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师同人文」『纲春』春归》 01 喜欢着你的我、即便只是与你仰望同一片星空也会为此欢喜。 意大利西西里的夜晚、平静的夜里繁星依旧高掛其中闪烁,然而作为黑手党最大佔据地的地方註定拥有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彭格列总部设立在西西里北部的森林之中,身为西西里势力数一数二的彭格列总部在这夜晚忙碌不断,方收到敌军的情报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准备着,敌方掳走了彭格列首领的关係者为要挟彭格列出面会谈——倒不如说是宣战。 那个罗贝托家族竟想要彭格列对其俯首称臣,不过是近期发展迅速的势力罢了,彭格列的部下都在窃窃私语——一眾鼠辈竟敢触碰那男人的逆鳞。 要知道、虽然彭格列第十代首领继任后非但没有继续扩张势力,反而是抑制着那股扩张的力量,但不代表彭格列就能从势力排行榜第一上下来。 更何况彭格列第十代首领可不是外表上看起来那么好拿捏的人。 结束代理战后沢田纲吉也顺利从初中生的身份毕业,顺应了里包恩和第九代首领的要求移居到了意大利,跟随着他的脚步移居而来的有狱寺隼人、山本武和笹川了平,而蓝波和一平即便他很坚持不让他们参加黑手党纷争,他们却还是不知不觉地往意大利靠拢。 来到意大利也是第七年了,沢田纲吉与他的守护者们在第三年便顺利地继承了彭格列后,山本和狱寺便一直在他手下做事,了平则是意大利与日本两边跑。 「十代目,其实你不需要亲身赴约,我就能为你摆平。」银发碧眸的男人跟在棕发男人身后,眉间的皱褶从未抚平过,他低声与那人说道。 沢田纲吉并立即没有回答,他已经许久没有带上彭格列手套了,棒球手套的温暖由指尖传入心头,他宛如要握紧这份温暖一般地握紧了双手,他的嗓音早就不是少年那般清澈明朗,眼眸也歷经了艰难之后也平稳许多。 「不、对方的目标是我,我要亲自去。」语毕,双手顿时燃起了象徵大空的橙黄死气之炎,望向早已在一旁等候的山本又道:「走吧。」 「了平前辈已经到京子被囚禁的地点了,派过去的精英们也都在那里等待你的指示了。」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都上了山本武的车,坐在驾驶座的山本武单手抓着方向盘,黑色宾士在黑夜的小径中穿梭:「这次是收到从京子佩戴的耳环上传来的急救信号才掌握对方的根据点的,了平前辈在刚才十分鐘前接到信号就第一时间就潜入敌方总部了,现在应该已经在内部寻找信号来源了。」 「嗯、那我们也赶快过去吧。」沢田纲吉双拳紧握,森林之中的星空格外耀眼,他抬眸望着这片星空却无心驻足欣赏片刻,心系在被绑走的笹川京子身上,便难以平静。 「所以说、为什么京子会被抓走?我记得她在这之前应该都在日本上大学不是吗?」狱寺隼人很清楚沢田纲吉心中的烦躁,这种时候他绝不能比沢田纲吉还要着急,反而更应该冷静下来才是称职的左右手。 「寒假。听了平前辈说,京子想要趁寒假来意大利旅游,顺便收集资料。」山本武一个全力拐弯便将车子停了下来,在西西里的夜晚全速奔驰考验的不只是车子的性能还有司机的技术,从彭格列总部到敌军阵营距离五十几公里竟就在十分鐘内就抵达了。 「是吗。」 许多黑手党总部几乎都设置在森林之中,佔地面积彰显家族的地位,然而这敌方虽然最近势力方面扩张很快,可却不如彭格列总部的一半大。派过来的战斗人员已然包围了整个总部,就等着沢田纲吉的一声令下。 「彭格列十代目、狱寺大人、山本大人,部署完毕,静待指令。」其中一个部署队长见到三人便立马上前报告情况:「目前罗贝托家族的人员处于劣势,防守的人员已经被我们打倒了,彭格列精英部队现在马上就能进行突入。」 在一旁听完匯报的沢田纲吉頷首,双手再度燃起了火焰低声道:「嗯、走吧,」 那位战斗人员是第一次看见平日不参战的首领燃起手中的拳头,心中不由得吞嚥一口唾液,下令道:「是!突入!」 不消片刻,彭格列战斗人员便佔领了整座建筑物,接下来便是直捣首领的巢穴了。沢田纲吉踩过分不清是鲜血亦或是原色的红地毯,地毯的尽头放置着一座单人沙发,白色皮革与红金蔷薇雕刻镶边的沙发华丽得刺眼。 「哟、彭格列第十代首领,怎么那么晚了还大驾光临。」 罗贝托家族的首领卢卡浮夸得令人咂舌,为自己的办公室配置了高级的白光灯照耀着沙发闪闪发光,自己本身更是穿着佔满白银亮片的上衣与皮裤,再加上肩上还站着孔雀造型的金雕,而与打扮全然相反的是这位首领的长相极为平凡,黑发黑瞳、是路人中绝对不起眼的长相。 「就是你带走了京子吗?」沢田纲吉对这虚华装扮冷冷地笑了一下,双手的炎压微微增高瞬间移动到卢卡面前,卢卡坐着而沢田纲吉则是站着,居高临下的姿势在强光下看不清沢田纲吉的面部表情,却也感受到这人散发着冰寒一般的氛围,要不是卢卡手上还握有他的把柄,大抵此刻已经吓得投降了。 「是又如何?啊、不愧是彭格列首领的心上人,竟能让平日不参战的彭格列首领亲自出面。」据他所知,彭格列第十代首领基本上不会出面战斗,更何况在第十代首领继任后便一直避免发生战斗,虽说第九代首领的时候便有这样的趋势,可没想到彭格列到第十代手上更加厌战。 既然这个男人不晓得如何利用彭格列的资源,那就让他来运用。 「阿纲、刚才前辈发来讯息,作为信号来源的耳环被发现了,对方将京子的耳环带到了这里。」山本武和狱寺隼人处理完了馀党便收到了笹川了平的情报,就立刻到沢田纲吉的身边轻语:「根据情报来看,罗贝托应该除了这里就没有其他据点了。前辈现在正在从另外一头赶过来,大概多五分鐘就会到。」 沢田纲吉明显顿了一下,周围的氛围又降了一个度,他抓起卢卡的衣领,将他从沙发上拎了起来,那双清澈的双眸盈满了愤怒,卢卡甚至怀疑自己在其中看见了杀意。 「京子、在哪里。」沢田纲吉的嗓音更为低沉,拎起卢卡衣领的手有些无法抑制的颤抖。 只见虚华的男人抬起眸与之对视,得意地扬起了嘴角,只见他按了手上遥控器的按钮,沙发后面的墙壁忽然降下了巨大的投影幕,笹川京子的面容就就这样出现在投影幕之中。 笹川京子双目被黑色布条遮挡了起来,双手双足也被绑了起来,囚禁她的地方并不像荒废的工厂,更像某一间宾馆酒店。只是萤幕里的笹川京子从外表看并没有受伤,只是瑟瑟发抖的身影映入沢田纲吉的眼帘,一颗心瞬间就揪了起来。 他遏制不住怒气地往卢卡的腹部揍了一拳,只见卢卡连带沙发直接撞向了背后的投影幕,沢田纲吉全然不等卢卡反应又是往他的脸蛋来了一击,卢卡被打断了鼻樑与牙齿,鲜血从嘴角和鼻子缓缓流淌而出,然而他却没有露出丝毫的退缩,那猖狂的笑意在沢田纲吉眼里极为刺眼。 「哈哈哈、杀了我啊。」卢卡握住沢田纲吉拎着他衣领的手,轻声道:「杀了我、可就永远见不到心上人了哦?而且,你的京子现在可是在我手上哦。」 这么说着,投影幕之中恍然出现了两个男子,看上去是卢卡的部下,那两个人缓缓地靠近笹川京子,只见她仿佛感到了外人靠近便往后缩了缩,不住轻声喊道:「不要靠近我!」 「京子!」笹川了平就在此时正好赶到,一到这里便看见投影幕中的笹川京子正遭受威胁,一时气急便大吼了出来:「我要极限地打倒你!直到你说出京子的下落为止!」 「草坪头等等。」狱寺隼人拦住了正要向前衝的笹川了平,低声道:「京子现在在那傢伙手上,你若是乱来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更何况如果你打倒了他,他还是不说出下落也是没用的。」 「闭嘴章鱼头!你懂什么!」笹川了平心急如焚,心中对失去珍视之人的恐惧佔据了他的理智,可他看到沢田纲吉的表情后态度有些软化,平时温顺笑面盈盈的人此时却浑身上下充满了杀意,只差一个火花他便犹如火山爆发一样吞噬所有。 彭格列第十代首领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人。 「前辈的心情、和阿纲现在的心情是一样的。」山本武也在一旁说道,罗贝托家族虽说是近期瞬间崛起的新势力,然而实际上的战力却不如他们几个,一开始抱着会有一场苦战的准备结果对方的成员根本不需要他们多费心力就干倒了。 看来罗贝托家族势力的崛起不是因为战力,而是首领在这种小手段特别擅长吧,才会让一个个弱小的家族首领愿意对他俯首称臣。 然而他要是认为这种手段对彭格列会有用那就错了。 「……」笹川了平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才收起了要衝出去的脚步,这件事不能全怪彭格列,既然他选择为了朋友蹚这摊浑水,他就有保护自己妹妹的资格。 这次的疏失主要还是因为他,毕竟沢田纲吉根本不想晓得笹川京子要来意大利。 「你想要什么?」沢田纲吉揪紧卢卡的衣领,左腿一抬击碎了卢卡的大腿骨,疼得他呻吟不断:「彭格列首领地位?彭格列戒指?你认为你拿得起这些东西吗?」 「不要!」笹川京子吓得大叫,只见那两个罗贝托部下脱下了她蒙着眼眸的布条,他们一人手拿针筒一人手拿匕首,匕首的那人将笹川京子抱在怀里,匕首轻轻抵在她的脸庞上,栗色的眼眸充满了恐惧。 「住手!」沢田纲吉惶恐地大喊道,愤怒啃噬着他的理智,他却对手上的这个人无可奈何。他咬了咬唇,将手上的卢卡放了下来,狠狠砸向地面:「说吧、你要什么。」 「呵呵、早点这样不就好了吗?我只是想要和你谈谈。」卢卡黑色的瞳孔又是得意,同时投影幕中的两人也停下了动作:「我要彭格列一半的势力、不多,一半、就一半就好。」 卢卡好似完全不在意疼痛,撑着背后的投影幕缓缓站了起来,明明左腿已经疼得站不起来了,却还是忍着痛楚缓缓站了起来,可沢田纲吉似乎对这样的举动鄙视不已,又是一腿将卢卡打得站不起来。 「啊、抱歉,我只是想要做个伸缩运动。」沢田纲吉垂眸紧紧盯着卢卡,眉头紧拢着:「嗯,给你吧。」 只要京子无事、他做什么都可以。 「十代目!不要听信这傢伙的胡言!」狱寺隼人见彭格列第十代首领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将彭格列的一半势力给人了,吓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了。一旁的山本武和笹川了平也被沢田纲吉突如其来的话语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搞不懂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卢卡也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 「不相信吗?戒指给你也没事,反正我也不稀罕。」 说着,沢田纲吉正打算将彭格列戒指从手指上摘下来的时候,投影幕中却传来了笹川京子的惊呼和男人的呻吟声。 他顿了顿抬起头,投影幕失去了信号只剩下一片漆黑,看样子那里的摄像头因为外在的袭击被打坏了,然而那里出现了一阵杂讯后又恢復了声音,只听得见笹川京子的惊呼—— 「小春!?」 02 春天逝去之际,若还想要看到你如花绽放的笑意是否过于贪心? 小春!? 在场的人在听到这个都愣怔住了,原本正打算摘下戒指的沢田纲吉也停住了动作,朝那里大喊:「小春?小春在那里吗!」 「那个蠢女人吗?怎么可能?她……」正要说下去的狱寺隼人想到了什么一般便止住了话语,山本武和笹川了平也愣住了,山本武更是垂下眸不说话。 别说彭格列的三个男人,就连卢卡也不可置信地呆住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他藏匿笹川京子的地方,难道他看守的十一位部下里有叛徒?不、即便是有也不可能是个女子,他不记得自己手下里有女人。 「喂喂、麦克风测试123。」这时那头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熟悉的女声再度闯入眾人的耳里,她的声音和记忆中的毫无出入,依旧是那么活力开朗:「这里是小春,小京现在在福克尔街的法比欧宾馆,敌方看守的部下十人已经失去行动能力,请彭格列派人来收拾残局。」 「至于小京、小春会负责送到彭格列总部的。」显然三浦春的出现令大家过于震惊一下子忘了反应,身处法比欧宾馆的三浦春也有些困惑,猜想大抵是敌方总部的人不太能从声音就相信是她,于是便把麦克风递到了笹川京子面前:「小京、和大家报个平安吧。」 「纲君、哥哥!」笹川京子的语气中还留有颤抖:「小春忽然出现在这里,然后、把刚才那两个人都、打倒了。」 「京子你没事吗!」沢田纲吉很快从情况中反应过来,第一时间便是询问笹川京子的情况,三浦春的出现太过于让人难以置信,他一时间也搞不清楚实际情况,但若是笹川京子无事那一切都好说。 「嗯!纲君!我没事哦,小春已经帮我松绑了。」 「好了、不能多说了,这里很快就会被人发现,我们快走吧。」三浦春的声音比方才的要沉稳一些,一下就将麦克风掐断了,只剩下彭格列几个人和卢卡面面相覷。 知道自己没有把柄了的卢卡再也笑不出来了,怯弱弱地望着掛着笑容的沢田纲吉。 他感觉笑着的彭格列第十代首领比不笑的还要可怕太多了。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卢卡惨绝人寰的凄厉呻吟声,惊走了森林之中的鸟群。 这次的小纷争对于沢田纲吉根本不放在眼里,只是这次竟然牵扯到了笹川京子,甚至连三浦春都被牵扯出来了,混乱的情况加上复杂的情绪令他忍不住将卢卡拿来当出气桶了,拳拳到肉却又不夺人性命的攻击持续到卢卡忍不住哭着求饶才停下。 山本武和笹川了平在确定位置后便立刻赶往三浦春口中的法比欧宾馆,留下的狱寺隼人则是陪在沢田纲吉身边。 至于罗贝托的残党、包括卢卡都被送去了彭格列之岛当苦力了。 回程之中,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都很难得地没什么说话,两人都在为方才的事陷入了沉思。 三浦春、出现在他十四岁青春的女子,第一次见面时将他当做虐童恶魔对付,在那之后将溺水的她救出后便喜欢上了十四岁的沢田纲吉。那时候的他和现在的他拥有天与地的差距,明明学习不行、运动不行,人际交往也不行的他,三浦春却能在他一次次的推拒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喜欢他。 在代理战结束后便是初中三了,结束了那一年的学业后便决定离开日本到意大利进行继承修行,连带身为左右手的狱寺隼人和山本武也随着他一起来,当然包括晴之守护者的笹川了平也一起到意大利居住了一段时间。 而蓝波和一平在听到沢田纲吉的决定后也决定追随,由于他坚决不愿意让笹川京子牵扯到黑手党的事情,于是笹川了平以出国留学为由将笹川京子留在了日本,而笹川京子自身想要到京都去就学,所以最后还留在并盛的只剩下云雀恭弥了。 另外黑曜中学的那群人行踪实在捉摸不定了,反正最后彭格列继承仪式还是顺利进行了。 然而这一切的变化,几乎都在没有告知三浦春的情况下进行。 要去意大利的决定其实下得很突然、在代理战结束后的沢田纲吉还是不想离开日本,更不想继承彭格列首领,那对他来说是过于沉重的责任了。然而真正下定决心的契机是沢田奈奈在又一次黑手党纷争中受伤,他才意识到只要他在的地方定会引起纷争,于是他下定决心让自己的重视之人远离这些紊乱的战斗,而唯一的方法便是移居到意大利继承彭格列第十代首领之位。 那时候他们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和三浦春说,然而沢田纲吉到最后都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全部人都要离开并盛,就要拋下她一个人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说出口呢。 他们离开的那一天,三浦春还是来送机了。 沢田纲吉还记得隔着玻璃窗看见三浦春站在检测入口外静静地望着他们离去,没有往常的活泼举动,反而是很沉静地目送他们离去,深褐的双眸中似乎压抑着溢出的情绪,直到和他对上视线后,唇角才勉勉强强地扯出弧度,用力地向他鞠了九十度的躬后便没有多看一眼地跑走了。 他并不晓得为什么三浦春会出现在机场,只是那天的三浦春一直烙印在他脑海中,只要想起心中便会愧疚到无法呼吸,沢田纲吉在那一瞬间已经在懺悔了,懺悔自己狠狠地、毫不留情地伤害了三浦春的心。 这次她的出现、无疑是他赎罪的机会。 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他都想要亲口和三浦春说一声抱歉。 「十代目,到了。」狱寺隼人一路上开得很慢,他看得出沢田纲吉心事重重的缘由,开慢些只不过是为了让他有多一些喘息的时间罢了。 「那个蠢——三浦春的事情,十代目请不要太在意。」狱寺隼人惯用的绰号脱口而出后又生涩的转换了另外一个称呼:「需要我调查一下吗?」 「没事,狱寺君。」沢田纲吉从车上下来,方才的小纷争结束后他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倦意瞬间涌上,他疲倦地揉了揉发丝,刚下车就看见山本武和笹川了平从总部之中走出来。 「啊、大哥,京子没事吧?小春呢?」沢田纲吉想到了那两个女孩便清醒了许多。 「京子已经睡着了、有三浦陪在身边我也比较放心。」笹川了平也难得露出疲倦的神色,大家都被这次纷争给吓到了,他顿了顿又说:「果然下次还是不要让京子自己来意大利比较好,这次是我疏忽了。」 「不、大哥,是我要说对不起才是。」沢田纲吉慎重地向笹川了平行了一个礼:「若不是因为彭格列的关係,也不会让笹川京子陷入危险之中……我真的很抱歉。」 「好啦好啦、这次的事情摆平了就让他过去吧。」山本武一手搭着笹川了平的肩膀,一手将沢田纲吉勾了过来,而后他低声道:「阿纲、小春还在京子的房间。」 「谢谢你,山本。」沢田纲吉了然地頷首:「今天大家辛苦了,谢谢你们,早点休息。」 「哦、沢田。」 「是、十代目。」 「嗯、阿纲。」 送走了那三人,沢田纲吉才整理好心情往笹川京子的房间走去。彭格列总部很大,办公室和住宿的地方都分成两栋建筑物,两个建筑物之间连接着一座花园。方才狱寺隼人放他下车的地方就是住宿楼,没走几步就到笹川京子的房间外,敲门的手反反復復抬了又放下,直到那扇门忽然自己被打开了。 门后的是三浦春,隔了七年后再度相遇,两人四目相对却无语。 沢田纲吉的脑海中还停留着少女的身影,三浦春将蓄了十几年的长发剪短,反而更显女人味,过去两人的身高差距并不大,七年的成长他也长高了不少,现在更是比三浦春高了一个头以上。 三浦春好像已经知道他站在门外,在一阵沉默之后她轻轻笑了笑,说道:「沢田先生是要来探望小京吧,请进。」 生疏的称呼。 沢田纲吉蹙起了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笹川京子已经睡着了,姣好的面容睡着后更像坠落人间的天使,见到她安稳的睡顏他也安心了不少,一旁的三浦春却已经悄悄地离开房间。 沢田纲吉并不是没发现,他望着三浦春离去的方向,不多做思考便追了上去。 「小春!」 眼前的背影与那日飞机场的女孩重叠在一起,沢田纲吉不住伸手抓住了三浦春的手,然而三浦春却轻轻地躲开了。 「沢田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吗?」面前的三浦春再也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少女了,那双眸如故却满是冷漠与疏离,沢田纲吉明显没料到她的态度,怔愣了一下。 「啊、没什么。」手中的温度骤然消逝,他不自然地握成拳放在一旁:「小春、刚刚有受伤吗?」 「我没事。」三浦春只是微微侧身看了沢田纲吉一眼,又转过头道:「请沢田先生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 结果没能说出口。 那句道歉。 三浦春的身影在下一个转角便消失了,沢田纲吉也无心留在原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那夜夜空猛然下起了滂沱大雨,企图洗刷掉夜晚的愁绪,苍穹的黯黑渐渐被光亮吞噬,然而连阳光无法穿越厚重的乌云,花园中的花蕊经不起雨水的衝击纷落,整座彭格列城堡笼罩着浓厚的白雾,朦胧的晨光与潮湿寒冷的空气更让人心思沉重不想从床上起来。 「给我起来,蠢纲。」捲曲的鬓角、肆意奔放的发丝、黑黄色搭配的绅士帽、站在帽簷的绿色变色龙列恩,里包恩双手叉腰抬起右脚就是给床上的人来一个十成力道的回旋踢,着着实实地将那人从床上踢下了那三米大的大床。 若是一般人大抵再也站不起来了,只是被踢下床的那个人可是彭格列第十代首领,这种的叫醒服务他已经承受了七年,早已司空见惯了。 「里包恩……昨天根本没什么睡啊、让我多睡一下不好吗。」沢田纲吉无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胡乱地揉了揉杂乱的发丝,打了个哈欠:「那么早是要做什么、而且今天是週日。」 「现在已经快到下午了,昨夜的事情、写两千字的反省报告给我。」里包恩对沢田纲吉的抱怨充耳不闻,离解除诅咒过了七年,他的身体虽然还是小孩子的状态,可相对之前的模样长高了不少,现在他的身体大约是十二岁左右的小孩,力道也比以前婴儿时期的要强许多。 「昨夜?啊、只不过是小家族僭越罢了,没什么好说的吧……啊。」沢田纲吉回想着昨夜的那场骚乱,脑海猛然浮现了黑茶发色的女人的身影,才恍然大悟:「里包恩,我不想调查小春。」 里包恩静默了一阵,沢田纲吉已然开始大大方方地更衣,褪去上身的睡袍露出结实强壮的上身,他的肌肉不如其他人那般结实,但长久的训练下来也能稍微看见肌肉的线条。他从衣柜随意拿了一套正装穿上,他继承了彭格列后就被里包恩强迫要每天穿西装在彭格列行动,出席更为正式的场合才会披上象徵第十代首领的披风。 「我没有要怀疑小春,只是她时隔七年又忽然再次出现,让我有些意外。」里包恩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习惯性地勾着自己捲曲的鬓角:「还有、我听说,你昨天不止答应要给人彭格列的一半势力,还打算直接把戒指给人?」 沢田纲吉整理衣裳的手顿了一下,身后的里包恩黑眸流动着杀气的锐光,不动声色地将帽簷上的列恩转换成手枪对准了沢田纲吉的后脑勺:「胆子大了?」 「对不起对不起!」平日里温文儒雅又成熟稳重的彭格列第十代首领本能地反射性举起双手投降:「我也只是说说啊、到时候等把京子救出来后再拿回来不就好了。」 「看来你还是不肯认错啊。」 后脑勺一凉,他立马认命地惊呼:「我知道了啦!两千字反省报告!我写就是了!」 沢田纲吉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对里包恩多于理会,径直离开房间。 两人擦肩而过之时,里包恩低低地说了一句:「你逃避了七年的事情,现在该好好面对、做出选择了。」 沢田纲吉离去的脚步顿了一下,只听他轻声回答: 「我会的。」 03 春日樱花逝落、握在手中的花瓣也随之枯萎。 走出房门,鼻尖便闻到一阵美食的清香,肚子也本能地叫嚣起来,原本要走向彭格列办公楼的步伐也顺应飢饿走向大宅的厨房。自从来到意大利以后,他便很少能够嚐到日本料理,偶尔山本武也会做一些日本寿司料理,然而他也只会做寿司。 咖喱? 越靠近便越能闻到那辛香料混杂着蔬菜的熟悉香气,这个味道实在过于熟悉,勾起了他不少回忆。 是七年前穿越到未来时的味道。 记忆的碎片从泛黄的角落再度拼凑出当年的画面,那两人的背影一直是他向前迈步的支撑,然而命运註定他与她们隔着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男人始终有着无法诉说的使命感,认为保护女性和小孩是他愿意一肩扛下的使命,只要自己足够强大、那即便是为心爱之人扛下一片天他也在所不惜。 心爱之人……沢田纲吉在心中反復琢磨着,其实他和笹川京子这七年来相见聊天的次数少之又少,自从他来到了意大利后便极少和其他人取得联系,尤其是笹川京子和三浦春。只是笹川了平始终爱妹心切,于是即便他不怎么联系笹川京子,也常常能听到笹川京子的消息,甚至她也会偶尔到意大利的彭格列总部来借宿。 即便是这样,沢田纲吉只愿意站在自己的圈子里望着笹川京子在外翱翔的身影,他不愿当拘束着鸟儿的铁链,能给予的唯有平稳和平的天空好让笹川京子在宽广的晴空之中自由翱翔。于是他一直在意大利默默看着她从京都的高中毕业,再到考上京都数一数二知名的大学,甚至在这期间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他从未出席过任何她重要的人生转折点,透过笹川了平传递祝福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多的参与。 少年的爱慕已然停留在并盛,沢田纲吉没有再度将这份爱慕捡起的打算。 京子一直在等你伸手抓住她。 ——笹川了平在某一天夜里带着日本烧酒与他彻夜畅谈时提起笹川京子,眸中那份无奈与关爱令沢田纲吉不住心虚。 是的、在他决定一步一步远离笹川京子的时候,笹川京子却开始一步一步地向他靠拢。 只可惜,这样的距离越是拉近,他便越是恐惧和不安。笹川京子没变过,她是不小心坠落人间的天使、是他最想守护的一片净土,他并不是没有奢望过自己有一天能够执起天使的手,将她从天堂扯入着满是漆黑泥泞的地狱。 然而他还是缺乏了那样的勇气与私心。 笹川京子只要那样就好,在湛蓝无际的苍穹展翅飞翔,然后与心仪的男子组建新的家庭,生一个和她长得一样漂亮的小女婴。沢田纲吉往往想到那幅画面,心头泛起的并不是无法与她并肩的哀伤,而是从深处缓缓溢出的暖意。 「啊、纲君,早上好!」率先发现沢田纲吉的是笹川京子,二十二岁的她留起了及腰的长发,更显女人味。 彭格列大宅的厨房和餐厅是相连的,分为住宿与办公的两个大楼也备有不一样的餐厅,办公室大楼设有食堂,而住宿用的大楼备有厨房与餐厅。只是住在这里的人几乎都不会自己烹飪,于是厨房便就那样间置下来了。 这大概是他到这里来第一次看见有人使用这里的厨房,同时也是第一次人员都到得那么齐,那张能够坐下十几个人的长桌竟然也会有坐满的一天。 不只是三浦春和笹川京子,狱寺隼人、山本武、笹川了平作为守护者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就连蓝波、一平和常常下落不明的库洛姆都聚在一起了。 七年了、那么多年即便有人陪在自己身边,可自己最怀念的还是这幅画面。 是他逝去七年的日常。 三浦春听见笹川京子的话语,也放下手上的忙碌转过身道:「早上好,沢田先生。你来得刚刚好,多一会儿可以开吃了。」 「一平最喜欢日本的咖喱了!」十岁的一平也成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女孩,原本单辫的发型随着头发变长也束成两个圆鼓辫特别可爱,她在三浦春和笹川京子身边帮忙盛饭,抬首见到沢田纲吉也回以一笑:「今天的发型是小春姐帮我绑的哦!」 「嗯、很好看哦,一平。」沢田纲吉还有些怔愣,附和轻道。 「快点嘛、小春姐、京子姐,蓝波大人肚子饿了。」坐在一旁的蓝波经过七年的成长却依然保有他独有的童真,捨弃了一身乳牛装而是穿上了乳牛花纹的衬衫,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吵死了蠢牛、不帮忙就滚到一旁去。」狱寺隼人也鲜少出现在住宿大宅的餐厅里,更别说和大家一起就餐:「十代目、早上好!」 「boss。」库洛姆依然不多话,有些羞赧地站在料理台和他打招呼。 「大家、早上好。」沢田纲吉的视线在餐桌上环绕一周,这样的热闹是七年来都没有过的,那样的记忆一直是和煦的晨光如同珍宝坠落他的心间,然而他可是彭格列的第十代首领、他的日常除了文书处理就是杀戮计划,这样的画面也悄悄地被他藏进了最不能触碰的角落。 「哟,阿纲。刚刚经过就闻到厨房有做饭的香味,我就来蹭饭了。」山本武坐在狱寺隼人的身边一脸轻松,一旁的笹川了平也附和地点点头道:「我真的好久没有极限地吃到京子做的饭了。」 「是是、小春和京子煮了二十人份的,大家吃不够的话可以再添哦。」三浦春和笹川京子端着已经组装好的咖喱鸡排饭端上桌,而一平则是把其他的配菜也一起端上桌。 「纲君?」还佇立在一旁怔愣的沢田纲吉被一双温暖的柔荑抓住手臂,笹川京子朝他微微一笑,把他拉到长桌上的中间位置坐下:「我和小春一起做的,你试试味道吧。」 「啊、好,谢谢你们,小春、京子。」他顺着三浦春的动作下,香喷喷的咖喱鸡排饭就放在他面前,辛香料咖喱的香气刺激着他的味蕾,他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匙放入嘴里,咖喱汁完整地包裹着每一颗饭粒,除了美味以外更有一阵熟悉的味道。 「好吃。」 有沢田奈奈的味道。 离家七年的沢田纲吉从来没有回家过,当初来到意大利和母亲说的藉口是来意大利留学,之后继续留在这里的藉口也是和她说在这里找到了工作。十八岁的时候他正式继承了彭格列首领的位置,而作为彭格列门外顾问的沢田家康也在他继承不久后便辞去了职位,带着沢田奈奈环游世界。 他和沢田家康一样、不希望她们知道这一切事情。于是他也开始拍一些生活照给沢田奈奈报平安,她虽然也很担心他却仍然给予全心的信任,所以也很少提出想要到他生活的地方看看。 