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来生》 楔子 医药谷──一个佈满神秘色彩的地方。要说是个地方,也不是这么正确,准确来说,医药谷可以算是一个组织,只是关于它的纪载,不存在于正史,只靠着口耳相传及零星的文字存在于稗官野史。 实际上,是否有真的有这个组织,这组织具体位置在哪里,并不可考。 相传,医药谷是伏羲氏与神农氏于上古时代所创,最令人着迷的莫过于伏羲氏的两仪八卦,可推演未来趋吉避凶;神农氏的医药技术,可医治任何的疑难杂症,也因此,即使无人可证实其存在与否,依然让人心生嚮往。 据说,神医华陀便是医药谷出身,此说法,信的人多,不信的人也很多。相信的人认为,如此精湛的医术,便只有医药谷的人才有;不信的人认为,若华陀是此地出身,那么怎么不用两仪八卦为自己趋吉避凶? 还有人说,五柳先生所写的桃花源记,写的便是医药谷。同样的,信与不信的人皆有,毕竟那等世外桃源也只有医药谷最有可能,但是若提到不知有汉,对于能演算未来的神祕之底,又怎么会不知朝代更替? 这存在与否,眾说纷紜,各有各的道理,但无论如何,这为人谈论的神祕之地,是所有人精神上的嚮往,因此,不少人想寻此地一探究竟,这个人同样也包括刚听人谈论起此事的康熙帝。 「朕听说访间流传着说法,说寻到医药谷者将得万世太平。恰巧,朕无意间得到一张地图,据说是医药谷的所在,」康熙帝手握资治通鑑,像是漫不经心的对着都统石文炳说:「朕要微服私访一探究竟,爱卿可要同去?」 「反清復明的馀孽尚未根除,臣认为此行过于凶险,请皇上三思。」 「荒唐!」康熙帝突然脸色大变,将手上的书丢向石文炳:「朕难道会不如那些毛头小贼?」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情形,早已吓的双腿发软,跪在地上拼命发抖。然而,石文炳非一般人,他是个錚錚汉子,如果用他这条命可以换来皇上的安全,那么他死而无憾。 重重的跪在地上,石文炳一脸肃然:「请皇上三思。」 「哼!」看到石文炳的样子,康熙帝怒气更盛:「来人,把这不识好歹的东西拉到天牢!你就在天牢好好的反省,想不明白别出来。」 石文炳没喊冤也没求饶,一路上不解的是,平常明黑白事理的皇上,怎么会突然如此? 一到天牢,石文炳立刻被带到一个密室,他不仅没被当作罪犯审问,还提供他茶水,要他稍待片刻。 瞬间,石文炳对于一切所发生的事,便猜出了七八分。 约莫一盏茶,皇上身着太监衣裳出现:「让爱卿委屈了。」 「皇上方才是否在作戏给某个人看?」 康熙帝听了,讚许的点点头:「朕身边有逆贼。」 「皇上可知是什么人?」 康熙帝轻点头,压低声音:「朕打算来个计中计,私访是假,引蛇出洞是真。」说完,从袖里拿出一张地图:「朕这几日会故意让逆贼注意到这张图,依照图上地形所示,朕判定这帮宵小会在这设下埋伏。」 石文炳看向康熙帝手指的方向,便听到对方接着说:「朕已经找好身形与你相似之人,今晚朕便将爱卿偷偷送出宫,爱卿带着兵马先行一步在这埋伏,」说话的同时又将手指指向别处:「时机一到,朕会装成重伤,从这到这,而朕的兵马会在此出现,到时来个里应外合,一举歼灭这帮残党馀孽。」 听完康熙帝的作战计画,石文炳紧皱眉头:「皇上,这风险太大,稍有不慎,恐怕……。」 「朕明白,朕不是没想过用替身,不过用了替身,恐怕那群贼寇不会上当,思来想去,朕只能与爱卿共商大计。」康熙帝起身轻轻拍着石文炳的肩:「朕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百姓,我大清王朝好不容易安定,人民开始安居乐业,朕绝不容许那些鼠辈横行!此次计画必需进行,朕知爱卿是个驍勇善战之人,非贪生怕死之辈,但此行确实凶险万分,爱卿还有妻小,朕亦不强求,爱卿可深思后,再答覆朕。」 看着康熙帝的身影,一股莫大的敬佩从石文炳的胸膛迸发而生。 九五之尊的皇上,为了国家安定,将自己安危置身事外,身为臣子的岂能贪生怕死! 「臣不用考虑了。」石文炳双膝跪地:「臣领命。」 第一章 一抹红色的身影,迈开双腿跑着。 「悦儿,你急着去哪儿?」一个女子叫住了那抹红色的身影。 唤作悦儿的那抹身影,是个孩子,年约三岁,胸前掛着一块圆形的玉,呈墨绿色,是块不怎么起眼的玉,反倒是缠绕住玉一半面积的红线,比玉本身还显眼。 停住脚步,悦儿转身看着女子,漾开笑容:「福哥哥要回来了,我有让福哥哥买炒栗子,我要去接福哥哥。」 「按日子算,福哥哥还要两天后才会回来。」女子身旁的男人蹲下身,微微笑着抱起悦儿。 悦儿挣扎的要从男人的怀抱跳下来,无奈男人的力气太大,只好放弃:「不是的,福哥哥一路上很顺利,所以会提早两天回来,现下已经要到山脚下了。」 「娘不是跟你说,没事不要滥用玉的力量吗?」女子微微蹙起眉头,轻拍悦儿的额,当作一个小小的惩罚。 「悦儿才没用玉的力量,悦儿自己算的。」悦儿轻摀住额头,嘟着小嘴说:「爹,快让我下来,我要去找福哥哥。」 「你就只知道黏着你福哥哥。」男人轻笑,把女儿放下,看着她跑走的背影。 女子叹了一口气,依偎在男人怀里。 自打那孩子生下来后,女子从来没一刻不担忧着。 医药谷之所以能从上古时期就避世而居,不曾遇过甚么灾祸,确实是如传闻所说,他们有通晓未来的能力,但这种能力并非人人都有,只有谷主才会有这样的力量。 两仪八卦确实是伏羲氏传下来的,医药谷里几乎人人会用,差别只在于用多用少熟练与否,然而,世人不知的是,伏羲氏传下的真正重要的东西,其实就是悦儿脖子上掛着的那块源如玉。 源如玉是个特别的存在,它并非靠着算命推演知晓未来,而是直接让使用者见到未来影像,甚至还能知道做怎样的选择会如何影响未来,然而,这块玉并非人人皆可使用,歷年来只有臀部天生有七颗红痣的人,才有力量使用源如玉,而自带七星痣的人,自然也就是医药谷的谷主。 这份能清楚的通晓未来的能力,虽然强大,也带着医药谷避开许多祸事,但,实际上,能看到的未来其实只能与自己有关的部分,若真的看到他人的未来,那也只是刚好那个人的未来与使用力量的人息息相关。 所以,医药谷能从上古时代起便屹立不摇至今,全是因为医药谷的命运与谷主紧紧相连着。 除此之外,这份能力也不是能永久使用下去的,当谷主遇到相知相惜的另一半以后,这份力量会随着时间慢慢减弱,到最后会变得无法使用,直到下一个拥有七星红痣的人出现。 幸亏这种等待通常不会太久,大部分的谷主生的第一胎女婴都会带着七星痣,一般来说,七星红痣虽说称为七星痣,但是不会排列得很整齐,大部分就是臀部有很明显的七颗红色的痣,分佈位置不同,有的在左半边或右半边,有的两边都有。 但是,悦儿那孩子比较特别,她的红痣是在左边臀部的下缘,七颗排列成直线,而且每颗红痣的大小都一样。 不仅如此,悦儿也有些异于常人,别的孩子还自牙牙学语的时候,她已经能讲出完整的句子,甚至是正常对话。一次她的娘亲看到她拿着四书五经一本一本翻着的时候,她的娘亲惊讶的问她懂不懂书里头的意思,结果悦儿惊人的回答说源如玉有教她。 歷任谷主,只能靠着源如玉看未来的影像,还没听过有谁可以直接跟源如玉对话的,但是同时她也明白悦儿说的是实话,这让她心里隐隐的升起一股忧虑。 此后她便细心观察悦儿的一举一动,越是观察她便越害怕,因为悦儿的能力居然和歷代的谷主相反,完全看不到有关自己未来的部分,对于别人的未来却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不仅如此,悦儿的身子还一天比一天差,而且不论她怎么替悦儿卜卦,永远都算不出结果,彷彿是有一个力量在阻挡着她。 意识到悦儿与源如玉的连结越深,对那孩子就越危险,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运用身上仅存的那一点能力,硬是把源如玉封印住,拚尽所有力量也仅仅能封住半边,这结果令她失落,却也无可奈何。她只好时时刻刻警告悦儿,除非必要,否则绝对不可以使用源如玉,天天提心吊胆的担心着自个儿的孩子。 看到女人满脸愁容,男人知道她在烦恼什么,他轻轻的搂着女人:「没事的,等悦儿遇上她一生所爱后,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我会认定你是我夫婿,是因为我早就看到我与你会结为夫妻,但是悦儿看不到自己,我怕她会错过。」思及此,女人的心头又蒙上一层厚厚的担忧。 微微一笑,男人轻轻的安抚着女人:「不会的,我们女儿如此聪颖,不依靠玉的力量也可以找到她的心上人,放心吧!」 「但愿如此。」语毕,两人便随着悦儿离去的方向一块走去。 一路蹦蹦跳跳的悦儿,本来还一脸笑容,眼神闪闪发亮带着期待,走到半路,她却突然脸色一沉,一脸严肃地站在原地,像是在等着什么。 这样的变化,她周围的人自然发现了,一个三岁小孩身上散发出来的严肃气氛,照理来说应该会很滑稽有趣,但是悦儿散发出来的严肃气息与成年人无异,甚至那表情也异常的成熟,不像个小娃娃会做出的表情。 这样诡异的气氛,让所有见到的人都不自觉得停下手边的事,一同看向悦儿视线的方向,他们心里都明白,出事了。 没过多久,一位身着红白相间衣裳的少年,拉着一批马,缓缓出现,而那匹马的马背上驮着人,身着灰红相间的衣裳。 毕竟是医药谷的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懂医术,一眼就看出少年与马背上的人,身上的红不是布料的顏色,而是血的顏色。 眾人七手八脚地搬了长凳併在一起,合力把马背上的人给放下来,抬到凳上,他们没询问青年哪里有伤,因为不需要问,青年会自己料理好身上的伤。 只是马背上的那个人…… 「我在路上发现这个人,手上没什么可以医治的东西,只好先止血带回来。」青年说着,往长凳的方向走近:「外伤不是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他身上的毒,不好解。」 这个青年,就是悦儿口中的福哥哥,他虽年纪轻轻,却是医药谷里对于医术和製药方面有着过人天赋和能力的人。 这样的天赋和能力,医药谷里曾经有出现过三人,后人称之为建安三神医,只是他们三人对于医术与製药的天赋是分开的,同时具备医术跟製药这两种天赋的人,就只有悦儿口中的这位福哥哥了。 青年转头对着紧跟在自己后头的悦儿说:「悦儿,对不住,炒栗子我这次走了岔路,没买着。」 悦儿没说话,依旧沉着脸,看着被青年捡回来的人,不发一语。 「这毒,你可有把握?」悦儿的娘亲紧皱着眉头,对于医术方面她远不如青年,如果青年也没把握的话,此人恐怕…… 「他中的毒太复杂,我得一样一样解,还得试,能不能活,只能看这人的造化了。」青年紧皱着眉头,一边观察伤者的状况,一边说着。 一直没开口的悦儿,突然用着与平时不同的声音开口:「龙活,谷亡;龙亡,地灭。」 悦儿的声音严肃又成熟,不同以往她平日的稚嫩,这状况实在太过于诡异,也因此医药谷的所有人瞬间陷入寂静。 悦儿的娘亲眼神锐利地看着她的脸,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她细细的思考方才悦儿说的话,紧紧皱着眉头。 看来,青年带回了一个不该带回的人,这是一个二选一,也是医药谷的劫数,只是详细状况她还是得问一问。 夜里,女人轻手轻脚的将悦儿掛在颈项上的源如玉拉出来,并解开缠绕在上面的红绳。 一瞬间,手上的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接个一个极为沙哑的声音从悦儿的小嘴发出:「需要用到我的时候,你倒是乾脆。」 女人见悦儿一双凤眼仍然紧闭,小小的身躯依旧安稳的躺着,只有随着悦儿开闔的嘴发出的声音,她便知道,现在在说话的人不是悦儿,而是一直宿在玉里的那头兽,那个源如玉真正的力量来源。 「我的封印对你没用是吗?」拉了一旁的木椅,女人坐下,双眼盯着悦儿的脸庞。 「不!挺有用的。」一声哼气,那声音说:「至少我无法行动自如,不得不承认,你是歷任来最有能力的谷主,但只有现任的跟我最契合。」 「如果我的封印真的有效,何以你还是衝破封印使用了悦儿的身体?」 「那是这孩子察觉到有大事要发生,下意识使用我的力量。虽然能和我完全契合,毕竟只是个三岁的孩子,会失去意识是很正常的事。」 是阿!她只有三岁,真是难为她了。 女人轻轻摸着悦儿的头,双眼写着不捨。 「你别这样,我还在用这副躯体,别让我犯胃疼。」 女人瞪了源如玉一眼:「你居然还会说笑,真让我开了眼界。」 「哼!」悦儿本躺着的身体起身坐起,双眼睁开,身躯和脸蛋都是孩子的样子,唯有那双眼矇透露出来神韵,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天真。 「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这孩子的身体撑不住。」缓了一口气,利用悦儿身躯行动的源如玉继续说:「你特地解开封印,是要问龙的事吧!」 「龙是指?」 「当今天子,爱新觉罗?玄燁。」 听到源如玉说的话,女人瞪大眼,赶紧摀住悦儿的嘴:「你居然直呼皇上的名讳,万一隔墙有耳,整个医药谷的人都要陪葬!」 「哼!」拍开女人的手,源如玉想双腿交叉翘二郎腿,但因为悦儿的腿太短,施行不易而作罢:「大爷我只认伏羲是我的主,其他毛头孩儿,我可不放在眼里。再说了,他命都不保了,还管谁冲着他名讳喊。」 「这话儿是甚么意思?」女人铁青着脸,双眉紧皱。 「那个男人,你们想救活的那个重伤的男人,就是康熙。」源如玉冷冷的一笑:「这可是天机,伏羲主儿说了,要是这时候我遇见七星宿命,一切是天意,要我直接现身说清,你封住我的时候,还真让爷慌了一阵。幸好你识相,重要时刻到也乾脆,要不然就真是天意了!」 女人眉皱的更紧了。 这源如玉,话多的紧,就是没一句重点,这样糟蹋悦儿的身子。 源如玉看了女人一眼,哼的一声笑,似乎知道女人在想些什么:「继伏羲主儿后,难得有说话的伴,就这样让你给封了,你还不让我透个气儿?」 自称是爷,但说话的语气又有些像女人,到底是男是女? 「爷可是妖,非男非女,亦男亦女。」