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径徘徊》


 眾人的顶点

    外交官专门学校，第64届毕业典礼。

    「接下来，公布发言人毕业成绩排名前三名。」

    在礼堂内的所有学生，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因为有三分之一的人，将在这句话后定出学生时代最后的胜负。

    「第三名，舒杼妤！」

    少女慌张的上台，眾人也以掌声鼓励她的努力。

    「第二名，韶音！」

    个子娇小的少女，反而踩着稳健的步伐走上台。

    「最后，第一名，梅栩！」

    少年从容不迫的走上台，迎来最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公布外交官毕业成绩排名前三名。」

    这次的发表，比刚才还要令人紧张。

    毕竟是有三分之二的人，正是为此进入这间学校就读。

    「第三名，钟钒！」

    走上台等待领奖的少女，脸上却没什么喜悦的表情。

    「第二名，殷段！」

    少年在走上台的途中，忍不住咬紧嘴唇。

    还是，输了。

    「最后，第一名，方箐埩！」

    匆忙跑上台的少女，正是这一届外交官新人中的顶尖。

    也是这三年来，从未被超越过的人物。

    「听说那个第三名的女生，没打算直接成为正式的外交官耶。」

    「那她为什么来读这间学校？」

    「不是，听说她是不满意自己才第三名，但还是想成为外交官的。」

    「每个人在意的地方都不一样呢...对了，箐埩呢？」

    「方箐埩？没看到耶。」

    走过那对少年少女的身边，殷段没有多加留意两人谈话的内容。

    他仍无法释怀自己的名次。

    「殷段同学。」

    「...？」

    一名似曾相识的少女。

    带有微甜香气，却不会让人觉得过于甜腻的少女。

    「发言人的...」

    「我叫韶音。」

    「啊，嗯。怎么了吗？」

    「恭喜你得到第二名。」

    「谢谢。虽然我一点也不开心。」

    「嗯，我也是。怎么能只满足于第二名呢。」

    这么说来，这个人好像是发言人的第二名。

    殷段突然想起。

    「殷段同学会直接成为正式外交官吗？」

    「嗯。我想尽早累积实战经验。」

    「原来如此。那么会有段时间无法见到面了呢。」

    「你...打算去考试吗？」

    殷段所说的考试，是外交官培训生们对特别选秀的简称。

    那是除了外交官专门学校外，唯一可以成为外交官的途径。

    「没错，我跟外交官第三名的钟钒都会去报考。」

    「为什么...？」

    「因为不甘心，只是现在这样的水平。」

    韶音的一句话，在殷段心中激起片刻浪花。

    「如果你也想报考的话，就跟钟钒在考试的时候一分高下吧。但是她一定会超越你的。」

    自外交官专门学校毕业后不久，新人们就会正式得到外交官的职位，并且开始工作。

    为了能够升等，以及不被外交官的世界淘汰，新人只能不断的抢夺可能大展身手的机会。

    其中，最有利的条件，却永远只给了最有资格的人。

    「这是上面的命令。」

    「可是很麻烦...」

    一边按着电梯的开门键，殷段全身变得紧绷。

    因为刚好在一楼搭上同台电梯的这两人，感觉不是一般的外交官或工作人员。

    从别人的视线中就能窥出一二。

    「只是让新人跟在自己身旁学习而已，并不是那么困扰的事情吧。陈大人也该习惯了。」

    女子没好气的说道，同时伸手按了六楼的按键。

    这更让殷段坐立难安了。

    因为这栋大楼的六楼，是只属于两位顶尖外交官的空间。

    「那我只收成绩最好的那个。」

    「没问题。第64届第一名毕业的新人，方箐埩。」

    「不认识。」

    「你或许不认识她，但是她的母亲是方静筠女士。」

    「她不是跟我爸妈同个时期的谋略官吗？」

    「没错，稍微有点干劲了吗？」

    「有了有了。」

    抵达五楼。

    在电梯门开啟的同时，殷段也假装若无其事的走出电梯。

    但他心中，紧张跟不甘正在用力的拉扯。

    在殷段离开电梯后，两人的对话仍持续着。

    「对了宣宇，你也需要收个学生吗？」

    「我倒是没收到这样的指令。」

    「如果要收的话，果然还是想收第一名吗？」

    「第一名是叫做梅栩的少年，虽然那样会比较轻松，但以我而言第二名或许更好吧。」

    「你还是不觉得自己比得上梓枫啊。」

    「发言人的胜负，可是完全交给搭档的外交官喔。」

    「那你已经完全胜利了，怎么还是那么没志气。」

    「那句话被桑棠听到，她一定又会生气的。陈大人就是不懂得察言观色。」

    「这对外交官来说，恐怕是最痛的指责吧。」

    两人同时笑出声，离开电梯后，一同走入第一外交官的办公室中。

 凝视的眼神

    「啊！」

    「啊。」

    捧着一叠资料，殷段看着眼前的这名女子。

    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的长相有点熟悉。

    「是殷段同学吧？恭喜你升上四等外交官了。」

    「谢谢...」

    这时候说不出对方的名字很没礼貌吧？

    但是，殷段还是想不起这个人到底是谁。

    只有莫名的熟悉感，不断蔓延。

    「最近桑棠学姊在忙什么工作呢？」

    「啊，接待一个国外的贵宾。是一位说话很有份量的议员。」

    「真不愧是学姊，但是如果对象都是这么重量级的人物，殷段同学也不好尝试吧？」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但是...如果只是走一样的路，感觉还是只能维持现状。」

    女子凝视着殷段的表情。

    「...？」

    「没什么。希望能早点看见你的成果呢。」

    「谢谢你。那个...对不起，其实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是木菫蔌，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下次会记得名字的。」

    木菫蔌轻声一笑，挥了挥手后走入资料处。

    而殷段，也走上楼梯，打算前往六楼。

    桑棠所在的，第二外交官办公室。

    「这次接待的贵宾资料，你已经都调查过一遍了吧？」

    「是的。」

    站在一旁的第二发言人柯梓枫瞄了一眼殷段的资料，上面早已写满各种註记。

    「该国的风土民情呢？」

    「也已经调查过了。」

    「目前该国的政治情况呢？」

    「正在选举前夕，对每个党的候选人而言，都需要可以成为政绩的结果。」

    「人民之间最被重视的议题呢？」

    「是这次轮船的石油外洩事件。」

    「还有呢？」

    「关于海洋污染的问题也一併被提及，因此最近对废水的控管也比较严格。」

    桑棠拿起桌上的资料，轻轻敲上桌面以对齐。

    「下次交上来之前，先用钉书机钉好，还有页数记得补上。」

    「我知道了。」

    随手拿起一旁的钉书机，桑棠将资料的左上角钉起。

    柯梓枫笑着递出一支黑笔。

    桑棠接过笔后，在纸上流利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贵宾来访的时间是？」

    「下个月中旬。」

    「你认为如果拿着这份资料，开始为这次的接待准备，需要多久的时间？」

    「一个月。」

    「那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呢。」

    殷段露出困惑的眼神，似乎从未料想过会有这样的可能性。

    「这次的接待，交给你来进行，如果有问题我会全权负责。」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桑棠签名的意义。

    以及柯梓枫递出笔的意义。

    「恭喜你啦，新人。」

    「谢谢学长。」

    柯梓枫笑着拍了拍殷段的背。

    「那个桑棠喜欢什么事都自己揽着，会愿意派工作给你，代表她期待着你的表现吧。」

    「我会珍惜这次的机会的。」

    「嗯，加油吧。」

    「一定要，做出更好的成绩...」

    静静的，柯梓枫凝视着殷段的表情。

    「学长？」

    「没事，希望你能成功呢。」

    似曾相识的感受。

    今天早上遇见的女生，也做了一样的举动。

    「学长，我...」

    「嗯？」

    「我看起来很让人担心吗？」

    「哈哈，不是那样的。」

    柯梓枫放声大笑。

    「我知道你很努力，也知道你一直都为了能够获得机会而准备着，跟在桑棠身边，也是希望可以学到跟别人不一样的经验，这些我都很清楚。让你去接待，不会有问题的。」

    「那么...」

    熟悉的感觉袭来。

    殷段赫然发现，不只是这两次。

    曾经，还有过一个人，会认真地凝视着他。

    彷彿想看见他内心的脆弱一般。

    但越被凝视，人会越想偽装坚强。

    因为软弱是很危险的。

    明知如此，还是渴望着被看见，渴望被凝视。

    渴望，有人能发现自己的心情。

    「我刚刚会那样看着你，其实某种层面上，是因为你跟桑棠很像。」

    「我跟学姊吗...？」

    「当然，我指的不是都是第二名之类的，而是更深层的情感。」

    不甘屈居于后以外，更深沉的执着。

    对一个人的执着。

    「你知道我是以发言人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吗？」

    「我知道。」

    「其实我也可以跟陈纲绎合作，但是桑棠对我提了邀请，加上我对这种事情并不是很在意，所以就答应了。」

    殷段轻轻点头。

    「只是，每次看见宣宇或是桑棠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有点难过呢。」

    「难过？」

    「刚才看着你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会不由自主的这么想。」

    柯梓枫淡淡的说道。

    「如果有人，能好好的这样看着你就好了。」

 肯定的话语

    「最近那孩子很常出现在这里呢。」

    「听说是被交代了很重要的工作。」

    「啊，他跟着第二外交官吧。」

    「没错，将来应该会接下负责接待贵宾的责任吧。」

    「不过为什么不是第一外交官负责接待？不是以排名来说比较适合吗？」

    「第一外交官都是到海外出差，处理攸关国家大事的外交事务吧。」

    「只是才刚进来就升到四等外交官，真不愧是成绩优秀的好学生呢。」

    「但是他还只是第二名喔。」

    「第一名我知道，是那个也很常来这里的女生吧。」

    「总觉得第二名的外交官，都会对第一名有很强的竞争意识，你看看第二外交官。」

    「几乎每次都在吵架呢。」

    「不知道新人这届是不是也一样呢。」

    「但是我之前看到他们一起出门囉。」

    「出门？」

    「嗯。在门口那边，第二名的男生，载着第一名的女生走了。」

    扣扣。

    纸张碰上桌面的声音。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我有问题想请教。」

    男子将脸凑近了一些。

    「我想知道你们刚才说的，他们一起出门的那件事的细节。」

    「你是说真的...？」

    「真的。」

    木菫蔌微微皱起眉头。

    「不如说，我不懂你觉得哪里不妥。」

    「反而是我想知道你觉得哪里妥。」

    「桑棠学姐会因为她跟学长之间的恩怨，就拒绝我的旁观吗？」

    「不不不，身为第二外交官，她不可能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吧。」

    「对吧？」

    「重点不是那个人吧...」

    「柯学长看起来不会在意这种事，还是其实他觉得他才应该是第一发言人？」

    「柯学长绝对是无所谓的那种人。」

    「那到底...」

    方箐埩那瞬间，想到了最后的可能性。

    「殷段？没问题啦，他怎么可能在意。」

    「全大楼都知道的事情，原来有人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他可是一心想要超越你喔。」