明明不是他的所愿,他却还是成为了沢田家康的模样。 熟悉的味道在口腔内蔓延到他的每一丝神经,勾出他埋藏在小盒子中已然泛黄的碎片,沢田纲吉一直不愿意去接触身处日本的伙伴的原因之一,便是担心自己只要一有了那样的念头后便再也没有待在这里继续生活的动力。 想要回家。 喉头一阵乾涩,眼眶也泛起了一阵酸涩,他用力眨了眨眸将眼角的湿润给吞下。 「嗯、小春有特地和阿姨请教过。」三浦春瞧见沢田纲吉满足的模样,唇角也不自觉跟着上扬:「能够吃出来真的太好了。」 「妈妈……」在一旁的蓝波吃着咖喱饭,脸上早已泪流满面,速速吃完第一盘又自己添了一盘大份的。 「哈咿!小蓝波别哭了。」 「蠢牛吵死了,不过是咖喱饭嘛。」里包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坐在餐桌上的,他自己盛了比蓝波更要大份的一盘咖喱饭吃着。 你才是最没有资格这么说的人!沢田纲吉心中暗暗吐槽道。 午饭就在这样吵吵闹闹的气氛之中过去了,沢田纲吉认为这是七年来吃得最幸福的一餐。他知道这一顿饭是三浦春和笹川京子一起筹备的,后来他在听三浦春和其他人聊天才得知,在他们不在并盛的这几年三浦春经常到沢田家找沢田奈奈一起吃饭,久而久之也将沢田奈奈的手艺学起来了。 这次的午饭是三浦春向笹川京子提议做的,原本因为昨夜的纷争而有些低落的笹川京子也开朗了起来,热闹温馨的氛围也让清冷的彭格列大宅活跃了许多。 然而这顿饭看似是三浦春很活跃地在伙伴们之间聊天对谈,他和她却完全没有说上话。 三浦春大抵还是怨恨他的吧。昨夜三浦春的态度很明显不想和他有过多接触,沢田纲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很是无措却也无可奈何,不过三浦春和其他伙伴相处得挺好的,那他也就放心了。 只是沢田纲吉并不打算就这么被动下去。 再怎么样也必须去和三浦春道谢才行,若不是她、或许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拥有那么幸福热闹的饭局了。 草草地将两千字反省报告的工作丢给彭格列首领左右手狱寺隼人,沢田纲吉还是认命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处理如山的公文。 大雨已然停滞,微风带走湿重的雾气。 饭后,里包恩随意抓了几个路过的彭格列部下帮忙处理剩下的碗盘,其他人也因为工作都先后离开了,留下的只有里包恩、三浦春和笹川京子三个人了。笹川京子这次过来是单纯是为了度假,到意大利机场后要搭彭格列属下的轿车去彭格列总部,没想到她搭上的居然是罗贝托绑架他的轿车,于是就这样被当了威胁沢田纲吉的筹码。虽然当下灵机一动按了作为发送紧急求助信号的耳环,但是很快地被其他部下发现了就带走了信号来源。 「那时候真的吓死了、不知道该怎么才好。」笹川京子回想起那时候的惊险仍心有馀悸,她双手相互紧握:「那时候有小春真是太好了。」 「哈咿、没有没有。」三浦春没想到自己会被提到,愣了一下,伸手握住了笹川京子因不安而交替的双手:「小京没事就好。」 「说起来,小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笹川京子在三浦春的安抚下稍微展露了笑顏,问出了里包恩心中最大的疑问。 「小春那时候单纯路过啦、听到了小京子的声音就闯进去了。」三浦春扬起了不自然的笑意,一旁的里包恩闻言垂首沉思。 「那也太危险了!不过我都不知道小春居然还会打架呢。那时候看见小春从门外闯进来两下就打倒那两个人,超厉害。」 「哈咿、没有小京说得那么厉害啦。」里包恩打量和探究的视线让三浦春无所适从,她连忙挥动双手不想让里包恩有更多的疑问:「人危急时刻就会激发本能嘛。」 「京子!天快暗了,你不是想要到贝克尔街逛逛吗?」这时,笹川了平直接打开了厨房的门,直接对着笹川京子说道:「走吧、今夜我有空,我一定极限地陪你逛街的!」 笹川京子看了一眼掛在墙上掛鐘惊呼:「啊、这么晚了。那么,失礼了,我先走了。」 于是留下来的只有里包恩和三浦春,一个二十二岁的女人和十二岁的小孩面面相覷,女人坐在小孩对面不自在地笑了笑,而小孩并不打算收起探究的眼神,强大的气场逼得三浦春在心中不住腹诽—— 她以前怎么都不知道里包恩长大了会那么可怕! 「说起来没想到里包恩会长那么高呢。」三浦春明知自己已经被眼前的人看穿心中的怯弱,却依然选择强撑着笑意。 「小春,我能相信你吗?」黑眸的锐光几乎能将三浦春看穿:「阿纲他出于情意才不愿意调查你,但我可不一样。」 三浦春心脏骤缩,她大抵没想到以前她那么疼惜的里包恩,竟会那么毫不留情地专门挑她最不想被触碰的地方说。她垂下眸,放置在膝上的手握紧后又松开:「小春可以用性命起誓,绝对不会伤害包括沢田先生在内的所有人。」 「至于小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以及无人得知的那七年,也请不要去调查……毕竟那不是值得浪费资源的事情。」三浦春说着说着便站起来,向十岁的里包恩行了九十度的礼:「若是里包恩依然不信任小春的话、我……我即刻便离开彭格列。」 「不用,小春。」那扇紧闭的大门忽然再次被打开,门外是偷听许久的沢田纲吉,他听到三浦春说出离开的那句话便马上闯了进来,他语气焦急中还带有一点责备:「里包恩,我应该说过我不想调查小春。」 里包恩冷冷地发出了「哼」的单音,瞥了两人一眼离开了厨房。 04 你会愿意用多少爱灌溉一朵永远不会开花的树? 太糟糕了、一切都糟糕了。 三浦春没想到会这样直接对上沢田纲吉,里包恩明显想要留给两个人单独的空间,然而她和沢田纲吉两人面面相覷却无言,尤其那男人的脸上就写着「我想要和你谈谈」的表情,那关切的褐眸差些让她建筑好的心防瞬间溃堤。 他可是她藏在心尖上的人、她奋不顾身也想要并肩的那个人。 「抱歉、失礼了。」于是她匆匆留下了一句话逃离他身边。 太可怕了、光是看见他的容貌心脏便无法抑制地鼓动,想要靠近、想要将七年来的话语一併倾诉告诉他。他是包容一切的大空、同时也是将她的爱慕与忧伤一併吞噬的大空,是她努力抬起手也无法触及的大空。 七年之间的空白,她成长了许多,也变化了许多。 三浦春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再是当初活泼开朗的少女,也不希望自己丢失那份开朗,于是她戴上了名为三浦春的面具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她不想要沢田纲吉失望,尤其是她与笹川京子都是沢田纲吉想要守护的净土,然而她依旧不小心陷入了污浊的泥泞之中越陷越深。 她大概猜测得到沢田纲吉想要和她说什么。 无疑是想要向七年前瞒着她移居到意大利的事,也想要询问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吧。 三浦春并不是傻子,沢田纲吉是她十四岁青春的最美好的回忆,她并没有后悔喜欢上他、也不后悔自己曾经义无反顾地奔向他所在之处,只不过在路程中伤痕累累、身心俱疲后,她不认为自己还会想要再爱上他一次。 青春期的悸动与第一次喜欢上的人都献给了沢田纲吉。 三浦春喜欢沢田纲吉、沢田纲吉喜欢笹川京子。 她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实,他望着笹川京子的眼神总是如同山中湖泊寧静,湖面底下是翻涌的爱恋,然而那时候对爱情没有概念的笹川京子全然没有发现他对她的喜欢。她也是有私心的吧、即便是知道了沢田纲吉喜欢却没有和笹川京子提起,甚至还认为自己只要拚命努力就能让沢田纲吉喜欢上自己。 真傻啊、那时候的三浦春。 作为唯一的外校生,所以她必须要更努力才能跟上他们的脚步才行。从每天早起绕远路和沢田纲吉偶遇一起上学,再到放学假装路过并盛中学,甚至还需要努力到沢田纲吉的身边去。 她除了笹川京子是好朋友以外,也就只有沢田纲吉能够将她与他们联系在一起了。而沢田纲吉却又没那么喜欢她,结果她也只能仰赖笹川京子了。 没想到的是,沢田纲吉和大家忽然就决定离开并盛到意大利居住,这件事她是从笹川京子那听见的,沢田纲吉、狱寺隼人、山本武和笹川了平会到意大利留学,库洛姆、一平、蓝波也会跟去,而笹川京子也想要离开并盛到京都上学,所以留在并盛的也只有她了。 其实她一直在等、等沢田纲吉亲自告诉她。 结果、到他们离开那天都没有等到。可她还是悄悄地到机场,目送他们的背影在心中向他们道别。 和自己曾经的爱恋告别。 如果能够那么容易就为自己的爱恋划上句号就好了、三浦春以为自己能做到,然而身体反应比她还要更了解自己,她还是无意识地走往沢田纲吉的家,沢田奈奈因为原本热闹的家里忽然安静下来而感到不习惯,于是两个被留下来的女人相互安慰陪伴,久而久之她和沢田奈奈的感情也变得更好。 只是不久后、沢田家康从意大利回来并盛,便常常带着沢田奈奈四处旅游,虽然沢田家的房子依然保留,可一年四季都处于空置状态,不过只要她一回来,三浦春便会找沢田奈奈聊天说话。 在沢田奈奈不在时候、她家里发生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三浦春洩气地将自己扔到床上,被子直接把她自己盖了起来,闭上双眸强迫自己不去细想那七年。 在那天之后,三浦春就再也没有和沢田纲吉单独相处过了。 接下来的一週沢田纲吉再也没有见过三浦春,直到山本武传来了彭格列孤儿院被混入敌人的消息,而笹川京子和三浦春也正好也在同一天一起到孤儿院参观了。 仿佛就是针对他的死穴而决定的行动。 「小春和京子都在孤儿院里和小孩子们玩,这次混入的敌人推测是为了要带走笹川京子。」山本武依旧担任了司机的职责,狱寺隼人昨天被派去了法国执行另外的任务:「了平前辈虽然在京子身边陪着,然而却不知道敌方什么时候会发动袭击,现在已经带着京子离开了。」 沢田纲吉皱起了眉头,他不理解为什么笹川京子会忽然成为敌军争抢的人物,除了罗贝托家族发现了笹川京子以外,笹川京子的情报应该早就被销毁了才是。 不、这次的目的可能并不在笹川京子身上,但不能排除敌方就是知道笹川京子和三浦春在场才决定混入的。 「小春决定留在孤儿院找出混入工作人员的卧底。」山本武低声道,彭格列孤儿院收留的主要都是因为黑手党纷争而留下的遗孀与孤儿,也有流浪街头被干部带回来的小孩。彭格列孤儿院会负责教育和养育小孩,原本基本上都是以将他们训练成战斗人员为彭格列所用,然而沢田纲吉继任之后便让小孩以自己的意识选择要就业或者留在彭格列:「这次不排除敌方偽装成小孩。」 沢田纲吉深吸了一口气,太阳穴隐隐作痛,他一直都不愿任何人因为黑手党纷争有无谓的牺牲,尤其是小孩、他们本就不该踏入黑手党的地狱。 看来、这次是个免不了杀戮的纷争。 彭格列的孤儿院在西西里镇的市区,在山本武熟稔的驾驶技术之下很快就到了彭格列孤儿院门外,然而方下车便瞬间迎来一股锐利的杀气,好几颗子弹迎面而来,沢田纲吉眼都没眨一下,那些子弹纷纷裂成四份跌落地上,只见山本武背上的时雨金燕已然从木棒变成长剑,神情凌厉凝重,全然与平日的山本武有着强烈的反差。 沢田纲吉嘲讽般地勾起了唇角,他双手插入口袋,褐色的眸中没有七年前遇敌时的惶恐,反而是淡然与平静。 他扬起了下巴看着缓缓走来的敌人,东方人的身高相较西方人还要矮一些,迎面走来的意大利男人有着红棕色的长发,深邃的轮廓上满是坑坑洞洞,碧绿色的眼眸隔着极厚的镜片有些变形,他身披白色大褂,内衫却是黑金条纹的衬衫,整个人的氛围十分违和。 「哟、彭格列首领啊。」那男人声音低沉沙哑,宛如失修的播放器一样的噪音令人不适,他低低地发出诡异的笑声,对亲眼看见彭格列首领出战感到好奇:「最近是不是比较常出战了?」 眼前的男人、沢田纲吉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自己看过的资料,然而他对眼前的男人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好、请问你是?」作为彭格列首领还是需要保持礼仪的,即便对方一见面便送他几颗子弹当见面礼:「最近西西里蛮热闹的,出来逛逛。」 「贝罗、贝罗·斯蒂恩。」贝罗一边自我介绍一边朝沢田纲吉伸出手:「久仰大名、听说彭格列第十代首领以擅纳人才为本领,甚至是曾经打败復仇者监狱的人,今日见到了真是我的荣幸。」 沢田纲吉淡淡地扫过一旁倒趴着的彭格列部下,那些都是藏在孤儿院做守卫的属下,比不上总部里的守卫,却也是数一数二的精英,没想到那么轻易就被打倒了。他没有握上那隻象徵交好的手,反而沉下脸色盯着贝罗看。 被无视的贝罗也不尷尬,将手收回放入白大褂的大口袋,礼貌的面具也在交涉失败后直接消失,收起了笑意,食指和拇指轻抵眼镜的两侧,手掌的阴影遮盖了一半的面容,只听轻道:「小孩,别这样看我。」 「我可是会兴奋的。」 语毕,一隻双翼包裹着嵐之死气之炎的老鹰以将近音速的速度往沢田纲吉奔去,而山本武立即打开了发出雨之死气之炎组成的漩涡抵挡了那老鹰的袭击,他一个抬手便把那老鹰其中一隻翅膀砍断,只见那老鹰努力拍了几下翅膀便垂落下来,回到了匣兵器。 匣兵器在七年前便开始渐渐地被研发出来,彭格列家族即便曾经去到十年后的未来见过匣兵器的战斗,也深知匣兵器的利与弊,然而阻止科技进步是不可能的,他只能看着一个又一个影响着黑手党世界的匣兵器被製造出来。 他能做的便是顺应未来,为自己的家族成员准备能够与之战斗的匣兵器。 留在并盛的云雀恭弥已经开始在着手戒指与匣兵器的情报收集,而六道骸也利用幻术的便利在各个地方收集实验室的成果,库洛姆是六道骸和彭格列的桥樑,不喜欢过多接触黑手党世界的他还是不太愿意和他们一起在西西里行动。 「这就是彭格列的雨之守护者吗?果然普通的匣兵器没办法打倒你们。」 「哈哈、儘管放马过来吧。」山本武双手紧握时雨金燕,爽朗的面容上即便是染上杀气依然好看,他是洗涤一切黑暗的镇魂雨、是彭格列双剑王之一的男人,可不会那么容易被打败:「阿纲、你先进去吧,这里留给我就好。」 「想都别想。」贝罗拿出了一个纯白的匣兵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然而实际上谁都没看见从里头开出了什么。 沢田纲吉警惕地看向周围,才发现不知何时孤儿院的大门被一群小孩给堵住了。他皱起了眉头,这些小孩显然与正常的孩子不一样,不仔细一看都不会那原本正常的肌肤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双眸没有焦距,他们手里都拿着一把刀。 这些小孩不是正常的孩子。 山本武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不知不觉地不自然的小孩越变越多,甚至直接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阿纲、这些小孩不对劲。」 「嗯、感觉没有自我意识。」 山本武和沢田纲吉一步步后退,而小孩们却一步一步逼近。不确定情况的两人也不敢随意动弹,黑手党的世界里将拿小孩来当肉盾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彭格列更是不可能将小孩训练成杀手,毕竟其实在黑手党世界即便对方是小孩都格杀勿论,老实说贝罗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用小孩对付彭格列首领与他的守护者们便有些过于卑鄙了。 想来这些常年守护这里的彭格列部下也是中了贝罗这招,因为他们习惯了小孩子打交道,才会在卸下防备的时候被打倒。 「哈哈哈哈、果然彭格列首领的弱点莫过于心爱的女人和小孩,前阵子听说彭格列十代目为了女人连彭格列的势力都可以放弃,我那时候就想要用我的孩子们试试看了。」贝罗见两人窘迫的模样得意地大笑道,手指轻轻一挥,小孩们整齐划一地举起刀子往沢田纲吉和山本武捅去:「让我看看你们染上这些孩子的鲜血吧!」 一旁的路人对黑手党纷争已然司空见惯,草草抓着自己身边的人离开现场,原本还算市区的彭格列孤儿院周围顿时只剩下沢田纲吉、山本武和贝罗三个人。 沢田纲吉拉着山本武跳了起来,藉助手中火焰的推动力闪过了这一次攻击,只见握刀的小孩们相互倒在一起全然没有避开对方可能攻击到自己的刀子,好几个小孩因此身上都被刀子的锋利划伤,奇怪的是、他们竟然没有流出人类应该有的鲜血,而是单纯是身上的皮肤裂开了。 「哦哦、听说彭格列血统都可以自发性燃起额间的死气之炎,没想到被人称之为废柴的第十代首领居然也学会了?」贝罗抬首望向停留在半空中的两个人,食指拇指凑在一起弹了个响指,小孩们身上的伤口竟奇蹟般地癒合起来了。 大概是因为晴之死气火焰的活性属性。 「山本、小心点,不知道这些小孩还有没有生命跡象。」沢田纲吉在方才的一瞬间便燃起了额间的死气之炎,那橙黄色的大空之炎熊熊燃烧,他心中的怒火已然能将这一切燃烧殆尽,眸中鲜少流动着阴沉的杀意,盯着轻松自在的贝罗。 「我们速战速决、小春还在里面。」 05 落在泥泞而染上脏污的花朵没有被捡起的资格。 小孩们嘶吼着挣扎着,山本武担心自己会误伤小孩于是将时雨金燕转换成普通的木棒将小孩击昏,而沢田纲吉则是瞄准小孩们的弱点轻轻一击将小孩一个一个放倒,只可惜这些小孩并不是普通人,若是正常的人类在这样的攻击之下早就已经无法站立,然而小孩们却能嘶吼着再度站起来。 这不是正常人了、能解释的便是这里能行动的小孩子们都是尸体,是贝罗将小孩的尸体製作而成的真人武器。 难怪就连彭格列血统特有的超直感都不管用。 不管打倒多少,他们都会再度站起来,即便已然伤痕累累都在所不惜,就像察觉不到疼痛与悲伤的布娃娃,继续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三浦春还在孤儿院内不知音讯。 「哈哈哈哈、这样是没用的,就算你砍断他们的四肢、他们还是会张着嘴攻击你们的。」 除非你们直接贯穿作为能量来源的心脏。贝罗在心中暗道。 「那试试这样如何。」 沢田纲吉皱着眉头闪躲着奋勇而上的小孩们,伸手轻触聚在一起的小孩们,手套的中心闪过一瞬的光芒,从他手心开始的空气渐渐皆为冰块,包括他触碰的小孩同时被高密度的冰块慢慢包围,一个连着一个地全部都被冰了起来。 「什、这就是、彭格列的零地点突破吗?」贝罗没料到沢田纲吉竟然还有这招,惊呼道:「不过没关係、还有另——什、为什么我的孩子们不动了!」他正要操纵对抗山本武的孩子们,转过头却发现另一群的小孩们竟停滞不动了。 「哈哈、果然没注意到呢。」山本武笑着挠了挠头说道:「不要小看雨的镇静哦。」 贝罗定睛一看,小孩身上都被微弱的雨之火焰包裹着,山本武在击打小孩的时候不只是普通的肉体攻击,而是将镇静之炎注入小孩的体内,降低晴之火焰的活性化,才会让小孩的攻击停了下来。 小孩一个不剩的都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贝罗望着沉着脸色朝他走来的沢田纲吉,双腿一软跪坐了下来,小孩们就是他唯一的武器,作为研究家的他并没有什么过人的体术和战斗力,他研究出的武器便是他的强处——不、连人体匣兵器都是他从别人那得来的研究成果,他只不过是想要、想要更多好看的小孩成为他的武器罢了。 沢田纲吉毫不意外地被贝罗将小孩当武器的举动给惹火了,额间的死气之炎已然熄灭,他单手抓住贝罗的后脑勺强迫他抬首与自己对视,他的温柔与包容只对值得的人,像这种只会利用小孩做下三滥的手段的垃圾即便是下十八层地狱都不够浇灭他心中的怒火。 「说、这些小孩是怎么回事?这些匣兵器从哪里来的?」沢田纲吉连弯腰都嫌麻烦,将男人的头强制抓起,那丑陋的面容看得他心中不禁作呕。 相由心生、内心丑陋不堪,就连面容都不堪入目。 「我、我——」 「不说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沢田纲吉渐渐加强抓住贝罗后脑勺的力道,贝罗有种自己的头盖骨被碾碎的错觉。 「别忘了、孤儿院里面还有我的孩子,只要我一弹指他就会无差别地将——」贝罗露出发黑的牙齿、张狂的笑意,方才沢田纲吉的反应很明显地反映无辜的孩子是他的软肋,只是他方说完就被打断了。 紧闭的孤儿院的大门猛然被人从里面踹开,掀起滚滚尘土,笹川京子独有栗色长发在模糊的尘土之中格外显色,沢田纲吉和山本武顿时心脏一缩,暗叫不妙。只见尘土过后,那栗色长发的女人一手抱一个小孩,那两个小孩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四肢都被麻绳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用过的尿布,然而两个孩子都呈现奇怪的姿势被绑着,看来双手双脚都被女人打断了。 「将什么?你的孩子们在这里哦。」笹川京子将怀里的孩子放到了地上,孩子的眸失去了光芒,慢慢地闭上了双眸就此场面。 沢田纲吉和山本武都怔愣住了,就连被掌握在手里拿捏的贝罗也意料不到情报上显示的彭格列首领的心上人竟然会从一堆孩子之中找到他藏在其中的小孩。 他记得情报上写着笹川京子并没有任何战斗力,也没有学习过这方面的能力,怎么会……? 「……」沢田纲吉和山本武一时之间说不出话,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搞不清现在的情况。 「竟然用小孩子的尸体做这种事、真是丧心病狂。」笹川京子一步一步地走到山本武身边,垂眸道:「放心吧、我会负责让小孩们安息的。」 「京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沢田纲吉从震惊之中拉回一点思绪,撇开眼前的笹川京子带给他的违和感,现下最重要的还是手里的人。 「这些小孩、是一边放血、一边用晴之火焰强制进入他们的身体内,人体虽然有能够点燃戒指火焰的波动,然而要用火焰代替鲜血的话不止需要放血,还需要夺走人体原本有的意识。」笹川京子清澈的眸都带着杀气,他从来没有见过她流露出那样的神情:「所以、不止要将小孩一边缓缓放血,还要一边侵入并控制他们的意识,不堪折磨的小孩在这样承受着非人的痛苦中会渐渐失去生命,而你用独有的晴之火焰再加上製作匣兵器的程序,就能将死去的这些小孩製作成人体匣兵器。」 「对吗?贝罗·斯蒂恩。」 贝罗望着笹川京子的眸放大后缩小,惶恐得双唇都不住颤抖:「那、那又怎样!你杀了我、杀了我的话那些小孩可是都会死的。这些可是主上赏赐给我的力量!」 「哈哈、这些小孩反正迟早都会死的、不如为我所——」 碰! 一颗子弹射穿了贝罗的眉间,血色彼岸花从眉间缓缓绽开,佈满都是坑洞的脸庞,收缩的眼眸渐渐放大,垂下的双手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话语,沢田纲吉垂着头,另一手握着的手枪从手中滑落,瀏海的阴影笼罩他的神色,他收起捏住贝罗后脑勺的手,那高挑的身躯失去支撑便直直地往后倒去,彼岸花蔓延出一道道血痕。 在场的山本武和笹川京子都陷入了沉默,而在贝罗死后、失去火焰来源的孩子们也失去了支撑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十几个孩子倒在一起、狰狞的面容在此时才恢復了平静。沢田纲吉颤抖地伸出手接住了其中一个孩子,双膝跪在地上,他脱掉了作为武器的手套,轻轻抚着怀中孩子寧静的面容。 那孩子就像睡着了一样,唇角微微扬起,沉入个美好的梦境。 沢田纲吉垂着首,无声的水滴落在了小孩的容貌上,他将小孩紧紧抱在怀中,肩膀轻轻颤动着,就像上帝为自己的罪而悔恨、为自己的失责而祈祷。 「沢田先生放心、他们一定会成为天使的。」笹川京子上前轻轻拥住那脆弱的神,褐色的发靠在她的肩膀上,她只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的布料一点一点被浸湿,她用力拥紧沢田纲吉,只希望将自己身上多一点、再多一点温暖传递给他。 一旁的山本武已经识趣地开始处理贝罗的尸体,将空间留给两个人。 她不晓得是否是沢田纲吉的脆弱顿时击垮她架构好的心防,此时的她只想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 她的柔荑攀上沢田纲吉的背,额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因愤怒和悲伤而紊乱的呼吸,仿佛这样就能与他分担所有的愤怒与哀伤。 若是她能办到就好了、若是那用全力包容一切的大空愿意在她手心停留,愿意让她与他分担多一些苦痛就好了。 她定会奋不顾身让他依赖。 「你已经很努力了、纲先生。」 熟悉的称呼。 沢田纲吉愣了愣,抬首望着拥住自己的女人,没想到她竟将头上栗色的假发脱下,包括用来塑造五官的麵粉都因为时间渐渐脱落,露出了黑茶色的短发与清澈的黑眸。 眼前的笹川京子是、三浦春。 面对沢田纲吉疑惑的双眸,三浦春心虚地撇开视线:「我、我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我担心对方的目标是小京,于是就让小京打扮成我的样子跟着笹川前辈离开,而我打扮成小京的样子来引诱敌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沢田纲吉闻言,震怒得双眸都不住收缩:「如果对方的目标真的是京子的话,你要怎么办!如果你出事了,我要怎么办!」 沢田纲吉好几度怀疑这样的自己是否还有守护他人的资格?登上彭格列首领的位子,若是成为不了让人依靠、守护他人的大空又该如何?从他来到西西里后的日子,看见的是更多的、无尽的慾望与贪恋,是对力量的索求、是对权利的慾望、是藐视人命的杀戮。 这是黑手党世界真正的面貌,然而他命中便註定将深陷这地狱的沼泽无法动弹。于是他不再挣扎,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初心继续站在沼泽之中,任由自己在其中快要窒息都在所不惜。 若是能还重视之人一方平静的天地,他愿意性命做为代价,只要、只要一切安好。 三浦春知晓沢田纲吉愤怒背后的关切,她捧起他的脸颊,额间亲暱地抵在他的额间,那会燃起守护之火的额间此刻却十分冰冷,仿佛汹涌的火山顿时失去了流动的力量令人哀伤。她抓起他的其中一隻手放到自己的左胸上,让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三浦春的黑眸流动着波光,沢田纲吉愣愣地望着那双黑眸,他看见了黑眸之后的宽阔与包容,是愿意将他一併拥入怀的星空,是愿意陪他一同深陷泥泞的神明,恍然之中他听见三浦春轻声道: 「你听、纲先生。」 「感受得到小春的心跳吗?」 「纲先生、悲伤也好、愤怒也好、痛苦也好,一切的一切、小春都会在这里陪着你一起承担。」 「所以、休息吧。」 「闭上眼、雨后的青草、轻抚的微风、漫野的星空会陪着你,从入睡、到醒来。」 「小春也是。」 从手心传来的心跳与温度令人安心,他自愿地牵上了神明的邀请的手,甘心坠入那一望无际的星空。 沢田纲吉那之后便陷入了沉睡,将一切喧嚣完整地隔绝在外,他闭上双眸沉醉在微凉的温度之中,不需要睁开双眼也能感受到铺满夜空的星光,耳边是吵闹的虫鸣声、风溜过树叶间的痕跡。他深吸了一口气,流入鼻尖的是草地独有的清爽、是山林间潮气独有的平静、其中混杂着少女很淡很淡的樱花香气。 「沢田先生、沢田先生。」三浦春冰凉的双手轻触他的颈肩,又拿了一根草在他鼻头轻蹭:「时间到了哦、快起来。」 他听见了少女的呼唤。捨不得梦境之中的美好,他极慢地睁开双眸,然而映入眼帘的不止是三浦春的脸庞,还有在她身后的一片星空。漆黑一片的黑幕之上镶满了一颗一颗闪烁的星光,不慎打翻的鎏金洒满整片黑幕,一点一点的星光恬静且平淡,每一颗星光都努力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照进了他心中每一块充斥着悲伤的角落。 「小春……?」他眨了眨眸,月光落在三浦春身上铺上薄薄如绒毛一般的银光,有那么一瞬他认为三浦春是月光之下的女仙子,将他带入到世外桃源一同生活,他的心跳不自觉为这仙子漏了一拍,鼓动着。 「嗯、流星雨要开始了哦。」三浦春久违地扬起了属于她的笑靨,眸弯弯如月,双颊微红,清朗又活泼的笑意是沙漠之中的一泉清水,滋润他乾枯的心灵。 沢田纲吉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枕在了三浦春的大腿上,原本鼓动的心脏更无法抑制地加快,脸上更是躁动地羞红起来,他立马坐起来,掩饰羞涩地用食指摸一摸自己的鼻尖,那是他害羞时候独有动作。 「啊、抱歉。」 他坐起来才发现两人身处平野之中,他并不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四周由浓密高大的森林圈圈围绕,而谁也没想到森林之中竟有一处范围广大的原野,青草经过细雨的洗涤散发迷人的芳香,露水低落在两人的衣裳上绽出朵朵小花,抬眸便是触手可及的星空,耳边没有人类嘈杂的喧嚣,宛如他便是这一片星空的主人。 「小春答应你的,所以就带你来这里了。」三浦春抬着头望着星星点点的夜空,柔和的月光悄然包围着她,沢田纲吉一时之间忘入了迷。 雨后的青草、轻抚的微风、漫野的星空会陪着你,从入睡、到醒来。 小春也是。 06 我想点亮枯萎的花瓣化作天上的繁星伴你春夏秋冬。 