿不管怎么说,只要弄清楚了真相,真查出来汇报到市里,那可真是大功一件。 董育生也跟着否认道:“不是我!不是我!” 张大成懒得再和这父女俩掰扯,拉着董育生,顺手拿起一旁的拐杖塞到他手里,跟拎小鸡崽子似的拎着回去了。 村支书被公安抓走了,这可是个大事儿。 一整天,董河村上工的人都没有心思好好干活,都在讨论这件事,到后面越传越邪乎,居然传成了董育生被当年批斗死一家的老土财主上了身,撞了邪。 城里来的知青自然是不信的,有几个与文朝霞关系较好的知青愤愤道村民愚昧,董育生自己居心不良,实在该死。 这些事儿影响不到别人,只是个茶余饭后的闲谈,然而对董娇娇来说却是致命的打击。 她在村上,附近公社的人都对她另眼相看,不过就是因为她爸是董河村村支书。如今她爸不是村支书了,还被抓到了看守所,涉嫌投毒杀人。连带着她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了起来,从前去地里上工分,生产队的哪个不对她和颜悦色的。 今天她在田埂还没坐一会儿,大队长就来催她回田里干活了,平常她就算在田埂上坐一整天,都没人管她。 董娇娇是不相信她爸给人下毒的,尤其是下毒给文朝霞,说实话文朝霞还是她爸给推荐上去的。 文朝霞这个人不错,董育生曾经喝醉了酒摔到水渠里,要不是文朝霞喊人拉上来的,董育生只怕是要被那浅浅的一渠水给淹死了,所以董育生一直惦记着她,这次换名额到最后推荐了文朝霞也是为了报恩。 不过这事最后怎么就变成了董育生下毒害人呢? 不光董娇娇想不通,何芝兰也有点想不通。 其实就在张秀芬准备开口如实以告的时候,董建国却敲开了派出所所长的门。 董振华正满心期待张秀芬说真话呢,一听是董建国来找他,他摆摆手就说了一句“不见!”。但是董建国这次来不是空手来的,他给传话的人就给了一把毛票子。传话的人多精啊,私留了几张,然后把剩下的悄悄拿给董振华,说是董建国有大事商量呢。 董建国和董振华也不知道在办公室里商量了什么大事,等他们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得透透的了,董振华就让警队队长张大成第二天一大早去董育生家里抓人了。 而张秀芬呢,被打了一顿后,在准备说实话的时候,却被晾在了看守所里。 直到月亮都挂得高高的,董建国才跟着董振华进了张秀芬的号子。 这两个人一看就不怀好意,张秀芬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两人。 这件事,到底是要找个替罪羊的,张秀芬不想死,董建国也不想死,董振华只想尽快解决案子,安抚好知青和村民,然后赶紧上报到市里邀功。 至于是不是事情真相呢?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 董建国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钱,董振华算了一下,给自己小儿子置办结婚都绰绰有余了。 董育生被弄到号子里,二话不说先饿了一天,饿得他头昏眼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才见到了人。 推开门进来的不是张秀芬又是谁? 张秀芬这会儿脸上敷了膏药,衣服头发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跟在女警后面。 女警指着董育生,问道:“是他吗?” 张秀芬点点头。 女警又道:“那好,你把情况说一下吧。” 张秀芬看着董育生,开始说起了董育生听不明白的话。 “去割猪草的前天夜里,董育生来过我屋子,当时他企图对我搂搂抱抱,我义正严辞地拒绝了。后来第二天一早我去打水烧水喝,董育生非要来帮我打水,打完水后尾随我去了知青院,还帮我烧水,然后给我的水壶里灌了水。”张秀芬道。 大白? “我没有!你胡说八道!”董育生哪这样被人冤枉过,连忙跳起来指着张秀芬破口大骂,“你个搞破鞋的!一肚子坏水儿!你自己也不撒泼尿照照你那样子!我能看得上你!呸!” 没想到饿了一天的董育生还有力气骂人。 但是张秀芬也不是好惹的,当即装样子哭了起来,对着女警道:“警察同志!你看他还对我进行人身攻击,语言侮辱我!” 这边说完,她又对着董育生道:“你这人不要敢做不敢当!你给我那水壶里下的毒都查出来了!” “是我命好!文朝霞同志替我喝了挡了一劫!你还企图侮辱文朝霞同志!” “你就不是个人!是个畜生!” 张秀芬越骂越来劲,她在这看守所日子也不好过,一下子突然从犯人变成了受害者,自然抓住了机会欺负别人,说着说着还要动起手来,就要上去撕打董育生。 苍天啊大地啊,董育生心里委屈死了,简直要被活生生气吐血。 这样的闹剧女警也看不下去了,连声喊道:“好了好了!” 然后把张秀芬拉了回来。 这件事,弄得董河村鸡飞狗跳的,各个都人心惶惶的,看谁都像色魔杀人狂。 张红梅却好像没怎么受影响,她今天还穿了一件崭新的的确良料子衬衣,版型款正,穿到她身上显得她人都精神多了。 “红梅,你这一身衣裳真好看,不便宜吧!”肖桂香有些羡慕地问道。 张红梅也不藏着掖着,反而炫耀似的在肖桂香面前转了一圈,道:“是不便宜,一分钱一分货,你看好看吧!” “这几朵小红梅花真漂亮!”何芝兰看到她转起来的衣摆上有几朵小红梅,活灵活现的。 “我让二婶给我改的,收了我叁块钱呢!”张红梅像是心疼又像是得意地炫耀道。 加了这几朵刺绣梅花,就叁块钱了,叁块钱能买个棉布料子,做件单衣服呢!这张红梅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肖桂香心里有疑问,也直接问了出来:“红梅,你咋突然这么有钱了?” 张红梅淡淡道:“这不马上入秋了,家里人给我寄的钱。” 张红梅在董河村公社五年了,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她家里人给她寄钱呢。 肖桂香有点不信,但是也不好多问什么,道:“你家里人真好!” “是啊!红梅这几天吃的穿的用的都高级得很!”何芝兰特意提高声音道,“红梅你家里还挺有钱!” 知青们又互相闲聊了些别的,一旁打水回来路过知青院的董娇娇也提着自己的水回家了。 肖桂香也许半信半疑,董娇娇却是完全不信张红梅的屁话。 送来董河村的信件物品都要经过镇上的邮局,董育生是村支书,经常安排自己女儿董娇娇跟着董建国去镇上取信取东西,现在董育生和董建国都出事了,但是取信取东西还是她董娇娇跟着生产队队长一起去。 她可不记得自己装进包里的信有给张红梅的。 张红梅突然这么有钱,肯定有猫腻。 董育生认罪的消息第二天就传出来了,一方面村民不太相信觉得是鬼上身,另一方面却是知青们拍着双手叫好,这个董育生平常没少克扣知青家人寄过来的东西,就连肖桂香她妈好不容易攒起来给寄过来的唯一一罐肉罐头都给拿走了,当时肖桂香在董育生家可是哭了好久,董育生还是说自己没见到。 事情纷纷扰扰的,何芝兰没想去走这趟浑水,她虽然知道真相,但是她没有证据,难道跟人家说自己看了小说,知道张秀芬和董建国还有董娇娇是幕后主使? 只怕连沉玉树都会觉得她是被鬼上身了。 所以这几天虽然事情发展有点超出控制了,但是她还是没有主动出击,反而一直在默默观察董娇娇。 毕竟被抓走的是董娇娇父亲,如果她父亲真的坐实了罪名,到时候连累的就是她,所以不管怎么样,董娇娇一定会替自己父亲洗刷罪名,而何芝兰只需要悄悄推两把,让她去和董建国他们狗咬狗。 所以何芝兰刻意在董娇娇面前有意无意提起张红梅最近怎么怎么有钱。 董娇娇洗了个澡,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还带了头花,弄得漂漂亮亮的去了镇上的供销社。 张红梅这几天手头宽裕得很,有事没事就去镇上供销社转悠,买点吃的喝的买点穿的用的,还和供销社里一个营业员小伙眉来眼去的打情骂俏。 董娇娇一找她一个准,也是听何芝兰他们说张红梅最近喜欢上了卖糖果的营业员。 张红梅正在挑挑拣拣糖果,一边挑,一边和那小伙子搭话,说着说着就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 董娇娇上前就直接道:“张红梅吧,我有点事跟你说。” 张红梅一看是董娇娇,就不想和她搭话。董娇娇平时笑脸迎人,但谁不知道她和那死鬼老爸一样,抠门贪财,和她说话肯定没什么好事。 “有啥事现在说呗。”张红梅心不在焉地答道,眼睛还盯着那个营业员,一边笑道,“这块儿柠檬糖要是酸的,那你就给我吃了,还得把钱给我退了。” 小伙子也满脸笑容道:“哎呀,你吃嘛!包甜!” 董娇娇才懒得看肥皂爱情剧,平地一声雷道:“你和董有财那事儿,我知道了。” 董有财?张红梅这才正眼看她。 镇上有许多羊肠小道,穿过去就是大片的农田,这会儿正是夏忙,日头毒辣,田里还全是人。张红梅跟着董娇娇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处河塘边。 “你想说啥呀!”张红梅先发制人,“你要去举报就去举报,来找我也没用,我啥也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举报?实话说了,我已经写了一封匿名信,准备举报给上面了。”董娇娇直接道。 张红梅有点害怕,但仔细一想,只要自己咬准了啥也不知道,那谁也找不了自己麻烦。 “我什么也不知道,你找我干吗?”张红梅装作无畏。 “我找你给董有财董建国传句话,让他们把事情都推到张秀芬身上,要是这事儿解决不了,我就把信寄出去,也别想着来弄我,我告诉你,我要是一死,你们全都完了。”董娇娇才是真的无畏,自从怀疑张红梅有问题后,她就一直跟着张红梅,眼看着张红梅偷偷摸摸老去坟地,才发现张红梅的钱全是从坟头拿的。 鬼会给人钱吗?明显不可能。 于是董娇娇又悄悄埋伏在坟地,待了一晚上,总算是抓到了来放钱的人。 居然是董有财! 不过仔细一想,事情就明白了,其实她知道沉玉树和何芝兰是被董建国陷害的,但她之前一直不知道董建国和张秀芬有一腿,更加不知道这两人胆大包天,敢给人下毒。 直到看到了董有财,她心里才有了数。 董娇娇也托人打听了,文朝霞就是被夹竹桃水害的。 与此同时,张大成拿着化验单,有些不太理解,问道:“这化验单没问题吧?” 医院化验科的董明芳喝口水道:“张同志,你怀疑我给你做假?” “那倒不是。”张大成挠挠头,把化验单装到自己公文包里,道,“唉,这事儿可奇怪了,我先回去了。” 从乡镇医院拿了化验单的张大成,满脑子疑惑。 沉玉树这个人是不会说谎的,既然他说这是在坟地第一现场发现的,那应该就是了。而且沉玉树和董育生也没什么关系,没有必要去为了董育生掩饰什么。 这张化验单是真的,那就意味着董育生也是被人下药的,被人害了的。 那究竟是谁在下药呢?刚开始说是张秀芬,后面又说是董育生。 张秀芬也确实是被淫羊藿药了,这张化验单又证明了董育生也是被淫羊藿药了。 这乱七八糟的,张大成实在是理不出头绪。 要说这董建国是怎么想的呢?他其实刚开始想的只是赶紧跑路就好了,但是后面去和董有财一通气,董有财却劝他将计就计,把事情都推到董育生头上,倒时候董育生吃了枪子儿,董河村肯定要重新选村支书。 凭借他董有财的实力和名望,再用钱运作一下,村支书岂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候别说安排张秀芬回城,就算是安排董建国做生产队长也不是不行。 两个人凑一块儿,讲得正开心呢,却被张红梅听到了,张红梅离得远听不太清,但是听到了董建国从董有财这买淫羊藿的事儿,心想这董建国真是猥琐,果然张秀芬是被他诱骗的。 张红梅拿着董有财这个把柄,有事没事就问他要钱。 董有财想着董育生也就这两天活头了,在自己当上村支书之前,没必要和张红梅发生矛盾,所以就满足了张红梅的无理要求。等过段时间,自己当上村支书了,还不是想怎么收拾张红梅就怎么收拾张红梅。 董娇娇虽然猜出个董建国故技重施,但是她之前有和董建国一起合谋害沉玉树,所以也不能把事情全推到董建国身上,思来想去,还是把事情全推到张秀芬身上比较好。 来人了 “怎么办?”董有财坐在田埂上抽着旱烟。 两个火星点子一明一灭的。 董建国也抽着旱烟,他抽得又快又狠,吧吧几口抽了满嘴的烟,全入了肺才慢慢吐出来。 烟雾在田埂上弥漫开来,董建国心里想这个小婊子还敢来威胁他们,算来算去这事还是小婊子引起来的,要不是为了她那个姘头,董建国哪里会去找张秀芬合计。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董建国也控制不了了。 再一个,听说这小婊子还把姘头送去劳改场了。这事情弄得,董建国又抽了几大口旱烟,然后把烟灰敲出来倒到田埂下,简单道:“要么弄死她,弄得干净点,你那还有夹竹桃吧?我给她弄出来全灌进去,扔河里去,谁还能知道咯?” 董有财摇摇头道:“弄死她倒是简单,谁知道她有没有留后手。” “这小婊子心狠着呢!”董建国跟着应和道,“当初求着我去弄沉玉树,不就是为了何文坤那个小白脸,结果最后这小婊子把那小白脸给送劳改场了。” 这事儿董有财也知道,他当时卖给董建国和张秀芬药的时候,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后面果不其然出了沉玉树和何芝兰的事儿。 只不过,他现在才知道这事和董娇娇有关。 “你说什么?她求着你去弄沉玉树?”董有财问道。 “那可不,还给我送了一条烟呢。”董建国随口道,“烟还不错,我几天就抽完了。” “这件事除了你和董娇娇之外,还有谁知道?”董有财继续问道。 董建国想了一下,他还真没给人说过,其实这本来也是个要挟董娇娇的把柄,但是董娇娇只是嘴皮子上下一碰,送了条烟让他办事,这事儿也没别人知道。 她董娇娇还是村支书的女儿,要是董建国真往外说,谁也不信呐。再一个,要是说为了何文坤,那何文坤可是被董娇娇亲手送去了劳改场,董建国再怎么说破了嘴皮子,也没人信呐。 董建国看着董有财,摇摇头。 董有财心里有了数,道:“我想你也不敢跟人说,董娇娇是村支书女儿,你要去说她,指不定怎么被人整呢。”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咱们已经把这件事推给董建国了。” “钱也花了,人情也求了,事情已经办下去了。就连董育生自己都受不了承认了,现在想翻案推给张秀芬那是不容易了。” “咱也不用打打杀杀的,真杀了人,公安的还能查不出来?” “我前些日子给徐家村的知青看病,人家给了我一张工业票,听说董振华小儿子今年冬天结婚,你给送去董振华小儿子那,让他买块手表啥的,就当我随礼了。” 董有财招招手,示意董建国靠近点,然后轻声道:“我给你说,你就这样去和董振华说……” 夏忙也快结束了,董河村这几天又发生了好几件大事,一次比一次事大,生产队的领导们一合计,给大家伙放了一天假休息。 董娇娇马不停蹄地就先去了看守所探望自己父亲。 董育生前半辈子受了不少苦,人到中年赶上好机会了好不容易做回人上人,没想到临老了却受了更大的苦楚。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摧残,那张秀芬咬死了是他对女知青居心不良,每天过来又哭又闹的,弄得董育生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那些事。 但更难熬的是,看守所里那个审问他的书记员。 没说两句话,就是拳脚相向,董育生全身上下都没一块完好的皮肉。 一下子看到自己闺女,忍不住就哭了出来。 董娇娇对自己父亲还是有感情的,一看董育生那个样子,一边哭一边骂董建国不是个东西。 这事儿要说跟董建国没关系,她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父女俩咕咕叨叨不知道说了些啥,本来灰头土脸的董育生突然眼睛又亮了。 董振华在自己办公室接着电话,一连串的“哎!明白!谢谢首长!”,语气饱含真挚,非常动人。 等挂了电话,却在心里冷哼一声,虽然心里骂着人,但是面上还是笑脸,对着张大成道:“这事儿你跟我说不就行了,我汇报都打上县政府去了,你也没必要通知省里的人啊!” 张大成可真冤枉。 他才没有想越级汇报。 只是自己爸爸是沉司令警卫员,自己又管着沉司令孙子待的公社。于是有事没事,沉司令就会问问张大成他爸关于孙子沉玉树的事情。张大成他爸是从侦察连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从小把张大成当成侦察兵训练,父子俩的沟通也像是情报交流。 本来那个酒壶事件,他也没想说给他爸听。 但是张大成递交给董振华之后,董振华既没有重新审问董育生,也没有审问张秀芬,甚至都没把董建国抓回来。张大成心里觉得奇怪,忍不住给自己父亲提了一嘴,说是沉玉树特地交给他的。 只要涉及到沉玉树的,张大成他爸无论事情大小都会汇报给沉司令。 沉山海一听说这事,就知道其中有猫腻。 上次沉玉树和何芝兰那件事,沉山海虽然不知道内情,但是隐约能猜出来是有人给自己孙子做局了。毕竟沉家什么条件,有的是大把的女人往上贴,沉玉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 他刚开始想的还是何芝兰从哪知道了沉家背景,所以才故意设了个局。 但是后来跟着沉家姑姑一起去调查的人,都说了何芝兰一家根本不知道沉家什么背景,尤其是那个何芝兰妈妈,听说女儿出事那可是直接进了医院。 而何芝兰本人也是差不多九死一生,就算再怎么贪图钱财,也不至于把自己弄得命都没了。 那就只能是回城名额了,沉山海知道大概,但是没有头绪,也不知道自己孙子在董河村都得罪了谁。 这次一听说这个事儿,立马打电话给自己在省城公安厅的学生,让他给董河村公社上的公安局打了个电话。 这件事,要彻查,要将坏分子揪出来。 省公安厅厅长刘伟是当初住在沉山海家里的那批穷学生,要不是沉山海心地善良收留他们,只怕自己根本在省城也站不下脚跟,沉山海对于刘伟来说,那就是恩师如父啊。 恩师都发话了,他当然要好好查,不仅要好好查,还要帮沉玉树在董河村过得舒服点。 其实说实话,当时红头文件一下来,谁都不知道沉玉树被安排下乡了。 等回味过来的时候,沉玉树已经不知道被安排到哪去了,像刘伟这群想要报恩的学生,都不知道去哪罩着沉玉树。其实这也是沉玉树要求的,他想去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好好的过一段清净的日子。 董振华哪里接过省公安局的电话,刚一接的时候,还以为省公安厅打错电话呢。 知道是省公安厅厅长刘伟的电话,董振华吓得差点没把电话摔了。 上司主动给自己打电话,准没好事儿。 果不其然,这个张大成,全局里就他有一个在省里部队工作的爸爸,要不是他跟自己老子汇报,这件事能捅到省里去?芝麻蒜皮子大点的事儿,都查清楚谁是凶手了,还在这纠结一个酒壶。 “局长,我就是和我爸闲谈,我也不知道他会汇报给首长。”张大成先撇清关系,然后又道,“但是这事情吧,确实有点奇怪,要说张秀芬中毒了,那董育生也中毒了,那下毒的人还给自己下毒?而且文朝霞中的是夹竹桃,张秀芬和董育生是——” 还没等他话说完呢,董振华就连忙摆手道:“好了好了,情况我都知道了。省里这两天也会来人的,但是你现在先去车站给我把县城来的人接待好了。” 这件事可是大事,县公安局的人也很重视,看完汇报后,立即派了刑警支队的人来视察情况。 这会儿也应该到客站了。 那边接风洗尘,这边董振华去小儿子家准备交代一下怎么接待县里来的领导,没想到倒是遇到了董建国。董振华受了董建国好处,这会儿看他也觉得顺眼多了。但是董振华也是董河村出来的,知道董建国是个二流子,自然不愿意自己小儿子跟他多交流。 正要把董建国赶出去,谁知道小儿子神神秘秘的把他拉一边,给他嘀咕了几句。 董振华有些震惊,工业票可不是这么好拿的,就算他是公安局局长,都没那么好弄。 看到董振华出来后,瞬间变柔和的眼神,董建国就知道这事儿有戏了,连忙凑上前把董有财教他说的话都说了一遍,虽然没有董有财说得那么头头是道,但好歹是表达清楚了意思。 董振华脸色变了又变,到底还是点了头。 要说县里来的人,也不摆架子。本来说是先去镇上国营饭店吃饭,但是那帮人着急审问董育生,连饭也不吃,急匆匆先赶去看守所了。 大食堂 公安局里的事儿怎么样了,何芝兰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自己把钱全借给文家后,最近就有点捉襟见肘了。 知青们住在一起,吃大锅饭睡大通铺。 何芝兰虽然不怎么干活,也没什么工分,赚不到多少钱和粮,但是仰仗着家里寄来的物资,还是过得挺好的。这一段时间虽然家里也寄东西,但是董娇娇忙着给自己爹请神婆,又忙着找人疏通关系,还要给自己弄吃弄喝,就使劲克扣知青们家人寄来的东西。 尤其是何芝兰的,董娇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何芝兰有问题。 按理说何芝兰是要死的,但是她没死,没死也就算了,居然在这样的打击下都没疯。 她可不信沉玉树和何芝兰是什么未婚夫妻。 何芝兰那两只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平时看到何文坤才勉强有个好脸色。 董娇娇就是个重生的,她有理由怀疑这个何芝兰也重生了,但是何芝兰死在了七零年代,就算是重生的,也不知道怎么跟自己斗。 她这样想着,克扣何芝兰物资就更加胆大了。 何芝兰摸着自己干瘪的肚皮,看着面前的杂面汤,实在是喝不下去。 说是杂面,其实就是荞麦皮碎出来粉做出来的,口感粗糙,难以下咽,而且特别容易便秘。 何芝兰平时都是去供销社拿钱买饼干细粮吃的,她做饭技术也不怎么样,于是买来的细粮都交给了大锅饭,平时掌勺的就是张红梅,毕竟她来了董河村五年,资格最老。 要说厨房这点小九九,何芝兰其实是并不清楚的。 但是肖桂香是能看出来的,最近张红梅做饭越来越不上心了,已经好几天没吃上白面了。 夏忙那会儿村里杀了几只病鸡鸭,分了知青们几个,喝着鸡鸭汤倒是没发觉天天吃不到细粮。这回儿歇息下来,也没了病鸡鸭吃,才觉得肠胃空空,饿得难受。 张红梅做饭技术也不行,平时就是随便糊弄,最近更是糊弄,这杂面汤啥味道都有,就是没有杂面汤该有的味道,就连平时最不挑剔的田杰都忍不住道:“红梅,这也太难吃了。你都放了什么呀?” 田杰这么一说话,张红梅就不高兴了,摔筷子打碗的道:“我就放了盐,怎么,还要我放肉进去,你才喝的下去?咱们就这生活条件,今年大家的工分大部分都换了钱,大锅饭的粮还有好几个人都没交呢。” 她说着这句话就看向了何芝兰。 何芝兰倒是真不知道这个事,一脸迷茫加无辜。 肖桂香却反驳道:“芝兰不是春天才给你交了一百块钱?当时芝兰懒得老跑去供销社买细粮,所以干脆把钱都交给你了,她那些工分换的粮不也是交给你了。这才不到半年呢,就花光了?” 何芝兰本人震惊脸。 一百块!居然给这么难吃的杂面汤食堂交了一百块! 要知道,这段时间生活下来,何芝兰已经大概有了这个时代的金钱观。 一个普通工人月工资不过叁十块,买东西都是论毛算的,叁块钱就能买很多东西,一百块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 张红梅懒得和肖桂香掰扯,她还赶着去供销社见自己情人呢。 这样想着,她伸出手拢拢自己的秀发,道:“你们爱吃不吃,要是不好吃啊自己来做饭好吧!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 说着,她还真就把碗一放,直接走了。 “越来越得意忘形了。”肖桂香看着张红梅远去的身影,有些愤愤道,“谁不知道她在供销社好上个营业员,做饭都不想做了。” 做饭确实不是什么好差事,何芝兰到没想到做饭还能捞油水,直到肖桂香对着远去的张红梅背影喊道:“你自己说的!那明天开始我来整饭!” 张红梅确实是得意忘形了,她家庭情况不好,刚来董河村的时候自己又笨又懒,上工也赚不到够自己的口粮,还是后面求爷爷告奶奶谋了去厨房做饭的差事。 不仅解决了自己的口粮危机,还能趁机捞点油水。 大家交上来的口粮和毛票,她总要自己私藏一部分的,以前总是往家里寄,自己也留不下多少,可是自从回城见了嫂子和侄子,心里总不是个滋味,也学会给自己悄悄留了。 但是家里人胃口被养大了,哪能轻易放过她呢,有事没事就问她怎么又不寄东西了。 张红梅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大量克扣大家的口粮,只能辛苦自己,给自己留的油水越来越少。 谁知道正好遇到董有财这个冤大头。 张红梅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知青院里,大家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肖桂香先发制人道:“你们都听见了啊,张红梅自己不要做饭的,明天开始我就来给大家烧饭!” 还有人争着当厨娘,何芝兰倒是不介意,但是这碗杂面汤她是怎么也喝不下去了。 可是这个年代,浪费粮食那是十分可耻的,何芝兰正想着怎么解决这碗杂面汤呢,文彩霞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低声道:“兰姐,你吃不下了?我来帮你吃,你回去吧,自己吃点饼干啥的,别让人发现了。” 说罢她就把何芝兰面前的杂面汤碗端了过来。 自从何芝兰借给文家姐弟医药费,那文家姐弟就将她当救命恩人看了,平日里文家姐弟轮流着去医院陪护,但是在村上的时候,都会帮着何芝兰干活,甚至文家人前段时间寄过来的糖,大部分都分给了何芝兰。 何芝兰回了自己的叁进院,打开自己的小库房,里面存的饼干糖果都快吃完了。 她瘫倒在床上,摸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哀叹一口气。 还没等她继续叹气呢,门就突然被打开了。 这几天公社的人都在盖砖窑,说是要学先进,把那些破房子都整修一遍。于是男同志们都被喊去了村头盖砖窑烧砖,沉玉树一大早就去了,按理说是该晚上才回来的,没想到他一中午就跑了回来。 砖窑建在徐家村和董河村的中间,离知青院子还有好些路呢。 沉玉树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自己饿的半死不活的媳妇儿。 他手背在后面,走到何芝兰面前,献宝似的把手上的东西拿到前面。 “红烧肉!”何芝兰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她饿得两眼都发绿光了,把碗筷接过来赶紧先吃了一口。 一口下去,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就着青菜,真是美味。她没忍住,又吃了好几口,才能开口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沉玉树给自己媳妇儿倒了一海碗水,递过去,道:“慢点吃。今天是徐家村的人送饭,说是昨天夜里野猪下来偷吃庄稼,被抓住了今天一大早给杀了。” 真好吃啊! 来这个时代也有一段时间了,自从开始天天干活后,基本上没怎么见过荤腥。 这碗红烧肉简直要给何芝兰吃哭了。 “你,你别哭啊!”沉玉树吓得六神无主的,想要给她擦眼泪,又不敢上前。 何芝兰擦擦眼泪,道:“你也吃一点儿。” 沉玉树摆摆手道:“我早上吃了玉米糊,吃撑了,现在不饿。” 胡说八道,他这么高的个子,根本就吃不够。何况还要天天在砖窑上干活。 “你吃!”何芝兰坚决道,“我不吃独食,要吃就一起吃。” 说着,她就拿筷子插起一块肉,递到沉玉树嘴边。 沉玉树深深看了她一眼,语速急促道:“我还要回去上工,你先吃吧,碗我明天再带过去还给徐家村的。” 说罢,他一个转身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其实红烧肉在沉司令家并不算稀罕物,但现在下放到村里真是难倒英雄汉,连一碗红烧肉盖饭都要和自己媳妇儿分来分去,他做不到。 他想呵护何芝兰的欲望从未像现在这样强烈,他想回城了。 沉玉树这来去匆匆的,也没避着别人。 知青院的人自然知道了何芝兰吃上肉了,除了文家姐弟外,下午一起上工的都不免互相阴阳怪气了何芝兰。 何芝兰倒是无所谓,在这个时代,有个大佬罩着,也挺好的。 再说了,不久国家就要开放高考了。到时候就算回城名额轮不到自己,只要自己认真学习,高考考回城里,命运就能把握在自己手里了。 但是张红梅并不知道国家要开放高考,其实就算国家开放了高考,她一个初中辍学的学历,那智商也参加不了。张红梅从小就没有哥哥聪明,哥哥是中专生,给安排到了厂里工作,而自己呢,却被家里放弃来了农村。 张红梅也想回城,但是她想的法子是嫁人。 自从回去看了嫂子侄子后,也和家里介绍过的不少青年相亲了。 可不是张红梅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张红梅。 时间久了,做媒婆的嫂子也没那么上心了。要说张红梅土里土气的,长得也不是特别好看,脑袋瓜子也不聪明,一张嘴还碎得很。她嫂子给她做媒都是做的一些年纪大的厂里的小领导,想着拿妹子做人情,但是妹子也不是傻的,一看人家四十五了还有两个孩子,只怕自己去当后娘跟那继女年龄都差不多。 杀人 张红梅脑瓜子不聪明其实是她嫂子误解了。 学习上面,张红梅确实没什么优势,但是耍心眼这块儿,她还是挺行的。 供销社卖糖的那个徐学军,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家里情况好啊。她都打听好了,徐学军家有个哥哥和妹妹,哥哥在边疆参军,妹妹是个瘸子。那哥哥赚的钱全都寄回家里了,瘸腿的小姑子虽然得养着,但是肯定斗不过她,倒时候她嫁进去有了孩子,还不是说风是风说雨是雨。 徐学军那个哥哥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退伍呢,只要一天没退伍,那他的工资就得交回家里。 听说当兵的工资可高,徐学军自己又在供销社上班,徐家肯定有些钱的,嫁过去不至于吃亏。 张红梅这段时间相亲也相累了,但是还是不想留在农村。 虽然徐家本家也是在隔壁村子,但是起码徐学军是住在镇上的,怎么也算是半个城里人。 到时候再让徐家给掏点钱,去城里托关系把自己塞到哥哥在的那个厂子,一步一步来,总能回到城里过好日子的。 张红梅揪揪自己身上崭新发亮的的确良衬衫,用手拢拢自己额间的发,笑呵呵地走向供销社。 她乐呵着,却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县城来的领导,二话不说先去看守所审董建国了。 董建国鼻青脸肿的,躺在干巴巴的水泥地上,要不是那腹部一上一下的在呼吸,别人还以为他死了呢。 李建峰皱着眉,看着董振华道:“怎么打成这样了?” “哎,人家家属把他抓了个正着,下手没轻重。”董振华把事情都推到文晚霞身上,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道,“我们对犯罪嫌疑人都是好好审问的,绝对不会去动用武力。而且这段时间夏忙,蚊子多,你看我自己身上叮得都是包。” 说着就要撸袖子给李建峰看。 李建峰也懒得看,摆摆手道:“行了,把人叫醒了,拉过来说说情况吧!” 董育生睡得正香呢,这些日子天天吃不饱睡不好的,要不是女儿过来给他传消息,他还是睡不下呢。 这边审查情况,董建国那边却跟着张红梅进了野草地。 张红梅刚来董河村的时候,董建国还以为是隔壁村嫁来的小媳妇儿呢。土里土气的,也没城里女人洋气的样子,所以董建国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没成想,其实女人最需要的是装扮,钱有了,洋气自然而来就来了。 这段时间,张红梅坑了董有财不少钱,打扮越来越洋气了,那白衬衫一穿,两个小辫子一扎,小腰一扭,也看起来有模有样的,长相都水灵了起来。 自从张红梅替董娇娇带了话,董有财就觉得这个张红梅留不得了。 张红梅倒是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她理一理自己衬衫扣子,看着徐学军道:“你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嘛!” “哎,这件事我给我妈说了。”徐学军也有点苦恼,道,“我妈说咱高攀不上那城里的知青,懒蛤蟆别想吃天鹅肉。” 张红梅出手阔绰,这几天光在他那个柜台都买了有叁十多块钱的糖了,还分了不少让他带回去给自己老妈和妹子。 言语交谈间,徐学军也知道张红梅有个在城里钢铁厂上班的哥哥,嫂子还是城里医院的护士呢! 而且张家对张红梅也特别宠着,没看她每次一把毛票子拿在手里,花出去跟流水似的都不在意。 这么好的条件,徐学军当然是恨不得赶紧把张红梅娶回去了。 但是他妈是个谨慎的人,觉得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呢,于是坚决不同意。 “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张红梅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一个指头点了一下徐学军的脑门,又是害羞又是气愤地小声道,“你这个懒蛤蟆都吃到天鹅肉了,还在这想什么呢!” 为了能尽快嫁给徐家,张红梅特意约了徐学军去国营饭店吃饭,还喝了点小酒,然后两人去了徐学军在镇上的宿舍,不知不觉的就发生了关系。 张红梅是老姑娘了,平时也好奇和男人做这事是个什么感觉。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徐学军心里又是开心又是有点不知道哪来的嫌弃感。 还就是因为这件事了,他妈不同意,觉得这个女人有点轻浮。虽然当时喝得都有点小醉,但是基本的把控还是有的,到最后徐学军觉得自己像是被张红梅诱拐上了床。 但是张红梅出血了,证明了自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吃啥肉?”徐学军伸手去摸她的腰,顺着腰往上面摸,一边摸一边笑道,“喝得醉醉的,我都记不清什么滋味了。” 张红梅伸手拍他的手,道:“咋,想再来一次?” 徐学军一下搂住她,道:“好妹妹,你就给我嘛!” 两个人在野草地里亲亲我我的,董建国看得也淫心大起了。 没想到张红梅长相不咋样,两个奶子倒是挺好看的,白白的挺立着,被徐学军抓在手里刚好一巴掌。 董建国看得津津有味,本来想着找个空把张红梅直接淹死在河里。现在却改变了主意,他看着徐学军掏出自己那根东西,把张红梅的裤子全拉下来,然后把张红梅的腿分开,直接插了进去。 果然是毛头小子,没点章法。 果不其然,张红梅吃痛喊了起来,但是也不敢大声喊,担心招来人,只能自己捂着自己的嘴呜呜地叫。 反而叫得董建国邪火都起来了。 徐学军也听得越来越硬了,插在那穴的中间,也不知是要前进还是后退。 好在张红梅天生水多,缓了一会儿,就抓着徐学军的腰轻轻往下摁,示意他插进去。 两个人在野草地媾和,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就这样不知羞地好哥哥好妹妹叫了起来。 徐学军虽然是个不知章法的毛头小子,但是战斗力持久,给张红梅干得都不知道出了几次水了,还停不下来弄她。董建国眼看着天都快黑了,心想今天算是完了,找不到空去弄死张红梅了。 要是徐学军给张红梅送回去了,那自己跟踪这半天等于是白费了。 谁知道徐学军似乎也注意到天黑了,匆匆干完又一炮后,道:“今天我妈要来看我呢,这会儿呢应该都到我宿舍了,我要先回去了。” “你不送我回去?”张红梅拉着他,有点不敢信,这都快天黑了,回董河村的路还挺远呢。 “我也想啊,但是要是让我妈知道咱两在这见面了,那她肯定不会同意咱两的。”徐学军道。 张红梅知道她那个未来婆婆最是要面子,也不强求,只道:“那你回去给你妈好好说说,我要是嫁进来,我哥嫂说了要给我一块表做嫁妆呢!” 手表在这个年代是个挺稀罕的物件儿,徐学军掂量了一下,觉得张红梅这个家底配自己家确实是不错了,就跟他妈说的,那就是懒蛤蟆吃天鹅肉,高攀了。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有点隐隐不安,不由自主地问道:“我家比你家是比不上的,你咋看上了我呢?” 张红梅一个娇羞,道:“还不是你长的好,讨厌,非逼人家说这黏糊糊的话。” 徐学军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眼看天也要黑了,连忙收拾干净,又互相抱着说了几句甜蜜话,然后脚底抹油似地就跑了。 张红梅用带的帕子擦擦自己下身,把裤头系好了,才叹一口气慢慢往回走。 回董河村的大路绕水过桥的,实在是远得很,好在她也是下放五年的老人了,知道回去村上有条最近的小路。张红梅拿着捡来的树枝,当作拐杖在小路上走着。 快要夏末了,夜风也凉快了起来,田埂上还有田蛙在叫,张红梅唱着曲儿,心情还挺好。 没一会儿到了一处拐弯的小路,张红梅扶着大树,正想歇一下呢,却瞧见个人影儿。 “谁啊!干啥呢!”张红梅是个胆大的,一嗓子就喊了出来。 董建国也不藏了,大咧咧地站了出来,道:“红梅!是我!” 张红梅觉得奇怪,问道:“你在这干啥?” 董建国嘿嘿一笑,走上前一把抱住她道:“干你啊!” 张红梅立刻挣扎了起来,董建国掐着她的脖子就往树上撞,男人的力气不小,一下子给张红梅撞得头昏眼花的,当即就昏了过去。 天黑得彻底,董建国把张红梅衣裳一扒,两个浑圆的奶子就露了出来。 他贼眉鼠眼地看看四周,然后接着扒张红梅的裤头。 裤头刚扒下来,一股浓浓的骚味,董建国也看了好久的戏,心里想这徐学军毛头小子还挺能搞。他扒干净了张红梅的衣裳,先去舔她的奶子,舔着舔着就开始吮吸起来,把奶子吸的又红又肿。董建国伸手去摸张红梅的穴,那处早被徐学军干得肿起来了,手感像是汁水饱满的熟透了的水蜜桃。 董建国伸出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叁指头并拢,轻轻松松插了进去。 河面 妈的,给那姓徐的把逼都干松了。 董建国心里骂骂咧咧,却还是掏出自己黑红的子孙根,先放到张红梅唇上揉了揉,又拿着戳了戳张红梅的奶子,那细长的鸡巴硬得流出了水,才捅进了张红梅的穴里。 董建国一边插,一边揪着张红梅的奶子,心想这婊子这段时间从董有财那弄了不少钱,自己就当帮董有财嫖回来了。 张红梅的穴里还有徐学军的精液,正好给董建国做了润滑,那细长的鸡巴在穴里出出入入,不多时就缴械了,射出一股又浓又黄的精液,顺着穴口滴落。 天黑得彻底,芦苇荡被风吹着晃啊晃。董建国泄了淫欲,又把玩了一会儿张红梅的奶子,然后将脱地干干净净的张红梅扛起来,他往那芦苇荡深处走,将张红梅往河水里一扔。 扑通一声,董建国做贼心虚地看了一下四周,然后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 夏忙结束了,要准备秋收了,赶上这青黄不接的时候,本来大家伙儿是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但最近董河村频频发生大事,再加上和徐家村一起建了砖窑,怕被人偷砖,便安排了几个年轻大小伙子夜里巡视。 徐家村几个知青都挺有名气的,男男女女的,各个都自诩为革命战友,平日里出画报,写大字,都有他们的身影。那董河村农用器械库房,土砖墙上的“广阔天地炼红心”,“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需要的地方去”等等标语,全都是他们写的。 所以虽然只安排了几个青年夜巡,但是一腔热血做大事的那帮革命战友们也半夜来送温暖,男男女女的走在一起说说笑笑,不时讲到伟人语录,都把巡夜当成另一种形式的聚会了。 沉玉树有点不太习惯人太多的地方,便信步走到一边,看着黑黝黝的田埂,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形高大,眉目紧锁,有着一股忧郁的气质。 旁边一个女生也观察了他好久,终于鼓足勇气,走上前去,问道:“同志,你是董河村的知青吗?” 沉玉树点点头,略显拘谨道:“有什么事吗?” 声音也好听,高素珍大着胆子正要继续攀谈,一旁却突然传来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徐翠华刚才不小心弄脏了帕子,就到河岸边的码桥上准备洗帕子,她洗着洗着就觉得面前河面上好像飘着什么东西,因着天黑,刚开始她没看清楚,就拿起手电筒照了一下。 这一照不要紧,那明晃晃分明是个尸体! 徐翠华吓得当即大叫出声,不光大叫,还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有、有、有死人!在河上!” 一旁的沉玉树连忙捡起她落在地上的手电筒,提起来在河面上一照,手电筒的一束光在河面上晃了晃,很快就晃到了白晃晃的尸体,面朝上漂浮着在河面上。 眼尖的立刻道:“那不是张红梅嘛!” 几个男知青立刻跳下河,游过去把张红梅托起来,然后又带着她游回来。 高素珍是懂点儿医学的,当即开始做急救,好几次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后,那张红梅可算是哇哇地吐起了水,整个人也迷迷糊糊地就要醒来,还没说句话呢,又昏了过去。 张红梅浑身上下光溜溜的,一件衣服也没有。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不小心掉河里了,那掉河里能把衣服都掉光吗?在场的几个青年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互相看看,还是沉玉树先脱了自己长外套披到张红梅身上,对着在场的人道:“先把人送去董叔那吧,咱们巡夜的也跟着去几个。” 大家点点头,这事是个大事,巡夜的人本来就多,这会儿走几个去董叔那也没多大关系。 沉玉树跟着去董有财那屋的时候,路过了知青院。肖桂香正在厨房偷吃呢,灯火也不敢点,就听见哗啦啦的人声,还以为自己偷吃被发现了,连忙把东西放好,赶紧低下身子找地方躲。 还没找到地方躲呢,那人声又慢慢远去了。 她心中奇怪,偷摸着去窗台上看,只看见带着红袖章巡夜的那几个人似乎在往村头走。 其中两个人似乎抬着一个人?肖桂香心中万分奇怪,不由自主地从厨房摸出去,在知青院门口看着那帮人越走越近,其中有一个高个子她是认识的,肖桂香连忙招手喊道:“沉玉树!沉玉树!” 沉玉树一听有人喊他,转过头去,就看到肖桂香。 他本来没想理她,转念一想,这会儿也不知道何芝兰睡得好不好,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得先去告诫何芝兰,平时要多小心点,不能离了他的视线。 这样想着,他就顺口应道,然后和知青们打个招呼,先去了知青院。 肖桂香看他们面色严肃,知道是出什么大事了,连忙问道:“咋了咋了?这是咋了?” “张红梅在河里被发现了,不知道是怎么掉到河里去的。”事情还没了结,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张红梅在河里洗澡自己不小心淹了呢? 也不是没发生过,去年就有一个男知青在河里洗澡淹死的。 “哦!”肖桂香眼珠子转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道,“人还好吧?” “现在是救回来了,但不知道之后会咋样。所以送去董叔那看看。”沉玉树一字一句答道。 肖桂香还想问点什么,沉玉树却不由分说地跑开了,一边跑一边道:“我有点急事!” 以为人有叁急,肖桂香也就不再缠着沉玉树了。 天特别黑的时候,何芝兰就觉得心情不好,让她老是想起自己之前被困在icu的时候,每天睡了醒,醒了睡,眼前总是一片黑暗,分不清昼夜,让人觉得生命就到了尽头。 所以今晚她就没怎么睡着,要是沉玉树在就好了。 便宜老公虽然身材高大太占床位,但除此以外那温暖的胸膛,坚硬的臂膀,以及充满荷尔蒙的呼吸,哇,一下就觉得很有安全感了。 何芝兰翻来覆去的,最终还是决定下床把沉玉树的衣服捡起来穿身上,然后把沉玉树的另一件衣服穿枕头上,抱着枕头睡,她满足地喟叹一声,终于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 便宜老公本人回来了。 开门的声音不大,但是何芝兰睡得不安稳,一下就醒了。 还没等开口说话呢,沉玉树先跑过来抱住她了,一边抱一边道:“芝兰,最近你都不要出去了,我让爷爷想办法把我们都带回城,董河村不能再待下去了。” 啥跟啥?何芝兰一脸问号。 何芝兰缓缓拍打沉玉树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然后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沉玉树一股脑儿的把今晚上发生的事全部都告诉何芝兰了,顺便提了一下之前两人被陷害的事,他觉得董河村这地方事不能再待了,回城的决心前所未有的强烈。 说实话,回不回城,沉玉树根本没那么在乎,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为了回城这件事,董河村的人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如今都开始连环杀人了! 听完沉玉树的话,何芝兰心道不好,这张红梅落在董有财手上那可真是有去无回了。 她连忙起身,薄被子一滑落,穿得沉玉树那一身衬衫就被沉玉树看出来了。 何芝兰身材好,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衬衫反而显得胸腰若隐若现,颇具诱惑。沉玉树眼神暗了一下,连忙去旁边的柜子里帮她找自己的衣服穿。 村头从前住了两户人家,董有财家和另一户人家,但是后来另一户人家跟着儿子一块儿入赘到了别的村,那房子就空落了下来,后来大队做主给了董有财做小诊所。 