    「这个我知道。」

    因为还被他当面说过。

    方箐埩想起那段勉强能算是愉快的兜风之旅。

    「你要是去旁观，又加上他第一次担重责大任，绝对会觉得你是去看笑话的吧。」

    「说得很有道理...」

    然而，与木菫蔌期待的不同，方箐埩脑中盘算的，是怎么让殷段不会误会这件事。

    旁观这次接待对她来说，已经是势在必行。

    「所以就先来跟我报备一声了吗。」

    「是的。」

    陈纲绎轻声一笑。

    「反正你暂时还没有工作，要去旁观的话我不反对。」

    「谢谢学长。」

    「只是，那个少年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

    「我不认为他是个不通情理的人，直接请求他的话，他是会答应的。」

    「结果取向吗？」

    方箐埩愣了片刻。

    「去了解对方真正想听的是什么话，身为外交官，也不是新人了，就让我见识你的能力吧。」

    「...好的。」

    并不是只说对方想听的话，问题就能顺利解决。

    重点是如何透过这些话语，将对方的心思诱导到自己的目的上。

    理论上的事情，方箐埩很清楚。

    「菫蔌。」

    「嗯？」

    「你的外语能力真的很厉害呢。」

    「你有什么目的就快说。」

    「我就知道，这么明白的拍马屁一定会被发现的。」

    「你还在想怎么让殷段打从心底欢迎你去旁听啊。」

    「嗯。学长说要考验我。」

    「那如果反过来呢？我觉得箐埩的外交官能力真的很厉害，而且学业成绩也总是第一名。」

    「也只有考试的成绩而已，实际上的行动还是很粗糙。」

    「那看来...。」

    「看来？」

    「看来有客人来了。」

    方箐埩困惑的转头，殷段正站在她身后。

    「殷...同学，早安。」

    「早安。你现在有空吗？我想问你之前跟陈学长一起出差的时候，怎么跟国外的高官们说话的。」

    「当然没问题...」

    「嗯？有什么事吗？」

    「不，我还以为你不会来问我这些问题。」

    「那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我很厉害，其实很烂嘛的意思？」

    「不是不是，还以为你寧可问别人也不想问我。」

    「因为只有你跟在陈学长旁边过，当然是问你。这是我第一次自己的工作，不能搞砸。」

    「那我可以去旁观吗？」

    「为什么要来旁观？你将来又不会当接待的外交官。」

    「不一定吧。」

    接待的工作，大多会交给第二外交官。

    如果方箐埩负责接待的工作，那也代表了...

    「还是我可以乖乖坐着当第一外交官？不是有人说要超越我吗？」

    「你当然要来旁观我的优秀外交技巧，然后认命的去当第二外交官。」

    殷段半赌气半认真的，答应了方箐埩的请求。

 身后的支持

    「女孩，东西在那里。」

    「谢谢学姐！」

    站在第一发言人─廖宣宇身边的发言人新人，舒杼妤，正一脸困惑的看着方箐埩。

    「我下个月中旬的时候，想去旁观殷段外交官接待外宾的过程，所以才跟学姐要来一些经验的参考资料。」

    「...！」

    明明没有回头，但廖宣宇还是注意到了舒杼妤的眼神。

    「你就跟着去吧。」

    「可以吗！？」

    「跟在柯梓枫身边可以学到很多，只要不给对方添麻烦就好。这点，女孩你也是一样。」

    「好的！」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应，也决定了要去旁观这场接待。

    「梓枫，殷段准备的怎么样了？」

    「虽然时间比他自己预期的还要少，但我觉得应该是没有问题。」

    「嗯，错估时间就是他最大的问题了。」

    并不是对于这种工作的不熟悉，而是对于自身实力的不确定。

    对桑棠而言，这是她无论如何，都希望殷段可以察觉到的一点。

    「这么说来...」

    「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你还没收个徒弟吧？上面不是希望我们都可以带个新人吗？」

    「理论上是有的。」

    「理论上？」

    「有上报一个名字给上层，但实际上没有进行真正的教导。」

    「那不是很糟糕吗，话说是哪个新人敢玩这一招？」

    「不，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总之，是你不用担心的优秀新人。」

    「嗯...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桑棠望向柯梓枫，露出饶富兴味的笑容。

    她好奇的，是谁让柯梓枫愿意做出这么麻烦的事情。

    「...！」

    「不进来吗？」

    「好的。不好意思打扰了。」

    殷段怯怯的走进电梯，伸手想按下六楼的按钮，却又将手缩了回去。

    因为早他一步在电梯里的男人，目的地也是六楼。

    「听说桑棠交给了你一个重要的任务，要好好表现喔。」

    「我会全力以赴的。」

    「...」

    「...」

    陷入了沉默。

    对陈纲绎而言，跟一个陌生的后辈实在没什么话好说。

    而殷段，恐怕正紧张的快超出心脏的负荷。

    「对了，听说你的目标是想要超越箐埩吧。」

    「...是的。」

    「但你也知道她没有将这种竞争放在心上吧。」

    「嗯，对她而言，重要的不是身为外交官的名次。」

    「那么对你而言呢？这很重要吗？」

    「...如果只是第二名，还是不够有说服力。」

    「嗯？」

    「假设，今天方箐埩只到了第二名，就算跟学长您说都是多亏您的努力，也还只是第二名。」

    「你是为了回应某个人的期待，才想要成为第一名的？」

    「一开始只是不想输而已，但现在...的确是那样没错。」

    「那个人，真的希望你得到第一名吗？就算你成为第一名了，也就真的能回应那个人的期待吗？」

    殷段愣了一愣，抬头看向陈纲绎。

    但对方只是直视着电梯的按钮。

    「以刚才的例子来说，对我而言，箐埩是不是第一名一点也不重要，她只要累了愿意多依靠我一点，这样就算是满足我对她的期待了。」

    「可是...只是依赖的话...」

    「她的个性，你也很清楚吧？就算知道有我可以依赖，她还是会尽可能的往前面飞的。你也是一样的吧？」

    陈纲绎终于转过头，将目光放在殷段身上。

    「你心中有个真正的目标，你也会为此努力，并且最后总会达成那个目标的吧。所以，不会有人对你抱持着那种期待，因为你会做到，我们只是这样相信着，并且目睹着那段过程而已。」

    这就是柯学长说过的，希望有个人能看着自己，的感受吗。

    这是殷段第一次，被别人当面的说出这些话语。

    「你所谓的那个人，那个对你抱着期待的人，真的期待着你有一番成就吗？」

    那个人，曾经似乎打算对殷段提出个请求。

    那是什么请求呢，殷段心里有数。

    即使如此，他还是不希望现在听见那句话。

    他总是认为，自己得在超越方箐埩之后，才有资格听见那句话。

    才算是，回报了那个人的期待。

    「学长觉得，发言人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电梯已经到了六楼，两人站在电梯口，却没有打算散会的意思。

    因为陈纲绎知道，这对殷段而言，恐怕是最重要的时刻。

    而殷段自己也再清楚不过。

    「伙伴...吧。但是，桑棠恐怕不是这样想的。」

    陈纲绎轻声一笑。

    「你们全力以赴，而发言人会在你们身后，成为支持你们的力量。」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殷段深深吐出一口气，露出了释怀的神情。

    「学长，可以请您也一起来旁观我的接待吗？」

 握紧的双手

    「今天感觉莫名的吵杂呢。」

    位置在四楼深处的第三发言人姚嬋，不禁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

    「应该是因为那件事吧。殷段同学要接待国外的贵宾。」

    韶音的的声音中，混合着甜而不腻的香气。

    「继方箐埩之后，这次是他要大展身手了吗。」

    以第三名外交官的成绩毕业的钟钒，露出了不甘落败的笑容。

    「以桑棠来说，还真是难得会那么快就给新人机会呢。我以为得等到他升上三等才行。」

    「或许桑棠学姊看见了殷段同学的什么特质了吧。他是个很优秀的外交官，不仅看的清楚周遭，也意外地愿意放下自尊去询问别人的意见。」

    「看来韶音很喜欢殷段呢。」

    「我认为和天生具备有才能的箐埩不同，殷段同学是努力型的，也因此更让人佩服，仅此而已。」

    正因为韶音自己也是努力型的人才，所以才会感到共鸣吧。

    姚嬋看了一眼钟钒，心中暗自想道。

    「...学姊。我想去看他的接待过程。」

    「为什么？」

    钟钒注视着姚嬋的侧脸，没有一丝的动摇。

    「我不打算输给任何一个人，我要证明我和韶音，才是最适合第一的搭档。」

    「...韶音，你呢？」

    犹豫了片刻，最后，韶音给出了属于她自己的答案。

    「箐埩。然后你是木菫蔌吧。」

    「学长！？」

    穿着西装，将头发扎起的方箐埩，有着十足十的专业气场。

    但在陈纲绎出现的瞬间就正式宣告破功了。

    「学长怎么会过来？」

    「我受到了邀请，所以特地过来看看的。」

    陈纲绎无视周遭的眼光，在方箐埩身旁的座位上随意的坐了下来。

    「您突然过来，桑棠学姊会生气喔。」

    「我又不是你。而且她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的，反而更希望我来看看她教出了多厉害的徒弟吧。」