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倏地越过星空悄然消失在另一端,三浦春兴奋地跳了起来,下意识抓过身边男子的手臂晃着:「纲先生!你看到吗!流星!刚刚划过了!」 「可恶!小春都还来不及许愿就不见了!纲先生纲先生、你快看!那里刚刚又有一颗!」二十岁的三浦春前些日子还能故作成熟的大人,然而此时看见流星却不自觉地如同小孩一般兴奋起来,她一手搂着沢田纲吉的手随着流星的出现和逝去蹦蹦跳跳,另一手向沢田纲吉指着流星出现的地方。 「太好看了!在并盛根本看不见那么多流星!」三浦春满足地露出灿烂的笑颜,黑茶的双眸映着流星闪闪发光,沢田纲吉竟一时难以移开视线。 她看流星、而他在看她。 沢田纲吉无法用言语描述心中的感受,贫穷的词汇无法凑出完整的词句,胸口之间被什么给填满着,暖暖的、涨满得从内心深处溢出暖流,他竟有种想哭的冲动,然而眼角的酸涩再一次提醒他,他才哭过不久。 「嗯、真的很好看。」他的视线还未从三浦春身上移开,她的欢乐开朗似乎也感染了他,不自觉地也随着三浦春展开笑颜。 三浦春下意识地侧过头望向沢田纲吉,却不料和他的视线交接,她这下才发现自己勾着他的手臂肆意妄为,白皙的脸蛋瞬间染上了红晕,反应过来后,她不自然地放开了沢田纲吉的手,似是在对自己的失态窘迫。 「抱歉、小春太兴奋了。」三浦春羞赧地就地跪坐了起来,即便过了七年、她还是会不住向身边这个男人靠拢,喜欢他已经刻进了她的潜意识里,原以为自己早就将那年的爱恋放在分别的机场,再度见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脏与血液都还是无法抑制地为这个男人鼓动。 为他喜、为他悲。 「没关系。」沢田纲吉笑了笑,随意地坐在女人的身边,双手向后撑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衣裳还是下午战斗时的模样,回想起下午的纷争,他的眸又暗了下来。 他继承彭格列那么多年以来,只专注在怎么抑制彭格列的发展、怎么减少彭格列各种大大小小的纷争导致的无谓牺牲,然而他似乎不小心忘了、彭格列强大的意义并不只为了摧毁,也是能作为保护他人的力量。 而匣兵器的事情他一直都丢给身在日本的云雀恭弥处理,自己光是对付内部的反对声音就已经头疼不已。 他真的能胜任这个职位吗? 当初他继承这份力量时便对自己发誓、他只会为了伙伴挥舞拳头打败敌人,他不会参加无意义的战斗、也不会造成无谓的牺牲。 可现实是一把巨大的铁锤,将他少年时期小小的梦想摧毁殆尽。 他第一次杀人是因为内部纷争。他登上彭格列首领的位置以来,即便大多数的人都认可他战斗实力,却无法认同他不扩张彭格列势力的打算。激进派与保守派在彭格列之中的裂缝越来越大,他也为了保全两派势力左右奔波却始终劝说无果,最后他选择了将激进派一并剔除。 那时候激进派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自作主张地攻击周边弱小的势力、将毒品在彭格列总部内悄悄流通、甚至打着彭格列的旗号拐卖妇女,得知这一切的沢田纲吉怒不可遏地亲身解决了带头者,也顺便杀鸡儆猴地让其他反抗的声音顿时消失得毫无踪迹。 从那天起,沢田纲吉便将手套收了起来,平日里若是会流血的纷争他都会用枪枝替代,并戴上白金色的面具遮挡面容,于是久而久之黑手党之间便认为彭格列第十代首领不善于对战。 这对沢田纲吉来说是好事、他一直都希望将用枪杀戮的自已和真正的自己切分开来,甚至从那天开始便再也没有睡过一次好觉。里包恩好几次都为此找来了心理医生、然而对他却毫无效果,他心中的执拗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 他已经好久没那么哭过了、手里送走了太多的生命,他一度认为自己与初心渐渐背道而驰,这双手除了夺走生命以外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他好累。 「沢田先生、这次的流星是天秤座流星群哦。」三浦春察觉到沢田纲吉的情绪逐渐低落,便主动向他攀谈:「是沢田先生的星座呢、如果沢田先生许愿的话一定会实现的。」 「许愿……吗?」沢田纲吉茫然地抬起头,星光微弱又努力闪烁着。 「来!一起许愿!」她忽然抓起沢田纲吉的一只手,柔软冰冷的双手紧紧握着沢田纲吉的手,沢田纲吉的手很温暖却一直在颤抖,她像是要安抚手中颤抖的小动物一样,毫无保留地紧紧握着他的手,不等沢田纲吉反应便闭上了双眸。 沢田纲吉愣愣地任由自己的手落入她双手的温暖,她的手很软很冷,然而意外地他总能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两人握着的手流进他的心间。他笑了笑,也就着她的姿势跪坐了起来,另一只手覆上了交迭的手,两个人、两双手,一同闭上眸许下愿望。 流星群很快便到了高峰期、一颗颗星光拖着光芒携着两人的愿望到达更远的地方。 「小春、谢谢你。」沢田纲吉率先张开双眸,褐色的瞳孔倒映着女人的闭上双眸的容貌,三浦春经过七年的成长更有女人味了,长长的睫毛、清秀的眉毛、微微泛红的双颊与认真许愿的模样,化作朵朵樱花落在在他心间,泛起淡淡的、一圈圈涟漪。 「哈咿、不客气。」三浦春睁开眼便看见沢田纲吉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瞧,那双褐眸中的波动她很熟悉,不只是感谢、还有其他的情感,然而她记忆中沢田纲吉只会对笹川京子抱有这种柔情。她下意识迅速抽回手,冰冷的手还残留沢田纲吉的温度,她连忙故作自然地撩了撩耳边的发丝,不断说服自己方才那只是错觉。 「我很久没那么放松了、自从做了彭格列的首领之后,每天都是处理公文、都是勾心斗角。」沢田纲吉并不在意三浦春的不自然,他晓得无论是要接近她也好、或是留着她也好,都需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若要他人敞开心扉,那就从自己先开始。 三浦春知道沢田纲吉接下来打算对她敞开心扉,她便认真地坐好,静静地望着他的侧颜听他说。 「小春知道我六年前就继承彭格列的事情吗?」沢田纲吉仰望着星空,思绪仿佛回到了更遥远的之前,想起那时候的自己,不自觉也认为那时候的想法也过于天真了:「后来、我就开始用枪杀人了。」 说到这里,沢田纲吉试探性地望向三浦春,她的神情全然没有排斥的意思,反而皱着眉头很担心地望向自己,或许他早就想要将这些事与人倾诉,只要一开始提起他便没有停止的打算,更何况他知道眼前的人愿意接纳他的一切。 那映着星空的双眸、不自知地诉说着对他的爱恋。 他想三浦春大抵是不知道吧、此时的沢田纲吉的确是被她的这双眸给救赎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每天晚上闭上眸脑子里都会浮现自己杀人的情景。」他垂下眸望着自己握着枪的手,模拟开枪的动作一般动了动食指:「时间一长、我甚至开始记不清自己杀了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杀人。」 「西西里从来没有过一天的平静。」 「若是自己手下留情、那么不知道哪一天我便是别人的手下亡魂,又或者自己的部下会被自己放过的人杀死。」他把象征彭格列首领的大空戒指摘下来在手里把玩,轻巧的戒指里背负着又何止是力量,更多的是用罪孽与血液堆栈起来的权利。 「我不只是一次、很多次都认为自己或许有一天就这么战死在枪下也挺好的,其实我知道的,即便自己死去、也阻止不了什么。所以我只能更努力、更努力,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做些什么,为身边的人做些什么。」 「自己为了守护伙伴而得到的力量、我真的有好好使用吗?」 「我真的有资格保护伙伴吗?」 现在的他已经找不到答案了。 戒指在手中滚动,他将那戒指紧紧握在手心之中,话语微微颤抖。他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这番话、里包恩也没有听他这么诉说过,他还是不希望让任何人看见的、看见那么脆弱、满是污泥的他。 三浦春握住了沢田纲吉的手,和方才一样、将那只发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柔情之中,就像要把力量传递给对方一样。 「小春觉得、沢田先生已经很努力了,我相信这些话、你已经听很多人说过了。」 「在我心里、沢田先生一直都很笨拙哦。不管在哪一方面都很笨拙、成绩也好、运动也好、面对自己的心上人也好,然而小春每一次都是被这样笨拙的沢田先生所拯救。以前的小春、光是想着你的背影就能够充满活力,明明那样瘦弱的人、却愿意舍弃自己为伙伴挺身而出的男人真的很帅气。」 「无论是以前的沢田纲吉、亦或是现在的沢田纲吉,在小春心里都是一样的沢田先生。」 「沾染上鲜血的双手也会为了伙伴燃起火焰、肩膀多么沉重都还是会努力挣扎向前走,无论如何小春都会在旁边牵着你、陪着你。」 三浦春说着说着,豆大般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接下来的话语都带着一丝哭腔与哽咽。她太心疼沢田纲吉了、听着他说的话、心中宛如也与他一同经历了那些阴暗的过去,光是想象他挣扎无助的心情,心脏就被一只手用力握着一般胀痛。 沢田纲吉愣住了,他没料到三浦春竟会为了他这种无聊的事情而流泪,然而眼前的女孩并没有停下眼泪和她的话语,反而抽抽搭搭地继续说道: 「所以请你不要担心、小春相信沢田先生有一天一定能找到答案的,亦或者有没有答案其实根本就没那么重要,沢田先生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遗弃自己的本心的。杀了几个人、多少人都和你想守护伙伴的心情没有冲突,而小春也认为、结束那些生命的沢田纲吉还是很温柔的。」 「比如说下午的贝罗、他将那么多小孩当做实验体理由,你却还是以最没有痛苦的方式了结了他的生命。」 「沢田先生、请你不要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不要独自背负着这一些悲痛了。」 「让小春陪你一起吧。三浦春已经不是七年前需要被保护的女孩了,你愿意尝试相信小春吗?」 她担心眼前的人说出否定的话语,将他的手抓得更牢。 「请你、请你一定要相信小春!」 少女的话语、她的眼眸、她的容颜、她的眼泪、她手心传递而来的温度化作一颗颗星光划过他阴暗漆黑的角落,照亮了那处干枯的荒芜。即便他双足深陷泥泞之中,她却依然愿意同她一起步入这满是脏污的沼泽之中陪他一同沉溺。 三浦春、三浦春、三浦春。 沢田纲吉空着的手抚上三浦春的脸庞,大拇指轻柔地拂去每一颗落下的泪珠,他感受着自己的手逐渐被少女的泪水浸湿,他荒芜的心间仿佛受到滋润一样长出了一朵朵鲜花,填满了干涸的荒漠。 在沙漠失去方向的人若是给予他一口露水,他便会想要索取更多。 他想要她、更多的她。 他想不顾一切地将眼前的少女从天堂拉入沼泽,即便两败俱伤也不愿意再放手。 他想折断天使的翅膀强迫她待在他身边、这辈子都彼此纠缠不放过任何一丝逃离的空间。 三浦春的泪水一旦爆发便难以停下,沢田纲吉在这温柔寂静的星空之下、在名为三浦春的温柔之下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他轻柔地捧起她的脸颊,凑上前以唇轻触那娇嫩的朱唇。 星空无际,蝉鸣微风都无法打扰两个人的世界,双唇轻触的瞬间一切喧嚣都顿时隔绝在遥远的彼方,彼此只剩下面前的那个人,鼻尖缭绕着那人的气息,耳间是彼此的心跳与呼出的气息,抛弃了一切过往与悲伤,拥抱彼此。 他想拥住眼前这个牵动着自己所有的人,不等她反应过来,他便牵住她的手不允许她任何逃离,双唇亲昵地紧贴厮磨,直到他心满意足才放开怔愣住的人儿。 「好。」 「那你可别想再逃走了。」 07 把泛黄的树叶夹在属于我们两个的相册之中、把枯萎的花瓣种入树下期待春天再度降临。 三浦春已经忘记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床上的,醒过来就已经是中午,只记得自己脑袋乱哄哄地和沢田纲吉在那片星空底下说了一堆话之后便被亲了,亲完后他还捏着她的脸颊威胁她说: 「还有再叫我沢田先生就亲你。」 她呆呆地答应后那狡诈的男人才满意地点点头,牵着她继续望着星空。哭完后的她格外的疲倦,于是她便顺着疲惫靠着沢田纲吉沉沉地睡过去了。 「嗯?是纲君早上带你回来的哦。」吃午饭时,笹川京子这么说道:「不过小春和纲君昨天一整晚去了哪里呢?」 「哈咿、没什么,昨天这里有天秤座流星群,我就带他去看了而已。」三浦春急忙解释,脑海中又浮现出自己被亲吻的画面,唇瓣上隐约还残留着那份温度,脸蛋更是羞红了几分:「倒是小京、后天就要回去了吗?」 三浦春想起昨日的亲吻、心中非但没有喜悦,而是五味杂陈。她不知道沢田纲吉亲吻她的动机是什么、不让她逃走又是什么意思。 他明明喜欢的人是笹川京子、为什么又要亲吻她。 是为了安慰她吗?可沢田纲吉并不是会随便和人曖昧不明的人。 「嗯、哥哥觉得我还是回去比较好,他会把关于我的情报都消除,不然这里太危险了。」笹川京子连续两次都差些遭遇危险,笹川了平大概已经受不了把自己最珍视的妹妹继续留在这纷乱不断的西西里了吧:「哥哥说他也会跟我一起回去,等到风头过去了再回来。」 做彭格列首领的心上人真不简单啊。三浦春心里暗自想到。 「小春呢、会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三浦春顿了顿,想起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垂下眸,低声道:「快了。」 「京子、小春,下午好。」沢田纲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们身后,他身上披着少见的披风,看来刚刚才结束关于昨日贝罗的小孩子匣兵器的会议:「哈啊、开了一早上的会真的好累。」 沢田纲吉自然而然地在三浦春身边落座,把她吓了一大跳却又努力忍耐不让自己反应过度,然而他的心思和她完全不一样,他一手撑着脸颊咕噥道:「要是这个时候可以吃到小春亲手做的咖喱饭就好了。」 「哈咿!彭格列食堂的咖喱饭也很好吃哦!我去帮沢田先生拿!」三浦春咻一下站了起来,往食物区的方向奔去,而望着她背影的沢田纲吉不自觉轻轻笑了起来,撑着脸颊像是在回想什么一样,视线落在慌忙为他端着午餐的背影。 笹川京子没有察觉出两人的异样,反而和沢田纲吉聊了起来。 「纲君、我后天就要回京都了。」 「啊、我听大哥说过了,抱歉、因为我的关係一直给你带来麻烦。」沢田纲吉这才把视线放回笹川京子身上,他对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感到十分愧疚,然而却一直没有时间和笹川京子说起这件事:「我会把关于你的所有情报删除,包括日本那里的我也会麻烦大哥帮我注意,真的很抱歉,你每次来我都没什么时间好好招待你。」 「没关係,请不要太在意。」笹川京子如同往常一样宽容大方,她摇了摇头希望他不要过于纠结:「只是明天哥哥要处理工作上交接的事情,我还有一个想去的地方还没去,可以请纲君陪我一起去吗?」 沢田纲吉想了想,昨天发生了贝罗的那件事在早上的会议中还没有得出个结论,彭格列这里还缺少一些重要的情报,明天大抵还会有一个针对这方面的会议需要参加,可是笹川京子都已经那么直接提出要求了,拒绝的话也不太好意思。 看出了他的犹豫,笹川京子方要开口,便被从左方走来的里包恩打断了。 「你就陪她去吧,阿纲。」里包恩大概也刚刚将调查人体匣兵器的事情派遣下去,他也随意地坐在了沢田纲吉的身边——三浦春原本的位置。 沢田纲吉瞥了一下里包恩,然后对笹川京子勾起笑容:「嗯、明天早上九点我来接你。」 「太好了!」笹川京子开心得眼眸弯弯,说道:「我一直都很想去巴勒莫大教堂看一看,听说融合了各种不一样的建筑结构,很是特别!」 「来、这里是你的咖喱。」三浦春把咖喱放到了沢田纲吉的面前,她的位子被里包恩坐走了也不恼,问道:「下午好,小里包恩,你也要吃咖喱吗?」 「不用。」里包恩笑笑,只是朝远方的食堂员工勾勾手,那员工便迅速地递上了培根奶油意大利麵,还把使用的餐具按正式礼仪摆放好,这速度堪称最佳食堂员工了。 三人望着里包恩犹如帝王般的享受,不住发出了佩服的叹息。 不对、为什么彭格列首领都没有享受过这种服务!沢田纲吉不住在心中腹诽。 「你自己不去要求这种服务的,怪得了谁。」 「不要随便读我的心啦!」沢田纲吉气急败坏,低头闷声吃着三浦春为他端来的咖喱饭。 三浦春和笹川京子看着两人的互动都心神领会般地相视一笑。 「那、我先失礼了。」笹川京子吃好后便打算离开,而三浦春也紧随其后:「啊、我也一起。」 她可不想和沢田纲吉两人相处! 沢田纲吉看着她焦急的背影没有挽留,反而轻声道:「嗯、还有、不要再叫我沢田先生了,你昨晚答应了的。」 「哈咿!好、是、我知道了!」 三浦春说完便勾着笹川京子的手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沢田纲吉轻轻叹了口气。 「昨晚好玩吗?」里包恩随意捲了捲意大利麵塞到嘴里,一边说道:「你今天早上回来就一脸谈了恋爱的样子、你决定和小春交往了?」 沢田纲吉自知什么都瞒不过自己的老师,便将昨天的事情全部都交代,当然并不包括那一个吻,他觉得那是他和三浦春之间的小秘密,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听完沢田纲吉说完,里包恩难得地陷入思考,沉默了一阵才说道:「我不反对你和她谈恋爱,但那必须在知道她底细的情况下谈。」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一个人会在七年内发生那么大的转变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事情,这件事一定和她现在出现在彭格列有关係。」里包恩又将一大坨意大利麵放入嘴里,说道:「云雀和六道骸会赶过来,迪诺那傢伙好像知道小春的事情,我让他有空就过来看看。」 「迪诺先生?他怎么会知道小春的事情?」 这两个人在七年前只有见面过几次面,应该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沢田纲吉皱起了眉头,三浦春的事情不简单他是知道的,只是他希望是亲耳从她的口中知道的,而不是从别人口中。 但是、他比谁都清楚,当三浦春下定决心隐瞒一件事便怎么说都不会主动提起。 「迪诺那小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来。」里包恩两三口便把意大利麵吃完,他优雅地拿起桌上的餐巾抹了抹手和嘴巴:「你知道日本现在查无『三浦春』这个人吗?」 沢田纲吉先是惊讶,后又无奈地道:「结果你还是去调查了。」 里包恩没有理会他语气中的责备,淡淡地道:「三浦这个姓氏的人在六年期莫名失踪了好几个、三浦春家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没有接下去查,你应该知道原因。」 为了尊重你的意愿。 沢田纲吉读懂了里包恩言下之意,无奈之馀也感谢他的谅解:「谢谢你、里包恩。」 里包恩其实一直都很珍视自己的学生,沢田纲吉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尽了他极大的努力,然而他没有料到第一次杀人竟然会对沢田纲吉造成那么沉重的打击,自从那一次之后沢田纲吉便有意无意地将自己藏匿起来,和家族成员们也会保持一段礼貌的疏离。 他们都察觉到了这样的沢田纲吉,却对此无可奈何。就连里包恩请来了心理医生给沢田纲吉做辅导都没有任何疗效,沢田纲吉甚至连里包恩都不愿意敞开心扉。 沢田纲吉在某些奇怪的方面总有着不必要的执着、这些他都很清楚。所以如果三浦春能够打破他将自己关起来的那扇门,那他对两个人的恋情也是喜闻乐见的。 只是他们俩要走到一起、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在那之前,沢田纲吉必须和上一段感情切分开来。 沢田纲吉其实很清楚里包恩的用意,若是心中已确定要与谁共度一生,那么他就必须明确地告诉另外一个人。 依照约定,沢田纲吉很准时地在上午九点出现在彭格列的住宿楼门口,笹川京子今日难得特别打扮了一番,漂亮的脸上抹上了淡淡的妆容,戴上了精緻小巧的雏菊花耳环,黄与白搭配的花瓣碎花吊带连衣裙,脚上踩着白包鞋,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活泼可爱。 沢田纲吉今日没有身着正装,而是休间的橙色衬衫搭配黑色长裤,不过和笹川京子的打扮相较起来还是逊色了不少,不过相较正装的沢田纲吉,休间装的他看上去更加清爽平易近人一些。 他来到西西里之后便考到了这里的汽车驾驶证照,虽然他出入基本上都会有司机代劳,然而里包恩却认为一个黑手党首领连汽车都不会开太过丢人,于是就逼着他去考了。也幸亏他去考了汽车驾驶证照,否则他出入都要被人跟着还真的挺不方便的。 笹川京子想要去的地方坐落在西西里岛西北部的巴勒莫,巴勒莫老城风格丰富的古跡建筑他也略有耳闻,然而他几乎都不怎么有时间好好参观西西里岛,这次趁着笹川京子的邀约顺便逛逛也是一次了解西西里岛的机会。 彭格列总部坐落在西西里岛的西边,离目的地的巴勒莫并不远,越过一座座充满各色建筑物的城市后便到了目的地——巴勒莫老城。 实际上,笹川京子是想要去参观巴勒莫大教堂,可沢田纲吉却建议机会难得,不如顺便在巴勒莫老城逛逛再到巴勒莫大教堂。笹川京子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她大学主修的课程是室内设计,副修古典雕塑,而她一直都很想亲自见见号称融合了三种风格的巴勒莫老城。 巴勒莫老城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坐在作为黑手党活跃的西西里岛屿,走在每一条小巷都宛如能看见在这个地方曾经发生的一则则惊心动魄的故事。一座城市酝酿着古老的味道,棕褐色的墙面随着岁月的逝去剥落成碎片,每一片碎片都是这座老城想要诉说的话语。四五层楼高的褐色高楼住着许许多多来自不同国家的人,窗台上的黄花与绿叶将古老的氛围添上了新鲜的色彩,笹川京子手里握着照相机不断为这个古老的城市留下它存在的证明。 沢田纲吉一路跟着笹川京子逛着,西西里岛的建筑物在他眼里其实差别不大,彭格列总部的城堡也是融入了好几个不一样风格的建筑,经过几百年的歷史后依然屹立不倒,每一代首领都会在总部的城堡之中留下属于他们自己的特色与喜好,他记得笹川京子以前第一次到总部的时候也很喜欢总部的设计与雕塑,只是他每次都听不太懂这个风格和那个风格有什么差别、又有什么特色。 说到巴勒莫老城、就必须到那充满人文色彩的市集上逛逛。市集上的人更多了一些,有人在一个小巷子的入口摆放着装乐器的包包,手里捧着心爱的吉他轻轻哼唱着流传已久的歌谣,也有人装扮华丽走在市集的中央,人来人往的行人便是他最忠实的观眾,而他是这条巷子之中最耀眼的宝石令人无法移开视线地驻足欣赏。 笹川京子不止对巴勒莫老城的建筑风格兴致勃勃,就连人文色彩她也十分感兴趣,最后甚至因为要求和装扮奇特的街头艺人合照而莫名花了十欧元。 虽然身边跟着的便是能够在西西里岛横着走的彭格列第十代首领,但两人还是乖乖地给了那十欧元。 彭格列第十代首领有那么一瞬考虑过让守护者们一起装扮奇特站在各个街口赚钱来挽救一不小心就赤字的财政金库。 08 将乾枯的种子埋入过去的土壤之中,期待新的种子与它一起发芽。 两人在市集停留许久,市集上卖的不只是各类新鲜水果和花卉,还卖了许多二手的復古商品。虽然沢田纲吉看不懂建筑之美,却异常对这些小小的復古物品十分感兴趣,他在一个摆放着各种小物品的摊子驻足,他拿起一个小小的饰品放在手心看着。 那饰品是一把钥匙,黑色之中混杂着红铜的褐色,吸引他的并不是这把钥匙能够开啟什么,而是钥匙的身体都被蒲公英的雕花包围,钥匙顶部的两端有着一对翅膀。沢田纲吉轻抚钥匙身上凹凸不平的花纹,神情柔和。 笹川京子在一旁望着这样的沢田纲吉愣了愣,选择沉默不打扰。 沢田纲吉犹豫了好一阵子、还是将那把钥匙买了下来。巴勒莫老城的市集上有许多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小物品,风格几乎都较为復古,而他买的钥匙也是其中之一,既没有与之搭配的锁、也没有能开啟的宝箱,他还是想要买下来。 送给愿意走进他心中的三浦春。 逛了一阵市集,沢田纲吉和笹川京子才啟程去巴勒莫大教堂。巴勒莫大教堂融合了诺曼、哥特、西班牙的风格,歷时近几百年才建筑而成的大教堂宛如记录着西西里曾经的歷史,踏入后笹川京子便被蓬勃大气的内部结构震撼到了,哥得式的顶窗和拱门、加泰罗尼亚风格的门廊和柱子与穆斯林风格的圆型屋顶设计互相独立却又巧妙得融合在一起。 笹川京子和沢田纲吉从外部慢慢逛到了教堂内部,教堂内部採用诺曼家族风格的设计,挑高圆拱的天花板设计,顺势而下是放置修女雕像的柱子,圆顶最高处设有天窗,阳光越过玻璃窗照在耶穌的雕像,一切庄重且寧静。 笹川京子提议两人在教堂稍作休息,沢田纲吉也同意了。他们坐在教堂设置好的第一排长椅上,身后有不少基督教信徒都双手交握,也有人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感受这跨越几个世纪的建筑带给人的庄严。 「纲君、我明天就要回日本了。」笹川京子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他们并肩而坐,心却隔得好远。 笹川京子是喜欢沢田纲吉的、在一次次被他从坏人的手里拯救后,沢田纲吉便一步一步地走进她的视线里,直到他们去了意大利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情意。 可是沢田纲吉却躲开了。好几次她都藉故到意大利彭格列总部,就是为了见他几面,然而每次都败兴而归,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她的邀约,若不是笹川了平证实彭格列首领的确是忙得焦头烂额,否则她真的会认为沢田纲吉在骗她。 她喜欢沢田纲吉,并不是青春期的悸动,而是细水长流地慢慢侵入她的领地,直到很久之后她才察觉那一份情感不知不觉地便给了沢田纲吉。回想到以前、她才恍然察觉她与他之间并不是单相思,而是相互爱恋,可当她选择走近,他却已经将心门紧闭。 她曾疑惑地向笹川了平询问,得到的回答却是—— 他不希望你踏入这个世界。 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这句话很抽象也很遥远,但笹川京子还是相信的。她幻想过恋爱之后的他们会是什么模样、她想或许就像沢田纲吉的父母一样。 沢田家康在外拼搏即便不归家,沢田奈奈却还是在家里守护着他、等他回来。只是她和沢田奈奈还是不一样的,至少笹川京子是知道沢田纲吉是彭格列第十代首领的、知道他在为了什么奋斗和搏命,不全然是被隐瞒一切、只是被保护着罢了。 她一直都相信着、沢田纲吉会义无反顾地保护她,就像一週前她被绑架一样。当她听到他愿意为了牺牲彭格列的势力来换取她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开心的,至少她知道在他心中笹川京子佔有很大比重。 然而里包恩告诉她:「今天换做是另外一个人被绑架,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是啊、爱着所有人、包容着所有人的沢田纲吉愿意拋弃所有来护重视之人的平安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她误以为沢田纲吉的心还是偏向她这里,却没想到她不在身边的时候,那颗心渐渐地被收了回去,等她想要再让它倾向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可是她还是不愿意放弃,她还是希望他能够主动将她留下,告诉她他希望她留在他身边、留在彭格列总部。 她想要他的偏爱、她想要得到他饱含私心的喜欢。 沢田纲吉似乎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只是轻轻点头:「嗯、这几天在这里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哥哥和小春陪我去了很多地方。」她望着佇立在中央的耶穌轻声道:「纲君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他没想到她会那么问,吓了一大跳,原本下意识要摇手否认,脑子里又浮现出星空下的身影,沉默许久,笹川京子才隐约听到他由喉间挤出的单音:「嗯。」 得到了意外之外的答案,她平放在膝上的手悄悄紧握,垂下眸一时竟失语。 「对不起、京子。」沢田纲吉深吸了一口气,今日若是没有给予肯定的答復,届时受到的伤害只会更多而已:「我有喜欢的人了。」 