平日里大家伙儿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嫌去镇里太麻烦,价格贵,尤其是后面改建成乡镇医院的那个大医院,价格更贵了,所以村上的人都喜欢来这看病。 董有财睡得正香呢,被知青敲门喊起来了。 他心里骂人,想着不知道又是哪个知青矫情病犯了,大半夜的还来喊门。 董有财打着哈切开了门,差点没被门口围着的七八个人吓死。 两个村都出了五个青年来巡夜,后半夜几个知青又跑来聊天,算一算至少二十来个人呢,来了一小半送张红梅,那也是看起来乌泱泱的挺多人,大半夜的往门口一堵,也是怪吓人的。 好在董有财这个人出了贪财,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心思深,平日里见谁都是和和气气的,这会儿面上也不显烦躁,反而和气道:“这是咋了?” 后面抬着张红梅的两个人赶紧往前送。 董有财看到张红梅那张脸的时候,自己表情微不可查地扭曲了一下。 董建国做事真的不妥当,说好了一定要把人弄死呢? 这怎么就被人给救了,而且还送到自己这儿来,简直是一块儿烫手的山芋!董有财看着大家伙儿齐心协力把张红梅抬进小诊所,心里想到,张红梅你可别怪我。 结果 天黑黑的,沉玉树跟在自家小媳妇儿身后,看她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扎,就这样垂在肩头,反而还怪好看的。 何芝兰心里波涛汹涌,当时有意点拨张红梅去找董有财麻烦,其实是因为书里有一段剧情是重生后的董娇娇与张红梅是好闺蜜,两个人都嫁去了徐家村,还都嫁给了同一家人。在这之前两人总因为一些小摩擦互相遇到,产生纷争然后和好,按理说这会儿张红梅已经和董娇娇通上气了,何芝兰只是想借张红梅的手给董娇娇透露消息,然后找董有财的麻烦。 坐山观虎斗,谁知道这董有财心够狠的,居然能把张红梅投河了! 不行!再不跑快点,只怕张红梅就凶多吉少了! 何芝兰跑的越来越快,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董有财那屋子的时候,知青们正在前院喝茶呢。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也没人在看诊所里的张红梅。 何芝兰越过这几个人,直奔诊所。 夜风吹开她的秀发,秀美的小脸蛋看得男知青们都一个晃神。 高素珍也看到何芝兰了,还看到了跟在何芝兰身后的沉玉树,她看着沉玉树跟着何芝兰一起跑进诊所,自己也连忙跟了上去。 诊所里,董有财把张红梅放平在躺椅上,自己正端着药碗要走呢。 何芝兰一把抓住他的手,董有财看她来势汹汹,也不怕,反而和气道:“怎么了?何芝兰同志?” “你刚刚给她喂了什么?”何芝兰也知道自己表现过于明显了,缓一缓语气道。 董有财拿另一只手拿开何芝兰握住他的手,道:“安神汤嘛,你那会儿不也喝过?” 他意有所指,似乎在嘲笑何芝兰,又似乎不是。 何芝兰才不在乎嘲笑不嘲笑呢,她把药碗抢过来,递给身后的沉玉树,道:“那张红梅人怎么样了?” 董有财没防备一下被抢走了药碗,脸色都不好了,质问道:“大半夜的跑来嚷嚷什么?我怎么你了?人家张红梅同志掉河里了,需要静养休息,你这吵吵闹闹的,我怎么给人家看病?!” 他这一突然生气发难,正常人都该安抚他情绪,何况他还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赤脚医生。 但是何芝兰才不会惯着他,反而心中更加笃定这个药有问题,并且残留在药碗里的那点渣子肯定是能检验出毛病的,不然董有财不会这么激动。 董有财那眼珠子都快粘到药碗上,心里又急又气,一边喊道:“你们这些知青!就知道折腾人!” 一边上前去抢夺那个药碗,但是沉玉树人高马大的,哪是董有财能碰得了的。董有财抢不回来,就想着把碗撞碎,好几次差点把沉玉树拌倒。两个人打斗着,后面跟进来的高素珍连忙大叫,门口的知青也赶紧进来帮忙。 虽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但是董有财那句知青就知道折腾人,他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大半夜确实不适合去敲人门,但张红梅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董有财这样说话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几个平日里就爱发表演讲写大字报的,连忙上前指责董有财。 董有财成了众矢之的,却还是不忘弄碎药碗,何芝兰见状直接喊道:“他想弄碎药碗!他那碗药有问题!” 高素珍是学过点儿医术的,听到这句话连忙道:“让我看看!” 沉玉树被董有财缠得刚好就到了墙角,顺手就递给外围的高素珍。然后沉玉树一手抓住董有财的两只手,反过去压在董有财身后,将董有财摁到墙壁上。 董有财哪里是高大的沉玉树的对手,像个小鸡崽子似的被摁着动也动不了。 高素珍倒是没说谎,她拿过药碗闻了闻,又观察了一下色泽,不是很确定地道:“像是有夹竹桃?” 何芝兰却立刻肯定道:“好哇!你下毒害人!大家伙儿把他绑起来送去公安局!” 董有财心一慌,挣扎得更厉害了,但是他一个人哪里是那些知青们的对手,尤其是沉玉树将他压制得死死的,根本就逃不了。董有财心里将董建国骂了个千百遍。 这件事到这儿也该收尾了,何芝兰看着大家伙儿颇为踊跃地押着董有财往公安局去。 书里写的是张秀芬如何害了沉玉树和何芝兰,但实际上在何芝兰看来,连同卖药的董有财,都是罪魁祸首,这些人一个套一个,一环套一环,没有他们的贪念,就不会有沉玉树和何芝兰的死亡。 所以,何芝兰利用他们的贪念将他们一网打尽。 天快亮的时候,董振华还没怎么睡醒,就被张大成喊起来了。 这件事儿从县里领导来了后,就变得更加光怪陆离起来了。董育生非说一切都是张秀芬干的,张秀芬却咬死了董育生,而昨天夜里发生张红梅那件事后,董有财说不出个所以然直接被关了小黑屋。 而张红梅醒后,悲愤交加下指认了董建国。 董建国进去后先是指认董育生,后来又改口指认张秀芬,最后又指认董有财。 这个案件可以说是乱成了一锅粥,还是最后李建峰按照省里来的刑警审问方法,进行了一番心理施压,在各种证据下,总算是让他们都认了罪。 而且在这些罪行下,还意外地发现了一个隐藏案件。 但是因为这事儿涉及沉司令小孙子,李建峰斟酌了一下,没有写进报告里。 张秀芬搞破鞋,犯流氓罪,而且给知青下毒,犯杀人未遂罪,最后处以枪毙。 董建国犯强奸罪,杀人未遂罪,也是枪毙了。 董有财私自买卖药物,既是投机倒把,又是杀人罪同谋,最后判了去边疆劳改,无期徒刑。 董育生虽然是被人陷害的,但是细查之下,发现他一直有收受财物,贪污了不少好东西,犯了贪污罪,给革职查处,判了五年劳改。 张红梅有勒索财物行为,给判了叁年劳改。 判决下来的时候,董河村村民都不敢言语了,这件事在十里八乡也算是出名了,整个董河村的人出门都觉得羞,大队上给各个村安排考核,这一下就扣了董河村的先进代表村的奖状。 不光是这样,连带着今年回城的唯一一个名额都被收走了,落到了徐家村头上。 李建峰被指派留在董河村做代理村支书,给村民以及知青做思想工作教育,不能再发生这种丑事了。 这件事是大事,光是报告交上去就交了一大迭,最后在县里开会,在省里开会,把这桩案件当成了典型又下放到各个省市里开会宣讲。 董河村的知青再想回城,是难上加难了。 沉玉树把信件看完,胡乱一团,塞到了口袋里。 他上前抱住睡得正香的何芝兰,道:“咱们今年是暂时回不去了,但是以后肯定还有机会回去的。” 回不回城的,何芝兰也没太强求,作为一个提前看过结局的人,她知道很快国家就会开放高考了,到时候回城是大方向,只要自己好好学习,肯定有机会过上好日子。 何芝兰迷瞪着眼睛,叹气道:“唉,回不回去的,我现在就想多休息两天。” 这是真话,虽然她刚开始因为生病没去下田,后面又因为救了文朝霞,文家姐弟对她多有照拂,但是上山割猪草也还是累啊。天天爬山谁也受不了啊。 沉玉树粘着她,抱来抱去似乎抱不够,但是何芝兰说完这句话,他倒是安静下来了,把何芝兰紧紧抱在怀里,道:“对不起。” 何芝兰:? 果然背靠大佬好乘凉,何芝兰坐在阴凉的屋檐下,喝着水看着自己面前的账本。 跟沉玉树就随口提了一句,这位大佬立刻让村支书给自己安排了看库房的工作,每天只需要负责登记来取东西还东西的人名。 肖桂香把锄头领走,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芝兰命就是好啊!” 何芝兰假装没听到。 自从大家发现李建峰对沉玉树说话是非常客气,并且将何芝兰安排到最轻松的岗位时,大家都知道这个沉玉树的背景不简单了。 沉玉树平时话少,大家也没主动和他交流,只知道他家里似乎是在城里当兵的。 这年代当兵确实是个好去处,就说隔壁村的徐学军他哥,在新疆建设兵团当兵,一年给家里寄好多钱呢!但是沉玉树都被下派到村里再教育了,估计家里也不是什么当官的,所以大家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会儿知青队伍里的几个女生都挺后悔的,那李建峰有事没事就去知青院看沉玉树,每次去都提着好东西,不是奶糖就是饼干,总之没有空着手去的。 连带着何芝兰都吃得圆滚滚,气色都好了许多。 肖桂香自从做了大厨房,连吃带拿,日子过得不错了起来,但是人最怕人比人,一想到何芝兰过得比自己还好,肖桂香心里就不舒服了。 算起来她肖桂香还是第一个对沉玉树好的人呢!那会儿沉玉树刚来人生地不熟的,肖桂香帮着沉玉树找了柴房安顿了下来,后来沉玉树有点什么都会分给肖桂香一点,但是肖桂香一心想着回城里嫁人,对沉玉树没起什么心思,这会儿眼红了何芝兰,却觉得沉玉树本该是自己的。 新老师 刚入秋还是有些热,日头也是明晃晃的照人眼睛。 肖桂香自从入了厨房做知青小食堂,就偷偷藏了不少白面肉菜,攒了一段时间后,就拿起来一块儿去城里黑市卖。她早先去过了一次乡镇,都是熟脸儿,才想着去远一点儿的城里,每次都是后半夜儿就要起来走着赶路去,等早市卖得差不多再搭车回来,都是日头正足的时候从田埂里往回走。 日头晒得她浑身燥痒,心里想着早该在黑市上买一把蕾丝伞的。那黑市里来来往往的姑娘妇人,都洋气得很,没雨也打把伞,她刚开始不知道还笑人家傻,开了口却被隔壁卖包子的嘲笑,自个儿确实是没见过世面,原来这是挡太阳用的伞。 不过肖桂香是个胆小儿怕事的,那把蕾丝伞她再想买,都不敢买回来,打起来多扎眼啊。 可现在被太阳毒晒着,她又想起那把蕾丝伞了,想着想着,她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玉兰花样式的银簪子,阳光一照,银灿灿的,漂亮得很,肖桂香摸着银簪子,左看看右看看,心里宝贝得很。 知青下乡,少有打扮的漂漂亮亮,洋里洋气的,何芝兰就是那个少有的人。 一把子黑发在脑后面挽了发髻,玉兰花银簪子就斜斜地插进去,一颗小小的珍珠从簪子上垂下来,随着何芝兰说话动作一晃一晃的,银灿灿的扎人眼睛。 肖桂香哪里见过这种样式儿的打扮,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等不了几日,忍不住悄悄下手想把那簪子偷了,谁承想那何芝兰对这簪子要紧的很,一丢立刻发起了大小姐脾气,哭哭闹闹得把整个知青院差点掀了个底朝天。 肖桂香怕死了,只好把簪子又给还回去,心里到底还是舍不得,就把珍珠偷下来了,把簪子扔到角落里,最后在众人面前装作不小心找到,还顺势责怪何芝兰自己不当心。 何芝兰本来脾气就不好,看人都是两只眼睛朝天上看,经历了这丢簪子事件后,她更是对知青院里的人没一个好脸色,看谁都像看贼似的。 后来何芝兰发生那档子事,肖桂香没注意别的,就注意何芝兰自从那档子事后,再都没把过头发,那簪子也不见了。肖桂香人不大聪明,但是偷东西是个好手,趁着没人注意,在知青院里寻摸了好几回,总算是让她找到了,居然在张秀芬的被窝里。 肖桂香从口袋里掏出那颗圆滚滚的珍珠,对着簪子比比划划,那根银链子她前段时间手里紧,悄悄卖了出去,这会儿有了钱又想着怎么买回来才好呢,黑市里的银链子都太贵了,便宜点儿的她也不敢信是不是真的银链子,这么个好簪子,怎么都得配个好链子。等她回城了,也打扮起来挽个头发,洋里洋气,怪水灵的,她心里越想越美,嘴上哼起了歌,把珍珠放回口袋,把簪子随意往油腻腻的发间一插,学着何芝兰的样子,一下昂首挺胸,翻了个白眼,趾高气扬地大步走了起来。 还没等她美得回过神来呢,突然听得一阵轰隆隆,由远及近,伴随着一声声呼喊。 “咦!快跑!咦快跑咧!” 肖桂香抬头一看,一架大牛车疯了似得往过来撞,她吓得六神无主,腿也不听使唤,哆哆嗦嗦得还站在原地。那牛能有一人半高,跑起来全是腱子肉,结实得很,等肖桂香反应过来跑路,半晃荡的牛车也呼啦一声撞到了她跟前。 好在肖桂香瘦小,整个人一缩,硬是从牛蹄子下面逃了个命。 牛身上绑得架子也冲散了,牛车上的大爷死死扒住架子木,才没被甩下去。 车架砸到地上,尘土飞扬,肖桂香咳嗽起来,用手在面前摆动扇开呛人口鼻的尘土,在尘土后面却看到一个长相精神的男青年,带着金丝边框眼镜,整个人斯斯文文的,正在将车里的大爷扶起来。 肖桂香眼睛都看直了,浓眉大眼,正是时下里最流行的帅哥。 男青年把大爷扶起来后,又连忙对着肖桂香道:“同志,你没事吧?” 肖桂香傻里傻气地点点头道:“没事。” 男青年看她傻傻的,又是点头,又是嘴里说没事,还是走上前来把肖桂香拉了起来,道:“真是不好意思,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来大槐村小学当语文老师的,我叫赵涛。” 肖桂香楞楞地道:“大槐村小学在后面,你走过头了,再往下去就是董河村了。” “没走过头,同志,谢谢你的提醒,我东西都放好了,这会儿是要去董河村看望我一个朋友。”赵涛挠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道,“这位同志你也是去董河村吗?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我的朋友。” 肖桂香觉得他帅,越看他越觉得眼熟,也没仔细听他说话,自己个儿突然叫了起来道:“我想起来了,你长得像那个那个电影沸腾的群山里的那个男主角,焦昆!” 赵涛更加不好意思了,大爷从背后的车架里颤颤巍巍站起来道:“长得像玉皇大帝都没用,教你把牛车,你是把俺牛车直接把到天上去了。” 那头牛没人控制,倒是也没跑多远,到了河埂子上自顾自地吃起了草。 肖桂香抬眼一看就能看到,她在董河村待了这些年,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又想着在帅哥面前表现表现,当即对着大爷道:“喊啥喊嘛,我来把牛,”然后又抬头看向赵涛,含情脉脉道,“赵同志,我也是知青下乡,我是董河村的肖桂香。” 说着话,她学着何芝兰经常有的动作,把边上一缕头发往耳后撸了撸,自以为风情万种,摇头摆尾地去了河埂上牵牛。 赵涛看她头发油腻腻的,心想知青生活真的同信上写的一样,确实苦。 牛牵了回来,还得把车架套上去,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等都弄得差不多了,肖桂香往车架子上一坐,回头又是含情脉脉的一眼,然后又是撸头发,撸着撸着突然想起一件事,脸色登时一变。 赵涛连忙问候:“肖同志,怎么了?” 肖桂香结结巴巴地道:“我那,我的,我自己个儿头上的银发簪不见了。” “我来帮忙找。”赵涛自告奋勇,当即下车四处查找了起来。 好在太阳大,日照足,什么都是分分明明的,赵涛在那田埂的杂草堆里找到了那根簪子。 他一拿到手,先是“咦”了一声,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了肖桂香。 肖桂香见他看自己,满以为是自己的品味高尚震撼住了赵涛,于是再次昂首挺胸,学着何芝兰的样子道:“玉兰花开年年色,我就喜欢这玉兰花开的样子。” 本来她不卖弄这一下还好,这半句词一出口,赵涛的脸色更是变了又变,像是生气又像是委屈,道:“这根簪子是你朋友送你的?” 肖桂香点点头又摇摇头,见赵涛语气不好,不懂得为什么,赶忙先把自己簪子抢回来,装回怀里。她说不出这根簪子的来历,连忙转移话题道:“赵同志,你说你去董河村看朋友,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赵涛有点儿生气道:“不想去了。” 坐在车架上的大爷喊道:“你不去自己下去回去啊,俺是要去的,俺不能现在捎你回去。” 秋忙还没开始,库房里的活儿也不多,何芝兰百无聊懒的坐在凳子上,拿着发的纸笔开始画漫画,她大学专业是艺术设计,画漫画也是有模有样的,画了一小段儿Q版儿童漫画,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然后又开始画蝙蝠侠,画着画着,突然起了个坏心眼儿,把蝙蝠侠的脸全换成了沉玉树的脸。 她自娱自乐得正开心呢,“蝙蝠侠”本人就突然出现了。 沉玉树走路轻悄悄的,何芝兰画画又很专心致志,完全没注意有人来探班了。 等她开开心心地用两根手指在脑袋后面比出蝙蝠侠耳朵,看着纸上的“沉玉树版蝙蝠侠”,低沉着声音吼了一句:“I'm the batman!” 沉玉树适时开口疑惑道:“兰兰,你在干什么?” 何芝兰吓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把桌上画得乱七八糟的纸赶紧都收起来,拿库房表压住,反问道:“吓死我了,你干什么呀?” 沉玉树丛口袋里掏出几块奶糖,道:“今天去开河道,知青们一起吃饭,高素珍同志为我们采购了奶糖。” 何芝兰接过奶糖,先剥了一个放到嘴里,甜丝丝的,不由夸赞道:“哇,你们小食堂的待遇也太好了吧,我们这边都没有买过奶糖。” 反正自从她穿书以后,没见小食堂的人采买过零嘴儿。 沉玉树看她吃得开心,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下,道:“还有好几颗,慢慢吃,你喜欢吃的话,我去问问高素珍同志是在哪里买的,我买给你。” 何芝兰伸手招招,沉玉树乖巧的过来,还没等她将奶糖扔到沉玉树嘴里,他倒是先反客为主,上前亲住何芝兰的嘴,把她嘴里的奶糖抢了过来,然后满脸通红一溜烟儿的跑了。 旧情人? 何芝兰一愣,眼见自己的便宜老公跑远了,她忍不住两眼弯弯,笑了出来。 到底还是孩子气,虽然沉玉树看起来不懂情情爱爱,但是对自己却还是独一份,有时候也会起男人心思,来占老婆便宜。 何芝兰又剥了一颗奶糖吃,剩下的放回口袋,哼着曲儿,继续自己的漫画大业。 刚等她把下一页画好线稿,仓库门口不远处又起了一阵声响儿。 这会儿也快到下工的时候了,何芝兰以为是大家伙儿过来还农具了,于是把画了漫画的纸放到另一边,拿起自己做好的仓库表格,准备着验收农具。 没想到迎面走来的却是一个她不认识的男青年。 男青年还面有怒气,何芝兰立刻心中警戒,不着声色地捡起一旁的大锄头,看着对方越走越近,才注意到对方身后还跟着个鬼鬼祟祟的肖桂香。 见到熟人,何芝兰松了一口气,忙先发制人问道:“肖同志,你这是带了哪位同志过来呀?我看着他面生,村支书交代了农具只能借给本村人,我没这个权利借给外村人的。” 肖桂香心里冷哼,装什么装,当时她一听到“何芝兰”这个名字,知道赵涛要找到的人是何芝兰,她气得差点嘴都歪了,这个何芝兰,看不出来呀,平时清高得很,两眼不带正着看人,平时除了何文坤,没什么男青年能有她好脸色,没想到骨子里这么骚,下乡前就乱搞男女关系,还是和沉玉树早都订了婚的,骚女人贱女人,真不要脸! 这样想着,她说话也尖酸刻薄了起来,讽刺道:“哎哟,这位同志要是你不认识,那我更不认识了。” 赵涛也蛮生气的,本来知道何芝兰把簪子送人就很生气了,这下见何芝兰假装不认识自己,那是气上加气,想要撂两句狠话,又觉得有失斯文,忍着怒气道:“何同志,你上次托我给你带的雪花膏。” 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掏出牛皮纸包好的雪花膏递给何芝兰。 何芝兰懵了,这个人谁啊,她真的不认识。 “谢谢。”何芝兰礼貌道谢,然后接过来,打开牛皮纸一看还真的铁皮罐的雪花膏。 这年头雪花膏是个稀罕物儿,肖桂香一听,就忍不住抬头看过去,牛皮纸里层层包着的雪花膏露出铁皮罐的封面,彩色美女画儿,写着两个字“露美”。 肖桂香一惊,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道:“露美牌儿,怪不得要人捎来呢。” 何芝兰不理解,旁边一个赶着回家煮饭早下工的新妇,一听露美牌儿,也忍不住上前去看,羡慕道:“露美牌儿,哎哟,我彩礼就想要这个,狗蛋爸儿去了市里都没买上,紧俏货,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说着话,她走得更近了点儿,道:“何同志啊,你打开让我闻个香气儿。” 何芝兰被她自来熟的语气一催,心想也不是什么大事,随即打开来铁皮罐子,一阵玉兰花的香气,又夹杂点儿檀香,蛮特殊的,还挺好闻。 肖桂香眼疾手快,小拇指一勾,就勾出来一大块雪花膏,往手上一搓,在脸上一擦,美滋滋道:“真是香咧!” 说着又要用小拇指继续去勾,何芝兰被她的不要脸惊呆了,竟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赵涛倒是反应快,立刻将雪花膏拉了过去,喊道:“闻个香气儿,怎么就上手弄起来了呢?” 肖桂香脸皮厚,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反而对着赵涛道:“人家芝兰都没说什么,我俩关系好着呢,你着急什么啊。” 她就见不得赵涛为何芝兰出头的样子,何芝兰骚里骚气,都是和沉玉树困过觉的脏女人,还在这勾勾搭搭别的男人,真不要脸! 被肖桂香这么一呛,赵涛脸又红又白,想着何芝兰都把簪子送给她了,估计两人关系好得不一般,赵涛一肚子的苦水,委屈死了,只能把雪花膏又递还给何芝兰,气呼呼道:“是我多管闲事,何同志,你的雪花膏我送到了,我也该走了。” 眼看着赵涛拔腿就要走,何芝兰觉得莫名其妙的,赶忙先拦住道:“你捎来多少钱啊?我给没给钱啊?我都忘了。” 赵涛一脸震惊,这还是何芝兰吗? 眼朝天看,从不谈论金钱俗物,怎么转了性子了。 雪花膏被何芝兰放到了桌子上,新妇忍不住去看,嘴里嘟囔着:“哎呀露美牌儿十来块呢,我再看看闻闻味儿,抹个试下子。” “好么,我也香香几下,刚才那都没抹匀!”肖桂香跟着搭话,她偷东西练得手脚快,一下就打开铁罐子,小拇指伸进去挖了一大块儿。然后递给新妇,新妇也不客气,伸出小拇指也是一大块儿。 两个人你来我往,等放下来一看那雪花膏,中间都快挖到底儿了。 赵涛黑了脸,生气道:“何同志,你要是对我有意见,我送你的东西你扔给狗都行,能不能背着我做,这不是现在打我脸吗?” “咦!你骂谁狗咧!”新妇吵架是好手,立刻反应过来,战斗鸡一样回骂道,“看你小青年长得帅,嘴巴里不干不净,吃了茅坑里的屎了,说话这臭!” 赵涛更气了,正准备有辱斯文地骂人,肖桂香堵住了他的话头。 “哎呀,芝兰都没说什么,你着急啥嘛,我们关系好,拿拿用用的很正常。” 从看赵涛脸色听赵涛语气,何芝兰就知道这个男青年和自己关系不一般,不是老友就是旧情人,现在看情况是旧情人的可能性更大,谁会出手给老友一买就是十来块的雪花膏?要知道她自己这几天用的都是一块八毛钱一罐儿的红花牌,知青院子里的人都已经很羡慕了,毕竟她们最多舍得花八毛钱买友谊牌,这十来块的贵妇级雪花膏,真是消受不起。 本来她还想着十来块的雪花膏,她可没钱买,但是又不得不买,毕竟买人家东西,跟被人送东西那性质可不一样,出轨流氓罪,她担当不起。一看这两厚脸皮的,居然把雪花膏挖了个四分之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想又觉得是个好事,当即不紧不慢道:“十来块钱?算上车费路费凑个整儿,二十吧。” “哟,还是芝兰大方,一出手就是大钱。”肖桂香拍马屁道,“赵涛啊,你是不知道,芝兰她男人家里可有钱,付得起。” 赵涛脸更黑了。 “哎呀,是你们大方,一人十块钱,这就写个欠条好了。”说着何芝兰就从库房表下拿出两张纸,龙飞凤舞写了欠条。 “你说啥?!”新妇懵了。 “哎呀,芝兰你咋了嘛,人家赵涛辛辛苦苦给你带来的雪花膏,你咋能随便送人呢,多伤人家心啊,你就算是和沉玉树住一块儿了,那也不能把人家送你的东西送人啊。”肖桂香装作糊涂,开始胡说八道。 “雪花膏被你俩挖的坑都见底了,一人十块钱,我也不给你们分雪花膏了,你们自己分。”何芝兰抓住肖桂香的手,往红泥里一摁,又抓住那根带了红泥的指头,往纸上一摁,“好了,你自己收一份,还有一份我就给赵涛同志了。” 说着话,她就把欠条递给赵涛。 肖桂香没想到何芝兰来真的,手上力气又大,跟铁钳似的抓住她,硬是让她摁手印。 新妇见何芝兰没来抓自己,赶忙想着跑路,把铲子往地上一扔道:“我要回家做饭,十几口人等着呢,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你走啥走!”肖桂香连忙抓住新妇,二十块钱呢,她是被迫摁了手印,新妇要是不摁,这不是就是全她一个人出了吗? 看着这两人就要吵吵起来,何芝兰静静看戏。 赵涛心中震惊得很,芝兰水晶一样的女孩子,从不屑与人争吵,怎么变得这么俗气了? 随即又想到一路上肖桂香说的关于何芝兰的话,觉得多半是胡说的,忍不住问道:“芝兰,你怎么不带簪子了?” 簪子?什么簪子? 何芝兰一脸莫名其妙。 那边肖桂香好不容易制服新妇,强压着对方摁了手印,一听到簪子两个字,登时吓得魂飞天外。 “我有簪子吗?”何芝兰没否认,先反问。 “你不是可喜欢那个玉兰花银簪子,下乡前我送你做礼物了,你说你要天天带着,玉兰花你最喜欢了,玉兰花开年年色,你记不得了?”赵涛心想要是肖桂香说的话没有可信度,那就是何芝兰被沉玉树欺负了,脑子不清楚了。 他才不相信何芝兰主动勾引沉玉树。 “哎呀,你确定送给我了?我可从来没见过?”何芝兰一无所知。 “你怎么没见过?”赵涛急了,“你不喜欢就不喜欢,送了人我也不怪你,你怎么现在都说起了瞎话了!” “送人?”何芝兰迷迷糊糊,“我真没见过什么玉兰花玫瑰花簪子,我送谁啊?” 肖桂香听得胆战心惊,一眼就看到赵涛伸手指向自己。 “你最好的朋友,肖桂香。” 抓小偷 下工的人陆陆续续都来还农具了。 肖桂香脸一热,抢着栽赃嫁祸道:“芝兰你送我的时候,可没说这是你和别的男人的定情信物。” 几个董河村的大嫂子脸色都变了,窃窃私语了起来。 什么鬼! 何芝兰本来没怀疑这肖桂香是偷的她簪子,这一下抢白真是直接确定肖桂香偷了她簪子。 前提是如果她真的有什么花花簪子,按照何芝兰的性格,是绝对不会送给肖桂香的,毕竟何芝兰在书中那可是清高之极,连人家喝水的杯子都不让人碰的,怎么可能送簪子给肖桂香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外人。 “我什么时候送你簪子了?”何芝兰莫名其妙地看她,“而且还是个银簪子,那可好多钱呢,我可不知道我和你关系这么好。” 一提到是银簪子,价钱肯定不低,几个嫂子聊天也变成了怀疑肖桂香偷东西。 肖桂香脸皮一阵白一阵青,心底做建设,不能认!认了就得坐牢!于是她道:“你那时候不是要和沉玉树做那档子事吗?你说玉树看你头上簪子不喜欢,你才没得办法给了我的,我那时候不是帮你上工上了好多次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没想到何芝兰长得有模样,私下里这么骚气,早都同沉玉树弄上了。 “胡说八道!”何芝兰也生气了,“文同志帮我上的工最多,我为什么不给她?而且,我刚刚想起来,有一次我的银簪子丢了,好像是你帮我找回来的?” 听何芝兰提这件事,肖桂香略略松口气道:“是了是了,上次还是我帮你找回来的呢,我要是贪你的,我不还给你不就是了。” “你找是找到了,我那上面的珍珠却是不见了。”何芝兰使劲回忆书中内容,才想起了书后半段关于何芝兰的一些描写,有讲她为什么不喜欢知青院里的人,就是因为这颗珍珠丢了,她觉得知青院子里全是小偷,都想偷她东西。 肖桂香狠狠啐了一口,指天道:“你没良心!我都答应帮你保守这个秘密,你还非要让我今天说出来了是吧?!” 何芝兰并不畏惧,直接道:“你说啊!我有什么秘密?你说啊!” 肖桂香坏心思转了转,冷哼两声道:“你早都知道沉玉树爷爷是司令官儿,想着偷偷摸他床上咧!你不要脸!搞破鞋!” 这会儿下工的人更多了,半个董河村的人都来了库房。 赵涛脸皮子薄,听到肖桂香说这些话,更是整张脸红透了,却忍不住为自己喜欢的女人辩驳:“你胡说八道,芝兰水晶一样的人儿,才不是你说的这样。” 肖桂香巴不得赵涛替何芝兰说话,闻言立刻道:“你当然帮她说话咧!你送的簪子嘛!你喜欢人家,人家不一定喜欢你咧!吊着你个傻子,爬上司令官孙子的床,何同志计划周详得很!还水晶一样的人,水性扬花的女人差不多!沉玉树那天醉上了头的,都不知道你这水晶一样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干干净净咧!” “你这么替她说话,说不定啊,”肖桂香嘴皮子溜得很,心中害怕被揭穿小偷的身份,说起话来更是添油加醋,“你是不是早都摸上了何同志的床,做了一夜新郎,何芝兰长得美玩得花,弄得你这情根深种,心花怒放……” 清脆的巴掌声。 肖桂香的四字词语没蹦完先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何芝兰被肖桂香的胡话气个半死,没注意到自己便宜老公也下工回来了。 沉玉树一下工就忙着往库房赶,平时这时候虽然库房人也多,但是没这么多,一路上往过走,大家伙儿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他心里隐约猜到是自己老婆出事了,急忙跑了过来,气还没喘匀就听到肖桂香满嘴胡说八道,气得他一巴掌先扇了下去。 “打人啦!打人啦!”肖桂香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哭叫道。 围观的有不满的道:“哎哟人家说实话就打人家,啧啧啧。” 肖桂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脸上哭着,心里笑着,继续道:“许你自己做不要脸的事,不准人家说,臭婊子不要脸!” “你!”沉玉树气得发狂,又要扇她。 何芝兰连忙拉住他,然后对着围观的人道:“今天还要大家帮个忙,库房登记完,没急事的咱们一块儿去知青院子里搜一搜,看看我那颗珍珠是不是藏在肖桂香那,别好像谁有嘴说话谁就有理,凡事都讲究证据。” 这样说着,她见文家姐弟急匆匆地往这赶,文彩霞挤进来先是瞪了一眼肖桂香,正要开口替何芝兰骂人,何芝兰却抢白道:“你们来得好,晚霞弟你帮我做登记,核对人名农具和数量,让他们自己签字画押就好。” 文晚霞点头,何芝兰又安排文晚霞道:“彩霞,你来抓住肖桂香,别让她跑了。” 文彩霞力气大,一下子扭住肖桂香的手,让她动弹不得,肖桂香心里害怕,骂道:“干嘛干嘛!小婊子上私刑!这是有违道德!有违革命的!” “你偷东西就有道德了?”何芝兰回骂道,“你一张嘴胡说八道,我名声就被你毁了,你还是人吗你?!” “臭婊子!”肖桂香继续骂,沉玉树上去又是一巴掌。 何芝兰一个放松没拉住,围观的群众又是一阵嘘声。 肖桂香左右脸都高高隆起,那一起挖雪花膏的新妇忍不住劝解道:“哎呀不好打人的,妹子别怕啊,我去喊村支书来!” 说着,她把桌子上的雪花膏往怀里一揣,一溜烟儿的跑了。 珍珠还藏在口袋里,肖桂香被文彩霞押着往知青院走,沉玉树走在何芝兰身侧,颇带点保护意味的半搂着对方,赵涛跟在两人身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想不通,这么个瘦高个儿怎么能抢了何芝兰的芳心。 要知道自己才是时下最流行的大帅哥,何芝兰虽然嘴上不说,但平时和他诗词来往,那明显就是满怀春意,喜欢自己的。 怎么下了乡全变了。 虽然听肖桂香说得香艳无比,但是他和何芝兰可是清清白白的,真是便宜了这瘦高个儿。 肖桂香一个踉跄,趁着文彩霞不注意,往田埂上一倒,珍珠就掉到了杂草里,为了不让人发现,她还耍赖不站起来,硬是用屁股坐在珍珠上,打着滚儿把珍珠蹭进了泥土了,心想这下万事大吉了。 只要找不到珍珠,自己一口咬定这簪子就是何芝兰送给自己的,顺便使劲栽赃何芝兰私生活不检点。 肖桂香打好了算盘,正喜滋滋跟着往知青院走,想着何芝兰身败名裂之后,沉玉树是自己的,赵涛也是自己的,到时候自己在这两个人里还不知道怎么挑呢。 不过沉玉树爱打人,家暴不好! 还是赵涛好,浓眉大眼帅的很,人又斯文还是语文老师,有津贴补助,好得很! 她在这里发美梦,等到了知青院子,却突然如梦初醒,她手脚不干净,东家偷偷西家偷偷,虽然自己房里没有何芝兰的那颗珍珠,但是却有东家西家的乱七八糟的小东西,甚至是锅碗瓢盆,还是最近才偷的,那是因为她才上了小厨房做饭,手下偷东西就偷起了厨房用具。 肖桂香心里一凉,死也不肯进知青院,撒泼道:“你们冤枉我!臭婊子偷男人还来冤枉我!” 她骂何芝兰骂得心情舒畅,直觉得自己样貌虽然比不过何芝兰,但是自己可是干干净净姑娘身子,这臭婊子哪里比得上自己。 沉玉树又要一巴掌扇上去,何芝兰连忙拦住。 没想到这小孩年纪不大,处理事情这么暴力,女人都随便打的。 虽然是为了自己出头,但来自现代社会的何芝兰觉得真是有点儿看走眼了。 “哎呀进人家房里随便搜确实不好,没得道理呀!”有人还是站在肖桂香那边。 倒是有几个老被人传闲话的寡妇替何芝兰道:“就得查就得搜,你有一张嘴你就有理了?败坏人名声,手脚还不干净!” 文彩霞抓住肖桂香的手,往里拉,肖桂香死命扒住门框不进去。 两个人拉扯拉扯,肖桂香鼓囊的钱包袋从身上落了下来。 有好事的人去捡,顺手拆开一看,哎呀花花绿绿的毛票子一堆。 “好些钱咧!”围观的人惊呼。 “有这些钱咋可能偷人家银簪子嘛!”有人替肖桂香辩白。 熟悉肖桂香情况的几个知青却是脸色一变道:“肖桂香你还偷钱?!” 肖桂香百口莫辩,急中生智胡说八道:“我自己攒的钱!我自己攒的钱!” “你就上上工分,家里也就那个情况,你怎么攒的钱?”田杰质问道。 “我,臭婊子给我封口费,我攒起来了!”肖桂香又祸水东引,“她偷男人不想让人知道!” 何芝兰真的给这位大姐口才逻辑整服了,反正三句话不离她偷男人是吧。 “我给你钱?那这些军用票也是我给你的?”何芝兰从中拣出几张军用票,这可是稀罕物儿,有些老百姓见都没见过,比如董河村所有村民,以及部分知青。 批斗啦 正在这时,李建峰也被新妇喊了过来,知青院门口乌泱泱的,虽然正是饭点,但是农村里没什么大事,大家都喜欢看热闹,各个奋勇争先的,围成了一团,七嘴八舌判起了案子。 李建峰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又是沉司令小孙子的事,换句话说怎么又是何芝兰,哪哪都有她似的。 “别吵了,军用票确实少见,肖桂香你从哪弄来的?”李建峰直接发问,“实话实说,不要辜负党和人民的信任。” 开口就是官腔,肖桂香到底有点儿害怕当警察的李建峰,结结巴巴道:“就是小婊子给的,我也不知道她哪儿弄来的,哪个男人给她的吧。” 一条路走到黑,要栽赃就栽赃个彻底。 何芝兰也不争辩,只是平静道:“军用票都有编号,咱们顺着查都能查出是哪个军区的,查到各人头上,你扯谎诬陷我没关系,你敢污蔑军人,胆子也是够大。” 何芝兰纯粹胡说八道,有编号没错,查到军区也行,查到各人那是不可能的。 肖桂香连忙改口道:“我自己做绣活儿,有人喜欢非要,给了我军用票来换。” “投机倒把呀!”围观的群众直接指出来。 “不算投机倒把!我都没卖过!人家非要换的!”肖桂香辩白。 田杰不信,质疑道:“你那绣得狗爬样,谁愿意要啊,你在说谎。” 肖桂香干巴巴不停道:“换的换的,不是去卖,不是投机倒把!” 围观的群众本来还有站在肖桂香那边的,一下就换了个边儿,这年代看谁过得好那都是要批斗的,尤其是这种悄悄割资本主义尾巴的,那更是要不得,革委会那几个立刻精神上头,自告奋勇地走了上来,女的拉住肖桂香,男的立刻进屋子开始搜。 肖桂香哭喊道:“不要碰我的东西!” 革委会的抄家都是有经验的,女的上去一个嘴巴子,力道十足打得肖桂香满嘴是血,然后义正严辞道:“打倒投机倒把坏分子!” 男的在里面搜的也跟着喊道:“打倒投机倒把坏分子!” 底下几个群众被这一阵喊口号弄得也忍不住跟着喊了两句“打倒投机倒把坏分子!”,这一喊就停不下来,有那鬼头鬼脑的,立刻也钻进肖桂香屋子里,一边说着“我来帮你们!同志们!”,一边乱翻肖桂香的屋子。 肖桂香跟疯了似得开始叫:“救命啊!杀人了!抢劫啦!” 没人理她,屋子里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肖桂香偷的东西,董河村里七大姑八大姨都沾亲带故的,家里东西除了特别贵重的,旁的物什都是借来借去的,很快就有一个农妇认出了其中两个雕花瓷碗,拿出来对着围观的人喊道:“二嫂子二嫂子!这碗找到了啊!不是小豆子弄丢咧!是被人偷了呀!” 二嫂子立刻上前,把两个雕花瓷碗拿过来一看,又哭又叫道:“哎呀呀!打了小豆子一顿,打错人了!你个坏分子,你偷群众东西!”说着,二嫂子上去推搡肖桂香。 二嫂子这雕花瓷碗是早年烧窑的时候,家里有手艺的公公为了聘她,专门自己个儿去烧制出来的,二嫂子平时逢人就炫耀,关系再好连借都不会借出去,可见二嫂子多宝贵珍惜这两瓷碗。 有围观的大多知道这件事,顿时议论纷纷,没想到知青还做这种事,真是不要脸。 肖桂香理亏,被人摁着打,还犟嘴道:“小婊子给我的!小婊子给我的!她偷的她偷的!” 何芝兰无语,好在她家不缺钱这件事董河村上上下下都知道,毕竟何爸何妈每个月都是定时定点给宝贝女儿寄东西寄钱,何芝兰吃喝穿都和董河村里人不一样,怪不得两只眼睛朝上长,人家城里的爸妈可都是工人阶级,生活好得很,还需要偷你这两碗?再说了何芝兰有洁癖,根本去了人家家里连喝水都不用,就是嫌弃别人的碗筷。 围观的一阵吁声,屋子里很快又查出来一大批赃物,小到针线袜子,大到金银首饰,肖桂香胆子是真的大,眼看着革委会的人把自己的东西翻出来放到地上让围观群众去认领,肖桂香简直要疯了。 去喊李建峰的新妇壮着胆子上前捡起一对镏金的柳叶耳环,自顾自说道:“哎呀怎么在这呢,虎子哥在城里买的,我都没来得及戴,转手就不见了,哎呀呀!” “你胡说八道!”肖桂香气死了,这可是她自己攒钱买的,“这是我的我的!你骗人你说谎!” 新妇本来就心惊胆战的冒认领,正想着怎么反驳回去,旁边一个长相彪悍穿着彪悍的中年妇女就顺手拿起地上一个镏金镯子,用胳膊肘不着痕迹地顶了一下新妇的腰侧,随即大咧咧道:“虎子媳妇儿,这不是俺那镯子嘛!俺屋头人和虎子前两天一块儿进城咧!虎子买了耳环,俺屋头人看中了镯子,俺和虎子媳妇都知道,没想到被你这个坏分子偷走了!” 一听有两个人互相作证,场上群众更没人沾边肖桂香了。 肖桂香气得有苦说不出,那镯子还真是偷的,不过不是偷的这中年妇女的,是偷的她同学的,可恨这两人狼狈为奸,互相掩护,竟然真的给革委会的人通过了,把这两件首饰拿走了。 “大家看看啊!还有自己个儿的东西就认回去啊!咱们抓住了一锅粥里的臭老鼠!今天非要好好批斗她!”革委会的人也不管肖桂香怎么哭喊扯皮,泼脏水给何芝兰,东西是从肖桂香屋子里搜出来的,肖桂香这“盗窃犯”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有些胆子大的,也上来冒认领,到最后肖桂香的屋子东西居然被分了个干干净净。 已经没人在意何芝兰的珍珠了,董河村抓到这么一个坏分子,那可是重大事件,毕竟这人屋里头就没一件她自己的东西,竟然全是偷来的。 何芝兰本来还在看笑话,看着看着却觉得不对劲了,哪有小偷连破了角的椅子都偷的,而且椅子这么大个,搬起来这么显眼,怎么偷回来啊? 群众已然疯狂了,把肖桂香屋里的东西当成大卖场里的货品,反正不要钱,竟都上去冒领了,还有不到十岁的小孩上前抓糖吃,一边吃一边唱着骂:“肖桂香小鬼子,进村扫荡拿光光,吃光光,肖桂香不要脸,吃光光拿光光……” 小孩子胡乱唱,嬉笑着在人群中窜来窜去。 有那脸皮薄的,不愿意上去乱拿,底下还有已经冒领过的嫌弃脸皮薄的不成事,虎子媳妇就不停地推着虎子道:“去拿那小缸子!怕啥子嘛!本来就是家里腌菜的小缸子!” 群魔乱舞,肖桂香哭喊道:“你们冤枉我啊!你们不要脸啊!你们说谎啊!” 没人理她。 赵涛本来只是来看望何芝兰,没想到一下子撞上了抄家批斗,他父母是大学老师,家里经过这事儿,对着革委会的人,他是害怕死了。虽然看着情况明显不对,想为肖桂香说两句话,但也不敢多嘴多舌,只是不停地对着何芝兰道:“芝兰啊,那簪子真不是你送她的?” 何芝兰可没心情和他扯皮,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无法预料。 她没心思去害别人,架不住别人心黑啊。 革委会的人又从肖桂香身上搜出不少东西,除了藏起来的毛票子,竟然还有两截干巴巴的腊肠,一小罐新的友谊牌雪花膏,一袋供销社饼干,一小袋精制白糖,当然还有何芝兰的银簪子。 田杰眼疾手快去取那腊肠,怒道:“这是知青食堂的!咱们去年一块儿灌制的!你偷偷拿出去干什么?我就说怎么最近食堂里的腊肠越来越少,也没见吃过几回!” 肖桂香刚想要编瞎话,那边陪着赵涛来的大爷突然开口了:“咦,这不是俺军军儿捎回来的腊肠么!市里才有得卖咧!” 这句话一出口,不等肖桂香再编瞎话,田杰和几个知青顿时怒从心起,骂道:“肖桂香,你真不是人,没想到你偷食堂里东西出去卖!我们天天吃窝窝头!白面没得,腊肠没得!原来是你偷偷去卖了!还跑到市里这么远!怪不得你每天没精神!起那么早去卖!” “不光投机倒把,还贪污!” 肖桂香被众人对着骂,一时没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张红梅在的时候不也是连吃带拿吗,怎么到了她这好像就是天大的罪过了,再说了,四周村庄里管食堂饭的哪个有拍胸腹敢说自己一点儿都不贪! 肖桂香自觉无多大错误,梗着个脑袋,回骂道:“好啊!墙倒众人推!你们也冤枉我!人家一句话,你就信了,你就来冤枉我!一群瞎子!白眼狼!愚昧!无知!” 没等她再骂下去,李建峰上前道:“好了好了,现在不说了,有啥想说的去公安局慢慢说吧!” 田杰瞪了肖桂香一眼,又把银簪子拿过来递给何芝兰,道:“我们相信你,肯定是她偷你的。” 修罗场 簪子在阳光下银灿灿的,漂亮得很。 沉玉树也记得这根银簪子,毕竟刚下乡的何芝兰可是天天都戴在头上,而且还闹出过珍珠丢失事件,他一直以为这是何芝兰家里人给她的,但刚才一路上走来闲言碎语不断,他才知道这是何芝兰下乡前老朋友送的。 老朋友就站在一旁,戴着金丝边框眼镜,斯文得很,除了样貌以外,整体感觉倒是和何文坤很像。 怪不得眼睛朝上长的何芝兰偶尔还愿意同何文坤说说话。 沉玉树心里酸酸的胀胀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 何芝兰接过那簪子,第一反应是递给了赵涛,道:“你看看是不是你的簪子?” 赵涛接过来细细打量,点头道:“没错,是我送你那根,你看边上还写着你小名兰兰呢!” 有群众听到,不免瞧戏般看了过来,没想到何芝兰有模有样的,原来也搞花花肠子,下乡前就勾搭男人了,沉玉树也是真的能忍。 各色异样的目光飘过来,何芝兰一个头两个大,这么看重名声的年代,这赵涛是真没脑子还是故意想陷害她,这么暧昧的话语是随随便便就能当众说的吗?还小名?还兰兰?何芝兰正想着怎么把话圆回来,沉玉树上前一步。 沉玉树长得高大,虽然有点瘦,但是袖子拉起来那可都是干粗活练出来的肌肉。 刚才那两巴掌就把肖桂香打得面颊高起,这会儿跟个猪头似得,两只眼睛都眯缝了。 赵涛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他以为沉玉树要来打他。 没想到沉玉树越过他,走到被革委会人控制住的肖桂香面前,一字一句道:“我要你道歉!” 肖桂香刚哭喊完,嗓子哑哑的,有点没回过神来,傻傻地回了一句:“道啥歉?” “我要你向何芝兰同志道歉!你侮辱了何芝兰同志的名声!”沉玉树大声道,顺带着扫视周围人,“何芝兰同志是我的未婚妻,谁要是想说闲话就到我面前来好好说清楚!” 他那双桃花眼,不笑也似笑,这会儿看着人,阴冷冷的,好似地府阎王要杀人前的瘆人笑容。 几个胆子小的孩子,立刻闭上眼睛,哇哇叫了起来。 沉玉树这么凶,肖桂香也被吓住了,支支吾吾道:“我不,我,我道歉,我不道歉……” 沉玉树啪一巴掌又扇了下去,然后道:“好,不用你道歉,那我就把你这张胡说八道的嘴打烂,反正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留着也没什么用!” 说着,他啪又是一巴掌。 本来跃跃欲试来劝架的新妇也吓得藏到自己男人身后。 革委会的几个被沉玉树气势吓到,竟任由着沉玉树打了肖桂香好几个嘴巴子。 何芝兰正要上去劝解,李建峰先一步走了过去。 “好了好了,沉同志消消气。”李建峰给革委会的使眼色,“公安局的人会好好教育她的,这么一个贪污盗窃犯,说的话当然是不可信,到时候让她出具道歉信……” “不要到时候!”沉玉树并不听,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那簪子心里火气就大得很,这一肚子火藏也藏不住,全发在了肖桂香头上,“我要她道歉!现在就要道歉!” 肖桂香这下真是被打成了个猪头,哭得昏天黑地的正要被革委会的人拉走,没想到沉玉树根本不听李建峰的话,一巴掌劈头盖脸地又甩了下来。 “救命啊!”肖桂香真是被打怕了,嘴巴发麻舌头发肿,也不停嘴地喊道,“我错了!我胡说!我道歉!我道歉!我向沉玉树同志道歉!我向何芝兰同志道歉!” 一边说着道歉的话,那血就从嘴角流下,明显是被沉玉树打的。 这场景吓死人了,周围群众噤声,也不想再看别人笑话,却也不敢走。 何芝兰上前拉住沉玉树的大掌,平心静气道:“肖桂香,你进了公安局好好想清楚自己的错误吧。” 