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清清浅浅》 楔子 身为被害者的家属,顾安杰被母亲教导着要宽容、体谅,并学会放下,但看着一夕之间白发,且总是躲在房里对着父亲相片默默流泪的母亲,正值高三年轻气盛的他实在做不到。 但对方是持有精神障碍证明的犯罪者,还是家中独子,且双亲年纪皆逾八十,经济也不宽裕,母亲在对方父母来致歉时就表示一切交由司法判决,并退回了对方筹措来的一笔金钱,更是婉拒了社会的救助。 「这个社会有更多比我们还需要帮助的人们,我们母子俩就凑合一下简单过日子就好。」母亲是这么说的,但逝世的父亲仅是位计程车司机,收入一直不稳定,根本就存不到多少积蓄,为了应付房租、水电等各种随之而来的日常开销,迫使得向来都是全职家庭主妇的母亲在接到噩耗没几日后就赶紧出外找工作。 他本想放弃升学也出去找份工作的,但无奈母亲却对这件事莫名坚持着,表示无论如何也要他拿高一些的学歷好在未来有更好的发展。 他很想告诉母亲,虽然他不偷不抢不吸毒不斗殴,但以学业成绩来说他也就是中等偏下,公立学校是别指望了。 而这时候,竟然还有网民们在怀疑着他们是假清高,或许是有高额保险之类的,甚至连阴谋论都出现了,看着新闻下方一则则的留言,顾安杰觉得自己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就在这时,一则留言终结了这些臆测及谩骂—— 「刑法三百一十条,诽谤。」 这则不带有任何情绪的留言直接翻转了接下来的留言风向,不论留言者是否刻意为之,但它确实成为了一个转捩点。 顾安杰看着那用山水风景当大头贴的留言者,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点了进去,那是名叫「清清浅浅」的网友,也许是因为两人非好友,又或者对方本就没发文的习惯,他只能看到对方加入这个社群帐号的时间以及……就读某所私立大学法律系。 他查了下这所大学,那是所三流私立大学,即便是法律系,按照往年的成绩来看录取分也并不是很高,并且还提供完整且优渥的奖学金制度,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萌芽并迅速壮大。 既然都是要读三流的私立大学,那他为何不挑个对未来比较有帮助的? 顾安杰是名高职餐饮系学生,即便他大学继续走上这条路,扣除掉学贷一定还是有笔所谓的「材料费」,而这笔材料费在高中时期就已经很可观了,更别提是教导进阶课程的大学,但……他真的有必要坚持走这条道路吗?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那只是当初成绩不怎么理想的状态下,随意照着志愿序的簿子填的,对餐饮他并不排斥,但也不到热衷。 一个意外的插曲,他在一夜之间改变的志向,并联络了班导,班导师倒也相当热心的帮他准备相关资料,毕竟已经错过了学测,今年就只剩下指考的机会了,顾安杰果断的放弃了统测,专心致至的备考着,他有预感,这条新的道路或许会比餐饮来的更吸引他,他或许可以帮助更多与他类似的人们,以及……他想见见「清清浅浅」这个人。 ●●● 半年后,顾安杰顺利进入了「清清浅浅」所就读的大学,但在他还没有多馀的想法和行动时,排山倒海的课业以及生活压力就已经接踵而至。 虽说他已经申请了学贷,但他还是在校内找了份兼职,毕竟借的钱早晚还是要还的,能多存一点是一点,此外,虽然这里是三流大学,但或许是因为这科系是这所学校的招牌,同时也是录取均分最高的科系,系上的教授们各个热血且认真,堂堂点名、课堂笔记抽查、分组报告、大考小考、课后或是假日的免费辅导班样样来,忙得他是完全无暇去思考其他事情,直到有一天—— 「我要取货。」一道女声从头顶上响起,此时的顾安杰正巧蹲在冰箱前补货着。 「好的,麻烦手机末三码和收货姓名。」顾安杰赶紧站了起来走到柜檯。奇怪,学长刚刚不是在柜檯吗? 「三条一,清清浅浅。」女孩乾净清晰的声线再次响起。 「咦?」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名字突然被提及,顾安杰愣了一下。 女孩以为是对方不懂号码的说法,赶紧改口说:「不好意思,是一、一、一。」 「好的,跟您核对一下证件及签名。」发现自己失态的顾安杰有些尷尬,将签收单及笔递出后瞥了眼女孩出示的学生证。 陆清浅,法律系。 「这样就可以了。」顾安杰收回签收单说道。 「谢谢。」女孩笑着道谢完后,走了出去。 女孩长得很一般,但笑起来的酒窝让她显得有些可爱,简单的在后脑杓紥了个马尾以及素色的短t配上牛仔裤和白布鞋,让人感到相当的朴素简洁。 是她吗? 「终于走了。」这时,另一位同事从堆的像山一般高的物流篮后走了出来。 顾安杰不解,问道:「熟人?」 「才不。」柯亦扬搔了搔后脑,突然开口问:「咱们一个年级不是都收两个班级吗?」 顾安杰点了点头。 「其中法班又称学测班,律班则为指考班,从入学后的第一次期中考后,你就可以开始感受到那浓浓的火药味……」边说还边作势的打了个寒颤。 「所以那位是?」顾安杰不是很明白。 柯亦扬解释道:「我是律班的嘛!而那一位叫陆清浅,是二年级法班的首位,且系排第一的全额奖学金从入学以来一直都是她稳定抱走。」法与律两班有个共同的特色,就是两班各别的前七位学生基本都是以二线国立大学的成绩进入这所并不会被看好的三流私立学校,而这约十四位的学生在校期间也都会为了系上提供的奖学金而廝杀……呃、是良性竞争着。 这倒是让顾安杰更加确信她应该有很高的机率就是网路上那位「清清浅浅」的网友。 顾安杰疑惑的问道:「可是这跟学长刚刚躲起来有什么关係?」 柯亦扬突然插腰抬起头挺起胸,带了点骄傲自信的口气说道:「我可是律班的首位!」 「然后?」 「但是不仅系排在二~三名徘徊,两班间每个月的辩论赛还常常被她碾压……」捧着自己的小心肝,柯亦扬沉痛的说道。 「喔。」顾安杰敷衍般的应了声,拿起刚才的签收单看了下,学姐的字跟他想得差不多,相当的漂亮。 「你就喔这样?难道你不懂得敬老尊贤、怜香惜玉吗?」柯亦扬彷彿大受打击般倒退了数步。 顾安杰沉思的三秒后吐槽道:「学长……我觉得你要嘛重修中文要嘛转到戏剧系……」 「你太伤我的心了!枉费我对你这么好!这些物流给你补当作是给我的补偿,我要去约会了!」脱下制服外套丢向顾安杰,柯亦扬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便跑了。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顾安杰笑骂道,还是接下了对方的外套。其实剩下的也不多了。 「学姐吗……」听起来感觉前途茫茫啊…… ●●● 后来,顾安杰发现网路上的「清清浅浅」并非没有发表文章,而是没有设定成公开,而现在似乎是因为他开始加了系上的同学,与清清浅浅有了共同好友的关係,他也能点阅她的文章,他也发现,她的风格就像过去他第一次接触到她的留言般,犀利直接。 也在她与其他人的留言回覆过程中,确定了她就是「清清浅浅」。 为了接近陆清浅,顾安杰除了打工之外的时间全都投资在读书上头,力拼跳级制度,当其他大一新生都在玩社团交朋友的时候,他尽力将学分修到上限。 最后,他确实是在一年后成功跳了级,但是却因为是指考生而被分到了律班,但这时两班间的「良性竞争」却已经进化到水火不容的地步,除了在辩论会上他代表着律班与法班争锋相对,同时也必须花时间去补修大二的必修课程,超修的压力加上打工,基本上已经耗掉了他全部的时间,压根儿已经没有多馀的心思思考其他事情,直到—— 大三下学期的期末考顾安杰特地向打工的地方请了一星期的假留在图书馆自习着,桌上的小六法早已贴满了无数标籤,课本的空白页也註记了许多的补充内容,一旁的笔记本更是密密麻麻。 「完蛋了……」顾安杰头痛着,大三上学期他只拿了系上第二,仅有半额奖学金,但大三下的的课程更是进阶到很多他不易搞懂的部分,果然同时修大二大三的课程还是太勉强了吗?搞不好这次甚至连进前三都有困难了…… 「你没事吧?」熟悉的女声响起,顾安杰有些无措的说道:「没、没事,就是有点跟不上进度而已……」在辩论会上他与陆清浅的交流相当多,自然对于对方的声音也很熟悉。 陆清浅看了看顾安杰摆在桌上的笔记,开口:「你这样读太吃力了,平常最好就要先做好总整理,这样复习起来才不会太吃力。」 「我整理了啊……」顾安杰看着自己的笔记本有些茫然,高中之前的他是从没做过笔记的,进到大学后靠着背诵撑到了现在,确实是愈来愈吃力,但向来不擅长读书的他也不晓得如何改善。 陆清浅从书包中拿出一本厚厚的活页本,一边说道:「不建议用定页式的笔记本,法条随时会改,加上教授在补充说明的时候也不好插入资料,是这些课程吧?你先拿去用。」 「呃……那你怎么办?」他们同样在期末考吧?她还把笔记借他? 陆清浅无所谓的说道:「这些课程我都修完了没关係的,笔记我也都有备份在电脑里,所以不用还我了。」 「修完了?」顾安杰茫然。 陆清浅脸上掛着自信的微笑说道:「我过去也是像你一样超修,不过我是为了早毕,其实跟你跳级也差不多。」 「所以……你要毕业了?」顾安杰愣住,这不是剩没多久就要放假了? 陆清浅点了点头:「是的,所以这次期末考我的成绩不会计入排名,你要好好加油啊!」说完,她还打气般的拍了拍他的肩,但对方似乎已经石化了。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转身离去。 回神后的顾安杰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失态,但这消息的衝击力对他来说实在太大了。 看着手上条理分明,还有绘製图表,採用树枝般分类的笔记,或许……他可以用还笔记的名义跟她多聊两句? ●●● 但事与愿违,期末考后当他打算去法班归还笔记时,才知道借笔记那天同时也是陆清浅最后一天来学校,这之后都请假在家做留日的准备。 因为她取得了每年度唯一一个的留日名额,这还是补助全额学杂费的和每年两次的来回机票钱的,留学生唯一要负责的只有自己在日本的日常生活开销。 大四的学长姐似乎也为此向学校抗议过,但备审资料都是由日方学校审核后再选择要面试的名单,并跨海进行单独的视讯面试。 自然是抗议无效。 「请问有学姐的联络方式吗?」顾安杰不死心,他找上了法班的其他学生。 陆清浅的同班同学思考了一下,拿出手机边说道:「她一直都是连学校的网路,所以我也不是很确定通讯软体是否能联络上,姑且还是推给你吧!然后这是她的手机号码。」 「好的,谢谢。」顾安杰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碍于不晓得对方的出国时间,为了避免造成昂贵的国际电话费,顾安杰一开始是使用通讯软体传讯息的,期末考完后开始放暑假,顾安杰又开始忙着实习和打工,一会儿半个多月过去了,他才想起这件事,却发现对方根本连已读都没有。 鼓起勇气拨出电话号码的时候却发现——是空号! 与法班的人确认过,却发现没有任何人能联络上她! 而学校方面,表示着对方已经去了日本,也有向学校报平安说明已抵达,但基于个资法保护,不能将资料透露给他。 于是他再次,失去了「清清浅浅」的线索了…… 1-1 叙旧 「清浅学姐!」 一声叫唤让刚走出大楼的陆清浅暗自叫糟,她没想到台湾这么小,连她这几年来第一次迈入台北这大都会区都能碰上认识自己的人,况且此时的自己还戴着口罩,长袖连帽上衣的帽子也套上了,就是希望不要碰上熟人。 正当她想无视这声音时,手腕却也同时被鲁莽的握住了。 抬起头飞快的瞥了眼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人,她迅速移开目光说:「我不认识你。」 不擅长说谎的她其实更想直接说他认错了,但长久养成的诚实性格不允许她这么做。 「学姐,如果你想低调就不该顶着三十几度的大中午穿成这样。」顾安杰提醒道,这几年职场上的经验让他很快察觉眼前的陆清浅似乎跟过去的陆清浅有很大的不同,像是在极力隐藏着自身的存在。 但这种夏季酷暑时期穿着长袖连帽上衣还把帽子戴的严实反而更加的引人注目,否则他也不会被吸引目光进而发现她。 陆清浅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住胃部的不适感,口气不怎么友善的反问道:「我怕晒,你家住海边?」边说边挣扎着,试图甩开对方的手。 顾安杰好不容易遇见她,怎么可能就此让她离开,他有预感,如果这次就这么道别,那可能就真的再也不见。 「放手!」陆清浅气急败坏的想甩开他的手,她觉得一股力量从她的胃部往上涌出—— 「哇——呕……咳咳……」一个没忍住,陆清浅还是吐了出来。 而且还直接往对方的西装上招呼了过去。 「你没事吧?」顾安杰愣了一下,赶紧着急着拍了拍她的背,却被对方给闪了开来。 「咳咳……别、别碰我!」陆清浅乾呕着,一边警戒着对方的靠近,周遭围观的群眾愈来愈多,她的脸色也愈来愈苍白。 顾安杰察觉有异,迅速做出判断举起双手,冷静的说:「好,那你跟我说要怎么做。」 「……保持一公尺,然后去洗衣店。」虽说对方被自己吐了一身的原因其实也是对方的错,但毕竟不知者无罪,她并不想亏欠人。 况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必须远离人群! ●●● 洗衣店旁的咖啡厅里,一男一女面对面沉默着。 过了许久,陆清浅才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可以赔偿的。」 「不需要,毕竟起因在我。」顾安杰观察着,彷彿也确定了什么。 由于吐的范围太广,加上他下午还要开庭,他只能先买了套西服换上才送洗,反而多花了几千块钱。 「咦?」他说……起因在他? 「社交恐惧症。」肯定句。 陆清浅愣住,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刚见面不到半天的人看出了端倪。 顾虑对方可能不想被提及这个话题,顾安杰先转移了话题开始自我介绍:「对了,我是顾安杰,过去和你同所大学同科系,只是不同班。」 陆清浅低头沉思了一阵子,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跳级生?」毕竟她已经有七八年没跟大家联络了,印象自然也很模糊,不过这位跳级生当初可以说是学校里的传奇人物,大概每个人都听过他的名字。 「是的,当初多亏了学姐的笔记与指导,我才能顺利毕业。」顾安杰轻啜了口咖啡说道。 「我?」陆清浅歪着脑袋不解。 「你曾在图书馆将资料给了我。」顾安杰轻轻勾起了嘴角。 「好像是有这回事……」不过那也只是举手之劳,当时跟她借笔记的人本来就不少了。 「学姐呢?近况还好吗?」顾安杰见对方已经缓了过来,试图诱导的问道,他并没有直接问社交恐惧症,也没有问日本如何,因为依他的判断,这两者之间恐怕有密切的关係,反而会使得对方再次拉起警戒。 「就……这样吧?」陆清浅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算好还是不好,基本足不出户,稿费也足够当她自己的零花钱,要不是因为在交稿截止日前电脑死机了,她也不用自己亲自跑这一趟交手稿,也不会上演那种大街上呕吐的剧情。 「没打算……完成大学的志愿了?」他记得过去他们这些两班前几名的学生志愿其实都差不多,标配是公职,进阶设定不是三等司法官检察官,也是四等的书记官法警等等,不然就是像他,当个律师。 「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陆清浅垂下眸,手中拿着吸管戳着还装着冰沙的玻璃杯,情绪有些低落。 「是吗……」顾安杰话锋一转,有些烦躁的搔了搔后脑杓说道:「也好,这行还真不是人干的。」 陆清浅被对方那有些孩子气的抱怨引起了好奇心,她不禁追问:「你现在是?」 「律师,大学毕业后当完兵,就被学长引荐到他家的律师事务所上班,结果不仅血汗,薪资还没给点特殊待遇。」想到这他就吐血,靠着当兵时抽空唸书,回来顺利考取律师证后,明明有好几家事务所争相延揽他,偏偏他拗不过学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就这么上了贼船。 「学长?嗯……柯亦扬吗?」陆清浅回想着,家中开事务所的好像系上就那么一位? 「哦?学姐记得他?」顾安杰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的不满意,学姐一开始都没认出他,却记得学长,看来他回去要增加学长的工作量才行,哼哼。 「呵呵,因为他父亲曾来学校兼课,教诉讼实务的课程,他很闹腾,不过他父亲倒是很……大义灭亲?」虽然知道这个词不是这样用,但也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形容词了。 「哦?还有这种事?」他是知道柯所长来学校上课的事,不过那是大二的课程,他也是跳级大三后才回去补修,所以未能与他们一起修,自然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当时大家过去都是修实体法,第一次接触程序法,所以成绩表现都不是很理想,而柯亦扬当时刚好……五十九分,所以受到大家的请求与煽动,他就在最后一次上课时拉着他父亲各种威逼利诱,柯老师当时直接放话就算让其他人过也绝对不让他过。」因为是律师的关係,时间不多,当时的课程是两班合併上课,她才能见识到原来有人能无赖到那种地步……虽然是被拱的。 「学姐那次也没考好吗?」顾安杰疑惑的问道,因为他记得学姐的平均分好像一直都远远甩开其他人。 也因为这样曾经有很多人都怀疑是否是老师偏袒她,毕竟考的内容是申论,不像是非选择那么客观,但当大家看过发回来的试卷时都乖乖闭嘴了。 「印象中也不怎么好……大概也七十几而已吧?」那次的考试她印象算是很深刻的,毕竟当时她很少在考试中拿到低于八十五的成绩。 「那后来呢?」他记得柯学长好像没有重修过课程才是。 陆清浅淡淡的笑着说:「后来是系主任看不下去,去拜託柯老师,他才用公式全体拉高分数,只当掉一半的人。」不过一半也超过了一般程度上的重修人数,但柯老师倒是很坚持,他认为既然踏入这个领域,就必须要有一定的程度。 「我回去补修那次他倒是很爽快的直接当掉三分之二的人……」虽然也调整过成绩,但多数人的成绩仍是属于惨烈到调整也没救的程度就是了。 「所以你现在是在柯老师的事务所上班?」综上所述,陆清浅这才连结起了所有关键点。 顾安杰点了点头说:「是啊……一开始实习律师的时候领两万八扣掉一些劳健保杂项,再扣掉房租,每个月几乎在吃泡麵吐司过活,后来学长把他家多的房间租给我,才勉勉强强过上像人一样的生活。」 「他人还不错嘛!」陆清浅有些意外,毕竟过去的印象里,柯亦扬成绩上表现还算优异,也是律班的中心人物,不过行为表现上……还是比较任性妄为,好胜心强,也略显幼稚,所以在辩论会上几乎是浑身破绽,思惟逻辑不够縝密。 顾安杰倒是很直接的吐槽:「但是学长自己到现在还在拼律师考试,结果所长把原先预定要压榨他的工作全部都落到我头上了。」所长好像原本是打算狠狠磨练学长,所以特意准备了些不是那么急,但难度跟复杂程度都偏高的案件,谁知道当兵回来学长名落孙山后,结果同时期进来的他担下了原本要给学长的重任,而学长愜意的在事务所里当着法务助理打杂着。 「表示柯老师大概也想训练你吧?」根据她当时对柯老师的认知,他只会对自己中意的学生严厉,其他的人他根本就不在乎。 「可能吧……我只希望学长可以快点考上,好分担一些我的工作。」说完还叹了口好长的气。 陆清浅认真的揶揄道:「叹气会短命的。」 顾安杰试探性的问道:「……所长曾问过学姐的近况,你要见见他吗?」 1-2 道别 沉默。 陆清浅语句中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说道:「不见,你既然猜到了我的情况,应该也知道我根本不能、也不想见任何人。」 「刚刚聊了好一会儿了,这个任何也包括我吗?」顾安杰用着直率的眼神看向陆清浅,尽可能的透露着委屈。 陆清浅逃避的撇开了视线,轻轻的说了句:「抱歉。」她无法理解对方为何好像很执着于她,但过去两人应该没什么深入的交集才是。 一阵柔和的轻音乐响起,陆清浅拿起手机站了起来说:「我接个电话。」便离开了座位。 顾安杰琢磨着,视线扫过了桌上的帐单,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待陆清浅回来,她便直接开口说:「我得回去了。」 「也好,我下午也还有个庭要开。」再度遇见她让他觉得下午那个案件一定会顺利的。 正当陆清浅想找寻桌上的帐单结帐时却发现桌面上除了两人喝完的杯子外什么也没有。 「那个、帐单?」陆清浅轻皱起眉头问道。 「刚刚结了。」顾安杰站起身,顺手提起了公事包。 陆清浅有些不满了,她要求道:「不能这样,清洁费已经让你出了,至少这餐必须我请。」 「不然你下次回请我如何?」顾安杰边勾起嘴角边拿出手机,上头正显示着通讯软体的二维条码。 「你!」陆清浅并不笨,她当然立刻猜到对方是故意的。 「我没有恶意,如果学姐不习惯来人潮拥挤的大都市的话,我可以去找你没关係。」时隔七年多竟然还能巧遇过去一直想找寻的人,他这次不会再轻易错过了。 拿出手机扫码,陆清浅只是很平静的说:「我只希望你下次别耍这种花招。」 不这样你会愿意留下联络方式吗?顾安杰心中无奈的想着,其实他也就是赌一把,过去他们大学在进行两性平权议题或是相关性平法的辩论会时,陆清浅其实是态度立场特别鲜明的角色,她主张着独立自主,为女性发声,并对于依附男性生存而构成家庭问题的社会问题提出诸多看法,从这些事情来看并不难看出她应该是属于不喜欢欠人人情的性格,尤其是对于没打算再接触的人,比如他。 「我等等还有场庭要开,先走一步了,回家路上小心,到家记得传个讯息给我哟!学姐。」逕自说完后,顾安杰便先转身离开,因为他知道等等对方就会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果不其然,跟顾安杰道别后约莫五分鐘—— 「我刚刚不是可以直接拿钱给他嘛!」陆清浅转身想找寻顾安杰的身影时,哪里还见得到他的影子。 ●●● 我到了。 刚走出法院拿出手机,就见对方确实的传来了到家的讯息。 顾安杰不自觉的发笑,边喃喃自语的说:「虽说是不太一样了,但处事还是一直这么认真啊!」 伸手挡着夕阳过于刺眼的光芒,夏季除了夜晚之外,其他的时间太阳基本都很毒辣,顾安杰是属于不会晒黑的体质,但他却容易晒伤,过去在工地兼职的时候就已经饱受折磨了。 刚才的开庭其实说不上顺利,对造的律师一直试图拖延着,到最后还是得等下一次继续交手,他并不怕开庭的次数,只是拖太久,双方很容易经不起长时间的折磨,草草和解,尤其这种情况下,对于被害人更是不利。 虽然他并不算是初出茅庐的菜鸟律师了,但难免遇到这情况还是会有些不耐烦,不过看到学姐的讯息……他觉得情绪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顾大律师——小的来接你啦!」远处欢快的声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学长!法院旁不要这样喧哗!快走!」顾安杰尷尬的快步走了过去,戴上安全帽、坐上后座,动作一气呵成,拚命低着头希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同时,也避免被其他人看到这丢脸的一幕。 「我可是好心来接你欸!你怎么这么无情啊!」柯亦扬发动摩托车,一边不满的回应着。 顾安杰撇了撇嘴,吐槽说:「你哪次来找我不是带有目的的你说。」 「唉、别这样,学长我今天发薪日,请你去喝两杯,明天週六,你可别拒绝啊!」柯亦扬丝毫不在意对方的薪水其实比自己高的这件事,毕竟拉这位学弟进来自家事务所可是让他少被自己父亲唸了好几顿。 「……学长你又失恋了?」顾安杰完全不给对方留情面的直接戳破可能的真相。 「才不是!」柯亦扬迅速反驳。 「那就是又被所长唸了?」学长找他喝两杯的理由不外乎就两个,一则失恋,二则被自家父亲说了两句。 「就那样吧……今天脑子抽风不小心对老头子讲出心里话了。」柯亦扬耸肩,语气倒是显得无所谓,并不是特别在意。 顾安杰无奈的说:「别太晚,明天我想进事务所再处理些事。」 「我就说唄!当律师有什么好的,根本是血汗劳工,还不如我这个法助轻松——」 「明天你也得来。」顾安杰打断了独自说的正乐的柯亦扬。 「不——你虐待童工!」 「你到底哪里像未成年……」 「我二月二十九生日,今年才过完第七次生日好吗!」 「专心看路。」顾安杰此时正用着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家学长的后脑杓,果然未成年,就这么点智商,还有那小孩子心性。 ●●● 另一方面,坐了三个小时火车回到乡下的陆清浅用力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附近开始要收成的稻子,紧张的心情才有了些微的松懈。 「浅浅!难得看你外出啊!」一位开着拼装车的老伯经过,减缓了速度问候着这位村里少有的年轻姑娘。 陆清浅点了点头回应道:「到北部处理一些事,王伯,你这是要收割了?」 「是啊!不快点的话会来不及种第二批的苗,俺先去忙啦!」被称作王伯的老伯挥了挥手,便驾车离去。 沿着田埂走着,她来到了位在村尾的一座三合院,在中间空地的禾埕上,两位老人家正晒着一块块的白萝卜乾。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陆清浅小跑步的跑了进去,对着两位老人家喊道。 「浅浅回来啦!有耽误到工作吗?」陆奶奶是位很传统的客家妇女,凡事都亲力亲为,且省吃俭用,唯独对这个孙女百般疼爱。 「没事,贺编说他来处理。」 贺翔毅是她的编辑,也是当初从网路上挖掘她的人,她也是因为他的关係,渐渐的从网路上写些小文章到现在在杂志上有着自己的专栏,甚至还可以出书。 「我就说没事吧!小贺那孩子一定能处理好的啦!」陆爷爷也在一旁笑嘻嘻的说道,当初还担心自家孙女受骗,原本鲜少外出的他特地陪她上北部到那个什么总部的,那姓贺的孩子甚至耐心的解释到连他这位老人家都听得懂,要他放心。 陆清浅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她当然知道爷爷是什么心思,毕竟在他们眼中,她的年纪早就该结婚生子了,但很可惜的是事实并非如此,只能希望当未来的某天他们知道真相时不要太受打击。 「浅浅,冰箱里有绿豆汤,先去消消热气,桌上还有封寄给你的信。」陆奶奶看着穿着长袖长裤的小丫头心里很是不捨,赶紧催促着她进去喝口凉的消暑。 陆清浅乖巧听话的道了声好,便进屋去了。 陆爷爷看着自家爱孙的背影叹道:「要不是当年儿子媳妇出了事,浅浅也能完成日本学业再回来的吧!」 陆奶奶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一边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说了,浅浅似乎也不想留在那了。」当初浅浅回来处理父母的后事时就已经把日本学校那的事情结束了,原先他们是想让她回去读完书再回来,毕竟剩半年而已,浅浅又是有领学校补助的学生,半年的生活费对他们两老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况且儿子媳妇也有留下一点。 但回来的孙女与过去似乎又有那么点不同……具体上他们也不是很明白,总之,就是变得足不出户,过去跟左邻右舍多少都会聊聊天,现在都只是问候一两句便结束了,如果村里头来了陌生人,她更是躲的远远的,似乎是很怕生,明明过去都很热心的说。 幸好她与两老倒是还维持着无话不说,这才在前阵子知晓有人找她在网路和报章杂志上弄什么……专栏之类的?他们大力鼓励她这是个好机会,毕竟如果不想出门,没有比在家就能写字赚钱的工作好了。 「也不知这丫头究竟怎么了,突然间怕生了许多。」陆爷爷无奈的说道。 