见女人惊讶的看着它,源如玉大笑:「别忘了,你也曾是谷主,只不过心中有了旁鶩,无法驾驭我的力量,才看不见影像,我还是可以连的到你的心思,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 清清喉咙,源如玉继续说:「言归正传,康熙命中有个死劫,躲不过,不过有贵人相助就另当别论。」说完,细细的指头指着女人,一边嘴角扬起。 「我就是贵人?」 「你如果想救,也不是救不活,但是死劫要有人还。」 女人脸色惨白,双手紧握:「一命抵一命?」 「他虽然是个毛头孩儿,怎么说也贵为天子,你该是明白,没这么容易吧!」 这就是龙活谷亡的意思,要医药谷陪葬吗? 「如果皇上救不成呢?」 源如玉微微笑着:「这就容易多了。」竖起两根指头,接着说:「两百年!两百年不间断的烽火连绵,朝代更替如流水。」 女人冷汗直流,全身不断的发颤。 这就是,这就是,悦儿所看到,所承受的!一个成年人都承受不起,何况只是孩子。 源如玉躺回床榻上:「话,我已经给带了,未来如何,端看你的决定。」 话落,悦儿已经呼吸平顺,女人知道,那头兽已经回到玉里了。 低着头看着悦儿粉嫩的圆脸,眉头紧紧皱着,老实说,他们是不问世俗不管世事的,放在以往,这时再也不用选,本来朝代兴衰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只是,这天下好不容易刚稳定,正要步入太平,她说什么实在也不忍心看这天下又再次陷入混乱之中…… 女人轻轻叹口气,伸手轻轻的抚摸着悦儿,眼神悲伤,喃喃的说:「悦儿,你会怪娘么?」 十年后 「月儿,皇上来了。」 房门外,传来额莫的呼唤,房内的人忍不住蹙起眉。 十年前,医药谷的当家不忍心让好不容易从战乱中恢復的百姓,再次陷入无穷境的地狱,毅然决然要救那负伤昏迷的人,还命令医药谷的人全部下山,但所也人誓死守在谷里,不得已,当时的当家下令,不足不惑之年的人必须离开,家有幼子的人也得离开。 都安顿好后,当家将在鬼门关徘徊的人给拉了回来,等对方醒来以后,利用谷里迂回复杂的山路,先将对方安然送下山,后把匪徒引上山,困于山中。 没多久,有另一批人马包围整座山。 见苗头不对的匪徒开始屠山,打算乔装成山上的人逃出去。 为了不让亡者白白牺牲,也为了不想纵虎归山,康熙帝下令烧山,并且不管男女老幼,凡是此时才从山里出来的人,一律当场处死。 她与福哥哥是最后一刻才下山,他们一下山,匪徒便已开始被引上山,所有事情发生得太快,等山上烧起来的时候,想再回头去救人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福哥哥甚么也没说,只是紧紧的抱住她,但是她不傻,她知道他们救的那个人就是放火烧山的人,也知道那个人是当今皇帝。 那天,她望见了熊熊的火,见着了满地宛如河流的鲜血,听闻了喊叫与求饶,但是她没哭,也从没怪过谁,她知道一切都是命数,半分怨不得人。 之后,康熙帝将她交给石文炳扶养,冠上满姓瓜尔氏,汉姓石氏,单名月。 自她金釵之年开始,每隔七日,康熙帝就会来,每次来的目的都是一样,到现在她都年届豆蔻了,康熙帝还是一直到都统府,说着同一件事。 「月儿,朕为了说服你,都把这都统府当作寝宫在走了。」一见到石月走来厅上,康熙帝劈头的就是这么一句。 这样的话,一点也不夸张,有时候康熙帝拗起来,总会在都统府待到上早朝的时间快到了,才回紫禁城。 听闻康熙帝的话,石月的眉头咒的更深了:「民女,拜见圣上,皇上万……」 石月的话都还没说完,康熙帝立刻打断:「免礼,免礼,你快起来,别老跟朕生疏。朕都来这么久了,你这次就答应朕,随朕回宫吧!让朕好好的照料你。」 「民女在这里过得很好,阿玛和额莫视民女如己出,民女在都统府过得很好。」 「朕知道石文炳肯定会待你很好,只是朕心里总不舒坦,朕也希望能亲耳听听你叫朕一声汗阿玛,你明白么?」 康熙帝这话听在旁人耳里,可能会感动得痛哭流涕,但是听在石月的耳里就不同了,她心里很清楚,康熙帝那话里只有三分真情,实际上就是担心她的真实身份会被发现,能力为她人所用,江山可能易主罢了。 儘管她不只一次的保证,医药谷的人用自个儿的性命所换取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但是她很清楚,她的保证在康熙帝的眼里比纸还薄弱。 虽贵为天子,毕竟是个有七情六慾的凡人,自然会有私心,再加上当年的事,康熙帝做的事不是那么的地道,会有所担忧也实属正常。 石月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此生只想在都统府静心地过完馀生,看来这样的决定事很难达到了。 毕竟从康熙帝这些年的行为,以及无论她怎么拒绝都无法打消他念头的状况看来,康熙帝似是铁了心想把她带进宫牢牢地看紧了。 「朕,说不动你。但是,朕实在也没让你委屈。」康熙帝见石月一直没反应,叹了一口气:「朕的皇儿,打小,朕就培养着让他接管朕的大清江山,长得一表人才,允文允武,才华洋溢,与你很是般配。这样百年难遇的好姻缘,你当真一点不动心?」 有什么好动心的?她与那个太子并不相熟,未来,那位太子那个娶的正妻也不是她,可见命中注定她与那位太子本就不该是夫妻,她要是真嫁了才麻烦。 思及此,石月起身,自顾自地轻轻的福了身:「夜沉了,怕是宫里的人要担忧了,皇上请回吧!」话落,也不管康熙帝说什么,便立刻转身离开。 「朕不回宫,朕要把这当作寝宫,日后都从这早朝。」 他已经厌倦每回石月都不给正面的答覆,每每都以夜深来结束谈话,这时就真的遵照他允诺给她的不拘礼,不论他是否有话要说,总是转身就走。今日,他势在必行,定要把石月给带进宫。 康熙帝的话将石月要推开门的纤纤玉手,硬生的给停在半空。 她知道,君无戏言,而康熙帝也知道。 康熙帝这是给她压力,要是康熙帝真每日都从都统府上朝。到时,满朝文武百官会因为担忧石文炳有皇上撑腰,权力独大,没日没夜的跪在都统府外劝皇上回宫,届时都统府上下将会不得安寧。 「当皇上年过半百后,将会举行帝位内禪大典,将帝位传于太子,」石月放下手转过身,缓缓地开口:「太子为人敦厚,承袭皇上以仁治国之道,百姓安居乐业,创下另一个太平盛世。」 康熙听了满意的点点头,他知道石月告诉他的是未来会发生的一切,心里对这样的未来和太子胤礽的表现,感到欣慰和骄傲。 见康熙帝的脸上的神色,石月继续开口:「不久后,太子会册封一人为后,此人温婉淑德,遇事果敢,与太子很是般配。」 「此人是谁?」说到未来之事,康熙帝也微微地提起了一点好奇心。 石月轻轻地摇头:「民女不能说,说多了可能会影响未来,民女只能说,此人并非石氏,将来后宫嬪妃中,宗庙牌位里,也没一个是石氏。」 「若你是担心这件事,别怕!朕会保你平安,不会让你受到半分委屈。」 「皇上,民女想说的是,未来民女并不在其中,」不得已,石月只好把利害关係说清:「若是皇上非要将民女安排进毓庆宫,未来可能会有大变,即便如此,皇上仍要民女嫁与太子吗?」 石月看着康熙帝挣扎的神色,她想着也许康熙帝懂了利害关係,就不会这么固执了,轻轻福了身,她转过身便要离开。 没想到她才走半步,便听到后面传来康熙帝的声音:「朕深信有你护着,太子不会有事。」 无论如何都要她进宫是吗? 石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直视康熙帝:「三件事。」说着伸出三根指头:「其一,每月有三日让民女出宫;其二,不要求民女观测未来之事;其三,入宫三年后,皇上必须任由民女离宫,无论去哪里都不干涉。皇上如允诺民女此三件事,民女便听从皇上安排。」 见康熙帝陷入沉思当中,石月二话不说便立刻转身离开,她知道她提出的这三个条件非常严苛,并且破坏宫里很多规矩,也打碎了康熙帝的如意算盘。 康熙帝会如此执意要她进宫,除了要看牢她以外,想必还是希望她能运用能力帮助太子,但是这中窥测未来之事,若非必要,她其实是不愿意用的。 确实如石月所想,听到石月开出的条件当下,康熙帝是非常苦恼的,尤其是第三件事,那意思是石月只打算待三年,而且三年之后她便可能不再他的眼皮子底下了。 原本他的如意算盘敲的响,眼下这情况,石月那三个条件表明,她不仅不会运用能力辅佐太子,还不打算永远待在宫中。 这实在和他所预想的差太大,石月现在在督统府,他还能有所监视,万一三年后他没回督统府,这…… 为了石月的事,康熙的连日来紧锁眉头,看他愁容满面的样子,了解事情经过的乌雅氏,忍不住开口:「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皆为父母之命,天下人民皆是皇上子民,皇上只要下旨,这场婚事便可促成,何以如此发愁?」 「德妃阿,朕现在陷入的是两难阿,朕不想强求,但又想石氏进宫。朕才会每每都当作没听见她的拒绝。」喝了一口茶,康熙帝叹一口气继续说:「但这次,朕忍不住想着,要她进宫当真是为了太子,还是为了朕的一己之私。」 「臣妾以为,那孩子虽在都统府过的好,但她毕竟是救命恩人的遗孤,能亲自看护肯定与旁人不同,况且,皇上老是念叨着要好好弥补。既然如此,利用这三年的时间,好好地弥补,弥补过后便放下,了却此事的遗憾,何乐不为?」 「朕得想想,万一三年后她帮着贼子来危害朕的江山社稷,到时是情可就麻烦了。」 听到康熙帝的话,乌雅氏轻声笑着:「皇上,臣妾是个女人,女人最了解女人,待她进宫,您再对太子敲打一番,只怕到时候石氏也不想走了。」 「那万一她仍然不留呢?」 「不会的,只要她爱上了太子,即使不与之相守,也不会做出危害太子之事。」 康熙帝听了,愣住了。 是阿,那孩子现在会如此排斥,不就是没跟太子相处过吗?他横看竖看,撇开私心,太子与石氏确实般配。 再说了,进宫以后一起相处三年,她当真会一点感情都没有吗?这点,无论如何康熙帝是不相信的,透过这些年的相处,还有石氏对待都统一家的态度,他明白,那孩子虽然表面冷情冷然,实则重情重义。但,这样真的妥当么? 「皇上?」见康熙帝久久不语,乌雅氏轻轻的唤着。 「爱妃言之有理。」康熙帝轻拍着乌雅氏的手背:「但是,这是一场赌注,朕得再想想。」 三天后,都统府来了一道密旨,内容就是要石月务必参与此次选秀女。 石月沉默的看着那道密旨,彷彿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年方十三的她,参加选秀女,年龄上根本不符合规矩,但是,康熙帝依旧下到密旨要她参与选秀,目的是什么,她自然明白。 提出那三个条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希望康熙帝能打消念头,但是既然康熙帝下了这密旨,也就是说他已经答应了她的条件,既然如此,她也只好遵守约定,进宫选秀。 果然不出石月所料,进了宫以后,石月立刻被指婚给太子,成婚的日子也迅速定下,从指婚到成婚,一切过程飞快的进行着。 然而太子似乎很不满意这段指婚,全程一直都铁着脸,没见到任何的喜悦。 这也难怪太子会不高兴了。 太子最早娶进门的侧福晋,满姓李佳氏,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名为莉瓶,为人温柔婉约,谦恭和善,太子一直极为宠爱。 李佳氏为太子胤礽生下长阿哥,太子欣喜,数次请命要康熙帝立李佳氏为嫡福晋,康熙帝一直没正面的回覆,隔年,冒出一个石氏,成了他的嫡福晋,区区嫡福晋之位,不能任由他说要或不要,怎能不气? 遵照礼节成婚,已是他最大限度,至于圆房,他早已打定主意,当晚不与石月洞房。 左等右等,一直不见太子胤礽的出现,命妇开始有些显得焦躁。 「你下去吧,不用等了。」石月边说,边自己褪去身上的配饰。 「福晋,等等太子就会进来,您这样衣衫不整,不好的。」 石月没因为命妇的话,停下动作,反而维持着一样的节奏,一样一样的褪去身上的配饰:「你下去吧,太子不会进来。」 「可,这子孙餑餑还没……」 不等命妇话说完,石月叹一口气,放下手上动作:「太子已经到侧福晋那去了,你就去休息吧!」 命妇愣了一下,不愿意相信怎么会有人在大婚之日作这等不何常理之事,正想劝石月不要多想时,房门就被轻轻的敲响。 敲门得是个宫女,小声的对命妇说了几句话后,命妇尷尬的看着石月。 福晋怎么会知道太子到侧福晋那里去了? 一方面对石月的处境感到同情,一方面又惊讶于石月的消息灵通,命妇拼命的说些好话,安慰石月。 石月面无表情,轻轻的挥了手:「我乏了,你下去吧!」 命妇点点头,走出门,轻轻的闔上房门,心里对石月的遭遇实在是百般同情,殊不知石月对这样的情况反而觉得高兴。 石月只想安静的渡过约定的这三年,一点也不想应付宫里面的任何人,尤其是康熙帝老提到的太子,不管这太子是怎样的一个人,如果她往后的日子想要平淡,不和太子接触是最好的良方。 不过,既然进了宫,成了亲,不论是怎么进宫,不论和康熙帝之间是如何协议,该作的还是得作,礼数不可少。 因此,一早起来,石月自己穿上朝服,准备拜见皇太后、皇上、皇后。穿到一半,石月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不断的来回踱步。 「外面的可是袭玫?」 袭玫是随她到宫里头来的陪嫁丫头,从她到都统府的第一天起,袭玫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两人的情感早已不是主子跟丫环就能道尽的关係了。 推开门,袭玫走进来:「格格起真早……」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桌上的东西,瞪大了眼:「难道,太子没圆房?」 「把桌上的东西都处理掉吧!」石月继续穿着朝服,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真是太欺负人了!」袭玫愤慨的说:「硬是把人招进宫,结果新婚之夜居然分房睡,欺人太甚!」 石月没理会袭玫的愤慨,袭玫一向是这样,情绪和表情一向多变,跟总是情绪冰冷,平常最大起伏的表情就是皱眉的石月相比,每每都是一个对比。 尤其是关乎石月的事,袭玫的情绪总是特别强烈,石文炳也因为这样,老戏称袭玫是石月的心思。 