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的脊梁》 第44章 首次较量 全县干部大会结束了,但相关话题热度持续上升。 刚开始人们主要关心任命本身,很快便关注起了县里政治走向,也就是东西风谁压谁的问题。 其实何止旁观者想知道答案,当事人同样想探听个动向,以便调整或维持相应手段。 可是孟飞龙等了十多天,眼看要过春节了,许援疆不但没弄三板斧,相关会议都没召开过,据说也没找任何下属问话。 事出反常必为妖!孟飞龙不相信许援疆没施手段,只是自己完全不知情而已。 之所以孟飞龙如此敏感,主要是对方抓着自己把柄,这次又是突然而至,担心被莫名收拾。 为了防止最坏情况出现,孟飞龙决定上门一探究竟。 经过电话约见,一个多小时后,孟飞龙进了书记办公室。 “书记还习惯吧?县城不比市里,条件差,有什么您尽管提。”孟飞龙进门便问候,一副下属作派。 许援疆抬手示意:“孟县长过来坐。市县区别也没那么明显,只是分工不同,一个要站在全市角度考虑,一个要掌控全县大局而已。” 看似随意的举动与言语,却给孟飞龙带去了很大压力。 首先没有握手举动,一般情况下党政一把手单独见面,这都是不能少的,何况还是第一次。 其次两个身份摆出来,无论是市委常,还是县委书记,都稳压孟飞龙。 另外,孟飞龙把柄在人家手里,以前还庆幸没被现场追究,以后互不相干,谁知对方以这种身份来了。 快速权衡一下,孟飞龙乖乖坐到桌子对面,俨然妥妥下属一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找理由坐到沙发上,但他没敢,无论身份还是把柄都不允许。 “有什么事,说吧?”许援疆直接道。 我是你搭班子伙伴! 孟飞龙很想吼这么一嗓子,但最终还是递过了提前准备的材料:“书记,这是全县各镇年财税收入,请您过目。” “等下来有时间再看。” 许援疆并没伸手,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总结过去固然很有意义,其实谋划未来更重要,总结过去要为谋划未来服务,而不是为了总结而总结。总结不能只汇总表面数据,还必须细挖深层次原因,既要看经济效益,更要重视社会效益,要综合、全面、长远衡量,而不是片面、短视、武断。” 听着这些话,孟飞龙心头不由一沉:他这是早有准备呀,似乎已看透了我的心思。 许援疆稍做停顿,拿起旁边国报,指着上面一篇文章:“山青水碧抵亿万金银,真正的财富是可持续健康发展,而不是破坏性杀鸡取卵。到头来,前者造福千秋万载,后者坑害子孙后代。做为党员,我们始终都要不忘初心,才无愧于我们的身份,才对得起伟大时代赋予的神圣使命。” 我还试探呢,人家大帽子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扣我头上,似乎我还难以阻挡。 怎么办?怎么办? 短短数秒内,孟飞龙心思电转,快速做出决断,又取出一沓纸张来:“书记说得太对了,还是您高屋建瓴,目光长远,值得我辈认真学习。我这里正好有一份方案,谈得就是绿色可持续发展,许多见解还不错,有一定前瞻性,但也存在不小短板,有的短板还很致命。我一直拿不定主意,才没正式上会研究,就等着您来掌舵拍板了。” 你能早知道我来? 许援疆心中腹诽。不过看到扉页上“柏墨镇”字样,脸色不再严肃:“大家共同拍板,集体决定。虽然我是市委常委,也不能搞特殊嘛!你看什么时间合适,会上议一议。” “今天下午可以吗?您时间是否方便?”孟飞龙试探地问。 “下午……” 许援疆稍一沉吟,给出回复,“下午不巧,真还有安排了。明天上午怎么样?” “明天上午八点半,到时我来请您。” “都是同事嘛,别太客气了。” “明天您只管等着。我先回去准备准备。” “辛苦。”许援疆终于起身,伸出手去。 “应该的,应该的。”孟飞龙热情握过,退出了书记办公室。 屋门关上的一刻,许援疆笑了,伸手取过纸张,翻阅起来。 与此同时,孟飞龙脸色变得铁青,双腮不停鼓动,显然尽力压着怒火。 很快,孟飞龙黑脸离开书记室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全县党政事业单位。 赵林然也及时听到消息,不由得思考起来。 从现有信息看,孟飞龙应该是主动上门,显然有示好意思,应该也有试探考量。但离开时却神色难看,要么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要么试探得弄巧成拙。 那么他俩究竟聊了什么? 会不会跟自己有关?也或者聊了那份方案? 如果真聊了那份方案,只怕情况不妙呀,否则孟飞龙何至于脸色难看? 诶?会不会是孟飞龙辩不过许援疆,才气急败坏的?那岂不是说方案很可能通过? 为什么会聊起方案?自己有那么重要? 一时之间,赵林然反而忐忑起来。 其实近段时间里,赵林然心里就没踏实过,先是担心自己被废,后是忧心方案命运。 当那天见到许援疆就任书记时,赵林然非常高兴,甚至想尽快上门去找。但冷静一想,那样太过于猛浪,也不符合流程,对许援疆和自己都未必是好事。 另外许援疆刚刚上任书记,肯定有很多工作要忙,也肯定有他的打算,自己不能随便给打乱。要么等结果,要么选个合适机会去见。 可是现在赵林然忽然意识到,许援疆未必就支持自己方案。毕竟那次只是针对抗洪,根本没谈到方案。再说了,那日他是崇诚县旁观者,现在却变成了参与者、主导者,立场可能差别很大。 不管了,不能再这么等下去。再看两三天,最迟下周,如果还没什么动静,自己就直接找到县里,无论许援疆还是孟飞龙,必须见一个,甚至两人都见一见。 赵林然拿定主意,心中反而坦然好多。 这时正好宁卫军来电话,二人又探讨起了那个话题。但也只能揣测个大概,根本得不出准确结论。 wap. /94/94023/20750351.html 第43章 县委书记到任 年终数据结算,是县里衡量乡镇工作业绩重要手段,截止时间点十二月二十日二十四时。镇里要在之后一周内,将总结报告上交县里,并附上诸多数据报表,税收是其中最重要数据之一。 一般情况下,每年十一月底,该收的税已经收了。即使个别税金是十二月收到,但也都是提前协商好的,甚至是专门策略。 虽然柏墨镇经济落后,不过这些年下来,税收任务也基本能够完成,近三年更是能超出两三个点。 但今年情况却有些特殊,虽然十一月马上过完,可却只完成了百分之七十五,也没有预留税金等着。 今年肯定是完不成任务了,很可能倒数,赵林然也很头疼,可却没有特效办法。 就连一向不热心财税的苏梓妍,都忍不住上门关心:“就这数据,怕是不好交代呀。要不写个说明或是展望下年一下,其实当面讲效果更好。” 赵林然当然明白对方好意,是让自己向孟飞龙解释,也是给孟飞龙台阶。那样孟飞龙就可以向外透露,赵林然向我服软了,我可以放他一马。 向上司适当服软也不是不可以,其实就是一种策略而已,但往后呢? “只要那个方案不批,拿什么展望?继续恢复石料采挖?”赵林然苦涩一笑。 “策略嘛,主要是态度。既然走了这条路,就要能屈能伸,再说这又不是原则问题。”苏梓妍进一步引导。 “假如只是说软话就能解决,也不是不行。可他真能放过我吗?这可是他一直等的机会,何况他对关停石场本就耿耿于怀。”赵林然说得很直。 事实上,自从接触多,尤其是那次“背人”后,两人关系近了好多,有些话题也敢深入交流了。 “唉!” 苏梓妍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想法有些幼稚,可总比干等着强吧,万一管用呢。” 赵林然嗤笑道:“上门服软只会自取其辱,只会成为他树立威信的素材,没必要。” “爱听不听,就等着被撸吧,以为谁爱管呢。”苏梓妍使着小性子离开了,其实真的替他着急。 望着那道离去倩影,赵林然心头一暖,“嘿嘿”地笑了。 尽管已经不抱希望,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赵林然及其属下们并没放弃,仍旧千方百计征税,甚至不惜请客做动员。在截止日期前,总算有些收获,将将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其中百分之三还是寅吃卯粮,下年第一季度会减少相应的税收。 把相应数据填入空格,年终总结完稿。再检查了两遍附件,二十二号便报到了县里。 当天下午,赵林然得到消息,全镇税收完成率排下来,柏墨镇倒数第一。 完了。尽管已有心理准备,赵林然也不禁心凉。 其他人也都觉得,赵林然的镇长是当到头了,这不仅是下面在讲,县府大院也这么传,显然得到了孟飞龙首肯。 为此苏梓妍再次上门:“全县倒数第一,这个把柄绝对瓷实,他肯定会大做文章。趁现在还没正式公布,赶快沟通沟通,说几句软话也少不了什么。” “我服软,他就能放过我?如果真是那样,我现在就去。”赵林然道。 “这谁敢保证?但现在数据在那摆着,还不是人家说了算?人家现在手握把柄,随时能对你宣判,只不过还在等着那事罢了。” “镇里征税率是差些,可空气质量上去了呀,这月优良率又提高了百分之十一,同比更是相差百分之二十三。”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人家就跟你讲税收。” “短视的税收,长远的环境,哪个重要?” 看到赵林然还上了脾气,苏梓妍恨不得捶他几下,但还是耐着性子:“你现在才二十几,如果因这事打入另册,只要三五年,什么都耽误了。” 赵林然正色道:“正因为我还年轻,更不能向权贵屈服,否则一辈子都是苟活,有何意义?” “你,你个……气死我了。”苏梓妍被气得不轻,直接摔门而去。 人死卵朝天,爱咋咋地。 其实赵林然也不甘心,甚至感叹“出师未捷身先死”,但他有自己的坚持,更不相信狼会因为羊屈服而怜悯。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赵林然不停地跑县里,希望把工人拖欠工资解决了,也在争取方案批复,当然一切都是徒劳。 忙忙碌碌中,已经过了元旦,意味着宣判日越来越近,不过赵林然反而平静好多。他已经拿定主意,假如孟飞龙就事论事,那没什么说的,谁让任务完成率低呢。假如他实在过分的话,那就得找他说道说道,好好给他算笔生态帐了。 话虽这么讲,但毕竟胜面很小,赵林然还是很煎熬的,有时觉得度日如年,有时又盼着过得快些。 正如苏梓妍说的那样,孟飞龙的确准备随时宣判,处置手法都想好了。先以抓经济外行为由,把赵林然弄到信访办,然后随便抓个错误,彻底打入冷宫。他现在唯一需要等的,就是书记一职尘埃落定,以免因小失大。 等啊等啊,一月中旬,终于等来消息,县里召开全体干部大会,上级宣布县委书记任命。 宣判日到了。 赵林然心情复杂地去了县府。 史霄汉快步来到近前,压低声音道:“林然,有内部消息吗?肯定不是他吧。” 赵林然摇摇头:“我哪有?爱谁谁?” “一定不是他。我算彻底看清了,跟涂大力一路货色,只会拿别人挡子弹。”史霄汉愤愤不平地说。 赵林然只是笑笑,便快步进到会议室,史霄汉也跟了进去。 会议室里,人基本到全了,都在小范围议论着,偶尔打招呼也很敷衍。 赵、史二人刚坐到指定位置,便有工作人员提醒会议即将开始。于是人们立即结束探讨,纷纷回到各自座位。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现场音乐换成熟悉的隆重曲调,人们立即懂事地拍起巴掌。 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第一个出场,足见对此事的重视。 许援疆? 看到台上第二个人,赵林然糊涂了:他可是市委第十一把手,怎么排在组织部常务之后? 其实好多人跟赵林然一样,同样都不明白。 很快,一共上台五人,走在最后的是孟飞龙,其余四人都来自市里。 会议由孟飞龙主持,开场白听不出喜乐。 事实上,孟飞龙心中更为忐忑,也满怀期待。因为没有任何会前谈话,这些人来了之后,便要求直接到会场。 接下来,市委组织部常务宣读任命文件,人们全都屏住了呼吸。 对于前面的格式语句,人们直接略过,而是捕捉到了最关键内容。 “任命许援疆同志兼任崇诚县委书记。” 什么?怪不得提前没谈话呢?当时还以为自己有希望,闹半天是突然袭击呀。 孟飞龙脑袋“嗡”了一声,顿时天眩地转,心凉到底:谋划许久的县委书记没了,诸多计划都将泡汤,包括收拾赵林然一事。 别人当然没孟飞龙反应这么大,却仍旧不免狐疑,实在想不明白这种安排。 按说,端河市委常和崇诚县委书记,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中间可隔着一般副市级,甚至隔着重点县、局一把呢。 许援疆被降级?受冷落? 好多人给出这种判断,也应合了前段时间某个传言:上次许援疆表态太过,没摆正位置,要被雪藏。 但同时人们又不禁疑惑:组织部常务亲自送,亲自宣读,明明是重视嘛!而且任命措辞也是“兼任”。另外,接下来传达市委评价也非常之高——党性强、讲政治、懂经济、重民生,寄予厚望。 刚开始赵林然也不解,但在一楞之后,脸上立即轻松起来,总觉得应该不是坏事。 正这时,忽然觉出有人碰衣服,赵林然微微转头看去。 只见苏梓妍手中晃动水笔,正笑眯眯地眨眼睛呢。这可是近半月她首次给笑脸,于是他也跟着笑了。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旁边的史霄汉脸颊肌肉不时抖动,神情也在自然与狰狞间快速转换着。 wap. /94/94023/20750350.html 第42章 孟飞龙的心思 对于史霄汉的表态,赵林然并不全信,总觉得此人颇有手段,但也乐见其态度转变。 自从这次回归,史霄汉就像变了一个人,不但没有刻意压制赵林然,而且积极支持配合,甚至有人说两人关系进入“蜜月期”。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财务上再没随便伸手,即使有合理支出,也要征得赵林然同意。 另一个大转变,就是对《生态旅游兴镇富镇方案》的态度,之前莫说是支持,只要轻度打击都算给面子。而现在不但在镇里帮着统一思想,还跟着赵林然到县里催了好几回,甚至不惜为此跟一些单位争执。 对于赵林然来讲,别管史霄汉心里怎么想,只要不使绊子就很满足。现在能够这么支持,确实少了阻力,工作起来顺利好多,各项工作推进神速。 只是关于方案批复一事,尽管一个多月跑了十六次,累计各单位上门三四百次,但并没任何实质推进。 “赵镇长,你也别总往这跑了,只要能通过,我们肯定批复。现在局里分歧很大,收益预估很不乐观,更担心因烂尾托累柏墨镇人民。”发改局长说得很直接。 赵林然继续争取:“这个项目经过了充分论证,省里专家也很看好,陆教授更是特别重视。” “赵镇长,这个我们也知道,只是职责所在,我们必须客观分析利弊,不受其他因素左右。要不这么的,既然省里好多部门和个人看好,你可以从省里申请批复,到时直接下文,我们执行就是了。” 对方提这办法也不是没有先例,但以柏墨镇这个项目的体量、级别,根本达不到省里批复层级,而且也并非直接就报省里,中间同样需要一定程序,有的手续甚至更难。 稍一沉吟,赵林然又道:“孟县长对这项目也很支持,专门表态特事特办,还请局里能多考虑一些。” 发改局长神色严肃起来:“孟县的确有过交代,还曾经三次把我叫去,当面让局里予以关照。县领导的面子当然要给,但我们更要对柏墨人民负责,否则宁肯这个局长不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讲多无益,赵林然只得告辞离开。 本想再去县府看看,但稍加斟酌,还是直接返程了。 赵林然坐在车上,仔细梳理了这段历程,忽然彻底通透,自己还是太嫩了,给个棒槌就当真,事实上一切根源还在县府,孟飞龙根本就没打算批。 那次在羊肠洼村,当时趁着孟飞龙有姿态,自己专门提了方案的事,孟飞龙立马表示“特事特办”,还说“只要有百分之一可行性也坚决支持”。 现在看来,孟飞龙那时是不得已,表态支持也是权宜之计,事实上对自己毫不感冒。而随后的五十万专款迅速到账,更是卖了许援疆面子。 五十万与批复方案比,仅是九牛一毛。只要不批方案,柏墨镇经济很难腾飞,税收更难以保证,县里就可以捏着自己七寸。孟飞龙肯定等着拿这事算账呢,前提是书记职位已经尘埃落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麻烦了,总不能找孟飞龙闹吧,很可能对方正等着这一出呢。 唉,怎么办呢? 赵林然顿时发愁起来。 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石场拖欠工资,到现在还没处理。工人们现在倒是没找镇里闹腾,可越是这样越要帮着解决,否则情分会越消磨越淡。 一路上也没想出办法,赵林然回到镇里依旧黑着脸。 “还没进展?”史霄汉及时表示关心。 赵林然简单讲了过程。 “唉,咋就这么麻烦呢?”史霄汉嘴上叹气,暗中却在咬牙发狠:想通过?下辈子吧。孟飞龙不要脸了吗? 事实上,正如史霄汉诅咒的那样,方案不通过就是孟飞龙意思。如果之前是因为发展理念不合,和考虑问题角度不同,现在则主要是为了脸面。 三次被赵林然落面子,若是再批复了方案,自己这个县长还有何威信可言? 孟飞龙一直惦记着此事,会后第一时间便见了发改局长,事实上该局长也一直等着接见。 听完属下汇报,孟飞龙追问道:“你那么讲,他确实没说别的?” “没说,打声招呼就走了。不过脸色不好看,看起来既生气又无奈。” “那你走吧。” “他要再来问呢?” “你仍那么说。还说因为这事被我骂了一通。” “明白了。” 打发走属下,孟飞龙靠在椅背上,冷笑起来:“想什么呢?凭这个捞政绩?小小年纪心也太野了。现在你最该考虑的是如何做稳位置。” 这次之所以让属下不再委婉,孟飞龙既是试探,也是觉得没必要再虚与委蛇。 目前来看,上面不会动自己的县长职位,虽然自己花了些工夫,也很值得。另外就是书记位置也要定了,能否上位是五五开,反正该做的也做了。 假如自己当了书记,那没什么说的,赵林然不但要挪位置,而且要让其永世不得翻身。 假如派别人来,自己就拿税收说事,数据在那摆着,公公道道的,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赵林然照样得挪窝,放到边角部门也顺理成章。 当然了,孟飞龙也不是没留机会,只要赵林然认真承认错误,并表态唯自己马首是瞻,自己也会给予“观察”机会。但前提是书记职位敲定前,否则机会大门彻底关闭,即使跪门也没机会。 “叮呤呤”, 铃声打断了孟飞龙思绪。 看了眼来电显示,孟飞龙拿起听筒;“直接说事。” “赵林然又问那事,我这里都快顶不住了。孟县,您看怎么办?”对方声音很小心。 孟飞龙沉了脸:“还用我教你?石场清算没结束,任何往来账目全部冻结,包括拖欠工资结算。能顶就顶,顶不住我让能顶的上。” “能顶住,能顶住,不打扰您了。”对方再不敢多啰嗦。 孟飞龙不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哼,拿别人钱讨好工人,也不知咋想的?”孟飞龙自言自语着,眼中闪过精光,恨不得现在就撸了赵林然。但他并没真的冲动,他清楚现在应该着急的是赵林然,毕竟离年终不足一月了,到时拿年终结算说事。 wap. /94/94023/20750349.html 第41章 不倒翁史霄汉 镇书记冒名抢功,市常委拨乱反正。 颁奖闹剧上发生的事,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崇诚县,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作为此事中的隐形主角,赵林然成为人们称赞的对象,更有甚者还专程到镇里看他。 面对这种情形,赵林然尽量低调,也不感兴趣,他更关心的是资金和方案批复。 这次专款拨付特别利落,在孟飞龙表态的第二天就到位了,那时赵林然还在村里主持防疫消杀。 但《生态旅游兴镇富镇方案》却没批复下来。 在防疫消杀结束的次日,赵林然便到县里打听,一周内去了四次,每次都没见到县长。县长秘书和相关部门都回复,县长已经特别交代尽快审批,但审批需要过程,请赵镇长耐心等待。 在追问方案批复的同时,赵林然也在关注对史霄汉的处理,事实上好多人都在关注,也包括史霄汉本人。 毕竟造成了那么恶劣影响,还被市委常委撞上,不可能不处理。 可是一周多过去,并没等来任何处理结果,反倒等来了纪检委副书记严清正。 严清正带人直接到的镇长室,当时还把赵林然吓了一跳。只要是公务人员,面对突然而至的纪检人员,都难免心慌。 “赵镇长叫一下史霄汉,别说是我们找他。” 听到严清正这么讲,赵林然松了口气,却也不禁疑惑:闹这么大了?原以为孟飞龙会尽量淡化处理的。 赵林然不便细问,只能打电话照办。 “史书记,能来我这一下吗?有点事商量。” 史霄汉没有任何推脱,说了句“马上”,很快就来了。 严清正立即走上前去:“史霄汉同志,涂大力指控你收受金财石场巨额财物。” 史霄汉表现的非常冷静:“我没收过金财石场一分钱,涂大力纯属乱咬。” “跟我们走一趟。” “让我拿点衣服和生活用品。” “好,我们跟你去。” 严清正、史霄汉都挺爽快,三句话便出了镇长室。 大约五六分钟后,史霄汉跟着严清正等人,离开了柏墨镇。 史霄汉被抓了? 一瞬之间,这消息传遍柏墨镇大院,并迅速向外扩散着。人们给出的原因也不尽相同,大多数都和冒功领奖联系在一起,只有少数人觉得和涂大力相关。 在当天晚上,赵林然得到进一步消息。涂大力知道了暴雨塌方的事,还知道跟无序采挖石材关系甚大,担心自己罪加一等,才供出了史霄汉。 对于这个解读,赵林然并不完全采信,毕竟不是纪检公布,但也基本认同。以史霄汉平时的做派,如果说和金有财没牵扯,反倒有些解释不通。 无论人们持何种解读,都认定史霄汉倒了,是否判刑不一定,但党委书记肯定当不成,能否保住公职都两说。赵林然也这么认为。 那么继任者会是谁呢? 人们首先想到了赵林然,给出的理由也很充足,有学识、有能力、有魄力。 但也有人持怀疑态度,觉得赵林然毕竟入职不到一百天,不符合提拔条件。至于镇里其他人,要么资历不足,要么能力不够,应该是外派居多。 一时之间,好多人都心思活泛起来,都想抓住这个机会。 对于是否由自己接任,赵林然没想,更没去跑动,但也私下做着准备。当然都是正当准备,比如加快熟悉组织人事工作,比如多加关注党务管理内容。 但出乎人们意料的是,被带走不到十天,史霄汉回来了,而且以党委书记身份召开会议。 老史有病了吧? 人们都觉得史霄汉精神出了问题,但毕竟是办公室通知的,还都是按点到了会议室。 当人们进屋时,史霄汉竟然提前等候了,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也更印证了人们的猜测。 马上就到开会时间了,史霄汉扫过全场众人,然后忽然起身,深深弯下腰去:“对不起大家,辜负大家的信任了!” 病得不轻。这是大多数人的看法。 鞠躬之后,史霄汉宣布开会:“今天会议主题就一项,传达县委对史霄汉处理意见。鉴于史霄汉同志对家属和属下管理不严,决定给予其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其他同志一定要引以为戒。” 这就没啦!等了好大一会儿,没有再听到下文,人们都震惊不已:还让他当书记? “哎!” 史霄汉叹息一声,继续说道,“都怪我忙于工作,才疏忽了对家人管理,致使他们背着我做了坏事。也是在这次调查中,我才知道,我老婆收受了金有财现金、首饰,用于给我儿子留学和她挥霍。当时她说是跟大姨子借的,还拿出了借条复印件,我就信以为真了,没想到原来是伪造的。夫妻本就该相互坦诚,患难与共,可她竟然利用我的身份违法乱纪,严重违反了我的做人原则,所以我决定和她离婚。晚来镇里这三四天,就是办理相关手续的,现在我俩已经一拍两散,以后办公室就是我的家了。” 嘶! 人们都不由得暗吸了口凉气,立即想到一个词——断尾求生,也对其党委书记身份少了些怀疑,想来这作法应该能减少些惩罚。 史霄汉忽然提高了声音:“我简直是瞎了眼,竟然没发现涂大力的狼子野心。这次从纪检那里才了解到,涂大力早就在给金有财办事,所以才千方百计给他开绿灯,才处心积虑排挤赵镇长。也正是他的牵线教唆,才让我老婆,不,前妻背着我接受了金有财好处。在这过程中,我也被涂大力多次蒙蔽,差点就冤枉了赵镇长等人,在这里我向你们道歉。” 史霄汉说到这里,再次起身鞠躬,“以后我一定擦亮双眼,再不被坏人蒙蔽,也一定支持、配合赵镇长和各位工作,欢迎大家严格监督!”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林然也必须有姿态,赶忙起身拦阻:“史书记千万别这样,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大家也都是为了工作,并没有个人恩怨。” “虽然我不是故意的,毕竟无形中充当了涂大力帮凶。”史霄汉坚持要鞠躬到位。 正这时,文员送来县里传真,正是对史霄汉的处理意见:党内严重警告。 另外还有对马彼金的处理:撤销党委办主任职务,降为一般职员待遇。 此时人们再不怀疑史霄汉身份,却也更加相信一个传言:史霄汉上面有人。 否则仅凭离婚,绝不可能撇清关系,也不能轻易脱身,“不知情”一说更未必被采信。 也正因为觉得史霄汉有大靠山,人们并未因其接连道歉而轻视,反而更不敢轻易得罪了。只是在背地里送了一个外号:不倒翁。 wap. /94/94023/20750348.html 第40章 领导的关怀 院子里静了好几分钟,许援疆再次开口:“赵林然、苏梓妍等同志做了那么多,现在好多同志还奋战在消杀一线,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呢?” “应该,应该,早就有这打算。”孟飞龙急急点头允诺,口不应心。 许援疆没有深究话义,而是提了两点要求: “为了少添麻烦,就不要都去了,当然该去的必须去。” “另外,谁都不要提前通报我们去的消息,这也是对一线劳动者最大的尊重。” 就这样,外来的大多数人都返程了,只留县五大班子、乡镇和个别部门负责人,同许援疆一起赶奔羊肠洼村。 当然了,孟飞龙、史霄汉即使再不乐意,也只能硬着头皮随行,根本没有合理的推脱理由。 宁卫军原本打算汇报现场情况,听到许援疆建议,也打消了念头,还有几人也是同样情形。 出发时,尽管已经精简、合并,但仍有二十几辆汽车,规模依然不小。 在到羊肠洼村口的时候,又是许援疆建议,汽车停下,大家徒步进村。 村子戏台下,黑色越野车里,宣剑正在小憩,忽的被杂乱脚步声惊醒。 什么情况? 乌压压上百人,镇里好多干部也来了。 那个像县长孟飞龙。 嗯?还有那两人? 宣剑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这些人走出老远,才想起来发消息报告。 赵林然收到宣剑信息时,正指挥消杀收尾工作。 【镇长,那两个可疑人又来了,其中一个国字脸,一个戴眼镜,好像孟飞龙也陪着,一共来了上百人。】 看着消息内容,赵林然也不禁疑惑:那两人又来了?还有孟飞龙陪着。何方神圣? “咚咚咚”, 听到脚步声响,赵林然下意识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国字脸男人当先走来,老远便招手示意:“你是赵林然同志吧,我们又见面了。不对,是我又见到你了。” 旁边跟着的眼镜男随即大声介绍:“赵林然同志,市委许常来看望大家了。” 哪个许常? 赵林然没能第一时间锁定信息,但还是快步迎了上去:“谢谢许常!” “不,赵林然同志,应该是市委、市府感谢你,感谢你顾全大局、临危不惧,谢谢你们奉献人民、甘当公仆!”说话间,许援疆已经到了近前,大手紧紧握住赵林然。 赵林然跟着摇了两下,才意识到不妥:“许常,我这手上……” “不脏,还非常非常干净。” “有残留药剂。” “药剂杀毒,杀杀才好。” 听着许援疆的话,人们大都赞许点头,但孟飞龙、史霄汉的脸却瞬时成了猴腚。 许援疆并没过多寒暄,而是带人们跟着赵林然、苏梓妍,先后看了塌方现场、抢通后的泄水渠、柏墨水库,最后又看了防疫消杀现场。 在此期间,人们亲身感受现场,还原当时场景,同一线干部群众交流,感触更深一步,许多人都纷纷谈了看法。 待到上一个发言结束,许援疆看向孟飞龙。 孟飞龙会意,首先向着赵林然等人深深一躬,这个鞠躬绝对真诚,起码一百三十度以上。 “我代表崇诚县委、县府,谢谢大家!大家辛苦了!” 随后声音沙哑地说:“通过刚才的实地走访,与一线干部群众深入交流,我谈三个欣慰三个抱歉。” “看到受灾群众吃穿住行有保障,尤其困难群体优先得到救助,我很欣慰。” “感受到广大干部群众战天斗地、勇于自救的精神,看到救灾善后工作稳定有序推进的现状,我很欣慰。 “有像赵林然、苏梓妍这样的基层干部,有像牛主任这样的群众带头人,有像姚老二、姚三狗、扈大梅这样的热心群众,我很欣慰。” “灾情发生后,县委、县府统筹全县抗灾,没能第一时间到降水最多的第一线,我很抱歉。” “在整个抗洪救灾过程中,县直部门对柏墨镇支持力度不够,我很抱歉。” “抗洪抢险过程中,涌现出许多可歌可泣的壮举和个人,县里没有及时发掘报道,我很抱歉。” “县长,讲了这么多,来点实惠的呗!”忽然有人来了一嗓子。 人们全都转头看去,正是大嗓门扈大梅,于是纷纷响应起来。 孟飞龙笑了:“大梅妹子,果然快人快语、嘎巴响脆,知道我要讲什么,先一步给预告出来了。” 说到这里,孟飞龙提高了声音,“刚才,我们几个主要县领导,开了个简短碰头会,决定向柏墨镇拨付五十万抗洪专款,由镇府统筹安排善后工作。” “哦!好哦。” 人们立即欢呼起来,掌声跟着响起。 孟飞龙偷偷看向许援疆,发现对方有了笑模样,心里也大松了口气。 刚才在来村里的路上,孟飞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担心许援疆再次当众打脸。从现在来看,对方还是留面子了,也幸亏自己抓住了这个台阶。 “好,很好,大家齐心协力共克时艰,一定能够尽快恢复正常生产生活。”许援疆没再讲大道理,而是以很朴实的方式作为结语。 “辛苦了,谢谢同志们!”随后,许援疆向着众人深深一躬,又特意拍了拍赵林然肩头,转身上车。 其他人也纷纷道别离开。 “嘀嘀”, 车队启动,缓缓离去。 忽然,赵林然注意到,许援疆再次摇下车窗,特意冲着自己挥手,似乎还故意挤了挤眼睛。 有什么特别意思吗? 赵林然正纳闷的时候,响起短促铃音。 他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出几张图片,全是自己背苏梓妍画面。 在图片下方,还有一句留言:辛苦了,有勇有谋赵镇长! 稍稍一愣之后,赵林然笑了,明白了许援疆挥手用意:原来又是领导的关怀呀! “鬼鬼祟祟干什么?”苏梓妍声音忽然响起。 赵林然下意识递出手机:“没干什么。” “没……”苏梓妍一下子看到图片,顿时满脸通红,“你还拍下来,也太,太无聊了。” 知道对方误会了,赵林然赶忙解释:“不是我拍的。我当时也腾不开手呀,两手正……” “不听不听。”苏梓妍捂着耳朵跑开了,但某个部位却有异样感觉,那里正是曾被赵林然双手托过的地方。 wap. /94/94023/20750347.html 第39章 真相大白 “好大的口气。你谁……” 孟飞龙话未说完,只见一眼镜男子匆匆挤出人群,赶忙上前招呼,“尤主任,您这是?” 眼镜男脸色阴沉,抬手示意:“孟县长,这位是许市委许常。” 许援疆?上任才两天,来这干什么? 孟飞龙脑中跳出这个名字,不禁暗暗埋怨,但面上不敢有丝毫懈怠,急忙哈腰陪笑上前:“许常,您好您好!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许援疆并不接话,更没伸手,而是依旧盯在姚三狗身上。 “放了,快放了。谁让这么干的?”孟飞龙冲着警察吹胡子瞪眼。 警察自是不会供出局长,只能快速放开姚三狗,嘴上连连谢罪:“是我们自作主张,我们错了。” “憋死老子了。”姚三狗双手解放,一把扯出口中破布,狠狠摔在马彼金脸上。 “啪”, “哎哟”, 带着口水的布块,好似沾水的巴掌,直抽得马彼金眼冒金星,脸颊火辣,吃痛惊呼。 但没一个人同情他,都在心里说“活该”,史霄汉、孟飞龙更是觉得不解恨,恨不得亲自上手。 如果不是这家伙自作聪明,自己肯定正被大力宣传,常副县长也是指日可待。现在他妈的……唉,你咋不死呢?史霄汉恨怒交加,欲哭无泪。 孟飞龙更是恨得牙根痒,掐死马彼金也不解恨。假如那家伙没有画蛇添足,而是第一次登台便抽疯,那时自己还没讲话,还有打马虎眼余地,可现在……唉,为什么允许他二次登台,为什么给他发言机会,自己真是昏头了。 追根究底,罪魁祸首还是史霄汉,如果不是这家伙贪图名利,根本不会有这一场。如果不是这家伙拍胸脯保证,自己又何至于被蒙?当时该稍稍调查一下的。现在可倒好,自己成了帮凶、同伙,升职想都别想,能保住现有位置就烧高香了。 他奶奶的,老子被你们坑死了。孟飞龙忍不住又咬了牙。 许援疆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的,已经命人取过硬盘,连接到了电脑上。 然后拍着姚三狗肩头说:“小伙子,好样的,我给你证明。” 话音未落,显示屏上换了画面,满屏都是碎石、泥浆。碎石也只是相对山体而言,其实大都有数百斤之重,好多更是以吨级来计。 忽然,画面猛摇,屏幕中出现一块快速翻滚的巨石,还响起清晰的话外音:“快跑呀。” 现场人们听得出来,话外音是许援疆的,但离现场显然够远,并没人听到。 “啊!”巨石下方出现一张惊恐瘦脸,正是还没被蜜蜂蛰过的姚三狗。 姚三狗已经傻掉,两只大眼瞪得溜圆,根本不知躲闪。 忽然一根锹把猛得探入画面,直接撬翻姚三狗,助其逃出巨石碾压范围。 千斤巨石一下子砸碎锹把,并顺势滚向握锹把的灰衣胳膊。 灰衣胳膊忽的消失,画面转到一个快速翻滚的人影,巨石几乎贴着人影滚落而去。 虽然画面没拍到人影正脸,但好多人还是通过一闪而逝的镜头,捕捉到了人影容颜——镇长赵林然。 之前听人讲说是一种感觉,固然也有感动,但与亲见现场视频完全不同,人们被深深震撼了,好多人更是流下了眼泪:这是拿命救人呀!扪心自问,自己能做到吗? 不一定。好多人给出了这个答案,但其实只是掩饰心虚罢了,事实上又有几人真能做到呢。 “这是怎么拍的?赶得真巧。”孟飞龙好像自言自语,其实在变相质疑。 也不怪孟飞龙狐疑,先前看史霄汉画面也觉得无比真实,结果根本就没有的事,也难保许援疆没被蒙蔽。 “你是怀疑我的拍摄技术,还是质疑我的职业操守?”许援疆冷冷着道。 许援疆亲自拍的?孟飞龙既不敢置信,又不能不信,急忙讪讪陪笑:“您说笑了,我只是觉得视频很珍贵,可以做为抗洪精神史料。” 许援疆面向台下,朗声说道:“当时我很想冲上前去,向这样的同志鞠躬致意,并参与到抢险工作中,但又担心影响他们工作,才没有上前打扰。” “其实在他们刚抢修水渠时,我就跟去了,捕捉到的画面绝非只是这些。” 随着许援疆话音,大屏上画面滚动,有抢修水渠的,有坚守库区的,诸多身影也不时闪过:赵林然、苏梓妍、张兴力、柯骁、牛主任、姚老二、姚三狗、扈大梅…… 脸庞好多好多,成百上千,他们或抢通水渠,或库区奋战,或认真开动机械,或徒步巡守堤坝,每个人的身上、脸上遍布泥浆。但看在众人眼里,那不是一块块脏泥巴,而是一枚枚荣誉奖章。 再联想到之前史霄汉的画面,没有连续奋战后应有的疲乏,没有抗洪成功而发自内心的喜悦,有的只是假笑、假哭,与嫁接来的背景格格不入,与抗洪大军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呸!” “恶心!” 人们早把史霄汉之流唾弃了千遍万遍,眼神更是毫不掩饰地轻蔑,完全是看丧家之犬一般。 画面停住了,但好多人还沉浸着先前情境中,心里五味杂陈。 “你怎么看?”许援疆看向孟飞龙。 孟飞龙先是讪笑点头,随即恶狠狠瞪着史霄汉,“镇里那么多人都在,咋没你们俩?” “我们,我们……”史霄汉支支吾吾难以应对,总不能说专躲工人围攻吧。 “为什么报假材料骗县里?当初你可是拍胸脯保证的。”孟飞龙继续追问。 “我,我,都是他教的,他让我冒名顶功。”史霄汉情急之下,全推给了马彼金。 马彼金马上一捂脑袋,“哎哟”连声:“头疼,晕晕晕。”最后干脆“晕倒”了。 人们岂能看不出猫腻?怎会相信他们鬼话?但现在已经没人再探究竟,反正他们早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许援疆厌恶地瞥了眼几人,直接拿过话筒,朗声说道:“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以赵林然、苏梓妍为代表的,柏墨镇大部分公务人员,和成千上万人民群众,共同打赢了这场抗洪攻坚战。但临阵缺席的个别人,却挖空心思窃取这份成果,不惜拼凑嫁接弄虚作假。县委县府作为直属上级,就该严格把关、辨明真伪、奖勤罚懒,可事实呢?事实呢?” 质问声振聋发聩,声声回响,孟飞龙、史霄汉脸上一阵阵发烫,羞愧难当。但究竟羞得是悔不当初,还是今日当众丢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事实就是张冠李戴,鸠占鹊巢,是非不分,偏信则暗。你们在做腌臜事的时候,想没想过面临生死考验的同事,想没想过泡在泥水中的一线干部,念没念过无家可归的受灾群众?难道你良心不痛吗?难道让狗吃了?” “好!” “哗!” 喊好声山呼海啸,鼓掌声震耳欲聋! 孟飞龙的脸成了猴腚,上面肌肉不时倏倏抖动,好似千百只巴掌扇过一般。 史霄汉脸色煞白,冷汗淋漓,简直像是冬日果奔一样。 但他们得不到任何同情,换来得也只是鄙夷唾弃和少数的同病相怜。 “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廉则吏不敢慢,公则民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一段古代官箴,仍有现实意义,与诸位共勉。” 许援疆的话好似洪钟大吕,久久回荡在空中,深深荡涤着人们心灵。 但也有极少数人不以为然:以为自个是谁?部以上大员? wap. /94/94023/20750346.html 第1章 困局 骄阳似火,知了声声, 大多数人午休未起,或是躲在阴影中纳凉, 但有一青年却头顶烈日,置身漫漫尘埃中,身形挺拔且孤独。 青年男子身高一米八五,方脸剑眉,短发微须,体态匀称,姓名赵林然,任柏墨镇党委副书记、镇长。 在赵林然的视线中,不远处山上正有烟尘升腾,那是羊肠洼村采石现场。 他已凝望很久,神情愈发凝重。既为眼前景况担忧,更为全镇生态恶化心焦。如果任由发展下去,全镇几乎没有未来,不但背离了自己入仕初衷,更是对数万人民的极不负责。 赵林然毕业于名牌大学,综合素养极高,曾是诸多单位争抢的“香饽饽”。但为了内心坚守与执念,他放弃大厂高薪,拒绝大城市优越待遇,毅然选择艰苦基层起步。 之前他从没到过柏墨镇,但对这里却有所了解,知道是一个山清水秀、生态相对原始的地方。 可现实却与想象大相径庭。哪有清秀可言?分明是千疮百孔。 经过了解,他找到了罪魁祸首——石料开采。 柏墨镇盛产一种石材,晶莹光亮,坚硬耐用,尤其以羊肠洼村的品质最优。 当地人早就发现了这种石料,也多用于装修、建造中,但大多以小打小闹为主,直到三年前开始大规模开采。 石料开采涉及生态、环境、地质、气候等诸多方面,大规模采挖必须充分论证,规范报批,严密审核,标准操作。 可柏墨镇石料开采完全一窝蜂,几乎就是抢,哪管对土地、环境的恶劣影响? 赵林然虽然到任仅一个月,但通过实地勘查、走访、调研,已经深深意识到危害和风险,为此多次向镇里进言,期望改变这种盲目开采状态。 可却遭到多人坚决抵制,其中尤以常务副镇长跳腾最欢,镇党委书记也态度暧昧,整个开采照样如火如荼。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赵林然要坚持理想,可却一时无法破局,这也是他最忧心的地方。 “叮呤呤”, 手机铃声打断赵林然思绪。 电话是镇党政办打来的,通知两点半召开党政联席会议。 离会议开始仅四十分钟,路上就得半个小时,赵林然不敢怠慢,急忙开车赶往镇里。 “轰”, 一路疾驰下,赵林然提前十五分钟赶回。到镇长室取上笔和本,准备先找书记私下言明利害,总好过在会上掰扯。 “笃笃”, “吱扭”, 屋门推开,一个肉乎乎脑袋探了进来:“赵镇,您在呀?” 金有财? 虽然首次见面,但赵林然一眼就认出对方。 金有财曾多次电话约见,赵林然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但私下却对其人多有了解。 镇里最大石材开采商,疯狂开采领路人,不多加研究怎么行? “我要去开会。”既然对方不请自进,赵林然自是无需客气,直接起身便走。 “镇长,我是金有财。您日理万机,好不容易相见,万望给个汇报机会。” 金有财满脸堆笑,滚圆的身体闪进屋子,随即深深鞠躬,“刚才太激动了,导致直接推门,敬请多多见谅!” “只有三分钟时间。”赵林然稍一迟疑,坐回原位。 金有财近前几步,顺手放下黑色小包,双手奉上香烟。 扫了眼桌上黑包,赵林然眉毛轻挑,微不可察地扯了扯衣服:“直接说事。” “好,好。” 金有财点头应允着,不停擦抹额头汗珠,“天气这么热,镇长室该装空调呀。您真是太简朴了,老金佩服之至!” “更难得的是,您身为天之骄子,却能够舍弃大都市繁华,甘愿奉献穷乡僻壤,更让我辈敬仰。” 这家伙身上戏还不少! 仅通过这些言谈举止,赵林然已经意识到,对方绝对圆滑,情商不是一般的高。 “身为企业家,我一定要向镇长学习,学习您……” 眼见对方唠叨不已,赵林然沉声打断:“还有一分半钟。” 靠,小子不喝迷魂汤?嘁,那是没加猛料。 金有财心中腹诽,脸上挂笑:“镇长绝对的实干家,太务实了。” 说到这里,取出一沓文档,双手奉上,“那就不耽误您了,这是我的报告。” “已经给镇里递过了吧?”赵林然淡淡应着。 “那不是您还没批嘛!另外,这份内容略有区别。” 金有财继续前递纸张,径直放在赵林然手上,随后缓缓掀开第一页,“区别就是,六个八。” 看到露出来的银行卡,赵林然顿时神情冷峻:“搞贿赂?真是错打了算盘。” “鄙人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金有财呲着牙,再次拿出一张卡,拍在纸页上,“还是六个八,里面还是大整数。赵镇长,莫要再推辞喽!” “你再这样,应行也不行。快拿走。”赵林然猛然抽手,纸张和银行卡立时掉落。 “镇长太客气了,只是劳您在报告上签个字嘛!仅是扩了些产能而已。何况石材开发也不是才一两天,这又是两个月前定下的事,而且常务都签字了,史书记也已首肯,您根本无需有负担。” 金有财一边捡拾东西,一边挤眉弄眼,“只要这份报告得以实施,不但产业链更完整,而且还会增加镇里三四成税收,也能解决数百个就业岗位,您的政绩……” “收起鬼把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赵林然直接逐客,“门在那边。” “这,这,赵镇您,再考虑考虑,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和我金有财交朋友,不吃亏。”金有财支吾着,退出镇长室。 “咣当”, 屋门关上的刹那,金有财神情再无半分纠结,反而满脸讥讽与自得。 姓赵的,这回可由不得你了。 嚣张地拍了拍黑包上小孔,冲着镇长室做了个鬼脸,金有财扬长而去。 来到院里车上,直接电话吩咐:“小六,该你们了。” 随即脚踩油门,狞笑着发动汽车:“姓赵的,老子陪你慢慢玩,一定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 目送着张狂离去的车影,赵林然脸上不再紧绷,嘴角还掠过了淡淡笑意。 略一沉吟后,拿起话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严主任,我是赵林然,向您汇报一件事……” wap. /94/94023/20750308.html 第2章 当众叫板 赵林然刚才这通电话,是打给县纠风办严主任的,专门汇报了金有财来访情况,又按要求发了份邮件。 之所以这么做,一是性格谨慎使然,二是发现金有财有做手脚迹象。假如对方不挑衅便罢,否则既是自保,也要给对方好看。 一通操作下来,耗费了七八分钟,开会时间也快到了,于是赵林然直接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副科以上成员都已就位,镇委书记史霄汉也在,赵林然是最后一个。 “还有谁没到?”史霄汉沉着脸开口。 “书记,现在不缺了。”党政办主任马彼金接话,故意加重了某些字音。 赵林然略有尴尬,自然听出被针对了,不禁腹诽:格局太小了吧,这也值当借题发挥?何况还差一分钟才到时间呢。 转念一想,又释然了:他们如果不这样,反倒不正常了。 其实,自打拒绝在扩产报告上签字起,史霄汉等人就没断了使绊子。 相对来说,史霄汉毕竟是书记,大面上还过得去。但他的两个铁杆马仔——涂大力、马彼金,那是处处挤兑自己,只为讨史霄汉欢心。 涂大力是常务副镇长,是史霄汉一手提拔起来的,唯史霄汉马首是瞻。就是这个涂大力,拿着企业上报的扩产报告,一次次找赵林然签批。被拒绝后,要么巧言令色,要么出言硬杠。 相比涂大力的粗野,马彼金妥妥小人一个,逮住机会就下绊,时时不忘讨主子欢心。 面对这些挑衅,赵林然大多装糊涂,以忍让为主。自己到任时间短,根基不稳,不宜过早闹僵。当然了,原则问题绝不让步,比如石材扩产报告至今未批。 “今天上来就搞小动作,怕是有什么阴谋,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希望你们别太过分,我也不是泥捏的。”赵林然暗暗拿定主意。 “咳,咳!” 故意拿捏了一会儿,现场空气略有凝重时,史霄汉重重咳嗽两声,宣布“开会”,并给出会议主题——总结上半年工作,布置下半年计划。 接下来,按排名顺序,从后往前,逐一汇报。 轮到涂大力时,他先是自我表功,后又大讲愿景,全是虚头八脑东西。 没提扩产报告?不是多次扬言要拿到会上吗? 就在赵林然稍有诧异时,涂大力提高了声音:“经济要发展,柏墨镇要建设,方方面面离不开钱。钱从哪来?自然是开拓税源、增加税收,此乃重中之重。以柏墨镇现状,当前最好、见效最快的增税方式,就是扩大石料产能。” 果然还是来了! 赵林然腹诽着,看着对方继续表演。 “怎么个扩大呢?” 涂大力自问自答,“一是扩大采挖范围,二是发展下游产业——石材加工。石材加工业前景远大,不但能填补全镇产业空白,还可提供数百甚至上千就业岗位,至少能为镇里增加三成税收。多家企业已经做出扩产方案,并报到镇里,只要我们顺势推动即可。” 人们自是听明白了话意,目光全都投向赵林然,但赵林然根本没有接话意思。 小兔崽子! 涂大力心中暗骂,脸上努力堆笑:“赵镇长,时不我待,还请把报告签了。假如你担心污染,可暂时不批扩采部分,只批石材加工,如何?” 对方喊到自己,赵林然不能不接话:“你的意思,石材加工不污染?” “多少有一些,不过赶不上开采,不影响自然生态。”涂大力讪讪笑着。 赵林然轻哼一声:“有一些?不影响?石材加工会产生大量粉尘、废渣、废水,对环境和生态影响更大,严重危及周边人群身体健康。事实上,现有石料开采已经严重污染环境,破坏自然生态,致使泥石流、塌方概率大为增加。如若任其发展,甚至变本加厉,后果不堪设想。” “全国石材加工厂多去了,有的开了数十年,也没多少……”涂大力话说一半,但意思明显不过:就你事多。 赵林然冷了脸:“假如想扩产或做加工,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严格按要求来。” “按你要求?” 涂大力急道,“那天听你说过,我就专门查了。整套环保设施下来,成本起码翻倍,而且是前期一次性投入,还要不要企业活?” “涂大力,你代表谁?你是柏墨镇副镇长,不是企业代言人。” 赵林然本不愿在此过多掰扯,也有失自己身份。谁知对方不但不知难而退,反而步步紧逼,甚至说出这种话来,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三年前空气质量怎样?现在又如何?” “柏墨河水质有何变化?” “水土流失到何种程度?” “多少工人身染重症?” “空气,水质……”涂大力满脸通红,一时难以答对,急忙转移话题,“柏墨镇地瘠民贫,难得石料充足。开发石料既为百姓增收,又为镇里扩充税源,何乐而不为?这本是为民谋福的事,全镇无不拍手叫好,齐颂史书记勤政为民。唯独是你,横挑竖挡,危言耸听,意欲何为?” 提老子干嘛?史霄汉狠狠瞪了涂大力。 赵林然并没被左右思绪,继续沉声讲述: “三年前,空气质量平均指数28,绝对的优质。现在呢?平均86。重点区域已超100,个别时段甚至逼近150。” “以前的柏墨河清澈见底,如今成白沫河了,看不到吗?” “深沟姚老二、武老六,桦树背尹大壮,小沟门庞二根,之前哪个不是生龙活虎?可自从到石料厂干活,变成啥了?喘口气都费劲呀!” “这样的工人还有好多,起码七成得了肺病,至少三成中重度矽肺。” “这就是你所谓的为民谋福?分明是饮鸩止渴。” “止渴的是那些暴发户,喝毒药的却是柏墨镇和千千万万民众。” 人们越听,脸色越难看,但心境却各不相同。 照这样讲下去怎么行?史霄汉皱着眉,偷使眼色。 涂大力会意,马上插话:“柏墨镇除了石材,还有什么?税源在哪里?光是说的好听,整天喝西北风也不行吧?” 赵林然尽量压着火气:“柏墨镇自然资源丰富,风景优美,生态原始,发展绿色加工、特色旅游,条件得天独厚。现在需要的是转变思路,休养生态,协商关停……” “谁投资?怎么运输?猴年马月见效益?” “闭嘴!” 一次次被打断,赵林然怒了:“懂不懂尊卑?知不知规矩?” “你……我……” 涂大力支吾着嘟囔,“我就是大老粗,只知道脚踏实地做事,没读书人那么多弯弯绕。” “你是讽刺在座者心眼多,还是骂大家大老粗?” 面对质问,涂大力刚想反驳,注意到诸多怒视目光,赶忙选择闭嘴。 感受到气氛不对,史霄汉适时开口:“二位心思都是好的,只不过方式不同,可以求同存异嘛!这样,发扬民主,听听大家意见。” “石材开发已有多年,也不止柏墨镇一家,助力经济发展是主流。再说了,一下子关掉的话,企业非拼命不可。” “有些产业固然绿色,但见效起码三五年后。三五年呀,同志们,民众等不起,柏墨镇更等不起。” 三五年? 好多人不禁心头触动,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同意赵镇长建议的,请举手。” 史霄汉话音落下,尽管有人面露纠结,但却没有举手回应。 涂大力顿时满脸鄙夷:小子,知道姜是老的辣吧! “赵镇长,你看……” 冲着赵林然无奈一笑,史霄汉提高了声音:“同意常务副镇长涂大力提议,赞成加大石材开发规模的,请举手。” 不等人们反应,赵林然沉声接话,“在举手表决之前,我建议,每个人的选择必须准确录入会议纪要,与相关风险责任完全挂钩,并报县委县府备案。” 听到这句话,好多人神情变色,即将抬起的右手又悄然放下。 同样零票赞成。 涂大力很想打破僵尸,但实在有违规则,试了两次,还是没敢抬手。 史霄汉目光冷厉,扫视全场,最终落在赵林然脸上。 这次赵林然没有闪避,而是淡然对视,神情从容、坚定。 屋子里很静,落针可闻,空气越来越紧张。 “咣当”, 屋门忽然推开,党政办文员气喘吁吁闯了进来, “外面来了,好多人,要,要说法。” wap. /94/94023/20750309.html 第3章 要说法 “慌什么?讲清楚了。”史霄汉沉声喝斥。 文员齐慧稍稍喘息之后,继续说:“刚才好多人涌进院子,说是采石场工人,问为什么不让采石,非要镇里给说法。魏副主任正拦着解劝,让我赶紧来报信。” “镇府解决吧。”史霄汉冷冷撇了眼赵林然,率先离去,其他人也纷纷起身。 “副镇长都留下。”赵林然适时发话。 涂大力本已跟出门去,也只得悻悻转了回来。 赵林然点指涂大力:“采石场归你管,你去处理。” “这我可处理不了,我也没让关停采石场。”涂大力站着没动。 赵林然“哦”了一声:“处理不了?好啊。工业你别分管了,交给能处理的人。假如实在没人接,我亲自主抓。” “我去还不行吗。”本来还想拿捏,待听到最后一句,涂大力乖乖接了任务。 但他没有立即前往,而是急匆匆回屋,拨打了一个号码。 “金老板,外面工人是不你哪的?” 与涂大力的急切不同,对方声音清冷:“关你毛事,又不针对你。” “可姓赵的现在让我处理。咋个处理?” “堂堂常务,传话都不会?” 不等再接话,对方挂断了。 “奶奶的,土鳖暴发户也欺负老子。” 涂大力尽管不满,却也只得摇头苦笑:谁让咱嘴短手也短呢! 稍稍思忖一下,涂大力故意急匆匆到了院里,咋呼道:“咋回事?闹什么?” 顿时,数百人围到近前,七嘴八舌起来。 会议室里,赵林然等人站在窗前,静静地关注着院里情形。 但外面数百人吵混,尽管特意开着窗户,屋里人们仍然听不真切,只能捕捉到个别字眼。 赵林然目光冷峻,缓缓扫视外面人群,最终落在一个瘦子身上,双眼微眯起来。 过了十多分钟,涂大力抹着汗、喘着气,返回会议室。 “这些人太野蛮了,根本听不进人话,说说还想动手呢。” “我是好一通安抚、解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舌头都磨破了。” “外面这些人都是采石场职工,大大小小八家的。这是石场名单。” 赵林然扫了眼纸条:“讲重点,说结果。” 涂大力收起纸条,给出答案:“他们只有一个诉求,镇里不能关停场子,还必须同意扩产和石料加工。” “谁跟他们说的要关石料场?你怎么回复的?”赵林然追问。 “反正我没说。” 涂大力先是急急撇清,随即又道,“我劝他们,不要道听途说,赶紧回去,有事让老板沟通。可他们根本不听,非要答复,否则就在镇里静坐,再不行就去省市上访。” “这么说,你根本就没能解决?” “他们指明要镇长出面,我一副职说话不管用。” “帮追报告批复那么卖力,他们连个面儿也不给?” “我,我那是职责所在。”涂大力闹了个大红脸,不由得气恼。 赵林然直接回击:“这也是你职责呀,怎么没有寸功?” “那就见识见识镇长的。”涂大力阴阳怪气道。 “好啊,你瞪大两眼瞧着。都跟我走。” 赵林然说完,当先出屋,其他副职也跟了出去。 看到赵林然出现,数百人“呼啦”围上,根本不鸟魏副主任拦挡。 “凭什么关停采石场?” “就凭镇长手大遮天?” “一家老小就靠我这工资活呢,说关就关?门都没有。” “不关便罢,要关就连我们也关,反正横竖没个活头。” “吃人饭不拉人屎,狗屁镇长。” “扩大开采范围。” “同意办石材加工厂。” “……”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好多人还故意挥动拳头,空气瞬时紧张。 看你怎么弄?涂大力冷眼旁观,暗哼不止。 书记室里,史霄汉站在窗前,望着赵林然背影,满脸鄙夷。 “够姓赵的喝一壸了。”马彼金一旁幸灾乐祸。 史霄汉转头瞪视:“什么觉悟?是你看笑话时候吗?” 装什么好人? 马彼金心中腹诽,脸上讪笑:“一个处理不好,丢人的可不仅他自个,镇里也要跟着出丑。” “怎么算处理好?”史霄汉笑眯眯反问。 “答应?那不是自抽嘴巴吗?” “不答应?这些人要闹腾不止呀。” “哎呀,这可难住我了。” 马彼金自问自答,神情滑稽乖张,妥妥的小丑嘴脸。 史霄汉没再接话,但嘴角却浮上了笑容,还带着浓浓冷意。 楼下院子里,吵混声越来越大,语句也越来越难听,火药味更为浓烈。 幸亏有副职们拦着,否则拳头要到赵林然身上了,其实这也正是对方想要的效果。 “你倒是说话呀。” “好歹放个屁。” 十多分钟过去了,赵林然一声没吭,不但工人们急,副职们更急,生怕事态失控,当然涂大力不包括在内。 其实涂大力很想变相拱火,但毕竟是分管副职,担心引火烧身,才只能在心里窃喜,表面上还得装相护着。 “你,跟我走。”赵林然终于开口了。 怎么个情况?人们都愣了。现场安静下来。 被点到的瘦男子更是一脸懵比:“我?干什么?” “你是哪家工人?” “金财石场。” 哦?金有财的人?那就更好了。 赵林然心中微动,转身便走:“咱们谈谈。” “怕你不成?等着哥们胜利消息。” 瘦男子潇洒甩动长发,冲着人们挤挤眼,跟了上去。 “你半个小时不出来,我们就攻上去了。” 有人在后面吼了一嗓子,引得其他人跟着喊嚷,“半小时,就半小时。” 赵林然闻声,回过头去:“柯副镇长,维持秩序,没问题吧?” 柯骁分管治安,与赵林然许多观点相同,私下也谈得来。只是今天会上不便先出头,才没能坚定支持。 正为此事内疚呢,镇长就点到自己,分明依旧信任,柯骁顿时激动回应:“绝对没问题,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赵林然没再说话,径直把瘦男子带到了会议室。 “说吧。” 瘦男子大马金刀落座,一副大爷派头。 赵林然手扶桌沿,居高临下俯视对方:“什么时候成石场工人了?胡小六。” “我本来……” 话到半截,瘦男子忽的疑问,“你怎么知道我江湖名号?” 赵林然微微挑眉:“我还知道你是猥琐犯。” “你……” 胡小六一下子跳起,“啪啪”关住窗子,又“咣当”磕上屋门,“胡说,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 赵林然猛然出手,一把抓起对方右臂,“胡小六,六指的人可不多,想认错也难。” “你,你到底是谁?” 胡小六牙齿打颤,身体抖嗦,大拇指旁小指颤动尤为明显。 wap. /94/94023/20750310.html 第4章 咱们是一伙的 “到底是谁呀?” 在胡小六哭腔询问下,赵林然松开对方,娓娓道来:“去年二月的一个晚上,省城兴宇市边郊路辅线三巷,伸手不见五指。忽然,几束光柱亮起,照在一个白花花的屁……” 胡小六瞪大了眼睛:“你,你是管闲……不,见义勇为者,最高最帅那个。” 赵林然继续描述,“那天可真冷呀,一斤酒打底,厚羽绒服裹着,都不暖和。可那个男人大光着腚,嘴里还嚷嚷……” “别,别说,求你了!光腚男就是我。我那是一时糊涂,后来再没做过那种事。真的。”胡小六唯唯诺诺,卑微求饶。 赵林然没有立即接话,而是在脑中盘点着相关细节。 当时赵林然省城读大三,即将到外地实习,四个室友出去吃“散伙饭”。 饭后步行回学校,经过小巷时,看到了龌龊一幕——长发男子强行猥琐男孩。 长发男裤腰已褪到膝盖处,正在撕扯男孩衣物,被赵林然等人及时制止。 控制长发男过程中,赵林然查验了此人身份证信息,还发现此人右手六指,外号就叫“胡小六”。 赵林然等人主张报警,但当事双方都哀求别经公,担心有损声誉。 受害人不追究责任,也没被真正侵犯,四人不便强行干预。于是放过胡小六,把男孩送到了安全地点。 事后,赵林然还托人查过胡小六,除了一次打架记录外,并无其他案底,便不再关注此人。 不承想今天遇上了。 注意到赵林然久不接话,胡小六心中一动:过去一年多了,那个当事人还不知在哪,自个不承认就是了。 “你违背了承诺,又在做坏事,我也无需客气,决定把那事告诉你家里。”注意到对方神色变化,赵林然适时开口。 我家?早不在那个地址了。胡小六暗自庆幸,根本不为所动。 “录音、录像直接寄辖区警局,无论你家是否还在那里,市县镇层层通报,不愁找不到。” 听赵林然这么讲,胡小六侥幸心理荡然无存,急急哀求道:“别别别,赵镇长,求您了。我来镇里时间短,真不知道是找您麻烦,否则打死也不来。本来我在城里看场子,可月初歌舞厅黄了,哥们就给我介绍到金财石场,等城里有活再回去。” “今儿一早,金有财跟我讲,让我带人找镇长理论,逼镇长当场表态。如果镇长同意石材扩产,就给我八千奖金,如果当场拒绝,就奖我五千。假如镇长不表态,明天就再加人,至少翻两倍,就是要烦你臭你。今天就数金财石场来人多,除了二十多个职工,还临时外雇了五十人,那七家各来了三十个左右。下午快到四点了,接到他行动指令,我就带着七十多人,和那七家一起到了镇里。后面你都知道了。” 金有财,玩阴的是吧?好像谁不会似的? 赵林然嘴角掠过一抹冷笑。 “我马上离开这,不给他当帮凶了,行不?”胡小六陪着小心道。 一走了之?开玩笑。你可是主角,要贯穿全剧的。 赵林然心中腹诽,脸上更为阴沉。 “我尽量把金财石场的劝走。”胡小六继续试探着。 挤牙膏是吧? 赵林然冷哼一声,向着门口走去,“别费话了,我马上给兴宇市西郊区警局发电传,通报……” 眼见要动真格的,胡小六疾步追去:“赵镇,都听您的。” 因为起身太急,胡小六一下子绊倒,索性抱住赵林然右腿,苦苦哀求,“求求您了,只要不把那东西传我老家,咋的都行,否则女朋友非吹不可,父母在当地也抬不起头来。” 故意拿捏了一会儿,直到对方涕泪齐下,赵林然才沉声道:“咋的都行?” “咋的都行。” “把奖金拿出来。” “奖……好,好的。”胡小六尽管极不情愿,但还是一狠心掏了出来,“他先给了三千,剩下的事后才给,现在都给你吧。” 赵林然抬手制止:“不是给我,而是给金财石场工人。” “给他们?七十多人呀!”胡小六既心疼又不解。 “只分给那些真工人。”赵林然补充了一句,再没过多解释,其实心中早有谋划。 谋划从发现胡小六那刻起,再到获知其与金有财关系,直至奖金出现,剧集越来越精彩了。 这些钱可是诱饵,分到的自然高兴,没得到的势必有怨。自己巧加设计,不但可以化解眼前麻烦,还能给某些人心里栽刺,简直一举多得。 “分完就没事了吧?”胡小六问道。心中稍有希冀。 “你要跟他们讲……”赵林然压低声音讲说起来。 这样说?他图什么呀? 胡小六尽管很是不解,但还是点头允诺:“都听镇长的。” 赵林然拿起手机,拨打了柯骁号码:“让金财石场工人都到小会议室。” “只要真工人,外雇那些不算。”胡小六扯着嗓子补充道。 交代已毕,赵林然挂断电话,又发了条消息,与胡小六各自坐下。 时间不长,门口涌进二十多人,看到屋里有说有笑,都很是懵比:不是应该吵得面红耳赤,我们再一起围攻吗? “傻站着干什么?快进来,一人一百,老板给的。”胡小六站起身来,抽出一沓钞票,一张张递了出去。 “怎么还给?不是每人记两天工吗?”有人接过钞票,很是疑惑。 胡小六故做神秘:“只给金财石场工人。千万别和那些人讲,一会跟你们细说。” 随着钞票陆续发放,人们不再扭捏,大都伸长胳膊,双眼紧盯,生怕漏了自己。 但有一长脸男人却不同,不仅没有挤着领钱,反而尽量隐藏身子,一直站在最后,可耳朵却努力支楞着。 赵林然早就注意到长脸男人,心中了然:第二男主挺认真的,主创们陆续登场了。 “小六,互相看看,都是不是金财石场工人?我有话说。” 听到镇长这么讲,人们全都转头四顾,长脸男人立即后退几步,躲开了门口位置。 “都是金财工人。”胡小六给所有人发过钞票,顺手掩上屋门。 捕捉到屋外细微脚步声,赵林然抬手示意:“小六,你先讲。” 胡小六点头应允,郑重地说:”各位,知道来这干什么吗?你们肯定以为是找镇长麻烦吧?错,大错特错。我们只是充数来了,糊弄那几家而已。” 什么?人们全都一楞。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还能跟镇长单独见面?还能当着镇长面发钱?” 经胡小六这一提醒,人们全都深以为然:是呀。 随即又不禁疑惑:为什么呢? “跟你们说,外面传那些都是假的,老板根本不恨镇长,他那是故意的。事实上,老板已经和镇长谈过,全都听镇长的。” 稍停了一下,胡小六进一步解释,“每人多发一百块,一是老板厚待大家,二是要求你们保守这个秘密,三是继续假装找镇长麻烦。” 哦!人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明白了吧?咱们和镇长是一伙的。” 胡小六点出主题,两眼热巴巴看着赵林然,意思再明显不过:你教的我全都说了。是不我能走了?录音录像能否给我? 赵林然岂能不明白胡小六心思?他心中暗道:不知怎么演了,是吧?告诉你,无剧本演出更精彩。 什么?他们是一伙的? 长脸男人好半天反应过来,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现在去食堂,我请大家吃饭。” 听到赵林然这么说,长脸男人心头一惊,赶忙一溜烟离开了。 wap. /94/94023/20750311.html 第5章 巧妙化解 趁着没人注意,长脸男人悄悄回到院里人群中,内心纠结不已。 长脸男人名叫吕河,是鑫盛石场职工,被老板临时派来带队,与另外七家一同搞事。 刚开始胡小六被叫走,吕河还没多想。毕竟金财石场规模最大,来的人最多,被选成谈判代表也在情理之中。 谁知又要把金财工人都叫去,还特别强调是真工人,吕河这才生疑,趁乱混进去一探究竟。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闹半天他们是一伙的。 奶奶的,拿我们当傻子呢?吕河当时第一想法,就是回来告诉大家,找胡小六他们算账。 但稍稍冷静后,又不禁含糊:真是这样吗? 万一听岔或是理解拧了呢?自己一旦报错,老板非怪罪不可,更会得罪金有财。金有财绝非善类,非收拾自己不可,也许打断手脚都是轻的。 可假如他们真是一伙。自己如若瞒着不报,一旦让老板和工友们知道,照样没好果子吃。 怎么办? 吕河一时心焦不已。 却也暗暗庆幸:幸好没被发现,还能从容思考。 其实吕河忽视了一点,柯骁等人专门在那守着,假如没有赵林然短信授意,怎会任他混进里面? 事实上,他能听到那些,全在赵林然设计中,目的就是让他遐想、狐疑,直至逮机会抓现行。 “吕哥,脸色不太好看,是不中暑了?” 工友询问声打断思绪,吕河随便应了句“有点头疼,可能中暑了”,躲进阴凉里,继续权衡起来。 好几人跟着嚷嚷头疼,人们情绪再次波动,现场气氛更为紧张。 注意到这种情形,镇里人们大多很是心焦,但也有人幸灾乐祸,等着看赵林然笑话。 与院子里的紧张、心焦不同,食堂里此时却是另一番情形,欢声笑语、气氛热烈。 其实刚到食堂时,大家都很拘谨,就连胡小六也不自在,毕竟事前不知有这出。 不过很快,人们便放开了。 肉包子皮薄馅大,两凉两热荤素菜搭配,每人一瓶冰镇啤酒,闻着就流口水。 美味诱惑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赵林然刻意营造。 现场没有其他公职人员,镇长又不摆架子,聊的也都是出工琐事,无需担心说错话,人们自然就打开了话匣子。 共同话题有了,气氛自然上来,一个个吃的肚滚腰圆,饱嗝声不断。 赵林然注意到,随着时间推移,人们眼中戒备全无,满是感激与崇敬,不禁心中暗笑: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镇长,都吃好了。”胡小六小声说着,潜台词很明显。 “来来来,吃好喝好,别客气。”赵林然又给胡小六夹了包子,还热情招呼众人。 镇长瞧得起,肚子也留有余量,人们又大吃起来,但速度明显慢了不少。饶是如此,一个包子也就几分钟的事。 看着人们真吃不动了,赵林然不禁有些起急:怎么还不来呢? 他之所以请吃饭,既是为了把事做真,充分体现“一伙的”,更是为了拖延酝酿时间。 设计了那么多,还搭上人力物力财力精力,不被撞见怎么行?又如何分化瓦解、巧妙栽刺呢? 哦!来了。 赵林然眼角余光注意到,外面拐角处走来数百人,领头的正是长脸吕河。 “各位师傅们,甭管是酒是水,干杯!”赵林然端杯起身,笑容灿烂。 人们赶紧捧杯附和:“谢谢镇长!” “呯呯!” 食堂里,二十多只酒杯相撞,发出阵阵悦耳声响。 “你们看!”顺着吕河手指,数百人全都瞪大了眼:还喝酒碰杯了? 稍稍一愣,这些人加快了步伐,吕河更是一马当先。 “今儿就到这,别把钱弄丢了。” 赵林然随意一句话,二十多人下意识检查衣兜。 “快收起来。”忽然瞥见窗外人群,胡小六赶忙出声提醒。 好多人反应稍迟一些,根本来不及收起,手中百元大钞异常晃眼。 “我说什么来着?什么来着?”吕河指着屋里,大声喊喝,心中压抑尽情释放。 刚才吕河都快纠结死了,是工友提醒“他们怕是饭都吃了”,他才鼓动人们来看看的,果然真逮了现行。 “嚷嚷个鸟,我们在跟赵镇长谈判。”胡小六反应过来,当先冲到屋外,其他人也迅速跟着出去。 吕河当先冲到近前:“谈判谈食堂来了?” “谈……追他到这的,嗝。”胡小六尽量自圆其说,却忽得打了嗝。 “嗝,嗝。” 这下可好,引得嗝声四起,酒肉味直冲鼻管。 “奶奶的,还说没有,这是什么?” “都他娘薰死人了。” “老子们晒死晒活,你们大吃二喝?” 吕河底气十足,继续拱火:“吃喝事小,还分钱了,钱还在手里攥着呢。” 转头瞟见那些大钞,胡小六急忙打掩护:“那是爷的钱,想给谁给谁。” “放你娘臭狗屁,那是你的钱?那是金有财额外给金财石场工人的,外雇的没份。咱们来了二三百人,为什么专请你们?还不是金有财私下承诺都听赵镇长的?”吕河破口大骂。 “真的吗?” “拿老子们当傻叉?” 这些人动怒了,无论其他石场职工,还是零时外雇人员。 “那还有假?胡小六亲口所讲,‘老板都听镇长的’、‘咱们和镇长一伙的’,我听的清清楚楚。” 吕河话到此处,才意识到说漏嘴,索性咬牙道,“我当时就在门外听着。他们要来吃饭了,我才离开。 “什么?”数百人顿时炸了,潮涌般扑了上去。 “金有财吃里扒外。” “拿老子们当傻瓜?” “龟儿子胡小六骗人。” “撕了胡小六。” 先前只是应对吕河,胡小六倒不觉什么,甚至还气势更盛。可现在忽然数百人,瞪着“牛眼”,挥着铁拳,好似要吃人般,胡小六顿时慌得连退数步。 “别忘了金有财是谁。你是给他办事。”赵林然适时上前,低声提醒。 对呀!胡小六立时眼前一亮:他们敢惹金有财? “说,你们是不一伙的?”仗着人多,吕河气粗得很。 “就是一伙的,咋了?”胡小六“嗷”一嗓子,震得这些人收住步子。 随即瞪眼怒呵:“告诉你们,我现在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金老板和金财集团。金老板就这么安排的,我们是奉命行事。吃谁向谁,懂不?至于金老板听谁的,其他石场老板都管不着,你们又算个鸡毛?你们和我叫板,就是对金老板不敬,就是跟金财集团为敌。想过后果没有?嗯?”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众人,被这么一顿梭哈,顿时气焰大减,谁不知道金有财呀。 只有吕河还不甘心:“可你们瞒着我们几家,和镇里伙穿一条裤子,拿我们当猴耍,太不仗义了。” 胡小六伸手揪住对方:“显你脸长是吧?有种跟我走,当着金老板面,狠狠捶他。” “我,我就是这么一说。”吕河不由得脸上变色,猛得挣脱后退。给他一百个胆也不敢呀。 “走了,回去跟老板复命。”胡小六大手一挥,潇洒甩动长发,当先迈动步子。 那二十人也不含糊,挺胸腆肚,气势十足的跟了上去。 数百人很默契地让开通道,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扬长而去。 正主组织者都不在了,跟班还留个什么劲? 吕河等人简单一合计,留着再没什么意义,随即也垂头丧气离开了。 转眼间,偌大的院子安静下来,反倒闲得有些寂寥了。 看着眼前形势,赵林然心中坏笑:若是金有财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喜呢? wap. /94/94023/20750312.html 第6章 自取其辱 “呼”, 望着最后一批离去身影,赵林然长出一口气,心里彻底踏实下来。直到这一刻,今天的危机才算真正解除。 身为整幕剧作的策划、编导,可以说剧情发展尽在掌握,但整个过程却不乏起伏,个别情节甚至很是惊险。 假如不是认识胡小六,假如不是捏着胡小六七寸,还真不知怎样呢。 矿主们势必要逼自己表态,绝不会轻易撤人,自己也不可能当众表态留话柄,最终极有可能发展到动用警力,那样事情就复杂了。 现在能够兵不血刃解围,狠踩金有财大脸,还在矿主们心里栽了刺,结局无疑是完美的。 想那金有财,本是唆使同行逼宫,最终搬起石头砸自脚,指定气疯了,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会不会用偷拍视频要挟?这倒没什么好怕。 除此之外,还会出什么招? 无论对方用何手段,自己必须小心应对才是,毕竟自己在明对方在暗。 当然了,谨慎归谨慎,但也无需畏手畏脚,自己可是占着道义的。 “镇长,都走了。” 听到柯骁打招呼,赵林然转头看去,副镇长们都到了。 目光扫到涂大力时,赵林然心中一动:总得给他点颜色吧! “您不让我们过来,可担心坏了。”柯骁如此一讲,副职们才明白过来,刚才还以为柯骁故意阻挠呢。 其他副职也纷纷表示关心,但有人真心实意,有人言不由衷。 “辛苦了!吃饭去,啤酒去去暑!”简单回应了几句,赵林然招呼大家去食堂。 “站几个小时,还真饿了。” “可得多吃些,起码掉二斤膘。” “腿都细了一圈。” “那是补腰上了。” “还是镇长厉害,一人退千军。” 众人说说笑笑,气氛轻松愉悦。 只有涂大力很不舒服,终于忍不住开腔:“靠酒肉收买,未必保险,石场一定会来找后账。” 呵呵,就等你开口呢。赵林然不由心喜。 先前在会议室,涂大力多次挑衅,还等着看自己笑话,赵林然怎会忘记? 只是自己身为镇长,又有那么多眼睛盯着,假如直接找后帐,未免让属下看轻,实在有损声誉。 现在涂大力主动撞上来,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涂副镇长,一线工人耽误宝贵时间,向镇里建言献策,吃顿便饭不应该吗?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不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封建糟粕要不得。” “你是不觉得很容易?那你为什么没做到?为什么没想出这办法来? “谁都可以说风凉话,唯独你不行。你可是分管领导,这事本该你来处理。是你平常办事不力,关键时刻束手无策,我才不得不出手。但凡你能正确贯彻镇府意图,也不至于有今天这出。” “至于所谓的找后账,更是无稽之谈。他们找得着吗?再说了,你也听说了吧,金有财全听我的,哪有找后账道理?” “镇里有管理、服务职能,必须从人民利益出发,就该对污染坚决说不。是你坐不对位置,才给了石场老板错误暗示,也才导致了这场闹剧。没屈枉你吧?” 赵林然神色轻松,看似半开玩笑,但却字字如刀、句句珠玑。 没想到一句风凉话,换来这么多雷烟火炮,自己撞枪口了,人家正等着呢。 涂大力后悔自己嘴欠,也的确没法反驳,赶忙硬着头皮回应:“没,没屈枉,确实我的工作还需改进。” “组织不养庸人、闲人,似你这种作派,就该报上级处理。” 话到半截,赵林然语气一缓,“算了,总要给个机会,写份检查吧,镇府班子会上读读,范围就不扩大了。” “写检查?凭什么?”涂大力跳将起来,好似被踩了尾巴尖。 “不想写?好啊,那就如实上报。” 赵林然眉毛微挑,嘴角挂笑:“毕竟数百人聚集了四个多小时,怎么也得给镇党委写份存档报告,也许还得报县里。你是分管领导,所作所为大家都见了。据实上报,没意见吧?” “我写,还不行吗?”涂大力气得牙根痒,却也只得咬着后槽牙答应。 “明天上班交给我。” 赵林然冷冷甩下一句,继而笑着招呼其他人,“别客气,吃饱喝足不想家。” 瞟了眼涂大力,柯骁等人跟着镇长,神情精彩地进了食堂。 不多时,酒肉香气四溢,碰杯声频频,满室笑语欢声。 “王八蛋,没一个好东西。”望着窗子里张张笑颜,涂大力双眼喷火。 其实他应该明白,平时仗着史霄汉,自己从不把同僚放眼里,现在人家又怎会同情自己?可他自己却没意识到,反而怪别人无义。 “叮呤呤”, 史霄汉来电话了。 涂大力狠狠瞪了眼食堂,转身去到书记室,进门便诉苦。 “书记,赵林然真不是东西,当着那么多人骂我,分明不拿书记……” “你是自取其辱。”史霄汉沉声打断。接着以古喻今,把涂大力批得体无完肤。 怎么都欺负老子呀?涂大力委屈极了,也气恼不已,却又不得不忍受折磨,简直生不如死。 生气的何止涂大力?金有财都快气疯了,整个人暴跳如雷。 “老子听姓赵的?可能吗?艾冬光,脑子让狗吃了?胡小六说什么都信?他才来了几天,我还对他不放心,你就那么听他的?二十人都被牵着鼻子走?” “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们这么一弄,老子成大笑话了,全县都知道老子自取其辱。那些石场全打电话,质问我为什么两面三刀,骂我出尔反尔阴险狡诈,我简直就是过街老鼠。可我还不得不赔着好话解释,连三孙子都不如。” “挨骂还是小事,关键以后谁还听咱的,谁还跟咱联合?没有他们配合,没有他们当炮灰,我拿什么跟……” “对了,六指那家伙到底去哪了?我就不信,还能凭空消失不成?人是你介绍的,必须把他挖出来,我倒要看看他长了几根反骨。” 面对金有财喝骂,矮子尽管也很委屈,却不敢有任何不满,还得郑重表态:“老板放心,就算挖地三尺,我也把他挖出来。” “滚滚滚。”金有财不耐地挥走了手下。 正这时,涂大力来电话了:“你的人怎么回事?关键时刻反水。还是你真跟赵林然达成了……” 金有财破口打断,“你他妈的还有脸问我?但凡你早把事摆平,我至于这么被动?全都是废物、饭桶,吃人饭不拉人屎,一个也指不上。你们政绩有了,好处得了,现在反倒怪我?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去你妈的。”金有财越骂越气,发狠地掷出手机,根本不给对方回话机会。 “啪”, “啪”, 声声脆响下,金有财冷静了一些,咬牙思考起来:这一切都是姓赵的搞鬼,胡小六也是受他指使。 可六指为什么听他的?以前认识?不能吧。他骂姓赵的,比我还狠呢。 临时收买?拿什么收买?姓赵的会自己掏腰包?怎么可能? 呀,有内奸!一定是内奸通风报信。 金有财忽的心中一凛,本已压下的火气再次升腾。 “好个阴险卑鄙的家伙,拿老子当傻叉呀。” 金有财咬牙切齿,抄起烟灰缸,狠狠掷了出去,“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啪”, “啪啪”, 这次响声要大的多,个别碎片还崩到了身上,但金有财浑然未觉。 wap. /94/94023/20750313.html 第7章 暗度陈仓 对于金有财的心思,赵林然并不知情,也根本没闲心理会,他现在忙得不可开交。镇府工作可不止石料开采,而是涉及到方方面面,可以说千头万绪。 更主要的是,赵林然要到省城培训两周,有些工作必须提前安排妥当。现在正是雨季,属于地质灾害高发季节,又适逢农作物生长关键期,根本马虎不得。除此之外,其他七七八八事项,也都需要考虑。 赵林然“五加二”、“白加黑”,一通忙活下来,总算都有了安排。 还差什么呢? 赵林然背靠座椅梳理一番,然后拨打了一个电话。 “我明天就去省里了,有一件事你要多加注意,就是镇里那些石场,尤其是金财。从上次闹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天,他们不但没出幺蛾子,还显得很配合,属实有些反常。你的任务就是,多关注他们动向,发现有什么异常,及时报告,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凡事等我回来处理。” 得到对方肯定回应后,又沟通了个别细节,赵林然心里踏实不少。 刚才这通电话,是打给武装部宁卫军的,宁卫军也是目前唯一的“自己人”。 宁卫军比赵林然晚到镇里几天,是退伍兵转业,负责全镇人民武装工作。 赵林然在上大学期间,曾有不为人知的军旅经历,与宁卫军正是那时相识。两人志趣相投,互相欣赏,宁卫军更对赵林然佩服有加。 上月在得知转业去向时,宁卫军就曾联系赵林然,表态全力支持其工作。为了工作方便,赵林然建议暂时保密交往,宁卫军也接受了建议,因此两人关系并不为外人所知。 临睡前,又梳理了一下重要事项,没发现什么遗漏,赵林然难得十点前躺到床上。 饱饱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赵林然坐车赶往省里,参加基层干部培训班。 其实在到镇里赴任前,赵林然就参加过类似培训,上学、实习期间也有。 这次再来培训,感受大不一样,毕竟有了工作经历。尽管工作经历不长,但却是带着问题来的,理论联系了实际。回头再看当初,尽管觉得收获不小,可明显不如这次深刻。 机会难得,赵林然求知若渴,深感时间不够用,经常自学到深夜。 除了孜孜以求外,赵林然还利用周末短假,找大学导师陆教授,请教基层经济发展问题。陆教授对其方案给予高度评价,并提出了宝贵建议,赵林然深觉受益良多。 在过去十多天里,赵林然之所以学习、请教两不误,与后方稳定不无关系。从通话情况看,柏墨镇风调雨顺,镇泰民安。 “只有两天了。”赵林然揉着发酸的眼眶,既回乡心切,又倍觉时光匆匆。 “嗡嗡嗡”,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看到是宁卫军号码,赵林然不由得心头一沉,顿感不妙。 两人曾经约定,没大事不联系的,更何况深更半夜。除了自己安排的石场一事,不会有其他的,很可能金有财作妖了。 下意识瞅了眼另一张空床,赵林然赶忙接通:“卫军,说。” “镇长,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重托。”宁卫军开口便道歉。 赵林更觉不好,但还是故做轻松道:“生活作风问题?” 宁卫军可没心情打趣,直接讲出事项:“金有财扩产了,原有开采面积增加一倍,还办了石材加工厂。” “什么?我没同意呀。”赵林然也没先前淡定了,主要是太的出乎意料,根本没想到。 “我也是刚听朋友酒后所言,随后马上找人打听,的确如此。新增开采区域还在羊肠洼村,紧挨原来金财石场,加工厂租的是老供销社。” 讲明情况后,宁卫军轻叹一声,“哎,都怪我太大意,竟然被他们蒙蔽了。这些天他们往镇里送了两份报告,一份是配合全镇总体规划,愿意接受镇里指导,一份是环保整改承诺,我还以为金有财服软了呢。另外,我以武装指导名义,专门去过羊肠洼,还到了金财石场区域,并没发现异常。两厢结合起来,就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哎。” 经过短暂情绪波动,赵林然冷静下来,劝解道:“这不怪你。金有财既然有心瞒人,即使我在家,也未必能及时发现。最关键的是,他有手续没?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宁卫军回复:“暂时了解到的是,县里办的手续,不过我没见到。加工厂也只是租了院子,以金有财弟媳名义租的,采石场那还没动工。我明天一早就去核实。” 略一沉吟,赵林然叮嘱道:“侧面打听,不要直接接触,更无需自责,一切等我回去。” 宁卫军应了声“好的”,随即响起半声叹息,然后便没了动静。 赵林然握着电话,略一沉思,很快梳理出脉络:金有财就是利用自己外出,一面假意配合,一面加紧行动,玩得就是暗度陈仓。 这固然有金有财的算计,其实也与自己轻敌不无关系。 从自己上任以来,他们就在找自己签报告,自己也想当然认为能这么卡着。现在想来,镇长签字是重要程序,却不是办手续必须条件,以金有财能量自然能通融。而且这些天里,自己也听说过金财石场两份报告,虽然不相信其诚意,却也只当做虚与委蛇,根本没往深处去想。 要不要找柯骁问问?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赵林然便马上否了:深更半夜,不太合适。另外,再看看。 接下来两天,赵林然一边继续培训,一边关注镇里消息。除了宁卫军外,再没人提起石场扩产的事。 情况不乐观呀! 培训结束了,赵林然满腹疑虑踏上归程,但心志却无比坚定:无论如何,绝不能让金有财得逞,绝不能置全镇于危险境地。 “叮呤呤”, 临近镇政府时,手机响了。 看到是柯骁号码,赵林然稍一迟疑,淡定接通:“说。” “镇长,您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事汇报。” “重要吗?” “非常重要,也非常严重。” 听到这种用词,赵林然微皱的眉头反而舒展开来:“一会儿就回去了。” wap. /94/94023/20750314.html 第8章 以牙还牙 赵林然回到镇里时,柯骁已经在等着了。 “镇长,金有财扩产了,不但增加了开采面积,还开办了石材加工厂。前天我得到消息,担心影响您学习,才没第一时间汇报。今天我去了一趟,感觉事态严重,担心误事,才给你打电话的。”柯骁进屋便讲,语气焦急,神态凝重。 听到对方这样开场,赵林然心中稍许芥蒂也消除了。 虽说柯骁不分管工业、矿山,但毕竟主抓综治、安全,还是能管到采石场的。但前两天一直没汇报,要么不知道,要么不打算讲给自己。无论是哪种情形,都是不能为赵林然接受的。现在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坐下说,不急。”赵林然递过一瓶矿泉水。 柯骁拧开瓶盖,递给赵林然,自己又拿了一瓶。 “咚咚咚”,灌掉大半瓶水,柯骁继续讲说:“刚听说的时候,我不太信,觉得他根本没有证照,绝不敢无证开采。等我细一打听,人家是办了手续的。好多人都那么说,可一直没见到批件,我就想去看看。供销社大院只有个看门人,没什么可看的,下午我便直接去了羊肠洼。” “上周我就去过金财石场,那时候只是原来那个场子,生产秩序规范不少,安全措施完善了一些,我还以为金有财学好了呢。可今天再去一看,旁边那块坡地全拉上了铁丝网,还挂着‘施工禁行’标识,好多人正在里面捡拾杂物。” “找到工棚以后,金有财不在,安全组长艾冬光出的面,就是那天胡小六旁边小矮个。这小子很是奸滑,只给我看了安全批复,的确是县安监局新批的,其他的不给我看。尽管他说的还算委婉,但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说嫌我不够格。” “理论一番之后,也没什么结果,艾冬光还找理由躲了,我就只好回了镇里。看他们现场那个作派,我担心很快破土动工,又不便跟书记直接汇报,就只好打给镇长了。” 听完之后,赵林然问:“这么说,其他手续没看到?他们也没悬挂张贴?对了,涂大力什么态度?” “没张贴,说是担心损坏,还说什么权限看什么证。涂大力这两天没在,好像是家里有事。”柯骁很是无奈,也很不愤,“我真想直接带人封了,又担心弄巧成拙,才没有私自行动。” “没冲动是对的,否则很可能中圈套。” 肯定对方之后,赵林然笑了,“既然按权限给看证,那我这个镇长应该都能看吧?” “应该。”柯骁点头又摇头,“镇长不能去,我总感觉他们有阴谋,因为艾冬光也提过‘除非镇长来’。” “不看怎么行?怎么知道是否证照齐全?”赵林然态度坚决,“明天上午去,我,你,涂大力,还有相关职能部门。” “好吧,我去安排一下。”柯骁转身离开,提前准备去了。 真的手续齐全? 真的想让我去现场? 我去了又怎样?无非是把证照、批文摆我面前罢了。 那样正好,我本就是去挑毛病的。 赵林然思考一番,放下此事,专心处理起了其他工作。 第二天一早,赵林然带队,一行十多人赶奔羊肠洼村,但涂大力缺席。 经过四五十分钟奔行,来到羊肠洼村,金财石场远远在望。 “轰轰轰”, 汽车沿着山路盘旋而上,金财石场工棚越来越近。 “他们要干什么?”柯骁忽的抬手指去。 工棚前面出现好多人,有男有女,手里都拿着棒子。 “轰”, “轰”, 响声骤起之时,柯骁下意识扑向赵林然。 “别急,别急。”赵林然侧身躲开。 柯骁此时也注意到,是那些棒子响了,但轰出的不是弹丸,而是一条条彩带。 搞什么名堂? 在众人还懵着时,汽车停下,车外男女涌上前来。 “欢迎镇长莅临指导!” 头车车门打开,金有财站在门旁,弯腰伸手,笑容可掬,“镇长日理万机,百忙之中抽空捧场,敝人深感荣幸,并万分感谢!” 赵林然神色如常,当先下车。 柯骁满脸阴沉,紧随其后。 十多人都到了车外,聚拢在赵林然两侧。 “各位,我说什么来着?镇长重信,绝不失言。怎么样?”此时金有财转头四顾,神情自得。 男女众人全都点头称“是”: “果然不假。” “金总,信你了。” “佩服金总。” 这时赵林然才注意到,对面的数十男女,来自镇里八家石场,各家老板也在其中。 “镇长,就等你剪彩了。”金有财说着话,抬手示意,众男女四散开去。 四尊礼炮赫然露出,炮管翠绿,身系红绸。 礼炮后方,九名礼仪小姐,手捧大红绸花,亭亭玉立。 “金有财,作什么妖?”柯骁怒声道。 金有财根本不予理会,而是仍旧面向赵林然:“赵镇长,吉时即将到来,请镇长剪彩。” 尽管有一定思想准备,但真正出现这种情形,赵林然还是难免心绪波动,不过他尽力克制着,语气也较为平静:“把你所有的证照批文拿出来。” “到底是镇长,做事正规隆重,那就把东西都展示一下,不能辜负了镇长厚意。” 金有财话音刚落,艾冬光打头,十多名男女鱼贯而出,手里全都捧着纸张,有的带封皮,有的是红头,还有的不止一页。 “国土、环境、安监……” 金有财缓缓走过,一一提示,最后又补充道,“日期全是本周,油墨还香着呢。” 挑衅。 绝对的嚣张。 尽管赵林然涵养不错,也尽量控制着情绪,但毕竟二十多岁年轻人,血气方刚,火气正旺,还是忍不住带了怒意:“金老板,好手段,竟然绕过镇里,直接到县里办了手续。” “承蒙赵镇长教导,否则金某人哪能想出这招?”金有财笑容更浓了。 赵林然冷冷道:“说话要有根据,信口开河可不好。” “咱俩是一伙的,谁不知道?这可是你亲口所言,否则我也不会讲出来。”金有财话到此处,又特意大声强调,“我俩是一伙的。” “我……”赵林然眉毛猛得抖动,差点飙出脏话。 怪不得非让自己来,自己还以为对方只是显摆,闹半天在这等着呢。 以牙还牙,现世报呀! 我是作茧自缚了。 镇里其他人更是大张嘴巴,脑子久久短路:这也太狠了吧? 石场众人则是满脸精彩,有人疑惑,有人羡慕,也有人阴晴不定。 看到赵林然腮帮不时鼓动,金有财又贱贱着道:“按镇长教的那样,镇里听说是你的主意,该签的也签了。” “噗”, 一口浊气直冲肺管,赵林然差点没憋出内伤来,脸色愈发难看。 小子,气死你!跟爷斗,你嫩的多。 此时此刻,金有财胖脸笑成菊花,心情爽到极点,与赵林然形成了鲜明对比。 wap. /94/94023/20750315.html 第9章 反客为主,略扳半局 绝对嚣张! 杀人诛心呀! 面对赤果果打脸,赵林然面皮滚烫,胸口发闷,几乎接近彻底暴发边缘。 “快点,大发雷霆呀!” 金有财心中不停呐喊,期待“见证奇迹时刻”。 只要姓赵的爆粗口,甚至怒极出手,自己一定送他上热搜,绝对把他搞臭、赶走。那样不仅报了前几天被耍之仇,还能彻底搬开绊脚石,简直太完美了。 “冲动是魔鬼,遇事须冷静!” 关键时刻,导师叮咛闪现,好似一丝清凉注入,赵林然脑海清明许多,满腔怒意也平缓不少。 冷静,千万冷静 一遍遍默念告诫,一次次强压怒火,赵林然总算克制住了。 “金老板,严肃场合来不得半点玩笑!” 听到这样的话,金有财赶忙凝视赵林然,发现对方已然恢复冷厉神情。 靠,干嘛刹车拐弯呀?直接冲过去,撞个骨断筋折多好。 金有财既遗憾又生气,忍不住咬牙暗骂,脑中快速盘算着应变。 赵林然目光缓缓移动,扫过石场众人,继续道:“柏墨镇由镇长带队,副镇长及职能部门同行,是专程检查安全施工、规范生产的,根本不存在所谓受邀剪彩一事。希望金财石场正视并改正,也希望其他石场引以为戒,不要步其后尘。” 直到此时,石场众人才彻底明白,赵林然根本不是来捧场,分明是专门砸场的。 昨晚,这些人接到金有财电话,说是今天要举行新项目剪彩仪式,诚邀大家参加。 因为上次被出卖的事,石场老板们心存芥蒂,都找理由推脱。不曾想金有财随后抛出重磅消息:镇长赵林然会亲自捧场。 俩人好到这程度了?这些人既狐疑又担心。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何况最大的刁民——金有财已经顺从,我等何必自讨无趣呢? 经过简单权衡,这些人欣然接受邀请,今天还特意带女人盛装出席了。 说好的捧场呢?面对眼前情形,人们有些难以接受,却也期待着精彩的火星撞地球。 撕破脸了,是吧? 金有财心中腹诽,寒声嗤笑道:“赵镇长,是你讲的,咱们是一伙的。不但我的职工在场,鑫磊石场吕河也听到了。要现场对质吗?” 赵林然冷哼一声:“金有财,职工是你的人,吕河也是你找的,我从未对他们讲过‘咱俩是一伙的’,更不屑于所谓的对质,你不过是想借机演双簧而已。觉得镇里好欺负,不拿一级政府当回事,是吧?” “你的人也……” 本想拿涂大力来佐证,但那家伙未必敢当面对质,金有财于是换了说辞,“石场扩产,手续完备,还查什么?” 赵林然笑了:“亏你问得出来。以为办了手续,就可以为所欲为,可以不服从监管,可以逃避社会责任?” “你……”金有财不由发懵,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一时难以反驳,只能瞪眼发狠。 赵林然目光咄咄,语气陡然严肃,“你可是石场老板,也太漠视法律、法规了。就冲你这企业负责人态度,看来严格检查非常必要,加强法律法规建设刻不容缓。你们给他讲讲。” 反客为主?继续上纲?金有财怒火满胸,但理智告诉他不要冲动,于是收回憎恨目光,还特意做出顺从样子。 “呼……” 柯骁长嘘一口气,心里话:在被打个措手不及情况下,仍能变被动为主动,还得是镇长。 内心感佩之后,柯骁马上绷着脸道:“金有财经理,虽然你现在有手续,但按照属地管理原则,镇里依然有权利和责任……” 柯骁分管安全生产,又都是日常工作,讲起来头头是道,有理有据,根本不留遭驳漏洞。 职能部门本就有备而来,终于等到展示机会,自是不甘落后,纷纷上阵开讲。运用条例,引述法规,举证事例,给石场众人上了堂生动大课。 两个多小时,顶着大太阳,金有财楞是没敢插话,也没敢挪地方,担心再被扣上大帽子。 石场其他人同样没乱动,就那样垂手侍立,站得腰酸背痛,脑门冒汗。最苦的就是那些女人,她们可都穿着高跟鞋的,没想到来了拔无差别站桩,双脚都肿了。 在下属们尽情发挥后,赵林然郑重发声:“我对今天的检查很不满意,石场安全隐患很大,病根就在负责人脑子里。而且,这种思想也蔓延给了整个石场,石场需要大力整改。在整改期间,必须严格规范生产,严禁任何新项目开工,否则后果自负。” “对于生产经营活动,包括手续核验在内,镇里还要仔细甄别、严密监管,各石场务必密切配合、坚决服从。安全生产无小事,生命责任大于天,希望你们不要无视生命和健康,不要妄图挑战法律权威。任何人胆敢藐视生命,必将受到法律严惩,必将为人民所唾弃。” 甩下这些话,赵林然当先上车,属下们也快速跳到车上。 “轰……” 直到几辆汽车绝尘而去,金有财这才反应过来:“奶奶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不是无中生有吗?” 今天金有财可是专为报仇的,不承想反被训斥一通,心里如何平衡? “纵观全镇,敢这么硬杠镇长的,金老板独一份呀!” 听到同行所言,金有财心中一动:对呀,甭管怎么样,自己和赵林然叫板了,彻底洗涮了叛变嫌疑。 管这话是真心还是讽刺呢,反正自己赚回了声誉,不好好利用一下,怎么行? 想至此,金有财点指礼炮:“吕河,艾冬光,点炮!轰他娘的。”然后给涂大力发去了信息。 “轰!” “轰!” “夹着尾巴逃跑了。” 听到身后阵阵轰鸣,尤其是“破锣”歌声,赵林然脸色更加阴沉,这分明是公然挑衅呀! 柯骁等人同样脸色难看,全都沉默下来,车里气氛瞬时凝重。 快到镇里时,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赵林然立即眼露冷厉:正想找你问罪,你倒自个撞上来了? “涂大力,你在哪?” 面对询问,涂大力并没回应,而是直接道:“书记通知开会。柯骁也参加。” “什么内容?”赵林然不由得皱眉,但回答他的,是电话挂断后的忙音。 这会开的好巧呀!赵林然隐隐感觉到,此会和刚才的事难脱干系,很可能有金有财的影子。事实证明,他猜到了大概,却没猜全对方手段。 wap. /94/94023/20750316.html 第10章 演双簧扣屎盆 回到镇里后,赵林然和柯骁直接去了会议室。 除了书记史霄汉,其他委员、副职都到了,妥妥的党政联席会规模。 “涂大力,这些天去哪了?” 赵林然进屋便发火,他要抢占先机,因为他感觉此时开会很蹊跷。 面对镇长质问,涂大力倒是不慌不忙:“也没去哪,就是家里有点小事,忙活了几天。” 刻意强调“小事”,却又好几天不来,人们都听出了挑衅意味,赵林然焉能感受不到? “现在正是洪涝多发季,塌方、泥石流风险极高,防洪防灾责任重大。身为常务副镇长,又分管工矿企业,在镇长外出培训期间,为了家中小事缺岗,你称职吗?” “镇长大人,谁家没有大事小情?就我涂大力不能有?再说了,镇里好几位副职,还有那么多职能部门,我已经做过安排,并随时保持电话联系,请个假都不行?” “你跟我请了吗?” “跟书记请假不行啊?何况你又不在镇里。要不让书记向你汇报?” 小子有恃无恐啊! 感受到涂大力爆棚气焰,赵林然换了话题:“我在去省里培训前,特意强调,涉及到扩产增项的报告,一律不得签字。你当时也点头应允了,可又为什么给金财签字?谁给你的权利?” “谁给我的权利?你……” 涂大力话到半截,正好史霄汉进屋,于是赶忙闭嘴,赵林然也暂时没再追问。 史霄汉从进门就黑着脸,待到落座后,脸色更加阴沉。 “咔咔”, 史霄汉一改故意咳嗽套路,用茶杯盖连刮杯身,更增添了现场凝重气氛。 待到众人目光聚来,史霄汉直接甩出一封信:“涂大力,怎么搞的?必须给个交待。” 什么情况?赵林然有些不明所以,其他人也很发懵:按说在这种情况下,主子一般不会给随从难看的。 涂大力拿起信封,抽出信瓤,展开纸张。 “读出划线部分。” 在史霄汉提醒下,涂大力朗读出声:“涂大力和石场关系过密,私自给金财扩产签字,请镇里细查。” “停。” 史霄汉抬手打断,“这是一封匿名信,落款是柏墨镇有良知者,专门举报你和金财石场关系,你做何解释?尤其金财扩产的事,上次不是搁置了吗,镇府怎么又启动,跟党委汇报了吗?” “镇府不可能启动,这是他的个人行为。”赵林然沉声道。 涂大力急忙接话:“赵镇长,你不能这样呀,我可是按您意思办的。” 嗯?赵林然不由得微微皱眉:“我的意思?我什么时候让你办了?” “你是没直接跟我说,可金有财讲,他跟你已经谈好,还说绕过镇里找县里办手续就是你的主意。”涂大力显得很委屈。 “金有财说什么你就信?”史霄汉插了话。 涂大力回道:“本来我也不完全信,可人家的确拿着县里全套手续,而且上月赵镇长的确说过金有财听他的。就在食堂外面说的,当时他们几个副镇长也在,可以问他们。” 听到要牵涉自己,其他副镇长全低下头去,心中暗骂涂大力阴狠。 史霄汉目光扫过这些人,最后落在赵林然身上,意思不言而喻:需要当场对质吗? 赵林然自然明白史霄汉意思,于是干脆道:“那天是为了劝走石场职工,你又不是不知道,可你依旧签了字,分明是故意混淆是非。” “是吗?你当时可没这样讲,而且分明是炫耀呢。” 涂大力说到这里,忽的拿起手机,做了投影,“这又怎么说?” 屏幕上出现几张照片,有礼炮、红绸花、礼仪人员,还有盛装男女,每张也都有赵林然身影。 “这分明是剪彩仪式嘛!” “金有财亲自开车门,还有那些石场负责人,笑容多真诚。” “镇里这么多人,都不知道这事,为啥就你去了?” “你别讲什么突击检查正好赶上,哪那么巧?再说了,现场已经准备好一切,可能是被突击吗?” 涂大力手指屏幕,言之凿凿,“前些天你说过那种话,现在又出现在这种场合,现在反倒指责我理解有误,这不是瞎眼说瞎话吗,也太双标了。” 柯骁忍不住插话:“涂大力,镇长就是去检查工作,还在……” “柯副镇长,照片上也有你,现在说这种话,不合适吧?” 史霄汉轻飘飘一句话,柯骁只得中途闭嘴。他清楚,即使自己辩解再多,也不会被采纳的,而且不采纳理由充足。 涂大力提高了声音:“书记、各位同仁,大家都见到了吧?举报者固然是好意,但我是冤枉的,我只是奉命行事。既然要给举报者一个交代,就应该深究,从赵镇长身上找原因,这才是源头。” “是呀,追根溯源才是根本解决办法。”史霄汉点头赞同。 赵林然是看出来了,又在演双簧,涂大力与史霄汉合演,也是在配合金有财演。 这是急了,根本不再掩饰,直接跳出来了? 彻底看清楚这些,赵林然也不再虚与委蛇,直接道:“没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非要给我扣屎盆子,那我只有以行动来证明了。现在我当众表态,只要我在镇里一天,就要压缩高污染行业,直至最终取缔,更不可能让高污项目扩产。” 听到这样的话,人们俱都是一怔,这可不只是闹着玩,影响面大去了。 “赵镇长,不要避重就轻嘛。” 涂大力先是微微一笑,随即正色道,“鉴于要给举报者交代,也必须正本清源,我提议对赵林然镇长进行调查,责令其规避对矿山管理责权。” 什么? 大多数人全都一惊:要夺权? “为了不耽误时间,就不讨论了,直接举手表决吧,不赞成涂大力建议的,请举手。”史霄汉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柯骁就不必表态了。” 靠,够狠的呀! 赵林然转头盯向史霄汉,史霄汉笑盈盈地对上了目光。 别看只是一个提议,但提问方式却很有学问。 假如提议赞成的举手,很可能许多人碍于赵林然面子,除非是死对头,一般不会举手。 反之亦然,除了铁杆死忠,也不会举手的。因为史霄汉倾向已经明确,除非愿意得罪他。一般人不会那么做。 果然,时间过去了半分多钟,竟然没有一人举手。 怎么办? 柯骁又急又怒,可却一时没有办法。 宁卫军也攥紧拳头,打算不惜暴露关系,也要搏一搏。 “咳咳”,史霄汉脸上有了笑容,准备着下结论了。 wap. /94/94023/20750317.html 第11章 苏梓妍强势发声 “咳咳。” 听到两声故意重咳,人们知道史霄汉要揭锅盖了,一时心情各异。 意识到这点,赵林然不由得眉毛挑动,忍不住就要出声。 赵林然清楚,对方肯定会拿“回避制度”说事,也未必会采纳自己意见,但此时绝不能当哑巴,不能任由对方拿捏。 更为关键的是,赵林然已经看出来,他们先还想着把麻烦推给自己,现在却唱双簧要拿走职权,分明是急眼了。如若让他们顺利得逞,势必会在石料扩产上大开绿灯,可能一两天便会正式炸山开挖。到时即使拿回职权,但大片绿林业已毁掉,想复原可没那么容易。何况职权一旦拿走,也未必能痛快还给自己,除非让自己擦屁股。 “既然没人举手……”史霄汉故意拉着长腔,一副尽在掌控气派。 赵林然沉声道:“我有意见。首先请涂副镇长提供照片出处,证明其合理性。” 当然不能说是金有财给的。 涂大力正盘算应对话语时,史霄汉已经帮着回怼:“赵镇长你是当事人,必须回避,这是基本制度。即使有什么想法,也要等事后交流,申诉也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史霄汉微笑示意,“你也看到了,大家都不举手,即表示全都赞成涂副镇长提议,这就是民意。下面我宣……” “谁说都赞成?”忽然清脆女声响起。 谁? 人们下意识循声转头。 副书记苏梓妍? 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一张冷艳面庞,此时更显冷峻。 迎着一众目光,苏梓妍寒声重申:“我不赞成。” 什么?涂大力顿时面现怒容,史霄汉脸颊也快速抽了抽。 