陆奶奶倒是没说什么,她隐约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逝去的儿子媳妇应该是知情的,才会在赶往机场的路上出了事,但日本那边浅浅并不知情,而是隔了两个月多以后医生说儿子和媳妇恐怕快撑不住了,他们才仓促的想联络浅浅,却发现电话也不通了,两老这才赶紧到浅浅之前读的大学询问浅浅的情况,经学校通知后才回到台湾,回来那时比现在还要沉默上许多,加上她曾经看过孙女长袖衣服下有奇怪的痕跡……她记得浅浅身上并没有胎记的,但她似乎并不想告诉他们,那她也就不会多问。 之后的事,他们也就随着自家孙女的心意,不想工作就别工作,想窝在家里就窝在家里,或许时间才是最好的良药。 1-3 劫难 随手传了条到家了的讯息给顾安杰,原本是想直接封锁对方的衝动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一边咬着汤匙,一边拆开有着香气与花边的横式粉色信封,陆清浅看着信封袋上的大学名称就知道内容大概是什么了,不过姑且还是看一下内容。 校友会。 学校为了鼓励在学子弟奋发向上,每隔一阵子都会为各系举办校友会,邀请校友们回去与学弟妹们说说话。 她是没什么可说的。 随手将东西扔进了一旁的资源回收箱,继续吃着冰凉解渴的绿豆汤。 她也曾经满腔热血过,在日本时,她甚至跟着其他同学组织了法律服务社到处进行法治教育,对象无分男女老幼富贫,但在某一次的回程中,他们却遭遇了劫难。 隔着衣服抚上了双臂,虽然伤口早已復原,却那里留下了淡淡的疤痕,但她心里头却恍若昨日般难受压抑。 当时对方藉着需要帮助的模样引诱着他们一行人下车,实际上却是一桩集体绑架,而且是一场特殊的绑架案件。 他们并没有像一般绑架那般遭受凌虐,但也不会太好过,一群人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锈蚀的锁链限制住了他们的行动,一阵子就会有人来提供他们维持生命所需的最低程度的水和粮食,但即便这样,大家的精神力以及体力仍是不断消耗着,更因为在试图挣脱的过程中,造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在未能即时接受治疗的情况下,有人甚至伤口已恶化到疼痛不堪的程度。 就在大家完全失去希望以及抵抗的时候,对方行动了,彷彿就是在等待这一刻。 这是一场对于「法律」的报復,更准确的来说,这是一次洗脑。 绑架他们的人,有些是曾经的受害者,有些,则是受害者的家属或朋友,集结这次行动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对他们这些法律相关的初生之犊提出告诫。 因为他们有个共通点,就是未能得到迟来的正义,以他们的说法就是——法律背弃了他们。 在他们这群学生早已失去生存意志的时候,对方轮番的进来一遍又一遍的阐述着过往,他们并不避讳说出自己的身份,因为比起过去那些被践踏的尊严,被凌辱的伤害,被杀害的亲人,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最后,有个人,架起了一台放映机,血腥暴力的画面一幕幕的重击在场的每一位学生那纯粹乾净的心灵,那是一段连环杀人案的犯案过程,到了影片中间还有嫌犯生食人肉的画面时,现场的学生开始作呕,播放影片的那人则是站在放映机旁,静静的盯着画面,直到一位哭叫着的小女童出现在在萤幕上,他愤怒的重重将拐杖蹬了下地面。 对方带着面罩,但感觉的出来他极度的愤怒,背也有些驼了,看起来年纪应该也不小了。 「你们自认为的法律人的骄傲,在我们这些人眼里,比路边的垃圾都还不如。」男人背对着大伙儿开口说道,眼里看着画面上正被遭到各种虐待的女童,声音颤抖着。 「只要追溯期一满,嫌犯就逍遥法外了。」男人继续说道。 学生里头还有几位比较清醒的咬着牙说:「日本……已经改了。」 「哈哈哈哈。」男人笑了几声后,不屑的说:「是啊!改了,但我可怜的女儿却等不到改革,追溯期就过了,正义?真是天大的笑话。」 「再说了,同样的事情绝对不只有在日本发生,为坏人设定自由解放期的就是你们这些人!」男人举起拐杖语气凶狠的指着在场的眾人,身后的萤幕正播放到兇手享受着行兇过程的笑容,女童凄厉的惨叫声也不绝于耳。 「即便抓到了人,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也是纵放,这几天进来的那些人中有的就是经歷这样的不公平!」男人转身将影片设成了自动循环后,他走到了房里唯一的出口说道:「你们就好好想想,当你们在自己至亲身亡后一直期盼着法律给予一个公道,等到的却是在追溯期后,从兇手手中收到了这么一段影片的感受吧!」说完,就丢下一群早已无力反抗的学生们走了出去。 但这跟看恐怖片并不一样,当你知道影片中是真实的发生过时,那是令人崩溃的,即使闭上双眼,惨叫声、兇手的笑声,那污秽的字眼,甚至是对自己作为的讚美和自恋,不断的循环着,侵蚀着眾人早已脆弱不堪的精神与心灵。 待他们重见光明时……几乎所有人都已受到严重的精神创伤。 那时正值寒假,眾人在心理治疗了两个月后才有人能开口作证言,以及稍微恢復本来的生活,陆清浅是其一,但也各自有着不同的后遗症,但是他们是幸运的,因为有几位……在她离开日本时,仍然唤不回神智。 这起事件在社会舆论中是很两极的,有人支持着他们,认为不该报復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绑架即便没有残忍的对待也是犯法,有人则认为,就是因为法律的不完善造成了这群人的存在,当正规程序无法给予修正的时候,极端手段就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但令她最受打击的是,当自己离开医院回到学校,鼓起勇气打了通电话回台湾,却是被告知父母在知道自己被绑架赶来日本时,遭遇了事故,并在加护病房治疗着。 更令她崩溃的是,就当她想赶快收拾好行李赶回台湾的同时,却再度接到父母逝世的消息。 听到消息的当晚她是躲在被窝里大哭的,怀疑着自己过去所做的决定,怀疑自身存在的价值,怀疑着这个社会制度,怀疑着所有。 直到隔天早上学校说有她亲人的来电,她这才想起乡下的爷爷奶奶,知道还有人在等她,于是她直接办了休学手续,台湾这边的学校也有收到消息,自然不会对过去提供她的费用多说什么,相对的听了她的要求,替她进行绝对的保密。 她的消息就成了同学间曾经的存在,渐渐被忘却。 之后的事情都由日本那边的学校代为处理,她知晓后来那群人受到社会的高度关注,最终的裁判是从轻量刑的,以及她的户头匯进了一笔为数不小的金额,算是这起事件的赔偿金,老实说她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因为身为法律系的他们,早就预料到这种结果。 法律不外乎人情。 况且他们几乎都是重罪的被害者以及相关人,也没有对他们痛下杀手,只是用着极端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浅浅、浅浅!」 陆清浅睁开眼,望着眼前紧张的自家奶奶。 「想什么呢?我还以为你咬着汤匙睡着了。」陆奶奶有些紧张,嘴上虽然是开着玩笑,但担心的神情却表露无遗,因为刚刚孙女的眉头皱的是不能再皱了。 陆清浅理了理思绪,给了一个放心的笑容说:「没事,就发了会儿呆而已。」她并没有告诉爷爷奶奶的打算,毕竟他们年纪都大了,所以只是跟他们说累了,想休息悠间过日子。 「你的手机都闪灯半天啦!」奶奶指了指桌上的手机。 陆清浅点开萤幕,只见顾安杰传了讯息过来。 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去找你给你回请。 这傢伙还真是好意思……陆清浅有些傻眼,但这时她迟疑了,她该约他哪里?回国之后她从没到外面去过,况且到外面等于就要跟无数的陌生人接触,她甚至不确定会不会发生像上次类似的事件。 「怎么了吗?」陆奶奶见孙女皱着眉看着同一个画面,不识字的她不免得也紧张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说出来,爷爷奶奶替你想办法。」刚进屋不晓得发生什么事陆爷爷也直接开口给予绝对的支持。 陆清浅整理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避重就轻的说道:「今天上台北的时候遇到了以前的同学,受了他的帮助还让他请客了……虽然说了之后要回请,但是我不是很习惯去外面吃……」 两老互看了一眼,同时开口说道:「不然请他来家里吃如何?」 「欸?这……不合适吧?」陆清浅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 陆奶奶牵起了陆清浅的手说道:「浅浅,爷爷奶奶知道你是抗拒去外头的,但既然有恩于人,我们还是要懂得知恩图报。」 「奶奶,我知道。」陆清浅乖顺的应答着。 「那看你们约什么时候再提前跟我们说,到时爷爷奶奶帮你们准备一桌绝对比外头还好的饭菜。」一旁的陆爷爷也赶紧拍着胸脯保证道。 「简单就好,不用太复杂的……」陆清浅赶紧阻止,但眼前的爷爷奶奶似乎没打算听进耳里,两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了。 「老伴,咱们陆家好久没客人上门囉!」 「是呀!你说说我那天是不是该我咱们当初结婚的那套西装拿出来换上给浅浅撑场子啊?」 「换什么啦!人家才不会多注意你这老头子。」 「唉、俺那件衣服很久没出来显摆显摆了说。」 「别别别,你都不知道洗那衣服有多费功夫!」 看着两位老人家边斗嘴边离去,陆清浅无奈的摇了摇头。 2-1 热闹的早晨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啊?」柯亦扬抱着厚厚的卷宗走了过来,明明工作多到都快被榨乾了,眼前的人竟然还微笑着?是终于跨越了天衣无缝的境界彻底疯了吗? 「是不错。」顾安杰也没有否认,耸了耸肩继续专注在眼前的电脑萤幕上。 柯亦扬一听敏锐的嗅到了有卦可八的味道,迅速蹲到顾安杰的椅子旁悄声问道:「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想知道。」 「就是……」顾安杰假装弯下腰附在柯亦扬的耳边接着说:「不告诉你!」说完,拿起文件快速闪进所长的办公室里,留下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的柯亦扬。 「你这傢伙!」 ●●● 连续高强度加班了一个星期,顾安杰终于把现阶段的工作到了一个段落,可以把週末给空了出来。 「才六点啊……」顾安杰拿起手机看了眼,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由于平常的作息几乎都是晚睡早起,导致他即便到了假日也会被生理时鐘催促着醒来。 铃铃铃~铃铃铃~ 手机突然响起,顾安杰看了一眼后便接了起来。 「妈,这么早起?」顾安杰抱着被子乔了个舒适的姿势。 电话另一头顾妈妈语气和蔼的问道:「人老了就是这样,睡不久的,吵到你了吗?」 「没有,我也刚醒,怎么了吗?这么早给我打电话。」边说顾安杰还是习惯性的拿起一边摆放的六法全书翻阅着。 顾妈妈嘱咐着:「昨天妈帮你准备的东西记得要带着,去人家家里打扰不要空手知道吗?」她知道由于过去的事情让这孩子被迫提早长大,这几年的生活汲汲营营,除了事务所的同事有些交集外也没有去拓展自己的人际交友,每回回来老家看她就是聊些琐事,难得昨天週六回来陪她吃饭,聊的是今天要去朋友家拜访,她赶紧准备了一些自製的嫩薑及菜头粿,仔细包装好交代自家儿子带着。 「可是妈……送那个真的好吗?买个礼盒是不是比较好?」顾安杰毕竟在大城市里生活了好几年,所以还是有些顾虑。 「买的哪有自己做的有心意,而且你不是要去乡下拜访朋友吗?妈妈相信他们一定更喜欢这些东西的。」对于从过去就省吃俭用的顾妈妈来说,礼盒就是买那包装,里头的东西还不见得讨人喜欢,自己做的还能确保味道和品质绝对没问题。 「我知道啦……」顾安杰搔了搔脑袋,他怎么觉得自家母亲的兴奋程度不亚于他? 「去人家家里要有礼貌知道吗?看到长辈要叫人,人家没招呼你坐下别自己就先坐——」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顾安杰打断母亲欲排山倒海而来的叮嘱,他都觉得自己耳朵要长茧了。 「好好好、真是的,说你两句就没耐心,早点起来准备别迟到了。」电话另一头的母亲最后还是忍不住叮嚀着。 「是——」应声完后与自家母亲寒暄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翻身坐起,顾安杰伸了伸懒腰,原本还有些微的睏意在与顾母通完电话后一扫而空,他认命的起了床。 罢了,早点准备也好,毕竟去学姐那的车班并不多。 一开始学姐传讯息给他邀请到家里作客时他是意外的,但后来看了下学姐给的地点他倒是明白了什么原因,因为那个地点是听说连便利商店都会开到倒店的乡下地区啊!更别提附近有甚么可以吃饭或是喝下午茶的地方了,隔个几百公尺能有一户民宅就算不错了。 再说以学姐那个情况……恐怕到任何市中心都是问题。 他或许该庆幸对方没有直接封锁他。 梳洗完后走出房门,发现客厅的电视居然是开着的。 「你竟然这么早起?」看见正啃着烧饼的柯亦扬,顾安杰有些意外,这傢伙不是假日都要睡到太阳晒屁股的吗? 柯亦扬努力的将口中的烧饼咀嚼吞进肚子里后,一副正经八百的纠正道:「不,我还没睡。」昨晚公会里难得大家都在线,一不小心就多刷了几次副本,顺便解解快到期的活动任务。 「小心你的肝。」随手拿起桌上的豆浆插入吸管,这是他们俩现在同住后培养的默契,由于工作繁忙的关係,基本上买吃的都会多准备一份另一个人的。 「是谁这星期发了疯天天加班的?害我还得帮忙打下手忙到回到家就睡死了,原本就很肝的活动任务间置一个星期是件多可怕的事情你不知道吗?」柯亦扬满腹牢骚的说道,要不是他们公会的人都很给力,这次的活动他怕是要错过了。 「不知道。」回以灿烂一笑,顾安杰从不打游戏,也没时间打游戏,毕竟每天更新的判例或是条文修正这么多,基本上有时间他都在随时更新自己的资料库,过去确实会觉得乏味,但读着读着也是来兴趣了。 柯亦扬咋舌了下,一副没趣的说:「你这样的无聊男子到底是怎么进律师圈的黄金单身汉排行榜前十名的啊?明明这么枯燥乏味。」 「排这种排行榜的人才无聊好吗?况且律师圈本来单身的人就不多。」顾安杰夹起蛋饼放入口中,细嚼慢嚥着。 果然台湾的蛋饼就是只有美味二字可以形容。 「你再不发展点其他兴趣小心打光棍一辈子。」柯亦扬坏笑着说道。 顾安杰勾起嘴角对对方灿烂一笑,这让柯亦扬的警戒心拉到最高,他有些结巴的开口说:「你……你想做、做什么?先说好,君子动口不动手喔!」 「我只想说……」顾安杰刻意製造了下悬念,顿了一会儿后才接着说:「打光棍也总比你在那老公老婆叫半天,结果网聚时是人妖来的强。」 「噗——」一口红茶就这么溅了一桌子,顾安杰倒是眼明手快的先闪去了一旁,还落井下石的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的说:「真是浪费。」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等到对方吸了口红茶才吐槽的。 「咳咳、你……你真的是对、咳,对我这个学长愈来愈不尊重了!」拿起卫生纸抹了抹脸,柯亦扬呛的差点喘不过气。 「谢谢夸奖。」顾安杰起身边走进厨房边说道:「记得收拾乾净再去睡觉,不然等着被蚂蚁搬走。」 柯亦扬见对方从厨房冰箱拿了袋物品还小心翼翼的找着报纸和纸袋包装着,好奇的问道:「你要出门?不是昨天才从你母亲那回来?」而且他印象中那袋东西就是他从他母亲那提回来的。 「这个嘛……」思索了一会儿,看见对方再度吸了口饮料才接着说:「去见家长。」 「噗——」某人今天第二度喷茶了。 「你好噁。」就这点忍耐力怎么当律师呢? 「顾、安、杰!」某位向来以好脾气着称的人这次终于发飆了。 2-2 密谈 走下火车,顾安杰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没有人管理的车站。 走过天桥,经过废弃已久的旧站房,站房走出去是条山边的大马路,他左顾右盼了下,没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拿起手机正想传讯息的同时,一辆蓝色小货车停在了他面前。 「是顾先生吗?」车窗摇了下来,驾驶着小货车的是一位年长的老先生。 「呃……我姓顾没错。」顾安杰看了看周围,应该是跟他说话没错吧? 陆爷爷看着对方那有些呆萌的动作,哈哈大笑的说:「上车吧!这车站除了上下班时间之外基本也没人上下车。」 「好的、谢谢您。」顾安杰赶紧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上车。 货车起步后,陆爷爷发现身旁的小伙子一直盯着他的驾驶动作,他好奇的开口问道:「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咦?啊!不好意思,有点职业病。」顾安杰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尷尬的想找个地洞鑽进去。 「哈哈哈,我来猜猜,你刚才大概是想着我有没有去更换驾照之类的?」陆爷爷俐落的转了个方向盘,拐进了只能容纳一车通行的田间小路。 「真的不好意思!」顾安杰掩面,一直盯着人家看就算了,竟然还让人猜中自己在想什么,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陆爷爷爽朗的笑着说:「没事没事,别紧张,放心吧!那什么……新法上路的时候浅浅这孩子就鼓励我主动去换照啦!三年到了也会提醒我。」 「学姐这几年……还好吗?」顾安杰试探性的问了句。 陆爷爷沉默了一会儿说:「真要说的话……应该是不太好吧?你们没联络吗?」 「学姐毕业后联络方式好像就换了,大家都联络不上。」顾安杰一直对这件事保持着不解。 「毕业……哦、那时候啊!好像是说有活动打国际电话更便宜的样子,但是只限制单办门号,刚好浅浅要出国读书,就直接汰旧换新了的样子。」陆爷爷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会想会心一笑,浅浅可真是继承了客家人节俭的美德。 顾安杰认真的问道:「可否请教您学姐在日本的情况呢?我有点担心……」 陆爷爷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身旁的年轻人,听起来他应该只跟回国后的浅浅见过一次面才是,但竟如此观察入微。 「这件事我和浅浅的奶奶也不清楚,所以我也没办法回答你。」陆爷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浅浅去了日本大约半年后,她父母不知接到了什么消息急着要赶去日本,但因为他们当时并没有跟我们住一起所以第一时间也没通知我们。」 顾安杰只是静静等待着。 「她父母在去机场的路上发生事故住院,一开始我们不想打扰浅浅读书的心情,就先将事情压着,想说应该能康復,却没想到儿子媳妇熬了两个多月最后还是撑不过去……毕竟他们就只有浅浅这个女儿,我们还是打电话拜託了学校通知日本那边,但当时学校说浅浅有事需要耽搁几天,她父母也不巧的在那几天离开了,再后来,浅浅就休学回来了。」 「学校那边没有说明吗?」休学!是什么事情这么严重?顾安杰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陆爷爷摇了摇头,说:「学校那好像是到了我们联络后才知道我们的存在的,毕竟当初浅浅留的应该都是她父母的资料吧!第一时间学校是有说发生一点情况比较难说明,确认后再回覆我们,但后来又说浅浅浅那边说她会自己向我们说明后就没下文了。」 顾安杰推测了下,也就是说,学校隐瞒或许跟日本那边有关,又或许……是学姐本身的意思? 「但浅浅回来后却又说没事,只是太忙想休息而已,我和她奶奶也不好说什么,早知道她父母出事当下就早点打电话,说不定学校就会说了。」陆爷爷将车开进了屋子旁的空地。 确实。这期间的空档可能促成了很多的巧合,但老人家是为了让学姐好好读书也没想太多,再者……如果事情影响校誉或是国誉呢?即便通知了紧急联络人恐怕还是会保留三分,对台湾方面的学校恐怕也不会说明的太详细。 「顾先生。」陆爷爷突然表情转为严肃认真的看向顾安杰。 「是?」被气氛所影响,顾安杰挺直了背,专注的等着对方的下文。 「因为浅浅回来这几年几乎没跟什么朋友接触,好不容易来了客人,又看你似乎很关心她,老头子我才忍不住多说了几句,等等进去,还是希望你当做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陆爷爷至今仍希望,自家孙女可以走出来,不管是自己看开,还是有人领着她都行。 「没事,刚刚陆先生说的话我会只铭记于心。」边说,他还一边指着心脏起誓。 「谢谢你,还有、叫我陆爷爷就好,先生先生的多奇怪。」乡下地方没这么多礼数,突然被这样被称呼让他不是很自在。 「知道了,陆爷爷,那您也叫我安杰吧!」 达成共识后,两人一起并肩走进屋,此时屋内早已飘散着食物的香气,桌上也摆好了碗筷以及三四道菜。 「哎呀、来这么快,我都还没准备好呢!」陆奶奶端了锅丝瓜汤走了出来,看见顾安杰,热情的招呼道:「顾先生是吗?忘了让浅浅问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如果有现在说也行!」 「叫什么顾先生,人家叫安杰,安、杰!」陆爷爷先开口抢答,脸上的表情还一副「哼哼,我比你先快了一步」的得意模样。 「臭老头,别插嘴!」陆奶奶先是喝斥了下自家老伴,接着转头带着亲切和蔼的笑容说:「安杰是吧?还是有什么喜欢吃的跟陆奶奶说,奶奶去煮。」 「没关係,我不挑食的。」顾安杰赶紧摆了摆手,不希望自己的来访造成人家的困扰,并一边递出手里的纸袋说:「这是我母亲自己做的嫩薑和菜头粿,希望你们会喜欢。」 「哎呀、我们家浅浅最喜欢这种传统美食了,帮我跟你母亲道谢。」分享一直是乡下人特有的习惯,如果这时再说什么人来就好之类的话显得就有些做作了,但回礼也不会少的:「等等这里有自己做的菜脯和酱菜,记得拿一些回去,不要跟我们客气。」 「谢谢。」顾安杰点了点头,表现的相当乖顺得体。 「我先去厨房忙,你先陪我家那老头子解解闷,浅浅这孩子昨晚睡的晚,待会儿吃饭前再叫她。」说完,陆奶奶转身就离开了。 「嗯……不然你陪我到林子里採收些水果回来?」陆爷爷左思右想,平常他这时都在农忙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带着年轻人做些什么。 「好的。」顾安杰笑了笑,跟着陆爷爷又出了家门。 2-3 事故 陆清浅走出房门到客厅的第一眼正好与一身狼狈的顾安杰对上。 头发几乎被汗水给打湿而贴着脸庞,白色的短袖上衣此刻也被汗水浸湿,衣裤都沾染了些尘土,裤管和布鞋上更是扎满了鬼针草,白色球鞋此刻底部明显有着黄土。 陆爷爷此时正被陆奶奶训斥着,只见他正襟危坐,不敢多说一句反驳的话。 「我说你啊!人家是客人,你怎么就把人家带到山上去了呢?」陆爷爷和顾安杰回来的时候顾奶奶也刚好把所有菜餚准备好,整理完厨房走了出来,却没想到看到如此景象。 陆爷爷因为平时已经习惯了在林子间跑跳蹦,自然是身手相当俐落,但顾安杰可不一样,他基本都在办公室,最活用的就是嘴皮子、大脑和敲键盘的双手,体力一般般,规律的生活并没有使他多长肉,体格也就偏纤瘦,接近一百八的身高综合起来,就是天生的衣架子。 「没事的,陆奶奶,我以前也在工地打工过,这不算什么。」顾安杰赶紧缓颊,一边接过陆奶奶递来的毛巾,一边跟着陆爷爷到外头禾埕边上的水槽盥洗。 「工地的工作不是很辛苦吗?」陆爷爷在一旁好奇的问道。 顾安杰简单的解释道:「那时还在读书,只能打点零工,而且家里当时环境不怎么好,工地的收入比较优渥。」 两人在外头简单清洗完后一起返回屋内,陆爷爷继续问道:「原来是这样……那现在在哪上班呢?」 「以前学校的学长家中是开法律事务所,当兵回来后就被招揽进去了。」顾安杰诚实的一一回答,毕竟初次见面,第一印象很重要的。 顾爷爷意外的说:「所以你已经考上律师了?那不是听说很难考吗?」 顾安杰谦虚的说道:「运气好而已,加上当兵时分发到的单位比较没事,比较能抽空出来唸书。」 陆爷爷伸手拍了拍身旁高了自己约莫一个头的顾安杰肩膀,爽朗的笑着说道:「别谦虚,老头子我看啊、就算是最高学府毕业的孩子也没能像你这般努力。」 「别聊啦!赶快来吃饭!」陆奶奶在桌边招呼道。 「来啦来啦!」陆爷爷边应声,边偕同顾安杰一起走到桌边坐下。 陆奶奶一边介绍:「这些有的是自己种的,有些是左邻右舍种的,都是新鲜没有农药,保证好吃,来、多吃点,自己夹不用客气。」一边将公筷递给顾安杰。 「好的,谢谢您,那我不客气了。」接过公筷,顾安杰看向从刚刚走到客厅就沉默着的陆清浅,露出阳光般的笑容打招呼道:「早啊!学姐。」 「……已经中午了。」陆清浅还是忍不住小声吐槽道。 顾安杰也小声的回应:「可你这不是刚起床吗?」 陆清浅撇开头,不多做回应。 十人的大圆桌除了陆家老夫妇并肩坐着外,剩下的空间两位年轻人各坐一边,相当的宽敞。 「听浅浅说那天去台北你帮了她忙,我们这种乡下地方没能准备什么比较体面的回礼实在不好意思。」陆奶奶开口说道,毕竟如果要去买像样点的礼盒,就必须到外城镇去,但人家是从台北下来的,他们实在对于都市人的喜好完全没有概念,怕买了会不合人家的心意,那得多尷尬。 顾安杰听了先是微微愣了一下,他看了眼一旁像是完全不干自己事情的陆清浅说道:「没关係的,我一开始也不晓得要带什么见面礼才好,家母说礼盒来这里如果没有小朋友可能不讨喜,太贵重又会给人负担。」原来学姐没有说的太明白,难怪陆爷爷陆奶奶看起来像对他一无所知的模样,明明上次两人在咖啡厅也聊了不少,这实在有点太让人伤心了。 「你有位睿智的母亲呢!」陆奶奶和蔼的笑道,很少人能想得这么远。 「这让我想到咱们今年过年收到的礼盒是不是还没吃?不是中秋到期吗?」陆爷爷突然想起了过年时好像收到了一盒饼乾礼盒的样子,但他俩老不吃零食,浅浅也不喜欢吃甜食,似乎被放置在某处长灰尘了。 「你忘啦?上次去隔壁老王家的时候直接拿去给他那些孙子吃啦!」陆奶奶提醒道。 「对吼!瞧我这记性。」陆爷爷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一顿饭在陆家爷爷奶奶的热络下,倒也吃的相当热闹,连陆清浅不时也会说上那么一两句话。 饭后,两老说要去附近串门子,独留下陆清浅和顾安杰两人在客厅,离开前还不忘叮嚀自家孙女要招呼人家。 三加二的实木椅,两人各坐在一头,隔着最遥远的距离。 「你还真的来了。」陆清浅百般无聊的转着电视,其实饭局邀请她也就是问看看,没打算真的付诸行动,毕竟这里穷乡僻壤的,一般人来一次都嫌麻烦。 「不是学姐邀请的吗?」顾安杰勾起嘴角笑着反问道。 陆清浅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样我们算两清了吧?」等他回去她就可以把他封锁删除了。 「我来猜猜,你现在大概是在想,等我回去就能把我的通讯封锁删除了吧?」顾安杰泰然自若的说道,但他其实内心已经在着急下一步该怎么做了,但由于这几年来在法界游走的关係,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了。 「不然留着做——」说到一半的话被突然响起的家用电话声给打断。 叮铃铃——叮铃铃—— 偷偷瞪了顾安杰一眼后,陆清浅才缓缓的接起电话:「喂、你好。」 好可爱。正当顾安杰心里头这么想的时候,却看到接起电话的陆清浅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等、等等,我、我拿一下纸笔……」陆清浅很明显慌了,找寻纸笔的过程中甚至还碰掉了一旁的茶杯,“哐”的一声碎了一地。 顾安杰赶紧从自己的包里抽出平时就带着的笔记本和笔递了过去。 此时的陆清浅早已没心思分神注意两人现在的距离有多近,她专注的只想听清电话另一头说了什么。 几分鐘后陆清浅掛完电话,却又同时面临到另一个问题。 「怎么办……这里叫不到计程车,到隔壁拜託邻居吗?但是……」陆清浅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独自一人在客厅中央转圈着,完全忘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陆清浅!」