「皇上在西边修建一个皓月宫,我等会儿请安,应该要花不少时间,你就先搬些东西到皓月宫去,这三年,我们会在那住下。」 那个皓月宫其实是石月向康熙帝要求的,毕竟关乎到自己的名节,另一个用意也是为了能少与太子碰面,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一开始石月只是想要求一间距离较远的耳房,但是康熙帝毕竟心里觉得愧疚,也真心想用这段时间好好弥补石月,尽量让她过的舒心,以感念他们族人的牺牲,所以即使知道石月的用意,但是他什么也没说,顺了她的意,利用西边的一个没在使用的仓库,将之修建成皓月宫。 虽说是皓月宫,但其实面积也不大,甚至比毓庆宫小上许多,不过至少比一开始石月要求的耳房大上许多了。 石月替自己梳好了头以后,理了理身上的朝服,挺直腰桿,走出毓庆宫。暗自期望者,这三年能无风无雨的安静度过。 第二章 时光飞逝,一晃眼,两年过去了。 许是听到石月的祈祷,这两年在宫里的生活到是没什么波澜,她也从未跟太子打过照面,吃穿用度一应俱全。 虽说她不宿在毓庆宫,太子也从未踏足皓月宫半步,但是宫里头的人都知道她是太子福晋,同时也晓得她是皇上非常看重,却是与太子有名无实的嫡福晋。 石月喜静,不想身边有太多不知底的人在走动,所以乌雅氏原本替她挑的一些宫女、太监都让她打发掉了,整个皓月宫就只有她和袭玫两人。 这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间言碎语,石月这样特别的存在,自然也是会被人议论不少的,尤其是太子不宠幸,身边还只有一个陪嫁宫女,所有人都不免幸灾乐祸个几句,说袭玫命苦,跟着这种主子,未来没什么前途不说,还要一个人打扫整个皓月宫,累死累活还捞不到半点好处。 袭玫自然知道别人在背后议论着什么,但是她不在乎,也不关心。她只在意石月过的好不好,舒不舒心。 只有她明白,石月非常好服侍,一切几乎都自己来,从不叫她作东作西,所以她根本没像那些宫女想像的那样忙碌。 而她在这皓月宫的烦心的事只有一个,她烦恼石月就像是仙女一样,好像没有七情六慾一般,语调总是没有任何起伏,脸上也几乎面无表情,顶多是只有在见到福少爷的时候,嘴角才会微微的勾起,或是特别不顺心的时候,皱个眉头。 「人怎么能这样像人偶一样,对什么事都没知觉。」袭玫忍不住喃喃自语。 听到袭玫的叹气声,石月看着手上的书,头没抬,对袭玫说:「你这是又在想我甚么事了?」 忍不住放下手上扫帚,一屁股在石月对面的石椅坐下:「我这是气不过阿!为什么格格您就得这么委屈?洞房的事就算了,这两年连脸都没见着,这算些什么!」 轻轻的翻了一页,石月继续看着手上的书,对袭玫那些忿忿不平的语气,以及不知规矩的行为,完全不为所动,彷彿一切没发生似的:「你也知道三年之约,照这情况看来,再过上个把月的平静日子,我们就能顺利离开回都统府了,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但也不能这样委屈阿!那个李氏,明明是侧福晋,却儼然一副嫡福晋的样子。」 「她帮太子生了长阿哥,要不是我,她早已经是嫡福晋了。我们既然无心留在这,又何必在乎名份虚实?」 「话不能这么说阿,再怎么样好歹也要尊重一下。」 瞥了袭玫一眼,石月心知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毕竟她所求与袭玫所求不同,便将话题岔开:「今晚,你不用等门了。」 「格格,您又要去找那块玉了?您都找了两年了,宫里上下都要翻遍了,怎么您就不问问皇上,那玉的去处?」 这两年,打自她们搬进这皓月宫起,格格几乎每晚都在找一块玉,总是找到天快亮了,才回来。那块玉她也不晓得长得怎样,没法一起找。但是以格格的找法,每天都只睡这么一丁点儿,身子怎么受得了? 「皇上要是知道,早说了,不会等到现在。」 「可是,要是跟皇上说,兴许皇上下令所有宫女太监帮忙找,肯定不出几天就找着了。」 「那块玉不能惊动太多人。今晚,应该就找得着了,你今晚先去歇息,不用伺候了。」 大婚那日,命妇见了石月颈上的那块玉,玉的半边被背红绳紧紧缠绕,总觉得看着诡异又不太吉利,便要她取下。 虽然对于大婚之日也石月根本不在乎,但是为了不要有什么纷争与麻烦,石月便顺了命妇的意,将源如玉拿下,放在一旁。 可,从那之后,她就再也不见源如玉的踪影了,虽然确定源如玉在宫里,但宫里上下都翻遍了,就是找不着。 轻蹙眉头,石月心里盘算着今晚的行动,眼下唯一没找过的地方,就只有那个禁地了。这个地方非同小可,必需一点差池也没有,否则无论是谁都保不了她。 夜里,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石月立刻往南库的方向走去。 突然之间,远远的就听见吵杂声,一阵阵此起彼落的声音,不断喊叫着:「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哪!走水了!」 足尖一点,石月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以飞快的速度,朝那不寻常的光亮前进。 熊熊烈火使得黑夜宛如白昼一班,这样的状况,让石月就算想隐藏在月色照不到的角落,都没办法作到。要不是所有人惊慌失措的喊叫着快救火,脚步急促的提水灭火,石月早就被人发现。 轻轻移动身躯,石月双足踏在树梢上,这里离御茶膳房有些许距离,虽无法完美的利用黑夜掩饰身影,但却可以巧妙的不被注意。 南库放着的都是御用之物,平常都有重兵守着,没御旨是不能进出的,这场大火,让在南库守着的兵,有八成以上都跑来救火,这样的情况看来,要潜近去,反而比预期的容易许多,要找源如玉,现在绝对是最好的时机。 但是,看着那越来越旺的烈火,又细细的感受微风,石月轻蹙眉头,她心里很清楚,这样的火势和风向,用不了多久就会烧到南三所。 转头往南库的方向看去,又看了看御茶膳房,轻叹了一口气,石月足尖一点,瞬间消失无踪,只有树梢轻微的晃着。 没过多久,树梢又出现一道身影,正是归来的石月,而她手上多了个小布包。 石月将纤纤玉手伸进布包,再伸出时,柔荑紧抓着一把白色粉末。 将白色粉末往火光的方向一洒,粉末不偏不倚的落在火上,转瞬间,火势立刻转小不少,这样的火势,虽一时三刻灭不了,但也不会有烧到南三所的疑虑,这样,她不仅能安心离开,也能争取了些许时间。 就像袭玫说的,她可以不用这么麻烦,只要一个御旨,她便可以大大方方的到南库找源如玉。但是,问题的癥结点就是在这上头。 如果是哪个宫女或太监,不小心把源如玉当作御用之物,收到南库,那还好说。反之,如果皇上是故意收进南库的呢? 想到有第二种可能,石月就更不能问源如玉的下落,因为她不知道康熙帝收起源如玉到底是什么用意,弄个不好,康熙帝万一恼羞成怒,一切就难以收拾了,所以,悄悄的将源如玉找回,才是上策。 轻轻一蹬,石月瞬息间,到南库附近的树梢上,因为御茶膳房的火势变小,南库这里的光源变得不多,石月缓慢且平稳的呼吸,利用黑夜掩饰身影,一动也不动,观察着在南库外围那些兵士们的一举一动。 等到一个空,石月立刻轻轻一蹬,美丽的身影从树稍往前飞跃到南库门前,门在距离她不到二十公分时,她手腕轻轻一转,一个小石子从青葱般的指弹出,打在门上,木门立刻开啟,她便没阻碍般的进到南库内,未待足尖落定,石月衣袖轻轻一挥,门随即关起,廊上又是一片寧静,彷彿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南库一点窗也没有,月光完全透不进。石月拿出火摺子,也没点上蜡烛,怕烛光引起外面的兵卫注意,仅仅利用火摺子上的微光环顾四周。 没多久,角落一块不起眼的玉,立刻吸引石月的注意,那圆形玉,色泽墨绿带白点,顶端有个小洞系着一条红线。 石月不禁皱眉,她知道那块玉就是源如玉,但缠在玉上的红线被去除了。 逕自向前,石月伸手欲拿源如玉,谁知,就在要碰到玉的时候,居然半路杀出程咬金,一隻比她快的手将源如玉拿走。 突如其来的状况,杀的石月措手不及,下意识的往源如玉移动的方向望去,火摺子也一併移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男人,秀目龙眉,身躯伟岸,让她惊讶的是,这个人就在她身边,而她居然毫无所查。 这样的发现让石月忍不住紧皱眉头,开始暗暗猜测,此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可以悄无声息地跟在她后面,而她一路上都没发现,到底是她找玉心切,失了警觉,还是这人的武功比她高上许多? 见石月脸上带着警惕,还一脸陌生的看着自己,男人一脸邪魅的把玩着手上的玉:「你说,这世道怎么如此诡譎,堂堂一个太子福晋,火烧御茶膳房,还潜入南库偷东西,甚至连自己的夫婿都认不出来。」 脸色稍稍一沉,她确实没认出胤礽,但有没有认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玉在胤礽手上,而且在此时此刻和胤礽遇上了,就各方面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妾身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石月很快的恢復镇定,脸上依旧维持一贯的平淡。 妾身?胤礽看着行礼的石月,冷冷一笑。 今夜,他不知怎么地,翻来覆去就是没睡意,索性起身想起来练练武,没想到才推开门便看见远处御茶膳房的方向特别亮堂,心里觉得怪异,迅速的往那方向走去,走近后边听到此起彼伏的走水声。 本想帮忙救火,但目光不经意的一撇,树梢异常的微晃,吸引了他的注意,细看之后,发现有道黑影隐藏在树梢上。 三更半夜在树梢上,还躲的这样隐密,再加上御茶膳房无故起火,一切种种显示,那黑影可能是刺客,火也是那人放的。 那么,这里离汗阿玛的寝宫如此远,这地方根本惊动不了那边的侍卫,既然惊动不了,要想刺杀未免无谋,可见不是为人,那就肯定是为财了。 为避免打草惊蛇,胤礽悄无声息地紧跟在黑影后面,一路跟到南库,见对方停下静静地观察,一付伺机而动的样子,他便知道自己猜测的果然没错,对方果然是为了钱财。 虽说南库里大部分放的都是御用之物,拿到宫外卖也是价值不少,但若真为钱财,南库里的东西也不是最值钱的,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潜近来偷南库,这未免也太不合算。 这么一想,胤仍心里从怎么逮住刺客变成想一探究竟,便开始潜伏在一旁,盯着对方的动静。 没多久,找到一个空档,黑影开始缓缓移动,一出手便打一点开门缝,胤礽二话不说快速地跟了进去,跟进去的瞬间,透过月光,他清楚的看见黑影半边的脸,心里有些诧异,随即嘴角微微的勾起。 看到对方的那瞬间,胤礽立刻就认出石月了。 之所以会立刻认出她,并不是石月长的有多倾城,而是因为自从成亲以来,康熙帝跟乌雅氏老跟他提起石月,还总有意无意地拿出石月的画像给他看,他不傻,自然知道他们的用意。 但是知道归知道,他可不打算照做,对于一个靠着巴结汗阿玛入主到他毓庆宫的人,他不齿也不屑与之为伍,别说正眼了,他根本懒得搭理。 所以他即使知道他的嫡福晋不是住在毓庆宫,而是生活在汗阿玛另外修建的皓月宫,他也从来不关心这种不合乎祖制和常理的事,甚至连一步也没踏进过皓月宫。 不过……微微瞇着眼,胤礽看着前面拿着火摺子明显再找东西的石月,他开始对于没汗阿玛的御旨,夜半三更,鬼鬼祟祟闯进南库的太子福晋,心理提起莫大的兴趣。 她到底所为何事? 一看到石月想拿角落的那块玉,胤礽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已经先做出行动了,对于自己的行为,胤礽心里是有些吃惊的,照理说他只是想弄明白石月到底想做什么,他是没打算让她发现自己的存在的,没想到他居然想也不想,不只抢了她想拿的东西,甚至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但是,比起心里的吃惊,更让他不悦的是,他的嫡福晋居然不认得他!一想到这件事,胤礽就忍不住升起想找石月不痛快的心。 晃了晃手上的玉,胤礽哼笑:「本宫这时辰还不歇息的福晋阿!你给本宫说说,毓庆宫多的是比这还精緻的玉坠,怎么需你如此大费周章的来南库偷这么普通的玉?」 「这是妾身成亲那日取下的玉,被不知情的人收来这,妾身不过是想拿回,还望太子殿下成全。」 「拿回自个儿的玉?这样鬼鬼祟祟?」 石月沉默不语,心中暗自猜测,胤礽在这边出现的目的为何? 见石月沉默,胤礽俯身弄熄石月的火摺子,在黑暗中,他们彼此都见不着对方的脸,却感觉的到对方的气息。 「本宫不在乎你这话的真假,你真想要,也不是不能给。不过,不是现在。」 胤礽话一说完,石月就感觉不到胤礽的气息,南库本是紧闭的门,变成半掩的状态,她知道胤礽已经离开,也听到开始有人接近南库,再不走,恐怕会走不了。 紧皱着眉头,石月迅速的离开南库,轻轻一跳,飞到屋簷上,再从屋簷跃上屋顶,然后回到御茶膳房附近的树梢上,确定此处的火已灭,石月再往皓月宫的方向回去。 一想到源如玉在胤礽手中,石月的心里隐隐的感到有些烦躁,暗自盘算着,要怎么从胤礽的手上把源如玉拿回来。 左看右看,确人没人注意,石月纵身一跃,身躯稳稳地落在皓月宫的正房门前,伸手推开房门,往前走了几步后,室内瞬间亮起,一道声音毫无预警地响起:「福晋好生雅兴,回宫竟不走正门,偏要翻墙。」 定睛一看,胤礽居然坐在她屋里的太师椅上,手上正把玩着源如玉,旁边站着有些惊慌失措的袭玫。 「格格……」袭玫一看到看到石月,脸色镇定了不少,但神色依然带点担忧。 石月摆了摆手,示意袭玫退下,心里对于胤礽的出现,原本那隐隐的烦躁更盛,脸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似是有隻苍蝇飞过都能夹死的程度。 对于不发一语的石月,胤礽似是不在意,仍继续自顾自地说:「福晋似乎不太欢迎本宫?」 