以往在众下属面前,史霄汉一般是喜怒不形于色,刻意保持权威与高深。只是刚才关键语句已到嘴边,却突然被噎住,面部肌肉难免运动。 再次确认了信息,其他人也是满眼震惊:太反常了吧? 苏梓妍到镇里时间不长,仅比赵林然早两个月,平时低调、高冷。除了会上必要发言外,几乎不参与讨论,私下也与同僚交流不多。 人们只知道她从省里下来,应该有些背景,肯定是来镀金的,也就认可了她的做派。不曾想今天却突然发声,还是在这种敏感时刻。 事实上,人们都清楚,涂大力提议根本不符合程序。但问题是,史霄汉已经明确支持了,反对提议即是驳书记面子,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明哲保身。 史霄汉也正是算准了这点,才导了这么一出“民意难违”,谁知真就有人当刺头,还是个从没想到的主。 苏梓妍难道不明白其中利害?还是她根本不惧史霄汉?莫非她和赵林然关系特殊?几乎所有人都倾向于最后这点。 赵林然本人更糊涂,实在找不出她为自己发声的理由。从到镇里以来,两人说过的话寥寥可数,还都是在会上,私下从没单独交流过。 尽管对苏梓妍了解较少,但此时赵林然还是松了口气,他相信她不会无的放矢,也省得自己和他们当场吵翻。 “为什么?”涂大力懵了好大一会儿,忍不住追问。 苏梓妍根本不予回应,甚至看都不看。 生生被晾了一分钟,涂大力脸颊通红,腮帮鼓动:“苏梓……” “不赞成可以举手嘛!组织程序必须得懂,对不对呀?苏副书记。”史霄汉阴阳怪气,给苏梓妍扣了顶帽子,也阻止了涂大力的冲动。 “组织程序我当然懂,在座绝大多数人也明白,这才是都不举手的原因所在。因为此事本就严重践踏组织程序,举手本身就是对违规行为的纵容。” 苏梓妍神情冷峻,锋芒毕露,“仅凭几张照片和个别语句,根本不给当事人自辩机会,也不采纳他人证言,更没核实取证程序,就对镇委副书记、镇长启动调查,太不严肃了吧?” “更为儿戏的是,常务副镇长直接提议,谁给他的权利?符合哪条组织程序?假如任由此风盛行,人人都可效仿,置镇党委于何处?视组织程序为何物?” “身为分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身边竟然出现这种行为,我也有责任。在此我向组织致歉,一定以此事为鉴,加强组织工作建设,坚决杜绝类似事情再次发生。” 有水平!既完全说在点上,而且反将史霄汉一军,看来并非花架子。赵林然不禁感叹,好多人也暗暗点头。 臭娘们,显你能耐? 史霄汉恨得牙根痒,可人家苏梓妍说的有理有据,根本无法反驳。 简单权衡一番后,史霄汉放低了姿态,但语句仍旧绵里藏针:“苏副书记无需道歉,而且我要感谢你的提醒,否则差点就疏忽了,党委书记才是组织工作第一责任人。” 随即转向涂大力,神情严肃,“涂副镇长,虽然你多年工作在一线,工作也雷厉风行,但大老粗做派必须改掉。马上向苏副书记道歉,感谢她对你的指导。” 苏梓妍岂会听不出猫腻?沉着脸道:“他冒犯的是组织程序,不是我个人,理应做深刻书面检查。” “我……”涂大力差点就爆粗口。 “散会。”史霄汉黑着脸,吐出两个字,当先出了屋子。 随后是镇长、副书记、委员、副镇长,离去顺序一丝不苟。 出会议室后,赵林然故意放缓步子,待到高跟鞋声临近,转头说话:“苏书记,谢谢你!” “我只是职责所在,就事论事。”苏梓妍声音很淡,根本不作停留。 赵林然本可跟去道谢,但从未登过人家的门,这样未免显得市侩,于是赶忙收住步子。 尽管刚刚对方有些高傲,可赵林然却没任何不满,反而更钦佩其施恩不图报的品质,和勇于当面叫板上司的气魄。 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苏梓妍仗义执言帮自己,无疑于当众打脸史霄汉,这份情必须记下,以后一定要找机会还上。 赵林然不知道的是,两人缘分绝非仅此,也才刚刚开始而已,以后多的是机会。 “镇长。”直到柯骁招呼,赵林然才收回思绪,一同奔向镇长室。 wap. /94/94023/20750318.html 第12章 形势逼人 “内外交攻,形势逼人啊!”柯骁进门便感叹。 赵林然直奔主题:“有什么具体打算?” “上半年,全国安全生产专项整治计划启动,省市县陆续下发要求,镇里也出台了相关文件。但由于种种原因,镇里专项整治并未完全落到实处,隐患依然较多。这次我想从六个方面加强相关工作,一是……” 柯骁详细讲说了设想,随即又不无担心,“只是如果从采石场开始,难免引起不满,甚至出现其他阻力。” “你是怕金有财反击,担心镇里某些人干预?” 赵林然反问之后,嘴角浮上一抹冷笑:“我还真怕他们完全配合呢!专项整治就从金财石场开始,从严从重从快。” 柯骁神色一喜,语气坚决:“有您这话就行,明天我们就去,绝不让他顺利扩产开工。” 赵林然道:“不是顺利与否,而是绝对不能扩产。” 可人家手续齐全呀!尽管柯骁没讲出来,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直至最终取缔。除非我不在镇里了。”赵林然进一步强调。 真当真呀? 柯骁吃惊不小。 刚才在会议室,镇长那么讲,柯骁只以为是话赶话,可现在看不出镇长半点玩笑意思,又不禁有些期待。 “是。坚决执行镇长指示。”稍稍愣过之后,柯骁立正允诺,转身出屋。 屋门关上的一刹,赵林然不禁摇头苦笑。 事实上,他并不愿过早暴露想法,以免过于被动。但情势所逼,必须态度鲜明,给属下以坚定信心。 正这时,电话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赵林然快速拿起听筒:“卫军,说话方便。” 电话对面,宁卫军怒声道:“他们太无赖了,明目张胆排挤你,还是不是党的干部?对了,今天金财石场那到底咋回事?” “别提了,被金有财摆了一道,也怪我虑事不周。”赵林然感慨着,讲了整个过程。 宁卫军嗤笑一声:“哦,明白了。刚才他们那么逼你,分明是给金有财打配合,看来是急眼了。今天没能得逞,肯定还会出招,也许会更阴。你现在太过孤单,要不我明确站出来吧。” “不。” 赵林然立即否决,“我也并非单打独斗,这事上柯骁站我这边,今天苏梓妍不也出手了吗。有你在暗处,对我反而更有利,关键时刻能发挥大用。” “可这么躲躲藏藏的,总感觉有力使不上,我更喜欢旗帜鲜明地跟你冲锋。”宁卫军还在争取。 “这又不是反恐现场,哪那么多冲杀?” 赵林然笑着打断,随即正色道,“我正有件事交给你,你让人去查金财扩产手续,隐秘进行,一定不要打草惊蛇。” “手续都齐全了呀,还能退回去不成?”宁卫军有些不解。 “十多道批复,手续起码大几十道,好多需要勘查测算,一周内全部办到位,这可能吗?毕竟好多都有先后顺序的,除非多条腿走路,甚至先抄近道再后补。” “明白了。就是说,证照是真的,办理过程未必合规。” “一定有不合规之处。证照批文也未必没有瑕疵,也要注意一下。” “是,保证完成任务。老侦察兵又有用武之地了,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在笑声中结束通话。 赵林然神情随即凝重,因为心里并不轻松。 就在赵林然通话的时候,涂大力也在打电话,但总是占钱,打不通。 “又怎么啦?”电话终于接通,里面传出不耐烦声音。 涂大力没计较对方态度,而是焦急地说:“金总,还是赵林然直接管。” “不是说立马就拿出来吗?快点呀。你们办点事总是磨叽。”金有财更为不耐,已然带了火气。 “会已经开了,我也当众出示照片,提出对他调查并责令交出矿山管理权,可最后……”涂大力苦笑着,讲了整个过程。 金有财怒声道:“你们还能干啥?一个常务副镇长,一个党委书记,连一个小青年都弄不了。” “主要是苏梓妍横插了一杠。” “让个小娘们震住,还有脸嘚嘚?你俩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金总,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常务副镇长,并不分管党务,主要是老史没扛住。” “现在知道推卸责任了?拿好处时候你可一点不含糊,话讲的那叫一个硬,就好像县长似的,现在装三孙子了?”金有财耐性尽失,直接撕破脸皮。 涂大力神色不定,面皮发烫,却也只能说软话:“金总,我也同样生气,可生气不解决问题,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应对。他可是当众说了要取谛石场,看着不像开玩笑,必须早想辙才行。” 金有财嗤笑道:“好啊,想辙吧。你可是党委委员,常务副镇长,党政两边跨,还是书记眼前大红人,这根本不算事呀。” 现世报呀!早知被金胖子拿来打脸,自己何必把话说满呢。 涂大力后悔非常,但已经吃了拿了,也只能任由对方奚落,还得觍着脸建议:“我想他肯定会千方百计阻挠,你应该早……” “我特娘的早有准备,在敌人身边有内应,可都是废物呀!别把老子逼急了,到时都他妈的没好。”金有财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 “去你妈的死胖子。”涂大力只能对着电话空咬牙。 “叮呤呤”, 铃声响起的一刻,涂大力赶忙暖声接起:“金……” “咋回事,电话老占线?这是配给你办公,不是扯闲淡的。”史霄汉上来就没好话。 “书记,我马上过去。”涂大力赔着笑,向屋外走去。 史霄汉沉声道:“过来有什么用?以后办事过过脑子,你看今天这事闹的,多被动。” 还不是秉承你的意思? 涂大力心里发苦,但不敢明讲,只能转移焦点:“都怪那个骚娘们,指定俩人钻一被窝了,要不她能那么维护他,敢当面顶撞您?” “跟你说要过脑子,你咋还满脑袋大粪?是你惹的事,好不好?”史霄汉起了高腔。 老子怎么说也不对呗? 涂大力心里骂街,嘴上还得服软:“都怪我考虑不周。您现在找我,有什么吩咐?” “记得下班前给她交检查。”史霄汉说明意图。 “啥?那天刚交姓赵一份,今天再交骚娘们,我,我……” “必须按时交。否则她指定还拿出来说事,到时怕不是写检查这么简单了。” “书记,可……” 涂大力还要争取,但里面传来“啪”的一声,随即便没了声音。 “都他妈的欺负老子,别把老子逼急了。”涂大力吼骂着举起手机,但却又慢慢地放了下来,没有一点脾气。 他清楚,发牢骚没用,必须面对现实,主动应对一切,尤其是帮石场应对马上到来的检查。 wap. /94/94023/20750319.html 第13章 碰钉子 柯骁得到镇长指令后,立即采取行动,当天就下发严查安全生产通知,仅隔两天便上门检查落实情况。 出乎柯骁意料的是,金财石场反应迅速,该有的安全举措全部到位,并还在继续补充着。其他石场虽没金财落实彻底,但也符合安全生产要求。 柯骁不信邪,一周内又突击检查两次,结果各石场仍严格执行安全生产要求,尤其金财石场新的安全设备都运行上了。他这才相信,石场这次不是应付,而是严阵以待,于是赶忙如实汇报。 听完柯骁讲说,赵林然轻轻点头:“看来已经勘透咱们心思,主动变策略了。” 柯骁深以为然:“对,他们一面严防死守,不留吹毛求疵机会,一面加紧扩产开工准备。金有财更不怀好意,专门让我给您带话,十八号,也就是下周二,正式破土动工,届时请您大驾光临。” “这才符合他的风格。” “下步我们怎么办?” “该查还查,其他的容我想想。” 刚让柯骁离去,宁卫军来电话了,反映情况类似,职能部门也警惕的很,根本不给查证手续机会。 赵林然听完汇报,否了宁卫军要亲自出手想法,嘱咐对方不得轻举妄动,等自己进一步指令。 结束与宁卫军通话,赵林然沉思了几分钟,随后打电话确认县长在单位,赶忙乘车前往县府。 以当前情形,想靠挑刺阻止已无可能,只有请县里叫停了。但县里是否会阻止扩产,赵林然没有丝毫把握,也只是找县长试试。 新司机宣剑看出镇长着急,适当加快了速度,比平时到县城快了半小时,但依旧平稳安全,不愧是小车班退伍兵转业。 赵林然到了县府以后,直接找县长秘书,要求尽快见县长。 尽管陈秘书很为难,但赵林然一再表示“有急事”,他还是给通禀了,通报回馈就一个字——等。 从上午等到下午,又从两点等到五点多,赵林然终于等来会见。 明明知道赵林然进屋,可县长孟飞龙依旧低头写划着,根本没有抬头意思。他之前虽没见过赵林然,但通过史霄汉评说,对其印象并不好,今天要给些颜色看看。 清楚对方在拿捏自己,赵林然并没开口打招呼,而是在离办公桌两米处站定,等着县长召唤。 晾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没发现对方有急躁神情,孟飞龙心中暗道:有些城府嘛。老史言过其实了。 “什么事?长话短说。”孟飞龙终于抬起头来,一副居高临下语气。 本以为第一次碰面,多少会有些套话,这样倒也省事。 赵林然稍一腹诽,马上接话:“柏墨镇石材开采严重破坏生态,影响人民身心健康,现在又要大规模扩产,恳请县里能阻止开工。” “全国不止柏墨镇弄石材吧?”孟飞龙反问着,意思不言而喻。 赵林然回道:“可柏墨镇原始生态优良,风俗民情浓郁,非常适合搞生态旅游、地方产品销售、风情文化开发,被石材开发破坏掉太可惜了,还请县里批复我镇《生态旅游兴镇富镇方案》。” 尽管早猜到对方此来目的,但没承想如此得寸进尺,孟飞龙气乐了:“不但要求关停石场,还让批复你的方案,你倒很会呀。那你说说理由,看能否说服我。不要纸面套话,只听干货。” “好的。” 赵林然略一沉吟,讲说起来,“对比生态旅游与开发石材,有十利十弊,具体说……” 一段分析听下来,有数据、有判断、有展望,有计划,论点鲜明,论据充分。孟飞龙心中轻视少了许多,不禁暗暗点头:这小子肚里有点东西。 但认同观点并不代表认可做法。孟飞龙听完后,直接追问:“你就告诉我,假如按你方案所说,关停石场、发展生态旅游,今年能增税多少,明年呢?” 赵林然赶忙说明:“新项目上马,尤其这种绿色项目,肯定需要政策扶持。三年内有的税项应该全额减免,有的税种需要减半返还,个别方面还需要拨款、补贴。” 孟飞龙沉声道:“不但三年内收不到新税,还切断了石材开采税源,里外里一算,起码差三四成吧?对于镇里税收增减,县里可以不过多干涉,完成与否和年终考核挂钩,但每年对应县财政那份必须保证。你能做到吗?假如能保证做到,现在就写书面说明,县里可以上会研究。” 这怎么保证?新税源总得有培育过程吧? 赵林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得换说法:“固然眼前不利于税收,但生态旅游可是长远项目,一旦培育起来,税收会源源不断。” 孟飞龙嗤笑一声,接连发问:“一旦培育起来?也就是可能培育不起来。那么前期投入怎么算?限制采石损失的税收从哪补?财政上的亏空怎么办?教师工资如何保证?特种行业补贴不给行不行?” 身为一县之长,孟飞龙完全拎得清轻重,财税等于命根子,穷县更是如此。崇诚县财政本就捉襟见肘,假如再无故损失一份,真是要老命了。至于所谓的生态旅游,能不能成还两说,即使到时成了,自己还不定在哪呢。更何况,现在可是自己关键时刻,稳妥远胜于冒进。 赵林然清楚对方心思,不免有些起急:“县长,我理解您的难处,也知道县里财政紧张,可做任何事都需长远去看。生态旅游绿色……” 孟飞龙怒声打断:“你说我目光短浅,没有着眼长远?赵林然,别的不敢说,最起码我在政界摸爬滚打二十多年,不需要你来教吧?” “县长,我不是那意思,但生态税收的确洁净无污染。” “你的意思,采石税收就是带血的喽?” “我没……” 孟飞龙根本不容说完,直接提高了声音:“身为一镇之长,就该脚踏实地、勤勤恳恳,而不是华而不实、好高骛远,更不是眼高于顶、无视尊长。” 被扣了这么多大帽子,赵林然也不由得恼火:“县长,我们身为公务人员、政府管理者,最应该考虑的是如何为人民谋利益,而不应只盯着财税,更不该过多权衡个人得失。” “放肆,你给我……”孟飞龙彻底火了,但仍忍着没说出“滚”字,而是冲着门外大喊,“小陈,我还有事。” 秘书阴着脸进来,直接扯动赵林然衣袖:“赵镇长,走吧。” “我……”赵林然还想解释,但又觉得多说无益,干脆转身出了屋子。 “嘴上没毛的愣头青。”望着那个离去背影,孟飞龙目光微眯,有些认同史霄汉的评价了。同时也有些后悔:何必见他呢?外面那些家伙听风就是雨,怕是又该瞎传了。 wap. /94/94023/20750320.html 第14章 记者出手 正如孟飞龙担心的那样,虽然楼层人们大都在屋里,但好多屋门故意压着缝,灵敏的耳朵早捕捉到了动静,心里正做着各种解读呢。 赵林然从楼道离开时,也感受到了两侧的“眼睛”,但他无心考虑这些,满脑子都是刚才的事。 虽然来找孟飞龙前,赵林然只是想试试,但还是抱着一定期望的。现在希望破灭,找县里阻止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孟飞龙不但是县长,还临时代理县委书记,县里没人大过他。 想到这一层,赵林然不禁有些自责:其实不必闹那么僵的。 但他并不后悔刚才举动。 孟飞龙只想着政绩,不考虑民众和环境,根本不是合格的一县之长,自己反击并没错。 不过愤慨归愤慨,事情必须尽快解决,必须赶在下周二之前。 难道真要那么做?赵林然不由得想起杀招。 如果那样的话,影响面太广了,会牵涉好多部门与个人。 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好办法吗? 再次联想到那些负效应,赵林然很是犹豫,直到走出县府大楼,也没拿定主意。 赵林然径直上了汽车,示意宣剑返程,靠在椅背上,闭眼斟酌起来。 经过一路权衡,赵林然终于有了决断:先折中处理,万不得已再那么做。 回到镇长室,赵林然走进里屋,拨打了同学丁续号码。 丁续是赵林然死党,在首都文娱报做记者,这事找他正对口。 “大领导,大中午不休息,有何指示?”电话刚一接通,便传出打趣声。 赵林然呵呵一笑:“跟无冕之王比起来,小公务员算得了什么。老丁,帮个忙。” “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对于你来说,很简单,假冒一次国家日报记者。” “啥?”丁续再无先前轻松,直接吓破了声:“你是看我活得长,还是咋的?那可是国家喉舌,冒充那里记者招摇撞骗,轻者丢饭碗,重者要判刑的。” “老丁想哪去了?根本不是出去招摇,只是打个电话……”赵林然声音越来越低,低得只有电话两端的人能听到。 直到听完赵林然整个讲说,丁续才松了口气:“原来是做好事呀,也不用出去露脸,没问题。” “我代表四万五千三百二十一名柏墨人民,感谢丁大记者拔刀相助。”赵林然说得一本正经。 “少戴高帽,哥们只重实惠。你可记好了,到时首都大厦消费一条龙。”丁续笑着挂了电话。 赵林然放下手机,心里踏实好多,再次充满期待。 但很快眼神变得纠结,喃喃自语起来:“但愿折中招能管事,否则别怪我做绝了,到时大家面子都难看。” 赵林然说的做绝,就是把事情捅到网上,借助媒体的力量阻止扩产,直至石料开采彻底停止。网络一旦发挥效力,便会舆论汹涌,进而引起上级部门过问,这是关停石场的有效方式。但也会给县镇带来压力,还可能波及全市乃至全省,会影响到好多人的帽子与前途,自己也未必安生。 正因为网络是把双刃剑,自己又是权场中人,那样也有违某些潜规则,赵林然才不愿贸然行事。可如果某些人无动于衷,仍然纵容放任的话,赵林然只能孤注一掷。为了万千民众安康,为了柏墨镇绿水青山,为了忘年交周老哥的厚望,赵林然不妨做回“小人”。 与赵林然的忧心不同,金有财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急。 姓赵小崽子自从到任,就处处和石场作对,专找自己麻烦,弄得自个好丢面子。现在好了,老子手里有了全套手续,还让你无处见缝下蛆,就等着吉日开工了。 到了那时候,不知小崽子是气死,还是气死呢? 金有财想到得意处,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种愉悦心境伴随下,金有财忙得不亦乐乎,市里、县里跑得那叫一个欢实,又是送请柬,又是拜山头的。其实好多事都可以派人去,但金有财偏要享受这个过程,就是要闹得人尽皆知。 当初老子有多丢人,如今就要多风光,金某人照样是条龙,你赵林然不过一只虫。 心情舒畅,时间过得也快,新的一周到来,金有财也回了石场。 “明天石场和加工厂同步剪彩,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召集人们开会再说说。”金有财刚一下车,便对迎上前的艾冬光吩咐着。 “是。” 艾冬光痛快应答后,又随口说了一句,“金总,把环评报告给我。” “奶奶的,忙昏头了吧?那东西一直在你那,跟我要个屁。”金有财笑着道。 “贾副局说到时给你呀,他忘了?” “给我?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清楚了。” 注意到老板的神态语气,艾冬光不由心头一沉,赶忙讲说起来:“上周五下午,贾副局打电话,说是环评报告需要补充一条,让赶紧给他送去。时间紧急,我拿着报告赶到环保局,交给贾副局。贾副局当时正要开会,说是改好后直接给你,我就先回来了。” “给他送报告前,咋不跟我汇报?”金有财一边埋怨,一边取出手机。 “给你打了,一直不通。”艾冬光怯怯地说。 当时自个正跟小情人腻乎,根本没开机。 想到这层,金有财没再追问,而是拨打了环保局贾副局电话。 回铃声响了一通又一通,连拨了三遍,都没人接听。 【再不接,我找你家。】 直到这条消息发出,贾副局才接通了:“金总,我正开会,等会后……” 金有财沉声打断:“环评报告在哪,我现在要拿。” “什么环评报告?” “打什么马虎眼?你让我人送的,说是补充完内容直接给我。” “哦……你说那个呀,不能给你了。” “为什么?”金有财起了高腔。 贾副局长给出回应:“国家日报社记者打电话,说是接到好多举报,反映金财石场开发石材污染环境,严重影响人民身体健康,仍旧还要扩产扩项。报社领导非常重视,责成他带人实地调查,到时还会邀请省市有关部门参加,他打电话是先了解基本情况。金总,你是知道的,这份环评报告走了小道,流程自相矛盾,根本经不住查,局里这才决定先收回。” “人还没来吧?先让我拿回来,等明天开工剪彩后,你再带回去。” “拿不回去了,已经彻底粉碎。” “什么?”金有财立马急眼了,“别他娘的逗闷子,事后会好好请你的,马上给我。” “真的粉碎了,局长亲自下的令,当时我们几个副局都在场。”贾副局期期艾艾地说。 “我靠你妈贾大头,老子要是拿不到报告,把你脑袋拧下来。”金有财彻底怒了,大骂着上了汽车,“环保局。” “轰”,豪华越野车轰鸣着,疯了般冲出大院,直奔县城而去。 wap. /94/94023/20750321.html 第15章 老子上当了 怒冲冲来到环保局,金有财手指贾副局鼻子,破口大骂:“贾大头,我曰你先人,好你个两面三刀、出尔反尔的家伙,你他娘的……” 金有财一口气骂了十多分钟,怎么难听怎么骂,怎么解气怎么来,只骂得两嘴叉子流白沫,嗓子冒白烟。 与对方暴跳如雷不同,贾副局不哼不哈,也不做解释,任凭对方问候列祖列宗,甚至给亲爹戴绿帽。反正就一个原则:帽子大于一切,原报告毁了,新报告不能出。 金有财自是不能拧了贾副局脑袋,也清楚贾副局没这个权力,更没这个胆。至于大局长,根本找不到,找到他也不敢放肆,毕竟手里没人家把柄。 除了发脾气,金有财一无所获,还得尽快处理收尾工作。 国家日报亲自调查,上级职能部门随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必须认真对待,否则吃不了兜着走。再有就是开工的事,当然泡汤了,必须及时通知获邀嘉宾,甚至还得向个别人当面赔罪。 全县就那么大,有点风吹草动便传的沸沸扬扬,何况金有财本就名声在外,这次又提前高调造势,想瞒也瞒不住。 赵林然也很快得到消息,但他并没像柯骁那样激动异常,反而很是平静,这本就在意料之中。 其实上周五的时候,丁续就向他反馈情况,他已经猜到结果。当时县环保局给丁记者的回复是,“崇诚县环保局高度重视,一定严查严办,绝不为污染项目扩产放行”。 这话听着是有态度,但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当时还不确定。现在看来,折中法第一步奏效了,可要达到最终目的,第二步才是关键,否则前功尽弃。 安排走柯骁后,赵林然拿起电话,拨通了导师陆教授电话:“老师,这周您在省里吗?” 陆教授回道:“后天去首都开研讨会,连来带去一周左右。有什么事?” “那我今天去省里,请您帮忙递份材料或是引见一下。” “来吧。趁我没出门。” “我马上出发,争取天黑前赶到。” 结束与导师通话,赵林然简单收拾一下,立即乘车赶奔省城。 赵林然刚一动身,金有财就收到了消息,他根本没当回事,也没闲心多想,应对记者调查才是重中之重。可他不知道的是,赵林然此次去省城,却事关他的石场命运。 金有财老早混社会,商界也打拼了二十多年,黑白两道交往颇多,记者也没少接触,其中不乏省级甚至国字号媒体,但跟国家日报从没打过交道。不是他不想结交,而是试过后才知道,在国家日报那里,钱财或关系并不万能。 正是对国家日报做过了解,金有财也更清楚其分量,知道被盯上意味着什么。一个不小心,企业可能就没了,锒铛入狱也平常。 自己辛苦奋斗半辈子,绝不能栽在这上面,必须千方百计确保万无一失。为此金有财下了狠劲,全石场严查,只要事关安全生产,哪怕再小的疏漏也必须堵上,哪怕花费再多也在所不惜。 一时之间,金财石场上下热火朝天,昼夜奋战。但这次不是为了抢进度,而只是做安全检查,完善完全设施。 更新设备需要钱,加班另付加班费,请师傅花高价,金有财的钱就像流水一样逝去,但他毫不在乎。而是一边紧盯安全生产,一边关注国家日报调查动向。 一周多过去,金财石场安全保障又提两个层次,再没任何遗漏缺失,金有财心中大定:现在来吧,没准弄个安全生产典型呢! 一天两天过去,又将近一周时间,距接到调查讯息半个月了,并没有国家日报记者到来,县环保局也没接到进一步消息。 难道是微服私访?或是收买线人? 不可能。最近石场没来一个生人,也没任何工人离开石场。 那又是什么?莫非有什么变化? 金有财满怀忐忑,关系托关系,帮忙打探起来。 很快,对方回过来消息:“国家日报社并没有丁姓男记者,只有两名女职员姓丁,还都是后勤部门。” 金有财急忙追问:“会不会听错了?也许是发音相近的姓?” “辛、金、申都没有。我亲戚在传达室,有整个单位花名册。” “可电话是首都的呀,那人也满嘴专业术语。” “号码查到了,就是街上公用电话,户主是卖杂志的,也卖牛奶、烧饼。首都什么人没有?别说是专业人士了,就是卖报纸的都能出口成章,环境熏陶嘛。” 听到这里,金有财彻底反应过来,已然气得满脸胀红、青筋暴突。他强忍着没有飙脏词,尽可能客气地结束了通话。 “老子上当了,上当了。赵林然,你给老子等着。”电话挂断的一瞬间,金有财再也忍不住,狠狠地掷出手机,一脚脚地踩了上去。 为了提升安全保障,真金白银花掉百万,心血几乎耗掉大半,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除了赵林然,再没任何人这么做,只有那个王八蛋如此阴狠。 有那么一瞬间,金有财甚至脑中闪过冲动,一枪射进赵林然眉心。 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 直到手机踩的稀巴烂,直到手边瓷器都成了碎片,金有财的情绪才稍稍控制下来。 “血债血偿,以牙还牙,才是上策。”金有财咬着钢牙,拨通了县环保局号码。 “金总,您有……” 听到对面贾副局声音的一瞬间,金有财火气再次升腾:“贾大头,你坑死老子了。国家日报记者在哪?上级部门来了吗?” “国家,这,其实,应该。”贾副局前言不搭后语,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 “冒充国家日报记者,欺诈基层部门,是什么罪?”金有财追问道。 “什么罪……” 对面贾副局刚一支吾,又换成了另一个声音:“你要举报?那别扯上县环保局,我们可不想没事找事。再说了,拿什么举报?那人姓甚名谁,长什么样?有电话录音还是人证?” 听出是县局一把手,金有财马上换了语气:“甄局,我就是实在气不过,你说这人也太不是东西了。” “你是企业家,经营企业才是根本。”甄局敲打了一句。 金有财立即点头:“您说的对,说的对。我现在去局里,商量一下环评报告的事。” “我马上要出门,想来就找他们。”甄局说完,没了声音。 金有财神色好一通变化,这才放下听筒,快步出屋,上了豪华汽车。 “姓赵的,老子扩产开工照旧。”金有财左脚猛松离合,右脚狠狠跺在油门上,好似要踩爆人脑袋一般。 wap. /94/94023/20750322.html 第16章 嚣张金有财 豪车油门一踩到底,咆哮狂奔百多公里,疯了般撞进环保局。直吓得人们纷纷慌乱闪避,生怕成了轮下冤魂。 “贾大头,在哪?出来。”金有财跳下汽车,一路叫嚣着,冲入副局长室。 “都在这了,金总有火冲我发。”贾副局手捧全套手续,讪笑相迎,哪有公务人员半分骨气? 经过这些天煎熬等待,县环保局也意识到,被人当枪使了,从而导致金有财损失大量钱财,只能以补办手续抵偿。作为错判当事人,和主要对接者,贾副局自是“受气筒”不二人选。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手续已经摆在面前,上次更是给人当过野爹。金有财一肚子火气消散不少,再没了抽耳光冲动,杀人不过头点地嘛! “算了算了,你们也是被人坑的,我就当几百万买教训了,晚一个月照样开工。”金有财不好再发作,接过所有手续,离开了环保局。 金有财还没返回柏墨镇,相关消息便已提前传到,柯骁第一时间汇报给镇长。 听完柯骁讲说,赵林然笑了:“又是十八号,看来他是认准了,咋就不长记性呢?” 镇长还能这么轻松? 柯骁很是不解:“这样咱们就前功尽弃了,怕是扩产后采挖更疯狂,他这次花进那么多钱,肯定要尽快补回来的。” “他补他的,咱们补肚子,到饭点了。”赵林然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柯骁赶忙跟上:“镇长,那咱们怎么办?以什么理由阻止?” “凉拌。” “凉拌?” 柯骁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迟楞过后,发现赵林然已经到了院里,赶忙急火火追了上去:“镇长说明白点,是不……” “轰”, 一辆豪华越野冲来,轰鸣声打断话音,荡起的尘土直冲人鼻管。 “咣当”, 车门豪横打开,金有财趾高气扬跳到车下:“赵大镇长,这是去哪招摇?不会是装记者上瘾了吧?” “金有财,放尊重点。”柯骁冲到了前面。 赵林然示意柯骁退后,笑盈盈地看着金有财:“刚吃了志和豆腐?没事别挡道。” 讥讽老子嘴臭?骂老子是狗? 金有财刚要犯浑,却又立马换了笑脸:老子是来示威的,又不是逗疯狗的。 “赵大镇长,金财石场十八号扩产开业,金财石料加工厂同时剪彩,敬请光临。”金有财取出一份请柬,双手递了过去。 四周那么多眼睛盯着,看你怎么办?是忍气接下,还是当场翻脸?无论选择哪项,你都丢份。金有财吃定了赵林然,满脸戏谑。 “又开业呀?”赵林然刻意咬重“又”字,伸手接了过来,“看情况吧。” 不是应该满面怒容吗?咋还能笑出来? 金有财没得到想要效果,继续追问道:“什么情况?应该不开会吧?我刚联系过史书记,他说那天不安排其他重要活动。” 赵林然摆摆手:“你理解拧了。” 什么意思? 金有财还没弄明白,赵林然早带着柯骁走了,根本不再搭理他。 没能当众大放厥词,金有财怎肯甘心?故意大声嚷嚷起来:“柏墨镇各位,金财石场要扩产了,规模是原来的两倍,石料加工厂注册资金一千万,届时金财将成为全市最大石材企业。十八号举行开业庆典,请帖都在镇办公室,敬请各位光临,到时有千元礼品相赠。我金某人爱交朋友,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听着张扬的话,感受着嚣张气焰,镇里人们都清楚,金有财是向镇长示威呢,一时心思各异。尽管也有人想结交金有财,但毕竟要考虑镇长感受,大多没有妄动。 涂大力可不管那些,不但迎上前去满嘴奉承,甚至也借机向赵林然隐晦叫嚣。 虽然赵林然已坐在食堂就餐,但院里情形还是能够感受到,同事们异样神情已经说明问题。但他却没任何不快,反而吃得有滋有味。 看来镇长是认栽了!不认栽还能咋样? 人们得出这样的结论,有人叹息,有人同情,也有人幸灾乐祸。 金有财极尽表演之后,与涂大力等人辞别,回石场准备隆重典礼去了。 在无数人关注下,十八号很快来到,金财扩产典礼如期举行。 蓝天白云,旌旗招展,彩球飘扬,红绸飞舞。 看着一辆辆豪车到场,迎着一张张笑脸近前,金有财神彩飞扬、容光焕发。此时此刻,金有财更“想念”一个人——赵林然。 今天之所以闹这么大动静,既是为给开工添彩,也有向赵林然示威因素。假如不让赵林然看到,就好似锦衣夜行,太遗憾了。 赵林然会来吗?怎么可能?自取其辱? 金有财尽管已有断定,但还是希望能看到赵林然,目光在人群中搜寻起来。 除了涂大力、马彼金外,还有五六人叫不上名字,但金有财也知道是镇里的人。 没发现史霄汉,金有财并不奇怪,知道那就是个假正经,假装跟企业保持距离。 你倒是来呀! 越是见不到赵林然,金有财心里就越痒:今天这么好日子,不刺激刺激那家伙,总觉得缺些什么。 金有财干脆拿出电话,拨打起来。 还真通了。 金有财眼前一亮,假惺惺问候道:“赵镇长,什么时候到呀?” “我去干什么?”对面赵林然反问道。 金有财故意提高了声音:“当然是参加开工庆典了,你赵镇长可是正科级大干部。” 听到这么一嗓子,人们全都投去目光。 注意到吸引了众人注意,金有财干脆按下免提:“赵镇长,本来想给你安排一个剪彩位置的,可好多领导都是副处以上,你这正科实在……差点意思。” “要不这样,总共九个大红花,十段红绸,你就站最边上,到时抓红绸一角,照片上露个脸,也可以算半个嘉宾。” “对了,礼品照样有你一份。要是不放心呢,现在就给你拿上,只是一会儿吃饭不方便。毕竟山珍海味摆的满桌,要是把礼品碰掉摔坏,就太可惜了。” “别跟我假客气,空手吃饭不寒碜,人们也能理解你,毕竟你标榜两袖清风嘛!” 听着金有财一句句损话,好多人都不禁脸红,但想听赵林然如何反应。 “赵镇长,我说话直,你别见怪,倒是说句话呀。毕竟参加典礼一回,总得发个言吧,一会儿台上可没你机会。”金有财语气轻柔,但词句字字如刀。 