    「这么说好像也是...」

    当方箐埩跟陈纲绎在交谈时，木菫蔌则不断的扫视着周围。

    比她原本想像的，还要多了很多观眾。

    「箐埩，你看那个人。」

    「那是钟钒吧！真少见。怎么连她也出现了。」

    「是来探查敌情的吗？不过怎么没看到韶音呢。」

    「也对。说到韶音，杼妤呢？」

    「她去上厕所，等等就回来了。」

    「那先帮她佔个位置吧。」

    当木菫蔌将包包放在自己右手边的位置时，正好一名男子就这么坐上了隔壁的位置。

    注视着跟自己隔了一个空座位的男子，木菫蔌总觉得对男子的容貌有点熟悉。

    「是梅栩...？」

    「唉呀，刚刚完全没注意到。菫蔌也来看殷段先生的接待吗？」

    「嗯，感觉可以学到很多。」

    「我也是。每次看他的接待，就会发现他又进步了很多。说话的方式也好，切入话题的技巧也罢，都看得出他的努力。」

    「嗯？这不是殷段同学第一次的接待吗？」

    「这是第一次接待重要的贵宾，实际上桑棠学姊很常让他负责一些比较好说话的贵宾喔。」

    「完全不知道...梅栩很关注殷段同学呢。」

    「算是吧。但即使如此，还是很难揣测他真正的想法。」

    「箐埩，抱歉，可以帮我去前面拿一下这次接待的相关资料吗？」

    「没问题。」

    「再顺便帮我买杯咖啡。啊，一个人可能不方便，菫蔌同学帮忙她一下吧。」

    「好的！箐埩，我们走吧！」

    「等...一下...」

    被木菫蔌强行拉走的方箐埩，留下了没有一丝话题的两人。

    「就是你吧。对殷段怀有期待的人。」

    「期待...？」

    「难道是我搞错了吗？」

    「...虽然不知道学长是从哪里听来的，但我的确是对殷段先生抱持着期待。」

    「那是什么样的期待？」

    两人沉默了片刻。

    「...对不起。这不是能告诉学长的事情。」

    「喔？」

    得到了意外的答案。

    但陈纲绎反而露出了笑容。

    「那么至少，亲口对当事人说清楚吧。」

    「韶音呢？」

    钟钒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再次将目光放到接待用的桌椅上。

    「她选择不来。」

    「为什么？」

    「因为她不想放弃一点可以努力追赶的时间。」

    「...还是个跟以前一样，那么苦命的学妹呢。」

    女子也将目光拋向接待的桌椅。

    两人儘管眼神完全没有交会，但心中思绪已经擦出不少火花。

    「你还是不肯将韶音让给我吗？」

    「那是当然。我是打算跟韶音一起成为第一的，可没打算单打独斗。」

    「看来我只好把目标转移到第一名的梅栩身上了。」

    「别忘了，发言人的名次可是决定于他搭档的外交官，而且...」

    钟钒看向从一旁缓缓走出的，今天的主角。

    「他也不会放手的。」

 内心的动摇

    穿着高级的燕尾服，梳着正式的发型，殷段稳重的走入接待厅。

    细心的请外宾入座后，他才坐上属于自己的座位。

    外宾笑容不减，热烈的聊了一些刚才和殷段一同参与的活动。

    「这次体会到了贵国许多不一样的生活样态，也让我学到了很多。」

    「能让您有如此的感受，实属荣幸。」

    「这么说来，这次不是由桑小姐接待呢。」

    「是的，我是桑棠学姊的后辈，一直都跟在桑棠学姊身边学习。」

    「难怪从两位的接待方式中，都能感觉到让人宾至如归的温暖。」

    殷段浅浅笑着答谢。

    「这次您特地提出想参观我国的废水处理设施，请问是否能成为您的参考呢？」

    「当然了。您也知道吧，我国最近对海水污染的议题相当重视。」

    「是的，有了解过。」

    「贵国是海岛，四面环海之下，想必对海洋资源也有大量的利用，即使如此贵国的渔业资源仍然在全球数一数二，由此便可看出贵国在海水污染的控管相当严格，必能成为我国参照的榜样。」

    「不敢当。正如您所说，我国四面环海，海岸线又多为沙岸，因此人民容易到海边戏水游玩，为了保障人民的安全，废水控管以及海水污染的避免势在必行。」

    「我国海岸多为渔港，或许就是因此而疏忽了管控呢。」

    「也不尽然。渔港会有多艘渔船进出，而渔船本身就载有许多污染物，因此造成海洋污染只是或大或小，也是渔港所必须负担的成本。」

    「贵国是如何处理渔港造成的海洋污染呢？」

    「对于有装设污染物处理设施跟预防设施的渔船加以补贴，并且定期派人进行海水抽样检查，以确保没有过大的污染物浓度变化。」

    「好厉害...」

    舒杼妤轻声低喃。

    「看来殷段先生的事前调查做的很确实呢。」

    「恐怕比我们发言人事先准备的资料还要详尽吧。而且不是自己的专业知识，却可以讲得头头是道。」

    「因为殷段先生比我们都还要早，就已经明白这些工作内容是外交官的基本能力了。」

    「...？」

    看向身旁的梅栩，舒杼妤露出困惑的神色。

    但一旁默默听着的方箐埩却很清楚。

    早在学生时期，殷段就已经开始了成为正式外交官的准备。

    「除了殷段，你们也可以关注一下柯梓枫。」

    随着陈纲绎的提醒，新人们一同看向柯梓枫的方向。

    但他不在座位上。

    「嗯？柯学长呢？」

    「在那里。」

    新人们再次集中目光，终于找到了柯梓枫。

    但现在的他，正站在殷段身后，担任他身旁的侍者。

    「为什么...？」

    「跟学姐平常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那是当然了。第一的柯梓枫，跟第二的宣宇，两人之间的差异可不只有一点点。」

    方箐埩一愣。

    她没想过会从陈纲绎口中听见这样的评论。

    「即使如此，我还是认为全心全意准备资料的宣宇，才是符合我的发言人。」

    「而不需进行繁复的准备，只需要跟在外交官身边的柯学长，才是桑棠学姊需要的发言人是吗？」

    「准确来说，就是这样。」

    那么，自己所需要的发言人，想要的发言人又是什么样子呢？

    方箐埩不禁思考起这个问题。

    送外宾搭上前往机场的专车，殷段至今为止的任务也就圆满结束了。

    才刚放心的呼出一口气的他，很快就察觉了一旁的女子。

    「...我的表现，还可以吗？」

    「那种事不该问我，而是该问你的发言人。」

    「我希望学姐可以以客观的角度，评价这次的接待。」

    桑棠双手插在口袋中，凛然的表情，让她又多了几分高傲的气息。

    「还有可以加强的部分，但已经回应了我最基本的期待，也完成了你作为外交官最基本的使命。

    「趁这个机会，殷段，我再问你一次。

    「你的目标是什么样的外交官？」

    「可以超越方箐埩的外交官。」

    一样的回答，但这次的殷段，却多了些心虚的成分。

    陈纲绎的话语窜入他的脑中，久久难以消散。

    「是吗...」

    「学姐！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给你时间...？」

    「我会给出我的答案的。」

    看向殷段，桑棠淡淡一笑。

    他和曾经的陈纲绎，如此相似。

    笨拙，只好不断的琢磨出自己的光辉。

    「...我知道了。」

    在桑棠转身离去后，一旁的男子才愿意踏出步伐，进入殷段的视线中。

    「...学长。」

 前进的方向

    「...学长。」

    「我应你的邀约来了，结果却是那种表情？」

    「不...我不是厌恶学长过来，而是担心学长对我这次接待的评价。」

    「明明刚才已经得到了桑棠的认可，却还是自我否定吗？」

    「...原来您听见刚刚的对话了。」

    「因为桑棠在，我才稍微错开了出场的时机。毕竟她看起来，也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陈纲绎停顿了片刻，再次拉回话题。

    「那么，关于你这次的接待。」

    「是。」

    「身为外交官，我认为最重要的事情，是知道自己想要得到的事物，以及对方想要获取的事物，并且尽可能的在达成自身目的的同时，让对方得到足够的满足感。

    「你在这次的接待中除了介绍我们国家内的风土民情以外，还提供了对方提出政见的方向，以及可以参考的目标，让对方在参选活动上可以佔到优势，这是你对自己国家和对方国家的了解，这点我予以讚许。

    「但在这次的接待中，我只看见了『不愧为桑棠弟子，很棒的接待』这种程度。

    「桑棠追求的是外交官的特色吧？

    「如果你只是现在这样而已，那么接待的外交官仍然会是桑棠，而永远不会轮到你。」

    和教育方箐埩的时候不同，陈纲绎选择了有话直说。

    不仅是因为殷段并非他直属的后辈，他不需要做到那个地步，同时也是因为他看见了这个人的个性。

    曾经的他，渴望对方给予的话语，从来都不是委婉的提醒，而是直接的攻击。

    因为唯有如此，他才能更加接近自己心中的理想，才能看见现在的自己所拥有的模样。

    「对我的学弟可以不要用那么过分的言语攻击吗？」

    「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在我发现你来旁观之后，就猜到是殷段提出这个要求的了。」

    桑棠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陈纲绎，接着望向远方的殷段。

    他正望着道路陷入沉思。

    「不过你倒是讲出了我想让他察觉的事情，这点我会道谢。」

    「明明不符合你的理想，为什么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梓枫希望我这么做，而且我对他也有些在意。」

    「办公室恋情？」

    「不是那方面的在意。我虽然想超越你，但是是想作为一个有特色的外交官超越你。」

    「嗯。」

    「但那孩子，只是一心想要证明自己可以站在顶点，只是一昧追求着没有意义的强大。」

    「你曾经问过他为什么想这么做吗？」

    「问过，但被逃掉了。」

    儘管知道真正的原因，自己依旧无能为力。

    陈纲绎忍下这句话，没有说出口。

    「笨拙的人真是苦命呢。」

    「那是在说你自己吗？」

    「我可是苦命到要被一个女生连续挑战了好几年呢。」

    「别给我用笑话蒙混过去。」

    「殷段先生。」

    突然，一声呼唤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

    「我来看您的接待了。」

    「...怎么样？」

    「还是一如往常的令人心服口服。」

    露出笑容的梅栩，下秒却随即一愣。

    因为他眼前的殷段，正眼眶微微泛泪，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总是逞强的他，是不可能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

