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之花(百合、人和妖、1对1)》 序章:禁忌之花 “远离玫瑰!”这是蓓莎嬷嬷临死之际,对东方菱茵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一转眼,距离抚养她和双胞胎妹妹长大,有如亲生母亲般的蓓莎嬷嬷被处以死刑,已过了整整十二年。而东方菱茵也已和当年的嬷嬷一样,成为了一名圣医。 这天正是蓓莎嬷嬷的忌日,东方菱茵比往常早起了很多。因为还要工作,所以只能利用清晨的时间,赶上第一班渡轮,去祭拜嬷嬷了。 嬷嬷虽然被埋在远离城市、专用于死刑犯的公墓,墓碑前却并不杂乱。因为有东方菱茵常来打扫,而且她知道,尽管妹妹不说,妹妹也是常来为嬷嬷扫墓的。 其实当年,嬷嬷犯下的根本不是什么大罪——这项罪名,如今都已经被取消了。但那个时候,却让嬷嬷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东方菱茵在这墓前献上一株紫色的铃兰,犹豫片刻,在嬷嬷旁边的墓前也献上了一朵。 不知道这个当年与嬷嬷一起被判处死刑的人,是否也像嬷嬷深爱他那样爱她? 因为蓓莎嬷嬷的灵力十分强大,那时有一定的预知能力,尤其能预言一个人的死法。 嬷嬷预见过她的处刑吗?即使见过,也没能想办法避免吗? 而这句“远离玫瑰”,是预示着自己的死法吗?东方菱茵到现在都猜不透。她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一朵花而死? 说起来在教会内部,玫瑰过去也属于禁花。明明是这个世界中相当常见的花朵,只是因为其最通俗的含义就被视为不洁。即使现在已经将玫瑰移除了禁忌的列表,教会之中的每一个人都还避讳接触玫瑰花。 所以那句话的真实意义,其实是让东方菱茵万万不可脱离教会? 那嬷嬷呢?当年嬷嬷却为了那个男人,为了所谓的“爱”,与教会决裂。她决定私奔的时候,是否已经知晓了自身的死亡,却依然义无反顾? 还是其实她最后后悔了,所以那句“远离玫瑰”的警告中,玫瑰只是个象征,在告诫东方菱茵要避免爱上他人? 东方菱茵为嬷嬷凋零的命运结局叹了一口气。但为她自己,她是不担心的。 毕竟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爱上谁,又怎么可能会有人爱上她呢? 一、捡起禁忌之花(相遇) 很不幸,去工作单位要乘的这班渡轮,不知为何迟发了。这样一来,今天必定迟到。 在站台等船的东方菱茵,焦躁又百无聊赖地望着船只应该驶来的方向。 熙熙攘攘、喧闹嘈杂的人群。 真吵。 络绎不绝,从她眼前匆匆走过的人们。 看着都疲惫。 正要收回目光的时候,眼角瞟到了个不大一样的人。 说不太清哪里不一样。 远处这个侧对着东方菱茵的人,正坐在长凳上,安静地注视着人群。看样子也在等船吧。 一头浓密的黑发,一直微微卷到胸口,恰到好处地在耳边映衬着脸型。离得太远,看不清五官,只看到优美的侧脸轮廓。高挺的鼻梁配合着静坐的姿态,散出一种特有的清冷感。皮肤到了有些苍白的程度,却不显憔悴。 皮肤这么白,是北国人吗?可是并没有北国人那样非常粗壮的骨架。看着虽高,却丝毫不笨重。但绝对不像东国的本地人,也不似东方菱茵平时接触过的典型的西国或南国人。 她忍不住盯着这个人,看了很久。 反正离那么远,被看的人一定不会发现她。 此人穿着一身质感极佳的黑色长大衣,时而微微低下头,手稍微撑着脸,袖口处露出一小截线条优美的手臂,几绺大波浪卷的发丝也自然落下,遮住脸庞。这时候,就有纤长的手指轻轻撩过发丝,使其勾在耳后。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平常的一举一动,却让东方菱茵忍不住一直盯着看,无法挪开眼。 “圣医大人,您先请。” 耳边传来陌生人好意的声音,将东方菱茵一瞬间拉了回来。平时生活中,她几乎都只穿纯白色的法衣,被认出来了。 渡轮终于到了。她连忙走入要进船的队伍中。再次转过头的时候,已经不见那人的踪影。 虽然迟到,今天的工作还算有成果。那个意外从阳台掉落的小女孩,在东方菱茵的灵力救治下,现在心跳完全稳定了。 如果不是她体内灵力的源泉,此刻真的已经干涸到挤不出一点力量了,她还会待在医院加班,继续救治女孩的。 希望明天能恢复力量,然后取得更大的进展。 她很想现在就回家休息,但还有场烦人的工作聚餐要参加。 这种聚餐,本质上不就是和同事假装有什么关系好维系,同时向领导展现一下自己的毛被捋得有多么顺吗。如果能经常在这种场合同时不露痕迹地左右逢源,一定会成为教会里的红人。 然而对于无心追求仕途的东方菱茵来说,这种虚假和吵闹,她不喜欢。 她赶到聚餐的现场,一间大包厢里,灵力部门的同事们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这个外界公认的“神秘组织”,其组成成员其实也不过如此,毕竟大家都是人。 东方菱茵认识的人不多,她和几个合作过的同事打了招呼之后,就看到领导圣主教招手让她过去,于是她识趣地坐到那一桌。 “小东啊,听说你今天救活了一个送医院时五脏六腑都已经破裂大出血的小孩?”身着银色法衣的圣主教大人如是问道。 “是的。圣主教大人。” “你的灵力,很高啊。孺子可教。下星期会有南国的一位政界名人来我们这里求医,到时你和我一起去帮忙。” “是。圣主教大人。” 这位领导曾经也是圣医,担任圣主教一职以来,灵力逐渐削弱。现在每当有医治的差事派给他,他总是拉上东方菱茵,让她做大部分工作,事后再将功劳算在他自己的头上。 没办法,身处教会这个有实权且阶层分明的组织中,她只能服从。 其实东方菱茵的姓也不是“东”,而是“东方”,但因为她8岁父母双亡后在东国的孤儿院长大,大家就都以为她姓东了。 这片大陆上,东国、西国、南国、北国,四国鼎立。统一的教会在每个国家都有很大的权力。人们相信,神赐予被选中的天才以灵能力,造福世人。教会运营着孤儿院。而孤儿院里长大的小孩,姓氏都会被改成该国名称的字。巧合的是,东方菱茵和她的双胞胎妹妹东方芝茵,原本的姓氏是“东方”,正好以“东”这个字开头,因而得以保存本名。 其实东方家族,也是这个国家最古老的一脉之一,历代出过不少灵力极为强大的祖先,算名门望族。然而那都是有些年头的事了。最近几代以来,常常一代人中一个有灵力的都没有,所以东方家早已没落,现在不为大多数人知晓,也是正常。 不过世界上有灵力的人比例极其低,大约只有百分之三,而且其中大部分人的灵力还过于微弱。能担任灵力工作的,没多少人。像东方菱茵这样强到能创造“灵能奇迹”的,更是少之又少。因而她享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在教会内部也算中层,不用为基本程度的衣食住行而担忧。外界民众和教会内等级比她低的,还要尊称她一声“圣医大人”。 然而也仅此而已。由于她对争当上位者毫无兴趣,也从来不拉帮结派,那些隐形的福利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份工作稳定但薪水不算高,要不是有灵力部门提供的免费宿舍,生活会非常紧巴巴。 东方菱茵看着眼前脑满肥肠的圣主教大人,心中升起一丝厌恶——此人灵力低得她都得全神贯注才能察觉到了。同时她又对自己选择的道路毫不后悔。因为对于灵能力者而言,如果被原始的欲望分散注意力,灵力就会降低。 为了保持自己的灵力水准,东方菱茵每天不但在工作中完全集中精神,回家后如果还有余力,也会制作灵力物品。而日常生活则是能简则简,舍去不必要的享受。 “她居然还有脸来。” “就是啊,居然还敢带束玫瑰花来。” “教会出了这种叛徒,真是可耻!” …… 东方菱茵的的思绪被周围几个同事音量并不低的“窃窃私语”打断,抬头往门口看了下,原来是前两天刚宣布要脱离教会的灵力工作者柳璃湘。 已经在办离职的这位同事倒是毫不怯场,大大方方拿着手里的玫瑰,进来参加聚餐。 不过也是蛮挑衅的,根本没什么充分的理由,就带着一束玫瑰来聚餐。明明知道这里的人都很忌讳这种禁忌之花。 对于有灵力的人自愿还俗这件事,东方菱茵是不理解的,正如她当年也一点不理解蓓莎嬷嬷。 过去一旦加入教会,就不许脱离,且必须终生守贞——因为世俗的欲望一旦得到满足,灵力就会大幅度降低,直至消失。 蓓莎嬷嬷也是很早就显示出灵力的天赋,从小被教会选中,当成重点对象培养了。一完成灵力的修炼,就在教会的医院里工作,尽管那时年龄也不大,她主动担负起抚养东方姐妹俩的责任,一直是圣医的典范。 谁知道三十出头的时候,蓓莎嬷嬷着魔般爱上一个教会外的男人,与他私奔。可惜没能成功,被抓回来,和那男人一起被判了死刑。 但当他们二人被双双处死后,在教会之外的社会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难以相信,在现代社会,教会内部依然奉行严酷的政策,毁灭人欲。最终为了维持教会的地位,“守贞”和“不得脱离教会”这两项长久以来的内部规则被废除。因为象征爱情而一直被视为禁忌的玫瑰,也名义上不再是禁花。 只不过即使如此,教会内部的人员依然默认恪守过去的规矩。柳璃湘是十几年以来第一个有勇气宣布脱离教会的灵能力工作者。 东方菱茵不能理解的点在于,为什么有人会愿意放弃能创造奇迹的灵力,而甘愿成为普通人? 当年蓓莎嬷嬷被关押的时候,东方菱茵去看望她,问她为什么要这样。 蓓莎修女告诉她:“我觉得很孤独。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我想得到普通人的幸福。” 真是太傻了。这就是东方菱茵的感想。 虽然她敬爱蓓莎修女,如同自己的母亲,但她还是认为,嬷嬷的举动是愚蠢的。她为此痛心。 她不知道自己的灵力是否真由每日祭拜的神所赐,她甚至不知道神是否真的存在——毕竟除了书籍经典,她从没在哪里真正见过或感受到过神。 但是她确定,自己的灵力是真真切切的。因为有这强大的灵力,她才是她,她才能创造奇迹,拯救一个个濒死的生命,她才因而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至于人类的七情六欲,那算什么?这种肤浅的需求,不但毫无意义,简直浅薄到无以复加! 东方菱茵为自己超越常人的特殊能力而骄傲。而变成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是她无法忍受的事情。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做平庸的人,哪怕孤独一生,哪怕会因此悲伤痛苦。 而且她还发现,处于悲伤和痛苦的状态时,她的灵力竟然会提升。只是事后身体会虚弱一些。 所以嬷嬷口中的孤独,也不算什么。因为她越孤独悲伤,就越能更好地用灵力施法。反而如果得到所谓“普通人的幸福”,才可能毁掉她的能力,毁掉她存在的意义。 况且孤独,也根本不是肤浅的爱恋所能填补的东西。二十七年来的生活让她清醒,每个人都是孤独地出生、孤独地死去。就算是只差几分钟出生的双胞胎妹妹,也与她的想法截然不同。生命中认识过那么多人,也只有偶然几个,短暂地进入她内心浅表的地方。又怎么可能有人能达到心中最深的层次,真正缓解她的孤独呢? 所以为了获得更高的灵力成就,即使有朝一日,被悲伤组成的暗流完全吞噬,也无所谓。 “你这个叛徒,滚出去!” “还带禁花,你要不要脸?!” 东方菱茵听到几声愤怒的喊叫,发现包厢里有几个人,抢过柳璃湘手里的玫瑰花束,从窗口扔了下去,还不停地推搡甚至攻击她,要赶她出去。 就算东方菱茵不能理解放弃灵力还俗的做法,不理解柳璃湘,也不理解蓓莎嬷嬷;就算柳璃湘已经提出脱离教会,还要带着玫瑰来参加聚餐,也是不识相;但这种行为,并不违反最新的规定。更何况当年是蓓莎嬷嬷的死才换来规定的更新,那些人如此羞辱且暴力对待已经不算违规的柳璃湘,让东方菱茵感到不适,仿佛她敬爱的嬷嬷依然在被人践踏。 于是她站起身来,准备阻止。不过此时,柳璃湘已经被打出了包厢。 她追出饭店,查看对方的伤势。 还好,只是一些皮外伤。东方菱茵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帮柳璃湘一朵朵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玫瑰花。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触碰这传说中的“禁忌之花”。她有些惊讶,花茎上居然遍布着刺。因为一开始没注意,手上被刺伤,渗出了血。即使如此,她端详着手里收集到的花朵,出了神。 很美的形状。精致的层层迭迭。 浓郁的芬芳。不用凑近,就扑面而来。 她很喜欢。 虽然带刺,但她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么一朵美丽的小花,就死去呢? 她笑了笑。 低头一看,还有一朵,静静地躺在这条街边小路上,就在自己的前方,发出绮丽诱惑的猩红色。 她跨出一步,正准备弯下腰的时候,已经有人,半跪在她眼前,抢先拾起了唯一还遗落的这朵。 “你的花吗?” 这种嗓音,甜而不尖不腻、厚而不浑不浊。很难形容,但极其悦耳。 这个人不紧不慢地起身。眼睛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唇色像手里的花那样红。特别白皙的皮肤,配上纯黑的长发和双眼,以及妖冶的红唇,对比太过强烈。 东方菱茵没有回答,因为她愣住了。 这个人,就是她今天早晨在摆渡停靠站,远远偷看的那位。 二、“圣女大人” 周围的人在说着什么,东方菱茵都没怎么听进去,只是凭着多年来社交的本能还礼貌回应着。 至于她听不进去的理由,是因为和今天清晨一样,她再次无法解释地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正坐在圣主教的另一侧身旁。也就是说,她们两个人之间,只隔着个肥胖的领导的距离。 现在那个人脱下了黑色的长大衣,正红色的丝质长裙,紧贴着窈窕的身形,在灯光下反射出轻盈的光泽。 早上的时候还因为只能远远看着此人包裹在中性的大衣下分辨不大出性别,现在能毫无疑问地确定,这是一位异常美丽的女性。 这种人,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中性打扮就雌雄莫辨、英气逼人;女性化打扮就绰约多姿、艳丽夺目。 这个人正看起来游刃有余地与圣主教交涉着,恰到好处的礼节性微笑,会伴随眼角时不时的轻轻翘起。 饭店的工作人员过来上菜,她会注意到,再自然地在与圣主教的对话中抽出一秒钟时间表达感谢。 在这种饭局中,她能一边不断掉和圣主教的交谈,滴水不漏接住圣主教的话;一边还能吃东西,而且吃相相当好,从来没有一次在咀嚼的同时对话。 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东方菱茵分明看到,这个人居然用筷子夹起了一块白嫩的豆腐,优雅地将嘴张到适当的大小,快速把豆腐送了进去。整个过程中,食物竟然丝毫没有触碰到双唇。饭局过半,她嘴唇上的口红一点不落。 东方菱茵为自己如此注意一个陌生人感到惊奇和尴尬,害怕自己过度盯着别人看的事实被发现,不时地故意将眼神瞟到别处。 “小东,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南国新派来的大使馆工作人员,叫南熙薇。” “您好,我是东方菱茵。”被突然叫到的东方菱茵,连忙自我介绍起来,虽然不确定自己的脸是不是红着。 “您好,东方小姐。听说阁下会参与我们南国的教育部长的医治工作,到时候辛苦您了。” “哪里哪里,略尽绵薄之力。” “小东啊,小南一个人到异国他乡工作,你以后多照顾照顾她。”领导随口吩咐道。 “是,圣主教大人。” 随后交换了联系方式。 接下去,又听了圣主教好一番十分“睿智”的时事发言,又再与其他同事周旋一圈后,饭局才算结束。 东方菱茵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饭店,准备回家。 城市中心夜晚霓虹灯的照耀下,车水马龙,每个行人的身上像闪着一层不真实的彩色。天空也因为光污染看不见一束星光,只是反射着略显肮脏的朦胧。 东方菱茵抬头看了一眼,她并不讨厌这样的景象。因为有亮度的夜晚,没那么黑暗。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是真实的黑夜,她会寸步难行。 正埋头赶路,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请等一下!” 她回头。南熙薇向她走来,轻声请求:“今天是我来东国的第一天,还没熟悉这里。分配给我的住处,应该就在这附近,可是我已经忘记怎么走了。听说我们大使馆分配的住所,和这里的圣医宿舍很近,不介意的话,我们能一起回去吗?” 东方菱茵看了一眼对方给出的地址,确实就在自己家附近。 “你跟着我走就行。” 圣医的员工宿舍,就在市中心的一个由于有历史人文价值而没拆除的小巷。便利的免费住所,是东方菱茵这份工作最为她省钱的。每日只需步行,就能去同样位于市中心的医院工作。现在也只要步行,就能从饭店回家。 而这个小巷,确实有点弯弯绕绕不好找,古老的建筑们富有魔力一般,在喧哗的都市中硬生生隔出一个安静的空间。 她和这位南国的使臣南熙薇并肩行走,一句话也不说,就到了巷口。不说话的原因,可能是她本就不善言辞,也可能是不知为何,不敢和这个人讲话。 一到巷子里面,突然就像和外面是两个世界那样,变得暗了下来。 没几盏路灯,还有一盏坏了。东方菱茵眨了眨眼睛,费力适应起亮度的变化。 走到她家旁边一栋楼的时候,她转过头对南熙薇说:“这里就是你家了。” 她准备走。 但是南熙薇靠过来,靠得很近很近。 她甚至可以听见她的呼吸声。 “谢谢,圣女大人。” 应该是“圣医”,虽然只是一字之差…… “圣女大人——” 这强调了东方菱茵还是所谓“圣洁”的处女的称谓…… 她又叫了她一声,她的气息过来了。 一瞬间,东方菱茵突然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颤栗,心砰砰直跳。因为距离太近,几乎没有空间让她后退了,她一下子撞到了楼房的外墙上。 “圣女大人,当心撞伤。” 南熙薇居然靠得更近了,南熙薇居然碰到了她的手,南熙薇轻轻拉起她的手:“圣女大人,你的手好像受伤了。不要紧吧?” 东方菱茵尽最大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低头看了一眼,那是她今天晚饭前被玫瑰刺伤的小伤口。 “不要紧的。”说着,她快速甩开南熙薇碰到她的手。 “那我走了。”南熙薇离她的距离稍微远了一些。 东方菱茵松了一口气。很快就可以回复她平时那平静的状态了。 “对了——” 南熙薇居然再一次靠上前来。 东方菱茵屏住了呼吸。 “圣女大人,今天你,一直盯着我看呢。” 坏掉的路灯忽明忽暗,南熙薇的整张脸,连带那双殷红的唇,都在暧昧地闪闪烁烁。 东方菱茵低下头,脸上明显的热度提醒她,此刻的自己,脸一定红成了丢人的模样。她用镇定的语气:“不好意思,因为刚才圣主教特地让我多关照你……” “不是哦。我说的,是今天早上,在码头的时候。” 东方菱茵抬起头,这个人的那双唇,正翘起微微的弧度,泛着饱满欲滴的光泽。 “我……”东方菱茵开口了,但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个人靠得更近了。她的唇都靠得更近了。 天哪。 惊慌失措中,东方菱茵低下了头,咬紧了自己的嘴唇。 轻轻柔柔的,有温度的,头皮被触碰到的一刹那,东方菱茵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异样的震颤。 “你的头上掉了片落叶,帮你拿下来了。” 东方菱茵抬起头,看到南熙薇手里正晃着片枯黄的树叶。 “……嗯,谢谢。” “那我回去了。晚安。”南熙薇说着,一副再平常不过的样子,转身离开了。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想向往常一样按时入睡的东方菱茵,脑子里却不停回放着南熙薇的触感,她的手、她的气息、她那双近在咫尺的唇…… 不、不,这算什么。 东方菱茵翻了个身。 我并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只是一个见了一面,顶多勉强算两面的人而已。况且对方还是个女人。 她如是安慰着自己,还是成功入睡了。 但这个夜晚,她做了梦。 梦中的南熙薇,双唇一样闪着诱人的色泽,比那条正红色的丝质长裙更为鲜艳。 南熙薇靠近她,很近很近。 南熙薇在她的面前坐下。 而她跪在她的裙下。 南熙薇撩起了裙摆。 她看见了。她看见了南熙薇的私处。 为她打开了的一片一片。 精致的层层迭迭、美丽的形状,散发着芬芳。 一整朵盛放的玫瑰。 三、不可能有欲望 又是被工作榨干精力的一天。 在她的灵力贡献下,南国教育部长的医治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虽然东方菱茵虽然收到了来自南国大使馆今晚感谢饭局的邀请,但她没去。 她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尝试制作灵力物品,失败了。 果然最近每天高强度的医治工作,让她下班后没有一点余力了。 她叹了口气。 叮咚一声,门铃突然一响,她吓了一跳。 虽然她住在圣医宿舍里,这周围也有很多其他灵力工作者的宿舍,但她和他们的关系,都仅保持在同事的程度。而且她也完全没有朋友,平时独来独往,根本没人会来找她。 去猫眼一望,居然是柳璃湘。 她惊讶地开了门——她和这人根本不熟,甚至都不知道柳璃湘脱离教会前是具体做什么灵力工作的。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直接来家里找自己。 “圣医大人,不好意思打扰了。”柳璃湘礼貌地轻声致歉,东方菱茵也让她进了门。 “有什么事?” “其实是想感谢您那天对我的帮助,但一直联系不上您,知道您的宿舍在这,就冒昧前来了。” 东方菱茵查看了自己的手机,原来这几天确实收到了几次柳璃湘的好友申请,但她太忙,没注意到。 “不用谢的,都是小事情。” 不过柳璃湘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水果礼盒,又从巨大的帆布袋里取出好几个密封盒,里面装满了烹饪好的食物。她把这些都放在东方菱茵家的餐桌上。 “圣医大人,我也不知道如何表达感谢,给您带了个水果礼盒,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至于其它吃的——其实我和您的妹妹芝茵是很好的朋友,这些都是她做的。她听说我今天想来感谢您,给了我特别多的食物。虽然她没明说,但我想她是想让我转交,就带来了。” 听闻是妹妹做的,东方菱茵心里一软,收下了东西,还立刻请柳璃湘坐:“请坐请坐。请不用客气,也请不要再以尊称叫我,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吧。” 东方菱茵和妹妹东方芝茵之间,横亘着隔阂已经好几年。自从妹妹长大成人离开了孤儿院,去往外面的世界,她们就不怎么联系了。她很怀疑妹妹真的会给自己做吃的,可能只是单纯多给了些柳璃湘吧。 她关心起妹妹的近况,得知芝茵过得很好,也就放心了。 于是聊起柳璃湘的事情。 “你之前是做什么灵力工作的呀?” “是这样的。我的灵力主要体现在能和动物沟通,能听懂动物的心思。我之前是灵力驯兽师。” “那传闻说,你退出教会,是因为要还俗结婚,是这个理由吗?” 柳璃湘笑了一声:“不是。我都没有伴侣,哪来结婚的事情。我是为了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大概为了结婚这种一下子就能想象的理由离开教会,大家更易于理解,所以才会这样传开吧。 “能问一下,具体是为什么吗?” “教会那帮人,对外一副圣洁的样子,实际上特别虚伪。我的能力,明明能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却只让我用来训练动物表演,取悦权贵。有时候为了赶进度,甚至会逼我虐待动物,逼迫动物顺从。而动物们每一句无声的痛苦挣扎,我都能听到……”说到这里,柳璃湘露出悲愤的表情。 东方菱茵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感到无奈。她自己的工作又何尝不是如此? 最近她医治的南国教育部长,根本就没什么大病,只是老年人中常见的慢性病。如果日常注意服药、控制饮食,不会对健康有太大的影响。然而这种一般的疾病,却要特地到东国来,找东方菱茵用灵力医治,优先级还排在其他危重的病人前面。 前几天救治的那个坠楼小女孩,虽然已经心跳稳定,但还处于深度昏迷。明明小女孩的情况更为紧急,东方菱茵却无法照自己的决定先去救治人生才刚刚开始的幼童,而必须服从命令,将灵力浪费在一般医生就能医治的南国政客上,还要时不时耗费精力帮其他插队进来的权贵排查小毛病。 如此看来,柳璃湘离开教会的原因,东方菱茵其实能理解。 东方菱茵叹了一口气:“我理解你说的。那你接下去对自己的生活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用之前存的钱,报名学习兽医。这样我能帮到动物。” 东方菱茵不免对这位过去并不熟悉的前同事大为赞赏,并且忍不住夸赞了她是个“高尚的人”。 柳璃湘不好意思起来:“我也不是百分百只为了帮助动物做的这个选择啦。我没那么崇高。我自己也不想过禁欲的生活。如果做兽医,以后就算哪天失去灵力,也还能给动物医治,不必完全依靠灵力。” 尽管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对于从小在教会中顺从的东方菱茵来说,一切形式的“欲望”还是她羞于启齿的话题。她把脸撇到一边,没说什么。 柳璃湘见她的神情变得不自然,就说起别的事情:“我之所以今天过来,是因为听说南国大使馆今晚宴请我们这边的圣医,你却没有出席。我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所以才来的。你为什么没去呀?” 自己为什么没去呢?东方菱茵也问起自己这个问题。 她虽不喜欢这种饭局,但她向来也不缺席,而是把这当成工作的一部分对待。这次没去的理由……她隐隐察觉到,是和那个人有关。 可能是因为,她不敢再见到南熙薇。 那夜的梦境,再次浮现在眼前。 东方菱茵皱紧了眉。 “东方菱茵,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也是个假正经的教会人。但是那天我被教会的人欺负的时候,你帮过我。而且今天和你说了我对教会的看法和我自己的事情,你也赞同。所以如果你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和我说说看。” “不,我没有什么烦恼。”东方菱茵急忙否认。 手上传来一阵隐痛,东方菱茵没有在意。 但是柳璃湘,为什么能如此正常地谈论“不想过禁欲的生活”这种事情? 而且大家都是因为被发现有灵力,生活在教会里的世界好久了,柳璃湘为什么会想过不禁欲的生活?难道她知道“不禁欲”,是什么感觉吗? 东方菱茵仔细思忖着,反正柳璃湘已经和教会的人闹翻了,以后她们两人的社交圈不会重合,就算自己和她讨论关于自己“欲望”的事情,也不必担心她会告诉其他人吧。 东方菱茵缓缓开口。这张开嘴巴的动作,仿佛是电影的慢镜头,零点几秒的时间漫长沉重得像一个世纪。终于,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想说出这个话题。 但是话到嘴边,她又突然逞起强来,刚才那准备开口时恢弘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这种生活在教会里的人,根本没有欲望。我们不可能有欲望,又从何谈起想不想过‘禁欲’的生活呢?” 柳璃湘听到这句,显得有些尴尬,但是接了话:“我们都是人啊。再有灵力,我们也是人啊,当然会自然地有欲望。我从青春期开始,就感觉到了。动物表演后,有些观众会来后台参观。对于有气质的小哥哥和小姐姐,我从小就会有心动的感觉啊,这都是很正常的。” 东方菱茵心中一惊,她一直默认,只有异性之间才会产生与爱情、欲望相关的感觉。她不可思议地问:“也就是说,对女性,你也会心动吗?” “是啊,”柳璃湘面不改色,仿佛在述说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因为对于我来说,男性和女性的区别,不过是身体和外表上的一点区别而已,完全不重要。