在唤了几声学姐都没有得到回应后,顾安杰索性连名带姓直接喊道。 「喝!对了、你有驾照吗?」吓了一跳后,陆清浅这才想起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赶紧问现在最重要的问题。 「有是有……」顾安杰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清浅拽着手腕走出了家门,但到了外头,陆清浅才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陆家两老是骑摩托车出去的,家里剩下的就是爷爷早上开去载顾安杰的那辆小货车,但那是……手排车,现在一般人谁不是自排? 但却见顾安杰神情自若的从陆清浅手中抽出钥匙,走到驾驶座打开门上车,他敲了敲副驾的窗户,示意她上车。 「你会开手排车?」陆清浅看着对方熟练的打着档。 「之前工地需要,就考了。」顾安杰继续说道:「我这里不熟,你来指路。」 陆清浅随即点了点头,她一边说道:「这条路到底右转,我们先出村子,医院在隔壁镇上。」 「爷爷奶奶出事了?」为了精简对话,顾安杰叫的亲暱了些。 陆清浅说:「警察说被隔壁镇的王霸子家的儿子给撞了,那傢伙……我记得没错的话,小孩根本就还未成年!」 「他们很有名?」竟然连不諳世事的学姐都知道? 陆清浅并没有刻意隐藏脸上厌恶的表情,她斟酌了一下后才说:「就是电视剧里常出现的那种乡野恶霸,过去……也有些过节,前面那个路口左转。」 「黑道吗?」顾安杰提高了警惕。 陆清浅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就是地方上讲话很大声的人物,家里有点钱,很会带话题风向。」 那不就是紈絝子弟吗……是说带风向,这听起来,应该是也有关于学姐的八卦吧?果然不管到哪里都有这种很喜欢管别人间事的傢伙。顾安杰迅速在脑海里思考着。 接下来的路上,仅有陆清浅指路的声音。 2-4 巧合 两人下车后直奔医院柜檯,问清地点后随即前往陆家老夫妇所在的病房。 只见陆奶奶手脚多处都已有包扎过的痕跡,她坐在病床旁,而陆爷爷躺在病床上,一隻脚明显裹的厚实,庆幸的是,两人此刻还挺精神的在聊着天。 「奶奶!」陆清浅担心的走了过去。 陆奶奶讶异的说:「你们怎么来了?」想站起来的同时,又被自家孙女给搭肩强迫着坐了下来。 「警察通知我,就赶来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陆清浅仔细的审视着两人身上的伤,就怕有所遗漏。 「没事没事,医生刚走,奶奶就一点擦挫伤,你爷爷左脚骨折比较麻烦,说要休养好几个月。」陆奶奶有些无奈的说道。 陆爷爷也懊恼的说:「最近刚好要採收,採收完还要载到附近的城镇卖,这下可怎么办……」那可是上半年的努力成果啊! 就在这时,病房外由远而近的传来了吵杂的声响,并在眾人所在的这间病房外停了下来。 走进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以及一名模样稚嫩的少年,夫妻两人身型相当臃肿,手指及脖子戴着不少浮夸的项鍊戒指,珠光宝气且金光闪闪,少年染着浅褐色的头发,一边的额际部分还理出了个「屌」字,上衣还刻意将两袖撩起,露出了手臂上龙争虎斗的刺青。 陆清浅稍稍往后退了退,顾安杰发现了她的举动,也侧身挡住了大半的她。 「陆老先生,陆老太太,咱们大家虽不同村但也都算在附近,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你们看怎么样?」王霸子先开口说道,脸上的算计毫不掩饰。 「你想怎么解决?」陆爷爷也是警惕着,毕竟对方的恶名可是远近驰名。 「咱们车损就五五拆帐吧?这里有两千元的红包就当作是给你们两老压压惊,待会儿警察到了咱们就把和解书签了吧!」王霸子从西装暗袋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递了出来,陆奶奶接过之后直接转给了陆清浅,毕竟他们俩都不识字。 但也是在这时,王霸子才发现了她的存在,只见他咋下了舌,不满的说:「原来你们孙女也在啊!不过我说啊!这是咱们之间的事情就别让小孩子插手了吧?再说了,您这孙女虽然大学读的是法律,但也没从事相关的工作,成天就在家里啃着你们两老,大概相关知识也都忘光了吧?让她搅和咱们这事不太妥当吶!」 顾安杰看到身旁陆清浅手中的和解书已被揉烂了快半张。 这时王霸子又看向顾安杰,彷彿会意了什么说道:「哎、这难道是……我就说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您孙女虽然没有好工作,但找这小伙子看起来也不错嘛!」白白净净,一看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白脸,你瞧瞧,马子家里都出事了竟然还悠间的在那滑手机。 陆清浅看着手中的和解书,那内容拟的相当浅显易懂,且将过失责任全部推在自家爷爷奶奶身上,指他们承认自己老年驾驶,没看清路况什么的,甚至还愿意放弃民刑事诉讼,她虽然心理上抗拒着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你这样爷爷奶奶的住院治疗和后续费用怎么办?」不是她想计较,但对方的态度和和解书实在太夸张了,本来就是对方的不对,却一点诚意都感受不到。 王霸子听到陆清浅开口,顿时脸色骤变,他一反之前的态度说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这是我跟你爷爷奶奶间的事情,你少管间事。」 不过一旁的陆家老夫妇两人对看了一眼,由陆爷爷开口说道:「这事让浅浅这孩子代替我们跟你们谈吧!」他们知道,连近几年来一直远离人群的孙女都看不下去了,表示对方的提议有百分之两百有问题。 「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王霸子见连陆家两老都不给他面子,他更是直接的放话说道:「我家可是每个月花五十万请着律师团队供在那!你们要是这么不知好歹,小心到时上法院就不是这个数字了!一定让你们输到倾家荡產!到时你们就算趴着跪着来求我们原谅,我们都嗤之以鼻!」 「噗哧。」一声跟现场气氛完全不搭的轻笑声终止了王霸子的恫吓。 「你笑什么?」王霸子看着刚把手机放下的顾安杰,不知为何,他左眼下方的眼皮跳了跳。 顾安杰只是扬了扬手机的背面示意的说:「跟朋友聊着天呢!没什么意思,不过啊大叔,你哪请的律师团队啊?听起来好像很厉害欸!能不能介绍一下?以后搞不好我也用的着。」 陆清浅正想制止顾安杰被捲入这无厘头的事情时,对方却在放下手机的动作时藉机勾了下她的小指,她知道那应该是暗示她不要出声。 王霸子就是个乡下粗人,一听到对方称讚自己那心情转换的可是极快,带着一副骄傲的面孔说:「哼哼,告诉你可别吓到了,那可是台北赫赫有名的律师团队呢!柯山水律师有没有听过?他可是我的好朋友!」 柯山水?顾安杰愣了一下,他在法界打混这么久也没听过这名字,倒是有位相像的…… 王霸子见对方一脸茫然,为了增加自己说话的可信度,他那出皮夹掏出一张里头的名片说道:「就是这个!」虚晃了三秒后,快速的塞回皮夹。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顾安杰这次却觉得自己快憋到内伤,那熟悉的名片版型,那熟悉的名字。 「你是说……那是你朋友?而且那整个事务所都是你包的?一个月五十万?」顾安杰再次刻意的确认。 「没错!所以你最好让你马子安静点乖乖让她那两个老人家把和解书签了!」王霸子指着陆清浅,对着顾安杰说道。 「我不是他——」正当陆清浅想反驳的同时,却被顾安杰一个跨步挡在了她身前。 「首先,我得先提醒你,那是叫柯山淼,不是柯山水。」顾安杰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有,他本人极度厌恶有人念错他的名字。」想当初班上有人念错一次就被老师他每堂课都点起来抽问,还每次到最后都会很坏的补一句「老师的名字会念了吗」,那可是相当的记仇。 王霸子这会儿是傻了,这、这是什么意思? 接着,顾安杰将手机递给身旁的陆清浅,并将萤幕对着她,她看了眼便立刻会意的接过手机,小心翼翼却又不漏痕跡的拿着。 顾安杰从包包里拿出名片盒,抽出了其中一张对着王霸子说道:「这就奇怪了,我执业这么久了,怎么没听说自己的事务所还有被包月供养着?」 王霸子看着对方手中的名片,又赶紧重新抽出刚刚亮给对方看的名片,除了上头的名字不同外,其馀包括名片风格、律师事务所的名称,事务所联络电话、地址,竟然全都一样! 就在此时,王霸子一家子因为站的比较接近病房门口的关係,他似乎瞥到了什么,下一瞬间—— 「救命啊!打人啦!我、我不行了,好痛啊!」边说还边倒在地上,甚至还使劲地举起拳头往自己身上招呼,接着,两名警察闻声衝了进来,想举起配枪的同时,却又发现病房里头不少人,也没有施暴的场面。 「大人!快!他们刚刚打我啊!快以现行犯逮捕他们!」王霸子指着顾安杰和陆清浅,一边夸张的叫着。 「唉……真是疯了。」顾安杰无言的捂着额头,竟然有人会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欸、顾学长?真得是你!」 3-1 旧识 病房里此时气氛尷尬到极点。 王霸子一家三口贴着床尾的墙壁站着,动都不敢动。 病房内唯一的声响来自顾安杰的手机,而此时两位刚进入的警察正观看着。 「挺有意思的啊?王先生。」孟晓坤看着影片中先是委婉求和,接着又如四川变脸般露出财大气粗、恶言相向的真面目,最后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来访,自导自演了一齣让人无言的戏码。 「警、警察大人,你不能因为跟他是旧识,就向着他讲话啊!那、那影片……都不是真的!」王霸子还想试着游说对方,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防范到从他进门后就开始录影。 孟晓坤很想翻白眼,但基于还穿着制服得维持着专业形象,只是冷冷的说道:「原本我们来这只是想瞭解你儿子跟对方发生的车祸情形,不过现在呢……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警局。」 「我、我什么都没做啊!」王霸子傻眼,他甚至连对方的一根手指都没摸到! 孟晓坤一边将顾安杰手机里的影片传到自己的手机,一边说:「恐吓加上诈欺,阿叶,麻烦你先带他们去病房外等着,我安抚一下被害者的情绪就先回局里,改天再找时间补这边的笔录。」 一旁身高快一米九、一脸冷然,被称作阿叶的警察点了点头,靠着气势压得王家三口乖乖走了出去,还顺道带上了门。 「不错啊!变圆滑了,那你要怎么『安抚』我们呢?」顾安杰将手臂搭上了对方的肩膀,重重压了下。 这引得孟晓坤惨叫:「别压啊!再压下去我身高都要不及格了!」他可是好不容易长到一米六五低空飞过警察的体格标准欸!这是学长这种一米八的人不知道的辛酸! 顾安杰有些好笑的松开手说道:「不错喔!这么快就调回老家了。」 「学长你也看到了,这种地方生活条件匱乏,人口外移严重,年轻人根本就不想回来,这样调起来反而快啊!是说,你怎么在这?」孟晓坤脱下警帽梳理了一下头发。 顾安杰指了指陆清浅说:「刚好来找朋友,这位跟我们同校,正常计算比我还大一届。」接着他转向陆家老夫妇以及陆清浅介绍道:「这位是孟晓坤,同所大学小两届的学弟,也是应届考上警察,之前还没调回这的时候也在台北,跟我们工作上时有交集。」 孟晓坤看向三人点了点头,有礼的说道:「以后有事可以找我商量,学长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你好你好。」陆爷爷和陆奶奶此刻眼里都快冒出星星了,安杰这孩子怎么这么让人惊喜。 陆清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对于从没有接触过的陌生人,她可以做出反应已经算很不错了。 「那……陆先生医院方面有说何时能出院吗?」孟晓坤问道。 听到自己被点名,陆爷爷赶紧说:「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要多住几天还是出院都可以,不过家里还有事要忙,我想着等等就办出院。」 陆奶奶听这话可不乐意了,她开口说道:「你这模样回去是能做什么事?我看还是住院再观察几天比较妥当。」 「家里那些活儿总还是要做啊!再晚两个月採收都熟透了,不能让咱们几个月的活儿全白干啊!」陆爷爷不服,就算拄着拐杖他也得把事情做一做。 陆奶奶则是瞪了他一眼:「採了又如何?你这模样咱们要怎么载出去卖?我又不会开车!」 顾安杰看两老斗了半天也没斗出个结果来,又看着一旁不知所措的陆清浅,琢磨了一下后打断了两老的斗嘴:「陆爷爷陆奶奶,要不这样吧!陆爷爷您先在医院休养观察几天,我下週末过来载您回去,到时我再陪陆奶奶去田里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看如何?需要载出去卖的话小货车我也能开,这样问题就都解决了。」正巧他也缺个让学姐别删了自己好友的理由。 陆家老夫妇在听完之后觉得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但就是…… 「这样太麻烦你了。」陆清浅直接开口说道,这时的陆清浅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採收她是没问题的,但她也没有任何驾照,而出去卖东西与顾客接触她更是做不到。 「这也没什么,反正还有笔录要製作,我到时也还是得来一趟,你说是吧?」顾安杰转向孟晓坤,以其他三人看不见的角度朝他眨了眨眼。 收到暗示的孟晓坤赶紧附和:「对!还有笔录,今天发生了这突发状况,我先回警局整理一下资料,学长你下週末要过来是吧?那我们就约下週末,陆先生脚不方便,到时我们再约个时间,我和我同事直接到府上拜访就好。」 「这样不会太给您添麻烦吗?」陆爷爷很意外原来警察也有这么亲切的一面,在他们老一辈的人眼中,警察就是权力的分身,人人走避的存在。 「没事没事,反正都要出来巡逻。」孟晓坤挥了挥手表示着不用在意。 陆家两老再次道完谢后,孟晓坤也表示该回去了,不好让同事等太久。 顾安杰说道:「那我先送他出去。」说完,跟着孟晓坤走出病房,过程中他悄声说:「之后再麻烦你学姐家附近看是不是能多留意一下,怕是王霸子一家会衝动行事。」 「没问题,学长你这总是通盘考量、超前部署的性格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孟晓坤佩服的称讚着,过去他们曾合作某起家暴案件,就是因为学长提早判断及观察到被告的异常,才没有发生遗憾。 顾安杰只是平淡的微笑着说:「只是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尽力罢了,也是要靠你们协助。」 两人互道了声再见后,孟晓坤便与另一名警察一起带着王霸子离开,当然他的妻小也不满的随行着,就在离开时王霸子还想趁机瞪顾安杰一眼,却反被对方充满鄙视与冷酷的表情给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而恰巧看见这一幕的孟晓坤脑海里掠过一个疑问—— 这王霸子是傻子吧?在知道对方是律师的情况下竟然还敢叫嚣?况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惹到谁了……那可是在法界赫赫有名的「铁腕律师」,代表性词汇就是嫉恶如仇,只要对造是加害者,不论有没有悔过之意,他都会以最重的惩罚去做辩论,目的就是要让人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孟晓坤摇了摇头,接下来就看这事会不会闹大了,如果学长要帮忙处理的话,这王霸子大概是绝对翻不了身了,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不然三天两头他们都得到处去处理他的烂摊子,也真够腻了。 3-2 专业坑自己 接下来的行程就按照顾安杰安排的,他先将陆奶奶和陆清浅送回家,并交代陆奶奶要去医院看望陆爷爷就叫计程车没关係,但是要记得索取收据。 「陆爷爷在医院所有一切的开支记得提醒你奶奶都要拿收据。」顾安杰在离开前向陆清浅叮嘱道。 「好。」陆清浅这次倒是乖巧的答应了,毕竟她也知道这么做的用途。 ●●● 回到北部后,顾安杰再次开啟了加班模式。 「我郑重抗议!我要革命!我要约会!我要打游戏!」柯亦扬拿着资料夹敲打着桌子表示抗议。 「抗议无效。」顾安杰敲着键盘,秒拒绝。 「呜呜呜……我现在寧可週六加班我也不要一天工作超过十二小时,老爸又不给加班费,你这么努力爆肝做什么?」柯亦扬欲哭无泪,虽然週六加班也没有加班费,但至少可以睡饱再出现,完全的自由上下班,也没人盯着。 「週末有事。」顾安杰简短的回答道。 「又有事?」柯亦扬不解,他将椅子滑到顾安杰旁边,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你这样我会误会你爱上我了。」顾安杰没有撇头去看他,但对方灼热的视线让他就算不用看也知道他正盯着他,当然也知道对方其实就是想打探他週末在忙什么。 「嘖、谁会爱上你啊!」柯亦扬嫌弃的退开了一点距离,但又忍不住问道:「跟上週一样的事?是说你上週日做啥去了?搞到三更半夜才回来,我都差点要报警了。」过去顾安杰除了公司和週六晚上固定回老家外,基本週日都是待在家里,几乎没有任何外出活动。 「我可没有失联。」上週柯亦扬传讯息问他是否要回去,不的话他要锁门,他可是还有回覆说要。 「然后呢?有好吃好玩的要记得带上我耶!」柯亦扬睁着无辜又好奇的眼神看向顾安杰。 顾安杰突然心生一计,他露出灿烂的微笑说道:「我先问问当事人愿不愿意透露。」 「你这笑容让我觉得不妙。」柯亦扬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意外跳进了自己挖出的坑。 顾安杰拿出了手机快速打开通讯软体,找到陆清浅的栏位输入—— 介意我带打手过去吗?他不错用。 过没多久,上头的通知栏显示传来了讯息—— 柯亦扬?你随意,但没多的空房,你们得睡同一间。 顾安杰迅速回覆—— 没事,我会带报纸过去,他睡地板就好。 对话结束。 「这週末两天空下来。」顾安杰开口说道,当然这不是问句。 「要做什么?」柯亦扬警戒的拿着资料夹做出防备的姿态。 顾安杰再度露出灿烂的笑容说:「去乡下呼吸新鲜的空气。」 ●●● 一开始车子驶离台北时柯亦扬的心情还是算愉快的。 但当车子下了高速公路,看到那一望无际的稻田,远处还能直接眺望大海时,他不禁开始担心了:「我们到底要去哪里?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欸、是前面那栋名宿吗?」 但当车子直接经过民宿时—— 「为什么经过了?这地方搞不好只有那间民宿啊!你让我连换洗衣物都带了,总不可能要我野营吧?」 「学长。」顾安杰终于在路口停等红灯时出了声。 「是?」柯亦扬乖乖应答道。 「安静点,我在开车。」虽说开车聊天这没什么,但学长这根本是聒噪了,严重干扰他的专注力。 「哦。」柯亦扬做了一个将嘴巴拉上拉鍊的动作,他是知道自己挺多话的,但是他控制不住嘛! 百无聊赖的柯亦扬忍不住开始打量起这辆车,他好像也是第一次搭顾安杰的车,毕竟他平时车好像都停在老家,原本他好像也没打算出社会先买车的,但有次顾妈妈跌倒骨折需要定期回医院復健,这才让他起了想买车的念头。 说来也很巧,当时有件买卖纠纷刚好结束,对方来事务所致谢的时候刚好聊到一块儿,而这位委託人刚好是某个汽车品牌的经销商,就以一般最低折扣的价格再打员工价算给了顾安杰,连内装都直接免费帮他升级成顶配。 「你当初只选了辆定价五十几万的休旅车真是亏大了。」柯亦扬还是忍不住出声了。 「车子能开就好。」简短的说了句,顾安杰本来就没有名牌情节,实用比较重要。 「是这样没错啦!」哪像他,帮忙跑腿送件还是骑着那辆从上大学就买的摩托车,算一算也有十年了,但……人家是律师他就还只是个跑腿打杂的法务助理,这薪资水平基础点就不在一条线上,还有他家那个老爸……他都打杂这么多年了居然还只是让他领最低薪资,一点加薪的意思都没有。 当车驶进了陆清浅家旁的空地时,柯亦扬好奇的问道:「这是哪?我们来这做啥?」 「让你体验假日农夫。」停好车,他见到陆奶奶和陆清浅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于是他摇下车窗说道:「陆奶奶,那我跟学姐先去载陆爷爷回来,这傢伙先留在这随您差遣,不用客气可以大力使唤他。」指着一旁的柯亦扬,顾安杰丝毫没有任何人性的说道。 陆奶奶被直接逗乐了,她笑着说:「瞧瞧你这孩子,说这什么是傻话。」 柯亦扬原本还想哀嚎,但在看到车外老人家身后的身影时,讶异的说道:「陆清浅?」此时在这看到她确实有点意外,因为毕业后校友会还是系同学会她一律不曾参加,很多人都猜测应该是发展的不错所以刻意避开他们这些旧同学们,毕竟那所大学是末段学校,即便是法律系,真正毕业后上的了檯面的根本屈指可数,靠着换校读研洗掉大学校名的人更是大有人在。 毕竟社会上问哪毕业的都只会说最高学歷的那一所,而他们的大学对于到私人公司应徵完全是那种第一关备审资料就直接会被丢进垃圾桶的那种。 顾安杰伸手到后座拿起柯亦扬的包塞给他,顺便以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说道:「多做事、少说话,不要去问学姐的事情。」 柯亦扬原本还想反射性的问为什么,但在看到顾安杰神情有些凝重的模样后,他只是乖乖点了点头。 毕竟现在也不是问话的好时机,现场还有两个人在看着,况且如果没照顾安杰的意思做的话,万一踩到什么禁忌,回台北他一定会被压榨的更彻底…… 柯亦扬拿着包下车后,随口问了句:「会晕车吗?会晕车最好坐前座喔?」 陆清浅犹豫了有好一阵子,才缓缓走到副驾驶座旁坐了进去,并随手带上车门。 她本身就是会晕车的体质,再加上回台湾鲜少出门的关係,甚至连前阵子去台北为了节省通勤时间,选择搭太鲁阁火车都晕车了,结果她回程寧可选择搭区间车慢慢晃回来。 「那我们先走了。」顾安杰倒是很满意陆清浅坐她旁边,不管原因为何,至少这表示着她相较于一开始没那么排斥她了。 「好,路上小心。」陆奶奶朝他们挥了挥手,目送他们离去。 原本还担心浅浅就这么单着一辈子,连可以互相照应的朋友都没有,看来这下子是不用愁了。 3-3 体贴 「有点意外你竟然会赞成让学长来。」顾安杰边开着车,边说道,毕竟以现在对方的状况,大概会觉得生活愈少人打扰愈好,但当时传讯息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陆清浅思考了一下说道:「多人一起做事比较快,而且你虽然要帮爷爷,但农务实力应该不如爷爷,这样做起来应该会很吃力……啊、我绝对没有看轻你的意思!」边说她一边稳住身子,好险顾安杰开车还挺稳的,现在她只有一点点的不适感。 「你会晕车?」顾安杰趁着空档瞥了眼陆清浅,发现她脸色有一丝苍白。 「呃……现在还好。」陆清浅诚实的说道,去医院的路并没经过山路,且像是知道她会晕车般,顾安杰整路都维持在五十公里左右,尽量不造成太大的晃动。 「前面置物箱里好像有话梅,你先拿出来备着吧!不然等晕了可能会连抬根手指头都有困难。」顾安杰见前方绿灯跳了黄灯,减速的同时开口说道,细心的他想着趁红灯车辆静止让学姐拿取比较合适,不然行驶中动作肯定晕的更快。 陆清浅注意到了,但她不确定这是巧合还是对方刻意为之,但不管如何,此时的她觉得心里暖暖的,赶紧趁着二十几秒的时间赶快取出话梅,以防万一,还是先塞了一颗进嘴里,免得上次洗衣服,这次变成要洗车。 「柯亦扬也晕车?」陆清浅好奇的问道,毕竟顾安杰负责开车的,应该不会需要吃止晕的食物,不过她回想刚才柯亦扬那活蹦乱跳的模样……实在很难想像他会晕车。 「那倒不是,那是我母亲准备的,她之前也容易晕车。」顾安杰无奈的笑着说道,有一阵子母亲相当抵触坐车。 「之前?晕车也能治吗?」陆清浅疑惑的问道,她从小晕到大,除了靠吃这些话梅、晕车药,涂抹绿油精……等等的方式减轻症状外,从没有根治过。 顾安杰凭藉着上次的印象拐弯,他解释道:「其实也不算根治,只是这是能习惯的,只要长久坐某一个人驾驶的某一部车,适应了在同样的状态下就不会晕了,但若是搭乘其他交通工具则还是一样会晕车。」 「原来如此。」陆清浅想了想好像又觉得不太对,她问道:「但是既然你母亲都习惯了,怎么还准备的这么齐全?」刚刚她匆匆覷了一眼,发现不只话梅,还有绿油精、薄荷棒、口香糖……等等,品项相当的齐全。 「这……她可能怕万一吧!毕竟有时候带她出门也不一定走平路。」顾安杰尷尬的找寻藉口,他不好意思说母亲在知道他要来帮忙的时候开心的凭藉着自己的晕车经验在置物箱准备了这么一大堆东西,就为了希望他可以获得对方的好感度。 只是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感觉你和母亲相处了不错。」陆清浅淡淡的口吻中有着一丝欣羡。 顾安杰边将车转入医院停车场,边说道:「毕竟高中时家里就剩下我和她两人了,当时也发生了很多事,加上经济条件也不好,没有理由再跟父母过不去。」曾经的他确实是和父母的关係不怎么样,毕竟刚好叛逆期,父母的嘮叨对他来说就只有「烦躁」两个字可以形容,但当父亲发生变故时,母亲那矮小的身躯在一个晚上变得好像风中残烛般随时会倒下。 加上接踵而至的经济压力,完全压的他觉得当初花在叛逆的力气都很多馀。 「到了,下车吧!陆爷爷肯定等不及了。」停好车,顾安杰转头说道。 「那个……」陆清浅微皱眉头,手里捏着安全带,有些担心的说:「我是不是……问到不该问的事情了?」 顾安杰愣了一下,露出释然的笑容说道:「事情都过去了,没什么不能说的,以后多的是时间,有机会再跟你说,但并不是多么让人开心的话题就是了。」还真是心思细腻敏感,或许先示弱可以让她比较容易接受。 「呃?你不是来这两天而已吗?」陆清浅不解,以后?多的是时间? 顾安杰这才假装想起来说:「上回我陪陆奶奶去办理住院手续的时候,答应这阵子週末都回来帮忙的,毕竟这些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由于学姐对于与陌生人接触还是比较反感的,但陆奶奶并不识字,所以他当时自愿陪同去处理后续事宜,也藉机跟老人家多亲近一下。 陆清浅边下车边怀疑的说:「那个……律师的工作难道不忙吗?」 「头两年不习惯确实是忙到天昏地暗,但现在抓到节奏倒是还好,况且现阶段也没什么太复杂的案件需要处理。」就算有也可以先交给其他人顶着就是了,毕竟他们事务所的律师可是各个都是菁英。 「感觉你适应的还不错。」她记得对方是跳级生,为了跟上大家的步伐也确实下了不少功夫。 一边锁上车门,一边与陆清浅前往医院:「一般般吧!除了随时需要更新专业外,情绪上控制更是重要,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的尽如人意。」虽然他工作没几年,但看过、办过的案件五花八门,加上他们事务所有与法律扶助基金会有合作,更是容易看到社会底层那不被广泛知晓的辛酸。 陆清浅没有继续提问,因为她也有些茫然,听起来对方不管是求学时期还是出社会后都遇过不少事,但至今也都释然了,那她呢?心理上的恐惧连带影响着生理,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原地踱步着。 接下来,两人一起去办了出院手续,再到病房帮陆爷爷收拾行囊,接着,医生交代了些要注意的事项后,他们便啟程回家,一路上,陆爷爷可能是在医院闷太久,精神有些亢奋,好奇的打量着车子的同时,也与顾安杰聊了整路,倒是陆清浅在回程的路上沉默着闭目养神。 当车子再次回到陆清浅乡下的老家时,柯亦扬正在外头的小菜圃忙着。 「很上手了嘛!」顾安杰看对方正小心翼翼地挑着青葱剪着。 柯亦扬骄傲的说:「当然!陆奶奶说等等要用剪下来新鲜的葱做葱油饼给我吃呢!」