    我该怎么做，才可以得到认可？

    殷段差点脱口而出的，是他多年来一心想要解开的问题。

    曾经，用对方箐埩的竞争意识，将这样的情绪藏到心中。

    但是桑棠也好，陈纲绎也好，柯梓枫也好。

    前辈们正一步步的，要他回头看见自己心中的软弱。

    不知道殷段为何动摇的梅栩，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予他答案。

    毕竟殷段只是默默的露出脆弱的表情。

    「殷段先生。」

    那是什么样的期待？

    我对殷段，抱持着什么样的期待？

    梅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相当迷人的笑容。

    「殷段，下次也让我服输吧。」

    自己是为了什么才努力至今的。

    是为了什么，才挑战了艰难的课题，才投靠了严格的前辈。

    不正是为了证明自己吗。

    不正是为了争一口气吗。

    因为看着那个待在第一的身影，总是对自己的不争气感到不安，所以才努力。

    因为知道那个人也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所以才挣扎着，想走到一样的高度。

    因为，心中有着额外的感情涌现了。

    「要比这次做的更优秀，那我可能要当第一外交官了。」

    殷段灿烂一笑。

    不安跟忧虑并未消失，答案也尚未明朗。

    但是，心情已经轻松了一些。

    「能让那孩子想开的一句话，跟一个人吗。」

    「你不也是因为有柯梓枫在，才能做出自己吗？」

    桑棠愣了一下，微微一笑。

    「当然。」

 虚偽的笑容

    坐姿端正，表情凝重的男子，正盯着眼前的电脑萤幕。

    其中，正在直播此时此刻，位于另一处的记者会。

    「这次的接待交给四等外交官─殷段外交官进行，是第二外交官桑棠做出的决定。

    「他的努力有目共睹，至今为止也已经接待了为数不少的来宾。

    「虽然成为正式外交官时日尚浅，但已经具备了足以受到如此认可的实力。」

    虽然知道发言人在记者会上，不能说出任何不利于外交官的言语。

    那些话，也不会全都是柯梓枫的真心话，而是他工作上所必须的场面话。

    即使如此，殷段还是因此而感到振奋。

    「做得还不错嘛，新人。」

    「...！石磷学长！」

    第三外交官石磷，正站在殷段的身后，一同看向萤幕中的柯梓枫。

    「虽然梓枫的发言能力无庸置疑，但如果你接待的太烂，他也会很难发挥的。

    「能够让他自在的回覆那些质疑，毫无疑问是你的功劳喔。」

    拍了拍殷段的头，石磷笑着给予鼓励。

    「谢谢学长。」

    「那天我没能亲自过去看你接待，但钟钒有去。

    「从那天开始她也鼓起干劲了。」

    钟钒。

    曾经不甘心屈居第三名的她，重新考上了正式外交官的资格。

    这样的她，又是怎么看殷段的呢？

    殷段不禁陷入了沉思。

    「石磷...！」

    姚嬋笑着打招呼，欢迎特地来到四楼资料处深处的石磷。

    他平常不常过来，就算有工作，也只会传讯息要姚嬋上楼一趟而已。

    「嗨。」

    「石学长早安。」

    「早安。钟钒也在。韶音呢？」

    「她在那里。」

    看向钟钒指尖的方向，石磷只看见一堆书籍。

    其中好像有些动静。

    「音在书堆里面。」

    「真是积极向上呢。」

    「都是因为那个孩子吧。」

    姚嬋突然开口说道。

    「那个孩子？啊。殷段吗。」

    「毕竟，跟第一名的女孩不一样啊。」

    三人静默。

    姚嬋所指的意思，他们都心里有数。

    「梅栩。」

    正要走上楼梯的梅栩，赫然转头。

    「...没想到您会主动向我搭话呢。」

    「我没那么冷漠吧。」

    「但也不会对陌生人那么热情。」

    梅栩还是一如往常的，笑容。

    彷彿他从来没有动过情绪一般。

    「所以呢？是有事情找我吗？堂堂第一名的方箐埩大人？」

    「别用那种语气。」

    「呵呵，抱歉抱歉。」

    「只是，总觉得好像没有跟你说过几句话。」

    「毕竟您已经跟在学长身边实习，也有即将搭档的发言人了，不需要我这个人啦。」

    「就说了...！」

    梅栩轻声一笑。

    「这么说来，你没有跟在哪个学长姐身边实习吗？」

    「没有规定要这么做吧？」

    「是没错，但上面已经规定要顶尖的学长姐们收徒弟，而他们也都...」

    「也都？」

    「这么说起来，柯梓枫学长好像没有...？」

    「可能只是您没有见过而已吧。」

    「但是要跟着柯梓枫实习，代表将来很有可能跟殷段搭档，殷段不是会允许半吊子扯自己后腿的人。」

    「喔？方箐埩小姐跟殷段先生很熟悉吗？」

    「完全没有。只是，比别人更能理解他一点而已。」

    「您又理解了他的什么呢？」

    「至少，我知道想要超越我这件事，并不是他真正的最终目标。」

    「...不过，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有些奇怪呢。」

    「哪里奇怪呢？」

    「你总是看起来很随便，有种没在努力的感觉。」

    「刚来就对我说出这么伤人的话语吗。」

    「但是，只要是殷段的事情，你就会比谁都来的认真与严肃。」

    「没这回事。」

    「完全有吧。像刚刚那句『你又知道了他的什么』，根本就是在生气吧？」

    「我才没有说成那样，而且光凭那样也不等于生气吧。」

    发言人，会用话语让自己站在有利的情势。

    方箐埩充分感受到了他们的实力所在。

    「还有，我很讨厌你那种虚有其表的礼貌。」

    「...」

    梅栩轻轻笑了。

    「站上外交的场合，是没有说出真心话的空间的喔。」

    「但你那样让人看了很讨厌。看起来跟谁都很好，却都用敬语拉开彼此的距离。」

    「那是因为...」

    「你跟殷段之间有过什么吧。」

    「...」

    「殷段可以走到第二名，是他的努力换来的，如果你只是想要蹭热度，或是想藉他的力量往上爬的话，我绝对不会答应...」

    方箐埩还没说完，梅栩就已经向前踏出一步，由上往下的看着方箐埩。

    那时的表情，早已不再是温柔的微笑，而是绝对的威吓。

    「我跟他的事不需要你来插嘴，而且，你也没有资格。」

    「终于...」

    反而是方箐埩，在瞪向梅栩时露出了笑容。

    「听到你的真心话了。」

 掌中的幸福

    「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可以帮忙输入文件的内容！」

    「这份文件拿到五楼去吗？我知道了！」

    尚且稚幼的身影，在办公大楼中穿梭。

    与身旁的大人们成了明显的对比。

    但少年不想，也没空在乎那些目光。

    他必须早一步。往前再多迈一步。

    殷段家中，只是个普通的家庭。

    没有军人，没有人因为战争而受苦。

    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

    「你怎么可以这样...！」

    随着母亲的一声怒斥，她手上的包包扔上了父亲的胸膛。

    殷段怯怯地站在一旁。

    「对不起。」

    「我不会原谅你！绝对不会！」

    母亲泪流满面，大步的走回房里。

    不久，就传来了哭声。

    「爸爸...？」

    「对不起，小段。让你害怕了。」

    殷段知道，父母是因为长辈而决定结婚的。

    结婚前只见过对方一面，而那天就订婚，下个月正式结婚入户籍。

    两人之间，没有爱情是理所当然的。

    「外遇吗？」

    「...不只是那样。」

    如果只是外遇，母亲是会选择原谅的。

    毕竟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婚。

    据父亲所说，他们在结婚后自行订定了这样的约定。

    如果彼此遇见了真正心爱的人，就祝对方幸福。

    「我，喜欢男生。」

    父亲为什么愿意对年幼的自己说明这一切，殷段并不了解。

    然而他只是，对父亲的那句话感到困惑。

    「男生也可能，喜欢男生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喜欢上了。」

    「...妈妈不能接受吗？」

    「应该是不能理解吧。喜欢上跟自己同样性别的人。虽然那个人愿意接受我已婚的身分，但...」

    父亲的眼神已经觉悟。

    就算母亲不肯接受，父亲也会尽全力守护那个心爱的人吧。

    但殷段不希望这两人受伤。

    「...爸爸，等我一下。」

    「小段？」

    殷段来到房门口，敲了敲门。

    啜泣声不断，但母亲并没有打算应门。

    发现门没有锁，殷段擅自开门走入。

    「妈妈。」

    「小段，小段...」

    「我听爸爸说了。」

    「他怎么可以那样...」

    「妈妈喜欢爸爸吗？所以不希望他离开吗？」

    「或许...吧。不知不觉，已经喜欢上了。」

    但是，我喜欢上了。

    原来两人的心意是一样的吗。

    殷段感到安心。

    「太好了，我还以为妈妈讨厌爸爸了。」

    「但是，他不要我们了...」

    「没有这回事，爸爸会继续待在这个家，只是会分一点心力，去保护那个他很喜欢的人而已。」

    「可是...」

    「妈妈，如果爸爸根本不喜欢我们，一定会立刻就去找那个很喜欢的人吧。」

    「嗯。」

    「但是爸爸没有这么做，他希望我们可以了解他，去接受他跟那个人。」

    「嗯。」

    「不正是因为他很爱我们，才希望最爱的我们，可以接受他最爱的那个人吗？」

    出乎殷段父亲意料之外，不久后，殷段母亲表示愿意接受这件事。

    甚至，希望殷段父亲让那个人入户籍，成为「养子」，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那是殷段第一次看见父亲双膝跪下，向母亲道谢。

    而在殷段的「叔叔」搬入这个家后，也因为殷段的努力，顺利融入了这个家庭。

    「小段，你有想过未来要从事什么工作吗？」

    一边望着窗外的景色，殷段一边思考着回覆。

    「我想做能让人露出真正笑容的工作。」

    「为什么？」

    「因为现实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嘛。如果能够让事情顺利发展，而不是朝着痛苦的方向堕落，不是很好吗。虽然不知道做不做得到就是了。」