让我心动的,是整体的气质。再说深点,如果我爱上一个人的话,应该是因为性格、思想和契合度,连外表都不重要了,所以我都可以。” 也就是说,就算对方是女性,自己那天心怦怦跳的感觉,也有可能……东方菱茵紧张起来。 “那我想问你,所谓的“心动”,是什么样子的?是什么感觉?” “很难形容。但一旦遇到,自然而然就会知道的。” 手指上的疼痛加重了,东方菱茵不适地皱了下眉,低头看去。 之前被玫瑰刺伤的小伤口,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都还没愈合。 东方菱茵从受伤那天起心中就有的隐隐不安逐渐清晰起来。但她依然不会承认的:“你可能只是很个别的情况。毕竟你从小就会和观众接触,他们很多都是教会以外的人。如果一个人从小几乎只在教会里长大,如果一个人从小愿意守贞、愿意保持灵力,那绝不可能会有欲望。” 柳璃湘看着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东方菱茵不知道对方是否察觉了这番话其实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将眼神移开。 “就算是从小在教会长大,从来没有见过外人的人,也是可能有欲望的。因为这只是我们人类的天性。这也没什么可耻的。比如市中心的大教堂前面,那座雕像,不就是表达了这个主题?” 那所有几百年历史的大教堂,是外界民众参与崇拜活动的主要场所。东方菱茵也去过几次,主要是去和大家介绍灵力医治。 大教堂前的雕像,是外界社会艺术家的作品。左上方是一个天使,手持箭羽,做出向下刺去的姿势。而在他下方,朝着箭羽的方向,是一名向后仰的修女。修女双目紧闭、口唇半启,一副完全沉醉于痛苦与喜悦的样子(注1)。 “雕像怎么了?雕像不是表现了,圣修女沐浴在神的圣洁之爱中的喜悦吗?” “嗯……圣修女脸上的表情,和处于性高潮的表情是一样的。这种所谓宗教的狂喜,和性带来的狂喜,有相似之处,同样痛苦、同样愉悦、同样强烈得令人沉迷。天使手中的箭,还有他刺向圣修女的动作,就象征了性器官和性行为。这座雕像根据圣修女的梦境制成。即使是一辈子守贞,也从未在教会外生活过的圣修女,都会梦到和性欲有关的内容。” 东方菱茵感受到的震惊太过强烈,她说不出话来。 手上的疼痛愈演愈烈,还传来湿湿冷冷的触感。 “你流血了!”柳璃湘发出担忧的声音。 东方菱茵低下头,是那天被玫瑰刺伤的伤口。只是小伤,却竟然非但没有愈合,还突然恶化了。 “我没事。”她镇定地去清洗完伤口,又回来听柳璃湘讲了些过两天会搬出教会提供的宿舍,去外面住的事情,还一起吃了点对方带来的水果,才送了客,自己休息了。 但是这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东方菱茵不禁又一次想起了南熙薇。 真是的,到底为什么对这个人这么关注…… 应该是因为,她姓“南”吧? 嗯,一定是因为这样,只是因为,她对和自己大概有相似身世的人,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罢了。 毕竟,姓“南”的话,就意味着,南熙薇,她也是个孤儿吗? (注1:原型《圣特蕾莎的狂喜(L'Estasi di Santa Teresa )》,这也是本文的重要灵感来源之一啦。) 四、黑与红 那之后的几天,东方菱茵依然没有见过南熙薇。虽然住处离得极近,但一次都没碰巧遇到——她可没有特地去查南国大使馆工作人员的上下班时间,并且估算从大使馆到南熙薇家步行的大概时间,然后每天故意错开出行时间段啊。 好不容易能专心救治坠楼的小女孩,这天却又被南国教育部长的事情打断。 非常奇怪,本来恢复得很好,这位官员却突然出现了败血症的症状,病危了。 东方菱茵赶到南国政客的病房,紧急抢救了之后,和同事们开了个会。 原来这位部长,在来东国之前,身上就有些不慎划伤的小伤口,但真的是微不足道,所以没提起。哪知道这小伤口这两天突然就出现了严重感染。 圣主教大人严厉责备了东方菱茵,说她一直是南国教育部长的主要负责人,居然连这都没发现——明明之前这教育部长没发病时,圣主教大人还说东方菱茵只是做辅助帮忙的工作。圣主教还说,如果这次部长在东国有什么闪失,会给两国的关系也造成麻烦,到时小心她的圣医职位不保。 东方菱茵确实自责,但她察觉到了这次的不同寻常。毫不谦虚的说,她的灵能力真的算强的,以往工作中也从未遗漏过病人身体的病症。如果这个伤口是严重到能发展成为败血症的,照理她在之前医治的时候绝对会注意到才对。 她困惑着,任自己被领导批评。 于是更加班加点,也没办法花精力继续救治她在意的小女孩,只能全力医治南国的教育部长了。 好在最后,南国教育部长的情况稳定下来。东方菱茵转眼又成了大功臣。 领导的脸色也变得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将东方菱茵拉到一边,私下说:“小东,这次表现不错。其实你我同为圣医,我这圣主教的位置,总有一天要让位的。你能力又这么强,你继续这么保持,前程似锦啊。只是要上高位,关系和名声也很重要。你平时应当多和其他大领导搞好关系。还有你那妹妹,我听说她个人生活的作风,很乱啊。如果你以后想要个好前途,就去劝劝你妹妹,为了你这个姐姐,早点好好过日子才是。否则教会里的大人物,怎么能有私生活混乱的近亲呢?” 东方菱茵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对圣主教大人的画饼不屑一顾。虽然她听说过,妹妹好像有很多男朋友,但先不说和妹妹已多年未联系,现在妹妹已是成年人,个人的生活方式怎么样,她就算是姐姐,也没什么资格去指手画脚。只要妹妹不做伤害他人的事情,也注意安全,她就管不着。 这些天以来,东方菱茵日日披星戴月。南国教育部长情况终于被医好的这一天,东方菱茵回家的时候,也已是深夜。 秋日的夜晚,更深露重。东方菱茵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瑟瑟缩缩,打起哆嗦。 然而即使已经劳累了一整天,她那盘起的发髻都一丝不乱地保持着体面,如同这发型的主人,永远一丝不苟,永远一副整洁的样子。从来没有一刻,东方菱茵不用极高的标准要求自己。她机械般地维持着高效运转,只要身体还没到极限,就源源不断地向外使用灵力,帮助每一个病人。 外人看来,她是永远完美、永远圣洁、毫无瑕疵、毫无弱点的“圣医大人”。 久而久之,连她自己也相信,自己是个不知脆弱为何物的机器人了。她对此很满意。 到了回家必经的巷口了。 她拐进去,却突然整个人愣住。 前段时间还只有一盏路灯闪闪烁烁,今晚怎么没一盏亮着了?市中心这不自然的闭塞空间内,突然没有了明灯的指引。 对一般人来说,这也不算什么。眼睛适应了较暗的空间后,还是能大致看出路线的,何况尽管四周都有建筑堵着,毕竟市中心,周围还是有些微弱的亮光。 但对东方菱茵来说,多年没有体验过的可怕,再次袭来。 完全漆黑一片,盲人般的无助。 是啊,这么多年来,她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弱点。 夜盲症。 而且是无论多少次求医,都没有一点好转的病症。只要亮度低到某个程度,她的眼中就什么都看不见。所谓医者难自医,就算她有那么强的灵力,对自己的病症,也无能为力。 世界仿佛天旋地转,寻常几百米的小道而已,此刻成了没有尽头、看不见前路的噩梦。 东方菱茵极力保持镇静,可是跌跌撞撞中,沉睡于深层记忆中的梦魇,她以为早已忘却的画面,突然在脑中闪回。 ---------------------------------------------------------- 北国冰封的荒芜之地,没有灯光,月亮和星星都被浓雾遮蔽着。黑暗之中,隐隐约约,能看到远处的三个人影。 “女儿,看见了吗?那就是妖怪和她的姘头。用你的灵力杀了他们。” 父母双双都是妖怪猎人,这是他们第一次,带着东方菱茵一起狩猎。 幼小的东方菱茵摇着头:“妈妈,可是他们看起来,就是人啊!” “那不过是妖怪迷惑人的装扮而已。听好,你的五世祖父,是个驰骋沙场的灵力战士。他也是八岁的时候,就完成了第一次猎杀。而且他灵力高强,曾经靠一人之力就能灭掉十个妖怪。你是我们家这几代灵力最高的人,你一定也可以做到!快攻击!灭了那狼妖,你就是东方家族的骄傲。”父亲用坚定的声音,再次要求她使用灵力进行杀戮。 “到底为什么要杀他们?”才八岁的小女孩,已经知道死亡的意义,东方菱茵犹豫着。 “你是要复兴东方家族的人,不许这么优柔寡断!妖怪和人类本来就是对立的。你的灵力全凭神赐予,而妖怪的力量,是对人有害的妖力。妖怪本身就是邪恶!妖怪本身就是神所唾弃的!快杀了他们!” 东方菱茵能感觉到,对面的成年女性,正散发出一股常人没有的魔力。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妖力。 东方菱茵不自觉地发抖了。 “怕什么!虽然你年纪小,你的灵力也够强了。我们一起去。” 在父亲的不断要求下,东方菱茵跟随父母向妖怪的方向追去。 那三个人影看到了他们,慌忙地向前逃窜。 但是很奇怪,他们移动的速度很慢。即使东方菱茵自能走路起就受到父母的特训,她也只是个孩子,却追上了妖怪。 她看清楚了,也是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只有那个成年女性散发着明显的妖气,其他两个,是人类吗? 而且因为现在距离近,她也看出了他们移动如此之慢的原因:不单因为带着个年龄与她相仿的小孩,还因为那个女妖明显隆起的腹部。 怀着重孕的狼妖警觉地盯着他们。 “快动手。”父亲命令道。 东方菱茵看了一眼和她年龄相仿的孩童,那个孩子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她又看了一眼狼妖膨起的肚子。 她再次拒绝了:“可是……爸爸,他们看起来不邪恶。” “这么没出息,怎么做像你五世祖父一样的大英雄?!养你还不如养条狗!”东方菱茵被父亲失望地咒骂。 东方菱茵哭泣着,但她还是不愿意动手。 于是作为妖怪猎人的父母,亮出了武器。 面前的另一个孩子,也开始了哭泣。 狼妖一家三口,再次企图逃跑。但或许是怀孕大幅削弱了狼妖的力量,他们落入父母先前就设下的陷阱后,没能挣脱。 男人用急切的语气说了几句北国话,那时的东方菱茵年龄还小,还没学过。 但狼妖毫无口音地说着东国的语言。 “求你们放过我们一家!我本来就不是妖力很强的狼妖,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人类。就连我的丈夫都是人类啊!我们一家人,只想安静过自己的日子。” 东方菱茵听懂了狼妖悲哀的乞求。 接下去,她的意识就模糊了。 一片漆黑中,好像有撕心裂肺的痛呼和嚎叫。 她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 再次清醒的时候,鼻腔里充斥着令人恶心的血腥味。 她被这股浓烈的味道呛得咳嗽了几声。 “爸爸!妈妈!……”她叫着,没人回应她。 然后她看到了,血红的一大片,刺激着她的整个视野。 红色……血红色的……河流般蜿蜒的血泊中,死寂地躺着几具血肉模糊、看不清脸的残肢断骸。 只有红色。 有什么卡在喉咙里似的,她甚至都叫不出声来。 她吐了。 她瞪大着双眼,眼前的一切却在一瞬间消失。 只剩漆黑。 ----------------------------------------------------------------------- 那片曾经令她惊惧、绝望的血红色,即使此刻不存在,却再次浮现在漆黑之中。 东方菱茵停下踉跄的脚步,整个人再次发起抖来。 不、不能这样,要镇定。这些事情早就过去了。 她安慰自己。她想快点走完剩下的距离,到家就好了。 可是有阵风吹过来,她哆嗦得更厉害了。 太黑了。她什么也看不见。 手指上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而且感觉到又有液体滴下来。 她把手举得靠近脸。 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闻到了,手上是血液的味道,而且源源不断。 太奇怪了,只是玫瑰刺伤的小伤口而已。 血液的味道不断冒上来。 当年血腥的画面也一遍遍在脑中回放,不受控制。 她靠着小巷一边的外墙,整个人瘫住似的,再也无法移动。 早就以为不存在的眼泪,时隔多年,突然再次从什么都看不见的眼中淌出。 谁能来帮帮她…… 不,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她是个坚强的圣医啊,向来都是她去帮助别人。 可是为什么现在在黑暗中,即使知道前方只是熟悉的道路,她也一步都迈不开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要倒在地上了。 “圣女大人,你怎么了?” 耳旁传来快速的脚步声和熟悉的嗓音。 五、暗夜的酝酿 声音的主人靠近了。 东方菱茵当然已经知道这是谁。尽管这是个她只正式接触过一次的人,此刻在绝对的黑暗中,只经历过一次的嗅觉记忆立刻复活。她以为自己根本没注意过南熙薇身上的气味,但现在再次闻到,突然就牵引出更多意料之外的情绪。 非但没变回往常那坚强的模样,反而一下子扑到来者的身上,摸索中抓紧了南熙薇的手臂。 南熙薇的语气中显然透露着惊讶:“你怎么了?” 南熙薇身上的味道,原来也像是花香一样的。 可惜这份芳香还不足以驱散脑中依旧闪回着的可怕画面,不足以使东方菱茵从那个在血腥中彻底失去父母的残酷之夜中恢复。 她全身无法控制地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再加上眼睛看不见,简直整个人都要倒在南熙薇身上了。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南熙薇闪躲了一下,但可能是感受到东方菱茵的颤抖,迟疑片刻,问她:“你生病了吗?那我送你回家。你家在圣医宿舍楼的几楼?” “三楼。”好不容易吐出几个字,东方菱茵就只能任对方在黑暗中领自己上楼了。 一到家,她就得救似的去开灯,结果灯根本不亮。 “今天晚上这片停电。圣女大人,你没收到通知吗?” 这两天工作太忙,东方菱茵完全没留意。而且因为太忙,手机没电了她都忘记充。否则刚才在小巷里的时候,也不至于那么慌张。 “你先点几根蜡烛吧,或者拿手电筒出来。”南熙薇建议道。 尽管在完全的黑暗中太过恐惧,东方菱茵努力挤出几个感谢的字,再自己跌跌撞撞走到书桌,摸索着翻开抽屉,想找手电筒。 南熙薇开了自己手机上的灯,帮她一起找起来。 东方菱茵在外一副整齐严谨的样子,家里也没多少东西,只是书桌上和书桌抽屉里都堆满了。 “找不到,”南熙薇只觉得都是些奇怪没用的小玩意儿,看不到可以用来照明的,“你桌上和抽屉里这么多东西,都是什么呀?” “是做的灵力物品。”东方菱茵不安地继续使劲翻。 “‘灵力物品’?用来做什么的?” “就是如果我下班以后,灵力还没有被榨干的话,就会在家一边注入灵力,一边制作些小东西。然后每过一段时间,我把这些带到医院里,送给住院的病人,可以帮他们加速恢复或者减轻病痛。” 对方好像愣了一下,然后提议:“你家什么都没有。要不要来我家?” 因为是客人,而且南熙薇认为自己生病了,东方菱茵被带到卧室,被要求在对方的床上休息,甚至还被盖上了被子。 蜡烛的星星点点,虽然有些亮光,但还没有达到让东方菱茵看清事物的程度。 虽然在这个人同样散发着香气的床上盖着绵软的被子,东方菱茵依然止不住瑟瑟发抖。 南熙薇的手碰了她的额头。 “应该没有发烧,但你看起来很冷。”南熙薇的语气比刚才建议她点蜡烛的时候要温柔。 “你几点吃的晚饭?是不是饿了?”南熙薇关心起她。 于是东方菱茵才回想起今晚还没吃过东西。一般她工作的时候,很容易忘记吃饭和休息。 “今天太忙了,没吃晚饭。” “那我给你做点吃的。”这个人的语气,好像越来越温柔。 “太麻烦你了。”其实自己住以来,东方菱茵除了食堂和外卖,基本没吃过别人特地给自己做的现成饭。虽然上次柳璃湘给她带了妹妹做的食物,但其实大多是果酱类的,她还没怎么吃,而且她知道,妹妹和她关系又不好,应该不是为她做的。 “没关系。” 因为还是太黑,东方菱茵请求跟着一起去厨房。身边多个人,她会少害怕些。 煤气灶上摇曳着的火光,比蜡烛更亮,联合沸腾着的水汽,散发出一阵阵热度,温暖了东方菱茵的身体。 她转过头,看到南熙薇专注着烹饪的侧脸。橘红的暖色调跳跃地勾勒着这张脸庞。虽然看不太清,但有种安心的感觉。 可是很奇怪,觉得有些安心,却又仿佛变得更没用了。更加想和她有肢体接触。好像只有碰到她,才能不再害怕。 东方菱茵忍住再次触碰眼前人的冲动,等雪菜肉丝面的香味让她饥肠辘辘,才转移了目光。 她其实还是看不清,但羞于在他人面前承认自己的弱点,面盛好后,她逞强着要自己端。 “啊!”结果一下子碰到滚烫的锅子,惊叫出声。 南熙薇不可思议地问她:“圣女大人,你……盛面的碗在这里,你为什么要去拿锅子?” 实在是太丢脸了。 这不可思议的问话使东方菱茵突然恢复了些许理智。她想到今晚自己是怎样在小巷里祈求别人的帮助,怎样整个人都扑在南熙薇身上,又厚着脸皮跟到对方家里来,还躺过对方的床,麻烦对方给她煮面…… 现在又白痴似的连个碗都端不好,尽显自己的无用。 眼泪再次刷的一下下来,这下更是丢脸。 她更加要强了,就算南熙薇坚持帮她把面端到桌上,她都拒绝,执拗地一定要自己来。 毕竟看不清,走路的时候不太稳,刚沸腾的面汤漫出来,烫得手钻心地疼。即使如此,她一声不吭。 等到她终于摸索着放下面碗又坐下,南熙薇关心她:“你的手烫伤了吧?我给你涂点烫伤药膏?” “不用。”生硬地再次拒绝,然后她开始笨拙地进食。 这种家常的食物,南熙薇做得超出意料的好吃,比她自己做的好吃多了。吃完以后,身体也变得很暖。 但是南熙薇关心她、和她讲话的时候,因为尴尬和紧张,她一句也不想回。 “谢谢。对不起……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我回去了。”刚吃完,她就撂下话要走。 被她搞得莫名其妙的南熙薇,也就没好气地开门送客。 东方菱茵走出门。 是一片黑暗的楼道。 她挣扎着开始下楼。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脑子里不停播放那天晚上见到的血红色。 这么短的路,自己一定能回去。 逞强么又要逞强的,可是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整张脸都是恐惧的泪。夜晚的冷空气里,快要风干了,脸都痛。 走了才不知道几阶楼梯,就蹲下去再也不敢走了。 她只好狼狈地再爬回去,在自我鄙视的羞耻中拼命敲南熙薇家的门。 “又怎么了?”来开门的南熙薇一副冷漠不耐烦的语气。 东方菱茵只能接着哭,窘迫得恨死自己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有夜盲症。我看不见。我怕黑……我害怕……” 她还怕现在南熙薇一定讨厌自己了。 南熙薇只是笑了笑,道:“原来平时板着脸,看起来这么严肃的圣女大人,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随之,东方菱茵感觉到了,一对温柔又有力量的双臂,将她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六、初吻和欲望是令人眩晕的玫瑰红(二更) 南熙薇许她挽着手臂,在屋子里跟来跟去。她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南熙薇帮她涂烫伤药膏,还帮她包扎了前段时间被玫瑰刺伤的伤口。 南熙薇问她要不要吃甜品,拿出来一块蛋糕,而且还是亲手做的。 柔滑的奶油,微甜没有负担。 南熙薇真的好厉害,居然什么都能做得那么好吃。 除了因为实在不好意思,洗漱是东方菱茵独自弄的以外,今天晚上所有的时刻,都和南熙薇一起度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东方菱茵觉得自己像个小孩一样雀跃窃喜。 即使什么都看不清,也希望今夜能晚点结束。 到了睡觉的时候了。南熙薇带她到刚才休息过的那张床边。 “我们睡吧。”南熙薇说。 “啊……我们两个,难道睡一张床吗?”东方菱茵红着脸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对劲了。 “是啊。我们都是女的,睡一张床有什么问题?你介意吗?” “不、不介意。不好意思。”的确,两个人都是女生,睡一张床实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东方菱茵坐上床,再缓缓躺下去,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不规律地跳动。 另一个人也躺上床了,就在她伸手可及的身边。 柔软而有温度的肉体,虽然此刻看不清,但记忆中异常美丽的人。 东方菱茵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对方的香气环绕过来,包围着她。 花香一样。但是温和,毫不刺鼻。 以前也曾经和妹妹、和孤儿院里的其他姐妹一起睡,可是这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东方菱茵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想离南熙薇更远一点。 头上再次突然有轻柔的触感。和几个星期之前一样的,那种震颤,立刻传遍全身。 东方菱茵转过头,对着正抚摸着自己的人。 “圣女大人,你的头发,真的很好。发质很软,又直又漂亮。” “啊……谢谢。”东方菱茵不知所措地回应。她那平日里高高梳起、丝毫不乱的发髻,现在已经散开放下,被南熙薇轻轻抚弄着。 “你披着头发更好看。” “哦……” “你不弄那种古板的修女造型的时候,其实很美。” 东方菱茵看不见南熙薇的眼神,但是她能感觉到,南熙薇正注视着自己。而且南熙薇对她轻柔的说话中,那种带有芳香的味道再次喷发在自己身上。 东方菱茵感谢容貌担得起“倾国倾城”这个成语的人夸赞只是路人长相的自己,定了定神:“谢谢。我觉得你非常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好美。” 美得简直动人心魄。 而且和清冷的外表不同,今天晚上得知了自己有夜盲症后,南熙薇一直如此温柔地照料自己。 东方菱茵脑子里想的是要躺得离南熙薇再远一点,可身体实际上做的,是凑上前,更靠近了。 大脑像死机一样,一切发生得太快。 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中,双唇碰上了难以形容的温暖和柔软。整张脸都能感觉到南熙薇那好闻的气息。 后脑勺被南熙薇的手捧住了,根本没有余地给她后退。 齿间感受到灵巧的试探,没有过多抵抗,更多香甜的气息进入了自己的口腔,忘情地搅动、缠绕。 东方菱茵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融化在南熙薇甜美的唇间,融化到对方的身体里去了。 她自己的身体,感觉到另一具肉体饱满的压迫。 她的下身,开始有种奇怪的反应。她感觉到湿湿的粘液流出自己的身体,下体再碰到内裤的时候,有一点点冷冷的粘腻。 而且很舒服。想要更多的吻、想要更多的被压迫的舒服。 这个深吻依然持续着,互相勾引着的舌尖、互相贪婪触碰着的双唇,毫不停歇。 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中,其它感官仿佛更加敏锐。 南熙薇那甜蜜的气息,不断侵袭着东方菱茵的内部。 眼睛突然看见了。 一片红色。 但是和之前那令人害怕的红色完全不同的色调。 是一种鲜艳的、热烈的、纷纷繁繁,向下飘落,不断落在东方菱茵身上的,玫瑰花瓣的红。 而且那股甜蜜的气息,也更加明显了。 像世界上最清澈的泉水那样,清新的甘甜。 是娇艳的花朵,所盛放的晶莹的露珠。 美不胜收。 吻进一步加深,脑中的这幅景象,美得太过绚烂,美得让人失去理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看到这副景象。 想要下面被更加摩擦,想要体内被什么东西进入。 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东方菱茵愣住了。她好像懂了身体这是什么反应。 可是来不及过一遍大脑,来不及她的理智告诉她,作为“圣女”是不可以这样的,身上的那个让她有这种感觉的人却突然离开了。 所有的触感都离开了,美到炫目的画面也无影无踪,只剩下她自己在原地不断喘息。 “我还是去睡沙发吧。”南熙薇扔下这句冷淡的话,就从床上起身,毫不留恋地走出了房间。 是南熙薇主动吻她的,也是南熙薇突然将她推开。 七、我!不!需!要! 没有什么比这更神圣。 卧室墙上挂着的圣物,和教堂圣坛上的那条一模一样。 东方菱茵看着这历史悠久的珍贵传家圣物,内心再次涌起难以言状的强烈感觉,仿佛某种超越她生命体验的伟大瞬间升起,将她整个浸入这种不可侵犯的氛围中。 她定下心来,取下这圣器——神用来惩罚、鞭策,帮助去除任何不必要欲望、帮助灵能力者更好保持灵力的,这条“神圣之鞭”。 她放在手里抚摸着。这粗糙但坚韧的质感,如此熟悉,伴随了她的整个生命。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父母发现了她那卓越的灵力天赋。从此,繁复疲累的训练就开始了。 妹妹可以买很多很多的头花,身着可爱的公主裙。 妹妹可以吃很多很多的零食,家里有一整个小柜子,里面放满了妹妹可以随意拿到的零食。 妹妹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在她旁边吃美味的食物、看好笑的电视节目、玩新奇的玩具,都可以。 而她必须心无旁骛地训练。 玩乐的渴望、爱美的天性,这些都是她必须舍弃的干扰。 爸爸手持着这条“神圣”的鞭子,监视着她的练习。 她试着集中精神,感受体内灵力的流动,再学着控制,将其显化,最终注入到一支箭、一把小刀、等等等等小型的武器中,一切都由父亲检查。 “嗯,武器的攻击力上升了一点。但这还不够。你要更集中精力、更努力!” 如果要她集中精力,又为什么允许妹妹在她眼前做其它事情? 五岁的东方菱茵不满地撇了撇嘴。 妹妹正用小勺一口一口满足地吃着今天的午后小点心。那是个焦糖布丁,看起来Q弹润滑。妹妹边吃,还边咂嘴。 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啊,东方菱茵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柔滑的口感和奶香的甜蜜,越发朝那里看去,咽了口口水,并且觉得自己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爸爸,我也想吃布丁。” “继续练习!” “不要!我想吃布丁!我就要吃嘛!给我嘛!” 爸爸支开了妹妹。 “啪”,不由分说地,一记响亮的鞭挞,突如其来地落到东方菱茵的背上。 东方菱茵愣住了,然后立刻因剧烈的疼痛哭了出来。 “吃什么吃!有灵力的人,怎么可以为口腹之欲所诱惑!你这样怎么像五世祖父那样,做大英雄?” 幼小的东方菱茵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抬头仰视着父亲手中权威的鞭子,崩溃地大哭着。 爸爸这才软下声来:“乖女儿,别哭了。爸爸给你解释。你和妹妹不一样。妹妹没有灵力,只是个普通人,所以她可以过普通小孩的生活。你可是有神赐予的灵力的。你是特殊的,你是被神优待的,你懂吗? “所以你是要用灵力做大事的人。要修炼灵力,就不可以沉醉于肤浅的、肉体的欲望。爸爸不是故意要打你。这条鞭子是神为了鞭策灵能力者而赐予世人的圣物,是神圣的。用它抽你,只是为了让你成为更好的人。 “你要做特别的人,你要做像五世祖父那样伟大的人,你不需要吃点心,你不需要吃好吃的。你不可以浪费时间和精力在和灵力无关的事情上。你也不需要朋友,不需要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你懂了吗?” 东方菱茵并没有完全听懂,她甚至不知道爸爸重复提到的“五世祖父”到底是谁。但父亲威严的神态和他紧握着的鞭子让她不敢质疑。 她失神地重复着父亲的教诲:“我、不、需、要?” “对,你不需要。” 