赵林然终于开口:“我说去了吗?” “你那天可是说‘看情况的’,按说镇里没什么大事吧?”金有财再次旧话重提。 “镇里确实没大事。” 赵林然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给出解读,“我说的看情况是看能否开成。” 金有财嗤笑一声:“庆典马上就开始了,你说能不能开成?” “上次不就临近取消的吗?祝你再次刷新泡汤纪录。”赵林然笑着提高了声音。 “你咒我?”金有财不由得咬起了牙。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主持人声音忽然响起。 孙子,就等着打脸吧! 金有财咬牙暗骂着,向着一众嘉宾走去。 wap. /94/94023/20750323.html 第17章 开工再次泡汤 仪式正式开始,人们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金有财同样也挤出笑容,但心中却恨意难平,神情很显滑稽。 主持人开场词很漂亮,首先表示感谢,接着历数金财辉煌,听得金有财越来越舒坦。 “金总,太有气派了。”马彼金适时凑了过来。 金有财眼前一亮,下意识瞅了瞅衣兜,笑着伸手:“马主任客气,全赖大家捧场。” 难得金老板如此对待,马彼金立时双手齐握:“应该的,应该的。” “一会儿拿两份礼品,我就喜欢马主任这样的朋友,如果镇里都像马主任就好了。” 两份?价值两千呀。 听金有财这样说,马彼金眼中闪起小星星,专挑对方喜欢听的讲:“金总太客气了,能结交您这样的人物,才是我等荣幸。至于个别不识时务家伙,金总完全不必在意。” “那家伙自不量力,石头碰鸡蛋而已。”涂大力也来了。 又抢我风头?马彼金为了表现,干脆直接点出名字:“赵林然不过是只小臭虫,根本经不住金总轻轻一捻。” 金有财哈哈大笑:“这话我爱听。” 得到金有财鼓励,也为了泄私愤,马、涂二人讲得更为起劲: “就赵林然那样的,我敢断言,早晚会夹着尾巴滚蛋。” “什么早晚?最多一年。” “我把话放这,赵林然要能撑到年底,算我白说。” “那算个什么东西?小丑一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 听着两人的声讨,金有财笑成了菊花,这更刺激了二人表现欲,搜肠刮肚地给赵林然送损词。 “下面有请……” 直到主持人邀请嘉宾上台,金有财才意犹未尽地取出手机,询问道:“都听到什么了?” “犬吠声声。”手机里传出四个字。 “哈哈哈……” 金有财开怀大笑,大步走向舞台,“不是我说你,人缘臭到家了,连下属都臭你。” “刚才是赵镇长在听?”马彼金吓傻了。 虽说甘愿做史霄汉的狗,背后也不止一次骂赵林然,但马彼金表面一直尊重镇长,他要给自己留后路,不曾想刚才却亲手把后路堵死了。 看着马彼金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涂大力无比蔑视:“瞧你那点出息,赵林然能吓死你?” 金有财可不管那二人啥心情,他现在就一个字——爽。 先前一直开着手机,只是为了让赵林然“享受”盛况,没想到来了两个神助攻,简直没谁了。 大步流星到了台上,金有财笑容无比自然,老总威严尽显,豪气满身。 老金吃药了?注意到金有财气场变化,好多人都不禁腹诽起来。 主持人介绍完嘉宾,先请嘉宾讲话,然后东道主致辞。 金有财先是鞠躬,再是感谢,稿子读得铿锵有力。这还感觉不过瘾,干脆税稿自由发挥起来:“金财集团能有今天,承蒙各位厚爱,也与职能部门器重分不开。我金有财是个粗人,但我恩怨分明,对于支持我的人没齿不忘,对诋毁我的人也会记在心里。” “金总,吉时马上要到了。” 在主持人轻声提醒下,金有财没再自由发挥,说了几句客套话,结束致辞。 “议程第四项,请各位嘉宾剪彩。” 随着主持人话音,九位礼仪手捧托盘上台,托盘上九朵连在一起的大红绸花。 “马上要剪彩了,你还怎么说?”金有财不失时机地解说着进程。 电话另一端,赵林然一直关注着,此时不免紧张。 本来他也计划安排人通报情况,既然金有财现场直播,那就再好不过了。可他绝不是要收听盛况,而是在期待着意外,可现在一切正常。 莫非中途出了岔子?赵林然神情冷峻,没有回应金有财挑衅,而是把手指放到手机屏幕上。 屏幕上是一份编辑好的帖子,一旦点出去,柏墨镇就会成为热词,柏墨石材污染也会上热搜,舆论发酵将一发不可收拾。 正因为后续难以掌控,赵林然才一直犹豫,可现在期待的第二步还没发生,不得已只能孤注一掷了。 “十、九……”金有财声音传来,他在提醒赵林然感受盛况。 赵林然心里也在数数,但他却在为发帖倒计时。 “四、三……”金有财低念着数字,满眼精彩,拿起了剪刀。 一把把崭新剪刀,闪着粼粼银光,向着红绸布伸去。 “二。”金有财的手动了。 电话另一端,赵林然轻抬食指,向着“发送”按去。 “停。”忽然一声喊喝响起,喝住了一把把叨住红绸的剪刀,也喝止了赵林然即将点下的食指。 “干什么的?保安。”金有财稍愣之后,怒声呵斥。 “省环保局。” “省国土局。” “省水务局。” 一个个省字头机构报出,一个个身影到了台上,足足有十多位。 当先方脸中年男子,手持扩音喇叭,沉声发话:“柏墨镇石材开采,污染土壤、水源、空气,严重破坏原始自然生态,相关手续不符合程序。” “胡说八道。他们是假的,又是他找的托。”金有财一下子冲了过去。 方脸男子向前一步:“你是法人?” 正这时,台下纷纷响起招呼: “郑厅。” “刘处。” “贺主任。” “老……”金有财正要出口伤人,听到这些称呼,赶忙转头询问,“着装都没有,你们认错人了。” “环保厅刘副厅,怎么会认错?”贾副局都快哭了,那几个县局人也苦脸点头。 靠,怎么都来了? 金有财来不及细想,而是换上了笑脸:“各位领导,是不有什么误会?等我们剪彩完,马上……” “你要抗拒执法?”方脸男子黑了脸。 “不不不。”金有财连连摆手后退。 方脸男子不再搭理金有财,而是再次举起扩音喇叭:“现在我宣布,收回手续,关停石场,调查县局履职情况。” 刚才人们还懵着,现在彻底听清了,好多人不由得心惊肉跳,一时有些慌乱。 金有财也怔在当场,不知如何化解眼前危局。 “金大老板,果真刷新纪录了,哈。” 忽然一个贱贱的声音响起。 “小崽子,老子跟你没完。”金有财抽出手机,狠狠掷到脚下,双脚跺了上去。他现在很没脾气,只能跟手机较劲了。 “嘀呜嘀呜……” 阵阵警笛声响起,一辆辆制式车辆驶来。 视线中,红蓝光亮不时闪烁,金有财眼前一阵恍惚,整个人软软倒了下去。 wap. /94/94023/20750324.html 第18章 深夜遇袭 十多个省厅局突然出现? 金财石场开工又双叒泡汤了? 金老板当场晕倒,好半天才醒来? 开工现场发生的事,好似长翅膀般,迅速传播开来。 相比第一次的临时起意,还有第二次的就差一天,这次影响要大得多。 之前石场高调宣传多日,开工当天也是嘉宾云集、盛况空前,咋能说黄就黄?金有财还气个半死呢? 人们实在想不明白:县里批了全套手续,县局甚或市局也派人参加,没有再泡汤的理由呀? 金有财更想不通,不理解那些人突然出现,不理解正节骨眼喊停。 经过两天缓冲,金有财终于接受了现实:手续没了,石场封了,再开希望很渺茫。 一定是小崽子的手段! 联想起赵林然那次突然去省城,再结合对方一贯态度,还有开业当天的讽刺挖苦,金有财认定,除了赵林然没别人。 以前觉得对方毛没长全,认为只会小打小闹,现在才知道,小崽子不是一般的狠,直接要人命呀! 抛开这次开工投入的二百万,也不讲应对报社检查损失的百多万,光是石场投入就……这可是聚宝盆呀! 想到聚宝盆被砸烂,金有财心口阵阵刺痛,血压又蹭蹭上蹿。 冷静,冷静。 瞪着满眼血丝,金有财情绪渐渐平复,但眼中恨意越来越浓:孙子,你能做初一,就别怪爷爷做十五。 金有财咬着牙,拿过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候爷,要十个人。” “什么层次?” “三……不,要二等甲,价钱好说。” “二等甲?什么要求?” “不出人命就行。” “天黑前到位。” “具体任务到时再说。” 金有财结束通话,眼中闪过冷厉:“孙子,爷是被逼的。” “阿嚏,阿嚏。” 就在金有财发狠找人时,正通话的赵林然连打两个喷嚏。 “感冒了吗?”电话对面,陆教授关心地问。 赵林然忙道:“季节性过敏。” 陆教授说了声“那就好”,继续前面话题:“还是那句话,不宜张扬,小心为妙。虽然是我帮着递的匿名材料,也没和省厅提你名字,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捅此事的动机最足。这是彻底断石场生路,石场老板们绝对不甘心,伺机报复是早晚的事。” “老师,我会小心的。” 赵林然应允之后,又道,“除非我放任不管,或是沆瀣一气,否则矛盾不可避免。” “千万小心。我还有事,挂了。”陆教授率先结束通话。 赵林然放下手机,喃喃自语:“还是多注意一些吧。” 忙忙碌碌中,一下午很快过去。 吃过晚饭后,赵林然乘车赶奔村里,去找二十几个二三期尘肺病人,这些病人都是石场职工。 前些天,赵林然帮他们申请了职业赔偿,有几个手续还不全,需要他们再补一下。 没想到镇长又连夜上门,而且事情还推进到第三步,这些人全都感动不已。以前他们自个跑了一年多,别说赔偿进展了,就是手续都没递出去过。 病人们分布在五个村子,这么一圈转下来,返程时已经十点多。 汽车穿行在漆黑的乡村小路上,夜风吹动路旁庄稼沙沙作响,无形中平添了几分诡异,不过赵林然和宣剑并没什么感觉。 “嘎吱……” 汽车拐弯时,忽然急速刹车,赵林然差点撞到额头。 灯光映照下,三辆越野车先后横在前方,几个蒙面大汉跳到车下,手持棍棒奔来。 “镇长,待在车里,千万别下去。” 宣剑招呼一声,抓起三节棍,冲到车外。 没想到有人主动迎上,蒙面大汉们反倒收住了步子。 赵林然快速数过,不多不少,正好十个,个个都有一米九,看体格应该都练过。 “干什么?”宣剑暗中戒备,毫不畏惧。 “矬子边去,让赵林然出来。”当先大汉闷声闷气。 一米七六至少也算中等个,现在竟被当成锉子,而且他们又冲镇长来的,宣剑自是无需客气,直接挥着三节棍跃起。 “啪啪”, “哎哟!” 根本没防对方忽然暴起,当先三人各中一下,顿时痛呼出声。 “还会偷袭?”这些人招呼着,一拥而上。 “乒乒乓乓”, 一阵棍棒相交过后,可再看中心处,哪有宣剑身影。 “啪啪啪”, 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背、肩、头已有中招,宣剑早到了他们后面。 “硬茬子呀!”意识到小瞧了宣剑,这些人立即按四三三队形,里外三层封住不同方位。 宣剑毫无惧色,闪展腾挪,棍影重重。 但这些人也不是普通混混,而且多加了注意,十多分钟招架下来,宣剑便有些吃力。 绝不能让他们伤到镇长。宣剑脑中念头一闪,“啪啪啪”,使出了绝招怪蟒三翻身。 这一通打下去,击中了几个壮汉,但宣剑气力也损耗不少。照此情形,怕是坚持不了多长,宣剑不禁暗急:如何让镇长先走呢? “他在那。” 不知何时,赵林然下了汽车,被大汉发现了。 宣剑暗道一声“不好”,急忙纵身跃去,脚底被棍子扫到,差点伤了脚掌。但他顾不得这些,只想着给镇长解围。 几名大汉先宣剑一步,手中棍棒一齐砸下。 “呯!”几条棍棒相撞,并没击中赵林然,大汉们反倒身子不稳,全都“噔噔”后退。 算你们倒霉。宣剑心中一喜,手脚并用,击中了退来的壮汉们。 又有几名大汉冲向赵林然,手中棍棒齐齐招呼。 赵林然脚底一滑,差点摔倒,却也堪堪躲过了攻击。 靠!又没打到? 壮汉们默契的分成两拔,一拔缠着宣剑,一拔围着赵林然。 宣剑急得不行,但那几人以拖为主,并不硬碰,一时难以脱身。 围攻赵林然的几人,几次都要打中了,可对方总能阴差阳错避开,反倒自己几人总是误伤。 “乒乓”, “啊!” 几分钟下来,不但没伤到赵林然,壮汉们反倒被同伙伤得够呛,有几人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宣剑终于冲进圈子,把赵林然护在了身后,“啪啪啪”好一通击打。 壮汉们损伤严重,痛呼连连,纷纷跳上越野,开车逃了。 “镇长,伤着没?”宣剑担心赵林然,并没追去。 赵林然道:“还好,差一点。” 确实没发现镇长有伤,宣剑这才长嘘一口气。刚才太险了,好几次眼看着差点就要打中镇长,两次还是奔着脑袋的。 “宣剑好样的。”赵林然竖起了大拇指。 “我也拼全力了。”宣剑嘴上谦虚,心里也美得不行:今天表现确实不赖,看来功夫有长进呀! 宣剑注意力一直在退敌上,其实却忽略了一点:自从镇长露面后,那些壮汉才不经打的。 简单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危险,二人迅速驱车赶回镇里,中途再没遇到意外。 时间已经不早,赵林然直接上床休息,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就在赵林然呼呼大睡时,金有财却怎么也睡不着,这源于他接到的一通电话。 wap. /94/94023/20750325.html 第19章 故意找茬 “金总,出事了。” 电话对面刚出声,金有财便是一惊,“死,死了?” “还死呢?我的人根本打不过。”对面自嘲道。 “什么?姓赵的还是高手?” “是他身边有高手,应该是司机。” “司机?”金有财眼睛眨巴半天,脑子里也没什么印象,“候爷,那十人都是二等甲?” 候爷本就心里窝火,再听到这种问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候某人闯荡江湖数十年,自认言出必行,那十人功夫成色绝对足。这次任务失败,按约定赔偿三倍佣金,另外再加两倍,算我候某个人赔情,马上到账。” “候爷,不是钱……”金有财还要解释,对面早没了声音。 “司机那么厉害?他什么时候弄的?”金有财握着电话,眉头拧成了疙瘩,心情无比沉重。 候爷是江湖大佬,一诺千金,派人断不会以次充好,刚才实在无法接受才脱口一问。可无论如何,金有财也不明白,武林高手怎会甘愿当司机?还是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 莫非赵林然身份惊人?是什么二三代? 脑中刚闪出这个念头,金有财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不不不,应该不是。 缓了好大一会儿,金有财否定了这个判断。自己也接触过类似人员,虽然层次不是太高,但纨绔特质明显。而赵林然除了有点楞外,并没有那种气质,做派也不像大院出来的。 那他身边为何有高手?又为何能弄来那么多省厅的人? 金有财想的脑瓜子疼,也没找出合理解释,但他深深意识到,再不要想着玩猫戏老鼠了,必须一剑封喉才行。 “爷真是被逼无奈,实在是你太狠了。”金有财下决心动用大杀招,盘算着如何万无一失,如何效应最大化。 与金有财的如临大敌不同,赵林然自是清楚金有财不会罢休,但没心思整天提防,他要加紧处理石场善后事宜。 石场关停了,涉及的后续工作很多。石场会否重开?工人如何妥善安置?新税源怎么开拓?等等一系列问题,必须早有预案才行。 经过几天梳理,总算有了眉目。可还没弄出成型方案,忽然接到通知,县长要来检查,已经在路上了。 孟飞龙不只是县长,还暂代县党委一把,必须认真对待才行。另外赵林然有种预感,孟飞龙八成是冲自己来,绝不能让他抓住把柄。 尽管已没时间准备,但赵林然还是快速检视一下,也及时通知了分管部门。 刚给手下人安排完,孟飞龙就来了,随行队伍非常庞大。组织、宣传、审计、安监、信访、档案等等,几乎除了公检法,该来的部门都来了。 “欢迎书……” 史霄汉因为激动,开车门时差点用了私下称谓,赶忙改口,“热烈欢迎县长莅临指导,县长辛苦了!” 孟飞龙并没责怪口误,反而微笑着伸出右手:“不辛苦,同志们辛苦。” “非常感谢县委、县府对柏墨镇厚爱!”史霄汉双手齐摇,兴奋得无以复加,作秀成分很大。 “好说,好说。”孟飞龙抽出右手,伸向赵林然。 赵林然微微哈腰,双手去握。下属该有的姿态必须有,不能落人口实。 孟飞龙右手忽地抬起,冲着众人挥动:“大家都挺辛苦的,繁文缛节就省了吧。” 这话没毛病,但刚才情形大家都见了,孟飞龙分明在打脸赵林然,都不由得眼神怪异。 赵林然早就料到孟飞龙要找茬,但没想到会用这种小伎俩,众目睽睽下也不禁脸颊发热。 这就受不住了?平时多换位思考,好不好? 余光扫视到赵林然狼狈模样,孟飞龙不由得腹诽,随即吩咐进入工作状态。 几十人的检查队伍撒下去,几乎分布到了镇里各科室,孟飞龙也不时突然出现,弄得镇里人们非常紧张。 两个多小时后,检查结果汇总到孟飞龙手里,纸张摞了厚厚一沓。 坐在会议室最中心位置,翻看着这些材料,孟飞龙时而眉头轻皱,时而面色阴沉,时而眉毛微挑,弄得人们心里七上八下。 “咳咳”, 一样的引人注意套数,一样的巡视全场戏码,一样的盯到属下低头。 室内气氛足够凝重时,孟飞龙正式开腔:“县委、县府联合检查,是既定工作任务,是对……” 孟飞龙先对检查予以高大上定位,又对镇党委工作给予肯定,还指出了几处亮点,喜得史霄汉眼角皱纹更深。 随即话题一转:“第三季度即将结束,年税收任务刚刚完成一半,为什么?做工作了吗?怎么做的工作?” “刷”,所有目光投去,赵林然瞬间成为焦点。 赵林然很是平静,并不觉意外,暗笑孟飞龙手段欠缺高明。 对于年税收任务,县镇都要按月分解计划。为了前后数据衔接,更为了不影响工作平衡,往往都会相对均衡数据。但实际上,因为生产经营特点,相当一部分税收都是在年底完成,主要集中在十月下旬至十二月上旬。 现在孟飞龙拿着未经调整的数据,兴师问罪,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他也不想显着低能,但其他工作实在没毛病可挑,只能借题发挥了。 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孟飞龙黑着脸,盯向赵林然:“镇府不该给出解释吗?” 打哑谜是吧?我也会。 赵林然算是彻底看清了,孟飞龙就是在借题发挥,自己伸头是一刀,缩头照样是一刀。与其窝囊挨宰,还不如斗他一斗,他孟飞龙都不嫌丢人,自己又有何惧? 想明白这层,赵林然开了口:“涂副镇长,你是常务副镇长,协助镇长抓财税,解释一下吧。” 我,我他妈怎么解释? 涂大力心中骂娘,却只能硬着头皮揽话:“县,县长,与去年同期相比,税收基本持平,预计第四季还会完成四成多,年度任务我保证完成。” 完成个屁!石场都关了,后几个月能有税? 孟飞龙话在嘴边,但不便指出来,只能点拔道:“常务副镇长只是协助而已,怎么保证?” “赵镇长来得时间短,总共才两个月。我一直在镇里,又协助分管税收,完成任务责无旁贷。”涂大力再次语出惊人。 什么?人们几乎惊掉了下巴:涂大力给赵林然打掩护?我怎么看不懂了? wap. /94/94023/20750326.html 第20章 神助攻 “责无旁贷?” 孟飞龙语气森冷,“到时假如完不成,怎么说?” “县里拿我试问,绝无怨言。”涂大力答得嘎巴响脆。 孟飞龙整个人都不好了,转头瞪向史霄汉,满脸问号:你不是说他俩针尖对麦芒? 史霄汉也糊涂呢,一时不知怎么接,只能假装没看见。 其他人则都盯着涂大力,不知他犯了什么病,完全就像换了个人。 涂大力心里苦呀,比吃黄连还苦,他什么不明白?不清楚孟飞龙想要什么?但他只能这么讲,只能为赵林然挡子弹,他现在得罪不起赵林然呀。 前几天各石场关停,县直部门受到追究,涂大力就在现场,从此便惴惴不安。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涂大力认定,省厅人绝对是赵林然召来的,赵林然甚至能左右调查。 自己分管工业,一直坚定支持采石,那天还专程去捧场。假如赵林然跟省厅讲自己一嘴,省厅指定要查,自己经不住查呀。现在别说得罪赵林然,溜须讨好还来不及呢。 今天涂大力这么做,不敢奢求赵林然帮说话,只要不把自己交出去就阿弥陀佛了。 孟飞龙不清楚涂大力心思,只道史霄汉瞎了眼,错把叛徒当知己,枉费了自己找到的好借口。 暗自调整了一通情绪,涂大力翻出两页纸张,狠狠摔在桌上:“短短两周时间,这么多信访案例,全都事关民生,镇里怎么做的工作?为什么会这么多?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人们偷偷一瞄,顿时心中了然:孟飞龙所谓的全都事关民生,其实就是石场炮制的《请愿书》。是石场指使职工,以要工作为名,向镇里施压。 不用说,又是冲赵林然的。 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孟飞龙进一步提示:“镇府就这么大,天天好几拔表达民意,大家不可能看不到,不可能毫不了解吧?了解多少,了解了什么,都可以讲出来。” 听孟飞龙这么一说,本就少有抬头的几人也赶忙低下,好似地上有什么好东西似的。 柏墨镇这是咋了?这就是史霄汉所谓的绝对掌控?分明都是赵林然的拥趸嘛! 孟飞龙很是无语,怒意再次升腾。 其实孟飞龙错怪好多人了,并非他们不愿攻击赵林然,而是都在明哲保身。最近金财石场发生的事,人们全都历历在目,深信与赵林然有关。堂堂大老板都整不过,自己小小公务员,又怎敢惹赵林然? “马彼金,你说说。”孟飞龙直接点了名。 他曾听史霄汉讲过,马彼金最听话,忠诚度甚至超过涂大力,应该不会出岔头。 马彼金不由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开口:“说,说什么?” “说上访的事,说工人的苦处,说造成的原因,说镇府处理没有,如何处理的?”孟飞龙意思再明显不过,就差直接说“揭发赵林然”了。 马彼金嗓子眼好似进了鸡毛,吭吭叽叽地清理了一通,给出回应:“对不起县长!我虽然是党政办主任,但平时精力都放在党委那边,疏忽了政府办工作。” “你就是再疏忽,这些材料都要汇总到办公室,你能一点不清楚?不要有顾虑,不要怕打击报复。”孟飞龙加重了语气。 “县,县长,我身为党政办主任,又负责信访接待工作,没有及时将情况上报镇长,都是我一人之错,跟镇长毫无关系。”马彼金表情痛苦,一副诚心忏悔样子。 孟飞龙脸色铁青,猛地瞪向史霄汉,好似要吃人般:这是你的人?分明是他的神助攻! 史霄汉也是懵的,只能去瞪马、涂二人。 涂大力脑袋低垂,根本不与其对视。 马彼金则双眼含泪,心中喃喃:书记,我那天骂赵林然,电话全直播了,实在不敢再得罪他呀!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好多人都懵了,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甚至怀疑潜伏者不止涂大力、马彼金。 但也有人心中欢喜,比如宁卫军、柯骁。看着孟飞龙气急败坏,和史霄汉无比憋屈的样子,心里舒服的一匹。 也有人兴趣盎然,比如苏梓妍,她很想知道赵林然是如何做到的。 本应是焦点的赵林然,反倒成了闲人一个,完全就是看热闹神情。 看着赵林然得瑟贱样,孟飞龙简直气炸肺,更深感颜面受损。 堂堂一县之长,未来的县委书记,当着一众基层干部,连小小的镇长都奈何不了,以后还有何威信可言? 再说了,孟飞龙此来,就是打压赵林然的,不为别的,只为省直部门查办石场一事。虽说那些部门查的是镇里石场,但毕竟在崇诚县治下,搞得县里非常被动。 尽管不确定赵林然是否参与,但敲打非常有必要,否则必会趁机兴风作浪。不承想,兴师动众前来,反倒成了看县长笑话,岂有此理? 经过短暂调整,孟飞龙又抓到了话头:“一个常务副镇长,一个镇府办主任,要么前言不搭后语,要么昏聩无能。你赵林然身为镇府主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赵林然淡淡一笑:“县长意思,是我没教育好他们?” “不怪镇长。” “都是我自个的错。” 涂大力、马彼金双双抢话。 “闭嘴,没人拿你俩当哑巴。” 史霄汉终于有了插话机会,赶忙助攻一波,“县长在检查镇府工作,镇长有义务向县长述职,并承担应有的责任。” 孟飞龙没理会那三人,而是盯着赵林然,追问:“难道不是吗?” “我来镇里时间不长,没来得及对他俩教育、指导,以后一定加强相关工作。” “以后是以后,现在已经出问题了。他俩严重履职不力,身为镇长,不该有所担当吗?” “其实他俩还是……本来打算继续给他们些机会,既然县长不能容限,那我只能现在履职了。”赵林然显得有些为难,起身来到史霄汉面前,“史书记,现场接到孟县长举报,涂大力、马彼金严重履职不力。根据孟县长指示,镇府肯请镇党委,对涂大力、马彼金调查,并做调岗或降职处理。” 啊!还带这么玩的?人们一时懵比,深觉不可思议。 “嗡嗡”, 涂大力、马彼金脑中好似直升机飞过,声声蜂鸣不止,一阵天旋地转。幸好有墙体靠住,才堪堪没有摔倒,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抖颤着。 面前的赵林然贱贱的,史霄汉很想问候其祖上,但嘴唇动了几动,什么也说不出来。 孟飞龙脸都气绿了,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样嚣张的,竟然敢捡上司话把。 你要气死我呀!尽管孟飞龙气得说不上话,但表情已说明一切。 赵林然笑意更浓,笑纹里分明写着五个字——气的就是你。 屋内很静,落针可闻,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县长,我要举报,有人索贿受贿。”喧嚣声凭空传来,好似炸雷般响亮。 “噗通”, 涂大力忽的瞳孔大睁,身子一个没靠住,瞬间摔倒在地。 wap. /94/94023/20750327.html 第21章 现场实名举报 “老涂。” “涂镇长。” “涂大力,怎么了?” 屋子里呼喊声一片,顿时乱作一团。 任凭人们如何呼喊,涂大力都没有反应,双眼紧闭,脸色煞白,手脚还不时抽搐着。 与此同时,“我要举报”的喊声不停,而且越来越近。 “咣”,屋门洞开。 金有财手持扩音喇叭,急吼吼冲进屋子:“县长,我实名举报赵林然,向我索贿受贿。” “谁,谁谁谁?”刚才还昏死的涂大力,双眼猛地睁开。 怂样。金有财不清楚刚才的事,忍不住暗自吐槽。 “谁索贿?”孟飞龙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林然向我索贿二十万。”金有财放下喇叭,大声回应。 什么?二十万?赵林然? 人们不由得震惊,同时也很狐疑:这么巧? 孟飞龙不由得看向史霄汉,史霄汉也正疑惑地望着他,随即双双轻轻摇头,表示事前毫不知情。 再次转向金有财,孟飞龙神情严肃:“此事非同小可,空口无凭,玩笑不得。” “我有视频录像为证。”金有财说着,从包中取出一个u盘,双手奉上。 孟飞龙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转头示意:“拿过来,放给大家看看。” 涂大力一个骨碌爬起,百米飞人般冲到近前,一把抓过u盘,直奔投射器材。 好似商量过一般,马彼金快步来到窗前,“刷刷刷”,干净利落地拉上窗帘。 插u盘,开设备,点文件,涂大力动作一气呵成,投影幕瞬时出现画面。 画面中是两双手,还有赵林然的少半张脸。 一双手正把一沓纸张放到另一双手上,并缓缓掀开第一页,露出一张银行卡来。 声音同步响起:“区别就是,六个八。” “搞贿赂?真是错打了算盘。” “鄙人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是六个八,里面还是大整数。”又一张银行卡,被拍到纸页上。 声画同步而止,视频很短。但人们都看明白了,是金有财给赵林然送卡,一共两张,还告诉了密码。 他收了吗?人们下意识地疑问着。 金有财指着影幕,解读后续:“趁他稍一愣神当口,我赶忙离开屋子,也留给他收卡的台阶。事后他再没提过银行卡,更没任何退卡举动。” 真收了? 怎么会这样? 一时间,有人神色可惜,有人嘴巴微张,有人眉头紧皱,也有人满面欣喜。 孟飞龙没有立马表态,而是看向赵林然:“赵林然,你有什么说的?” “我,我是冤枉的。”赵林然言语有些吞吐。 “光喊冤可不行,得有证据反驳。” “证,我,逻辑上就说不通。我和他关系一般,不,关系很不好,怎么会收他银行卡?” 听到赵林然这么讲,好多人深以为然:如果真收了的话,他至于那么针对石场? 金有财接了话:“他是从一开始就刁难我,其实就是变相索贿,我才迫不得已上门送卡的。两张卡一共二十万,满以为送出去会管用,谁知他胃口太大,根本不满足。他一面表示跟我关系亲近,一面继续索贿,甚至要石场两成干股。石场就是挣个辛苦钱,哪有那么多利润给他,我自然不能同意。于是他便不依不饶,变本加厉刁难报复,要么派手下人鸡蛋里挑骨头,要么编造石场罪行,要么捏造事实告黑状。唉,可惜没录下他后来索贿录音,否则他也不至于抵赖。” “胡说,这都是你一面之词。有谁能证明?法律讲究人证物证。”赵林然反驳道。 “我能证明。” 涂大力三两步到了近前,手指影幕振振有词,“从录像时间看,这事正发生在工人要说法那天,早了两三个小时。那天赵林然当着我们几个副职,就在食堂门口,明确表示‘金有财全听我的’。当时我还纳闷呢,工人怎么说走就走了,而且还是金财石场带头先走,现在逻辑就说的通了。说到赵林然对金财石场刁难,那就更多了,六月十三日,我拿金财扩产报告找他审批,他借口……” 嚯!涂大力竟然记着准确时间点,好多时候更是引用原话,说得活灵活现,绘声绘色。 “这又怎么说?”等到涂大力停下话头,孟飞龙再次追问。 “牵,牵强附,附会。”赵林然言语迟疑,神色紧张,显得很是痛苦。 “我也可以证明。赵林然对金财石场就是故意的……”马彼金也上前作证。 马彼金同样是人才,虽然没讲具体时间点,但却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分析的丝丝相扣,总之就是一个中心点:赵林然为了达到索贿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面对那么多工人上访,赵林然置若罔闻,竟然还说是受人教唆,他太没同情心了。”马彼金说到这里,竟然眼里还有了泪花。 “马彼金,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柯骁忍不住插话。他实在不相信赵林然会受贿,更看不管马彼金两面三刀。 马彼金凄惨一笑:“他对企业家都打击报复,何况我们这些属下了,刚才我不说违心话行吗?你不也照样慑服在他的淫威下?” “胡说八……” 柯骁气得刚要抢白,便被涂大力打断,“柯副镇长,都这时候了,你还要跟他一条道跑到黑?我算是彻底看清了,你帮他揽责任越多,到头来越没好处,不要再助纣为虐了。现在我郑重声明,先前税收揽责,纯是担心被他报复。现在我要揭发,今年税收任务根本完不成,责任全在他,全是他为了报复金总等人、力主关停石场的恶果。” 轰! 直到此时,人们才弄明白一件事:先前还以为涂大力、马彼金是赵林然的卧底,现在看来,分明就是谍中谍,完全是为倒赵而来呀! “涂大力、马彼金,如果当着纪检人员,你们还敢作证吗?”孟飞龙沉声问道。 回应他的,是异口同声的一个字:“敢。” “赵林然,还有何话说?拿出人证物证。”孟飞龙彻底黑了脸。 之前尽管对赵林然有成见,也是专为找茬而来,但孟飞龙没想到赵林然涉贪。工作不到三个月,就收人钱财,赵林然胆子不是一般大,人品本身就有问题。 “人证物……”赵林然支吾到中途,忽的捂住脑袋,“我,我头疼,去外面凉快一下。” “不能让他出去。”孟飞龙一面指示拦住赵林然,一面拨打出了号码,“严书记,我是孟飞龙,能让办案人员来一下柏墨镇吗?” wap. /94/94023/20750328.html 第22章 我真是冤枉的 孟飞龙很快结束通话,瞥了眼已坐回原位的赵林然,面向众人神色严肃:“我刚跟纪检委严副书记通了话,他很快会派人来,大约一个小时就到。趁着这段时间,谁还有问题反映,要趁早。” 注意到史霄汉有话要说,孟飞龙瞅近听了听,又补充道:“时间有限,只讲与举报有关的,其他问题可以事后反映。” 并没人立即接话,有些冷场。 “协助纪委办案,是公务员的权利更是义务,非常光荣,也是向党表忠诚的绝佳机会。” 经涂大力这么一引导,果然有人接了话,然后一个又一个,竟然有十人之多,很是热闹。 注意到现场踊跃气氛,孟飞龙脸色缓和了一些,点指赵林然,恨铁不成钢:“你呀你,大好年华呀!” 赵林然低垂着头,只是有气无力地嘟囔着:“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哼。” 孟飞龙不屑地嗤笑之后,转向那些发言的人,“把刚才说的写下来,为纪检人员办案节省时间。” 还得写下来? 有几人稍显迟疑,见到涂大力等人已开始写,也赶忙书写起来。 整整十份收起时,纪委的车也到了,一辆很普通的商务车。 车门打开,几名黑衣人到了车下。 严清正亲自来了? 注意到带队黑衣人,人们心头都是一惊。这可是有名的黑脸,铁面无私,只认理不让人。当初只是纠风办主任时,便敢不买前任县委书记帐,照样办了书记秘书。这月又升任副书记,仍还兼着纠风办主任,指定更六亲不认了。 有严清正出面,赵林然自求多福吧。 一时间,人们心态各异,有人沉重,有人轻松,有人幸灾乐祸。 早已上宾席就座的金有财,嘴角大撇,暗自冷哼:赵林然啊赵林然,今天你死定了。 “严书记,派人来就行了。”孟飞龙也难得热情,老远伸了手。 严清正握了下手,不苟言笑:“我正好在乡下办事,就顺道过来了。具体什么情况?” 孟飞龙抬手示意:“把材料交严书记。” 涂大力屁颠屁颠跑来,老远就伸出了材料:“严书记,请……” 严清正扫了眼纸张,直接对手下吩咐:“所有材料编号,按手印,右手大拇指、食指全按。证人暂时上交通讯工具,当场宣读材料,一式两份录音、录像,作证登记详细记录、签名、按手印。” “我,我刚才有些没记清。” 听严清正这么一讲,立即有人打退堂鼓,从涂大力手中抢回材料,三两下撕碎,甚至把碎片浸入茶水中。短短几十秒内,六人撕了证词,马彼金与另两人虽然没反悔,但脸上也是变毛变色。 涂大力完全没有惧意,“啪啪”按下手印,仿佛斗士般,昂首挺胸,颇有气势:“到哪录音、录像?” 在严清正示意下,录音、录像机被当场打开,现场气氛又是为之一变,无比紧张与沉闷。 “书记,我叫金有财,是主举报人。”金有财觉得受了冷落,担心不能重伤赵林然,急急到了前面。 严清正没搭理金有财,而是随手拿起材料,随即眉头微皱:嗯?赵林然? 