肖桂香被打怕了,哪里还敢再阴阳怪气,只能拼命点头道:“我道歉,我错了,我道歉。” 沉玉树大掌都是颤抖的,何芝兰觉得奇怪,这孩子气性这么这么大,忍不住抬头看他,没想到对方也正好低头来看自己,沉玉树的眼眶都红了,一看何芝兰没事人一样,心中更气了。 赵涛这会儿才敢上来说话,他拿着那银簪子,跟烫手山芋似得,犹犹豫豫小声道:“兰兰……” 沉玉树一眼瞪过去,赵涛连忙改口:“何同志,这个你拿回去吧?” 何芝兰伸手,沉玉树抿嘴。 细嫩的手往前一推,道:“太贵重了,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下乡前家里亲戚朋友送的东西都来者不拒,你一提我才想起来,之前一直想找你还回去呢。” 新妇和彪悍农妇两人对望一眼,才不信呢,这骚蹄子这会儿要还回去,明显是事发了才补救,不过倒是羡慕何芝兰找到了一个好男人,沉玉树虽然长得不咋滴,人倒是痴情。 虎子倒是觉得何知青年纪小收人家贵重礼物,犯错误很正常,现在知道还回去了是好事。 场上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小豆子小声问阿妈:“来者不拒啥意思?” 阿妈伸出一根手指点带他脑袋,让他好好读书,这一听就是文化人的词,阿妈也不懂。 “你要还给我?”赵涛脸色都变了,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沉玉树更气了,把自己媳妇儿的手拉回来,握到自己手里,气哼哼道:“还给你!” 修罗场啊,何芝兰内心扶额,眼看本来要散的群众又聚精会神地看了过来,她连忙道:“好了,这会儿也晚了,库房那边不知道晚霞做得怎么样了,彩霞我们一块儿去看看?” 说着,她挣脱开沉玉树的手,上前揽住文彩霞的胳膊,两个女孩儿先走了。 沉玉树和赵涛对看一眼,都抢着跟了上去。 李建峰和革委会的带着肖桂香去了公安局,剩下的人也都散了,有几个好事倒是跟着去了库房,装作自己要还东西。 天色是渐渐黑了下来,何芝兰同文晚霞走在前面,两人都扎了两条小辫子垂在胸前,偏何芝兰肤色更白些,夜色下那雪白的脖颈尤为扎眼诱人。 沉玉树还记得自己在夜里是怎么折腾自己媳妇儿的,但是心疼何芝兰所以没在她那雪白的肌肤上留下痕迹,这会儿却有点儿后悔了,前夜里就该使劲亲她的脖子,亲得红肿肿得,这个赵涛才会知道何芝兰同志是谁的老婆。 不过赵涛早就和何芝兰认识了,而且还送了何芝兰这么好的银簪子,何芝兰也天天带着,难道两个人从前真的是情人关系?他心中发酸,醋意上头,虽然没仔细看,但是赵涛长得是时下流行的模样,怪不得何芝兰下乡前能看上他。 这样想着,他微微偏过头看赵涛,想要看看到底有多帅,没想到看到赵涛的目光跟蚂蟥似得粘在何芝兰的后脖颈上。 他一生气,推了赵涛一把。 赵涛做语文老师的,平时又不用下地干粗活,身子骨弱不禁风的,竟然被沉玉树大力之下直接被推倒在地。 后面传来闷响,何芝兰自然转过头来查看,一看就发现赵涛倒在地上,自己便宜老公站在他面前,还手握拳头。 赵涛不可置信道:“你打人!” “你!你心思不正!”沉玉树气得握拳,真想一拳打上去。 何芝兰看沉玉树气得满脸通红,害怕他真的一拳打上去,赶忙先去拉地上的赵涛,万一赵涛被打了个三长两短,她这名声更是说不清了。 眼看自己老婆去搀扶别的男人,还有可能是旧情人,沉玉树气得去拉何芝兰,道:“他刚才偷看你!他心思不正,你不要碰他!” “两只眼睛长我脸上,我看天看地看玉皇大帝看王母娘娘,你管得着嘛你!”赵涛和沉玉树短暂一交手,就发现这人是个喜欢先动手,但嘴巴笨得很,而且何芝兰看起来对自己还是关心的嘛,他装模作样继续叫道,“呀,好疼!” 演技高超,何芝兰半信半疑,对着沉玉树道:“你不让我扶,你去扶,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别上来就动手。” 刚才知青院子里,沉玉树打肖桂香那样子,真跟阎王再世似得,没想到这小孩又同赵涛动起了手,何芝兰到底是现代人,一下接受不了,更何况要是真打伤了赵涛,打出个好歹来,不光自己名声更没了,沉玉树说不定也要去坐牢赔钱。 “我不扶他!”沉玉树倔强。 “那就让我来扶!”何芝兰更倔强。 赵涛明明自己可以站起来,偏偏坐在地上装残,可怜兮兮看着两人为了自己吵架。 赵涛是真的喜欢何芝兰,就算来之前已经知道了何芝兰被高个子欺负了,但他想只要何芝兰还愿意回心转意,他就娶了何芝兰。家里传信马上要恢复高考了,到时候他和何芝兰一起考回城里去,两个人再生个大胖小子,董河村的事就留在董河村,城里没人能知道,到时候就算家里人不同意,生米已经煮成熟饭,那也由不得他们了。 你走 天色越来越黑了,皎洁的月光影影绰绰地撒了下来。 赵涛还坐在地上,几个跟上来说要去库房还东西的,也不往前走了,反而停下来看热闹。 这事儿闹的,何芝兰知青真是吃香,两个男人为了她打架咧,就是不知道哪个男人入得了她法眼了。 僵持了一下,何芝兰叹口气,上前主动握住沉玉树的手,还不等她温言软语说好话,沉玉树倒是先甩开了她的手,然后转身将赵涛拉了起来。 他手上力气大,赵涛就算想死赖在地上也不行。 “你干什么!你还想打人!”赵涛害怕得很,嘴上却虚张声势道,“革委会的人还没走远,你也想被抓去公安局吗?” 沉玉树没理他,把人拉起来后,直接走到何芝兰身边,大掌一伸,将何芝兰揽到自己怀里,转身就走。 他长长的胳膊挡住何芝兰那半截玉藕似的脖颈,一片风光掩于男人怀中。 “姐!”不远处文晚霞招手。 仓库里堆满了下工来还的农具器械,文彩霞抢先一步过去喊道:“还有谁没还?到点儿不来可是算贪污公家东西了啊!” 几个本来屁颠屁颠跟着看戏的村民,一听这话连忙着急忙慌地往前跑。 文晚霞做事情和他大姐一样,爽快迅速,东西一收,会写名字的签字,不会的画个押,倒也是简单。 签完字画完押就得拿着仓库表对着仓库里的东西盘,每样都不能少,每样都是公家的财产。 文晚霞正把仓库表递给何芝兰。 赵涛跟在后面,顺手直接抢过来,对着何芝兰自来熟道:“我来报单,你来查看,这样速度快点儿。” 沉玉树见状,直接抢回来递给何芝兰,气闷闷道:“你来报单,我来查看。” 还不等何芝兰说话,赵涛先哎呀两声,然后又是关心又是责备道:“何同志嘴巴都起皮了,怎么能让她来报单呢,要报单也是你来报,她来看。” 一句话直指沉玉树不关心何芝兰。 沉玉树却没把单子接回来,赵涛搞学问的脑子转得快,一下心里转过好几个猜想,略带试探略带嘲讽道:“你不会不认识字吧?” 沉玉树第一次正眼看他,恶狠狠的,像是山野里猎食的独狼。 “好了好了。”何芝兰打圆场道,“本来就是我的工作,我自己看自己查,你们不要插手了。” 文家姐弟年轻,情感方面不是特别懂,但是沉玉树到底是一个村上的知青,一般村里的知青们互相都是很护着对方的,于是文晚霞直接开口道:“赵老师,这么晚了,要我送你回去吗?” 文彩霞也帮腔道:“是啊是啊,牛车夜里不好走,今晚雾气也大,赵老师要早点走比较安全。” 姐弟两一起赶客,沉玉树难得跟着人话头说下去,他也闷声道:“你走。” 赵涛被三个人围攻,却陡然生出了一股勇气,觉得自己真爱被阻,何芝兰一定也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说自己和这个大高个子早都定了亲,毕竟他和何芝兰那可是好多年的老同学,家里的情况都互相很清楚,怎么会突然之间有了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未婚夫。 “芝兰!”赵涛鼓起勇气,“我有话和你说!” “不许喊芝兰!”沉玉树一下打断,死死盯着赵涛道,“称呼她何同志!” 赵涛也不甘示弱地回盯过去。 火药味十足,眼看又要打起来,何芝兰盘到一半的库存也没法继续了,只能扶额来劝架。 苍天啊大地啊,她真的只想早点下班回家休息啊! 这两位大哥能不能不要斗法了! “先别吵架!”何芝兰一手拉住沉玉树,一手拉住赵涛,“有话好好说!直接说!当面说!” 沉玉树还是死亡眼神盯着赵涛,赵涛假装没看到,对着何芝兰道:“芝兰,我知道你有苦衷,我就想问你,你真的想好了吗?” “什么想好了吗?”何芝兰一头雾水。 “你真的想好了要把一辈子交代给这个文盲吗?”赵涛说话简单粗暴。 沉玉树差点没直接给赵涛一拳。 何芝兰勉强摁住沉玉树,对赵涛道:“赵老师,这个问题我不需要回答你,因为你没有资格来提问我。” 说白了就算是真旧情人又如何,还不能分手了?她半路穿越过来,接手了炮灰剧情,按照自己心意舒服活下去才是她的理想,原主的爱情她还真成全不了。 赵涛脸色发白,何芝兰说的没错,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说暧昧也暧昧,但是关系却是从来没确定下来,顶多算是极好的朋友,又来什么资格指摘她的人生选择。 怪只能怪自己没勇气表白,赵涛尴尬地推了推金丝边框眼镜,喏喏道:“好,你说得很对。” 沉玉树也消了点儿火气,起码看赵涛的时候不再是一副要立刻打他一顿的样子。 何芝兰唉一声,继续道:“赵老师,你那个簪子上的珍珠,我以后会攒钱慢慢还给你,不要多担心,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提到簪子,赵涛心碎了,忍不住道:“玉兰花开年年色,千古芳心持赠君,你是真的变了,何同志。” 人家把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赵涛也不是那种上赶着的,他到底有文化人的清高,知道何芝兰变了心,也不再强求。 酸里酸气的词一扯出来,何芝兰简直差点没撅过去,真是旧情人啊! 为什么书里没写啊! 也对,一个走场炮灰哪里会有这么多背景板信息,何芝兰小心翼翼抬头看自己便宜老公。 沉玉树脸色变化莫测,听到诗词是怒发冲冠,听到何同志是心中冷哼,最后换了一张极为日常的死板脸,道:“晚霞,你送送赵老师。” 文晚霞就要上来拉赵涛。 赵涛也不反抗,刚才被沉玉树一推,确实是伤到了屁股骨头那,走路还真有点疼。 还没转身走两步,赵涛突然又回头道:“何同志,大槐村过两天放露天电影,你要是有空可以来看看。” 沉玉树脸又变黑了。 “沉同志,你也可以来,大家都可以来啊,多叫上些朋友!”赵涛完全不畏惧,继续大声吆喝。 吃饭啦 入秋的夜里还是有点凉,沉玉树把自己的大外套往何芝兰身上一罩,活像是为何芝兰穿了条长裙。 知青点的厨师肖桂香已经被抓走,田杰几个男的不怎么会做饭,剩下几个女孩也是不会做饭的,众人互相指点,你笑笑我,我笑笑你,算是弄出了一桌四不像的饭菜。 何芝兰正要坐下吃饭,沉玉树却拉住她,直接往三进院的屋子最里面走。 知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田杰都没多事说话去挽留。 开玩笑,白天沉玉树打人那样子,吓死人了,谁敢招惹啊,人家夫妻两个现在指不定有啥矛盾要解决呢,倒是文晚霞直愣愣地想要跟上去。 文彩霞立刻一把抓住自己弟弟,不等文晚霞说什么呢,她就摇摇头小声跟弟弟不知道说了什么。 这个年代,虽然思想上都在学习,但心理上的陈旧传统还是没破除,老婆是属于私人财产,真打起来了,外人还真没法劝架,顶多拉来公社书记评评理,到底是一家人的事。 沉玉树舍得打老婆吗?底下几个女知青不由得揣测起来,看白天那样,就是个凶狠的,打老婆也说不定,怪不得何芝兰同志在出事之前,和沉玉树根本连句话都没说过。就算是未婚夫又怎么样,何芝兰同志死不愿意,估计也结不了婚,哎呀,就是不知道这个沉玉树怎么强逼了何芝兰同志就范。 本来难吃的饭菜在众人的遐想下,竟然不知不觉快吃完了。 田杰这才反应过来道:“唉,那米饭白菜留一点儿,还有那腊肠,何芝兰同志还没吃饭呢!” 文彩霞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沉玉树同志家里寄来好些东西,他说了今晚不在知青点吃饭了。”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三进院最里面的屋子,被何芝兰收拾得干干净净,地上堆了几个蛇皮袋子,何芝兰瞧着眼熟,不就是早上李建峰用牛车拉过来的吗? 沉玉树从里面摸出来两个布袋子,封得严严实实的,一打开,却是香味到处飘。 居然是卤味! 何芝兰眼睛都直了,荤腥在这个年代尤其是乡下那简直就是难得一见,卤味更是从来没见过。 沉玉树看到自己小媳妇儿惊喜的样子,自己心中那点儿不痛快也瞬间烟消云散了,他知道何芝兰家条件好,他也知道何芝兰长得好,一直以来都是众星捧月的,他也从没肖想过娶了何芝兰。 但偏偏命运弄人,两个人竟然成了真夫妻。 而何芝兰也不像从前那样两眼朝天看,反而是对自己既温柔又……又特别诱惑人。 比如现在,何芝兰立刻从凳子上跳起来,往上一跃,抱住沉玉树,软唇对准他的脸就是吧唧一口。 哪里有这么主动的小媳妇儿?还是说小媳妇儿其实在屋头人面前都是这么主动? 沉玉树从没谈过恋爱,无法得知。 “谢谢!”何芝兰眼睛亮晶晶的。 沉玉树反客为主,抱住她,在她脸上狂亲。 狂风暴雨一般的亲吻落下,何芝兰承受不住地呻吟出声,反而使加害者更加忍不住疯狂亲下去。 月上柳梢头,屋子里两具身体依偎在一起,大高个子将纤细娇躯压住,大掌一点一点游移在何芝兰雪白的肌肤上,唇舌也从面颊一路吻到了后脖颈。 沉玉树像是叼着小猫的老猫,使劲儿亲咬在何芝兰后脖颈上的嫩肉,不多时一道道红痕留了下来。 何芝兰被亲咬得全身发麻,这小孩是越来越会了,刚开始还要她来引导,现在都学会事前调情了。 沉玉树像是知道她还有功夫想事情,一只大掌伸入她腰下,另一只手则抓住她的手来握自己钢铁般坚硬的阴茎,触摸之下,两人性器都是火热无比,更是忍不住肌肤贴合,满足地互相挨蹭。 宽肩窄腰压在女人身上,两条结实长腿强硬地分开女人的纤细双腿,沉玉树从何芝兰的背后抵了上去,他像是骑在她的身上,略显欺辱的姿势,粗壮的龟头抵在小穴入口,一点点试探着,何芝兰的双腿不由得分得更开,软腰也塌了下去,那丰硕的屁股就撅的更高,饱满的穴口直接吃进了抵在入口的龟头。 两人均是情动无比,下身湿得一塌糊涂,那阳具借着情动的润滑,一点点侵入了女人的身体里。 沉玉树精壮的胸膛压在何芝兰的薄薄的脊背上,两只手从她腋下穿过,抓住她两个肥硕的奶子,捏住她的乳头开始把玩,整个人都像是被沉玉树控制着,何芝兰忍不住一瑟缩,小穴更紧了,沉玉树那本就粗壮的阳具更是插不进去, 两个奶子被使劲抓住,沉玉树抓着软绵绵往后一送,小穴又抵了过来,刚刚脱离穴口的阴茎沾满了女人的黏液,又硬又滑,像是一根烧红了的烙铁,顺着直接插了进去。 一下插到一半,再往前却是进不去了。 这一半已经插得何芝兰双腿大开,完全动也动不了,她忍不住呻吟出声,不断小声哀求道:“慢点来慢点来。” 平时沉玉树听到这话,都会将插了进去一半的阳具抽回来一点然后再慢慢往里插。 这次,他却坚定地将阳具埋在女人穴里,一点一点往里破开,就像是两人第一次行事一样,要破开那处女膜般,往里刺进去。 “玉树……”何芝兰感觉到了体内的坚硬越来越涨大,非但没抽离,反而越插越深。 她带着哭腔哀求,“玉树,慢点,玉树……啊……玉树……”,转头要看沉玉树。 沉玉树闷哼一声,毛绒绒的脑袋从她后脖颈处抬起来,两个人目光交汇,沉玉树一双眼睛红通通的,似乎哭过,何芝兰一惊,心想我个被插的还没哭呢,你哭什么呀? 她全身紧张得都是汗水,脖颈处也是湿凉的,不知道是自己的汗水还是沉玉树的泪水。 不等她开口问,沉玉树立刻凑过去,棱唇深吻上去,男性的气息萦绕口鼻,何芝兰还没反应过来,屁股间的阳具就猛地插了进去,一下子插到最深处,死死抵住她的花心。 两个人接吻,沉玉树抓着她的奶子借力,身下也开始冲刺起来。 又粗又壮的子孙根,一下一下冲插着何芝兰的小穴,坚定的破开她的花心,插得她两条腿都在打颤,跪都跪不稳,自己又被人使劲吻着,连求饶都喊不出来,好像是沉玉树身下的一具玩物。 怎么会这么大,这个正常吗?何芝兰有点儿承受不住,忍不住往外爬,才开始爬,沉玉树就窄腰往下一压,直接将何芝兰摁倒,小穴也吐出来一半的阳具,那龟头还卡在小穴中间,不断颤动着,像是要吐出精液,何芝兰心中一喜,赶忙加紧自己小穴,谁知道沉玉树将她直接抱了起来,小孩把尿的姿势一般,两只大掌从她双腿下穿过,伸到上方继续抓住那丰硕的乳房,穴口大开着,沉玉树的巨物从后面直接又插了进去,这一下身体是真的完全被沉玉树控制住了。 更要命的是,身体被折迭后,从这个角度,能轻易地看见自己小穴被阳具抽插的样子。 又粗又壮的男人阳具深深的插进去,每一次抽出来都带着白沫子,十分色情。 何芝兰赶忙闭上眼睛。 沉玉树在床上本来不喜欢说话,这次却闷哼小声在她耳边吹气道:“不许闭上眼睛。” 何芝兰不听话,紧紧闭着,沉玉树不轻不重拧了一下她的乳头。 何芝兰唉叫出声,沉玉树亲亲她的耳朵继续道:“看我操你,看谁在操你,喊老公名字……”。 小变态,何芝兰迟疑了一下,沉玉树又捏了一把她的奶子,何芝兰被刺激得小穴一缩,身体里的巨物又是一阵颤抖,直接撞入花心,奶子被捏来捏去,何芝兰忍不住喊道:“玉树!玉树!玉树!” 沉玉树浑身一颤,靠在床架上,大掌忍不住用力,抓红了两个丰硕的奶子,阳具也埋在何芝兰身体最深处,龟头卡进花心里,一下又一下地全射了出去。 何芝兰的小穴一阵阵收缩,也是到了高潮的时候,她面颊红透,看着那阴茎根部在自己小穴口颤抖,两颗蛋蛋也抵着自己的屁股,然后体内一阵电流窜过似得,两个人同时到达了高潮。 何芝兰的身体软了下来,连插在身体里的异物都觉得本来就该在自己身体里。 她迷茫地看着自己穴口,还没缓过来,却觉得那异物又有抬头的趋势,连忙大叫道:“我还没吃饭!我饿了!我申请先吃饭!” 沉玉树没说话,还是这样抱着她,抓着她的两个奶子,阳具插在她小穴里,就这样顺着床架站起来,一边走一边操着她,几步路就到了桌子边,他往椅子上一坐,何芝兰就这样坐在他身上,坐在他硬挺的鸡巴上,那两只大掌又从腋下穿过来抓住她的乳房,玩捏着,在她耳边吹气道:“就这样吃。” “你吃饭,我吃你。”男人坏心眼道。 敲门 昏黄的油灯光,照出沉玉树深邃的轮廓,一双桃花眼绯红,像是哭过一般,目光却是幽暗的,游离不定地盯着眼前何芝兰素雪般的胸脯,心脏前后交迭着砰砰跳。 他毛绒绒的脑袋搁在她的肩头,温热的呼吸在耳畔游离,何芝兰浑身烧着了一般,坐在他的身上,哪里敢乱动,更别提吃东西了。 僵持了好一会儿,就这样维持着他在她硬挺着的姿势,何芝兰终于受不住小声求饶。 他难得的不听话,紧紧抿着唇,就这样抱着怀里的人,一手从乳房移动到何芝兰身下,摸到了那给他带来无限欢乐的穴口,她小穴死死咬着他的性器,结合处绷得紧紧的。另一只手直接环抱着整个乳房,两个奶子被抓到一起,揉捏着把玩着。 大掌从穴口往上摸,摸到何芝兰最敏感的一点,只是轻轻一碰,她就忍不住收缩小穴。 埋在身体里的阳具也被挤得跳动起来,那根根交横的青筋就这样打着小穴内壁,刺激得两人身体都忍不住贴得更近。 沉玉树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缓慢的夹着摸着那阴蒂,再慢慢打圈按摩着,学着书上的样子,一点一点刺激着何芝兰的阴蒂,他手法生疏,可他很有耐力,那粗壮的阴茎也跟着主人的动作在何芝兰体内作怪,两相夹击之下,何芝兰浑身如通电一般,酥酥麻麻的,小穴越夹越紧,水也越流越多,在她体内耸动的鸡巴也越来越硬,如同利剑贯穿她的身体。 快感越积越多,强烈的高潮突然而至,何芝兰整个人一颤抖,小穴主动将阳具往最里面吮吸,吸得沉玉树也精关失守,大股大股的精液喷洒出去,龟头涨大着往前冲恨不能刺穿何芝兰心脏。 要死了,何芝兰失神地看着前方,这小孩怎么突然无师自通,这么会玩了。 沉玉树似乎并没打算放过她,阳具插在穴里,将精液堵在她身体最深处,同时鸡巴竟还在她体内微微耸动着。 被男人插了又插,何芝兰实觉得今夜性福生活过度超标,再做下去只怕小穴要肿,连忙趁着男人射精后略微放松的时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两个被玩红了的奶子扯出来时微微发痛,阳具脱离小穴的时候,也让她敏感得一颤,站都站不稳,只能手扶着桌子。 却没想到沉玉树就着她手扶着桌子的样子,从后面长驱而入,半硬着的鸡巴在全是精液和淫水的小穴里畅通无阻,一下插到花心深处,有些许精液从两人结合处滑落,顺着何芝兰的大腿往下流。 何芝兰来不及出言反对,男人从后面掰住她的右大腿,往后一拉,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竟然阳具在穴里插着旋转,将何芝兰翻个身过来,冰凉的棱唇直接吻了上来。 大掌也摸上了乳房,湿湿的滑滑的触感,何芝兰起初有点疑惑,随即反应过来那是自己大腿间流下来的浓精淫水混合液体,登时一张脸更是红透了天,不管是求饶还是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就这样压着她,站着操弄,因着角度问题,粗壮的阳具不能整根没入,但是却能插到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那龟头往上顶,几乎能从肚皮上看到鸡巴形状。 阴茎上的嫩肉蹭着何芝兰的阴蒂,一下又一下,坚决的撞击着,蹭弄着,龟头微微一偏,顶住了何芝兰小穴里上方,似乎是一个微微陷下去的凹坑,刚刚好能卡下龟头最前端的嫩肉。 何芝兰却被这一下撞击,忍不住穴里喷水,两人腿间一片粘腻湿滑。 精液被带着撞进凹坑,沉玉树注意到了何芝兰喷水,便坏心眼儿地专门去撞花穴里那一处小凹坑,龟头嫩肉卡进去摩擦,再抽离撞入,十分刺激。 阴蒂也被阴茎摩擦着,何芝兰站都站不稳,整个人靠着那桌子,穴里淫水越喷越多,顺滑得到最后那阳具竟然能整根插入,沉玉树插得又凶又猛,何芝兰觉得自己双脚都微微离地了,全身上下只有后背桌子和穴里大肉棒两个支撑点,随着大肉棒在体内越涨越大,两人都是有点神智不清的时候,却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轻快短促,何芝兰直接被吓到高潮。 沉玉树却是手脚十分快,抱起何芝兰,她两条玉腿也下意识盘到他腰间,穴里还夹着他的性器。他抱着她往床边走,每走一步,穴里嫩肉便将肉棒绞得更紧,等到了床边,沉玉树终于忍不住,就这样抱着她射到了她体内。 他将她放到床上,拿起一旁的被子铺天盖地的将她罩了起来。 肉棒脱离了花穴,精液就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像是发了大水,何芝兰忍不住换身颤抖,穴里精液太多,竟像是花穴会尿尿一般,流了又流,永无止境。 沉玉树将地上的长衫穿起,掩盖住精壮的身躯和半硬的巨物,从容不迫地对着房门道:“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田杰还没搭话,站在一旁的董娇娇倒是先开口道:“沉同志!我们是来征求每个知青的意见,关于知青点小厨房的事,你方便开门吗?” 沉玉树回头看床上的何芝兰,她整个人藏在被窝里,只几丝秀发漏了出来。 门吱呀一声,董娇娇凑上前就要往里走,沉玉树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口道:“有什么事儿在这儿说。” 透过那门缝,也能看见门里大致景象,桌边堆了几个蛇皮袋子,那是李建峰早上就送来的,好像是沉玉树家里人寄来的东西,有两个布袋子打开来,董娇娇眼睛尖,一眼就看出是鸡鸭肉,不知是卤的还是烤的,油汪汪的看起来美味极了。 董娇娇重生而来,知道沉家在将来势力非凡,沉家人又是十分护短,她心中不免有了不该有的念头。 何芝兰和沉玉树是被陷害的,两人没有感情基础,尤其何芝兰娇小姐脾气,想必心里是绝对不愿意嫁给这个沉玉树的,未婚夫妻什么的应该是沉家为了息事宁人想出来的主意。 董娇娇撩了撩头发,她长相清秀可人,比不得十分美女何芝兰,但胜在性情温柔,而且多了这几十年的人生经验,董娇娇觉得她的优势比之何芝兰还是很明显的。沉玉树又是个不懂事的小伙子,对上她这个老狐狸,还不是轻轻松松就上钩? “好晚了,外面凉,我们进去说。”董娇娇温言软语。 屋里没看见何芝兰,估计两人是分房睡的,董娇娇自己猜测。 沉玉树不为所动,门神一样站在门口,直接道:“有事就说,没事就走。” 田杰忍不住为董娇娇发声:“干嘛这么凶,外面这么冷,进去说话……” 沉玉树目光扫过去,田杰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又怎么了……” 董娇娇见沉玉树有点烦躁的样子,想到这么晚了第二天还有上工,确实不好多耽误人家休息时间,于是温柔道:“田大哥,没关系,你们明天还要去徐家村砖窑上工,是我来晚了。” 田杰被这温柔一声“田大哥”击中心房,本来虚下来的气势又梗起来,不满地看着沉玉树。 这两人在沉玉树门前唧唧歪歪了半天,一句话没说到点子上,沉玉树简直想直接把门摔到她两脸上。 被窝里的小媳妇儿还在等着他回去抱呢,他真是没心情听这两个人唧唧歪歪。 正打算摔门的沉玉树,总算等来了董娇娇更温柔的语气道:“你们去徐家村有高素珍同志做饭,咱们知青点小厨房暂时却是没人来做饭了,我想来帮忙,由田大哥负责食材,我来负责做,不知道大家伙儿同不同意,所以我们两来征求大家的意见,因为肖桂香同志的事情,所以最好是两个人一块儿互相监督做饭,当然你要是想来负责食材也可以,我们初步想法是田大哥负责,大家也可以轮流来负责监督……” 废话是真的多,沉玉树不耐烦听下去,微微皱眉道:“我同意,你走吧。” 董娇娇还想攀扯几句,沉玉树却直接把门关上了。 第一次被人甩门到脸上,董娇娇嘴角的微笑差点没保持住,气得心里咬牙切齿,面上也快要露出火气,谁知道门“啪”的一声又开了,沉玉树探出个毛绒绒的脑袋,补充道:“何芝兰同志也同意。” 董娇娇勉强压下火气,脸上挤出笑容,正想说些什么,门“啪”地一声又关上了。 “别生气别生气。”田杰连忙劝导,“沉玉树就是这个样子,和谁都谈不来,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和他说话,也没人愿意和他住一起,他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董娇娇平缓怒气,微笑道:“田大哥,咱们走吧。” 茅坑里的石头又怎么样,男人好解决得很,抓男人心无非就那几步,最好的方法就是抓住他的胃,慢慢来,她才不信她抢不到她想抢的人。 爸爸已经是个劳改犯了,董娇娇的择偶选择十分有限,她也不甘心一辈子待在农村,最好的办法就是最危险的办法,不如直接找个最有权势的,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 况且,她总觉得这个何芝兰有问题。 早饭 何芝兰藏在被窝里,面色潮红,听得自己呼吸一声重过一声,浑身过电般酥麻。 被操弄了许久,体内还存留着沉玉树肉棒充斥的感觉,何芝兰双腿无力地大张着。 听得门关了的声音,又听得门开的声音,何芝兰晕晕乎乎地快要睡着,却突然被人从被窝里扒拉出来,腾空抱起,何芝兰下意识抱紧男人的脖颈,求饶道:“不要了不要了……” 小穴已经被操得酥麻,都不知道明早起来会不会肿。 沉玉树将她抱到水桶边,将她整个人放进去,温热的水流漫过肌肤,舒适极了。 何芝兰忍不住满足地喟叹一声。 沉玉树用水瓢去取一旁盆里的温水,对着何芝兰的脊背浇了下去,闷声道:“不去看电影。” 何芝兰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才道:“怎么了?” 沉玉树想起白天的事情就生气,想着想着又忍不住解释道:“我不是文盲,我成绩很好的。” 何芝兰这才明白过来沉玉树是在讲赵涛,她忍不住笑道:“你管他胡说什么,你又不认识他,连我也不怎么熟悉他,不过是下乡前的同学朋友罢了,你别想太多。” 沉玉树抿着嘴,终于还是小声道:“我以前学习成绩很好的……” 说到一半,他又没勇气继续说下去了。 何芝兰伸手抓住他的手,道:“不要再多想了,我又不喜欢他,我喜欢你。” 打直球最容易,一下让沉玉树红了脸,也把他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男人从背后抱住她,毛绒绒的脑袋搁到她的肩头,声音闷闷的,坚定而又清晰:“我也喜欢你。” 夜里月光长,长不过小两口初通心意的绵绵情意。 知青点的小厨房,早饭向来都是简单的,有一锅米粥都能算是最高待遇了。 董娇娇新官上任,努力准备和知青们打好关系。其他人不知道,但她重生而来可是知道未来走向的,这些知青现在没什么用,可是等高考一开放,大批知青回城,有好些都是做了高官的。 她记不得都有谁做了高官,但她记得沉家势力大,后期找来报复的时候,沉家人根本连面都不用出,自然有底下的人帮着出气,这样想着她更加后怕了,还好自己重生回来,识破了何文坤贱人嘴脸,到底这件事也没闹成大事儿,董建国也死了,这件事直接埋入尘埃,再也没人来管了。 董娇娇把昨天剩下的腊肠切成粒,同大米一起煮,油光锃亮,又切碎了些山菇,搅着撒进去,农村里的吃食简单,像这样的肉粥很少见,也没人舍得煮,董娇娇把青菜撕碎放进去,香喷喷的,连自己都忍不住流口水。 众知青一进来就闻到香味,田杰首先夸赞道:“娇娇同志真的好手艺,谁娶回去就有福气了!” 他后半句话说完就直勾勾盯着董娇娇。 旁边几个知青也跟着起哄道:“田同志是不是自己想娶回去啊!” “老田下乡插队也三年了,是该讨个媳妇儿了!” 董娇娇心里呸呸两声,这个田杰长得普普通通,家里情况也一般,她才看不上,但她面上不显,温柔笑笑,羞涩道:“大家快来吃早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为国家为党做贡献!” 田杰见她不反驳,美滋滋地上去先打了一大碗肉粥,放到董娇娇面前,殷勤道:“娇娇,你忙了一早上了,你先吃。” 董娇娇微笑,脸色不变道:“田同志,谢谢你,不过大家还是都称呼我董同志吧,我心里也想着和你们一样做志同道和的好朋友咧!” 她既然这样说了,想必田杰也不好意思继续喊她娇娇了,几个后来的知青不知道情况,都跟着道:“谢谢董同志今天做的早饭,真香!” 没想到田杰并不识相,继续殷勤道:“娇娇,你忙了一早上,你先坐。” 他从一边拉来靠背椅,那是知青点最好的一把椅子,平时都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几个知青互相看看,都悄摸着传话笑了起来。 董娇娇面色绷不住了,又不好直接发脾气毁了自己名声,只得勉强笑道:“大家都来了?我今天第一天,不知道量做得够不够,你们先吃,要是不够我再继续煮。” 她这样说着,眼神往外瞟,文家姐弟正好进来,闻着香气不由赞叹:“好香啊!” 怎么文家姐弟都来了,沉玉树还没来? 董娇娇有些着急了,她可是特地露一手要给沉玉树看的,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她百般手段等着施展呢,正着急呢,沉玉树来了。 他拉着何芝兰的手,目不斜视地走进大堂。 知青们都不喜欢和他说话,何芝兰娇小姐脾气也是个不受欢迎的,加上昨天发生肖桂香那事,沉玉树打起人来可是下得去狠手,还是打女人咧!知青们都觉得特别没风度,于是对着两人颇有意见。 叽叽喳喳的热闹气氛一下冷了起来,几个知青大口喝着肉粥,董娇娇打破了沉默,上前笑着道:“沉同志你来了,昨晚没打搅你吧?” 几个知青看过来,田杰跟着道:“我和娇娇一起去征求你意见,你连门都不让我们进,太没有礼貌了!” 昨晚势单力薄不敢正面冲撞这阎王爷,今天在场这么多知青,他就不信沉玉树敢当着大家的面打人。 果然沉玉树没说话,也没动手,是完全当他空气了。 董娇娇凑上前继续道:“沉同志尝尝肉粥,有什么意见可以随便提。” 沉玉树准备拿碗去盛粥,董娇娇装作大咧咧道:“我来!” 一下抢过那瓷碗,打了满满一碗肉粥,她使了个心眼儿,专门多挑了些腊肠山菇青菜,粘稠的肉粥吃起来更是鲜美。 沉玉树一言不发,接过瓷碗,走到坐在最边角的何芝兰边上,放到她面前,然后再走回来打第二碗。 董娇娇皮笑肉不笑,没想到沉玉树对何芝兰这么好,昨天出头本来还以为是男人都受不了自己戴绿帽子,董娇娇这回没去抢瓷碗,反而语气温柔道:“哎呀,何同志是腿受伤了?怎么自己打不了粥喝?” 知青点的都看习惯何芝兰娇小姐做派了,以前张红梅做饭的时候,就是张红梅负责给何芝兰打饭,谁叫人家上交小厨房的钱票最多呢。 田杰也摆摆手道:“唉,不管,何同志都是这个样子,谁来做饭谁负责给她打饭。现在有沉玉树这个,这个,这个来帮助她,我们不用多管闲事。” 娇小姐和大冤种,天造地设一对。 董娇娇表情差点没裂开,如果沉玉树真的对何芝兰情根深种了,那她做这些事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父亲已经成了劳改犯,董家本家都在想着法子来侵占她家的田地,她真的好不容易,董娇娇脸色灰暗下去,又很快恢复过来,她董娇娇可是重生而来,知道将来要发生的所有大事,她就是老天选中的那个人,是注定要过最好的日子。 董娇娇安了安心,看着不远处沉玉树何芝兰喝粥,这两人本来该死的,都没死,对她以后会不会有影响呢? 肉粥得到了广大好评,董娇娇心满意足,这些人就是没见过世面,肉粥算什么,她会做的吃食可多了,当年和何文坤去了城里,她可是跟着饭店师傅学会了不少做饭手艺。 这样想着,她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库房里的工作没太多,何芝兰抽空就画漫画,拿着沉玉树当主角,画了个多重宇宙沉玉树英雄。 她自娱自乐得开心,外面却是突然下起了暴雨,大家伙儿一溜烟儿地往库房跑,何芝兰忙得脚不沾地,一个个收着器械,也没空管自己画了一半的漫画,小豆子跟着大人乱跑,跑到库房里东摸摸西看看,走到何芝兰那工作桌子旁,一眼就看中了黑白漫画,看得津津有味。 二嫂子还完耙子,喊着“小豆子”。 那小孩还没看完漫画,心里舍不得,伸出小手就是一撕,连撕了两张,揣到怀里往妈妈那跑去。 暴雨突如其来,也突然停了,淅淅沥沥地变成了小雨,飘得到处都是。 文家姐弟还完东西,跟着帮了一阵忙,何芝兰见早上借出去的农具基本都收回来了,想着在这也是白待,不知道沉玉树回没回去,于是她和文家姐弟一块儿先回了知青点。 沉玉树家里寄来的东西特别多,何芝兰还没怎么整理,文彩霞喜欢跟着她,说要帮忙也跟着一块儿去了三进院子的里屋。 两个蛇皮袋子,一个全是吃食,一个全是用具。 吃得有卤味干货小米大米,藏在那米袋子里还有好些鸡蛋,文彩霞一边数,一边忍不住羡慕,这好几十颗鸡蛋呢,比知青点小厨房攒下来的都要多。 用得有一个暖水壶,两个军用水壶,还有好几尺各色的布料,针线包,最稀奇的是那布袋子里各色扣子,漂亮得很,文彩霞捡起其中几个牛角扣子,赞叹道:“这个好看,我姐那主治医生就穿驼色大衣,配的这个牛角扣子,可洋气了!跟电视里的人似得!” 出事啦 何芝兰看着被捡出来的一大堆鸡蛋发愁,她有点小私心,并不想全上交给知青点小厨房,没看之前自己交了那么多的钱和东西,也没吃着什么好的吗? 再一个,厨房里的油水大,张红梅肖桂香都是前例,而且董娇娇重生后好像就是先靠美食发家的,她爹是村支书,有权利私自扣下不少口粮食材,便宜了董娇娇做了各式各样的小吃去城镇上卖,攒下了第一笔钱。也是因此结识了回来探亲的男主徐胜利,用一口鲜美的肉包征服了男主的胃,最后两人结婚,董娇娇成了军嫂,和妯娌张红梅有得闹腾。接下来就是分家又和好,后来国家恢复高考,瘸了腿的小姑子考上师范大学,徐家一家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董娇娇知道政策,劝了退伍回来进工厂的老公,一起去下海做生意,最后开了连锁餐馆,子孙满堂,幸福不已。 何芝兰想了想,不准备上交鸡蛋了,说不定董娇娇扣留下来去做她那小生意呢,与其便宜董娇娇,还不如自己做呢,可惜自己做饭也不咋样,光知道吃了,这样想着,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文彩霞听到她叹气,大咧咧道:“咋了芝兰姐?这么多好东西,要是我的都快笑开花了。” 说着,她的笑容更欢了。 自从何芝兰借钱给文家姐弟去给大姐看病,他们的关系就变得更亲近了,文彩霞文晚霞两个半大孩子也挺聪明,见着何芝兰就“姐”啊前“姐”啊后的,真把何芝兰当自己家人了。 何芝兰伸手点了一下文彩霞小脸,道:“我愁这么多鸡蛋可怎么吃完啊。” “哪有人愁鸡蛋太多吃不完的,都是嫌鸡蛋太少不够吃呢。”文彩霞觉得何芝兰身在福中不知福,“小厨房天天炖鸡蛋羹,一个来月不就吃完了?” 何芝兰摇摇头道:“可不敢再交给小厨房了,我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理这批鸡蛋。” 文彩霞没反应过来,道:“交给小厨房又怎么了?你嫌弃他们做的不好吃?我看新来那董娇娇做饭还行,比张红梅肖桂香好多了,实在不行,我给你炖鸡蛋羹,我可会做鸡蛋了。” 何芝兰没想到文彩霞会做鸡蛋,连忙问道:“除了鸡蛋羹你还会怎么做?卤蛋会不会?茶叶蛋会不会?” 文彩霞有些意外,点点头道:“会啊,在城里头那卤蛋茶叶蛋咸鸭蛋啥的都是我妈来负责做,我跟着打下手,每天送去国营饭店。” 这可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何芝兰高兴得一拍手道:“太好了,彩霞!这批鸡蛋就交给你了!你负责来做卤蛋或者茶叶蛋都行!” 文彩霞也为自己能帮上忙而开心,她道:“芝兰姐,你看一次做几个好?我今儿给你炖鸡蛋羹,明儿给你卤上三四个蛋,就是茶叶蛋这个茶叶不太好弄,我想想办法。” “不用炖鸡蛋羹。”何芝兰同文家姐弟相处这么久,知道文家姐弟都是好人,值得相信,于是把自己的计划直接全盘托出,“一次卤上十来颗,卤蛋茶叶蛋都行,弄好以后我们去城镇上卖……” 话还没说完,文彩霞连忙捂住何芝兰的嘴,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往四周看。 三进院的里屋,平常也没什么人进来,文彩霞还是担惊受怕地极其小声道:“芝兰姐,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是,这是投机倒把……” 何芝兰扯开她的手,反手捂住她的嘴,义正言辞道:“有需求就有市场,咱们卖的是自己吃不完的东西,又不是偷人家的东西,这是合理分配资源。” 文彩霞被捂着嘴,呜呜的叫着。 何芝兰放开捂着她嘴的手,继续道:“你就负责煮,我负责去卖,真出事了也和你没关系。” 这时候虽然还在批斗投机倒把,但是城镇上的黑市却是屡禁不止。人民群众有需求,上面有政策,下面有对策,再不久国家政策又会改变,何芝兰心中有数。 文彩霞却不知道未来走向,心中还是担忧,再三拒绝。 何芝兰放出杀手锏道:“你煮蛋也不是白煮,利润咱们对半分,你不是一直担心着你姐欠我的钱吗?拿这利润来抵账就好。” 何芝兰不怎么缺钱,文彩霞确实是缺钱的,文家没什么钱,不然不会一下三个孩子都被安排下乡。 文彩霞不说话了,她在考虑。 “不好了不好了!”有男声大声呼喊着,“出事了!出事了!” 文彩霞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站了起来,往屋外看,竟然是一早就出去上工的田杰。 田杰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喊:“文彩霞在不在!快出来!你弟弟出事了!” 文彩霞整张脸唰的红透了,她着急上火,嗓门也洪亮无比,回喊道:“晚霞出啥事了!你说清楚!” 田杰喘着气,摆摆手道:“水库!三沟水库那!” 文彩霞着急忙慌,还是在喊着问:“出啥事了你说啊!” 何芝兰拉住她的手,道:“不管他了,咱们先过去看看。”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着,村上的路泥泞无比,就这样,还有多村民赶着看热闹,大的驮小的往三沟水库赶,一路上还挺热闹。 三沟水库是年前才建好的,可以算是三沟乡县的一大政绩,最早是徐家村,董河村和大槐村的人轮着看守,后来因着徐家村离得更近些,就把这水库看守员的工作交给了徐家村的人。 徐家村最早是属于一个大地主的,地主家也是个良善的,同一村的雇民佃农关系都不错,吃喝上没短缺过,灾年里都是至少有口粥喝的。徐家老爷心善,但也没能逃过解放后打地主,六十来岁的老人戴着高帽子直接被枪毙了,几个子女跑的跑,死的死,留下个小儿子儿媳,天天被抓去批斗,不给吃不给喝,日里夜里要求他们跪着检讨道歉。 最后这小儿子儿媳也死了,留下个不识字的小妾和一双儿女。 徐翠华就是这一双儿女中的女,她还有个弟弟,是爸爸小妾生的,叫徐根华,村上人可怜他们一家死得惨,最后把水库看守员这个工作就给了徐根华。 徐翠华长得不错,徐根华长得也还行,可偏偏两人年纪到了却也没个缘分,村里人都说这姐弟两个是被当年批斗的景象吓惨了,一个比一个还安静,半晌憋不出个屁来,都不知道精神是不是有问题,于是虽然可怜他们,但也背地里嘲笑他们。 尤其是徐翠华,傻不拉叽的,天天和下乡来的知青凑一块儿,真以为有知青能看得上她咧! 这天暴雨,正好是徐翠华去给徐根华送饭的时候,路越来越泥泞,她也走得越来越艰难,四周里也没个遮挡的,只能尽快往前走,走到弟弟在的水库站才好。 暴雨慢慢也小了下来,徐翠华一边儿走,一边儿唱歌,没想到三两步脚下一滑,从梗上直接往下滚,滚到了水库斜坡上,暴雨打过的斜坡又湿又软,徐翠华双手双脚并用往上爬,没爬几步,就又往下滚了,吓得她赶忙把手脚往泥地里挤,再也不敢动弹了。 提来的饭菜早就摔得不知道去哪了,水库又建立在个偏远的地方,徐翠华大声呼喊了好一会儿救命也没人来,她很快就坚持不住了,整个人趴在泥地上往下慢慢掉。 也该得她运气好,高素珍见她一直没回来,心中想着去看看,没想到真让她看到了水库斜坡上的徐翠华,可惜来晚了一步,刚好到徐翠华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徐翠华掉到了水库里。 这可不得了了! 高素珍吓得大叫,一路叫了回来,叫到砖窑上,把砖窑上的人全都叫去了。 三沟水库那一圈儿慢慢的全是人,徐家村的,大槐村的,董河村的,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各个都往里面挤,明明是人落水要死人的事儿,各个都像看好戏一样凑着热闹。 文彩霞虎得很,两手往前扒拉,硬生生扒拉开一条路,何芝兰跟着她也走到前面。 “晚霞!晚霞!”文彩霞大声喊着,“文晚霞!” 几个村民回头看她,然后再凑一块儿不知道小声说什么。 等扒拉到最里面,何芝兰才看见地上躺着两个人,静悄悄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呼吸。 文彩霞脸色先是一变,往前一冲,跑到躺着的两个人身旁,看仔细了才松了口气。 不是文晚霞。 “摁住他,不能让他跑了!”有男声怒喝而起。 何芝兰顺着声音看过去,浓眉大眼的一个男人正怒气冲冲地对着一个被几人压在地上的男孩,那被压着的男孩正是文晚霞。 文彩霞连忙上前:“你们干什么啊!干什么啊!” “他来水库偷鱼!”浓眉大眼的男人凶狠狠道,“好几回了!总算抓住这个偷鱼的资本家小贼!” “姐!”文晚霞看到了亲人,顿时热泪盈眶喊道,“姐!我没来水库偷鱼!” “那这是什么!”浓眉大眼的男人把一个小布袋子提出来,往地上一扔,哗啦啦掉出来好几尾鲜活的嫩鱼。 嚯,人赃并获啊! 周围群众看向文家姐弟,文朝霞因为是先进小能手,再加上遇到那档子事,在十里八乡也算是出名了,没想到文大姐这么正直,这文家小弟倒是挺会占公家东西便宜的。 吃瓜 “我没偷水库的鱼!”文晚霞就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地上的两个人还躺着,也没人敢上去看,何芝兰往前几步,一看女孩子的脸铁青的,估计是溺水时间久了点儿,她二话不说上去正要上去做心肺复苏,谁知道后面有人突然大喊:“让一让让一让,高知青来了!徐翠华有救了!” 后面的人把何芝兰往旁边一挤。 何芝兰被撞到一边,看到田杰在前面开路,沉玉树跟在后面,背上还背着个人儿。 周边的人都自觉的往后退,浓眉大眼的也不和文彩霞吵架了,急慌慌地走上来,对着沉玉树背上的人道:“高知青,谢谢你来帮忙!” 高素珍被沉玉树从背上放下来,浓眉大眼的连忙去搀扶她,她却还倚靠在沉玉树身上,摆摆手道:“徐根华同志,不用谢,让我先看看翠华。” 沉玉树搀扶着她,两人走到瘫在地上的徐翠华跟前。 高素珍先是确认呼吸,然后按压胸骨,直到徐翠华开始咳嗽,吐出了不少污水。 周围群众立刻赞扬起来。 “就说高知青有文化懂得多!” “可不咋地,上次也是高知青给我弄了点儿草药,身上红疹子一下好了!” “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 “那也不一定,有的人啊,品质道德就不好!还偷鱼咧!” 四周议论纷纷的,何芝兰一双眼睛却只能看到自己便宜老公去搀扶高素珍到第二个溺水者身边。 这个高知青是小儿麻痹吗?自己不会走路吗? 何芝兰心里有点生气,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沉玉树觉得自己背后火辣辣的,好像有人一直盯着,他回过头去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小媳妇儿,被挤在人群中间,脸上表情委屈得很,像是被挤得难受。他连想都不想,立刻转身往小媳妇儿那去,高大的身躯往过一挡,四周里的乡民都避开来,给何芝兰让开了好大一个空地儿。 “你怎么来了?”沉玉树心里开心,以为何芝兰是为了自己来的。 何芝兰避开他往过牵的手,有点儿气呼呼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沉玉树被怼了,却不生气,反而舔着脸凑得更近,强硬着抓住媳妇儿的手道:“我也想你了,本来那会儿暴雨要回去的,谁知道突然听高知青喊三沟水库有人落水了,她又是唯一一个懂急救的,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把腿扭伤了,平时我跑得最快,怕耽误时间就让我背她过来了。” 