父亲似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他的脸在那条残酷的鞭子之后,在东方菱茵婆娑的泪眼中,变得模糊而看不清。 往后的每一次,当东方菱茵再次展现出寻常孩童那样的“任性”,当她想要“屈从”于“肤浅”的欲望诱惑,那条神圣之鞭,就会再次那样有力地抽打她,它的存在就会盖过父母的存在。 当她终于理解了灵力为何物,昔日父亲手中的鞭子已被她握在了自己手中;选择灵力的道路也成为了她自我意志执着的所在。 这条圣鞭,早已成为不可逾越的鸿沟。每当她企图向更为轻松、快乐的愿望伸出手,更走近那个欲望存在的世界,它就会冒出来,告诉她,为了更为宏大的目标、成为更加伟大的人, 她、不、需、要。 “我不需要!”东方菱茵跪倒在地,挺直了背心,用力挥舞着手中的圣鞭,直到一声清脆的皮开肉绽。 痛苦。 痛、太痛了。 她痛得全身颤栗,脸上的神情都在抖动中变得狰狞。 这种震颤,显然比南熙薇那温暖柔软的肢体触碰她时引起的震颤更为强烈。 果然还是神的鞭策更有意义。 只是她虚弱得完全趴到了地上。 “我不需要……”她呢喃着,脑中再次浮现起和那晚被南熙薇深吻时一样的玫瑰红。 她立刻一个激灵,惊吓般地坐直了身子。 南熙薇侧脸的轮廓、南熙薇暧昧的红唇、南熙薇的声音、南熙薇的抚摸。 令人留恋。 “我不需要!” 东方菱茵咬紧了嘴唇。再次用力地鞭打下去。 她痛得几乎要昏过去。 不可以。 怎么可以这么肤浅呢? 因为南熙薇那么美,因为南熙薇美丽的肉体,自己就这样要屈从于肤浅的肉体欲望了吗? 可是南熙薇还温柔地照顾她,南熙薇告诉她,她也是“美”的。 “不、不……” 东方菱茵在痛苦中喘着粗气。 她又想起来,南熙薇吻过她后,立即将她推开,留她一个人在黑暗中慌乱无措。 那之后的一天,当她必须去不可推脱的社交场所,再次见到南熙薇的时候,那个人也只是毫不在意地扫了她一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地尊称她为“圣医大人”。 而她当时,居然失望了,失望到心都好像颤了一下。 圣鞭再次被费力地举起,今夜最后一次打在东方菱茵的后背上。 她哭了。 好孤独……孤独得快要痛死了。 但即使如此—— “我不需要,我真的不需要……” 她强撑着站起来,拖着痛苦的身躯到书桌前,制作灵力物品去了。 八、你也是匹孤狼吗 东方菱茵在医院的洗手间里,整理着自己的梳妆。 照例是纹丝不乱的高发髻,加上纯白没有一丝杂色,过大地包裹住整个身体,完全不显身材的法衣。 今天小女孩的情况有所好转,她刚感到一丝快乐,就收到通知,南国又有什么政客要来接受她的灵力治疗。 又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再医治小女孩了。她叹了口气。 现在整理仪容,也是因为,马上要去参加为迎接这个政客设的宴席。作为实际上的主治医生,她不得缺席。 临走之前,她又去看了一眼小女孩的情况。 女孩已经醒了,但只能做简单的反应,还无法正常说话、进食,更不能走路。 即使如此,每次她一来,女孩就会认真盯着她看。 清澈的眼神闪烁着纯洁的亮光,如此美好。 女孩的各项指标慢慢好转起来了。 她可以感觉到,小女孩是懂事的,而且很坚强,想要活下去。 东方菱茵来到了病房,女孩像往常一样望着她,同样用感谢的眼神看着她的,还有女孩的母亲。 这位单亲妈妈,由于生计困难,不得不打好几份工,这才导致了那时没人照看小女孩,发生了女孩不慎跌落阳台的悲剧。 意外发生后,女孩的母亲只要一有空就来医院陪护,照顾得很细致。她自责不已,甚至说过或许她这样穷困,不够资格抚养女儿,还说是不是如果把她给别人养会更好。 然而女孩总是依赖地握住妈妈的手,一看见妈妈难过的时候,也会流泪。于是母亲才不再说起这样的话,也尽量不在孩子面前露出悲伤。 东方菱茵看得出,其实母女间感情非常深厚,母亲也已经很努力做到最好了。她发动医院里的人给她们捐款,自己也捐了不少。最近这位母亲终于可以只做一份工作,其余时间都来医院陪孩子。 东方菱茵确认了孩子的状态,又一次在女孩母亲的感谢声中离开了。 来到宴席,华丽的大厅中,非富即贵的大人物们走来走去,客套地周旋着。 东方菱茵看到圣主教向她招手,走过去,向他身边这次自己要负责的南国政客问了声好。 该政客正一边红光满面地享受着大家的奉承,一边饮酒,大快朵颐着东国特色的美食。 东方菱茵听圣主教大人讲需要医治的病,居然是糖尿病。 原来政客虽然有糖尿病,但还没有并发症,只是他一点不想忌口,所以才需要动用东方菱茵的灵能力。 明明只要遵照一般的医嘱,健康不会有大问题,却仅因为一点都不想节制口腹之欲,就来到东国,点名要东方菱茵为他服务,导致上头勒令她再次推迟为真正需要的病人医治。 东方菱茵的脸上维持着僵硬的假笑,藏在口袋里的手握紧了拳头。 之后,她又在其他“贵客”中穿梭了一圈,才得以喘口气。 她很清楚,她不属于这个圈子,只是因为具有“上层人”需要的能力,才被叫来。 和与她搭话的陌生人礼貌交谈的那几句,无非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做什么工作等等这样流于表面的交流。 有很多人的场合,比一个人的时候,更令她孤独。 东方菱茵站到角落里,独自安静地喝水。 然后她看到南熙薇了。 作为南国的使臣,她自然会出席这种活动。 东方菱茵忍不住走向了她。 即使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南熙薇丝毫不提那晚发生过的事,一副不在意她的样子,她还是走了过去。 她突然明白了。 自己之前不敢见到南熙薇、不敢和南熙薇说话的原因,和现在渴望见到南熙薇、渴望听到南熙薇声音的原因,是一样的。 “南小姐。” 南熙薇转头看了她一眼:“圣医大人,今天您的发髻也梳得很整齐。” 很尴尬,而且东方菱茵本来就不太擅长找话题。 “……南小姐,您的东国话说得真好,都听不出有口音。”她勉强说了句。这是事实,南熙薇虽然是南国人,但东国话地道得都让她忘了她是外国人。 “谢谢。” “请问您平时,都在大使馆做什么工作呢?” “我不过是协助本国公民做些文书、手续的工作而已。有时候还负责像今天这样的接待或者别的活动。” 南熙薇的双眼黑得不同寻常,仿佛黑洞一般,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东方菱茵定了定神。 这样深不可测的眼神,南熙薇真的只是办手续的工作人员吗? “不像圣医大人,一直做很厉害的工作呢。” …… 如此几个来回,全是些没有实质内容的礼貌吹捧,像两个完全陌生的人般客气。东方菱茵本就不应该有所感觉的心凉了下来。 那天晚上的吻,大概是个单纯的意外。 这样也好。不用再在意她了。 据说这位南国政客,平日里以亲民廉洁的形象示人。可是在医院里的时候,不断提些为难人的奢侈要求,对医护人员也颐指气使,要别人像佣人一样伺候他。大家都叫苦不迭。 好在治疗快完成了。东方菱茵这天做完最后的治疗,嘱咐了第二天政客就能出院后,终于能回家休息了。 回到家,还没坐定,发现手上以为就快痊愈的伤口再次鲜血不断,在她白色的衣物上留下点点斑驳的血迹。 很奇怪。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是柳璃湘,刚进门就发现了她伤口的异常。 “你的手怎么了?这么严重。上次的伤还没好吗?” “没什么,”东方菱茵顿了顿,“就是一直不好,好奇怪。” “是动物咬伤的吗?”柳璃湘的语气变得警觉。 “不是。是那天我帮你捡花的时候,被玫瑰刺伤的。” “那就好。”柳璃湘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如果是动物咬伤的,打狂犬疫苗就行了,应该这么小的伤口,也没事吧?” 柳璃湘带着严肃的神情,在她家的沙发坐下,认真道: “你虽然是圣医,但可能没听说过这种现代很少见的情况了。我也是因为平时都和动物打交道,才知道这种事。 “有些动物狩猎的习性,是先咬伤猎物。而咬伤的同时,因为这种动物的唾液里有毒,会在伤口里注入毒素。接着捕食者再跟踪猎物。等到过了好几天,猎物的伤口会感染恶化,引发严重的并发症而死。然后这种动物再吃掉死去的猎物。 “以前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也有专门以人类为食的怪物。好像有些妖怪,也是这样杀人的。但现在少见了,很多人都不知道了。” “是这样啊,”东方菱茵认真地思索,“确实是那天被玫瑰花刺伤的,之后也没有动物靠近过我的伤口。谢谢你的关心。你今天怎么来了呀?” “你妹妹又做了好多果酱,我给你带了点。”说着给她看带来的袋子,里面果然不少密封的罐头。包装看起来比上次那些盒子好点。 其实上次的都没怎么吃。东方菱茵惊讶于妹妹对于食物的热爱。不过也对,妹妹是甜点师嘛,喜欢做果酱也正常。 正欲感谢,两人的手机都突然震天响起来。 拿起一看,是紧急通知,大意如下: 大约十五分钟前,有重要人物在东方菱茵工作的医院遇刺身亡。警卫虽然攻击了刺客,却没抓住。现刺客已逃窜,目前警方高度重视,在附近寻找犯罪嫌疑人。任何人看到一个腿部受重伤的黑衣人,都必须立即上报,不得隐瞒。 刚读完这条通知,砰的一声,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到了东方菱茵家的大门上。 两个人立刻紧张起来,绷直了全部的精神。 东方菱茵走到门前,瞄了一眼猫眼。 还好,不是刺客。 是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东方菱茵开了门,让它进来。 这才发现,其实它不算小,如果它站起来,说不定会比自己还高。 但现在这只动物由于腿上的重伤,奄奄一息,连眼睛都半眯着。 黑色的卷毛锃亮发光,看得出毛色很美,没受伤的时候应该很健康。 虽然只是只动物,东方菱茵却没来由的觉得它好像很有气质。 而且有种熟悉的感觉。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为它治疗。 她向柳璃湘求助。 柳璃湘的脸色却并不好看,还惊慌地后退了一步:“东方菱茵,这是匹狼啊!而且看起来很凶狠,野性极强。虽然我平时也喜欢动物,但这只,你还是别收留了!当心它伤人!实在担心的话,网上找找有没有什么专门机构治疗收留的。” 其实东方菱茵见到它的第一眼,也看出来了,应该不是谁家的宠物狗。但她还是希望也许只是只流浪狗,才会看起来没那么乖顺。 可现在前驯兽师明确说是狼,应该没错了。 但是她没退。 她反而走上前去,蹲下来,安静地注视着这匹狼的神色。 是凶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很害怕。 狼…… 狼好像是群居动物。 但是这一头,却独自流落在人类的世界里,还受了重伤。 她在柳璃湘的惊呼中向它伸出了手。 她摸了它。 不知是因为伤实在很重,还是有别的原因,它没有抵抗。神色仿佛也没有刚才那么凶了? 东方菱茵就这样继续抚摸着它的头部,轻声呢喃: “你也是匹孤狼吗?” 九、驯兽师的告诫 “它受了很严重的伤,一时半会儿,应该伤不了人。”东方菱茵对有所顾虑的柳璃湘说道。 柳璃湘依旧不敢碰它,但指导了东方菱茵应该如何处理这种伤口,让其帮这头狼消毒包扎了。 狼非常虚弱,很快就在东方菱茵的照料下,睡了过去。 毕竟已是初冬,东方菱茵在它的身上盖好了柔软的被褥。 待她完成,柳璃湘示意,一起去别的房间说话。 “我觉得你还是要当心。”柳璃湘的语气很严肃。 “放心吧,只要它恢复一点点,我就想办法把它放到合适的保护区,不会给它机会伤人。” “不……这一点,我刚才也想到过。我刚才还试图读取这头狼的心思,想知道它来自哪个区域。但是我什么都读不到……你知道吗?我和动物沟通的能力,真的很强。一般在动物虚弱的情况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读心。但是人类,或者妖怪,我是读不到的,”柳璃湘顿了顿,神色复杂起来,“它可能是妖怪……” 东方菱茵心里一惊,但又很快觉得这不可能。毕竟她的五世祖父,是武力非凡的妖怪猎人,曾经领导了一次人类与妖怪的大战。自那以后,大多数的妖怪已经灭亡,极少数幸存的,也早就藏匿起来。上一次从新闻报道中看到发现妖怪,还是很多年前。而上一次亲眼见到妖怪,还是那一夜…… 想起当初血腥的那幕,她忍住要全身发颤的趋势,然后努力平静下来,告诉柳璃湘:“应该不会。妖怪都几乎灭绝了。而且我曾亲眼见过狼妖。狼妖的毛发,是银色的;眼瞳好像也不是一般人的颜色。而这匹狼的毛色是黑的。” 是的,那一夜被她父母亲手杀死的怀孕狼妖,即使伪装成人类,头发也在黑夜中发出银白色的光。虽然她的瞳色,因为是夜里,没能看清楚,但东方菱茵从小听说,所有的妖怪,眼睛颜色都是人类中难以见到的。 “好吧,”柳璃湘耸了耸肩,“但你还是要当心。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东方菱茵目送柳璃湘离开的背影,又叫住她,“对了!我收留这匹狼的事情,还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因为毕竟是狼,大家会害怕。还有,我这栋宿舍楼,不许养宠物的。” 柳璃湘点了点头。 不是很清楚狼应该吃什么食物。看看时间,超市快关门了。东方菱茵出门去最近的超市随便买了几个宠物狗吃的罐头。 第二天早上急着上班,她自己早饭都没吃,确认了那匹狼还活着,只是还在睡,就打开罐头,又拿了个大碗装满了水,放在它面前,去医院了。 到了医院才听说,昨天遇刺的重要人士,竟然就是这段时间由她负责医治的南国政客。 人是在东国出事的。现在南国方面正怪罪东国保卫不足。东国为了维护一向的友好关系,承诺一定以最快速度抓住犯人。 南国的大使馆来了几个人。东方菱茵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溜过去了,然后才觉察到自己是暗暗期待会不会恰好撞上某个人。 结果没有。而且还从别人的交谈中,得知南熙薇前几天就请假,称有事要去北国,今天又发来邮件,说还得耽误几天。 她有些失落,又责备了自己不该在意那个人,到重病患者的病房中巡视一圈,做了些基本的工作,再分发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制作的灵力物品,接着去小女孩那里,继续重点治疗了。 一般东方菱茵都会主动在医院加班,过了自己轮班的时间都迟迟不回家。但今天的她想起毕竟家里还收留了其他的生物,有些放心不下,于是没多待多久,就回去了。 她开了灯,朝黑狼的方向看过去。 蜷缩起来的毛茸茸,身体随着呼吸,有轻微的起伏。因为虚弱,眼睛还是没怎么睁开。 虽然体积很大,还是野兽,此刻却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看起来惹人怜爱。 东方菱茵走上前,再次小心翼翼地抚摸它,这匹狼发出了轻轻的“呜呜”声。 简直像条乖乖的小狗。 这么楚楚可怜的生物,怎么可能会是人人认为“邪恶”的妖怪嘛。 东方菱茵的心中漾开一丝柔和,忍不住又顺着狼的脊背,摸了好几下。 “小狼乖,看看你的伤口怎么样了。”她脱口而出。随后觉得自己很傻,为什么要和动物说话,何况这根本不是什么“小狼”,是匹“大黑狼”啊。 她仔细查看了伤口,发现血还是没完全止住。虽然没学过兽医,但用灵力治疗,人和动物应该差不多吧。 她安静地消耗自己的能量,为“小狼”做了医治。 结束的时候,可以看到血止住了。 她又看了看狼的进食状况,发现狗食罐头几乎没动,只是喝了些水。 她把罐头放到它鼻子跟前,它的鼻子动了动,就推开了。 看来毕竟不是狗,虽然这个罐头里也有不少肉,但它不喜欢,一口都不要吃。 东方菱茵打开电脑,搜索狼的饮食习性。 其实狼的食谱还挺广的,食物稀缺时甚至会吃腐肉。不过家里的这头,好像有点挑。 人家毕竟受伤了嘛,挑点也正常。东方菱茵准备去买些新鲜的肉。 正准备关电脑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她的搜索引擎,今天的搜索结果,弹出了不少北国语言的内容。一看IP定位,变成了在北国。 她平时并没有使用VPN或者其它方式改变IP的习惯。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自然电脑只有她碰过,可能今天出了什么Bug吧。 没多想,她就出门买肉去了。 十、狼的吻 一个除了工作,生活的其它方面都很不规律的人,因为收留了一只受伤的狼,开始记得要吃一日三餐了。 那天东方菱茵为了喂狼出门买肉,也顺便给自己买了菜。 回来以后,犹豫要不要直接给生肉,又怕没冻过的新鲜肉有寄生虫,再加上狼还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就决定煮熟再喂。 没想到她一边准备给狼煮肉,一边给自己做菜的时候,“小狼”凑了过来,而且明显对她给自己做的菜表现出更大的兴趣。 它努力地想够到桌子上那盘她给自己随便烧的菜。 “你想吃人类的食物呀?”东方菱茵像对待人一样和它说话,然后感觉它好像能听懂,甚至可能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累看错了,但想了想,自己烧饭向来少油少盐,不怎么放调料——当然其实也是因为不太会烧,给动物吃应该不算太不健康,况且它看起来很想要,就和它平分了。 后来发现,这匹狼真的愿意吃她烹饪过的食物,即使做得马虎,也看起来想吃。 因为食堂和外卖,都有很重的调味料,为了保证狼的健康恢复,东方菱茵开始每天都自己做饭了。 这样过了大概一周,刺杀那位南国政客的真凶依然没有找到。 东方菱茵虽然已经从事圣医工作多年,但她的心还未完全麻木。以往如果医治过的病人最终身亡,她总是会伤心一段时间的。 然而这次,东方菱茵却并不悲伤。 她甚至希望,这次的刺客不要被找到,好让其他国家的人都认为送“大人物”来东国接受治疗是危险的。这样,以后她就能少浪费精力在权贵的小毛病上,而有更多时间来治疗病重的病人了。 而且她还对南国政客的死亡有些微小的幸灾乐祸。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立刻感到愧疚,感到自己的这种心思像一团肮脏的灰尘,玷污在她本应该毫无瑕疵的道德上。 作为“圣医”,怎么可以为他人的意外死亡感到高兴呢?! 她本来正在做饭,但突然为自己的“不道德”震惊,绷直了身体,咬紧了嘴唇,咬出血来。 饭菜的焦味漫遍公寓,她对自己没有做到“圣人”该有的样子感到失望,没有觉察到,只是不停地咬自己,有种惩罚的发泄。 突然腿边传来温暖的触感,将她从唇上的痛感拉出来。 狼正在轻轻地蹭她。她也闻到了焦味。 “啊,对不起,”她把煤气灶关了,蹲下来,“我马上就给你做别的菜。” 这其实是一只很“懂事”的狼,好像真的通人性。 比如东方菱茵和它说过,这栋宿舍不许养宠物,请它不要嚎叫,居然就真的从没听过它大叫。 东方菱茵无法光明正大带它出门,无法“遛狼”,向它道歉,并且在家里到处铺了很多报纸,但是它从来没用过,也没有弄脏过家里。 东方菱茵担心它在家只能待着太闷,就说除了制作的灵力物品外,家里的其它东西,随它拆也没事,但每次回家,家里都一如往常。 现在这个时候,当她对自己特别生气厌恶的时候,狼好像也感觉到了。 狼靠得离她很近。 狼的眼睛还是眯着,但是它凑过来,舔了一下她的脸。 舌头湿湿的,她并不介意,反而觉得有点软软暖暖的。 紧接着,还没待她反应过来,狼的吻部碰到了她的唇。 然后刚才那种湿湿软软的触感,降临在了她的唇上。 狼舔掉了她咬破唇流出来的血。 是有种温暖的感觉,但是她本能地往后退了。 恐惧。 一头野狼,离她这样近。 她的咽喉就这样暴露在狼的面前。 即使这匹狼因为腿伤有些虚弱,依然只要张口,就和她之间存在巨大的力量悬殊。 它可以随时露出尖利的牙齿,让她瞬间毙命。 而且它还舔到了她的血,尝到了她的血腥味。 其实不敢喂它生肉,也有一个顾虑,是怕这样会唤起它的野性。 更糟糕的是,手上的旧伤也再次从包扎的纱布中露出血红的痕迹。 她看着它,它也看着她。 它任舌尖在吻部徘徊片刻,做出相当于人类舔唇的动作后,才收了回去。 而且自她收留它以来的第一次,它完全睁开了眼睛。 她终于看清了它的瞳色。 深不见底的。 是紫色。 她紧张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想起来,对动物来说,对视是挑衅的标志。 但是她没有立刻收回眼神。 总觉得,看见的这种深不见底,好像要将她吸进去的这种感觉,太过熟悉。 狼再次靠近她。 狼低下头看了她手上的伤口,又抬起来。 狼的吻部,再一次碰到了她的脸庞。 她吓得连呼吸都不敢了。 只要张口,随时能将她咬碎的生物。 深紫色眼瞳的狼。 正在碰她。 她害怕得全身颤抖。 但是狼只是和刚才一样,蹭她、舔她,然后再次触碰了她的唇。 狼的吻送给她狼的吻。 仅此而已。 她松了一口气。 她再次盯着它的眼眸。 她的心绪很复杂,但此刻即使已经知道了这匹狼其实是妖的真相;即使按照规定,一旦发现妖怪就必须上报,她也决定不会将它的存在告知任何人。 它拥有可以随时取她性命的能力,但它没有。所以,她也不想让它被处死。 “你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我绝对不会上报。你还是可以在我这里养伤,小狼。” 狼应该听懂了她的话,趴在她的胸口,再次发出了轻轻的“呜呜”声。 十一、孤寂的怪人 东方菱茵踱步在偌大的会场,寻觅那个熟悉的身影,依然一无所获。 左手的伤口进一步恶化了。 好像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时候,伤口就会糟糕。 而想到南熙薇的时候,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本来就不应该还想再见到南熙薇的,还是好好工作吧。 她督促自己。 因为上次的事故,为了缓和与南国的关系,又为了宣传东国的灵力治疗是如何了不得,东方菱茵被拉来参加又一次的活动,而且这次还得接受记者的采访。 她不喜欢被当作典型利用,但转念一想,如果这样能增加大众对灵力治疗的了解,能让权力机构稍微给他们医院多拨款,资助更多病人,也很好。 虽然不喜欢现在教会的样子,但毕竟她是接受了教会的恩惠才活下来,才得以成长为出色的圣医;而且很多事情,只有背靠庞大的组织,才能获得足够的资源。 她是被很多因素所裹挟着的,没什么办法。 记者问了她不少灵力治疗的问题,还问了她个人成为圣医的心路历程,然后当着她的面盛赞她的贡献。 哪知事后在卫生间时,她不经意间听到同一个记者的吐槽,说她这种看起来真的很善良的人,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说她一定是假得不得了,只会装腔作势,和肮脏的教会内部没什么分别——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她如此这般的严肃认真,其实私下里一定是没法讨男人喜欢、毫无女性魅力的失败者,才会想守贞。 听着记者吐槽的另一个人虽然责备记者不应在公共场合说这种话,却也附和道:“圣医大人确实看上去是个怪人,要是我也不愿意和这种人接近。” 东方菱茵的心情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不过这样的事情,她也都习惯了。 渴望融入人群,却一次次失败的经历,浮上心头。被人群的排斥,似乎从来都是这样。 比如小的时候,难得的空闲中,笑着跑进小朋友们聚集的地方,想要和他们一起玩耍,他们却说,她是个“无聊的、只会训练的呆子”,说她“一天到晚摆出一副很成熟的样子,只是为了炫耀自己的灵力”。 长大以后,以为参加灵力工作之后,遇到的都会是同道中人,但她那过于执着的坚持,却依然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而那些想要追求纯净灵力的愿望、不愿意参与腐败的表态,也被视为不切实际和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幼稚。 对同一件事物纯粹的追求,小时候让她早熟,长大了却显得她幼稚。而不变的,是他人认为她与人群格格不入、他人认为她太过无聊的评判。 热闹的世界中,始终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但她早就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伤心了。她早就习惯了的。 她寂静地等待到工作的结束,回到了自己寂静的公寓中。 开门的时候,她听到了响动。她这才想起来了,现在的自己,不是一个人住的。 LED灯管下苍白的光,幽幽地散在狼黑亮的卷毛上,意外地反射出毛茸茸的温度。 野狼安静地站在门口,那对深沉的紫色眼眸,正迎接着她的归来。 不会像狗一样殷勤地摇尾巴,面部神情也和初见时一样,有种别扭的凶狠。 但莫名其妙地,好像觉得有点温暖。 那时候发现了这匹狼其实是妖,却没有告诉任何人,依然将它藏匿于此。 东方菱茵想起当时讨厌自己、不满自己的时候,狼主动过来蹭了她。此刻注视着迎接她的狼妖,安静中,心里升起一丝慰藉。 大概是因为这同一种慰藉,当时才决定不会上报这件事吧。 小时候被教过关于妖类的知识。据说有些妖怪智商和人一样高,甚至高于人,这种妖怪一般也会显现为人类的形态;而总是以动物形态出现的妖怪,虽然会比动物更聪明,但不会到达人的程度。 于是东方菱茵将这只狼妖作为略通人性的动物看待。 终究只是一只动物而已。 她关上门,一个人走进寂寥的房间。 今天也和过去二十几年的任何一天都一样呢。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太累了,她倒在床上,全身都酸痛。 狼跟进来了。 狼躺到了她的身边。 她没注意,她想起从小到大以来,别人对她的排斥。 “怪就怪!虽然我是个怪人,可是我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她看着墙上圣鞭的影子,如是说道。 “可是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就是垃圾,”但她又转而喃喃自语,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将自己变成小小的一团,“做不到的话,我就只是个怪人,什么都不是了。” 悲哀的声音音量太低,只无力地困在被窝里,没有传出去。 身体忽然感受到另一个生物毛茸茸的软绵绵。东方菱茵转过头看去,原来狼再次在安静中蹭了蹭她。 以为早已不在意的东西从她心底一下子窜出来爆发开。 东方菱茵抱住了看起来凶恶,却从来没有伤害过她的狼。 “小狼,我——我真的好孤独。” 怀中的狼没有挣脱,只是再次用吻部碰了她的脸。东方菱茵就当作,狼是真的通人性,懂了她说的,还安慰她。 “谢谢。”她几乎要哭了。 这天晚上,狼闯入她的公寓以来,第一次,她让狼睡在同一张床上,倚靠着软软的卷毛睡着了。 十二、与狼共眠(微H)(二更) 她和它生活在重迭的领地里。 虽说是它闯进她的生活的,但它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只是乖巧地陪伴在她身边,让她感到安慰。 所以虽然是她在帮它治疗伤口,她却也有些感激它。 她开始每天花更多的时间,帮狼采买更好的食材,认真搭配后更用心地烹饪。 其实一只狼喜欢吃人类的食物,也是蛮奇怪的。 但是习惯了它的陪伴后,东方菱茵开始害怕起未来分别的日子——等到狼快痊愈,就必须把它送走了。 而狼腿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 这天晚上,照例为狼疗伤后,东方菱茵突然又一次感受到,这匹狼有种熟悉的感觉。 可能因为是妖怪,它的身上没有很重的动物味,反而有种好闻的,好像以前在哪里闻到的味道。 因为狼不再回避在她面前露出瞳色,现在都会睁着眼睛和她对视。 虽然眼眸的颜色不太一样,可是这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曾经在哪里感受过。 东方菱茵拿出手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给那个人发条消息。 “您好,南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了。听说您有事去北国了。好久不见,您在北国还好吗?” 然后开始了等待。 她一直逃避整理自己对南熙薇的心情。等待的过程中,她感觉到了。 是很强烈的,她想她。 