方才在南库光线昏暗,现在透过烛光仔细端详,胤礽才发现,说手上的玉是块普通的玉,还高估这玉了,看那陈色如此混浊,玉上还有些许裂纹,这分明就是块劣质的玉,这样的玉怎么会收在南库? 倘若石月说的是实话,那么身为督统之女,要什么样的玉没有,偏偏要这样劣等的玉,但若说不是她的,三更半夜,她何必去偷这块玉? 这玉,他左瞧右瞧也没看出有何不同之处。 话说回来……他到差点忘了,石月的轻功似乎颇有造诣,就是不知拳脚功夫如何? 思及此,胤礽放下手中的源如玉,拿起一旁的茶,右手捏着茶盘,左手拿起杯盖,杯盖轻轻的在杯沿滑了两下,嘴上吹了两口气,接着猛然一挥,茶盘上的茶碗立刻朝石月的方向飞去。 石月不慌不忙,手腕一转,带着茶碗在空中转了两圈后,接着轻轻一挥,茶碗反朝胤礽飞去,稳稳的落在他右手捏着的茶盘上。 胤礽缓缓地喝了一口茶,再将杯盖盖上,接着把茶放回茶桌,动作一气呵成,彷彿茶碗从来没离开过茶盘似的。 石月紧咬牙根,紧皱的眉头从没松开过,胤礽的举动太过于诡异,今晚彷彿要与她纠缠不休似的,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直觉着不妙,暗暗地盘算着,要怎么让他离开。 「有意思,没想到本宫的嫡福晋,深藏不露,不只轻功高,武功更是了得。」说完,胤礽立刻起身,走到石月面前。 胤礽勾起石月的下巴,笑着:「仔细看,你长得还算标緻,只可惜,小把戏太多,不入本宫的眼。」 「既然妾身不对殿下的胃,殿下何不回毓庆宫歇息,免得污了殿下的眼?」石月面无表情,音调平淡,一点也没因为胤礽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手足无措。 「你这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胤礽这话不是疑问,而是很肯定的说,他忍不住哼笑一声:「你可知,在本宫身边玩这种把戏的人有多少?你这般拙劣的演技,还得多练练。」 石月往后退了一大步,与胤礽拉开距离,低下头轻轻福身,语气不疾不徐地说:「妾身确实演技拙劣,耽误殿下大事,实在羞愧难当,不如殿下今晚留宿在皓月宫,好好的教导妾身如何?」 听到石月亲口承认她自己确实有意接近他,胤礽一方面心想果然不错,一方面又有些气自己,这个时辰他到她这里来做什么?白白让她达到目地,还恬不知耻地邀他留下。 她心里肯定异常的得意,得意他这么简单就上鉤,眼巴巴的就踏进两年来未曾踏进的皓月宫,思及此,胤礽心里更气了,掌心重拍在茶桌上,猛地起身,冷哼一声:「你想的倒是挺美!」 说罢,一脸盛气,头也不回的离开。 看相茶桌上被胤礽留下的源如玉,石月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幸亏她这办法行得通,不仅成功逼走了胤礽,还意外的拿回源如玉。 拿起源如玉掛回颈项,轻轻的皱起眉头,她现在只希望,胤礽不要再出现了。 翌日 胤礽私来想去越想越不对劲,昨晚他是被气昏了头,以至于他没有察觉。 经过一夜的冷静,他细细回想起石月的话,他平淡的语气和疏离的态度,哪是真的想把他留下,分明就是顺着他的话说,故意要气走他。 被石月这么一气,不仅想问的没问到,连那块玉也不知不觉就这么还了回去,当真是失算。 这女人,他还真是小瞧了! 一想到石月疏离的态度,胤礽的气便不打一处来,从来就只有他拒绝别人,何时轮的到女人嫌弃他,而且那人还是他的嫡福晋。 不行!他必须得让她知道,即使她背后有汗阿玛撑腰,这毓庆宫也是他说得算。 思及此,胤礽走向皓月宫的步伐移动得更快了。 刚接近皓月宫,胤礽瞇起双眼看着在皓月宫不停进出的宫女,心里冷哼一声,这石月可真会玩,昨日整个皓月宫就一个宫女,今日就出现了一堆人。 难不成火烧御茶膳房和南库偷玉都是为了做戏给他看?那她的心眼还真不是普通的多,万一他昨晚没出现,难不成她想天天烧? 哼,既然来了,就且看她在玩什么把戏。 拦下一个从里面走出的宫女,胤礽面色阴沉语气不悦的说:「你主子在哪?」 宫女见来人身穿蟒袍,口气不善,吓得双膝一跪:「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你主子在哪?不要让我再问一次!」迟迟得不到答案的胤礽,生怕有人去通风报信,他就抓不到她的小辫子了,语气便是更重了些,好快点得到答案。 宫女见胤礽语气越来越重,似是心情不快,有些紧张的答道:「主子,在亭里品茶。」 胤礽一听,不再理会跪在地上,身躯微微发抖的宫女,逕自的往里走去。 感受到黑靴离开的步伐,宫女轻轻呼了一口气,后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吓得赶紧跟在后面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主子她……」 奈何胤礽走的实在太快,宫女拼命的追赶也追不上,而且她越喊太子殿下走的越快,宫女的一颗心突突直跳,主子有说过不让人打扰的,这下可糟了。 远远看见一个身影,坐在石桌前喝着茶,旁边还有宫女帮忙剥着瓜子儿,胤礽冷哼一声,拉高音量:「你花样可真多,昨晚这儿只有一个宫女,今早宫女就都出来了,你这是想……」 话还没说完,品茶的人转头往胤礽这边看过来,胤礽吓得立刻噤声。 此时在后头追着胤礽的宫女,噗通一声,立刻跪下:「奴婢没能拦着太子殿下,请德妃娘娘恕罪。」 「没事,都下去吧!」说完对胤礽招了招手:「太子,来这坐。」 胤礽听了,走向前:「儿臣给额莫请安,额莫万福金安。」 请完安,胤礽替乌雅氏把茶水满上,笑着:「怎么不见人陪额莫品茶?」 乌雅氏意味深长的一笑:「平常也不见太子到皓月宫走动,今儿个突然来请安,太子想见的恐怕不是本宫吧!」 「儿臣是来陪额莫品茶的,额莫想多了。」胤礽笑着,帮乌雅氏剥瓜子,放进小碗里。 平常皓月宫就只有一个宫女,虽然那个宫女把皓月宫打点得很好,但毕竟只有一个人在打点,怕有什么疏漏的地方让石月住得不顺心,所以乌雅氏每月都会趁石月出宫时,带着自个儿的宫女来,把皓月宫好好整顿一下,谁知这么凑巧,今儿个就让她见着一个趣事。 乌雅氏微微笑的看着胤礽,太子的心思,她哪会不明白。他左瞧右瞧的,分明就是在找什么,还嘴硬说是要陪她喝茶。 「月儿不在皓月宫,要三日后才会回宫。」乌雅氏喝一口茶,淡淡的笑着。 胤礽听了,愣了一下,垂着眼:「汗阿玛与额莫,似乎有意将我们凑成一块?」 乌雅氏放下茶碗,叹一口气:「太子,我知道你生性谦恭有礼、孝顺,才尊称我为一声额莫,但是说起来,我毕竟不是生养你的额莫,你不信我,我明白。可是,虎毒不食子,太子要相信皇上,皇上给你安排的姑娘,一定是才德兼备的好姑娘。太子,你必须放下成见,才能明白月儿的好。」 「额莫言重了,儿臣绝非不信额莫,只是……。」话说到一半,胤礽就说不下了,他真的没有不信任乌雅氏,只是一想到因为石月而委屈的李佳莉瓶,他就是无法释怀,也不想给石月有好脸色。 乌雅氏明白胤礽的性子,她知道胤礽是性情中人,轻轻拍着胤礽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太子,你有你的顾虑,这点不仅本宫明白,皇上也清楚。所以儘管这两年来,你不曾踏进皓月宫,未曾与月儿圆房,皇上也没说过半句。有些话皇上不说,本宫自然也不能多说。」 乌雅氏顿了顿,平常一提到石月,胤礽面上装得认真,但是她从胤礽的神色中看得出来,他其实是没仔细听她在说话的;这次不同,她看着胤礽神情,她知道今日的胤礽不仅认真地听,同时还细细的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 此时,乌雅氏非常明白,要想敲打敲打太子,就只有现在了:「太子可曾想过毓庆宫还有许多空房,为何还须这皓月宫?还有,月儿她每个月有三日会出宫,无人跟随。」举起茶杯,乌雅氏缓缓地抿了口茶:「本宫言尽于此,太子你可要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 乌雅氏的话宛如当头棒喝,让胤礽愣在当场。 是阿,细细一想这一切确实不太正常。 他的福晋,不是住在毓庆宫,而是住在离毓庆宫有些许距离的皓月宫,若真想强硬的搓合,住在毓庆宫或是邻近的景仁宫也行,何以偏偏要在西边修建个皓月宫? 他确实气,气汗阿玛不顾他想立李佳莉瓶为嫡的意愿,硬是安插一个石氏成为他的嫡福晋,尤其是大婚当日,他抱持着隔天会被汗阿玛发难的心里准备,故意不去圆房,没想到汗阿玛却一句也不曾过问,这么细回想起来,确实有些怪异。 还有,每月都有三日可以出宫?放眼整个紫禁城,除了石月以外,谁还能有这样的待遇,而且还是这样不合祖制的待遇。 看着胤礽因为她的话陷入沉思,乌雅氏嘴角微微一扬,决定再提点一下:「太子,打从月儿破格进宫的那刻起,你就该明白,月儿可不是在祖制内生活的人。」 破格进宫?没错,可不就是破格进宫吗!细细算来,与他相差五岁的石氏,当年进宫选秀时,年仅十三岁,那可不是正常选秀的年纪。 这两年他从没想过这之中的古怪,在今日让乌雅氏这么一点,才发现这里面大有文章。 倒抽一口气,胤礽心里不知为何,隐隐有些不安,许多事情他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明白,他满脸疑惑的看着乌雅氏:「额莫,儿臣……」 此时,皓月宫已打扫得差不多了,乌雅氏起身站起,轻轻拍着胤礽的肩膀,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对他说:「月儿不会一直在阿!」 胤礽一边恭送着乌雅氏离去,一边想着最后的那句话的深意。 第三章 虽然乌雅氏与胤礽说了许多,但是他依旧有很多无法想明白的地方,关于这些问题的答案,他知道肯定有一个人可以回答他。 悄悄的出宫,胤礽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石月。 其实石月不难找,只是胤礽一开始找错方向,眼睛看的都是衣着华贵的人,他没想到,堂堂一个太子福晋,出宫不带行囊,身边也没任何人随侍在侧,一身素衣的走在路上。 这样不起眼的身影,居然就是当今太子的嫡福晋,传出去恐怕也没人相信。 原本胤礽是打算找到的石月的当下,他就要立刻上前讨答案的,只是当他看到一身素衣的石月,他突然就改变主意,跟在石月的后头。 跟了一段路,胤礽开始忍不住佩服起石月,他身边的女人尤其是李佳莉瓶,也是穿着花盆底鞋,但是她走起路来总是扭扭捏捏,柔若无骨的样子,像石月这样如履平地、健步如飞的,他当真还是第一次见,不知怎么地,看着倒也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走在前头的石月,眉头轻皱,他早已发现后头似乎有人在跟着他,并且已经跟着她走了好几条街。 起初,她以为对方只是恰巧与她同路,但是当她特意绕着街道走,那人依然紧紧跟着,这下可就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登徒子。 石月并不想引起骚动,因此她快步的走到都统府,想着对方如果看到她在督统府门前停下,自然会明白她是都统府的人,若不想惹麻烦,便会自动离开,没想到事情居然没按照她所想的那样,对方跟着她到督统副,不仅没识相地走开,还跟着她一起停下脚步。 这下,她就不得不亲自教训一下对方了。 轻轻转动右脚,感觉到右脚上的鞋已有些松动,石月扭腰一个旋身,右脚上的鞋便飞了出去,正确无误地往登徒子的方向招呼过去。 原本该是预期会听到花盆底鞋打到人,而对方呼痛求饶的声音,没想到,确实有听到鞋碰到肉的声音,但是紧接着就是对方的轻笑声。 石月直挺挺的站着,看着对方右手拿着她的鞋,脸上掛着一抹邪魅狂狷的笑,石月的心情顿时差到极点,她情愿遇上登徒子也不想看到他。 胤礽心里虽然有些意外,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有个东西朝他飞来,接住之后仔细端详,发现是石月的鞋,他便开始玩心大起。 他完全可以明白石月为何把些踢出来,石月肯定早发现他跟着了,毕竟一路上他都没有特别隐藏声息,她不可能不会发现,想来,他大概是被当成登徒子了,而她双手无物,身上也没戴任何首饰,唯一能不动声色当作武器的只有脚上的鞋,毕竟木底的花盆底鞋,真的砸到人,杀伤力也是不容小覷。 看着石月右脚腾空,身躯直挺挺的站着,半分不晃,彷彿她的右脚上的鞋从没踢出来过,胤礽心里又开始佩服起石月的功夫。 仔细端详着手上的鞋,与她身着一样,鞋面皆是素色,只是上面的绣花非常精緻,採用的绣线与鞋面是同样的顏色,不细看还看不出来那花样,这样的绣工实在了不得。 细细想来,昨晚,石月似乎也是穿着这双鞋,这么高的一双鞋,她居然能还能施展轻功,而且轻功高到他险些跟不上,再加上昨晚的交手和方才的那一丢,他可以很肯定,石月不只轻功了得,武力高超,内力恐怕也不一般。 再加上他手上这鞋面的绣样,她不过及笄之年,居然这般多艺多才,不得不承认,确实引发了胤礽的探究之心。 石月突然的动作,自然有引起都统府门前守门侍卫的注意,只是他们认出石月丢的人是太子,心里虽然惊讶,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皆装没看见,继续守门,是以,从头到尾他们两人之间的动作,一直也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眼看着石月对于他的出现,除了眉头轻皱以外,再也没有其他过多的表情,胤礽突然之间就很想知道,她惊慌失措会是什么样子。 思及此,他便一脸坏笑,拿着鞋走向石月,突然在她面前半屈单膝,轻柔的执起石月的脚,替石月将花盆底鞋穿上。 突然一个大男人屈膝在一个女人面前,怎么可能会不引起注意,因此在胤礽替石月穿上鞋的那一剎挪,周围的行人纷纷抽着气,尤其是女人,摀着红扑扑的脸蛋,一阵骚动。 他怎么这样?面对胤礽这样料想之外的举动,石月方寸大乱,不自觉的抽开右脚,一个趔趄,后背似乎撞上了什么。 