三两句,轻轻松松把所有的事情解释清楚,这小孩还挺有趣,何芝兰被抓着的手反抓回去他的手,没再多说了。 高素珍故技重施,没想到人倒是醒了,也吐了点儿泥水,但很快又昏了过去。 周边人吓了一跳,高素珍也吓了一跳,正想着靠回去找安慰呢,背后的男人却不见了,一瞧,原来往人堆里去了,怀里还护着个人。 “救得活吗?”徐根华一边给自己妹妹拍着后背,一边看着这边的情况。 他这一句话一出,周围有几个围观的先下结论。 “救不活咧!肯定是救不活咧!” “吐水不管,去年边家村那嫂子就是吐水了又死过去了!” 高素珍心乱如麻,她是装作扭伤了腿才能亲近沉玉树,而沉玉树怀里的女孩啥也不用做,自然就有沉玉树护着宠着,高素珍不甘心,论家世论背景,她都是知青里的独一份儿,大学教授的女儿,怎么都配得上司令官的孙子。 怎么偏偏就让何芝兰抓住这个男人的心了呢? 肯定是工人家的女儿何芝兰为了回城不择手段,设了个圈套爬上了沉玉树的床!高素珍在听闻了强奸事件以后,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哪有未婚夫妻下乡不提前和村长说的,这都是要安排夫妻房的。 这两个人肯定是说谎!绝对不是未婚夫妻! 真瘸了腿的女孩徐悦美被村上人背着来到了三沟水库,一听“救不活了”,连忙从村上人背上跳下来,连滚带爬地过来,到了那溺水青年身边,哭喊着:“俺哥!二哥!醒醒!” “美丫,没得救了……”周围有人上去劝说。 明明这人刚才胸口还起伏着,怎么就没得救了,不过是污水没排干净而已,何芝兰觉得莫名其妙。 “高知青,你来救救俺二哥!”徐悦美上去拉高素珍的胳膊,高素珍一头乱麻,正想着自己的事儿呢,伸手胡乱摁了两下徐学军的胸腔,估计是灌得水太多了,这吐了点儿又憋昏过去了,高素珍没见过这样的,手伸到鼻子下没呼吸,胸腔也没震动,这估计是死了。 她摇摇头,道:“没救了。” 周围人一片哗然,高知青都说没救了,那是真的没救了。 徐悦美哭得那叫一个惨,泪水鼻涕抹了满脸。 何芝兰从沉玉树怀里走出来,上前先把徐学军翻了个儿个,采取膝顶侧卧式,扶起他上半身,喊道:“玉树你过来扶着!” 沉玉树从善如流,立刻上手接过何芝兰手下的位置。 “往后拉,拍后背,把他呛进去的水都排出来。”何芝兰叮嘱道。 沉玉树跟着她的要求做,刚开始徐学军没什么反应,高素珍看了忍不住心里冷笑,这个何芝兰真是个笑话,惯会出丑的,一旁围观的人也当着个笑话看,只有徐悦美紧紧盯着自己二哥的脸。 很快,徐学军在外力的作用下吐出来一点儿脏水,然后哇的一声从口鼻间吐出来脏兮兮的水草,就是那一小坨卡在了他喉咙间,堵得他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喉咙口通了,一下神清气爽,整个人也不用沉玉树扶着了,自己趴到地上开始呕吐了起来。 “真救活了?!”有人不可置信。 董河村的人倒是挺开心的,这可是董河村的知青,给董河村长脸呢。 二嫂子跟着道:“可不咋地,何芝兰知青也是城里来的,家庭条件可好,有文化懂得多!” “那男的谁啊?跟着一块儿来?她弟弟?” 二嫂子又继续道:“她屋头人,两个人关系好着呢!” 不知不觉,何芝兰沉玉树的关系就传遍了十里八乡,大家伙儿都知道董河村有一对儿一起下乡来的城里知青夫妻。 徐翠华缓了一会儿,人清醒了,看着周围一圈儿人,一下子差点又吓昏过去。 徐根华摁着自己姐姐人中,掐得她醒得不能再醒,问道:“姐,你来这你是不是看到这个小子偷鱼咧?!” 这小子文晚霞还被摁在地上,倔强道:“我没偷水库里的鱼!” 徐翠华听着声音看过去,一看几个人把文晚霞压得死死的,连忙喊道:“放开他!他救了我!” 可算有人给文晚霞平反了,文彩霞立刻上前把压着自己弟弟的人拉开,大嗓门一亮道:“没听见吗!我弟弟是救人!不是偷鱼!” “那这布袋子里的鱼怎么回事?!”徐根华捡起一条往文彩霞脚下扔。 “我真没偷水库里的鱼!”文晚霞死死咬住这句话。 徐翠华看看自己弟弟脸色,小声道:“他来救我的,他……他没偷鱼……” 压着文晚霞的几个男人气哼哼道:“他没偷?那是鬼来偷鱼了?前两天雷管炸鱼的那个人不是他?是鬼了?” “不是我!”文晚霞大喊,“我没雷管!我不炸鱼!” “就是你偷的鱼!”徐根华平时半晌憋不出个屁儿,这回却是凶得很,像是在平淡的生活中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使劲儿地喊道,“就是你偷的!你这个资本主义的走狗!帝国主义的间谍!你在这就是为了破坏我们的稳定生产!你是社会主义里的偷油老鼠!你要检讨!你要道歉!你要给人民群众磕头赔罪!” 一连串的,劈头盖脸地骂了下来。 周围人都懵了,没想到徐根华这么会骂人。 几个压着文晚霞的男人开始附和徐根华,徐家村的人也悄声议论着,眼看一顶大帽子就要扣下来,何芝兰正要请大家冷静一下,把村支书先喊来,徐翠华倒是先开口了。 她看着徐根华和文晚霞,柔柔弱弱道:“这位男同志来救我的时候,徐学军一直在旁边看笑话,还拿石头打我们,我浮上水面的时候看见徐学军带着这个布袋子……” 徐学军在旁边吐得昏天黑地的,啥也没听进去,就只觉得突然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他。 徐悦美立即反驳道:“你说谎!你胡说八道!” 徐翠华哭了出来,满是委屈道:“是真的!他拿石头打我的头!” 徐根华脸色也变了,再次反复确认道:“徐学军真拿石头砸你的头?” “弟啊!我怎么能骗你!”徐翠华哭得更大声了,“你记不得了?就像那时候一样,他在我头上打水漂咧!” 徐根华脸色黑透了。 被批斗的那段时间,小妾和徐家划清关系还举报他们,才能带着两个孩子分到牛棚里住,这两个地主家的小孩子没少受欺负,徐翠华这样说,徐根华一下子信了,周边有徐家村的也是经历过那时候的,欺负这姐弟两的不在少数,也见过徐学军欺负人家,也都信了。 发现一个小秘密 徐学军还躺在地上,徐根华上去就是一拳,直接把徐学军打得偏过了头。 徐悦美要上去挡,几个徐家村的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徐悦美哭喊道:“打人了!徐根华打人了!” 三沟水库一向不太平,夜里被偷鱼都是小事,前些日子有人用雷管炸鱼才是大事,吓得徐家村的人都不敢来水库,夜里看水库的徐根华也被吓得不惨,第二天见人的时候,脸都青了。 这才组建了巡逻队白天夜里看着,谁知道,没两天又有人来用雷管炸鱼,一大片一大片的鱼被炸死了,吓死个人。 这件事儿一直找不出个说法,也没抓到个人,这回可算是抓住了。 “美丫,你二哥做这事不地道!”徐家村的人帮理不帮亲。 再一个徐学军平时在供销社里上班,日子过得红火,人家也羡慕,背地里不知道暗暗说了多少坏话。 这回徐学军栽了这么一个大坑,村上有些人心里可算是平衡了,他们觉得徐学军那也是自作自受,活该! 徐根华拳打脚踢的,徐学军连连喊痛。 何芝兰越看越觉得奇怪,脑子里正回想水里有没有水库炸鱼这件事的时候,突然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旁边靠得近的赶忙往边上挪,沉玉树来不及避开,裤脚被溅上了不少呕吐物。 “怎么了,芝兰?”沉玉树担心地问道。 何芝兰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指了指徐学军和地上的脏鱼道:“味太大了……” 前面还在包公断案,沉玉树没心情再继续看了,一把子抱起何芝兰道:“你不舒服,我们就早点回去,今天暴雨砖窑开不了了。” 说着真就准备直接走了。 谁知道突然有人喊道“沉玉树同志!”,高素珍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面带羞涩道:“沉玉树同志,今天麻烦你背我过来了,太感谢了!” 沉玉树觉得莫名其妙,何芝兰倒是对答如流:“不用谢!你一会儿怎么回去?要不要找田杰同志背你?” 高素珍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她还想着让沉玉树把她背回去呢,没想到何芝兰一呕吐,沉玉树直接把人抱起来往回走,真是出乎意外。而何芝兰说话也是滴水不漏,直接把问题推走了。 “没事,刚才是为了救人,才急着过来,让沉玉树同志背我的,一会儿我自己走回去就好。”高素珍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道,“何芝兰同志你不会生气吧?” 这句话突如其来,何芝兰没顺着她的话头说,反而也突如其来一句道:“高知青,你刚才下地拐的是左脚,怎么现在又是右脚了?” 高素珍脸一阵白一阵红,本来就是装的,急忙掩饰着嘴硬道:“我拐的一直是右脚!” “哦,是吗?”何芝兰云淡风清道,“那应该是我看错了。” 高素珍气得差点跳脚,那边文彩霞也搀扶着自己的弟弟走了过来,嗓门依旧大,语气却有点累道:“芝兰姐,我们先回去了。” 偷鱼的另有其人,文晚霞做了好事还差点被打,这会儿也是丧着个脑袋。 布袋子脏兮兮的,徐翠华把它捡起来,装那蹦哒着死在地上的嫩鱼,全装好后,对着自己弟弟道:“这位男同志救了我,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这几尾鱼本来是公家的,算我工分上,就给了这位男同志好不好?” 几尾嫩鱼,也不算啥,徐根华看看四周乡里乡亲的,直接道:“年尾大队里分鱼,大家伙儿都看着,我姐把这几尾先领了,可还行?” 别村的没说话,徐家村的几个和徐学军家不对付的老嫂子倒是连连喊“好”。 徐翠华把布袋子递给文晚霞,她小脸红红的,文晚霞脸也红着接了过来。 文彩霞倒是大嗓门道:“那就谢谢了!正好回去给我弟炖点儿鱼汤压压惊!” 风也大了起来,入秋的凉意算是冲了上来,村里人都没什么好衣裳,穿得都单薄,这会儿全都打起了哆嗦。高素珍也忍不住哆嗦了两下,正要继续阴阳怪气和何芝兰搭话,谁知道沉玉树抱着何芝兰大腿一迈,直接走了。 天黑得格外早,像是又要来一场大暴雨。 董娇娇早就听说三沟水库那出了事,她记得这件事,上辈子就是有人去三沟水库用雷管炸鱼,后来人也被抓住了,和她也没多大关系,所以她也没在意。 知青点的食材还挺多,各个知青交上来的东西各式各样的,有家里人寄来的干货,有替大队写文章办事换来的白面糙米,还有许多女知青在院子里种的嫩菜,所以做起来饭食还挺好弄。 董娇娇早都盘点好了,这会儿正想着怎么拿知青点的食材做些东西去黑市上卖。 她上辈子也这样做过,那时候是她爹还在家吃回扣,只是她上辈子这时候不咋缺钱,也不咋会做饭,新鲜了两天就没继续做了,这辈子却不一样了,爸爸成了劳改犯,董麻子天天撺掇着村上人分自己家田产,她要是再不支棱起来,生活才算真的完了呢! 董娇娇做了一大锅疙瘩汤,把剩下的白面悄悄用竹篾装好,拿花布盖上,她都想好了,家里屋前屋后还有些嫩菜,再从知青点小厨房拿些山货回去,到时候做地三鲜包子,去城镇上卖。 鲜绿的碎葱撒下去,一锅儿香喷喷的疙瘩汤就做好了,董娇娇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品。 三进院子平时没什么人来,董娇娇左看看右看看,再捞了两把糙米放到竹篾的碗里,谁知道这时候突然哗啦啦一声,从屋角连着茅草掉下来一大块东西,雾蒙蒙的,呛得董娇娇直咳嗽,她做贼心虚,忙喊道:“谁啊!谁啊!” 小孩一听大人喊叫,摸着屁股赶忙一溜烟儿的跑,但到底从房顶上摔下来脚还是有点疼,跑得慢了点儿一把被董娇娇抓住后脖梗子的肉,小孩吱哇大叫,董娇娇上去就是给脑袋上一巴掌,小孩哭了起来。 知青点小厨房不乏来偷吃东西,这年头家家户户都少衣缺食,大人们难熬,小孩子们更加难熬。 小豆子平时就喜欢偷鸡摸狗的,东家吃口粥,西家讨口饭。他正是狗都嫌的年纪,常来这知青点小厨房偷吃东西。也不是没被逮到过,只是知青点的知青其实算起来也都是半大孩子,真不忍心看小豆子挨饿,张红梅肖桂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董娇娇恶狠狠道:“再哭!再哭我把你做了肉粥吃!” 小豆子没敢嚎了,一抽一抽的哽咽着,小眼睛含着泪水滴溜溜地转。 董娇娇瞧他鼻涕冒泡那可怜样,忍不住笑了,从锅台里拿出早上剩下的一小碗冷掉的肉粥,里面全是汤水,也没什么好吃的。她递给小豆子,略带嫌弃道:“赶紧着,喝了赶紧走,把这屋子弄这大一窟窿,回家把你爹喊来补!” 小豆子嘿嘿一笑,脏兮兮的小手抓住那个小碗,咕隆地全喝了下去。 董娇娇查看那破了的窟窿,本就是角落上一个被老鼠咬断的木梁,后来知青们用茅草掩盖了起来,也没上瓦片,就这样风吹雨打的,平时也是那里漏水。小豆子也喜欢从那里爬进来,没想到今天暴雨把那处打得湿软,一下子承受不住小豆子的重量,给直接坐穿了。 地上都是茅草碎屑,还有一汪汪的脏水,于是那一小坨白白的纸就尤为显眼。 董娇娇把那团成一团的纸捡起来,展开一看,脏水浸透了半面,但也能看出来这是一张手画的漫画。 漫画? 这个年代,这个地点,怎么会有人画漫画? 董娇娇心中警铃大响,她吓得几乎站不住脚,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除了她重生以外还有第二个人也重生了。 小豆子不明所以,喝完了肉粥,悄悄看董娇娇,看到她拿走自己珍藏的漫画,连忙一摸口袋,还好另一张还在,他上前要去抢那脏兮兮的纸,喊道:“俺的!俺的!” 小孩在眼前一跳一跳的,董娇娇伸手又是一巴掌,直接打到小孩脑袋上,然后凶道:“你是偷的!哪里偷的!不说实话我可喊你爹来打你!” 小豆子呜咽着,不敢说话。 董娇娇仔仔细细看了那剩下的半张漫画,好像是蝙蝠侠。 怎么会有人在董河村画蝙蝠侠漫画,她觉得这件事魔幻极了,但是她能重生这件事更加魔幻。 董娇娇只迟疑了一下,立刻问道:“是不是知青画的?哪个知青哥哥画的?” 小豆子摇摇头,董娇娇几乎脱口而出:“何芝兰画的对不对?” 小豆子不知道谁是何芝兰,傻乎乎地道:“看仓库的姐姐画的,俺还有一张咧,你不要告诉俺爹,俺就给你看。” 董娇娇霎时间如五雷轰顶,果然是何芝兰,她没有死并且和沉玉树串通好说辞成了未婚夫妻!这一切原来都是有迹可循!何芝兰也是重生的! 但是!但是!董娇娇心乱如麻,何芝兰死在七零年代,根本没机会接触到漫画,那么现在这个何芝兰怎么可能是重生后的何芝兰! 小厨房 董娇娇心乱如麻,想着这个何芝兰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何芝兰,也满脑子想着《董娇娇重生七零年代》这本书的内容,她记得里面好像有一段水库炸鱼,董娇娇重生前后都发生过,但好像是个背景板信息,她当时也没太留意,实在记不得炸鱼的是谁了。 知青点的小厨房,本来还没到点儿吃饭,但因为突降暴雨大家都干不了活,早早都回来了,董娇娇做饭又是喜欢提前准备,那疙瘩汤的香气飘遍了整个院子,大家伙儿都忍不住往厨房去。 沉玉树先回去换那身被何芝兰吐脏的衣服,何芝兰就一个人先来厨房了。 大条凳子上,田杰已经给自己找好了位置,离董娇娇最近,给自己打了一大碗疙瘩汤,一边吃,嘴还有空和董娇娇打情骂俏。 何芝兰一进来就觉得不对劲,她看了一圈儿,这批知青都不怎么喜欢和她说话,很正常,那扎马尾的还悄悄对她翻个白眼儿,更正常。那不对劲儿的是在哪呢?何芝兰上前拿碗打疙瘩汤,董娇娇就坐在边上,自顾自地和田杰说话。 天还大亮着,村上广播上不停地喊道:“今天下午四点有重要广播,请注意收听!” 几个知青头埋着头,一边吃一边聊,何芝兰也闷头吃饭,偶然一抬头总算抓住了那不对劲儿的感觉。 董娇娇一直在偷看她! 何芝兰毫不畏惧地一眼望了过去,董娇娇连忙收回目光。 这时候,沉玉树也来了,他人高马大的,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新妇滋养,沉玉树本来瞧着半大孩子似得,这会儿一举一动却也有了男人味。 几个女知青知道了他家里条件,心里虽然对他这个人不咋看得上,但是司令官的孙子,谁不能高看一眼。再加上现在沉玉树出落得越来越有男人样子了,几个女知青心中小鹿乱撞,面上不显,可私下里不知道编排了多少何芝兰的坏话,这狐狸精肯定是早就查清楚了才下手找沉玉树,不然怎么下乡的时候两个人跟陌生人似的一句话都不说,突然就成了未婚夫妻,可也太奇怪了。 何芝兰现在跟着沉玉树,得了管库房的轻松工作,沉玉树家里还寄来这么多好东西,吃穿上是一点儿也不愁了,等过了年来,村上再分配回城名额,估计少不了何芝兰,真是气死个人了。 有那心思复杂的,就是扎马尾的刘亚楠,忍不住讥讽几句道:“唉,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有人啊聪明得很!” “亚楠你说啥咧?”田杰立刻搭上话,他急着在董娇娇面前彰显自己魅力,显得自己在知青圈子里有话语权,于是每当大家聊上什么,他总要插两句话。 “没啥。”刘亚楠看两眼打完疙瘩汤坐到何芝兰身边的沉玉树,继续暗讽道,“前两天同徐家村的革命同志一起畅聊历史人物,说到这杨玉环啊,侍奉完皇子又侍奉皇上,儿子公爹的也不分,看谁权势大,就跟谁,真是水性扬花!放现在那就是搞破鞋!臭婊子不要脸!” 几个女知青暗地里骂何芝兰不知道多少次了,见刘亚楠居然敢在明面上讽刺出来,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 “唉,你们说是不是啊?”刘亚楠来了劲儿,也笑着不停重复道,“臭婊子不要脸!” 田杰没明白过来,不过也笑嘻嘻跟着骂:“是咧,杨玉环搁现在就是臭婊子不要脸!” 这会儿要破四旧,历史人物被批判的多了去了,借古讽今,几个女知青也有点跃跃欲试,其中一个小声附和着:“臭婊子不要脸!” 何芝兰喝着自己的疙瘩汤,完全无视。 沉玉树也喝着疙瘩汤,另一只手被何芝兰在桌下死死握住。 肖桂香一张嘴胡说八道,但她刚下乡的时候一直戴着银簪子是事实,后来赵涛跟她说话态度暧昧也是事实,再怎么让肖桂香道歉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人就是天生喜欢八卦,尤其是桃色新闻更是刺激人心。对付这种事,你打他一拳,他今天给你痛哭流涕道歉,晚上指不定就背地里往七大姑八大姨那传更疯狂的谣言,所以能忍则忍,身正不怕影子斜,能做得最好就是赶紧脱离这个没素质的环境才是真的。 沉玉树心里气得很,要不是自己小媳妇儿摁着,就要上去哐哐给刘亚楠两巴掌了。 董娇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何芝兰绝对是个现代人,但这个何芝兰究竟是谁呢? 刘亚楠像是骂上了瘾,翻来覆去地说,大家笑得开怀,何芝兰那碗疙瘩汤也快喝完了。天色又渐渐暗了下来,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像是为即将到来的暴雨而做准备。平时何芝兰吃完饭也不会等沉玉树,早就自己走了,今儿倒也是奇怪,明明被人讽刺着,却还硬挺个脊背坐在原地等着沉玉树。 怎么,这是娇小姐脾气改了,旧情人来揭露了她水性扬花的性子,担心司令孙子气得跟别的女人跑了? 刘亚楠不屑地看过去,不时冷哼。 说实话,刘亚楠没觉得自己比何芝兰长得好看,但是她绝对是知青里干活一把好手,又有文化又能干活,在这董河村里,还能找到比她更好的女知青吗?平时那董河村的男人对她可是殷勤得很,就连沉玉树也是被她帮过几次忙呢,那大字报还不是她帮着画的形,好几次地里的活沉玉树不会做,她也手把手地教了,只是那会儿没对沉玉树起心思,这会儿知道了沉玉树的家世,真是后悔死了。 何芝兰那个娇小姐脾气,大队上哪个人能受得了,别说女知青了,男知青对她有好脸色的也就何文坤了,还是因为这本家姓的原因,沉玉树怎么能受得了何芝兰,平时估计背后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何芝兰哪有她刘亚楠会心疼男人,沉玉树真是倒了霉沾上这个水性扬花的娇小姐! 越想着,刘亚楠越觉得沉玉树是婚姻生活里的那个道不出苦水的倒霉蛋,极需要一个贴心女人来听他倾诉,来抚慰他受伤的心灵,她自认为能力十足,这回面上讽刺何芝兰,也不见沉玉树出来帮何芝兰,说明了这两人根本就没有那么好! 上次打肖桂香还不是为着男人面子,缓了这段时间,沉玉树定是反应过来何芝兰才是那个大问题。 刘亚楠那脑子里就这样给自己胡说八道着,说服着自己去抢沉玉树是出于同志间的惺惺相惜,是出于对戴绿帽子男人的同情,和她自己想回城过好生活没半毛钱关系,她抢沉玉树那是为了人间大爱! 眼见何芝兰被骂了半晌都没什么反应,刘亚楠总算是停了嘴,反倒说起来男人怎么怎么可怜,她要是有了老公,要怎么怎么对自己老公好。 田杰不时搭上两句话,油嘴调笑两句,刘亚楠又脸红了,马上往沉玉树这边看过来。 沉玉树的大掌要不是被自己媳妇儿握着,好几次差点冲出去给刘亚楠来个两面开花梆梆响。 便宜老公的暴力倾向实在是吓人,何芝兰忍不住再握得更紧些,上次打肖桂香那是师出有名,肖桂香也是指名道姓的骂人,这次却不一样了,人家拐弯抹角地骂人,你上去一拳不就直接承认骂的是你了。 而且何芝兰也看出来了,这刘亚楠是对自己便宜老公起了心思,对自己妒忌得狠呢! 刘亚楠越是嘴上骂得厉害,心里其实羡慕死了,酸死了,想到这里何芝兰就发笑,她握紧沉玉树的手,往沉玉树身边凑得更近,伸出另一只手去掸沉玉树胳膊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又靠近些把脑袋凑过去像是要亲沉玉树。 果不其然,刘亚楠一下子把碗筷摔了下来,巨响几声,她恼羞成怒指着何芝兰道:“你!白天里让沉玉树同志一路把你抱回来!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还要去亲他!有伤风化!你怎么不考虑考虑沉玉树同志的心情和名声!” 沉玉树正要说自己喜欢管她屁事,谁知道刘亚楠嘴巴不停接着来了一句:“你个水性扬花的女人!你怎么这么骚这么贱!” 好么,抓不住了,沉玉树一把子掀开何芝兰的手,直接掀翻桌子,上前就是一巴掌,要再打第二巴掌的时候,田杰赶忙上去拉。而刘亚楠也不可置信地看着沉玉树,美梦瞬间破灭,她立刻大哭了起来,怒骂道:“你个活该戴绿帽子的!活该老婆被人睡!” 这下捅了马蜂窝了,别说田杰了,连何芝兰都拉不住,整个小厨房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与此同时,外面的广播也响了起来。 “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屋内一片混乱,广播的声音由远及近,“……会名誉主席毛泽东同志,在患病后经过多方精心治疗,终因病情恶化……” 刘亚楠被众人簇拥着往屋外赶,沉玉树也被自己小媳妇儿摁在长条凳子上。 “……医治无效,于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零时十分在北京逝世。” 搬出来啦 “……为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争取对人类作出较大的贡献,为最终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外面的广播还在响着,整个董河村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静静地听着,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一下子都哭了起来。 知青点小厨房里的刘亚楠哭得最狠,既是被当众打脸的屈辱,又是为自己不明确的未来而哭泣。 “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泽东主席永垂不朽!” 广播说完这句话,就放起了哀乐,田杰边哭边喊道:“伟大的毛主席不在了!要变天了!我们这些知青可怎么办啊!” 这愁云惨雾的气氛一直延伸到每个人身上,就连重生回来的董娇娇也忍不住鼻头一酸,就是这一年冬天,她和何文坤一起回了城,本来以为是好日子的开始,没想到最后在鸡零狗碎的生活里被折磨,最后还被自己丈夫出卖给仇家。 董娇娇死死盯着坐在角落里的何芝兰和沉玉树,这两个人,这本不该存在的两个人!一定是他们影响了自己的生活,要不是他们,父亲不会坐牢!此时此刻,她把所有事情都归咎到了何芝兰沉玉树头上,她不想再过上一辈子的生活了,她也害怕何芝兰和沉玉树知道是自己陷害了他们,于是她想到了先下手为强,她看着这两个人,仿佛在看着两个死人。 “毛主席走了!我们的大救星走了!国家可怎么办啊!”刘亚楠大声哭喊着,后半句没说出来是我可怎么办啊!主席的政策不会改,她这一辈子就交代在农村了!等名额等名额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轮到她啊! 派出所的人反应迅速,李建峰紧赶慢赶跑到知青院子来,对着这一锅乱粥似地知青道:“大家都很伤心,但是当务之急是要为主席做好追悼大会,你们这些知青是有文化的,要赶快有所行动,为主席的追悼大会作出一份贡献!” 一片哭声的知青们,总算是找到了正事做,冒着风雨去了村里的大会堂。 村头两户房子离得近,好在新打了篱笆,也分得开来,私密性不错。李建峰帮着把何芝兰的东西都搬进去,沉玉树在篱笆那不知道捣鼓着什么,瞧着是又往上加了点干草编的席子,细细密密的把院子围得更私密了些。 自从上次在小厨房沉玉树大打出手,知青们就更不待见这对夫妻了,明明是刘亚楠嘴贱惹出来的祸,但他们都一致投票让这对夫妻搬出去知青点,人就是这样,不一定见不得别人过得差,但一定见不得别人过得好。 何芝兰和沉玉树也没反对,倒是文家姐弟说了两句公道话,最后村里给这对未婚夫妻还是另外安排了一处地方,这处原来是董有财的小诊所,董有财几房子侄户口早都去了城里,这房子留在大队上成了公家财产。 公家财产安排给知青做个临时住所还是可以的,何芝兰也早都想搬出来的,她把东西都归拢好,端了一杯茶水出来递给李建峰,眉眼带笑道:“谢谢李队长了,真是麻烦你了。” “客气了客气了!”李建峰把茶杯接过来,何芝兰真是脾气变了,以前哪有这么会做人,还端茶给人喝,你在她那喝口茶,她能把茶杯都扔了,真是奇了怪了。不过他是出过任务见过世面的人,知道有些人在经历重大精神或肉体创伤后会性情大变,也是常见的事。 沉玉树还在整理篱笆,何芝兰上前先用帕子给沉玉树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温声道:“先喝口茶休息下。” 男人把手上的活计放下,也温柔地朝女人笑笑,接过她手上的瓷缸杯。 好一个郎有情妾有意,单身汉李建峰看不下去了,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道:“好了好了,忙完了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他头也不回,一眼都不想多看地直接往外走,一下撞到来人身上。 高素珍长得本来就好看,稍稍打扮一下,更是素净里带着艳色,比之何芝兰也不相上下了。 一布袋子的带壳花生全都散落下来,高素珍蹲下身去捡,李建峰也赶忙去捡,两个人脑壳碰脑壳,差点又都跌了一跤,还好李建峰眼疾手快把高素珍拉住。 后面赶上来的徐翠华忙道:“哎呀!怎么撒了一地!” 满地的花生滚来滚去,沉玉树也是很意外地看着这几人,倒是何芝兰女主人的风范端起来,直接问道:“是高知青啊!你怎么来了?” 高素珍听了大队里传闻,说是沉玉树又打女人了,上次打了肖桂香,这次又打了董河村知青刘亚楠,每次都是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地打女人,七大姑八大姨说起来都是沉玉树真不是个东西,也不知道这何芝兰天天都背地里遭什么罪咧!估计啊衣裳盖着的里头都被打得不成样子了! 高素珍不太相信,怎么说也是司令官的孙子,基本的家教是有的,而且在与何芝兰出那事之前,从来没听说过沉玉树打女人,最多听说的反而是沉玉树喜欢帮女人干活,尤其是弱小的女人,什么重活累活都是他一声不吭地做了,为此董河村的女知青女村民们都很喜欢和沉玉树一起排工,谁让其他的男知青都手无缚鸡之力,做个事婆婆妈妈的,还不如她们自己来呢。 一想到这里,高素珍就觉得是人瞎传呢,肖桂香那张嘴胡说八道的活该被打,刘亚楠估计也嘴上没个把门的,听着也是讽刺沉玉树戴绿帽子,哪个男人能听得了这个啊!怪不得沉玉树打女人! 高素珍被李建峰扶着站了起来,头一抬,是个长相挺精神的青年,高鼻大眼的,让高素珍忍不住脸一红。 李建峰默默地把布袋子提起来,扶稳高素珍后,腼腆道:“你没事吧?我来捡就好,你别动。” 高素珍红着脸,后面的徐翠华上来接着何芝兰的话道:“我和高知青一起来董河村看望我救命恩人,高知青说是当时脚扭了要不是沉玉树同志背她,估计她也来不及救我,所以我也想着带袋花生来谢谢他!” 明明是高素珍自己想来看沉玉树,不过找了徐翠华的托词而已,可惜的是沉玉树这个呆头鹅并不懂,直接回道:“不用带给我,当时能背高知青的人可多了,我就是跑得快了点儿才被高知青选上了,没啥好谢的。” 说完,他也低下头去帮忙捡花生。 何芝兰看高素珍,果不其然那羞红的脸一下子就僵住了,高素珍心里叹口气,摸摸自己的脸蛋儿,要说十里八村的,她模样也是一顶一的好,比不上何芝兰这么漂亮,但一打扮那也是娇小姐模样,可人得很,怎么这个沉玉树就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呢? 她都示好多少次了,砖窑小厨房里的额外加餐,家里寄来的奶糖也送给沉玉树吃,平时同沉玉树说话也是推心置腹,偶尔还会肢体接触一下,能做的她都做了,这个死男人怎么这么不识相呢! 李建峰把最后一把花生抓起来塞到布袋子里,递给高素珍,声音也故意放低沉些道:“捡好了,你收着吧。” 高素珍“嗯”了一声,接了过来,然后默默递给沉玉树。 沉玉树不接,那双玉手就这样尴尬地悬在空中。 徐翠华正要一把抢过去,硬塞给沉玉树,何芝兰却直接接了过来。 “谢谢了!今天队上放假,文知青不是在大会堂搞大字报就是在知青点呢,你们赶早去吧,别一会儿天又不好了。”何芝兰大大方方,完全不给高素珍别扭尴尬的机会,又道,“唉,李队长,你刚好要走,顺道把这两个女青年领过去吧!” 李建峰正是求之不得呢,连忙道:“好啊,你们要找文知青?是文家姐姐还是文家弟弟?我都认识,咱们一块儿走。” 徐翠华脸一红,道:“文家弟弟,那个叫文晚霞的。” “文晚霞同志啊!我和他可熟了!确实是个好人!”李建峰搭着话,眼睛离不开高素珍,问道,“唉,这位女同志没见过啊,也是下乡来的吗?” 高素珍还恋恋不舍地看着沉玉树,可惜沉玉树根本没给她一眼,顺手搭着何芝兰的肩膀,好像在和她窃窃私语。 明明沉玉树刚才还十分抗拒那袋花生,何芝兰一接过来,沉玉树就默认了,一点儿意见也没有。 高素珍不死心地再看,上次看到沉玉树抱着何芝兰一路回去,就应该知道了沉玉树对何芝兰感情不简单,高素珍自虐似得非得再多看几眼,能看到的就是沉玉树对何芝兰的眼神宠溺,还不时地摸摸她的头发。 “高知青是我们徐家村的!”徐翠华介绍道,“人好样子美,做起来事情也麻利得很!” 李建峰顺着高素珍的眼神看过去,看到那两夫妻又是你侬我侬的,以为高素珍也是羡慕人家成双成对的,不由道:“高知青有男朋友了吗?” “哎呀!你这么一问可不是不打自招了!”徐翠华哈哈大笑,一手怼向高素珍道,“素珍,人家问你有没有男朋友咧!” 高素珍才反应过来,看向李建峰,顿时满脸通红。 看电影 风声大了些,沉玉树把破损的窗户先用报纸糊了起来,然后又拿尺子去测量尺寸,准备过两天去城镇上看看能不能弄到些整块儿的玻璃。 何芝兰在屋里收拾床铺,原本董有财屋子里的东西在判决书下来后就被大队没收了,连床架子都差点儿被搬走,但董有财这副床架子是当年花了大价钱请工人造的实木床架,重得要死,尺寸又大,大队里喊了几个人来都搬不走,最后就留在屋子里了。 好的实木要用蜡油保养,可村里人哪有这么多讲究,这都是小资主义,何芝兰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找蜡油,最后反而是在董有财老屋的角落里找到点儿陈年椰子油,她用干布蘸着椰子油把床架上上下下都擦了个干净,然后把带来的新垫子被褥都铺了上去。 何芝兰家庭情况好,当年下乡的时候,带了一堆儿好东西,后来家里又是不停地寄东西,床上用品也都是棉纺织的,何芝兰往上一躺,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 最舒服的还是从那三进院的屋子里挪出来,再也不用被人围观着吃饭做事了。 沉玉树拿着尺子进屋看到的就是自己小媳妇儿摊躺在床上,他将尺子往边上一放,身上衣衫就这么一脱,猛虎扑食一样往何芝兰娇软的身体上一撞,两人都是惊呼,何芝兰是真的被吓到了,沉玉树是恶作剧地边笑边叫,啊呜啊呜地往何芝兰雪白的脖颈上亲咬。 两人正闹着,沉玉树腿也不安分地往何芝兰双腿间挤,大门口的篱笆又是一声响。 篱笆门还没扎结实,这么猛劲儿一推直接推到了,文彩霞吓了一跳,随即大嗓门喊道:“芝兰姐!在家么!我来看看你啊!” 沉玉树被何芝兰一把推开,她顺顺头发,瞧着便宜老公一副气闷的样子,忍不住上去亲了两口,小声道:“你去井上多打些水,晚上我们一起泡个澡。” 这句话说完,沉玉树眼睛一亮,抓起一旁的衣衫,脚步不停地往后院走去。 何芝兰走到前院,文彩霞胳膊上挎着一个大箩筐,上面还盖着一块大红布,见何芝兰从屋里走出来,她忙将大箩筐放到院子里的石墩子上,红布一掀开,正是颗颗饱满的大花生。 何芝兰不解其意,正要问呢,文彩霞倒是难得小了嗓门道:“芝兰姐,徐家村的徐翠华送来的花生,不少咧,我想着今儿晚上去大槐村看电影,弄些盐水花生去……去……卖……” 说到“卖”字,声音已经是小得不能再小了。 何芝兰眼睛一亮,村上的露天电影那来的人十里八乡的可多了,要是去卖肯定能卖不少钱呢。 “好,你这个主意很好,我这也有徐翠华同志送来的花生。”何芝兰虽然见钱眼开,但也警惕道,“电影那能卖吗?” “唉,你忘了上次咱们这放电影,大槐村里的人可带了不少吃的来,也不算卖,都是乡里乡亲的,那是钱票换着来的。”文彩霞可记得上次大槐村还有人弄了碗甜糖来吹糖人呢,可厉害了,别说小孩了,知青大人们都忍不住掏钱买。 何芝兰听了这话,放心了,于是道:“要是这样,那大槐村煮盐水花生的人也多,咱们得弄点新鲜玩意儿。” 这样说着,何芝兰转身去了屋子里。 蛇皮袋子里还有不少腊肉,她招手让文彩霞过来,把腊肉取了出来道:“咱们还是做盐水花生,等煮好了把壳一拨,放些腊肉进去炒一炒,味道肯定更香。” 文彩霞摸着那腊肉,口水差点没流出来,夸赞道:“这腊肉真实在,肥瘦相间咧,跟水晶肉似得,风干得正好。” 搬出来那三进院子,到了董有财这个屋子,倒是有了自个儿的小厨房。 何芝兰做饭不是好手,厨房里有些董有财之前剩下的木柴,她也不会弄,把地儿指给文彩霞后,她就撒手不管了。 到底是何芝兰出地方出食材来让文彩霞赚钱,文彩霞也知道何芝兰不缺这三瓜两枣的,所以她也不计较,整根的木柴也好烧火,不必人时时看着,于是她拿起腊肉自个儿去整了, 董有财的老屋还是乱糟糟的,何芝兰先把卧室收拾好了,才开始收拾外面的屋子,屋子里跟被大扫荡过似得,能用的家具基本都被搬走了,剩下的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儿的,何芝兰看得眼烦,正想着一股脑儿全搬到后院子的小屋子时,沉玉树打完水回来了。 后院两个大水缸子,居然都被沉玉树打满了,真是年轻力壮,何芝兰感慨道。 沉玉树一回来,先是给自己媳妇儿一个满怀抱,然后才看到自己媳妇儿归整出来的一堆儿天残地缺的家具,他上手随便摆弄,拿起那边上缺个角的榔头锤子,敲掉家具上的碎钉子,再一修整,好几个椅子板凳就被他弄好了。 剩下几张方桌子,他勉强弄了会儿道:“明天去村上库房拿些工具回来收拾,保管弄得好好的。” 何芝兰都看呆了,虽说是司令官的孙子,但那是一点儿娇气毛病都没有,没想到做这种事儿也得心应手的。 “真厉害!”做得好就得夸,何芝兰翘起拇指哥儿,给沉玉树点了个赞。 沉玉树双颊微红,提起那两桶额外打回来的水道:“我去厨房先烧水。” 烧好水就可以和媳妇儿共沐鸳鸯浴了。 沉玉树心里高兴,没想到厨房里早就有人鸠占鹊巢了,文彩霞忙得很,又是看火又是煮盐水花生的,等花生煮好,又要切薄片儿腊肉,正是炒腊肉花生的时候,沉玉树来了。 天色儿已经开始有点儿暗下来了,沉玉树和文彩霞大眼儿瞪小眼儿,何芝兰才不紧不慢道:“一会儿去大槐村看电影,我和彩霞弄点儿花生带去吃。” 看电影?沉玉树把两桶水放到边上,脸色当即不好了,他想起来那赵涛走之前说的话,闷声道:“不去看电影。” “怎么不去呢?”文彩霞沉不住气,大嗓门道,“多好的电影啊,听说是讲厂里阶级斗争的,可有趣儿了。” 何芝兰知道他在气闷什么,主动上前拉起沉玉树的手道:“去看电影就是看电影,没别的原因。” 难得的一轮弯月挂高空,四下里风清气朗,正是金秋好时节。 过了这一小段清闲时间就要到农忙了,大家伙儿都往大槐村赶,看场电影消遣,难得舒服。 大槐村,村如其名,一进村头就是一棵巨大的槐树,往里走是郁郁葱葱的小槐树,向阳小学就建在槐树最里面,周围三个村子的孩子都是送到这里来上学,附近村民对这熟悉的很。 平常董河村是在大会堂放电影,而大槐村就是直接露天在向阳小学的操场上放。 四周村子里的人,有驾着牛车来的,有驾着驴车来的,那都是老人家带着孩子;骑自行车来的最显眼,都是些小年轻,打情骂俏的,后座载着新媳妇;还有些徒步来的,手上提着板凳,一边走一边和朋友说笑。 何芝兰管着村上仓库,自然好从仓库里借车,这辆三轮车那可是仓库里的大宝贝,文晚霞在前面骑着,文彩霞在后面坐着,身旁还放着一个红布盖好的箩筐和几条长板凳。 沉玉树同何芝兰手牵着手,从田埂上慢慢往过走。 夜里寂静,人声就更鼎沸,何芝兰往前走,看到自己和沉玉树的影子在侧边跟着走,突然觉得这一切幸福得不真实,她当然想念自己的父母,可是只有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活着,不再是躺在ICU里等死的何止蓝。 “走来!”有人在前面打着招呼,有人在后面应着。 “小豆子!跟着妈妈走!不要乱跑啦!”二嫂子中气十足地大喊。 “这场电影听说好看咧!里面女同志可漂亮了!”几个男的聊起来,“讲的是厂里的事咧!我哥哥在城里就是棉织厂的!不知道他晓不晓得这些事哦!” “有多漂亮,有何芝兰漂亮哦?” “那是肯定比她漂亮!” 沉玉树身体一僵,何芝兰在十里八乡那都是出名的,平常不少人说起来亲事都是姑娘家有何芝兰漂亮,或是姑娘家没得何芝兰漂亮,拿她当标杆呢,传着传着好些人没见过何芝兰,也知道董河村有个漂亮的女知青名叫何芝兰。 何芝兰将沉玉树的手握得更紧,身体也微微靠过去。 沉玉树的身体这才慢慢放松下来,他大胳膊一揽,直接将何芝兰揽到怀里,几个闲聊的男人也注意到这边肤白貌美的何芝兰,其中一个不由得道:“肯定像她这样漂亮!” 说着努努嘴巴,眨眨眼睛,让自己几个朋友也看沉玉树怀里的何芝兰。 那几个男人都是单身汉,一看何芝兰那样貌真是眼睛都亮了,心里怪可惜挺漂亮一朵花怎么被个大傻高个儿给摘走了。 先来后到,长条板凳都摆得好好的,大家伙儿先坐下来的都在聊天。 卖花生 向阳小学校门上的大喇叭放起了《大海航行靠舵手》,几个坐在前排的男女青年们顿时手舞足蹈,拍着掌唱了起来,气氛极其热闹。 小孩子扶着长条板凳在人群里穿梭,跑得脑袋冒热气,哈哈的笑声不绝于耳。 文家姐弟是骑着三轮车来的,比旁人来得更早些,早已经占好了中间最好的位置。 三条长板凳放下去,文彩霞把盖着红布的箩筐放到凳子上,自己在一旁看着。文晚霞把三轮车停在了边上,自己干脆坐在了三轮车里面,不时探头看来时的路。 何芝兰还没发现文家姐弟呢,文晚霞就先发现她了,忙招手扯着嗓子喊道:“芝兰姐!这边!往这边!” 人群攒动,何芝兰也摆摆手示意自己看到了。 七大姑八大姨靠着腿脚走路来得晚了些的,只能坐在后排。有几个老人家提着小板凳硬往前挤,周边都是认识的乡里乡亲,一瞧着是自己个人出了五服的亲戚老人,那也只能抱怨着给挪了点儿空地让老人坐下。 大喇叭的歌声总算停了下来,电影放起了字幕,正是要开场的时候,挤到前面的几个老人开始大声吆喝了起来,宝儿俊俊儿狗蛋儿的小名此起彼伏,好几个小孩子扯着嗓子回应,然后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青春似火》四个大字飘了出来,男女声合唱响了起来,众人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有几个知青慢了一拍跟唱道:“誓把青春献给党,要让江山万年红,我们的青春像火一样红!” 钢铁厂的样貌一展现出来,常年在地里刨食儿的村民们登时瞪大了眼睛,好几个在窃窃私语,说到以前村里公社大炼钢铁,和这电影里一比,那完全就是在胡闹啊,怪不得最后没成功。 有那眼比天高的年纪小的知青听到几句,连忙转过身去和自己的同伴说起了笑话,说以前那老农想皇帝怎么过日子,皇帝肯定有金锄头,每天白面馍馍吃不完,说着说着又唱了两句《下陈州》,山东话一出来“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卷大葱。”,几个知青顿时笑倒在一起。 憨厚老实的村民没听出来是在嘲笑他们,反而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家种了晒好的地瓜干,给周围孩子分着吃,还拿了几片给那几个年纪小的知青,起头嘲笑老农的小知青一下脸红了,没好意思去接,没成想人家硬塞给他,还来一句:“唱得好听咧小子!” 小知青的脸红透了。 这边分着地瓜干,那边也分起了葱油饼,几个大姨合起来弄得白面和炸猪油做的葱油饼,卖相好,吃起来也好。这年头大家肚子里都缺油水儿,葱油饼那点儿油味儿勾得人心痒痒,知青们先是按耐不住,有家庭条件好的,家里常寄来毛票的,先赶着掏钱买了两片儿葱油饼,吃到嘴里,香得舌头都差点咬掉,唇上全是油脂,晶晶亮,诱人极了。 旁边几对别村赶来看电影的新婚夫妻,也忍不住掏出毛票子去换葱油饼。 小豆子闻到香味,拉着二嫂子非要去买,一问价钱,二嫂子扭头就走,小豆子不干了,坐到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嗨你这小子,家里饭都吃好了才来!”二嫂子不住口地责怪小豆子。 这时候,何芝兰把红布一掀开,醉人的肉香味飘了出去,她把带来的报纸卷好,抓了一小把放进去,然后递给地上撒泼打滚的小豆子道:“吃吃盐水花生!” 二嫂子正要推脱,小豆子却是眼疾手快,忙一抓那报纸包着的盐水花生,小脏手往里一怼,先捡了两片薄薄的腊肉,放到嘴里打着哭嗝吃了起来,一边嚼一边惊喜地喊道:“妈!有肉咧!有肉在里有咧!” 他这一声不大不小,周围些人都听到了,大人还没什么动作,小孩子却是一股脑儿的挤了过来。 吃肉在这个时期那就是过年,平常连油水都吃不了多少的,更别提肉了。 一群小孩子眼巴巴地看过来,二嫂子人聪明伶俐,连忙开口问道:“唉,这一把子我给你多少嘛!不能白白吃的么!” “本来是自己带来吃的,也没想着……”何芝兰话还没说完,二嫂子立刻接过去。 “不行不行!这都是好肉咧!”二嫂子从口袋里往外掏出一块包裹得紧紧的手帕,一层一层打开来是一点儿毛票子。 本来计划是让文彩霞接何芝兰的话,顺理成章去卖,没想到二嫂子这么上道,一来一回的有几个孩子赶紧先跑回去找父母了。 生意就这么开张了。 盐水花生是看电影时常有的,和地瓜干一样儿的大都是自己带来吃的,偶尔分给旁人,也没什么稀奇的,但是这次何芝兰的盐水花生那可是有肉的,自己家带的盐水花生一下子就没了味道,不管大人小孩子都忍不住去看何芝兰那一箩筐的腊肉炒花生。 月上中天,电影也放到剧情稍微缓下来的时候。 大家伙儿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何芝兰那一箩筐的花生也差不多快卖完了。 沉玉树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没想到自己小媳妇儿居然卖起了花生,虽然他觉得不妥,但是看何芝兰收毛票子时候那小财迷的样儿,又觉得挺可爱的,于是便也没说什么。 沉家不缺钱,沉玉树更是对生活品质没什么要求的人,所以从来没动过要去赚钱这个念头。 更何况这个特殊的时期,家里多养起几只鸡鸭都是在撬社会主义的墙角,大帽子往上一扣,有心人想整你,还不是想怎么整就怎么整。 何芝兰把红布一盖,转过头来对着沉玉树小声道:“我想去厕所。” 村上的厕所都是旱厕,脏得很,何芝兰每次去厕所都被熏个半天,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掉下去,每次都是一定要人陪才行。 文彩霞得在这看着生意,她只能求助自己的老公了。 沉玉树跟着她,从人群中走过去,几个坐在后面的不免抱怨了起来,这个男同志怎么这么高,站起来都快顶天了似的! 向阳小学到底是几个村子一起掏钱修的,又是公家派人来设计的,厕所比村上的旱厕要好多了,分隔间的大厕所,一溜儿看过去,用水泥墙分得一格一格的,学生们也勤打扫,干净多了。 何芝兰走了几步,选了个最干净的隔间,进去上厕所。 她正上着厕所,就听到呜呜的声音从厕所最里面传过来。 附近靠山,常有迷了路的动物跑下山,野鹿野兔啥的还行,最怕遇到凶猛的野猪,或是豺狼类的食肉动物,曾经就有村上的小婴孩被野豺叼去吃了。 想到这里,何芝兰一阵后怕,忙收拾好自己准备往外走。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一声不轻不重地愤怒呜呜声。 好像在喊“臭流氓!”。 何芝兰不确定自己听没听对,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想回去喊沉玉树,但是这种事情,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要是像她自己之前一样,被人一围观,这么个好姑娘的名声就没了。 