以前没怎么在不是公事的情况下给任何人主动发消息,现在她嘲笑自己,只是等待客套问候的回话而已,有什么好不安的。 但是过了两天,没有得到回复。 忍不住又再发了一条。 依旧都没有回复。 这下东方菱茵慌乱起来,并且还因为自己的慌乱变得更加不安。 怎么可以期待南熙薇的回复呢? 而且她在期待什么呢? 她在期待,和那天晚上,一样的温柔和吻吗? 不可以的。 她不应该需要的。 左手的旧伤又一次显出明显的痛感。 东方菱茵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鞭子,关上房门,再次开始了她的鞭策仪式。 粗糙的皮鞭在柔软的皮肤上留下印记的声音。 在空气中挥舞时“刷”的一下,再加上落在身上时响亮的“啪”。 一种永远没办法习惯,每次都会令她浑身颤栗的疼痛。 还有恐惧,还有其它的感受,混在一起。 结束之后,她抱着双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其实应该没什么好难过的。要做永远保持灵能力的“圣人”,本来就必须永远一个人。 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虽然很痛,但今天没有流眼泪,有进步。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背部钻心的痛苦让她踉跄着又跌了下去。 卧室的门打开了。 刚才没关好吗? 转头看的时候,发现狼走了过来。 东方菱茵完全转过身去,不想让狼看到自己背部的伤口。然后才反应过来,刚才为了鞭打自己,衣服都脱光了,现在完全赤裸着的正面,暴露在狼的面前。 不过毕竟只是只狼而已,她立刻不在意了。 狼似乎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绕到了她的背面。 狼又很快绕回来,与她对视。 她因为伤口被看到了,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好像有义务解释似的。 “我……我很想念一个人。”她落寞地诉说。 狼听完,转过身,慢慢向前走去。见她没有跟过来,再次转身,好像在示意她跟着它。 东方菱茵也不确定,但决定跟过去。只是走动的时候,依然禁不住因为后背的疼痛而踉跄。 狼停了下来,踱到她的身前,往她腿间一钻。 “啊!”她有些吃惊,急忙分开原本并拢的腿。 狼一动不动地站在她的双腿间,抬起头看她,眼神似乎示意着什么,又低下去,如此重复。 嗯?这是,可以坐在它身上的意思吗? 东方菱茵将信将疑地蹲下,靠近了狼的身体。然后只感觉狼突然一抬身体,将她驼到了背上。 果然,这只狼如果用双脚站立,一定比她高。现在她因为姿势突然的改变,半趴在狼的身上,感觉自己的身体没有狼的长呢。 她坐起来,狼慢慢地行走,将她背到了浴室,走近了浴缸。 “你是想让我清洗后背的伤口吗?” 狼轻轻应了一声。 这只野兽,居然真的太通人性。 东方菱茵从来不曾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每次鞭挞后,也不注意自己的伤口。现在得到同居的狼的关心,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谢谢……那我也给你洗洗吧。” 虽然之前也为这只狼冲洗过,但这次是格外细致且温柔的清洁。以前一直没留意,今天给狼洗身体的时候,注意到了,小狼是母的。莲蓬头给狼洗净沐浴露留下的泡沫后,东方菱茵才给自己随便冲了一下。 “痛……”她的脸无法控制地拧紧着,热水像刀刃一样刺进她反复受伤的背部皮肤,让她忍不住颤栗、抽搐。 狼似乎一直看着她,等到她结束了淋浴才动了几下。 因为受过热水的刺激,那不可避免的疼痛依然停留在身体上,让她再次没了力气,只是虚弱地蹲在浴缸里。 然后她蓄起力道,伸手拽了条干的毛巾,披到狼的身上。 “不好意思,让你等了,我马上给你擦干。” 即使浴室的灯光略微晦暗,那一滴滴半透明的水珠,也折射出一点一点晶莹的光彩。是因为毛色实在黑亮得漂亮吧。 狼用晶莹剔透的紫罗兰色注视着她。 “你是一头很美的狼,”东方菱茵轻声夸赞,又想了想,补充道,“你是只很美的狼妖。”说着,给狼擦起身体来。 狼倒好像不在意被擦干,头部向前顶,把依然干燥的毛巾送到东方菱茵的身上,再靠过来,让毛巾紧贴她的身体。 隔着一层纯棉,狼的身体紧贴着她的身体,吸收着她身上的湿度。 “谢谢……”东方菱茵再次向它道谢,她惊异于这只小母狼的懂事程度。这其实是个非常温柔贴心的狼妖啊。 正当她惊讶的时候,狼更进一步靠了过来。狼伸出舌头,舔她身上还未干的部位。 一点一点,把水一滴滴地舔掉。 很奇怪,她居然没觉得脏,没有抗拒。 狼一点一点地舔过她身体的各个角落。等到了她的胸部的时候,她犹豫了,但想着毕竟只是只贴心的小动物,她没闪躲,眼睁睁地看狼慢悠悠舔过她挺翘的乳房、浅色的乳晕、凸起的乳头。这个时候,她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狼来到了她的身下。狼的吻抬到了她那私密的部位,明显地朝那里靠。 她愣了一下,然后再三确认了狼的吻部真的故意碰到了那里。 “啊……这里我自己擦干就好。”她慌张地移动,走出浴缸,自己擦干了全身。 嗯,网上说,狗狗会通过互相闻屁股的方式来打招呼。 狼毕竟也是犬类,刚才大概是把她当成同类了,所以才想闻她的下身吧。 东方菱茵关了手机屏,飞快地思索着,然后又看了看躺在她身边的,和她一起睡在床上的这匹狼。 只是一只像小狗的狼而已。 她忍不住还是抱了抱它,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 ------------------------------------------------------------------------------- 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南熙薇朝她灿烂地微笑,转而又将那美丽的脸埋在她的腿间。 这一次,不是她跪倒在她的身下,观赏她的私处,而是她在她的身下了——而且她触碰到了她。 下身传来绵软湿润的酥麻,东方菱茵不停地扭动着身躯。 啊,这是什么感觉…… “熙薇,熙薇……”她叫她。她低下头,看见南熙薇正舔舐她的下方。 “呜……熙薇……”她仰起头,任那股酥酥的痒意在身体中窜动。 然后她再一次低头看她。 可这一次,变成了在浴室里。 她正坐在浴缸里,南熙薇紧贴着她的身体,用柔软的毛巾轻抚她,又坏笑着看她,再低下头,舔她乳房上那颗凸起的小葡萄。 “啊……”东方菱茵忍不住又叫出声来。 可是再次看到的场景,又回到了卧室的床上。南熙薇确信无疑地在她的腿间,用柔滑湿润的舌头,舔着她的下面。 “熙薇……”她坐起来,她伸出手想触碰她:“我好想你……你在北国,还好吗?” ----------------------------------------------------------------------------- 手机里的闹铃声响起,东方菱茵醒了过来。 天哪,刚才那些,算是什么梦!!! 作为“圣女”,怎么可以???!!!做如此……!!! 东方菱茵的脸同时因情欲和羞愧而潮红,她立刻坐起身,忍不住又想去够那挂在墙上的圣鞭。 但是腿上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阻挡了她的动作。 她掀开被褥。 本来睡在她身旁的狼,不知何时,趴在了她的腿上睡。 它的吻,安放在她的腿间。 (大黑狼+小白兔。。。) 十三、与南小姐的再会 狼睁开眼,观察着她的脸。 但东方菱茵没有在意腿间的狼。 “我怎么可以做这种梦!我要一辈子做圣医的。”她只是用近乎绝决的表情自言自语,毫无异意地显示出她的笃定。 她怔怔地望着墙上的圣鞭。 在她看不见的方向,狼的眼神似乎黯淡了下来。 这天回家的时候,狼已经消失不见。 东方菱茵每次出门前都会确保关闭门窗,看来到底是妖,这匹狼会自己开门。 虽然很担心成妖的野兽会伤害人类,但更多的,是说不上来的落寞。 寂寞。又变成一个人了。 她看着那袋特地给狼买回来的好吃的,愣愣地出神。 之后的几天,她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定时刷所有的新闻网站,看有没有人被狼伤害,同时也看有没有狼妖被上报处决。 还好都没有,她松了一口气。 同样定时留心的,还有与南熙薇的对话框。很失落,依然没有回复。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自己的名字,有天上了热搜。原来上次接受记者的采访,她那副身着纯白法衣,满脸不谙尘世之事的样子,被拍了下来;再加上那篇报道里,写了很多她做过的好事——连最近一直还在救治的小女孩的事情,也被写了下来。 女孩的妈妈都接受了采访,对东方菱茵感激涕零,说了她不少好话,又是有医德又是为人善良的,一个劲地夸,边夸还边落泪。 如此一来,竟突然发酵,东方菱茵成了这年头少有的“纯洁”圣医,网友们简直要将她推向神坛,动不动给她加上“最美圣医”、“天使下凡”的Tag,搞得她受宠若惊,实在感觉自己不配。 与此同时,教会里最新一届的表彰大会,也授予她“杰出教会青年”的荣誉。领导和同事们看她的眼神,似乎第一次包含了由衷的赞赏。 虽然得到了认可,但还有一件工作上的事情,困扰着她。 摔下阳台的小女孩,始终只能勉强维持生命,无法正常进食、说话,更没有办法走路。 开会的时候,她将这件事情拿出来讨论,没想到领导们立即给予高度重视,这是以往绝对不可能有的。 “如今要帮助她完全恢复健康,最好的办法,就是凑齐正午时分的热带食人花花瓣,和日落时分的灵药雪莲花瓣,再用灵力制作灵药。”圣主教大人尽管灵力已低,往日的学识还没完全忘记,他如此建议道。 他一说完,众人的脸就齐刷刷看向东方菱茵。 热带食人花,是只生长在南国的珍稀花卉。花如其名,危险异常,一般人难以靠近而全身而退。况且这种花和大王花长得很像,唯一的不同只是会散发出邪气,所以只有灵力极高的人,才能分辨出,并且以灵力压制花朵的邪魔之力,安全采摘。 至于灵药雪莲,就更难获取了。首先,这种花只生长在北国山脉上终年不化的高山积雪中;其次,尽管这种花和普通雪莲花的样子有明显区别——灵药雪莲不止花瓣,整株植物,包括根茎叶脉,都通体纯白。但因为是灵物,只有守贞且心灵真正纯洁的人,才能看见它。一般人就算从旁边走过,也什么都看不见。 至恶的魔物加至纯的善物,经过灵力的转化,能炼成奇药。 这两种花瓣采摘后,都必须第一时间注入灵力已保存,才能在之后制药的时候发挥效用。 如此一来,东方菱茵绝对是前往寻觅花药的最好人选。尽管要克服恶劣的自然条件,她也当然一口答应下来。 “太好了。小东啊,你加油。你现在可是我们圣医界的网红。等你成功救了这个小孩,我们再宣传宣传,我们国家灵力治疗的先进就更加广为人知。到时候邻国对送人来医疗的疑虑,定能完全打消。说不定,还能开创新型的医疗旅游产业。”圣主教大人得意洋洋,周围的人也点头称赞。 原来是为了这种原因,才会对小女孩的恢复这么重视……不过这两种珍稀的材料,东方菱茵早就想要,只是苦于一直没有预算购买。以往也因为路途遥远,加上采摘难度大且有危险性,一直没有批准过她自己去采。这还是第一次,教会和医院都点头。只要能帮到小女孩,不管那帮人是出于什么理由,也无所谓了。 下一次开小会定行程的时候,东方菱茵在会议室的门口,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往里望的一刹那,几乎要任由心里立刻蹦跳着荡漾开来的喜悦失控。 她用了几秒钟平复会令她失礼的雀跃,才假装镇定地进了门。 “这次圣医大人您在南国和北国的行程,都会由南国大使馆的南小姐陪同。此外,在北国登山的时候,还会有专业的登山团队指导帮助……” 同事在宣布任务落实的具体细节,东方菱茵却破天荒第一次在应当认真的时候走神。每次好像只要南熙薇在场,她的注意力就会被自动吸过去。 “……在南国的住宿,为了节约经费,就不定旅馆了,安排去南小姐在南国的家寄宿……” 只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东方菱茵竖起了耳朵。她悄悄看了南熙薇一眼,但是对方会议全程都表现得相当冷静疏离,和上次见面的时候没两样。 会议结束了,东方菱茵看着头也不回,整个会议过程也几乎没看她一眼的南熙薇离去,又想到前几天发的数条问候信息都没得到回复,不免有点失落。 低着头去会议室附近的卫生间整理有些松开的发髻时,和别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她抬头,随之惊讶,“啊……南小姐好。” 被她撞到的南熙薇向后退了一大步:“‘天使下凡’的‘最美’圣医大人好。” 这种称呼,实在是有些调笑她最近的境遇。不过南熙薇已经不再私下里称她也有些微妙调戏感的“圣女大人”,这几次见面,都是称她为“圣医大人”了。 “南小姐,好久不见了。” “嗯……算是吧。” “您去了北国好长时间,是有什么事吗?事情顺利吗?” “还可以。” 即使从南熙薇充满距离感的肢体语言中,东方菱茵已经觉察出对方对与她的对话毫无兴趣,她还是禁不住问:“其实这次收集药材,是东国教会安排给我这个圣医的任务,为什么南小姐您会参与呢?” “挺复杂的。南国的高层,有人也想推动再次开放来东国接受灵力治疗,需要派个人来支持,同时也是监督这次任务,就把这事硬塞给我了……您还有事吗?” 东方菱茵心中到底还是介怀上次被这个人强吻又推开,之后却一点解释都没得到的事情。现在这人又再次冷冰冰的,况且还听说她和自己一起执行任务,完全是被“硬塞”…… 本来东方菱茵就不喜欢麻烦别人,既然对方不情愿…… “那……我去跟他们说说,至少不要去您家里打扰了。我不想麻烦您,在南国的住宿,还是改成您住在家里,我一个人去住旅馆吧。” 面前的人瞄了她一眼:“随便。” 然后就走了。 十四、去南小姐的家吧 “唉……好难呀。” 柳璃湘听说了东方菱茵要先去南国采药,回来保存好后又要马不停蹄地前往北国,便说想在她出发前的周末来看她,并且又给她带了几罐妹妹做的果酱。 其实之前收到的那些,她也没怎么吃,很多都送给同事了。现在看来,还是应该接受或许是来自妹妹的好意。 现在柳璃湘正躺在东方菱茵家的沙发上,抱怨着自己的个人问题。 东方菱茵一边手里继续清点自己那些不同厚度的法衣,为即将到来的南国之行整理行李;一边想着要怎么安慰她。 “嗯……也许你可以多参加些社交活动?” “最近学业太重了,兽医可不好学啊。根本没时间。” “那,你试试下载交友App?现在好像这种东西蛮流行的,也有不少人从网上认识对象。” “东方菱茵,原来你也知道这种东西呀。”柳璃湘对她笑笑。 “当然了,我虽然是圣医,但又不是不会上网,怎么可能不知道。” “哦对,说起网络,你现在可都是网红了!”柳璃湘兴奋地起哄:“说说,当大网红,有什么感想呀?是不是出门都会被认出来?” 这件事情,其实东方菱茵并不享受。 确实有人开始在路上认出她来,还要求合影。她当然知道,她没有那么“美”,那些路人也毫不了解她,只是跟风认出了她的白色法衣。制服下的那张脸,没人在意。 其实这些也都无所谓,只是她不喜欢“圣医”这个身份被娱乐化。 而且这件事一开始发酵的时候,她在网上收到了很多夸赞,最近却也有人开始发些过分的内容。 除了那些她已经听过的“之所以守贞,是因为太丑,都没人愿意睡她”、“看起来又奇怪又无聊”的贬低外,还有骚扰。 “圣医姐姐看起来好禁欲哦,白色的法衣play好有感觉哦。” “圣医守贞,只是因为没被X过,一旦被X过,就不会想守贞了。” “这种女人看起来高冷,私底下一定很X。” “真想帮她脱掉那件衣服,看看她被XX的样子呢。” …… 如此种种,X都是些她觉得过分的字眼。 甚至还有人在网上私信给她,发更为不堪入目的内容给她。 她哭过。 她所视为至高的生命意义,她那愿意以一生奉献的事业,她的圣洁纯粹的追求,被他人随意玩笑亵渎,甚至恶意羞辱。她这样一个每日只是教会、医院、家里三点一线,生活简单的人,本来从没想过要出名,现在却招来莫名其妙的侮辱,真的忍不住难过得哭了好几次。 东方菱茵定了定神:“我其实不喜欢这样。网上有些人说话,真的太过分。” 柳璃湘站起来到她身边,关切地安慰:“那种网络喷子,肯定都是又蠢又坏,现实生活也过得不如意,到网上随便发泄,你不要太在意。” “嗯,谢谢,”东方菱茵其实也不想麻烦别人安慰她,于是假装自己已经没事,又关心起对方的事情来,“我没那么在意的——刚才说到,如果你想找对象的话,可以用用交友app。” “我用过,但很多app好像都变成约炮app了。而且还是好难。原本以为我是双性恋,找对象的范围比一般人大,会很比较容易呢,可是真的很难找到有感觉的人啊。” “那你觉得,要什么样的人,算有感觉?” “嗯,不好说,要有我喜欢的气质的。” “你喜欢的气质?感觉和气质,确实都很抽象,不容易找。那好看的人,你有兴趣吗?” “有一定兴趣吧。” 本来是在讨论柳璃湘想脱单的事情,可是讲着讲着,不知为何,东方菱茵突然将话题扯到了那个人身上:“比如南国大使馆的南熙薇,你觉得她算好看吗?” “挺好看的。” “我也觉得。她真的太美了。她应该是我们见过最漂亮的人了。” “嗯,我觉得她不错,但是也没你说得那么漂亮吧。” “怎么会,她简直美到有魔力啊!”东方菱茵反驳道。 “她是蛮好看的,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柳璃湘说到这里,突然若有所悟,眯起眼睛注视着她,“情人眼里出西施啊。你这么强调她美,你该不会喜欢她吧?圣医大人也春心萌动了吗?” 东方菱茵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连忙辩解:“怎么可能!我可是圣医!我只想好好工作!我绝对不会恋爱的。只是觉得你可能会对她有感觉。” “每个人喜欢的类型不一样嘛。可能在你眼里,她是绝美;在我眼里,她就一般了。” 东方菱茵生怕柳璃湘已经察觉到她对南熙薇异样的情愫,还好接下去柳璃湘自己接了别的话。 “你和你妹妹一样,都不想谈恋爱呢。” “嗯……”毕竟东方菱茵一直认为,爱情是肤浅的东西:“我觉得因为肉体产生的吸引力很短暂,很多人也没有耐心去了解他人。每个人都很孤独,没有人能真正对你的经历感同身受,也很难找到真正互相理解的人。” “我同意。不过地球上有八十亿人,我相信,一定有一个这样的人存在。一定有一个人,愿意花时间了解你,和你产生深层次的连接;一定有一个人,能感受你的感受,理解你的想法。人生只要找到一个相爱的人,就足够了。所以,我还是想找到这个人去爱。” 东方菱茵感慨友人如此乐观,她不忍戳破,就算世界上有八十亿人,就算忽视宗教、年龄、门当户对、家里是否同意之类的因素,还要扣除非单身的、扣除对双性恋有偏见的、扣除性取向不相容的等等,最后符合条件的应该少了很多了。而即使这个人存在,也可能是个万里之外的异国人,不但语言不通,甚至根本不可能相遇…… 她没讲出口。 “哦,对了。说到南熙薇和交友app,我以前在app上刷到过她,还匹配过。” “嗯?”东方菱茵瞪大了眼睛。 “我之前还没脱离教会,但是开始有这个打算的时候,就为了显示自己的叛逆,注册了个账号。那时候她在那个app上很活跃呢。 “她确实长得不错,看起来在app上很受欢迎。虽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有天她主动和我打招呼的。 “我就和她见了一面。她知道我在教会,还是灵能力者,但是整个约会的过程,她都很主动,好像对我很感兴趣的样子,还聊了不少我工作上的事情。” “你跟她有没有……你跟她……”东方菱茵想问那个比较在意的问题,但是说不出口来。 “我没有跟她睡啦!拜托,你现在都能感觉到,我的灵力还是和以前一样强吧。”柳璃湘又抱怨了几句自己还是单身狗的事实,接着回忆: “但是南熙薇真的很不礼貌。约会的时候还看起来很殷勤很主动,事后却什么都不说就消失了。也没拒绝我,也没解释什么,就突然联系不到了。” “啊……居然这样。” “就是说啊。不过后来再在app上搜,也搜不到她了。我想可能作为外交人员,不应该再在约炮app上活跃了吧。在这种软件上的经历都是黑历史,所以销号了。” 这样一来,那时南熙薇曾经突然吻自己,事后又像个没事人的样子,也说得通了。大概全是对方一时兴起罢了。 东方菱茵虽然自己守贞,但对别人约炮的事,是不评判的。因为成年人之间你情我愿,她觉得这没什么问题。 相反,她自认为得知了这件事情,能够解释当时南熙薇的行为,也就能释怀了。 南熙薇应该对她本人毫无兴趣,只是过去约炮约惯了,当时躺在一张床上,身体接触时难免有些肉体的本能反应。 南熙薇应该对她本人毫无兴趣,只是过去和陌生人约会惯了,她对所有的陌生人,一定约会的时候都殷勤又温柔。 南熙薇应该对她本人毫无兴趣,只是太过漂亮,受欢迎惯了,对所有的人,一定都会不经意间说些撩拨的话语。 和南熙薇认识以来所有曾经让她心动的细节,现在想来,都只是南熙薇一贯的做法而已吧。 如果不是她,是任何其他的人,也都一样的。 毕竟她只是个无聊的怪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对她有兴趣呢? 果然很肤浅啊,欲望这种东西。 东方菱茵认为自己终于释怀了,虽然左手又痛得厉害起来。 这天下午,柳璃湘离开后,东方菱茵照例制作着灵力物品。 进展非常顺利,体内像有巨大的力量源泉,随时可以喷发。 是呢。她混杂着复杂的情绪,有些嘲讽,又有些庆幸:毕竟感受到痛苦的时候,灵力就会变强呢。 就算孤独,我可以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全神贯注的时刻,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来,是帮她安排行程的同事。 “圣医大人,不好意思,您要求的要额外定南国旅馆的事情,上面不给批经费啊。” 用得着这么抠门吗?明明教会里的很多人,平时出差都很奢侈。 “啊……可是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还不等她说完,同事抢话道:“圣医大人,实在抱歉,您看我也不容易,周末还在加班。上面真的不给多余的钱了。请别难为我了。其实去南小姐家也挺好的。她主动申请和您一同执行任务,想必您二位的关系不错,所以——” “嗯?”东方菱茵愣了一下:“她主动要执行这个任务?” “是啊。听说本来定了另一位南国的使臣的。是她说她在南国认识什么和什么花有关的人,还说她有在北国登山的经验,非常积极地毛遂自荐,要一起参加您的工作,才定的她。” 明明南熙薇当着自己的面说,这是“硬塞”给她的呢…… 东方菱茵的心跳再次加速起来。有很多应当顾虑的因素,此刻都被她忽略了。她只听见自己开口道: “那就去南小姐的家吧!” 十五、我再也不会留你一个人(二更) 出飞机门的那一刹那,东方菱茵就后悔起自己归置行李时选的衣服了。 东国已进入寒冷的冬天,气温都只有五度左右了,可是南国,分明还是盛夏啊! 虽然以前就知道南国是身处热带的国家,可是自己归衣服的时候,想着素来怕冷,主要带的还是春装,此刻在南国的夜里,却连吹来的风都带着闷热的潮湿。 跟着南熙薇乘出租车到了她在南国的住所,就算出租车里有空调,才下车走了几步路,就觉得仿佛空气都是一面面水做的墙,湿热又窒息,让东方菱茵再次大汗淋漓。 但一到南熙薇的家,灯开出来的一瞬间,东方菱茵就为室内绚丽的色彩所着迷。 上次去南熙薇在东国的家,因为停电了,她什么都没看清。而且东国那个住所,其实只是南熙薇在那里工作被分配的宿舍,可能只算暂时的家。 现在看到南熙薇在南国真正的家,才算看到对方真正的个人风格了。 东方菱茵正好奇地准备多看看,被南熙薇叫住。 “圣医大人,今天飞机晚点,现在实在太晚,没时间做饭了。如果您不介意,我们一起去附近的夜市买点吃的吧。” “好的。”她连忙回应,把行李箱放下,鞋也来不及脱,就打算再出门。 “等一下。您一直在流汗。穿这么厚的衣服,是不是太热了?要不要先换件衣服?” “啊……还是不用了。我们先去买吃的吧。”东方菱茵支支吾吾起来。 于是南熙薇领着她,走到了楼下。 “我有汽车,但是我们要去的夜市有点挤,开车不太方便。圣医大人,骑自行车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是我不会骑。”东方菱茵感到窘迫,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缺乏基本的日常生活本领。 南熙薇清脆地笑了两声:“没关系,我本来就只有一辆自行车,您不介意的话,我打算载您的。” 前两天开会见面的时候,南熙薇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今天一起来南国,从乘飞机开始,两个人之间就用非常礼貌的词汇,充满了距离感的客气。不过想到能被南熙薇载着这件小事,东方菱茵又有点期待起来。因为除了很小的时候,很多年没有在别人的自行车后座坐过了。 “那请您在这里等一下。我把自行车停在了小区统一的公共车棚里,我去取。”说着,南熙薇就走了。 东方菱茵穿着那身过于闷热的白色法衣,站在公寓楼外的路灯正下方,安静地等待着。 路过一个醉鬼,边走边喊叫。 由于她平时只住在圣医宿舍,周围几栋楼也都是国家单位的宿舍,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有些害怕,于是想往后退。 可是一时太急,反而绊倒了路旁的空罐垃圾,发出了声响。 酒鬼突然朝她这里看过来,而且越靠越近,甚至盯着她。 酒鬼在嘟囔着什么,靠到了她的身边。 这片大陆上其他三国的语言,她都学过一点,虽然只学到基本的程度,但还是能听懂简单的词汇。 “修女服”、“东国”、“最美圣医”什么的。 网络真的太发达了,她的“名声”居然已经传到南国,这是她没想到的。 醉鬼掏出手机,直接搂过东方菱茵的肩,要求合影。 东方菱茵被陌生人碰到身体,明显感到不适,但想想只是拍个照,而且她现在有点代表东国的圣医群体,拒绝会显得不够温柔,就答应了。 啪。 东方菱茵完全没料到会这样,用了两秒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醉鬼的手结实地拍上了她的屁股。 她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想骂人却不会用南国的词汇,只能两只手拼命推开这个暴徒。 对方力气很大,没有松手,反而另一只手,故意粗鲁地摸到了东方菱茵的胸部。 这个时候,东方菱茵感受到力量的悬殊差距,不但觉得恶心,而且害怕起来。即使在居民区,但因为已经夜深,四周根本没有人。 她以前不知道,原来在经历极端恐惧的时候,自己居然如此没用,喉咙像被什么卡住,连叫都叫不出来。叫不出来的另外一个原因,可能也是因为,现在全身所有的力气都到了手上,她正尽全力想要推开暴徒,没有多余的精力发出声音。 她和醉酒的暴徒扭打在一起,可是明显不占上风。甚至还被暴徒拖出了几米远。 现在离开了路灯的范围,东方菱茵的双眼也再次看不清起来,而且在黑暗中那种无法控制的瘫软也又一次袭来。 在异国的深夜,被人粗暴地侵犯,夜盲症也发作了,而且还不知道这个暴徒会不会做出更恐怖的事情来。 东方菱茵发着抖,全身僵硬地发汗。 不要……不要! 她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大喊,可实际上却像哑了一样,连哭声都发不出来。 突然,好像听到了动物恶狠狠的低吼。本来歹徒在她身上施加的强力,也一下子弱下去。 东方菱茵急忙挣脱,黑暗中似乎隐约有狼狗的轮廓。 “……野狗!……”歹徒好像在被狼狗撕咬,正痛苦地挣扎,而且听声音,好像也一下子被拖到远处了。东方菱茵的视野中已经看不到任何轮廓,现在也听不到歹徒的声音了。 她狼狈地回到路灯下,依然全身疯狂地颤抖,泪水像决了堤似的拼命流。 这个时候,才看到个熟悉的人影,南熙薇终于回来了。 南熙薇是跑过来的,而且下一秒,自己就被紧紧地抱住了。 “菱茵!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留你一个人了!” 在南熙薇花香般的身体包裹中,听到了南熙薇颤抖着的声音。 东方菱茵也伸开双臂,环住紧贴着的身体。 突然安心了下来。 可是……糟了…… 疯狂地跳动。 胸腔内的心脏和左手旧伤的疼痛,都在疯狂地跳动。 十六、南国晚风(一/二) 南国湿热的夜里,风柔和地吹向紧拥着的二人。 东方菱茵抬起头来。 她和她的距离是这么近。对方漆黑的眼眸在晦暗的灯光下,正聚焦在自己的脸孔上。 对方呼出的一口气,也轻柔地飘落在自己的鼻尖,一下子捕捉到那种香甜的味道。 这种氛围……似乎一定要有一个吻才对得起。 然而东方菱茵只是惊慌失措地别开了脸。 