自己摘下来的葱最新鲜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吃货呢?」顾安杰一边无奈的摇着头,一边搀扶着陆爷爷到禾埕中的藤椅上坐下。 柯亦扬得意的说道:「我刚刚可是抽空做了功课,这个县市老一辈做的传统美食可是很厉害的!外头卖的还不一定是正宗的口味。」 对话进行到一半,一辆警车缓缓开进屋子旁的空地。 「你刚刚拒检?不然人家怎么追到这来了?」柯亦扬看了眼警车后,转头对顾安杰问道。 「……我是那种人吗?看看下来的是谁。」顾安杰直接送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今天这么热闹?」孟晓坤跟同事一起走进禾埕时,就听到里头的喧哗声,接着,他看到了柯亦扬。 「原来柯学长也在啊!怪不得这般吵闹。」孟晓坤毫不客气的吐槽着说。 「好小子,原来是你!我发现你从以前到现在对我和安杰的的态度也落差太大了!」柯亦扬不满的指着孟晓坤,丝毫不受对方身上穿着的制服及身份所影响。 孟晓坤也反吐槽说:「你和安杰学长能比吗?实力决定高度懂不懂!」 两人你一句他一句的闹得不可开交。 「不阻止他们吗?」陆清浅看着要直接进屋的顾安杰,又有些担心的看向正吵闹着的两人,这不会是冤家路窄或是世仇吧? 顾安杰无所谓的笑着说:「没事,他俩从以前就这样,不吵反而不正常,你先带我去放包吧!不然我不知哪间房。」 「哦、好。」陆清浅迈开步伐,领着顾安杰前往客房的方向,她还是不太能理解眼前这群人的相处模式怎么这么不一样。 3-4 餐桌间话 餐桌上一片沉默。 白天孟晓坤他们简单的向陆爷爷提出了一些问题后便离开了,理由是发生车祸的现场刚好有监视器,所以这次的事故并没有太大的争议性,而赔偿部分更是因为有顾安杰在的关係,也不需要他解释太多,他相信学长绝对比他还专业。 而此时的气氛则是被柯亦扬一句不禁大脑的提问给造成的,当事人此刻正刚被狠狠踩了一脚而陷入反省中。 「别理他。」顾安杰并不打算将学姐逼的太急,因为他知道,这类型的人格容易在不知所措之后就又缩回原本自我保护的壳里,并且很难再重见天日。 柯亦扬愤恨的瞪了顾安杰一眼,他不过是问了陆清浅一句要不要参加校友会而已,他又不知道这也不能问!这小子竟然这么大力的往他的脚招呼。 「……我一直都没有参加的打算。」虽然顾安杰帮她挡了,但基于礼貌陆清浅还是回答了,毕竟人家今天也帮了不少忙。 「校友会?那是什么?」陆奶奶有些好奇,她从没听自家孙女口中提起过这件事,虽然她有发现刚才浅浅听到时表情有些抗拒,但现在有安杰、小扬,甚至早上那位孟警官的存在不是了吗?她也不希望未来当他们两老都离开后,浅浅就这么一个人独自生活着,连个能说话、能互相帮忙的朋友都没有。 所以,适时该推一把了。 「是个让毕业的学生回学校与学弟妹们分享经验的聚会!」柯亦扬见陆奶奶提问了,快速的回答着。 顾安杰则是偷偷覷着陆清浅的表情变化。 「浅浅不去看看吗?」陆奶奶望向身旁的孙女。 陆清浅愣住,她不敢相信的望向自己的奶奶,确实,奶奶并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她也无意说出增添两位老人家的烦恼,但这时候拒绝太直接坚定的话……就显得一定有什么问题。 「……我没有什么可以和学弟妹分享的。」陆清浅婉转的说道,她即使回去了,好像也没什么立场驻足在那个场合。 柯亦扬则是没什么洞察力的说道:「这也没什么啊!就连我这种在自己家里打杂的回去也没事了,大家就是聊聊天罢了。」 陆爷爷则想起什么说道:「浅浅不是有在写文章吗?前阵子去台北也是交出书的稿子不是?不如趁这个机会去宣传一下?毕竟出书也是要有人买才行。」 「你出书了?」顾安杰和柯亦扬同时问道,说不惊讶绝对是骗人的。 「是啊!上次就是因为电脑坏了浅浅才上台北,也是那时才跟安杰你遇上的。」陆爷爷见孙女犹豫着,就代替她说道。 「所以……你电脑修好了吗?」顾安杰转移话题问道。 「还没……」陆清浅摇了摇头,乡下没有资源,而上回上台北时只想着交稿子也忘了这回事。 陆爷爷想起什么的问道:「你不是每个月都要交稿吗?距离上次已经过一阵子了吧?」 陆清浅乖巧的回答道:「贺编说因为筹划出书的关係停刊一两期没关係。」 「但这电脑总还是要修的,不知市区里有没有这样的店。」陆爷爷毕竟也没碰过这些东西,开始犹豫要找谁问问这方面的资讯。 顾安杰提议:「不如明天让我带回去?我们事务所有合作的厂商,可以顺便请他看看。」 「哇!你公器私用!我要像老爸举报你!」柯亦扬端着碗半开玩笑地笑骂着。 顾安杰则是露出得意的笑容说:「你觉得他信我还是信你?」 「呜呜呜……那还用说,一定是信你。」掩面假哭的同时,还趁机把顾安杰碗里的叉烧给抢了过来说:「为了补偿你抢夺我老爸对我的信任,必须用这块叉烧补偿我!」不得不说陆奶奶的手艺真的是好到没话说,尤其对他们这种从小三餐老是在外的人来说真可谓人间美味。 「你这傢伙……小朋友是吗?这么幼稚,给陆爷爷陆奶奶看笑话。」顾安杰当然不介意柯亦扬抢了自己的叉烧,一方面桌上也还有,另一方面,柯亦扬从今天吃了陆奶奶做的葱油饼后好像打开了吃货的开关一般,见到他时几乎嘴巴都没停过,不是在说话就是在吃。 「没事没事,能吃就是福。」陆奶奶见自己做的食物这么被人捧场很是高兴。 「我吃饱了。」陆清浅端起碗筷打算走去厨房。 「我也吃饱了,你们慢用。」顾安杰跟着起身,随陆清浅的脚步离开餐桌。 陆爷爷有些八卦的低声问着身旁的老伴:「我说这安杰是不是想追咱们浅浅啊?」 「我看八九不离十。」陆奶奶倒是乐见其成,安杰这孩子不错,做事细心稳妥,对他们或是浅浅都很上心,似乎也有想协助浅浅走出去外面世界的样子,很是合她的心意。 陆爷爷有些惋惜的说:「我还以为会是小贺呢!不过自从浅浅开始工作后他倒是很少上门了。」 「人家那是看上咱们浅浅的才华!」陆奶奶说道,想当初浅浅好像是在网路上拒绝了小贺的合作,三番两次上门来游说浅浅,浅浅这孩子也一直给人家吃闭门羹,是他们两老看不下去,才追问浅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是骚扰的那他们已经考虑报警了,后来知道人家是看上浅浅网路上的文章,才会一直登门拜访,他们当时才鼓励浅浅尝试,也让老头子陪浅浅上台北跟他们杂志社详谈。 一旁的陆爷爷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他一副正经八百的神情对着吃的正欢快的柯亦扬问道:「小扬啊!陆爷爷问你个事。」 柯亦扬见对方一脸严肃,赶紧吞下口中的食物,放下碗筷,认真的说:「您说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安杰那孩子有对象吗?曖昧不清的也算,还有他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之类的。」陆爷爷认真的问道。 柯亦扬也很认真的思考着。 「大学以前的我倒是不清楚,但从我认识他之后生活里根本不是打工就是唸书,像现在他也只跟工作谈恋爱,每次所里单身汉们办联谊也从来不去,只有偶尔週末我拉他出去才会小酌一点,至于不良嗜好嘛……大概就是个工作狂?」柯亦扬回想着他认识的顾安杰,还真是只有平淡乏味等形容词可以描述。 他又接着说道:「不过说真的,这还是我毕业后第一次看他周休二日,过去他明明都只休一天回老家而已。」 两位老人家交换了个眼神,原本前头听到是工作狂时还担心了一下,不过这下看来是个把浅浅放在比工作还重要位置的孩子呢!这消息可真让人放心。 「那小扬啊!你呢?处对象了吗?」既然孙女的事没问题了,陆爷爷也放心的开始八卦了。 像是踩到柯亦扬的痛处般,只见他用着希冀的眼神看向两位说道:「这就要请两位多多开导安杰了,他老是丢工作给我,原本的对象就是怪我都没时间陪她才离开的,我也很无辜啊!」 「呃……没关係没关係,下一个会更好。」陆爷爷原本就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么巧,只能敷衍敷衍的表示安慰一下。 陆奶奶也跟着说:「是啊!你赶快把那什么……律师证拿到,相信一定有很多女孩子排队让你挑的。」 「哇!怎么连你们都欺负我!」柯亦扬捂着脸,接连踩他两个痛处,果然薑还是老的辣……不过这俚语是这样用的吗? 4-1 他的过去 田间小路上,两道身影约隔了三十公分并肩而行。 「电脑明天忙完我带回台北修吧!」顾安杰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刚才洗完碗后他趁机挡着打算回房的学姐,央求她带他出来饭后散步,顺便认识一下环境。 他有些意外对方并没有迟疑太久便答应了。 「嗯。」陆清浅有些在神游,她有太多事情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她好像与社会脱离太久了,久到连简单的交谈都觉得好艰鉅。 「你都写些什么类型的文章呢?」顾安杰开口问道,他看出了陆清浅的侷促,便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好让她放松。 陆清浅沉思了一会儿。 「如果不方便说也没关係。」顾安杰温和的说着,他并不想让对方感到为难。 「没什么不能说。」陆清浅解释道:「你应该猜到……我脱离人群太久了,所以与人交谈上比较……迟钝,总是要思考一阵子才能好好说出来。」 「如果我说不介意,以后要不拿我当练习对象说说话?」顾安杰试着问道,他相信过去曾风光一时的学姐应该不可能、也不会甘于蜷缩在自己的壳内的。 陆清浅不解,她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顾安杰,自己并不像过去那样是团队核心主力,也没有人脉资源,外貌条件也一般般,他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好?再反观对方,近一米八的身高,外型在普世价值里应该也算是出类拔萃的,还有那人人称羡的社会地位,一般女孩子都会心动的条件更何况是现在的她?确实,她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的感动,但伴随而来的却是那浓浓的自卑感以及自我厌恶,她甚至对于任何人都感到怀疑和恐惧。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虽然第一次是对方不肯松手才造成她呕吐在他身上,但后来他为她做的这些……都已经过多了。 顾安杰倒是没料到对方会这么直接的问了,但他也觉得无所谓,毕竟早晚有一天,她都会知道。 「你现在的笔名……还是『清清浅浅』吗?」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难道说……有看过我的文章?」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出其他的。 顾安杰摇了摇头:「正确来说,是看在大学以前看过,大学时偶尔会看,不过那时你忙学业,也很少更新文章。」其实那时期她的文章基本上可以说是他的生活调剂,一阵子就会去看看有没有新的更文,她的文笔很好,立场清晰明确,很吸引人。 陆清浅这才想起来,虽然从日本回来后她是隐匿个人资讯在网路上的平台发表文章的,但大学以前她是用社交网站发表的,当时虽然也是用「清清浅浅」,但并没有刻意隐藏现实的资讯,至于为何用同样的笔名吗……或许是有点私心的,她想试试是否能遇到过去的读者,况且她也不怕有人认出来,因为「现在的」清清浅浅,是不会回覆任何来信或是私讯的。 「这么说来,你来读我们学校该不会是因为……我?」说不震惊那绝对是骗人的,毕竟她是从进大学前的暑假就开始在网路上写些小品散文,后来进入大学读了法律才开始针对相关议题进行讨论,或是偶尔发表一些政策时事或是法治的观感。 「别用一脸看变态的眼神看我。」顾安杰尷尬的将头撇向一边,但藉着满月的月光,陆清浅还是能看到他那泛红的耳朵。 陆清浅不禁失笑,或许过去的她在知道这事情后一定会认为他是变态吧!但这次相遇之后,他的所作所为都在诉说着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所以,你是被哪些文字给蛊惑的?」陆清浅有些好奇的问道,她并不认为自己的文笔有好到让人追随的这么长远。 「其实不是文章,是留言。」顾安杰看向陆清浅,思绪逐渐回忆到了过去,他说道:「高三那年,我父亲遇害,他在驾驶计程车时,被乘客自后座杀人劫财。」 陆清浅有点印象,当年这件事轰动了社会,因为强盗杀人弃尸,还驾驶计程车逃了好长一段路,但最终还是难逃警方的追缉,逮捕归案。 但兇手持有精神障碍的鑑定报告,基本最初就知道不可能死刑,加上家境并不宽裕,也不可能拿得出多少赔偿,因此社会上的大眾以及慈善团体纷纷行动,但被害者的家属却婉拒了社会大眾的善款捐助,相信法律能还给他们一个公道。 而计程车队也集结至各地方政府寻求人身保障,为了被害者而发声,也为了他们自己发声。 她记得自己跟这篇文章有关係的留言……好像是某篇新闻底下网友各种臆测以及恶意攻击吧?因为实在看不下去所以就直接搬了法条上去,没想到真的喝止了网友的行径。 「诽谤?」陆清浅偏头与顾安杰眼神对上,试探的问道。 顾安杰笑了,他微微弯下腰靠近陆清浅,开心的讚叹:「学姐的记忆力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敬佩。」记得过去考试时,学姐总是连条号都都一一写了出来,这在国家考试的法律科目里是常态,但在当时他们那所大学里可是奇葩,基本上教授只希望学生的答案有沾到边就算很不错了,怎么可能会要求太多,当然也有些老师是例外,比如他现在事务所的所长,因此才会当掉一大票的学生。 「都是过去事了。」陆清浅抬头看着圆圆满满的月亮,平淡的说着。 顾安杰确认道:「学姐……这次事情结束之后,你不会把我封锁删除吧?」 陆清浅愣了一下,她摇了摇头当做是给予否定的回答,现在的她早已没有了这种念头。 「那就好。」放下了心中悬着的大石后,顾安杰才继续说道:「父亲遇害那段日子说实话,难过是有的,但还来不及感受太多就直接面临了生活的经济压力,我母亲过去一直是家庭主妇,没有在外头工作的经验,所以一开始找工作的薪资水平都偏低,而父亲身故前开计程车,本来薪水就不稳定,缴完房租和一些日常开销后几乎所剩无几,加上他还是老菸枪,存款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 陆清浅安静的听着,心里却彷彿有块伤疤被缓缓被揭开。 「后来我也找了份兼职,忙着打工贴补家计,生活忙得一团乱,完全失去了方向,直到看到网路上网民的谩骂以及不实的诽谤造谣,情绪真的有了崩溃的真实感,但也是在那时候,看到了你的留言。」顾安杰看向陆清浅,却发现她表情有些苍白,且有些颤抖,再仔细观察,还发现她呼吸有些紊乱。 「你没事吧?」顾安杰紧张的问道,伸出的手却也在半空中停顿了,因为他想到接触可能会使对方的状况更加恶化。 陆清浅掐着胸前的衣服,大力的呼吸着,仔细尝试平稳自己的呼吸。 过好了一会儿,她慢慢平静了下来,向后退开了顾安杰两步,用着认真但又有些恐惧的语气问道—— 「……你不恨吗?」 4-2 她的过去 顾安杰矇了。 「诸多法律的漏洞造成无数被害者无法洗刷冤屈,被害者家属也等不到迟来的正义,就像你父亲……」陆清浅颤抖着,现实有多残酷是要经歷过才知道的,就像当时明明他们这些学生才是被害者,却还是有社会声浪认为他们是咎由自取,因为就是法律的不完全迫使的那起事件的加害者们组织并进行那次的行动,意图向社会大眾以及政府发声。 「如果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顾安杰看到眼前的陆清浅明显的震了一下,但他还是继续说道:「但是我认为大多数的死者并不希望自己的家人以违法的方式替自己报仇,因为那会将自己的家人也堕入无止尽的深渊。」 「而法律的漏洞……没有什么事物是绝对跟完美的,因为存在问题,才会去做修正,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大家还是持续探讨着各种的议题。」这些年来他自然也遇过不顺心的案子,毕竟并非事事尽如人意,他纵使再想打胜仗,但手头证据就是不足,不然就是对方提出了对自己绝对有利的条件,法官也只能依照证据做出判断。 陆清浅虽然露出微笑,神情却很哀伤,她吶吶的说道:「如果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冷静就好。」 「在日本的时候……果然发生了什么事对吧?」踌躇了许久,顾安杰还是问了出口。 如果是他,她应该能信任吧? 时间彷彿静止了很久,他知道,她正在思考。 过了许久,陆清浅缓缓将上衣的长袖拉了起来,那里还留着一圈当初挣扎时铁链所留下来的伤疤。 「当年,我们系上社团集体被绑架,兇手就是由被害者以及被害者的家属所组成。」虽然学校并没有直接对他们这些当事人表示不能说,但也曾暗示最好不要提起,以避免造成校誉以及国家之间的非议。 但其实这也不具有强制力,只是……大家恐怕也都不想回忆起吧! 顾安杰愣了一下,难怪刚才学姐一听到他父亲遇害怕成这样! 「他们早已锁定了我们,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向社会大眾以及政府发声,传达法律存在的问题。」陆清浅简略的描述着,即便她愿意说,也不代表她愿意去回想细节。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又对你们做了什么?」顾安杰震惊,他没想到竟然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 陆清浅看着远方,眼神有些迷离,就彷彿在放空般的说道:「因为他们都是些无法在法治下得到正义的人们,儘管透过所有管道仍旧求助无门,最终的结果就是加害者大多获得轻判,更有部分的兇手则无罪释放或是逍遥法外,最后,仇恨与不甘使他们选择透过极端方式来表达诉求。」 「仅只是表达诉求?」顾安杰不是很能接受这种作法,虽说是为了彰显社会的不公,但牵扯无辜的人下水这种事…… 「是,没有任何的勒索,仅仅只是囚禁,他们也不避讳被我们知道身份,因为他们无时无刻……都在诉说着自己的过往。」耳边彷彿响起了惨叫声与疯狂的笑声,陆清浅呼吸急促,眉头轻皱起,她甚至觉得眼前的景象都快出现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 「陆清浅!」顾安杰觉得对话不能再进行下去了,学姐的心理状态比他预想的还差,他还是伸出手搭住她的肩微微施力晃了晃,并同时大叫她的名字。 「嗯?」陆清浅的眼神终于恢復了些清醒,她呆愣着看向顾安杰,她刚刚,又差点被「过去」给佔领了神智了吗? 顾安杰松开搭着对方肩膀的手,转而伸手掌心向上至陆清浅面前,他认真的问道:「你愿意相信我吗?」他只是简单的问道,因为他相信对方一定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老实说,刚才她因为恐惧而逃离他身边的举动着实让他有些受伤。 看着对方朝自己伸来的手,陆清浅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除了相信他与过去的那些人并不一样外,还表示着接下来,她愿意、且可能需要接受他所提供的帮助。 她知道自己在日本接受的治疗并不完全,且回台湾后也没有继续进行后续的心理復健,因为她始终逃避着面对过去,自然也不愿向其他人提起。 刚刚不知为何……就脱口说了出来。 「……我很麻烦的。」她提醒道,她势必得让他知道自己决定摊上的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顾安杰自信的笑了:「我习惯麻烦了。」律师本身就是专门处理麻烦事的职业,既然被动自己上门的事都做得下去了,更何况是他自己主动接下的事。 「那……请多多指教了。」缓缓的、轻轻的将手放上了顾安杰伸出的掌心之上。 顾安杰并没有大胆的直接握住对方的手,他知道一切都必须慢慢来,操之过急必得反效果。 「嗯,请多多指教。」 ●●● 盯—— 一旁的视线让正在採摘果实的顾安杰相当不自在,他转头警告:「手别停下来。」 柯亦扬则是相当不乐意的说道:「谁让你昨晚竟然不让我上床睡觉!我现在全身腰酸背痛!」 「陆奶奶不是帮你准备躺椅了?」他可是连报纸都帮他带好了呢! 「床跟躺椅怎么能比呢!」他昨晚可是完全没翻身啊! 单人床挤两个大男人像什么样……他才不要。顾安杰朝柯亦扬身后指了指大叫:「陆奶奶!」 「不是!我是说躺椅很好,总比某个没良心的傢伙原本还要我睡地板的好……人呢?」柯亦扬赶紧转换成巴结的嘴脸转身,却发现身后根本就没有人,他转回身打算追顾安杰时,人家早不知跑多远去了。 「顾、安、杰!你别给我跑!」柯亦扬大叫。 「傻子才不跑呢!」远处的顾安杰边跑边喊着。 不远处正在分类採摘下来的水果的陆奶奶无奈的笑着说道:「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呢!」看着一旁的孙女,觉得有些欣慰,这是头一遭浅浅主动提出说要跟着来帮忙。 陆清浅看着远处打闹的两人说道:「像小朋友似的。」 陆奶奶乐呵呵的说:「不错啊!年轻人就是要多一点活力,对了,你们昨晚跑哪去了?想说怎么洗个碗就不见了。」 「他说要饭后走走顺便认识环境,我们就在附近晃晃。」陆清浅简单的说明。 「安杰是不错的孩子,如果可以,好好把握。」陆奶奶稍稍提点着。 陆清浅尷尬的说:「奶奶你想多了,不是那样的。」顾安杰投注的应该是当初低潮时期刚好她留言所造成的崇拜感。 「呵呵、所以奶奶说如果。」陆奶奶轻轻握住自家孙女的手接着说:「浅浅,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或是未来你决定做什么改变,你只要记得,爷爷奶奶都在你身后。」 「好。」眼框有些温热,她很庆幸自己还有着这么一对爱她的长辈。 4-3 调查 当天傍晚,顾安杰和柯亦扬告别了陆家,开车回台北。 「发生了什么事?」上了高速公路后,柯亦扬问道,神情相当严肃。 虽然他平时确实是装疯卖傻居多,但正事上他也未曾马虎过,况且做这一行,要比常人更加容易注意到细节。 顾安杰斟酌着,他并不是不放心柯亦扬,这位学长的嘴巴还是很牢靠的,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只是他思考着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她在日本那遭遇事故,应该是后遗症。」顾安杰简略的说道。 柯亦扬回想着这两天陆清浅的情况,再与过去做对比,那可是云泥之别:「感觉应该不是普通的事故,怎么当年学校那没有任何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两种可能,一种是小到举无轻重,不值一提,另一种则是严重到必须封锁消息。」顾安杰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我记得事务所有合作的日方客户吧?你试着打听看看,台湾这边没消息不代表日本那也没消息。」 「这是没什么问题,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柯亦扬拿出记事本记下,他知道自从陆清浅销声匿跡后顾安杰一直找着她,他并没有细问过原因,不过看的出来,他很执着。 顾安杰沉思了一会儿后才开口:「先瞭解原因,再找医生。」 「她会愿意吗?」同意等于要定期上来北部,或是得暂居北部。 「试试吧!总是必须改变的。」顾安杰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说:「这阵子你辛苦一点,週末我还得再下来帮忙,就不进事务所了。」 「哼哼、可以啊!不过我有条件。」柯亦扬瞬间变脸,又恢復成嘻皮笑脸的模样。 「你没拒绝的权利好吗……罢了,你说说看。」他前面不过就是说说客气的场面话,这工作本来就是责任制的,这小子竟然得了便宜还卖乖。 「週末我也要跟!」下来不仅不用进办公室消耗脑力,又可以不用被老爸唸,而且还可以品嚐陆奶奶的手艺,一举三得啊! 顾安杰不解的覷了他一眼:「原来你这么喜欢劳动?」 「坐办公室久了总得活络活络筋骨嘛!我当你答应囉?」柯亦扬挑了挑眉。 「无所谓,反正也缺人手。」下星期还要将货品载到隔壁城镇去卖,若是学长在的话会方便许多,毕竟他最厉害的大概就是口才了。 「万岁!」 ●●● 几天后的晚上,事务所内剩下顾安杰和柯亦扬两人。 此时两人的神情相当糟糕,盯着桌上几份热腾腾、前不久才刚传真过来的多年前的报章杂志,里头还有针对那起事件的详细报导,甚至还有加害者受访的专题报导。 至于被害者……救出后全数住院接受心理治疗,之后就未曾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里了。 「播放连续杀人犯寄予他的行兇过程录像数日,他希望藉由这样的行为,让这些法律学子知道这个社会有多残酷,恶人有多张狂,并向社会发声法律的瑕疵所在……」柯亦扬拿起传真过来的杂志内容,难以置信的唸着。 「但问题是直到这件事情落幕,仅有少部分学生能出院协助作证,其馀学生皆还在接受治疗,而出院的学生也尚未痊癒,仅是恢復神智,无人回校完成学业。」顾安杰看着最后一份相关报导,做出了总结。 柯亦扬皱着眉头说:「确实在过了追诉期收到这种录像会很崩溃,但……这种作法实在太奇怪了。」 「与其说是奇怪,不如说他其实也是精神疾病患者更加准确。」明明受过这种痛苦,却又将这种痛苦加诸在其他无辜的人身上,仅仅是因为这些人是法律系的学生。 但他们跟他的过去又没有关联,直白一点就是迁怒。 「要怎么做有底了吗?」柯亦扬看向顾安杰询问道。 「大致。」事情比他想得还要棘手,陆清浅他们所经歷的不仅仅是精神创伤,更是一场洗脑,让他们对于现阶段体制也產生怀疑,即便走出来,也很难在相关行业立足。 「加油吧!」柯亦扬起身拍拍自家学弟的肩说道,这个任务的困难度实在太高了。 「是说这次校友会你去吗?」顾安杰一边翻着资料一边问道。 「是两个月后对吧?没什么事情应该也会回去吧!看看老师也好,不过学校也挺奇怪的,为什么一个校友会要提早快三个月通知?不怕有人忘记吗?」虽然学校排名垫底,但他们系上的老师倒是教书热诚度很高,常常用课堂外的时间帮助想再进阶的学生课辅。 「因为这个吧!」顾安杰走到他的办公桌前,从抽屉拿出一份黑色镶金边的邀请函。 柯亦扬瞪大了眼问:「为何就你的卡片不一样……演讲?」抢过卡片一看,却发现那是委託顾安杰回去分享考取律师以及职业过程中的经验。 「毕竟学校杰出校友有限,轮到我大概也是早晚的事。」他撑着下巴笑了笑。 「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很欠扁呢?」柯亦扬拿起身旁的抱枕作势要丢。 「冷静冷静,搞不好下次校友会就换邀请你去演讲了。」顾安杰赶紧站远一点。 「算你还有点良知——」 「以法务助理的身份。」 「我就知道你这傢伙的良知绝对被狗啃了!」直接抱枕攻击。 ●●● 当晚睡前,顾安杰看着通讯软体陆清浅的头像犹豫着,最后,他还是将讯息传了出去—— 睡了吗? 还没。 对方迅速回覆,重点是现在其实已经半夜一点多了,顾安杰在萤幕上继续点了点—— 电脑修好了,週末你再看看资料有没有缺失。 嗯,费用多少你再跟我说。 谈钱伤感情,这次校友会你以陪伴者身份陪我一起去吧! 另一头的陆清浅呆了,这种事她做不到的,正想打字拒绝时,对方却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敲了一天的键盘手痠了,不介意我打电话吧?」顾安杰解释中又带了点赖皮的说道。 「……没关係。」耳际传来的声音让陆清浅有丝窘迫,她平常其实也不怎么讲电话。 「浅浅。」顾安杰突然亲暱的叫唤她的名。 「咦?」她错愕,一时之间忘了该怎么反应,不知是因为这突如其来过于亲暱的称呼,还是因为这呼唤她的声音过于醉人。 「别拒绝我,还有两个月,我们试试。」他感受的到她应该也是不想维持现状的,但却没有足够的勇气跨出第一步。 这有些曖昧的说法让另一头的陆清浅脸颊微微泛红,她缓缓的问道:「所以……我这边不用向学校那边回覆?」 