「你这是怎么了?站都站不稳。」从后边传来了这样的一句话,随着话音落下,是一双大掌搭在她的双肩,稳住石月的身躯。 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石月心里松了一口气,微微地转头:「福哥哥。」 胤礽眼看着一向面无表情的石月,在见到她背后的那个男人的一瞬间,立刻扬起嘴角,眼角微弯,一脸柔和。 他这时才发现,原来石月还是会笑的,而且笑起来的样子清新脱俗,抚慰人心,彷彿世间俗事皆为浮云。 不知怎么地,胤礽的心里有种异样油然而生,他愿为石月做任何事,只为博佳人一笑。 不行!这想法时在是太危险了!古有周幽王为得褒姒一笑而戏诸侯,使之灭国,他断不能犯下如此等错误。 胤礽大力的摇晃脑袋,将一瞬间出现的荒唐想法给摇掉。 看着石月口中的福哥哥,胤礽脸上浮现一股戒备的神情,心里不断的猜测,此人是谁?为何石月会对他笑? 他还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便看到自己的手已经伸了出去,接着一把将石月拉到身边,紧紧地搂着。 胤礽不断的打量眼前的男人,他一身素白,身上布料讲究,但没半点花纹绣在上头,长得眉清目秀,虽体魄精壮,但是浑身散发出一种温文儒雅的气息。 这人,与他完全不同,给人的感觉就是与他相反,全然是两路子的性格。 有了这层发现,胤礽的心里像是有千万隻蚂蚁爬过一般,他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他就是非常不悦,他甚至想要立刻将对方的脸蒙上,不想石月见到对方的脸。 心念一动,胤礽从搂住石月改为挡在她面前,他的福晋只许对他笑,不许对其他的男人笑! 「你是什么人?」胤礽已从对方的神色看出来,对方已经认出他来,然而他却一点也没与他行礼,思及此,问话的口气更是不带分毫的客气。 男子冷眼的看着胤礽,轻拂沾在身上的灰尘,迈开步伐往都统府门口走去,颇有不与之一般见识的意味。 看见对方这样的无视自己,胤礽更是觉得脸面尽失,他气的想要开口喝斥。 现在督统府门前已经围上了许多在看热闹的人,石月不想再有什么骚动,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在一旁感受到胤礽情绪的她,趁胤礽还没开口前,立刻走到胤礽的身旁举起纤纤玉手,轻轻的挽着他的胳膊,领着他走进都统府。 对于石月突如其来的主动,胤礽有些发楞,同时又觉得欣喜若狂,心里的烦躁突然像被春风吹过一般,瞬间化为乌有。 然而胤礽的欢喜维持不久,在都统府的门关上的一剎那,石月立刻把手抽离,与胤礽拉开一大步。 看着突然失去温度的胳膊,胤礽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彷彿似是失去了什么珍宝一般。 来不急细想,他便听到石月口中的那位福哥哥开口:「没想到,太子也在。」 「不知道起了什么兴致,居然跟过来了。」石月紧皱眉头,瞪了胤礽一眼,冷声地说:「你别在这闹,回去!」 话一说完,石月就与那男子,头也不回的往内院走去。 对于石月瞬间的冷淡,胤礽紧握着双拳,怒瞪着他们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后,一个轻功离开都统府。 回紫禁城的胤礽,一股脑地往永和宫走去。 见胤礽说是要向她请安,却一脸怒气的闷着,德妃笑着:「太子怎么上我这,喝着闷茶?」 不提还好,一提就来气。 胤礽磅的一声,把手上的茶碗大力地放在木桌上,什么礼节也顾不上,怒气冲冲一股脑的说:「那个石氏,看儿臣总没给过好脸色!今儿个,不仅冲着别的男人笑,还赶儿臣走!就这么公然的扣一顶绿帽给儿臣。」 乌雅氏听了,微微一笑:「原来傅先生是今日回来,难怪月儿走的那样急。」 「额莫知道这号人物?」 「那个傅先生,什么样的来歷,我知晓的不多,只是听皇上都称他为傅先生,我就跟着这样称。」乌雅氏喝口茶,继续笑着:「印象中,皇上似是提过,此人叫傅仁福,一直让石文炳收养着,听说是悉心照料的与亲生无异,但是没入瓜尔佳氏的祖籍,月儿一直管他叫哥哥。月儿对傅先生确实不一般,大概也是因为从小与傅先生一块长大。不过,再怎么样也是哥哥,太子就别在意了。」 胤礽冷哼一声,如是说:「说是哥哥,毕竟没血亲关係,这般的亲暱成何体统!」 乌雅氏瞅了胤礽一眼,微微一笑:「听太子的语气,是吃醋了?」 吃醋?这怎么可能?他只是对石月给他绿帽戴,感到不悦。 虽说他们是有名无实的夫妇,但也不能这般不将他放在眼里,有那个人能遇上这事,还能忍受的! 「额莫说笑了,那个石氏与儿臣接触不过短短一天,儿臣对于她,不过是觉得新鲜有趣罢了,至于其他,儿臣不过觉得,既已嫁为人妇,就该恪守妇德。」 看着太子的行为,分明就是吃味,但是有些事,就让小辈们自己处理,他们这些做长辈的,看着就好,插手多了反而坏事,想到这,乌雅氏看破不说破,淡笑不语。 被乌雅氏这样笑看着,胤礽感到浑身不对劲,还莫名的觉得有些心慌,彷彿像是被看透了什么一样,待着没多久,就找了藉口匆匆跪安。 一离开永和宫,胤礽的脑子又开始浮现起石月的笑容,随即又立刻浮起那个傅仁福不屑的脸,本来想起石月的好心情又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想起那个傅仁福,胤礽又开始忍不住的猜想,石月是不是当真心悦于傅仁福,才要提早选秀,为的就是早早选完,两人才好早早双栖双宿。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胤礽就气的想杀人,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怎么回事,他只想做一通发洩,因此随手折断了一根树枝,他便在毓庆宫的庭院开始挥舞练武,心里幻想着那个傅仁福就站在他的前面,被他狠狠地抽打着。 好一通发洩后,胤礽终于感觉到心里有些舒坦,他坐在太师椅上,指尖有节奏的敲着太师椅的扶手,似是思考着什么。 一旁的李培全看了,再加上方才胤礽在庭院的举动,跟随他多年的李培全,自然能轻易的猜出胤礽的心情很不好。 主子从宫外回来之后,脸上的神色就一直不太好,虽说这个主子他从小伺候着,对于胤礽的脾气也摸的熟透了,也能很自豪地认为,这世上除了皇上以外,就数他李培全最了解太子。 但是,今日的太子着实有些反常,就连他也实在是看不懂怎么一回事,虽然想了解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但是问话也是要有技巧的,怎么开头就很重要了。 缓缓地深吸一口气,李培全笑笑地说着:「太子殿下,您这茶握在手里好些时辰了,也没见您喝上一口,许是不合您口味的茶。要不,奴才给您换换,从沏一壶?」 敲着太师椅的指尖忽地停下,胤礽睨了李培全一眼:「李培全,你看本宫如何?」 对于胤礽的问题,李培全心里有点慌,心思不停的转动,对于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的原因,他都不清楚,所以该怎么巧妙的回答这个问题,就成了目前最重要的课题。 李培全一脸恭敬的开口:「殿下允文允武、才德兼备,又深得皇上器重,乃人中龙凤,依奴才看,殿下定然是极好的。」 「那你说说,可会有不心悦于本宫的女人?」 李培全听到胤礽的话,额上的冷汗直流,这可叫他怎么回答? 当太子殿下问出这问题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太子殿下今天的反常是因为女人,并且过程并不顺利,因为要是顺利了就不会这样问,所以这问题他就万万答不得,无论他说的是或否,都会得罪太子殿下。 眼珠子咕嚕一转,李培全突然灵光一闪,但着些许的歉意,涩然的开口道:「殿下您瞧,奴才虽然已经……但也算是半个男人,这女人家的心思,奴才怎么会懂。」 听到李培全的话,胤礽低头喝了一口手里的茶,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可知道本宫的嫡福晋只有一人伺候?」 这时李培全的心才终于安定了下来,原来是为了太子福晋,知道对象那就好办了,这宫里头,被最多人当作谈资的,莫过于皓月宫的那位了,若是说起她,李培全到还真的知道不少。 「一刚开始德妃娘娘是有安排不少人要去伺候的,只是福晋说她喜静,不喜有生人在身旁走动,那些人就全打发了,才会只剩下陪嫁的袭玫姑娘一个人伺候着。」一提到石月,李培全就忍不住侃侃而谈:「说起这太子福晋,着实也有些怪异。」 「喔?」 「殿下您看,这宫里的小主们进宫,哪个是一下就认识身边伺候的人?不都是伺候着才慢慢熟稔,一个喜静的理由就把人全打发了,实在闻所未闻。」李培全见胤礽的脸色没有变化,便放开胆子继续说:「奴才还听说,太子福晋为人不好相处,虽没见过她打骂下人,但是也没见过她对谁有好脸色。」 怎么会没有?她见到那傅仁福倒是一脸欢喜!想到石月看着别的男人露出的甜笑,胤礽的脸又立刻阴沉了起来。 见到胤礽的脸涩开始变得不对劲,李培全立刻噤声,立在一旁。 猛将手上的茶碗放下,胤礽倏忽起身,站起身:「本宫现下要出宫,任何人问起,你该知道怎么作。」 不等李培全回应,胤礽一个轻功就离开了毓庆宫,他离开紫禁城后,一路往都统府的方向走去,到了都统府的墙边,一个轻功翻进都统府的后罩楼。 胤礽看着后罩楼的房间虽多,但就只有一间房是点着烛火,胤礽朝那亮着烛火的房间走去,在窗边停下。 此刻,在房内的石月,正透着烛光静静的看着手上的书,边看边伸手拿起圆桌上的糕点。 看到一半,听到门外的些许动静,石月的眉不自觉的蹙紧,对着在一旁一身素白的人影说:「太子来了。」 话才刚落,便立刻看到一道人影,立于窗边,那素白的人影立刻上前,将窗推开,冷漠的看着一身轻便的胤礽。 没预料到窗会突然被推开,胤礽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开窗的人后,再瞧到拿着一本书看向自己的石月,胤礽不由得勃然大怒:「为何他会在你房里?」 见一身素白的傅仁福瞥了自己一眼后,又转身走回桌边坐下,胤礽的怒火顿时一起,生气的推开房门,讲话的音量也大声了起来:「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现在是在夜里,与白日不同,胤礽的音量瞬间被放大了许多,还引起些许注意,对于这样的状况,石月很是不悦,不自觉的蹙起眉头。 相较于胤礽的激动,一身素白的傅仁福则是镇定的坐着喝茶,完全没打算离开的意思,也没因为胤礽的兴师问罪感到慌张。 看着石月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胤礽心里就来气,他语气越发激动的说:「不许你这般无视于我!」 眼见胤礽越来越激动,而外头开始有不少人往她这边移动,带着些许吵杂声,想到她这边一探究竟,石月看了傅仁福一眼,后者立刻心领神会,放下手中的茶碗,起身往外走去,走之间还顺便把窗户关上。 「如此深夜,太子殿下不在毓庆宫歇息,跑到都统府来引起这般大动静,所为何事?」石月放下手中的书,嘴上冷冷的说着,耳里听着的是外面那些要赶来她这看状况的人,散了没有。 石月冰冷的声音让胤礽冷静了下来,他没有急着开口说话,同样也是将注意力放在外头,因为他是私自出宫,万一他夜闯都统府的事若传到汗阿玛耳里,那事情可就不好收拾了。 虽然他对于石月与傅仁福单凭一个眼神就能传递心思这件事,颇为光火,但为了以大局为重,胤礽拼命的压抑着不断涌上来的怒火。 等待骚动平息的,胤礽百无聊赖的伸手拿起桌上的糕点,放进口中咬开,一阵浓郁的茶香从舌尖蔓延开来,不甜不腻,让胤礽忍不住又塞了一颗到嘴里。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感觉到外头静下来了以后,胤礽开口问:「你与那个傅先生,这般亲暱,究竟是何关係?」 石月听了,拿起桌上的书,轻轻的翻着,开口说:「太子殿下夜深到此,想问的就只是这等无聊事?太子殿下难道没更重要的事可做了?」 「你们俩过于熟稔,这件事一直在我心上悬着,我非得问个清楚。」 石月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太子殿下想的都是些什么荒唐事?太子殿下该关心的不是这些莫须有,天下苍生才是太子殿下该上心的。」 「我就是要听你说。」 石月眉头皱得更紧,音调更为冷冽:「妾身没有说的必要!」 「你……」 「太子的心思,」胤礽话还没说完,石月立刻截断他的话:「只须放在江山社稷上,其他的太子不必上心。」 石月的话宛如一盘冷水浇下,胤礽瞇起眼看着面无表情的石月,见她一付不欢迎他于此的态度,胤礽气就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额莫的那席话,让他急于想知道答案,他白日也不会想出宫找她,不找她也就不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想到石月如此不识好歹的态度,胤礽冷哼一声,站起身,一个转身离开。 离开前,胤礽还用袖口拍了马褂下摆,啪的一个声响,表达他对石月的藐视与不悦。 石月看着胤礽离去的背影,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松开。 一日之内,胤礽居然两次出宫往她这跑,还表现出对她如此显而易见的兴趣,这完全不是个好现象。 她只想毫无波澜的度过三年时间,然后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何胤礽突然就对她上心了?她该怎么做,胤礽才能向这两年一样,对她漠不关心、豪不在意? 自督统府回到毓庆宫,胤礽一整晚辗转难眠,对石月的冷漠他气恼,但一闔上眼,脑中总浮现石月的那抹笑,一睁开眼,胤礽就立刻想起石月与傅仁福,想着他们孤男寡女这般共处一室,在他没见着的地方,两人是如何卿卿我我,就这样一夜未眠。 