笹川京子沉默很久,他看不见她的神情,仍是静静地陪在她身侧。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开只听她的嗓音有些哽咽与颤抖:「可以告诉我是谁吗?」 「是小春。」他不太擅长应付女孩子的眼泪,更何况眼前哭泣的女孩是他曾经暗恋的对象,心中的愧疚扩散开来,他也有些无措:「对不起、我应该早些和你说清楚的。」 「如果我也和小春一样、学会怎么在黑手党世界之中自保,你还会喜欢上我吗?」 「不、不可能。」他闻言后反而微怒,皱着眉头望向身旁的笹川京子:「你在想什么?你是你、小春是小春,我并不是因为她能够在黑手党世界自保才喜欢她,更何况我根本不晓得她发生了什么才会出现在这里。」 「那为什么呢。」她用力吸了一口气,阳光不知何时悄然褪去,门外响起雨滴降落世间的声响,雨滴滴滴答答地拍打在教堂的天窗,没了阳光的教堂内部有些阴暗压抑,她轻声道:「为什么忽然就不喜欢了呢。」 沢田纲吉仔细琢磨着笹川京子的问题,手指不安地互相交叉:「我想、我一直都是喜欢着你的。只是这份喜欢从原本少年的悸动,渐渐变成了单纯想要守护你的责任。我不认为这样的感情适合你、而这样的我更不适合你,京子应该在更远更高的地方飞翔,而不是在我身边。」 「我知道我没资格为你决定任何事情,但是我们之间并不适合我父母那一套生活方式,而你也不会希望我总瞒着你去做危险的事情,对吗?」他回想起自己母亲看似开朗的外表下,偶尔也会露出寂寞孤单的神情,在里包恩莫名其妙把一堆人带回他家之前,沢田奈奈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开朗,她的生活围绕着沢田纲吉、也只有他。 「就像你这次被人绑架一样、黑手党的世界全是这样无聊又残忍的事情,我也有不想被你看见的一面,我不希望你看见我双手沾染鲜血的模样、不希望你看见我无可奈何地设下暗杀陷阱的模样。」 「京子、你的确是我想要守护的净土,这不是喜欢、而是责任。」 也是我没有失去本心的证据。 笹川京子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面前光的影子,落在天窗的雨滴在地面变成了斑驳的影子,水滴顺着坡度亦或是风吹缓缓滑下,有的从此分裂成两个不同的水滴,有的则是与另外一头的水滴会合后融为一体。 她和沢田纲吉或许就是这样吧、没有在正确的时间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情,于是就这样错过了。 「我知道了。」笹川京子轻声道,她抬手抹掉还掛在眼角的泪水,扬起笑容:「得到答案我就满足啦、走,我们回去吧。」 「京子……对不起。」沢田纲吉望着笹川京子的笑顏,心中愧疚万分。 笹川京子摇了摇头:「不、我们都没做错任何事情,我很高兴你今天能直接告诉我。谢谢你,纲吉君。」 「谢谢你,京子。」 两人相视一笑,像是放下心中的隔阂一般,重新以朋友的方式站到了一起。 后来沢田纲吉并没有等雨停才啟程回家,而是逗留一阵便带着笹川京子离开了巴勒莫老城。一路上的雨持续在下,绵密却不大,宛如在送别两人初次悸动的爱恋。 将笹川京子送回了彭格列住宿楼后,自己也回到了房间洗了个澡。他的房间是彭格列住宿楼里最大的一间,非但包括了小型会议室、小房间、大阳台,甚至还有他专属的储藏室和办公室,他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首领房间会需要在自己的房间有第二个办公室,但他的房间从第一天踏入到现在,他还是依旧觉得过于浮夸了。 洗好澡的他又换上了正装,毕竟他的形象也代表了彭格列,即便再如何轻便也需要穿上较正式的服装,今天和笹川京子出门换上的休间装也属于比较正式的了。沢田纲吉越过宽大的更衣室坐到自己房间办公室的位子上,虽然嘴上嫌弃房间里有太多隔间过于复杂,但是他还蛮喜欢自己房间里有办公室的设计,至少这段时间他可以专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的书桌上摆放了许多相框,在办公楼的办公室也摆放着和这些一模一样的相片,然而自己房间内的书桌摆放的比办公室里的还要更多一些,而笹川京子在戒指争夺战时亲手做给他的护身符,在他第一次杀了人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带在身上了,他觉得自己没有玷污这份心意的资格。 这个护身符对他的意义早就不再是笹川京子给予他的定情信物,而是过去陪伴自己经歷所有喜怒哀乐的幸运物,看着它他便会想起过去伙伴的笑顏与汗水,之前的他一度失去了握着这份回忆的勇气,然而三浦春的出现提醒他曾经温暖热闹的日常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同时也让他发现自己多么需要有人陪他一起承担这些悲痛。 或许这么做有点过于自私了,但他知道即便他不那么做,三浦春也会用她的方式来为他分担。 只是在那之前,他必须让三浦春对他敞开心扉才行。沢田纲吉并没有那么天真,那天星空下的吻在三浦春眼里大抵不过是一场离谱的玩笑,他很清楚她没办法一时间相信他对她的喜欢,七年的裂缝加深的不只是两人的距离,还包括她心中被他所伤而留下的伤痕。 他会用所有让三浦春再度爱上他。 沢田纲吉重新将护身符放在自己外套的内袋,重新捡起过去的自己,一起勇敢面对未来。 叩叩、门恰时响起了,他应了一声便允许门外的人进来。 「十代目、那个蠢女人说要举办欢送会,做了很多吃的,让我过来叫你一起吃。」狱寺隼人方打开门,便能听见门外的吵闹声,无非是蓝波与一平的吵闹声、笹川了平大嗓门地吼着、还有很多人的谈话声:「如果十代目有公事要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沢田纲吉自从几年前杀了人之后便一直对原本亲近的大家保持着有无若无的距离,一起吃饭在那之后更是少见,狱寺隼人已然抱着被拒绝的心里准备。 「没事,狱寺君,一起去吃吧。」吵闹的声响对现在的他来说反而是一种慰藉,他将下午买的钥匙放到口袋里,走向门外:「话说、你怎么又叫回小春蠢女人了?」 狱寺隼人大概没料到沢田纲吉会答应一起吃饭,愣了愣,才对他提出的疑问,无奈地回答道:「太习惯了、叫三浦春反而怪怪的。而且她来了之后就一直在彭格列各个角落吵吵闹闹的,到哪里都听得到她的声音,果然她还是以前那个蠢女人。」 沢田纲吉无奈地笑笑,这样活力四射才是三浦春呀。 09 星光唯有在黑暗无光的地方才能格外耀眼。 狱寺隼人和沢田纲吉来到餐厅,吵闹的声响更加明显了,十二岁的一平和蓝波在餐桌旁互相追逐,被追到的蓝波甚至耍赖地掏出手榴弹,正要解开安全栓丢出之时,风太正好出现在他身后抢走了粉色手榴弹。 「蓝波、餐厅禁止携带武器。」他把粉色手榴弹放入自己的口袋,用力揉了揉他捲曲杂乱的头发:「今天小春姐姐煮了很多哦,等京子姐姐过来就可以开吃了。」 十二岁的蓝波已经不是五岁那个不讲理的小孩了,他乖巧点点头:「嗯、那我也来帮忙!」 这次的欢送会主要是为了笹川京子举办的,三浦春自已一个人忙不过来便让库洛姆和一平也来帮忙,然而不知不觉路过彭格列住宿楼的山本武和狱寺隼人闻到了香味也过来帮忙了,男人们平日里从来不入厨房,却还是勉勉强强可以帮忙备菜。 沢田纲吉望着和乐融融的餐厅,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猛地耳边传来女性的声音。 「真热闹啊、七年来都没这么热闹过。」这几天都在国外出任务的碧洋琪知道三浦春的出现也赶了回来,她的容貌依旧动人,女性特有的成熟韵味在她身上呈现得淋漓尽致。 「哟、纲!」不只是碧洋琪,跟在她身后的还有迪诺和巴吉尔。 「晚上好、沢田大人,在下来蹭饭了。」巴吉尔在沢田家康辞职之后便继承了门外顾问的职位,平日里帮了彭格列许多忙。 不知不觉,人越来越多了,能容纳下十几个人的餐厅没有一会儿就被塞满了,甚至还有不够位子的情况,结果便麻烦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去储藏室搬来桌子和椅子。笹川京子知道今天要为她举办欢送会,也认真打扮了一下便下来了餐厅,看见这坐满人的餐厅她也有些吓到,不过她很喜欢热闹。 彭格列总部从来就没那么齐人过。 「小京来了!」三浦春将笹川京子拉到了中间,餐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炸鸡块、炸薯条、寿司、咖喱、意大利麵都有,她一手勾着笹川京子,手里拉着小型彩炮。 碰! 「小京欢送会开始!」 沢田纲吉越过了人群,坐到了三浦春的身边,而三浦春的另外一头则是笹川京子。两人正聊得火热,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也没有开口打招呼,而是自在地开始吃起了晚饭。 「小春之前就想办欢迎会了,这次就当做欢迎会和欢送会一起办吧!」三浦春兴致勃勃地给笹川京子夹了一些她喜欢的食物:「悄悄告诉你、等等的蛋糕是小春特意请人做的哦!是意大利西西里岛超人气的蛋糕店的蛋糕!」 「真的吗?谢谢你!」笹川京子听到蛋糕后眼眸也亮了起来。 沢田纲吉坐在一旁撑着脸颊,一手舀起盘子上的食物,脑子忽然嗡了一下,是熟悉的气息,他不慌不忙地抬眸,便看见六道骸从门口缓缓走了过来,靛蓝色的发丝在后脑勺束成马尾,他丝毫不客气地找了一个座位就自顾自地坐下来。 他的视线环绕了餐厅一遍,心中才正要感叹守护者全员只剩下云之守护者——云雀恭弥了,便看见风纪委员会副会长兼云雀恭弥的代发言人——草壁哲矢坐在小孩之中,高大的身躯在孩子之中格外显眼。 原来是派了代表来啊。 还真有那个人的风格。 沢田纲吉心里想着,对这些人的出现没有太多意外。他大概能猜到他们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贝罗的人体匣兵器这件事,不过是正好三浦春办了欢送会才正好来吃饭。 这一顿饭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吃到晚上近十点了,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也看得出大家真的很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吃饭了,这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开心很满足,他自己也是。 饭后,成年男子们一人手握一瓶价值好几千欧元的红酒畅快地喝着,沢田纲吉作为首领自然也不能输给他们——当然这也是里包恩提议的,笹川了平很快就喝得微醺,大声嚷嚷笹川京子是他最疼惜的妹妹、要沢田纲吉好好对待他,沢田纲吉和笹川京子尷尬地笑了笑,最后笹川京子将笹川了平送回了他的房间。 剩下的男人们酒量都还不错,然而迪诺今天没有带着部下罗马力欧一起过来,有了自知之明的他也只敢顺着气氛喝了几杯洋酒,一旁的六道骸不甚喜欢一群男人喝得烂醉的氛围,便随手顺了一瓶红酒就回去了。 女人们吃了饭之后原本要收拾剩下的碗筷,却被里包恩阻止了,他不知道从哪叫来了好几个部下,明明平日里是出任务廝杀的精英部队,被他叫来给他们洗碗,真是只有里包恩才能干出来的事情。三浦春、笹川京子、库洛姆、一平和碧洋琪都说着要讨论女人的小秘密,五个人便一起到碧洋琪的房间去了。 风太则是把已经入眠的蓝波带回了房间。 留下来的只有沢田纲吉、山本武、狱寺隼人、迪诺、草壁哲矢、巴吉尔和里包恩了,喝到一个程度的时候,迪诺才悠悠道:「阿纲、小春和你说了她的事情吗?」 身旁的人一听到三浦春的事情便来了精神,沢田纲吉之前明确地表明不想要调查三浦春后,除了里包恩便没有人敢真的去查她的事。 「没、她没和我说过。」 「是吗。」迪诺轻叹一口气,望向一旁的草壁哲矢又道:「我大概知道一些,但是更仔细的还是要听她自己和你们说。」 「迪诺先生、这样不太好吧。」草壁哲矢抬起手想要阻止迪诺,迪诺却说:「若是我们不说、我看小春打算瞒一辈子。」 「我遇到三浦春是在五六年前并盛的天台,她那时候正在求恭弥陪她练习对战。后来恭弥被她烦得受不了了就把我叫去并盛,让我把她带走。」迪诺垂下眸,他还记得那时候的三浦春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与初次见面时的三浦春不太一样,那时候的她眼里没有光、他看不见她活着的慾望:「我不太清楚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我想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又不想联系你们,所以才会找上唯一留在并盛的恭弥求助吧。」 「我想里包恩和你说了,日本现在找不到『三浦春』这个人的任何资料,那是她拜託恭弥那么做的,草壁是知道这件事的。」 一旁的草壁哲矢附和地点点头,接着迪诺的话语说道:「春小姐在某一天忽然开始频繁出现在并盛中学,若是遇到恭先生便恳求他帮助自己,最后恭先生受不了她的缠人就让我来负责照顾她,而她请求我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她的名字从日本的国民数据库抹除,并给予她藏身之处。后来春小姐实在是太执着和恭先生学习战斗技巧了,他又完全没有和春小姐战斗的慾望,于是才让迪诺先生来把她带走。」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沢田纲吉听着这番话,双手不知不觉地握起了拳头,那段时间他都在意大利忙着彭格列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事。 不、是他把她丢在并盛,让她孤苦无依的。 「抱歉,我不能透露太多,这毕竟是她的隐私。但我能说的便是、小春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收集情报,和她的父母有关……也和最近发生的人体匣兵器有关。」迪诺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也不确定自己这么说出来算不算背叛三浦春,便倒了一杯酒一饮而下:「哦,对了,顺带一提,小春现在的战斗技巧都是我的部下教的。」 狱寺隼人愣了一下,听到这里他的酒也醒了大半:「她学这些要做什么。」 「復仇……吧。但以她那时候的情况来看,的确是应该学习一些防身技巧的。」 迪诺为了把三浦春带来意大利的同时又要瞒着彭格列眾人下了不少功夫,所幸她本身便有一些易容的技巧,平日里她会把自己偽装成另外一个人出现在别人面前,若是碰上沢田纲吉拜访加百罗涅便会出远门。 毕竟彭格列认人的超直觉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她都学了什么。」碧洋琪不知何时站在餐厅的门边,听到这里时她便在里包恩身边坐下,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满满的红酒。 在七年前,碧洋琪是最欣赏三浦春个性的人,他大概能理解为什么她对三浦春那么关切。 「生物学和医学相关、还有一些格斗技巧,我给了她两把弯刀,她用得蛮顺手的。」 沢田纲吉听着迪诺的描述,眉头紧拢无法松开,他好想现在就去找三浦春问清楚,想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像她抱紧他一样。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在他不在的时候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迪诺说完之后,眾人的气氛陷入了冰点,没有一个人打破这个局面,大家都在沉思是什么逼得活泼开朗的三浦春伤痕累累地被逼到去找云雀恭弥求助。 后来里包恩打破了沉默说道:「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是谁在研发这些人体匣兵器,那些孩子应该只不过是试验品。」 「这几天我会注意小春的。」碧洋琪叹了一口气,手里的红酒杯已然空了:「既然我回来了,小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沢田纲吉頷首,慎重地道:「那就麻烦你了,碧洋琪。」 「不过、这次人体匣兵器的事情闹得很大啊、不只是云雀,连那个找不到形影的六道骸都来了。」山本武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说道。 「毕竟骸阁下一直都很关注黑手党有关人体试验的动向。」巴吉尔在一旁说道:「关于人体匣兵器的情报,在下怀疑与彭格列同盟家族有关。」 「巴吉尔、剩下的留到明天的会议再说吧。」里包恩说着,便从椅子上站起来:「今天都累了,接下来会是一场长期抗战,早点休息吧。」 于是聚在餐厅里的人都散了,沢田纲吉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依然难以入睡,他掏出自己下午买的钥匙小饰品,从抽屉里拿出一条绳索将它穿起来。小钥匙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想着迪诺方才说的话语,脑海里浮现出三浦春的身影,心藏不禁揪紧地疼痛,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他决定到连接着住宿楼和办公楼的花园走走。 下午下了一场绵长的雨后,花园的花儿经过雨滴的滋润更为芳香,灰暗的月光静静地陪伴着孤独的花儿,他方走入花园便看见三浦春的身影。她坐在花圃中的亭子,身上穿着粉色连身睡裙,黑茶色的眸失去了所有的光芒、看不见任何情绪,他只在那双眸之中看见了无尽的虚无。 他不禁怀疑那天星空下的三浦春只不过是一场幻觉,那花圃亭子之中的三浦春看上去摇摇欲坠、宛如连同她的灵魂都被人损毁得支零破碎,此时的她并不是他所熟知的三浦春,他甚至开始分不清活泼开朗的三浦春、星空之下为他哭泣的三浦春、和现在百无聊赖的三浦春,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沢田纲吉知道靠近她的路途会很远,然而他却没想到他竟然连靠近她的方向都找不到。 他轻轻地越过那花圃,走向亭子,感受到旁人气息的三浦春立即站了起来,虚无的眸顿时恢復了清明,一副戒备的姿态。 看清楚来的人是沢田纲吉,她才松了一口气:「是纲先生啊。」 「嗯、我睡不着就来这里走走。」沢田纲吉在她身旁坐下,这片花园一直都是有人打理的,为了让这里的花园四季都有花开,他下了不少心思,每每心烦意乱便会到这里散步,只是单纯地放空也会因此感到心神寧静。 「今天辛苦了。」三浦春仿佛又戴上了面具,露出了她的笑顏。 她的偽装技能更好了、比起七年前的她。沢田纲吉心想。 「不会、反而是你,今天的饭很好吃哦。」 「纲先生喜欢就好、小春果然还是喜欢大家一起吃饭,比较有安心感。」三浦春也在他身旁落坐,轻声道:「我听小里包恩说,纲先生现在都不太和大家一起吃饭了,是因为工作太忙了吗?」 「嗯、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那个,不过我最近也比较喜欢和大家一起吃饭了,谢谢你。」 「哈咿、不客气,小春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沢田纲吉顿了顿,他并不打算问起三浦春七年前的事情,反而掏出放在口袋里的小钥匙:「小春、这个给你。」 三浦春困惑地张开了双手,他把那钥匙轻轻地放在了她的手心,钥匙被重量不大的链子穿过,红褐色的钥匙身刻着蒲公英被风吹散的花纹,她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捧在手心,食指轻轻滑过钥匙身,宛如珍宝一样轻柔握在手心。 「今天在巴勒莫市集看到的,感觉很漂亮就买起来了。」沢田纲吉能感受到围绕在她身边的氛围渐渐又阴转晴,黑茶的眸恢復了原本的光芒,看她开心的模样,他自己心中也暖暖的。 三浦春发自内心地绽开了笑容,眼眸弯成了月牙:「谢谢你!」 「我帮你戴上吧。」他拿过项链为她戴上,红褐色的小吊饰静静地躺在她的胸口之上,轻道:「嗯,果然很好看。」 她被夸得有些羞赧,不自在地撩了撩耳边的发丝,只听身旁的男人又道:「小春什么时候开始剪短头发的呢?」 「哈咿。」三浦春被问得措手不及,想了想回答:「四五年前吧、那时候头发已经长到腰部了,实在不太方便了,就剪掉了。」 因为被人用力抓过头发。 她虽然在学习方面是学校之中数一数二的优秀,然而在与人打架方面还是不太擅长,想要变强就需要捨弃太多东西。她不如他们,天生便有那样的天赋与能力,所以需要付出的是更多、更多的努力才行。 于是就剪掉了。 「小春。」他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主动地牵起她冰冷的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请你一定要和我说。为我分担悲痛的时候、也请你尝试依赖我。」 左手被男人的温暖包裹,她心头一动,眼角一阵酸涩,她抿了抿唇压抑着汹涌的泪意。 「好。」 夜深人静、或许是彼此的心正在缓缓靠近,又或许各怀心事,他们并肩而坐,不厌其烦。 10 暴风前的寧静是野兽睡眠时的喘息。 在那之后,沢田纲吉花了好几天的时间都在和守护者们开会议,这次人体匣兵器的事情对他来说不是小事,毒品、拐卖妇女儿童、人体试验一直都是他的底线,在第九代首领手下接过彭格列后他便不顾任何反对下了禁令,而这则禁令同时也对同盟家族起效。 这让原本以这些为金钱来源的同盟家族都不住出声抗议,然而沢田纲吉能做的便是探访有异议的同盟家族,一个一个地和无法接受的家族首领商谈,或接受禁令、或结束同盟关係。他的态度十分强硬,于是不少同盟家族因此脱离了彭格列的同盟关係,势力的缩小又引起内部元老的抗议。 沢田纲吉真的有几个瞬间想要直接摧毁彭格列,然后自立一个新的自卫队——就像初代首领那样。然而他很清楚,彭格列旗下的企业餵饱了多少人,若是那般贸然地结束彭格列,那么彭格列将近一半以上的人会失业,同时他们的家人也会因此受罪。 而他也需要彭格列的资金与势力才能在西西里岛发展医药和社会福利,才会导致他只能在自己的原则之下与挑战他原则的人商谈,若是商谈失败、他倒不会去针对对方,只不过若是对方成为了自己的绊脚石,他就只要把这块石头打碎然后丢到彭格列岛当苦力。 多亏了这些绊脚石成为彭格列岛的免费劳工,现在彭格列岛已经成为了彭格列主要财务来源之一。 而这次他被触碰到的逆鳞是人体试验,想起那失去生命的小孩子们宛如被丢弃的木偶娃娃倒在一起,心中的愤怒便几乎能直接将整个彭格列总部轰掉。 守护者们是知道的,自己跟随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会议室外的沢田纲吉是人畜无害、温柔亲和的大哥哥,而在会议室内的他却是原则坚定、威慑力十足的彭格列第十代首领。 这次连不在状况内的蓝波都感受得到他的愤怒,会议室里的沢田纲吉听完六道骸、代表云雀恭弥的草壁哲矢和巴吉尔关于人体匣兵器的实验情报后,握成拳的手砸在会议室的长桌上,那片区域顿时有了一个凹陷下去的窟窿。 「他不承认、那我们就逼他承认。」 「达利欧一边享受我给他的资源、一边违背我的原则做这种垃圾不如的事情,送他下一千次地狱都不够。」 「骸、请你负责东北部的实验室,把还活着的人救出来,剩下的随你处理。」沢田纲吉抬起眸望向在一旁扬着笑意的六道骸:「你和库洛姆一起去,精英部队的人还需要多少你自己安排。」 「狱寺君和山本君你们跟着我去和罗西家族的首领达利欧谈判。」他十指交替,神色阴沉:「云雀前辈的话、请他负责东南部的实验室,他不喜欢太多人,彭格列的精英部队随你们安排。里包恩,云雀前辈比较听你的话、东南部的实验室就麻烦你了。」 「迪诺先生、我知道这次你的立场不太好表明,你和巴吉尔当后援就好。」 里包恩边抚着捲曲的双鬓边说道:「如果交涉失败呢?」 闻言,沢田纲吉顿了顿,褐色的眸中闪过一道锐光,只听他沉着嗓音道: 「祭亡魂。」 在场的人愣了愣,应允了下来。 看来罗西家族这次真的把他们的首领惹火了。 散会后,沢田纲吉和里包恩仍待在会议室,他手里一遍遍翻阅实验体名单,当中有实验成功的、也有实验失败的,为了研发出更多能够作为战力的人体匣兵器,罗西家族私底下抓了很多人,而通常以无父无母、孤苦无依的孤儿为最好的白老鼠。 前几天贝罗之所以会混入彭格列孤儿院,便是为了要抓一个体质特殊的孩子,若不是被三浦春发现了孩子里有混入不对劲的人,大抵那孩子就从此沦为恶劣实验下的牺牲品了。 叩叩。 「纲先生、是我。」门外传入三浦春的声音,会议室内的两人顿了顿,还是应允了她进来。 三浦春的腰间难得佩戴上了迪诺赠送给她的两把弯刀,身着简便的衣服与紧身的长裤,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让沢田纲吉不住皱起了眉头。 「小春、我不会允许你去的。」里包恩比沢田纲吉率先开口,他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热情:「你去不过是送死而已。」 「里包恩、你不知道我现在的实力如何,请不要妄下判断。」三浦春愣了一下,连忙回答道:「小春非去不可。」 沢田纲吉望着三浦春沉默半晌,对上那双黑茶的眸,眸中的恳求与坚定着实传达到他的心里,他最后无奈地扬起了笑容。 真拿她没办法。 「那你跟我一起去吧。」他从皮革椅子站了起来,在三浦春震惊的眼神下牵住了她的手:「我相信你、但我希望你能以你自己的安全为主,好吗?」 「时间是明天早上,骸和云雀前辈会和我们同时出发,你准备好。」 三浦春亮起双眸,和沢田纲吉道谢后便离开了。 「你太宠她了、不知道她实力的情况下带她去只会是个累赘。」里包恩瞇起眸盯着他。 沢田纲吉只是笑笑,柔波在眸中流转:「难道现在我连想要宠一人都不行了吗?」 「恋爱脑。」 虽然说是一天的准备时间,其实那场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了,为了更縝密的计划他晚饭后又把守护者们叫来再开了一次作战会议,而这场会议、三浦春也在场。笹川了平一早就把笹川京子带回了日本,现在西西里乱糟糟、笹川京子继续待在这里很容易有危险,也就导致笹川了平不会参与这次的作战。 这次的敌方罗西家族算不上势力强大的对手,真正可怕的是他那实验室究竟研究出了什么未知的怪物,据情报所知、贝罗·斯蒂恩的匣兵器其实对罗西家族来说是属于失败品,只不过贝罗的晴之火焰让那些孩子又再度能够为他所用罢了。 罗西家族的首领达利欧是一个心机深重的人,相信笹川京子来到西西里就被绑架的事也是他在背后指使的,为的就是试探情报里说笹川京子是他心上人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沢田纲吉猜测,就连贝罗在孤儿院的举动也都是达利欧在背后指使,一步一步地试探沢田纲吉是否会为了重视之人现身。 如今笹川京子有笹川了平在身边保护,而真正心爱之人就在他身边,即便主动去和对方谈判,他也无所畏惧了。 其实罗西家族这一连串的举动可以以叛党罪审判,只是沢田纲吉并不喜欢单方面地给人定罪,若是对方在和他商谈之后愿意改过自新,他自然也愿意给对方一个机会。 只是若对方仍执迷不悟,便不要怪他不仁不义了。 很难得的,狱寺隼人对三浦春这次的参战没有任何怨言,而三浦春也鲜少是一副沉默的模样,沢田纲吉将一切看在眼里,也不多说什么。 罗西家族的据点不多,大量的财力资源都投放在製作人体匣兵器上面,基本上设在各地都设有专门研究的实验室,只不过在六道骸的情报下他筛选了两个比较重要的据点进行攻击。罗西家族的首领达利欧对沢田纲吉与一眾守护者的到来不意外,反而是对忽然冒出来的女子感到疑惑。 只不过他不打算那么早翻脸、大不了就是和彭格列结束同盟关係,不过他倒不认为只带几个人就能打倒他。 达利欧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金发碧眸的男子,在西西里岛这样的人种是比较少见,欧洲人独有的深邃轮廓上刻满了不属于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皱纹,传闻达利欧在三十岁的时候被人偷袭而不幸失去了双腿和伴侣,从那时起他便日夜与酒相伴、鬱鬱寡欢,导致他苍老的速度比他人还要快上许多,四十岁的年龄却拥有六十岁的沧桑。 也是在那之后他便悄悄在彭格列没有发现的角落研究人体试验,原本是要想要让自己的双足能够復原,后来当科学家们发现晴之火焰的活性能够使伤口復原,他便致力于研究晴之火焰是否能为他再生手臂,而就在这样的研究之下,便无意间製造出人体匣兵器。 达利欧坐在电动轮椅上缓缓向沢田纲吉等人靠近,他们被领到罗西家族的中庭,这也是他们的会客厅。