「嗯,我这边登记带一位家属就好,这样学校那才能统计餐叙的人数,这样的身份大部分的老师和学生应该也比较不会找上你攀谈。」如果以陆清浅的名义回校,恐怕会引起许多老师和校友们的关注,这对现在的她来说还有些太快了。 「家、家属?」她听到了什么? 顾安杰从床上坐起走到书桌旁,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起笔,在寄来随附的回函上写着共出席两位。 「嗯?怎么了吗?」他其实有点故意,但他绝对不会承认的,就怕把对方吓跑。 「没、没有……」陆清浅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对方也许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那就这么说定了,早点睡,晚安。」顾安杰满意的笑了。 「晚安。」 4-4 坦白 週末的车上多了两位妇人,一位是间不下来的顾妈妈,一位是顾妈妈的邻居,同时也是从諮商心理师培训所退休的导师林燕女士,毕竟陆清浅的情况比较特殊,顾安杰在与相关单位讨论之后对方建议这位人选,但据说不好请出江湖,仅给了他地址,没想到竟在自己老家隔壁。 这位邻居其实很少与人接触,但当年他家里发生事故时,她却主动协助母亲,并在后来跟母亲成了好友,据林燕本人的说法是,心理諮商师很容易在与人接触时改变了自己对于生命意义的态度与想法,这样同时也会对諮商者间接產生影响,所以她在过去退休前总是减少与患者以外的人接触。 当然这是她个人的想法,不代表所有人。 而当年顾家发生事故时她会参与,自然也是因为这份工作给予她的使命感,而她退休后也开始接触人群,所以即便过去的单位联络多次请她回去提供协助,她自然是因为觉得不妥而都拒绝了。 这次会来帮忙,一方面是因为与顾家的交情,另一方面是在听完顾安杰所说的当事者情形后,她判断这并非一般心理諮商师能处理的个案,所以她点头了。 顾安杰当然也先问过陆清浅了,她犹豫了很久才点头同意,并听从顾安杰的建议,将实情些微透露给陆爷爷陆奶奶。 毕竟都要接受治疗了,原本早就察觉应该有什么事的陆家两老肯定会更加担心,那倒不如就坦白告诉他们概况。 坦白的那晚,祖孙三人抱在一起哭了一整晚。 陆清浅也把顾安杰的打算跟自家爷爷奶奶说明,而他们自然是支持顾安杰替陆清浅所做的决定,既然能有希望回归正常的生活,再多的方法也都必须试试。 陆奶奶也赶紧把仓库整顿了一下,以晒乾的草为内料,简易製作了床铺枕头,好提供给即将到来的重要客人。 接下来的每个週末,林燕都会与陆清浅在家做心理重建,陆爷爷因为脚不方便也在家待着,有时忙些简单的家务活,有时安静的待在一旁听着孙女与林燕的諮商过程,有时还偷偷抹去了不捨的泪水。 而陆奶奶、顾妈妈及顾安杰和柯亦扬则是在农活结束后,又载着货品到处贩售着,偶尔空间下来两位忘年之交还会一起讨论厨艺,颇有相见恨晚的感受。 这样忙碌的日子过的相当快,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眼看着这个星期六就是校友会了。 「我先下班了。」五点一到,顾安杰立刻从办公桌起身。 「哟?这是要下红雨啦?顾律师竟然准时下班!」事务所里向来以尖酸刻薄说话闻名的侯咏业律师将眼神从电脑萤幕上转移到站起的顾安杰身上。 柯亦扬也跟着抬头,不过他是对着侯咏业说:「侯律师,有些事就不要太有好奇心,真相的伤害值往往是爆击程度。」 虽然说话是尖酸刻薄了点但侯咏业的本性并不坏,以辈分上来说还是他们在事务所的前辈,更是柯亦扬的游戏战友。 侯咏业当然听出了柯亦扬话中的意思,他惊讶的看向顾安杰说道:「你竟然背叛了我们这群黄金单身律师排行榜的伙伴!」这小子可是小了他八岁啊!八岁!他都还没找到伴欸! 顾安杰走过去拍了拍侯咏业的肩说道:「前辈,专一很重要。」这个前辈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急着想结婚,对于追求人没什么耐心,加上眼光不怎么样,有几次还差点被骗财。 「我很专一啊!一次一个!」侯咏业也很认真的回覆道。 柯亦扬在一旁解释:「侯律师,人家的意思是要专一超过两年以上好吗?」他这数字可是给的很保守了,瞧瞧人家安杰等了七、八年,这位侯大律师每次追求时间都不超过半年。 侯咏业可不满意了,他说道:「我都到这年纪了,能有多少个两年,万一对方也没有结婚的意思那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年轻人是不会理解他的痛苦的,接着,他拿出手机说道:「放心吧!我这次一定能成功的,看看这是我现在的网婆,一瞧这名字就知道一定有戏。」 「你又找婆了喔?」柯亦扬靠了过来,而顾安杰因为本来就在侯咏业身旁自然偏个头就能看到。 鸳鸳小加贝,角色是名女精灵,职业为奶妈。 「我查过了,鸳是雄鸟,她竟然还叠字,可见一定是和我一样急着找寻另一伴。」侯咏业信心满满的一边解说着。 柯亦扬皱眉,他有些怀疑的说道:「这名字……有些中性啊?」 「你怎么就不懂了呢?现在的女孩子可不喜欢取那种一眼就让人认为自己是柔弱女子的形象,所以早就不取那些俗套的名字了。」他可是自信满满的。 顾安杰轻咳了咳说:「那前辈,祝你好运,学长,麻烦你载我回老家开车。」使了使眼色。 柯亦扬立刻会意,说道:「哦哦、好,那侯律师,我等你的喜糖啊!」 「等我好消息吧!」侯咏业拍了拍胸脯。 待两人走到事务所的地下停车场时,柯亦扬看到了顾安杰的车说道:「我就想说你上星期不就直接把车停这了,怎么突然又要我载了。」 「再聊下去会迟到的,学姐的火车六点到。」顾安杰遥控解开锁。 柯亦扬凑近顾安杰小声问道:「侯律师那事你怎么看?」自从上次碰上人妖后他是从不再参加网聚了,网路上的结伴也会事先说清楚只是为了任务。 顾安杰无奈的说:「侯律师的解释是其中一种。」但有点牵强。 「那另一种呢?」柯亦扬好奇的问道。 「你想想,鸳是雄鸟,会不会叠字的鸳鸳暗示的是同志?而小加贝很明显的是这位玩家应该是姓贺,人称小贺。」顾安杰解释道。 柯亦扬瞪大了双眼,因为他觉得这个解释太合理了!不过也有奇怪的地方:「但这种取名方式不会太直接了吗?应该很多人都能猜出来吧!」侯律师例外。 顾安杰一边坐进驾驶座内,一边说道:「侯律有个论点应该是正确的,就是对方应该也是急着找伴,所以直接取了这么好懂的名字,所谓愿者上鉤,不愿者回头的道理。」 「那侯律师应该算……?」 「他那叫误食。」顾安杰说完关上车门,从车内跟柯亦扬挥了挥手示意后,便驱车离去。 5-1 借宿 「等很久了吗?」顾安杰下车帮忙陆清浅将行李搬进后备箱。 「还好,刚到没多久。」陆清浅微微的笑了笑。 虽然心理重建的日子没有很长,但成效相当不错,据林燕导师的说法,是陆清浅本身也有很强的正向意志才会进展的比计画还快。 不过这并不表示痊癒,后续的治疗也还是必须持续着,但经过评估,这次出席校友会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我先载你回我妈那,吃完饭我们再出来买衣服。」这次陆清浅上来北部是顾妈妈提议让她来老家过夜的,毕竟一个女孩子住旅社不安全也要再花钱,反正顾安杰住外头,他的房间整理一下刚好可以提供给她当客房。 陆清浅不解的问:「现在顺便去买不方便吗?我挑衣服不用很久的。」由于已经多年没有添购新衣,她的衣柜里大多都是些上不了檯面的学生时期旧衣服,而他们乡下地方也没有卖比较正式场合穿的衣裳,只好请顾安杰帮忙。 顾安杰尷尬的说:「因为我妈知道了以后兴致莫名的很高……说一定要带上她,不过她对缝纫很有经验,应该也能比较注意到衣服的细节。」过去顾妈妈是靠着一边打着一份工,一边又接缝纫相关的家庭代工才撑过来的,想来缝纫好像也一直都是她的兴趣之一。 「你不介意吧?」顾安杰见陆清浅沉默着,以为她是不乐意,有些担心的问道。 陆清浅回过神,她轻摇了摇头说:「我没关係,我只是在想,是不是你太久没帮顾妈妈买新衣服了,所以她才会这么有兴致?」这两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她知道顾妈妈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是自己修补的,衣服旧了、款式过时了,就买材料自己修改款式。 其实,她看起来比较像想帮你买衣服……顾安杰在心中默默说道,而实际话到嘴边则变成:「那等等你也帮她挑几件吧!我也不是很懂这些。」不过自家母亲会不会给这个机会就不晓得了。 「嗯!交给我吧!」陆清浅彷彿得到了一个可以回报对方的机会,相当开心的接下了任务。 等到两人回到家时,顾妈妈早已准备好了一桌子的饭菜等着他们了。 「浅浅,阿姨等你可久了。」顾妈妈走到了门口,向陆清浅伸出了手臂,只见对方迟疑了几秒后还是抬手勾住了顾妈妈的手肘,两人一起走进屋里。 这也是林燕交代暂时维持这样的模式,毕竟陆清浅长期不与人接触,而短期之间熟识的人虽然心理可能不排斥了,但生理的厌恶感可能还尚存,所以太主动的话容易引起她身体上反射性的不适,目前在接触上,还是由大家表态,经过陆清浅「认知」到这个行为后,再进行接触会比较适当。 「妈——我也在呢!」顾安杰站在门口边换鞋子边说道。 顾妈妈回头一脸不是很明白的说道:「唉、回自己家还要我招呼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路。」 您之前都会招呼我啊……顾安杰有些苦笑不得,虽然目前他和学姐还没成了「那种关係」,但其实从头到尾他的动机本来就不单纯了,而其他长辈们也都看在眼里,看来日后如果成功了,他的家庭地位可能只比康康好一点。 康康是顾妈妈某次在菜市场捡回来的小奶狗,听说是一直跟着她还数次假装碰瓷的倒在她身前,在询问市场的菜贩们后才打听到这隻小狗是附近散养的流浪狗生的,前阵子有善心人士来诱捕,唯独这隻狗崽始终不上当,而且还躲的不见踪影,那些人只好先将狗妈妈和其他兄弟姐妹们带走安置,但后来这隻小奶狗也很少与人亲近,他们倒也是第一次看到牠赖着一个人不走。 顾妈妈得知后就直接收编了,顾安杰知道后觉得这样也不错,毕竟他只有週末才有空回家,多隻宠物陪着自家母亲也好。 不过看着眼前陆清浅竟然直接将康康整隻抱在怀里……他真不该听林燕导师说什么宠物能疗育身心灵的理论,每个週末还把这隻小色狗给带下去。 哦、对了,补充说明康康是隻公狗。 好在这隻小狗还算聪明,见顾安杰盯着自己赶紧从陆清浅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屁颠屁颠的跑到他脚旁绕着圈子撒娇。 「你还知道谁是你的衣食父母啊?」顾安杰蹲下搔着康康的下巴,只见牠舒服到直接仰躺在地抬高下巴,眼睛甚至还瞇了起来。 「别玩了,你先带浅浅去放行李,然后赶快来洗手吃饭,免得待会儿店都关了。」顾妈妈催促着,一边摆放着碗筷。 「是——」顾安杰带着陆清浅来到自己的房间:「你随意使用吧!放心,我房里没有违禁品。」说完,还调皮的对陆清浅眨了眨眼。 陆清浅愣了好半晌后才会意对方说的「违禁品」是什么,她瞬间双颊緋红,有些结巴的说:「大、大家都成年人了,有、有我也不会怎么样好、好嘛!」 顾安杰看对方那生涩的反应禁不住笑了出来,他也不打算逗她太久,于是说:「你先放好行李出来吃饭吧!」再晚点真的店都要关了。 陆清浅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一起聊着天吃着饭,饭后虽然陆清浅主动想帮忙洗碗,顾妈妈却说家里洗碗的工作一直都是顾安杰负责的,让她别跟他抢,于是她也只能等着他忙完。 等三人出门已经是晚上快九点的事情了,幸好北部的店家都营业的晚,才不至于没地方去。 「果然还是女孩子好,你瞧瞧,这每一套都好合适。」顾妈妈一进店里就到处挑到处看,没多久就塞了好几套衣服到陆清浅怀里让她去试试。 「妈,你这样说我会觉得自己好像是捡来的。」顾安杰在一旁看着型录,不过他倒是认同顾妈妈的说法,陆清浅只是换了套服装都能感觉得出来气质变化很大。 陆清浅尷尬的再次从试衣间走了出来,这次上身是一件丝质的白衬衫,腰部有着摺边,扣子上还撒着些许的彩色亮粉,长袖手腕部分是灯笼式设计,收缩部分刚好微微的盖住了陆清浅的手背,下身则是件深蓝色牛仔布料的长裙,款式简约大方但又不失优雅,衬托着陆清浅更像是学生。 「儿子,你明天穿什么?」顾妈妈突然转头问身旁盯着陆清浅出神的顾安杰。 「咦?呃……咳、我不就那几件西装吗?妈你也知道的。」顾安杰尷尬的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失态,但说真的,眼前的陆清浅让他想起了以前大学时期的她。 顾妈妈想了想,儿子的西装好像是均一色的白色衬衫加上深蓝色的西装外套和长裤?嗯,那个挺好的。 「浅浅觉得穿起来如何?」顾妈妈问着眼前有些不知所措的陆清浅。 「……挺舒适的。」陆清浅其实没想过会是现在这种情形,但顾安杰明显不打算阻止自家母亲,而且瞧他那模样,一定是早就知情了!其实她也没想过要穿什么,有顾妈妈帮忙挑或许也是件好事。 「服务员,麻烦这套衣服和鞋子直接帮我结帐。」顾妈妈眼明手快的迅速掏出信用卡交给一旁柜檯的服务员。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微笑着接过卡片后便开始进行结帐。 陆清浅赶紧走了过去阻止:「顾妈妈,我这次来北部已经给您添了很多麻烦了,不能再让您破费了!」 「放心。」顾妈妈亲切和蔼的笑了笑,指着一旁坐在沙发区的顾安杰说:「那是安杰的附卡。」 「那、那个……安、安杰,这衣服我真的不能再让你出钱了!」向顾安杰走了过去,陆清浅叫着到现在还不习惯的称呼说道。 称呼是顾安杰半强制性改的,毕竟陆清浅自己也觉得叫学弟挺彆扭的,但又不知如何称呼他,所以前阵子有几天如果她没叫他的名他都一律装作没听见。 而顾安杰自己则是在大家面前还一律称呼她学姐,私下则偶尔叫她浅浅,因为她总是会在他叫她浅浅的时候脸红,这种可爱的反应他尚且捨不得与人分享。 顾安杰站起,他看着身高只到自己肩膀的陆清浅,故意靠向她耳际轻声说道:「既然是我的『家属』,那治装费我包办理应理所当然的,浅浅。」 「你……」陆清浅涨红了脸,赶紧用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刚刚对方说话时的气息与嗓音似乎还残留着馀韵,痒痒的直挠心底。 「很适合你。」顾安杰真心讚美。 「……谢谢。」陆清浅除了道谢外也不知该做什么其他的反应。 不远处的顾妈妈得意的朝着看过来的儿子竖起了大拇指。 她就知道她儿子一定能搞定的! 5-2 经验谈 校友会其实有两个环节,前半段是在学校的演艺厅举行,也就是由顾安杰等人代表杰出校友上台与学弟妹们分享心路歷程,后半段则转移到体育馆,比较像是派对,会提供各种美食佳餚,并让学弟妹们找寻这些业界成功人士进行交流。 顾安杰及陆清浅两人在抵达演艺厅后,被安排在前几排的位置坐下,过了不久,柯亦扬也来了,三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终于到了你误人子弟的时刻了。」柯亦扬说的一脸正经。 「总比你连误人子弟的机会都没有来的好。」顾安杰看着手中的资料,上头记录着他今天要分享的内容。 陆清浅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但嘴角也不禁失守。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夸张,当兵那会儿别人是有时间就偷间,他竟然是随身带着小六法,有时候操练时那背包和步枪就已经够重了,他竟然还带着书!」柯亦扬爆料着,当时他和顾安杰同个部队,看到他竟然带着书当兵他都傻眼了。 「这么拼?」陆清浅看向身旁的顾安杰笑着问道。 顾安杰无奈的说:「我可是毕业就背着学贷要还啊!所以不管如何即便没考上,实力也得比其他人强才行,不然工作难找,加上我们的大学在业界真的不吃香。」私人公司若不是一流名校,很难在第一关备审资料中取得优势,除非就是取得相关证照。 「你没考虑公职吗?」陆清浅有些好奇。 顾安杰犹豫了一下,他说道:「还是考虑过的,毕竟家里环境不好,能有个稳定的工作确实很吸引人,但……我有点无法接受靠着法律规定对任何事去做裁判这件事,毕竟很多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同时也束手无策。」尤其受到社会舆论的压力,无论怎么做都会被人反弹。 「当律师应该更容易感到束手无策吧?」毕竟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胜诉,或者是百分之百取得当事人所要的条件。 「确实,但同样看不过去的情形,律师相对来说比较弹性,执法者不能偏颇任何一方,为了保持中立,当受害者决定撤销告诉时,也只能受理,但对于律师来说,则可以试图说服对方,即便是会被误会成贪财。」顾安杰在大学时期在法院实习时,接触了很多个案,但当时他们也被前辈告诫不要擅自灌输民眾个人的情感及想法,只要了解民眾想怎么做,并教他们在程序上要准备哪些东西就好,如果碰上假设性问题,也不要随便给答案,避免以后有责任问题,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等司法判决结果」。 柯亦扬这时突然想起来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他说道:「像过去有件家暴案件,受害者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施暴,但就在她找上我们协助提出伤害及离婚诉讼,证据也蒐集完备时,却突然说要撤回了。」 「唉、那件事真的想到就心累。」顾安杰撑着头无奈的说道。 陆清浅大概有猜到:「丈夫下跪道歉挽留的剧情?」这在过去她实习时也碰过,确实有妇人因此而原谅了对方。 「当时安杰他可是苦口婆心劝那位太太最好想清楚,毕竟她已经不止被打一两次了,过去还有因此而小產的纪录。」柯亦扬当时也在劝导说服的行列里,他们看过太多类似个案了,浪子回头的情节在现实社会中上演的机率不是说没有,但在他们看来可能比被雷打到的机率还小。 「后来呢?」陆清浅有些好奇的问道。 柯亦扬回想了下:「后来……算是搞了点手段,安杰在週末前让她写好了撤回告诉状,说会帮她交出去,于是她就说那她去找她丈夫告诉他这个消息,还说丈夫说要给她一个火辣辣的假期,我们就由着她去。」 陆清浅大概猜出了接下的结局,她叹了口气说:「又被打了?」 「是啊!确实是火辣辣的週末,週一她联络我们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里了。」柯亦扬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这时周围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投萤幕旁有张讲桌,一位年事看起来颇高的长者走了上去,他正是法律系的系主任——张铭,同时也是学界有名的大老,可以说是被学校重金礼聘来的活招牌。 只见他缓缓举起麦克风说道:「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后面的学生们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机会,这是你们可以更加瞭解未来有哪些路可走,而这些职业又都是在做什么的,那这里主任我也不再多说什么,我们直接欢迎今天拨空前来参与本次校友会的诸位校友们,让我们热烈欢迎!」说完,带头鼓掌,顿时现场满满的掌声响起。 不得不说这次阵容真的是相当可观,除了顾安杰是以执业律师来参加外,另外还有地政士、书记官、法警、一般警察,另外还有户政及地政机关的行政人员,职业类别可说是相当多样化。 接下来的行程就按照既定的流程,每位校友都轮流上去分享自己的心路歷程,也同时介绍着现阶段的工作。 陆清浅看着台上有些迷惘,过去她也曾以学生的身分坐在台下听着学长姐分享着经验,当时的她也深信着自己会有着不亚于他们的成就,不是她自满,甚至连教授们也一致性的都看好她,可现在的她却…… 微微低下头,长发垂落盖住了她的侧顏,今天的她还是按照过往的习惯戴着口罩,她……还没有被认出来的勇气。 轮到顾安杰上台时,台下的掌声如雷,一来是因为学校考上律师的人屈指可数,二来是因为他年轻俊朗,外型相当出色,很多女学生顿时都成了迷妹。 「这是我们的学长?真的假的?」 「我的天!他好帅!我决定要追随他!」 「别作梦啦!昨天发考卷时你不是倒数的吗?」 此起彼落的声音自后方传来,陆清浅不自觉的搅动着自己的手指,她觉得这些谈话相当不尊重演讲者的专业,毕竟顾安杰又不是靠着外表在当律师。 「欸欸、你们看,如果待会儿餐会我去向他告白他会不会答应?」 「你会不会跳过太多步骤啦?」 「先下手为强啊!我们可是『嫩草』耶!」 「人家搞不好都已经死会了呀!」 「麻烦你们尊重演讲者可以吗?」严厉的女声响起。 柯亦扬转头讶异的看着身旁转身喝止后方女同学们谈话的陆清浅。 5-3 宿敌 出声的同时,陆清浅就后悔了。 她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说完制止的话后陆清浅迅速转回身,但是体态相当僵硬。 不过后排的学生们倒是真的安静了,一直到顾安杰的分享结束,都不曾再出声。 顾安杰是最后一位演讲者,所以当他下台回到陆清浅身边时,也同时准备着要移动脚步到体育馆进行后半段的餐会了。 「走吧!」顾安杰向陆清浅伸出手,这动作却引来了后方学生们的惊呼,而他只是轻瞥了一眼,不予理会。 陆清浅倒是能明显的感受到来自后方的目光,顿时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她理应保持低调的。 「不得不说……」柯亦扬对着陆清浅竖起大拇指说道:「你刚刚真的太帅了。」这样看起来他的好兄弟应该不是单相思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吗?」顾安杰看向陆清浅,总觉得她脸色有些糟。 「刚刚她——」柯亦扬正想开口的同时,却被陆清浅出声给打断了。 「没、没事!我们快走吧!」覆上顾安杰朝自己伸来的手,她赶紧转移话题,并且在说话的同时就拉着顾安杰往演艺厅外头走去。 晚点跟你说。顾安杰疑惑的回头时,柯亦扬用嘴型加上戏謔的神情这么说道。 ●●● 偌大的体育馆内摆了许多长桌,且都用着粉金色的桌巾铺盖着,上头有着鲜花点缀,桌上也摆满了各种佳餚,从水果到主餐,甚至连饭后甜点饮料也准备了。 顾安杰和陆清浅是分开进入体育馆的,毕竟现在的顾安杰一定会引来眾人的目光。 「你不吃吗?」此时的柯亦扬站在陆清浅身旁,手上的盘子装的满满的。 「没胃口。」陆清浅轻轻压着胃部,不像刚才演艺厅大家按照位置入座,老实说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相对给她不小的压力,毕竟不知何时会有人接近。 柯亦扬则是打趣的说道:「也好,待会儿散场后你再和安杰去吃饭吧!看他那样子大概到结束前应该也没能吃上什么东西。」 现在的顾安杰正在离食物摆放区有点距离的位置被包围着,有过去的同学们,也有不少的学弟妹们。 「你不过去打招呼吗?」陆清浅问道。他应该跟同学们也处的不错才是。 「打过了呀!他们跟我说了『继续加油』。」毕竟还一事无成,又是吃自己家里的头路,实在也不好继续聊什么。 况且安杰那傢伙让我看着你。这句柯亦扬只敢在心里偷偷补充着。 不过是参加个校友会能有什么事……告非!他看到几个麻烦的傢伙走过来了!柯亦扬赶紧转头向陆清浅说:「你快走!」 「……什么?」因为专注于自身的身体情况,陆清浅并没有太注意周遭的环境,一时之间也没能反应过来。 「呦、今年带了女朋友来替自己撑场面是吗?」来者是过去与柯亦扬同为律班的同学——陈子旭,成绩与柯亦扬不相上下,在顾安杰进入律班前两人是班上前两名的竞争对手,顾安杰来了以后,则变成是第二、三名的竞赛,但这位陈同学相当的在意成绩,所以求学时期就明显表现出对于他、顾安杰及陆清浅相当大的敌意,当初对于陆清浅总是拿到高分的质疑者他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毕业时顾安杰因为经济压力放弃了日本留学的机会,而他因为没打算朝学术研究走所以也没去争取留日进修的资格,自然的,最后就由这位陈子旭同学去了,而他回国后的发展也不算差,据说是在某间外商公司担任法务专员。 以前他总是爱拿成绩跟人比较,不管是单科,还是总成绩,过去的校友会他也最喜欢找柯亦扬的麻烦,毕竟顾安杰的成就比他高,而陆清浅从未出席,只剩下他这位在家上班的靠爸族,虽然他也不是很在意,但久了也会感到烦躁。 「你该不会是把自己事务所的妹子吧?富二代真好啊!」陈子旭说完后连同身旁的几人一起哈哈大笑,他针对柯亦扬不只是因为过去成绩的比拚,更是因为过去他从日本回来后曾经投过简歷到柯山淼老师的事务所,却石沉大海毫无音讯,但柯亦扬却因为是父子的关係竟然就可以在那里工作!明明留学回来的他一定比柯亦扬更优秀! 这时的陆清浅才稍微想起来对方是什么人,不过她的印象仅存在他总是在两班的辩论会上暴跳如雷的画面,情绪管理相当差,甚至有时候还会扯柯亦扬的后腿,明明他们在辩论会上是同一组。 「你说够了没有?」柯亦扬此时的脸色铁青,他一直避免着与对方发生衝突,但人家根本不这样想。 陆清浅不敢动,应该说、她现在整个人是僵住的,她也不晓得,现在的她究竟该做出什么反应,眼前这群人明显就是来找碴的。 「哼哼、事实还怕别人说啊?你干嘛拉我……」陈子旭正要说出口的话被自己身旁同行者突如其来的拉扯给打断了,只见两人低声交谈着,最后的目光落在——陆清浅! 柯亦扬暗自叫糟,陈子旭晚了陆清浅一年才去了日本,况且可能是因为当初的事故,学校在他们这届时合作的姐妹校也更换学校了,而且离原先陆清浅所就读的学校更是路途遥远,他应该是没有机会接触陆清浅所发生过的事情,但这傢伙要是知道陆清浅的发展现况,恐怕只会高兴的落井下石! 「哼哼,来瞧瞧这是谁?这不是当年总是系排第一的陆清浅同学吗?」陈子旭真是没愧对读法律的才能,一句话就直接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注目礼。 一个陆清浅的名字,可以引来所有跟他们当年同时期在校的校友们注意,一句总是系排第一,则可以引起在场学弟妹们足够的好奇心。 被点名的陆清浅只感到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往先前顾安杰所站的位置看去,却发现那里早已没了人影。 「听说你读了一半就休学了啊?请问现在在哪高就呀?」陈子旭刻意问道,他其实只是藉着在某次交流会中打听到陆清浅休学的消息发挥着,不过他并没有去深究原因,毕竟他只要知道对方的结果比他差就行!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我……」刚开口就觉得喉咙间像被异物哽住般,她甚至开始觉得呼吸困难,现在有太多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她……好害怕。 「什么?我听不到。」陈子旭向前走近原本就剩不到三步距离的陆清浅。 不要——正当陆清浅紧闭双眼忍不住想尖叫的同时,一件有着熟悉味道的外套直接自她的头顶罩下,最后披在她肩上,还轻柔的做出收拢的动作,她疑惑的睁开眼。 「真是……这体育馆没事冷气开这么强做什么?看看,都把你冻的说不出话来了。」顾安杰将外套披在陆清浅身上后,才抬头看向正打算走过来的人,他直接命令道:「退回去,愈远愈好。」 陈子旭不由得被顾安杰的气场给震的退了回去,却又突然回过神,他有些气急败坏的说:「我们说话你来搅和做什么?还不是因为她声音太小!没事带什么口罩!」 「你没发现你说话时会唾液喷溅吗?戴口罩是为了避免与你產生不必要的连结。」说着,顾安杰还微皱起眉头,并且伸手朝前方挥了挥,像是空气中有什么脏东西般,顺道再拉着陆清浅向后退了几步。 这下连陈子旭身旁几个原先跟他站的比较近的几人也悄悄的拉开了些距离,即便他们并不清楚身旁的友人是否是真的说话会有喷泉。 「你、你胡说什么!