胤礽心中的鬱闷难以排解,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两年来他从没在乎过的人,会突然间在心中盘旋久久不散,他该是瞧不起她的,瞧不起她工于心计,气愤她佔去了李佳莉瓶的位,但是更让他恼怒的是,一夕之间,他见到李佳莉瓶已不再像从前这般令人愉悦。 变了,变的是他,他从没这样心系着谁过,如今,不只是系着,而是紧黏着不放。 想了一夜,他明白了一件事,他在乎月儿,他不知道与月儿相遇,是不是月儿的计,就算真是月儿使出的手段,他也无所谓,如真是月儿的手段,他至少还能安慰自己,月儿也是在乎他的。 可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提醒着,月儿对他的态度,显而易见的不是欲擒故纵的招数,而是真心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 思及此,胤礽一个来气,将手上的奏摺丢了出去。 此时,正巧康熙帝进来,摺子落到康熙帝的脚边。 胤礽大吃一惊,赶紧跪在地上:「儿臣参见汗阿玛,请汗阿玛恕罪。」 康熙帝看向脚边的摺子:「这摺子,胡说八道的多,难免来气,没事!」说完,康熙帝走到上位坐下继续说:「怕是,你气的不是摺子,而是其他。」 胤礽没答腔,捡起奏摺,将奏摺恭敬的交给康熙帝。 康熙帝接过太监的茶,任凭胤礽拿着奏摺,手就这么悬着:「朕一早听见一个趣闻,说是太子当街给福晋穿鞋了。」 胤礽的手,震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事,居然这么快就传到了康熙帝的耳里。 但震惊归震惊,胤礽很快的恢復镇定:「石氏的鞋掉了,儿臣一时兴起,想逗弄她,故在大街上替她穿鞋。儿臣如此不成体统,欠缺考虑,请汗阿玛恕罪。」 「没事,太子哪来这么多事要朕饶恕。月儿虽有自个儿的坚持,但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太子这般放下身段,是好事。」 「对于石氏,是个误会,石氏似乎对儿臣的所作所为并不感兴趣,儿臣……」 不等胤礽说完,康熙帝叹了一口气:「太子,对月儿,莫固执!月儿在这宫里的日子已不多,太子要谨记!」 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有人提醒着,月儿将会离开紫禁城,两次的语气都有着迫切感,此事越想越觉匪夷所思。 他冷落嫡福晋,甚至没同过房,因此汗阿玛跟额莫如此着急,情有可原。但是何以?何以他们俩如此着急却不曾强迫?何以他们会相继告诫他,月儿会离开? 月儿是他的嫡福晋,他没休她之前,她能去哪? 胤礽沉默的紧皱眉头,混乱的思绪实在是理不出个头绪。 康熙帝起身,轻拍胤礽的肩,说:「你以后会因为没与月儿洞房而悔,朕不希望看到你因为没好好把握这姑娘,而憾。你好好想想。」 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满肚子疑问的胤礽。 石月紧皱眉头看着坐在她房里的男人,一派轻松的吃着她桌上的糕点。 「太子为何又来了!」一向声音平淡石月,难得流露出些许不快。 胤礽微微笑着:「你房里这糕点,宫里没一个人会作,我实在想念的紧。怎么?你怕你那福哥哥会见着本宫?」 石月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然后走到胤礽的对面坐下,说:「太子连续两日夜闯都统府,到底所为何事?」 「你我虽是有名无实,但怎么说都是本宫的福晋,你那福哥哥应该也不能说什么吧?」 面对太子的答非所问,石月沉默的将装糕点的盘子推向太子眼前,冷声的说:「这些,太子带走,不要再到都统府了,否则妾身绝对会让太子永生怀念这糕点。」 胤礽暗自的猜测,猜测石月这番话,到底是威胁说他是会见不到她的人,还是会吃不到这绿色的糕点。 不管石月指的是哪一种,胤礽只想来确认,石月回都统府的三日,是否都跟傅仁福整日形影不离,但他发现,傅仁福今日似乎不在都统府。 胤礽不想知道傅仁福到哪去,反正不是缠着他的福晋就好。 虽然那糕点确实不一般,但那不过是个藉口。 他主要目的是来确认傅仁福与他的福晋,是否非比寻常,本想也顺便向石月问清楚她与汗阿玛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想想石月不可能说,便作罢。 既然他确定傅仁福不是每晚都缠着他的福晋,另一件事也不可能问到,目的既然已算达成,胤礽也没打算继续待着。 胤礽将糕点推回原处,笑着:「我喜爱这糕点的味儿,你回宫,记得带这个糕点给我。」 话一说完,胤礽便始轻功离开。 石月拿起桌上的书翻着,手一挥,本开啟的门瞬间关上,然后拿起糕点吃着,那平静的情绪,彷彿胤礽从来没出现过,只有大力翻着的书声,透露着她内心的烦燥。 隔日一早,胤礽坐在书房里发楞,每隔一段时间,就叫人进来问时辰,总老觉得今日是度日如年。 胤礽作什么事都提不起劲,直在书房里不断叹气,门外,自小侍奉就是胤礽的管事公公李培全,见胤礽这般反常,更是绷紧神经,深怕一个不上心,便惹恼了里头的主子。 随手翻着一本诗经,正巧是采葛篇,胤礽的气又叹得更大声了。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他不见石月,还未过一天,就已如三岁兮,不知道石月一日不见,是如几岁兮?想想石月的性格,恐怕是如三刻兮。 不!或许连三刻也没有,或许石月正对没见他这事,正乐着呢!又或许石月根本没注意他有没有去见她。 这一切都太过于荒唐,胤礽也觉得可笑,但是他仍然不得不承认,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确实越来越在意石月,甚至想日日待在石月身边,既使石月终日对他冷着一张脸,对他说话的语调彷彿能寒出冰,他也甘之如飴。 思及此,胤礽又重叹了一口气,今天就是第三天了,石月什么时后才会回来? 第四章 在胤礽唉声叹气的同时,都统府东厨传来巨大的声响,而所有人都不敢进去里面,只敢在外面偷偷望着脸上冷的彷彿结出一层冰的石月。 石月的双手正在忙碌着将压碎的药材揉进麵糰里,她需要这么忙活的罪魁祸首,正是连几日来骚扰的她心绪越来越烦躁的东宫太子。 绿糕其实是医药谷里最常见的点心,刚到都统府的时候,她常常因为想念医药谷的一切,偷偷窝在房里哭,傅仁福知道以后,就会亲自做绿糕给她吃,安慰她的思念之情。 随着年纪增长,无意间看到了许多未来之事,有了许多体悟之后,对于世事也就越来越淡漠,久了也就养成这样冷淡的性格。 只是,性格冷淡也不代表她就无情,偶尔她还是会想念医药谷的一切,所以后来她便自己学着做绿糕,思念一切的时候,便会吃着绿糕抚慰相思。 但是绿糕做起来异常繁琐,里面又放了不少精气养神的药材,无论是时间上还是火侯上,掌控都必须精准无误,因此这绿糕,石月平时是不太爱做的,总要等到思念难认的时候,才会下厨做一做。 这次是正巧傅仁福回来了,他知道石月爱吃又不愿意自己动手做,这才趁回来的那日,多做一些给她吃。 哪里知道,石月莫名其妙被胤仍缠上了,有着两个人分食那些糕点,绿糕确实也所剩不多,不得已,石月只好下东厨,亲自做绿糕,好打发胤礽。 想到胤礽,石月的手又不自觉的加大几分力道,传出去的声响便又大了几分。 明明两年来都想安无事,突然之间到底为什么要不断纠缠于她?尤其是她对他的态度越冷淡,他便纠缠的越紧。 每个月三天的出宫时间,一向是石月最轻松快乐的时间,她这三天可以不受束缚,安静地享受在都统府愜意日子,以及关心那些因为提早出谷而存活下来的医药谷谷眾。 是的,即使离开了医药谷,她们依然将石月看作自己的谷主,誓死追随,这也是康熙帝忌惮他们的原因之一,儘管理由多么冠冕堂皇,但是这毕竟依然是灭族大事,康熙帝仍然生怕有一日他们会反,儘管石月从没集结过那些人,即使石月再三保证,康熙帝依然忌惮着。 为了让康熙帝不要有过多的猜忌,石月从来没直接连络过那些谷眾,但是身为他们的谷主,石月依然会关心他们,因此,傅如福便代替不方便的石月,以云游四海悬壶济世为由,替她走访那些人,甚至如有什么未来大事,也一併帮忙转达。 而经由胤礽这么一捣乱,石月难得可以愜意的三日,通通消逝殆尽,这让石月如何能不烦燥。 思及此,东厨的声响便又大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都在外头。」经过东厨的石文炳,看到本该在东厨忙活的厨子们都在外头,不由得上前询问。 袭玫略显尷尬的上前对石文炳福身:「都统大人。」 石文炳看了看袭玫的脸色,又看了看厨房,略为思索过后,问道:「是否太子殿下来过了?」 虽然胤礽夜访都统府的那日,引起了一些动静,最后是被傅仁福搪塞过去,但是石文炳也不傻,略为查探一番他也知道是谁,再加上在都统府前穿鞋的骚动,石文炳自然便往胤礽的方向猜测。 石月虽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是毕竟是他养大的,相处了这么久,对于她的性格和喜好,石文炳不敢说是了解透彻,但也是略知一二。 对于石文炳的问话,袭月脸上尷尬的神色更加重了几分,语带保留的说:「回都统大人的话,今日并未来过。」 听到袭玫这么说,石文炳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随即笑笑地走进东厨。 说实在话,袭玫真的打心里佩服胤礽,自她伺候格格以来,她从未看过格格有什么情绪波动,而那位太子殿下,竟然只用了短短三日,就能让格格气成这样,她哪能不佩服? 「月儿。」走进石月身边,石文炳微微笑着叫她:「怎么气成这样?下人们都被你吓得不敢进来了。」 石月听了顿时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往外看去,果然看见外面的人一脸害怕,也难怪他们会吓成这样,平常一年四季没有脾气的人,偶尔反常一次,便会令人特别惊心。 深吸一口气,石月将自己的心绪平稳下来,动作也开始放轻:「没事了,谢谢阿玛关心。」 石文炳笑着走出东厨,对着外面的人说道:「没事了,都进去吧!给太子福晋打打下手。」 日渐西头,盼着石月回来的胤礽,一听到李培全稟报说太子福晋求见时,胤礽心中难掩雀跃,连开口准许的话都带着兴奋。 在一旁的李佳莉瓶乖巧的福了身:「既然福晋来找,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胤礽挥了挥手,语气带着急切。 看着胤礽迫不急待的样子,李佳莉瓶恨恨的咬紧牙,转身离开的那刻,狠狠瞪了正巧走进的石月一眼,耳里听到身后的胤礽用着宠溺的声调喊着月儿,李佳莉瓶气的脸都青了,感觉牙都快咬碎了。 石月手上提着一个精緻的食盒,对于胤礽的叫唤,不自觉的皱了眉头,看着胤礽那热切的神情,眉头又深了几分。 将手上的食盒放下,石月立刻转身要走,胤礽有些错愕,立刻伸出手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太子殿下还有何吩咐?」 面对石月冰冷的语气和一脸的淡漠疏离,胤礽的心情彷彿到了冰天雪地,整颗心凉颼颼的,好心情立刻跌到谷底,语气不自觉的便低沉了下来:「你就这样便要走?当真如此不待见我?」 发现胤礽对着她以你我相称时,石月的眉头立刻紧紧的皱着,这突然间亲暱的态度,是石月不想见到的。 胤礽命里注定不会有她的出现,因此她也不想和胤礽有过多的牵扯,可是眼看这位太子殿下对她的态度越来越不一般,石月开始烦恼了起来。 毕竟现在的满清王朝,怎么说都是她娘亲用命换来的,若是一个改变影响了未来,导致原本该有的太平盛世发生变化,那么,医药谷那些牺牲的人不就白白送命了,这算什么? 见石月不发一语,脸色却月来月沉,胤礽不自觉的松开手,语气惆悵的开口:「你既不愿见我,为何要来毓庆宫?」 「太子殿下既开口向妾身讨要绿糕,妾身就必须得来。」 「你可以差人来。」这样的说法,他无法接受。 任何人向她讨东西,她一向是不假手他人亲自送,更何况皓月宫只有袭玫一人,而袭玫还有其他的差事要做,否则她绝对不会独自前来,引的事情这般麻烦。 胤礽眼看石月又不开口了,他有些烦躁的问道:「你为何又默不作声了?」 「太子殿下到底要妾身说什么?」 「我只要你一句心里话。」 见胤礽这样不依不饶,石月也来气了,她一脸严肃的开口:「心里话就是,我并不想与你有任何瓜葛,只想安静地在皓月宫度过。」 石月说出口的话非常伤人,但是胤礽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因为他发现石月不再装模作样地说『妾身』二字,说出来的语气也不如往常冰冷,却带着满满的疏离感。 胤礽有些挫败的跌坐在椅子上,一脸受伤,眼神带着卑微的乞求,又带着一点希望:「你说的这些我不信,你若对我无意,为何要进宫?」 话一说出口,胤礽就觉得自己肯定是说对了,这肯定是石月欲拒还迎的把戏,否则,依照汗阿玛对她的态度,连宫规体制都能打破,那么不进宫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没关係,如果这是把戏,他甘之如飴,因为这表示石月想吸引他的注意,这表示,她心里有他。 然而事与愿违为,只见石月缓缓开口,语气带着无奈:「进宫非我所愿。」 短短的这么一句话,将胤礽瞬间打入谷底,他一脸沮丧地用双手抱着头,不再看石月一眼。 石月见胤礽不再开口,她便立刻转身离开,脑袋里都是胤礽那看起来颓丧的样子,不知怎么地,心里竟有一丝丝疼。 与此同时,毓庆宫的后殿传来一个清脆的响声。 一个火辣辣的红手印,清楚的印在一个宫女的脸上,那个宫女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在这宫里,最忌讳的就是乱嚼舌根,太子在宫外替石氏穿鞋,这种荒唐的话,你居然敢讲,敢情是活腻了?」李佳莉瓶冷冷的对着跪在地上的宫女说着。 