中庭的设计典雅大方,罗西家族本就不是歷史悠久势力强大的家族,自从达利欧失去了双腿后,罗西家族势力便急剧下降,才会不得不依附在彭格列身上当寄生虫。 好在新上任的沢田纲吉并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尤其是在某些方面上的优柔寡断他还是略有耳闻的。 「欢迎彭格列首领和守护者们大驾光临。」达利欧苍老的脸上露出友善的笑意,在他满是皱纹的脸蛋下显得格外恐怖。 会客室里里外外都站满了罗西家族的部下,然而他们都穿着长袖长裤,手上甚至还穿上了黑色手套,就连脸上都戴上了面具,似乎将自己的皮肤裸露出来是罗西家族的禁忌一般。沢田纲吉扫过这些诡异的部下,心中的不适感油然而生,便确定了这些站着的人都不是活人。 他感受不到他们呼吸的气息。 沢田纲吉也不是傻子,既然对方没有要战的打算,他也不是好战的人,那便没有必要直接挑起战斗。他带来的人其实不少,表面上只有他们寥寥几个人,实际上彭格列精英部队已然在各个地方防守,只要一声令下便能立刻展开一场血腥与尘土繚绕的杀戮。 彭格列首领不是好战的人、达利欧非常清楚,他坐在长桌的一端,碧眸揣测着沢田纲吉的心思,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忽然出现的女性。 「不用那么客气,达利欧先生。」沢田纲吉再怎么愤怒却还是维持表面上礼仪面具,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就站在他的身后,三浦春则是垂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他故作轻松地将双腿交叠,手掌置放在膝上,语气温和却充满威严:「听说达利欧先生的实验室最近有新的进展,我有些好奇便亲自去参观参观,怎料被你的手下拒绝在外,想来也是我太过唐突、于是今天便亲自前来和你打声招呼。」 达利欧怎么可能听不出沢田纲吉的言外之意,他在劝告他最好将实验室的所有资料都交给彭格列处理,可这个是他十几年来的心血,怎么可能轻易拱手让人。 于是他回答道:「罗西家族的实验成果一直都诚实且透明地上传给彭格列家族才对,怎么敢劳烦彭格列首领亲自过来确认呢,更何况罗西家族的实验一直都是为了给彭格列提供更好的医疗服务,我想在这方面应该没出过什么错误才对。」 狱寺隼人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听达利欧这么绕圈子的拒绝法心生急躁,瞪着达利欧说道:「这么说、十代目想要参观区区一间实验室都不行吗?」 达利欧可不是什么普通民眾,非但没有被狱寺隼人的气势吓倒,反而从容不迫地说道:「是真的没什么好参观的,不过彭格列首领想要实验室的什么资料,我都提供就是了。」 「那、人体匣兵器的资料你也愿意上缴吗?」沢田纲吉再也没有耐心和达利欧兜圈子了,褐色的眸紧紧盯着眼前的老人,涌出的杀气宛如藏匿于草丛之间的狮子蓄势待发。 只见达利欧脸上的笑容猛然垮了下来,碧绿的眸也毫不掩饰自己不输人的杀意:「你说什么呢、彭格列?那可是我的东西。」 「凭什么给你。」 交涉失败。 额间纯净的橙黄火焰剎那燃起,随之响起的便是嵐之守护者用火箭炸弹同时瞄准十几个目标发射出去的剧烈爆炸声。 11 黎明时分的暴风是野兽甦醒后的低吼。 如云雀恭弥所料,达利欧·罗西将他的部下全都做成了用死气之炎操控的人体匣兵器,当会客室被狱寺隼人用炸弹炸得稀巴烂后,被压在瓦砾与石灰之下的罗西家族的部下宛如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一般地站了起来,身上的伤口就和前几天小孩子匣兵器一样瞬间癒合,裂开的面具底下是一张张死前狰狞的面容,他们没有控制自己顏面神经的权限,或许这些全是失败品、才会在被製作成匣兵器后还保留着生前受到痛苦时的表情。 达利欧张狂地笑着,这些都是他这辈子最骄傲的试验品,他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得意之作一样说道:「哈哈哈、这些都和之前那些小孩不一样,他们可以能够依赖自己的力量產生晴之火焰来维持自己身体机能的武器哦。」 「我可是从几千个人的实验上才能筛选出这些上等的宝贝哦!」 那佈满皱纹的脸笑了起来,宛如恶魔的笑靨让三浦春顿时想呕。 「山本、狱寺、小春你们小心。」沢田纲吉利用火的反作用力在躲避着一个个攻击,这些人当中有的不过是杂鱼、也有身手非凡的高手,甚至还可以利用自身原本就会的武器进行攻击,的确比前几天的小孩还要可怕许多。 然而这些对他们来说处理完毕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根据六道骸的情报来看,这些人已经没有任何意识了,就只是会行动的尸体——像贪婪嗜血的丧尸一般。而这些丧尸唯一的弱点便是作为火焰动力的心脏,只要能损坏他们的心脏便能够暂停他们的行动。 于是他们决定以这些人的心脏作为主要攻击目标。 若是不阻止这项实验,接下来会有更多更多人被当做实验的白老鼠。 这些人虽然有着晴之火焰的活性化让他们行动,然而实际上他们的战斗力极为参差不齐。 山本武的时雨金燕挥一挥便将好几个实验体连同心脏一併贯穿,正当他方要将剑身从他们体内抽出时却被最靠近他的那个人握住了他的剑,从喉头挤出了嘶哑的声音让他不住顿了一下,随后他的背后冒出了一个抓着铁链的实验体在背后勒住了他的脖子,正暗想不妙,那握着铁链的手倏地被什么给切断,下一瞬间便看见一把弯刀穿过那实验体的心脏,将手中的剑抽出后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三浦春出手帮他的。 「山本先生、这些实验体大概还留有生前的一点意识。」三浦春说话之间又把弯刀直接划破实验体的肚膛,没有功能而萎缩的肠子从那入骨的裂缝中滑出来,她没有任何犹豫,握着弯刀的另一手直接将那心脏刺穿:「请不要犹豫、他们继续活着只是增添他们的痛苦,他们并不是依靠自己的意识在战斗,残留的意识不过是他们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怨恨罢了。」 眼前的女人双手握着弯刀,眼神凌厉的杀意冰冷刺骨,她宛如是从地狱派来的女魔鬼,手起刀落便是解决一个又一个实验体,紧蹙的眉头是她对这场战斗的愤怒与哀伤,不知为何山本武在她的身上看见了沢田纲吉的影子。 或许某方面来说、他们很像也说不定。 沢田纲吉一边用枪射穿实验体的心脏,一边关注着三浦春的动静,他看她的眼神从悲愤到坚决,握紧弯刀的双手从来没有停下,这和他所认识的三浦春全然是不一样的人,他甚至无法相信平日开朗活泼的三浦春的战斗方式竟会如此残酷冷漠,交战之中两人的视线恍然相交,剎那间他看见了三浦春眼底深处蕴含的不安与悲伤,他才坚信那样的她还是沢田纲吉所认识的三浦春。 她经歷了太多生与死之间的瞬间,于是她只能用尽全力以最快的方式为那人送上最后一程。 「看来要给你们看看我的宝贝们了、这可是他们第一次见人哦。」 达利欧不禁佩服彭格列主要干部的战斗力,心中虽然对自己失去了高等试验品有些可惜,可这些不过只是前菜。他燃起了手中戒指的火焰,打开了一个银色的匣兵器。 从里头出来了四个比方才那些还要强壮的实验体,他们一个个身体消瘦得惊人,细长的四肢呈现奇怪的曲线下弯,他们的面容瘦削如骨,塌陷下去的双颊、因过度消瘦而凹陷的眼窝、凸出的眼珠仿佛有生命般转动,根本无法看出他们生前会是什么模样。 这才是真正的地狱使者。 沢田纲吉率先出击,他瞬移到那实验体的背后想要用拳头出击,然而另外一个实验体上半身和下本身扭曲一百八十度以极为扭曲的姿势将沢田纲吉打飞,他直直被打飞撞上远方的墙壁。 这全然不是人类了,根本只是怪物而已。 而且这一些根本和上一群不能比,他们仿佛有了智慧一样会相互合作。 「十代目!」 「纲先生!」 「阿纲!」 「我没事。」沢田纲吉从废墟之中站了起来,双手的火焰更胜。 七年的磨炼、他早就不是那种吃了一拳就会喊疼的人了。 「哈哈哈哈、很漂亮吧、我的最高作品。」达利欧狰狞的脸孔还是那么令人作呕,炫耀是他的兴趣,他又开始浮夸地夸耀这些非人的实验体:「这些是我用注入过帕拉克药物后研究而成的尸体、只可惜因为某些原因导致帕拉克药物全世界只剩下四瓶了,所以我才只能做四个。」 三浦春闻言,双拳紧握,黑茶的眸盛满了愤怒,她向前迈出直接往坐在轮椅上无法自由动弹的达利欧奔去,然而这些实验体不需要达利欧的指令便自动自发地挡在他的面前,三浦春没有任何留情地想要像切断之前的实验体一样切断他们的双手,她正要将弯刀捅入挡在前方的实验体的心脏,她躲开了实验体伸过来的拳头,一个银光她便将那拳头砍了下来,正当她要进行下一步攻击,猛然看见眼前这具怪物裸露出来的胸口上的纹身,那纹身是一个文字——『春』。 她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眼前的怪物逮着这个机会掐住她的脖子,拿力度几乎能将她的脖子掐断。 三浦春愤怒的眼眸顿时充满了泪水,在能呼吸的间隙中轻轻吐出两个字:「妈、妈……」 那怪物顿住了,掐住她脖子的手一个松懈,好几颗炸弹从天而降,烟雾四起,山本武在烟雾之中衝向抓住三浦春的怪物,直接戳穿那怪物的心脏,将三浦春从它的手中救了下来。 烟雾散去,那怪物的胸口被刺穿一个洞,却没有像之前的那样暂停行动,反而是发出难听又嘶哑的低吟,往三浦春奔去。而下一秒沢田纲吉便衝过来,将那怪物从用手肘用力压倒在地面,他能清楚听见那怪物的骨头断了好几根,他压在怪物身上观察着,只见怪物依然伸长着双手想要抓住什么一般,凹陷下去的眼眶充满了泪水。 三浦春很快地在悲伤之中振作起来,她颤抖的双手主动握起那疯狂想要抓住她的瘦骨如柴的怪物的手,轻声道:「母亲、对不起,我来晚了。」 正当眾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三浦春便一拳打碎它的头盖骨,怪物的瞳孔从混沌到清明,那眼眶蓄满了泪水缓缓流下,她拂去了怪物脸上的眼泪,只听那怪物嘶哑的声音终于组成两个音节:「春……」 一个字包含了太多,是重聚的欢喜、是为她的改变的心疼、是独自拋下她的愧疚。 三浦春把将那不肯瞑目的眼睛轻柔盖上,泪水还是抑制不住地落下,她明明早有面对这种情况的心理准备,然而心脏依然被撕成碎片一样抽疼。可现在不是沉浸悲伤的时候,她将母亲胸口刻有她名字的那片肌肤割了下来,放在口袋里。 三浦春抹乾净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越过三个人困惑的目光,直直面向达利欧说道:「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达利欧咯咯笑了起来,那笑声刺耳又烦人:「我就想、为什么你会那么眼熟。原来是我以前研究室秘书的女儿啊,啊、果然应该把你也一起杀死,就像杀死你父亲那种愚笨的人一样。」 「小春、到底怎么回事。」沢田纲吉确认那妖怪没有了反应,才走到她身边,他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关切地问道。 「我的母亲曾经是帮助研究匣兵器的研究室的秘书。后来,她发现研究室正打算製作能让人体瞬间强壮几十倍的药物,实验一开始在白老鼠上成功了,研究室的人便想要在人体上做实验。」三浦春眼神恶狠狠地盯着达利欧继续说着:「第一次在人体尝试时、发现人体虽然会强壮,但是人类的意识会被病毒啃噬得一点不剩,最后变成你们刚刚看到的怪物。母亲意识到这个药物一定会带来灾难,于是连夜带着有关资料和最后一瓶药水离开了研究院,但是研究院的人不肯放过她。」 「他们找上了我母亲、我母亲为了保护我们便给自己注入的药物,然而没想到自己的意识会被啃噬得那么严重,结果反而被利用来杀了我的父亲,而那时候我恰好从学校回家、看到了这一幕。」 她眼眶仍带有泪水,说出这段过去就像将快癒合的伤疤重新一层一层地剥开,她没有说出自己是怎么在双亲被杀害后在并盛活着,那段过去太过黑暗,她甚至不想再去回想。 沢田纲吉牵上了她的手,想要传递一点温暖的力量给她,提醒她自己还在她身边。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三浦春自己主动说起以前的事,他才明白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是现在比起过去的那些事情,他更加在乎她的情绪。 若不是现在地方不恰当,他甚至想要把她拥入怀,告诉她一切都还有他、接下来她不需要独自承担这些。 「那个药物就是帕克拉。」达利欧接下去她的话语,那碧眸闪着光芒:「我一直都在找你,然而杀了很多叫三浦的都找不到你。你母亲手上的可是弥足珍贵的资料,多亏了她我才能拥有这么美丽强壮的武器,只是只有这几个根本远远不够啊。这几年我一直想要研究出一模一样的帕克拉药物,然而却只能製作出那种无聊的残次品。」 「你最好乖乖把那份资料交出来,我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那资料我早就烧了。」三浦春冷冷一笑:「今天便会是你的死期。」 沢田纲吉没说话、眼眸淡淡地丢给身边两人的眼神,在外面戒备的部队在方才爆破下已然开始攻破这罗西家族的据点,剩下的只需要将这三个怪物和达利欧送入黄泉了。 「还有什么秘密武器、儘管拿出来吧。」眸色流转着橙黄的波动,双拳燃起橙红的火焰,看见这接近透明的大空死气之炎,山本武和狱寺隼人瞬间就明白沢田纲吉现在要动真格了。 老实说、这几个怪物和七年前代理战相比较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请攻击他们的脑袋!我看过那份资料,帕克拉药物会啃噬意识的原因就是将心脏的功能转移到头脑,但请小心、作为能量来源的大脑也具备协战的智能,现在看起来应该是能够受达利欧的控制一起协战。」 沢田纲吉轻声应下,手拂过三浦春的头顶,橙黄的眸凝视着她,她也感受到他想要传达的话语,露出了笑意:「谢谢你,纲先生。」 达利欧冷眼听着他们的交谈,据他所知彭格列首领平日里极少出战,而是另外一个褐眸的男人以枪代替他的位置,只不过那少年会带上白金色的面具出现在战斗上,因此没有人知道那人究竟是彭格列的什么人。然而今天亲眼目睹彭格列第十代首领的枪法与那手套,他能够确定那位白金面具的用枪男人与眼前挥舞着拳头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他垂下眸,三根针筒恍然出现在他手上,他将针筒射出准确落在那三头怪物的头上,原本瘦削的脑袋忽然涨大了好几倍,身体的肌肉也得到了强化,怪物们就像身体被撕裂开一般怒吼着朝他们衝过来,然而巨大的怪物即便再怎么灵活都不如这四个人的反射能力,攻击全被闪开了。 然而这些怪物对于他们攻击的反射能力也不差,导致既不能靠近攻击、只能专攻为守。 「纳兹、形态变化。」沢田纲吉与彭格列匣子融合的戒指得到指令后幻化成进化型的手套,橙红的盔甲将他的手到手肘都包裹起来,手中释放出来的火焰更为纯净与强烈,就连隔着一段距离的达利欧都能感受到来自那双手的炎压的威吓性。 山本武和狱寺隼人跟在沢田纲吉的时间最久,不需要过多的沟通便能知道他想要传达什么,狱寺隼人率先出击,腰间的cai系统能够混合不一样的火焰释放出不一样的攻击,先是晴与嵐之火焰混合的子弹以高速往那群怪物射去,正当牠们抬手将子弹挡开,手上的作为发动攻击的银色骷髏又射出范围广阔的雨和嵐之火焰混合的强力火焰攻击,将牠们身上附着的晴之火焰以雨之火焰的镇静弱化。 怪物们的动力来源便是火焰,身上裹着的晴之火焰被弱化后就连行动都变得迟缓了,狱寺隼人勾起唇,他的攻击捲起一阵狂风,他的银发在尘土飞扬之间飘荡。只见那朦胧的视野里出现一把裹着纯净湛蓝火焰的长刀,待尘雾散去,那三个怪物的动作近乎完全停止了,仔细一看便能看见他们的后颈裂出了一个巨大开口,那开口正泛着微弱的蓝色的雨之火焰。 山本武看似有些意外,而后又露出爽朗的笑意,看来这次开发出将雨之火焰直接从伤口输入的招式成功了。他灵活一跳,离开了怪物们的攻击范围,降落在狱寺隼人身边。 「喂、不要告诉我,刚刚那个招式你没有十成把握。」狱寺隼人对山本武一直都没有什么好口气,这是他们俩之间独有的相处模式。 山本武也知道狱寺隼人并没有恶意,于是弯起眸笑着,承认道:「我只是猜想他们体内流动的是死气火焰的话,应该和那时候的小孩子差不多。」 「真是棒球笨蛋。」狱寺隼人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望向了停滞在上空的沢田纲吉。 见自己最后的武器在彭格列雨之守护者和嵐之守护者的配合下竟停止了攻击,达利欧瞬间慌了,他手抓着轮椅的轮子就要逃走,方要动作,三浦春便站在他身后,锋利的弯刀抵在他的颈处,只要他稍微有一丝动作,那把弯刀便会划破他的皮肤、甚至刺入他的脉搏。 「看着吧、彭格列可不是几个怪物就能打倒的。」她在他耳边低声道。 三浦春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粉身碎骨,只是她在这里的意义并不是为了要復仇,她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要拯救自己的母亲,事已至此、即便杀了达利欧也不能挽回什么。 她学习战斗从来不是为了要杀人、而是为了自保。 「operationdoublex.」 一道清澈沉稳的男人嗓音在纷乱之中响起。 达利欧循着声音抬头看,沢田纲吉停滞在空中,进化后的彭格列手套在肘部释放出柔之火焰来稳定自己,那双握紧拳头的手渐渐张开朝向牠们,而失去行动能力的怪物们本能地感受到危险而嘶吼着。 「xxburner.」 不消片刻,那手释放出强烈的纯净的刚之火焰,炙热且刺眼的火焰袭向那怪物们。 眼前猛然笼罩着尘土看不清前方,三浦春不住捂着口鼻避免吸入更多尘土,迷雾中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 她侧头去看,那橙黄的眸变回了清澈温柔的褐色,那人轻柔地将她搂在怀里,男人独有的香气笼罩着她,靠在他胸膛便能听见从他左胸传来的阵阵心跳,那手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她甚至有种快要与他融为一体的错觉。 「已经结束了、小春。」 12 绽放的花蕊、总会在凋零前用尽最后一口气展现她的娇美。 在那之后的事情,三浦春只剩下一些记忆碎片了。 只记得自己从头到尾都被沢田纲吉搂在怀中,那些怪物已经被他的火焰燃烧成焦尸,就连罗西家族的总部都摧毁了一半以上,架构被损毁的建筑物摇摇欲坠,所幸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及时察觉,周围的人才能及时逃开。 亲眼看见自己的家变成废墟的达利欧罗西精神也瞬间瓦解,最后他被交给门外顾问首领巴吉尔处理,而同时云雀恭弥和里包恩负责的东南部、六道骸和库洛姆负责的东北部的实验室都已经清理完毕,实验室资料也全部一併销毁,至于被当做实验体的人类、有已经没有生命跡象的、有精神不正常的异变体、也有还没接受实验的人类小孩,只是沢田纲吉对要怎么处理这些还没有任何头绪。 而她的母亲、被完整地保存起来了。 沢田纲吉就连在最后关头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害到她母亲的尸体,她原以为彭格列会将她母亲的尸体带回去做研究,可他却下令除了三浦春以外,任何人都不能随意为她母亲的尸体做决定。 见到她母亲扭曲的身躯被人抬出来,三浦春便再也承受不住悲伤,靠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是她亲手结束了她母亲的生命、是她将母亲的头盖骨打碎、是她。 即便她在得知真相之后,便决定要亲自结束母亲痛苦的生命,但当她真正做到后,心中非但没有如释重负的喜悦,更多的是无能为力的无奈与空虚,自己的灵魂仿佛也随着母亲的逝去被完全掏空,她甚至不知道擅自作出决定的自己能不能得到母亲的原谅、母亲会不会怨恨她亲手为她结束了生命、会不会对成为杀手的她感到失望。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气息包围,然后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自己竟然躺在彭格列首领房间三米宽的睡床上,鼻尖繚绕着沢田纲吉的气息。这房间几乎可以是一个公寓单位的面积,三浦春从床上下来,眼前的景色令她不住驻足,床边便是一面落地窗,窗外则是超大的阳台,沢田纲吉大抵是为了空气流通,便打开了那落地窗,微风卷着海洋的气息铺面而来,她不住走向那阳台,深吸一口气,咸腥的海味反而让她混沌的脑袋恢復了一些清明。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日落时分,俗语皆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她却认为橙黄交叠的流霞是太阳挥洒最后一份力气赠与世间短暂且美好的礼物,有些事情必然需要结束在它最美好的样子,就像白云染上光的色彩、相互交映出绝美的彩霞,而后便是夜幕将一切画上句号。 西西里岛是一个海岛,彭格列的总部建立在靠近海边的树林之中,而彭格列首领的房间是整个彭格列最好的观景区域,湛蓝无际的海大抵也是捨不得彩霞的流逝吧,才会在最后一同染上云彩伴着夜幕的降临一起逝去。 那她呢、她在这片美景结束后,又该何去何从。 沢田纲吉方和守护者们开完战后会议,对于实验体的处理他始终摸不着头绪,守护者里有人建议不如乾脆纳为己用,也有人建议直接摧毁,不让任何人有机可乘。最后这场会议闹得不可开交,里包恩便让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他不希望在这惨绝人寰的实验中出现更多牺牲,于是先结束会议,想先好好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彭格列首领一句话、便能决定好几个生命的生死,权利伴随的便是这份沉重。 这时候他唯一想见的、只有三浦春。 当他走入自己房间,便看见三浦春站在阳台欣赏着夕阳美景,太阳的彩光映在她的面容上,在她身上洒下一层柔光,却依然驱散不了环绕在她身上的悲伤。她是迷失在云层之中的仙子,黑茶色的眸倒映着夕阳的光辉,她就那样站在那美景之前,与彩霞暮色、浪声鸟鸣作伴,绝美的画呈现在面前,她仿佛是上帝赐予他的最好的礼物,恍然间他有想要亲吻她的慾望。 「你醒了?」他悄然靠近这仙子,只见仙子侧过头来看他,眸中流转的波动是悲伤、是迷惘、是欲凋零的花蕊。沢田纲吉心头一揪,他想接起眼前的人儿脆弱的灵魂,而他很清楚、三浦春并不会那么坦然接受他的接近。 「嗯、谢谢你,纲先生。」三浦春习惯性地扬起唇角,她不太习惯让别人看见她脆弱的一面,包括沢田纲吉。 「不用和我客气。」他与她并肩而立,一同共享着夕阳最后的话语,一同等待夜幕降临。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望着眼前的风景,阳光似乎想要倾尽最后一份温暖融化他们之间的隔阂,三浦春坚固的内心也在柔和的温度下悄然融化,而沢田纲吉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待她主动依靠他。 「纲先生、有时间听我说说以前的事情吗?」鬼使神差地、三浦春想和身边的男人倾尽一切,或许是这几日他给予她的温暖已经悄悄刻在她的心间、或许是昏睡前围绕着自己身体的温暖、或许是沢田纲吉为她保留了母亲的尸体,她才愿意将封闭的心门悄然打开。 沢田纲吉将打开他心门的钥匙交付给她,那她也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回应这份情意。 他认真地頷首,表情也变得慎重。 三浦春的语气宛如一个路边的说书人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平稳又冷静。 「七年前、那时候你刚完成并盛中学的学业,决定到意大利来。那时候小春的母亲就已经进入研究所工作好几年了,只是我和父亲都不知道她在研究什么,常常早出晚归、有时候一两天都看不见她的身影。」 「小春的父亲虽然是大学教授,但是对于照顾家庭真的不擅长,于是他也经常在外面吃了饭才回家,所以我就常常去找你的母亲玩。后来你的母亲也不常在并盛了、小春就常常窝在学校不回家,所以连家里正悄悄发生改变我都没发现。」 「直到有一天我放学正要回家,却看见有一群人聚集在我家门外,那群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三浦春勾起笑意,有些苦涩与无奈:「小春正要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我父亲身上全是可见白骨的抓痕、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地被人拖出来,后面跟着的是变成怪物且被五花大绑的母亲。」 「我那时候太弱小了、我不敢过去,我吓得连忙拔腿就跑,绿中的校规太严格了,我只好藏在并盛中学,直到被云雀先生发现后才被赶回家。回到家之后,家里的血跡都被清理乾净了,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想我应该只会认为我的父母失踪了吧。」 「我的父母亲大概是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他们把家里的相册和相片全部销毁,我的房间有关于我的情报也全部被毁灭了,留下来的只有在院子里的一堆灰烬、还有我母亲藏在我书包关于帕克拉药水的资料。」 「她就这么把资料放在你书包里?」沢田纲吉皱起眉头,若是被人发现那叠资料在她手上,或许三浦春不可能站在他面前了,光是想到这样,他就冷汗直冒、头皮发麻。 「嗯、我想她是捨不得摧毁自己的研究资料吧,毕竟那可是她花了好几年时间才研究出来的成果,又或者她对帕克拉药水还有不切实际的妄想。」她想起那时候她根本看不懂资料里说的是什么,直到她被接到了意大利学习了相关知识才看得懂,发现手里的资料过于残忍,她就直接销毁了:「后来我身边的亲戚一个个都人间蒸发了、我猜测对方是知道我的存在,想要找到我手上的资料,我不敢到处给人添麻烦,于是我就想到了并盛中学的风纪委员会会长——云雀先生。」 「所以你才会缠住云雀前辈,然后让草壁先生将关于你的情报抹除,并给予你能够藏身的地方。」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心中为三浦春的话语而掀起的刺痛与愤怒。 她这七年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努力活到现在的。若是当中有一丝差错,他将会永远失去三浦春、甚至会连她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幸好、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嗯、毕竟他那么强,我不需要担心他被我牵扯进去。」三浦春那时候还觉得自己真是机智,只是没料到云雀恭弥虽然愿意收留她,却不愿意教她对战技巧:「在云雀先生那里的时候都是草壁先生在照顾我,再后来我就辗转到迪诺先生的加百罗涅家族了,这好几年的时间都是他在照顾我,我很感谢他们。」 「是吗、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和迪诺先生有联系。」沢田纲吉靠在栏杆,一手撑着脸颊闷闷道。 「小春也没想到!毕竟迪诺先生人帅又多金,我每次都觉得自己能够被他收留真的很幸运,其他黑手党首领都没他半分好看。」她没有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对劲,她先前为了隐瞒自己的事情所以没有直接和迪诺交谈,现在能自由提起自己的恩人,她语气欢快:「我的弯刀就是他给我的,纲先生要看看吗?」 说着她便拿出还配在腰间的两把弯刀,这两把弯刀一看便知道是一对的。第一把弯刀的刀鞘是纯白色的,刀鞘的表面雕刻着弯弯的月牙,而左下角盛满了绽开的蔷薇,每一朵蔷薇都有细微的不同,看得出是初次人工雕刻,若是将弯刀从白色刀鞘抽出,便能看见那把银色的刀刃上同样刻满了蔷薇花纹,握柄却佈满了荆棘的雕刻。相对的,另外一把弯刀便是纯黑色的,刀鞘表面却变成了太阳与含苞待放的蔷薇,只不过这两把弯刀的差别只体现在刀鞘,刀刃是设计是一样的。 在夜晚绽放的蔷薇、吗?迪诺还挺疼她的嘛。 「嗯、是还挺好看的。」沢田纲吉有些焦躁,自己竟然已经开始嫉妒迪诺了,真被里包恩说中了、他就是个恋爱脑。 三浦春这才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想来大概是实验体的事情,便问道:「是在烦恼实验体的事情吗?」 「嗯。」