她提心吊胆的,觉得自己没听错,一下大迈步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看四周有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 向阳小学的男女厕所坐北朝南,建得特别宽大,何芝兰越往里走,心里越怕,眼瞧见墙角的粪舀子,忙抓住那木杆,壮着胆儿喊了一声:“谁啊!” 呜呜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 随即又是几声闷响,何芝兰抓紧木杆,再往里走。 厕所最里面居然是一块儿大空地,用围墙围起来,种着不少蔬菜瓜果,还有一爬藤的葡萄的架子,架子底下是个被压倒在地上的女青年,几个男人扯着她的头发,其中一个正掏出了子孙根,要去扒女青年的裤子。 何芝兰吓得大叫,手上的粪舀子也朝那几个男人砸去。 臭气熏天的粪舀子砸了过去,几个男人都赶忙往边上跑着让开,压着女青年要扒她裤子的男人,自己裤子都来不及提起来,连滚带爬地往边上让。 女青年的嘴被用布块堵住了,双手双脚也被绑起来了,头发乱糟糟的满脸泪水,呜呜地叫着。 何芝兰用的力气大了些,粪舀子直接砸到了一个男人的脚上,疼得他大叫。 “你别怕!”何芝兰不知道是在安慰女青年,还是在安慰自己,她上手先去扯那布块,再去解绑手脚上的绳子。 布块一扯下来,高素珍的嘴巴都合不拢,勉强说了句:“你!你别喊人!” 何芝兰没听她说话,等把她脚上的绳子先解开后,那几个男的凑过来了。 “嗨来了个更漂亮的!”其中一个男的猥琐道。 另一个男的却觉得情况不对,道:“这个女的好像带老公来的,人不会在门口等着吧?” 猥琐男道:“你怕啥,怕她喊?她敢喊吗?”,这样说着,他就上手来抓何芝兰,谁知道何芝兰站起来一脚踢向他命根子。 正中靶心,疼得猥琐男蹲下身子直叫唤。 有惊无险 猥琐男疼得冷汗直流,对着旁边被吓到的几个男人道:“看什么看!还不去抓住她!” 那几个男人才如梦方醒一般,往何芝兰的方向扑来。 何芝兰踢完猥琐男命根子,拉起高素珍就往外跑,谁知道高素珍的双腿被绑了太紧,一下子解了绑却是脚上没力气,这次是跑得太着急直接真的崴了腿。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摔倒,高素珍压倒在何芝兰下半身上。 几个男人淫笑着往过来,何芝兰死命一喊道:“沉玉树!” 薄薄的雾笼罩着弯弯的月,电影也差不多快到了结尾,小孩子们又开始满场乱窜,几个毛头小子大喊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追着打着嘻嘻哈哈地往向阳小学里跑,大人们忙着回家的赶去抓小孩,也跟着到了向阳小学里面,刚刚好听得到一阵兵荒马乱的打斗声。 听着像是厕所那边的声音咧! 二嫂子拿着汗巾在小豆子脸上擦了两把,然后系到腰带上,抓住小豆子的后襟道:“虎子媳妇儿?咱去看看么?” 几个女的都好奇,半大的毛小子也好奇,跟着来抓孙子的大爷一抽旱烟道:“去看看么!俺抄条板凳!怕啥子哦!” 说着,他就从教室里真拿出了一条窄窄的板凳。 毛小子们也各个斗志昂扬,凌乱无序地喊着:“去么!看看么!” 向阳小学的厕所,设计得宽大整洁,只是太过于宽大了,一到晚上的时候借着月光上厕所,那是真的吓人。 一群老的少的,呼啦地往厕所里前冲后涌。 等到了后面那块儿厕所自留地,才看到被打得人仰马翻的一群闲散青年。 沉玉树站在中间,额头也破了,嘴角也破了,全身上下哪哪都是血迹,看上去怪唬人的。虎子媳妇儿先挤到前面,一眼看到,吓得大叫。二嫂子倒是稳得住,没只大叫,连忙喊道:“哎哟哟!不好啦!打架啦!来个人回去喊人呐!” 小豆子从自己妈妈手下转了个身,鬼头鬼脑地扯开妈妈挂在后衣襟上的手,一溜烟儿地往外跑,边跑边喊道:“俺去喊!俺去喊!” 一旁的何芝兰胳膊上也是挂了彩,身后还半坐着个扎两条长辫子的女孩。 跟过来有徐家村的嫂子,一看到忙喊:“这不是高知青吗?这是怎么了呀!” 高素珍有苦说不出,这个年代女人被污了名节,那真是比死了还惨! 一旁被打伤的猥琐男嘿嘿地笑着,正要张口说脏话,何芝兰却突然怒斥道:“臭流氓!臭老九!还好高知青眼睛尖!一眼抓住你们这群下水道里的老鼠!居然敢来女厕所偷看!” 几句话轻轻松松地把事情说清楚了。 周围围观的群众也一片了然,抽着旱烟的大爷恨铁不成钢地对其中一人道:“狗蛋子!嫩咋这样子!嫩要气死嫩婶儿啊!” 狗蛋子心虚地低头。 猥琐男被抢了话,急得咳出血气喘道:“谁偷看你上厕所了!我们是!” “对!你们是品质恶劣!道德败坏!搞流氓活动!败坏公社风气!危害社会治安!”何芝兰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劈啦啪啦竹筒倒豆子一般先把罪名给他们安好,然后又对着高素珍道,“高知青受到你们这群害虫的惊吓,还能勇于提醒我,我才能打得你们这群害虫落荒而逃!” 明明是沉玉树打得这几个人受伤在地,何芝兰真能胡编编。 场上众人的心思已经完全被带偏了,无人注意发抖的高素珍,反而都在看那几个闲散青年,半大的毛头小子最是天不怕地不怕,上去就抓住那个咳血的猥琐男,怒骂道:“臭流氓反动派!” “军娃儿!慢些嚯!”大爷去拦其中一个小子,道,“狗蛋子是嫩远家亲!” “大爷!别拦俺!”半大的毛小子手一推,继续抓那受伤的狗蛋子,义正严辞道,“狠斗私字一闪念!亮私不怕丑!揭私不怕疼!斗私不留情!在路线问题上没有调和的余地!” “将革命进行到底!”边上有毛小子跟着帮腔。 几个小小孩话还说不明白,却也跟着奶声奶气道:“讲哥命进腥到地!” 那咳血的猥琐男被几个半大的毛小子围着打,周围的人想上去拦却也不敢去,大爷被军娃儿这样一呛,大帽子差点被扣上来。听的人听不大懂,说的人其实也不大懂,但是早请示晚汇报标语口号都已经深深地刻入了人民群众的灵魂中,属于听到一句浑身都要抖擞一下,谁也不敢去反对,。 那边打得火热,沉玉树却是轻伤下火线,走到何芝兰那边,先去检查她的胳膊了。 方才听得“沉玉树”叁个大字,何芝兰就直接被猥琐男踹了一脚胳膊,沉玉树一冲进来就看到那猥琐男还要再去踹自己媳妇儿,他当即上前一拳先打开那猥琐男,随即几个男人也围攻上来,高素珍吓得哇哇大叫。 何芝兰护着高素珍,得空就这边踢两下,那边踹两下,每次都是正中靶心,专治男人命根子,见效奇快。 几个大男人不由得都捂住裆,痛得脸色苍白,给沉玉树创造了更多的好机会,打得那几个人是哭爹喊娘,这时候人民群众才闻声而来。 沉玉树心疼得都不敢去摸何芝兰的胳膊。 倒是高素珍一直藏在后面,全身上下除了刚开始被那几个男人绑的地方,再也没受伤了。 高素珍低着个头,看人家夫妻情深,忍不住道:“沉大哥……” 沉玉树没理她,高素珍自觉失言,忙换了称呼道:“沉同志,何同志胳膊上的伤还是要去医院看看有没有骨折,刚才那一下,那一下踹得挺狠的。” 何芝兰活动了一下胳膊,看着踹得狠,其实没多大事,骨折肯定没有,淤青那是少不了了。 “没事儿,看着害怕,其实没多疼。”何芝兰甩了两下胳膊,然后又伸直,不由得龇牙咧嘴倒吸了一口冷气。 沉玉树心疼得很,闷声道:“我背你去医院。” 高素珍看着何芝兰硬撑,也忍不住劝道:“还是要去医院的,要是你觉得太晚了不方便,我帮你先处理一下好吗?” 何芝兰回过头意外地看她。 高素珍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何同志。” 她又不傻,何芝兰帮她瞒话,她也是领情的。 “不好了!不好了!”小孩子的声音尖细得很。 抽着旱烟的大爷也在喊:“别打了别打了!” “出人命啦!出人命啦!”虎子媳妇儿看着地上那一滩血,尖叫了出来。 这时候,小豆子也带了革委会的人来了。 几个毛头小子一看真的打死人了,均吓得六神无主,不知道是要逃跑还是不要逃跑的时候,革委会的人倒是先一步开了口道:“喊什么喊什么!革命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没有流血牺牲还叫搞革命吗?!” “就是就是!”领头的毛小子跟着应和道,“俺们闹革命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大公无私公而忘私!俺们听毛主席话!关心国家大事!誓做中央文革的铁拳头!” “好!这就说得很好嘛!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阶级斗争,一抓就灵!”领头的毛小子跟着举起拳头喊。 本来害怕的一群小子,胆儿也大了起来,跟着喊道:“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革委会的人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地上一大摊的血,猥琐男已经没了气息,旁边的狗蛋子也够呛,大气喘不了两声的,像是条离了水的鱼。 “这是谁家的反动派,流氓分子?”革委会的人问道。 军娃子奋勇争先,指着狗蛋子道:“俺认识他!他家是叁沟村上咧!” “带去批斗!”革委会的人下指示,“先在大槐村批斗!再带回叁沟村批斗!” “那他咧?”领头的毛小子弱弱地指了一下地上死掉的猥琐男。 “咋了!他也得带去批斗!怕他个坏分子?!”革委会的人振振有词,“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只要想得到,就能做得到!我们要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毛小子们跟着欢呼。 小子们抬着那群死的死,伤的伤的臭流氓,往向阳小学外的电影放映场地走去。 这会儿电影已经放完了,村民们收拾得快的都准备回去了,有那爱看热闹的倒是还留在这,眼瞧着半大小子们抬着几个人出来,均是伸长了脖子去看。 村上宣传部的人正在收拾放电影的东西,空出了台子方便那几个小子把人放过去。 底下坐着的老人们半闭着眼睛,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革委会的人不紧不慢地站到被打得半死的几个人前面,清了清嗓子道:“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主席思想!” “打倒反动学术权威!打倒叁反分子!打倒臭老九流氓分子!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吃蛋糕 秋夜里风大,高素珍把布围巾取了下来给何芝兰一圈一圈的绑好胳膊,突然大叫一声,吓了何芝兰一大跳。 “我!”高素珍立刻站起来左顾右盼,大叫道,“刚才有个青年过来!帮我!结果被打了一顿!” 她被吓得不轻,脑子里一团浆糊,连话都说不清楚。 “你说什么?”何芝兰帮助她组织语言道,“刚才有个青年来帮你,被这群人打了一顿?扔到哪了?” 高素珍死命点着头,手指着后面那堵围墙的狗洞。 狗洞被不知道多少小孩大人钻过,破败的口子越来越大,何芝兰的身高刚好能走进去,沉玉树就得弯着腰了。 等三人从那狗洞里走出去,外面是一个大斜坡,往下看能看到斜坡灌木丛里还挂着一副金丝眼镜。 高素珍“呀”地叫了一声,忙喊道:“同志!同志!你还在吗同志!” 中气十足,冲破云霄。 底下没人回应,何芝兰和沉玉树两两相望,沉玉树道:“我下去看看,你们在这上面不要乱动。” 秋天里草木皆肃,踩下去吱呀乱叫,斜坡又是近直于九十度的危险地带,何芝兰在上面看得心惊胆战的。 不多时,沉玉树就背着个人上来了。 高素珍忙上前查看,人一放到地上,还是个熟人,何芝兰拍拍他的脸喊道:“赵涛!赵同志!” 这个名字对于高素珍十分熟悉,她想了半天想不到自己从哪儿听到这个名字,只得专注于眼下,道:“不行!他好像是昏迷了!我们要赶紧把他送去医院!” 围墙里钻出来的大爷看着热闹,一听这话,忙道:“俺带了牛车,俺来送!” 这个夜里,注定是乱糟糟的。 秋收忙,秋收累,秋收一到,社员们全都下了地,不管老的少的能帮上忙的都得去忙,何芝兰的小日子在这个时候就对比出来好了。 她是仓库保管员,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大队里别提多少人羡慕了。 也不是没人闹过,等到了李建峰跟前,李建峰把那仓库库存表拿出来给来闹的人看,问问他们能不能做出一模一样简易清晰的表格,能不能写出这一手硬笔书法,来闹的人自讨没趣就走了。 所以说任贤用能,你得至少占一样吧,德行大家都差不多,那就只得比比才能了。 田里年轻的喊着号子干活,年纪大的则弯着腰闷哼地干活,小孩子们下了学在田里转来转去的,有的在写作业,有的忙着抓田鸡蚱蜢,还有的和衣躺在那成团的金黄的麦杆上睡大觉。 紧着秋收的时间,砖窑上的活也就先放了放,只留了几个知青轮流看守着,沉玉树就是其中一个。 这日天气阴得很,几个看砖窑的互相一商量,留了徐家村一个知青看着,剩下几个就都回去了。 村上社员们也没去地里,怕要起了风雨。 何芝兰难得清闲,正在家里洗洗涮涮,她在这里过了这些日子,勉强也算是学会了不少家务活,重的累的都交给沉玉树干了,她就负责些轻快的,但也觉得累得慌。 就拿洗衣服来说,一天至少一小时就没了,现代社会直接扔到洗衣机里不就行了。 所以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啊! 好在这会儿还没穿那厚实的棉衣棉裤,那清洗起来就更难了。 她哼哧哼哧地把衣服晾到了二楼带屋檐的阳台上,看看外面阴沉沉的天,心中略有不满,这样的天气沉玉树还得上砖窑上,过去砖窑上又能干什么呢?这样的天气什么事情都干不了,何芝兰晾好衣服,坐到一旁的摇椅子上,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在想念沉玉树了。 她心中一慌乱,门口就出现了她既想见又突然不好意思见的人了。 沉玉树穿着薄薄的衬衫,一身的腱子肉就藏在那薄薄的衣衫下,头发略长了些,微微遮住那双桃花眼,看过来的时候,含情脉脉的,队上不少嫂子姑娘私下里都传这沉玉树真是有了女人了变了样子了 ,大小伙儿越来越有男人味儿了。 他把篱笆门打开,又关好,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一个搪瓷缸。 何芝兰在上面看得发笑,心情极好地往楼下走。 “兰兰!”沉玉树进了里屋喊道。 何芝兰没出声,她从那木梯子上爬下来后,悄无声息猫儿似地走到沉玉树身后,突然猛地从他后腰往前一抱,吓得沉玉树差点儿摔了搪瓷缸。 哈哈的笑声传出屋外。 沉玉树伸手刮了一下何芝兰的鼻子道:“淘气鬼,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陶瓷缸一打开,扑面而来的奶油香气,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沉玉树居然给她带回来了一块儿奶油蛋糕。 何芝兰的眼睛都亮了,她抱起搪瓷缸,忙连声道:“太感谢你了沉同志你真是我的好同志!” 沉玉树看何芝兰这么开心,也忍不住跟着笑道:“你也是我的好同志,不过光口头感谢可不够!” “那你要怎么样?”何芝兰扑上去,亲了他脸一口道,“这样行不行?” 沉玉树指指自己另外半张脸,何芝兰扑过去亲了那半张脸,沉玉树再指指自己的额头,何芝兰亲了亲那额头。 沉玉树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何芝兰扑上去正要亲,沉玉树突然站了起来。 何芝兰亲不到,沉玉树顺手拿走搪瓷缸道:“你得感谢完毕,才能吃这蛋糕。” 何芝兰一转身,装作生气地样子往卧室走,沉玉树忙跟了上去,他把搪瓷缸子递到何芝兰面前,连声道:“快吃吧兰兰,我刚才逗你玩儿呢。” 何芝兰没理他,径直往床边走。 沉玉树大步一迈,挡到何芝兰面前。 何芝兰等的就是这一刻,当即伸出手,先是一推,然后整个人往沉玉树身上压,把他压倒在了床上,上去对着那张帅脸就是一顿乱亲,亲得沉玉树眼睛都睁不开。 搪瓷缸子还被沉玉树握在手里,稳稳的悬在空中。 何芝兰趴在他身上哈哈大笑,沉玉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两个人就这样乱亲着傻笑着。 “好了兰兰,快起来吃奶油蛋糕吧。”等了一会儿,沉玉树才恋恋不舍道。 他喜欢和何芝兰打闹,喜欢听何芝兰的笑声,最喜欢何芝兰幸福满足的样子。 以他现在的能力,只能给何芝兰带些合适的吃食,来让她开心。 去城里 风声越来越大,何芝兰接过沉玉树从厨房拿来的小瓷勺子,挖了一小勺先要喂给沉玉树。 沉玉树偏头,一双桃花眼亮晶晶地看着何芝兰。 何芝兰也不推辞,直接喂到了自己嘴里,本该是奶油甜腻的味道,却有点发酸,等到了舌根简直就是在发苦了。她实在忍不住,直接吐了出来。 沉玉树忙接过勺子,尝了一口,发酸发苦,根本就是放了太久的过期奶油蛋糕。 他面色微变,略带怒气道:“明明说了要买新鲜的。” 何芝兰伸手去抚他的背道:“奶油蛋糕本来就不容易储存,你别生气。” 这小孩跟个爆竹筒子似的,一点就着,何芝兰还真有点儿怕他生起气来,追过去打人家。 她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握住沉玉树的手,却被沉玉树反客为主,翻过去握住,翻来覆去地捏着玩,玩了一会儿,沉玉树也不怎么气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道:“仓库里的自行车还在吗?” “今儿社员休息,工具啊是一个都没借出去。”何芝兰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 “我们去城里好不好?”沉玉树眉开眼笑,“我们自己去买!” 何芝兰看看外面的天气,真不是打击这小伙儿,眼看着乌云密布就要下雨的样子。她张了张嘴,看沉玉树开心的样子,本来要拒绝的话到嘴边变成了:“好,你想去我们就去。” 爱情让人犯傻,何芝兰紧了紧身上的袄子,蒙蒙细雨飘了下来,她靠得更近了些抱住沉玉树的腰身。 从董河村一路骑过去,路上也没什么人,想着都怕下大雨所以躲在家里了。 等到了城镇,那点儿蒙蒙细雨居然停了下来,两人在车站等了好一会儿,开往三沟市里的大车破破烂烂的,一路上颠簸得何芝兰吐了好几回。 这会儿沉玉树倒是反应过来不该带媳妇儿瞎跑了,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地护着何芝兰。 一旁的大姐心地善良,不光借给小夫妻痰盂用来吐,还从编织袋子里掏出一颗圆滚滚的橘子,让沉玉树剥开了皮给何芝兰闻。 就这么折腾着,总算是到了三沟市区里。 车站那挤满了人,有要走的在等车,有来接人的在四处张望。 地上是破烂的石子路,却也比农村里的土路好多了。大姐背着编织袋子,提着编织袋子,怀里还夹着一只臊眉耷眼的鸡,一路上是过五关斩六将,吆喝着往外挤。 沉玉树帮着大姐扛着一大袋子土豆红薯,沉默地跟在身后。 还没走几步,就有个男人过来差点撞上何芝兰,大姐眼疾手快,伸出脚一踹,嗓子一拉道:“狗眼长没长!看清道儿了么!你家是天皇老子呀道儿都是你家的!臭不要脸的!” 男人被劈头盖脸地骂,却还是嬉皮笑脸地连声道歉,拐着弯儿走了。 何芝兰看得稀奇,忍不住就要问,还不等她问出来,大姐眼睛一斜,努努嘴,何芝兰顺势看过去,那男人正在撞另一个女人,那女人带着个孩子,又背了不少东西,着急忙慌地也没管谁来撞了她。 车站人挤人的,行李包裹又多,撞来撞去的也正常。 可那男人撞了一下还不够,偏要往女人那儿挤,像是非得从那儿挤过去。带孩子的女人也终于注意到了,她面色有些不耐烦,拉着孩子往过躲,嘴里小声道:“挤什么挤,有什么好挤的,这不就这么大地儿……大老爷们儿真好意思……” 何芝兰看得奇怪,那男人在耍流氓?她刚想着要不要制止,大姐小声在她耳边道:“扒子车站多得很,可不敢叫,叫了人家有人来跟你拼命咧!” 何芝兰还没反应过来“扒子”是什么,那男人倒是直接掏出了一个小刀片,银光一闪,何芝兰吓得直接喊道:“喂喂喂!” 大姐见拦不住,只得也张了口道:“小吕!做啥子么!走些!” 男人听到“小吕”两个字,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大姐也不惧,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沉玉树也感觉情况不对了,眼睛死死盯着那男人,带孩子的女人这才注意到这边,先看到了打扮素净的何芝兰,忙连声道:“妹子,你咋在这嫩!” 何芝兰一头雾水,大姐反应过来为啥何芝兰要多管闲事了,问道:“你姐姐喔?” 那男人听得这边一问一答的,想到刚才那大姐一踹,知道这是一家子的,怪他看走眼,忙又嬉皮笑脸道:“哎哟,让一下子嘛!让一下子嘛!” 带孩子的女人再往过让了让,那男人总算从她身边挤过去了。 女人牵着小孩凑过来,喜笑颜开地道:“妹子越长越水灵了,真好看!” 何芝兰还是一头雾水,女人用手推推小孩的背,训斥道:“见人咋不叫?喊小姑姑!” 小姑姑?何芝兰脑内思索,这不会是自己侄子吧?难道这是自己大嫂?她知道自己有两个哥哥,大哥结了婚,二哥本来去年头就要结婚,因着下乡的事闹得自家和亲家人心惶惶的,最后只订了婚没结成,上次来信倒是说过了新年就迎亲,怎么也要赶在小妹结婚前赶紧把二哥婚事办妥了。 这么想着,何芝兰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大嫂?” 女人愣了一下,羞涩一笑,这还是何芝兰第一次喊“大嫂”咧,她这个小姑子难伺候得很,从来见她都是“林同志”长“林同志”短,一点儿尊重长辈的意思都没有,还说什么新世界新社会,就要打破传统思想,要做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社会的人。 真不知道说声“大嫂”怎么就是低级趣味了。 反正她这个小姑子讲起道理来一大串一大串的,邻家四周的没少嘲笑林秀美,说也说不过小姑子,只能当牛做马地伺候何家一大家子,连声“大嫂”都捞不着。 这会儿林秀美心里乐开了花,没想到小姑子下了乡这么懂事了,她忙着分享这份快乐,招手喊在一旁正和司机说话的女人:“弟妹弟妹!小妹子在这咧!” 和司机说话的女人转过头来,一张瓜子脸,单眼皮,长相秀气,看向何芝兰的时候,却是愣神了。 车站偶遇 何芝兰微笑看过去,林秀美嘴里不停喊道:“弟妹!快过来呀!别问那驾驶员了!他小姑子在这呢!” 单眼皮的女人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黄色长裙,脚踩着一双干净的黑皮鞋,哒哒响在石子路上。 周边几个坐在蛇皮袋子上吸烟的男人都看了过来,朱文青不慌不乱地道:“芝兰妹妹,你怎么会在这?” 何芝兰直觉这个女人有点奇怪,却也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她保持微笑道:“二嫂?” 朱文青先是一愣,再是脸色一红道:“我,还没,我们结婚……你二哥……” “也就年跟前的事儿,要不了几个月,他小姑子叫声二嫂你就应着。”林秀美得意洋洋的,颇有些扬眉吐气道,“他小姑子叫我一声大嫂,我也应着。” “大嫂,二嫂,你们来这是做什么呀?”何芝兰反问道。 林秀美被这一声声的“大嫂”喊晕了头,心里美得很,竹筒倒豆子似地道:“嗨!还不是因为你!你那事吓得妈进了医院,后来又那样气得妈进了医院,家里老的少的谁不长着嘴要吃饭,再一个……” 朱文青不着痕迹地撞了一下林秀美胳膊。 林秀美立刻皱起了眉头,道:“唉,你撞我干什么!” 朱文青简直被这个单细胞思维大嫂给整无语了,她岔开话题救场道:“芝兰妹妹,你是一个人来的吗?这位大姐是谁啊?” 大姐怀里的鸡半闭着眼睛在睡觉,大姐摸小猫儿似地在摸那只鸡,听到这问句抬头道:“她二嫂子,俺们这是路上认识的,她男人跟在后头咧!” 说着,大姐努努嘴,示意去看扛着土豆红薯袋子的沉玉树。 沉玉树已经把袋子放到一边,就那样站着,顶天立地似的,高得吓人。 林秀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要说起来其实小妹和沉家这婚事还是不错的,虽然开头不大好,但到底算是自家人高攀了。当时妈在医院的时候,沉家可是流水似的往里送东西,医药费营养费啥的也都出了,要不是妈非坚持不占人家便宜,非得自己交住院费啥的,家里钱也没那么紧张。 沉家人各个也长得精神漂亮,就是那眼睛啊也跟她小姑子似的,都是长头顶上的。 这会儿看沉玉树,却是不一样,人长得高,长得精神,一双眼睛也是漂亮,看得人心里痒痒。 “这么高!嚯!”林秀美说话直接,完全不过脑道,“小妹夫?这就是小妹夫吧!快!小杰,快喊小姑父!” 小孩子往林秀美胳膊下藏,声如蚊呐道:“小姑父。” 沉玉树心情极好地勾唇笑,从怀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递给那藏在林秀美胳膊下的小孩。 这年头吃七颗大白兔奶糖等于喝一杯牛奶的广告词儿已经深入人心,林秀美眼睛一亮,何俊杰更是小孩子心性,当即喜笑颜开,声音倍儿甜道:“谢谢小姑父!” 真不知道沉玉树哪儿藏那么多吃的,平时在家里的时候,沉玉树就喜欢逗何芝兰,一会儿从这儿变出来几颗奶糖,一会儿从那儿掏出来桃酥饼,都是些小把戏用来逗何芝兰开心的。 所以他随身总是携带点儿吃的,没想到刚好遇到未来的侄子了。 朱文青打量着沉玉树,模样确实不错,就是有些太高了,还有就是年纪太轻了,看起来还是个半大孩子。 不过,朱文青往何芝兰方向看过去,下乡后的何芝兰倒是没有因为风吹日晒而变老变丑,还是以前的样子,水灵灵的甚至更加珠圆玉润了些,两个大长辫子一扎,活脱脱就是个小姑娘。 两个小孩要结婚,真的是胡闹。 朱文青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态,既是为何芝兰找到归宿而开心,又是觉得这个归宿好得超乎她想象。 “芝兰妹妹,我们是来市区里买粮的,就请了半天的假,还要忙着赶回去……”朱文青解释道。 “不忙不忙!”林秀美立刻插嘴,“忙啥忙,好不容易见着小妹,怎么着都得带小妹去国营饭店吃饭,是吧,她小姑父!一起去!” 沉玉树没说话,朱文青微微皱眉,实在看不起大嫂这一副谄媚的样子。 “不了,你们忙。”何芝兰连忙拒绝,开什么玩笑,她和这两人根本就不熟,而且从原主有限的模糊记忆来看,似乎原主也不喜欢她们,尤其是这个二嫂,何芝兰想到她就觉得心里发毛。 林秀美眉毛一扬,装作生气道:“怎么能不去呢!妈也想你呢!咱们吃饭时候你好好给我讲讲你在乡下的事,我回去好给妈说,让妈心里好受些,你这孩子!” 这个大嫂简单直接,何芝兰一下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朱文青紧紧皱着眉,声音却是不慌不忙道:“小妹既然不想去,你就不要逼她,家里还有那么多的事情……” “家里有啥事嘛!不就是妈卧床在家,爸又不是不理事!”说完这句话,林秀美急忙闭上嘴巴,小心翼翼地看向何芝兰。 何芝兰一愣,没反应过来,倒是沉玉树忙问道:“妈怎么了?” “妈……”林秀美求助似地看向朱文青,嘴里不断嚅道,“妈……妈……就那么回事……” “妈为了你的事,”朱文青组织语言道,“妈为了你们两的事情,又是惊吓又是生气,脑溢血了。” “脑溢血。”何芝兰呐呐道。 “是啊,脑溢血了,医生说是啥半身不遂,反正就是偏瘫了,在家卧床着呢。”林秀美把话接下去,“不过这段时间也是好多了,你知道那个社区常医生吧,她那一手针灸功夫好得很,妈天天去她针灸复健,自己也拄着拐杖在屋里走咧!常医生说再过段时间说不定就全好了!” 何芝兰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朱文青看她楞楞的样子,以为是被吓到了,到底还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妹妹,再怎么眼睛长头顶上,一遇到真的大事就六神无主了。 沉玉树从怀里摸出来一把毛票子,递给林秀美道:“大嫂,这是我和兰兰的一点心意,你先收下。” 林秀美忙推辞:“哪好意思呢!都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沉玉树把钱和票往何俊杰那个小孩怀里塞道:“帮小姑父带给奶奶,就说过了年,小姑和小姑父就回去看她。” 小孩看妈妈,林秀美点点头道:“也好,让妈看看小妹夫心意,也算是让她放心。” 抱着鸡的大姐左顾右盼的,突地喊一声:“唉唉唉!车来啦车来啦!” 几个人都看过去,一辆土黄色的小型公共汽车开了过来,上面挂着个牌子,三沟市——天行区。 大姐手忙脚乱的,扛起沉玉树放在地上的蛇皮袋子,就要去赶车。朱文青一看那车,也忙道:“咱们的车来了,赶不上这趟就得等下午了。” 林秀美还想着带何芝兰沉玉树去吃饭,话赶话道:“急什么忙什么,吃顿饭还能吃到下午去了?” “不吃饭了。”何芝兰声音有点儿恹恹的,整个人情绪都不大好。 沉玉树看了出来,帮着拒绝道:“大嫂,我们是赶来市区看电影的,场次就那几批,怕是来不及去吃饭了。” 林秀美听了这话才歇了请吃饭的心思,道:“那就不打搅了,你们忙你们的,我们呀就先赶回去了。” 何俊杰也特别乖地道:“小姑,小姑父,再见!” 朱文青提起地上的大包小包,正要走却被林秀美一把抓住,从中取了一个大包出来。 灰色长布包裹着,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林秀美抱着非往沉玉树怀里塞,一边塞一边小声道:“这可是富强面粉,她大哥的老朋友专门给我们留的,旁人买都买不到。你们在乡下吃的杂粮多,难得有细粮,这精面粉你们带回去吃。” 沉玉树还要推辞,林秀美又是眉毛一扬,装作生气的样子道:“大嫂的话都不听了?好好拿着啊!” 说完,她把面粉往地上一放,拉着何俊杰转身就走。 抱着鸡的大姐也正往车上挤,林秀美跟着帮忙,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回头看到何芝兰和沉玉树,均是伸长了脖子,招手道别。 何芝兰和沉玉树站在人群中央,一个肤白貌美,一个人高马大,鹤立鸡群似的惹得众人不停地看。 市区里的天气还好,暖阳照在身上热乎着,沉玉树提着那袋子富强面粉在前面走,两个人无头苍蝇似的到处走,等何芝兰回过神来,已经不知不觉跟着沉玉树走到了电影院。 她没想到这孩子不是胡说,是真的要来看电影。 沉玉树伸手摸她的头道:“上次看《青春如火》,都没有看完结尾,我们今天就把结尾看完。” 两个人正要往电影院里走,一旁横插出来个穿着打扮时髦的青年,他叼着根烟问道:“看电影?看什么电影?” “青春如火。”沉玉树回答道。 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支要递给沉玉树。 录像厅 烟递了过来,沉玉树没接,反而不耐烦地看了对方一眼。 青年嘿嘿一笑,也不多话直接道:“走,哥带你们去看电影,私人录像厅,价格便宜一半儿呢。” 沉玉树没理他,转身就要往电影院去,青年忙跟着献殷勤去抢那袋精面粉道:“哎哎哎,哥第一天开业,给你再便宜点儿,白搭两电影免费看行不?” 拉拉扯扯的,沉玉树明显有些烦躁了,何芝兰伸手捉住沉玉树的手,一边安抚他一边对那青年道:“你录像厅在哪啊?” 便宜一半的钱,还能多白看两电影儿,挺划算。 青年一看有戏,忙去提那袋精面粉,对着何芝兰笑道:“嗨!前面拐角就是,多不过一分钟的路。” 他都提起了精面粉,何芝兰也跟着往前走,沉玉树只能不情愿地也被牵着走。 青年头上的摩丝亮得闪瞎眼,何芝兰听他一张嘴停不下来叨叨,忍不住提意见道:“算是知道你为什么拦不来顾客了。” “为啥呀?”青年虚心求教。 “上来就哥啊哥啊,人一听谁愿意白认一哥啊!”何芝兰分析道,“而且你这么便宜,价格已经很有优势了,再白搭电影看听起来就有猫腻,你还一路不停地给我叨叨三沟市里的风土人情,怎么听起来像是钓鱼的,要不就是搞花花肠子的。” 最后,何芝兰总结道:“油嘴滑舌,不真诚。” 青年苦着一张脸道:“我这还不真诚啊,便宜一半儿白搭你两电影看,还要哥……还要我怎么样啊?” 何芝兰伸出手比出一根食指道:“多不过一分钟的路可是你的原话啊,这都走多久了?” 青年尴尬一笑道:“哎,快到了快到了,说远了怕你们不来啊……” “你价格这么便宜,自然有人愿意多走路贪你这便宜。”何芝兰再给他分析,“你的位置偏远不是大问题,问题是……” 何芝兰故弄玄虚,话就停那不说了。 “问题是什么啊?”果不其然青年上钩了。 “问题是客人听你说远有愿意跟着来的,半路是不是都跑了?”何芝兰断定道。 “你怎么知道?”青年一脸惊讶。 “知道为什么吗?”何芝兰一脸神气。 “为什么呀?”青年捧哏。 “因为你这个白认的哥啊带着客人在小巷子里乱跑,客人还以为你要把他们卖了呢。”何芝兰跟着走了这大半晌,虽然有青年插科打诨地叨叨,但要不是因为沉玉树跟着走,她也早就半路寻个空跑了。 沉玉树这个爆竹筒子似的爱打人的小伙子,在此刻给了何芝兰十分的安全感。 “嗨!”青年一甩头,正要说话,就被何芝兰打断了。 “我知道你也知道这个问题,不然你不会一路上使劲儿说话分散我们注意力。”何芝兰接着道,“其实这个问题好解决得很,你找个小姑娘来营销不就行了。” 青年一愣,笑道:“营销?你这个小姑娘懂得还挺多,那你来帮我好了。” 何芝兰摇摇头,伸手指向前面拐角的白底红字门头道:“老地方录像厅?” 门面不大,一户门一扇窗,厚重的棕色门帘子垂下来,窗户上还交错贴着几张老式电影画报。 “就这了。”青年熟门熟路地去揭帘子,边让路给小夫妻边道,“你这小姑娘说话挺有意思,今儿再白搭你们开个私人间。” “你这老板会做生意,将来红红火火日进斗金。”何芝兰吉祥话说得顺溜。 “嗨,以后常来玩儿,都给你们开私人间算公共间的钱。”青年听得高兴,“就当交你们这个朋友了啊!” 青年想要拍拍沉玉树的肩膀,没够着,就拍到人家的背。 一进门就是一股儿烟味儿,几个大汉正坐在长椅子上,炯炯有神地看着面前的幕布。 青年带着路,两个人从走廊间往里走,一直走到快到尽头。 青年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儿,打开了房门,进去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整套沙发。 何芝兰都看呆了,这个年代,这么一整套连体的沙发,真是大手笔啊!青年似乎很满意她吃惊的表情,笑道:“好朋友待遇那肯定不一样,这间房还没开过呢!你们慢慢看慢慢玩!” 其实房间里除了这一套连体沙发,再有个桌子放录像机录像带,也没什么大件了。 等青年摆弄好录像机,沉玉树从怀里掏出毛票子,点出五毛钱递给青年。青年接过毛票子,点出两毛钱,把剩下的递还给沉玉树道:“友情价!不多收你。” 说完这句话,他又凑近沉玉树,悄声道:“刚才放带子你看到怎么弄了吧?一会儿你自己换带子,我还得去外面揽客呢!” 沉玉树点点头,青年把钱往口袋里一揣道:“哥走了。” 他潇洒离去,何芝兰忍不住摇摇头,这人完全不听劝啊! 没想到关了门的青年去而复返,打开房门道:“我叫谢新阳,年纪嘛二十有八,肯定比你两小孩年纪大,叫声哥亏不了你俩。” 何芝兰笑了,这人真有意思,夫妻两也自报家门,谢新阳才满意地走了。 等他走了,沉玉树才发现那两毛钱被谢新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了录像带旁。 和这谢新阳胡乱说了半天,本来因为听到原身母亲脑溢血消息的震惊也被冲淡了不少,何芝兰的心情好多了。 两人坐到连体沙发上,那青春似火四个大字飘了出来,前半部分的剧情都看过,何芝兰的心思不免就乱飘了起来,她一会儿想既然做了人家女儿就该孝顺孝顺,尽好责任,一会儿又想自己回城还是个未知数呢,怎么也得等明年秋天恢复高考才能有办法回去。 想到高考,虽然这年代的题目没那么难,但也得提前复习,才有信心能考大学回城去。 要复习,就得留出时间好好学习,还得找到复习资料,这年头复习资料可不好找。何芝兰放空脑袋胡思乱想,又想要怎么和文家姐弟一起去黑市卖吃的赚钱,又想等考回城里去也模仿这个谢新阳搞搞录像厅,她记得到了八九十年代,录像厅那是遍地开花,可赚钱了。 等她这么放松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青春似火都快结尾了。 边上的小伙子看得津津有味,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小媳妇儿再次错过了青春似火的剧情。 录像机一黑屏,沉玉树自觉地就去换录像带子,他方才看谢新阳鼓捣那两下,其实没怎么看太明白,但他天性好强,拿着那录像带试了好几下,居然还给他弄成了。 沉玉树坐回到沙发上,胳膊一展揽住何芝兰的身体,何芝兰也顺势倒到沉玉树肩膀上。 先是一阵雪花,然后又是黑屏,沉玉树还以为自己把录像机弄坏了,正要起身去查看的时候,录像机又亮了起来,先是一堆字母招牌,然后是人群走动,再是汽车在街道上行驶。 闪烁的霓虹灯,字母招牌惹眼,半张侧脸出现居然是面部立体的外国男人。 沉玉树看得稀奇,何芝兰早在那字母招牌出现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外国片子了。没想到这个年代在这种录像厅里还有外国片子,真是难得。 画片一样的分屏海报出现,裸体的男女,交错的位置。 沉玉树身体一僵,傻眼了。 滴滴的汽车声停止,欢快的音乐声响起,一个男人趴在女人身下正在品尝那花穴。 宽大的床,女性享受的表情,以及抚摸男人头发的样子,情色无比。 沉玉树完全被震撼住了,他平时虽然也看过小黄书,甚至还看过黄色画报,连环画之类的,但和这个动起来的活色生香的黄片比起来,那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The Opening of Misty Beethoven的电影名字呈现出来,裸体的女人开始呻吟,画面交错在那张大床上的情爱和外面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群。 狗骑式的性爱体位,裸体男人甚至又开始从后面亲吻起了裸体女人的阴户,画面转来转去,一会儿正经街道风景,一会儿女人含起了男人肉棒,甚至还有特写镜头。 沉玉树是应该去暂停那部录像带的,但是他动不了,那电影仿佛有魔力一般将他死死地摁在了座位上。 英文声响起,沉玉树根本听不懂。 何芝兰却听懂了,那做爱的二人只是前菜,电影里真正的女主这才开口说话,以“五是我的幸运数字”和男主搭上了话,甚至还拉起了生意,五块钱就能给男主做手活儿。 随着两人砍价,电影居然特写起了做爱的镜头,男人的阳具深入浅出的在女人股间抽插。 女主的俏皮话儿一出,另一个穿着打扮真像拿破仑的老男人正襟危坐等着女主来给她手淫的时候,何芝兰没忍住笑出了声。 沉玉树被震惊得魂飞天外,都没注意到何芝兰在笑。 电影里女主给拿破仑老头手淫,镜头跟着摇晃,一下又一下,清晰的直接的画面冲击着人的感官。 情色电影 简直是情色版的窈窕淑女,何芝兰观影完毕心内吐槽。 她毫无反应,沉玉树却是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为了制造气氛,录像厅里灯光总是十分昏暗,尤其是这走廊尽头的私人间,简直和天要黑了没什么区别。录像机也黑屏了,沉玉树下身早已经勃起,在这样昏暗的坏境中,何芝兰听得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重,然后自己就被推倒了。 她今天穿着格子衫和黑布裤,沉玉树轻柔地解开她的衬衫,露出内衣,浑圆的奶子就藏在其中。 沉玉树又去脱她的长裤,连着内裤一起脱下,何芝兰下身赤条条的,突然感觉阴户一热,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去,唇舌在阴户上舔舐着,像是一头幼兽在河边舔水喝,缓慢而又坚决地舔开她的阴户,舔舐上那颗柔软的阴蒂珠子。 实在是太刺激了,何芝兰忍不住去并拢双腿。 沉玉树的脑袋被夹在她的大腿根部间,十分卖力地舔舐着她的阴珠,他的双手也摸上她的胸前,隔着内衣缓缓地抚摸着她的浑圆,沉玉树长得高大,手掌也大,一手一个奶子抓着揉弄。 何芝兰忍不住呻吟出声,沉玉树却加快舔舐的速度,像是渴极了,非要舔干她阴户里的淫水。 那双大掌也从奶罩下面伸进去,贴着肌肤摸上了她的乳房,捏到了那两颗红豆般坚硬的乳头,他缓慢地捏弄着,甚至还用指甲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何芝兰像是活鱼脱了水般挣扎扭动。 脚背都绷直了,沉玉树双手抓着她的奶子做支撑,柔软的舌头居然挑开她的阴唇,伸进她的花穴里,不深不浅地左右上下乱舔着,然后又抵住那花穴,从里到外,从下到上地舔了上去。 舔到那阴珠,沉玉树吮吸了起来,同时双手掐住乳头,手掌握紧奶子揉动。 何芝兰大叫出声,绷紧的脚背也忍不住抬起来,大腿死死夹住沉玉树毛茸茸的脑袋,头发在细嫩的大腿根部划过,随着每一下的吮吸动作,刺激得肌肤又痒又麻,身体爽得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不觉将腿搭到了沉玉树肩头,阴户大敞开着,方便沉玉树唇舌入侵。 就在她抬起屁股迎合的时候,沉玉树突然手掌从乳房处往下一滑,火热的掌心贴着冰凉的肌肤,烧着了一般滑到何芝兰下身,纤长的食指直接刺进了小穴。 何芝兰猝不及防,突然被刺入的感觉仿佛被侵犯一样,刺激得她花穴不断收缩。 “啊!玉树!”她下意识喊了出来。 听到何芝兰喊他的名字,沉玉树的食指反而刺得更深,他的唇舌依旧舔舐吮吸着何芝兰的阴户,舌尖在那阴珠上不断打转,中指借着淫水的润滑也插进了那小穴中。 下身被充实得满满的,何芝兰仰着头,承受不住地不断喊:“啊!玉树!沉玉树!” 沉玉树终于忍不住了,他起身粗暴地拉下自己的长裤,龟头才跳出来,就直接挤进了何芝兰大腿根部,抵住那滑不溜秋的阴户,一下一下地摩挲,他整个人压住何芝兰,双手扯开何芝兰的内衣,将两个奶子抓起来玩,坚硬的肉棒像是利剑在何芝兰下身穿梭,等他亲上何芝兰软唇的时候,那利剑也顺势刺进了她的身体。 惊呼声被埋没在两人的唇齿间。 巨大的肉棒直直插进小穴最深处,一下又一下有力地冲撞着。 龟头胀大着,棒身也布满了青筋,在何芝兰小穴里一跳一跳的,何芝兰半躺在沙发上,上半身被沉玉树托着,下半身被肉棒顶着,承受着亲吻,突然被沉玉树往下一拉,变成了半坐在沙发上,沉玉树长得高大,单膝跪在沙发边,拉开了何芝兰的大腿操弄。 这个角度让沉玉树的硕大鸡巴插得更深,烙铁般在何芝兰紧缩的小穴里冲刺着,涨得越来越大。 沉玉树另一只手则毫不客气地摩挲着何芝兰的阴珠,他技巧娴熟,抚弄得越来越快。 重重刺激之下,何芝兰终于忍不住呻吟着,花穴越缩越紧,最后阴道抽搐了起来,死命吮吸着沉玉树的阳具龟头,她到达了高潮。 沉玉树抱紧她,将她抱着压倒在了沙发上,鸡巴被死死夹在小穴里,他就着这个姿势转了个身,从背后抱住何芝兰,双手抓住两个奶子,侧着身干何芝兰。 许是刚才的情色片给了沉玉树极大的冲击力,他精关紧守,非要再将何芝兰操弄到高潮不可。 沉玉树长得高大,阳具也非寻常物,比之刚才电影里出现的都要大许多,将何芝兰的小穴塞得满满的,他缓慢地抽插,让何芝兰享受着高潮的余韵。 两个人的呼吸声交错在一起,热气熏腾着,房间里满是情欲气息。 何芝兰下身腿脚都有些发软,她脸颊通红,显然是被刺激得不行。小穴里还插着沉玉树的鸡巴,又大又烫,就是不肯缴械投降。何芝兰喘着气,花穴一抽一抽的,她用手压着沙发扶起自己上身,然后摁住沉玉树的肩膀,自己一只腿转了过去,面对面地坐在了沉玉树身上。 沉玉树也被她拉着坐了起来,两个圆滚滚的奶子就在他面前晃荡,何芝兰被插得浑身无力,腰连自己上半身都支撑不了,就直接坐着沉玉树的鸡巴将柔软的奶子压到他的脸上,娇嫩细腻的乳房蹭着沉玉树的脸。 女人身上的香味,直冲脑门,沉玉树移动着自己的脸,将高鼻抵在柔软的乳房上,唇舌吮吸起了乳头,抬眼去看何芝兰,那双桃花眼中的情意让人生醉。 何芝兰忍不住伸手去捂住他的眼睛,又忍不住拿开自己的手,去看他的桃花眼。 他一张帅脸,偏那双桃花眼生得尤其漂亮,秋水般动人心魄,望过来的时候真让何芝兰想把心剖给他。 何芝兰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承载着无限温柔,让她无法忽视,让她只能满怀情意地回望过去。 两人下半身相连着,沉玉树的阳具抵在她身体深处,他也不动,就这样插着被花穴吮吸着。 何芝兰缓慢地摇摆起了腰身,像是海上波涛间起伏的一艘白帆船,船桅摇晃,纤细的腰丰硕的臀,坐在男人身体上,摇晃着风情。丰满乳房被男人的脸承托着,胸前细嫩的肌肤被胡须扎着,挺立的乳头被含在唇舌间舔弄。何芝兰的腰身越晃越欢,花穴吸咬着男人的命根子。 录像机突然花白,响了一下,随即一阵欢快的爵士乐响起。 性爱随着乐曲变得激烈,沉玉树扶着何芝兰的腰身一上一下地用花穴套弄着自己的阳具,爵士乐里参杂着男女交合的呻吟,声音低沉模糊,却又挥之不去,冲击着耳膜。 荧幕光线照在小夫妻二人身上,何芝兰的脸在光和阴影交界处忽明忽暗,满是迷情,沉玉树吮吸着她的奶头,看得心醉神迷,下半身也越肿越大,最后龟头卡到那花穴最深处,越卡越紧。 精液迸溅出来,一股一股的,冲刷着何芝兰小穴花心。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坐着,性器还交缠在一起,等到那花白的录像机又黑了屏,何芝兰才不好意思道:“我想穿衣服。” 沉玉树放开抓着她腰身的手,何芝兰从他身上站起来,肉棒离开小穴,叭唧一声,穴口合上,精液被堵在最里面,竟然没有流出来。何芝兰将地上的衣裤捡起来穿,浑身上下都是松软的,尤其是股间和阴户,仿佛都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 沉玉树衣衫完整,只是裤子脱了一点儿,阳具露在外面,大咧咧地背靠在沙发上,十分嚣张。 乳房上还残留着沉玉树手掌和面部唇舌的温度,何芝兰将衣裤穿好,刚坐回到沙发上,就被沉玉树大手一抓,拉了过来,沉玉树亲亲她的头发,闻着她的发香,然后拉住她的手来摸自己半硬的性器。 