过了一会儿,严清正抬起头来:“证据的重要性不需多言,我只问你们,可敢对自己所言所写负责?可敢保证完全真实?” “敢。”六人都回了同一字,但金有财、涂大力言辞肯定,那四人则明显含糊。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金有财请示过严清正,又让涂大力帮着放了遍录像,然后动情地说:“严书记,赵林然实在欺人太甚,但凡给留条活路,我也不至于走这步。” “拿我电脑去。”严清正没有接话,而是向着下属示意。 时间不长,纪检人员拿来电脑,严清正在上面操作起来。 “我这也有份录像。” 随着严清正话音,一份加密视频投到屏幕上。 视频中,办公桌前坐着一个胖子,桌上有一个黑包。 看到画面一刻,金有财脑袋“嗡”了一下,因为胖子就是他,画面好像正是他去镇长室那次。 这时,画面中传出赵林然声音:“直接说事。” 紧跟着,是金有财对赵林然一通奉承,但被赵林然中途打断了。 画面中金有财不但没恼,还又奉承着递上一沓文档:“那就不耽误您了,这是我的报告。” 赵林然声音:“已经给镇里递过了吧?” “那不是您还没批嘛!另外,这份内容略有区别。” 随着金有财声音,进入送卡环节,一共两次,对话与金有财所提供一致,只是画面角度有区别。 “看见没?看见没?给他手里了。”金有财妄图冲到光幕前遮挡,被纪检人员一下子按住了。 “你再这样,应行也不行。快拿走。” 画面中, 赵林然猛然抽手,纸张和银行卡立时掉落。 金有财一边捡拾东西,一边说着引诱的话,又是增加税收,又是捞到政绩的,但被赵林然直接逐出门去。 “和我金有财交朋友,不吃亏。”这是金有财出门前最后一句话,画面也随即停止。 人们全看懂了,这份才是完整画面,赵林然根本没收银行卡,金有财那份是特意截取的。 金有财已然清楚,视频绝对是赵林然提供,但就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赵林然如何发现自己录像,又是如何反录像的。即使微型摄像机,也应该有放的地方,可自己当时进屋专门踅摸过,根本没发现可疑之处。就算是再智能,也得按个遥控器什么的吧,但赵林然就在原位坐着,根本没有按键举动,更没发现类似遥控器的东西呀。 总不能屋里一直开着监控吧?绝不可能。他还要不要隐私了?公职纪律会允许? 金有财实在想不通,更不甘心就此认栽,挣扎着狡辩道:“录像有假,和我那份拼接的。” “当天事后第一时间,赵林然同志就向我做了报备。”严清正又点开一份加密文档,是赵林然和他通话的录音。 再之后是接收录像邮件记录,与录像时间、通话时间前后吻合。 事情到了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人们反倒有了新的疑惑:赵林然怎么能未卜先知,知道金有财要害他,从而及时录下自证录像呢? 其实这就是信息差的问题,如果人们知道他曾有过特种兵经历,就应该明白衣服饰物、纽扣皆可暗藏录像机。 金有财想得脑子生疼,一阵一阵缺氧,就是不明白赵林然怎么录的,但却知道再无可辩之处。 大丈夫能屈能伸,及时止损乃是俊杰。想至此,金有财忽的干嚎起来:“我错了,我不该诬陷赵镇长,都是涂大力教我的呀!” “金有财你放屁,我没教过你。”涂大力急了,“不过只是做伪证罢了。” “你说没就没?收我钱没?接受安排的美女没?” 金有财此话一出,涂大力立即如泄气皮球,声音都哑了:“书记,救我。” “哼,卑鄙小人。我与腐败分子势不两立。”史霄汉言词铿锵,暗暗庆幸刚才做哑巴的英明。 而孟飞龙就尴尬了。但不愧混迹权场多年,很快便有了说辞:“好一个官商勾结,竟然意图陷我等于不义,幸好没被你们蒙蔽。我提议……” “所有涉案人员一并带走。”严清正毫不客气开腔。 尽管被打断话语,但孟飞龙不敢有丝毫不满,反而讨好附和:“大家都看好了,别让他们逃脱。” 怎么逃? 马彼金四人早吓瘫了,个个痛哭流涕,忏悔自己违心做假证,恳请网开一面。 金有财、涂大力虽然没瘫倒,可是早被按成了“大虾”,想跑也跑不了。 转眼间,涉案人员被纪委带走,其余人等还愣在当场,一时难以反应过来。 “我真是冤枉的。” 赵林然声音弱弱的,但却好似蒲扇般巴掌扇出,直扇得孟飞龙满脸火辣生疼,史霄汉等人也脸颊发红发热。 “乱弹琴。”怒火喷向史霄汉,孟飞龙头也不回地走了,随从们也全都跟了出去,属实的狼狈。 别人可以一走了之,但史霄汉不能,必须有个姿态才行。 “赵镇长,差点冤枉了你。金有财和涂大力他们,实在是太坏了。””史霄汉拼命挤出笑容,但却比哭还难看。 赵林然没接话,而是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wap. /94/94023/20750329.html 第23章 谁算计谁 什么意思?自得?警告?某种暗示? 史霄汉想了好长时间,也没弄明白赵林然笑里的真正含义,其他人同样没参透。 事实上,赵林然那么笑,并没太多内涵,只是装逼玩高深而已。 虽然人们没读懂赵氏笑容,但并不影响对此事关注,更不影响积极义务传播。一时间,“官商勾结”、“诬陷镇长”、“青天突降”、“县长丢脸”等话题,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素材。 传言版本诸多,众说不一,但有一点是共识,那就是赵林然够厉害,不但斗败金有财,还扳倒了涂大力,更是让县长颜面大伤。至于评说就五花八门了,有人觉得他不畏强权,有人认为他锋芒太露,支持者说他有勇有谋,反对者咒他没事找死。 赵林然自然也听说了传言,但他没有过多关注,而是抓紧制订方案,以应对可能出现的麻烦。金有财虽然进去了,不代表就没人鼓动职工,很可能反而加快闹事节奏。柏墨镇全算下来,石场职工起码上千,再加家属近亲,可能过万。这么多人一旦闹腾下来,可不得了,会出大事的。 好在前些天已梳理出线条,这次用时两天便弄出成型方案,随即迅速布置了下去。 赵林然刚安排完工作,便接到史霄汉开会通知,电话里催得还很急。 紧急书记办公会?又发生什么事了? 赵林然狐疑着去了书记办公室,苏梓妍随后也到了。 “找你俩过来呢,是有几件事需要碰碰。” 史霄汉简单开场后,神色忽然严肃,“有人也不知是何居心,把大前天那事捅到网上,引起好一阵舆论。幸亏县委宣传部发现及时,第一时间沟通撤下热搜,不过仍造成一定影响。孟县长很生气,指示我们加强党风建设,强化党性教育,坚决打击这种歪风邪气。苏副书记准备一下,搞个系列教育活动,假如我有时间也参加。” 抓党建是份内工作,而且也是树威信机会,苏梓妍很爽快答应了,但却有意无意瞟了赵林然一眼。 其实史霄汉刚才说话时,也瞅过赵林然了,满脸审视与狐疑。 注意到两人神情,赵林然很是无语:我就那么像搞事的? 不过稍一思忖,自己确实嫌疑够大,不过自己真的无辜。 没在赵林然脸上找到想要的内容,史霄汉语气缓和一些:“不过话说回来,涂大力之流也不提气,竟然和不法商人沆瀣一气,索贿受贿还做假证,也才给了搞事者可乘之机。县纪委已经对涂大力正式双规,相信会给予严厉惩处,我们一定要教育属下引以为戒,包括我们自身严于律己。马彼金他们四个放了,在回来的路上,涉嫌受人裹胁做假证,上面不追究刑事责任,但党内处分是不能免的。镇党委作为基层组织,必须要有态度,我建议给几人口头警告处分。” 口头警告?这也叫处分?赵林然不禁腹诽。 “赵镇长是不有疑议?讲出来听听。反正这也没外人。” 本来不打算评议,既然史霄汉点名,赵林然便如实说:“以他们所作所为,最次也得严重警告,有职务的撤职或降职。” “赵镇长是受害者,镇党委尊重你的重罚建议,每人严重警告一次,撤销马彼金镇府办主任职务。一事不烦二主,干脆你再推荐一下接替人选。”史霄汉应得很爽快,还又抛出橄榄枝。 这态度也太好了吧,刚才还拿话挤兑我呢。赵林然稍一疑惑,便释然了:自己那天受了大委屈,史霄汉怎么也得做做样子吧。 只是自己来得时间短,真没这方面人选,总不能把宁卫军、柯骁降职使用吧。 略一思忖,赵林然随口道:“小魏怎么样?他本身也是副主任。“ 史霄汉再次爽快点头:“好,我采纳。苏副书记觉得呢?” “我同意。”苏梓妍也没异议。 “那就这么定了。下面再议一个职务,纪检书记。” 听到这句话,赵、苏二人全都一愣:什么情况? 史霄汉随即给出解读:“还不是无良家伙在网上瞎捅咕?弄得县里非常被动,不得不把老段降职调离,纪检书记位置就空了。这个人选肯定由县里定,我们推荐也是白搭,不过也要履行推荐义务,否则还以为镇里闹意见呢。” 赵林然暗自点头:原来是这样。 “来说说看,谁合适?还是赵镇长先来吧,别推脱。” 听到史霄汉这么讲,赵林然不由心中一动:咋总感觉反常呢?必须小心为妙。 “我感觉柯骁可以胜任,有治安管理经验,正义感强,品行端正。”赵林然自是不会假客气,以免被诱入陷阱。 “柯副镇长呀……小伙子整体还行,综治工作做的也不错,抓治安没人比他合适,一时还真找不出替补人选。” 史霄汉说到这里,语气一转,“不过似乎宁卫军更合适一些。军转干部,党性、品行都没问题,转业前还有类似工作经历。至于武装部工作,可以让组织干事张兴力来抓,苏副书记你说呢。” 嗯? 苏梓妍稍稍一愣,马上接话:“张干事工作积极,作风硬朗,也是部队转业,完全能胜任武装部长职务。” “赵镇长,对苏副书记提议有异议吗?”史霄汉看向赵林然。 赵林然算是明白了,史霄汉之所以前面给面子,是为了在这交换呢。再说了,自己要反对宁卫军上吗? 只不过,一个盯住纪委书记,一个要武装部长,合着她俩提前已分了果果呀。 赵林然与史霄汉对视一眼,又看向苏梓妍。 注意到赵林然神情,苏梓妍有些尴尬,但还是强调道:“张兴力确实很适合到武装部。” “好吧。”赵林然答得很勉强。 史霄汉一本正经道:“那就这样,根据我们三人共识,推荐宁卫军出任纪检书记,武装部由张……” “我那还有急事。”赵林然不等说完,阴沉着脸起身,直接向外走去。 史霄汉耸耸肩,摊开双手,显得很无奈:“散会吧。” 苏梓妍立马起身离去。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响,史霄汉笑了:“你摆了我那么多道,我小小摆你一道,不过分吧?” 出了书记室后,苏梓妍紧走几步,追上赵林然:“刚才会议内容,我提前毫不知情。” 赵林然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走得更快了。 苏梓妍正要继续解释,忽然“咦”了一声:“三天前你就是这表情,甚至比这还痛苦,也显得很软弱,可你却笑到了最后。今天又是扮猪吃虎吧?” “扮猪吃虎?想象力也太丰富了。”赵林然再次提速,快步转过拐弯。 “澎”, 魏副主任也拐弯,与赵林然撞到一起。 “对不起,镇长,走太快了,书记着急要这个。”魏副主任挥着手中纸张,急急解释。 赵林然冷哼一声,拿过纸张,塞给苏梓妍:“你看看。” “经镇党委办公会研究,一致推荐宁卫军出任镇纪委书记,张兴力出任武装部长” “对马彼金四人给予严重警告处分,撤销马彼金镇府办主任职务,任命魏……” 苏梓妍快速扫过两页纸上内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小魏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分明是史霄汉早有安排。这么说,赵林然今天真不是打悲情牌?真是被算计了? 到底谁算计谁呢? 就在苏梓妍满脑袋问号的时候,赵林然嘴角已经挂上笑容,正在给宁卫军回着信息:等我到办公室,再回你电话。 wap. /94/94023/20750330.html 第24章 怕什么来什么 赵林然刚回屋,宁卫军电话便跟了过来,显然一直关注着动向。 “镇长,我平时真没跟他刻意靠拢,只是按您吩咐那样和平相处。谁知今儿一早就把我找去,说让我当纪检书记,我当时只以为就是随便拉拢,也没当回事。可刚才又电话通知,让我随时做好交接准备。我该怎么办?”宁卫军语气很急,一口气讲完。 “纪检书记不比武装部长好吗?” 赵林然本想戏逗对方一下,又担心对方在这事上不经逗,于是正色道:“宁卫军,我对你绝对信任,你也值得信任,不要有任何顾虑。至于他为什么选你,其实也好理解,一是没发现你跟我有任何接触,这是目前他最看重的。二是觉得你是转业干部,地方关系单纯,便于掌控。三是现实因素决定,除了你之外,真没人可选。要么能力差难以胜任,要么因做假证受处分,能保现职已经烧高香了。” 听赵林然这么讲,宁卫军心情放松不少,但仍难免忐忑:“他自认对我有提携之恩,肯定要下达一些操蛋指示,还可能是针对你的,到时我该怎么办?” 赵林然道:“纪检书记是镇党委的干部,不是他史霄汉个人私兵,你只管严格依规履职即可。至于他的指示,假如有违职权,可以阳奉阴违,实在过分的话直接拒绝即可。表面依附并不代表一味顺从,适当有主见反而能体现自身价值,对于隐藏咱俩关系未必是坏事。” 宁卫军心情不再纠结,却又为赵林然担心起来:“他那人表面坦然,内心狭隘,肯定把手下人倒霉记你身上,从他言谈话语就能听出来,你可一定要小心。石场工人情绪很不稳,好多人怪你砸他们饭碗,都嚷嚷着要闹事,我想柯骁肯定跟你汇报过。对了,他过两天要回县里待着,不知道是不是躲这事,还让我特意关注镇府这边,有突发事件及时跟他通气。” “地方纪检毕竟跟部队不同,你又是突然接手,肯定事情少不了,你还是做好交接适应吧。至于我这,你放心好了,有事会找你。”对宁卫军稍做吩咐后,赵林然挂了电话。 丁续电话跟着打进来:“跟哪个小妞煲电话粥呢,一直打不进去?你让我关注的天气变化,我可一直盯着呢,三天内有强对流天气。小娜跟我说,这股气流非常强,强降水概率百分之九十以上,就在崇诚县范围,具体柏墨镇什么程度无法准确判定。随后她又问了你们那三级预报部门,省里、市里都说大概率在崇诚县方向,县里倒很乐观。” “这么说,强降水跑不了了,我得赶紧准备一下。”赵林然说着,就要挂断。 “等等,你这家伙,用完就完事呀,怎么感谢?”丁续急忙喊住。 赵林然“嘿嘿”一笑:“请小娜到首都大厦,吃喝洗玩一条龙。” “去你大爷的,朋友妻不可欺。”丁续“咆哮”着,摞了电话。 赵林然放下手机,脸上嬉笑褪去,神情变得沉重:强降水真要来了吗? 他不怀疑消息来源的准确性,丁续女朋友可是在国家气象局上班,信息绝对靠得住,他只是希望不要发生。 甭管是否有,还是做足准备为好。 赵林然抛开思绪,细化起应对方案来。 临下班的时候,方案还没弄利落,却接到了柯骁的报告。石场工人们串联频繁,牵头的正是各石场头目,尤其艾冬光跳腾最欢,近几天搞事的可能性非常大。 又是强降水,又是有预谋上访,可别碰一块呀!赵林然心情更为沉重。 赵林然一方面要柯骁密切关注,一方面做好了最坏打算,随时准备启动应急预案。 两天后,降水和上访都没发生,县里任命却先一步到来,与镇里推荐人选一般无二。 史霄汉亲自主持会议,当众明确县里任命,对宁卫军、张兴力充分肯定,并寄予殷切希望。会后不久,史霄汉回了县城,马彼金也跟着不见了。 转过天来,依旧天蓝云淡,但赵林然却专门召开会议,部署应对强降水工作。 “有的同志不以为然,觉得已经九月中旬,过了强降水季节,但我消息来源的确可靠。现在不再议防不防的问题,而是安排如何防的问题。” 赵林然一锤定音,会议室杂音立马消失。 虽说赵林然到镇里不足仨月,但在下属们心中分量却极重,好多人是真的信服。即使有人不那么信服,但绝对畏惧,涂大力、马彼金等就是例子,金有财也是反面教材,谁都不愿步其后尘。 方案发到与会者手里,人们找到自己所在组别,熟悉着各自职能。 “同志们,现在我们……” 给了人们一定消化时间,赵林然正准备具体安排,忽见柯骁不停使眼色,于是说了句“稍等”,当先走出会议室。 柯骁马上跟到旁边屋子,急急递过手机:“羊肠洼牛主任发的。” 屏幕上有三条消息,内容完全一样:【速回电话。】 “马上问。” 得到赵林然指令后,柯骁立即回拨了电话:“老牛咋回事?” “柯镇长,可不得了,他们要闹事了。这些天我一直关注着,真没觉得他们有大举动,以为就是小范围商量,想着要闹事也得赶在节日前后,今早上也的确没发现异常。可是刚才小武子跑来跟我说,有好多人往金财石场那里去,一多半都是外村的。等我派人一看,全是石场工人,说的就是找镇长闹事,等着人齐呢。听那话音,估计参加的工人至少有八成,应该在千人左右。对了,还有人说可能有雨,他们就是要冒雨上访,那样发到网上才震撼。”牛主任声音很急。 听到这些内容,赵林然不由得皱起眉头:怕什么来什么,还真就赶一起了。 “你先拦着,我马上过去。”柯骁插话道。 “我不能明着拦。他们本来就防着我,要是我一出面,说不准他们马上就去了。现在他们还没出发,一是尽量凑齐了一起走,二是车不够。听说是穆家峪老穆拦住了本家侄子,这些人大部分是养农用车的。不过听那样,最多不超过两个小时,他们肯定就出发了。赶紧想办法吧,我这先……” “有人来了。”牛主任说到这里,忽然没了声音。 “镇长,我这就去。”柯骁收起电话,转身就走。 “不,我去。”赵林然抬手拦住。 柯骁急道:“可这里交给谁?万一有大暴雨呢。” 分身乏术呀!赵林然的纠结就在于此。 wap. /94/94023/20750331.html 第25章 女书记主动请缨 群体上访马上就要发生,必须及早处理在萌芽状态,主动上门是最佳选择。最好是自己去,因为人们找的就是自己,别人去可能适得其反。 更麻烦的是,种种迹象表明,职工上访并非自发行为,而是有人暗中蛊惑。目的就是向镇里施压,妄想恢复开采,甚至要求释放金有财。 这些要求肯定不能答应,自己也无权答复,但却必须让职工接受现实,更要使幕后指使者无处插手。 但要达成何其难?自己尚无绝对把握,也不知多长时间能有结果,更何况其他没准备的人了。 因此必须自己去羊肠洼,这个无须论证。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确定主持抗灾人选。 只是这人选…… 赵林然快速排查了一圈,似乎真没合适的。 “镇长,就让我去吧,实在不行你再露面。”柯骁在旁急道。 “不,就我去,你还有别的任务。现在你就出发,去找他们几个,悄悄去。”赵林然态度坚决。在手机上调出一份清单,发给柯骁,并嘱咐了几处细节。 柯骁应答着,快速离去,赵林然又进了会议室。 看到镇长回来,人们全都投去目光。 苏梓妍注意到,赵林然神色有些沉重,而且柯骁也不知去向,于是轻声道:“有什么事吗?” “我需要马上去处理别的事,应对强降水工作需要有人主持。”赵林然给出回应,目光扫过众人。 主持应对强降水工作,自然需要镇领导牵头,可现在屋里够格的真没几个,全算上也就是副书记、纪委书记、武装部长、组织委员、宣传统战委员和一个副镇长了。 组织和宣传虽然也是委员,但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女孩,根本没有相关经历,肯定不能胜任。 副镇长老傅身体多病,平时几乎不上班,这次若不是打听药费报销,根本不会来,自然无法牵头。 宁卫军倒是想帮着分忧,可却不便暴露两人关系,而且镇长也有眼神制止,只能干着急却没脾气。 武装部长张兴力刚第一天上任,什么都不清楚呢,也没那个威信,又怎么指挥? 至于苏梓妍,还只是个女孩子,更不曾有类似经历。 所以整个算下来,还真没合适人选。 正因为这些因素,两三分钟过去了,并没有人接话。 “我来吧。”终于有人毛遂自荐。 听到女声,所有人都是一愣,赵林然也疑惑转头。 所有目光集中到苏梓妍身上,人们都不禁打了问号:她行吗? 对于苏梓妍的能力,人们并不怀疑。其本职工作真的很出色,短短两月便拿了县里三个优胜,而且评比成果在那摆着,成色十足。 但党建能力强,并不代表处突水平高,反正人们只知道苏梓妍来自团省委,再之前就是大学生了,到镇里后从没参与过此类事项。 “在团省委的时候,我在农工部,曾去基层蹲点三个月,跟农民吃住在一起,自认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上大学时,做过校学生会二把手、系学生会一把、系学生会劳动和生活部长,跟天气没少打交道,还参与过帮扶点修坝筑堤。” 苏梓妍自然明白人们意思,直接给出回应,随后又补充,“我是副书记,在场者除了镇长,也没人大过我了吧?” 听苏梓妍这么一讲,赵林然踏实一些,但仍不免担心:“苏书记,你毕竟是女孩子……” “赵镇长,没想到你也性别歧视。”苏梓妍马上寒声打断。 这帽子扣的,赵林然根本无力反驳,但还是说道:“据我的消息,这次水情来势凶猛,全镇区域都会涉及,毕竟你一人精力、体力有限。” “镇长,我愿意辅助苏书记。”张兴力挺身站起,直接敬了军礼,“我以军人名义保证,坚决完成任务。” “我相信张部长和各小组成员,有信心打赢这场水情保卫战。再说了,雨不是还没来吗,到时镇长如果处理完事情,指挥权我第一时间上交。”苏梓妍言词铿锵、嘎吧响脆。 “好,有劳了!从现在起,苏副书记就是这次水情处置总指挥,一切以她命令为准。”事已至此,赵林然只能全权托付。 “我负责守家,镇里总得有人吧。”宁卫军忽然出声。 其实这本就是计划安排,赵林然已提前通气。但宁卫军此时说出来,又是在这种情况下,就有不支持工作嫌疑,也正好符合明面身份设定。 赵林然沉声道:“守家不只是坐那看着,而是要做好后勤保障、补给,依然是水情处置一部分,完全受苏书记指挥。” “还得做保障?那,那让魏主任和文员配合我。”宁卫军装得很像,一副不情不愿。 “苏书记是总指挥。”赵林然甩下这么一句,转身便走。 弄得宁卫军一脸尴尬,呼呼喘着粗气。 “魏主任配合宁书记,全力做好物资调拔、车辆分配、信息汇总等工作,赵镇长的方案中都有具体要求。” 苏梓妍做完这个安排,面色忽然一沉,声音冷厉:“灾情就是命令,所有成员必须无条件服从,如果哪个推诿懈怠甚至玩忽职守,别怪我苏梓妍不客气。” 嗯?人们不由得身上一寒。 但也有人不以为然:小娘们做戏很在行。 “别的我不敢说,但给予失职者撤职处理,绝对说到做到。谁如果存疑,可以试试,假如我做不到,情愿辞去副书记。” 苏梓妍此话一出,好多人激灵灵打个冷战,先前轻视者更是冒了冷汗。 我的个乖乖,这比赵林然还狠呀! 赵林然前几次与人斗法,大多也还是扮猪吃虎,偶尔也有硬杠时候,但还没像苏梓妍说的这么绝。既然人家敢拿官位打赌,那绝对有大依仗,可不要触她霉头才好。 注意到现场气氛变化,苏梓妍比较满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刚才镇长也说了,不要心存侥幸,即使有百分之一发生概率,我们也必须百分百对待。眼看到了秋收季节,全年收成就看这几天了,一旦发生洪涝、冰雹……”苏梓妍娓娓道来,声音很是轻柔,但现场诸人不敢有任何轻慢,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记着,生怕错过任一个字。 就在苏梓妍威信满满布置任务时,赵林然到了羊肠洼村,一场针对他的风暴随之而来。 wap. /94/94023/20750332.html 第26章 反客为主,抢占先机 赵林然本打算先找牛主任了解情况,不承想刚到羊肠洼村口便被发现了,是兴盛石场吕河正带人进村。 “赵林然。” “别让他跑喽。” 好似抓贼般,随着吕河一声呼喊,农用车、摩托车全围了上来。 “去金财石场。加速。” 接到镇长指令,宣剑脚下给油,汽车蹿了出去。 尽管车况很一般,但毕竟算是越野,速度瞬时便提了上去,把其他车辆甩得老远。 “他要跑。” “抓住他。” 咋呼声更响亮,跟追也更紧,狭窄的砂石路上,形成一条追逐的车龙。个别车子不解瘾,竟然冲进干河湾,妄图截下镇长专车,当然只能是徒劳。 “嗡”, “轰”, 越野车一路疾驰,径直来到金财石场工棚前,才停了下来。 早有人听到异响,跑出来查看情况,见是赵林然赶来,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喊出声去:“赵,赵来了。” “呼啦啦”, 冲出数百工人,有人围住赵林然,有人打问来了多少人、带警察没。 这些人还没弄清楚情况时,那些车子也追来了,“抓呀”、“别放跑他”一通喊。 直到喊嚷停歇,赵林然才淡淡地说:“我就是专程来这的,何来逃跑一说?” 追的人也已意识到这点,喊嚷不过是造势而已,一时没话可接。 “姓赵的,你还敢来?”艾冬光站了出来,满脸凶恶。 “跟工人兄弟们见面沟通,有何不敢?” “工人兄弟?亏你说的出来。有你这么对兄弟的吗?” 赵林然答非所问:“金财石场就这么待客?总该让进屋里吧。” “好啊!”艾冬光与吕河等人对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正好防着他逃跑。 在艾冬光示意下,一众人等“押着”赵林然、宣剑,七拐八弯地进了超大号库房。 嚯!库房真够大的,是一个天然山洞改造而成。 里面烟气腾腾,顶、壁石柱林立,四周石板成堆,假如把大灯泡换成牛油巨蜡,简直就是笑傲山林的聚义大厅。 艾冬光猛然收住步子,转头直视赵林然:“本来我们在石场做工,月月发工资,一家老小有吃有喝。可就是你,千方百计刁难不算,还让人把石场停了,直接断了我们生活来源。你这所谓的兄弟,到底是何居心?” 赵林然反问道:“镇里严抓安全生产,降低工人伤亡概率,有错吗?强制改进粉尘净化系统,减少工人吸入粉尘浓度,尽可能减少尘肺病发生,不对吗?反倒是你艾冬光,极力诽谤镇里对工人关爱,是何居心?” 有错吗?不对吗?工人们扪心自问,都不禁心头微动。 “我能有什么居心?我身为基层工人一员,完全是为他们发声。”艾冬光“啪啪”拍着胸脯,以示心胸坦荡。 赵林然冷声嗤笑:“一边标榜是工人中一分子,一边又说‘他们’,分明自相矛盾,也完全是你真实内心。因为你代表的是你老板,是替他叫屈,觉得花了冤枉钱,觉得工人身心健康不值一提。” 艾冬光急了:“我就是一线普通工人,和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 “哈哈哈……你是一线普通工人?” 赵林然放声大笑,忽得抓起艾冬光胳膊,“一线工人买五万多块钱手表?一线工人戴绿宝石大金镏子?一线工人有指头粗金项链?” 艾冬光拼命挣脱束缚,却不料动作过大,金项链垂吊到衣服外,明晃晃闪人双目,不禁很是慌乱:“你,你……胡说八道,我这是仿的,不值钱。” “不值钱?少说十万以上。” “八,才八千,项链还是空的。” “八千块?那好啊,我给你一万,卖我怎么样?” “凭,我凭什么卖你?” “两万块,当场交钱,和工人兄弟合伙买,转手再卖。货款我全出,亏了算我的,赚的部分均分,哪位工人兄弟参与?不限人数。” 赵林然此话一出,好多人不由得算起细账:两万买上,少说卖十万,十多人分能分到几千,上百人也能分七八百。 注意到工人们眼露贪婪,艾冬光慌忙拉回话题:“少扯没用的,反正我们都喝西北风,都是你给造成的。” 赵林然讥讽道:“你喝西北风?纯属一派胡言。你在县里、市里都有房,总面积二百八十九平米。不光养了两个小老婆,还包养了市旅游学院大学生。” “你,你,兄弟们,别听他忽悠。我们应该一致对外,让他还我们饭碗。”艾冬光真急了,恨不得上去捂嘴,可有宣剑横在那里,根本难以近身。 “对,饭碗就是他砸的,我们就跟他要。” 在几十人附和下,工人们心思被拉回现实,跟着嚷嚷起来:“还我们饭碗,还我们饭碗。” 一时间人心躁动,气氛骤然紧张,艾冬光心头一松,露出得意笑容。 面对涌上前来的人们,赵林然毫无惧意,朗声示意:“工人兄弟们,听我讲,否则被卖了还替人数钱。难道你们想当傻叉?” “你他娘的才是傻叉。”尽管忍不住回骂,但人们还是停了下来。 “艾冬光就是要卖你们,用你们的善良做筹码,换他个人巨大利益。”赵林然说到这里,冲着急欲狡辩的艾冬光一瞪眼,“不敢让说?那更证明你心里有鬼,更证明你要出卖工人的善良。” “放,放屁,老子才不怕你胡说。”艾冬光一面假装无所畏惧,一面暗打手势。 赵林然早就注意着,直接予以揭穿:“你刚刚打手势,是在告诉你的同伙,趁机捣乱扔东西,最好砸伤我,最好让我迁怒于各位工人,这是你的第一步目的。” “光哥,还砸吗?”同伙被点中动机,不由得出声询问,才意识到露了底。 “工人兄弟们,请马上和艾冬光及其同伙保持距离,否则你们会很危险。” 随着赵林然话音,人们有意拉开间距,而且越来越大。 仅是几十秒,两米宽间隙形成,一边二三十人,一边千人左右。 “大家看见没?这么多捣乱分子混在里面,不但会向我下黑手,也一定会背后黑你们,到时怎么分得清?我和你们黑锅背定了。事实上,还有搞事者混在你们中间,一定要提高十二分警惕。” 赵林然这么一说,人们警觉再次提高,看身边人几乎都有搞事嫌疑,对那三十多更是警惕非常。 “你,你。”艾冬光大脑一片混乱,不明白怎会被反客为主,眼中恶光频闪,脸上狰狞尽显。 宣剑注意着眼前情形,不由得暗暗点头:佩服佩服,就这么一通操作,已经很大程度分化了他们阵营。 wap. /94/94023/20750333.html 第27章 煽风点火 “各位,各位,别听他胡扯,我怎么能害大家?事后有时间,一定会跟大家好好解释。不论什么原因,你们没活干了,也没了收入,这是必须解决的,否则拿什么生活?干等着饿死呀?” 艾冬光神情扭曲,咬牙发狠,顿时引来阵阵附和。 “咔嚓”, “咔嚓”, 忽然两声炸雷响起。 赵林然下意识瞅向外面,但洞口根本看不到天气情况。 正这时,苏梓妍来了电话,言说天阴得厉害,很快要下大雨。她已布置完毕,大家正按组就位履职,本人在赶去柏墨水库路上,村里也通知到了。 赵林然嘱咐几句,挂了电话。 在刚才通话期间,赵林然注意到,艾冬光又打了手势,但这次没看懂什么意思。 事实上,先前手势也没完全看懂,而是提前做过了解,再结合现场情形做的判断,结果真还言中了。 这次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不容赵林然进一步分析,艾冬光追问道:“赵镇长,你就说吧,大家怎么办,靠什么生活?” 语气缓和好多,称谓还变了,必定有什么阴谋。 尽管赵林然很狐疑,但此时不便深究,只能先予以回应:“工人兄弟们,事实上对于大家的需求,镇里已有考虑。一是责成石场发放拖欠工资,二是找到新的就业岗位。对于工资和补偿,镇里一直在积极跟进,有关部门也在全力处置,有望十月底前解决,最迟十一月中旬。至于新的就业岗位,镇里是这么考虑的,引进投资企业,开发旅游资源,到时至少会有数百岗位出现,再加上修路、通水、通网等一系列配套工程,五六百人重新就业不成问题。” 听到这样的安排,工人们纷纷心动:拖欠工资真的还能给?旅游点上班可比挖石头轻闲多了。 “石场已经被你关停,损失惨重,哪还有钱付工资?说什么旅游开发?企业在哪?凭什么投资?就算按你说那样,几百岗位够分吗?再说了,那还不定猴年马月,到时工人们早饿死了。” 经艾冬光一搅和,人们顿时又忐忑起来:现在怎么办?到时能轮到自己吗? “嘀呜嘀呜……” 忽然,刺耳警笛声响起。 艾冬光立即大声诈唬:“姓赵的,你什么意思?这边稳住大伙,那边调警察,要把我们抓哪去?哦……明白了,明白了。刚才打电话就是叫警察的,警察早提前埋伏好了,带着铁笼车、手铐,抓我们去坐牢呀。” 工人情绪瞬间被点燃,跟着呼号喊叫起来: “凭什么抓我们?” “我们有甚错?” 赵林然忙道:“我根本没调警力。大家如果不信,和我一起出去看个究竟。” “他一出去,警察没了顾虑,绝对会大开杀戒的。不能让他走。” 艾冬光这一嗓子不要紧,工人们立即挥动胳膊,围拢上来。 “干什么?我看谁敢动镇长?” 宣剑一纵身,跳到石桌上,伸手点指众人,“艾冬光唯恐天下不乱,绝没安好心,大家千万不要上当。” “别听这家伙的,他俩是一伙的。到时被警察抓住,说什么都晚了,只有把姓赵的弄住,我们才安全。” 艾冬光这话太有鼓动性,人们继续向前冲去。 “来呀,谁先来?”宣剑哈腰抄起两件石制品,点指上前人群,仿若怒目金刚一般。 人们还真被镇住了,尽管嘴上喊嚷凶狠,却没人敢贸然上前,生怕被上百斤的石件砸中,但情绪越来越激动。 艾冬光嘴角带笑,再次打了手势。 赵林然取出手机,想要了解外面情况,却发现根本打不出去,感觉很是蹊跷。 “咔嚓”, “轰隆隆”, “哗……” 外面雷雨声响成一片,再加上刺耳的警笛声响,更加剧了紧张气氛。 “别让他跑了。” “给我们说法。” 喊嚷声一浪高过一浪,人们又慢慢向前移动,现场形势更为紧张。 怎么办?动用卫星电话调人?那样势必更激化矛盾,非被人潮淹没不可。何况人也不能一喊就到,也根本没那么多人可调。 可就这么耗下去,形势同样更为不利,失控只是早晚的事。 一瞬间,赵林然陷入两难,四周人群却越来越近。 艾冬光脸上笑容越来越浓,话语更具蛊惑性:“只要弄住赵林然,外面警察就不敢胡作非为,我们才最为安全。别看那小子瞎咋呼,我就不信他敢真砸。人多力量大,冲他爹的。” 人群没跟着喊嚷,但步伐再次加大,脚步声“咚咚”作响,好似铁锤敲心一般。 “哎哟!谁?” “谁打我?” “肯定是姓赵的人暗中下手。” 随着几声呼喊,艾冬光马上嘶吼起来,誓要把局势推到不可控境地。 果然,人们情绪彻底爆发,不要命的冲去,眼看便要淹没赵、宣二人。 “站住!” 这一嗓子真不得了,声音并不是特高,但却震得洞顶砂砾“沙沙”下落,久久回荡在洞中。 刚才还前冲的人们,好似中了魔法一般,瞬间收住步子,与赵林然仅一拳距离。 这是丹田之力?宣剑眼望镇长,双手高举,两个石件滞在半空,脑子一时短路。 “放下来。” 随着赵林然这声提示,宣剑缓缓放下石件,忽的全身湿透:幸好镇长及时出声,否则一家伙砸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事实上,刚才宣剑一直纠结来着,只是举着吓唬人,但却难保没人撞上来。 都他娘咋啦? 艾冬光尽管也愣在当场,却很不满工人们表现。刚才就差那么一丢丢,也就是一秒时间,否则早混战在一起,姓赵的怕是已经不成人形了。 “大家别听……” 艾冬光还要继续蛊惑,被赵林然沉声打断:“艾冬光,你就非要大家陪绑,非要血流成河吗?到时你悄悄溜走,带着你的小情人躲到国外,工人兄弟们怎么办?一家老少还指着他们生活呢。你正是算准了这点,才再三再四挑拨,就是要让我和工人兄弟都身陷其中。你好趁机弄出金有财,再继续采石挣大钱,继续祸害当地百姓,对不对?” “少打岔,你这是……” 艾冬光又要挑拨,外面忽然传来怒喝,“闪开,滚边去。” 他立即抓住机会,大声喊道:“听见没?赵林然的狗腿子冲进来了,大家快挡住。” wap. /94/94023/20750334.html 第28章 阴险恶毒 “矮冬瓜,放你娘臭狗屁。”随着喝骂声,一名男子冲进来,随后又跟进来十多个。 这些人全都浑身湿透,大口喘着粗气,有几人甚至出气都费劲。 人们认出来了,最前面几个是深沟村姚老二、桦树背尹大壮、小沟门庞二根,后面的也都是附近村民。 