想到方才闹得不可开交的会议和差点报废的会议室,他就心有馀悸:「实际上实验体几乎都已经失去自我意识了,但是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好像接受了实验却没有失去自我,但是现在对于他的能力还不明确,方才的会议便是在争论他的去处。」 三浦春沉思了半晌说道:「之后能够让我见见那孩子吗?」 他愣了愣:「是没问题、小春想要接收那孩子吗?」 「嗯、毕竟我现在算是自己一个人,如果加百罗涅还愿意收留我的话,小春想应该也不会给他们添太多麻烦。」 沢田纲吉眉头皱了起来,不解道:「你不留在彭格列吗?」 「哈咿?小春可以吗?」三浦春讶异,怔怔地道:「可是不会给纲先生添麻烦吗?」 「不会、为什么会给我添麻烦?」他可求之不得。 「这样不太好,纲先生、」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说道:「小京会吃醋的。」 他的疑惑加深了,又问道:「你留在这里和京子有什么关係?」 「纲先生不是喜欢小京吗?」她语气有些淘气,令人分不清话语中的真实:「把小春安排在你身边,不怕小春又像之前一样缠着你不放吗?」 沢田纲吉瞬间被噎住了,随后认真地说道:「小春、我忘记和你说了。」 「我和京子也说清楚了。」 「……」 「什么?」 海浪拍打礁石掀起阵阵浪花,还未归巢的海鸥还在海平面上觅食,万里无云的星空映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不断被滚滚袭来的浪花拍散,三浦春一时之间无法辨认沢田纲吉的话语,或许是吹来的海风打散了他的话语,或许是自己过于疲惫而產生的幻觉,她认真地要求沢田纲吉再说一次方才的话语。 「我说。」沢田纲吉眼神坚定,仿佛要将自己心中的诚意传达到对方的心里。 「我喜欢你。」 「沢田纲吉、喜欢你,三浦春。」 13 人们总是不小心遗忘、万物復甦的春季带来希望的同时、也背负着冬天的寒意。 「纲先生、请你不要开玩笑了。」 那黑茶短发被微风吹起,女人的脸庞上是鲜有的愤怒,温和的眸难得没了平日的活泼,他不是第一次见她生气的模样,只是他没想到她竟会因此生气。 「小春从来就没有想要替代小京的位置、也没有想要你喜欢上小春!」她出现在这里从来就没想过要和沢田纲吉开啟一段恋情,那两个人是互相喜欢的话、她没有继续喜欢沢田纲吉、破坏他人感情的理由,更何况、沢田纲吉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她。 「是、七年前你没有亲自和我说要离开,小春的确很难过,但是小春从来就没有真的责怪过纲先生,你不需要为此感到愧疚。」她皱起了眉头,想起这几日与他的相处,星空下亲吻、花圃中的小礼物、脆弱时给予她的怀抱,她一直搞不懂沢田纲吉做出这些的用意,现在她倒是彻底地理解了。 「纲先生、请你分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小春做的这些的确是为了你,但并不是为了让你喜欢小春,而是希望你可以过得更好、希望能够让你开心而已。」 沢田纲吉静静地听完她的话语,沉默半晌才啟唇道:「那你喜欢我吗?」 三浦春愣住了,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因她的话语而生气,反而是凝望着她,他的眸是一望无际的晴朗天空、更靠近一步便能看见映着天空的平静海面,规律的海浪轻柔拍打在岸上,心跳的鼓动声怦怦地越来越快,她感受到自己的脸蛋越发燥热,就好像在告诉她真实的答案。 她眨了眨眸,只见他的眸光越发温柔,她看见那褐眸中映着自己脸蛋潮红的模样,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甘心,她涨红着脸蛋喊出最后一句话。 「小春才不喜欢纲先生!最讨厌纲先生了!」 沢田纲吉大抵没有想到三浦春会说出这句话,怔住了半晌,她就在自己眼前一溜烟地逃走了。 他唇角不住上扬,三浦春的反应出乎他意料地可爱,想起那羞红的脸蛋、他想他应该知道她的答案了,只是「沢田纲吉喜欢三浦春」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了,一时之间无法相信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没想到你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废柴啊、蠢纲。」里包恩大摇大摆地走入他的房间,也不知道在这里待多久了、又知道了多少。 沢田纲吉已经懒得吐槽自己的家庭教师把他的房间当休间空间这件事了,甚至连眼神都懒得给他:「没办法啊、她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京子嘛。」 里包恩轻巧一跳坐在了阳台的栅栏之上,说道:「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了、你出手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吧,说不定会要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之类的。」沢田纲吉回想起过去几年自己遭遇的灾难,有一半以上都来自于身边这个家庭教师,背脊就一阵发凉。 怎料,里包恩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勾起笑容。 ……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沢田纲吉暗道。 三浦春在那之后便有意无意地躲着沢田纲吉,她知道彭格列的守护者们最近都在因为那孩子的事情争吵,即便她提出了可以让她收养那孩子的提议,他们却依然把她当做七年前那位需要被人照顾的小姑娘。 后来她听说、云雀恭弥在发表意见的时候,赞成了让她将那孩子待在身边抚养的建议。当彭格列首领和彭格列最强守护者都坚持的时候,其他人也不会有太多意见了。 结果便是同意让她带着那孩子,但是需要定期上缴观察报告,不得有一丝隐瞒,并且必须要留在彭格列、成为彭格列旗下的部下。 加巴洛涅的首领对此没有任何异议,甚至劝她留在彭格列并没有什么不好,反而加百罗涅都是一群臭男人,不一定能够帮她带小孩。 除此之外、她也很感谢云雀恭弥的帮助,七年前的她失去了家,而唯一能够让她寻回一丝归宿感的便是沢田纲吉所就读的并盛中学,若不是他最后心软让草壁哲矢帮她找藏身处,甚至还拜託迪诺收留她。 若不是他、自己或许早就葬身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了。 只是云雀恭弥这个人不太喜欢听到别人的感谢、也不认为自己是因为心软才帮助三浦春。 「只不过是为了维持并盛的风纪罢了。」 大抵是三浦春始终没有令他失望,从只能在角落被保护的少女、到现在能够做到保护自己的同时也保护身边的人的三浦春。这七年间,云雀恭弥偶尔也会到加百罗涅处理工作,她都会主动报备自己的近况,即便他对此没有特别感兴趣。 迪诺和云雀恭弥都是她的恩人,然而他们都不需要她。 而今天,是她正式收养那孩子的日子。 沢田纲吉领着她来到彭格列孤儿院,两人一路上无言,就是那脸上掛着的笑意莫名地让三浦春心虚起来,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举止都在说着自己的心意,所以她现在要开始学习不要对沢田纲吉那么好。 对、不要对他那么好。 因为那孩子是唯一一个在试验下存活下来的人——也就是所谓的半成品,既没有顺利成为匣兵器,也没有失去自我意识和生命,只不过目前不知道他具体会使用什么能力,所以便将他隔离在彭格列孤儿院里、派专人看管。 第一眼见到那孩子的时候,她第一个想法便是——好漂亮的小男孩。与她相同的黑发微微捲曲贴在颊边,令她为之惊艷的便是那双清澈的蓝眸宛如耀眼夺目的蓝宝石在夜空之中闪闪发光,她蹲下来与那小男孩平视,小男孩的眸中还有想要活下去的光芒、却也有对这个世界的陌生感到害怕的迷惘。 小男孩睁着好奇的眸望着眼前的女人,黑茶色的短发看起来十分柔顺,那流露出关爱的眸令他不住想要靠近,只见她牵起他的小手,那双手冰凉得像夏天的冰块,却能让他感受到她欲传达的温暖。 「你好、我是三浦春。」她笑顏如花、小男孩不知道能够用什么花来形容她的笑容,但那个瞬间,他想、或许是开在冬季结束时的花蕊、或许是迎接春天的花蕊:「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监护人啦,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眨了眨眸,两片唇瓣开合却说不出一句话,他有些焦急、不希望眼前的姐姐不耐烦,可常年被关在实验舱里的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人类了,这几日来向他问话的人更是多得让他心力交瘁,但是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并不会伤害她。 「没有名字吗?」三浦春耐心地等了等,也不逼着小男孩说话,只是揉了揉他紊乱的黑发安抚道:「我的名字是三浦春、唸做miuraharu,在日语中是春天的意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帮你去取一个日本名好不好?」 小男孩的眸中猛然亮了起来,红着小脸蛋点了点头。 「嗯……你叫三浦夏生、miuranatsumi,好不好?」她想了想,笑着道:「意思是夏天的海哦、小夏要记住哦,这是你的名字。」 「嗯!」三浦夏生露出了他有记忆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小手轻轻抓住了三浦春的手。 「小春、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沢田纲吉虽然知道三浦春的韧劲绝对能把一切困难排除,但他依旧希望能够为她做些什么。 「别担心,我已经想好了。」她牵紧三浦夏生的手,说道:「我会把他带在身边,一起出任务。」 三浦春比谁都清楚,人总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却依旧需要顺应自己的命运,比如说沢田纲吉无法摆脱继承彭格列首领的命运、比如说七年前她失去家人的命运,而作为实验体的三浦夏生必然也会有他无法抗拒的命运,在那命运到来之前、三浦春决定要先教会他怎么在命运之神的安排下不迷失自己的本心。 好在三浦夏生即便不太喜欢说话、性格害羞内向,却还是愿意配合她。 其实三浦春幻想过,作为实验体的孩子说不定会和黑曜那群人差不多,有着古怪的个性与口癖,甚至性格扭曲憎恨人类,或者想要杀死全世界的人来一统天下之类的。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三浦夏生除了对人类有着极高的警戒心、和不太喜欢说话以外,基本上就是一个人畜无害、天真无邪的可爱小男孩。 她还记得当她第一次听见小男孩叫她姐姐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三浦夏生并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喜欢说话。 说实在,三浦春为了打破三浦夏生的内向做了许多努力,每天早上都给他变着花样做早餐、带着他一起出任务、假日有空就教他课业、晚上坚持给他说床前故事哄他睡觉等等,只不过她一直希望可以让三浦夏生到真正的学校去上课,这个小男孩比她想像中还要聪明多了,才十岁的小孩能在一天之内看完一本书并把当中的知识融会贯通,他绝对不是普通的小孩。 但是每次提起这个话题,三浦夏生都会一脸「你是不是嫌我麻烦不要我了」的无辜眼神水汪汪地看着她,她每每都被这样的眼神击败妥协了。 「小春、你会不会太宠他了。」沢田纲吉坐在餐桌上,嘴里还咬着用来搅拌咖啡的银製小汤匙,眼里盯着黏着三浦春的三浦夏生。 三浦春早就习惯大腿上的重量了,熟练地把太阳蛋煎好装盘,摆上桌子:「绝对不会、小夏只是好奇我在做什么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沢田纲吉带着探究的眼神望向三浦夏生,结果却被那小男孩恶狠狠地盯了回来。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这个女人是我的、我想抱就抱,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沢田纲吉自然是不肯示弱,他用比三浦夏生更恶狠狠地眼神瞪了回去,仿佛在回答他——这个女人是我的才对、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洁白的盘子出现挡住了他们意念的交战,三浦春无奈说道:「小夏、不要对纲吉哥哥那么没礼貌,他是姐姐的朋友,你快点吃早餐。」 三浦夏生听了三浦春的话语就焉了,不甘心地瞪了沢田纲吉最后一眼,乖乖地吃起他的早餐。 正当沢田纲吉要扬起胜利的笑容,三浦春却冷冷道:「纲先生也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和一个十岁小孩计较什么,还有、你已经连续三个月都在我这里吃早餐了,彭格列餐厅的早餐有那么无法入口吗?」 沢田纲吉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三浦夏生则是送他一个嘲讽的得意笑容。 你看吧、姐姐比较喜欢我。——来自人畜无害的三浦夏生。 「切。」沢田纲吉自知怎么也比不过三浦夏生,离他和她告白已经是三个月以前了,三浦春虽然在那之后都若有若无地避开他,但是他还是藉着要观察三浦夏生的藉口频频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连续蹭三个月的早餐也是这么一回事、三浦春在收养了三浦夏生后便决定要给他一个健全的成长环境,虽然沢田纲吉不理解彭格列总部的环境哪里不健全,但还是默许了三浦春带着三浦夏生住到了彭格列总部附近的一个靠海小屋子,还坚持以自己的工资来付房租。 这小房子其实是沢田纲吉建的,那时候的他想着或许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到这里避避难看看海,没想到实际上他连避难的时间都没有,于是这个小房子就这样空下来了。让三浦春住到这里属于他的私心,不过关于这间小房子是他建的事情、他没有和她说,他怕她知道了之后就不愿意住了。 自从她搬过来之后,沢田纲吉便天天起早两个小时,就是为了来这里蹭一顿早餐再回去。一开始三浦春是不太同意的,然而在他第十次不请自来后,他发现这个小房子内多了第三份餐具与杯子,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被默许来这里蹭饭了。 只是三浦夏生意外地超黏三浦春,导致他都没办法和她有两人单独的空间,每一天都只能这样蹭一顿饭就必须去工作了,想到今天繁重的公文就令他头疼,老实说他还情愿跟着三浦春一起到处收集情报。 「你今天的任务是什么、需要我开车载你吗?」沢田纲吉心满意足地吃完心上人的爱心早餐,撑着颊看着在组装下午便当的三浦春。 他知道会被拒绝、只是问着问着就习惯了。 「不用了、我最近买了辆二手车。」三浦春指了指门外的小型汽车,以她现在经济能力,买车基本上能跑能坐人就好:「今天要去东方的卡达尼亚摧毁最近流传出来的新型毒品。」 「啊、我知道这个,的确是我下令的。」沢田纲吉对这件事有点印象,自从人体匣兵器事件结束后,罗西家族旗下的实验室都近乎被摧毁,然而还是有一些相关的试验资料被流出,其中便有不法分子利用资料里製作出能够令人的肌肉短暂强化并增强肾上腺素,但是这个药品会產生极大的成癮症状,甚至还会出现幻听幻觉。 作为重灾区东方现在已经乱成一团,碧洋琪受到情报后便立马告诉了他,他才下令要将这个毒品全部销毁。 「小春。」他望向坐在客厅读着百科全书的三浦夏生,道:「你还是要带小夏一起过去吗?」 14 冬季悄然过去、夏季也随着来临。 「嗯、他还是不肯去学校。」三浦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小夏可以和普通小孩一样上学玩乐,可他生来就註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他才十岁、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他去上学。」沢田纲吉站起身,走到三浦春身边,看见那三盒装得满满的便当,不由得开心起来。 这已经是第五次给他准备午餐便当了、虽然只是把多出来的部分给他,但他也很满足了。 「这是他的命运、等我事情处理好了,就会让他去上学的。」三浦春顿了顿,又道:「我母亲……我想之后把她带回并盛好好安葬。」 那天过后,她便将母亲的遗体火化了,如今只剩下一坛骨灰。 「好。」 三浦春是在沢田纲吉的目送下离开的,自从她搬出彭格列总部后沢田纲吉便风雨不改地到她家报道,她也不是没有试过拒绝,可即便被拒绝了、他还是会守在外面,直到她要去工作,和她说一声:「路上小心。」后才离开。 她不明白这样的意义,只是她最后还是出于礼貌同意让他一起吃早餐了。 才不是因为心软。三浦春心中暗自想着。 在那天之后,沢田纲吉就没有做出什么越距的事情了,每天早晨与她说早安、目送她去工作、偶尔聊着工作上的琐事、还有三浦夏生的小事,就好像那天的告白是假的一样。 三浦春绝对不是要和他在一起,只是这样平凡又简单的早餐已然变成她一天里最期待的时间,沢田纲吉正在用他的方式走进她的生活,导致现在的她早上睁开眼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今天要做什么早餐给他吃。 太糟糕了、沢田纲吉只用三个月的时间渗透进她的日常,而她竟还为此暗自窃喜。 西西里岛属于地中海气候,她来的时候是冬季、那时候气温还算适宜,三个月过去了,更为酷热的夏季也随之而来。 作为一个女人,她认为最难熬的便是西西里岛的夏季,无论穿得多清凉都无法驱散围绕在胸间的燥热,她一边开着车一边想要降低空调的温度,然而这辆车已有二十多年的车龄,空调设备并不完善,在她一阵捣鼓之下、那空调非但没有顺利运行,还开始排放热风,她吓得赶紧将它关闭。 坐在副座的三浦夏生一脸平静地按下打开车窗的按钮,风随着车子的开动灌了进来,三浦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燥热的车内这才稍微降了温,可她还是觉得不够,于是索性地把穿在身上的外衫脱了,露出了穿在里头打底的小背心。 三浦夏生并不是第一次看见三浦春这样的姿态了,这三个月都在忙着三浦夏生和工作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打理自己的头发,她的短发不知不觉地已经长了不少,她单手抓着方向盘,利落地将垂落到肩上的发丝束了起来,露出那纤细白皙的玉颈,他不自觉顺着那颈部的曲线往下看,越过那锁骨之间掛着的小小钥匙项链,白色小背心亲暱地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二十几岁的三浦春身材比十多岁的少女更加丰满有致,单薄的布料隐约能看见在那白布之下白皙的肌肤,他顿了顿,脸上有些燥热,便撇开了视线。 「先和你说清楚、你的小春姐姐是我的心上人,你不要打奇怪的心思。」那据说是彭格列第十代首领的男人曾经义正言辞地悄悄警告他,那时候三浦夏生还不太懂他的言下之意,最近他倒是有些明白了。 三浦夏生暗自决定、他日后的妻子一定要比三浦春漂亮,不然他还真看不上眼。 三浦春的驾驶技术还算可以,在东方的卡达尼亚是一个坐落在海岸边的城市,他们不一会儿就到了。她将车子停在离目的地较远的地方,在车上她就和三浦夏生交代了这次的任务目的——烧了藏有新型毒品的仓库。 整个西西里岛集聚了许多黑手党,这个海岛上各个黑手党都佔据一方,而其中以彭格列和吉留罗涅歷史悠久且势力最大,即便不是彭格列的同盟家族、其他黑手党要在西西里岛佔有一片天地还是需要顾忌一下彭格列首领的意思。 当然、即便是这样,仍然会有一些人不把彭格列放在眼里,在彭格列的眼皮子底下悄悄运输毒品。 彭格列在西西里岛从原本叱咤风云的最强黑手党,到了沢田纲吉的手中反而变得像黑手党之中的警卫队,专门监督西西里岛的黑手党们有没有违背他的原则,然后予以制裁。曾经其中也会有不服管教的人,那时候彭格列首领便会闭上眼睛,索性交个瓦利亚暗杀部队练练身手,结果西西里岛在彭格列的「管教」下,毒品的流通大幅降低了。 这次三浦春的敌人是奥尔曼尼家族,他们是东方势力比较雄厚的一个黑手党,往年来都是以进口烟酒为主要财政来源,这三个月大概是尝到了新型毒品的甜头,从小数量製作到现在已经能算得上中小型企业的贩卖了。 这次的任务便是悄悄潜进仓库,将那还未流通到市面上的新型毒品烧毁且不能留下任何痕跡。她在脑海里模拟着计划,她的易容技术在七年后进步了许多,原本只能维持半小时的易容、在先进材料的辅助下可以延长到两个小时,只不过易容只能改变样貌和身形、无法改变身高。 这七年来她一直都习惯将自己易容成他人的模样进行任务,一是她过去七年都必须要小心翼翼不被人发现踪跡、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二是她担心若是自己没有做好会给加百罗涅家族或者彭格列家族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类潜入型的任务她一般都会把自己的模样隐藏起来。 三浦春将她自己和三浦夏生装扮成男人与少女的模样,他在这三个月接受了三浦春高营养的投食后迅速成长,如今十岁的年纪竟然已经有她肩膀高了,也不知道他发育的速度是不是和实验有关。 他们决定从后门悄悄潜入,然而没想到、后门门口的守卫只安排了两个守卫,这么重要的仓库竟然连个巡逻的没有。 她心生异样,侧过头叮嘱三浦夏生要多加谨慎。 三浦夏生慎重地应下,他因能力的关係、三浦春便经常将他当诱饵使用。他有些不习惯地撇了撇披在肩上的长发,踩着优雅的步伐悄然靠近那两个男人。仓库的位置过于偏僻,位于海岸北方的森林之中,在这样的地方忽然出现一个翩翩少女着实让那两个守卫吓了一大跳,只见扮作少女的三浦夏生羞涩地将耳边的发丝撩到耳后,湛蓝的眸水灵且无辜地望着他们,轻道: 「哥哥、不好意思。」还未到变声期的三浦夏生捏着嗓子就有几分阴柔的女性嗓音:「我不小心在森林之中迷路了,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吗?」 那两个男人愣了愣,面面相覷,其中一个黄发的男子见眼前少女娇弱的模样眼眸变得更为锐利,他扬起略微猥琐的笑意轻声道:「哥哥知道怎么出去,但你要拿什么报答哥哥?」 三浦春在一旁紧盯着三浦夏生的情形,虽然他一直以来都内向不爱说话,可出任务的时候为了不给她添麻烦便会努力配合她的计划,就像现在这样。 她并不喜欢发生争斗,若是能够以不流血的方式完成任务那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哥哥想要我怎么报答呢?」三浦夏生看似无措地眨巴着眼眸,宛如在森林之中迷失方向的小鹿。 然而,另外一位黑发男子似乎不吃这套,抱着疑心地审视着面前忽然出现在森林之中的少女,拉过黄发男子小声道:「我看这个女的不太单纯,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 黄发男子大抵是不认为娇弱的少女能够对他们怎么样,不屑地笑出了声:「她那腰我一握就能掐断,有什么好掉以轻心的?到时候我到手了,你可别说你也想要。」 黑发男子不可置否地盯了一下少女,又侧过头和黄发男子说道:「不许去、你敢去我就和安娜小姐说。」 「真是麻烦死了。」没等黄发男子回应,那少女毫不顾忌裙下风光便抬腿将那比她高上一个头的黑发男子从头用力往下踹了一脚,没等黄发男子反应过来又是一拳揍向他的腹部,只听骨头断裂的声响,两个男子都已经被三浦夏生打趴。 三浦春无奈地笑了笑,三浦夏生不太喜欢被装扮成女生,将男人打倒之后就立马把身上的偽装全数褪下,方才那样的表现已经是他最大程度的退让,她从暗部走了出来,也没有责备三浦夏生的直接了当,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辛苦了。」 这里的仓库阴暗且安静得诡异,三浦春有股不详的预感,她瞥了眼掛在腰间的纯白匣兵器,一手悄然搭上了弯刀,而三浦夏生看见她的姿态也进入了戒备姿态,两人双膝微弯,四周的寂静本能地放大了他们对周围的感官。 「小心!」倏地一把小刀从远处朝向他们飞来,三浦夏生以非凡人的速度抬起手凭空接住了那把小刀,三浦春反应过来的时候,三浦夏生早已强化了自己手臂的肌肉,隔着衣服的布料都能感受到那肌肉的增长与强壮。 这是三浦夏生特别的能力,他能控制残留在血液之中的晴之火焰来达到部分肌肉的强化,而这一强化也包括他比正常人还要迅速的反射神经,再加上他运动神经本就异于常人,所以带着他出任务简直如虎添翼。 啪!仓库的灯光猛然全数亮起,落入他们眼帘的是整齐堆放、已经包装完整的新型毒品,那数量目测不少于几十万瓶,隔着透明的包装纸都能见到那在里面安静流淌的绿色液体,三浦春眸色沉了沉,摧毁这些液体便是今天的目标。 看样子是他们中了敌方的陷阱、将这样大量的毒品囤放在这里是作为诱饵引诱他们上鉤吗? 三浦春只觉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呼~」是女性吹着口哨的声音,抬眸一看,一位女人踩着红色高跟鞋优雅地从毒品后面走了出来,她浓妆艷抹,长长的睫毛下是镀了金的眼瞳,唇瓣抹上了血红一般的艷丽,身上是红色抹胸长裙,那棕红色的波浪长发及腰,随着她的步伐摆动,若不是她的两个手里都握着方才掷出的小刀,三浦春会以为眼前的女人是从哪个宴会中不小心迷路到这里来的。 「就是你们吗?一直在暗中阻摧毁市面上流通『绿精灵』的二人组。」女人把玩着手中的小刀,铂金的眼眸毫无掩饰地流出杀意,三浦春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有多刺骨,高跟鞋与地面碰撞的声响稳定且规律,她步步靠近后停在了三浦春与三浦夏生的不远处:「和我收到的情报长得不太一样啊、是幻术吗?还是易容?」 说着的同时,藏在角落的男人们也将他们包围,三浦春扫视着包围他们的男子大约有十几个,看他们的模样、凸出的眼珠、瘦削的双颊、充血的眼白,这些都是对新型毒品——绿精灵成癮后的后遗症。 三浦春和三浦夏生交换了一个眼神,三浦夏生强化了腿部的肌肉原地起跳,只见方才被他抓住的小刀在空中划过,径直穿过了其中一个男子的肩膀,他轻盈地落在毒品之中的上面,俯瞰着往自己手上打入绿精灵,随后那些男人的肌肉顿时变得更加结实了。 简直就像他的劣质品。 望着打了药才变得强壮的男人无神的眸现在充满了干劲,这些需要药物才能获得强化的人类和他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见好几个男人学着他跳到了货物的顶端,他双腿一曲用力一蹬,脚下装着绿色液体的玻璃瓶承受不住他的腿力一个个碎裂,接着趁身体悬空的同时扭断了几个男人的脖子。 速度之快,只能捕捉到他在灯光下一闪而过的黑发丝。 三浦春只是淡淡地勾起唇角,眼里满是得意的光芒,三个月的特训可不是假的,以三浦夏生的实力、再来十几个都不是问题。 「我想你应该是刚才门口那两人说的安娜吧。」三浦春将声音压低,学着男人的声调道:「这毒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尤其你根本不晓得这些药物的来歷。」 「这些事情都和我无关、我要的只有钱。」安娜抬起一手拢起棕褐捲发,将手上的发绳咬开,把那及腰的长发高高束起,西方人的身高比东方人还要高一些,三浦春即便乔装成男人却还是矮上女人一个头,安娜望着眼前比她还要娇小的「男人」轻声笑了一下:「很久没和男人开打了、还真是让人期待。」 三浦春皱起眉头,戴上了能够燃起火焰的戒指戒指,屈身抽出腰间的两把弯刀,蔷薇的雕刻在白灯光底下流动着银光,不消片刻、那两把弯刀都裹上了金黄的晴之火焰。 安娜也握紧手中的小刀,赤红的嵐之火焰瞬间燃起。 战火一触即发。 15 不做树荫底下的小草小花、不做攀附而上的青苔、只做与你并肩的橡树。 小刀与弯刀鏗鏘声在仓库内环绕不休,三浦夏生只能依玻璃瓶破碎的声响得知三浦春和那个女人战得不可开交,而他则是被几个男人包围着,他们的攻势从来没有停下,有的原本就身手不凡,加上绿精灵的药性加强了他们的灵活,他甚至好几次因为不慎轻敌而吃了几个拳头。 然而这些男人即便将这仓库的药全部喝下都全然不是他的对手,一记勾拳便把比自己高大好几倍的成年男性揍向墙壁,随后又旋身双膝夹住男人的脖子用力一扭令他撞向另外一个袭击过来的男人。 