    「...小段一定没问题的。」

    「嗯？」

    「因为你，拯救了我们三个人。」

    殷段回首，望向身后的叔叔。

    他露出了很温暖的笑容。

    「都是因为有你，这个家庭现在才能这么幸福喔。」

    能够给予人幸福的存在。

    那会是什么样的工作呢。

    在经过许多的摸索后，殷段顺利进入了外交官专门学校。

    为了能够早一步成为有用的人才，他不惜花费时间，做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努力。

    先行进入外交官办公大楼实习，也是达成目标的其中一步。

    而那天的他，也是如此。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

    坐在漆黑的角落里，吃着乾硬的麵包，望向被雨水打湿的草皮。

    殷段放空的眼神，因为这句询问而逐渐聚焦。

    那抹身影的身高跟他相近，但全身上下早已溼透。

    「我才想问你，你在做什么？」

 遥远的约定

    「我才想问你，你在做什么？」

    殷段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抹身影。

    他知道现在在下雨吗？

    「我在问你问题。」

    「不是，现在在下雨耶？」

    「嗯，看也知道。」

    「...」

    殷段有点不爽。

    「所以呢？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我在吃麵包。」

    「呵呵，跟我的回答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要秀智商。」

    少年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拿过殷段手上的麵包。

    「喂！」

    朝着有咬痕的地方，咬上一口。

    「啊！」

    「...好难吃。」

    「随便拿别人的麵包构成偷窃，还吃就犯了侵占！」

    「你要告我吗？」

    少年灿烂一笑。

    「不要，我不想跟你扯上关係。把麵包还来，那是我的午餐。」

    「午餐不可以吃这么随便的东西。」

    「你管我。」

    「你该不会是那种...把午餐钱拿去买游戏那种人吧？」

    「怎么可能！我的钱都是...」

    殷段没有说完，只是看向自己身旁的那本书。

    那是外交官实践手册完整版，要价不斐。

    虽然殷段的父母愿意出钱，但他坚持要自己买下那本书。

    「...竟然会为了买书就让自己饿肚子，太划不来了。」

    坐到殷段身旁，少年继续啃着麵包。

    「你管我。还有，说难吃就不要吃，还给我。」

    「...我明天带麵包来给你吃吧。」

    「不要施捨我。如果是那块麵包的赔礼我也不要。」

    「才不是赔礼，那个那么难吃。我是说，你以后的午餐就由我来准备吧。」

    「什么？为什么？」

    「相反的，因为你没有付钱，所以你得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而且，为什么我要...」

    「可以请你鄙视我吗？」

    「...说真的，你到底在说什么？」

    「要我成为比你厉害的人，然后彻彻底底的鄙视你！？」

    「是的。」

    少年的笑容实在过于灿烂。

    让殷段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了什么，又重复了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会给你午餐。」

    「我是问你，为什么希望别人鄙视你。」

    少年停顿了片刻。

    「你喜欢被爱着吗？」

    「...那是当然。」

    「不论是被谁爱着，都喜欢吗？」

    「...如果是被杀人犯爱着，让他很想杀我的话，那我不喜欢。」

    「我很厌恶。厌恶被人爱着。」

    即使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少年脸上还是微笑。

    这让殷段感到不可思议。

    「所以，可以，拜託你吗？

    「要是没有人鄙视我，我会痛苦到活不下去的。」

    这就是，所谓的m，masochism，受虐狂的发言吗。

    但从少年身上，殷段感觉不到一丝的快乐。

    被人鄙视，无法带给他幸福。

    「只要比你厉害就可以了吗？」

    「嗯。」

    殷段沉思了片刻。

    「那我应该做得到。」

    他想起的，是自己这次段考的成绩，全校第二。

    第一名是方箐埩，很明显不是眼前这名少年。

    换言之，自己一定能比他更厉害，至少在学业上。

    「真的吗！虽然超越我很难，但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的！」

    「也没什么困难的吧...」

    「因为我是全校第一名啊。」

    「第一...誒！？方箐埩什么时候变成男孩子了！？」

    「真是的，你怎么可以忘记全校另外三分之一的学生呢。」

    外交官专门学校，就读的学生可以选择的专业科目有两个。

    一个，是三分之二的学生都会选择的，外交官培训课程。

    而另一个，则是跟外交官密不可分的存在。

    发言人。

    「你是发言人...！」

    「初次见面，我是发言人科这次段考的全校第一名，梅栩。

    「啊，不过在颁奖典礼上我就看过你了。

    「今后还请多指教，外交官科第二名的，殷段同学。」

    殷段怯怯地伸出手。

    总之，在毕业前赢过这傢伙，自己就能有免费的午餐可以吃吧。

    他心中如此盘算。

    「总之，我会每天准备午餐来给你，你就努力早日超越我，鄙视我吧。」

    「我超越你之后...呢？」

    「如果可以，当然希望你能继续这样下去，但一旦你感到不开心了，随时终止这种约定也没问题。」

    「...我知道了。」

    一份约定，两种意义。

    殷段为了约定，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成为超越梅栩的存在。

    同时，也想找到除此以外，能带给他幸福的方式。

    然而，事与愿违。

    直到两人自外交官专门学校毕业，殷段从来没有超越过，在校三年永远第一名的梅栩。

 破碎的初恋

    你渴望，被爱吗？

    我从来都不曾这么想过。

    不如说，谁都别来爱我。

    别再爱着我了。

    「妈妈呢？」

    「跟以前高中同学出去旅行了，三天两夜。」

    高中同学。

    是那个曾经来过家里一次，很帅气的大叔吧。

    「梅栩，爸爸带你去吃大餐吧！」

    「嗯...」

    「爸爸呢？」

    「应该跟祕书出差去了吧。」

    秘书。

    是那个化妆的很漂亮，曾代替爸爸来接我下课的女生吧。

    「梅栩！你的衣服沾到一点泥土了，我立刻帮你上网买新的。」

    「嗯...」

    互不相爱的父母，各自有着互通款曲的对象。

    分开不就好了。

    我也这么想，但两人坚决不肯离婚。

    原因是，他们太爱我了。

    他们捨不得让我失去父母，就算只是一个名分，也要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庭。

    但说真的，这样好累，我寧可他们去过各自喜欢的生活。

    而不是以我为理由，束缚着自己。

    「梅栩同学，今天放学后老师帮你加强一下课业。」

    「不用了，老师。我下次会考满分的。」

    「梅栩，今天要不要一起回家？」

    「谢谢你的邀请，但我今天有急事，得立刻赶回家才行。」

    拒绝所有人的好意，背叛所有人的期待。

    这就是我该做的事。

    他们毫无理由的爱着我，但这样的爱我承受不起。

    所以我选择彻底的逃避。

    用微笑就能不得罪人，跟每个人彻底拉好距离，就不会受到多馀的关注与爱慕。

    他人的爱，只会成为我的负担而已。

    「梅栩...！」

    梅栩突然惊醒，一脸错愕的看着身旁的少年。

    他正啃着软绵绵的麵包。

    「笨蛋，不要睡着啊。」

    「...抱歉，因为殷段的作文实在是太无聊了。」

    「什么！？」

    「你应该多学一点用字遣词才行。」

    「我有在学啦！」

    为什么会对殷段提出那样，无理的要求呢。

    希望殷段可以鄙视自己。

    梅栩注视着殷段，暗自想道。

    「不要盯着我看。发情吗。」

    「殷段是那边的人？」

    「哪边！？还有，不要用那种温柔的语气，好噁心！」

    「誒...我很噁心吗？」

    看着手足无措的殷段，梅栩只觉得有趣。

    明明是个笨拙的人，却比谁都还要勤奋。

    应该说，正因为笨拙，所以只能勤奋。

    这样的他，一定能做到任何事吧。

    所以，自己才会想要试着依赖他看看。

    「梅栩。」

    「嗯？」

    「你为什么想要成为发言人啊？」

    「...因为我能一脸正经的说出违心之论。」

    殷段噗哧一笑。

    「好烂的理由，不过的确是。」

    「对吧。」

    「但是要是你一直那样，会没有人爱你喔。」

    「...正如我所愿。」

    梅栩轻声说道。

    此时梅栩的侧脸，露出了前所未见，寂寞的神情。

    而殷段正讶异的注视着他。

    「...我，要先回去帮忙了。谢谢你的麵包。」

    「殷段！」

    「...？」

    「你不...爱我吗？」

    究竟是希望殷段爱上自己，还是不希望呢。

    就连梅栩自己也搞不清楚。

    但是，相处了这么久，还没爱上自己的人，殷段是第一个。

    「我也不知道。」

    出乎梅栩意料之外，殷段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更认识你之后，说不定，吧。」

    没有理由的爱慕，只会造成自己的负担。

    至今为止，一直用这样的理由去拒绝他人的好意。

    但是，自己真的，有试着去理解过对方吗？

    试着，喜欢上对方过吗？

    「约定就到此为止了。」

    「...誒？」

    「我不会再来了，也不会再送午餐给你，你也不用再想着超越我了。」

    「梅栩...为什么突然...？」

    「总之！就是这样！」

    梅栩大步的跑离，殷段甚至来不及挽留。

    就连梅栩为什么突然提出结束，殷段也想不透。

    只能看着梅栩，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之中。

    「这样下去，不行...」

    梅栩用尽全力，只是不顾一切的，想尽快逃离殷段的眼前。

    从小到大，他已经得到了多少人的关爱与宠爱，甚至，让他对他人的爱意感到厌恶。

    但现在终于出现了，他渴望的爱。

    明明渴望，却赫然察觉，自己无法得到。

    因为殷段无法更加理解，总是偽装自己的他。

    「就算你爱上现在的我，也毫无意义...」

    但是，如果不用微笑掩饰，又要怎么做才能活下去呢？

    对梅栩而言，已经没有第二种方法。

    「所以，得不到。」

    无法让你看见的真面目。

    无法让你理解的内心深处。

    无法，被你所爱。

 设定的目标

    「殷段，最近你先停止帮忙我的接待。」

    「嗯...？」

    「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挑战。」

    桑棠轻声一笑，递出一张公告。

    这张公告在送到前三位的外交官和发言人手上后，也会随即公布在每层楼的公布栏上。

    是对全外交官的应徵公告。

    「这位大使来自拥有悠久歷史的国家，加上是第一次来到我国，该国国力也十分强盛，对我国而言，这是十分重要的一次接待。

    「虽然通常会交给第一或是第二外交官负责处理，但这次，是这位大使亲自指定，希望可以由非高阶的外交官进行接待，以确认我国的外交官实力。

    「能否在该国设立大使馆，并建立起良好的外交关係，这次的接待都佔了非常重要的地位。

    「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试着挑战看看。」

    接过公告，殷段阅读着上面的文字。

    应徵对象是所有外交官，撇除掉高阶的三人以外，换言之，二等到五等的外交官都是自己的对手。

    不仅如此，对象的背景相当需要进行研究跟深入的理解。

    「...桑棠学姊，为什么想要超越陈纲绎学长呢？」

    「怎么突然这么问？」

    「...就是，想要知道。」

    「因为不甘心啊。明明自己也付出了努力，甚至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却还是只能当第二名。」