这两日一直有风声传到她耳里,说什么太子亲自替石氏穿鞋,还说石氏搬进毓庆宫是早晚的事了。讲的她心烦意乱。 开什么玩笑,打自石氏以嫡福晋之姿嫁进毓庆宫,她就宛如芒刺在背,每每想到她都睡不好觉,就怕一个闪神,未来的皇后之位就要易主了。 见太子两年里都不曾找过石氏,她才好不容易稍稍喘口气,现在突然有了这种传言,无论这个传言是真是假,要是传到皇上耳里,待太子登基之时,皇后之位,哪还有她的份儿! 站在李佳莉瓶身边的宫女,明显地位比其他宫女高,只见她眼一瞇,扬手又给跪在地上的宫女一个巴掌:「太子殿下出宫这么大动静的事儿,娘娘哪里可能会不知道!就算娘娘忙得忘了太子殿下有出宫的事,太子殿下这般金贵之躯,有可能替石氏那个狐狸精穿鞋吗?若说是替娘娘穿还有可能!石氏那个贱人?我呸!哪能跟娘娘比。你还不快谢谢娘娘恩典,只赏你两的耳刮子就算了事。你那些话要是给娘娘以外的人听到,当心你的脑袋!」 不愧是主事的宫女,果然眼色好,摸的透自己的主子的性子。 照理说,目前是侧福晋的李佳莉瓶不该被称作娘娘,但李佳莉瓶想要的是将来太子登基后,掌管后宫六院的皇后之位。所以摸透李佳莉瓶心思的主事宫女,一声声的娘娘将李佳莉瓶捧上了天,再加上左一个狐狸精右一个贱人,骂的李佳莉瓶心里是愉悦极了,原本烦躁的心情顿时消失。 是啊!太子出宫这么大动静的事,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虽说无风不起浪,但此事恐怕是空穴来风居多。 一抹微笑出现在李佳莉瓶的脸上,说着:「太子一刻不见我就心慌,我看他这会儿准是想着我了,你起来,替我梳头,我等会儿还要陪太子用膳。」 跪在地上的宫女一听,连忙站起来,顶着红肿的脸上前,战战兢兢地替李佳莉瓶重新整理头发。 「娘娘,您这时间去,石氏那个贱人恐怕还没走,可需要奴婢去探探?」 突然一提到石月在毓庆宫的事,李佳莉瓶脑袋便立刻浮现胤礽换的那句月儿,顿时有些心神不寧,头一晃动,便立刻传了一股刺痛。 李佳莉瓶呼痛了一声,转身又是一巴掌:「废物,连个头都不会梳,留着一双手有何用!来人!把她拖下去,把手给砍了!」 「侧福晋!侧福晋饶命!侧福晋!」 那句声声喊着的侧福晋,听在李佳莉瓶的耳里由为刺耳,彷彿就是不断的提醒着她,就算生了个阿哥,她永远也比不过石月。 又是一个巴掌打过去,李佳莉瓶冷冷一笑:「我的确是饶你的命,我不饶的是你的手,放心吧,手没了,不是还有腿嘛。」 那宫女一脸惨白的看着李佳莉瓶,整个人都在哆嗦着,她恶狠狠地说着:「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会有报应的。」 「好一张伶牙俐齿,」李佳莉瓶捏紧了宫女的下巴,艷丽的朱唇嫣然的笑着:「拖下去,顺便把她的嘴缝上。」 「喳。」得令进来拖人的太监,任凭那宫女怎么叫喊,他们都宛如铁石心肠般,一路将她往外拖。 从毓庆宫回来,石月的心思烦躁,想在宫里到处走走,缓解这烦闷的心情,直到一个欺凌的哭喊,打断了石月杂乱不堪的思绪。 平常石月遇到这种事,她是不会管的,但是这次不知怎么地,她就是想去看看,轻功一展,在附近落地后走近哭叫声传来的地方。 一走近,石月见到一个宫女被四个太监压着,哭喊着:「公公!公公!拜託您高抬贵手,不要砍奴婢的双手,这手一砍,奴婢这一辈子就毁了。」 「谁让你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你就长长记性,下辈子别再犯了。」一道尖锐的声音冷冷的说着:「动手。」 「住手!」听到要砍手,石月连忙上前阻止。 一听到有人出声阻止,原本要落下的刀立刻停下,其中一个太监连忙走上前,对石月行礼:「太子福晋有何吩咐?」 「太子福晋,太子福晋,请您救救奴婢。」一见到石月,像是抓到了一个浮木,那宫女拼命的哭喊着,求石月救她。 石月此时才正眼瞧见那名宫女的面容,她表面虽无波澜,但内心惊愕无比。 她知道此人! 她俩并不相识,但石月见过她一次,就在未来的影像里。 她跟福哥哥刚到都统府时,虽然阿玛跟额莫待她视如己出,但那时她还没办法接受都统一家,只当福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那时她特别害怕有朝一日福哥哥也会离她而去,所以用了源如玉的力量看了福哥哥的未来。 看了以后,她发现福哥哥这一生只娶一个妻,而那个妻不是她,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女人,只看过那一次,那女人的样子就深深的烙在她的脑里。 而眼前这个人,便是她所见的人,她的福嫂嫂。 但是福嫂嫂怎么会还在宫里?她有用源如玉看过的,福嫂嫂应该在前阵子就提早出宫,并在返乡的路上遇到福哥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把未来给变了? 那此人还会是她的福嫂嫂吗?如果他们俩没相遇,那福哥哥该不会就终生不娶吧? 想到这里,石月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暗暗的盘算着,要怎么改变这情况,让两人相识。 一旁的管事公公见石月眉头深皱,立刻开口说:「太子福晋您金贵玉体,见不得这等脏东西,脏了您的眼就不好了。」 虽然宫里上下都知道这个嫡福晋不受宠,但奈何人家后台硬阿!有皇上罩着,在怎么不受太子殿下待见,一样是得罪不得。 「为了什么要砍手?」将思绪拉回,石月开口问。 「回太子福晋的话,」管事的太监恭敬的答腔:「这罪人,手脚不乾净,偷了东西。」 石月看向哭的梨花带泪的人:「你有吗?」 那人拼命的摇头,就怕石月看漏了,像是要把头摇断似的,死命的摇。 「太子福晋别听这贼丫头讲的话,这罪人说的话不能听。」管事太监恭敬的说。 「这里是你管事?」 「是的!这里是奴才管事。」 「放人。」 「这……」管事太监面带犹豫:「这奴才是奉命行事,太子福晋可为难奴才了。」 「若真是偷了东西,正常也不该在这用刑,动用私刑的事,万一传了出去,可不太好。」石月一边说一边将头上的发簪取了下来:「但是,我知道你们也是为难。这样吧,你就回报说这贼人砍完手太痛苦,自戕了。劳烦公公,辛苦了,这个让你们喝茶。」 管事太监见石月的发簪虽比不上其他人华丽,但也是纯金打造,再加上他们这动用私刑的事,万一传到皇上那边,很有可能便小命不保,随即笑着说:「不辛苦,不辛苦,为太子福晋办事怎么会辛苦。」说完便收下那个发簪,嘿嘿一笑:「福晋说的是,贼人已自戕而亡,奴才等这就告退。」 劫后馀生的宫女见太监们都走了,立刻跪下磕头:「奴婢感谢福晋救命之恩。」 「起来吧!」 石月本来就不喜打扮,全身上下就一个发簪,这么一拔,整个发丝便直直落下,批在身后。 宫女起身后,见石月披散着头发,立刻取下自己的发簪:「福晋若不嫌弃,可以用奴婢的。」 石月点点头,接过发簪,仅用单手便快速的将头发盘了回去,这让宫女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盘好头发后,石月淡淡的道:「跟我来。」 说罢,也不管对方有没有跟来,石月逕自的往前走,心里则是在盘算着,眼下福哥哥恐怕要好几年才会回到京城,在此之前她到底要怎么安置她福嫂嫂? 还有胤礽对她那过于热切的态度…… 想到胤礽,石月又不禁皱起眉头,事情太多了,她真的得好好捋捋,之后到底该怎么做。 两人一路回到了皓月宫,石月依然还没想到该怎么安置她未来的福嫂嫂。 正在扫地的袭玫,看到石月回来,身后跟着一身狼狈的宫女,惊讶的走上前:「福晋……这……」 明明石月跟她说要给胤礽送绿糕,不要她跟,她还想说怎么这么晚,终于回来了,后头怎么跟着一个这么狼狈的宫女? 「带她去梳洗更衣。」 说完,便要往卧房走去,对方换住了石月:「福晋,福晋不问奴婢发生了什么事吗?」 石月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像她:「你确实有偷东西吗?」 「没有!奴婢发誓,奴婢没偷东西。」宫女激动的澄清,深怕石月不相信。 「这样就够了!」石月说着,继续往卧房走去:「去梳洗吧!」 宫女呆呆的望着石月的背影,袭玫将宫女搀扶起来,说:「主子儿就是这样,走吧。」 到卧室的石月,走到床前,将脚踏拿起,翻向背面,脚踏背面有一个小洞。石月将柔荑伸进小洞,没多久柔荑上多了一叠银票,接着又走到书房,磨了墨后,开始在纸上写着。 等一切就绪,她便往正房走去,静静地等着。 过一会儿,袭玫带着已经清理乾净的宫女进来,石月招了招手,示意那个宫女到跟前:「这些银票和这封信,你拿去,袭玫会给你出宫令牌,你离开宫里就直接投靠督统府,这儿就不要回来了。」 想了许久之后,石月还是觉得,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先把她未来的福嫂嫂送出宫,安置在都统府里,反正横竖福哥哥都会回都统府,这样的安排不仅能确保两人一定会见到面,还能保证福嫂嫂的安全。 哪知,对方居然噗通的一声,重重的跪下,咚咚咚的磕着响头:「不要阿!福晋不要赶奴婢走!」 「这里是是非之地,有什么好留恋的?难道你想接近皇上或太子?」 「不是!不是!」大力的摇着头,宫女急切的说:「奴婢万万没有这样的想法,奴婢的命是福晋给的,奴婢只想报答福晋的恩情,伺候福晋。」 「我不需要你伺候,你拿着这些银票过安稳和乐的日子,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那宫女像是没听到石月的话,依旧继续磕着头:「求福晋收留奴婢。」 石月看着对方如此执拗,也不再说话,逕自的起身走向书房。 心里不断的腹腓着,她未来的福嫂嫂有够固执,简直跟她福哥哥有得拚。 袭玫见石月离开后,走向那宫女:「你这又是何必呢?福晋没有你想像中的好伺候阿。」 「奴婢的命是福晋给的,不论好不好伺候,奴婢发誓要跟着福晋,誓死效忠福晋。」 袭玫叹口气蹲下,视线与那宫女平视:「你当真只有这样没其他想法?」 那宫女拼命的点头。 「看来你是跟我一样了。」袭玫无奈的说:「这样吧,你要真想留在格格身边,我给你出个主意。」 那宫女喜出望外的看着袭玫,袭玫笑着凑近她的耳朵,悄悄的说着话,只见宫女的笑顏逐渐扩大,语毕,还感激的看着袭玫。 走到书房的石月,替自己添了一杯茶静静的看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字渐渐看不清了,这时她才发现已经晚了,推开书房的门,发现袭玫已经在书房外头等候。 「格格要在哪里用膳?」 石月没有回答,往主房的方向走去,发现那个她福嫂嫂依然跪着,而且还全身盗汗。 心里一惊,石月立刻走上前,抓起她的手腕,把着脉,又往她的额头看去,最后看了她的双眼,便放下她的手。 石月叹口气说着:「袭玫,你没事对她下药作什么?」 「我见她如此糟蹋格格的心意,所以给她点顏色瞧瞧,要她知难而退,谁知,她还是这样跪着。」 石月皱着眉头,想帮她赶人,有需要用这法子吗? 眼见她福嫂嫂脸色苍白的看着自己,眼泪在眼眶打转,却倔强的不让泪流出,石月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她方才求饶声是喊的哭天抢地,现在跪在她房门口,却死都不掉一滴泪。 轻叹一口气,她实在真拗不过倔强的福嫂嫂,就如同她拿她福哥哥一点法子也没有。 石月走进房里,再出来的时候,手已经出现一瓶药罐,她从里面倒出了两粒药丸:「吃下去吧!能治你。」 「除非福晋答应让奴婢随伺在侧,否则奴婢不吃。」 「跟着我不会有什么荣华富贵,而且我这边没其他宫女了,事情只会多,不会少。」 「奴婢不怕苦,也不求富贵荣华,只希望可以伺候福晋。」 看着福嫂嫂,语气虚弱,脸色苍白,彷彿随时会倒下,石月又是一个叹气:「吃下吧!」 她要真想留下,就让她留下吧,或许把福嫂嫂留在她身边,比较容易让她跟福哥哥见面,毕竟出了宫,福嫂嫂也很有可能跑出城。 只见那宫女呆呆的看着石月,袭玫看了笑着:「格格答应你了,还不快谢恩吃药。」 石月看着她福嫂嫂高兴的接过药丸,对自己磕了三个响头并道谢,一口将药丸吞下。 看着对方的脸色逐渐好转,石月叹了一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好歹在正式成为她福嫂嫂之前,总要先有个称呼。 「奴婢叫妤岑。」 石月转身走到木圆椅坐下,拿起碗筷:「进来吧!一块吃吧!」 妤岑愕然的看着石月,而袭玫则是熟练的拿起碗筷开始添着白饭:「你习惯便好,我服伺格格这么多年来,格格一直都是让我一块同桌吃饭的。」 妤岑听了点点头,有些胆怯的坐下。 看着妤岑那反应,袭玫就像是看到当初的自个儿一样,禁不住的失笑,将白饭拿给妤岑。 「待会拿药酒替妤岑的膝盖揉揉,揉匀一点,才不会留下病灶。」 「是!」袭玫笑笑的应话。 跟了石月这么久,袭玫早就摸透了石月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她的主子心里比谁都善良,比谁都有慈悲的心肠,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所以用下药这一招,她早就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帮妤岑留下,只是妤岑得稍稍吃些苦。 袭玫微微笑的看着正替她挟菜的石月,这么好的人,真希望她能平顺一生,更希望未来会有一个人,愿意呵护石月一生。 饱饭后,袭玫带着妤岑去擦药酒,石月收拾碗盘拿在手上,才刚踏出正房,石月便看到一位身形伟岸的男人,抬头看着天上高掛的月。 石月皱着眉头看着站在门外的人,她实在很想装作没见到,但是她没办法,因为李培全已经注意到她了。 「参见太子福晋,万福金安。」 听到李培全的叫唤,胤礽转过身,直勾勾的看着石月,同样也见到她手上的碗盘。 胤礽看了李培全一眼,李培全立刻心领神会:「呦,福晋,这些脏活让奴才来就可以了。」李培全一边说一边上前,拿走石月手上的碗盘。