不消片刻,十几个壮汉都东倒西歪地倒在一旁,奄奄一息。 三浦夏生并不是圣人,一开始随着三浦春出任务时他下手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处处留情,他甚至直接打死了好几个人,结果被她厉声教训了两天,于是他也只好顺从她的教诲,尽量不直接将人致死。 「我教你战斗不是为了让你学会杀人的、你该学会的是自保。」 她那天的话语还在他脑海里环绕,三浦夏生知道三浦春心底是希望他过上普通小孩的生活,然而自己身体蕴藏的力量过于难以控制,再加上他的情报已经开始在西西里岛的黑手党里流传,这三个月来已经有许多人为了拉拢他加入自己的家族来袭击他了,若不是三浦春的易容技巧高超,怕是还会惹上更多的麻烦。 解决了这边的麻烦,他跳到了仓库的最高处,另外一边、红与黄的亮光交替着闪烁着,破碎了的玻璃小瓶流淌着荧光绿色液体,三浦春和安娜之间的交手不分伯仲,安娜进攻的姿势既华丽又强势,一手握着小刀针对三浦春不慎露出的弱点攻击,那金黄的捲发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飞起,而三浦春也丝毫没有退缩,利落地闪过欲刺入她手臂的小刀,另一手紧握弯刀袭向安娜,安娜虽灵活地侧身躲过那裹着晴之火焰的弯刀,那束成马尾的捲发却还是被弯刀削掉了不少。 安娜饶有兴味地勾起了唇角,三浦春没有停下她的攻势,向前迈了一步,一个旋身抬起左脚踢向安娜的肩膀,见她往后仰闪过了脚踢,三浦春右手的弯刀紧接着袭向她,安娜抬手用小刀挡下那雕刻着蔷薇的弯刀,三浦春眸微亮,左手的弯刀没有犹豫地朝她腰间刺入。 安娜一个转身躲过,锋利的弯刀擦过腰间,划破了那一片布料,布料底下的肌肤也被划开了一道伤口,鲜红的液体浸湿了红色礼裙,于此同时她的小刀也划破了三浦春的脸蛋。 用来易容成男人的硅胶被安娜划破,那小刀裹着的嵐之火焰拥有分解的属性,一个小小的破口便能伤及深处,就连硅胶都能直接划开,甚至割伤了她藏在那底下的脸蛋。 「易容?」安娜有些讶异地瞪大了双眸,眼前的男人竟慢慢地褪下身上易容的偽装,露出了身形更为娇小的女人,女人的着装极为轻便,上身一件单薄的背心裹着纤细的腰间与丰盈的胸脯,下身则是轻便的短裤露出紧緻有肉的双腿。 三浦春没料到安娜的实力竟与她不相上下,接下来若是不认真一些就有危险了。她犹豫了一下,点燃了手上的戒指往腰间的匣兵器注入了火焰,只见一团金黄的火焰从那小盒子里中窜出,最后与裹着火焰的弯刀融为一体。 「那就是小春的匣兵器吗?」沢田纲吉站在仓库正上方悬空的钢樑低声道,一旁是手里握着笔正在书写着什么的碧洋琪,他今早和三浦春告别之后便遇到里包恩和碧洋琪谈论三浦春的事情,才知道今天的任务危险度极高,他出于担心还是和碧洋琪一起过来了:「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啊。」 三浦春加入彭格列后成为碧洋琪的部下,而实际上碧洋琪接收到里包恩的命令——测试三浦春成为彭格列首领妻子的资格,这项调查自然是全程瞒着沢田纲吉进行的,不过今日不巧地被听到了这次的测试,他就倔强地要跟过来。 「你闭上嘴好好看着就好。」碧洋琪说。 反正今天便是最后一项测试了。 碧洋琪和沢田纲吉都没有继续对话,目光锁定在那两人身上。 安娜也对三浦春的匣兵器感到困惑,她见眼前的男人已然变回了女人的模样,那黑茶色的眸中是坚定与战意,她也将令她无法好好发挥实力的长裙撕裂开来,褪下红色高跟鞋放到一旁。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认可了对方的实力,并打算拿出自己的全力战斗了。 三浦春和安娜同时朝对方攻击,弯刀与小刀之间碰撞发出刺耳的鏗鏘声,就连一旁装着绿色液体的玻璃瓶都被当做武器,三浦春的弯刀刺入那玻璃瓶之中再划向安娜的脸庞,玻璃碎片朝她袭来,她下意识用双手手臂挡在前面保护眼眸,下一秒三浦春便以极快地速度衝到她面前,她怔愣了一会儿迅速往后退,手臂猛然多了许多割开的伤口,伤口不深、却比其他的伤口还要更为炙热。 她的身手之利落果决,让一旁观战的碧洋琪都不禁看呆了眼,任谁也没料到七年前那位活泼清纯的少女竟会拿起弯刀毫不眨眼地攻击眼前的敌人。 安娜也不是吃素的,她屈身朝三浦春奔去,速度和方才的三浦春不相上下,她甚至差些来不及反应,用双手的弯刀抵着快要插入她胸口的小刀,脸蛋倏地被划破了好几个伤口,就好似要报復手臂上的刀口一样,附着嵐之火焰的小刀划开的伤口更为深邃,三浦春不住吃痛地皱起了眉。 安娜没有停下攻击,抬起脚用膝盖顶上了三浦春的腹部,她本能地用双手挡下那袭来的膝盖,却被击退了好几公尺。 两人四目相交,全然不让对方有片刻休息地再度朝对方攻去。 悬樑之上的沢田纲吉凝视着在底下与安娜交手的三浦春,晴之火焰与嵐之火焰在两人之间交替亮起,红与黄的光芒掠过两人的身影,三浦春手中紧握蔷薇弯刀,灵活地与对手进攻与防守不断更换,汗水与黑茶色的发丝交融,身姿轻盈如燕,挥舞的弯刀如流光照亮了她紧拢着眉头的脸庞,她是黑暗之中起舞的精灵、是意志坚定不移的女战神,黑茶的眸全神贯注在眼前的敌人之上,他竟一时间看入了神。 「真像。」一旁的碧洋琪轻声道,那与敌方交手的三浦春蹙眉战斗的模样竟有几分和沢田纲吉有几分相似,该说算是夫妻相吗。 正当沢田纲吉和碧洋琪都不自觉看入了迷,三浦春却在此时被安娜的小刀狠狠插入左边肩膀,她震惊地瞪大了双眸,安娜的小刀还在她自己的手上,而插在肩上的小刀又是从何而来…… 是方才进入仓库攻击他们结果被三浦夏生击落的小刀! 三浦春的肩膀潺潺流出猩红的鲜血,她捂住深入至骨的伤口试图止血,稍微一扯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痛。在一旁观战的三浦夏生暗叫不妙,正要上前帮忙却被三浦春的一个眼神严厉制止。 悬樑上的沢田纲吉更是在小刀刺入的瞬间便要燃起死气之火衝到她面前,然而碧洋琪早一步拉住了衝动的他,说道:「你需要学会相信她,沢田纲吉。」 你若是要她做你彭格列首领的妻,就要学会相信自己妻子的能力。 安娜在交战中流失了不少体力,看着三浦春的左手连弯刀都拿不动之后便停下了动作,扬起了得意笑意说道:「我可没说过我只会用一个刀子。」 三浦春也不住笑了,抬首望向身材比她高佻的安娜,轻声说道:「我也没说我只会用弯刀。」 指尖的戒指燃起了比方才更为纯净强烈的金黄火焰,安娜身上被弯刀划过的血口竟忽然燃起了炽热的晴之火焰,有什么已然贴合的伤口之中窜出,她的身体被火燃烧着一样灼痛,体内的能量在不断地流逝,不住捂住手上燥热来源的伤口,跪坐了下来。 啪。 三浦春在空中弹了一个响指,从伤口突破出来的是长满尖刺的荆棘,一根根荆棘由伤口冒出紧紧攀附着安娜的手,三浦春戒指的火焰倏地增大,墨绿的荆棘也随之加快生长,尖刺刺入安娜的肌肤,血从尖刺与肉的细缝之中渗出,荆棘的生长直到她双手再也无法动弹才悄然停下。 「什……么……」安娜愣住了,甚至想要再度燃起嵐之火焰都无法,全身上下的力量像都被吸走了一样。 三浦春不疾不徐地撕开左边单薄的白背心,拔出仍插在肩膀上的小刀,鲜血少了阻塞住的物品流得更甚,纯白的背心几乎都染上血的腥气,她一步一步走向跪倒在地上的安娜。 她轻轻拍了拍那缠满荆棘的肩膀,剎那间那荆棘上盛开一朵朵洁白纯色的白蔷薇,在血色的肌肤上格外娇嫩,白蔷薇傲然盛放着,无人知晓用以何物浇灌才能如此娇艷动人,那花心散发淡淡地迷人气息令人着迷,裹着金黄液体的花瓣娇嫩欲滴。 「!我的、我的力气……我的火焰……怎么会!」安娜体内的力量正一点一点地被荆棘吸食走,荆棘之上的刺只会因为她的挣扎越陷越深,身上鲜红的礼服分不清是血或原色了,荆棘的刺不深不浅,传来的阵阵闷痛就足以让她几近昏眩。 三浦春抬起右手摘下那盛放的蔷薇,揉碎了之后覆在自己的伤口之上,那潺潺流出血液的伤口须臾之间便癒合,包括脸上的小小刀口也渐渐消失,若不是染红的背心,大抵没有人会知道她方才遭受了什么样的攻击。 「放弃挣扎吧。」三浦春轻声道,弯腰抓起缠绕着安娜的荆棘就往外拖:「这些东西我今天是必然要销毁的。」 一旁的三浦夏生已然把其他奄奄一息的男人全数丢往仓库外,等到三浦春的许可,他才放了一把火、将这一切燃烧殆尽。 一把火熊熊燃起、烧毁一切无法明说的罪恶。 三浦夏生担忧地观察着三浦春的左肩,那方才还插入小刀的伤口已经消失无踪,见那雪白的肌肤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疤,他才放心。三浦春揉了揉三浦夏生的头,望向失去行动能力的安娜与十几个壮汉,烦恼着要怎么处置这堆人。 倏地、自己身上披上了一件黑褐色的西装外套,那淡淡的香气是她所熟悉的,她侧头望去便看见了一头褐发的男子站在她身侧,认真地将外套披在她身上,就是不想要她露出任何肌肤。 从一开始他见到只穿着白背心的三浦春就想这么做了、二十几岁的三浦春比十四岁的她还要有女人的韵味,丰满的胸脯、白皙的肌肤、性感的锁骨、柔软的香肩就这样在他面前晃悠着,他不禁开始懊恼要怎么告诉这个女人要适时控制自己、不要无时无刻地散发魅力。 「天气凉、你这样会感冒的。」然而他仍是没有说出自己对她的佔有慾,对上那疑惑的双眸,他低声道。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三浦夏生悠悠说道—— 「不好意思、作为地中海气候的西西里,夏季的平均温度落在40摄氏度左右。」 16 我会等、等繁花盛开之时。 三浦春没有问沢田纲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拒绝沢田纲吉要载她回去的提议,不过碧洋琪以需要三浦夏生的力量强制将他留下,虽然他满脸不情愿,但在三浦春的要求下还是乖乖地应下了。 两人难得单独相处的空间,二手车里的温度依然令人燥热得难以忍受,三浦春最终还是受不了外套带来的闷热,将沢田纲吉的西装外套拿了下来握在手中摆弄,好奇地翻弄他内里的口袋,不出所料地翻出了好几枝钢笔和纸币,还有一个绣着必胜的蓝色护身符。 她有些讶异地将那护身符握在手里,这护身符是好久之前她和笹川京子一起绣给参加相扑大赛的大家——虽然之后才知道那是攸关生死的戒指争夺战,那时她还特意弄来了并盛的校服,就是为了能够亲自给他们派发这些护身符。 她轻轻抚过那因时间流逝而破损的护身符表面,上面的每一个小破口都是沢田纲吉带着它战斗的证据,小小的护身符承载了他的责任与重担,她想起那时候只知道沢田纲吉是黑手党首领的自己,无论是深山或是海里,她都愿意奋不顾身、义无反顾地到达他的身边,只为了献给他自己最真挚的爱意。 那时候的自己全然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喜欢,对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是一种负担。 只是沢田纲吉太过温柔了、即便少女时期的三浦春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惹麻烦,他还是愿意像那时候一样、跳下水将她从危机之中救出。她很清楚,耽溺于沢田纲吉的温柔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他是包容着所有人的天空、给予她的温柔也不过是与他人同等的分量,和他给予笹川京子的温柔是不一样的。 三浦春从一开始确定自己想要嫁给沢田纲吉后,便没有要从他温柔的漩涡之中逃出来的意思,即便沢田纲吉眼里始终有笹川京子的身影,她也有了直接溺死在其中的觉悟。 直到后来、沢田纲吉和大家都离开她去了远方,她都还是会怀念曾经在漩涡之中的酸甜苦辣。已经八年了、十四岁被沢田纲吉救起,到现在的她已经二十二岁了,她的心脏还是会随着他的喜怒哀乐本能地鼓动着,这也算是不负十四岁三浦春那最诚挚、最纯净的爱恋吧。 只是二十二岁的三浦春、已经不是那个能够忽略沢田纲吉喜欢着笹川京子这个事实的少女了。沢田纲吉离开后,她每日每夜都过着心惊胆战的生活,不是没有想过让云雀恭弥传达自己消息给沢田纲吉,然而每每想起他、脑海里便会浮现出他与笹川京子并肩而行的模样。 想到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两个互有好感的人说不定已经确定了交往关係,抽痛到窒息的心脏不断在警告她不能再去打扰沢田纲吉的生活了,所以她最终都没有主动和他取得联系方式。 说实话,她甚至怀疑过他在离开并盛的时候,心里是否会因为摆脱了她而感到一丝的放松与欢愉。每当这样想起,她便会不住在心中嘲笑自己曾经的义无反顾、到最后换来的却只是四目相较的道别。 沢田纲吉的离开,留给她的不过是一地的悵然若失、是随风跌落的爱慕、是将她捲入无尽深渊的漩涡。 她的确想过要遗忘的、将十四岁的三浦春义无反顾的喜欢当做是一场过于美好的梦,他的离开也代表了梦的结束,梦醒时分的她即使眷恋着当中的美好和温柔,她都还是要努力地活下去。后来、父母的离世带给她极大的打击与衝击,好几次她都想着、直接死在那些人的手下并没有什么不好,自己至亲的家人、自己最爱的人一个个都拋下自己离去,徒留她一人站在十字路口不断碰壁,磕得浑身是伤、也必须站起来继续苟且地活下去。 可笑的是、在每一次被逼入绝境的生死瞬间,她第一个想起的便是燃起双拳火焰的沢田纲吉为了让她们回到过去而战斗的身影,想着那个望着他战斗的背影时、希望自己能够与他并肩、能够成为他助力的少女,她才能在绝望之中燃起最后一丝活下去的求生慾,才能安然度过一次次的生死关头。 她不能输给未来的自己、也不想辜负过去的自己,所以她必须要努力站起来、好好地活下去。她也不再纠结要不要放下对沢田纲吉的爱恋,正视自己爱着他的心情,然后握着这份爱恋用力地在这个世界一步一步走下去,这样才能对得起那个为心爱之人奋不顾身的自己。 沢田纲吉瞥了一眼三浦春握在手上的护身符,她低垂着头,黑茶的发丝遮挡了她的面容,可他还是感受到她散发出悲伤的氛围,他没有出声打断她的思绪,只是放慢了车子的速度,他第一次希望回程的路可以短一些、再短一些。 他知道他必须等、必须等常年被他忽略而受伤的心愿意再度捡起爱他的信心、等三浦春愿意再度依赖他一点点、等她愿意尝试相信他的喜欢。 三浦春并不知道身边的沢田纲吉在想什么,她侧过头看向开啟的车窗外,天色已然悄悄暗下来,东方的卡达尼亚的海岸看不见在天边消逝的夕阳,只有那缓缓升起的月亮与开始吞噬橙光的黑暗,云彩努力想要将西边的馀暉带向那被吞噬的东方,紫蓝的天与橙红的云将永远不相见的日月最后的眷恋带往天际。 眼前的景色,她不禁想起三个月前他在夕阳之下说出的告白。 沢田纲吉喜欢三浦春。 换做是八年前的自己,大概会兴奋到马上答应下他的告白,然后两个人牵着小手到全部人宣佈恋爱宣言,接着就是她成为彭格列首领的妻子,在旁辅佐他处理黑手党的内务。 可现在的她不是、现在的三浦春看清了沢田纲吉过去的无奈与拒绝,经歷了父母的离世、黑手党世界的洗涤,二十二岁的三浦春没办法百分之百地将自己最诚挚的爱意交出,她会在意沢田纲吉心中曾经有一个无人可替的存在,她会在意自己曾经被他拋下后的悲伤。 她没办法相信他,更无法理解为什么时隔八年、沢田纲吉会忽然喜欢她。 是因为星空下的吻?还是因为拋下她的愧疚?又或者是心疼她这七年来遭受的苦难? 三浦春是自私的,她不像笹川京子拥有那么宽容大量的气度,她想要沢田纲吉纯洁无瑕、真挚坚定、和曾经的自己给予他一样的爱意。她是迷惘的、不安的、害怕自己再度将那一份爱意掏出来交给他,最后又沦得被拋弃的下场。 她没办法信任沢田纲吉、即便那日他的眼神坚定得令她不住迷了心智、即便这三个月的相处令她无数次考虑起和他交往的想法,可她还是没办法忘记。 被拋下的难过、不被认可的爱恋、心爱之人眼底的另外一个人。 她的心又在隐隐作痛,收回望向窗外的眼神,她没有掩饰任何情绪地凝视沢田纲吉开车的侧顏,他还是那样的好看、帅气,八年来的磨炼将他淬炼成更为优秀的男人,他不再是八年前那个会咋咋呼呼的少年,是能够操控黑手党全体命运的男人,那双褐眸承载了太多的温柔与怨懟,最后始终被磨得更为锋利。 她想过的、说不定再度遇见沢田纲吉后,她就会发现自己没那么喜欢他了。 失去联系的七年来,她总向草壁哲矢和迪诺打听沢田纲吉的消息,她一直都知道他在黑手党做了什么、包括他第一次杀人、他对其他人的疏离、他给自己做了一个毫无破绽的茧,心里有无数次想要拋下一切奔向他身边的想法,最后还是认为他身边一定会有笹川京子的扶持而放弃。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会在有一天收到罗贝托绑架了笹川京子的消息,和全员断了联系的三浦春原以为彭格列会把笹川京子保护得很好,没想到原来笹川京子一直都在日本读书而没有陪在沢田纲吉的身边。 于是她出现在绑架笹川京子的宾馆,救下笹川京子,然后留在彭格列总部调查自己母亲的下落,顺便悄悄守护着沢田纲吉,直到时机成熟再悄然抽身。 然而、她还是死性不改,知道沢田纲吉因为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再和大家一起吃饭,她便抓着笹川京子买了菜给彭格列全员做饭、看到沢田纲吉因为无辜小孩们的牺牲而脆弱落泪的身影,她便带他到她发现的秘密基地一起看流星许愿、听到沢田纲吉说想要吃自己做的咖喱,她便临时决定给笹川京子举办欢送会。 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她还爱他。 她为了爱他,做了那么多,结果最后眼前的男人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和她告白了。 八年、她爱了八年的男人,竟然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再度打破她的心防、入侵她的生活。 一种名为不甘心的异样情绪涌上了心头,她咬咬唇、微红的眼眶瞪着沢田纲吉说道: 「纲先生为什么喜欢小春?」 沢田纲吉怔愣住了,差点连方向盘都握不住,二手车在弯曲的道路左右摇摆得差些直接撞上山壁,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拉起了手剎,才阻止了意外的发生。相对于他的慌张,三浦春就显得冷静多了,她直直地看着沢田纲吉,那双眸显然在告诉他她今日必须知道答案不可。 望着那眸,沢田纲吉双颊染上不明的红晕,心跳也紧张地加快,他羞赧地用食指蹭了蹭鼻子,又对上那坚定不移的眸,才无奈地妥协。 突然要他说出自己心里话真的会让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他将车子停在了路边,右边是土黄色的山壁,左边却是一望无际的海,三浦春的转过身来看他,她的背面便是已然漆黑的天空、闪烁的繁星,他不禁想起那日星空之下心动而亲吻她的自己。 「小春、我无法说出确切的原因。」沢田纲吉没有闪躲,而是直接地与她四目相较,他凝视着她、仿佛要望进她柔软的心间。 「从八年前你说喜欢上我的时候开始,我的生活就开始热闹起来了。你一直努力地在用自己的方式和我说喜欢,但老实说、那时候那么废柴的沢田纲吉,从来就没有奢望过会被任何人喜欢着,不管是你、还是京子。」 「于是我一直都在拒绝你的喜欢。这不代表我没看见你,你总是掛着笑容去鼓励身边的人、每次大家因为争斗而疲惫不堪的时候,你却散发着你的活力点亮大家的阴暗。明明你也会哭、明明你也会不安,你还是为了不让人担心、努力地去温暖身边的人。」 「七年前不和你说离开的事、我一直很后悔,但我真的说不出口。我无法面对你得知这件事情后露出的勉强笑意,也无法安慰你隐藏起来的悲伤,所以我逃走了。我也后悔了。」 「一开始你的出现真的让我吓一大跳,我想和你道歉、而你却一直躲避我。我以为你怨恨我的时候,你却开始频繁在彭格列做饭,让大家像以前一样不知不觉地聚在一起吃饭聊天,是你提醒了我、我一路走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努力,我想起了自己最珍视的过去、最珍视的日常,是你让我想起这些曾经。」 「后来、我因为被当做实验体的孩子们哭泣的时候,是你过来抱住了我,和我说没关係。你带我去看了我这辈子看过最好看的流星雨,你牵起我的手和我一起许愿、我不知不觉想要依赖你,于是就告诉了你我最不希望别人触碰的回忆。」 「你没有懊恼也没有觉得烦恼,你哭了、为了我那庸人自扰的想法哭了。」 三浦春愣了愣,听到这句话便立刻反驳:「那才不是庸人自扰的想法!」 「嗯、就像现在这样。」沢田纲吉怔愣,勾起笑容,双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即便看见了我亲手杀害了贝罗、即便看见了我最骯脏脆弱的一面,你还是握紧了我的手,和我说你会一直陪着我、不管是开心或者忧伤,你都会陪我一起走下去。」 「那时候我就觉得、必须是你才行。陪我走下去、待在我身边的人,必须是你才行,我忽然没办法想像如果再失去你,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小春,我不是圣人,我也有作为人类自私的一面。虽然这么直接说出来挺不好意思的,但是那时候我是真的想、这辈子都不放你走了,就算你今天要回日本也好、要去哪里都好,我就算拖着整个彭格列也要追着你,不然就想方设法地把你绑在我的身边,让你哪里也去不了、只要待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就好。」 沢田纲吉的手心很温暖,三浦春的脸蛋已然分不清楚究竟是他手心传递而来的温度、还是自己心脏鼓动而升高的燥热,一泉暖流潺潺流入她心中谁也无法填补的缝隙,随着他的话语渐渐装满、甚至从深处溢出,最后就连眼眶都不住湿了。 「可能你还是不太能相信我的喜欢、我很明白你迷惘的心情,可是我并不介意等待,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愿意主动牵起我的手、和我说、沢田纲吉你只能看着我、你只能喜欢我。」 光是想像未来两人并肩的画面,笑意便悄然爬上他的眼角,温和的眸更是流露繾綣的爱意,沢田纲吉的拇指擦去三浦春不慎由眼角滑落的珍珠,他轻柔捧起她的脸颊,与她额间相贴、廝磨。 「三浦春、如果这样的感情不是爱的话,那还能是什么?」 那泪水是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颗一颗豆大的泪水滑落,湿润了他的手心。 「听好了,小春。」 「我以性命为誓、天地为证,你、三浦春,将会是我沢田纲吉这一辈子唯一的偏爱。」 他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手中的小脸蛋哭红了眼眶,脸颊更是红得像一颗垂涎欲滴的小苹果,沢田纲吉柔情似水的眸几近将她淹没。 在他退开身子的时候,三浦春猛然抓住他的手,另一手直接勾住他的后脖往自己拉过来,极其迅速又轻柔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没等沢田纲吉反应过来,她就把外套盖在了他的头上,挡住了那总能蛊惑她心智的柔波。 「你最好证明给小春看、不然小春让小夏把纲先生的彭格列总部给撬了。」 冰凉软嫩的触感落在唇角,他的脑子顿时炸开了好几朵灿烂的烟花,海边的浪声也消逝无踪,他拉开盖在头上的外套,伸手越过两人的距离抓住她的肩膀,不许反抗地吻上那樱桃般的唇瓣,耳畔的心脏鼓动声隔绝了一切喧嚣,他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揉入骨髓里,他一步一步地逼近侵佔女人的领地,直到她喘不过气而轻嚀反抗后才放开。 他的气息紊乱,几度深呼吸后他才应道—— 「好。」 17 拾起不慎遗落在过去的约定,握在掌心再也不放手。 那天之后又过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沢田纲吉和三浦春之间的相处表面上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变化,然而更为令他不解的变化却一点一点地发生。 比如说、三浦春在家里不止佈置了第三个人的餐具,还佈置了第三个人的日常用品,剃鬚刀、毛巾、牙刷等等,很明显就是为了那个男人所准备的东西。 再比如说、沢田纲吉在他们居住的小木屋里装上和彭格列总部一样迅速的网络,然后将三浦春的卧室当做自己的书房,只要一逮到机会就让部下搬着一堆公文到这里批改。 三浦夏生曾经不解地问三浦春那个男人究竟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忽然间从每天早上蹭吃蹭喝,到现在直接常驻在他们家了。 结果三浦春认真地想了想说道:「纲先生说这里的空气比较好,有助于批改公文。」 令他更无法理解的是、即便他们出任务不在家,沢田纲吉都依然待在他们的家里工作,等他们回来后就派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摆在桌上,不然就是穿着围裙在家打扫。 时间一长、他甚至有种彭格列第十代首领是三浦春的贤妻的错觉,但很快他就厌弃自己这种荒谬至极的想法。 毕竟他和三浦春确认过,这两个人似乎并不是交往的关係,两个人的说法都不太一样,三浦春说她和沢田纲吉现在是处于互相了解的阶段,沢田纲吉则是坦然地说他的确在追三浦春。 改变的不只是沢田纲吉和三浦春,三浦夏生也在这个夏天正式到彭格列孤儿院和小孩子们一起上学了。若要问原因、就是他找到想要超越的人了,这个人当然不会是沢田纲吉,而是另外一个与他同龄的孩子。 三浦春起初听见他主动说要上学开心得不得了,就连沢田纲吉也为此送了他一套高级定制的文具套,并在他决定上学后马上让人给他办入学申请,仿佛恨不得赶紧把他送入学校一样。 现在的日常就是、沢田纲吉一大早出现在他们家一起吃早餐后、目送他们离家,接着就是在家里等他们回来,这样的日子一个星期最少会上演三四次,毕竟彭格列首领总是往别人家跑的确有点不合理,可三浦夏生觉得三浦春见到沢田纲吉的时候还是挺开心的,所以他在这件事上没有太多怨言。 今天的沢田纲吉也待在他们家了。 三浦夏生趴在沙发上写着今天的作业,一开始他还不屑写这些无聊的习题,然而那个对手却和他说:「你是不是笨到连作业都不会做?需要我教你吗?」。从那天起、他就乖乖地做作业了。 他瞥向掛在电视机上方的时鐘,时针已然指向了晚上八点,今日的三浦春回来得有些晚了,而沢田纲吉似乎也有事情要忙,从早上到现在几乎都没有踏出房门。 门外传来了车子锁门的音效,接着便是打开门锁的声音,他马上从沙发上下来跑过去迎接三浦春。 「我回来了。」三浦春依旧是那简便的白背心与短裤,听沢田纲吉说以前的她无论去哪里都会装扮一番,不像现在这样整个衣柜里只有普通的衬衫与各色背心,这让三浦夏生不禁也想看看认真打扮起来的三浦春会是什么模样。 「为了生存下去总要捨弃些什么、我很心疼她选择了捨弃自己曾经的喜好。」沢田纲吉在最后下了这样的结语。 他接过三浦春手上买回来的晚餐,三浦春揉了揉他凌乱的捲发等待着什么,他半晌才回答道:「欢迎回来。」 她这才满意地露出了笑意,用力揉了揉他的脸颊,说道:「纲先生还在房间里吗?」 「嗯、我五点回到家他就没有出来过。」三浦夏生被揉红了脸蛋,这个世界上能够这么对他的也只有三浦春了:「我去弄热晚餐。」 「好、谢谢小夏。」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 这个小屋子其实佈局简单,二房一厅的构造对于那时候的三浦春和三浦夏生绰绰有馀,然而没想到那天她决定和沢田纲吉试试看之后,他就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工作带到了他们家来,原本他说自己需要在沙发上办公就好,但她觉得在房间里比较好专心,便在自己的房间放了办公桌和椅子,让他在自己的房间批改公文。 几乎全世界的人都在问她和沢田纲吉是不是正式交往了。 她答不出来。 沢田纲吉那日的告白的的确确打动了她的内心,可她并不知道正式交往应该是什么模样,又或者说她对待沢田纲吉还是会有些后怕,若是她和别人说两人的确在交往、那沢田纲吉会不会其实不那么认为? 所幸沢田纲吉知道她所有的不安,对别人的关心他都一律回答他在追求她,在那日告白后也直接把一整天绝大数的时间都安排在她的家里,也不知道究竟是单纯想要常常见到三浦春,还是想要让瑟缩不安的她安心。 这人、从以前到现在都仗着她喜欢他就肆意妄为。 三浦春站在房门外,房内传来敲打键盘规律的声响,房内的人似乎察觉到她的气息、便停下了敲打键盘的动作,等着她开门进去。她象徵性地敲了敲门,打开门便看见男人已然停下了工作,办公椅一百八十度转向了门口,儼然一副等着她走过去的模样。 在收养三浦夏生之前,她都是一个人行动居多,虽然迪诺有让部下照顾她,但也只限于出任务和战斗技巧上的教导,回到家住处后她便都是自己一个人、她的家早在父母离世的时候就散了,她孤身一人在这世界上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这样的她、却还是努力地想要活下去。