还来?!何芝兰简直怕了。 何芝兰的手瑟缩了一下,沉玉树也不勉强,提好裤子站起来去换录像带。 白搭两免费电影,何芝兰没想到两都是情色片,第二部更直接,名字叫深喉,十分刺激眼球。 看过了第一部情色电影,沉玉树也算是见识过了,并不意外地继续看下去了。他将何芝兰揽在怀里,长胳膊一放,直接搭到何芝兰胸前,随着电影暴露镜头越来越多,他那手也从何芝兰的衬衫间滑了进去,摸着她的奶子揉弄。 何芝兰被摸得浑身起火,穴里被抽插得感觉还在,精液留在身体里浸湿着花心,她也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沉玉树的性器,娇嫩的小掌从裤腰间摸了进去,抓住沉玉树硕大的肉棒开始套弄。 两个人一边看着电影一边抚慰着对方,薄薄的荧幕光线打在躯体上,情色不已。 虽然还想再来一次,但是何芝兰觉得自己小穴已经在抗议了,沉玉树那物实在巨大,每次操弄得她死去活来,精液射得穴里满满的,穴口总要肿起来,再来一次估计走路就要被人看出来了。 偶遇 外面是艳阳高照的,和录像厅的昏暗形成鲜明对比。 何芝兰被沉玉树拉着手在街道上走,她整个人松软的,脚步虚浮着,懒洋洋地四处看。 七零年代的市区还没规划好,到处都是土建工程,正楷字招牌也是高饱和的五颜六色,人们大多穿着格子衫,棉布裤,有怕冷的早早套上了棉袄,各个正襟模样很是肃穆。 顺着那七弯八绕的羊肠小道往外走,走了出来就是刚才要去的和平电影院。 前身是工人文化戏剧大会堂,后来市政府搬迁到天行区,这个大会堂也跟着搬过去了,空下来的地儿就被地方政府承包了开了一家电影院,周围的街坊邻居也都爱来这看电影,一下场人头攒动的,热闹非凡。 电影院门口围聚着不少人,有些穿着打扮明显洋气些,有些则十分朴实无华。 听得那边人声鼎沸,何芝兰下意识去看,穿着老布旧衣的大娘从背着的挎包里掏出来油纸包好的糖葫芦,眼疾手快地拿票给货,赵涛接过那糖葫芦递给身旁站着的女孩。 女孩一拉开油纸,舌尖就忍不住舔了上去。 “别在这吃,别在这吃。”大娘压低了声音劝告。 单眼皮瓜子脸的女孩面露不悦,高素珍接过赵涛递来的另一根糖葫芦,也跟着劝告道:“咱们去那边。” 何芝兰看那女孩觉得眼熟,想了一下这不就是之前车站见到的二嫂吗? 不过这女孩比二嫂长得更憨些,圆鼻头圆眼睛的,看着没她那二嫂精明能干。 旁边是熟悉的赵涛和高素珍,这三人怎么在一块儿了?何芝兰看得奇怪,没想到那女孩身后又冒出来一熟人,文晚霞见到糖葫芦忙凑过来问:“哪买的哪买的?” “嘘!小声点!”那女孩方才满腔的不满似乎找到了发泄口,对着文晚霞教训道,“别在这喊!” 高素珍指指大娘道:“一毛钱。” 文晚霞转过身向后面的电影院张望,不多时一个长相文气的女孩出现了,文晚霞忙上前殷勤照顾,不知叽叽喳喳都说了什么,女孩羞涩一笑,大娘把包好的糖葫芦从挎包里掏出来递给那文气女孩。 这个文气女孩也眼熟,何芝兰想了半天,才隐隐约约想起来是不是徐家村那个徐什么来着,翠翠?翠什么?她实在想不起来。 沉玉树看她一直盯着那边看,以为她想吃糖葫芦,于是牵着何芝兰的手就往过走。 哎呀!何芝兰可不想和这些人打照面,虽说都是熟人但是除了文晚霞平时也没什么交际,真是尴尬。 沉玉树也不勉强拉她,见她不愿意动弹,以为刚才弄得她累了,于是放开她的手,自顾自地往大娘那儿去,声音低沉道:“要一根。” 他长得人高马大,十分显眼好认。 文晚霞第一个喊了出来道:“沉大哥!你咋也来这了?” 沉玉树掏着毛票子,递给那大娘,拿起糖葫芦,闷声道:“看电影。” “沉大哥是谁啊?”圆眼睛圆鼻头的女孩嘻嘻笑着看过去,嚯真高!真……帅!不是那种时下流行的帅哥,但那双眼睛真是迷人,女孩打量着沉玉树。 高素珍也凑过来,伸手去拦沉玉树递钱的动作,忙道:“我来付我来付!何同志也在吧?大娘来两根!” 这样说着,她把毛票子往大娘口袋里一塞,抬头张望去找何芝兰。 文气女孩也跟着四处张望,她眼睛尖,一下看到何芝兰忙招手道:“何同志!” 这下逃不掉了,何芝兰只能往过走,一边走一边想这个文气女孩的名字叫徐翠什么来着,她使劲儿的想,总算是在快走到人面前的时候想了起来。 “徐翠华同志,你好。”何芝兰笑眯眯打招呼。 文气女孩羞涩一笑,道:“何同志,你叫我翠翠就好,我和文同志都很感谢你的帮助的。” 她帮助这两人啥了?何芝兰一头雾水。 赵涛也好长时间没见到何芝兰了,看她的样子又变了些,身材更丰满了,神采飞扬的一看就是被精心滋养过。 “芝兰。”赵涛死性不改,沉玉树一记眼刀子飞过去。 圆眼睛圆鼻头的女孩抢话道:“何芝兰,你怎么长胖了,下乡还吃得好了?要你去接受改造可不是要你去享福的,你这样对得起人民吗?” 何芝兰无语,这位又是哪个大仙儿? “好了,你胡说什么呢?”高素珍圆场道,“什么改造,我们又不是黑五类子女,我们是自愿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去锻炼自己,是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哼,就她毛病儿多,就该好好改造,改造不彻底等于彻底不改造!”圆眼睛圆鼻头的女孩子理直气壮。 何芝兰脑内突然一闪而过一个名字,带着强烈的厌恶感,她道:“朱文红?!” “朱文红是你叫的吗?!”圆鼻头圆眼睛的女孩子横眉瞪眼,“我叫朱文静!你应该喊我姐姐!我姐可是你嫂子!我算年龄还比你大一年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赵涛做和事佬道,“文静的名字早在闹革命的时候改了,不叫文红了,芝兰你不要……” 沉玉树牵着何芝兰的手就要走。 高素珍劝道:“不说了不说了,我们一会儿要去三沟公园那玩,还想着去爬三沟山,看看风景,听说那儿枫林尽染红透天际,好看极了,你们一起去吗?” 文晚霞也跟着劝道:“沉大哥,一起去嘛!” 徐翠华看情形不对,知道这个不好惹的朱文静似乎是何芝兰的对头,于是聪明的不多说话,只沉默地看着。 “不去了。”沉玉树声音低沉,“你们好好玩,再见。” “行了行了,真以为她何芝兰是王母娘娘了,各路神仙都急着请她去做法呢?”朱文静嘴皮子上下一碰,又是冷嘲热讽,“喂!何芝兰,听说你做不要脸的事还被人抓住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又在这儿勾勾搭搭别的男人,你乡下那男人知道了还不得让爷爷炮打你家筒子楼?” 她嘻嘻哈哈地笑着,完全没注意到沉玉树的脸越来越黑。 “别说了!”高素珍简直是从嗓子眼里飞速挤出来这三个字。 人家男人就在你跟前站着呢,能不能有点儿眼力见。 朱文静听自己姐姐说过一嘴儿关于何芝兰在乡下被侵犯的事情,但话传话的,她只知道侵犯何芝兰的男人家里有个做司令的爷爷,对于这个男人别的情况一概不知,想着能被家里放弃而送到乡下去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朱文静可着这件事儿笑了好几天,逢人就传,说何芝兰在乡下被一个丑八怪男人糟蹋了,说得多了,她自己也相信何芝兰是被一个丑八怪给强奸了。 “文静!”赵涛呵斥道,“你说话过分了!请给何同志沉同志道歉!” 文晚霞也面带怒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朱文静正想着再说些更难听的话,张着嘴巴还没反应过来,沉玉树“啪”就给了她一嘴巴子。 卖糖葫芦的大娘连忙脚底抹油一样跑了,本来悄摸着看戏的人有被吓到的也赶紧跑了,几个颇有些江湖义气地则走上前来,喊道:“干啥呢干啥呢!咋打女人呢!” 沉玉树毫不畏惧地喊回去:“滚!谁来管闲事儿我一块儿打!” 几个男人被这语气激得撸起了袖子,就要上前,徐翠华忙去劝道:“没事儿没事儿,我们都认识都认识,小女孩子嘴巴贱,大哥教训着呢!有分寸有分寸!” 朱文静被这一嘴巴子打得眼泪直流,吓得都不敢多说话,听到徐翠华骂自己“嘴巴贱”,不敢对着沉玉树撒出来的怒气,冲着挡路人的徐翠华倾泻了过去,她抓住徐翠华的袖子,去扯她头发骂道:“贱婊子!你骂谁嘴巴贱呢!你个贱婊子!”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女人们打架,男人们不好去拉,高素珍忙去拽朱文静,何芝兰也帮着徐翠华脱身。 沉玉树伸出长腿,一脚直接踹开死死拉住徐翠华裤子的朱文静。 徐翠华被吓得不轻,绑好的两条辫子已经被抓散了,她六神无主地摸着自己右侧发缕,哭道:“好疼么!好疼么!呜呜呜!” “我来看看!我来看看!”高素珍一边压着朱文静,一边道。 朱文静被那一脚踹懵了,也不挣扎了,高素珍给赵涛使了个眼色,让他来牵制住朱文静,自己则走过去查看徐翠华的右侧脑袋,头皮上血淋淋的,是被朱文静尖利的指甲抓下来的,她的头发还被朱文静抓在手里。 “没事……”高素珍简直没法看那头皮,血呼啦的,不知道那片以后还能不能长出头发来 “咋个没事!我疼死了我都!”徐翠华也难得地发起了怒,她瞪着地上的朱文静。 朱文静除了被打了一嘴巴,被踹了一脚,其实没啥外伤,她主要是气得内伤,顿时也哭天喊地起来,惨叫声比朱文静都大,听得人耳朵发麻。 搭车 这一下弄得大家出来玩的心思全没有了。 朱文静嚎丧着,徐翠华哭叫着,电影院里看场子的保安都出来了,眼看着事情就要越闹越大,何芝兰忙上前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团结悄悄塞给徐翠华道:“徐同志,咱们先赶快带你去医院看看伤口,女孩子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 徐翠华眼泪哗哗地流,根本没心思去接钱。 倒是文晚霞,眼疾手快接过钱来道:“刚才过路来的时候,我看到一家医院,我先带徐同志去医院!” 说完,也不管在场众人,只将哭得昏天黑地的徐翠华一下子背了起来就往医院的方向跑。 这两人一走,朱文静没了对手来吵闹,嚎丧的劲儿也没了,满脸鼻涕泪水的,听了何芝兰的话反而冒着鼻涕泡儿笑了出来,对着跑得越来越远的两人嘲讽道:“徐翠华那乡下样子,还需要疤痕来装点门面呢!再丑也丑不过她本来就长得俗气!” 好在文晚霞跑得快,徐翠华应当没听到,不然更是要哭天抢地。 “朱文静,你这个嘴巴子,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赵涛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话能不能有点分寸!做事能不能有点章法!我表姑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教育出你这么个——” “我这么个什么?!”朱文静眼睛瞪着,喊了回去。 赵涛没说话了,只气得摇头。 “你这么个没教养的泼妇!”沉玉树语气十分淡定地为赵涛补充完毕。 朱文静扭头,眼睛里的愤恨只差把沉玉树生吞活剥了。可她不敢对沉玉树怎么样,毕竟才被打了一顿,沉玉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她刚又想嘴皮子一碰继续犯贱辱骂何芝兰,脑子里那根弦突然绷了起来,在脏话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及时停了下来,警惕地看了一眼何芝兰身边的沉玉树,这人跟条恶狗似的护主,她还真不敢胡说八道。 朱文静想了想到最后满腔愤怒化作了一句:“好啊何芝兰,你攀上高枝了,都敢随意欺凌打骂你二嫂的妹妹了,你看我回去怎么跟我姐说!” 她冷哼哼的,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有道理,又恶狠狠地加了一句:“看我姐怎么跟你爸妈说!” 何芝兰看她像个小孩子似的,要找家长告状,心里简直都快笑死了,面上也忍不住笑道:“好啊,你去说啊,七大姑八大姨你都去说说,最好弄个广播昭告天下,你朱文静半点本事没有,嘴巴里却是十分下流,尤其恶人先告状是——第一流!” 朱文静气得两眼发黑,这个何芝兰是怎么了,能说会道的?以前不都是脾气大得很,但是对上了朱家姐妹花,那都是有苦说不出,有冤诉不来,白长一张嘴,只能无能狂怒发脾气。 就在这一时刻,朱文静被气得脑充血,却也意识到了何芝兰的不对劲。 这个何芝兰,不像是她认识的何芝兰。 瞧着又要闹起来,高素珍打圆场道:“何同志你别生气,朱同志年纪还小,不太懂事,我们今天出来也是想好好玩一玩的,本来难得有空闲……” 高素珍说着就开始转移话题。 她心里也烦躁生气,本来就是出来玩的,怎么闹成这样了,这个朱文静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要不是赵涛的表妹,她才不会和这种人打交道。看赵涛那个恨铁不成钢的尴尬样子,现在还要她来打圆场,这事闹得。 赵涛长叹一口气道:“对不起,兰兰。” 沉玉树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要去叁沟山!”朱文静被带偏了话题,站起身来上上下下自己给自己掸灰道,“怎么就不去呢?这么多长时间都没见到你,表哥你都不心疼我,你都不想陪陪我!” 其实朱文静这个人有时候讲起来又聪明又傻的,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每天跟个神经病似的,是真正的随心所欲而活着。 这会儿想起爬山了,竟像个没事人似的,开始对着赵涛撒娇了。 高素珍的脸色不太好看,一天下来也算是看够了表哥表妹的亲热戏码,好在只是表妹剃头挑子一头热,表哥没多大表示,不然高素珍早就被膈应得自己先回去了。 五个人出来游玩,徐翠华和文晚霞是一对,自己和赵涛…… 高素珍脸微微发红,自从那次被赵涛“英雄救美”——虽然英雄被踹下了山,但是美人高素珍心里对英雄赵涛还是非常有好感的,好几次梦里都梦见赵涛那英勇的身影,尤其是在知道了赵涛是向阳小学的老师以后,更是觉得自己和赵涛是天造地设一对。 家里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谈论的话题也都差不多,几次接触下来,高素珍都忍不住给父母去信讲了赵涛的不少好话。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本来约着赵涛来叁沟山爬山看枫林,其实就是准备找个机会暗示他。徐翠华和文晚霞都是障眼法,本来也该是来帮她的,没想到到了约定地点见面多了个表妹,高素珍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不过何芝兰沉玉树的突然出现,算是把这个表妹泼妇本色全都激发出来了。 这样想着,高素珍还有点感谢何芝兰沉玉树,不由自主地向两人望了过去。 沉玉树健壮了不少,站在珠圆玉润的何芝兰身后,颇有点法相庄严的样子,正不耐烦地打量着朱文静,像是随时准备一巴掌扇上去。 “兰兰……”赵涛还想说点什么,何芝兰及时制止他的话头。 “天色也不早了,我和我爱人还要赶车回村里呢,你们爬山的路上也注意安全。”何芝兰把话给赵涛堵死,牵着沉玉树的大掌,转身就走。 沉玉树忍不住勾唇笑,爱人,自己是何芝兰的爱人。 赵涛什么的只是同学朋友。 天色昏昏暗暗的,从叁沟市区里往回的车子没赶上,倒是搭上了一辆要去叁沟市旁边灵泉市的私人金鹿轿车。 轿车头身笨重,车标却十分精巧,一头昂首飞奔的鹿活灵活现。 叁排座的轿车,司机戴着白手套开车,二排坐着何芝兰沉玉树夫妇,最后一排则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何芝兰如坐针毡,总觉得背后的视线如影随形的,让人发慌。 本来夫妇二人都准备从车站再回去找个旅馆住下了,但是这个年代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两人只是来市区吃蛋糕,都没想那么多,谁能知道会偶遇恶人闹剧,被耽搁了下来赶不上车。 谁知差点就被旅馆老板举报成流氓罪,不等旅馆赶人,何芝兰赶紧带着沉玉树出去。两人在大街上溜达了一会儿,又买了些吃食,没成想又遇到了一个熟人。 谢新阳一听这事儿,给了两个解决法案。 一个是直接住在他私人影院,凑活一晚上,另一个则是搭车,不过就是得掏点儿钱。 一比对,那还是要早点儿回去比较安心,毕竟这趟出门临时起意,村上都没人知道呢。 谢新阳路子活泛,不多时就从小办公室里拿出一份介绍信递给夫妇二人,嘱咐着要说是亲姐弟,上了车也别多话,能顺路带到叁沟镇子上,剩下点儿路就得自己慢慢走了。 离车来还有些时候,谢新阳弄了个拉货的小架子,帮着把精面粉和些吃食装在了一起。沉玉树平时除了对何芝兰说话,都懒得理别人。可谢新阳是个爱称兄道弟的,更是个话唠,人也不是坏人,与沉玉树你十句他半句地聊了起来,竟也聊得挺欢,最后两人还结伴出去买了玻璃片、钉子之类的材料。 小拖车载得满满的,除了夫妇二人自己掏钱买的东西,大嫂送的精面粉,还有谢新阳非得给他们装上的礼物,搞的神神秘秘的,还不准两人提前打开看。 开车的司机手稳,一路上没什么大颠簸,何芝兰没坐大车那么难受,但也还是有点儿想吐。 她犹豫着小声对沉玉树讲了自己想开窗的想法,没想到后排的年轻男子倒是直接开了口道:“没关系,你开窗户吧,十月里天气还没有那么冷。” 司机倒是颇有怨言道:“这会儿开窗户要冷死谁哦!” 年轻男人咳嗽一声,继续道:“侧边上有个摇手,摇一摇就能打开窗户了。” 何芝兰懵了一下,现代人思维了,她还以为是司机主控锁窗呢,没成想这会儿还是手摇式车窗。 十月里天气没那么冷,但是也冷了起来,风一灌进来,不多时后排的年轻男子咳嗽的频率就忍不住加快了。司机在前面唉声叹气道:“祝老师,你何苦呢,你这感冒还没好!真是方便他人辛苦自己,学雷锋也不是你这么学的!” 何芝兰默默把窗户摇上去。 年轻男人在后面看到,忍不住笑了,又咳嗽两声道:“晕车是常有的事,我以前也晕车,都能理解。你把窗户打开,我不会怪你灌冷风进来,但是你要是吐在了车里,那是一定要赔钱清理的。” 何芝兰再次默默把窗户摇下来。 救人 等到了叁沟镇子上,司机瞧着个宽大的路口就要放人下车,谁知道年轻男子还非得再往前多送了送,直到送到了一处狭小的窄路口,笨重的轿车勉强能转个弯的地方儿,才让这对“姐弟”下了车。 司机免不得又是几声抱怨,何芝兰双手合十感谢连连,年轻男人也不多说话就看着她笑。 无风无月的,豆大点儿的雨滴子打了下来。 沉玉树在车上坐得也不自在,总觉得那个年轻男人看自己老婆的眼神不对劲,但是年轻男人又没说错做错什么,让他一口气梗在心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沉玉树下了车算是舒了口气,雨水打在身上也不觉得烦躁,他解开自己的外套,罩到何芝兰头顶让她顶着挡雨,自己则拉起了小推车。 十月里一场秋雨一场凉,好在今夜里村上无大风,两个人漫步在田埂上还挺有点儿小资情调的。 到处雾蒙蒙的,空气清新,景色宜人,最重要的是身边的人是心上的人。 两人牵着手沉默地往前走,肌肤的温度从手掌心传到各自交错的手指上,再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加静谧温馨,仿佛两人已经共度了一生风雨路,此时无声胜有声。 田埂外却传来一声牛哞,两人对看一眼,那牛哞声却是一声高似一声,催命铃似的停不下来。 这处是个新庄子,新开的河道选了旧村子的址,全村只能往前搬了,有家里人多的已经把砖房子搭好了,不过大多数还都是半砖半土的茅草盖顶屋子,村上人忙得累,休息得早,更是睡得熟,谁家的牛跑出来都不知道。 听着像是出事了的样子,何芝兰顶着沉玉树的外套就要上前去查看,沉玉树倒是拉着小车大长腿一迈,几步路就挡到何芝兰前面,先去查看了。 牛脖子上拴着草编的绳子,牛嘴上那一截草绳已经深深地陷入了皮肉里,看着是要出血的样子,沉玉树顺着绳子往下看,是个斜滚坡,再下面就是新开的河道了。 新河道里还没引水,但是聚了不少这段时候下的雨水,浅浅的几大汪脏泥水,草绳的尽头就是一截枯老的手臂,缠得死死的,也是要见血的样子。 手臂的主人都不怎么扑腾了,面朝上躺在水汪里,雨水打在脸上,她呆滞地看着天。 何芝兰从后面凑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我把牛绳解开,咱们把人拉上来。” 沉玉树观测了一下河道的深浅,摇摇头道:“距离太远了,绳子缠得又紧,拉上来手臂肯定保不住。我去下面把她救上来,你在上面看好这头牛,别靠得太近,小心这头牛疯了乱跑。” 其实下去救人也不安全,泥土湿滑,很容易陷进去,何芝兰心惊胆战地看着沉玉树下去,自己则不断跟牛说话,一是为了转移牛的注意力,二也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盯着沉玉树下去,嘴巴里却对牛道:“不怕不怕,草绳子拉上来,你就不疼了。” 牛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何芝兰说一句话,它就哞一声。 亏得沉玉树身高腿长,也因着知青生活去过别的新开的河道,知道河道边上哪处是工人下脚踩得坚实的地方,就这样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河道底下,先赶忙扯开了草绳,又立刻将女人从泥水里拉了出来。 草绳一松,岸上面的牛哞哞叫了好几声,直接撂蹄子横冲直撞地跑了。 何芝兰被吓了一跳,忙对着底下的沉玉树喊道:“人没事吧?” “没事!”沉玉树中气十足地喊了回去。 女人傻兮兮的,看样子是被吓得不轻,对着沉玉树不断地小声嘀咕。 沉玉树听不太清,也没心情听,豆大点儿的雨滴子越来越大了,眼看着又是一场大暴雨,再在这底下待着,指不定就被淹死了,他将女人背到背上,顺着来时路往回走。 等走到了岸上,沉玉树才把女人放下来,何芝兰还没来得及多问一句话,谁知道女人竟然一瘸一拐地跑了,她跑得踉跄,与刚才牛跑差不多,无头苍蝇似的胡跑,但因着体力不济,跑了没多远就一头栽倒下来,掉到田埂里的水渠子里去了。 何芝兰无语。 沉玉树忙跟着上去再去救人。 暴雨起来了,打得人脸生疼,女人被沉玉树拉起来,坐在田埂上竟然小声地啜泣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何芝兰突然想到这个女人不会是要自杀吧? 农村里自杀的人远比想象中的多,尤其是女人,永远是食物链的底端。一辈子都是在为他人当牛做马,等到了老了做不动了就被抛弃了,自己生活也没办法自理,吃饭起居都成问题。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下,很多农村老年人会选择自杀。 药儿子(喝农药)、绳儿子(上吊)、水儿子(投水),这叁个儿子最可靠。 这句话何芝兰当年在网上看到的时候就振聋发聩,这会儿亲眼见到了更是震撼不已。这女人看起来十分苍老,满头的银灰发全是头皮屑和跳骚类的赃物,浑身上下没一块儿好皮,像是常年生活在猪圈里似的,散发着一股难以描述的骚臭味,她那双浑浊的眼睛不停地流泪,风干橘子皮似的嘴唇蠕动着嘀咕着,一双枯枝断木般的手瘦骨嶙峋地合握在一起,置于胸前。 何芝兰强忍着不适的味道,上前对女人道:“奶奶您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她刚想问“您家在哪儿啊”,就意识到这是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正想着怎么措辞才能不冒犯了人家,谁知道女人一把拉住她的手,嘀嘀咕咕的,语气十分真诚。 何芝兰一听,居然是英语! “May god bless you, sweet heart, you will get whatever you want and you will have a very nice life, thank you, sweet heart……” 沉玉树害怕女人像刚才的牛一样发疯,忙上前要扯开那女人。 女人一把抓住沉玉树的手,继续嘀咕:“May the lord bless you and protect you. May the lord smile on you and be gracious to you. May the lord show you his favor and give you his peace.” 沉玉树正要挣脱开,何芝兰却对着女人道:“What brings you here?” 女人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何芝兰。 沉玉树更是莫名其妙,看着两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他啥也听不懂的话,但是他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在谢新阳处看的外国黄片,觉得这两人嘀嘀咕咕的话挺像那里面的话。 这个年代,英语对于普罗大众是不好学的。77年冬天恢复高考的时候,大多数考生在英语那都交了白卷,文化革命多年动荡,能说英语的老师早就被批斗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嘴巴闭得死紧,会英语都说自己不会,没有老师怎么学英语,故此英语老师在恢复高考后都成了香饽饽。 小拉车的架子上多了快要瘦成人干的女人,沉玉树干惯了农活力气大,拉起来也没觉得加了多重,加之何芝兰也在后面帮忙推着,两人冒着风雨紧赶慢赶在夜里彻底黑成一片的时候回了家。 董有财的老屋就这点儿好,没有邻居,隐私性极强,夫妻二人从后门进来,多拉个女人进来都没人知道。 何芝兰拉着沉玉树到了厨房,两人给那女人烧水洗澡,顺便再煮了些吃食。 沉玉树满腔的疑问,却在何芝兰说了一句“我们一定要帮助她”之后压了回去,只要是自己媳妇儿想做的,那就做。 问多了也是揭人伤口,沉玉树看着何芝兰站在锅边默默流泪,上前将人揽到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 何芝兰又是隐忍又是愤慨道:“人怎么能这么坏!” 时代的悲剧,扭曲的人性。 何芝兰本来以为自己在董河村见识得够多了,没想到和外面比起来,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 女人战战兢兢地坐在堂屋的地上,累得实在受不了又不敢睡下,一会儿嘟嘟囔囔说英语,一会儿突然来一句中文“我是牛鬼蛇神!”,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在说英语,全都是圣经里的话,整个人神叨叨的。 何芝兰先让沉玉树把热水倒到了木头澡盆里,熏得后院小房间热腾腾的,然后才把女人搀扶进来,帮着给全身上下洗了个干干净净,女人身上的伤口太多,新伤迭旧伤,被热水一激,本该疼痛难忍,谁知道女人竟像个木头人似的,完全不觉疼痛。 等喂好了女人汤食,给她弄好了床铺,也折腾到了后半夜。 夫妻二人草草互相冲了个澡,连拉车架子上的东西都来不及整理,就累得赶快先睡了。 糟糕 十月里最后一场秋忙,库房里的东西被借得一干二净,何芝兰也不得不被委派出去隔壁庄子借用农具。 田里忙着抢收,砖窑上的小伙子也被拉了下来一起干活,从田埂上走过去,何芝兰就能看见沉玉树那高大的身影跟着前面的村民,动作一致,一上一下吆喝着用镰刀割稻子。 她正想着把沉玉树从田里叫下来,和她一起去隔壁庄子借东西,文晚霞倒是眼尖先看到了她,喊了一声“兰姐!”,然后又对着满头大汗正割稻子的李建峰道:“李同志!我跟我大姐去隔壁庄子多,我认识好得多近得很的小路呢!我骑叁轮也快!我能不能跟着去啊?” 李建峰抓起脖子上的汗巾往额头上一擦,看到何芝兰过来,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好。” 蟋蟀叫得停不下来,文晚霞骑着叁轮车,往着徐家村的方向去,心里美滋滋的,恨不得能高唱几曲盖过这蟋蟀的鸣叫。 何芝兰和李建峰则跟在后面,都十分尴尬地沉默着。 因着去隔壁的庄子上必得要经过徐家村,本来按照计划叁个人分隔壁庄子几个村子借东西,也只能先一起往徐家村去。好在徐家村离得不远,等何芝兰和李建峰过去,文晚霞已经把徐家村剩余的农具都借出来了,忙着骑叁轮赶回去送给田里的人用。 何芝兰和李建峰到了徐家村,听了这情况,正要分头往庄子上别村走,谁知道还没多走几步路呢,一个半大小子就赶了过来,趾高气扬地对着二人道:“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你们村上最近有没有来什么牛鬼蛇神?” 二人均是一脸莫名其妙地摇摇头。 军娃子冷哼一声继续道:“舍得一身剐,敢把苏修拉下马!你们村最好没有,不然让我们革委会的人查到了,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这半大小子神情嚣张,叁句话不离语录。何芝兰虽然觉得好笑,但到底没笑出来,她想到了家里藏着的“牛鬼蛇神”,于是抿了抿嘴道:“这位小同志,我们村上也是有革委会的,要是有什么牛鬼蛇神肯定会被他们抓到的。” 就不劳烦你们来多此一举了。 “哼哼,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人民群众中的牛鬼蛇神一定会被揪出来!”军娃子越说越是得意,“天下革委会是一家!我们想去你们村怎么查就怎么查!” 李建峰皱紧了眉头,终于忍不住道:“怎么说话呢?董河村的事还轮得到你们徐家村的革委会来管了?” 村子间革委会互相纠察也不是没发生过,每一次的发生都代表着私仇武斗流血牺牲。 后面死了太多人,近年来各村间革委会互不干扰已成默认,纷争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苏修不投降就叫它灭亡!这位老同志!我们是有介绍信的!灵泉县的牛棚跑出来了一批牛鬼蛇神,现在叁沟乡镇里都在抓呢!”军娃子一脸正气,自觉自己在执行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才变声的嗓子装着大人样儿字正腔圆道,“无产阶级专政万岁!” 何芝兰心里一凉,日头再热烈,后背却是发寒的。 不仅仅是因为她知道革委会的人在找的牛鬼蛇神就藏在她的后院里,更因为她认出了这个半大小子。满脸青涩的胡茬,热血激昂的样子,正是那晚领头在向阳小学的厕所后圈地活生生地打死了一个人。 还不等李建峰说什么,何芝兰先扶额道:“我头怎么感觉有点儿晕,我想回去先休息一下。” 如果消息已经传到了徐家村,那离传到董河村还远吗?她得赶紧回去把那个女人藏起来。 李建峰向来对女同志都很宽待,颇有君子风范,见状忙道:“那我先送你回去,再回来继续借东西。” 何芝兰摆摆手道:“没多大事儿,我自己可以走回去,李同志你先去忙。” 出了徐家村的地界儿,何芝兰不是走回去的,她是一路跑回去的,跑得飞快等到了村头几乎都喘不过气来,不过她还是晚了一步。 田里还有干活的人,只是少了许多,女人们更是一个都没有。 何芝兰提着一口气,往村子里面走,空荡荡的人影都无。等快走到了自己家门口,才看到乌泱泱的一大片人,沉玉树被革委会的人围聚在中间,一旁站着个方头方脸的男人,正和董娇娇交头接耳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查到了查到了!”革委会的人像是猫捉到了老鼠般兴奋大叫。 周围的村民也一阵惊呼。 何芝兰简直都不敢上前。 好在沉玉树身子笔直如青竹,冷冷地向革委会的人看了过去。那一副山崩地裂他犹在的样子,让何芝兰不由得鼓起了勇气,从人群后方往他的方向走过去,边走边淡定道:“查到什么了?” 革委会的人把查来的鸳鸯戏水枕套,蕾丝床单,叁四件绣花旗袍扔了出来。 何芝兰也冷冷地看着革委会的人,直接道:“就查到这些?” “这些还不够?!”革委会里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恶狠狠道,“资本家的小姐才会穿这旗袍!大家看看啊!这和之前报纸上的旗袍一摸一样!开衩都要把屁股蛋子开得让人都看得一清二楚!资本家的小姐才有这臭毛病!风骚得很给人看屁股蛋子!” 围观的几个光棍淫笑了起来。 “自己心里肮脏见什么东西都肮脏。”沉玉树难得的没有上去就打人,反而解释道,“这不过是几件普通的绣花旗袍,和这鸳鸯戏水枕套,蕾丝床单都是一起送过来的,是我家里人给未进门的媳妇儿见面礼。” 这年头,花里胡哨的衣服也多了,床上四件套也是婚嫁必备,拿来批斗确实是有点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那老女人一辈子过得苦,也不懂为什么自己过得苦,直到加入了革委会,她才明白过来都是那些过得好的人害得她过得苦。 所以她翻身农奴把歌唱,只要是村上过得比她好的都得被她批斗,早些年革命的时候横起来谁敢不拿她当回事,见沉玉树几句话驳了自己面子,忙又扔出来一沓纸。 草格纸乱飞,以沉玉树为原型的蝙蝠侠漫画散落一地。 沉玉树可不知道这个,先看到一沓的男人画像,还没看清画像里的人长什么样子,先是脸色一青。 糟得很 男人画像啊! 周围群众一阵嘘声,男的忙去捂自家女人的眼,女的忙去捂自己小孩的眼。 老女人得意洋洋道:“真是不要脸!破鞋搞黄色!文化大流氓!” 一沓的纸乱飞,没人敢去捡。 被二嫂子圈在怀里的小豆子却眼睛亮了,嗖地一下从二嫂子怀里蹿出去,捡起地上好几张草格纸,孩子气儿地叫道:“大英雄打坏人!” “哼哈嘿!”说着,他还摆了几个蝙蝠侠的经典动作。 二嫂子急了,忙上去抓小豆子,边提起来他的后衣服领子边对着革委会的人陪笑脸道:“小娃儿不懂事,胡说呢胡说呢!” 老女人连个白眼都懒得给他们,小豆子这皮孩子每天上蹿下跳地能烦死全庄人,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这个文化大流氓,搞破鞋的阶级敌人! 正待老女人一声令下,几个革委会的就要上前拿人,二嫂子却扯过小豆子手里的草格纸,声音不大不小地来了一句道:“咦?这咋长得这像沉玉树呢!” 说着,她把草格纸举起来对照一旁的沉玉树,身后几个大姨大妈也凑过来看,越看越觉得画得活灵活现的,可不就是沉玉树嘛! 何芝兰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大姨大妈们倒是替她先开口了。 “俺说董菊花嫩也管得太宽了,人噶小夫妻儿屋头上画画自个儿开心,嫩管得着吗嫩!” 董菊花早年在董河村仗着穷得一干二净,成分十分清白,和董麻子一样在董河村是各种作威作福。尤其是她还进了革委会,那简直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各种折腾董河村的人,作风问题的帽子一扣上来,打死你都算是好的,最怕的是还要在你死前疯狂折磨侮辱你。 这说话的大姨就是其中一个被董菊花批斗死的小姑娘家的远亲,不过当年那种情况,她只能跟那家人划清了界限。只是这长时间来,她一想到那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只不过因为不肯下嫁给董麻子,就被董菊花抓着来说是思想有问题,说女孩自居贫下中农阶级,实际是却是个藏在人民群众中的黑五类。 这个大帽子一扣,本就和女孩定好亲的中学同学家也不敢娶她了,男孩被家里人逼着与女孩划清了界限。而女孩在被董菊花抓去后,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才死,被扔到了后山的岗子上。还是那个大姨夜里瞅着没人偷偷过去挖了个坑给女孩埋了,连碑都不敢立。 如花似玉的姑娘啊,口琴吹起来动听无比,可说是董河村上一枝花,只因为不想嫁在董河村本家,只因为不想嫁给一个地痞无赖二流子,就被活生生折磨而死。去敛尸的大姨当时差点儿都没被吓疯,女孩尸体上一丝不挂,全是淤青肿胀,脸上被划了不知道多少道。最可怕的还是那下体,血肉模糊的,多看一眼都能把人吓昏过去。 后来听着说董菊花最喜欢拿烙铁烙人,听得黑五类惨叫,她就哈哈大笑。 “你胡说甚!”董菊花一把扯过那几张草格纸,对着沉玉树看。 沉玉树就站在那任她看,只是神情冷冷的,似乎随时准备和她身后那群革委会的人干一架。 真的像!沉玉树的容貌出色独特,周边十里八村的还真没能说得上来和沉玉树长得像的,尤其那双桃花眼,眼尾上翘,标志性的美,含情脉脉的,但凡谁看一眼都忘不了。 何芝兰把地上剩下的草格纸捡起来,一沓的拿在手里道:“我画我自己爱人,这犯了哪条罪了?” 沉玉树也跟着道:“要是画画也犯罪,全国文宣队里的人都是罪犯了?” 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底下文宣队的人倒是先站不住了。有两个包揽了董家村手抄报的知青上前要了一张何芝兰手里的草格纸,对着沉玉树看着道:“真是很像!素描画得真好!有神又有形!没想到何同志你还有这一手!” 说着,那知青又对董菊花道:“人家夫妻画着玩儿,这也拿出来说?你倒是说说画画犯啥罪了?” 董菊花被他的话语呛住,却还是嘴硬道:“怎么!画画怎么就不是犯罪了!为国家画画为伟人画画是好事,是好得很!但要是为自己画画为着耍流氓画画,那就是糟得很!” “你们这些文宣队的自然是‘好得很’派,何芝兰这种私自乱写乱画就是‘糟得很’派,我们革委会的跟无产阶级敌人势不两立,不共戴天!要斗私批修!要彻底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 “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董菊花身后的人跟着喊道。 底下的群众倒是一片吁声,大姨又道:“嫩说啥是啥,人夫妻屋头事儿嫩也管,嫩真是天皇老子下凡间,比毛主席管的还多!” 几个平时与董菊花就不对头的人也跟着道:“不要脸哦!人家屋头事都管。” 董菊花差点没被气得背过头去,早些年谁敢在她批斗臭老九的时候多嘴啊。这会儿居然一个个都敢和她顶嘴了,真是时代变了,这群愚昧无知的农民竟然也敢撂她革委会第一战士董菊花的脸面!要知道她可是为了人民群众做斗争!这么一个画画耍流氓的知青就藏在人民群众中间,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惹男人注意,这不是吸引男人犯罪吗?她把这个花枝招展的臭老九好好批斗下去,大家伙儿才能安心干活,不被臭老九的伎俩骗到,人民群众才能过得更好啊! 草格纸被死死捏在手里,董菊花脑袋瓜子转了又转,终于想出来了这画的错漏之处。 她指着那蝙蝠侠沉玉树边上的英文字母道:“这是资产阶级文字!” 董河村少有认得英文字母的,知青里认识的也不多,董菊花更加不认识,她就是随口一诬陷,这字母她看不懂,那一定就是资产阶级文字! “何芝兰通敌叛国!来啊!把何芝兰抓起来,带到革委会办公室!” 十分糟糕 何芝兰没想到这个革委会的老女人张口就是这么一顶巨大的帽子扣了下来。 周围的群众都惊呆了。 拿着草格纸的知青结结巴巴道:“你,你……” “你”了半天,后面的“胡说八道什么呢”硬是没敢说出来。 他确实是认识英文字母,几个知青下乡前也是上过学的,二十六个字母还是能讲得出来的。只是谁也不敢对着自己不认识的英文,直接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给人家扣上去。 董菊花认识英文说英文的本事没有,但是借着英文给人家扣帽子的本事大得很。她哼哼冷笑两声,对着身后革委会的人道:“还不上去抓住她?抓了这个间谍,咱们可是立了大功一件!” 董娇娇跟着惊呼两声道:“没想到村里居然藏了个间谍,真是吓死人了,防奸防特,居然没妨住身边的知青!” 这句话直接把“知青”打成了对立面。 知青们互相对望,本来想上去仗义执言的也默默地闭紧了嘴巴。 这时候,谁和何芝兰沾边,美帝苏修的特务帽子一扣上来,绝对死定了! “敌特国家亡我之心不死!”董娇娇身边的方头方脸的男人也站出来说话,他声音尖细,听起来像是后宫剧里公公说话一样,何芝兰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人。 “方永顺同志,你说得很好!”董菊花大加赞赏,跟着道,“敌特国家亡我之心不死!” 听到“方永顺”三个字,何芝兰的瞳孔不自觉放大,呼吸也粗重了起来。 她的愤怒被董菊花解释成了是自己猜对了,这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女知青还真个大间谍! 今儿革委会派来的几个人同派出所的张大力关系较好,都大约知道沉玉树的家庭背景,那是红得不能再红,惹不起的司令官儿,所以都在斟酌着要不要上去抓住何芝兰。 眼看着几个革委会的动也不动,董菊花自己就要上去拿人,她兴奋得很,她抓了那么多的黑五类,还没抓过大间谍呢!董菊花往前几步快走,还没抓住何芝兰的手臂,就被沉玉树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沉玉树的力气大,一下子将董菊花的手臂折了回去,角度清奇,疼得董菊花“哎哎”大叫。 场上只听得她乱骂道:“混蛋沉玉树!间谍何芝兰!天生奸夫淫妇!你们他妈的是王八蛋!” 沉玉树“啪”一巴掌扇了上去。 这可捅破了天了,董菊花不可置信地看着沉玉树。 自从她翻身成了革委会第一战士,还从来没人敢驳她的话,更别说打她了,从来都是她打别人的份儿。 这些敌特分子真是反了天了!无法无天了!董菊花不管不顾地往沉玉树身上扑,骂道:“地富反坏右!滚他妈的蛋!造他妈的反!”,她想要去扯沉玉树的衣裳头发,谁知道沉玉树长得人高马大,长臂一展,直接把她摁住定在了原地。 董菊花大哭,对着革委会几个不动弹的骂道:“瞎了眼了!你们敢不敢抓人!敢不敢用鲜血保卫红色政权!一群软蛋儿!” 革委会的几个看事情闹成这样子,也不好坐视不管,一个男的正要走出来去何芝兰方向。 沉玉树大喊一声道:“我看谁敢!” 那男的被这中气十足一声吼吓了一跳,还真没敢再往前走。 周围一片肃静,谁也不敢乱动弹。 董娇娇不着痕迹地推了一下方永顺。方永顺踉跄了几步差点儿没摔出去,周围安静的群众都看过来,方永顺咳嗽两声,对着许许多多的陌生面孔,居然唱起了歌道:“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要是革命的你就站过来,要是不革命你就滚他妈的蛋!” 这是早前大家伙儿都被要求学唱的《革命造反歌》。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要革命就要讲立场,你要么站在这边,要么站在那边。”方永顺清了清嗓子,唱完歌后感觉头脑清晰了不少,“灵泉县的学习班里可有不少你们这种左右摇摆的投机分子!大家伙儿好好想清楚!对敌特分子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心狠手辣!” 他大话一套一套的,还真的震慑住了场上不少人。 虎子媳妇儿家里亲戚有灵泉县的,听得了不少灵泉县学习班的故事,知道那里面有多恐怖,怕得连忙道:“嫩们咋还不抓人?俺们可是清白的,俺们啥也不知道。” 何芝兰看过去,虎子媳妇儿又赶忙低下头。 又有中年妇女的声音传来道:“说得对!俺们天天下地里干活啥也不懂,中国字儿都认不全,那洋玩意儿更是不懂!跟俺们有啥关系!” “就是就是!”村民们自发地纷纷道,“有间谍就抓起来么!干俺们啥事儿!” 革委会的几个也想到那学习班,他们曾经拿着公费去灵泉县上观摩过。那可是四门紧闭站双岗,中间流动背起枪。大房子设刑场,小房子搞审判,大礼堂设法场,进了无有好下场。说是学习班,实际上和阎王殿都差不多。 几个人心里一紧,打头的不得不道:“抓起来!都抓起来!” 何芝兰捏紧手上的草格纸,没想到事情居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把草格纸展开,指着上面的英文字母对着董菊花问道:“你说我是敌特分子,你倒是说说这上面写的什么是反革命反国家的?” 群众的舆论将优势完全倒向了董菊花,她哼哼不屑道:“我管你写的什么!我又不是间谍!我怎么会认识美帝苏修字儿!” 何芝兰简直要被她的无耻气笑,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居然敢指控我通敌叛国?” “怀疑就是对象,交代就是证据。”董菊花头一扬,十分得意道,“等进了革委会,还怕你个敌特分子不好好交代?!” 屈打成招居然直接明面上说了出来,何芝兰简直被董菊花无底线的无耻震撼到了。 “砸烂敌特分子的狗头!”董娇娇见他们还在拉拉扯扯的说话,忙举着手喊出声,要知道这种事情赶紧盖棺定论,把何芝兰抓起来钉死在耻辱柱上才是要紧事! 我们坚决不动摇 外面闹哄哄的,院子后面的茅房却是十分安静。 文彩霞和茅房顶上坐着的人大眼瞪小眼。 油布遮住了女人一大半的身体,剩下个头藏也藏不住,直勾勾地盯着底下的文彩霞。 都说人有三急,方才文彩霞还没来得及解开裤头,一抬头就是个脑袋,差点没吓得尿都憋回去。好在她全副心思都在尿急上,被吓了这么一大跳,平常的大嗓门居然没喊出来,硬生生梗在了喉头。 文彩霞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双脚钉死在原地看着茅房顶上的女人。 花白的头发,惊惧的脸,这究竟是人是鬼啊? 文彩霞勉强张口,话还没说出来,一根手指从油布底下缓缓伸出来,抵住了女人的唇,原来是那女人自己的手指,示意文彩霞不要讲话。 “可有人吗?”外面有人在推搡那薄薄的茅房木门。 老旧的插销吱呀作响,文彩霞心头一紧,忙大嗓门呵斥道:“喊啥来!里头有人咧!” 一听是个女青年的声音,外头的人却并不被吓退,反而又提高了声音半是严肃半是调笑道:“喊啥喊!俺要进来搜查了!裤头可要提好了!” 董麻子一脚踹上去,那木门摇摇欲坠。 文彩霞忙大喊道:“拉肚子呢!不许进来!” 董麻子才不管,嘿嘿淫笑道:“谁知道嫩是真咧拉肚子还是假咧!让俺进来看看!别是藏了人咧!” 