我才不会!」但伸出手捂住嘴的动作却出卖了他自己的不确定。 顾安杰是在陈子旭发话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于是他赶紧终结周围群眾的话题赶了过来,但当他现在明显感受到手中搭着的肩膀还在瑟瑟发抖时……他不禁对眼前的陈子旭怒气值不断攀升。 是他大意了,因为过去两年陈子旭并没有再参加过校友会或是同学会,所以他认为他应该是不会来了,但没想到他今年又参加了。 「呵、看来,你们两人是她的护花使者啊?难怪不曾在业界内看过她,靠你们就饱了呀!」陈子旭此时就像过去辩论会上那般暴躁,说话也愈来愈口不择言。 好痛。顾安杰这才发现陆清浅不知从何时开始就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低着头沉默着,这同时也让他无法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你这傢伙都在想些什么啊?这是身为法律人能说的话吗?」柯亦扬也出声了,他与顾安杰两人同时挡在陆清浅身前,他一直很看不惯陈子旭,既然要挑事就来吧!再说了,要是陆清浅发生什么事,他兄弟绝对会跟他没完。 「呵,瞧你们俩这模样,我猜的大概八九不离十吧?」陈子旭相当有把握,不然以陆清浅过去那风光的姿态,怎么可能都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半点名声。 正当周遭的议论声逐渐高涨的同时,一道有些中性、清亮透彻的声音穿透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这所学校还真是素质愈来愈差,连法律系学生都大庭广眾下知法犯法,看来也就这么点程度?」 5-4 贺编 大家循着声音源头看了过去,却是再也回不了神。 顾安杰直接挡着陆清浅不让她看,不过毕竟她心情尚未缓过来也没有多想。 那是一张美到天怒人怨的脸庞,约略一米七五的身高身型纤瘦,紫色的西装在他身上一点都不突兀,身后的长发及腰,染成了灰银色,西装裤包裹着的两条大长腿走起路来就像是模特儿在走伸展台,脚上带跟的皮鞋黑到发亮,喀喀喀的声音彷彿带着韵律般敲响着地面,而他现在走的目的地,正是顾安杰等人所在的位置。 「你、你谁啊?少管间事!」陈子旭回神时也同时注意到对方是男人,他更是气急败坏的意图喝止对方再前进。 但来者并没有停下脚步,他没搭理陈子旭的发言,而是一边转头问跟在他后头鱼贯而入刚踏进体育馆的主任老师群:「张主任?你们系上学生就这人品?」 被点名的系主任张铭先是愣了一下,再往前方一看,那几位学生他是认识的,毕竟都是这所学校里罕见的资优生,不过安杰和亦扬后面的那位是? 「陈子旭,注意你的言辞。」张铭汗顏,眼前这位人物可是大有来头,他可得罪不起。 「他插手我们这里的问题,难道我不能阻止?」陈子旭咋舌,主任老师来了对他很不利,毕竟系上与柯亦扬他家的事务所交好,而顾安杰和陆清浅过去就一直深得老师的心。 「这个、贺少……」张铭有些尷尬,平时这位贺少爷都高冷,怎么今天突然就管事了呢? 「在没有必要性的情况下强迫别人提供个人资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诽谤人家女孩子的声誉,看来你的书真是读到垃圾桶去了呢!」男子往陈子旭身前一站,傲视着他。 后方的顾安杰和柯亦扬互看了一眼,皆耸了耸肩表示不认识。 陈子旭的脸色极度难看,他不满的说:「我们之间有过节?」不然这不是明摆着针对他吗? 「之前没有,但现在有了。」接着,男子冷冽的神情突然画风一转,漾出春风般的和煦笑容说:「老师,别躲了,我在这没人敢动您的。」 有些熟悉的嗓音让陆清浅好奇的探了出头,当她看到对方时—— 「贺编?」 「你的那位编辑?」顾安杰低下头问道,而陆清浅也抬起头朝他点了点头。 被无视的陈子旭不甘寂寞的刷着自己的存在感:「原来是认识的啊!看来你的交友关係还真复杂——」 「闭上你的嘴!」张铭罕见动怒了,他看向贺翔毅说道:「贺少,我为我校学生的无礼向您致歉。」 接着,张铭转向眾人进行介绍:「各位同学,这位是新香格杂志的创办人之一,贺翔毅先生,也是长期与我们系上合作,提供平台给我们系上学生登载作品的窗口负责人。」要不是贺少提供平台,以他们这种学校名声即便是法律系,也很难有曝光的机会。 「是新香格!」眾人开始惊呼。 「我上次被其他杂志社退件的文章就是他们协助我修改刊登的!」 「我上次的论文也是藉由他们才成功推荐到他校研究所的!」 新香格是在约十年前创办的,起初确实默默无闻,因为它立志推广新观念、新文化、新理想,以至于被当时社会上的守旧派及保守派给打压,直到近年开始提倡多元成家、两性平等,它就宛如雨后春笋般声势高涨且锐不可挡,各所大专院校,各家商店只要有在贩售书籍的,它一定是固定班底,且销售数量一直都稳居排行榜冠军。 但是这样一本能见度惊人的杂志却在几年前开始找上这些三流大学谈合作,理由很单纯,表示不想埋没人才。 「嗯哼、我就大发慈悲回答你吧!你对我们杂志主力之一的清清浅浅老师不礼貌我当然得管了。」贺翔毅再次投下震撼弹。 「清清浅浅?」陈子旭一脸不解,似乎完全没搞懂对方说的是何方神圣。 但一旁围观群眾却已经炸锅了。 「是那位清清浅浅老师啊!撰写女性财务自主那篇文章的老师!」 「前阵子她那篇装错躯壳的灵魂也超火的!」 显然围观的学生大多也都是知道「清清浅浅」这号人物的,而这时的张铭才看清躲在顾安杰和柯亦扬身后的人是谁。 「陆清浅?」张铭愣住,那是几年前他特别关照过的学生,在学时期表现就异常优异,所以他一直想栽培她当接班人,要不是日本那事……他在事情发生后试图联络过她几次,但都吃了闭门羹,最后他也只好作罢。 「因为清清浅浅老师在几年前进驻了我们新香格杂志,让我们也开始慎重对待像这所学校程度的学生作品,说起来,你们还得感谢她。」贺翔毅轻轻拨弄了下身后的长发,他说的可是事实,虽然这并不是陆清浅所提出的要求,但因为有她的先例,这才让他们内部开始讨论这项计画的可能性。 因为不读书的孩子被束缚的少,想法上合理推测应该很有可期待性。 「清清浅浅老师是我们学校的?」 「不晓得,她从不回覆私讯也不曾公开私人讯息。」 「可是听起来好像是顾律师身旁那位学姐?」 「难怪她要戴口罩,从文章里头就可以感觉的出来老师本来就很低调嘛!」 一瞬间,舆论风向似乎把一切都合理化了。 「无聊的闹剧到此结束,其馀的事情我们到您办公室谈吧!」贺翔毅对着张铭说道,接着他转头朝陆清浅说道:「老师,你也来吧!」 陆清浅迟疑,老实说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如何跟主任老师们相处。 「方便让我也一起吗?」顾安杰向贺翔毅问道,伸手轻轻拍了拍身旁女孩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手背。 这样的小动作入了贺翔毅眼里,他勾起嘴角允了:「行,你旁边那男孩如果是自己人也行。」清清浅浅老师可是他一直以来重点保护对象,当然护花使者愈多愈好。 「而你……」贺翔毅转头看向陈子旭,不带任何情绪的说道:「向老师道歉。」 被点名的陈子旭当然不可能乖乖道歉,他还继续逞强的说:「即便我说的不是事实,但也不代表没有这个可能!」 「交友自由你不懂?」贺翔毅不屑的嗤之以鼻,他冷笑:「今天就算老师有后宫,只要大家都愿意也不犯法。」他双手抱胸偏着头,看着对方哑口无言。 「是啊……通姦都除罪化了。」 「我相信老师不会这样,但贺少说的也不无道理。」 「毕竟老师的文章没怎么提及这方面。」 一旁的群眾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道歉是不可能的!」陈子旭愤怒的准备离开会场。 「如果在你踏出这里之后,有任何不利于老师的留言,新香格不介意到贵公司去谈谈你的去留问题。」贺翔毅也不认为他会心甘情愿的道歉,如果是那种敷衍的就更不用了,一点诚意都没有。 「你!」陈子旭愤恨的看着对方,自己的公司与新香格有往来他是知道的,但是对方竟然知道他?难道是在什么时候错身他竟然没发现? 最终,他只能像落水狗般夹着尾巴离去。 6-1 交谈 「贺编认识他?」陆清浅看向坐在对面翘着脚的贺翔毅,好奇的开口问道。 此时系主任办公室内坐着张铭、贺翔毅、柯亦扬、顾安杰以及陆清浅五人。 贺翔毅对着陆清浅的态度相较于其他人那是相当的友善,他仔细的回答着:「也不算认识,有回到他公司谈合作,那傢伙抱着一叠档案夹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很难不引人注目。」在他看来,那傢伙应该也不过就是个打杂的吧?其实他也不晓得对方在公司是什么位阶,不过看刚才他那吃瘪的模样,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职位就是了。 「那傢伙不是法务专员吗?」柯亦扬疑惑了,过去瞧他总是那副很了不起的高傲模样,还以为是多高的职位。 张铭咳了几声暗示柯亦扬的措辞后才开口解释:「法务专员毕竟也没有律师证照,性质和工作上与法务助理差不多。」 柯亦扬先是收到暗示后吐了吐舌,才开口抱怨:「那他之前竟然还敢摆出那种高姿态懟我。」 「是说……」贺翔毅看着陆清浅说道:「有件事得向老师您道歉,其实我很早之前就从系主任那知道了您的情况。」虽然不是说的很清楚,但以他们出版社的势力,不难查出当年的情况。 陆清浅其实隐隐约约是知道的,因为相较于其他作者,贺编给她的待遇及弹性皆高出相当多。 「但我必须澄清,我是在与您接洽后才兴起了与这些大学合作的想法,也是后来跟张主任联系的过程中才知晓的,并非是在我与您接触前就知道。」他才不会因为怜悯而去投资没有能力的人呢!这点千万不能让老师误会! 陆清浅笑了,很淡的那种,她缓缓开口说:「……我知道,你说过,才华皆一切。」当初对方找上她时很明显的对她一无所知,唯独知道的是她投稿新香格时所留的笔名、电话和住址。 不过她是真的没想到对方会为了能跟她合作而跑到穷乡僻壤的乡下去,一般来说,没有回信不就会知难而退了吗?可见他有多执着。 「难道……是因为我说要参加校友会您才会过来的?」陆清浅疑惑,她确实因为最近过于忙碌的关係有跟贺编说稿子要迟交一些时日,并且有稍微提到要回母校参加校友会,只是没想到他也会出现在这里。 贺翔毅露出相当认真的表情说道:「老师您可是我们出版社的珍贵资產吶!在知晓您的情况后我实在是不放心,于是就抽空赶来了,上次若不是因为与国外出版社的会议撞期,我也尽可能不想麻烦您亲自送稿件来总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是会很哀伤的。 「……不,那次是因为我电脑坏了,原因在我。」而且就结果来说,是好的。 陆清浅悄悄的瞥了身旁的顾安杰一眼。 贺翔毅看着一直守在陆清浅身旁的顾安杰,倒是满意的说:「看着老师身旁终于有骑士守护了,这下人家就可以比较放心了呢!」说完,还交叠起修长的双手摆放在脸颊旁。 柯亦扬看着画风突然转变的贺翔毅,他不禁脱口问道:「您该不会是……『那边』的人?」 「有这么明显吗?」被看穿的贺翔毅也没打算隐瞒,他抚着自己美艷的脸庞说道:「唉、可惜高处不胜寒吶!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个,小兄弟,有兴趣试试吗?虽然人家比较喜欢年长的,不过、如果你想试试也不是不行。」 「不用了,谢谢。」柯亦扬秒拒绝。 他们终于知道从贺翔毅出现后的违和感到底是什么了……顾安杰和柯亦扬两人交换了下眼神,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贺翔毅表现出一副和陆清浅很熟,且当眾维护她,顾安杰并没有感受到危机感的原因了。 因为对方对陆清浅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心思。 见气氛比较缓和了,张铭这才开口说:「清浅,这几年过的好吗?」 陆清浅抿着唇,她并不会撒谎,但她又不想要让恩师担心,只是简短的说:「还行。」 「如果你有继续进修的打算,随时来找我。」张铭就是觉得这孩子就这么放弃这条道路太可惜了。 「……抱歉。」陆清浅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鞋尖,说实话,她还没有办法面对这项专业,也还没办法重拾昔日的自信,这样的她……还没资格回到这条道路上。 掌心突然传来了温暖,是顾安杰悄悄握住了陆清浅的手,给予了她勇气。 这两个月来除了心理重建外,只要一有空间顾安杰就会陪在陆清浅身旁,一开始是饭后散步,到后来有时她在房里写稿子,他也在一旁看书或是处理公事,不过她也不确定为何事情会进展到那样,好像自然而然的,她的世界里到处都充满着他的色彩。 以现阶段来说,陆清浅并不排斥顾安杰这种小小的主动接触,不过对方似乎还不知道,只有像现在这种比较沉重压抑的时刻对方才会主动接触她。 「没关係的。」张铭虽然觉得惋惜,但他也不是那种会去勉强别人的人,他只是真诚的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儘管来找我,绝对不要自己撑着。」 陆清浅轻轻点了点头:「……谢谢。」她曾庆幸自己在大学时遇到这些不错的老师,现在亦是。 整场对话也在互相问候中结束,气氛平静而祥和,谁也没有再提及过去。 「是说、我的车拋锚了呢!」走出学校的同时,贺翔毅两手一摊说道。 「……你是想蹭车吧?」柯亦扬并没有因为知晓对方的身份而有所敬畏,他直接揭示对方真正的意图。 贺翔毅也没否认,他用着祈求的眼神望向陆清浅。 问他为何没问顾安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孩子的世界是围着老师在转的。 「咦?」为什么看她?陆清浅疑惑,但她还是向身旁的顾安杰问道:「方便吗?」 「你说行就行。」不过是件小事他倒也不是那么在意,只要学姐觉得没问题他当然也无所谓。 接下来,身为驾驶的顾安杰和会晕的陆清浅自然坐在前排,而柯亦扬和贺翔毅则坐在后方。 「是说你刚才怎么来的?」柯亦扬提出了疑问。 「张主任去载我来的。」贺翔毅耸了耸肩,很乾脆的接着说:「不过他下午有课不方便,我又受不了计程车司机那种奇怪的目光,能不搭就不搭。」 确实,贺翔毅的外型实在太吸人眼球了,有些中性但又是个大美人,加上他举手投足间那彷彿模特儿般的气质与姿态,这些可都不是一般人可以在一时半刻之间适应的。 贺翔毅说完后便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打开了某个介面,不过熟悉的音乐倒是让柯亦扬愣了一下,不禁开口问道:「你也玩异生存?」 异生存,是一款异世界冒险游戏,不过它同时也是自由度相当高的交友游戏。 「嗯哼、你也玩?」贺翔毅随口问道。 柯亦扬拿出手机说:「是啊!我和所里几位前辈都有玩,大家都在『友谊万岁』的『恋爱不落人后』。」友谊万岁是指服务器,而恋爱不落人后则是帮派的名称。 「你们取这什么名字啊……」顾安杰倒是第一次听到他们的帮派名称,毕竟他本身也不玩游戏,自然是很少跟柯亦扬聊关于游戏的话题。 柯亦扬因为顾安杰的话而分了神,因此错过了贺翔毅脸上那一瞬间的错愕。 「就侯律师那取名水准,就别太奢望了,我们当初也抗议过,但他是会长没輒。」当初帮派就是侯律师创的,而大家其实也因为是熟人才加入,但这帮派的名称真是……有够容易让人误会他们是一群单身寂寞男青年。 不过只是名字这种小事也不至于会让大家想退帮派就是了,毕竟要肝活动也是熟人比较好沟通。 「你们会长……是不是叫『等爱的好男人』?」贺翔毅突然笑的异常灿烂。 6-2 告白 「还好吧?」帮陆清浅打开车门,并伸手扶她出来,顾安杰的细节做的相当无微不至。 「……没事。」陆清浅有些虚弱的说道,虽然不是很严重的晕车,但胃部还是有些许的不适感。 「不过……怎么感觉贺编的心情好像突然很好?」刚才送贺翔毅回总部时,见他下车的步伐相当轻盈。 顾安杰回忆了一下,刚才对话只到了柯亦扬回答帮派会长确实是贺翔毅所说那个游戏名称后就结束了,之后他也只是解释说刚好是游戏里认识的人而已,但却没说出他自己在游戏中的名称。 等等……那边的人、姓贺,顾安杰心中形成和某种假设。 「你知道贺编的游戏名称吗?」顾安杰试着问道,毕竟他也不确定对方是否会知道。 「之前他有为了邀请礼包让我也过一下新手任务,如果没有改名的话……应该是叫『鸳鸳小加贝』?」陆清浅回忆了下,她本身没怎么玩游戏,所以后来做完新手任务就删游了。 「果然啊……」顾安杰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没想到事情巧合的让他心情感到微妙。 「怎么了——」就在陆清浅追问的同时,她的手机提示音响了下。 她反射性的拿起看了眼,却愣住了。 「怎么了?」同样的字句自顾安杰口中说出,却是在询问不同的事情。 陆清浅将手机举起直接让对方看萤幕。 上头是贺翔毅传来的讯息—— 老师,帮我向你家骑士打听「等爱的好男人」的讯息,如果可以帮帮我就再好不过了。 「……贺编游戏中的老公,好像刚好是我们事务所里的前辈。」顾安杰见陆清浅表情相当疑惑,看来她刚才在车上因为晕车的关係,大概也没多馀的心思注意他们在聊什么。 「这么巧的吗?」陆清浅微讶,她接着问道:「所以你们前辈也是……?」 「不、他以为鸳鸳小加贺就是女的。」而且还非常篤定。 「……我跟贺编解释一下。」拿起手机打算回覆讯息,却没想到被顾安杰挡了下来。 「我不觉得他不知道。」侯律师这人虽然说话尖酸刻薄,但为人相当心细,这也是为什么他在事务所的地位能够屹立不摇,所以即便在游戏中的用字遣词应该也是足以让对方知道他认为对方是女性才对,比如部首旁的你,或是偶尔提及女性的话题,他不觉得侯律师会因为晕船而不做出任何试探性的行为。 「你是指……贺编故意诱导?」陆清浅说出了顾安杰的猜想。 「是不是故意倒是无法判断,毕竟他的说话方式确实偶尔容易让人误会,但我总觉得凭他的智商,应该不可能感觉不出来对方把自己当女人才对。」光是看系上主任老师对他的态度,就能知道这个人有多可怕。 陆清浅想了想,才说:「那……我现在要怎么办?」她总不能已读不回吧…… 顾安杰灿烂一笑:「我们来约会吧!」 「咦?」 ●●● 几週后,顾安杰再度来到车站接陆清浅,他看到她穿着天空蓝色的连身洋装时不禁皱了皱眉。 「……不好看吗?」陆清浅有些紧张的抓了抓裙摆,这是爷爷奶奶听到她要跟顾安杰一起参加员工旅游时,特地到隔壁镇上挑的裙子,而且还是瞒着他的。 「不、很适合。」顾安杰叹了口气说:「但我们事务所可是纯阳之所。」这样他可是很不放心吶! 「我是因为你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陆清浅赶紧停下了要脱口而出的解释,她虽然想知道他们之间现在到底是什么关係,却又同时害怕着。 因为我?顾安杰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跳比平常跟学姐相处时还要再更快了,他想试试。 「浅浅。」顾安杰突然唤她的名,声音异常柔和,香醇宛若美酒。 「嗯?」闻声的陆清浅抬起头,却发现自己被阴影所笼罩。 过近的距离使得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知道自己在剎那间与对方有了初次的亲密接触。 是的,顾安杰彷彿受到蛊惑般忍不住一亲芳泽,不过他仍浅嚐即止,不敢造次。 「不搧我巴掌吗?」顾安杰问道。 陆清浅其实是怔愣到忘记反应的,而顾安杰的话让她回了神,她反射性的问:「为什么?」 而经过了大脑的思考,陆清浅才有些害怕的说:「你……应该不是、一时兴起吧?」 「我像那种人吗?」顾安杰失笑,有些无奈的问道。 「不像。」陆清浅认真的回覆着。 「现在说或许有些迟了,不过,你愿意和我交往吗?」顾安杰牵起陆清浅的手,也以同样认真的表情低头看向陆清浅,接着说:「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从年少对未来感到迷茫时,从初遇时,从开始有交流时,他就已经深深的陷入了她的泥淖,无法自拔。 陆清浅觉得自己双颊的温度持续飆升,她有些温吞的说:「……那个、请多多指教。」 虽然没有明讲,但陆清浅的意思倒也表示的很明白,虽然顾安杰觉得有点小可惜,但他知道这对陆清浅来说,已是尽了现阶段最大的努力。 「谢谢你。」举起牵着的手,顾安杰在陆清浅的手背轻轻落下一吻。 陆清浅没有排斥,没有闪躲,她知道他对自己有多认真,这些日子以来他为自己做了很多,他等了自己多久,若不是刚才自己不小心说溜了嘴,他恐怕还是会继续等下去。 「……要说谢谢的、是我才对,谢谢你喜欢这样的我。」陆清浅仰首,是他在她封闭的时候强势敲开墙角,是他在她故步自封时将她把那个圆给抹去,是他在她软弱无助时,他会挺身而出的挡在她身前。 这样的他,竟然喜欢着这样的她。 6-3 情敌 看见一辆熟悉的车缓缓驶进了温泉会馆的停车场,柯亦扬赶紧小跑步过去。 「你们也太慢了!」他都在外头等了半个小时了。 「浅浅会晕车,这里又全都是山路。」下车后顾安杰一边帮陆清浅开车门,一边回答着柯亦扬的埋怨,手还不忘体贴的挡在车沿怕陆清浅撞到头。 「咦?浅浅?哦——」向来反应很快的他立刻了解了事情的进展。 此时的陆清浅窘迫的双颊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顺手将一串钥匙丢给顾安杰,还一边投下了一颗震撼弹说道:「是两张单人床不用担心。」才怪。 「没有单人房吗?」顾安杰瞥到了身旁的陆清浅也僵了一下。 「说前阵子刚好有一团自助背包客把单人房全包了下来,事务所最后统计人数刚好是偶数,就直接都订了双人房。」柯亦扬表情无辜的说道。 顾安杰有些傻眼,由于事务所平常工作量相当多的关係,一般他们的员工旅游都会直接安排在法院没有开门的周休二日举行,所以即便是现在想找其他旅馆,恐怕也都满房了,更何况他们这次来旅行的地点因为比较靠山里,所以应该也没有其他的旅社可选择了。 「要不问看看其他有带女性友人的人是否能换间房间?」柯亦扬大概也猜出眼前这两人的进度应该也不具有什么可期待性,于是好心提议着。 陆清浅紧张的扯了扯跟与顾安杰牵着的手,她虽然情况有好转,但并不表示她能正常的与陌生人相处,更别提与陌生人同一间房了。 「没事。」顾安杰轻轻拍了拍陆清浅的手背,他对柯亦扬说道:「不用了,她现在还不太能面对陌生人,就先这样安排吧!」 「哦……」柯亦扬用着有些曖昧的眼神看着顾安杰,他小声依附到对方耳边说道:「需不需要帮你准备……痛痛痛痛痛!」脚上的疼痛瞬间让柯亦扬失去了话语能力。 「想什么呢!脑袋里只装些多馀的东西。」踩完柯亦扬后,顾安杰赶紧看向身旁的陆清浅,看她满脸疑惑的模样,他倒是有些庆幸她并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否则这下她可能会寧可露宿街头了……哦不、应该是他会露宿街头,毕竟他怎么捨得她餐风露宿呢?只是他或许会直接去抢柯亦扬的房间就是了。 「那个、贺编也到了?」陆清浅赶紧转移话题的问道。 毕竟这是他们事务所的员工旅游,贺翔毅不好混进来,所以他们便透露行程给他知道,让他赶快安排时间以及相同的行程。 「是啊!我们特意安排老大的房间在他夫人房间的隔壁。」为了避免侯咏业不知何时会从附近经过,他们在商讨这次计画时都避免直接称呼当事人的称谓,以避免被察觉。 「什么隔壁?」说曹操曹操到,侯咏业刚刚好经过了他们附近,顺道跑来凑热闹。 柯亦扬反应相当快,他赶紧说道:「我是说我就住安杰他们隔壁啦!」 「安杰隔壁?你们没同房喔?不然他跟谁同房……咦咦咦!」侯咏业在看到陆清浅的剎那傻了,他惊愕的看向顾安杰确认:「你竟然真的脱单了?」呜呜呜……竟然还带来旅游了! 柯亦扬走过去拍了拍侯咏业的肩膀说道:「我上次不就跟你说过了吗?真相往往都是爆击程度的。」他明明上次就听懂了,怎么这会儿又忘了呢? 「我没想到是真的……」侯咏业夸张的捂着心脏位置,他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唉、你游戏里不都有婆了?还羡慕什么?」柯亦扬打算稍微提点提点对方。 「也是……欸、不是,那不一样!」侯咏业有些丧志的说:「鸳鸳一直不肯答应跟我来场现实世界中的约会。」他也不是什么外貌协会,也不在意对方条件如何,他只是觉得这次自己真的碰上了很聊得来的朋友,想进一步而已,实际上却困难重重。 柯亦扬认真的瞧了瞧侯咏业的脸,接着装模作样的说道:「放心吧!我看你满面春光,肯定近日红鸞星动,必有真命出现。」只是到底是「天子」还是「天女」就不好说了。 「呿、少来。」侯咏业倒不至于因为柯亦扬的一番话而被喜悦冲昏头,只见他一手搔了搔脑袋,一手向陆清浅伸出说道:「你好啊!我叫侯咏业,算是你男友所里的前辈,如果他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会给他加工作,啊、还有还有,你叫我哥就好了。」 不过嘛……这伸出去的手都还没等到陆清浅反应过来就直接被顾安杰伸手意思意思握个两下后松开了,没等到侯咏业发话,顾安杰就说:「叫前辈吧!叫哥不合适。」 「嘖、真小气欸,怎么连握手都不让。」侯咏业并没有把顾安杰的行为当一回事,只是认为他不想女友接触其他异性罢了。 「没办法,我佔有慾不是一般的强。」顾安杰勾起嘴角大方的坦承道,为了浅浅他可以污名化自己没关係……不过这项发言可能不是藉口或谎言就是了。 「你这发言真有当恐怖情人的潜力。」侯咏业拍了拍顾安杰的肩消遣着。 「呃……那个、你好,我叫陆清浅。」毕竟是顾安杰事务所的前辈,陆清浅自然还是希望给人家留下好印象,赶紧开口自我介绍道。 「哎呀、还是妹子好,比安杰有礼貌多了。」侯咏业半羡慕半嫉妒的说着,他也好想要有伴啊! 「好了好了,快走吧!大伙儿都在等我们呢!」柯亦扬催促道。 于是四人这才缓缓漫步前往温泉会馆。 其实事务所的员工旅游很单纯,没有所谓的刺激惊吓之类的活动,就是纯粹的出游踏青放松身心灵,当然这也是大家一致认可的,毕竟平常的压力和刺激就够多了。 事务所本来员工就不多,从律师、法助到行政配置不过也就十五人左右,但业务量倒是从没少过就是了。 大家抵达温泉会馆的时间约莫是中午,所以也正好订了自助吧吃到饱让大家大快朵颐一番。 「刚才学长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顾安杰和陆清浅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其他人识相的都选择了其他位置。 「咦?」就在刚才进入餐厅时,柯亦扬迅速的在她身旁嘀咕了下,没想到这都被顾安杰看见了。 「嗯……不算奇怪。」陆清浅想了下,没有正面回答顾安杰的问题,毕竟事情还没发生,就这么在别人背后说人家坏话感觉不太好,况且她也不认识对方。 当时柯亦扬跟她说了句—— 「小心财务,她的目标是安杰。」 其实她当时怔愣了很久,安杰有异性缘这事其实不用猜也能知道,只是她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又距离这么近,毕竟他们今天早上才开始交往啊…… 「你想吃什么我去拿吧!」顾安杰说道,由于是假日的关係,现在吧台旁挤满了人群。 「我、我跟你一起去!」话说出口时才发现自己的语气似乎有点激动了,陆清浅这才有些尷尬的接着解释说:「我……我也不知道有什么菜色……」 「也是,是我疏忽了。」顾安杰温和的笑了笑,想想也是,这里并非平价自助餐,很多食材是一般人很少吃很少见的,更何况是一直住在乡下的陆清浅。 「没关係的!是我太乡巴佬了。」陆清浅有些窘迫,她主动牵起了顾安杰的小拇指,有些小女人姿态的说道:「走吧!再慢菜都要被夹光了。」 「嗯,那我们走吧!」顾安杰直接将陆清浅的「牵手」改成了一般的牵手。 等到两人转了一圈回来时,手上的盘子皆装满了各式各样丰盛的佳餚,却看见两人原本的座位旁站了个人。 「顾律师,介意我与你们一同享用吗?」 6-4 师徒叙旧 「介意。」顾安杰没有丝毫犹疑的直接拒绝了来者。 蔡诗艳端着菜盘尷尬的站着,她没想到会被这么直接的拒绝,过去虽然顾安杰并没有跟她有什么私人的互动,但大致上相处起来也都是温和有礼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连台阶都没有给她。 