这些人还有共同之处,都曾是石场工人,都是二三期尘肺,姚老二更是达到矽肺病程度。 “滚进去。” 又是一阵脚步声,柯骁走进石洞,推倒手中大眼男子。 “三狗子,丢先人的脸。说说你干的,好,好事。”姚老二一脚踹趴大眼男,呼呼带喘地骂着。 “姚师傅别激动,快坐下歇歇,大伙都坐。” 在赵林然招呼下,这些尘肺病人全都坐下,喘息声仍旧不断。 “说呀。”姚老二再次踹去。 姚三狗轻松躲开,口中支吾:“说,说什么呀?” “好,我来说。” 姚老二稍稍平静后,讲说起来:“他们几个狗东西,在外面弄了好多大喇叭,放的警车声音,还拦着不让我们进,你看把柯镇长弄的。” 经姚老二一说,人们才注意到,柯骁的衣服上满是泥巴,外套也破了口子,脖子上还有几道抓痕。 “这几个家伙谎称是警察,说是镇长派来的,要把这里的人都抓走。他们人多,那些都跑了,就只逮住这家伙。”柯骁恨恨地说着,抓过姚三狗身上大喇叭,打开开关。 “嘀呜嘀呜……”石洞里立即响起警笛声。 柯骁关掉喇叭,接着说:“他们好像还有屏蔽信号器,下着大雨,又装在塑料袋里,看不太清。” 赵林然直到此时,才明白艾冬光后来打手势含义,显然早有准备,可见这些人蓄谋已久。幸好自己早有安排,让柯骁去找来这些尘肺病人,否则还真麻烦了。 “冒充警察,败坏警方声誉,破坏警民关系,损害政府形象,罪不可赦。马上报警,直接抓了,按顶格重判十年以上。”赵林然沉声道。 “二,二叔,救命!”姚三狗妈呀一声,爬到姚老二近前,抱住大哭。 “跟老子说有屁用,老实交待,争取从宽,处,理。”姚老二一脚踢开对方,刚说几句话,又喘个不停。 “我说我说。”姚三狗忙不迭应声,转爬到赵林然脚边,语带哀求,“镇长,我如实交待,能不能宽大处理?” 赵林然语气傲然:“看你具体表现了。看你是不是主谋。” “我不是主谋,都是他指使的。” 姚三狗抬手一指艾冬光,“今儿个一早,天还没亮,他就安排我们几个,说是要到镇里闹事,让我们拿着喇叭躲在暗处。到时看他暗号,在最紧要时候打开喇叭,冒充警察喊话。那么工人指定慌乱愤怒,绝对围攻殴打镇长,后果肯定一发不可收拾。没想到镇长先来了石场,矮冬瓜就改让我们在这装警察。刚才我们先开了一会儿喇叭,正准备冒充警察喊话,柯毛驴,不,柯镇长就来了。那几个打不过跑了,我腿慢被逮了个正着。” “信号屏蔽是咋回事?”赵林然追问道。 “这是刚才临时加的,说是防着镇长叫人来,就是要把镇长打出个好歹。屏蔽设备早就有,以前主要是应对检查,一旦有情况就拿出来,给场长争取通融时间。” 姚三狗说到这里,急急询问,“镇长,我知道的都说了,能不能放我一马?” 赵林然没理姚三狗,而是看向艾冬光:“假冒警察造谣生事,非法限制人身自由,阻挠公务人员现场办公,该当何罪?” “何罪?关我屁事。我从来没有指使过这些,只是帮苦难的工友讨公道,这个无赖诬陷我,我是冤枉的。”艾冬瓜表现很平静。他已经下定狠心,打死也不说。 “你冤枉?还有谁也这么认为?” 听到赵林然询问,有几人想要作证,但注意到对方森然眼神,马上又打消念头:能躲一劫是一劫,保住自己最重要。 给了足足一分钟时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赵林然吩咐道:“带走,交给有关部门。” 柯骁一挥手,立即有四人进来,扭住艾冬光。 “干什么?非法拘禁,私设公堂?” “工人兄弟们,你们看好了,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抓完我,就该收拾你们了。” “不信你们看,今天绝对给你们解决不了问题,先拖你们再说,然后就没了然后。” 艾冬光挣扎着嘶喊连声,声声敲击在工人心头,工人们脸色都非常难看,最怕的就是最后这句成真。 “叮呤呤”, 来电话了。 赵林然刚一接通,里面便传出苏梓妍声音:“镇长,暴雨说来就来,太大了,发生泥石流、山体滑坡、塌方风险很大。水库暂时还没问题。” 山体滑坡?塌方? 赵林然心头猛得一沉,说了句“有情况及时联系”,便挂了电话,大步向外走去。 “不许动,哪也不许去。”上千工人一拥而上,死死堵住门口,把赵林然等人困在当中。 “这里很危险,我们大家都要离开,否则……”赵林然急道。 不等说完,人们便哄呛起来: “有什么危险?” “反正横竖都没活路,必须拉个垫背的。” “对,除非马上解决,要不别想走。” “我们就是要口饭吃,当下必须解决。” 眼见这些人混不吝,姚老二开骂了,“你们他妈的怎么回事?懂个好赖不?如果石场不关停,用不了两年,你们全他妈跟老子一样,顶多剩个七八年活头。现在都听镇长的,他绝不会害我们。” 尹大壮、庞二根也跟着呵斥: “奶奶的,等你们明知活不了十年,看你们还有狗屁心思闹腾。镇长图什么,还不是为大家好?” “一说就是没活路,全他娘的放屁。没开石场前,你们也不是喝尿长大的,不照样活好好的?” “反倒是挣了几个狗屁工钱,筐不编了,地不种了,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地一年比一年贫,除了粉末就是石子,能打几斤粮食?”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 “还他娘的不是采石弄的?照这样下去,别说是种地,怕是想喝口净水也难。当初真是猪油焖心,咋就信了金有财鬼话。” 姚老二这么一骂,那人闭了嘴,其他人也不禁反思,但仍堵着门口不动。 看着死死封堵的人们,赵林然恨得牙根痒:可恶的矮冬瓜,临走还给人们心里种毒蛊,可见受金有财蛊毒之深。 怎么办?怎么办? 赵林然念头急转,努力想着办法。 “咔嚓,咔嚓” 一阵紧似一阵的雷声,更加剧了赵林然的急切心情。 wap. /94/94023/20750335.html 第29章 骗离险地 注意到人们思想动摇,久未说话的吕河开了口:“说我们目光短浅也好,喝毒酒止渴也罢,反正现实情况就是没饭吃了。我们就算是不采石,可之前的营生要么荒了,要么转给别人,除了把子力气,别的什么都不会,上哪找活干?哪又要我们?” “先前我已经讲了,招商引资,开发旅游,优先考虑各位就业,等有时间细说。”赵林然道。 “也不是要难为镇长,实在是这种虚头八脑的话听多了,到头来没一个成真的。旅游这东西我们不太懂,可也知道好多地方要么山有名,要么水有景,柏墨镇有什么,拿什么招商,又有什么看头?”吕河如此一说,好多人跟着点头附和。 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谈这个? 赵林然心里急,但还得尽量解释:“这里有原始生态,趁石场影响时间不太长,还可以大概率修复,到时就是天然氧吧,城里有钱人最看重这个。这里有古鲜卑族遗迹、文化,还有相关民族工艺传承,可开发资源非常丰富。别的不说,就拿柏墨水库来讲,完全可以改造成人工湖,周边配套民族文化设施。有山有水就有灵气,山水结合,相得益彰,这不是我一家之言,省里大专家都肯定过的。所以请大家相信,镇里一定能引进资金,柏墨镇也一定会成为山美水美的文化胜地。到时大家生活在绿水青山中,不但挣钱致富,还能身心健康,何乐而不为?” “好,很好,但愿有那一天,也相信镇长会带给我们。” 吕河先是频频点头,却又语气一转,“可问题是,我们得能等到,别在等来之前饿死。” 真他妈犟种。 赵林然心中骂娘,声音低沉:“暴雨就在身边,旁边山几乎又挖空了,发生山体滑坡、塌方概率极大极大。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到安全地方才行。” “我们在这不是一天了,大暴雨也遇见过,不照样活的好好的?我们现在就想要活路,就想看到现钱。”吕河这么一讲,本已有所松动的人群又静止不动,直钩钩地望着赵林然。 “你……” 赵林然脑中灵光一闪,咬牙回应,“好吧,跟我走,到地方给你们处理。” “真的?”工人们全都兴奋起来。 “去晚的轮不上。”赵林然说着,迈步走去。 人们下意识让开,然后又赶忙跟上。 “哗!” “轰隆隆”, 刚才洞里七拐八绕,隔音效果非常好,等到来在外面,才感受到真正的瓢泼大雨。 “前面带路,必须优先保证病号安全。”赵林然一边指示柯骁,一边跳上汽车,一边联系村里牛主任。 工人们双眼好似长了钩子,无论步行、乘车,但眼睛一直没离镇长专车,有几辆车子更是“贴身保护”。 听到大部分村民已撤出,赵林然心头沉重减少一分,但仍要求牛主任抓紧再抓紧,不漏一人。 一路上赵林然电话就没断,幸亏手机是特制防水款,否则上下车溅落的水滴也足以损坏。 “嘎吱”, “嘎吱吱” 从村子北头山上,一直到了南边平坦高地,镇长专车停住,一辆辆车子跟着紧急刹车。 嗯?跳下车子的人们,透过茫茫雨幕,看到一顶顶蓝绿帐篷,都不禁纳闷:什么时候弄的? 也有人马上想到,肯定是镇府临时安的。 别管是谁弄的了,先躲进去避雨才是,人们争先恐后冲向帐篷。 “镇长,我马上清点人数。” “其他村民刚都来了,就看闹事中有多少羊肠洼村民了。” 柯骁、牛主任急急迎来,汇报着情况。 “赶快清点,一个都不能少,尤其外村来的那些,要找领头的核实。”赵林然命令道。 “好的。” 柯骁、牛主任刚离开,吕河几人凑到近前:“镇长,是在这处理吗?到地方了。” “轰。” “轰。” 忽然,山崩地裂般响动传来,大地也跟着震颤不已。 “滑,滑,山体滑坡!” “塌方了!” 沙哑呼号声四起,人们下意识扑到了帐篷外。 只见金财石场方向,漫天山石飞舞,伴随在连天雨幕中,既像山呼海啸,又似星石相撞。虽然离着好几公里,虽然余波并未到来,但好多人脑中依然跳出四个字:天塌地陷。 “快,快,清点人数!”往日大事不慌的赵林然,此时也少了镇定。 “清点人数!” “快,快呀。” “眯眯眼,睁大眼睛瞅。” “罗锅子,往前看。” 一时间,呼喊声不断,人们好一阵慌乱。 “羊肠洼村人都齐了,男女老幼一个不少。” “桦树背九十三人都在。” “小沟门八十七个都来了。” “……” 随着一组组数据报来,赵林然的担心一点点减少着。 “金财石场来了五十七人,还差一个。” 听到最后一组数据,赵林然心头一沉:“是不和村民弄混了?” “没弄混,村民是村民,这些人不属于镇里各村。”姚三狗带着哭腔道。 “算了矮冬瓜没?”吕河上前插话。 姚三狗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哎呀,他,被人带走了,不在这。那就全了。” “屁也蓝不成。”姚老二气得一脚踹翻本家侄子。 “轰隆隆”,随着最后一拨响动,远处山体滑坡暂告段落。 迎着吕河等人殷切目光,赵林然自嘲一笑:“现在不可能处理,只能是先前那两种办法,刚才我是骗大家的。” 吕河等人立马急了:“什么?果然是骗我们。兄弟们,咱们不……” 他们话音未落,几个尘肺病人全抡圆了巴掌,牛主任直接拎起顶门杠。 “靠你妈大驴脸,良心让狗掏了?如果不是镇长救你们,你他娘早成肉泥了。” “大驴脸,老子还不知道你那小心眼?就因为上次在镇里丢脸,你心心念念寻镇长别扭,刚才还故意找茬哔哔,差点拉老子们陪葬。” “大驴脸找抽,揍他娘的,恩将仇报玩意。” “小狗蛋,要不再回去,让石头把你砸扁。” “滚,羊肠洼不留牲口。” 骂声还在继续,有村民的,有工人的,其他帐篷的人还在源源赶来。 “我就是随便问问,那样处理也行。”吕河捂着挨扇脸颊,心头慌得一匹,深深体会到了惹众怒滋味。 那些跟班更不敢言声,生怕被人们活撕,挨两下巴掌算轻的了。 “叮呤呤”, 苏梓妍来电话了,语气中满是焦急:“镇长,出事了。” “别慌。全力抢救。”赵林然顿感不妙,尽量沉着。 wap. /94/94023/20750336.html 第30章 人心齐泰山移 苏梓妍明显怔了一下,才又道:“不是人的事,目前没收到任何人员伤亡、失踪消息,是水库排涝闸有问题。四个闸门,只有一号、二号能用,三、四号锈住了,怎么也打不开,工程技术人员正在想办法。涂大力一直分管,也不知干什么吃的?” “我身为镇长,也该早些跟进。” 赵林然自责一声,随即叮嘱,“一定要慎重调试,做好应急预案。实在不行,宁可暂时不用,也不可贸然硬开。有其他异常吗?比如警戒水位线、坝体渗漏情况。” “坝体非常坚固,当初工程质量很棒,水位距警戒线也还有一米。”电话里刚说到此处,接着一阵嘈杂,苏梓妍声音更为焦急,“并没接到上游放水通知,也没发现上游水量增加,但库区水位线忽然快速上升。” “大概率是泄水渠堵了。你留在现场坐镇,我马上带人处理。随时保持联系。”赵林然结束通话,大手一挥,“柯镇长,马上组织人手、设备,去金财石场西边。” 柯骁刚进帐篷,不了解情况:“干什么?那里刚发生滑坡,还很危险,稳定了再去。” “正因为发生滑坡,我才怀疑水库泄水渠堵了。泄水口跟排涝口不一样,都是设在险要地段,一旦泄水不畅,就会导致水位极速升高,坝体和排涝闸会很危险,两侧村庄都可能遭殃。”赵林然说着,已经出了帐篷。 “我们也去,疏通泄水渠,锹镐、铲车、钩机都带上。”牛主任一声呼喝,各个村子都响应起来。 救水库也是自救,否则很可能自家村子遭殃,人们拎得清。一时间,一千三百多人集结起来,这还是拦下了妇女老幼,否则起码两千多号。 “轰”, “突突突”, 茫茫雨幕中,一辆辆车子启动,向着村子西北角而去。 柏墨水库在羊肠洼村上游,村子西北方正是泄水渠必经之处。 “嘶……” 车队从金财石场旁经过时,人们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尽管滑坡、塌方早已停止,但山石、泥浆遍布,动物残体也不时出现,眼前景象触目惊心。 假如刚才晚离开几分钟,现在指定都会埋在下面,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吕河等人本来是跟着看热闹,此时也不禁神情郑重,既后怕又惭愧。 车辆拐过弯道,目的地远远在望,早有几条“石龙”等着,那是滑坡泥石冲积而成。 等着到了近前,哪还有泄水渠影子?别说是一条泄水渠,就是十条这样的水渠,滑落的泥石也足以堵死。 山体滑坡下,泄水渠至少堵了二三百米,短时间内挖开非常困难。最重要的是,还必须保证高处石泥不再继续下滑,否则挖多少补多少,而且这样作业也危险。 由于水渠堵塞,渠里的水已经外溢好多,渠两侧本更加泥泞不堪,时间长了还可能发生新的垮塌。 “牛主任,带你们村一百人,在这边挖,人都站这个方向。” “姚师傅,你带着深沟人,在这边负责截断泥石,要等牛主任他们挖到那再挖,始终保持这个距离。。” “尹师傅、庞师傅,桦树背、小沟门的在这边,三锹两镐为一组,要保持这个姿势。” “姚师傅、尹师傅、庞师傅,你们仨务必牢记,只在边上看着,不得亲自动手。否则一旦你们出状况,大家会更忙乱。” “两台钩机,一台铲车,去那边,等前面清出三十米,再动。另一台钩机跟着牛主任,在他们左右方,对对。” “吕河你们……” 看着赵林然有条不紊的安排,柯骁深感纳闷,也更为佩服:镇长大学刚毕业,怎么比我这老工程兵还内行呢? “柯镇长,你总负责。我也就知道些皮毛。”赵林然最终把调度权交给柯骁,柯骁顿时激动不已,觉得专业得到极大肯定和尊重。 专业人办专业事。 人心齐泰山移。 在赵林然运筹帷幄下,在柯骁亲自指挥下,在一千三百多男儿通力协作下,历时五个小时,泄水渠有惊无险地抢通了。 在这期间也要感谢老天爷,雨势小了好多,基本是中雨状态,否则恐怕还要多费上一些时间,说不准会出什么岔子。 “镇长,水位下去了,差点就超了警戒线。” 接到苏梓妍“报喜”电话一刻,赵林然嘴角掠过一抹笑容,“好。继续严密监控,千万注意安全,我一会儿就过去。” 赵林然结束通话,收起手机,对着现场众人深深一躬:“谢谢大家,大家辛苦了!” 在赵林然弯腰一刻,好多人都红了眼圈。 “应该感谢镇长才对,要不我们早成鬼了。” 黄毛说的情真意切,竟然流下了眼泪,好多人跟着都哭了。 黄毛是矮冬瓜跟班,之前闹腾最厉害,可经过死里逃生一幕,对赵林然只有感激和佩服。 赵林然没再就这个话题掰扯,否则说不完的话。 “柯镇长,这里就交给你和牛主任了,一是安排人把姚师傅他们安全送回,今天他们太累了。二是有序安置村民,尤其要杜绝村民私自回家,等到情况稳定再定,否则一旦有意外,就将是灭顶之灾。三是及时沟通物资调拨,确保……” 尽管赵林然言简意赅,但毕竟事关重大,而且牵涉生命安全,赵林然还是嘱咐了好几分钟。 “镇长,坚决完成任务。”柯骁回应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牛主任则转向四周众人:“所有人听着,镇长在的时候听镇长的,镇长不在听柯镇长的,谁敢歪毛淘气,别怪老子不客气。当年南疆轮战的时候,老子在战场上可杀过人。” 我靠,今天怎么了?不但镇长和司机霸气侧漏,咋老牛头也发飙了呢? 尽管难免有人腹诽,但谁也不敢轻视,因为牛主任眼珠都红了。 “叮呤呤”, 苏梓妍又来电话了:“镇长,水位突然上涨,好像是上游放水了。” “严密监视,严密监视,我马上过去。”赵林然话音未落,已经冲上汽车。 “轰”, 越野车轰鸣着,箭一般地蹿了出去。 也难怪赵林然心急,水位突涨就意味着警戒线告急,假如超出规定值必须及时排涝。否则很可能溃坝或漫堤,水势流向将不受控制,人财物避险难以掌控。 但排涝并非随时可排,必须依据数据科学预估,提前进行人员疏散。可问题是,这次上游来水突然,没有任何预警提示,而水库排涝闸一半有故障,完全就是措手不及。 一旦出现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很可能就是数条鲜活的生命呀! wap. /94/94023/20750337.html 第31章 镇长扛起女书记 抗洪总指使苏梓妍就在水库现场,更能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因此不时联系上游镇,希望了解具体情况,以便据实做出更科学判断。 “哼,总是占线,不在服务区。” 苏梓妍恨恨放下手机,对张兴力继续说,“还联系不上黑虫坝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上游异常放水,否则水位线不可能上升那么多,先前泄水渠堵塞也没升那么快。你一定要把这情况准确传达给下游几个村,既必须做好充分准备,也无须盲目慌乱。” “继续排查泄水渠畅通情况,绝不能再堵了,否则就是雪上加霜,非出乱子不可。泄水渠不同于排涝渠,闸门没在排水口,而是设在渠道险工段,多是急弯拐角,更容易堵塞。千万多加关注,及时排查,第一时间疏通堵塞。” “告诉宁卫军书记,继续核实各村、企事业单位伤损情况,尤其涉及人员伤亡的,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汇报。物资调拨既要快捷,又必须严格履行程序,绝不允许出现糊涂帐。这些工作务必及时严谨,否则我拿他试问。你也一样,假如履职不力,照样严肃处理,谁都没有特殊。” “是,坚决完成任务。” 张兴力认真听完,郑重点头,随即又不无担心,“库区现在情况复杂,只有你自个盯着,恐怕照应不过来。” 苏梓妍出场打断:“有什么可怕的?离开你张兴力,地球就不转了?监测水位有数据员,修理三四号排涝闸有工程师,他们都是水务技术人才,比你我专业多了。清理河道有这些大姐在,都是劳动能手,干活未必不如你。”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你们现在都在河道里,假如洪水突至……” 张兴力还要劝说,苏梓妍直接打断,“有完没完?婆婆妈妈的,赶紧干你的去。” “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及早撤离。”张兴力又叮嘱一句,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雨幕中离去身影,苏梓妍尴尬一笑。他何尝不清楚危险?可那么多杂物不清理,一旦开闸放水或是溃坝决堤,会有大量洪水漫出渠坝,百姓财物甚至人身面临威胁。自己如何向赵林然交代?如何帮他弥补亏欠? 前几天书记办公会上,苏梓妍拿下武装部长位置,其余职位都归了史霄汉,赵林然不但一无所获,还被当猴耍了一把。虽说苏梓妍提前毫不知情,更没任何私下交易,可仍觉着亏欠赵林然,毕竟事实上做了史霄汉帮凶。 也正因为有愧于赵林然,苏梓妍才主动请缨以作弥补。当然了,即使没有这个因素,苏梓妍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为今之计,就是加速清理排涝渠,赶在危险来临前撤离,这才是对所有人都负责。 稍稍迟疑之后,苏梓妍迅速转身,快步回到河渠中:“各位大姐,加把劲,速战速决,必须在水位报警前撤离。” “是。”四周女人回声响亮,手中工具、设备运行更快。 就在苏梓妍等人与时间赛跑时,赵林然也到了库区,但由于淤泥过深,车辆行进困难,赵林然干脆弃车而行。 相比离开村里时,雨势又大了好多,再次达到暴雨级别。 赵林然一脚踩下去,雨鞋仅露两三寸边沿,每迈一步都泥水飞溅,“吧叽”作响。所好的是,曾有过更苛刻历练,行进并不太困难。 “呼叫黑虫坝”, “黑虫坝老杜”, 在行进过程中,赵林然对着雨衣里面手机,不停语音呼叫。其实刚才在来的路上,赵林然也没停止联系,同样都没打通。 “杜瞎子,给老子等着。” 赵林然一边咬牙发狠,一边继续呼叫前行。 “你是……镇长?”茫茫雨幕中,张兴力迎面走来。 赵林然劈头盖脸讯问:“你不在库区协助,到这干什么?” “苏书记让……”张兴力快速讲了苏梓妍的安排。 “什么?” 赵林然大惊,“你说她在河道清理杂物?不要命了?怎么不拦着?” “我拦了,可苏书记非要坚持。现在我再去拦。”张兴力很是无奈。 “继续做你的。我去吧。”赵林然话音未落,已经迈出两步。 他这也太快了吧? 望着赵林然离去背影,张兴力很是不解,但此刻不是好奇时候,便赶忙巡查水渠去了。 “呼叫苏梓妍。” “黑虫坝老杜。” 赵林然不停交替呼叫,但要么没接听,要么打不通,气得赵林然不时骂街, “傻娘们。” “死瞎子。” 暴雨中又穿行了十多分钟,赵林然终于发现苏梓妍身影。 紫色雨衣变成酱褐色,雨滴顺着发丝不停滑落,嗓音嘶哑难辨,整个人完全成了泥猴。 辨出苏梓妍的一刻,所有骂人脏话实难出口,赵林然有的只是深深愧疚。他明白苏梓妍主动请缨初衷,知道对方在弥补亏欠,可真正有愧的是自己呀。自己明明占了便宜,却还故意甩脸子、装受害者,着实不厚道。 “赶紧撤离。” 直到赵林然在耳旁呼喊,苏梓妍才发现对方,赶忙高声回应:“来得正好,快帮我……” “立即,马上,走。”赵林然语气坚决。 苏梓妍根本不停:“你说什么?水位即将报警,抓紧清除杂物,以免……” “你不要命,也得顾大伙吧。”赵林然很不客气。 “你就是镇长?” 大嗓门扈大梅看不过去,打起抱不平,“镇长也得讲理吧?苏书记又是为了谁?还不是为我们?你每天坐办公室,知道苏书记为我们做过什么?我家男人在石场砸伤,哪哪没人管,是苏书记给找律师打官司,也是她帮我联系学开铲车,我们才有生活来源。” “还有我,是她帮我家买的种兔。” “我纳的鞋垫,全靠苏书记,才卖了好价钱。” “我们……” 二十多女人围上前,七嘴八舌声讨起来。 弄得苏梓妍还不好意思了:“镇长,大家都在积极自救,我们更没理由放弃。” “对,我们就听苏书记的,只要她在,我们坚决不走。”扈大梅来了脾气,直接伸降铲车机头,溅了赵林然满身泥浆。 “我就问你撤不撤?”赵林然瞪眼吼道。 苏梓妍也上了脾气:“想帮就帮,不帮拉倒,边去。除非河道清理……” “看你走不走?”赵林然忽然哈腰半蹲,抱起苏梓妍,一下子扛在肩上,转身便走。 “干什么?放我下来。”苏梓妍根本没防住,又惊又怕,不停拍打起来。 赵林然根本不停,反而转头命令:“你们也快走。” 其实不用赵林然喊嚷,这些女人反应过来后,“嗷唠”一嗓子便跟了上去,誓要抢下苏梓妍。 只是赵林然脚程极快,扛个人也不受影响,女人们一时难以追上。 “轰轰”, 扈大梅急了,直接操纵铲车,冲了上去:“放下苏书记,否则老娘不客气。” 一时间,扛人的前面快跑,二十多妇女吼骂跟追,大铲车后来居上,形成了滑稽一景。 其他人不清楚状况,只知道男镇长扛着女书记狂奔,纷纷转头侧目,嬉笑吃瓜。 wap. /94/94023/20750338.html 第32章 闸门崩裂,形势严峻 “轰轰轰”, 特殊环境下,笨拙的铲车成了神行太保,短短三两分钟,便跃过一众女人,紧紧咬着赵林然不放。 扈大梅更是大嗓喝骂:“站住,放了苏书记。别怪老娘不客气,管你什么狗屁镇长。” 泥浆敲打越来越密集,赵林然自然能感受到铲车迫近,但他并不回应,而是边跑边呼叫着黑虫坝镇。 扈大梅本以为三五分钟绝对搞定,不承想十多分钟了还没追上,而且地面坡度越来越大,不由得更为恼火。 “轰轰轰”, 铲车油门一轰到底,加速前进。 赵林然跑着呼着,手机里终于有了声音:“赵镇长,正要……” 根本不容对方说完,赵林然破口大骂:“杜瞎子,你他娘水库放水不通知,要是出了人命,老子跟你没完。” 对面直接哭了:“赵镇长,我们没主动放水,是水库忽然溃坝了。” “啊?”赵林然大吃一惊,心头“突突”狂跳。 刚才还打骂不停的苏梓妍,也立马安静下来,汗毛眼“咝咝”冒着冷汗。 “嘎巴巴”, “吼……” 忽然,怪吼声震耳欲聋,凌厉寒意陡然袭来。 什么情况? 人们下意识转头。 茫茫雨幕中,库区洪水磅礴而出,好似万千水兽破空,狂涌奔流肆虐无度。 闸门绝口! 注意到眼前情景,现场人们都吓木了。 妇女们更是吓得心头战栗:差点就没命呀! “噗”, “哗啦啦!” 裹挟着寒气的水雾迎面泼至,洒在人们脸上、身上,凉在每个人心底。 “哇!”苏梓妍稍稍一愣之后,嚎啕大哭起来。 听到哭声,赵林然才意识到肩上有人,赶忙轻轻放下,柔声关心:“别怕,有我呢!” 苏梓妍百感交集,情急之下给出奇葩理由:“你弄疼我了。” 嗯?赵林然不由得楞住。 呀!我说了什么?苏梓妍暗道“糟糕”,霎时脸赛红布,鬼使神差钻入赵林然怀中。 这也太快了吧? 赵林然还没反应过来,苏梓妍“啊”一声惊呼,挣扎着转身,踉跄地狼狈跑去。 扈大梅等人先前一直投鼠忌器,可现在眼见苏梓妍已然脱困,却没了一拥而上的擒贼冲动,有的只是满满的感激与愧疚。 “该好好谢谢镇长的。”面对扑奔而来的苏梓妍,扈大梅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 苏梓妍一时理解有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声音细得如蚊子般:“扈姐说什么呢?” 当人们大多还慌乱无措时,赵林然最先反应过来,一道道指令发布出去: “闸口崩裂,形势异常严峻。马上将情况通报下游及周边村子,启动应急预案,尽全力确保生命财产安全。” “迅速清点人员伤损,做好安抚善后工作。” “查清排涝闸崩裂情况,有序开启一二号闸口排涝,缓解崩裂渠道压力。” “进入抗洪临战状态,有序管控现场及沿线,严禁无关人员涉险。” “物资保障工作……” 涉及到工作事项,苏梓妍立即走出小女儿情境,一丝不苟地落实起来,迅速传达到每一个职能部门与负责人。 时间不长,闸口崩裂情况了解清楚。是之前锈住的三号控制阀突然崩开,导致闸门失控开启。初步分析,既与水压陡然增大有关,也跟刚才试图修复不无关系,更与平时养护不利关系重大。 尽管水库以水务局管理为主,但地方政府也有协助、监督职能,分管副镇长涂大力绝对难辞其咎。 随后,相关情况源源不断汇总而来: 洪水基本运行在排涝渠中,仅是开始喷溅出少许,对沿线农田影响不大,目前并未危及屋舍等财产。由于事先准备充分,疏散及时,并没有人员伤损。 一二号闸口已经开启,大大缓解了三号渠排涝压力,三个渠运行平稳。及时恢复三号闸闭合功能、防止四号闸崩裂,是当前需要重点考虑问题。 现场及沿线村正在密切关注排涝情况,已做好了应对险情准备。 各村支援库区第一批人员已经到位,一共二百四十七人,第二批支援四百人预计三小时后赶到。 全镇物资保障、调拨工作进展顺利,但新物资到位困难,因为全县都在降雨,相当多的公路已经出现险情,正常通行影响很大。 针对这些情况,赵林然及时做出部署指示,全镇抗洪排涝工作紧张有序开展着。 随着时间推移,夜色慢慢降临,降雨终于小了很多,维持在中偏小雨水平。 天色大黑的时候,库区人们终于用上晚餐,其实也算是午饭。中午好多人仅吃了少许零食,赵林然、苏梓妍等人更是一口没吃。 大肉馅包子、酸辣汤、咸菜,抗饿、发汗、补充盐分,足见保障工作用心。 赵林然就着酸辣汤,咽下口中食物,安排起来: “现在雨势减小了,但难保不会变大,也不敢保短时停止,一定要密切关注。” “现在上游来水水量依旧很大,依据杜镇长所言推断,起码这种泄洪量还要维持六七小时,也不排除水量突增情况出现。我们一是要保持和黑虫坝联系,一是做好应对突发情况准备。” “据我了解,这是二十六年以来,柏墨库区形势最严峻一次,坝体、闸门都经受着考验。现在天已大黑,一定要加大巡查频率,尤其要注意渗漏情况。一旦有异常,立马报告并采取措施,不放过任何细微环节。” “男士青壮多分担巡查值守任务,让女同志和年长者休……” “呃,呃。” 连着几个饱嗝打出,赵林然不得不暂时终止指示。 “镇长,别呛着。”苏梓妍递上了水杯。 赵林然接过来,“咕咚咕咚”连灌两口,忽的疑惑道:“酸辣汤变甜了?” “那是刚给苏书记弄的红糖水。镇长要不要再来几颗元胡止痛片?”扈大梅一旁搭了话。 “哈哈哈……” 人们立时哄堂大笑,赵林然不由得尴尬,苏梓妍更是窘得满脸通红。不过这爽朗的笑声,也为寒湿黑夜增添了暖意,算是苦中作乐了。 就在赵林然等人雨夜守护库区之时,身为书记的史霄汉却窝在县城家里,与马彼金打着如意算盘。 “明天一早必须回去,必须到抗洪一线。记得备好相机电池,录像机充满电。” 听到史霄汉安排,马彼金先是点头应允,随即又表示疑惑,“听刚才宁书记意思,镇里并无人员伤亡,应该并不严重,您还应该继续休养。您的身体不只属于个人,还事关全镇兴衰,马虎不得。” “幼稚。抗洪怎能少了镇党委领导?你不想去,自个留下,别拦我。”史霄汉黑了脸。 马彼金当然不想去镇里,不想听人们指指点点,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表态:“书记到哪我到哪,一辈子唯您马首是瞻。” wap. /94/94023/20750339.html 第33章 有惊无险扛过洪灾 赵林然不知道史霄汉的谋划,也根本没闲心理会这些,光是抗洪就够他忙活了。他现在全部心思都在抗洪抢险上,只愿平安度过今晚,明日形势大概率会好转。 前半夜还很太平,毕竟计划周密,落实有序,巡视检查到位,人们精力相对也足。后半夜就开始出状况,一件接一件。 先是凌晨一点,接到牛主任电话,说是村里憨蛋失踪了,一同不见的还有姚三狗,有人看见他俩去过河边。憨蛋没有父母亲人,脑子不好使,平时由村里管着,今天大伙都轮着巡夜,就忽视了对他的看管。 赵林然有些恼火,但也知道对方同样着急,只能好生安抚、叮嘱,帮着发动力量寻找。 这事也提了醒,赵林然立即吩咐下去,通知各村、各单位,加强对域内人员管理的同时,重点关注智力不全和单独生活人员。 这边刚安顿完,宣剑又打电话汇报,说是发现可疑车辆和陌生人,在羊肠洼村就出现过,现在又到了库区。 了解到车辆是普通号牌,除了有拍照行为,并无其他危险举动,赵林然指示不要干涉。除非陌生人进入洪涝危险区域,但也只需劝离即可,反正这里也没什么机密可言。现在的职业五花八门,也许仅是碰巧赶上,随便转转而已,赵林然根本没当回事。 事后证明,没干涉是对的,但陌生人并非随便转转,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将近凌晨三点,赵林然接到了牛主任电话:“憨蛋和姚三狗找到了。” 赵林然心头一松,追问道:“他俩去哪了?” “让他自个说。” 牛主任说完,换成了姚三狗声音, “镇长,我俩去弄蜂蛹了,弄了好多。憨蛋别看人傻,记性还真不赖,大黑夜还能把我领那山洞里。” 赵林然喝道:“你才是傻货。现在什么时候?自个不老实待着,还领着憨蛋大半夜乱跑,出事了怎么办?” 姚三狗“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寻思,镇长救了俺们命,俺们总得有个心吗。天一亮就把蜂蛹给你送去,你好好偿偿,这玩意可补了。” 赵林然哭笑不得,也有些不是滋味,没好气地说:“我不稀罕,送给你叔吧,他才需要补呢。捅那玩意,让蛰了吧?” “两张脸成了大馒头,都快看不到眼了。不过镇长放心,我这有老偏方,很快就给他俩弄好,什么后遗症都没有。”手机里换成了牛主任声音。 “回来就好,可千万看好他们。三狗子,给我记好了,天亮就给你叔拿回去,否则饶不了你。” 对牛主任嘱咐一句,又冲着姚三狗吼了嗓子,赵林然摞下电话,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这边刚松了一口气,忽然有巡查人员汇报:“镇长,坝体有渗漏。” 赵林然腾地冲出帐篷,钻入茫茫雨雾中,苏梓妍等人跟着追了出去。 坝体渗漏非同小可,一旦处理不及时,持续发展恶化,很可能威胁成千上万人生命,人们怎敢掉以轻心? 虽说雨势有所减缓,但地面早已泥泞不堪,人们顾不得这些,趟着泥浆“吧叽吧叽”一路狂奔,直接来到事发地点。 “镇长,以我观察来看,应该是正常渗漏,不必过于担心。”先一步到达的张兴力,迎了上来。 “渗漏还有正常不正常?只要渗漏就麻烦吧?”苏梓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远就抢了话。 张兴力指向手电照亮处,进一步说明:“渗出水量很少,水质较清,不含泥沙,很符合正常渗漏特点。在队伍上的时候,遇到过类似情况。” 听着似乎有一定道理,但赵、苏二人仍旧好一通询问,张兴力又做了进一步解释。 是吗?就在赵林然、苏梓妍不完全确信时,柯骁来到了现场,也认同是正常渗漏,也说在队伍上见到过。 水务专业人员已被抽调到上游水库,除了这两个退伍工程兵外,再没有更专业人士,赵林然只好先认可了二人意见,但仍加派人手重点关注。 轮班守护、巡查,一直到天亮,水库都没发生危险,也没再有别的奇葩事。水务专业人员正好赶回来,也对渗水点做出“正常渗漏”判断。 天光大亮,雨彻底停了,水库水位降到正常值,崩裂闸阀得到修复,所有闸门全部封闭,全镇没有一例人员伤亡。 这次抗洪抢险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但善后工作还有好多,统计、摸排、自救、重建、防疫消杀等等,仍然来不得半点马虎,否则次生灾害同样要命。 她去哪了?可能是太累了吧。 