    「柯梓枫学长曾经关于这件事说过什么吗？」

    「只会偶尔开玩笑的嘲讽我一下，平时根本不理这种事。」

    「那是...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对他来说，这不重要。」

    那个对你抱着期待的人，真的期待着你有一番成就吗？

    如果有人，能好好的这样看着你就好了。

    下次也让我服输吧。

    「学姊，关于这条『报名时须同时填入发言人之姓名』，可以请您帮我一个忙吗！」

    「我会参加。」

    方箐埩毫无迟疑的说道。

    她正身处陈纲绎的办公室中，而现在，也只有他们两人。

    「...很好。发言人怎么办？」

    「虽然想拜託宣宇学姊，但这次，我想去问问看杼妤。」

    「为什么？」

    「我不能只是依赖发言人的经验与实力，至少我自己，得做出能够让新人发言人自在发言的成绩才行。」

    「只有你一个人在努力吗？」

    「...当然，不是。」

    「那么，既然搭档了，就好好跟舒杼妤一起讨论怎么接待，包括考试的部分。」

    陈纲绎微微一笑。

    「比起跟宣宇讨论，跟舒杼妤的话，你也比较好开口吧。」

    「...！谢谢学长！」

    打从一开始，陈纲绎就打算让方箐埩跟舒杼妤搭档了。

    而方箐埩察觉到这件事后，也不禁感到跃跃欲试。

    这代表陈纲绎认可她的实力，认为她能够让新人的舒杼妤彻底发挥实力。

    「我一定会合格的！」

    「殷段同学...！」

    「木...同学。」

    「嗯！这次有记住名字了呢。」

    「不好意思...」

    木菫蔌灿烂一笑。

    「殷段同学会参加那起应徵公告的选拔吗？」

    「会。」

    「那请多多指教了，我也会参加。」

    「...！木同学也会参加吗！」

    「毕竟，你们不懂那边的语言嘛...？」

    看见木菫蔌故意露出的嘲讽表情，殷段噗哧一笑。

    「的确，这是你的专长呢。」

    「张弘弥也会参加喔，他是歷史狂魔。」

    「看来强敌很多呢，但是我不会认输的。」

    「喔？就算有钟钒跟箐埩，看起来也是信心满满呢？」

    「接待可是我的强项。」

    「说的也是。前阵子你的接待很厉害呢。」

    「谢谢夸奖。」

    「坐在我们旁边的梅栩，超...级认真在看的。」

    殷段一愣。

    虽然知道梅栩有去，但实际听到，还是让他感到不自在。

    那时的，不告而别。

    「我说...殷段同学还没有决定发言人吧？」

    「是这样没错。」

    「虽然由我开口有点奇怪，但能不能请你去问问看梅栩呢？」

    「为什么...？」

    「他是第一名，一定配得上你的！」

    「我知道，我是想问...为什么木同学要替梅栩这么说呢？」

    「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梅栩那么认真的表情。」

    几乎成了招牌的微笑，从未卸下过的微笑。

    却因为他而彻底捨弃。

    「他一定很重视你的，所以如果殷段同学愿意的话...！」

    「谢谢你，木同学。但是很抱歉，现在还不行。」

    殷段浅浅一笑。

    「现在的我去请他担任我的发言人，就像是在求他可怜我一样。」

    「才没有这回事...」

    「但是请你放心，等我得到第一名后，就会去要他担任我的发言人了。」

    「殷段同学，你该不会...」

    是s，sadism，虐待倾向...？

 孤独的渴望

    「小段，怎么提着行李？」

    殷段转头，顺手将手上的行李放到脚边。

    「这阵子会变得有点忙，我想说住在办公大楼附近比较方便，就跟爸爸认识的朋友租了房子。」

    「只有这阵子吧？」

    「当然，忙完就立刻搬回来了。」

    看见叔叔露出安心的笑容，殷段也跟着放心了。

    「是得到了很重要的工作吗？」

    「还没，要应徵上才行，但我势在必得。」

    「怎么这次这么鼓足干劲？」

    「有个，等着我超越他的人。」

    即使，那个人已经说过了无数次，服输的字眼。

    殷段仍然不能接受。

    他不认为现在的自己，已经超越了那个人。

    「小段的话，一定可以回报大家的期待的。」

    那个人，期待着什么呢？

    他真正期待的事物，是什么呢？

    「去实现那个人的愿望吧。」

    「叔叔，我可能要问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渴望被爱吗？」

    「...当然。」

    「...」

    「但是，不是谁都可以。」

    「...！」

    「我只希望我爱的那个人，愿意爱我而已。」

    「韶音。」

    「学姊...！」

    韶音愣了一下，才向对方打了招呼。

    站在她眼前的是三等外交官，傅亿佳。

    「上次没能在殷段的接待会场看到你呢。」

    「我觉得与其去看接待，现在的我更应该全力以赴，追上他的脚步。」

    「我倒是觉得韶音已经足够优秀了。」

    「谢谢学姊的夸奖。」

    「...这次的应徵，钟钒会参加吗？」

    「会。」

    「那么，你果然，要成为钟钒的发言人吗？」

    「...我只会成为钒的发言人，除非她亲口说出不要我了这种话。」

    傅亿佳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虽然我是想来请你担任我的发言人的，但看来是无望了呢。」