说着又是大力一脚踹上木门。 文彩霞惊慌失措,四下里看看却没找到能抵住门的东西,只能忙去用身体抵住门。 茅房顶上的女人真不知道是哪儿冒出来的,文彩霞知道大队上在查灵泉县牛棚里跑出来的牛鬼蛇神,一时之间也拿不准这个女人是自己藏进来还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只要这个女人在何芝兰沉玉树住的地方被查出来,那这对小夫妻就死定了。 这些年大帽子乱扣的不少。尤其是知青为了返城回家,做了多少无用功,被冤枉了多少次,死掉的人成千上万的各有各的故事。文彩霞绝对不能让何芝兰也变成其中一员,何芝兰帮了她们三姐弟这么多,她绝对不能将何芝兰置于危险之地放任不管。 邪了门了,眼瞧着三两下就该踹开了,董麻子好几脚下去,这木门咋还死死顶着?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哐哐又是几下踢。 有革委会还在后院摸东摸西的,见状过来也踹了两脚门。 木门摇了摇,还是照旧顶着。 革委会的觉得奇怪,自言自语道:“可别里面真藏了人?这文晚霞别是自己抵住门了吧?” 文晚霞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整个人急得满头大汗。 董麻子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劲儿,大喊道:“来人来人!一起踹!就不信踹不开这个臭老九的臭茅房!” 茅房顶上的女人使劲儿埋头,恨不得变成个小蚂蚁钻进去那油布里。 三方都在较劲儿,董麻子叫来三四个人踹门,文晚霞提着一口气全身顶着门,茅房顶上的女人总算是将大半张脸钻进了油布里。 “哗啦”一声,木门被踹开来。 “砸烂敌特分子的狗头!”董娇娇大喊着,上前就要推搡何芝兰。 不过她长了个眼色,一看沉玉树要动手,忙往边上一退,故技重施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将方永顺撞了出去。方永顺还没看清个东南西北呢,一拳就打上了他的脸,疼得他吱哇乱叫。 “好啊!敌特分子沉玉树居然敢打灵泉县的领导!”董菊花噌地一下站直了身体,怒斥道,“还不快来都摁住他!砸烂这敌特分子的狗头!” 革委会几个人上前就要抓住沉玉树。 “等一下等一下!”文晚霞骑着三轮车从远处喊着,尘土飞杨地连人带车往人堆里冲。 村民们忙让开了一条路,各个被尘土呛得怨声载道。 李建峰和高素珍从三轮车上下来,董菊花瞄了一眼不屑道:“等什么等!证据确凿,首恶必办!都给俺把他两抓起来!” 革委会的几个和沉玉树扭打在一起,何芝兰在一旁时不时见缝插针,跟着踹两脚,踢几下。 招招命中要害。 董菊花也不管不顾加入了战场,上手就要去抓和何芝兰的长发。 她最擅长这招,扯着女人的头发打嘴巴子,那可是这么多年来抄家抄来的经验。董菊花下手快准狠,谁知道沉玉树虽然在那边打着架,但也留了个心眼儿在自己小媳妇儿这,看着连忙上来就是一脚踢向了董菊花。他长得高,腿又长,抬起来一脚正好踢中那董菊花的心窝子。 董菊花踉跄倒地,捂住心口哎哟叫唤。 董娇娇站不住了,深怕节外生枝,她瞅着空见那屋前有处边缘破损的台阶,大石头砌好的材料结实得很。方永顺捂着那被打得紫青的眼窝,正哀哀叫唤呢,不知道哪个没长眼的又是一脚踹,踹到了他屁股上,踹得他一个跟头就要摔下去,忙急着去抓周边最近的人的衣裳。 本来就是该抓住何芝兰的,顺势一起摔到那台阶上,董娇娇再找机会摔个什么东西砸何芝兰脑袋上,就不怕她不会死。 可那董菊花心里恨得,即便心口特疼,还是要勉强站起身去推搡何芝兰。 结果这个董菊花把何芝兰推得就要摔倒在地,自己的袖口却被方永顺顺手一拉,两个人摔成一团,脑袋全砸到了那石头台阶上。 两人都是晕晕乎乎的,董菊花感觉有热流从额头上往下滴,她伸手一摸,定睛一看,满手的血。 方永顺大喊一声道:“别打了别打了!要死了要死了!” 沉玉树眼疾手快拽开何芝兰,让她摔到了自己怀里。他就这样一手将人护在怀里,后退几步,一手抓起墙角的扁担,对着众人挥舞道:“我看谁还敢动!” 闹哄哄的,李建峰大喊一声道:“不许吵了!也不许打了!” 董菊花顶着满头的血,恶狠狠道:“打!给我打死这两个敌特分子!” 革委会的面面相觑,董菊花怒吼道:“打打打打打打打!要打出全县城乡一片红!要打出一个红彤彤的新世界!” 李建峰一个头两个大,无奈道:“什么敌特分子,董菊花你老糊涂了?” “敌特分子何芝兰,沉玉树,还不快快坦白从宽!”董麻子人未到声先至,他拿着一张草格纸,递给李建峰道,“嫩看,嫩自己看,可不就是那洋玩意儿!美帝国主义文字儿!” “这可是抓住了一个大间谍!”董麻子洪亮的声音里全是兴奋。 文彩霞被革委会里的人押着,大嗓门喊道:“胡说胡说!这是诽谤!这是诬陷!” 董麻子呸了一声道:“嫩也别急着说话!就是从嫩手里查出来的!还敢藏到茅房里装拉肚子!嫩这个间谍也跑不掉!” 说完他得意洋洋地左顾右看,心想自己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李建峰接过那草格纸,他中学毕业,认得几个洋文字,但是要说全认得那是不可能的。 “喂……骚……纳特……比……么饿?” 他越说声音越小,何芝兰简直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这是英语吗? “啥意思啊?”二嫂子心直嘴快地问道。 李建峰有点尴尬的脸红道:“我们……啷个……她……不要……” 说着说着,李建峰简直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高素珍直接拿过李建峰手上的草格纸,一字一句念道:“We shall not be moved.” 什么?何芝兰睁大了眼睛,想也想不出来自己什么时候写了这么一句话。 高素珍越读下去越觉得眼熟,再多读了两句后,忍不住唱了出来:“We shall not be moved, On the road to freedom, We shall not be moved, Just like a tree that's standing by the water side, We shall not be moved……” 她方才读的时候,音标还不准,没想到唱了出来反而口音十分地道。 节奏朗朗上口,之前夸赞何芝兰素描画得好的知青也忍不住跟着唱道:“Just like a tree that's standing by the water side, We shall not be moved……” 一曲唱完,跟着合唱的那个男知青先忍不住开了口道:“这可是美国黑人的抗争歌曲!” “啥人?啥黑不黑人!”董麻子听不懂,刚才那歌也跟和尚念经似的听得他烦躁,于是他大言不惭道,“管它黑的白的,这帝国主义的曲儿听着就不对劲儿,俺咋感觉俺听了以后有点儿中邪呢!俺头可疼!” “说得好!美帝资本阶级小调儿最会腐蚀人心!大家可千万别听!小心中邪!”董菊花也跟着道。 高素珍硬是伸手掐自己,才忍住了大笑,这两人一知半解还敢滔滔不绝,真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她昂起了头,解释道:“美国黑人跟咱们一样都是无产阶级,是咱们异国他乡的患难兄弟!毛主席也曾呼吁世界人民联合起来反对美国帝国主义的种族歧视,发表过支持美国黑人反对种族歧视的斗争的声明!” 散了散了 董菊花梗着脖子昂起头刚骂了一句:“横扫一切帝修反!”,就猛地朝着地上倒栽葱了下去。 她刚才流血不少,这会儿失血过多,又被人堵嘴回来,一腔肝火发不出去,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昏倒了。一旁方永顺见状也晕晕乎乎跟着倒了下去,他是来抓人的,但他这个抓人的由头啊有点隐瞒。本来想着借革委会名义速战速决,没想到这董菊花是个绣花枕头,讲起革命口号一套又一套,真干起来了还是不成事。要不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都说了不要跟知青们闹腾,还非得撞那枪口上去。 嗨,这半大小子丫头片子知青们最是烦人,活不会好好干,嘴皮子功夫可好,好端端的一个批斗大会都能话赶话地弄成唱歌比赛了。 两个挑事的率先倒下了,董娇娇恨得心里直跺脚,看看李建峰那脸色,再看看底下知青们的脸色,知道势不由人,又假笑着装作公正道:“应该是误会了,误会了?” 事情扯到毛主席头上,谁也不敢多话,真吵起来了那高素珍也不像是个嘴能饶人的,搞不定自己说错了啥,一顶反革命的帽子扣上来,一辈子就彻底完蛋了。 董麻子是个没文化的背个口号都驴唇不对马嘴,少了董菊花还真掀不起风浪来,只恨恨道:“嫩们踢开革委会闹帝修反主义!嫩们又称王又称霸走反动路线!” 这两句毫无逻辑,骂得让人发笑,李建峰正了正脸色道:“有政治觉悟是好事,有革命警惕心更是值得表扬,但是凡事要讲究证据——” 话说到这里,他目光扫视边上靠站着的革委会成员们,意有所指道:“看来前段时间在大会堂普法思想教育课还是上少了,我相信咱们底下村户的那都是各个能人聪明人,也不是听不懂人话的——” 知青们被他的目光扫到,他继续道:“回城的名额今明两年是定不下来了,大家伙儿也别想着歪心思走旁道,都好好接受再教育那是很有必要的!”,最后半句话是对着全村人说了。 刘亚楠本来看笑话的心思一下子没了,不敢置信拉住一旁人的衣角拽了拽小声问道:“他说啥,今明两年都没回城名额了?” 被她拉住衣角的田杰也是一阵茫然,喃喃道:“今明两年都没啦?” 七零年代往后,文化大革命已经闹过了最疯狂的高潮部分,人们被闹得都麻木了疲软了,到底国家还是要以工农业生产为主,哪能真上下嘴皮子一碰全部靠着政治斗争吃饭。中央把控着要让经济一步一步恢复起来,学校工厂各个地方正是缺人才的时候,上山下乡的知青们嗅到了这股气息,都可着劲儿想办法回城去。 等七五年有了正式指标,知青们甚至可以办理病退返城。那全国各地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找关系的找关系,没病的装作生病,还有为了审批手续奉献自我结果受人欺骗的知青们不计其数。 这样的疯狂已经变成了一种群体氛围,大多数知青们的心里只有回城这一件事,回到父母身边去,回到故乡去,好像这样自己的迷茫人生就还有得救。 回城名额已经变成了精神稻草,现下再多的苦难都能咽下去,只因为知青们手里都握着这根稻草。 现在李建峰说今明两年都没回城名额了,简直就是宣判了知青们两年有期徒刑。 沉玉树脸色也不怎么好,他把扁担往外一扔,整个人把何芝兰护在身后,厉声道:“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美帝苏修又如何,美国黑人拿起武器把斗争推向前进,天下无产阶级是一家!” 底下小豆子嘻嘻跟着用童声喊道:“天下无产阶级是一家!” 斗口号还是本土人会得多。何芝兰惊魂未定,听着平常不怎么开口的沉玉树突然冒出来这么一本正经的话,加上小豆子的嘻嘻笑童声,让她觉得十分荒诞,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天下无产阶级是一家!”高素珍跟着举起右手握拳喊道。 闹了这么一场,村民们先是该散的都散了,文化宣传队的几个倒是磨磨蹭蹭不肯走,一个接一个开始劝说何芝兰多参加知青活动,不能把一手功夫浪费了。 谁能想到娇小姐有这手绘画功底呢,早说了收编到文宣队里,该少受了老些罪了,也不必和这个,这个,文宣队长林安定瞅了瞅沉玉树,有个当司令官儿的爷爷就是命好啊,这么漂亮个小媳妇儿都能弄到手。 革委会的连拉带扯扛着那两个晕乎乎病号走了,李建峰也骑上三轮车载着高素珍,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偌大的一个院子,只留下文家姐弟和这对小夫妻,还有一地狼藉。 文晚霞帮着收整院子里散乱的杂物,没拿两件突然人有三急,捂着裤腰带子就要往后院茅房跑,被文彩霞一把提溜住后衣领子,大嗓门斥道:“跑甚跑么!去河头去!我和芝兰姐有话要说呢!” 文晚霞不明其理,但他向来听两个姐姐的话,抓起裤头转身就往河侧的公用茅房跑去。 文彩霞大嗓门一起来,对着何芝兰道:“芝兰姐!刚才在那个茅房!” 何芝兰一把拉住她的手,把人往屋里拽,一边拽一边轻轻掐她手心,小声道:“来屋里说。” 沉玉树跟着两人进来,何芝兰回头看看沉玉树身后,不太确定董娇娇到底藏哪儿了,刚才大家伙儿散的时候,这个董娇娇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这儿转转那儿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董娇娇对自己有极大的敌意,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敌意。 真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得罪了原女主。 其实,有的时候你过得比人好就会遭人妒忌,世上很多恨意你觉得莫名其妙的,人家觉得有理有据。 何芝兰看外面自然被沉玉树注意到了,他回头看看院墙,然后伸手捉住自己媳妇儿的手捏了捏,桃花眼微微一眯,是个坏笑。文彩霞看着夫妻两个打眼色,顿时不自在了起来,想到那个茅房里的女人,又不好不问两句,要真是什么灵泉班跑出来的牛鬼蛇神,那是一定要劝着芝兰姐别乱发善心,自找麻烦。 沉玉树军区大院长大的,从小玩儿你追我赶士兵侦查游戏,对这个自己一手扎起来的围墙更是了如指掌,他打眼一扫就知道哪处能藏人。刚才那董娇娇趁乱想要推搡自己媳妇儿,他可是看得清楚得很。 屋子里被翻得凌乱,角落里的夜壶却是没人去理的,沉玉树提起来往外走。 他脚步轻轻,夜壶被藏在身后,走到董娇娇藏起来的角落。竹质篱笆扎得紧密高大,然而沉玉树的身高却是轻轻松松平视那篱笆顶,他拿起夜壶,董娇娇也抬起头看到篱笆顶上的那双桃花眼。 小孩子恶作剧才有的坏笑出现在他脸上,董娇娇被淋了个满头骚。 沉玉树一脸挑衅,直勾勾盯着她,董娇娇满腔的愤怒正要骂出来,脏兮兮尿液顺着嘴角滑落,她连连呸了好几口,想到今天吃瘪吃得也够多了,估计是今天兆头不好。真想冲进去和那沉玉树干一架,那也打不过,沉玉树又是个不惧打女人的,别真的被他错手打死了。 董娇娇思量来思量去,觉得田杰说得真对,这沉玉树真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文攻武斗都管不着他,他可是个能打女人的货色。尽管她恨得牙齿痒痒,却也只能先忍下来,边呸边骂地自认倒霉跑了。 文彩霞隔着玻璃看了个门儿清,笑得停不下来像公鸡打鸣,道:“嗨哟,她还有今天!看她嚣张那样子!平日里看着好,暗地里不知道截了多少俺们知青的东西,谁不知道呀!真解气!还藏人围墙上偷听!怪不得知青院子里说不到两句话,满村里就风言风语传起来!” 她看到沉玉树往回走,也随意转过头来要对着何芝兰继续说话,没想到直接映入眼帘一张苍老的脸,吓得她差点儿没把沉玉树才补好的玻璃一拳干碎了。 “你在厕所里看到的是她是不是?”何芝兰其实在高素珍唱出那首歌的时候,就有怀疑了,“是不是她给你的那张纸上写着美国黑人抗争歌曲?” 文彩霞点点头,看着女人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劝说何芝兰把人交出去的话语就讲不出来了。 “彩霞,我信任你,我也希望你信任我。”何芝兰抓着文彩霞的手,长叹一口气,“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行不行?我保证,你姐的医疗费缺多少我补多少,不打字条……” “芝兰姐!”文彩霞生气了,“俺是为了你的钱吗?!俺是担心你!俺!” 沉玉树推开门走进来,文彩霞放低桑门道:“俺是担心你们,怕是你们不知道,灵泉县的补习班里全是牛鬼蛇神,摊上一个全家都毁了,你们咋这大胆,反革命是死刑啊!” 事了 “她是一条人命啊!”何芝兰拉住女人的手,将那双干枯如冬日树枝的手拉到文彩霞手上。 文彩霞深呼吸一口气,握着两人的手,唉唉两声道:“芝兰姐,我也不知道了,我可以啥也没看见,但是你也不可能把人藏这里一辈子呀!” “后半夜就去城里。”沉玉树关上门,语气冷静道,“我送她去她家里。” 这几天七七八八的何芝兰也把女人的事都和沉玉树说了,女人家里就是三沟市的,老宅和谢新阳那私人电影院还是同一个区的,熟门熟路,送回去也简单。 “咋送?讨饭的都要生产队长开介绍信,她从学习班里出来的,哪来的介绍信?要是撞上治保主任检查了,那简直就是,就是要命的呀!”文彩霞亲身经历过,见到过有被红卫兵活活打死的,只因为走亲戚串门遇上检查没带介绍信,讲不清自己成分。那样的死亡情景如影随形深入脑海,文彩霞是真的害怕。 何芝兰也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她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介绍信的重要。 “我们有介绍信。”何芝兰语气肯定,又软声劝慰道,“彩霞,真是对不起你,这件事没想着牵扯你。” 文彩霞“唉”了一声,眼珠子转转,看来看去那个老女人,看着是个面善的也是个受苦的,咬紧嘴唇道:“芝兰姐你放心,一句话我都漏不出去。出了这个门,我啥也不知道。” 好在快入冬了,天亮得晚,后半夜出发也不算太迟。 借着蒙蒙月光,沉玉树骑着三轮车送人走,文彩霞自告奋勇地跟着去,库房农具用品登记表也有了出处,就写成沉玉树带文彩霞去乡镇医院探望文家大姐。 何芝兰一夜未睡,坐在板凳上发呆,第一次感受到了和这个时代的贴近感。 她真的到了这个时代,根本不是一本书里写的内容这么简单,所有人都活生生的,真实得让她害怕。说错做错说不定就送了小命儿,也是亏得运气好,女人仿得一手好字,自己救了她,焉不知是冥冥中救了自己。 又赶巧儿了有谢新阳给开的介绍信,真是事情撞到一起了,平日里积攒的人品全爆发了。 “告别了妈妈,再见吧家乡,金色的学生时代已载入了青春史册,一去不复返,啊~”何芝兰忍不住唱出了这首女人教给她的知青之歌,“未来的道路多么艰难,曲折又漫长,生活的脚印深浅在偏僻的异乡。 ” 唱着唱着,她的心境突然共鸣了这个时代,这个混乱的无法言喻的时代。 回城,一定要回城,再待下去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轻哼的歌声优美动听,一旁写大字报的林安定也不由自主跟着哼唱起来。两个人歌声交错,大会堂来帮忙张贴大字报的知青们全都小声跟着吟唱了起来。刘亚楠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发怒道:“别唱了!任毅都死刑了!你们还唱死人之歌!” 田杰呸呸两声道:“胡说什么呢?那是十年有期徒刑,我朋友也在那插队,公审大会去了好几次呢!” 底下也有知青道:“算起来也近六年了。” 何芝兰不知道这件事,她刚穿进书里的时候,曾经也听过文朝霞一边割猪草一边哼这首歌,只是调子乱七八糟的,歌词倒是清清楚楚。等女人教她的时候,她根本也想不到这首歌背后有这样一段故事。 “可我听到的就是死刑啊!他居然敢写‘生活的脚印深陷在偏僻的异乡’,深陷在异乡这不就是反对上山下乡吗?现行反革命啊!”刘亚楠争辩道。 “那是深浅,深深浅浅,是小资主义改造不彻底,算不上现行反革命!”田杰也跟她吵了起来。 咬文嚼字起来,光听着都害怕,写首歌都能把自己写进牢里十年。 两个人吵着吵着,到最后刘亚楠低头趴到桌子上耸起肩膀哭了起来。 今明两年都回不去了,她怎么办呀,再待下去一辈子就困在这里了,脏兮兮的面朝黄土背朝天还不知道哪天就被现行反革命了。她哭着哭着也唱了起来:“跟着太阳出,伴着月亮归,沉重地修理地球是光荣神圣的天职,我的命运,啊~” 愁云惨雾的氛围萦绕在大会堂里,林安定清了清嗓子,男低音唱道:“用我的双手绣红了地球,绣红了宇宙,幸福的明天,相信吧一定会到来。 ” 他的声线特别稳,伴随着刘亚楠呜咽的抽泣声,使得整首歌感情充沛真实,十分有感染力,大会堂里的知青们全都流下泪来。 董娇娇来喊开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灵堂哭丧的晦气样子。 何芝兰也看着有点呆呆傻傻,这可真是少见了。何芝兰一直是傲气的,下乡第一天自己和父亲一起去邮局那接待知青队伍,就这个何芝兰两个眼睛长在天上,看着就让人来气,前世早死也是活该。这辈子从被强奸后到被批斗前,何芝兰都是一股傲气劲儿,还和最开始的傲气不一样,之前的傲气是傻愣着傲,被人卖了还不知道,被强奸了倒是学聪明了。 董娇娇的目光过于惹眼,何芝兰被歌曲中的悲伤冲击了一下,缓过来看过去董娇娇,直勾勾的,就像沉玉树昨晚在篱笆墙上看人的眼神,董娇娇心里不由打冷颤。 这个何芝兰应该是被强奸后换了个魂儿,还是个现代人的魂儿,怪不得这么能经受得住打击,就连抄家批斗都吓不到她。 “哦~亲爱的姑娘~”田杰换了换歌词,往董娇娇身边走去,今明两年是回不去了,家里给介绍的纺织厂女工也肯定等不了自己。他下乡插队这么久,一直没找婆娘就是盼望着回去呢,可盼望着盼望着他年纪越来越大,打眼看去,四周里同他一起下乡的拖关系回去的大有人在,回不去的也都在乡下找了婆娘。 早前何文坤和何芝兰那眉来眼去的,他看得也心痒痒,知道何文坤仗着相貌才学脚踏两条船,他也不去说,就是等着这两条船哪条船踩塌了,他好去偷。 何芝兰那容貌身材没得说了,那董娇娇也不算太差,不管有了哪个做婆娘都是好的。 他唱着唱着就在董娇娇身边跳起了交际舞,还伸出一只手来,董娇娇羞涩一笑,心里烦死了面上却不显。这个田杰真是讨人厌,瘦猴儿似的,天天在她身边窜来窜去。 虽然知青食堂里弄了饭,但何芝兰跟着知青们走到半程就转道回自己小家了。 她和沉玉树被知青们早就投票排挤出去了,食堂饭是吃不上了。林安定出声挽留,几个文宣队也跟着应和,刘亚楠却是一股子阴阳怪气讽刺了起来。田杰见状又要上场彰显彰显自己知青大哥的身份,董娇娇也跟着和稀泥。听得这群人言语纷纷,有心直口快的,有绵里藏针的,何芝兰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兰兰!回家吃饭了!”闷声闷气的,远远一听就知道是谁。 七嘴八舌停了下来。林安定那点儿小心思被人家丈夫一句话喊了个魂飞魄散,他看着沉玉树人高马大地走过来,熟门熟路地弯下腰把何芝兰往背上一背,招呼也不跟人打,直接大跨步走了。 “嗨!真没礼貌!茅坑里的……”田杰看沉玉树脚步慢了下来,忙闭住嘴把后半句的吞了下去。 等夫妻两走远了,他才敢继续骂出来:“两个臭石头!王八配锅盖!给脸不要脸!” 董娇娇十分受用听他骂那夫妻两,忍不住笑了出来,伸出拳头来轻轻锤了一下田杰胳膊,轻声道:“说什么呢~” “可不就是给脸不要脸吗!”田杰看她笑了,忙不迭继续放狠话彰显自己地位,“本来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还假清高,要不是文宣队里的几个知道那英文歌,这两早该被枪毙的!现在还没一副好脸色给人看!要不是咱们,这两还不知道能不能有这口气儿给人摆脸色呢!你说是吧!林同志!” 虽然是高素珍唱出来的,但是高素珍本来就是徐家村知青点文宣队伍的,要真算起来也确实是文宣队的救了场,不过林安定可不敢揽这个功劳,结结巴巴道:“话是这样说,但是……” “但是什么呢但是,那任毅写首歌都十年有期徒刑了,这两个要不是……” “是死刑!”刘亚楠插嘴道,“我可是上次去城里听人说的!” “你听谁说呀都没我的消息准!别说这十里八乡的,出了这三沟市的,全中国大事怪事儿我清楚得很!”田杰洋洋得意道,急着在董娇娇面前表现,说话用词不由得夸张了起来,“去年八月喇叭口那大洪水,知道死了多少人吗?” 刘亚楠翻个白眼道:“没超过三万,谁不知道呀!” 田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神秘兮兮低声道:“死了多少人我就不说了,反正喇叭口的知青们没死的都办理回城了。” 吵闹 “真的假的?”刘亚楠来了兴趣,“全都回城了?” “那可不。”田杰昂起头,“我堂兄弟有当兵的去救灾,还是他给挨个儿戳的章呢!” “你胡说啥呢,当兵的还管到知青回城了,笑死人了。”刘亚楠完全不相信,故意挑刺儿道,“你堂兄弟要是这厉害,咋不把你弄回去?” “哎!你爱信不信!那死的人海了去了,一个个身份都没法证明。他当兵的救个人给人家做证明是哪个地方救出来的,从他手上交出去的,可不由得他戳章,回城那申请表上还得要他填好词好句呢!”田杰被反问,不由得急了,话赶话非要证明自己,“那能活下来回城的也没几个,名字籍贯我都有,你要是真不信自己去找人问问!” 看田杰急了眼,刘亚楠也半信半疑了,感叹道:“能回城真好,我们这儿要是也发大水就好了。” “你才是胡说什么呢。”林安定语气平稳骂道,“神经病。哪有求老天发大水的,你以为三岁小孩过家家呢。知道发大水死多少人吗?” “反正不死我就好。”刘亚楠年纪轻不经事儿,对于大型灾难没什么概念,只想着不管怎么样能回城就行。 这句话一出来,林安定立刻表情严肃起来道:“刘同志,你这个思想很危险,我们要争做国家急先锋!万万不能做国家大害虫!” “好哇!谁是大害虫!谁是急先锋!”刘亚楠才不吃亏,当即对喊道,“你是急先锋!急先锋一双眼睛滴溜溜黏在何芝兰身上真是为国家做贡献!怕人家老公耕地耕不开!急先锋要去搭把手啊!” 两个人吵闹起来,田杰劝劝这个劝劝那个开始和稀泥,董娇娇也出乎意外地帮腔田杰,惹得田杰不停地回头看她,心里美滋滋的。看来没有挖不到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锄头,这董娇娇还是抵挡不住自己时刻发散的大男子魅力呀! 这厢吵吵闹闹,那厢夫妻两个有说有笑的在聊天。 沉玉树做饭本来不怎么样,但耐不住自己老婆做饭更不怎么样,于是锅头三板斧全交给了沉玉树忙活,何芝兰就负责塞枯麦杆塞老木头给火膛里添火。冬日冷,烧火还能取暖,何芝兰非常满意自己这个任务,虽然第一次烧锅差点儿没把锅给烧穿,但现在逐渐掌握了烧火技巧,又得到文家姐弟的指点,她甚至能游刃有余地烧出简易木炭,用来做木炭烧烤吃。 早就煮好了米饭炒好了菜,只是天气冷,饭菜也冷得快。沉玉树抱着自己媳妇儿给火膛添柴,把瓷碗里的饭菜用热水隔着蒸热,等两个人亲亲热热腻腻歪歪了不一会儿,锅头就起了蒸汽。 沉玉树用大火钳夹出来燃着火的木炭放到灰膛里,用灰盖住火苗,然后起身去查看锅里的饭菜。 厨房里暖和,何芝兰又是烤火又是被沉玉树像个树袋鼠似的紧紧抱着,她额头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水,双颊也是红艳艳的,热得扯开自己衣服领子,白晃晃的肌肤露出来,凑过头去看锅里的饭菜,正巧儿撞上沉玉树回看过来的眼色。 这小孩儿目光大胆地赤裸地看着她锁骨肌肤,上前搂住她在她锁骨上就是吧唧一口。 何芝兰伸手捏捏他挺拔的鼻梁,道:“我真的很饿。” 沉玉树从善如流站起身来给她盛饭菜,他可是有一整个儿计划,并不急在这一时。 便宜老公做饭是越来越好吃了,一荤一素一汤,营养均衡,在这个饭都吃不饱的年代真的是很用心了。何芝兰埋在厨房小饭桌上吃得几乎头也不抬,等放下筷子才注意到沉玉树还没吃完饭,这可奇怪了,他平时风卷残云吃得比她快多了,她还试图教过他细嚼慢咽,才发现这是人家从小儿的习惯,跟着爷爷在部队里吃饭吃出来的速度。 “还饿吗?”沉玉树就要伸手去拿她的碗,再去给她盛饭。 她平日里吃不到一碗饭,最近饭量却是有所增长,一碗接一碗,被沉玉树这么一问,感觉今天自己也能吃下第三碗饭了。她摇摇头,应该是秋收那阵儿,天气坏的时候抢收,她也要帮着去田里拉麦子拉谷子,累得慌吃得多,胃口一开就停不下来了,再吃下去真就停不下来了。她要控制自己食欲,毕竟粮食就这么多,去黑市上买那也是有风险的。 沉玉树收拾碗筷,道:“真的吃饱了?” 何芝兰猛点头,沉玉树伸手捏捏她红润的脸颊道:“那你去里屋看看,有东西给你。” “耶!”何芝兰伸个懒腰欢呼,磨磨蹭蹭起身给沉玉树脸颊上亲了一口,“沉同志真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公!” 沉玉树单手抓住要跑去拆礼物的何芝兰,大掌托住她的后脑勺,俯身下来蜻蜓点水亲了一下她的唇。 他俊美的脸靠近又离开,漂亮的桃花眼笑眯眯的,全是动人的情感。 何芝兰被少年一片赤诚热烈的目光看得老鹿乱撞,真是完蛋完蛋,这孩子越相处越会勾引人了。 两个人做夫妻不到半年,何芝兰就发现,越和他熟悉越觉得沉玉树这个人,非常的难以形容的好。他几乎是任劳任怨地宠着自己,这简直有点儿违背人性,特别像是出轨的丈夫出于愧疚心对原配妻子予取予求。她摇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扔出脑海,开什么玩笑,这孩子就差没天天挂在自己身上了,怎么出轨? 那就是爱情了吧,她想到这儿牙齿就一阵儿发酸,心口也一阵儿发酸。 在这样美好的感情里沉浸着,像是在做美梦。她心道,原来这就是相爱的感觉,快乐得不真实。 里屋亮堂堂的,满桌子全是油纸包扎好的物什,何芝兰坐到桌边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拆开,糖果瓜子,酥饼红枣…… 拆着拆着,何芝兰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儿熟悉,忍不住笑道:“Merry Christmas!” 拆开又一个油纸包,居然是一件剪裁良好的高腰牛仔喇叭裤,在这个人人都穿着土蓝灰绿劳动布的时代,沉玉树从哪儿找来的这件这么大胆设计的衣服?何芝兰连忙继续拆,公主裙,波点裙,的确良白衬衫,灯芯绒外套——还是加厚保暖款的,这下真是过圣诞节了,沉玉树就是她的Santa Claus啊!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and a happy new year!” 沉玉树收拾完厨房,进来看到的就是小媳妇儿两眼放光地边将裙子在身上比划边唱歌。 从欢快的歌声里就能听出她有多开心,沉玉树觉得求姑姑办事真的求得太值得了。 他好喜欢看她快快乐乐的样子。她比他有文化多了,又那么好看,他总害怕有一天她会发现他其实只是一个天底下最普通不过的男人,甚至都比不上普通男人,然后离他而去。这简直就是噩梦般的想法,可他没办法摆脱这个想法,因为他知道他有多普通,如果他不是司令官的孙子…… “哦~我亲爱的圣诞老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呢?”何芝兰对自己的金主非常狗腿道。 “生蛋老人?”沉玉树听不明白,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吗?生什么蛋?鸡蛋吗?” 何芝兰想要给他解释,想了想还是别解释了,这孩子挺较真儿,要真开始讲了必定是十万个为什么。上次耐不住他一直问一直问自己“尴尬的是啥?为什么那个老奶奶一直在喊尬的嘎的?”,不得不给他讲解上帝是耶稣,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好久,讲到最后何芝兰自己都是一脑袋问号,被他问得都快怀疑人生了。 何芝兰上前抱住他,转移话题道:“谢谢沉同志!想先看哪件?换给你看啊~” 沉玉树猛地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心虚,略不好意思道:“你继续拆。” 桌上拆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何芝兰拆福袋一样乐此不疲地撕油纸。撕开其中一个,毛绒绒的围巾跳了出来,何芝兰想要围到自己脖子上,却发现这不仅仅是一条围巾,她展开一看,再看看油纸包里剩下的东西,丝袜和玉雕短尾巴,玉雕上边还刻着外螺纹镂花,粘连着毛绒绒的尾巴。 何芝兰也咳嗽两声,有点儿尴尬。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那谢新阳神神秘秘的不给打开看,她一回来半夜就忍不住摸黑儿打开借着月光看了,居然是一套毛绒绒情趣内衣连带着尾巴的cosplay服装,她当时就无语了,赶忙把东西全塞回去,假装自己没看到也不去提这件事。 没想到沉玉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偷偷打开看过了。 还为了不着痕迹地让她穿上这套衣服而欲盖弥彰地买了这一堆衣服,何芝兰用脸颊蹭蹭毛绒绒的“围巾”,然后捡起一旁的波点裙,故意道:“想先穿这件哎~” 夜斗 何芝兰睡到半夜热得心慌,耳边也觉得十分吵闹,她迷迷糊糊推推紧紧抱着自己的沉玉树,紧抱着她的高大身材却动也不动。夫妻两年龄都小,正是不知道节制的时候,也怪不到累得沉玉树呼呼大睡。 她用手背擦擦额上的汗,耳边那股窸窸窣窣的声音时大时小,听得人脑袋疼。 何芝兰定定神,正要仔细听,大门却哐当一声被撞了开来。 这下动静儿之大,连沉睡的沉玉树都被惊醒了。 进来的人一身深绿军装,戴红色袖章,五星军帽亮闪闪,两条辫子又黑又长垂在胸前。夫妻两住的小院子少有人来,前段时间虽说是吃了一顿批斗,但到底也没掀起多大风浪,便也没想着怎么收拾屋子,扔掉不该有的。 何芝兰是现代人,知道个大概历史,算一算也该是华国锋走马上任,全国就快平反冤假错案了。 所以她心里没把救那个英语老师当个大事,她知道这些什么臭老九学术反动派等到了恢复高考,那可都是全国最缺的师资力量。 而沉玉树,虽然是本土人,知道阶级斗争有多厉害,可他从小长在军区大院,长在爷爷眼下,除了上山下乡来,并没有完全真实地接触过这一段文批武斗,思想有了误区,又是个半大孩子想不到那么多,竟也真以为将人送走了就好了。 长辫子姑娘长得脸圆眼大,说话的声音也大,不同于文彩霞飙着嗓子喊,这姑娘是长久以来喊命令喊出来的官腔威武,只听得她问道:“是不是何芝兰和沉玉树?” 好在冬日冷,两个人就算睡着,衣裳都穿得整整齐齐的。 沉玉树没搭话,只盯着长辫子姑娘身后影影绰绰几个人。 何芝兰醒得早些,脑袋虽然还嗡嗡的,思维却是清醒的,有话答话道:“是了,你又是谁?” “还睡着!还不起来答话!你个现行反革命!”这恶狠狠的声音,不是董菊花又是谁。她脑袋上缠满了一圈圈纱布,迎风招摇,脸上得意很,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挂彩登场,“敢打革委会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你个小贱……” 她话一顿,改口道:“小小间谍搞大大破坏,罪祸人民真该死!” 何芝兰一时间懵了,再看看那长辫子姑娘,心想这怎么回事?大半夜私闯民宅……啊不对……这不算民宅……这是公家财产…… 她在这里生活了小半年,潜意识里也知道了这里的法则。 “这是咱们灵泉县学习班红旗战斗小组组长,方永红同志!”太监嗓子亮出来,也是个头缠纱布的老熟人。 早前来这抓人的方永顺。 “哎,”方永红倒是态度不冷不淡继续大声道,“回答问题,不要说有的没的。你是何芝兰,他是不是沉玉树?” 沉玉树坐起身来,也不冷不淡跟着回道:“是,我们是夫妻,大家都知道。” “男女作风问题容后再谈,”方永红点点头,继续道,“你们是不是藏了牛鬼蛇神?” “没有。”沉玉树语气坚定。 “他胡说八道!”董菊花马上跟着道,“小贱人大破坏!这两人搞特务活动!” 说着手指点来点去,仿佛只等方永红一声令下,立刻就要揪住坏分子。 方永红微微皱了皱眉,旁边的董娇娇忙走上前,拿出来一张纸,纸张一亮相,斗大的“祝月明”三个字,何芝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那张从谢新阳手里拿出来的介绍信,给英语老师仿写了一张。 这张介绍信是怎么到了董娇娇手上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英语老师还好吗?应该还好,不然他们不会来找自己。 何芝兰神色变来变去,无需多想都知道她有问题。 方永红摆摆手,非常自然道:“拉去董河村教育堂,好好审理。” 话音刚落,董菊花一个箭步过去就要先给何芝兰一巴掌,沉玉树眼疾手快拉着何芝兰一躲,伸手又一打,这一巴掌被打到了床架上,整个床架都抖了一下,董菊花哀哀叫唤,骂道:“黑帮坏分子!人民大蛀虫!来啊!先给她把头发绞了!” 后面几个革委会的有了灵泉县领导撑腰壮胆,不由得蠢蠢欲动要上前去。 董菊花早就瞧何芝兰不顺眼了,脾气那么傲,刚来董河村没少和革委会的人起冲突,偏偏那些个男的裤裆里二两货当了脑瓜使,看着何芝兰长得漂亮,一个个骚得发慌都捧着让着她。 这种贱女人,就是革命队伍里的败类残渣!革命活动还能看脸办事啦?她把这女人一头亮黑发都给绞了,看这女人还能嚣张么,还能蛊惑革命人员破坏革命活动不。这叫树立革命新风,坚决抵制资产阶级审美复辟!董菊花越想越对,恨不能上手直接在何芝兰脸上挠两把。 可沉玉树偏偏护得紧,一站起来人高马大的,光是气势就能吓死人。 眼看着又要打起来了,方永顺有点儿后怕地往后退,准备随时跑路。开什么玩笑,上次摔得那脑袋开瓢,疼得他是哭爹喊娘,本来就不咋好使的脑瓜子这两天更是不咋好用了,记忆力大幅度衰退,都记不清自己到底拿了多少学习班公款吃喝了。 “哎!”方永红一声叹,落地如雷,两边都停下来。 “公事公办,特事特办,时刻保持清醒头脑,准备对付一切野心家,阴谋家。”方永红拉长声音道,“革命允许犯错误,你们不要怕犯错误,有了错误才好改正嘛!” 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何芝兰搞不懂。 她仔细想了想,那介绍信有两份,一份是英语老师后来模仿的,一份是原本谢新阳给他们的。 原本的那份介绍信就没有名字,后模仿的那份写了“祝月明”三个字,当时她以为是那英语老师的名字,可是问了那老师,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何芝兰也搞不清楚是不是老师的名字。 既然他们半夜来审自己,那老师肯定是没抓到了,那么这份介绍信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原件。 原件一直藏在家里后面柴房木梁顶上…… 她还在想,方永红的声音继续道:“当然要先接受错误,才能更好的接受改正,你们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沉玉树语气坚定:“我们没错,我们没有包庇牛鬼蛇神。” 一定是被偷走了原件,一定是他们写了“祝月明”三个字,一定是这样。他们当然知道英语老师的名字是什么,何芝兰想到这儿,身板儿也挺直了,看看方永红又看董娇娇,道:“组长,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方永红摇摇头道:“你们什么都知道,你们这种小同志啊就是太爱自作聪明,容易受人蒙骗。这种错误不是第一回也不是最后一回。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你们思想改造得还是不彻底。“ “只要资产阶级思想存在一天,我们就要战斗一天。”方永红淳淳教导道,“像祝月明这种顽固不化的走资派,你们要主动划清界限主动上报主动批斗!” 到这后半句,她的声音才稍高了八度,有了点儿文彩霞扯着嗓子嗓子吆喝的感觉。 何芝兰张张口,实在组织不了语言,她听那英语老师的胡言乱语,早就知道了那些人那些年的遭遇。她隐隐约约能猜出来这些个学习班的人,是为了杀人灭口来。毕竟再熬过一段时间,就是粉碎四人帮了,这些牲畜棚里的所谓牛鬼蛇神很快就要各归各位,平反冤假错案了。 她高度怀疑文件已经下达到了灵泉县,只不过这些革委会的还强撑着威风,上瞒下欺做足戏。 只是这些话都不能当面锣对面鼓的说出来,毕竟自己只是个下乡知青,哪里有渠道知道这么多事。 现在最重要的是自保,何芝兰想到这一节,正要放缓语气开口,沉玉树倒是直接接过话茬道:“我们没有历史问题,我们思想端正一心向毛主席。文武追敌踪,誓除黑五类,反对抢班夺权,坚决拥护革命。你倒是说说我们的思想哪个方面需要改造?” 上来就扣大帽子说思想改造得不彻底,可沉玉树是自愿上山下乡的,并不是黑五类子女被迫来改造,他的老婆家底也是清白的工人阶级,大舅哥还是保卫边疆的大头兵。要来挖祖坟斗争,这夫妻两家世那简直是红得发紫。 方永红当然知道这些,她也是做足了功课来的,她也不是为了故意为难这夫妻俩。只是这祝月明到底跑哪儿去了,还藏不藏在这里,她一定要搞清楚。 中央下了文件,学习班里也分成了两派,方永红自然是坚决将阶级斗争进行到底。 国家不来斗争,她也要来斗争!清理阶级队伍的运动坚决不能停!祝月明这种玛丽小姐式的人物必须彻底斗臭! 方永红曾经是祝月明的学生,只是她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武斗 “你是认为自己是没前科的知青了。”方永红微微一笑,“你觉得门一关,男女作风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沉玉树对这个还是有点心虚,他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从小受的教育以及周围的坏境在男女问题上非常严肃,以至于很多时候他一个人就会胡思乱想反省自己的错误。 他一直觉得何芝兰只是被迫委身给他。他想不通何芝兰为什么非得救她,总觉得是姑姑和爷爷施加了压力,所以在日常生活相处中,他总是尽量迁就何芝兰,极力包容她,甚至有点讨好她。 可他也在日夜相处中逐渐喜欢上了她,从一开始的负责任心态转变为了爱意,爱意上来了就会觉得歉疚,会觉得一开始的错误更加被放大了,会觉得自己真不是人,怎么能做出这样强迫兰兰的事,他很多时候想着想着就会对自己恼恨起来。 现在方永红这么一提,自然是狠狠撞到他心底那块疤。 他是多么希望自己和兰兰有一场浪漫的邂逅,正常的相恋,而不是被迫成了夫妻,以至于他总是提心吊胆的觉得何芝兰随时会清醒过来,决绝地离他而去。 “我们,我们是夫妻。”沉玉树明显底气不足。 “是吗?”方永红笑笑,“搞革命一定要深挖思想根源,你让我说说你的思想哪里还需要改造,我看最需要改造的就是资产阶级淫乱思想,男女作风问题上这叫和畜生一样……” 沉玉树有些发抖,刚被抓起来的时候,他自己就在心底这样骂过自己了。 方永红继续道:“思想再不警惕,那就是禽兽不如。” 何芝兰听得云里雾里,但明显感觉到这小孩气势弱了不止一点半点,当即回呛道:“红旗战斗小组还战斗到别人家夫妻的事了?我们就是夫妻,家里人都定好的亲事,你有什么看不惯的,去找我爸妈去找他爸妈,看你是想娶我啊还是想嫁给他?” 旁边几个围观的革委会成员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何芝兰真是越来越能说了。 她这一打岔,沉玉树心情也稍稍平复了下来,大掌被何芝兰捏住揉了揉,说话也有了底气道:“我们是夫妻。” 方永红也并没有要非得纠结这个问题,她摆摆手道:“整肃整肃,先整后肃,好人不怕整,怕整是坏人,先搜屋子后搜院子,我倒要看看祝月明在不在。” 她发言,立刻就有人行动。 对着十来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沉玉树也不能真一个人拳打脚踢做斗争。再说人也已经送走了,不怕他们搜。于是也没有阻拦,只是将何芝兰拉得离自己更近些,时刻盯着那些人不让他们近身自己老婆。 屋子里又被掀翻了,连茅房都被拆了门。 董娇娇瞧着这夫妻两你侬我侬的,看着就不爽。她上辈子和何文坤刚开始那么好那也是相敬如宾,从没有这样夫妻两个齐心协力的时候。何芝兰早该死的,沉玉树也是个该死的,这两个人居然还甜甜蜜蜜过起了日子,上辈子自己因为这两个人的死真是受了一辈子的罪了。 她只是一味的恨,却从没好好想过该恨的是谁。 她只觉得是何文坤勾引她,欠她的,但她不想是自己贪图城里日子快活。她恨沉家人上辈子折磨她,但她没想过是因为她先设计害死了一条人命。她怨何芝兰如今好好活着过着她想要的日子,但她没想过何芝兰的生活和她根本也没什么关系,不是上山下乡,她两说不定一辈子都见不着面,就算是原来的何芝兰再大的小姐脾气也从没主动害过人,更别提害她。 可她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她是一个上辈子受苦被怨恨折磨的女人,她只想发泄。 有的人受了伤会学会不能这样去伤害别人,而有的人受了伤就恨不得全世界都死光光。 董娇娇是后者。 “介绍信都在这了,还狡辩呢。”董娇娇柔声道,“贴身衣裳也搜搜吧,别藏了通敌叛国的信。” 她这话不轻不重的,董菊花可来了劲头,上前就要拉扯,但长了心眼先指挥道:“你们去搜沉玉树,我来搜何芝兰!” 几个男的走上前,沉玉树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开打。 “不忙这个。”方永红制止道,“让他们自己把大衣裳脱了来搜,小同志,我们可不是什么野蛮人。” “这都穿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奇装异服资产阶级歪风邪气!真是从灵魂到躯壳都已腐烂透顶!”董菊花有些不情愿,坚持道,“让我来撕了它!” 何芝兰双颊发红,倒不是生气,而是有点发窘,她外面穿得是套身纯棉蕾丝长裙,也算不得奇装异服,但是里面确实有点儿少儿不宜。 沉玉树穿得简单,磨边的毛衫,破烂带洞的长裤。要脱也简单,但他不能这样做,这样就是默认了他们整人整对了,一旦被整,这帮人有的是手段折腾人。 他昂首挺胸,直接道:“来啊!来搜身啊!” 几个革委会的没敢靠前,沉玉树天天下地干活,那膀子上的肌肉可不是吓唬人的。早前耕田上那疯牛都是沉玉树拉回来的,这么个神人没人真的想跟他硬碰硬的打架。 “听不懂啊?”