就在赵林然找苏梓妍时,苏梓妍打来了电话:“我先走了,需要休息几天。” 现在怎么能走,还有好多事呢? 赵林然刚要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女孩天生爱美,自是不愿人们再看到狼狈模样,趁黑走很正常。再说了,这次她也累够呛,算是给自己帮了大忙,剩下的还是由政府做吧。 于是赶忙换了说辞:“累坏了吧,好好休息调整一下。” 苏梓妍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挂了电话。 又恢复高冷了? 赵林然暗自腹诽之后,召集柯骁、张兴力等人,商量起了下一步工作。 接下来的几天里,柏墨镇全体公务人员,除了个别人值守,保证日常公务正常运转外,全部下沉到基层村子,指导、参与洪灾善后工作。 除了赵林然安排的这些人手外,还有一支下基层队伍,成员就两人——史霄汉、马彼金。 他俩没告诉任何人,而且专挑赵林然先行走过的村子。到了村里后,自是要嘘寒问暖一番,拍录些照片、视频,并特别要讲上一段类似“镇党委高度重视,党委书记亲自统筹抗洪全局,并派镇长、副书记、武装部长、副镇长等人现场抗灾”这样的话。 经过两天多,史霄汉完成了“灾情慰问”工作,也收获了满满一硬盘视频、照片。 “叮呤呤”, 史霄汉刚回书记室,电话便响了。 看到是县长室号码,立马恭敬接通。 不等问候,孟飞龙声音便传了过来:“马上来一下县里。” 这么急? 史霄汉脑中稍一闪念,立即回应:“现在我就从镇里赶过去,争取五点前到。” 孟飞龙说了个“好”字,直接挂了电话。 史霄汉抄起公文包,直接便走:“开车去县里。” “书记,不换身衣服?”马彼金问道。 “换什么换?干嘛那么刻意?”说话间,史霄汉已经出了屋子。 不刻意吗?马彼金会心一笑,快步跟了出去。 wap. /94/94023/20750340.html 第34章 树你典型 新式越野一路疾驰,比约定时间早五分钟,史霄汉进了县长办公室。 “这是咋了?” 看到满身泥巴的史霄汉,孟飞龙不由得皱眉。 “没咋呀。” 孟飞龙显得很懵,随即面露尴尬,“书记,实在对不起!怪不得刚才好多人看怪物似的。这些天总进村,一直这身行头,接您电话时也是才回去,疏忽了,下次一定改正。” “对对对,把这茬忘了,没关系。别乱称呼。” 孟飞龙拍着脑门,示意对方坐下,“说说你镇抗洪情况。” “对于这次洪涝,柏墨镇有预判,提前便拟定了……”史霄汉不加思索,娓娓道来。 孟飞龙听得非常认真,还专门提了几个细节,对方都答得严丝合缝、合情合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以孟飞龙的了解,史霄汉一贯说多做少,不过从刚才汇报来看,这次是自己多虑了,老史的确一直在抗洪前沿。 其实孟飞龙哪里知道,史霄汉之所以讲得那么真,主要是灾后“补课”成果,刚才一路上还翻镇府报的方案呢。 尽管不再存疑,孟飞龙还是确认道:“老史你跟我说实话,整个抗洪到底是你统筹指挥,还是别人直接操刀?” 嗯?史霄汉不由心慌,但却急赤白脸道:“我老史别的不敢说,但自认对您没有任何隐瞒,绝对句句属实。” “这么大岁数还急眼,还不能问了?”孟飞龙心里彻底踏实,笑着打趣。 史霄汉老脸一红:“您别见怪,这些天总跑下面,风吹日晒,肝火大了些。” “哈哈哈……”孟飞龙放声大笑,心里舒坦极了。 刚才孟飞龙既担心史霄汉张冠李戴,更怕是赵林然指挥柏墨镇抗洪。假如真是那样,他就会让史霄汉回去,后面的话也就不讲了。 说实在的,就因为赵林然,孟飞龙根本不愿提柏墨镇,听都不想听。这次如非万不得以,也不会找史霄汉来的。 此次洪涝灾害,崇诚县损失极大,有三个乡镇还死了人。而市里其他几个兄弟县,雨量相当甚至更多,但灾情却轻于崇诚县,仅有一县死了一人。 如果据实上报,指定吃不了兜着走,升书记想也别想。可要瞒报数据,一旦被人捅漏,同样没好果子吃。最佳办法,就是用其他亮点,淡化防疫不利影响。 也是在无意中,孟飞龙得到一个消息:全县数柏墨镇雨量最大,但却没有人员伤亡,财产损失也很少。 这就是亮点呀! 孟飞龙很想了解详细信息,又不愿向身边人打听,担心丢份和被耻笑,这才找来了史霄汉。 等了半天没下文,史霄汉也不禁狐疑:被识破了? 于是试探地问:“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孟飞龙收回思绪,微微一笑:“我想把你树成典型。准确地说,是树立抗洪先进支部与个人。你也在下面奉献了多年,是时候进步了,只是抢眼政绩缺一些,我不帮你帮谁?” 什么?这也太幸运了吧!史霄汉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这两天补拍东西也只是备用,没想到马上能用到关键地方,简直如有神助。 “我能当副县长,进县委班子那种?”史霄汉有些语无伦次。 “一切皆有可能,前提是政绩立得住。”孟飞龙话里有话。 “绝对立得住。”史霄汉胸脯拍得“叭叭”作响。 “这样,把你镇抗洪工作形成材料上报,事迹、数据、图片、视频缺一不可。” “没问题,都是现成的,只是还需稍微精选一下,毕竟做的太多了。” “这事必须要快,明早上班前传给我,不合适地方到时再调整。假如材料立得住,争取本周召开现场会,在柏墨镇表彰你和支部。” 柏墨镇?不方便呀! 史霄汉不由一惊,但嘴上却是另外说辞:“让您跑大老远,来回五六个小时,得耽误多少工作呀,也影响您休息。” “不碍的,给你捧场嘛!你想想,全县表彰大会,县里各大班子、委办乡镇都去,光这一场就够你自傲了。等这事之后,我瞅机会提你任命,就顺理成章多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岁数等不起呀。”孟飞龙很是语重心长。 史霄汉“蹭”地站起,再次拍响胸脯:“誓为知己者死,我老史这一百六十斤都是您的了。” “这叫什么话?都是为组织工作嘛!是组织给了我们一切。”孟飞龙故意严肃起来。 “我当然感谢组织,但更感谢您,我的常委副县长就靠您了。” 史霄汉说到这里,深深一躬,“我马上回去,一定第一时间把材料传给您,但愿别打扰您休息。” “去吧。这事先不要跟别人讲。” 孟飞龙打发走史霄汉,靠在椅背上轻轻摇头,“常委副县长?胃口也太大了点吧。” 从县长室出来,史霄汉一口气来到车上,吩咐马彼金:“马上回镇里,连夜汇总材料,第一时间报县长。” 马彼金心里有好多疑团,但没敢细问,立即驾车返回镇里,协助史霄汉整理起了材料。 先前在县长办公室,史霄汉言说需要精选,其实只是借口,最主要的是加工素材。目前摄录的这些素材,无论内容还是角度,都堪称上品,但稍有瑕疵的是,缺少事发当天场景。 还真别说,马彼金电脑玩得不赖,经史霄汉稍加提点,便对镇府所报图片、视频做了嫁接,变成书记冒雨现场指挥,简直天衣无缝。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马彼金再明白不过,史霄汉要彻底摘桃子了,不禁有些牙酸:“书记辛苦了,一般人根本忙不过来。” 史霄汉笑着道:“我也不是万能的,这些工作哪能离开你的辅助。” “应该的,应该的。”马彼金立即喜笑颜开,“我马上传给县长。” 令史霄汉没想到的是,凌晨一点传去的邮件,将近两点便接到孟飞龙回应:“好,非常好,材料很硬实,本周五上午十点,表彰现场会如期召开。你不需提前安排布置,到时县里一步到位。” “谢谢您的关怀!” 史霄汉激动地挂了电话,眉头却皱了起来:“不安排怎么行?必须支开那几人呀。怎么支开呢?” wap. /94/94023/20750341.html 第35章 巧妙支开 经过多半夜思考,史霄汉终于想出办法,次日一早便召开了党政联席会。 会议议题就是全镇抗洪抢险,总结过去工作,部署善后扫尾。 听完人们汇报,史霄汉予以充分肯定,重点表扬了一线同志,尤其对自己人不吝溢美,很符合其一贯风格。 虽然史霄汉没指名道姓,但人们听得明白,在刻意褒扬嫡系呢,不过宁卫军的确没拉垮。至于点到的其他嫡系,还是算了吧,简直马尾提豆腐——提不起来。 观察到人们表情细微变化,史霄汉暗暗自得:你们这么理解就对了。越逼真越能转移注意力。 “镇府方案中提到了防疫消杀,这个非常重要,也非常迫切,否则一旦发生传染,后果不堪设想,很可能成批死人的。为了彻底消除灾后疫情隐患,就由赵镇长亲自挂帅,张部长、柯副镇长辅助,第一时间启动全面消杀工作。” 史霄汉说到这里,转向赵林然,“赵镇长,这么安排可行吗?几天能弄完?” “可行。” 赵林然答得很爽快,“只要设施、设备、药剂到位,明天下午就能开始,最迟大后天启动,满打满算五天够了。” “五天……” 史霄汉稍一沉吟,马上说道,“不要大后天了,早消杀早省心,争取明天开始,星期四五六日一正好五天。周末大家辛苦一下,下周补放,到时镇党委为各位接风洗尘。至于设施、设备、药剂,还缺多少,拉出单子来,我跟卫生局调拨。还有就是安全问题,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千万不能消杀误伤。” “这个已有预案,我和张部长、柯副镇长也会全程跟进,连续吃住在村里。只要消杀物资到位,绝对保证如期安全完成。”赵林然很是肯定。 你自己说出住村,还省得我提了。 史霄汉心头大喜:“好,我负责今天把所有物资保障到位,你负责如期完成安全消杀任务。” “马彼金,你也别坐办公室了,跟赵镇长他们下去,做后勤保障。吃住行,还有消杀物资调拨,都由你负责。” 说好的分我政绩呢? 听到史霄汉这么讲,马彼金心头一沉。赶忙接话:“我倒是非常乐意做保障,就是怕经验能力欠缺……” 史霄汉沉声打断:“正因为经验少,更要多锻炼。” “我,我。”马彼金真想喊“卸磨杀驴”,但最终没敢蹦出一个字。 说了声“散会”,史霄汉当先起身,其他人跟着离去。 马彼金都快哭了,但还得强颜欢笑,拿着要货清单,跟到书记室:“书记,是您先跟卫生局打声招呼,还是我直接联系呢?” “你是不有想法?”史霄汉答非所问。 “没有没有。书记给我锻炼机会,我感激不尽。”马彼金嘴唇抖嗦,言不由衷。 看到对方恨得要死,却又没脾气的样子,史霄汉很是享受这种掌控感觉。 又故意撑了一会儿,史霄汉笑着道:“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了我?放心,少不了你的。星期五早上只需找个理由,比如县里急要材料,十点前就能回来了。这次让你跟去,一是给你出成绩机会,二是可以寸步不离学习,明白吗?” 马彼金立即转忧为喜:“您是让我看着他们,不得中途溜号,尤其周五不能回来,对不?要是那样的话,周五我也可以不到现场,到时有个证书就行。” “回来吧,那可是露大脸机会。”史霄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双簧没你怎么行? “好好,我一定回来,也一定保证把他们都稳在那。”马彼金心里乐开花,脑中早成了荣誉证书的海洋。 史霄汉没再啰嗦,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县卫生局长,讲了自己的要求。 卫生局长是史霄汉连襟,当初从政包括后来当局长,都是走的史霄汉关系。贵人有吩咐,自是毫不含糊应下,并马上吩咐照办。 上午九点多通电话,下午不到两点,消杀设备、药剂就到了,还另派了技术指导人员,简直堪称神速。 这速度也远超赵林然意料,弄得他都有些措手不及,好在方案已经足够细化和成熟,正好又让专业人员帮着培训了一下。 转过天来,吃过早饭,赵林然带着柯骁、张兴力等人,奔赴受灾乡村,有计划开展起了消杀工作。 赵林然他们前脚刚走,史霄汉后脚就做起了准备,全力迎接二十多小时后的颁奖盛典。 虽然孟飞龙交代,不需要自己提前安排,但史霄汉怎能不做准备? 哪句当讲,哪句不当讲,这个必须弄准了,实在拿不准的宁可弃掉。 哪句该抑扬顿挫,哪个词应重点强调,到什么地方做手势,哪些句子需要情绪饱满,必须提前演绎熟练才行。 一词一句推敲,一招一势比划,还真是个技术活,假如马彼金在边上就好了。 这些还不是最难的,真正沉浸其中才最见功力,毕竟好多事纯粹完全嫁接,怎么都觉着不真实。 此时史霄汉不禁有些后悔,当初如果留在镇里参与抗洪,哪还需要这么造假?可那时只想着让赵林然独面工人上访,谁知最后发展成这鬼样子。 后悔没用,面对现实才是根本。 史霄汉也真是个人才,经过一遍遍假想、揣摩,还真在脑中生成了同期画面,甚至有时候自己都含糊:明明就是我做的嘛! 除了午、晚餐离开办公室,其余时间都关在里屋演练,一直到后半夜两点才差强人意。 为了不影响第二天思维,史霄汉强迫自己躺下,但仍旧不由得揣摩那些东西,只到天光渐亮时才睡去。 “叮呤呤”, 早上七点钟,定时闹铃鸣响,史霄汉翻身起床,穿衣洗漱一气呵成。 随后又在里屋预演了两遍剧本,自认过程十拿九稳,才精神抖擞地出了屋子。 望着阳光明媚的蓝天,呼吸着沁人心脾的空气,史霄汉信心满满,期盼着激动人心时刻——颁奖盛典尽快到来,同时脑中幻想着千般美好且深刻的结局。 事实证明,最终结局的确令他终生难忘,但却和想象差之千里。 wap. /94/94023/20750342.html 第36章 抗洪表彰大会 吃过早饭后,早上八点多,史霄汉召开了全员紧急会议。 什么事? 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脸懵,只有刚赶回的马彼金心知肚明。 史霄汉先讲了二十分钟工作纪律,才说出中心意思:“接到县里通知,一会儿县领导要来,大家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拿出最佳状态服务与配合,一切以镇党委言行为准。假如谁多嘴多舌或毛手毛脚,坏了全镇大事,到时别怪镇党委不讲情面,卷铺盖回家都是轻的。” 领导来干什么? 至于这么严重? 还没等人们反应过来,史霄汉再次强调:“最后重申一遍,今天的事情非常重要,各位必须全力配合镇党委,最好不拿政治前途开玩笑。” 说完,立即宣布散会,当先离去。 人们心头疑惑更重,心情也更为沉重,忍不住向马彼金打探消息。 “总之今天的事情非常重要,各位只管带着耳朵就行,一切行动听指挥,都听书记的肯定没错。”马彼金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组织人们院里列队,做好迎接准备。 “嘀嘀”, 人们刚操练了一遍欢迎仪式,便听到阵阵汽笛鸣响,随即一辆辆汽车驶入院子。 五大班子? 各乡镇、委办科局? 企事业单位头目? 从车型和车牌上,人们捕捉出好多信息,脑子一时不太够用:莫非有天大的官要来? 早已恭候的史霄汉,快步来到头车近前,大哈着腰打开车门:“热烈欢迎县长莅临指导!” “霄汉同志辛苦了!”孟飞龙沉稳下车,笑着伸手,却忽得脸色阴沉下来。 “不辛苦,县长辛……” 不等史霄汉继续客套,孟飞龙已然收手,转身便走。 史霄汉稍稍一愕,急忙给马彼金打手势,示意接待其他领导,然后快步追上孟飞龙。 孟飞龙虎着脸,一言不发,直到进了镇书记办公室,才怒声道:“那个谁怎么不出来?” 孟飞龙实在不想提那仨字,更不想看那张贱脸,但对方不主动迎接,性质就不一样了。 史霄汉当然知道提的是谁,轻声回道:“他去村里组织防疫消杀了。” “他不知道我来?” “怎么可能?” “他故意躲我,你就允许?还是根本管不了?”孟飞龙怒道。 “他主动提的,不过我也同意了。” 史霄汉给出回应,随即进一步解释,“他专挑这时候去村里,应该是害怕面对您,毕竟您的威望、身份在那,他在您面前纯粹就是小丑。其实这样也好,以免他到时候发疯出洋相,那家伙真有这可能,干脆让他和铁杆一起去了。您马上就是书记,不值当为他发火,更不能因他坏了大事。” “嗯……”孟飞龙长长嘘了口闷气,既不甘又无奈。 这次孟飞龙把会场安在柏墨镇,言说给史霄汉撑腰纯属幌子,为自己正名才是真的。 上次就是在这里,因为没分辨出金有财诬告,孟飞龙被赵林然狠狠落了面子,也成了全县笑料。这次原打算当众狠狠敲打,既为自己找回面子,又狠狠打击其嚣张气焰,没承想赵林然躲了。 不过听史霄汉这么一讲,孟飞龙立即打消叫回赵林然念头。现在可是自己关键时期,好瓷器不碰烂瓦罐。到时只要如愿当上书记,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即使让其扫厕所也能找出理由。 想通这些,孟飞龙脸色和缓下来:“你这块没问题吧?别到时嗑嗑巴巴的,那可就当众现眼了。” “都是刚亲身经历的事,如实叙述而已,不会卡壳忘词的。”史霄汉很自信。 “还而已?看把你能的。”孟飞龙看似批评,实则情绪已然大好,接下来的谈话也轻松愉悦起来。 就在孟史二人友好交流之时,院里已经忙的不可开交。 搭台子的,支拱门的,挂条幅的,调试音响的,几乎就没闲人。 抗洪抢险表彰大会? 注意到条幅上内容,镇里好多人都不禁狐疑:这是正常活动呀。至于让大家闭嘴,闹得跟特级机密似的? 宁卫军也看到了条幅,深觉事有蹊跷,很想马上告诉赵林然。但要陪着县纪委一干人等,一时难以腾出空当。 将近上午十点,院里一切布置停当,激昂乐声随即响起。 人们纷纷走出屋子,集结到刚搭成的舞台前,足足七八百人之多,几乎占满了院子。 在热烈的掌声中,县里五大班子,以孟飞龙为首,鱼贯上台,桌后落座。 舞台上方搭了多半个顶棚,既解决了为领导遮阳问题,又保证了显示屏内容清晰可见。 再有条幅、标语、空飘等烘托,顿时欢庆、隆重气氛十足。尤其电视台的长枪短炮一架,档次更是够够的。 县委副书记主持会议,一番慷慨陈词,随即进入第一项议程,常务副县长通报抗灾情况。 在整个通报稿中,有些内容被选择性忽略,比如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专业用语是“正在统计核实中”。但却重点讲述了柏墨镇,雨量如何之大,损失如何微小,堪称抗洪楷模。 现场人们已从各自渠道有过了解,比较认可对柏墨镇抗洪评价,只是觉着涉及篇幅有些过多了。 第二项是表彰决定,集体奖一共十个,柏墨镇党委排第一,这个也不出意料。 但在宣读个人奖时,史霄汉是第一名,马彼金也排了第七,却始终没有赵林然、苏梓妍名字。人们不禁窃窃私语起来,不明白是之前消息有误,还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宁卫军实在气不过,手机藏在衣襟下,给赵林然发消息,描述了大致情形。 镇里好多人虽不如宁卫军反应强烈,但也彻底明白“被哑巴”原因所在,也觉得很是憋闷,对史霄汉赤果果摘桃子很是鄙夷。 史霄汉可没在意人们反应,满脑子都是剧本预演,和对完美效果的向往。 宣读名单之后,紧接着就是颁奖,史霄汉两次第一个上台,两次都是孟飞龙亲自颁奖。 先是拿了集体铜匾,现在又领了个人荣誉证书,史霄汉激动坏了,不由得一阵阵晕眩:常委副县长稳了! “老史,稳着点,接下来才是正场。”幸亏孟飞龙及时轻声提醒,史霄汉才转过身集体合影,然后一同走下台去。 “第三项议程,获奖代表发言。有请柏墨镇党委书记史霄汉同志上台!” “哗……” 热烈的掌声中,史霄汉第三次率先上台。 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他步履沉稳,昂首阔步,信心满满,底气十足。 明媚阳光映照下,史霄汉大背头黑亮有型,新款西服得体合身,欧式皮鞋油光锃亮,可谓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但大多数人给出的评价,却是“驴粪蛋外面光”。 看着史霄汉志得意满的张狂样,宁卫军再次悄悄发出消息:【镇长,快回来呀!起码先回复一下。】 wap. /94/94023/20750343.html 第37章 要脸不? 掌声经久不息,一直伴随着史霄汉上台、鞠躬,直到站在发言台后。 史霄汉不免激动,以至于刚出声都有些发颤,但思维反而更为敏捷,逻辑清晰顺畅,语言精准到位。 他先是问候了一通领导,把抗洪胜利归结为县委、县府大力支持,归结为孟代理书记、县长的鼎力关怀,然后才讲起镇党委份内工作: “水情来临前,镇党委便做出正确预判,成立了以党委书记为组长的处突机构,全面投入抗洪抢险工作中。依据……” 史霄汉情绪饱满、表情到位,讲得洋洋洒洒、声情并茂,再加上关键时刻振臂高呼,妥妥的优秀演说家一枚。在史霄汉演讲过程中,背景音像也很应景,都是史霄汉坚守抗洪前沿画面。 不愧亲临一线呀!孟飞龙频频点头,很是满意,也很自得自己的安排。 还有好多人也在点头,但意思却是“大忽悠”、“大骗子”。 “是柏墨镇父老乡亲养育了我,是柏墨镇的山山水水滋润了我。我是柏墨镇的儿子,深深地依恋着这里,心甘情愿为之奋斗终生。” 史霄汉以一段深情告白作为结束,随后连着三个九十度鞠躬。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中已经蓄满晶莹。 “好!” 孟飞龙当先鼓掌,非常满意,觉得刚才演讲真实、自然、深情,有高度、有深度、有温度。 在如潮般掌声中,史霄汉兴奋地回到台下,脸颊红晕久久不肯褪去,好似依旧沉浸在对柏墨镇的深情厚意中,更增添了几分真实。 领了两个大奖,做了最成功演说,颁奖盛典上最完美人物,常委副县长舍我其谁?望着台上位置,史霄汉满眼热切,期盼着早一天坐到其中。 有史霄汉的珠玉在前,接下来的两个发言黯然无色,简直味同嚼蜡,甚至影响了整个庆典的热烈程度。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孟飞龙扫视了两旁副职,深深鄙夷与自豪:看看我支持的人,再看看你们推荐的,天上地下。 第四个发言的是马彼金,他也是整场盛典最后一位发言者,立即引起了人们兴趣。人们倒要看看,柏墨镇唯二之一又能有何表现,是继续大放异彩,还是会再次降低整场热度。 “我今天站在这里,深感惭愧与惶恐,与千千万万柏墨抗洪人相比,所做工作微不足道。” 听到马彼金这样开场,史霄汉暗道“坏了”:只顾自己演讲,忘审他的稿子了。 孟飞龙同样神情冷峻:微不足道还说什么? 马彼金继续道:“我只是众多抗洪人中一员,是柏墨镇党委给予我力量,是镇党委史书记伟大人格鼓舞了我。史书记经常教导我……” 听着听着,史霄汉脸上乐开了花,甚至还很不好意思:用词稍稍过了,我还没到那个程度。 孟飞龙也有了笑模样:小马很有觉悟,能够找准位置嘛! 其他人则腹诽不已:这哪是自己发言,分明是替史霄汉扩展完善,太的肉麻了,不愧“马屁精”称号。 看着马彼金不要脸的样子,宁卫军眼中几欲喷出火来,不时翻看手机或焦急张望:镇长怎么还不回来?信息也不回?难道没信号,看不见? 事实上,赵林然第一时间便看到了信息,也接到过其他人汇报,但他仅是笑了笑,便又继续指挥消杀工作。 赵林然并非没火气,尤其刚知道颁奖盛典时,简直火冒三丈,甚至想马上回去要说法。不过稍一冷静,便打消了念头。 如果自己回去揭穿谎言,丢的是整个柏墨镇面子,自己也会被贴上“争名逐利”标签,与“揭露丑恶”的初衷相悖。 而且防疫消杀事关百姓健康,必须保证彻底、无副,自己必须亲自统筹监管,根本不能轻易离开。 盛典现场的宁卫军不知道这些,只能暗气暗憋,干着急没脾气。 台上的马彼金已经讲了十分钟,中心思想就一个——大力展现史书记个人魅力。 “我每时每刻都被史书记感动着,佩服他一心为公、甘于奉献的精神,更敬仰他无畏凶险、护佑子民的高尚品格。大家请看。” 马彼金说着,伸手向胸前掏去,却忽的一惊:呀!怎么忘拿挎包了? 但此时显然不便回去寻找。 怎么办? 尽管脑子有些慌乱,但马彼金不愧是马屁精,抓机会能力真是了得。 只见他抬手指向身侧大屏幕:“这些影像只是小小缩影,不及史书记做的万分之一,每每想起,我都,都……我失态了,请大家原谅,谢谢!” 讲到最后,马彼金竟然感动到讲不下去,只能用深深鞠躬代替。 “好!” 又是孟飞龙带头鼓掌,他也不禁激动。既为事情本身,更为这些事情精彩展现在众人面前。 现场顿时掌声雷动,但却心情各异,好多人完全就是鄙夷之色。 掌声停歇之后,到了另一项重要议程——代理书记、县长孟飞龙做指示。 孟飞龙现在心情特爽,整个人也容光焕发。主要史霄汉表现太出色了,马彼金也带来了不小惊喜。 “同志们,今天的会议非常成功,成功之处就在于团结一致,成效斐然。尤其要指出的是,柏墨镇党委言必行行必果,俨然是此次抗洪的一面旗帜,史霄汉、马彼金等同志则是旗帜下的排头兵。” 孟飞龙的话,立即引来掌声雷动,但人们心情却不相同。 接下来,孟飞龙简单回顾了此次抗洪,也做出了重要指示。在此段讲话中,柏墨镇党委及其史霄汉等数十次被提到,全是作为正面形象出场。 与褒扬史霄汉不同,“个别年轻干部”也被多次提起,但却是与“无组织无纪律”、“目无尊长”等字眼相提并论。虽然没提名字,但人们都明白,说的是赵林然。 孟飞龙就是要出上次恶气,要让人们明白,与县委县府作对没有好果子,即使不到场也难逃被鞭挞命运,而自己就是县委县府化身。 “全县上下要发扬伟大的抗洪精神,向柏墨镇党委看齐,向史霄汉、马彼金等同志学习。我建议,全县要掀起学先争优之风,把全县工作推向新的更高高度。” 在热烈的掌声中,孟飞龙准备宣布散会,但还是象征性地问了句“谁还有补充”。 “我,我可以吗?”一个弱弱的声音,出乎意料响起。 谁这么没眼色?孟飞龙冷脸转向发声处,随即却又转为和蔼:“小马,可以。” “谢谢县长!”马彼金鞠躬谢过,再次走向舞台。 他又要说什么?怎么还挎了个鼓鼓囊囊的包? 人们哪里知道?马彼金先前就遗憾没带挎包,是刚才回屋特意找来的。 马彼金开口了,声音抑扬顿挫:“在那个令人终生难忘的日子,一场山体滑坡突然降临羊肠洼村,压塌了许多空屋,也堵塞了柏墨水库泄水渠,严重威胁柏墨水库安危。关键时刻,史书记振臂一呼,‘乡亲们,不要怕,有党在,就有一切’,他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一直和村民、同事奋战在第一线。” 听着感情充沛的声音,看着丰富的肢体语言,人们不禁纳闷:加场诗朗诵? 马彼金神情猛的一紧,声音陡变:“忽然,一块百斤巨石毫无征兆滑落,眼看就要砸到一名男子。说时迟,那时快,史书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闪开’,推开男子一刹那,石块贴着史书记胳膊滑过。我当时在边上看得真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谢天谢天,否则书记胳膊就,就,呜……” 马彼金竟然呜咽起来,猛得从挎包中扯出一件海蓝衬衫,右手点指衣袖小臂位置,“看到没有,这里破了一块,就是书记救人时留下的。” 哦?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还有这么一场? 刚才看到马彼金背着鼓囊挎包,人们还以为是配合演讲造型,没想到里面竟然装着官民情深,人们不由得看向史霄汉。 史霄汉自己也很意外,怪不得马彼金前天晚上要衣服,闹半天是这么用的。 面对诸多关切目光,史霄汉喜得合不拢嘴,但却说着高尚的话:“没什么,是我该做的。” 马彼金继续抽泣着道,“事后,那名男子无论如何要感谢书记,甚至还专门送书记蜂蛹,被书记严词拒绝,‘我是党的干部,做这些是应该的,绝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你二叔比我更需要’。男子……” “你他娘的要脸不?”忽然有人“嗷”地吼了一嗓子,竟然盖过了台上扩音设备。 什么情况? 人们全都甩脸看去。 wap. /94/94023/20750344.html 第38章 我能证明 只见一胖脸男子挣脱警察拉扯,踉踉跄跄地冲到台口,一俯身滚到台上。 两名警察一下子抓空,想要继续追赶,又觉不妥,一时愣在当场。 由于事发突然,好多人都没反应过来,胖脸男子已经到了马彼金近前:“我说你呢,要点脸,行不?” “你怎么骂人?”马彼金急道。 胖脸男子一瞪眼:“骂你是轻的,惹急了老子揍你。我问你,刚才说那么热闹,那个被救的人是谁,哪里人,你认识吗?” “当然。那人叫三狗子,是金财石场工人,家是深沟村的。”马彼金回复得理直气壮。 “那你看看我是谁?”胖脸男子呲牙道。 “你是……”马彼金心里咯噔一下。 胖脸男子不再跟马彼金哆嗦,直接奔到条桌近前:“领导们,县长,我能说几句不?” 没想到有这么一出,孟飞龙非常生气,但众目睽睽下,还必须注意身份,语气也尽量和缓:“正常情况当然可以,不过现在正开颁奖大会,无关的话下来再说,好不好?” “我就是三狗子,姚三狗,要说的就是被镇领导救的事。”姚三狗自报了身份。 当事人啊! 孟飞龙眼前一亮,下意识道:“说,越详细越好。” “不。”史霄汉、马彼金异口同声。 哼,提前也不安排好,关键时候都抢着露脸。 孟飞龙埋怨地瞪了眼史霄汉,随后抬手示意:“姚三狗,别紧张,慢慢说。” “诶!”姚三狗应答着,回到发言台旁,一肩膀撞开马彼金,“边去。” 马彼金本就身体干瘦,现在又精神恍惚,哪经得住这一撞。顿时“噔噔噔”倒退好几步,幸好被长条桌挡住,才没摔倒,但后腰却咯得生疼。 现在没人关注马彼金,注意力都在姚三狗身上。 别看姚三狗刚才很猛,可真正站在话筒前反而紧张了。 连着清了好一通嗓子,才发出声音:“我叫姚三狗,深沟村人,平时吊儿郎当,经常给矿老板做打手。这次多亏遇到好领导,要不非得一条道走到黑……” 姚三狗从计划到镇里闹事讲起,一直讲到抢通柏墨水库泄水渠。虽然他口才一般,也没像史霄汉、马彼金那样刻意渲染,但却真实自然,人们无不深受震撼。 只是孟飞龙越听越不对劲,总觉得此领导非彼领导,不由得看向史霄汉方向。 此时的史霄汉,正和马彼金扎堆商量什么,任凭孟飞龙干咳暗示,就是不转头看一眼,气得孟飞龙干瞪眼没脾气。 姚三狗继续讲:“大伙说说,人家赵镇长比我还小,救了那么多人,还救了我两次……” “咳咳!” 孟飞龙已彻底发现不对,赶忙连连重咳示意。 史霄汉终于醒过神来,猛得一推马彼金:“快去。” 马彼金顾不得答话,快步跑上舞台,按刚合计过的剧本呵斥:“你哪来的?竟然冒充姚三狗,编得跟真事似的。” “我特么的就是姚三狗,还用冒充?”姚三狗怒道。 “谁不知道姚三狗大眼、瘦脸。再看你,小眼、大脸蛋子,分明是假冒。” 马彼金匆匆讲完,向着警察急急招手,“警察同志,抓大骗子。” 警察们毫不含糊冲向姚三狗,这倒不是马彼金说话管用,而是局长给了手势,局长已经读出县长不悦。 “我脸上是捅马蜂窝蜇的,我就是姚三狗,真的是赵镇长救的我。县长,为嘛不让说?”姚三狗拼命挣扎,怎奈五六个人掐脖扭臂,很快便被按倒在地,嘴里塞了破布。 “还说你是姚三狗?谁能证明?”先前完美表演被破坏,马彼金简直气疯,可算找到了发泄机会。假如不是警察拦着,大脚早就招呼上去了。 姚三狗目眦欲裂,却也仅能发出“呜呜”声响,整个人还被快速拖开。 “我能证明。”随着一声娇喝,一名年轻女子拨开人群,快步来到台上。 苏梓妍? 看到来人,史霄汉不由得愣住:明明休假了呀,说好的下周才来的。 更多人是不理解:苏梓妍干嘛趟洪水,为了姚三狗值得吗? “苏副书记,有什么话下来再说。”史霄汉话里有话,软中带硬。 “下来说?我再不说的话,姚三狗就要被抓走了。”苏梓妍毫不客气。 马彼金好似疯狗一般,径直冲上前去:“那天你应该一直在水库呀,怎么证明羊肠洼村口发生的事?” 苏梓妍根本不看马彼金,而是对着史霄汉道:“赵镇长救姚三狗的事,我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因为我是抗洪总指挥,是赵镇长当着三十多名同事讲的,抗洪方案中也有记录。当然了,这些同事不包括你俩,因为你们根本不在镇里。” “啪”, 苏梓妍的话不多,但却好似一记大耳光,重重扇在史霄汉脸上,也“嗡嗡”响在人们心头。 同样也扇掉了孟飞龙仅存的侥幸,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又被史霄汉坑了,而且坑得体无完肤。 “听说?那就是说你并不在场,也没见过姚三狗?凭什么证明?下来再好好核实吧。”史霄汉已经横下一条心,绝不能承认。 “我在现场,也亲自参与了抢通泄水渠,姚三狗所言句句属实。” “我也能证明,我是他二叔。” “我。” “还有我。” 话音未落,十多个中年男人走出人群,最前面的是羊肠洼牛主任,后面跟着姚老二等尘肺病人。 “老牛,注意你的身份。快回去主持防疫消杀,否则出事负担不起。”史霄汉沉着脸,言语中满是威胁。 牛主任很平静:“你不用拿这吓唬我,不就是个村主任吗?大不了不当。至于村里防疫消杀,赵镇长亲自盯着,绝不会出事。” “这么说,是赵林然派你们来的了?”马彼金抢话道。 牛主任嗤笑一声:“赵镇长才没这么无聊。是我带他们到卫生院例行体检,刚刚才听说的。说起来惭愧,其实我到这有一会儿了,可就担心所谓的身份,迟迟不敢说句公道话。反倒是三狗子,平时看着不着调,关键时候真男人。再有就是苏书记,才二十多岁的女娃娃,不但冲在一线主持整个抗洪工作,还能为了小人物仗义执言。赵镇长更是救了数百条人命,至今还奋战在抗洪善后第一线,心里只有人民没有名利。我跟他们比起来,狗屁不是,真丢南疆军人的脸,血性都到沟腚子里了。还有你们,我就不明白了,明明赵镇长做的事,干嘛非往自个身上按?不他娘的亏心吗?” “赵林然给你们下了什么迷魂药?你们一个个给他当托说假话,欺骗县领导?”马彼金咬牙切齿道。 牛主任怒吼起来:“马屁精,你听好了,赵镇长对大伙有救命之恩,除了畜生都知道好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注意到事态已不可控,孟飞龙拍案而起:“乱弹琴。堂堂柏墨镇,不思如何为民谋福,只想争名夺利,成何体统?撤销一切抗洪荣誉,镇党委、镇府做深刻检查。” 听到孟飞龙这么说,好多人都愣了:还带这样的? 史、马二人反倒幸灾乐祸:该,叫你们争,这下谁也别想了。 “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混淆是非乱打板子,是何道理?”忽然,一道浑厚男声响起,人们全都循声望去。 孟飞龙也收住步子,看向那个迎面走来的陌生人:“混淆是非?你知道什么?” “我能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陌生男子来到台上,右手指向姚三狗,“马上把人放了。” wap. /94/94023/2075034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