陆清浅看向来者,娇小玲瓏的体态穠纤合度,白色的短袖上衣搭配上细肩带式的贴身黑色连身裙,脚上搭配着黑色亮面有着蝴蝶结装饰的包鞋,而且她的皮肤白皙,脸上的妆容也相当精緻,配上俐落的齐肩短发,外型相当的干练却又亮丽抢眼。 「可是顾律师,今天人多,刚才我问过服务员了,他也是说让我看看能不能找人併个桌。」蔡诗艳不死心,过去因为顾安杰洁身自好,也从不近女色的关係,所以她才放心觉得慢慢来就好,毕竟都在同间事务所,日久生情应该也是能指望的,但没想到他今天却直接带了女生过来!她一定得弄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係! 顾安杰看了周遭一眼,确实有八成的座位都已经有坐人了,但零零星星还是有些空着的座位,加上因为他知晓对方的意图,所以更加想避嫌,但同事一场,他思考着该如何拒绝比较不会日后尷尬。 「诗艳啊!我有事找安杰,你先去其他位置坐吧!」一道有些低沉但极具威严的声音突然传来。 蔡诗艳转头看见事务所的所长——柯山淼以及他的太太正走了过来。 「所长……好的。」蔡诗艳有些不甘心,为何事务所的大家都不帮她?明明她才是自己人啊! 见蔡诗艳不满的蹬着鞋离开后,柯山淼这才看向顾安杰二人说道:「介意我们併个桌吗?」 顾安杰没有任何思考直接转头用眼神询问着陆清浅,而后者轻轻点了下头。 当四人落坐,柯山淼率先开口说道:「陆同学,好久不见。」当顾安杰带着女伴出现时,他第一时间便认出了这位过去总是在上课时认真听讲,下课时也会来找他提问的女学生了。 「……柯老师,好久不见。」陆清浅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和安杰定下来了?」柯山淼和蔼的笑了笑,对于这两位学生在一起,他是乐见其成的。 「咦……呃、是的。」陆清浅有些窘迫,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柯老师也这么八卦。 「所长、那个……」顾安杰开口后却迟疑了,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浅浅的情况,也不确定是否该说还是不该说。 柯山淼看出了他的意思,他只是很平静的说道:「不用解释,下次你和亦扬要私下研究案子不是不行,但起码要把资料收好。」上次他在拿取自家儿子桌上的档案夹时,发现档案夹之间插入了几份报导,他看了内容再与时间核对,也猜出了七八分。 「呃、是!」顾安杰愣了一下,他记得上次那些资料最后是学长说要拿去处理掉的……他又忘了嘛! 陆清浅在一旁虽然听得不是很懂,但毕竟她并不是事务所的员工,所以也不好问些什么。 「前不久跟你们系主任聊天时,听闻你现在似乎发展的不错。」柯山淼不吝嗇的讚美道。 陆清浅愣了一下,她有些疑惑的说:「我并没有什么发展……」 「着书立说,用着最浅显易懂的文字带动着社会的风向,这是项看似简单实行上却很困难的工作。」柯山淼认真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在这一行待久了以后,不管是文字还是话语都变的文诌诌的,实际上相当难推广理念和方向。 「……我只是写出我的想法,是新香格给了我机会。」陆清浅并不觉得自己有做了什么很厉害的事情。 柯山淼笑了,他说道:「别人我不知道,但贺少这孩子我可是接触过的,除了相当有想法外,也很刚正不阿,对于欣赏的事物有着执着,没兴趣的就公事公办,可以说是相当冷酷的一个人。」新香格创立之初有来事务所进行諮询,曾经多次接触的情况下,其实不难看出对方的性格。 「确实是挺执着的……」这点陆清浅深表赞同。 「对了,这次旅游回去可能得跟你借安杰一阵子。」柯山淼知道这阵子顾安杰几乎是天天加班把周末空出来回去乡下陪陆清浅,毕竟他家那不成材的儿子也几乎每个星期都跟下去,大概是怕又被他唸吧! 「咦?」陆清浅愣了一下,有些窘迫的说:「老师……安杰是独立个体,不要开我玩笑啦!」 「哈哈哈,真是不错的反应。」柯山淼笑了出来,不过被身旁的妻子偷偷撞了下手臂要他适可而止。 顾安杰则是有些严肃的问:「有案件是吗?」 「啊、是,因为情况比较复杂,加上在东部,对方坚持表示希望由我们事务所承接,加上目前手头上案件完成度最高的是你,所以想说交给你去办。」柯山淼考虑了很久,跨区域接案其实成本相对比较高,但对方却坚持增加的成本他也买单,这让他也不好拒绝。 「好,回去之后我再研究。」其实这种事并不少见,事务所也有一定的客源,有些人就是不论在哪发生纠纷还是都希望是他们过去协助。 「那就交给你了。」柯山淼像是放下心中大石般笑了笑,心情愉悦的继续用餐。 ●●● 下午,事务所安排了大伙儿到附近山里踏青,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 「我、我不行了……」侯咏业扶着一旁的树干,大口的喘着气。 柯亦扬摇了摇头,他充满怜悯的望向侯咏业说:「就你这体力以现在的年纪来说退化的还真是快啊!侯律师。」 「等你到了我这年纪你就知道了!臭小子!」侯咏业愤恨的咬牙说道。 毕竟长时间都是坐办公桌的,体力上跟年轻又总是在跑腿的柯亦扬根本就没办法比较。 一旁的陆清浅虽然没有侯咏业表现的那么夸张,但汗涔涔且红通通的面颊也明显透露着对她来说这项活动有多么吃力。 「没事吧?」顾安杰递上水,又递上了湿毛巾,这一路走来可以说是对陆清浅提供了无微不至的照顾,连包到后来都是他一个人揹。 「没事……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她离群索居这么多年,体力恐怕是所有人里头最差的一个。 顾安杰将陆清浅颊旁一丝落下的头发撩到耳后,他装出不满的模样说道:「不要道歉,既然我们是恋人了,互相依赖帮助本来就是正常的。」他希望她对他不要这么客气。 「……你这样早晚会把我给宠坏的。」她可是丑话先说在前了。 「没关係,这样就不会有人会覬覦你了。」他就可以独佔她一人。 正当陆清浅想反驳覬覦的论点时,两人所站的大树另一头突然爆吼—— 「要打情骂俏到别的地方去!在这是要闪瞎老子的眼睛吗?」侯咏业心态炸裂,他敢说顾安杰那傢伙一定是被姓柯的给带坏了!不然怎么哪里不挑,偏偏挑了棵他扶着树的另一头上演发狗粮的戏码。 「抱歉啊前辈!我没注意到你的存在。」顾安杰朝侯咏业望去一眼,接着露出失礼的神情说道。 「你们摆明就是故意的吧!」他才不相信一棵树能挡住他的身形和声音。 顾安杰与陆清浅看到了不远处走来的身影,对视了一眼,由顾安杰开口说道:「如果……前辈认为是的话就是吧!」接着,两人缓缓漫步离开继续向前迈进,将接下来的时间留给将要初见的两人。 「你们等等我啊!」侯咏业觉得自己现在浑身乏力,连一步都走不动了。 「需要帮忙吗?」一道清亮、透彻的声音穿透了侯大律师的耳膜。 7-1 不战而胜 「就这样放他们两人相处真的没事吗?」陆清浅有些担心的回头望了望。 这时事务所的大伙儿已经到达了山顶,正坐在野餐巾上头休憩着。 「顺其自然吧!」顾安杰笑了笑说道,他其实并不是很介意侯咏业和贺翔毅有没有结果,毕竟感情这种事也勉强不来,一切只能随缘。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喊着顾安杰一起去拍照的声音。 「要一起去吗?」顾安杰偏头问着陆清浅。 「你们的员工拍照我去凑什么热闹?快去吧!我就不占照片的版面了。」她去也太尷尬了,伸手轻轻推了一下身旁的顾安杰催促道。 「那我速去速回。」离开前,顾安杰迅速且自然的在陆清浅的颊边轻吻了下。 「你!」陆清浅傻了,抚着脸颊不敢置信的看着边离开边转头对她调皮笑着的自家男友。 看着不远处和大伙儿一起玩闹的顾安杰,陆清浅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能走出来,甚至还交了朋友以及……男朋友。 「你就是顾律师的女朋友?」一道女声自身后传来,陆清浅转头,是先前在餐桌旁要求併桌的事务所女同事。 「呃……是的。」陆清浅回答完后,就不知道自己该接着说些什么了。 蔡诗艳走了过来,她疑惑的看着陆清浅说道:「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是你?」 「什么?」她看着眼前长相俏丽的女子,不明所以。 「先自我介绍,我叫蔡诗艳,是事务所的财务。」虽说不满的情绪表露的相当明显,但女子的礼貌和教养却是做的很到位,甚至伸出右手等待着。 「……陆清浅,你好。」犹豫了下,她还是伸手回握了握对方,并迅速放开。 「我真的不懂,顾律师这几年来忙着工作,从没见他接近过女生,怎么这几个月一反常态的周末不加班,还常常休息时间就拿着手机忙着聊天,对我们这些行政的女生更加避嫌,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事情发展得太快,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顾律师就死会了。 「……自然而然就这样了。」不知为何,陆清浅觉得眼前这孩子莫名的有些可爱。 「我明明喜欢他好久了!」蔡诗艳眼眶泛红,她就是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一步错了,才演变成今天这种结果。 「那个、你不拍照吗?」看着不远处拍的欢快的眾人,再看看眼前快成了小白兔的蔡诗艳,陆清浅有些尷尬的想转移话题。 「我哪有这种心情!而且我想知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你?」陆清浅的外貌顶多也就是一般般勉强称的上清秀而已,似乎也不是同行,工作上也不像她能帮上顾律师,而她对自己的学歷、性格、外貌、家世……等诸多条件都有自信,为何最后却不是她? 这孩子真是率直的可以……这么直接的找上门,还这么直接的提出疑问,甚至一点坏想法以及口气都没有,陆清浅打从心里对蔡诗艳產生了些许好感度。 「感情这种事是勉强不来的,我跟他,是巧合、也是缘分,隔了这么多年后的重逢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关係,我也没想过。」看着远处的顾安杰,陆清浅微笑着说道。 「不要随便拿老师的文章敷衍我!」蔡诗艳突然认真的说道。 「咦?」陆清浅有些发矇,老师的文章?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蔡诗艳见对方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还以为是自己说中了,继续说道:「我相信清清浅浅老师和你们的情况一定是不一样的!」 陆清浅觉得有些有趣,她好奇兼有些试探性的问道:「你好像很熟悉清清浅浅老师?」 「当然!」蔡诗艳挺起胸膛,她自豪的说:「我从老师还没和新香格签约时就是她的读者了!她的每篇文章我都有保存!甚至还有製作一份传教用的档案!」 陆清浅很惊讶,不、应该说是非常震惊,原来真的有这么死忠的读者存在,她曾听闻,有些少数读者会同一本书买三本,一本珍藏、一本阅读、一本传教,原来是真的。 「所、所以,我是最了解老师的!」清清浅浅老师对她来说是崇高且不可玷污的存在! 「可是怎么办呢?在你眼前的这位就是『清清浅浅老师』本人呢!」贺翔毅突然出现在陆清浅身后,一副懊恼模样的撑着下巴说道。 「咦?你、你是……贺、贺编!」蔡诗艳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贺翔毅,既然她一直关注着清清浅浅老师,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位老师的专责编辑,毕竟关于老师的所有消息都是由这位贺编对外统一发言的。 不过停顿了一会儿,蔡诗艳马上反应过来她最该震惊的部分,只见她惊讶的看向陆清浅问道:「你就是清清浅浅老师?」 陆清浅只是笑而不语,她没有想到贺编会突然出现曝光她的身份,毕竟刚才看着眼前不知本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真实表现的这么崇拜自己的蔡诗艳感觉还挺好的。 「嗯哼~看来你还算聪明,这位就是几年前新香格签约的作家——清清浅浅老师。」贺翔毅得意的介绍道,彷彿现在正在受到崇拜的人是他自己。 不过确实,以他挖掘到陆清浅这事可是十足十的证明了他的眼光可说是相当独到。 「这、这怎么会……」蔡诗艳傻站着矇了,一位是她崇拜敬仰的对象,一位是情敌,这两人怎么会是同一人?怎么会有这么刚好的事! 「诗艳!来拍照啊!」远处有人呼唤道。 「咦……啊、好……」跟不上局势变化的蔡诗艳此时小脑袋瓜里一片混乱,她一瞬间忘了该问什么,甚至连要说什么也忘了,就这么被事务所的同事给这么唤走了。 贺翔毅低头看着正偷笑着的陆清浅有些担心的说道:「您还笑!刚才远远的人家看到都快吓死了,还以为是来找碴的,赶紧丢下侯律师就跑了过来。」 「确实是来找碴的,不过更像是……寻找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答案?」陆清浅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嘖嘖嘖、咱们清清浅浅老师刚踏出家门就开始遇上情敌囉!这找了个这种高标准、稀有条件的顶级男朋友怕是以后这种事不会少囉!」贺翔毅看着远处的顾安杰,兴致颇高的分析着。 「才不是我找的!」陆清浅第一时间反驳,但停顿了一会儿后突然小声的说道:「……是人家自己送上门的。」 贺翔毅听前面一句话还好,听到后面这句时突然石化,他庆幸自己没有在喝水或吃东西,不然一定不是呛到就是噎到,他认真的说:「老师,您千万千万不要学坏了。」 「学坏?」陆清浅不解。 「您这句神来之笔不就是明摆着学坏了吗?过去您不会这样的!」贺翔毅表情彷彿大受打击般相当精彩。 「是这样吗?」陆清浅并不晓得自己刚刚的说法有多不像原本的她。 贺翔毅迅速点头,正当他想开口继续游说的时候却被努力很久终于到了山顶的侯咏业插话了—— 「你、你们认识啊?」侯咏业边大口喘着气边说道,他觉得他快把一年份的运动量都用完了。 贺翔毅则是边将身后的包交给了侯咏业边说:「她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没想到这么巧能在这遇到。」他可没说谎喔!签约作家确实可以算是新香格的员工。 这时的陆清浅才发现从刚刚贺翔毅出现时,身后就背着两个包包,原来其中一个是侯律师的。 「真是太谢谢你啦!」侯咏业接过包包的同时也同时道谢着,表情有些不自然。 「没事,晚上记得一起喝一杯。」贺翔毅提醒道,刚才路上他半强迫半怂恿的让对方同意了晚上在会馆的酒吧里小酌。 「当、当然!不见不散!」接着,他马上就被不远处拍照的同事们唤走了,留下了心情很好的贺翔毅以及满脸疑惑的陆清浅。 陆清浅还是不敌自己的好奇心问道:「侯律师怎么一副好像很尷尬的模样?」 「这个嘛……」贺翔毅捲了下自己肩上的长发,接着笑着说道:「他刚刚见面误会了我的性别。」这种事其实并不常见,虽然他知晓自己中性美的魅力有多高,但因为身高以及胸前坦荡荡的关係,大家基本上都不会误认。 「……这还真不简单。」陆清浅回想了下刚才的对比,侯律师甚至比贺翔毅还要矮上半颗头,照理说不应该会误认才是,更何况贺编的声音也没有那么女性化。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对我一见钟情了!」贺翔毅右手握拳,自信的说着。 「不过……他应该会抵触吧?毕竟他还有游戏中认定的网婆,一般是不会在现实中去接受男性的。」虽然那位网婆和现实中的贺编也都是同一人就是了。 「放心吧!没有我搞不定的人。」贺翔毅笑的相当灿烂,他看的出来,或许在职场上那位侯律师的表现可圈可点,但在情场上他才是老手。 「说什么呢?」拍完照的顾安杰走了过来,一接近就听到贺翔毅那自信的发言。 陆清浅神情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她开口说:「贺编和侯律师约了晚上一起小酌。」 「这么顺利?」顾安杰有些惊讶,毕竟过去的记忆中,侯律师就是个大直男,成天只要一有空也是追着女孩子的后头跑,何时会跟一位刚见面的陌生男人在夜里小酌?加上他本人还曾经说过「要拓展同性的人际关係,等追到老婆后也不迟」这种荒谬的名言。 「看着吧!今夜,他就是我的俘虏。」勾起嘴角,贺翔毅转身帅气的离开了。 「小酌……难道是指会馆的酒吧?」顾安杰思考着,毕竟液体很重,一般人出门也不太会带着,但这附近也没有便利商店或是杂货店,那就只剩下会馆里头唯一夜间营业的酒吧了。 「酒吧?」这词她并不是第一次听说,但这次却引起了她的兴趣。 「你……该不会想去吧?」顾安杰愣了一下,他发现自从浅浅开始接受治疗且有明显好转后,似乎开始对很多她过去不曾接触过的事物都抱持着极大的兴趣。 「可以吗?」陆清浅拉起顾安杰的手轻轻的晃了晃,接着说道:「反正有你陪着嘛!」 「真是的……下不为例!」他实在对自家女友的撒娇没有任何的抵抗力,是说……她就不怕他也是狼嘛! 7-2 无脑暴徒 陆清浅此时正独自生着闷气。 但也正因为她清楚的知道眼前这情况并不是顾安杰的错,所以也无法对他撒气,又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她本来就不是会对人乱发脾气的性格。 原来温泉会馆的单人房之所以没有了,是因为都被一群相约出游的大学女生们给先订完了。 而现今社会的大学生有多自由奔放其实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方便一起喝一杯吗?这位帅哥。」一位穿着暴露且浓妆艳抹的女生走了过来,还一边晃动着左手拿着的高脚杯,里头盛装的蓝色液体也随着晃动。 「不方便。」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顾安杰不假思索的回应着。 明明他们已经刻意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况且陆清浅也还坐在他的身边,他真的很想直接回覆让这些女生们去眼科检查检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目光不全症之类的特殊症状才能直接忽视一位大活人的存在。 陆清浅举起手中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这举动却着实将身旁的顾安杰吓得不轻,虽然他赶紧抢下女孩手中的杯子,但里头早已一滴也没落下。 「你喝这么猛做什么?这样很容易醉的!」顾安杰罕见的深深皱起眉头,因为他知道身旁的女孩大概是第一次喝酒,虽然刻意点了酒精浓度比较低的酒,但也不能是这种喝法。 只见身旁的陆清浅低着头沉默着,似乎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 「浅浅?」顾安杰微微侧身低下头,试图看清陆清浅的表情。 只是他没料到,陆清浅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领,语带哽咽的说:「你兇我……」 「……我没有。」顾安杰无奈的说道,他轻轻扳开陆清浅的手说道:「你醉了。」 「我才没有!」陆清浅一边反驳一边想站起身子,却没想到脚使不上力,整个人就这么直接的往顾安杰的怀里栽了下去。 这突如起来的艷福可把顾安杰吓的双手举起以示清白,但女孩倒卧下来后便没了后续动作,他低头一望,原来她——睡着了。 「真是的……」顾安杰无奈的笑了,直接将女孩打横一抱以公主抱的姿态抱起,打算回房了。 柯亦扬在跟他们隔了两张桌子的地方瞧到了这副光景,他打趣的说:「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你是捡尸呢!」 「我是奉公守法的好国民好吗?」顾安杰回答的同时顺便送了对方一个大白眼。 接着,他转身朝酒吧门口走去,眼角刚好瞥见正一起喝酒的贺翔毅和侯咏业,有些意外这两人竟然整晚都腻在一起,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他直接抱着陆清浅离开。 一路上这样的举动当然是相当引人侧目,不过幸好没有多事的人前来「关心」,也许是因为顾安杰长的一脸正派,也或许是因为知道今天入住的是律师团,猜测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穿过长廊,搭上电梯到了他们的房前,这时顾安杰才将陆清浅放下,让她依靠着自己,他这才伸手到口袋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再将人抱了进去放在床上。 看着床上睡得安稳的陆清浅,顾安杰有些无奈的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说:「就这么放心跟我同间房啊?」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健全的男人。 站起身,他打算先去冲个冷水澡。 等到顾安杰进了浴室,并开始响起了水声时,床上的陆清浅才悄悄的睁开了眼。 她其实在房门口顾安杰放下她时就醒了,只是那时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反应只好继续装睡,结果她就抓不准该在什么时机醒来。 确实她是放心跟顾安杰同房的,她清楚的知道他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她不愿意的事情来,但是如果说她完全不尷尬那是不可能的。 听着浴室里的流水声,陆清浅愣了下,他不是刚才爬完山回来才洗过澡吗?怎么现在又在洗? 就在这时,一旁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陆清浅拿起来一看是自家奶奶打的电话便迅速接了起来。 「奶奶?」陆清浅疑惑的呼唤着,毕竟现在都已经十一点多了,一般这个时间点爷爷奶奶早就该睡下了才是。 「浅浅啊!奶奶接下来要说的事,你别太紧张。」陆奶奶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只是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总是让陆清浅有些不安。 「发生了什么事?」陆清浅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有些害怕听到接下来的消息。 「王霸子晚上带了他儿子找上门,似乎不知是从哪打听到你们今天不在家的样子。」陆奶奶看着身旁正在跟孟晓坤以及阿叶玩着十点半的老伴,缓缓开口说道。 「什么!」陆清浅呼吸一窒,正巧与刚踏出浴室的顾安杰对上了眼,但她还是强忍慌张情绪的接着问道:「他们有对你们怎么样吗?你们要不要紧?我现在马上赶回去!」 陆奶奶赶紧制止:「哎、不用不用!你别这么慌,没什么事的。」 「怎么可能会没事?他们什么作风我能不瞭解吗?」她才不信他们没有对爷爷奶奶做出任何一丁点儿无礼的事情! 「没事没事!确实一开始他们是来砸场子的,屋外禾埕上头的东西确实有些都被弄坏了,原本他们也是有想对我们两老动手的意思,但安杰那孩子的警察朋友们及时赶到了,现在两人正跟你爷爷玩着扑克牌呢!你不用着急回来没关係的,我们都没事。」陆奶奶再三保证的说道,她会打这通电话,无非就是让浅浅这孩子放心,毕竟如果等到她回来才得知这件事的话,她一定会更加内疚自责的。 「他们今晚要待在家陪你们?」不然怎么还玩起扑克牌了?警察朋友……是上次医院那两位吧! 「是啊!说是刚好带了点他们家自己种的蔬菜过来,你说巧不巧?」陆奶奶心情很是愉悦,并没有因为王霸子他们一家的行为而受到影响。 「这……好吧!你们小心点,明早我就和安杰赶回去。」虽然奶奶再三保证他们没事,但这是她这世上唯二的亲人,没有亲眼确认她实在不放心。 「你结束再回来就行啦!不用这么赶。」陆奶奶试图游说道,她并不希望影响到自家孙女的出游,毕竟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踏出家门玩乐。 「奶奶,没关係的,今天我已经玩得很愉快了。」陆清浅说的是实话,这么多年来,她的情绪从来没有在户外如此放松过。 「好好,那明天路上小心,不用赶。」陆奶奶再三叮嘱。 「好,知道了。」陆清浅说完,与奶奶互道晚安后便掛了电话。 「王霸子一家找上门了?」顾安杰开口问道。 陆清浅怔愣:「你怎么知道?」 「上星期不是收到起诉书了吗?」上週末他们回陆清浅老家时恰巧看到被间置在桌上的书信。 「这有关係?」陆清浅思索了一下,才有些错愕的说:「难道……」 顾安杰点了点头,他说出了当初自己的猜测:「我就想,如果王霸子真的是人脉广阔天不怕地不怕的恶势力,那这封起诉书对他还说还真的没什么,但如果他就只是个外强中乾、虚张声势的乡下土包子,那他一定会对这封起诉书感到紧张。」 「所以你就猜到他们会行动?」陆清浅有些不满,他竟然什么都没跟她说。 看出了对方那有些责怪的眼神,顾安杰也大概能猜出她在想些什么,于是赶紧解释道:「刚好晓坤和他朋友这两天休假,我请他们帮忙看着点。」 「而且行动有分两种,一般请对方撤销诉讼多半採用放低姿态求和解的方式,只是没想到他们却又选择了摆明是违法行为的那一种。」这部分倒是让顾安杰有点无奈,正常人都会知道和解才是对于是否撤销告诉或是法官量刑的依据,只是这么看来,王霸子那一家人怕是连脑子都不曾运转过。 「明早我先载你回去,之后我回北部再把整理完的资料寄给你,接下来我得去东部处理所长交代的案子,陆爷爷陆奶奶的后续处理交给你,有把握吗?」虽然陆清浅并没有考取律师资格,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一定得要律师才能处理,加上陆爷爷陆奶奶并不识字,所以还是有很多地方需要有人从旁辅助。 陆清浅看着对方认真但又带了点担忧的眼神,鼓起勇气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7-3 意外 隔天一早,在顾安杰的坚持下两人先吃完早餐,才向其他同事们简单说明完概况,接着,便开车朝陆清浅的老家上路。 「奶奶!」回到老家一见到走出来的自家奶奶,陆清浅就赶紧上前将她全身检查了遍,就怕有任何一丝遗漏,还紧张的朝屋内看了看,一边问道:「爷爷呢?他还好吗?」 陆奶奶难得的打了个哈欠说道:「没事,你爷爷他还在睡呢!昨晚他们玩的晚,连阿叶那孩子都特地出去买了宵夜回来,真是的,也不看看自己年纪跟人家差了有多少。」老头子昨晚是真的玩开了,可能是因为平常除了种田卖菜以外也没什么其他活动,一有人陪着玩就不是一局两局能停的下来了。 「……那就好。」陆清浅上前抱着自家奶奶,终于放心了,不然从昨晚得知消息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寧,就怕爷爷奶奶是为了怕她担心而说没事,结果一整晚都没怎么睡,而现在一放松下来,她就开始有些迷迷糊糊,也禁不住突然袭捲而来的睏意而打了个哈欠。 「真是,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见自家孙女一脸疲倦还开始打起了哈欠,陆奶奶就开始心疼了,毕竟这孩子很少这么早起,她赶紧催促道:「赶快回房再睡会儿吧!午饭好了再叫你起来吃饭。」 「好……」乖乖的应了声,回房前陆清浅还不忘回头看向顾安杰说道:「路上小心。」 「好。」顾安杰宠溺的神情相当明显,反正一旁也只有陆奶奶看着。 「你马上就要回去了吗?怎么不留下来吃个午饭再走?」陆奶奶有些讶异,虽然知道今天是星期日,这孩子明天还要上班,但这一大早的怎么送浅浅回来后又赶着走了呢? 「临时有案子要到东部出差,想先回去整理一些东西,接下来可能暂时不能回来了,不过我母亲和林燕女士应该还是会下来的。」昨晚所长将初步资料发给他,感觉是桩挺麻烦的委託,恐怕还是小心为上比较保险,不然他也想多陪在浅浅身边一些时间。 「这样吗……那好吧!回程注意安全。」既然有正事要办,那她也不再勉强挽留他,毕竟工作要紧。 