对方也反应过来,略尴尬地说道:“啊,我的意思是,圣医大人,我作为南国的使臣,有责任和义务确保您的安全,所以不能再留下您一个人。” “嗯……刚才,是您救了我吗?我好像感觉,刚才有条狼狗,力气好大,还咬了歹徒?” “圣医大人,您有夜盲症,应该是看错了。刚才就是我而已。请您放心,我把那个歹徒拖走,后来正好看见警察,把他交给警察了。我因为从事外交工作,接受过正规的自保训练,才会一些基本的搏斗的。” “谢谢!如果不是您,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东方菱茵睁着水盈盈的双眼,认真地道谢。刚才有一瞬间,她还以为是过去照顾过的狼现身救了她。不过想想怎么可能那么巧,现在只是充满了对南熙薇的感激之情,顺便还感慨对方真的很厉害。 “您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尽管已经确定了安全,也因为拥抱而感到安心,身体还是有些惯性般的发抖。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一直抱着她。 但是太过长久的拥抱会超出“工作关系”或者“朋友”间的适度。东方菱茵主动松开了怀抱。 “嗯,好多了,谢谢。” “那您还想去夜市吗?还是我们就回去休息了?” 今天飞机晚点,而且在飞机上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肚子饿得难以忍受。 “还是去夜市吧。” 东方菱茵看了看自己因刚才的事故而凌乱的衣物,说想先上楼整理一下,再出去。 两个人并肩走着,隔着的距离间好像有了什么比以前不一样的氛围,却只是尴尬地故意避开。 “您看起来很热,衣服也脏了,要换衣服吗?”到家后,南熙薇建议。 “嗯,”东方菱茵脱了鞋打开行李箱,刚才支支吾吾的原因显而易见:只见里面白花花一片,清一色的纯白法衣,而且件件都和身上的一样厚,换了也不会更凉快。 南熙薇扫了一眼:“原来您只带了很厚的法衣。” “嗯……我其实,很多年没有穿过一般的衣服了,做圣医以来,只穿过法衣。” “那您不介意的话,想穿穿看我的衣服吗?我可以借给您凉快的衣服。” “好的,谢谢。”如果是从前,东方菱茵绝对不会答应穿法衣以外的服装,但现在真的热得不行,何况经历了刚才的事后,她不太想再穿着法衣引起注意了。 于是她红着脸,被领到了南熙薇的衣橱前。 颜色总体比自己的丰富多了,不过南熙薇大概也是对颜色有什么执念,所有的外套都是黑色的。 这么一想,其实认识到现在,每次见到南熙薇,她确实都穿着黑色的大衣呢。 而且现在东方菱茵也懂了,为什么南熙薇身上总有玫瑰的香味。一打开衣橱,她就注意到了,里面放了满满一大袋的干花。纯天然的东西,散发着毫不刺鼻、自然柔和的香气,所有的衣物常年沐浴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从外到里都被熏成了玫瑰花味。想来在南熙薇东国的家,衣橱里一定也是放满了香囊。 “这身怎么样?” 东方菱茵抬头看南熙薇,她正拿着件淡黄色的衬衫和橘色花朵图样的热裤。 好经典的热带风格。 东方菱茵摇了摇头。她从没穿过热裤。毕竟平时只穿那种从头包到脚的长袍啊。 南熙薇似乎看出了她的难处,重新给她拿了条长点的裤子:“那穿九分裤吧。” 递给她衣物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东方菱茵的左手,她“啊”地叫了一声。 南熙薇的神色变得复杂:“是左手的旧伤痛了吗?” 东方菱茵点了点头,南熙薇就又领着她坐下,说给她重新包扎。 揭开东方菱茵马虎包过的纱布,露出已经有些发肿的伤口,而且周围还散着一圈紫色的瘀血。 东方菱茵从来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健康,而且一直觉得这只是小伤,都没仔细看过。 此刻在南熙薇细致的关切下,她才第一次观察伤口:原来有两道。 她一直以为,只被玫瑰刺伤过一次的。其中一道伤口,还明显比另一道更加糟糕,瘀血也主要散布在这道周围。 南熙薇用沾了消毒水的棉签轻轻擦拭伤口,碰到的时候,东方菱茵又忍不住“啊”了一声。 “很痛吗?” “嗯。不过我不要紧的。” 南熙薇紧皱着眉,看起来好像很心痛。 南熙薇人真好,只是这种小伤,就会为别人担心。 “对不起……”南熙薇道歉,而且音调还很认真。 “只是伤口被碰到了疼而已,不用道歉的啦。” “对不起……” 南熙薇没来由地又道了一次歉。难道是因为刚才的事情? “刚才根本不是您的错。您只是走开一小会儿而已,怎么可能想到会发生那种事?而且我刚才真的好没用,居然任别人欺负都叫不出来,我真是太懦弱了。多亏您救了我。” 南熙薇抬起头来看她:“不。我一点也不觉得圣医大人懦弱。相反,圣医大人非常勇敢。您明知道采集食人花和灵药雪莲,都是危险的事情,所以各个医院都很少有这两种药材。然而您为了救别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南熙薇顿了顿,又说:“教会平日给您的待遇也不算好,让您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您还答应。” 东方菱茵只是感谢对方,道:“这无关教会,我自己本来就想这样做。” “那如果您自己本来就想这样做,又何必困在教会里做事?” 东方菱茵其实有过同样的疑问,只是从来没有允许过自己正视这个问题。这个内心深处一直潜在的问题被一阵见血地戳到,她却只是沉默片刻,随后去另一个房间换衣服,结束了对话。 虽然南熙薇说是九分裤,但她穿到自己身上,完全就是长裤。她走出来,到门口的全身镜前整理起发型。 “圣医大人,您真的要再梳修女的发髻吗?” 回想起今天由被人认出是守贞的圣医而引发的事端,再想想近来出门被人打扰的事情,正如多年以来第一次,东方菱茵穿上了一般人的衣服,现在她也是第一次,决定不梳那个高高的发髻了。 头发被散下来,长及腰际。 东方菱茵看着镜中的自己。过去在宽大的法衣下,身体的一切特征都被埋没,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看到了自己身体女性的曲线。 南熙薇走到她的身边,一起看着镜中的她,自然地接过手里的梳子,她就任她帮自己一下下梳通。头发被南熙薇的双手触碰的时候,似乎整个头皮,都有一种放松的舒适感。 “您头发披下来的时候,真的很美,圣医大人。”南熙薇如是说。 十六、南国晚风(二/二) 南国不但是热带的国度,也是美食的国度。靠海的地理位置加上终年充沛的光和热,带来了丰富的海鲜和高甜度的农作物。而且南国的烹饪风格,也是注重食物原味而不加以重度调味的那种。 其实东国也很不错,有一小部分也靠海,而内陆的湖泊与河流,像钻石和项链,串联着各地,自古以来也是收成丰厚的鱼米之乡。只可惜东方菱茵从小没有享受美食的权利,自住在孤儿院起,又只吃过食堂粗糙的大锅饭,之后出来工作,照样只吃过食堂和便宜的外卖,平时也很少自己做饭,所以对吃的毫无研究。 现在来到深夜中依然人头攒动的夜市,东方菱茵兴奋得像个小孩。 某种程度上,她也确实是像孩童般初次体验这个经历。 先不说是在异国,总有新鲜感。她从小只顾着训练,后来一心只想着工作,都没怎么出去玩过,更何况还是在夜里。而且这也是她第一次身着一般人的服装,不用时刻想着“要表现得庄重,像个圣医的样子”。如果不是周围有那么多人的话,她恨不得真的像小孩一样蹦蹦跳跳。 即使在黑夜,那么多商贩、那么多小摊,全都开着大大小小的灯。星星点点、亮亮堂堂!东方菱茵本来担心夜里出来会太黑,现在一点儿也不害怕了。 人群在周围熙熙攘攘地经过。平常讨厌人多的东方菱茵,却没有那种疲惫感,而是新奇雀跃地走来走去。 “等一下!”从后面传来南熙薇的声音,然后立刻被牵住了手。 “啊……” 南熙薇手的触感,软软的暖暖的。但是南熙薇握着她手的方式,又是那么有力道,完全抽不出来了,好像被牢牢地抓住了似的。 东方菱茵的脸刷的一下又红了。 “那个……人这么多,走散了怎么办?作为南国的使臣,我有责任确保您的安全,不能再让圣医大人一个人了。” 不可以多想,南熙薇只是工作比较负责而已。 东方菱茵如此告诫自己,任心脏止不住地砰砰砰,也假装这是个很严肃很正常、“工作”上的事情。 因为牵着另外一个人,她走得慢了点,但依然什么都想看一看,最终在一个摊位前挪不动步了。 五颜六色的、闪闪发光的荧光棒摊位。除了荧光棒,还有荧光圈,还有小动物形状的荧光产品。 总之亮亮的。 “这种哄小孩的玩具,我小的时候就到处都是了,没想到现在还有。”南熙薇凑过来评论道。 东方菱茵没想到,原来自己这么喜欢亮亮的小东西,而且想买的也是“哄小孩的玩具”。 她自己小时候,当然没玩过,但她现在觉得有些丢脸。即使眼光一直停留在其中一个小动物玩具上,还是决定逞强地走开。 “老板,这个多少钱?”一小会儿的工夫。身旁的南熙薇已经拿起她刚才一直看的那个玩具,还付好了钱。 是一只荧光的小狼,闪着蓝色的光。 南熙薇把小狼塞到她的手里:“您想要这个对吧?只是为什么选了狼?那里还有小猫咪小兔子,也有小狗,各种很可爱的动物。” 因为前段时间,每晚和那匹狼一起睡的时候,就会有种在黑夜中也有陪伴的安全感——尽管东方菱茵在自己家其实是开着灯睡觉的。 不可以告诉南熙薇曾经收留狼妖的事情。 “因为狼对我来说,是有点重要的动物。” 在她的坚持下,她把荧光小玩具的钱转给了南熙薇。 出来逛的时间远远超出了预计。一般东方菱茵在第二天有重要工作的时候,前一晚都很难放松,今夜却只觉得开心,完全忘了时间。她看了一眼手机,吓了一跳,想到明天还有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的正事,连忙随意选了家小摊的吃食。 “圣医大人难得来一次南国,选的食物一点南国特色都没有呢。” 南熙薇朝她笑笑,东方菱茵才发现,确实连摊主都是完全不像南国人的长相,还留了好夸张的大胡子。这个摊位的食物,也一点南国特有的海鲜或水果都没有,而是肉类的。 “那……要不要换别的?” “不用,这个也很好吃,”南熙薇应声,又转过头来看她,喃喃道,“如果以后您还能有机会再来就好了,到时候,我就一大早带您去海鲜市场。如果还有机会就好了……” 东方菱茵真想回应,想再来南国,想再和南小姐一起。 但是没有,她只能将目光转向了小吃摊。 细细磨过的小麦,做成小米似的形状。白萝卜、胡萝卜、西葫芦等等同类的蔬菜,与小麦混在一起,放上蒸架。而在蒸架下面,煮着各种大块的肉。肉提前被丰富的香料腌制过,煮的同时,带着肉香的水蒸气就向上蒸熟了小麦和蔬菜。最后做好的小吃里,小麦和蔬菜都吸满了美味的汁水。 里面放的肉类可以自己选。饱满的纯牛肉肉丸、散发孜然香的羊肉香肠、比手还大的一整只完整的大鸡腿,正泛着明黄色的香料颜色和油滋滋的光泽。此外,还有各种不同的烤串,可以做配菜…… 所有的食材都发出一种引人大快朵颐的诱惑,腌渍过的肉类的颜色,让人期待是什么味道。东方菱茵咽了口口水,在水蒸气和香味缭绕的摊位前,在大胡子摊主忙碌准备食物的背影后,好像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烟火气”。 热闹的、充满生机的、尘世的烟火气。 她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好难选。都想要啊,看起来都好好吃。”东方菱茵向旁边美丽的人求助。 或许是因为南国实在太热,今天南熙薇也是第一次没有穿黑色的外套,而是一身简洁又鲜艳的吊带加热裤。脖子、肩膀、手臂和笔直的长腿,全都裸露在外。 那充满诱惑的躯体,苗条却又丰满得恰到好处。这种紧致的、白皙的、发出自然汗香的肉感,大概就是传说中另一种属于尘世的、充满生机的东西吧。 难以企及、又近在咫尺。 “都想要,那就都选好了。”那样充满生机之美的南熙薇,用同样充满生机的声调,回答她。 最后的结果,是真的把肉丸、香肠和大鸡腿,全部都选了。这份吃食的分量很大,本来就那么多主食和蔬菜,其实只加一种肉,就能让人饱腹了。东方菱茵满足地一只手拎着自己那整整装满了两个大号外卖盒的食物,一只手拿着刚买的小狼荧光玩具,在与南熙薇始终近得连肩膀都快撞到的情况下,跟着走回自行车前。 南熙薇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到车头的筐里,满意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嗯,很好!没有走丢!” 两个人都笑了。 南熙薇跨上自行车,嘱咐她:“圣医大人,等下一定要抓紧我,要扶好,不用不好意思的。” 炎热的空气中,有风的流动,不断地迎面而来。自行车“咻”、“咻”的一下下,灵巧地穿越过各个小巷。 东方菱茵今天晚上一直像个小孩那样雀跃的心,此刻也随着自行车和晚风的快速,依然兴奋着。 “我今天买了好多吃的,买得太多了。”她向正载着她的人搭话。 “没关系。买多了就多吃点。” “等下会吃撑。” “吃撑就吃撑,今晚等你消化了再睡好了。明天是去收集正午时分的花瓣。我开车带你去,中午前到就行,你可以在车里休息,今天晚一点睡也没关系——圣医大人,你热吗?” “有点。” “没关系,回去就开空调——圣医大人,你注意安全,要抱紧我!” “嗯!” 东方菱茵伸手环住南熙薇的腰肢,又偷偷地把头靠了上去。 很热,但是有风。 刚刚去夜市玩了,逛了好多有趣的摊位,买了想要的东西。等下又会再回到南小姐的家,可以在空调房里吃从没吃过的、看起来特别好吃的食物,就算把肚子吃撑了也不要紧。今天晚上多晚睡也不要紧。 而且现在还可以抱着南小姐,可以感受她在自己的怀中,可以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感觉她身体的柔软和温度。 实在太开心了。 这种感觉……这就是蓓莎嬷嬷说过的,“普通人的幸福”吗? 十七、狼的梦 无边的荒原,白雪在黑暗中闪着清冷的光,茫茫一片,望不到头。 缩了缩身子,在暗夜潜行,因为风太大,有时只能匍匐着,尽量让旁边的雪堆为自己挡风。 跑得很快,四条腿用力地蹬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像是在急切地期盼着。 远处传来狼群的嚎叫。 终于找到了!亲爱的同类。 跑得更快了,一匹匹狼的身影都逐渐清晰起来。 看到了。有几匹狼崽,在母狼的怀里栖息。 妈妈……可是自己的妈妈已经不在了。 不过自己也只是幼狼而已,应该会被接受的吧。 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靠到了一头正温柔照顾幼崽的母狼身旁。 立刻就被发现了,刹那间,周围所有的狼都在盯着自己。 一头威风凛凛的公狼朝自己发出低吼,眼神比雪还冰冷。 你不属于我们。快滚吧,趁我把你撕碎之前。 可是!可是我也是狼! 不。你和我们不一样。 所有盯着自己的眼神都是敌意的,甚至连幼崽都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寒入骨髓的暗夜中,风吹过来,呼啸的声音。 好像已经数不清这是多少次了。 好冷。 东方菱茵醒过来,眼里饱含着泪水。 啪嗒,有一滴随着眼睛的眨动掉了下来。 无法融入群体的寒冷。 她虽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为什么会做那个梦,仿佛在以一头狼的视角看世界。但那种感受,是她能立刻理解的,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的、类似的悲伤。 她看了一眼时间,应该起床了。擦干眼泪,穿上了衣服。 昨天晚上,在南熙薇的坚持下,她睡在南熙薇房间的床上,南熙薇又是去客厅里睡的沙发。 她经过对方同意后,开着灯睡的。虽然很丢脸,但否则她会睡不着。 她走到客厅,才发现南熙薇好像早就起来了,在厨房里忙活。 厨房里堆着两个很大的箱子。 “圣医大人,早上好,”南熙薇向她打招呼,又发现她正好奇地看着箱子,道,“这是今天早上刚收到的快递,是一些吃的,我们晚上吃哦。” “早上好。啊,您太客气了……不用买那么多……”东方菱茵再看了看正颠锅的南熙薇,表示要帮忙。 对方只是快速将她推出去,安排她去客厅里坐着,又帮她开了电视。 “不用你帮忙,你看会儿电视等着吃早餐吧。” 东方菱茵只觉得南小姐真的是太好客太友好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也开始拨起遥控器来。 虽然也能收到东国的频道,但她好奇南国都在发生什么事,转到了一个当地的电视台,里面正播放早间新闻。 她不能全听懂,但看字幕加上画面,还是能看出个大意。 市民抱怨垃圾分类太过复杂…… 市民抱怨通货膨胀太过厉害,猪肉涨价…… 之类的。果然世界人民关心的事情其实都差不多。 下面这条,好像是个坏消息。 今天清晨,在城里的一条河里,发现了一具男尸。 尸体已经被盖上了布头,具体看不到样貌,但可以想象,一定很惨。 经检验,死者生前喝得很醉。尸体上好像还出现了动物的咬痕。 专家推测,此人醉酒后遭到流浪狗袭击,一不留神,跌倒在河中淹死了。 大致是这个意思吧。 专家呼吁,切勿贪杯,为了自己和家人,饮酒应当适量…… 厨房的门开了。南熙薇走出来,看了一眼新闻,马上关掉了电视。 “圣医大人,早餐准备好了。”说着,她开始一次次地进厨房,端出来一大堆东西。 “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除了来不及熬粥,其它各种都随意准备了一些。” 精致的餐桌上摆满了各色吃食:已经卷好的轻薄可丽饼、充满谷物和干果的混合物、煎过的饺子、蒸好的包子。此外,还有纯牛奶、酸奶、果酱等等,这些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一整个切好的大菠萝,而且菠萝切片还被小心放回半个菠萝的壳中,做出好看的造型,明显是南熙薇自己切的,还认真摆过盘。 谁一大清早,做这么多事情,搞这么多吃的!谁一大清早,自己动手切一整个菠萝! 东方菱茵瞬间目瞪口呆,并且觉得受宠若惊,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太感谢了……我其实随便吃点都可以,而且昨天晚上夜市买的还有剩的,我吃那些都可以。您不用如此客气……” “你难得来一次,招待一下是应该的。剩菜我扔掉了,吃隔夜饭不健康。” 东方菱茵只得“哦”了一声,觉得人家这么讲究,自己一定要捧场,坐到了餐桌边,津津有味地每一样都取一点吃起来。 比如可丽饼,饼皮做得真好,又薄又软,奶香四溢。里面放满了香蕉和榛子巧克力酱,意外地搭。 比如蒸的包子,虽然看得出是买的冷冻食品,但一尝就知道是高品质,咬下去肉汁简直要像小笼包一样爆开来。 …… 每一样都是用心准备的,而且南国当地的菠萝,真的比在东国吃过的甜无数倍! 东方菱茵心满意足地吃好有生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早餐,莫名觉得南熙薇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欣慰,然后准备好,上了南熙薇的车。 又要不好意思地麻烦南熙薇开车带自己去目的地了。虽然这可以算是工作上的事情…… 但好像自己,总是在麻烦她呢。 十八、食人花与玫瑰园 要去的目的地,是南熙薇建议的。南熙薇说,知道有一片很大的私人花田,里面有不少的大王花,也有食人花混在其中。 驱车到达了一片热带雨林的入口,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树木,路径太过狭窄,必须下车步行。进去的时候发现竖着块木牌,上面清楚地写着是私人领地,不经同意禁止进入。 南熙薇之前说过,她认识这片树林的主人,对方同意她们以医疗为目的进去采集食人花花瓣,所以两人看到木牌也毫不犹豫地进去了。 果然是到了别的国家。就连小路两旁的树,都有种明显的“异国感”。这种皱巴巴的树皮、奇形怪状的树干和被藤蔓死死缠绕着的树枝,实在和东方菱茵在东国时习惯于见到的香樟与梧桐,太过不同。 小心翼翼地穿梭于泥泞的路径中,东方菱茵不时低下头,怕被树枝和藤蔓绊住。 今天来以前,她就和南熙薇两人都穿上了遮挡全身的衣物——本来她又想穿法衣,但考虑到身着长袍会行动不便,最后和南熙薇一样,穿的长衣长裤,裤脚和袖口也都扎紧了。身上更是喷满了防虫喷雾。 这种潮湿的雨林,自古以来,人们都认为里面充满有毒的“瘴气”,实则是因为其中的气候和生物,都令人不适,还有真的有毒的昆虫和危险的寄生虫。 南熙薇带路,两个人一言不发地走着,都很谨慎。 走了好长一段,树林突然有了出口。 东方菱茵抬起头,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不适地遍布全身。 首先是气味。恶臭,简直是腐尸一般的恶臭,在潮湿炎热的空气中发酵过,一阵一阵,浓厚地传入鼻腔。 简直要吐了。 然后是眼前的景象。东方菱茵从没想过,会一下子看到这种望不到边际的大王花田。这种花是成群结队地生长着的吗?还是难道有人特意培育如此令人害怕的花朵? 鲜红的巨大花朵像张开血盆大口似的,中间有个同样巨大的口,想来是引诱昆虫和小动物的陷阱。花瓣上一个个凸起的白色斑点,密密麻麻,密集得让人看了头皮发麻,全身起鸡皮疙瘩,恶心至极。而且是一整片大面积的平地,完全充满了一模一样的血红色的花,加上一模一样凹凹凸凸的白点。这种恶心的凹凸感就充斥着整个视野,连成一片。如果是密集恐惧症的患者看到,一定会受不住。 东方菱茵忍住反胃的感觉,走近花田,想要找到隐藏于其中的食人花。这个时候她有些担心起来,责备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起来,如果在正午时分前分辨不出食人花怎么办。 南熙薇倒是看起来镇定自若,还示意她跟着她走。 东方菱茵将信将疑跟着走了一小段距离,果然就感觉到了异样的气场。 一种难以形容的、更为恶心的恶臭,随着距离的拉近,有股渗人的感觉侵蚀过来,仿佛空气的颜色都发生了改变,仿佛有股看不见的黑烟在源源不断向外冒。 东方菱茵盯着恐惧不断往源头靠,果然发现了食人花。 外表和一般的大王花真的一模一样,说不出到底有什么区别,但就是能感觉到,这一朵正是邪气的来源。 强烈的不适感,在全身蔓延。有旧伤的手,像是在与邪气呼应,再一次开始疼痛,而且这次的疼痛,也包含了某种毒辣的感觉。东方菱茵却丝毫没有后退,反而快速靠过去。 抬起头来,同样毒辣的太阳正高悬天际,在湿热的空气中毫无限制地散发着炎热,仿佛连光都改变了直射,变得在空中弯弯扭扭,攻击着人的耐受力。 这是东方菱茵第一次要采摘食人花花瓣,之前也没能找到足够的资料说明方法。她本能地惧怕着,然而没有时间给她犹豫。 她拿出事先用灵力准备过的容器,伸出手。 很意外,什么都没有发生,顺顺利利地就拿到了需要的花瓣数量,顺顺利利地就封存在了容器中。 原本以为食人花会发出什么出人意料的攻击,但都没有。 东方菱茵松了一口气,准备退出花田。 这个时候,她看到了,就在脚下,有人类衣物的碎片,还有几块已经变成半液体半固体的肉块,散发着变形的腐臭。 食人花……这个名字的含义,清晰地浮现在她脑中。 这些肉块、这些残破的衣物……这意味着什么,她立刻就领会了。 胃里剧烈地翻滚起来。 她强忍着恶心和恐惧,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手立刻本能地拉住身旁一直陪伴着她的南熙薇,慌张地快速跑了出去。 终于到了她认为安全的地带,她仔仔细细观察了南熙薇的全身,确保了刚才南熙薇没有受到食人花的一丁点侵蚀,突然激动地将其拥入怀中。 “我真是太白痴了!居然让你陪我去找食人花,居然让你离食人花那么近,如果你出了什么事,熙薇……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东方菱茵紧紧抱住南熙薇,全身后怕地发着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才平静下来,怀里的人正轻轻拍着她的背,用温柔的音调安慰她:“没关系哦。已经没事了,已经离食人花很远了。而且菱茵,你的灵力真的很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如此轻易接近食人花,不受伤害。因为有你在,我刚才那么靠近食人花,也一点都没有受伤。” “那就好……谢谢。” 因为有散发着玫瑰香气的人在怀里,周围的恶臭,也似乎可以视而不见。虽然留恋这股味道,东方菱茵却觉察出了自己举动和称呼的“不合适”,松开怀里的人。 “啊……对不起,南小姐,我刚才只是太担心……”说着便地下了头,不敢看对方的神色。 令人不安的沉默中,天空像要帮忙缓解这种尴尬,先是浠沥沥,立刻又哗啦啦地往下倒雨。 这次换成是南熙薇,拉着东方菱茵的手,跑到了附近的一间温室里。 与刚才的世界截然不同,这里是芬芳的玫瑰园。 “真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这么多玫瑰,而且还都种在温室里。”东方菱茵为眼前的美丽所惊讶。 “嗯,这里的气候太过多雨,要想终年有盛开的玫瑰,为了玫瑰不被淹死,有很多人都会在花房里培育玫瑰。” 又是很异域的感觉。如果在东国,只有热带的植物会被特意培养在温室里;在南国,反而是东国常见的植物受到精心呵护。而且在东国,温室里普遍温度都比外面高,这里的温室,反倒比外面凉快呢。 东方菱茵完全放松下来,安宁的玫瑰园里,娇嫩的黄玫瑰、惹人怜爱的香槟色玫瑰、纯洁的白玫瑰、艳丽妩媚的黑玫瑰、当然还有炽热的红玫瑰……不同的颜色与花型,互相掩映着的娇羞与热烈,形形色色、美不胜收。 不知不觉之中,几个月前才第一次接触到的玫瑰花的味道,已经变成了能让她平静下来、能安抚她的味道。比如现在闻到的…… 东方菱茵一转身,闻到了这股安心的源头:这园子里所有的花朵,都不及眼前伊人的馨香。 “要在这里坐一会儿吗?”伊人问她,带她去温室内的长凳坐下。 玻璃棚顶上的雨水,啪嗒啪嗒敲击着声响。 手还牵着,还没有人松开。 她抬起头,看她,然后又飞快地低下来。垂在眼前的眼睫毛上,一滴发亮的雨珠落下。 她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身旁的人坐得更近了。 “今天早上的时候,好像看到,圣医大人你的眼睛红红的。那时候来不及问,你还好吗?是过敏了吗?” 如果是平时,如果是别人,东方菱茵一定不会说出自己曾经哭泣的事实。但是她已经知道,对这个人,她可以。 “我没有什么过敏。今天早上,我做了个噩梦,醒过来的时候哭了,眼睛才会红的。” “是什么梦?能说吗?”对方柔声问询。 “嗯……我梦到自己是一头很小的狼,在冰天雪地里寻找狼群。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们却要赶我走。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来,已经被不同的狼群赶走过好多次了,我只能孤独地一个人,我就觉得好悲伤……” 南熙薇握着她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 “你是为了这个梦里的狼而哭的吗?” “嗯……而且其实我也是,一直觉得好孤独……” 南熙薇的身体完全靠了过来。南熙薇完全靠在了她的身上。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只是在静默中感受着彼此身体的抚慰。 这种慰藉,如同温室的玻璃穹顶保护花朵不受风雨侵袭那般,让东方菱茵感受到了真挚的呵护。 她简直要忘记了,这是超出工作关系的,“不合适”的肢体接触。 那股玫瑰的香气——不,这个时候已经可以感受到,其实是比真实的玫瑰更为甜美柔和的香气,再一次地弥漫过来。 “南小姐你,好像真的很喜欢玫瑰花,连衣橱里也都是玫瑰花,身上也是玫瑰的香气。” “你发现了,”身上的人笑笑,“因为我的父母,就很喜欢玫瑰。我受他们的影响,也特别喜欢。” “他们为什么这么喜欢玫瑰呢?” “我母亲告诉我的,玫瑰算是他们的定情信物。我母亲说,本来她一直拒绝我父亲的追求。她告诉他,他们两个,来自不同的世界,不可能有结果的。但是我父亲说,他可以为她去摘雪山上的玫瑰,证明他们两个,就是心意相通,注定要在一起的一对。” “雪山上的玫瑰?这个好像我听过,是传说中才有的有魔力的花。真的存在吗?” “是的。我母亲也说,一开始不相信有。这种特殊的玫瑰,据说只长在北国终年积雪的高山悬崖,要冒生命危险才能摘到。而且很少有人见过,很多人都以为只是虚构出来的。这种玫瑰有个神奇的特点,就是每个人看见的颜色都不一样,只有真正心意相通的两个人,才会看到完全一样的颜色。” “哇,好浪漫的传说。那你父亲摘到了吗?” “摘到了,而且他和我母亲,看到的颜色真的是一样的。