所以她才决定给三浦夏生一个家,两个人的生活令她重拾了对生活的热情,而沢田纲吉也察觉到她内心的渴望,便用自己的方式加入了她的家,让她几乎每天工作回来都会看见在等待的他,若是不在家里、他也会定时给自己发消息问候。 就好像在和她说——我一直在惦记着你。 他太狡猾了。三浦春心想,就这样被打破心防的自己也真是没用。 她本能地迈开步伐走向那个正等待他靠近的男人,男人在她家办公时并不会穿得过于正式,那遮挡他身材的西装外套披在办公椅上,白色的内衬紧贴着他的身躯,隐约能看见在那衬衫之下结实的胸肌与身材,三浦春偶尔幻想过这衣服底下的身体,最后意识到这份幻想过于没有节操而马上把它掐碎。 沢田纲吉抬首凝视着步向他的三浦春,这些日子他和她都没有更亲密的接触,他只是轻轻地牵起她冰凉的手,光是这样的接触就能让他心满意足,拇指轻柔地摩挲那粗糙的柔荑,上面大大小小的伤痕无一不扯动他的心弦,他总是细数着上面的每一道痕跡,想像着这双握着弯刀的手经歷了多少磨难才能像现在这样完好无缺地站在他面前。 思及此,他的心又揪了起来。 「欢迎回来。」他牵起她的双手,轻声道。 沢田纲吉最近的工作极为繁重,忙了一天的他嗓子比往日更为低哑,流入三浦春的耳里竟变得尤其蛊惑性感,她脸颊微红,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说道:「工作辛苦了。」 「嗯。」只要一见到她便能一扫整日近乎压垮他的疲倦,他好几次都想要直接带着衣物搬过来住,若不是三浦春执意不让他住在这里,不然他们早就同居了。 他牵着她的手,她任他牵着,相互凝视却不语。 他们经常这样、即便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牵着手互相凝视着也能补充今日流失的能量。只是三浦春并不知道,沢田纲吉为了压抑亲吻她的慾望有多努力,自己心爱之人就在他眼前,他每天都想凑上去一亲芳泽,但他并不想吓到她,所以一切必须慢慢来。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好。 三浦春显然有什么话想说,沢田纲吉瞧着她深呼吸了好几次,自己手中的柔荑也焦虑地反復捏着他的手指,他有些好奇她想要说什么,将她牵过来拉近距离,褐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我、和碧洋琪小姐请了十天的假期。」她明明已经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遍说辞,可面对他时却又瞬间一片空白,不安、焦躁、却又期待:「我想把母亲安葬在并盛。」 沢田纲吉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在她和碧洋琪申请假期的时候他就接收到消息了,于是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纲先生、下个星期一到后个星期三有空吗……」她说得越来越小声,也越来越没有底气,光是想到这几天沢田纲吉几乎都忙到连午餐都不吃,她就越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要求任性得过分—— 「你能陪小春一起回并盛吗?」 沢田纲吉明显怔愣住了,见他怔愣的模样,三浦春以为自己不小心为难了他,正要说:「如果不行也没关係,小春只是——」 他往前一挪,双手用力抱住了三浦春的娇躯,他埋在她丰满的胸脯中,发丝宛如绒毛挠过她的心间,她诧异地将手放在他的肩上,垂眸却看见那露在外头逐渐泛红的耳廓,自己也不住感到燥热起来。 「小春、你可以再说一次吗?」沢田纲吉的声音在颤抖,他紧紧拥着三浦春,胸间的香气令人如痴如醉,他分不清节奏极快的心跳声是谁的,方才女人的话语着实了他一个最大的惊喜。 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和他撒娇了。 「纲先生要不要陪小春一起回并盛?」三浦春显然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要求会让眼前的男人如此激动,她自己也为自己提出的要求感到紧张,甚至连两人第一次亲密的拥抱都没有注意。 沢田纲吉急不可耐地抬起头,一手压向她的后脑勺强迫她弯下腰,唇瓣迫不及待地贴上那垂涎欲滴的樱桃,他不再压抑自己内心想要亲吻她的慾望,舌尖毫不犹豫地撬开女人的贝齿,生涩地舔着她的粉舌,两人的舌本能地交缠着,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才缓缓拉开。 「当然没问题。」他的气息紊乱,一手紧紧拥住她的腰间,靠在了她的胸脯,俊俏的容貌甚至泛起了红晕:「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和我提,所以我在知道你要请假回并盛的时候,就也和彭格列请假了,这几天都在交接工作才会那么忙。」 「小春、我好开心。」 她终于愿意向他踏出一步了。 三浦春被吻得脑子一片混乱,大概能听懂了沢田纲吉答应了陪她一起回去并盛,悬着的心也马上放了下来,她紧紧抱着怀中男人,小声咕噥:「小春也很开心。」 两人的脸蛋都浮起了红晕瞅着对方,沢田纲吉抬起眸盯着经过亲吻而泛红的唇瓣,食髓知味地说道:「那……我可以再亲一次吗?」 三浦春眨眨眸,他的问法过于羞耻,眼眸却满是期待与慾望,他俊俏的面容泛着红晕,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地頷首:「嗯。」 沢田纲吉轻声笑了笑,笑意从他眼角溢出,他挺起身子缓缓凑近三浦春的唇瓣,直到两人之间剩下不到半釐米的距离时停下,他仰起头凝视着眼前的女人,她闭上了那双清澈的眸,浓密的睫毛轻颤,宛如蝴蝶停留在花心轻扇翅膀,他蹭了蹭她的鼻尖,呼吸交叠,心脏随之鼓动。 好喜欢。 他在心中想着,十四岁时并不是没有注意到三浦春的魅力,灵动活泼的眼眸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唇角扬着和煦阳光的笑意,和他表明心意时会泛起淡淡的红晕,走在一起时会转过身对着他笑,送他便当时会害羞得闭上眸不敢看他的反应。过去的种种一点一点地鲜活起来,他无数次感谢上帝并没有夺取她最宝贵的勇气与善良,让她即便伤痕累累都还是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哈咿?」男人的柔软并没有落下来,三浦春疑惑地睁开了眸,映入眼帘的却是含着笑意的褐眸,那男人正直勾勾地瞅着她,她顿时浑身都燥热起来,反射性地想要逃离男人似水的柔情,娇躯又被男人禁錮在怀。 「这次换你吻我。」这样一惊一乍的三浦春实在过于可爱有趣,就连他都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哈咿!?」她瞪大了眸,然而眼前的男人并没有给她选择的权利,已然闭上了双眸等待天使的亲吻。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正要弯下腰在他唇边落下一吻之时—— 「晚餐好了哦。」三浦夏生不知何时站在敞开的房门之中,毫无同情地打断了两个没羞没臊的成年人的亲密时光,湛蓝的眸没有任何掩饰地瞪了沢田纲吉一眼。 这两个人在被打断的瞬间都有默契地一百八十度背向彼此,故作方才旖旎的氛围不过是他看见的幻觉,若不是三浦夏生站在那里观摩许久,他可能只会认为这两个人不过在单纯地聊聊天。 「啊哈哈、抱歉抱歉,我们去吃晚饭吧,谢谢小夏。」三浦春扯出尷尬的笑意,红着的耳廓是方才旖旎的证据,她不敢再看沢田纲吉,径直走向三浦夏生,勾着他离开了卧室,关上了房门。 沢田纲吉在两人走远之后,故作工作的双手才停下敲打键盘的动作,头埋在掌心之中,想起方才的种种便浑身燥热难耐。 要是刚刚她真的亲了、他大概真的会忍不住将她扑倒。 18 群星与月、风与枯叶、浮云与海、我与你。 从意大利飞往日本的时长需要十四个小时左右,这十四个小时对沢田纲吉和三浦春来说简直是个折磨,由于三浦春执意要为他出机票钱,但她在彭格列的工资只能负担起两个人的经济舱,所以他也就顺着她的要求一起买了经济舱的机票。 然而运气不好的两人遇到同机的乘客不止有哭闹不休的小孩,还有一上机就已经喝得七八分醉的男人呼呼大睡,吵杂的环境与狭小的空间,于是两个许久没有乘坐长途航班的人都差点晕死在那座位上。 好在最后三浦春真的忍受不了狭小的座位,顺了沢田纲吉的意思临时升级到了商务舱才有个安稳的路途。 再度相遇是年头三月份的时候了,忙着忙着竟过了近半年才能抽空回并盛安葬自己的母亲。九月的日本悄悄地步入秋季,枫叶已渐渐染上秋季的红,通知万物要开始准备御寒的粮食好度过冬天。 三浦春和沢田纲吉到机场的时候已然是隔天上午,一出机场便见到草壁哲矢等在外头,在他背后的是一辆八人座的宾士。他们都有些讶异草壁哲矢的出现,自从那次罗西家族的实验室突破结束之后,云雀恭弥便离开意大利回来并盛了,毕竟他的确不喜欢和他们一起开守护者会议,好几次的意见都是由草壁哲矢代替传达的。 更何况三浦春并没有主动告知她归来的事情。 「春小姐那时候问了恭先生安葬母亲的事宜吧?」草壁哲矢熟练地开着车,面对三浦春的疑问说道:「里包恩先生告诉了恭先生你回来的事情,他就派我来迎接了。」 没想到七年前和七年后的自己各方各面还是被人照顾着了。 闻言,三浦春眼眶有些酸涩,但十四个小时的长途飞机实在过于磨人,并盛距离机场也有一段距离,她就这么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地睡过去了。 沢田纲吉轻柔地将自己的外套折成枕头状放在三浦春的头下,身体挪了挪让她直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草壁哲矢自然而然地将这一举动收入眼底,他对沢田纲吉和三浦春之间的事算是一知半解,后来也对两人的恋情稍有耳闻,云雀恭弥对此种八卦并没有太多兴趣,但作为曾经照顾过三浦春的草壁哲矢来说、他已然将三浦春当做自己的妹妹,他想迪诺和云雀恭弥也是这么觉得的。 正因为亲眼看见她由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成长成能够独自完成任务的三浦春,草壁哲矢心里也有小女初长成的欣慰与成就感,可听闻她与彭格列第十代首领的恋情时他还是不住担心他们之间是否会过于坎坷,然而现在他看见了沢田纲吉眸中少有的柔情爱意,也就放心了。 获得叱咤风云的彭格列首领的温柔并不稀奇,真正稀奇的是那毫无掩饰的柔情蜜意与偏爱。 沢田纲吉趁三浦春睡着的时候和草壁哲矢聊了很多,包括那时候的三浦春怎么生活、又是怎么学会战斗与易容、后来在日本除名后又有什么不方便的。草壁哲矢也一一回答,回想起那时候的三浦春宛如掛着笑意的易碎娃娃,不分昼夜地缠着云雀恭弥想要学习自保技能,那个不屈不挠的精神最终还是软化了云雀恭弥的冷漠,他非但帮助三浦春找到了藏身处,甚至让草壁哲矢负责照顾她。 不过三浦春并不是生活白痴,除了在战斗方面的确没有其他人那么有天赋,她一直都很努力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她将自己家里能够卖出去的衣服全数卖出,得到了一笔钱后便随意买了几件便宜的衣服全年交互着穿,破了就自己补上,剩下的则是自己没有工作时的伙食费。 草壁哲矢一开始曾以为三浦春是家里捧在手心的千金小姐,可她却打破了他对她的认知,非但对他们给的藏身处没有任何怨言,也不会白白接收他们的帮助,她把家里的地契交给了云雀恭弥来抵房租,想要在并盛找一份工作却又害怕遇到寻找她的达利欧·罗西家族会给别人添麻烦,于是便开始跟随草壁哲矢处理风纪委员会的事务。后来就是她已然不满足目前自己的能力,开始缠着云雀恭弥要求和她对战,最后被迪诺带回了加百罗涅。 「为了不给人添麻烦、她做了许许多多的努力。」草壁哲矢说这句话的时候,沢田纲吉在后座沉下了眼眸,不着痕跡地将怀中沉睡的女人搂得更紧。 草壁哲矢将两个人送到了三浦春以前的藏身处,她的藏身处是位于并盛商店街比较偏僻角落的老式公寓,和以前三浦春家不同,环境比较骯脏紊乱,屋子的墙壁都有了壁癌与裂缝,对那时候的三浦春来说、有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屋瓦就已经很不错了。 从睡梦中被唤醒的三浦春揉了揉发酸的眼角,清醒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以前的家楼下,一旁的沢田纲吉自觉地负责起拿行李的责任。她认真地和草壁哲矢鞠躬道谢,并承诺自己会找一天亲自到云雀恭弥那道谢。 草壁哲矢贴心地给他们留了一辆车方便他们在并盛行动,并将安葬三浦春母亲的相关资料递给了她。 沢田纲吉拎着两人的行李和三浦春爬了三个楼才到她以前的家。她站在门前犹豫半晌,手中抓着草壁哲矢递给她的钥匙,不安地望向一旁的男人,有些尷尬地说道:「纲先生、确定要一起暂时住在这里吗?」 三浦春除了那天轻描淡写地与他提起七年前的事情后便极少说起自己的事情,里面藏着的是她内心更为深处脆弱的回忆与不堪,她没办法在自己的家里假装自己很好,于是回到家后她经常做出许多脱线不合逻辑的事情,当然、这一切都会被封尘在这个小房间里,谁也不会知道。 她害怕沢田纲吉知道那样的自己后会逃走,毕竟在他心中的自己应该会是正向的、活泼可爱、温柔善良,可她越努力用笑意掩盖心中的脆弱不安,灵魂便更加支离破碎,这样破碎的自己在这几个月被沢田纲吉捡起捧在了手心,她却还是会害怕自己的尖刺与黑暗会不慎刺伤了他。 「别怕、相信我。」沢田纲吉清楚她犹豫的原因,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鼓励道。 三浦春侧首望着凝视着她的褐眸,深吸了几口冷空气,才将钥匙插入钥匙孔,打开了那尘封破败的回忆。 时隔五年、房间里除了厚厚的灰尘和堆积的蜘蛛网之外并没有特别骯脏得令人难以忍受。 沢田纲吉跟在三浦春的身后,这房间的空间极小,属于开放式空间。小房间只放了单薄的双人被褥、小小的茶几和不大的衣柜,光是摆下这些家具就只剩下勉强可以行走的空间了,厨房的空间也大约只能容纳一个人的程度,浴室更是狭小得可怜。 这些佈局其实还是在他的预料之内,真正令他为此心疼的是那被涂上各种色彩的墙壁。 墙壁上画满了各种各样的涂鸦,仔细一看便会看见三浦春在那上面用顏料写下了许多当下的心情,他隐约看见藏在黑色叉叉之下、以三浦春为人物形象的卡通人物,也能看见在巨大红色圈圈之下隐约露出的褐色发丝。 他简直心疼到快窒息。 那墙壁并不只是涂鸦,上面有许许多多深深浅浅的刀痕,涂鸦的色彩看得出三浦春会不断地随着心情更新画作,可他也看得出、那刀痕多数都落在了三浦春的卡通人物之上。 正当他想要更近一步地靠近那堵墙壁时,三浦春却拉住了他,他听出了她声音之中的颤抖与不安,那双手更是因为紧张而瑟瑟发抖,她说着:「纲先生、我们还是离开吧。」 过去的回忆一涌而上,三浦春并不是要否定那时候悲伤脆弱的自己,而是不希望有任何人跨过那一条界限去触碰那样破败的三浦春,那全身是伤、满身污泥的自己、她不想弄脏任何人的双手,更何况那个想要触碰的人是自己心爱之人。 沢田纲吉气息急促,他用力拉过三浦春将她拥入怀里,怀中的人的体温一向很低,他紧紧搂住她,鼻尖埋在她的肩膀上感受她呼吸的起伏,心里的揪痛才因此舒缓不少。 他对三浦春过去的七年一无所知,即使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面对她曾经的悲伤与脆弱,可真正看到的时候、心脏还是抽痛得难以呼吸。沢田纲吉无法想像、这样的三浦春究竟花了多少努力才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才能依旧温柔地牵起他的手,要和他一同担负悲伤与罪孽。 「小春。」心中有一股难受的闷意怎么都无法散去,他低声轻唤她的名字,话语中已然染上了不易察觉的哽咽与哭腔,他太过心疼了、可再怎么心疼、他都无法回到过去拥抱那个只能躲在这里哭泣的三浦春。 三浦春感受到肩膀逐渐湿透的布料,她愣了愣抬首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抱歉、纲先生,小春没想让你那么难受的。果然还是不该来的,这里早就应该和过去一样、被尘封起来才是。」 「不、不是的。」沢田纲吉猛地抬头,泛红的眼眶满是激动:「我们一起来把这里打扫乾净吧、小春,然后一起给这面墙画上新的壁画,给它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吗。 三浦春用力眨掉眼角的泪水,踮起脚将加深两人的拥抱,开心地笑道:「好、那就麻烦纲先生了!」 那之后他们花了一个下午将佈满尘埃与蜘蛛网的房间打扫乾净,也顺便到附近的超市添购新的床单与窗帘、还有要油刷新墙面的工具与油漆。 两个人毕竟也是黑手党精英中的精英,打扫来全然不费力气又速度极快,两人先是将那满是刀痕与涂鸦的墙面漆上鹅黄色的素色,沢田纲吉悄悄地趁她不注意将那佈满伤痕的墙面拍了下来好让之后的他好好了解那时候的三浦春,才将那充满各种色彩的墙面覆盖。 漆好墙面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决定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在那一面墙画上那天的小心情,于是在那之后两个人才开始将灰尘与蜘蛛网打扫乾净。 打扫房间的时候,沢田纲吉发现了更多三浦春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秘密,比如说以他和三浦春为人物形象的小玩偶被偷偷塞在了衣柜深处的角落,比如说三浦春曾经悄悄给他写了好几封情书,然而这些在被他挖出来的时候就被她抢了过去径直扔在垃圾袋里,后来这些还是在他趁三浦春去上厕所的时候从垃圾袋里挖出来藏到了自己的行李箱里。 这些都是三浦春爱着他的证据、光是这样握在手里他便觉得无比的幸福。 等到一切完成后,天色早已暗下来,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他们竟然从上午十一点忙到了晚上十点,十一个小时的忙碌终究是值得的,三浦春和沢田纲吉一起面对着那片乾净如新的墙壁吃着今天的第一餐——两盒泡麵,身体疲惫不堪,心灵却是前所未有的富足。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并肩望着那被覆盖上鹅黄色彩的墙壁,不约而同地构思着要在上面画上什么,随即又情不自禁地相视而笑。 幸福是生活的一砖一瓦、一呼一吸,是只要你在我身边、黑白的一切都将被繽纷的色彩覆盖,是你我之间无需言语的相视一笑。 19 逝去的春天终究会以最美的姿态再度归来。 三浦春和沢田纲吉在并盛待了十天,期间沢田纲吉还是需要去处理一下彭格列在日本的事务,而三浦春则是去安排自己的母亲下葬的事宜。 沢田纲吉特意留了一天的空档陪着三浦春一起到墓地。 三浦春的父母都在六年前被杀害后,三浦春便要求云雀恭弥连同她与她的父母的情报一併消除,她到现在身上的证件都是假身份,不过这些东西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下葬也是、三蒲春找不到父亲的尸体,这么多年过去、大抵早就已然被销毁在某个不具名的角落,所以她便将父亲的随身物品与衣物埋在了坟墓之中,而母亲则是将她火化成骨灰,葬在了父亲的隔壁。 今天的三浦春难得穿起了唯一一件连身裙,纯白的连身长裙没有任何点缀,唯有别在胸前的黑玫瑰别针格外显眼,许久未穿起及膝裙子的三浦春也有些不习惯,但今日是母亲下葬的日子,也是带沢田纲吉一起拜访父母的日子。 她想要告诉父母亲她过得很好。 墓园之中一排排高大的枫树随着微风落下几片火红的落叶,她一袭长裙、手中捧着母亲最爱的向日葵,跪坐在那墓前,轻柔放上。沢田纲吉不知为何从一大早就莫名地紧张,甚至为此穿上了唯有出席正式会议才会穿着的正装,明明她的父母并不会反对他们两之间的恋情,他还是希望可以给黄泉之下的两位长辈一个好的印象。 「爸爸、妈妈。」三浦春的父母相依而葬,她轻声说道:「小春过得很好,请你们不需要担心。妈妈、这几年来辛苦你了,你就安息地和爸爸一起离开吧。」 她没有说这七年来有多辛苦,只是掛着淡淡的笑意和相片上的父母报平安。 「小春在意大利找打了不错的工作,以后可能不能经常来祭拜你们了,请你们不要怪罪。」 闻言,沢田纲吉也陪着三浦春一起跪坐在两位长辈的墓前,相较三浦春的随意,他反而郑重其事地正坐着。 「你们好、伯父伯母,初次见面。」他没有理会三浦春投射来疑惑的目光,双手紧握放在膝盖之上,耳廓与脖子都因为紧张而涨红,仔细一看更能看见他的额间佈满了细汗。他深吸了一口气,他今天简直比和其他黑手党商议事情还要紧张,从昨晚他就不断在心中排练今天的台词,可不管练习多少次,到了实际现场还是紧张得快腿软。 他可是叱咤风云的彭格列第十代首领啊、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这么紧张过了。 「我是小春的男朋友、沢田纲吉。」听见这句话的三浦春小脸一红,没有任何反驳,只是羞赧地低下了头,却还是好奇地悄悄瞄向那个对着两个石碑发表重大宣言一般的沢田纲吉。 「今年二十二岁、双亲健在,身高190釐米,体重太久没量不记得了,三围也没有仔细量过,职业是黑手党首领,月收入不清楚但不缺钱用。」 噗,这个自我介绍也太详细、太多槽点了。三浦春在心中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职业是黑手党首领,但我可以和你们保证,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小春的,我也答应你们,等到下一任的继承者继承了这个位置、我就会带着她马上离开那种地方,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养老。」 相对她的笑意,沢田纲吉则是没有任何草率与轻慢的态度,简直比上台演讲还要郑重。难得看见如此正襟危坐的男人,三浦春一时间也被男人感染了他的认真,也一起并肩正坐了起来。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不会委屈她一丝一毫。」 「我以性命与彭格列的荣耀起誓,我会将世界最好的幸福都给她、去抚平这些年所有的伤痕的裂缝,这一辈子都不会辜负她。」 「请你们放心将小春交给我。」 语毕,他维持正坐的姿势朝两座石碑行一个深深的礼,身旁的三浦春也立即反应过来,跟着他对着自己的父母鞠躬。 他的话、怎么说得好像在提亲一样。 她脸蛋浮起了红晕,那人的话语一直都那么直率有分量,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幸福得令人恍惚。她悄悄瞄着男人的侧脸,他的话语一句一句地让她摇晃不安的心有了依靠的地方。 风悄然吹过,掀起一地的落叶,沙沙的风声捎来远方的思念与爱意,掠过他们的脸上带来轻柔的凉意。 两个人默契地挺起了身子,他们的手不知何时已然相互交叠十指紧扣,宛如告诉两位长辈他们之间密不可分的羈绊与爱恋。 爸爸、妈妈,小春现在真的很幸福哦。 沢田纲吉说完这些,心中才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知晓得不到三浦春父母的回应,可他却还是希望可以亲自和两位长辈好好交代自己的心意,是交代、也是誓约。 他扶着三浦春起身,两人的十指已然紧握,静躺在石碑之前的向日葵流淌着寧静,宣告秋天来临的枫叶落在两人的肩上,褐眸柔波流动,黑茶发色的少女笑弯了眸。 逝去的春天会带来百花绽放的夏天,待春天再次归来、便会结束一年的苦难,带来万物復甦的喜讯。 fin 后记 应该值得记录一下写这篇文的时候的心路歷程吧。 先谢谢小天使帮我校对文字和排版,真的是小天使。 写这篇的时候其实没有想过会写那么多,虽然有预料到会比贝弗还要长篇一些,但写着写着却不知不觉地越来越长、越来越复杂。 时间线大概是: 十五岁→沢田纲吉和守护者们离开日本去意大利 十六岁→小春的父母遇害 十八岁→沢田纲吉继承首领之位 二十二岁→沢田纲吉和三浦春相遇 一开始设定是五年,后来为了逻辑还是从五年改到七年了。 一直都知道小春很喜欢很喜欢沢田纲吉,重温的时候不断地被她的坚强与脆弱给吸引。虽然原着里的纲吉真的喜欢小京,但我还是希望让小春可以获得自己喜欢的人的芳心。 我一直觉得小春的个性还蛮适合大女主的,虽然原作并不会这么安排。她对生活有无限的热情、对身边的人也不会吝嗇笑容和帮助,在未来篇也好、戒指争夺战也好,小春扮演的一直是活跃气氛的角色,可明明她也不安害怕、却还是努力地去温暖身边的每一个人,最令我惊艷的便是她看到未来的父母写给未来的三浦春的信时说的那句话。 我忽然有了不能输给她的动力。 在一开始就确定我想要让小春成为彭格列的战力之一,只是在她为了沢田纲吉学习、或者她发生变故而学习,这两者犹豫着,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整篇看下来我个人觉得挺甜的,到后期我甚至考虑过会不会不够虐,想要加上两个人一个有酒癮一个会吸毒的设定,可这样太阴暗了,不太符合我心目中的沢田纲吉和三浦春。 其实这篇会写得那么长,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想要写十年后的沢田纲吉。想象中的沢田纲吉在继承了黑手党首领之位之后,双手必定染上鲜血。这是现实,一次次放跑的敌人说不定反而会导致别人死亡,所以还是安排了沢田纲吉杀掉敌方的桥段,我还蛮喜欢写他因为杀了人而迷失自己的部分。 在我的想法里、我觉得沢田纲吉是很固执的,从家教这部作品的开始到结束,他都很坚持自己不想当黑手党首领,所以我安排他为了自己的母亲选择了继承了职位,应该也不算太过崩吧哈哈哈哈。用枪杀人、用手套救朋友,这个想法的诞生是因为初代家族继承篇,沢田纲吉说他不会把力量使用在除了拯救朋友以外的地方,所以莫名地觉得可以让他自己饰演两个角色,虽然作品里并没有在这里有太多的描述,基本上作品里的沢田纲吉是戴上手套战斗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都是为了朋友。 第一次是笹川京子、第二次是三浦春、第三次是三浦春已经解开他的心结了、再加上三浦春在场,所以他都戴着手套。 我之前看过有人说、沢田纲吉有神性,他不允许别人轻视自己的生命,却无时无刻地想着要牺牲自己来拯救朋友。就拿未来篇来说吧、我一直觉得未来篇的十年后纲吉是一个悲情的角色,山本武的父亲因为他的缘故而离世,里包恩更是已经死去,在这样的绝境之下他也只能用自己的命去赌一把。 如果失败的话、便是全员一起葬送生命了吧。 哈哈哈、我一开始其实在揣测沢田纲吉的性格的时候,蛮想要让他腹黑起来的,但后来还是希望即便他成长了、稳重了、还是能够保留少年时期的纯情,作品的沢田纲吉应该是比较直率的,和原作中不太一样吧哈哈哈。 至于三浦春,其实我在她的称呼和自称上有稍微构思了一下。作为需要长年累月隐藏自己踪跡的人,和人说话时自称自己「小春」有种在告诉敌方来抓我啊来抓我啊的感觉,其实我有想过要给小春假名,但如果真的要那么详细的话,真的会不知道写到什么时候哈哈哈哈。 说回来,小春在普通说话的时候并不会自称「小春」而是「我」,只有在激动或者和亲近的人说话的时候才会这么做,并且有稍微在称呼上面纠结了一下,沢田先生是三浦春不想接近沢田纲吉的时候的称呼,恢復到纲先生是在她看见他因为自责哭泣的时候才开始慢慢改回来的! 至于小春的技能,我一直在想会不会太op了哈哈哈哈,一开始的构思是弯刀上会有细菌,晴之火焰的活性能够让细菌扩散,是类似人偶佈莱特的匣兵器,但后来换成花朵了,毕竟原着里除了桔梗以外就没看见植物的匣兵器,所以应该不会撞到才对哈哈哈。 再来是易容、我印象超深刻的,戒指争夺战的时候、里包恩利用小春给沢田纲吉的特训,小春为了测试他的爱心于是假扮成老太太的模样,真的超厉害的,所以我这里给小春加上了易容的技能,毕竟也挺符合需要东躲西藏的设定的。 第二场战斗的时候、小春扮成京子那里我想过原因的,只是没有写出来。 「因为那是纲先生喜欢的人,如果我也能有她身上的特质的话,说不定他也会喜欢上我了呢。」大概是这样的想法,三浦春知道沢田纲吉喜欢京子的话应该会开始观察京子,并且学习,所以我想过要三浦春易容得最像的就是沢田纲吉和笹川京子的设定哈哈哈哈哈,但我觉得挺没用的就删掉了。 写战斗的时候都在想着要不要放弃、我真的超级不会写战斗的,看了很多建议和教学才慢慢摸索出来,脑子里没有画面的时候真的写出来的东西都超奇怪的哈哈哈哈。 不过狱寺隼人在作品里一起参战的次数不多哈哈哈哈,他的技能太难描写了,反而是握刀的比较容易! 纲春是一对冷cp,真的超冷,找不到一丝温暖笑死。 但如果有人能够看到这里,真的很谢谢你愿意喜欢沢田纲吉、喜欢三浦春。她是一个很值得大家喜欢的小女生! 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