祖孙俩目送顾安杰开车离开后才进了屋。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清浅过得比以往还要忙碌,她搬出仓库里堆积已久,灰尘早已铺满了厚厚一层的大学时期课本,再从电脑的云端中挖出了许久没碰、专门放笔记的档案夹,并重新开始温习过去所学,接着她收到了顾安杰寄来的诉讼大致程序、相关流程要件以及类似案件内容,并对各项数据都有着大概的分析,比如精神慰抚金应该请求多少才合理,才不会让法官觉得狮子大开口而在心中默默扣分,以至于影响最后判决结果。 「今天去申请了吗?」电话另一头的顾安杰柔声问道,陆清浅还能隐约听见那头还有断断续续敲键盘的声音。 「嗯、申请了,这里的柜檯听到要刑附民的状纸还愣了一下。」陆清浅回答道,想起早上自己去法院时,工作人员那怀疑自己听错了的模样就很想笑。 顾安杰虽然知道对方看不到,但还是禁不住被影响了情绪,微微勾起嘴角笑着说道:「毕竟一般民眾不会知道太多这种细节,何况乡下大家的知识也比较贫乏。」乡下人还维持着传统的思维,官司缠身并不吉利,自然在没有需要的时候也不愿多去了解或接触,觉得触霉头。 「感觉这样可能会发生民眾在刑事案件另外申请民事诉讼的情形。」陆清浅思考着。 「不排除这种可能,也不是不行,但时间和金钱会花费更多就是了。」顾安杰边翻阅着手边的资料,边和陆清浅聊着天,这是他们两人近来每天养成的习惯,即便两人可能手边都有工作,但也照样将通话开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有时,也只是静静的感受着彼此的存在,没有过多的言语。 「……你那边的事情处理的如何?还有多久才能回来?」陆清浅问道,这是第一次在顾安杰去了东部后她主动开口询问他何时回来,虽然她觉得应该不会,但也怕自己的问题会影响顾安杰处理工作的情绪,所以她迟迟没敢问出口,但毕竟他们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自从两人重逢后就不曾分开这么久过,她很不能适应,而不知不觉间,这天气也开始转凉了。 顾安杰像是感受到了自己被在乎而笑了,他拿起手边的行事历一边翻看着一边说道:「当事人最终没有选择走法院,下週的调解委员会应该是最后一次,这样我下週末前应该就能回去。」虽然他并不是很乐见这种结果,但告诉乃论罪还是必须看当事人的抉择。 「是嘛……」陆清浅从不过问案件内容,虽然她没有从事过相关行业,但凭藉过去在学时期所学也知道,这是个人的隐私保护,即便是无心也不能碰触的领域。 「怎么?想我了?」顾安杰声音里的欢快情绪任谁听都能听出来。 「……我发现你有时候很无赖。」陆清浅停顿了一会儿后才说道。 「浅浅、虽然我相信我们之间彼此应该是心灵相通的,但如果能亲耳听到你的坦承,我一定会更开心的。」顾安杰有些认真的说着,他虽然不急,但他有时也会有些不安,他的女孩虽然受过伤,虽然足不出户,但这并不表示她不具备有光芒,尤其现在女孩儿慢慢走出来了,早晚有一天,这光芒会遮掩不住,而向外界大放异彩。 陆清浅正在翻书的动作一顿,她沉默了。 电话另一头也沉默着,不过她知道,他在期待、也同时在等待着。 挣扎了很久,陆清浅小声的低喃道:「……想你啦!」说完,她害羞的扑向床铺,将脸埋进枕头里。 接着两人之间又是短暂的沉默。 顾安杰看了眼手机萤幕确定对方并没有因为害臊而掛了电话后,他轻声唤着:「浅浅?」 「……我在。」陆清浅赶紧从棉被中抬起头回答着。 「我也想你了。」顾安杰那男性特有的嗓音在陆清浅耳畔响起,深深重击着她心脏,也同时彷彿在搔痒着她的各种感官。 「……你、你赶快去认真工作啦!」她并不晓得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只好尽快转移话题。 顾安杰在另一头禁不住失笑:「我本来就在工作呀!」 「我、我准备要睡了!你也早点睡,晚安!」陆清浅有些慌,在等到对方也说晚安后,她便迅速的掛上了电话。 另一方面,顾安杰则是盯着已经掛断的手机萤幕一小会儿,他以为她会在他回想她时便掛断电话,毕竟她一紧张就会以最直接的方式进行逃避,而现在这么看来真的进步了不少,都能撑到最后好好的打完招呼了呢! 想到下星期就能见面,顾安杰敲着键盘的手不禁轻松飞快了起来。 ●●● 按下发送键,将这个月的文章寄了出去,陆清浅伸了个懒腰。 拿起桌上的马克杯,正想站起身的同时,桌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是柯亦扬的来电,这让陆清浅轻皱了下眉头,虽然互相交换了联络方式,但这是柯亦扬头一回给她打了电话,况且现在是半夜两点,一般人都会传讯息以避免打扰到别人休息,一股莫名的不安悄悄攀上了她的心头。 「发生了什么事?」接起电话的同时她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了,她赶紧开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唉、不对,都这个时间点了任谁都会猜到。」柯亦扬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也有些烦躁。 「快说!是不是安杰发生了什么事?」陆清浅心跳加速,她总觉得很不安,明明昨晚通话时还说今天下午要开调解会的。 其实陆清浅猜测的没错,此时柯亦扬正坐在东部某间医院的长廊上,他与父亲在接获通知后立即就赶了过来,现在两人都在外头候着,暂时也没让事务所里的人知道,以避免造成大家的恐慌,又或者全部都赶着过来,毕竟大伙儿感情都不错,但明天还是上班日,日程不能被耽误。 「你先别紧张,安杰他早些手术结束,现在在加护病房观察着,只是人还没醒——」话还没说完,就被震惊的陆清浅给打断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陆清浅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发冷,他不是说明后天就能回来了吗?怎么人在医院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下午调解会结束时……对造方在停车场开车衝撞安杰和委託人,而他们两人当时都还没有上车……直接被正面衝撞。」柯亦扬开口的有些艰难,他也是到前不久才缓过情绪,毕竟顾安杰也是他这几年来最要好的兄弟。 陆清浅眼泪开始控制不住溃堤,她颤抖的问道:「……医、医生怎么说?」 「手术很成功,没什么大碍,骨折的部分休养几个月就能恢復,但之后要避免剧烈运动,主要就是……」 「你别停顿啊!」前面听起来就已经很骇人了好吗?怎么还有主要? 「主要就是有撞击到头部,安杰人现在还没醒,医生说如果麻醉药退了还是没有清醒,接下来就要看病人的意志力了。」柯亦扬鼓起勇气一次说完。 「什么……阿姨知道了吗?」陆清浅想到了顾妈妈,这下子最受不住的人一定是她。 「她下午昏过去一次,现在醒来本来我们打算先帮她安排住处,只是她不肯,现在跟我们一起守在病房外面。」柯亦扬看着不远处频频拭泪的顾妈妈说道,下午他们出发时就先过去将顾妈妈一起载来。 深呼吸了口气,陆清浅试图冷静自己,她开口说道—— 「……我明天就过去,告诉我哪家医院。」 7-4 清醒 刚回到家的他,进屋就看到了母亲跌坐在电话旁,似乎正放空着,而一旁的家用电话也悬吊着没有掛上,厨房里瓦斯炉上的汤早已滚烫到溢出,还发出了滋滋作响的声响,他赶紧衝去将炉火关掉,转身问母亲究竟怎么一回事。 但得到的却是一片的静默。 他走到母亲身边抓着她的双肩大力摇晃着,只见这时她的眼神才开始聚焦,她拉着他的手,语音颤抖,带着哭腔的说:「安杰……爸爸、你爸爸他……」话语没有接续,因为这时的母亲早已哽咽到无法言语,他只能静静的看着母亲等待她的情绪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他赶紧先拉下母亲的手去看看是谁,但打开门的剎那他矇了。 警察来他家做什么? 「你好,我们刚刚有跟顾太太联络过了,来接她去认尸。」两位警察拿出证件,先自证身份后表明了来意。 「认……认尸?」顾安杰皱眉,他回头看着还倒坐在地、泣不成声的母亲一眼后,才看向警察问道:「是……顾铭?」顾铭是他父亲的名字,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结合母亲刚刚没有说完的话语和警察说明的来意,他想,大概……是父亲出事了。 「是的,孩子,如果你能接受,最好陪着你母亲走一趟。」警察已经看到屋内顾太太的情况,恐怕她一个人跟他们去并不妥。 「我知道了,麻烦等我们一下。」顾安杰朝警察说道,这时他的喉间也开始有些酸涩,而两位警察也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用急,毕竟……这种场面他们见多了,以一个孩子来说,顾安杰的表现很不错了,一般来说,第一时间接到消息的反应,像顾太太的表现还比较正常。 接着,他简单收拾了些钥匙证件钱包,搀扶着母亲和警察们一起回去。 见完了父亲后,母亲流了一夜的泪水,第二天后就没再哭过了,彷彿眼泪早已在前一天流乾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母亲就开始像陀螺般打转,一边处理着父亲的后事,一边找工作,从早餐店打杂到小吃店洗碗盘,偶尔还去夜市看看有没有零工可以打,因为从来没有工作过的关係,始终无法应徵到什么能上的起檯面或是待遇比较高的工作,但现实生活中,逝世的丈夫没能留下多少财產,这也是让她无法允许自己有任何喘息空间的主要原因。 他记得那时社会新闻闹得很大,包括他们的左邻右舍,他的学校老师同学们,甚至是母亲工作的同事或是他自己打工地点的同事,全都投以关怀怜悯的眼神,还有那些嘘寒问暖的话语他甚至早就听到能倒背如流了,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三不五时就前来家里问候他们的房东,甚至还一边明显的试探着他们下个月能否如期交出房租,期间还被他在楼梯间听到房东在背后说他们一家晦气的言论。 这些都让他觉得好虚假,他不知道谁才是真实,谁才是发自内心的在对待他和母亲,谁又是在背后偷偷议论着他们的不是,一直到网友对于他们拒绝社会捐款的阴谋论则是压垮他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记得那天夜里,他在打工的网咖里值夜,用着柜檯的电脑刷着社交软体,新闻那斗大惊悚的标题报导着他们家的事故他早已见怪不怪,甚至可以说是已经麻木了,但留言区那些臆测、耻笑、不屑的言论却让他差点情绪崩溃的砸了电脑……直到那则帅气又简略的留言。 刑法三百一十条,诽谤。 没有直接的反击,没有个人的情绪,只是简单的述说着一条早已存在的法条,却让顾安杰傻看了好久,久到客人都站在柜檯前老半天了还没发现。 一开始,他确实仅仅是基于好奇心想认识这位「清清浅浅」的网友,就这么追着她来到了大学,但从第一次在超商取货时他便对她產生了崇拜之外的好感,为了省钱、同时也是为了接近她,他拾起了自己向来读不惯的课本,绞尽脑汁用力的读,拼命的读,虽然这么说很不应该,但他有些庆幸他们的大学学生们的竞争力并不是特别的高,不然像他这样过去后段班的学生怎么可能会有跳级的机会。 他总是期待着每一堂两班联合一起上的课程,也期待着定期举办的两班辩论会,虽然他们是不同的辩论方,但她彷彿随时都绽放着光芒,即便是在法班眾多的学生里,他也能马上认出她。 她的文章跟她的人一样,条理分明、犀利直爽,用字遣词相当浅白易懂,容易引人入胜,他庆幸当时的她只专注于课业,所以没能注意到有许多人对她都有想法,包括他,但她的存在就彷彿是玉山顶峰,是他们这些小丘陵抬头仰望而不敢伸手触及的。 他暗恋了她好久、好久。 所以在她突然间音讯全无时,他矇了,他这才发现自己盼了她好久,却从来不曾瞭解过她,也从来不曾试着碰触她,于是他下定决心,如果以后再有机会相遇,他绝对不会再放手。 幸亏老天爷彷彿听到了他的心声,隔了这么多年后,还是让他们重逢了。 虽然她受着伤、她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他有的是耐心,他知道自己不会、也不愿意再轻易放手。 虽然过程有些艰辛,但他还是熬过来了。 甚至到最后,他们还成了一对恋人。 这是过去的他从来不敢奢望的事情,但这一切,确实成真了。 不过……他怎么就突然回想起了过去的事了呢?现在的他,应该是幸福到不想回首过去的那些往事才对吧? 「安杰!」 一声熟悉的呼唤触动着他的心脏,他觉得这声音好熟悉,但怎么是带着哭腔的样子呢?而且还是唤着他的名?他怎么了吗?他不喜欢这个声音哭泣,他觉得,欢笑比较适合这个声音的主人。 黑色越野车直奔而来的画面窜入脑海中,顾安杰愣了一下,他这是……被委託人丈夫的车给撞了?所以前面这些过去的画面是人家说的,死前会回忆这一生的所有片段? 「兄弟!你不能没结婚就让人家守寡啊!唉、不对,这应该不叫守寡才对……」 柯亦扬这傢伙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了,他还没死呢……应该吧?他自己也无法确定了。 「安杰、你千万不能跟你爸爸走啊……」 妈妈?为什么在哭的样子?爸爸离开后您就不曾哭过了啊?还有跟着爸爸走是什么意思?他没有看到爸爸呀? 「安杰……我爱你,求求你快醒醒吧!以后你想听几次,我就说几次。」 第一个声音再度响起,也再次深深的触动着他的内心深处。 真的吗?这是……浅浅?他的浅浅!对、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这么轻易的就死去! 眼皮感觉还没有睁开的力气,他努力的动了动手指,希望这个小动作能被旁人给注意到,而这个动作也确实让已经在病床旁候着多时的眾人欣喜若狂。 「医生!快叫医生!」 「兄弟!千万别再睡着了!要睡等医生看完再睡!」 你这么吵谁还睡的着啊!闭着眼的顾安杰在脑海中吐槽道。 「孩子!撑着点!」连一向严肃的柯山淼也难掩动容的出声了。 病房内场面一度混乱,大伙儿又哭了,只是这次,是喜极而泣。 而在这场混乱中,一双手一直到医生来都紧紧的握着顾安杰的手,他知道,一定是她—— 他的浅浅。 ●●● 一个月后—— 陆清浅推着顾安杰的轮椅在医院外头的花园里散步,在确认顾安杰没有大碍后,他们向医院申请了转院,回到了北部的医院,而陆清浅则暂时搬到顾妈妈那里住着,与顾妈妈两人一起轮流照顾着还在住院的顾安杰。 「我觉得骨头都快生锈了。」顾安杰叹了口气,他已经在病床上待了好久,久到他觉得自己说不定会忘了要怎么走路。 「你该庆幸自己现在还能在这里耍嘴皮子。」陆清浅捏了顾安杰的脸颊一把。 他可是双腿和左手都骨折,内部器官些微受损,但经医生审慎评估后,认为如果好好接受治疗,应该都不会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 「……我觉得你最近很喜欢捏我的脸颊。」其实陆清浅捏的力道并不大,他有时还挺享受这种亲暱的行为,至少,这是她主动亲近他的方式之一。 「不喜欢?」陆清浅问着,她很喜欢他脸颊的触感,甚至有些上癮着。 「如果……用嘴我会更喜欢。」顾安杰抬头望向自家女友,露出痞痞的笑容说道。 「所以……」陆清浅顿了一下,露出灿烂笑容的接着说:「用咬的?」 「那还是不了。」顾安杰赶紧用唯一没有受伤的右手护住自己其中一边的脸颊。 「骗你的啦!」陆清浅低下头,迅速朝顾安杰没能护住的另一边脸颊亲啄了一口,见对方怔愣住的反应她很是满意。 一会儿后,顾安杰有些哭笑不得,他虽然喜欢她的主动亲近,但他也必须正视一下一些隐性存在的问题,避免她被人带坏,他认真的问道:「这些……都是谁教你的?」这些调情的小技巧如果说是无师自通他可不太相信,毕竟陆清浅可是第一次谈恋爱。 「嗯?有贺编、顾妈妈、还有新香格里一些两性专栏的作家……」陆清浅倒也没多想,直接一个一个点名出来。 「没实验过吧?」顾安杰再度认真确认道。 「有呀?」他在说什么傻话? 「什么!跟谁?在哪里?」顾安杰差点震惊的都要从轮椅上站起了。 陆清浅偏着头不解,她疑惑的问道:「刚刚……不是跟着你试了吗?」 「咦?呃……哦、是这样啊……」顾安杰有些尷尬,他试图乾咳着掩盖自己的窘迫。 这时的他,恰巧错过了身后陆清浅那调皮的微笑以及眷恋的眼神…… 她不会告诉他,她是故意的。 她也不会让他知道,只有他可以拥有她这样的独特待遇。 他或许认为自己曾是照进他深渊里的那道光,但他并不晓得,他同时也是将她从炼狱里拯救出来的那个特别的存在。 尾声 「清清浅浅老师!这几年来我一直是您的书迷!」一位打扮的像是白领上班族的熟女露出了跟她本身不太相符的热情向陆清浅说道。 「谢谢你。」陆清浅伸出右手与对方轻轻的握了握,并在她今天所购买的书籍内页签上了龙飞凤舞的笔名。 后面还有很多像这位小姐一样热情的书迷们都乖乖等待着,他们有的是支持了很多年的读者,也有的是近期才入坑的小萌新,其中还有一些是大学的学弟妹们为了一睹学姊的丰采而来,毕竟在学校的课程中,清清浅浅的文章很容易被大家拿出来做讨论。 「真有你的,不愧是商人。」站台旁的顾安杰对着贺翔毅半是称讚半是损人的说道,毕竟基于他的私心,他是真想将陆清浅一直藏匿在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 「谢谢夸奖。」贺翔毅当然听得懂顾安杰话语中的明褒暗贬,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毕竟这么多年来,清清浅浅老师一直是新香格的主力作家,至今论书籍也已经出了好几本,有流量又有声量的优势,来信询问签书会的读者也络绎不绝,且数量与日俱增,对商人而言,这是必然的趋势,只是他可是更加人性,一直等到清清浅浅老师点头了才着手策画这次的签书会。 况且还订了两秒握手规则,看看清清浅浅老师身旁的那些保鑣,如果有人敢不遵守规矩,那他们也不会客气立即驱逐出境。 顾安杰看着人山人海的队伍,他有些担心的提醒道:「这些人流消化的完吗?别忘了晚上我和浅浅还有很重要的事情。」 「唉唷~人家办事你就放一百二十颗心吧!我岂是那种见利忘义之人?再怎么说你和清清浅浅老师也是我的媒人。」贺翔毅有些骄傲的说道。 是的,他和侯咏业在一起了,当然过程就不多加赘述了,总之结局是完美的。 「真是……」顾安杰叹了口气,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妈?怎么了?」顾安杰接起电话,看了下时间,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跟陆爷爷陆奶奶会合了吧? 「幼幼和稜稜吵着要见爸爸妈妈,你说这下要怎么办才好?」顾妈妈刚与柯亦扬一同在车站接到了从乡下搭火车上来的陆家两老以及这几天暂时寄在乡下的两个小鬼头们。 两个小傢伙从没这么多天离开父母身边,所以这点他是能理解,但现在这签书会实在不方便将孩子带来。 「妈,你将手机拿给稜稜。」顾安杰说道。 陆筱稜与顾筱幼是他与陆清浅两人在他出了事故两年后诞下的爱的结晶,因为浅浅尚在心理治疗的关係,所以两人只有先登记了,仪式的部分浅浅则认为可有可无,毕竟都是学法律的,现在又不是仪式婚当道,但他自己却有些过意不去,而当时林燕的说法是,浅浅的进步在后期明显停滞了,但却又唯独对顾安杰没有了任何的隔阂,所以两人之间的进展才有办法像一般恋人甚至是夫妻间那般,连肌肤之亲都有了。 而今年两个小朋友都五岁了,浅浅也从心理治疗中毕业了,所以当贺编提出签书会的提议时,她也同意试试看,其实在她心里,应该还是想见见自己的书迷吧! 再说说这两个小鬼头吧!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兄妹,当初两人就说好了,因为两边他们都是独生子女,所以姓氏就一人一个,有第三胎再另作打算,而至于谁姓什么……纯粹是抽籤的,毕竟双方的长辈也都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不在乎这点芝麻蒜皮的小事。 不过这两兄妹外表及性格落差倒是相当大,陆筱稜外貌比较像陆清浅,并没有那种能马上吸引人眼球的出色外貌,但只要跟他交谈过,任何人都能发现他相当的独立稳重,聪明早慧,但他有个致命伤,也是令顾安杰最头疼的问题——他相当执着且黏着陆清浅。 而顾筱幼则是个外表亮丽的帅气小女孩,她行事衝动莽撞,但正义凛然的性格倒是跟自己的父母很像,但做事不计后果,常常在外头伸张正义时却反而吵输了对方,搞到最后还要搬出救兵——自家哥哥,才能狠狠的把对方给懟回去。 「稜稜?」顾安杰试着唤道。 「爸爸?」陆筱稜稚嫩的嗓音中还带了点泣音。 顾安杰无奈,他试着说服道:「稜稜,你听话,先跟阿嬤还有阿祖他们先去换衣服,然后去餐厅等爸爸妈妈过去,好吗?」 「不好!」陆筱稜直接拒绝,没有任何的迟疑。 真是的。顾安杰有些头疼,难怪人家都说,懂事的孩子真的拗起来才是真的难哄,不过对付稜稜有一个方法倒是绝对有效,但这就势必得牺牲自己的权益……唉、算了,今天这种这么重要的日子就不要跟孩子太计较了。 「稜稜,只要你乖乖听话,也帮忙哄哄幼幼,这週末的午觉让你跟妈妈睡。」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两天!」过去他曾被自家父亲的虚幌过,结果只有一天。 「……好好,两天的午觉。」这小子愈来愈精了,不知道像谁。 「成交!」陆筱稜开心的说道。 而顾筱幼那自然不用多说了,看她平常吵输架就会搬出自家哥哥的做法就知道她有多依赖陆筱稜,这时候当然也会乖乖听哥哥的话。 「真是的……」掛上电话,顾安杰无奈的低语。 「甜蜜的负担唷!」贺翔毅在一旁笑开了,眼前这位刚刚跟小朋友讨价还价的可是司法界里赫赫有名的铁腕律师呢!一想到这就会不禁让人觉得那画面有多么违和。 「你们以后如果领养几个回来就知道了。」顾安杰覷了幸灾乐祸的贺翔毅一眼。 「不了,我们还在热恋期,暂时不需要被干扰。」他并没有特别喜欢孩子,他家那口子也是。 「……唉。」顾安杰只能叹息,当初他们可以说是意外但也可以说是计画生育,毕竟浅浅当时已经三十初了,生第一胎如果是高龄產妇可能有风险,他们本来就打算在浅浅三十五岁以前生孩子,只是没想到这孩子来的快,而且一次还两个,后来……浅浅生怕了,他就去结扎了。 但一次带两个孩子确实是挺折磨人的,幸好两边的长辈都还能帮忙,浅浅的工作也比较自由,不过还是有问题的,就是现在两个孩子都比较黏着浅浅。 重点是他也想黏着自己老婆啊! 不过如果有人问他幸福吗? 他的答案绝对是——废话! ●●●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签书会结束后,陆清浅就坐上顾安杰的车,她原本以为是回家,直到她发现路线似乎不太对。 「晚餐。」顾安杰心情有些紧张,他好奇待会儿浅浅的反应,但他希望这可以成为她美好回忆中的其中一页。 「晚餐?可是幼幼跟稜稜不是还在爷爷奶奶那?昨晚通话时就闹成那样了,现在不接他们回来恐怕不太好吧?」陆清浅有些担心了问道,她有些心疼电话中哭惨了的两个宝贝。 「没事,已经带回来了,都在餐厅里等着我们。」顾安杰安抚的说道。 这话倒是让陆清浅听得模糊,今天安杰都在会场陪了她一整天了,怎么有时间去接稜稜和幼幼回来? 「不要多问,等等你到餐厅会有人带你去换衣服,你只要照着指示就好了。」顾安杰这时才对自家妻子露出神秘的一笑。 还要换衣服?陆清浅实在是猜不透枕边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难道这跟这几天贺编频频对她訕笑有关? 到了餐厅,陆清浅都矇了,那是间婚宴会馆,专门租借给人结婚场地的那种,但她没能来得及细想,因为已经有人出现引领她去进行更衣。 并非华丽且繁复的服装,服务员给陆清浅换上的是一套纯白的贴身礼服,裙襬是流沙般的设计拖曳着,从肩上还用着白色雪纺纱向下展开着,整体相当高雅。 而因为出席今天的签书会,陆清浅本来就有化妆和做头发,她之前是没这个打算的,但是是在顾安杰的强烈说服下才特地在今早去发廊给人弄的……看来一切都在他的计画之中。 嘴角扬起了笑,这样还猜不出他想做什么,她都要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她说过她不在意这些的。 但他总是想把所有女孩儿都曾拥有的梦想给她。 他真的对自己很好、很好…… 「夫人,别哭啊!妆会花的。」一旁的服务员提醒道,赶紧拿出化妆工具箱准备给她补补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湿热,真是的……这几年来顾安杰没少弄哭她,但每次都是感动的泪水。 柯亦扬明明曾经说过安杰就是个大直男,却没想到在与她交往之后开始鑽研各种节日、礼物、惊喜,但也不难看出他的直男本性就是了,有回人家女生七夕送巧克力给所有事务所成员,他见是她喜欢的牌子便直接包装也没拆的拿给了她,说是办公室的义理巧克力…… 人家情书都还在里头呢! 她当时有些哭笑不得,而安杰则是决定给人家一个痛快……将所有帐号的头贴都改成了他们俩的情侣合照。 真可谓……杀人于无形啊! 换完衣服,补完妆,服务人员领着她走到了一扇高耸的白色大门前。 「请问您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服务人员笑着问。 陆清浅点了点头。 接着,大门缓缓被推开。 红毯直达看台,台上站着西装笔挺的顾安杰,而讲台后方负责证婚的是大学的系主任——张铭,台下坐着许多的人,亲近的自家爷爷奶奶当然不用说,现任的婆婆顾妈妈当然也在,还有帮她做心理重建的林燕女士,曾经协助过他们的学弟孟晓坤和阿叶,其中当然还少不了贺编以及顾安杰顾律师事务所的诸多同事们,当然,还有大学时期给予她很多帮助的各位老师们…… 这场婚宴没有过多的间杂人等,全都是由顾安杰一位一位精心挑选过的。 「妈妈!」「妈咪!」 两位小矮人朝陆清浅奔跑了过来,两人也都换上了帅气的纯白小西装以及小礼服,她的花童,自然是自己家的两个小宝贝了。 接着,两人像是受过彩排般,自动自发的绕到陆清浅身后从服务人员手中接下了拖曳着的裙襬,并开心的朝陆清浅说道:「妈咪,爸比等了你好久了。」软萌的语气从顾筱幼口里说出,天真的表情透露着对这一切的新奇与兴奋。 呵呵,他们大概是少数能参加自己父母婚礼的孩子吧! 陆清浅笑了,她迈开步伐缓缓朝着顾安杰走去。 直到走到了台上才停下,她有些好奇的看着张铭,毕竟她和安杰都已经结婚了,孩子也这么大了,他身为证婚人还有什么台词可以说? 「咳、咳咳。」清了清嗓子,张铭有些窘迫,但当顾安杰找上他时,他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张铭一本正经的开始说道:「顾安杰,你愿意用你的馀生,继续宠着你的妻子,爱护她、疼惜她,不让她遭受任何委屈,并且随时伴她左右吗?」 「我愿意。」牵起陆清浅的手,顾安杰看着她,真诚的说道。 「那陆清浅,你愿意将你的馀生,交给顾安杰来守护吗?」张铭简单的说道。 任谁都能听出这份誓言的不对等,但这是顾安杰爱她的方式,陆清浅决定在这公开场合下告诉自己的丈夫他们之间是平等的—— 「我不愿意。」陆清浅说道。 这意外的发言却让所有人都震惊了,现场一片沉默,连顾安杰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陆清浅又笑着说道:「但我愿意用我的馀生,继续宠着你,爱护你、疼惜你,不让你遭受任何委屈,并且随时伴你左右,我不想只是你守护的存在,这样的我,你能接受吗?」 顾安杰松了口气,他眼眶有些湿润,衝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结发妻,他颤抖的说道:「你刚才吓死我了!」 「这样才能让你知道,我对你的爱,不比你对我的还少呀!」陆清浅回抱着对方,轻声在他耳畔说道。 「浅浅、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大厅内,掌声此起彼落,他们的婚礼,才正要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