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了。从我记事起,他们就一直很恩爱,我们一家真的很幸福。” 真是梦幻般的故事。 “真好。谢谢你告诉我你家里的事情。” 东方菱茵的心受到了感动,不免再次感慨起,“普通人的幸福”原来也是美好的东西。 她鼓起勇气,转过头看靠在自己身上的南熙薇。 淋湿的卷发上滴滴答答闪着光,姣好的脸庞上因为有细细的水珠,像吸饱了水墨的宣纸那样散发出柔软湿润的感觉。长袖的衬衣因为淋了雨,此刻变成了半透明,紧贴在窈窕的身体上,勾勒出女性身体动人的轮廓。 东方菱茵的脸再次热了起来。 那种凹凸有致的曲线,让她联想到,如果是裸体的话,会露出饱满的水蜜桃般形状的白皙乳房——不过尺寸来说的话,一定比水蜜桃大;说不定形状也比水蜜桃更圆。但是那种软绵绵的触感,一定和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样的甜。 不不不,天哪她又在想些什么。东方菱茵摇了摇头,即使是如此眷恋此刻的温存,她依然提议,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就回去吧。 十九、要做吗 订好了第二天就回东国的机票。今天,是在南国的最后一天。 从外面回来以后,南熙薇先去洗了个澡,然后就一头扎进了厨房。 其实这样比较好,这样东方菱茵就不用担心,刚刚在树林和温室里那些亲昵的举动之后,现在要怎么和南熙薇“合适”又不尴尬地互动了。 其实本来就不用太担心的吧。东方菱茵想起柳璃湘曾经和她说的,南熙薇在交友app上很受欢迎,南熙薇和柳璃湘约会的时候特别殷勤…… 包括南熙薇为什么会因为自己过来,这么郑重其事地亲自煮大餐,大概也只是对方一贯的做派而已。 东方菱茵自己也用人家家里的浴室洗完澡,穿回了自己的法衣。妥善放好刚从外面收集回来的重要药材后,无视刚才因为受到食人花影响而伤口再次恶化的左手,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些材料,又开始做起灵力物品来——平时只要没有花时间在和灵力有关的事情上,她就会觉得羞愧,所以就算只是很短的出差,她也带了这种东西。 “食材的准备工作做好了,等下你饿的时候跟我说,我很快就能做好晚饭。”过了好长时间,南熙薇才从厨房出来。她走过来,自然地坐到正在做事的东方菱茵身边。 “啊……太感谢了。真是麻烦南小姐您了。”东方菱茵再次戴好礼貌的面具,假装完全没有被对方越来越靠近的身体所影响。 “你真的又要穿法衣了吗?在我家里,也要穿法衣吗?” “嗯,当然是呀。”东方菱茵对这个问题有些惊讶。她毕竟是个圣医,不穿法衣才是特例,南熙薇为什么这样大惊小怪,“哦对了,南小姐您借给我的衣服,我已经放到脏衣篮里。如果您介意的话,我去洗干净再还给您……” “不用了。”南熙薇回应的音调变得冷淡,准备要走,可是目光又停留在了东方菱茵那明显发红的旧伤上。 “又疼了吗?”她捧起她的手。 “嗯,不过不要紧的——” “对不起。”她把她的手贴在她的脸上,又是语气郑重的道歉。 “这又不是您的错,您不用道歉。”东方菱茵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可是看到眼前人如此珍爱般地对待自己那只是受了小伤的左手,来南国以来,还没有平静过的内心,一波接一波地泛着涟漪。 南熙薇只是默默地拿来绷带和消毒药水,再一次帮她仔细地消毒包扎。 “南小姐,麻烦您了,真是很感谢。”轻声的道谢,故意假装在以“合适的”,能显出只是工作关系的语气说话。 南熙薇没回她,而且又一次缩短了两人的距离,面对面地,几乎又要靠上来。 “菱茵,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吗?总是‘南小姐’啊、‘您’啊的,你不觉得累吗?” 东方菱茵没有回答,她不敢猜测南熙薇这样说的意图,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张开双臂,把自己揽了过去。 在南熙薇的怀里,她又完全没办法动弹,只能任对方的双手游走在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清晰地感受对方正以绝对“不合适”、绝对超出工作或朋友关系的方式,在抚摸着自己。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肢体密切的接触,不但带来亲密的慰藉,也又一次触发了欲望的本能反应。 南熙薇的手已经伸到了她的下面,而且撩起了法衣,越过了她的内裤,直接触碰着她的敏感部位。 “已经湿了哦。”南熙薇的语气,同时带有挑逗和撒娇的意味。 光是“湿”这个字,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就令东方菱茵感到羞耻,而奇怪的是,这种羞耻,配合着南熙薇更进一步的动作,令她的下面更加湿了。 她忍受着自己越发难以平复的呼吸,忍着要发出会令她更羞耻的声音的冲动。 “好湿哦,泥泞不堪了呢。”南熙薇不但实时评论着她的反应,而且还拉着她的右手,带她伸到她自己的下面,亲自感受自己下身的湿润。 从青春期开始,东方菱茵就以严肃的态度阅读过那些描述生理变化和人类本能的科普书籍,她早就从理论上知道,女性的身体会在性唤起时“湿”,但是在遇见南熙薇之前,她从来没有过这种反应。此刻感受到从自己身体里涌出的潮湿,被指引着亲手抚摸自己湿滑的内裤,还有南熙薇那令她迷醉的体味,紧拥着她的肉体的体温…… “我也是哦。”南熙薇又抓着她的手,越过不同的衣物,移动到了另一个温暖潮湿的穴口。 是南熙薇的。 她也想要自己。 东方菱茵转过头盯着南熙薇。 带笑的眉眼露出魅惑的意图,精致的樱唇勾起诱人的弧度,再加上手感受到南熙薇那比自己那里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粘腻,令东方菱茵有种想立刻伸进那温暖的洞穴、侵占这具美好肉体的冲动。 像着了魔一般。 只要此刻顺着粘稠的爱液,她的手指一定能轻而易举滑入南熙薇那神秘的花园。 那里会是像玫瑰园一般绮丽的动人,只待她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能探寻。 啊,想要手指被南熙薇紧致的小穴夹住,想要手指被南熙薇芳香的下体整个吞掉,像食人花吞噬人类的身体那般,然后取悦南熙薇,看这张脸在自己的掌控下隐忍又满足的神情。 只要现在伸进去,就可以达到美丽的玫瑰园了,就可以再次见到第一次亲吻时炫目的玫瑰红。 东方菱茵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对方的入口处流连徘徊。 “嗯,”南熙薇轻声一哼,“要做吗,菱茵?” 热血嗡嗡地冲上东方菱茵的脑袋。 “我们两个都是女的,做了也不会怀孕,没什么好担心的哦。”南熙薇蛊惑的嗓音,进一诱导着东方菱茵。 没什么好担心的……吗…… “熙薇……熙薇……”她闭上眼,只感受指尖传来的触感,只感觉身体被包围的柔软。 这个时候东方菱茵感觉到,身体正渐渐离开衣物的庇护。正在勾引她的人,轻轻掀起她那身纯白的衣裳,向上褪去。 “把你的法衣脱了吧。” 法衣…… 像被突然击中一般,东方菱茵的眼前现出那根鞭子,教堂中心挂着的、自己家卧室挂着的、父亲用来鞭策她的、神赐予人类用来督促的,督促她这个灵能力者。 她自己手中紧握着的,她用来毫不留情向自己身体鞭打着的。 没有什么比这更神圣。 我、是、圣、女。 我、不、需、要。 她飞快抽出在南熙薇内裤里的手,飞快挣脱开南熙薇引人沦陷的怀抱。 “不可以!南小姐……不可以!我要一辈子做圣医的。我不能做任何会降低灵力的事情。” 二十、六道菜的晚宴 其实南熙薇那样对自己,只是出于自然的习惯吧。毕竟是个睡过很多人的老手了,自己对于她,根本没什么特别的。 还是其实更过分,南熙薇也和那些根本不理解她的陌生人那样,只因为她总是穿着法衣,就勾起了她的征服欲,让她想让自己脱下这身衣服,得到成就感。得到成功睡了个圣女的成就感——毕竟柳璃湘不是也说过,当她还在教会的时候,南熙薇和她约会,也对她是圣女的事情很感兴趣,还问了她很多工作上的事情。 所以刚才发生的事情,南熙薇也想要她的事情,实际上并不是南熙薇对她个人有任何特殊的感情,如果换了随便任何一个身着法衣,一身修女打扮的人,南熙薇也都会感受到欲望的吧。 上一次南熙薇吻自己的时候,不也强调了自己不梳修女发髻的样子好看吗。 令南熙薇感兴趣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想要脱下他人法衣的成就感,这是一种常见的偏好。 包括南熙薇对自己那么好,也只是因为对所有人都一样的,一贯的好心。 仅此而已。 毕竟自己这种人,怎么可能有人会喜欢呢,还是南熙薇这样的人。 东方菱茵的脑中不断循环着乱七八糟的逻辑,为南熙薇刚才差点引导自己做的事情寻找理由。每一个找到的理由,都完美符合“南熙薇一定对自己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一时有些肤浅的欲望”的结论。 而且一想到南熙薇可能也和网络上那些骚扰自己的人一样无聊而已,东方菱茵的心就隐隐地痛。 不过刚才被她拒绝的南熙薇,只是又去厨房里摆弄了好长时间,然后叫她出来吃饭,把她安排到客厅的座位上。 毕竟刚才拒绝了别人,东方菱茵还是有些止不住的歉意,就算尴尬也要谈一谈。 等待南熙薇端菜来的时候,东方菱茵不安地四处张望着。 这间公寓的陈设,华丽又不烂俗。鲜艳的色彩,在饱和度极高的情况下,都没有显得乱。各种家居的风格也鲜明独特,却不冲突,异常和谐地搭配在一起。比如古风的藤椅、纯木简洁的餐桌、图案繁复的波斯地毯。体积庞大的热带绿植、玻璃罩下的奇丽永生花…… 元素繁多的房间,没有一丝不和谐。如此的搭配功力,实在是要有美学天赋才能做到。南熙薇家,和自己家那种凑合的样子截然不同。 南熙薇终于又出来了,讲究地摆好餐具和两盘吃食,与东方菱茵面对面坐下。 “南小姐,刚才真的对不起。您真的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只是我是圣医,必须拒绝的,请南小姐不要……” 请南小姐不要讨厌我。 东方菱茵都不敢抬头,也顾不上看对方精心准备的菜肴,忐忑地解释起来。 “没关系。你没有做错什么。反倒是我,明明知道你是圣女,还想和你做那种事,实在是我的不对。你不要在意,我也是一时冲动,刚才不应该那样的。今后我们就别提这件事了,假装没发生,还和以前一样吧,好吗?” 东方菱茵这才敢抬头,南熙薇正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眼里柔柔的,看起来没有介意,更没有讨厌她。 还能和以前一样。宽心的回答,让她终于安心下来。 “今天我们吃六道菜。前菜、主菜和甜品,每样我都做了两道,可以吗?” 即使自己拒绝了她,她也没有生气,反而还给自己做饭。 东方菱茵低下头,注视着精致的器皿。里面是今天的两样头盘:沙拉和一道说不上来名称的美食。南熙薇和她解释,外面是咸味的酥皮,里面是牛肉、蘑菇和奶油的内馅,和馅饼差不多。 东方菱茵哪里吃过六道菜的西式餐食,平时饮食的标准全是“不饿死就行”,现在居然有机会不去昂贵的餐厅,就吃到别人亲手做的异国餐点。 轻轻切开“馅饼”,酥皮和内馅一起送到嘴里,完美的搭配,配个清爽的沙拉,做开胃菜再合适不过。这种咸香但不油腻,酥到掉渣的外皮,一口就尝出来,是需要大量时间精心制作的。 南熙薇人实在太好了,她一定是那种特别热情好客的好人,今天早上那顿大排场的早饭已是奢侈,现在居然还给自己做这么复杂的菜式。 “太好吃了……”无奈东方菱茵平时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除了“好吃”,根本没什么别的形容词。 “你喜欢就好。”看着她吃完的南熙薇,只是眼角和嘴唇都微微一翘,又去厨房弄了一小会儿,端出来其中一道主菜。 是牛排。 诱人的色泽,佐以微甜的酱汁。调味是微甜的,但是不过分,与新鲜牛肉本身带有的甜味相得益彰。 “好好吃……” “你也喜欢,太好了。这是我特地从原产地定来的肉,农场直送的。”南熙薇的微笑,真挚而甜美。 “啊……居然这么麻烦您。” “没有,我自己也想吃。这是夏洛莱牛的里脊部位。” “怪不得这么嫩,原来是‘菲力’。夏洛莱牛,这是什么?” “嗯,是一种瘦肉含量很高的品种。与‘和牛’之类的选育策略不同,这是人们刻意选择肥肉少的牛品种,品质很好。其实只要是高品质的牛肉,根本不需要过多的脂肪,经过适当的烹调,照样鲜嫩,还不容易腻。” 东方菱茵赞叹道:“哇,我连‘和牛’也没吃过,不要说什么‘夏洛莱牛’了,完全第一次听到。而且您做的菜肴,摆盘都这么好看。南小姐,感觉您是个美食家,平时吃饭是不是特别讲究,不是好吃的就不会吃的?” “不会啦,”南熙薇摇头,“我什么都能吃的。为了活下去,我什么都吃得下去的,也什么都做得出来。” 尽管南熙薇依然是笑着说的这句话,东方菱茵从中捕捉到一丝苦楚,再加上想到对方毕竟姓“南”,很可能是个孤儿,有些心疼,可是又不好说什么破坏现在开心的气氛。 “那我去端下面一道菜了。”还好南熙薇自己接话起身,看起来没有不开心。 “是这个哦!这才是来南国不能错过的美食!” 东方菱茵定睛观看眼前的佳肴。这也是道精致的餐点,食物被摆成了规整的矩形,但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看得出大概是块肉饼之类的冷菜,有些平平无奇。 但是送入口中的一刹那,她几乎惊叹起来。 绝对新鲜的滋味在她的舌尖起舞,四周仿佛海风吹拂。鲜甜肥美,回味无穷。 “这是什么?” “是南国特有的海鲜。有螃蟹、有虾,还有好几种海鱼做成的。” 螃蟹、虾、海鱼…… 要把这些食材处理成完全看不出原始形状的佳肴,固然已经费工夫。去除海鱼的骨头,自不用说。虾也肯定是剥了壳的,还有螃蟹……要花多少时间和耐心,才能剥掉螃蟹的硬壳,然后把里面的肉全部拿出来,一点一点,好几种难处理的食材做成让人只用享受,完全不用动手的纯海鲜料理。 所以今天南熙薇才会在厨房里花那么多的时间。 如果只是因为好客,喜欢招待客人,如果早上的丰盛早餐和农场直送的牛肉…… 可是螃蟹和虾,完全剥好壳的螃蟹和虾,还有好几种海鱼,最后只剩这浓缩的精华…… 南熙薇,真的是平时随便对谁,都这么友好的吗…… “圣医大人,你觉得这道菜怎么样啊?” 东方菱茵才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好吃得都说不出话来……真的很感谢……” “太好了!希望你还没饱,还有两道甜点呢,”南熙薇看着很高兴,忙又端出两小盘,“不好意思,因为时间不够了,甜点都比较简单,凑合一下。” 东方菱茵说着对今晚菜肴的由衷夸赞,眼神在这道甜品上定住了。 是焦糖布丁。 二十一、如果……(二更) 不,不凑合,一点都不凑合。 幼年时曾经无数次想吃的,超市里的廉价布丁小零食,此刻化身为有人认真特地为自己制作的甜品,一点都不凑合。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即使那么想吃,这一直没吃到的东西,后来自己却一次也没买过,一次也没试过。 高温融化的焦糖,润滑奶香的布丁,比无数次的想象中,更为美味,更有冲击力。 几乎要忍着泪水涌上眼眶的冲动,哽咽的咽喉吞下这道从未尝过的甜美。 “真的很好吃!谢谢!”东方菱茵抬头,咬着嘴唇,睁大双眼,生怕被看出因为一个布丁就要哭的冲动。 南熙薇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亲手准备的这道甜点,意外地戳中了东方菱茵渴求的心扉。 她真的太感动了。可是即使如此,又能如何呢?所以也没必要告诉南熙薇这道甜点为她带来的感动。 最后是之前东方菱茵在南熙薇东国的宿舍,已经吃过的鲜奶油蛋糕,只是上面加了些南国特有的水果。其实她刚才吃完牛排的时候,就快饱了,但照样吃完海鲜吃布丁,现在再吃这蛋糕,一点难度都没有。 东方菱茵吃过的蛋糕不多,但毫无疑问,南熙薇做出来的奶油蛋糕,水准很高。一丁点腥味都没有、毫无甜度负担的奶油,可以让人一口气吃完,还想要更多。 “这些甜点,一点都不简单。蛋糕做得真好吃。南小姐,您真的很厉害。” “谢谢,我也很喜欢。我小的时候,每年生日,爸爸都要给我做这种奶油蛋糕。”南熙薇看着她,眼神中露出怀念。 “那令尊的厨艺一定也很好。” “嗯。我爸爸是厨师呢!他在北国最北的小镇,开了家小饭店的。” “在北国啊,那里好像很冷,听说能用的食材也不多……” “是啊,北国真的是美食荒漠。我爸爸虽然是北国人,但他可是在西国受过专业训练的大厨,他做的饭可好吃了。小的时候,我跟妈妈,天天都吃他做的饭。” “所以您也这么擅长烹饪。” “嗯。有时候他也会教我做菜。” “南小姐……”看着沉浸于幸福回忆的南熙薇,东方菱茵本想开口问她是不是孤儿,但又不忍心了。 “我妈妈是东国的,她开玩笑,说愿意和我爸爸去北国那么荒凉的地方住,也是因为爸爸烧得一手好菜,去了也不怕没吃的。” 怪不得南熙薇说,她的父母“来自不同的世界”,原来一个是北国人,一个是东国人啊。 “但南小姐,却是南国人吗?” “嗯。我爸妈死了以后,我就流落到南国了……”南熙薇原本微笑的嘴角垂了下来。 南熙薇,原来真的和自己一样,是可怜的孤儿。东方菱茵感受到同病相怜的不忍。 “对不起,不想提起您的伤心事的。” “没关系。其实我爸妈死的前几天,我才刚过完生日。我生日那天,我爸才刚给我做这种奶油蛋糕的。我每年生日,我爸妈都给我庆祝得特别隆重,他们特别喜欢给我过生日。他们说,我出生的那天,他们特别幸福。 我也喜欢过生日。我总觉得,有人给我过生日,就好像,我的存在,是让别人高兴的,有人因为我的存在感到幸福。可是,爸爸妈妈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给我过生日了,我就自己给自己做蛋糕吃……” 南熙薇诉说着的声音中,渐渐透出悲凉。这是东方菱茵第一次,目睹这个平时总是照顾自己的、看起来很厉害的人悲伤的样子。 “南小姐……”东方菱茵站起身来,绕过桌子,走到南熙薇的身边,虽然克制着不能做什么亲密的举动,但她站在她身边,紧挨着。 “我小时候本来以为,每一年过生日,爸爸妈妈都会给我庆祝……可是那年过了生日没几天,他们就突然死了……连我妹妹也死了。” 天哪,居然还有妹妹,也一起死了。东方菱茵自己也有妹妹,就算她们关系不好,她也难以想象,如果在小时候,就失去妹妹,失去所有的家人…… “我也从小失去了父母,他们也是有一天突然就死了。但至少我妹妹还在。南小姐,您的悲痛,我难以想象……”东方菱茵伸出手,却又缩回去:“南小姐,您的父母,是出了意外吗?” “嗯,算是吧。” “车祸什么的吗?” “算是吧。爸爸妈妈,临死前最后一刻,拼命保护我,让我逃得远远的,让我活下去……”南熙薇握紧了拳头,眼神中有泪在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 “他们真的很爱您,如果能看到,您长大成了这么优秀的人,工作也那么好,一定会欣慰的。” “嗯,谢谢。可是没有如果。再怎么样,他们也看不见我了……他们那天,当场就死亡了。” 东方菱茵不知说什么好,终于轻轻把手搭在南熙薇的肩上。 “圣医大人,你们的宗教,总是叫人宽恕别人。可是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原谅害死我一家的杀人凶手。我每天都要诅咒他们。我在你们的宗教里,也不算什么好人吧。” 东方菱茵想起自己的父母,曾经也夺取那么多条生命。即使是妖怪,那些妖怪,说不定也有亲人,就像自己八岁那年,他们曾逼迫自己杀害的狼妖一家那样。即使她没有动手,祸也因她而起,都是为了让她完成第一次猎杀,才害了那一家人的……当时她失去意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看不清。那一家四口,连同未出世的婴儿,大概都当场毙命了。 东方菱茵自己对教会所属的宗教教条,其实没那么笃信。但因为她的灵能力确确实实,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接受教会的训练。或许治病救人深处的动机,也有想为当年赎罪的执念。 她想起自己的罪孽、父母的罪孽。她抽泣起来:“不,您这么好。您帮了我这么多次,怎么不算好人呢?要宽恕导致您至亲之人死亡的肇事者,谈何容易?您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这种痛苦之深,那些没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更不能轻飘飘说应该宽恕。不能宽恕只是人之常情——那肇事者,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吗?” “那三个凶手,应该也都当场死亡了。我逃走后没能去看现场,但听说那里全是尸体,血流成河……三个杀人犯的命,抵我爸妈还有妹妹的三条命。可是他们就那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们了!否则如果落在我手里,一定要折磨得他们生不如死,再亲手用最痛苦的方式杀了他们!现在他们死了,我只能相信有灵魂,我每天都诅咒他们的灵魂永不安息。” 南熙薇漆黑的眼瞳中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狠厉,声音冷得像变了个人。东方菱茵虽然稍微吓了一跳,但由于理解对方的痛苦,只觉得心疼。本就在轻声抽泣,现在愈发难以掩饰。 “圣医大人……你又为我哭了。我觉得圣医大人,好像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南熙薇说着,突然一把抓住东方菱茵轻轻搭在她肩上的手臂,紧紧攥着:“我就算知道杀人凶手已经死了,还每天都诅咒他们……刚才我还对你做了那种事——我们都是女人,你还是圣女,可是我对你做了那种事,你觉得我很坏吗?你会疏远我吗?” 抬起头询问的眼神里,闪闪烁烁的我见犹怜。 “当然不会!当然不会!”东方菱茵恨不得能将伊人紧紧搂在怀里,怎么可能想疏远如此温柔可怜的南熙薇?她顿了顿,嗫嚅着嘴角,她唯一能说出的话:“熙……南小姐,我……南小姐能告诉我,您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我想为您庆祝生日。” 南熙薇握着她的手松了下来,眼神垂下去:“我不想告诉你。圣医大人,我不用你给我过生日。圣医大人,你的善心,是我难以招架的东西。” 不,可是我想给你过生日,不只是出于善心。 但是东方菱茵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对南熙薇说这种话。 东方菱茵洗漱完毕,坐到南熙薇客厅的沙发上,决定今晚应该由她来睡沙发。 她拿出手机,随便搜索着“农场直送”的“夏洛莱牛”,这才发现,这种牛的高品质牛肉,和今天早上在厨房快递箱子上看到一样牌子的,只有从西国的某农场,才能买到,而且要提早好长一段时间就预定。 算算时间,南熙薇一定是在刚确定自己会来南国执行这个任务的时候,就已经预定。 她心烦意乱地想着南熙薇对她的“好”,脑子里都是今天下午的场景和刚才的对话。 “圣医大人,不要睡沙发了,和我一起睡床吧。”南熙薇走过来,轻声请求,还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 “可是……可是……”东方菱茵的双腿完全不停使唤,径直跟着走到卧室的床前,准备躺下去的时候,才尴尬地强调:“我们不可以做那件事情,南小姐,您明白吗?” “我不会做任何圣医大人不想做的事情。”南熙薇请她放心,让她躺下。 “哦,对了,圣医大人怕黑,要再开着灯睡觉吗?” “可是开灯睡,您会不会不习惯?” “我还好。我不怕黑,其实和圣医大人不一样,我反而觉得,在黑暗中更有安全感。我觉得我能躲起来,没人能看到我,就觉得安全。” 联想到南熙薇从小失去家人,东方菱茵立刻理解了这句话,同时再次涌出对这个人的共情与温柔,她直接关了灯。 黑暗的卧室中,只有昨夜买的那只荧光小狼,淡淡地发出蓝光,冷色调的光,却在有南熙薇在身边的温度下,显得温暖。 东方菱茵的眼睛还是不可避免地看不清了。 南熙薇的身体靠了过来,完全和她皮肤贴着皮肤。玫瑰的气息像能安抚左手的旧伤,疼痛也减轻了,而且有种安宁的氛围。 可是这样的话,距离又靠得太近了。东方菱茵心虚地有些担忧,想往旁边移开一些。 身体被环绕的手臂阻止了。耳边传来伊人的低语: “圣医大人,请放心。我说过了,我不会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我只是想靠着你,可以吗?” 即使知道了不可能有什么肌肤之亲,也愿意和她共眠吗? “圣医大人,对你来说,做圣医,很重要的事情,对吗?” “是。” “有多重要?” “对我来说,保持灵力,能完成灵能奇迹,能做一辈子圣医,就是我即使付出生命也愿意追求的东西。我从小就为此而活,即使他人认为只想追求灵力的我不近人情,无聊透顶;即使我必须舍弃欲望,终身守贞;即使我是个无法融入人群,甚至连教会都融入不了的人,这也是我下定决心要毕生追寻的东西,是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追求的东西。” “我不觉得你无聊。但既然这对你这么重要,我就绝不会做任何会破坏你灵力的事情。” 东方菱茵的眼角,在无边的黑夜中,寂静地滑下一滴一滴泪。 “圣女大人,关灯了,你看得见吗?” “看不太见。但是您在我身边,我好像就不怕了。” “那太好了,那今天晚上,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 “那我半夜起来上厕所,难道您也陪我吗?”东方菱茵笑了笑。 “是啊。上厕所也陪你,这有什么的,我一点也不介意,请尽管叫我。” 何至于对她这么好? 即使不能做爱,也愿意睡在她身边;不嘲笑她,而是认真对待她想追求灵力的信念;还说什么就算上厕所,也能陪她去……这真的只是南熙薇对别人的一贯做法吗? 不,即使这只是南熙薇对所有人的做法…… 如果自己不是圣医的话,不管南熙薇想对自己做什么,也不会拒绝的。随便做什么,不管要做什么,也不想拒绝,也绝不会反抗。 只为了她愿意在黑夜中睡在她身边的温柔陪伴。 甚至如果她们是异性的话,只要南熙薇想,就算说要结婚,她也不会拒绝。就算要她给她生孩子,她也不会拒绝。 没有如果。 二十二、死亡的预兆 这天半夜,东方菱茵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突然有种自己快死了的感觉。 左手痛得动也动不了,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她挣扎着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吞下两片退烧药。 怎么就突然病了,她想不通。 离开南国的那天,南熙薇曾经叮嘱过她,如果玫瑰刺伤的旧伤再发作,一定要和她说。 回想起和南熙薇在南国同寝的那夜,才过了几天,却觉得美好遥远得像雾中远方的山峰,模模糊糊地不真实。 倾盖如故、白头如新。 过去二十几年,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勉强越过自己内心和外部世界的那条界限。可才认识南熙薇三个月左右,这个人就已经达到自己心中的最深处,像支有魔力的利箭,直接、精准、难以抗拒。 那天晚上,东方菱茵居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意。居然已经觉得,如果自己不是圣女,就算要和南熙薇共度一生,都可以了…… 她拿起手机,想打给南熙薇,但又放下了。 找南熙薇又有什么用呢?南熙薇这会儿在远在南国呢。何况虽然自己对她……但怎么能深夜麻烦别人?再说,南熙薇也不是医生。 东方菱茵看了看手上黑色的淤血,苦笑了一下。 毕竟只是个小伤啊,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大惊小怪觉得自己要死了,真是多想。 大概会有这个念头闪过,是因为当年蓓莎嬷嬷死前的那句警告。即使听起来再怎么不可思议,也在心里一直留着根刺。但玫瑰毕竟只是朵花而已。这肯定就是普通的伤口感染,明天上班的时候让同事给自己开点药就行了。 本来打算一回到东国放好食人花花瓣,就立刻启程去北国。谁想到登山的地点开始下起大雪来,好几天都没停。