方永红摇摇头,“小同志,思想别走歪路,我们可不是敌人。” 说着她走上前,沉玉树揽着何芝兰往后退,方永红停下脚步道:“革委会女同志留下,男同志可以先出去。” 屋子里一下少了大半人。 沉玉树可不上当,做好了被女人围攻,打女人的准备,谁知道方永红又摆摆手道:“大家都去门口守着,我来亲自搜。” 何芝兰刚才不过嘴上开玩笑,现在却有点儿发慌,没头没脑地想这方永红别是真看上夫妻两了。 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想到这句荒谬绝伦的现世名言何芝兰有点儿绷不住,也许是气氛太严肃吓人了,她的脑袋瓜子真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她表情古怪,方永红当然注意到了,叹口气道:“哎,不知道祝月明给你们灌什么迷魂汤了,罪名都安成了间谍特工,你们还要这么护着她。” 沉玉树张口就要说关你什么事,话到嘴边反应过来道:“我们不认识什么祝月明祝月暗,我管它月亮明不明暗不暗。” 方永红坐下来,语气沉稳道:“我是为了救你们,才把人都清出去。” “你们也许不知道,这个祝月明,家里同香港有联系,以前还接待过英国来的学生,属于重点审查对象,清理阶级队伍运动那时候叫她什么,都叫她玛丽小姐式的人物,就是《红岩》里的那个女特务。”方永红娓娓道来,“她当年有一张飞机票哎是要去香港那边的,这属于什么,背叛祖国!这种人,那都不是陪斗,那是主斗对象!” “她丈夫更是千古罪人,居然敢自绝于人民,真是臭狗屎都不如!”方永红缓一口气继续道,“你们是小同志,是祖国未来的希望,可不敢和反革命划不清界线的事。” 她说话老气横秋,其实她也不过虚长这两人几岁,根本也还是青年人。 说了这么些话,这两人还是不为所动,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清楚,打起太极来得心应手。 何芝兰知道那张机票,祝月明没有选择和家里人一起离开,因为她在这里和一个科学家结了婚,而她的丈夫那位科学家在大西北如此荒凉的地方,自杀了。 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见两人始终不合作,方永红突然恶狠狠骂道:“狗恶霸!狗汉奸!” 她的神色也变了,在月光下闪着一种奇异的光泽,像是喝醉了般兴奋过度。 她这两句话一骂出来,屋外人登时轰隆隆的全闯进来,像是奔涌的酒液溢了出来,围住夫妻二人,跟着方永红一起骂道:“漏网的反动派!与特务有联系的黑帮分子!人民群众中的老鼠屎!” “你们他妈的听着!” 沉玉树和何芝兰被拉扯到屋外,人群继续闹哄哄的围着他们喊叫。 “狗间谍!大毒蛇!他妈的骑到人民群众头上耀武扬威!我们要抽你的筋!拔你的骨!挖你的贼心!砍你的狗头!你他妈的放老实点!否则我们要断你的孙绝你的种!砸你个稀巴烂!” “对付黑帮怎么办?!” “枪毙!枪毙!枪毙!” “早前枪毙完!我们早点回家睡觉!” “好!好!好!” 白天下了雨,晚上就格外冷,夫妻两个人穿得单薄被挤到屋外,何芝兰又出了汗,一下子被冷风一激,不由冷得浑身颤抖,结结巴巴喊出来两句话都被围着的人声淹没了。 “怎么处罚阶级败类?” “拳打脚踢!掌嘴抽棍!火烫棍夹!吊房梁光身冻!” “光身子冻!撕败类的衣服!” “撕!撕!撕!” “撕开败类藏身处!撕出一个新天地!” 回家 yedu5.com “你有没有罪?” “你该不该死?” 人声鼎沸,冷气热气儿交替着蒸腾,何芝兰被沉玉树护在怀里,额头顶着他的胳膊看到那一张张脸仿佛在不断的变形,让她头昏脑胀,喉头一热,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本来伸手要去抓何芝兰的董菊花被吐了一手,酸气上冲,董菊花大骂一声:“臭害虫!脏老九!都给我打啊!打死她!文化大革命万岁!” 双拳难敌四手,沉玉树抱起何芝兰就要跑。 一个人要活活打死另一个人,是非常考验心理素质的,而一群人要打死一个人,只需要环境塑造得够狂热,谁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法不责众里的人性的恶会被放大,众人可以更加放肆的发泄自己的破坏欲,因为跟着众人作恶,单人的责任似乎被稀释了,就连董娇娇也觉得如果现在这两人被活活打死了,和她去偷那张介绍信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毕竟她只是喊喊口号根本没动手。 何芝兰一生中最接近死亡的时候是上手术台,虽然害怕但是平静,因为知道会发生什么也接受了即将会发生什么。 可是现在一切都是未知的,那种对死亡的恐惧突然具象起来。 在不断变形的人脸和疯狂的口号中,她的脊背麻木发凉,第六感不断地告诉她,这就是那一刻了,这就是要被死亡的那一刻了。何芝兰哇哇吐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昏过去了,她好像看见手术台的那盏无影灯了。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e du 4.com “散开散开!”张大成拿着手电筒照射人群,大吼道,“开枪了啊!” 有几个外围的散开来,里面闹哄哄不知是不是没听到,依旧试图去抓夫妻两个。 一声枪响,张大成可不是开玩笑。 灵泉县来人,董河村的早就上报了。那会儿革委会的去做斗争,居然斗到了沉玉树头上,到底也没怎么样,张大成也没当回事,只是张大成想不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帮人竟然是铁了心了要斗沉玉树夫妻两。 何芝兰确实小资做派有点高调,刚下乡来的时候,嫌这脏嫌那乱,天天拉长个脸吃个饭都要分碗分筷,张大成也怪看不惯她的。但是要说她是个女间谍女特务那也还真犯不着,张大成可不觉得她这个大小姐脾气愣瓜脑子能做起来通敌叛国的事。 “群众要发动,命令要强迫,群众是庙里鼓,三天不打落尘土!”方永红气势威武喊道,“小同志,斗争斗争,先斗再争,不斗怎么争,你开枪我不害怕,死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 “来啊抓住那个玛丽小姐!”方永红气势从容继续指挥道。 真是疯了,张大成又朝天鸣枪一声。 他爸是沉司令的警卫员,他自己也是从部队里滚一身泥爬出来的,最疯狂的时候也不是没经历过,炮打司令部搞斗争,他可不是沉玉树这种关在大院里的半大孩子,当即又鸣枪一声怒斥道:“有什么事去公安局说!现在就地散开!” 三声枪响,总算是将众人的魂惊了回来。 后半夜来抓人搞恐怖事件,就是为了打个出其不意。灵泉县学习班的来了有去公安局的,也有去隔壁村革委会的,只是来这里的方永红才是战斗小组的核心人物,最会这一手半夜搞革命,吓破人的胆,打掉人的骨气,一切就都好办了。 可是董河村革委会的到底还是要同公社上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张大成来这公安局也好些年了,大家最是熟悉,都知道他一开始就挺照顾沉玉树的。当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出了那档子事,也都知道了沉玉树的家庭背景。这会儿散开来才如梦初醒,又想管它什么家庭背景,革委会的谁不是出身红透。大家都是搞革命斗争,怕什么流血牺牲,真冤枉你了那也是为革命做贡献,毕竟宁可错抓不可错放! “枪杆子里出政权,你这个走资当权派也敢来指摘我们革命群众?”方永红大辫子一甩,圆圆的脸严肃又认真,凶霸霸道,“破坏无产阶级专政,你带枪下乡做斗争,妄图反革命夺权!” “工总司的人都在开会,你怎么不去参加?是不是对革命活动有不满意见?”张大成脸长得清清秀秀的,做事说话却是五大三粗的,非常有一股气概,很能镇住人。 董菊花忙跟着道:“工总司没给我们下通知。” 张大成看都不看她,只盯着方永红道:“中央的文件都下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方永红脸色当即一变道:“文件也下到你们这了?” 前屋后院,一片狼藉,最主要的是两个人的床铺也被翻了个底朝天。何芝兰定了定神,接过沉玉树递来的热毛巾擦脸,那帮人已经跟着张大成走了,她却觉得那帮人仿佛还在这里。 “我想回家。”良久,何芝兰喃喃自语。 沉玉树上前抱住她,小声道:“年后一定能回去。” “不是啊,”何芝兰又想呕吐了,眼里条件反射泛起了泪花,“我想回家,我真正的家,大家都遵纪守法的家。”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真的完全想象不到这里居然会这样。1976年啊已经是快要改革开放了,然而黎明前的黑夜却是最难熬的,遭受经历过这种非人的折磨,简直分分钟终身阴影要PTSD了。 那些乱七八糟抓过来的手,要打下来的巴掌,就好像地狱里恶鬼聚来要吃她。 她被沉玉树护着还好,拳打脚踢的看着近也没真的落下来,然后她反应过来,是没落到她身上,全落到这半大孩子身上了。何芝兰放下热毛巾,伸手去拉沉玉树的破毛衫,沉玉树也乖乖的任她拉扯,肩膀背部淤青最多,手背上也不少红肿,何芝兰伸手擦擦他破损的唇,这孩子面上也挨了几下,轻伤挂彩还好没毁容。 何芝兰把毛巾放到热水里投洗,去清理沉玉树身上的伤口。 擦了没几下,沉玉树倒是先落了泪,他心情有点儿伤感,但主要是憋了一肚气愤恨得不得了。他年纪轻火气大,要按照他的脾气,一个人被人打,那是拼着被打死,也非得把那群人都摁在地上狠狠揍一顿不可。可他主要得护着何芝兰,护也没护好,给老婆吓得又吐又哭的,真是该死!那帮人该死!自己也该死! 何芝兰可不知道十来岁小伙那愣头青满脑子都想啥,看他哭了还以为是自己手下力道重了,忙柔声道:“不疼哦给吹吹~” 她毕竟有个上辈子,又因为这孩子思想比较单纯,起码比她单纯多了,所以她潜意识老是把他当半大孩子看。 沉玉树被她这样对待着,也习惯了接受了,或者说根本也没意识到,平常只觉得自己老婆真心疼自己。 今天却勇敢反驳,努力解释道:“我才不是因为疼会哭,是因为……” 他刚想全盘托出,脑子反应过来接下来要说的话,顿住了。 何芝兰捏捏他的脸,不让他尴尬,接话道:“好,知道啦。” “年后一定会回去的。”沉玉树也摸摸何芝兰的脸,信心满满道,“到时候我们回家结婚,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能管着你。” “好。”何芝兰应道。 年后一定会回去的,他已经给家里写了信,他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他想爷爷知道他的决心。 等结婚了全告诉她,让她知道不是他学习不好,是他根本没法学习。也不是他不想早点找关系送她回城,是因为这样走关系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他甚至不知道要以什么理由说服爷爷,他想了很久也写了很久,不断更改的措辞和错别字,在送走那个英文老师后,他把信也寄了出去。 两个人像是受伤的鸟雀挤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了半晌话。 主要是沉玉树疯了一般不断给她许诺,何芝兰应两声然后开始畅想美好未来。 回家,回现代的家那是概率小到彗星撞地球,回这里的家倒是还有可能,不管是通过高考还是别的手段,总是要回城里去,到法制观念强的地区,起码不担心自己大半夜被人从被窝里刨出来打死。 但是要回去何芝兰本来的家,何芝兰还是有点担心,她也不记得家里二嫂在那本书有什么戏份,但是潜意识里来自原主对二嫂的不舒服感却是非常强烈,总觉得这么个人很讨厌。 那就结婚。 想到结婚,何芝兰有点儿不真实感,真要结婚吗?真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吗? 她抬头看看他,他一双桃花眼已经累得闭上了,眼尾微微上翘泛红,双手还是下意识地紧紧抱着何芝兰。他喜欢她,他呵护她,她当然愿意跟他结婚。 夫妻二人并没聊到英文老师,像是下意识默契的避开一样,不聊这个人,就好像这件事没发生。 但是这件事到底还是发生了,工总司的会议连开了三四天。 等夫妻两个把小院又重新弄好,游行的队伍也欢呼雀跃着过来了。 大槐村 “热烈庆祝粉碎四人帮伟大胜利!” “照过去方针办!你办事,我放心!” “放心!放心!放心!” 横幅拉起来,文宣队伍的敲锣打鼓走来,林安定下意识往小院子里面看。 那天半夜的事,知青们并不知情,等枪响了才知道这偏僻小院里发生了一场武斗。他们知青都是经历过这种事儿的,从学校到街道,当初那是血洗一片天。什么“打死个人不就28块钱的事儿”,这种话也没少听过,火葬场28块钱的火化费用成了衡量一条人命的标准,是对人命多么大的漠视。 这夫妻两估计也没少受惊吓,林安定有意去探望,但是以田杰为首的知青们却老大不愿意。 站队问题已经深入人心,谁也不敢和有问题的知青多交流,这也怪不到田杰他们。 见林安定神不守舍的总往小院子里瞧,刘亚楠用胳膊肘子顶顶董娇娇笑嘻嘻道:“哎你看,有的人是不要脸哦~” 董娇娇成日里跟着知青混,也将自己当成知青一份子。她没有知青的命,却有知青的渴望。她也想去城里,但是婚姻这条道路却没这么好走。对她感兴趣的田杰因着相貌年龄问题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而其他的知青们,早就听说和乡民结了婚的知青是回不了城市的,于是各自为了前程绝不轻易婚嫁。 “有的女人就是不要脸,炕头有了男人还想着勾搭别的男人。”董娇娇直接把话拐到何芝兰头上,“女人玩得花,还要什么脸面呀~” 刘亚楠笑得眉眼俱开,故意跟着大声重复一遍。 不要脸三个字不断飘进去小院儿里,就是故意刺这夫妻两,但是小院里打开门的却不是夫妻两,而是先进青年文朝霞。 董娇娇脸色一变,她不知道这人倒是从医院出来了。 一下子下毒祸害那么多人的事儿,全都涌上了心头,她有一瞬间心虚,又想关她什么事,那是董有财和董建国残酷无情,那是张秀芬心狠手辣,那是…… 她想到她被判了五年劳改的爹,那点儿心虚立刻转为怒火,恨不能恶狠狠瞪文朝霞一眼。 但是她没有这样做,到底多活了一世,知道表面工夫还是要做好,于是点了个头示意就继续喊口号去了。 “文同志!你什么时候回来啦?”林安定挺喜欢文朝霞的,这样吃苦耐劳有奉献精神的好同志,谁不喜欢啊。文宣队也是要去做农活的,好在文朝霞非常善解人意,总是给他们排最轻松的工。 文朝霞简略一说,原来这个院子分给文家三姐弟了。再说到那夫妻二人,因着武斗的事,好像要去接受审查隔离了,文朝霞也弄不清楚,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只知道人被送去工总司了。 工总司的大门紧闭,何芝兰跟着听会议,听了个头昏脑胀的,不过倒是有个新奇事儿,她看到电视机了。 在这个娱乐活动几乎为零的时代,看非毛主席语录以外的闲书都属于阶级斗争问题,她居然看到电视机了。 大会上的人拿着喇叭讲事,口号喊来喊去的声音再大,都不如电视机上华国锋在天安门城楼现身后群众欢呼的声音大。那一声声“放心!放心!放心!”宣告了以江青为首的四人帮受到了政治审判,以及长达十年的文化大革命的结束。 何芝兰心道快了快了,恢复高考后即将改革春风吹满地了。 看着那个黑白电视机,她总算感觉和现代社会有了一丝丝连接。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机,沉玉树看着她脸上的微笑,也跟着笑了。 从工总司的会议室里出来,何芝兰才知道赵涛病退回城了,走之前举荐了她来当大槐村向阳小学的语文老师。沉玉树和她是夫妻,妇唱夫随,顺便找张大成开了个后门,也给分到大槐村的知青队伍里去了。 两个人被张大成领到大槐村的知青点,先是办手续再是找屋子。大槐村的经济条件比董河村的要好,有小学有礼堂还有放映电影的设备,少茅草屋多砖瓦屋,两个人被知青点的人带着绕来绕去到了靠山的一间小屋。 红砖瓦房,本来是守林人的屋子,不过这些年忙着文攻武斗,守林这个任务按照优先顺序直接被舍弃了。现在日子慢慢顺当起来,事情有了条理,也少不得守林员了。村里人推举的不少,上面也准备派人下来,里面的矛盾不浅,沉玉树这个愣头青背景深,知青点的人想着正好把这块烫手山芋扔给他。 沉玉树不知道,何芝兰更不了解,夫妻两人只是看着红砖瓦房挺满意。 在董河村能用的东西那晚武斗早就被搜刮完了,要叫革委会的人吐出来,一个个都是人精儿哪那么容易。好在夫妻二人也不是那么在意这些,毕竟自己没出事就是谢谢老天了,那些身外之物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方永红方永顺,董菊花董娇娇,再见了。 何芝兰和沉玉树里里外外将红砖瓦房收拾干净,去知青点领了棉被之类的生活用品。新生活新气象,沉玉树还用红纸剪了窗花贴上去,等锅头冒了烟,这间红砖瓦房才算真正有了人气。 清汤寡水飘菜叶……能有菜叶就不错了,灰得发亮的荞麦馍馍……这可是有机杂粮,都对身体好处大着呢。 何芝兰内心一边劝自己一边骗自己,默默吃着,等食物到了嘴里,她觉得她的胃大喊了一声:我要吃肉! 肚里没有油水,饭量就会尤其大,恨不能吃天吃地横扫千军。 何芝兰一边啃馍,一边发挥阿Q精神,想象手中的馍是红烧肉夹馍,五花肉炖得肥而不腻,干馍内里松软外表酥脆,最好还要有层芝麻,黑白芝麻各来一半,啊不如想象成炸馍夹肉,油啊~好多的油~ 她这样想着,似乎真的闻到了油香味,肉香味。 夜斗完后几天又是忙着收拾院子,又是开大会,一开就是没完没了,还要上去跟着唱红歌表决心,结束了还得跟着收拾桌椅板凳,真把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吃饭呢更是别想着开小灶,跟着大家伙儿一块儿喝红薯粥,起先她还觉得好玩儿有趣儿,等真这么硬灌红薯水灌了几天后,她才明白之前她过的日子有多好,自己被沉玉树照顾得有多好。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她再深呼吸一口气,那股肉香味儿更强烈了。 “何同志!”文朝霞提着一个竹编织筐,神情不失严肃但因着眯眼微笑又略显亲近,“你搬家搬得快,收拾东西却不要忘了‘勤俭’二字。” 她把竹筐放到靠门边,也不进来,只继续道:“毛主席都说了‘勤俭节约和反对浪费是我们党的一贯方针和优良传统,什么时候都不能改变!’,搬家也不能改变,所以我把东西都带过来了,你要收拾好!” 说完,她一身正气地转头就走了。 “哎?”何芝兰摸不着头脑,正要上前去,却看到文朝霞和大槐村知青点的人打招呼。 那是引夫妻二人来红砖瓦房的知青点负责人,刘向东。 刘向东站得不远不近,刚好让何芝兰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这个中年男人长得很儒雅,眉宇间有常年微笑留下的痕迹,乍一看十分面善。然而何芝兰是有上辈子进入现代社会的经验,短暂的职场上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人,知道这是个笑面虎。 她跟着微笑点头示意,大声道:“文同志!我们会好好听毛主席的话,搞勤俭抓革命!多节约促生产!” 开大会还是有效果的,她现在喊口号喊得非常自如,甚至感觉是肌肉记忆的脱口而出。 竹筐被沉玉树提回屋内,他和文朝霞不熟悉,再一个作风问题在这个时代可是大问题,既然人家文朝霞连“沉同志”都没喊,他也没必要硬凑上去搭话。 小院子还没彻底收拾好,张大成就带着赵涛的推荐信来了。 能去当大槐村当老师肯定比在董河村这个邪门地方窝着好,于是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两人几乎是两袖清风地搬了家。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大多都被革委会的拿走了。 留下来的铁锅灶台也不能真扛到新地方去,有那搬炕头的精神还不如重新砌一个。 “好香啊!”何芝兰掀开竹编盖,差点儿以为自己眼花了,“猪肉罐头!” 她拿出来那贴了一层薄纸的猪肉罐头,供销社上有卖的,但她的私房钱都被搜走了,现在根本买不起。她拿猪肉罐头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贴到一旁的铝饭盒上,温热得有点儿发烫。她嘶一声,沉玉树一只手连忙去拿开那铝制饭盒,另一只手去抓她的手查看。 何芝兰顾不得烫不烫,拂开沉玉树的手去打开铝制饭盒的盖子。 红烧排骨! 就知道精神胜利法不可能凭空造肉香啊,文同志!雪中送炭,饿中送肉啊! 够不够 竹筐底下是些新衣裳和几大卷布,都是些好料子。 何芝兰把东西全拿了出来,最底下是一封信,打开粗略扫过,开头先是一大段的主席话语,谓主席教导光芒照,革命战士逞英豪,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再下来是一小段问候夫妻二人身体健康,然后才是文朝霞想说的话。 原来她在那医院住着也知道了是何芝兰借钱给文家姐弟了,何芝兰这么帮助她,她觉得何芝兰比她更有资格回城,于是已经写了一封表扬信和推荐信给了公社领导。文朝霞是一个心底坦荡的好人,她做事只求问心无愧,所以在信中她有什么说什么。 她也听说了夜斗的事情,首先批评了何芝兰的做事不严谨,从这一小段话何芝兰也知道了文彩霞绝对没和她大姐说自己真藏了人的事儿。 然后笔锋一转,她讲到了那晚夜斗,原来文家姐弟才是最先被斗的,还是在隔壁徐家村被斗的。 文彩霞和文晚霞姐弟两个去徐家村守夜,主要是为了促成文晚霞和徐翠华两个人革命友谊的建立。 “这个文同志还真是什么都写啊。”何芝兰提起来三页纸,密密麻麻全是字。 文家小弟的爱情生活占了一个小段落,文朝霞还提到如果革命友谊成功建立,希望何芝兰到时候也能来见证这段友谊。洋洋洒洒的情爱故事写到这,又是笔锋一转,转回了那晚夜斗,文彩霞跑得快,去公安局和公社上叫人了,这才有了张大成及时来解救夫妻二人。 可惨了文晚霞,被斗了一晚上,李建峰过去都不顶事儿,红旗战斗小组的说是徐家村公社的事儿,他董河村公社的领导管不着。 写到这里,又是一大段革命语录,文家大姐狠狠批评了文家姐弟的不靠谱,顺便简单批评了一下何芝兰。 何芝兰面红心虚,她当时救人真没想那么多,也没想着会拖累文家姐弟。 再往下写,是竹筐里的物资。大部分是文朝霞自己贴钱买的,她还特地写到不算是还钱,只算是革命战士之间的慰问,然后是一小部分夫妻二人没带走的…… 小院子被搜刮干净得像是被狗舔过的饭盆,何芝兰真不知道自己还能落下什么。 然后,她看到沉玉树从大卷布料里取出来几件……情趣……用具…… 原来文家大姐那可是公事公办,雷厉风行,红红火火闯到革委会就去要东西。 革委会那是只进不出的,哪能那么容易吐出来呢。不过文朝霞十里八村有名的劳模好同志,好歹要给她点面子,就把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以及不知道是用来干啥的就都退还回去了。 信里文家大姐也发出了疑问,那毛茸茸的是围巾吗?为什么会有玉石挂在上面?是装饰吗?还有几块布料看质地不像是抹布,但是看形状也不像是衣服…… 何芝兰石化中…… 社死啊社死啊!文家大姐!请不要用纯洁的语气问出这样社死的问题了啊喂! 但是文家大姐非常有才情的继续写了好几个问题以及设想答案。 何芝兰满脸通红中…… “兰兰?”沉玉树疑惑问。 何芝兰抬头看到沉玉树一张无辜脸,整个人更加社死了,总觉得是自己把这个小孩带坏了。 她把信封一放,掩饰性咳嗽两声道:“吃饭吃饭。” 红烧排骨,猪肉罐头,还有一整盒的白米饭,吃得人心情都变好了。 红砖瓦房靠山,夜里更凉。 尽管沉玉树白天里忙不停地捡了许多柴火,放着回来烧,但过了半夜那点儿火星子彻底灭了后,寒风四处灌进来,冷到何芝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沉玉树睡觉喜欢扒着她,像是个小孩抱毛绒玩具,而且还会越抱越紧。何芝兰和他一起睡了大半年,知道这人臭毛病,所以她睡梦中都养成了习惯,会像个蚕蛹一样沽涌沽涌出来喘气儿。 现在这个时候这个习惯可就不好了,她沽涌出来了大半个腿胳膊,尽管盖着棉被还是被缝隙里吹进来的寒风冷到哆嗦。 冷醒的滋味可不好受,还不容易再睡着。 她伸手去捏沉玉树的耳朵,凉凉的。再去捏这孩子的眉毛,根根分明又黑又粗,形似长剑,颇有点儿古典美学感。他头发好长时间没理了,有点儿过长,遮眉遮眼的,有种朦胧感,俊美中带着些许忧郁。何芝兰正在这给他脑补一个伤情剧本呢,孩子睁眼了。 桃花眼一睁开,什么伤情剧本立刻goodbye了。 他眼里是少年人的蓬勃生气,带着点儿这个年纪独有的傻气,特别……特别清纯…… 何芝兰假装着横吹鼻子竖瞪眼,恶人先告状道:“都怪你……” 话还没说完呢,少年人的唇直接堵上来了。 工总司开大会开了多少天喝红薯水,他就有多少天没吃到“肉”。 虽然是自己老婆,但是到底还没有办手续,还没办理仪式迎回家。在工总司的地盘上只能听从分配各自去男女宿舍。等回了董河村小院儿,忙着收拾清理,也没那个心思办事。 他火气早在白天看到玉雕尾巴的时候就上来了。 何芝兰被亲了个头昏脑胀,浑身发热,含含糊糊在亲吻间不断引导道:“往上一点儿……对……在……” 他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在她的下身作怪。 纤长的食中二指夹住那脆弱的阴珠,缓慢地揉搓着。他亲着她的唇,从唇侧亲往下巴,又从下巴亲到脖颈。细白娇嫩的肌肤被他用唇舌舔吻着,一路湿润到胸前。他清凉的发丝擦过她的肌肤,带来一阵阵颤栗,直到胸前那颗茱萸被牙齿咬住。 何芝兰爽到身体僵硬住,深呼吸一口气引导道:“慢点……手下动作慢一点……” 他用纤长的中指试探性地往下摸,食指和大拇指则捏住上面的敏感点,中指的指腹不断地往穴口揉弄,速度极慢却很坚定地揉进去,直到她僵硬的身体再次开始颤抖。 她夹着他的长指,垂眼看到他亲吻她的乳,发长覆盖着他的眉眼,浓郁的黑仿佛化不开的夜色。 她忍不住低下头来亲吻他的发,皂角水的味道,带点儿麝香气息。 非常好闻,非常独特,几乎一下子就能勾勒出沉玉树这个人的模样。 天旋地转,何芝兰可耻的高潮了。 果然技术在实战中锻炼是会越来越强的。 他没放开她,却也没继续过分挑逗她,而是将她抱在怀里,安抚性地抚摸她的后背。 两个人温存了好一会儿,何芝兰先忍不住了,小声开口道:“我好困……快睡着了……” 再不办事,她真要睡过去了。 沉玉树摸着她背后一层薄薄突出的骨头,亲亲她的脸颊道:“太冷了,我去生火。” 说着,他还真的起身,先把棉被给何芝兰裹好,然后顶着帐篷去生火了。 本来昏昏欲睡的何芝兰,在失去了自己可靠的背枕后,反而清醒了。她看着他去角落搬柴,放到铜盆里生火,烈烈红光照着沉玉树的侧脸,他真的长大了很多。 第一次见面时候那蜷缩在看守所角落里的可怜样儿…… 沉玉树抬头看她,抓了个正着儿,桃花眼笑笑,歪头问道:“不睡觉吗?我给你守夜。” 何芝兰默默把钻进被窝的脑袋拱出来,高潮后的嗓音有点儿不受控制的发嗲道:“睡不着了。” 柴火噼里啪啦的响,沉玉树往里面再放了几根,架得柴堆高高的。然后走到床前侧趴到她脑袋边,眼睛亮亮的,两个酒窝随着他的笑容时深时浅,他靠近她在她耳边吹气道:“睡不着那你想要做什么呀?” 这个死孩子! 何芝兰被调戏一把,老脸通红。 本来准备的义正严辞输出一通,但是发嗲的声音让说出去的话第一句话就直接变了味。 “当然是早点睡觉啊……”当然是他这个暖靠背要过来给她取暖,她才好睡着啊! “哦。睡觉哦。”沉玉树躺到她身侧,舒展开自己身体,顶着帐篷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睡不着呀?” “因为你不在……”又嗲又颤抖,何芝兰自己听着都觉得自己在不要脸的求欢。 “我在啊。”沉玉树侧过身,用手撑着侧脸看她,非常认真地又答又问道,“我在你身边还不够吗?那要我在你哪里才够呢?” 何芝兰双眼瞪圆,这小子学习能力太强了,上次戴尾巴好好调戏了他一番,他现在是有样学样全还给她了。 难道这就是名师出高徒?名师何芝兰感慨。 高徒沉玉树侧趴到她身上,硬成这样依旧面色不改,笑意不减,继续谈笑风生道:“靠在这里够不够?” 何芝兰眼看着他慢慢挪进被窝,帐篷贴住她的肌肤,他的手也不老实地摸到那湿润之地。 “现在够了吗?”他用食指摸弄她的穴口。 高潮过的身体又软又敏感,何芝兰又来了感觉。 她咬牙切齿道:“够又如何?不够又如何?” 漫漫长夜H 窗外的风高高低低从树叶间犹如厉鬼呼嚎过去,何芝兰却听不到。 她的耳垂被沉玉树舔舐着,他的喘息声如此之近,从她耳内轰鸣着一直到脑后,全身都在发麻。他的手臂从她脑后托住她的发,从耳垂边又往她的唇上亲,被他肌肤紧紧贴住的四肢逐渐暖热起来。 沉玉树的舌头与她的软舌不断交缠。 他平时会习惯性的舔唇,以至于唇肉亲上来总是软嫩的,一点儿不像她现在抓住的他的背肌那样劲实。那样软的唇,会让她联想到他私底下与她说话总是柔软的,带着轻微的笑意,就像现在,他的脸贴过来,她能感觉到那笑意随着酒窝漾起而不断扩大。 “想我吗?”沉玉树的桃花眼清亮,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她几乎能看清夜色映进去的流光溢彩,他的声音带着情动后暧昧的喘息,“想不想我呀?” 何芝兰亲亲他的酒窝,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故意嘴硬道:“不想,睡觉睡觉,晚安晚安。” “不想一个人睡觉睡觉?”沉玉树也故意忽略后半句,顺便扭曲话意道,“想和我睡觉睡觉?” 何芝兰捏住他的酒窝提起来,底气不足地骂道:“好个不要脸的小伙儿,小不正经儿。” 小不正经儿顺着她提起来的力道,呲牙咧嘴皱眉假装苦恼道:“唉,媳妇儿好凶哦~怎么办哦~我的命好苦哦~” 说着,便假作泫然欲泣,竟真的有点儿水雾朦胧了桃花眼。 何芝兰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放开他的帅脸,看他眼尾泛起的淡色红晕逐渐扩大,延续到双颊直至整张面孔,她才注意到她的胸口一览无余,全被半趴在她身上的小不正经儿看了个一干二净。 两个人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却少有这样互相直接看光裸身躯的时候,有点色情。 小不正经儿虽然学习能力和实战能力都在不断加强,但是到底少年人年纪小,简直看不得自己媳妇儿原始的赤裸的雪白的肉体,一霎间热血就冲上头,整张脸都快害羞得红透了。 少女正在发育的身躯,呼之欲出的曲线,那么青春那么美好。 沉玉树低下头去亲吻她的锁骨,一点点亲到她的胸前,然后帅脸躺到她的双乳间,压着她的一侧乳房,舔着另一侧乳房的乳尖,轻轻地咬。他抬眸看她,过长的黑发错落地打下来半遮住他的眼睛,湿润氤氲着雾气的桃花眼定定地看着她,下眼白微微露出,衬得上方黑瞳仁更加清亮,有种原始的生机,古灵精怪的,简直让何芝兰不知道身在何处。 乳尖本来就是她的敏感点,他又这样动情地看着她。 何芝兰忍不住呻吟,嗓音发颤道:“沉玉树,别这样……” 沉玉树侧过头把脸躺倒到另一边乳房,她垂眼就能看到他微微抖动的睫毛,看到他抿住她的乳尖舔入口中,含糊不清道:“别哪样?这样吗?还是……这样?” 他用虎牙咬住乳尖,抬眸看她,脸上带着恶作剧似的得逞的笑意,笑肌牵动到桃花眼尾,泛出温柔的充满欲望的情意。 少女忍不住惊呼,急忙又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唇。 这儿不比董河村的小院孤僻。虽然在山脚下,但是相连不远就是一户人家,而且红砖瓦房纸糊的窗,木帘的门,隔音隔冷效果简直就是没有,她可不想大半夜的吵得邻里不安。 他大掌掐住她的腰身坐起来,一条腿跪在她身侧,另一条长腿就直接踩到地上。 尽管床架打得高,但他长得更高。平时何芝兰坐上床,腿会摇摇晃晃的离地两三寸,而他坐上床却可以踩在地上,膝盖还能打弯。那条长腿踩到地上,小腹下发热的帐篷就贴到了她大腿内侧娇嫩的肌肤上。 帐篷里的肉器鼓鼓囊囊的一团,随着他调整姿势的动作坚硬地打到她穴口。 刚刚高潮过的穴口肿胀着,像是发面馒头一般,蓬松柔软。被一刺激又流出水来。 沉玉树捏捏她的乳,用指甲轻轻掐了掐乳尖,一边喘息一边语音低沉道:“兰兰,你喜欢我是不是……” 他边说,边将她早就脱落大半扣子的棉衬衣温柔的解下来,低头亲亲她的脸颊着了迷般重复道:“我也好喜欢你……好喜欢你……” 除了和何芝兰,他没有情爱经验,小黄书固然看着刺激,但是对着自己心爱之人那是完全不一样。 那是全新的感觉,不光是肉体交欢,还是爱意交缠,甚至是灵魂共鸣。 她在他不断重复的“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好喜欢”中,也上头了般跟着发痴道:“最喜欢你了。” 这一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感觉整个人都酥麻了起来。 她当然是最喜欢他了,不知不觉的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他了。 还好是他。 和他假戏真做,真是一对夫妻了。 她想到“夫妻”二字,不由得害羞,当即微微偏头,黛眉秋目下桃腮带晕,美人面半藏乌云长发中,长发散落于雪白嫩乳上,如此香艳情景当真是百般难描。 沉玉树在床第间也不是没软磨硬泡过求爱,常问“你喜不喜欢我呀”,何芝兰总是回答“喜欢喜欢”。 可是今夜这一句“最喜欢你了”却不一样。一个人说话的口气,越是熟悉其人越能分辨出其中真意。 沉玉树感到心脏有点麻,然后是脖颈上的脉动越来越明显。他伸手托住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抱到自己怀里,她的心脏贴过来,他才知道自己的心跳有多快。 他长叹一口气,在她耳边轻声道:“兰兰……亲亲我……” 何芝兰去亲他的唇,他的脸,他的酒窝,然后被他压制住反亲回去,在亲吻中低沉的男声道:“不够,还不够。” 他的肉棒摩擦着她的肉穴缝口,试探性地顶戳。柔嫩的龟头顶端不断戳弄着她的阴珠和阴唇瓣,透明略发白的粘液从两人摩擦处滴落。潮热的穴忍不住主动吞食起来,然而他却不强硬要进去,只是浅浅地插进穴口,这要进不进的插操,带来的刺激感更强。 何芝兰的脊背骨都在收紧,快要蜷缩成一只煮熟的红虾。 可他抱着她,用大鸡巴顶着她的身体,让她只能蜷缩在他的身上,穴口一点点主动将整根肉棒吞进去,粗长肉器直接顶到花心深处,小穴完完全全被肉棒撑开了,边缘泛着淫靡的水光。 他一旦进入她的身体,就成了掌控节奏的舵手。 因着长腿可以踩地借力,抽插起来就更加容易顶到最深处,每一下都是缓慢而又坚定的,像是在开拓属于他的领地,一点点要越开发越深,要占有她占有得更彻底。 他喜欢和她做爱,除了灵肉与爱欲的结合,还有隐秘的暴虐的掠夺她的欲望。 她在他的身下得到快乐,他在她的身体里得到快乐,她属于他,他属于她。 那是某种强烈到无法言说的感觉。 沉玉树贴住她的脸,两人的汗水黏糊到一起,是她雪花膏的香气也是他皂角水的气息,在不断燃烧的柴火中升温成另一种混合起来的独有的欢爱气息。 他胯下慢慢地加快速度操弄,越来越忍不住了,直到将她彻底抱起来。 体位稍稍一变化,顶在她穴内深处的大鸡巴就插入得更深了,穴口被撑开到极致,薄薄一层皱褶快要透明,淫水顺着两人结合处滴落。 何芝兰慌忙地去抓他的后背,十指紧紧抓住他的背肌,感到那肌肉下的青筋不断跳动,就像插在她身体里的鸡巴一样,一样跳动的节奏,又像是他的心脏在跳,他的一切对她都那么清晰。 失重感和贯穿感一起到来,她紧紧攀附着他,几乎没气儿了般从牙关间挤出来几个字:“慢……点……” 沉玉树抱着她,另一条腿也下了地,一边操着她,一边又重新坐到床边,就这样用自己的大腿顶开着她的腿,将自己的凶器使劲儿往最深处送。 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收紧,操弄的幅度大了起来,何芝兰忍不住断断续续求饶。 可他哪会放过她,只是用亲吻不断安抚她,直到她控制不住一口咬上去他的肩膀。 他不为所动,嗓音却低哑地哄道:“兰兰,亲亲我,不要咬我好不好……” 何芝兰快要断了线的理智回来一点儿,下身被不断插弄的感觉却更明显了,她收起牙齿亲了他肩膀一口,然后在他又一下猛烈的进攻中又狠狠地咬上他的肩膀。 “兰兰,”他侧过脸,讨好地去亲她的耳垂,解释道,“我慢不下来,你在夹我……”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她更加控制不住地收缩穴肉,紧紧裹住他的性器。花穴深处的肉瓣吮吸起来他的鸡巴,何芝兰意识不清地哀求道:“太硬了……快点射……求……你……” 他的性器仿佛能从花穴深处直接顶到她的心口,又大又胀,又烫又硬,收缩下的小穴被插得开始剧烈痉挛,她整个人无意识地抖到不停,被操弄到阴道高潮,舒爽得快要昏过去。 投降 何芝兰被沉玉树抱在怀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亲亲她的唇,又亲亲她的额发,小狗似的,不用鼻子去嗅,而是用软软的唇亲来亲去。 每一次呼吸间都是热烈的情动气息,何芝兰被他的味道侵入,整个人持续昏头,浑身无力地靠在他身上。接连高潮两次,就连哭叫都没了力气,只能默默地流泪。 泪水沾到他的肩膀上,冰凉凉的,沉玉树抱着她插着她,声音极低地在她耳边哄她道:“兰兰,手放松,不搂我的脖子好不好?我扶着你……” 他说的不搂住脖子,实际是何芝兰整个人挂到他身上,就快把他脖子紧紧箍得喘不过气来了。 就连他说话都只能是发出气音儿,断断续续的,吹得何芝兰耳朵麻麻的,连带着耳侧肌肤也酥麻的,她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的声音在她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兰兰……”“好不好……”。 沉玉树把女孩的手从自己脖颈上拿开,亲亲她的手背,又亲亲她的手肘,顺带着再亲亲她雪白的胸脯。然后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脊背,用长腿借力,另一只手去摸她的大腿,他把她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子,她的脊背贴上他壮实的胸膛,柔软的发贴住他的脖侧。 他空出手来托住她的下巴,摸着她柔嫩的唇,让她无力地仰躺在他身上,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不断加深的吻,就像在她身体里不断深入的性器。 她的双腿被他的双腿分得更开,肉棒胀大着在她体内出入,结合处情液流动,何芝兰被亲到飘飘然,仿佛在做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春梦。 然后她微微睁眼,看到了梳妆台的镜子。 这个梳妆台年代久远,磕磕绊绊的全是划痕脏迹,就连镜面都是模模糊糊的,泛点儿黄泛点儿白。 然而这样模糊的镜面,反而能照出那一股朦胧的情欲感,她和他的脸都不清晰,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看到她仰躺着坐在他身上,两人最私密的地方紧紧相连,他低着头耐心地专注地亲吻她。 沉玉树的吻技越来越好了,他会用舌头慢慢舔开她的齿关,然后追逐她的软舌,在她的唇内嬉戏玩耍,游刃有余。 何芝兰肤色过白,一点儿淤青红肿都十分明显,因此情爱欢乐中的潮红的身体颜色被镜面照得清清楚楚,在她身上似乎涌动着无法停歇的欲望。女孩那张脸也逐渐艳丽起来,清晰分明,何芝兰突然想到,自己和自己越长越像了。 她刚来的时候照过镜子,脸瘦瘦的,和自己真正的容貌有八分相似。 如今和沉玉树住了这大半年,不知不觉自己这副身体也长大了许多,脸庞更加饱满了,笑得多了连杏眼儿都更像月牙眼了。这会儿在情欲中挣扎,眼神迷离,媚态毕现,和重病前的她简直分不出区别。 她有些晃神,在沉玉树亲吻的空隙中喃喃道:“我是谁?” “兰兰……”沉玉树舔吮她的耳垂,“你是我媳妇儿……” 沉玉树大掌揉捏她的乳房,在她耳边继续道:“是我家领导……” “以后是我们孩子的妈妈,是孩子的孩子的姥姥……”沉玉树缓慢抽插着她,整个人半躬着身子将她全护在怀里,“兰兰……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何芝兰迷茫地看他,心想生个孩子长得像他一样好看倒也还可以。 “何同志……”沉玉树勉强稳定自己的声线,尽量忽略身下的快感,语气调笑道,“到时候何同志就是大领导啦,手下领导着大沉和小沉,何同志指哪打哪……” 何芝兰被他说得发笑,口齿不清道:“都这么听话?” “那当然啦!”沉玉树挺挺胸膛,小酒窝笑起来得意道,“有我这个大同志做榜样嘛~所以何同志要多多善待大同志~” 他低下头又去亲她,以身作则道:“像这样多亲亲我嘛……” 说来说去就是想让自己媳妇儿多主动点,自从他开了窍,何芝兰反而有点儿放不开了。 主要是她没怎么放开,他都不会放过她,她要是完全放开了,她简直不敢想自己还能不能下床了。 比如现在这都快天亮了,他在她身体里玩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有要主动交代任务结果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么持久?年轻的身体真是好啊…… 白嫩丰满的身子被高大健壮的身躯包裹着,两个人在寒冬冷夜里窃窃私语,笑声逐渐被呻吟声和喘息声覆盖,做到最后何芝兰意识恍惚,仿佛自己和抱着自己的男孩本来就是一体。 身体有酸胀感,体内好像还埋着一根巨物,穴口湿润润的,何芝兰迷糊着醒来,微微一动身体感到有股液体从体内排出,源源不断的缓慢的流出来。 天光透窗,有些刺眼,何芝兰眨巴眨巴眼睛,一瞬间记忆全回来了。 昨晚和沉玉树做爱做到天亮,他好像射了两次。她的脑子记不太清,身体却记得很清,他的精液不断地从她体内涌出,何芝兰脸色潮红,有些害羞地回头。 没看到自己想看见的人。 何芝兰坐起身子,身上盖着棉被,棉被上铺着一件军绿色棉大衣。 棉大衣崭新的,扣缝上的线还没拆开。 何芝兰一头雾水,抬头看看,破木帘已经换成了一扇旧木门,纸糊的窗也钉上了木板。 窗外有闷闷响动的声音,等她收拾好披上棉大衣,推开门一看,洁白无瑕一整片,不知何时落了雪,整座山头都是银妆素裹,琼林分道,越是寂寥越是绮丽。 这样的自然雪景好风光,她不知道多少年没亲眼看见了。 大自然果然能治愈一切,何芝兰暂时忘却了身体的酸痛感,快快乐乐地跑到雪地里,准备像个野人似的欢呼,就看到了穿着灰色毛衣和军绿劳保裤的沉玉树,他在劈柴。 她往他那跑,他也放下了斧子,微笑着张开双臂迎接她。 她扑到他的怀里,他把她抱着举起来转圈儿,两个人傻子似的开始野人呼唤。 等那股儿兴奋劲儿过去了一点,何芝兰才喘口气道:“怎么不穿棉大衣,外面多冷啊!” 说着她就要把自己披着的棉大衣脱下来。 披上去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一定是沉玉树去团支部领来的,当时送他们来的时候就说了护林员是有工作服的,只是暂时没沉玉树的尺寸,让过两天再去领。沉玉树长得高大,长手长脚的,正常尺寸确实不够穿。 沉玉树制止了她脱大衣的举动,解释道:“这是最大码,还是太短了。我穿上束手束脚,所以拿来压棉被,正好。” 这件军大衣,他穿着嫌短,她披着却是过长。 何芝兰被他拉住,大掌给她把衣袖卷了两卷,卷上去,她两只手总算露了出来。 “好啦,何同志现在可以去玩雪了。”沉玉树把自己的劳保手套脱下来给她戴好。 十根指头都长出一小节手套晃荡荡,何芝兰忍俊不禁,抓抓空气道:“我的手指好短啊……” 沉玉树拉住她的手,往山里走了一小段路,何芝兰瞪大眼睛,活灵活现的小兔子,笨笨的熊,狗儿猫儿甚至还有趴在荷叶上的青蛙,这是动物园开大会啊…… 她侧过头看沉玉树,他也带着笑意看她,顺带叮嘱道:“别一直看雪,要看看大树天空,一直看雪害眼睛。” 雪盲症,她当然知道。 她不知道的是沉玉树的隐藏技能,这孩子是什么雕刻大师吗? 为什么还会有老虎啊喂!何芝兰持续震惊,一直震惊到最后看到那尊雪人版自己,何芝兰看看沉玉树,再看看雪人版自己,再看看沉玉树,再看看那尊雪人,她想了想,更震惊的是这孩子哪来的精神,居然还有时间和精力来堆这么多雪。 啊……年轻真的很好…… 沉玉树的灰色毛衣边角磨损得破破烂烂的,军绿劳保裤倒是崭新的,穿着那双劳保靴,走到雪人何芝兰身边,他整个人高高大大的,带着笑意道:“除了这个,别的你都可以随便玩。” 何芝兰捧起一团雪,捏了捏,本来还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堆雪人手艺…… 看来现在只能展示打雪仗手艺了,没想到身后传来一声:“何同志!加紧戒备!保持警惕!” 然后就是一团软软的雪砸了过来,何芝兰猝不及防,被砸了耳侧。 回头一看,沉玉树的帅脸上桃花眼弯弯,漾起酒窝笑,手上还有一团雪随时准备砸过来。 何芝兰当机立断也笑着把自己手上那团雪砸过去去。两个人笑闹着打雪仗,何芝兰被雪淋得无力还手,连连跑路,沉玉树在后面跟着道:“速度要快!姿势要低!敌情观念要强!何同志别跑啊!” 何芝兰吐吐舌头回嘴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一地的雪,难免路滑,何芝兰差点儿摔倒,沉玉树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大掌将她抄住抱起来道:“抓住你了!” 然后他的脸贴住她的脸,喘着气道:“你别走,我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