    「学姊一定能找到更适合的发言人的。」

    「...这可不好说呢。刚才去问过，已经被打枪了。」

    「打枪？有哪位发言人会这么嚣...啊，真是抱歉。」

    韶音略带歉意的笑着。

    「是梅栩。」

    如果，第二名的殷段，以及第三名的钟钒，都看着方箐埩而不断追求自我实现的话。

    那么对于发言人的韶音而言，必须超越的目标当然也是，第一名。

    从未落败的，梅栩。

    「他也说了一样的话，说只想成为某个人的发言人。」

    「某个人？」

    「谁知道呢，可能是哪边的不争气第二名吧。」

    「呵呵，学姊太过分了。」

    「谁叫他放着梅栩，总是跟在方箐埩后面跑。」

    「...」

    真的，是这样吗。

    韶音微微皱起双眉。

    在应徵申请时间结束后，申请完成的名单也迅速在公佈栏公开了。

    表格中分别写着外交官的等级、全名，以及发言人的全名。

    「果然大家都参加了吗...」

    「别担心！只要陈学长他们没有参加，箐埩一定会得冠的！」

    「...不是只有我吧？」

    「啊！我也会帮忙的！」

    方箐埩微微一笑，和舒杼妤一同前往资料处。

    「结果，学姊还是没有参加呢。」

    「音，这不是你的责任。」

    「我知道。就算知道如此，我也还是会成为钒的发言人的。」

    「我会为了我们，努力夺得应徵合格的。」

    「那么，回去继续整理资料吧！」

    「嗯。」

    在离开前，韶音回头望了一眼，其中一行的资料。

    但下一刻，便随即跟上了钟钒的脚步。

    「...」

    站在公佈栏前，男子的指尖轻轻抚摸着一行的文字。

    「结果你没有跟任何人搭档呢。」

    「...！」

    方才认真且落寞的神情瞬间消逝，男子立刻用微笑掩饰住一切。

    「我对这种活动没什么兴趣呢。殷段先生倒是有参加。」

    「嗯，我跟柯学长搭档了。」

    「继上次的接待，这次又搭档了，看来两位的个性很契合呢。」

    「当然，柯学长可是最厉害的发言人。」

    「...如果您合格了，我会再去看您接待的。」

    「就算我合格了，我也不希望你待在观眾席看着。」

    「...我不知道您这么讨厌我。」

    「梅栩，你刚才说你对这种活动没兴趣吧。」

    「的确是这么说了呢。」

    「但我劝你，还是为这个活动多做点功课好。」

    「那是柯学长该做的事情吧？」

    因为你会做到，我们只是这样相信着，并且目睹着那段过程而已。

    这还不是他期待的，真正的愿望。

    「我可不想被什么都不知道的傢伙品头论足，就算是被称讚我也高兴不起来。」

    「...我明白了。」

    你想要的，我会去实现的。

    这是唯一能告诉你的，真心。

 光芒的差距

    「杼妤，风土民情这种类型的资料要去哪里调比较好？」

    「嗯...我记得有本书专门在说这种事，等我一下。」

    「那我先把对方的政治现况整理好。」

    「ok！」

    分头进行作业的方箐埩与舒杼妤两人，已经逐渐培养出属于她们的默契。

    这是朝着未来搭档所迈出的，第一步。

    「找到了，在这个书架。要现在过去拿吗？」

    「当然，不能被别人抢先了。」

    「那就出发吧！」

    申请这次接待工作的外交官，总计三十名。

    而这次的筛选将分成两阶段进行。

    第一阶段，资料蒐集。

    根据每组提交上去的计画书，判断各自的准备进度与水准，并从中挑选出十组。

    第二阶段，实际演练。

    由高阶外交官扮演外宾，并由这十位外交官进行接待，从中筛选出三组。

    最后的这三组，则会经由一次的高层会议，决定出最后的人选。

    「我记得就在前面的书架...！啊！」

    「殷段！？」

    会在目的地碰见殷段，代表两边的设想差不多。

    方箐埩不禁担心自己的目标，那本书是否已经被殷段找到了。

    「方箐埩跟舒杼妤啊。真刚好。」

    「...？」

    或许是跟殷段已经变得较为要好，方箐埩直觉的察觉到殷段的不同。

    总觉得变得稳重了许多。

    「对了，刚好可以把这本书给你。」

    「誒...？」

    「箐埩！就是那本书！」

    方箐埩讶异地看着手上的书籍，再看向殷段。

    「你们也在找这本书吗？那就直接给你们了。」

    「你不看吗？」

    「我看完了，正好要拿回来放。」

    「...！」

    殷段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这么走过方箐埩的身边。

    但此刻的方箐埩，却露出了极度不甘心的表情。

    「箐埩...」

    「虽然晚了他一步，但还追得上去！对吧！」

    「嗯！赶快来看这本书的内容吧！」

    正专注地看着电脑萤幕的廖宣宇，突然轻声一笑。

    她身旁的男子也跟着笑了出来。

    「有时间在这里打扰我工作，不如去帮忙你可爱的学弟。」

    「他才不需要我帮忙。上次的接待也是，从资料整理到现场的布置都是他亲自处理的。」

    「绝对会过劳死。」

    「这点我想你也差不多。」

    「我这次只需要看着女孩她们努力就好，什么事都不用做，轻松许多。」

    「但是陈纲绎两个月后要出国了吧？」

    「消息真灵通。」

    「我可是发言人首席。」

    「如果女孩应徵上了，就会是陈大人一个人出国，工作也会加重，得提前准备好才行。」

    「你就这么有信心那个学妹会合格？」

    「女孩具有那样的实力，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那样的运气。」

    「但也有能够颠覆运气跟实力的事物存在。」

    「...」

    廖宣宇露出了不置可否的笑容。

    「陈纲绎。拿去。」

    「什么。」

    「来自好友的礼物。」

    自桑棠手上接过袋子，陈纲绎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打开。

    里面是一堆土產。

    但是是本国的。

    「送这个国家的居民这个国家的土產，是现在流行的趋势吗？」

    「是要你拿去送给出差地点的高官们。」

    「这点小事还用不着你费心。」

    「如果方箐埩要跟着你出国的话，这属于她的工作范围吧？我家学弟让你家学妹花了不少冤枉时间，帮她做这点是应该的。」

    「喂喂喂，说的好像你家学弟已经当选了一样。」

    「因为他这次是真的倾尽全力了啊。」

    「...」

    陈纲绎很清楚。

    总是说着要超越方箐埩的傢伙，却从未在与她的竞争中全力以赴。

    虽然努力了，很努力了，却没有努力到强迫自己的地步。

    因为这不是他真正的目标。

    「真慢。」

    「对吧？真是个笨拙的孩子。」

    「但即使慢，好歹还是察觉到了。另一边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倒是没问题，殷段已经准备好了。」

    「我拭目以待。」

    只懂得努力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全力奔向的目标。

    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无法追上天边的太阳吧。

    经过一个月的准备后，第一阶段正式结束。

    筛选后的合格名单也随即公布，进入第二阶段的甄选。

    而其中，木菫蔌、殷段、方箐埩、钟钒的名字也都在上头。

    「恭喜啊，进入第二阶段了。」

    「多谢。」

    两名男子，一同搭着前往六楼的电梯。

    「你完全没有出手帮他吧？」

    「当然，也没这个必要。殷段是个很努力的孩子。」

    「...就算努力，也追不上太阳的。」

    「前提是，那得是太阳，对吧？」

    柯梓枫轻声一笑，早一步走出电梯。

    陈纲绎总觉得这种氛围令人熟悉。

    「就算你是，你的后辈，现在还只是灯塔而已喔。」

    足够明亮。

    但还不是无法超越的存在。

 前方的背影

    「所有人都到齐了吧。」

    环视周遭后，外交部首长正式宣布。

    「那么，会议开始吧。」

    「各位应该都清楚，这次找各位来的目的。

    「为了接待即将来临的外宾，最近在外交官之间进行了甄选，并结束了第一阶段，筛选出了十组提交了高水准计画书的外交官与发言人。

    「第二阶段的实际演练，需要从各位之中选出两位，分别扮演外宾本人，以及外宾的代理人。

    「翻译人员则是直接委託古咨吝同仁负责。」

    坐在一旁的古咨吝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让我听听各位的想法吧。」

    「这次要进行审核的对象，只有外交官一人吗？」

    石磷举起手后问道。

    「接待的当下是，但之后会请发言人逐一进行虚拟记者会的发言，这也会列在审核的范围内。」

    「原来如此。那么，我建议这两人应该由外交官与发言人各一进行扮演。」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在座的外交官都是具有一定资歷跟实际经验的人，我相信一定可以对外交官接待的水准进行合适的评分。但，外交官的好坏除了外宾的观点以外，还有发言人的观点。」

    「...你的意思是，希望有个发言人能够判定这名外交官的接待，是否有助于后续的发言工作吗？」

    「是的。」

    「我觉得很合理，就这么办吧。」

    首长点点头，接着看向廖宣宇与姚嬋。

    「那么...柯梓枫发言人因为有搭档所以没有到场，就由两位之一担任吧。」

    「那么就交给我吧。」

    姚嬋自告奋勇地说道。

    「一个月后，陈纲绎外交官需要出国，让廖宣宇发言人专心负责工作应该会更好。」

    「那就不好意思麻烦了。」

    「其中一人就决定由姚嬋发言人担任，另一人...照刚才的说法看来，陈纲绎外交官应该也先去除比较好吧。」

    「谢谢各位的体谅。」

    陈纲绎微微点头致谢。

    「那么...桑棠，可以让你来担任吗？」

    「我知道了。」

    桑棠和姚嬋相视而笑，审核负责人正式决定。

    「审核时间是一週后，预祝各位一切顺利。」

    第二阶段的实际演练中，先行取得优势的有两人。

    一个不用多说，就是前阵子才刚表现优异的殷段。

    而另一个，则是在语言上有绝对优势的木菫蔌。

    「这次没有古咨吝前辈的协助，我们这组恐怕无法佔到优势。」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很简单，找出我们可以获胜的关键就好。」

    「...人脉跟实际经验吧。」

    「如果是学长，会怎么做呢...」

    望向电梯的方向，方箐埩陷入了沉思。

    「首先，我们要先打破对方的心防。」

    钟钒一脸严肃的说道。

    「这是石学长擅长的套路，先让对方放下戒心，取得对方的信任后，再让对方顺着自己的心意行动。」

    「那么，要先送对方礼物吗？可是这很基本。」

    「没错，先送对方喜欢的礼物是基本，但如果可以创造除此以外的惊喜呢？」

    「惊喜？例如将布置场所布置一番之类的吗？」

    韶音随手拿了张纸，稍微用笔画了布置的草稿。

    「可以！但不能只是这样...」

    「一个人？」

    「嗯。请坐。」

    「谢谢。」

    木菫蔌捧着资料，坐在殷段对面的位置。

    「不跟柯学长讨论吗？」

    「桑棠学姊也几乎不会跟学长讨论的。我们习惯各自完成各自的工作。」

    「原来如此。」

    「你准备的怎么样？」

    「还可以。虽然有语言上的优势，果然没什么接待的经验就是比较吃亏呢。」

    「接待的重点就是宾至如归，能做到这点就是好接待了。」

    「洩漏重点给我这个敌人可以吗？」

    「我会做到我能做到的极限，如果这样还是赢不了你，那就代表是我现在的努力还不够。」

    「...我先回座位去了。」

    「抱歉，我的说词让你不高兴了吗？」

    看向殷段，木菫蔌笑着摇摇头。

    「反而鼓起干劲了。因为跟你做一样的事情，还是无法超越你。」

    「...！」

    「这是你说过的话，对吧？」

    木菫蔌轻声一笑，捧着资料离去。

    「明明是一样的感受，但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没有特别鼓起干劲。

    明明想着要走自己的路，才能超越方箐埩的。

    「这不是我真正的愿望吗...？」

    你的目标是什么样的外交官？

    你有想过未来要从事什么工作吗？

    「原来，是这样。」

    目标的那个背影，背负着第一名头衔的，那个背影。

    终于逐渐清晰。

 完美的表现

    「那么，第二阶段，正式开始。」

    穿着异国传统服饰的桑棠与姚嬋两人，严肃的站在最前方大声宣布。

    而站在她们眼前的，正是即将接受审核的外交官们。

    「下一个，钟钒。」

    「是！」

    钟钒往前踏了一步。

    「这是我特地为两位准备的礼物，还请笑纳。这是我国传统艺术品，以精细的雕刻和稀有的材质着名。上面刻有贵国的象徵花卉，以及...」

    介绍完艺术品的特色后，钟钒接着拿出一张纸。

    「这次因为无法布置场地，因此以草稿作为代替，这是我思考的场地布置方案。」

    「喔...？特地配合我国的文化，而选择了较昏暗的光线，以及脱鞋的方式吗。」

    「是的，而且请看餐点的设计，不只选择了贵国的特色料理，也有贵国与我国两方融合的创意料理。」

    「的确如此。」

    「下一个，方箐埩。」

    「是！」

    姚嬋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露出微笑。

    同时，桑棠也微微一笑。

    「你身上的那个，是我国的传统工艺品吧？」

    「是的！」

    「可是，据我所知，在贵国应该没有贩卖这样的商品...？」

    「这是我特地学习製作的。」

    「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是的！正好认识在贵国有友人的朋友，于是向其请求，教导我学习这样传统工艺。」

    方箐埩自信的说道。

    「要认识一个国家，从语言跟传统文化入手是最直接的，我从这项传统工艺中感受到贵国相当细腻而谨慎的心思，也深深受到感悟。」

    「下一个，木菫蔌。」

    「是！」

    木菫蔌一就定位，先向两人行礼后，接着看向古咨吝。

    「您可以不用为我翻译没关係，我可以直接对话。」

    古咨吝微微笑着点头。

    自开始到现在，桑棠与姚嬋都是完全使用外宾国家的语言，再透过古咨吝翻译进行转达。

    这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实际演练当下的状况。

    当然，这也是两人一番训练后的成果。

    「木外交官会我国的语言？」

    「是的！贵国的语言来源相当久远，更是附近国家语言的起源，相当值得探讨与研究。」

    「这样听起来，你不像是最近才学会的...？」

    「我从很久以前便对贵国的语言感兴趣，并努力的学习了很多...」

    「最后一个，殷段。」

    「是。」

    殷段稳重的往前迈出一步。

    「请问两位曾经拜访过我国吗？」

    「...您没有调查过这种资料吗？」

    「正式的来访这是第一次，但是从两位的些许言论中，可以推测应该有来过我国至少两次以上。」

    「...准确而言是三次。」

    「当时我国的传统工艺已经发展妥善，两位应该已经收过类似的礼物，因此我特地准备了近年才有的新產品。」

    「喔？」

    接过礼物后，桑棠和姚嬋都略感好奇。

    「这是...？」

    「由我国农业试验设施与贵国的农业研究中心，共同研发出的新品种花卉。」

    「...这不是两星期前才发表的成果吗？」

    「是的，但我在那之前就已经得知此合作消息，并时常进行关心与询问。」

    「能够迅速得到这种合作的成果吗...」

    「而且，不仅如此。」

    殷段微微一笑，拿出一张表格。

    「贵国最近将进行大选，但却刚好遇上旱灾，物价有逐渐上涨的趋势。

    「我已经向我国的多家企业进行洽谈，这些是愿意投资贵国的企业。」

    桑棠讶异的翻了翻手上的文件，这些企业的数目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最重要的是，这些资料不是为了实际演练而乱说的。