为了安全起见,只能等待天气转晴,并且由专家评估过风险不高的时候,才能再去了。 在这几天内,南熙薇也接到了要去南国的工作,一直在那边。 隔天一早,东方菱茵就去了医院,先找认识的医生看了一下,确定只是伤口感染后拿了药,就不顾劝说,没回家休息,又去用灵力给病人治疗了。 她又去了小女孩的病房。女孩看见她露出高兴的表情。小女孩的妈妈也亲切热情地与她闲聊,感谢她的工作。小女孩还是不能说话,东方菱茵本以为女孩会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可没想到小姑娘的脸上全是阳光般的笑脸,感染力很强,反而安慰到了她自己。 一般情况下,医疗人员不能和患者之间有什么私人感情,这样很影响工作。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加上这女孩实在很可爱,年龄也小,东方菱茵对她特别上心。不知不觉,她对这位患者,就超出了一般的关心,甚至有些像对自己亲妹妹那样的关心了。 她很担心。过去已经因为一些杂事,拖了太久。本来以为很快能采到药,到时候一定能恢复,可现在要去采药的事也是一拖好几天。这天她给小女孩看诊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情况在变弱。如果再不服药,真的有可能会有后遗症。她真心希望,能快点拿到灵药雪莲,快点帮她治好。这么小的孩子,人生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她每日都用药压着发烧,照常去工作,尤其是用灵力帮小女孩延缓身体虚弱的趋势。灵力治疗是消耗自身的工作,她知道这一点,但一直想着已经在服用抗感染的药物,应该会没事,就从来不肯休息。 等到北国雪山的上空终于放晴,又通过安全评估后,终于能去采摘灵药雪莲了。东方菱茵从东国出发,南熙薇则直接从南国飞到北国。 出发的前一天,柳璃湘又来看她。 真没想到,以前和柳璃湘一起在教会工作的时候,两人毫无交集,现在却成了不错的朋友。 柳璃湘其实是个很热心的人,她也很关心自己。她又带了些妹妹做的果酱来,还关心起东方菱茵的身体情况。 “没事,应该会好的。”东方菱茵答道。 柳璃湘上前,抬起她的手,仔细看着,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这一点都不好啊!明明越来越恶化了!而且你还在发烧!” “只是低烧啦,没事的……” “东方菱茵,你要工作,你不要命啦?!平时也不休息!怎么不和他们说,等伤好了再去北国?登山是个体力活,你又没有登山经验,到时候一定累得半死。你真的把自己累死了怎么办?我现在就去找教会的人,对他们讲你不能去!”朋友在责备她,还一副冲动地要去教会找人,逼她立马休息的架势。 “真的没事啦,我就先去那边把事办好,等回来做完药,给我的病人服用以后,我就休息一段时间。” …… 她和柳璃湘好说歹说,才按住对方,让对方相信她真的只是小问题,回来再休息也可以,很快就会痊愈。 然而她没有告诉柳璃湘的是,确实发烧越来越厉害,用一般的药也压不住了,今天拜托认识的同事给了她效力猛烈、副作用大的药物,才不至于烧到人都迷糊。 柳璃湘叹了一口气:“好吧,你真犟,一点劝不动。但是你这个症状,真的只是被玫瑰刺伤了吗?” 柳璃湘说着,又露出狐疑不安的神态:“我跟你讲,我后来又查了资料。上次跟你说的某些动物和妖怪的猎杀方式:先咬伤猎物再让毒素进入猎物身体,等待猎物毒发身亡的那个。这种情况下,如果及早发现,去医院注射解药,还能救回来。 “但还有一种,是妖力比较强的妖怪会用的,这种方法一般用来杀人。那就不是单纯的毒素了,而且解药也没用。这种方法呢,是妖怪弄伤人,就相当于在这个人身上留下了自己的标记。然后妖怪就用妖力诅咒这个人。和被诅咒的人之间不一定有私人恩怨,但越是对这个人有怨恨,咒力就越强。被诅咒的人,大概最多一个星期,就会因为一点小伤,引发全身的并发症,痛苦地死去,死状凄惨。” “那应该不是吧。我这都被弄伤了几个月了,早就过了一星期。再说我也没遇到过妖怪——上次我收留过的小狼,没有弄伤过我。” 至于私人恩怨——东方菱茵快速回想了自己不算长的一生——能那么恨她的,会恨她恨到要她死的,也就是小时候她父母猎杀过的妖怪了。但她父母是猎术高超的妖怪猎人,一般不会留活口。 尽管在人类看来,身为妖怪就是邪恶,但八岁时亲历的那个现场,那一瞬间,她感受到,妖怪说不定也和人一样,是也会害怕、也有感情的生物,而且也不一定会伤人。 如果被杀的妖怪,都是和人类一样的……不,只要其中有几个是和人类一样的…… 那究竟是那些妖怪罪恶活该,还是她的父母才是罪恶的呢? 想到这里,东方菱茵不禁毛骨悚然,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抖。 她将左手抬到眼前,除去包扎,端详着发出黑红的伤口。 如果这是凝结了过去被她父母所害死的,无数妖怪的怨恨的伤口……如果她自己才是个活该应该为了人类的罪恶而被怨恨诅咒致死的人…… 二十三、悬崖上的玫瑰与心甘情愿的坠落 见到南熙薇了。 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就仿佛完全忘记了身体的伤痛,仿佛全身都能立刻迸发出能量那样,轻快得不行。 东方菱茵拖着因高烧而虚弱的躯体,却丝毫不显疲惫地走上前去。 “圣医大人,你笑得好开心。” “嗯!” 南熙薇的整个人,都在北国雪山的环绕下,在白皑皑的反光中,闪闪发光般地存在着。东方菱茵不禁看出了神,而且看着对方的眼里,露出止不住的笑意。 “你好漂亮。”南熙薇也笑着看她,突然冒出一句。 “啊……怎么突然这么说……”东方菱茵想到自己其实为了赶路,一定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样子,刚下飞机又急匆匆地套上那登山服、登山装备,都没来得及收拾收拾仪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圣医大人开心的时候,就看起来特别漂亮。” 东方菱茵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好意,抬起头来再次仔细端详眼前的人。 寂静的闪光中,南熙薇的皮肤,比起晶莹的白雪,竟然丝毫不逊色。而且虽然白,却没有那种病恹恹的假白感。 再看看,因为现在马上要登山,大家都背着装必需品的背包,可是南熙薇的大包,尺寸夸张得不行,简直比人都要高,看起来沉重异常。 “南小姐,我们马上要爬山,您带这么重的包,不会影响吗?” 一旁被雇来的登山专业人士听到,先抢过了话头:“哈哈,圣医大人不知道,南熙薇可是我们登山界出了名的蛮力大,每次一起登山,她都带这么多东西,还爬得比猴都快。” 南熙薇见状,转身和这位登山小哥说笑了几句。他们显然认识。 看得出来,南熙薇确实是有登山经验,而且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甚至在那些专业的登山者之中,都小有名气。 东方菱茵只能再次感叹,南熙薇的不同寻常。 看起来一个亭亭玉立的窈窕美人,实际上力气和健壮的男性不相上下,甚至更甚一筹。 南熙薇,真的只是个做普通文书工作的一般人吗? 北国冬天的白昼短,一队人立刻向传说中生长灵药雪莲的山峰进发。 好在这段路不是完全未开垦过的,不用攀岩。但这山路也不是单纯走路那么简单,必须手脚并用,有些地方还特别陡。即使路线旁早已搭好牢固的绳索,人可以顺着向上,东方菱茵依然使出全身的力气,才缓慢地向上。整个人都像挂在绳子上似的,没有绳子的支撑,几乎要站不住了。 等到半山腰休息的时候,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乏力。 别人都在喝水吃东西。她坐在地上,连从背包中拿出食物的力气也快没了——不过她也没带什么特别的,只是随便买了点切片面包,又从冰箱里随便开了瓶妹妹做的果酱,涂了几片,塞进了背包。 “你还好吗?”南熙薇走到她面前坐下。 “没事,有点累。” “刚忘了问你,手还疼吗?”她关切地看着她。 疼的,但是东方菱茵不想说,而且也不打算说一直在发烧的事情,她只是摇了摇头。 南熙薇的脸上这才露出轻松的神情。 “我们一起吃点东西吧。”南熙薇说着,从包里掏出两个饭盒和简易炊具,然后开始在冰天冻地里点火。 居然还带了这种情况下专用的打火器。居然在荒凉的野外,一本正经地用明火加热起来。 ……所以她才要带这么大的包出来吗?一天不到的行程,一般都是带点干粮吧,她要这么讲究。 不过,居然带了两份饭。南熙薇居然特意给自己额外带了一份。 东方菱茵接过温热的饭盒,感受到和那天在南熙薇家里吃到六道菜大餐时一样的感动。 打开来,扑鼻的香气勾起她这几天因为发烧已经久违的胃口。 “我就知道,每次和南熙薇登山,都要被她带的食物香得不行,所以现在学乖了,带了自热便当,”登山队里的其他人调侃,“不过圣医大人的待遇就是好。我们和她不知道一起登了几次山了,从来没见她分给别人吃的,她这人像小动物,护食。” “我是南国驻东国大使馆的使臣啊,照顾东国圣医应该的。”南熙薇白了那些登山队员一眼。 东方菱茵配合地笑了笑,低头看看。 饭盒里面分成两格,一格是白米饭,一格是浸在酱汁里的牛肉,有股特别的香气。 “是我熬的红酒酱汁,你吃吃看。”南熙薇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米饭粒粒分明,即使是预先煮好放过的,加热后,还是软硬适中、不过分粘腻又糯得恰到好处。红酒的酱汁配合着炖到软烂的牛肉和牛筋,伴着米饭,每一口都有肉。 一点也不像是在荒郊野岭随便吃一顿,而是相当有质量的一餐。 “你喜欢吗?”她问自己。 “嗯!”东方菱茵的头用力点下。 “太好了,很想做给你吃的。” 听到这句话,东方菱茵的心又复杂起来。虽然这当然是因为她们之间的“工作”关系,南熙薇才对自己这么好;或者是像之前得出的结论那样,南熙薇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子,但是…… “南小姐,您为什么特地给我带这么好吃的东西?您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好?您对我的感情,有什么特别的吗?” 疯了,为什么要直接脱口而出。 东方菱茵的心快得像在咚咚敲鼓,身上烫得像是自己才是刚被炉火加热过的。 “嗯……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因为,今天是我生日,我不想吃得马虎。然后因为做了好吃的,想随便找个人一起分享。自己一个人吃,没意思嘛。” 这确实是足够充分的理由。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都没给你准备礼物。南小姐,生日快乐……” 东方菱茵回应着,心跳还没有平复下来。自己刚才毫无分寸地问出奇怪的问题,南熙薇是不是会觉得尴尬,会不会不想再和自己一起做事了? “没什么,继续爬山了哦。”对方只是利落地整理好物品,拉自己起身继续行程。 这座山,光秃秃的,几乎没有植物,只有些石头。偶尔有些树,也只是短暂经过一小片只有松树的树林。 只有针叶在寒冷中凌厉地刺着,完全不似南国那样,到处都有奇形怪状的异域植物。 不过现在连光秃秃的石头都看不出来,因为整座山脉,都有厚厚的白雪覆盖着。 还是第一次见到,积雪一点都不脏,而且一点都不湿润,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反而干得像一粒粒细小的尘埃。 小小的、纯白的尘埃。 细盐一般,撒在山路上。在比东国和南国暗得多的阳光下,反出刺眼的白光。 然后下雪了。 风也变得凛冽起来。 不一会儿,呼呼的,从四面八方吹来。不管脸面向哪个角度,没有帽子覆盖的部分,都被无情地割着。 “妈的,天气预报明明今天晴天。”登山的其中一个队员骂了粗话。 雪夸张地大起来,短短十分钟,雪花已经有硬币那么大,漫天飘着卷着。 如果在平时,东方菱茵可能还要停下来欣赏这在东国难得一见的天气状况。 但是登山队员们的不安,很快传达到了自己这里。 之所以雇佣专业的登山队员,是因为东方菱茵对登山一窍不通。对这种雪山的地理环境,她也没有任何经验。 对于这个任务,拥有强大灵力的她是不可或缺的必须人物,所以这些登山队员,都有义务指导她帮助她,甚至在危险的情况下保护她。 而她在这个时候,根本还没有意识到,在恶劣的气候情况下,登这种雪山是何等的危险。 “啊!”她的脚下一滑,差点整个人摔下去。还好手抓住了绳子,而且在她下方的登山队员也立刻托了她一把。 “不好意思。”她道歉。还好凭着“不能麻烦别人”的处事风格,她意识到了现在必须更加认真地做这件事。 北国的白天真的很短,才吃完午饭一小会儿工夫,没有被雪和云遮蔽的部分天空,已经是橘黄色。 快要日落了。在日落时分,必须采摘灵药雪莲的花瓣。 “找到了!在这里!”又一次,如此顺利。 在其他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在别人看来只是一片雪、与别处毫无区别的地方,只有灵力强大的东方菱茵,看到了一朵绽放的灵药雪莲。 众人护着她慢慢脱离山路上的绳子,给她绑上自带的绳索,要让她自己一个人慢慢下到有灵药雪莲的角落。 南熙薇提出,要把东方菱茵和她绑在一起。 “我比你们都更有经验。”她对他们说。 于是南熙薇和东方菱茵,一起下到有灵药雪莲的悬崖边。其他人则停在较为安全的路径上。 雪奇迹般地停了。 整个西方,传来橘色的光,很快晕染了整片天空。 灵药雪莲那洁白到近乎透明的花瓣,那娇弱的花瓣,纤细到让橘色的阳光整个穿透。 东方菱茵小心翼翼地摘起,收入早已用灵力准备好的透明容器中。 “拿到了。”她告诉南熙薇。 “啊!我看到了!” 很神奇,虽然在地面上是隐形的,但花瓣被摘下以后,普通人也能看见灵药雪莲花瓣的形态了。 东方菱茵将小瓶子放到南熙薇的眼前,让对方更好地看清。 半圆形的太阳透过一望无际的雪茫茫,将光洒在瓶子里的花瓣上。 她们两个人,一起站在雪山悬崖边的一小片地面上。 今日最后的阳光照在南熙薇的身上,又透过瓶子,来到东方菱茵的眼前,射到她眼睛里去。 于是南熙薇的身影,也被雕刻出橘色的轮廓,印在了东方菱茵的脑海中。 万籁俱寂,连风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偌大的世界中,只剩太阳、雪山、南熙薇和她。 “北国的日落,和南国的很不一样。”耳边传来南熙薇柔和的嗓音。 “嗯,和东国的也不一样,”东方菱茵回应着,手不自觉地向近在咫尺的这张美好脸庞伸去。 想要触摸她。 可惜隔着手套。 皮制的手套,此刻外皮冻得很冷,南熙薇被冷冷的手套碰到,不自觉躲了一下。 好尴尬呀。 “不好意思……我……”东方菱茵转过脸,再一次不知所措起来。但是她想到了,尽管刚才她问了奇怪的问题,南熙薇也主动提出要和自己绑在一起,还和自己一起过来。 这不是她必须要做的工作。 “南小姐,原来您的生日是今天呀。十二月二十五日。我记住了。祝您生日快乐。” 南熙薇向她道谢,声音和眼神都柔柔的。 这样不够。可是这样还不够啊。 要是有什么能送给南小姐就好了。 “我们快回去吧。”南熙薇建议。 东方菱茵只好转过身,准备折返。 可是她看到了。 一支玫瑰,从冰寒的雪中生长出来。与峭壁呈九十度,就那么挂在与返程路相反的方向。 颜色实在太特别了。极致的白和极致的黑——至少比雪的颜色都要更白,比南小姐的黑发都要更黑——但是在白与黑交界的地方,是从未见过的热烈,比见过的任何红色都要更为炽热的红色。 雪山上的玫瑰。每个人看到的颜色都不同,只有心意相通的人才能看到一样颜色的传奇玫瑰。 南熙薇的父亲,曾经冒着生命危险,摘给南熙薇母亲的玫瑰。 鬼使神差一般,东方菱茵朝那朵玫瑰走去,不顾身后其他人的呼喊声。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她将自己的身体最大程度伸展开,还是差那么一丁点。 于是她轻轻一跃。 哗啦啦轰隆隆,一切都倾倒在她身上。 纯白的世界就此崩塌。 左手的伤痛再次袭来,和压在她身上,使她坠落的白雪一样猛烈。 (剧透:下下章就圣女初夜了~) 二十四、地狱的孤独和玫瑰的绮丽 “嬷嬷,为什么?” 就快被处死的蓓莎嬷嬷,面容悲戚却绝决:“菱茵,你现在可能还不懂。我问我自己,如果一辈子都这样过下去,如果因为神的旨意,永远不能体验每个人都有的七情六欲,到我死的那天,我会不会后悔?我所笃信的一切,我所选择的人生,真的是正确的吗?还是我会后悔?而我现在真的要死了……我告诉你,唯一后悔的,是我连累他也丧命。但我们能在死后的世界团聚。” “我不理解!我不理解!这样太不值得了!嬷嬷,这样太不值了!” 蓓莎嬷嬷被押送的士兵拖走了,和嬷嬷最后的一面,就这样结束了。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东方菱茵望着刑场的方向,只觉得整个世界昏天黑地,像多年前失去亲生父母时一样的无助涌上心头。 突然,嬷嬷转过身来,不顾束缚着她的士兵,用尽全力,朝着东方菱茵大喊:“远离玫瑰!远离玫瑰!” ------------------------------------------- 东方菱茵迷迷糊糊,身体软得无法动弹。 为什么梦到了蓓莎嬷嬷临死之际的事情…… 自己刚才,从悬崖上掉了下来,为了摘一朵玫瑰,所以掉了下来。山上的雪,也全都塌下来,埋在自己身上了。 会做这个梦,是因为自己快要死了吗? 怪不得,左手剧痛、全身无力,身体也从里向外地冷,仿佛这种寒冷是从骨髓里冒出来的,痛苦非常。 恍惚间,她听到一个声音喃喃自语:“明明已经解除诅咒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她挣扎地睁开眼。 眼前居然不是白茫茫的雪。 虽然很黑,看不清,但是能看到一个人影的轮廓。 “南小姐?”她张开口,即使用最大的力气,声音还是小得可怜。 “圣医大人,你醒了。” 东方菱茵伸手触摸四周,才发现摸不到雪,而像在某种室内,只是还是冷。 “圣医大人,你看得清吗?”温柔的声音问她。 东方菱茵这才想起来,刚才是和南熙薇绑在一起的。也就是说,自己坠落的时候,也拖着南熙薇一起掉下去了。可是隐约中又好像记得,掉下去的一刹那,似乎有一只黑亮的生物,敏捷地跳过来接住了自己。 “对不起,害您也掉下去了,您怎么样?”她挣扎着问出关心的问题。 “我没事。” “您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我刚才没怎么摔到,而且我身体比一般人好,我没事。” “那就好。” “我开了个手电筒,您能看见吗?” “看不太清,我们在哪?” “我们掉到了半山腰的一小块平地,我就在这里搭了个帐篷。” 南熙薇没受伤就好。怪不得感觉风雪都小了,原来在帐篷里啊。也怪不得南熙薇的背包那么大,原来里面放着搭帐篷的东西。她准备得真周到。 “谢谢您” “嗯。” 东方菱茵又努力用右手摸了摸四周,怎么都摸不到一朵玫瑰。看来当时掉下去的时候,花也丢了。 真是太蠢了。 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再次蔓延过全身,她抖了起来。 她这一生中,从来没有如此虚弱过。刚才只是说了几句话,她就感觉被完全抽空了力气。左手更是剧烈地跳痛,不要说动了,就算完全静止,都难以忍受。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时候嬷嬷要警告她“远离玫瑰”。因为摘一朵玫瑰,而掉落山崖,即使运气好,没有马上摔死,估计她也很快会被冻死了。 这座雪山本就人烟荒芜,在登山的整个过程中,除了她们登山队的,没见过任何一个人。现在她又不知掉入了山里哪个不知名的角落,即使有帐篷,她这样旧伤反复严重感染,又多天高烧不断的人,恐怕是撑不到救援来的那一刻了。 唯一的安慰,就是南小姐听起来还算有精神,也没受伤,再加上她本来就体力好,应该会没事。 东方菱茵突然哭了,即使声音微弱,但她哭得真切:“南小姐,我就要死了。” “不会的,你不要瞎说。” “不,我真的要死了……”她哭得断断续续。真没想到,自己这么没用,平时总说就算牺牲性命,也要一辈子追求灵力。可是现在真的快死了,她居然恐惧到颤抖。 “我太懦弱了,作为圣医,我居然怕死。我真的太差了,我做不到视死如归,我不是合格的圣医。”不知是自己忏悔,还是在向南熙薇寻求安慰。 “不会的。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她听到南熙薇这样说,然后感觉自己剧痛的左手被捧起来,被南熙薇柔软的脸庞触碰。 “不过,你真的想做圣人啊?怕死是人之常情,这你都要自责。” “这是我从小立下的誓言,是我所背负的十字架。只有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才有用。如果我做不成,我就是垃圾。”即使如此虚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东方菱茵的语气是那么笃定。 左手像在被南小姐按摩着,舒适的被触碰中,东方菱茵听到无限温柔的话语。 “是吗?可是对于我来说,你不用做到这些。对于我来说,你只要存在,就可以了。” 左手的疼痛居然真的减轻了些。东方菱茵的眼中,再次溢出泪水,但这次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出于某种她说不上来的感动。 “对了,我叫你如果手还不好,就要来找我。你怎么不和我说呢?”传来南熙薇轻声的责备。 东方菱茵道了个歉,但又想起反复感染的伤和发烧的现状,哭泣着嘱托起后事:“南小姐,我不应该连累您也坠落。真的对不起。我包里有几片面包,您可以吃。等我死了,如果救援还没来,您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吃我的尸体续命,我不介意。只是求您帮我把灵药雪莲的花瓣带回东国,带给我的病人,她才那么小,要好好活下去……” “你别说了,”南熙薇给她擦擦眼泪,又道,“圣女大人生病的时候,真的像小孩子一样。别瞎担心了,你肯定不会死的。” “不,您不明白,我真的要死了。”毕竟蓓莎嬷嬷能预言他人的死法,当年那样警告她,现在绝对是她的末日了。 东方菱茵想到那时,蓓莎嬷嬷说过的,要和她的爱人在“死后的世界”团聚。她想了想,问:“南小姐,您说,人死了以后,真的会有天堂和地狱吗?” “我不知道。我不信教。但如果是圣医大人的话,一定会去天堂。不像我,我会去地狱。” “南小姐对我这么好,是好人,怎么会去地狱呢。” “……你没那么了解我。不过去地狱,我无所谓。我总觉得,尽管我还活着,我已经身处地狱了。”南熙薇的声音变得哀伤,和那时告诉自己她全家意外伤亡时,一样哀伤。 平时看起来什么都处理得很好,总是一副全能样子的南熙薇,再次在自己面前展露出无力。 “南小姐,您怎么了?” “我在南国外交部工作,游历过不同的国家。在这片大陆更为东方的地方,有另一种宗教——圣医大人,请不要认为我对你的信仰不敬。” “不会。” “那里的人们相信,人因为业而产生轮回。共有六道轮回,三善道和三恶道。其中一道,就是地狱道。而这地狱,也分好几种。有永世在烈火中遭受灼烧之苦的、有困在寒冰中无法脱身的……有一种地狱,叫做‘孤独地狱’。而在此地狱之人,不论身处何处,即使处于正常的世界,也时时感受到地狱般的痛苦折磨。也就是说,即使只是走在路上、坐在树下,不管做什么,内心都是一样地身处地狱。这种地狱,就是只有当事人自己一个人能感受到的,有如被烈火、寒冰折磨般的痛苦,而外表却并无异样,他人丝毫不知、也无法理解。但是这种痛苦,犹如密不透风的茧那样,将所处之人完全包裹住,让人无法挣脱。” “南小姐……”东方菱茵的嘴唇嗫嚅着。 “而我,在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就忍不住想,某种程度上,说不定,我也是处于孤独地狱之中。”南熙薇的声音变得沉重,南熙薇挨着东方菱茵左手的脸上,流着冰冷的泪水。 东方菱茵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触动,轻轻抚摸对方的脸庞。刚才对方的这番话,让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愿意倾诉自己内心深处的痛苦。 而她的痛苦和她的痛苦,是那么的相似。 “虽然不知道您是因为什么理由,”她也流下了热泪,“南小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一样,一直被这样孤独的痛苦所折磨着。” 南熙薇睁开因悲伤流泪而半闭着的双眼,幽幽地望着东方菱茵。 然后东方菱茵看到了,紫色的光芒,正如最纯正的紫水晶那样,寂静地照耀着自己。 并不是像黑洞般黑暗的颜色,而是紫色的,虽然同样的幽深。 “南小姐……您的眼睛……您的眼睛,是紫色的吗?!” “嗯,是紫色的,不是圣医大人看错了,就是紫色的。” 东方菱茵还来不及想这意味着什么,她惊讶地倒吸一口冷气,但随即镇定下来——毕竟自己都快死了,对方的眼眸究竟是什么颜色,根本不重要了。 而且不单这不重要了,很多其他的事情,也都不重要了。 嬷嬷说过,永远不能体验每个人都有的七情六欲,到死的那天,会不会后悔?她所笃信的一切,她所选择的人生,真的是正确的吗? 东方菱茵认为自己目前为止所选择的人生,都是正确的。但是她即将死亡,却未曾体验过每个人都有的七情六欲。就这样直到死去的那一刻,她真的不后悔吗? 她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她不安地触碰着南熙薇。她逃避着某个几个月以来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只是转念一想,至少在临死前,品尝一次妹妹亲手制作的果酱,便呢喃着请南熙薇取出包里的涂着果酱的面包,与对方一同分食了。 这种果酱的颜色,她竟然也看到了,是闪亮着的金色,不同寻常。 奇怪的是,为什么一吃完,她的身体就变得燥热起来,而且还不是发烧的那种热,而是一种根本说不清的,令她的心都烫起来的热。 而且又热又空虚。火一样的热,却又洞穴一样的冷,需要被另一个人的温暖所填满的空虚。 “南小姐……”东方菱茵喘着气,虚弱却急促地靠向南熙薇,企图从这具身体得到一丝温暖。 而她的身体一靠近,立刻被南熙薇紧紧拥住。南熙薇的身体,分明也是一样的热,呼吸也是那么的急促。 “圣医大人,刚才你之所以掉下悬崖,是为了摘那朵玫瑰花吗?” “是的。您也看到了吗?我想摘来送给您的,作为您生日的礼物。南小姐,我想说,能够认识您,我真的觉得很幸运。南小姐能出生,南小姐的存在,是让我高兴的。”东方菱茵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不再只是恐惧和悲伤。 “谢谢你能这样说。圣医大人,虽然玫瑰好像已经丢了,可是刚才,你摘的一瞬间,我看见了,真的很美,是很好的礼物。” “那您看见的,是什么颜色呢?” “是黑色和白色,最深的黑和最亮的白,但是两种颜色交汇的中间,是最鲜艳的红。” 东方菱茵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 仿佛下定了郑重的决心般,她不再颤抖,而是也紧紧地抱住身上的人。 “南小姐,如果您还想的话,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把我的身体,交给您。” (芥川龙之介。虽然他不是我最爱的作家,但是我时常会想起他的作品。写上一篇文的时候,也提到了他。可以说,他的作品,在我人生的某时期,真的很重要,也安慰到了我。这章的描写,包含了对他作品《孤独地狱》的拙劣致敬吧。《孤独地狱》也是这篇文的一个重要灵感来源。我写上篇文的时候,也是一开始就知道会描写主角的自杀。这篇文,也是动笔前就想写“孤独地狱”了。虽然很拙劣,但是……谢谢大家看我的文和碎碎念。 希望大家身体健康。虽然和大家不认识,而且这是个很那什么的网站,但是我还是很在意某些读者的。) 二十五、破戒圣女(初夜H!) 听完她的这番话,南熙薇却费劲地把她从怀里放出来,再推开,然后像是抑制着喘息声,道:“不要随便这么说。” “我不是随便说的,我是认真的。南小姐,我想把我的身体给您。” “……你想清楚没有,越过那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 东方菱茵一旦脱离开南熙薇的怀抱,只觉得身上马上冰凉起来,体内的空虚也愈演愈烈。 反正就要死了。就算现在发生关系,也算这辈子都守过贞了。 “我好冷,”东方菱茵这么说着,可是手上却解开了自己的外套,只剩那件贴身的法衣,往南熙薇身上蹭,“我想和您做爱。我想和您发生关系。我想和您发生性行为。我说得很清楚了。如果您也想,就请——” “你知道你说的什么吗?” 东方菱茵立刻被身上的人再度用力地抱住,这个人先是解开了她的发髻,让所有本来盘得整整齐齐的发丝全部落下,挠得身上都痒痒。然后这个人的手,撩起了她的法衣,又伸进了她的内裤。 “‘圣女大人’,你其实连怎么做都不知道吧,就和我这么说了。” 南熙薇的口吻不再迟疑。东方菱茵隐约感觉到,对方短暂放开了她一小会儿,就再度贴了上来,而且这一次,不再有衣物的隔阂,而是肉体直接的接触。 温暖又柔软。 严格来说,连自慰都没有过的她,确实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 但是南熙薇正抱着她。 而且南熙薇的手飞快地完全褪去了她的法衣。 她没有抵抗。 南熙薇的手再次伸进她的内裤,还点评道:“原来圣女大人,连内裤都是纯白色的小棉裤呀。” 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内裤颜色和质感的点评,令东方菱茵再次感到羞耻,下身也不可避免地感到了潮湿。 南熙薇的脸靠上来,在她的耳边留下一吻,脖子和耳朵都感觉到了南熙薇呼出的气息。 “啊……”耳鬓厮磨间,东方菱茵忍不住第一次呻吟出了声。 她什么都看不清,身体的感知却如此敏锐。 “南小姐……”她在喘息间发出了一声。 “叫我的名字,菱茵。” “熙薇……” 什么都看不清的黑暗中,突然,圣鞭的形态冒了出来,巨大的、闪着光般得亮堂。 你不应该需要的。你不能需要。 世俗的欲望,实在是太肤浅了。 东方菱茵的身体一抖,又一阵冰冷掠过全身,然后又是南熙薇的身体靠上来,好暖。如果不是帐篷外风雪的呼啸声,她几乎要忘记了,她们现在其实还困在冰天冻地的雪山上。 为什么会这么软,这么暖。 南熙薇在耳边,轻轻叫她:“菱茵,我要你。” 这看似无法摆脱、永远如影随形的庞然大物,鞭打过她无数遍的圣物。 突然之间,在东方菱茵的脑海中,这变成了碍事的东西,即使发出如此明亮的圣光。 她伸出手,遮住圣鞭的幻象,又用力地推。 一瞬间,圣鞭失去了光芒,破裂、消失。 她又在黑暗中了。但是因为怀里有人,她不怕。 “我也是。熙薇,我想要你。” “你还冷吗?” “好多了,”东方菱茵这才反应过来,盖在她身上的,不是皮肤的触感,怎么毛茸茸的? “熙薇,这,这是什么?”她问她。 “这是我的尾巴呀,这样,你就不冷了吧?” 南熙薇用平常的语气说着这句话。东方菱茵的脑袋里飘过奇怪的领悟。隐约间,她好像明白了,南熙薇和小狼之间的联系。 不,大黑狼。 但是没有时间给她反应,南熙薇毛茸茸的尾巴包裹在她的后背,而南熙薇那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闪闪烁烁的暧昧双唇,靠上来,吻她。 吻的力度一下子热烈起来,毫不犹豫进入她口中的舌尖,让她的内部,也充满了南熙薇的气息和味道。 和此刻依然萦绕在身边的,南熙薇衣物上那玫瑰般的气味不同的香甜。 东方菱茵笨拙地回应起来,贪婪地吸入属于对方的味道,欲罢不能。 等到这番美味的品尝结束,她的身上早就不觉得冷了。 那条纯白色的小棉裤早就被扒下来,她正全身赤裸地靠在同样全身赤裸的南熙薇怀里。 原来皮肤之间直接的接触,比身着厚实的登山保暖衣,更让人温暖。 因为抱得紧,有些被格外摩擦到的地方,炽热得让东方菱茵的心一跳一跳。 她抬起头,同样用力地吻过南熙薇的整张脸,又索取深吻。属于南熙薇的味道,实在太勾人心魄了。 南熙薇正抚摸着她的头发,吻结束后,说:“圣女大人把头发放下来的时候,果然很美。” 东方菱茵依然沉浸于和对方肉体的接触,听到这句,突然觉得有点可惜。 “熙薇可以看到我,可是我看不清你的样子。你现在一定很美很美。”于是她放开了南熙薇的身体。她挪动身体,摸索着拉开一点拉链,稍微掀起帐篷的门一角,探看外面有没有天亮了。 很可惜,不但没有天亮,而且连一颗星都没有,更没有明亮的月光,只有暴雪天彻底的黑暗。 “当心着凉啊!”南熙薇立刻把她拉回来,关掉有风灌进来的拉链门。 “对不起,你冷吗?” “我没事,但是你要当心点。” 东方菱茵有点后悔,刚才的举动会不会破坏了气氛。 下一秒,人就被扑过来的南熙薇包围住了。全身都被温暖的手爱抚过,被吻,再度被伊人的气息覆盖。 屁股被捏了一把,当南熙薇的手从她的臀部轻柔地过渡到背部时,东方菱茵再次难以控制地“嗯”了一声。 她用力地抱着南熙薇,也学着对方对她做的那样,亲吻着怀里的人。 然而被抱着的人突然停下了动作。 南熙薇只是开始了低语,用那一贯充满诱惑力的嗓音:“我在南国的孤儿院长大,孤儿院的后面,是一条比较浅的河。河水清澈得能看清水下的每一根水草。然后我年满十八周岁,要离开的那一天前夜……” “嗯?”东方菱茵的脸上全是情动的燥热,却不得不停下来倾听,但是人不住地往对方怀里钻,只想贴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溜出去,到了河边。天不热也不冷,水的温度也刚刚好。我脱光了衣服,到水里去。 “我裸泳了一小会儿,就躺着浮在水面上。满天的繁星,在蓝丝绒一样的夜空里闪耀。光照在我的身上。我就看着星光下一闪一闪的我的身体,发现我早已是一个发育完全的女人。” “熙薇……”南熙薇的手抓着东方菱茵的,带领着她开始在那副饱满的女性身体上一一探索。于是东方菱茵的手轻抚过南熙薇那光滑的肌肤,又感受到那样丰满柔软的乳房、丰润结实的屁股…… “然后呢?熙薇,然后呢?” “河岸边呢,开满一朵朵鲜艳的扶桑花。我看着鲜红色的花,又抬头看看满天的繁星——” “然后呢?然后呢?”东方菱茵询问的声音变得急促。南熙薇的手停止了带领,而是在东方菱茵的大腿内侧游走,随之自然而然地到达了她的阴蒂,轻轻按下,开始了摩擦。 “啊……啊……”东方菱茵清楚地感觉到,阴蒂被触碰的时候,那种缓缓上升的酥麻感,自己的下身也越来越湿。 而南熙薇正含着她的耳垂。从南熙薇鼻腔呼出的每一点微小气息,都被东方菱茵的身体敏锐地捕捉到,让她一颤一颤的。 她摊开手,尽可能地包裹着南熙薇软和丰满的乳房,揉搓着,恨不得用力地攥起来。她听到南熙薇一声娇媚的呻吟,南熙薇那样好听的“啊”。 随后,在耳边,南熙薇清晰的呢喃。 “然后,我就在水里,自渎。就像我现在对你这样。” “啊……啊……”从阴蒂处传来的快感不断攀升,东方菱茵忍不住叫得越来越大声。 “圣女也会叫得这么大声啊。” 每一次南熙薇对她调戏般的点评,都让东方菱茵觉得越来越羞耻。但同时,她又感觉到自己的体内越来越源源不断地溢出着爱液。 突然看见了。 深蓝色的夜幕低垂,每一颗星,都亮得直射到她炫目,像挂在巨大的深蓝色天鹅绒幕布上,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取下这一颗颗明亮的宝石。 繁星璀璨的星空,真的好亮。 光射在她的脸上,光射进她的眼里。 星空下的南熙薇,在南国各种奇异植物的掩映下,在庞大的蕨类和艳丽的花朵的簇拥下,在温度宜人的河水中,发育饱满的南熙薇,充满女性魅力的身躯,在自渎中娇滴滴地呻吟。 真实得像一切在眼前发生。 南熙薇丰润的乳房,正在自己的手中被揉抚。 那时候的南熙薇的乳房,一定也像现在这样,又挺又软。 星星好亮,照得整个夜空都是层次分明的蓝,美得难以形容。 星星好近,简直要掉到自己的脸上来。 “看见了吗?”南熙薇问她。 她仿佛已经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 “嗯,看见了。好蓝的夜空,好亮的星,还有你——你好美。” 于是南熙薇温柔地贴上来,给她一个充满了好闻的味道的深吻。 “继续,熙薇。继续弄我……”她央求,但是南熙薇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 南熙薇从阴蒂处移开,来到了阴道的入口处。 东方菱茵今夜从来没有缓下来的呼吸声更加急促起来。自己阴道的入口处,正被南熙薇的手指,深深浅浅地试探着。 “圣女大人的水真的很多哦,这么充沛。”南熙薇说着,还轻轻捏了捏她的阴唇。 在被南熙薇手指勾引的时候,东方菱茵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到,入口处变得越来越丝滑。 请进来吧。 这么想着,她的喘息声也变得愈发明显,还夹带着时不时控制不住的呻吟。 “啊!” 南熙薇的手指进来了,但是与想象中的不同,即使自己的内部已经如此润滑,还是感觉到了被侵入的疼痛。 东方菱茵抱住南熙薇,轻微颤抖着。 “痛吗?” “嗯。” 手指轻轻地移出了。 “看来圣女大人真的一次也没自慰过,紧得连一根手指都放不进去。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南熙薇收回手指,轻柔地抱着她道。 这下东方菱茵立马觉得更加失望了,急忙忙道:“不要!我想继续!” “不行哦。”对方不紧不慢地回答。 “我想要啊。我想要你啊……” “是吗?” “是……” “可是会痛哦。痛也想要我插进来吗?” “嗯,痛也要。” “也要怎么样啊?” 这下东方菱茵明白了,这个人如此不紧不慢的态度,又是另一种对自己的调戏。 羞耻和兴奋一下子冲上来,如果能看见,自己的脸一定红得不成样子。 她配合着,直接说出羞耻的话语:“就算痛,也想要熙薇插进来。” 南熙薇这才满意地将手放回了原处。只是还没有进来,而是继续在入口和阴蒂处持续刺激着。 “真的很湿哦。那我现在要进来了。”然后她告诉她,让她做好准备。 “嗯。就算我痛了,你也不要停哦。” “好,我会尽量温柔的。” 手指插入的一瞬间,即使已经做好了准备,东方菱茵还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虽然很痛。 但是这种从下往上一刹那的强烈冲刺感,让她立刻叫出了声,而且比起之前温温柔柔的刺激,激烈的震撼感让她没有了任何分出去的精力。一瞬间只能完完全全地集中在体验这种快感上面。 快速的一下、两下、三下…… 使她感受到这种冲击的人,似乎在享受她的反应。没有再说一句话,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用力地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冲击。 “啊!啊!啊!”持续的冲击感迎来了爆发,东方菱茵不住地因快感而尖叫着,全身也都不停地扭动、不停地因高潮而震颤。 剧烈的快感,像突然涨潮的潮水,庞大地淹没过全身,像某种压抑已久的东西突然得到了释放,淹过她的整个人。所有的感觉都冲上来。快感和情绪牵扯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让她的整个头脑,都被感官刺激导致的潮水般的东西冲击着。 她确信无疑,自己刚刚高潮了。她抱紧让她高潮的人,像说不清的感觉和情绪那样,泪水无法抑制地溢出眼眶。 她抱紧的人也紧紧地回抱。 “你怎么哭了?”她问她。 “我也不知道。”东方菱茵轻声回答,抚摸怀中之人背部的每一寸。 此刻只想与你相拥。 “我现在就想抱着你。” “好。原来菱茵,高潮过后,会哭啊,”南熙薇在耳旁温柔地呢喃,“不怕不怕,我就在你身边。” 漆黑一片的冰冷雪山上,两个原本孤独的生物,在相互依偎着的温暖中睡去。 二十六、狼狼和兔兔(一/二) 东方菱茵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清晨的光线正透过帐篷照进来。 能看清了。 看得清清楚楚,依偎在身边的这个……人?还能这样称呼她吗? 来自南熙薇的尾巴,正结结实实地盖在两人的身上。 可能因为是妖怪,尾巴的体积比一般电视里看过的狼要大不少,虽然尾巴上的毛毛很柔软,但尾巴本身,是有一定硬度的。盖在自己的身上,也会有一定的重量。 一种令人有安全感的重量。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认识了好几个月的人突然揭露真身,东方菱茵却没有太惊讶。 她凑上前,确认了对方还在熟睡,便贪婪又肆无忌惮地看着她,似乎要用眼睛把她的存在吞进自己的身体里那样,每一寸的南熙薇,她都要看得清清楚楚。 能看出是狼形态的,有耳朵和尾巴,其他都还是人类女性的样子。 狼耳长在头顶的位置,一般人长耳朵的地方,只是覆盖着厚厚的头发。 发量惊人,还是那样微微卷着,和自己的长直发混在一起,虽然都是黑发,却能一眼认出南熙薇的头发。 看着很软,轻轻摸上去,却有种桀骜不驯的硬度。 即使更好奇狼耳的结构,东方菱茵的目光还是忍不住一直流连在南熙薇的脸上。 连南熙薇的脸,都给人一种柔软和坚硬并存的感觉。 脸型的骨架轮廓和脸庞的细腻肌肤,完美地互相融入、衬托,多凌厉一分就会显凶,再圆润一分又会有些憨厚。如此巧妙的恰到好处,使她的这张脸百看不腻,灵巧又有成熟的韵味。即使她还闭着眼,都让东方菱茵完全移不开视线。 浓密纤长的睫毛随着胸口呼吸的起伏略微颤动。东方菱茵盯着南熙薇闭着的双眼,回想着昨晚看到的紫水晶般的眸色。 昨天晚上,和眼前的这个人,做了那种事情啊。 东方菱茵的脸刷一下热起来。 想到了这里,如果不是南熙薇还睡着,她一定会立刻别过脸,不好意思看她。 不过既然南熙薇还没醒,东方菱茵就心安理得地看着她。 再凑近一点,可以听见她的呼吸声。 俯下身靠近她,鼻尖几乎快碰到南熙薇的脸。轻声的气流带来南熙薇身体的香气,东方菱茵忍不住深吸一口进来,再小心翼翼地呼出。如此重复了几个回合,情不自禁地,嘴唇就要贴到南熙薇的唇上去了。 静谧得只听得到呼吸声的氛围中,东方菱茵的心怦怦跳。 要亲上去了。 扑哧一声,南熙薇突然咯咯笑起来,紧闭的双眼一下子睁开,满脸明媚。 东方菱茵下意识弹起身子,整个人坐直了。假装自己一直就这么端庄地坐着,故作镇定道:“啊,你醒了。” “你一直盯着我看呢。”南熙薇坐了起来。 东方菱茵把涨红的脸别向一边,否认着:“没有啦。” 结果下一秒,南熙薇的脸就贴了上来,毫无间隙。 柔软的双唇覆到她自己的唇上,南熙薇的香甜开始灌入她的身体,气息和撩拨在水乳交融间互动。结结实实的深吻结束后,满足的喜悦荡漾开来。 好喜欢她。 不,甚至可能是爱上她了。 “你刚才想偷亲我。” 涌上来的思绪被南熙薇俏皮的音调打断。 “……没有——你怎么知道?你一直在装睡!”反应过来的东方菱茵,恼羞但是没有成怒,毕竟刚刚才真的亲过了嘛。 她抬起眼,看南熙薇。 虽然瞳色变了,但和以前一样感觉的,深邃到仿佛要将她吸进去的双眼。紫罗兰的妖异之色,美得无法形容。 “我承认我装睡了。我比你先醒。不过,其实我刚醒过来的时候,也对你做过,刚才你做的事情——然后你就醒了。” 也就是说,南熙薇承认,当自己真的还在睡的时候,她仔细看过自己的睡颜,还可能偷亲到了自己。 心头一颤。 东方菱茵再次因害羞而扭捏起来。她咬住自己的唇,垂下眼帘,感觉到对方毫不避讳注视着自己的视线,才勉强开了口: “你……你原来是狼妖啊。那你平时人类的样子,是装的吗?还有,除了这种有狼耳和狼尾巴的样子,你可以全身都变成狼吗?” “我最舒服的状态,是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完全装扮成人类或者变成狼,我都可以。” “那……你之前……嗯……就是……你以前在我面前变过狼吗?” 南熙薇笑了一下,沉吟了几秒:“变过。我住过你家。谢谢你当时的照顾。” 脑子飞快地转起来。 也就是说,当时的那匹小狼,就是南熙薇了???!!! 也就是说,自己全身赤裸的样子,早就被她看光过!!!自己那时候,还很享受和她一起睡;还以为小狼听不懂,对着她说了很多心里话。 天哪!!! 东方菱茵轻呼一声,被羞耻冲昏了头脑,一瞬间石化般呆住。 看见她这副样子的南熙薇,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啦!你居然就是小狼!早就被你看光了……”东方菱茵边埋怨,边惊讶于此刻自己的声音如此娇气,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声音还能变成这样。 “是哦。可是昨天晚上,我也好好把你看光了。而且就连现在,你也是光的呀。”说着,南熙薇移开始终贴在东方菱茵身上的大尾巴。 刺骨的冰冷立刻传来。东方菱茵这才意识到,昨夜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当然是被扒光的,而且做完就那么睡过去了。今天早上才刚醒来,还没来得及穿衣服。 她忙用长发遮住自己的胸,又想翻找昨夜脱下的衣物。可是还没来得及穿上,身体就又被毛茸茸的大尾巴包裹住。 “对不起,忘记会冷了。”南熙薇道歉。 东方菱茵轻微摇了摇头。 “我那时候没告诉你,愎治衣穑俊� 东方菱茵没有回答,而是转变了话题:“你的尾巴,这么大的吗?” 可不是嘛,南熙薇的尾巴能盖住自己的身体,简直像一团软乎乎的大云朵。 东方菱茵刚才才意识到,都是因为南熙薇一直贴心地用尾巴盖住她,她才没有在深夜中的雪山受冻。 “一般没这么大。但是我可以用妖力,改变身体的形态。比如平时装成人类的时候,就会隐藏耳朵、尾巴,还会改眼睛的颜色。” “哦。” “可是这是最大的程度了。如果要我们两个都能盖上的话,就要像昨天晚上一样抱得紧紧的哦。”南熙薇一本正经地这么说着,东方菱茵就感觉被身边人的双臂紧紧围住。 “哼……”东方菱茵一想到这个人曾经以狼的形态伪装在自己身边生活,那时候自己一点防备也没有,什么丑态都已经被看光了,就忍不住真的恼羞成怒。 于是她在南熙薇的怀抱里,也一晃一晃地企图挣脱:“放手!南小姐!” 可是到底为什么!明明很生气的,说出来的话却听着像撒娇啊啊啊! 根本不是这么打算的,而且以前从来没有用这种声音说过话啊!一般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严肃认真、成熟稳重。 东方菱茵烦恼着自己声线莫名其妙的变化。 “你不要这么叫我嘛,就不能叫得亲热点吗?”不让她从怀里掉出去的人抱怨道。 “切!” “你以前不是都叫我‘小狼’的吗?你叫我‘狼狼’吧。” 怎么会有人自己给自己取昵称,这个人脸皮真是太厚了! 东方菱茵这么想着,可是身体的摆动也停了下来,也不再用力挣脱怀抱,而是笑出了声。 “干嘛?” “会很奇怪。” “为什么?” “我从来没听别人说过‘狼狼’哎。你想,会让人这样把字迭在一起叫的,一般不都是‘猫猫’、‘狗狗’什么的,这种可爱的小动物吗?狼那么凶,我没听过有人叫‘狼狼’的。” “那你觉得我凶吗?”南熙薇的语调降下来,好像停止了打闹,好像这是个需要重视的问题。 东方菱茵就看着南熙薇,认真地摇了摇头。 不觉得你凶,只觉得你好好。 这是她的心里话,虽然没说出口。 “嗯!”收到回答的人立刻恢复了活泼的声调,又开玩Π悖骸鞍∥抑懒恕N抑牢乙趺唇心懔恕!� “嗯?我可没要求你要叫我叫得‘亲热’啊——那你要叫我什么?” “我一直觉得,你也像一种可爱的小动物。” “像什么?” “兔兔。” “为什么啊?” “你老是穿白色的衣服。就,白白的,又软,而且只要稍微逗逗你,你就像小兔子一样惊慌失措得一跳一跳,好可爱。” “喂!”东方菱茵羞红了脸,又开始在南熙薇的怀里别扭地动来动去,如果这时候不在荒郊野岭的帐篷里,而是在床上的话,她一定会抓起一个枕头,往南熙薇身上砸。 不过她的这番反应,又再次验证了南熙薇对她的评价。 于是她停下来,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啊你不要生气了,兔兔。”南熙薇自然地用刚发明的新昵称叫着东方菱茵,语气也柔软下来,“谢谢你陪我过生日。昨天的生日,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快乐的一次。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三月十六号。” “记下了。我是XXXX年的,你呢?” “我也是!那你十二月二十五号出生的话,比我小九个多月,快比我小一岁呢。” “是哦,兔兔姐姐,”南熙薇微微一笑,明亮的眼睛弯弯地透着清澈的紫光,“那你生日的时候,我也要陪你过。” 东方菱茵的心因南熙薇终于过了一次“快乐”的生日感到抚慰,又听到对方对自己好意的计划,静下来再次注视这对美丽的双眼。 “你还生气吗?别生气了。大不了,我把自己赔给你嘛。”南熙薇这么说着,略微放开了东方菱茵,好让她有空间看到自己的身体。 二十七、狼狼给兔兔吃(H) 在东方菱茵面前的,是一具香艳的女性裸体——不过还带着竖直的狼耳和毛茸茸的大尾巴。 一对圆润水嫩的双乳,在南熙薇略微俯下的姿势中,活泼地轻微摇晃。如果能摸,一定是有弹性的触感。 等等,现在真的能摸。 于是东方菱茵伸出手,毫不客气地覆上去,再轻轻揉捏。果然弹弹的,而且比想象中更软。 而且因为一分开就冷,她又立刻贴到了南熙薇的身上。 “你要把自己赔给我?” “随你处置哦。嗯……”南熙薇说着,在东方菱茵手的动作下轻微娇喘。 伊人欲望的呻吟在东方菱茵的耳边萦绕,每一下都直击她的心房。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完全躺在南熙薇的身上了。身下的狼妖,面容柔媚得像她见过春日里最美艳的锦簇花团。 她低下头,贪婪地细细吻过伊人粉红到发烫一般的脸庞,手笨拙地在南熙薇的身上游走抚摸。 饱满的胸、润滑的肌肤、结实的屁股……眼睛却没有移开过南熙薇妖娆的脸。 “嗯……啊……”南熙薇情欲的叫声,响应着东方菱茵的抚摸。随着呻吟,南熙薇微启的双唇,呈现出诱人的形状。 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沉迷于这双朱唇的诱惑了吧。 东方菱茵靠上去,自己的唇覆盖上身下之人的唇。在毫无缝隙的两对唇之间,如同海面上飘着的薄雾那般,缭绕、传递起属于两人的气息。 东方菱茵感觉到自己的体内,也已经有潮水涌出的趋势。 想一直吻她。唇齿间柔软潮湿的交缠,让她像醉了一样,无法自拔。 唇与唇稍微分离的一瞬间,东方菱茵就听到了从自己口中溢出的一声“嗯……”。身下的人立刻抬起头,玩弄她的耳垂。 耳朵和脖子感觉到气息和索取的舔舐,东方菱茵不住地在情欲中微微抖动起身体。 她也打算如法炮制。她的目光终于聚集在那令人好奇的狼耳。那对狼耳精神地竖直着,黑毛发出锃亮的光。 手摸上去,细小的绒毛带来顺滑的触觉。 软,但是能感觉到竖起的硬度。 这种别样的顺滑和软硬度,实在让人停不下来。要不是身下的人也开始抚摸自己的身体,让东方菱茵立刻感觉到近乎痒痒般的舒适,可能真的停不下来了。 她看了一眼身下的南熙薇。那对宝石般美丽的双眼,在半闭的眼帘下蛊惑着她。 于是她凑过去含住狼耳的一部分,也轻轻舔了一下。随后在狼耳边轻语: “我要你。” 竖直的狼耳立刻抖了一下。 南熙薇的手像柔软的藤蔓一样缠上她的手,像之前那次一样,引导着东方菱茵这个初学者的动作。 东方菱茵的眼这才跟随南熙薇带领着她的手,看向这具肉体。 雪媚娘般白皙、软糯的奶子,乳尖一点娇红,引诱着东方菱茵。 “你喜欢吗?”南熙薇看到东方菱茵看自己双乳的眼神,故意询问。 “喜、喜欢。” “给你吃哦。” 南熙薇的身体向东方菱茵倾斜。这送上门的奶子,让东方菱茵立即扑上去,吮吸着不放。 她轻舔着,南熙薇的娇喘就起起伏伏,令她心神荡漾。 “啊……啊……兔兔,我好吃吗?” “嗯……好吃……” 得到肯定回应的狼狼,调皮地支起狼尾,在东方菱茵的身上轻拂,惹得她心痒痒。 听着南熙薇的呻吟,东方菱茵自己都忍不住在舔舐的空隙间叫了几声。 等东方菱茵好不容易把头从那对大奶子上抬起来,东方菱茵又立刻惊叹于身下之人完美的沙漏身形。 苗条却不过于骨感,适度的丰满中透露着无限风韵。 摇曳的尾巴的上方两侧,是甜美的两个腰窝。 蜜桃般挺翘的两瓣屁股,乳酪制品一样酥酥软软地任她享用。 不得不说,南熙薇的整个人,都比南熙薇亲手做的甜品,还更好吃。 完全沉迷于身下之人香甜的东方菱茵,终于来到了那一切美妙的源头。 把脸贴近那两个已经略微膨胀和拉开的阴唇,显示出对方也和自己一样地想要。 那中间略微露出的甬道入口,正在深粉红色的肉感中现出一道道水泽。晶莹透明,惹人深入。 东方菱茵毫不犹豫地舔上去。 她想起来,曾经在梦里,见过南熙薇的私处。那时候的这里,是一整朵盛放的玫瑰。而现在真实的这里,则是山泉源头般闪着水光的美丽。而从那水光透出来的深粉红色,颜色美得丝毫不逊于任何真正的玫瑰。 难以形容的味道。属于南熙薇的味道。 她舔着,毫不避讳地吞下黏黏的液体。一边品尝这个味道,一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心跳疯狂地加速。 “啊……啊!”被舔的人扭动着裸体,嘴里不住地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娇吟。 东方菱茵再用手轻轻触碰,在泛起波光的部位轻轻拨弄。身下之人的抖动和喘息就愈发明显。 她抬起头,看见南熙薇的绝美脸孔,正随着自己的刺激摆弄而变幻出各种陶醉于情欲的神情。隐忍的、娇喘的、淫荡的、充满性欲的。 感受到这是她折腾她的成果,东方菱茵愈发兴奋地玩弄起伊人的身体。而且她知道,此刻自己的下身,也早已湿得一塌糊涂。 她试探性地用一根手指伸进南熙薇淫泉来源的入口,刚一进到离入口很近的位置,就得到了南熙薇娇滴滴但激烈的反响。 随着更加深入,南熙薇的呻吟声也发生了改变。不同的声音引导着她如何更好地取悦她,让她进一步的动作。 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和想象中的不同。甬道内壁不是完全光滑的,而是有凹凸不平的地方。这种触感,使她的手指也受到肉感的刺激。 她想起来,上次在南熙薇家的时候,她想要让南熙薇的身体吞下自己的手指。 她越发兴奋起来,在湿滑的粘腻中,一下子把整根手指没入南熙薇幽深的甬道。 “啊!” 南熙薇立刻又一声呻吟,比之前的还更直击东方菱茵的心。她感觉她整个人都要被南熙薇叫得酥掉了。 她抽插着,南熙薇的甬道时不时随着她的动作而夹紧手指。 她的手指,在伊人温暖的小道中,沐浴着来自伊人的湿滑爱液。 南熙薇那诱人的双唇,不断在呻吟中微微张开,变成各种不对称的诱人形状。东方菱茵只觉得自己体内的欲望也达到了巅峰,自己的下面,一定和南熙薇的下面,湿得不相上下。 东方菱茵再度将唇贴上南熙薇那充满爱液的入口。她舔着南熙薇甬道入口处上方的阴蒂,手指不停地继续抽插。 在南熙薇一下高过一下的淫叫中,她的手指也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戳刺。 狠狠地戳刺,像要向终点冲刺一般。 终于在某一刻,南熙薇的叫声像不用喘气般接连不断起来。东方菱茵的手指,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被南熙薇的阴道用力夹住。南熙薇的身体想要咬住她,不放她出来。与此同时,南熙薇体内的爱液,像山泉喷发一般一下子大量涌出,巨大的温暖浸没了东方菱茵的手指,漫出来,沾到她的整个手上。 好一会儿,身下的人才渐渐平复起呼吸。 “你让我高潮了。”南熙薇像夸奖似的对她说。 东方菱茵因成功取悦对方,整个人身体中都弥漫着喜悦。她从南熙薇的下身处上来,躺在南熙薇身上,寻求奖赏的抱抱。 南熙薇抱住她,她就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暖和的温柔乡里,安全温馨。 突然,南熙薇将她翻了过来,两人的姿势上下交换。 “啊……”东方菱茵惊讶地叫出了声。 下一秒,她就感觉到,南熙薇的手开始刺激她私处的敏感部位。 从刚才起一直累积的欲望,其实在南熙薇之前高潮的一刻,达到了巅峰。 现在南熙薇只是在她的阴蒂和阴道入口处轻微地拨弄几下,她就立刻因快感而颤栗,口里更是不停地“嗯嗯”、“啊啊”。 她用力地抓着南熙薇送上来的尾巴,毛茸茸的触感令她安心。她抓着她,南熙薇还不时动动尾巴挑逗她。 她抓她抓得那么紧,南熙薇却一点抱怨都没有。她想,还好南熙薇是妖怪,再用力也能经受住。 南熙薇的手,一刻不停地摆弄她。在南熙薇的刺激下,她感觉到从自己体内源源不断地流出粘腻湿滑的爱液。 她叫着南熙薇的名字,她不住地喘息着。然后在某一瞬间,身体里累积的欲望爆发出剧烈的快感。她抱住南熙薇的大尾巴,全身震颤。难以形容的舒适感伴随着酥麻,漫过整个身体。 “你真的很想要我。这么快,还没有进去,你就高潮了哦。” “嗯……”东方菱茵在高潮的余韵中半恍惚地答着。 南熙薇的身体压在她身上,给她她所需要的拥抱。 东方菱茵抱着身上的人,看着那对明亮的紫水晶对她流露出的笑意。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如果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