    全部都是殷段去洽谈得到的成果。

    「我国的旱作农业研究也已经发展完善，非常乐意为贵国提供协助。」

    直到此刻，姚嬋才赫然惊觉。

    刚才并没有透过古咨吝，而是直接的对谈。

    殷段连语言这项隔阂都已经彻底的屏除了。

    在所有发言人都完成发言后，高阶外交官和发言人们，立刻再次前往会议厅集合。

    第三阶段。

    「首先，先请桑棠外交官与姚嬋发言人，发表最后剩馀的三组。」

    「根据我跟姚嬋发言人的评分结果，前三名分别为殷段、项巫，以及木菫蔌。」

    「可以分别叙述理由吗？」

    「好的。」

    桑棠再次看向手上的文件。

    「首先，项巫外交官的接待技巧无庸置疑，在缔结友好关係后的相关措施设想相当完善，和方箐埩外交官一样亲自学习了该国传统工艺。

    「木菫蔌外交官则是熟知该国语言，同时其真挚的态度我们认为与该位外宾应该可以相谈甚欢，加上外宾希望看见的是我国外交官的水准，让可以表现优异的四等外交官进行接待应该是较为恰当的选择。

    「最后，殷段外交官身为四等外交官，表现出了几乎近于二等，甚至一等外交官的接待水准，对该国的政治情况、民生状况等皆有全盘的了解，语言的掌握也跟木菫蔌外交官不相上下，在所有人的评分中是最高分的。」

    首长轻声一笑。

    其他人也纷纷露出笑容。

    「看来无须进一步讨论了。」

 真正的愿望

    「那么，发表最终结果。」

    被通知到场的十组外交官与发言人，纷纷看向台上的首长，屏气凝神的等待发表的瞬间。

    「这次的接待，由四等外交官─殷段负责。」

    「...！」

    殷段不敢置信的看向柯梓枫。

    「好像合格了耶。恭喜。」

    「谢谢学长...」

    「然后呢？」

    「我...离席一下！」

    不顾眾人的目光，殷段飞奔而出。

    正调查着外宾喜好的梅栩，突然听见一阵慌乱的声响。

    「怎么了...？哇！？」

    转眼间，殷段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而刚才的声响，明显是因为殷段全力衝刺造成的混乱。

    看着仍在喘气的殷段，梅栩立刻想起今天的日期。

    「发表...了？」

    「嗯！」

    「结果是...？」

    「录...录取了！合格了！我赢了！」

    连续三句，却都代表着同一个意思。

    梅栩本想笑的，却只是一脸讶异地看着殷段。

    「我还没成为第一外交官。

    「还没赢过你。

    「恐怕，还不足以鄙视你。

    「但是，梅栩，你真正的愿望不是这件事吧！

    「我会实现你真正的愿望！」

    为什么你不希望被爱着呢。

    明明大家都这么爱着你。

    难道，正是因为这样吗？

    那么，为什么要对我说出那句话？

    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眼神？

    你不...爱我吗？

    「你真正想要的不是一个鄙视你的人，因为那样你才不会感到幸福。

    「我会成为最了解你的人。

    「比谁都瞭解你，比谁都愿意看见你的内心。

    「因为这才是唯一能给你幸福的方式，也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所以，不准再逃离我身边了。

    我已经成为能够配得上你的存在了。

    我来迎接你了。

    「我说过了吧，由我说出口。

    「梅栩，请你成为我的专属发言人。」

    「你...是个很认真的人。」

    梅栩低下头，淡淡的说道。

    「比谁都认真，比谁都执着。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成为比谁都强大的存在。

    「所以我想，你一定会超越我，然后鄙视我吧。

    「鄙视这个总是嘻皮笑脸，不肯好好努力的我。

    「我希望有人能那样看我。

    「因为爱着我的人，我已经看的太多了，也已经厌倦了。

    「我相信你不会爱我。

    「但是，你温柔的太过分了。

    「让我期待，你会爱上真正的我。

    「可是我却不能让你看见那样的我。

    「所以，无法让你理解真正的我，无法被你所爱。

    「我明明逃走了...」

    「你逃走了，但你却还是看着我。」

    如果有人，能好好的这样看着你就好了。

    现在的殷段相信，能自信的回答柯梓枫了。

    一直都有着这么一个人。

    「所以我才来实现我们的约定。

    「我超越你了。

    「这次，是我要你来担任我的发言人。」

    「让我认真的代价，你得好好背负起喔。」

    「当然，我会努力还债的。」

    梅栩轻声一笑，站起身。

    「我愿意成为你的发言人。」

    「但是，殷段。你已经报名跟柯梓枫学长搭档了吧。」

    「那倒是没关係。」

    「誒...？」

    梅栩一脸疑惑地跟在殷段后面，与他一同回到了发表最终结果的现场。

    因为要跟陈纲绎讨论出国的事宜，外交部首长还留在原地。

    而柯梓枫则站在一旁，等待殷段的归来。

    「喔？看来是把人带回来了。」

    「谢谢学长愿意帮这个忙。」

    「没什么。不如说，我根本什么都没做。」

    柯梓枫笑了笑，接着向首长挥手示意他过来一趟。

    「我刚刚才想，殷段外交官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了呢。怎么啦？」

    「首长，虽然我跟殷段外交官搭档，也顺利合格了，但桑棠已经确定要接待另一位外宾了吧？」

    「那不是早就通知给你们了吗？」

    「我本来以为我可以两边兼顾，但最近看起来是有点吃力啊，这次应徵的事情也全都是殷段自己处理的。」

    「是吗！？殷段外交官一个人就能做到这样...」

    「所以，可以的话，我想把这次接待的工作交给另一位发言人处理...可以吗？」

    首长一脸无奈的看向柯梓枫。

    「答应你们发言人的请求的时候，就总觉得自己被玩弄了一场。」

    「没有这回事啦...！」

    「所以呢？要换成谁？」

    「换成我的跟班，梅栩。」

    「什么...我有听错吗！？」

    「没有。」

    陈纲绎在一旁窃笑，但方箐埩还是一脸诧异。

    「学长知道梅栩是柯学长跟班这件事吗？」

    「当然，我是第一外交官耶。」

    「我还以为柯学长没有收后辈，原来是梅栩吗...」

    「听说是殷段拜託他的，不过他好像是以自己的名义去问梅栩的样子。」

    「...不过，即使没有柯梓枫学长，这次殷段的表现也无庸置疑是第一名呢。」

    「你还需要多努力呢。不过在那之前，先来准备出国的事情吧。」

    「是...！」

 徘徊的双影

    「桑棠学姊，关于之前您的询问，请您让我再一次慎重的回答您。」

    「嗯。」

    桑棠带着笑容，等待殷段亲口说出他真正的目标。

    他想成为的外交官。

    「我一开始之所以说想超越方箐埩，是因为我和一个人有着约定。

    「他希望我可以超越他，但他在他专长的领域，是我认为最优秀的。

    「所以，我认为我也要在这个领域上成为最优秀的存在。

    「考虑到经验的差距跟年龄等等，我才会先以方箐埩为目标。

    「但是，我真正想要做到的，是超越那个人。

    「在那之前，我追求的，是希望实现他的愿望。

    「我希望他能幸福，希望他能露出真正的笑容。

    「我想成为，能够让人露出真正笑容的外交官。」

    特色。

    桑棠想起殷段接待时的模样。

    「以接待的外交官而言，这是最完美的答案了。

    「我期待你达成目标的那一天。」

    应徵结果公布一週后，方箐埩跟随着陈纲绎，一同出差前往他国进行探访。

    而殷段与梅栩负责接待的外宾，也即将在两週后来访。

    虽然时间所剩无几，但多亏了之前殷段写好的计画书，两人准备的相当顺利。

    「殷段，你说想要布置的位置也拓展到那边那条路吗？」

    「嗯，我想说布置这条路，然后带着外宾走这条路，给他个惊喜。」

    「那就得在这边也追加照明...」

    「梅栩，小心喔，前面那边有一个坑洞，虽然很小但没注意很容易摔倒。」

    梅栩愣了一下，接着笑了出来。

    「你跟这里好熟。哪像我，自从那天以来就没来过了。」

    他顿了片刻。

    「害怕在这里碰到你。」

    「难怪。」

    殷段故意露出不满的表情。

    「难怪我从那天以来，几乎每天都来这里等你，却总是等不到你出现。」

    「你每天都来...？」

    「因为你走得那么突然，根本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啊。」

    梅栩沉默了许久。

    殷段也不想先打破这个沉默，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你已经变得足够优秀了，厉害到，我反而有点自卑了。」

    「才没有。」

    「有。你知道吗，他们都在说，我一个不努力的假第一名，凭什么代替柯学长担任你的发言人。」

    「比起我，你更在意他们说的话吗？」

    「不是，可是...」

    「而且，我知道你有多认真。换个角度想，每天游手好间还是第一名，根本不可能吧。你不是天才，就算是，我也想相信你是努力得到这个成果的。」

    梅栩不想承认。

    殷段正如他所承诺过的，看见了真正的梅栩。

    「而且，努力让发言人的你游手好间，是我这个外交官该做的事情吧？」

    「...那是什么奇怪的理论。」

    「因为外交官跟发言人，就像是结了婚一样，是彼此互相扶持的存在不是吗？」

    结婚。

    没有爱情支持，就无法维持的关係。

    「殷段，我那天问你，你说要在更理解我以后再说吧？」

    「嗯。」

    「现在呢？你能够爱我了吗？」

    理解已经足够了，但也只是满足了最低的条件。

    就算理解了彼此，也不一定就能成为爱。

    「我说你啊...」

    「嗯？」

    「我都说了唯一能给你幸福的只有我了，还不够明确吗？」

    「那句...誒！？那不算吧！不算啦！」

    「算啦！好了，快点场勘！工作！」

    「等...等一下，认真说出口，一次就好了啦！」

    「我才不要...！」

    每一天，都为了等待你。

    为了，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出现的你。

    无数次的，独自一人的，徘徊在此。

    期待再次在雨中与你邂逅。

    放晴后，也期待能瞥见你的踪影。

    只是你从未出现，儘管我从未放弃。

    现在，终于。

    不再是一个人在这条路上徘徊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