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石月实在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胤礽了,她还以为她把话说到那样的份上,她至少会有一、两个月不会再见到他了。 「我……」胤礽的眼神暗了暗:「我有些事想问你。」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石月总觉得今天的太子殿下特别难缠,语气无奈地开口:「殿下有何想问?」 「你为何目的进宫?」 胤礽刚才仔仔细细地想过了,若石月并非自愿进宫,那么她来这里肯定有原因,他想知道那个因。 听到胤礽的问话,石月只是静静地看着胤礽,一点也没有要开口回答的样子。 见石月又陷入沉默,胤礽有些挫败地说:「那至少回答我第二个问题,汗阿玛答应你什么了?」 胤礽连贯康熙帝和乌雅氏地暗示,原本以为他们指的是石月每个月都会出宫的事,但是今天他亲耳听到石月亲口承认她并不想进宫,他便立刻猜想,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康熙帝肯定答应了石月什么其他的条件,才让石月甘愿嫁进来。 「太子殿下,」石月被胤礽连续两个问题问地有些招架不住,他知道胤礽不傻,毕竟是未来地储君,怎么会傻,只是她没想到胤礽不过短短几个拾时辰,便能直接想到关键问题,她忍不住皱紧眉头,用着毫无起伏的语调说:「请太子殿下,忘了妾身,不要想、不要看、不要在意,更不要好奇,只要记得你身边的李佳氏,足矣。」 听到石月这般避而不答,还提到李佳氏,胤礽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他上前紧抓住石月的双肩,语气焦躁地说:「只要一个,只要回答我其中一个。」 石月心里有些无奈,他到底希望她怎么回答?他是希望她说,因为康熙帝灭了医药谷,觉得亏心,所以想将她栓在身边?还是要她跟他说,她是医药谷的人,康熙帝怕她运用能力推翻满清王朝,所以想控制她? 石月有些头疼地看着胤礽,见胤礽语气极尽哀求地对她说:「求你了,我只想要一个明白。」 轻咬下唇,石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入宫三年后,皇上许我自由。」 胤礽惊愕地看着石月,一瞬间他突然明白过来,难怪,难怪康熙帝与乌雅氏一直提醒他,原来,她一直就不曾属于他,原来她真的不是在欲擒故纵,她是真心地不想与他有所牵扯,因为她本来就会离开,无牵无掛地离开。 而他也很清楚地知道,石月跟他说的是实话,因为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心里很清楚,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石月是寧愿保持沉默,也不会说谎誆他。 石月见胤礽失魂落魄地离开,她轻咬着唇,心又无端地痛了起来。 她今天这是怎么了?石月忍不住替自己把着脉,难道她病了? 第五章 微风吹抚,满庭花香扑鼻,阵阵琴音悦耳绕樑。 只见皓月宫一角的小亭子,亭子上头提了沁心亭三个字,亭里的石桌放了一把琴,琴上刻着不一般的花纹,而石月的青葱在琴弦上游走,曼妙音律不断流转。 一旁的石椅上坐着一个女子,女子身旁又站着一个人,只见坐着的女子嘻嘻笑着,不时伸手拿着桌上的瓜子,将里边的肉取出,放在一旁的碟子里,而站着的那个人,一脸严肃,心里对眼前这女子的行为感到怪异又有些不知所措。 没错,笑着拨瓜子的人就是袭玫,而站着一脸严肃的人便是妤岑。 妤岑跟袭玫不一样,妤岑进宫服侍过其他人,而袭玫是从宫外随着石月进宫的,石月对那些繁文縟节一向不讲究,也从不把袭玫当作下人看待,所以没旁人在的时候,石月与袭玫的相处一向这般随兴。 但,这样的相处在妤岑眼里这就是没规矩,这让一向在宫里伺候主子们伺候惯了的妤岑,心里别说有多惊讶了。 突然之间,琴音戛然而止,只见石月抬头往一处方向看去,妤岑和袭玫也下意识地随着石月的目光看去。 只见沁心亭外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男子,此人身形挺拔,面目清秀,令石月最为在意的是,他的眉宇之间隐隐有着真龙之气在流淌。 这让石月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她看到的未来是,康熙帝禪让皇位给胤礽,康熙作太上皇含飴弄孙。 但是此人的出现,开始让石月觉得,一切似乎隐隐的出现了些变数,否则,同一个时间,何以会有两个人,同时散发着真龙之气? 这是不该出现的情况,两个天子意味着必有相争,也意味着混乱。 想到这里,石月忍不住皱起眉头。 此时坐着的袭玫早已起身,她跟着妤岑一起福身,嘴里没出声,耳里听着妤岑说着:「四阿哥万福。」 实在不能怪袭玫无礼,自从来到宫里,石月和袭玫一直是打着三年后会离开的想法,所以一直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从来没跟任何人打交道,是以认识的人并不多,对于眼前这第一次造访皓月宫的人,自然是半点也不认得。 幸亏有妤岑在,否则他们主僕二人大概就要跟对方大眼瞪小眼了。 「胤禛见过二嫂。」胤禛看到石月眉头紧皱,直觉得认为石月是对他的打扰感到不满,冷冷一笑:「胤禛经过这,听到二嫂的琴音,因此想向皇二嫂讨教一番,不知皇二嫂可否赐教?」 二嫂?听到这样的叫唤,石月脸一沉,后又看到他身边一个随伺在侧的人都没有,眉头皱的更深了。 此人明知道她的身分,还隻身到她皓月宫,如此不顾礼节,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为何。 这般工于心计的人,石月心里打定主意,认为对方是不可深交之人,她倏然起身,脸上已恢復平静,她不发一语向内院走去。 石月离开前,淡淡的看了袭玫一眼,袭玫立刻心领神会,挡住提脚要跟着石月的胤禎,恭敬的开口:「四阿哥请留步,福晋进来微恙,易乏,怕是染了风寒,要是过了病气给四阿哥,可就不好了,四阿哥请回吧!」 胤禛看着袭玫,冷冷一笑,言语充满了不屑与揶揄:「这可巧了,方才还精神奕奕在抚琴的人,突然就染风寒了。看来宫里传闻太子福晋铁石心肠,所言不假。」 石月听了,脚步瞬间停下,转身看向胤禛:「四阿哥隻身到皓月宫,有何用意?」 「近几日,宫里有着传言传得沸沸扬扬,不知二嫂可有听闻?」见石月不答腔,胤禛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继续说:「听说一向不入太子眼的福晋,前些日子让太子替福晋穿鞋了,看来是好日子要到了。只是,太子福晋对太子的心意,又有几分?」 石月听了,背脊阵阵发凉,她没想到胤礽在都统府前作的事,居然会传进宫里,想必也传到康熙帝耳里了。 想到这件事可能已传到宫哩,石月心里就有些发愁,她担心康熙帝会藉由这件事,约定的时间到了也不会让她走。 胤禛停顿了一会儿,见石月依旧没答腔,他冷哼一声:「本想来看看,到底是怎样的蛇蝎美人,可以弃宠爱自己的太子不顾,这般看来还真不虚此行。」说完又是放声大笑道:「不仅不虚此行,还叫人开眼阿!太子福晋居然一点也不稀罕太子。」 看着胤禛一边说着有趣一边大笑着离开的背影,石月原本已经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胤禛到这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观察便如此细緻,重点是,她不认为胤禛来确认传闻,到像是在策划着什么。 只是,她没凭据,靠得是一个没来由的直觉,而她确信自己的直觉肯定没错。 要看看吗?要用源如玉看看他以后会做些什么吗? 但是,源如玉只能看的是确定的东西,如果他现在策划的东西,实际上并不会实行或是找不到实行的机会的话,即使用了源如玉,也会看不真切。 更何况,最近源如玉的力量,变得有些难以掌握,她使用起来越来越吃力,她实在不确定这样的状况下,能不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策画的事情她尚且不清楚,不过有一个目的倒是非常明确。 「袭玫,」石月将视线收回,转而看向立在不远处的人:「你去毓庆宫那里看看。」 袭玫听了,点点头,立刻前往毓庆宫。 等袭玫走远后,石月立刻开口问:「妤岑,那个四阿哥是什么来歷,你可清楚?」 妤岑点了点头,说着:「回福晋的话,关于四阿哥,奴婢知道的不多,只晓得四阿哥生母是德妃娘娘,由孝懿仁皇后抚养,皇上曾在四阿哥幼年时说过他喜怒不定。」 石月坐回石椅上,静静的想着关于妤岑说的话,方才确实能感受到一些关于胤禎喜怒不定这事,但是感觉上他的喜怒不定,不像是一般的喜怒不定,比较想是,经过思考计算,刻意营造出来的样子,好让人捉摸不清。 到底是她失斧疑邻,还是他真的城府这样深?若是后者,万一真到了两龙相争,太子会吃亏的。 想到这,石月暗骂自己多事,她何必担心太子这么多!这一切都是他们爱新觉罗氏自己的造化,只要能确保满清可以长治久安,谁坐上那把龙椅,都不关她的事。 轻啐了一声,石月想到方才自己还一度打算使用源如玉,她就又忍不住骂着自己无聊,何必管胤禛想做什么,只要不来犯她,太子会怎样都不关她的事。 打定主意什么都不管的石月,开始吃着刚刚袭玫取出的瓜子肉。 妤岑见了,立刻替石月把琴收起来,然后倒了一杯茶放到石月面前,接着伸手开始拨着瓜子。 「太子跟四阿哥两人的感情如何?」吃着瓜子无聊,石月突然想起胤禛方才的话,很明显的在替胤礽叫屈,才打定主意什么都不管的石月,又忍不住问了起来。 「太子殿下并没有与哪个兄弟特别往来,除了遇见会问安以外,并没有与谁特别交好。」妤岑偏头想了一会儿,带点不确定的语气说:「真要比较起来,可能与四阿哥会好一点。四阿哥每次遇上太子殿下,都会多聊上几句,但是看着也不是特别好的关係。」 不是特别好,但又会说上几句话的关係? 胤礽自小就作为储君培养,年幼时,尚且不作他想,年岁渐长,渐渐就变了味,其他的阿哥们不愿与之往来,倒是人之常情。 但是胤禛不同,会与特别与太子说上几句,又故意不会处的太近,加上来皓月宫这么一通闹,传了出去,别人只会说他兄友弟恭,心疼自己的兄长,盼着兄嫂和睦。 这般的城府,这样深沉的心思,石月一想到就觉得心烦,还觉得累,而且特别不喜欢与这样的相处,因为这样的人真要想害你,可是不吐骨头的,每时每刻总要堤防着,这样实在太累了。 一个康熙帝就够她烦的了,她不想再来第二个。 思及此,石月默默的决定,不管胤禛处心积虑接近胤礽的目的为何,她不想知道,也不想管,反正,今年是她待在这宫里的最后一年,她只想安稳地渡过这些日子,出宫之后她要跟着傅仁福到各处游歷,与那些散落在各地的谷眾叙旧。 虽说,同个时期出现两个具有天子相的人,确属奇异,但又如何呢? 未来虽会改变,一个小小的决定都很有可能会影响未来的走向,但是问题是,除非提前窥探未来,否则人的性格一向一成不变,会做的决定和选择大多相差无几,所以未来大多变动不大。 当然,如果有人的性格出现极大的变化,选择了原本打死也不可能作的决定,这样的前提下,未来倒是有可能大变,不过这样改变未来的决定,往往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 就像她爹娘,用自己的命,还有那些要与医药谷共存亡的谷眾的命,这才换得康熙帝的健在。 想到当年,石月的眼神不禁黯淡下来,拿起源如玉,手指轻轻的摩娑着玉,藉由这样的动作,缅怀着那些失去性命的至亲,那些在医药谷的人,无论是否有亲缘关係,在她心里,他们都是她的亲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袭玫双颊发红,喘着大气的回来,石月才从思绪中恢復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何以一路跑来?」 袭玫边喘着气边说:「毓庆宫那里出大事了,太子殿下一直在书房不出来,已经三天未用膳,还不让进。」 「滴水未沾?」石月轻轻蹙眉。 「那倒不是。」袭玫缓缓摇头,眉头也不自觉的皱起:「听说喝了不少酒,奴婢在书房门口问李公公的时候,还闻到很浓的酒气从里面散出来。」 「你去问的时候,还有谁在?」 「只有李公公在,但是奴婢听说德妃娘娘去看过了。」 石月坐在石椅上,不发一语,面上一点变化也没有,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就这样看着。 一旁的妤岑似乎显得有些焦急,双眼似乎在打量着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石月看妤岑那个样子,瞥了她一眼后,淡淡的开口:「想说什么便说。」 「回福晋的话,奴婢在想,四阿哥都特别到这闹了一番,恐怕太子殿下的状况……您要去看看吗?」 「不去。」石月淡淡的说着,轻轻地翻了一页书。 连妤岑都看出来四阿哥是特地来闹的,她还跑去插手此事,不是白让人抓把柄吗?虽然她不知道去了会有什么把柄可抓,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是……」妤岑见石月不为所动,开口还想劝。 袭玫见状轻轻的拉了拉妤岑的衣袖,将她拉到一边,小声的说:「你傻啊!那是太子殿下,皇上又不会坐视不管,更何况太子殿下跟福晋两人感情也不深,去凑什么热闹?不是还有那位李侧福晋在吗?放心吧!」 妤岑是从毓庆宫出来的,虽说与太子殿下的主僕感情并不深厚,但毕竟是曾经的主子,难免也是会关心一下,不过看石月和袭玫主僕两人都一附事不关己的模样,既然身为福晋的人都不在乎,那妤岑心里也不再多做纠结。 他们三人,该吃吃,该睡睡,小日子过的逍遥轻松,直到李培全的出现…… 石月皱着眉头看着快把皓月宫的门槛给踏破的李培全,她已经数不清李培全这是第几次出现在这了,又是第几次跪着磕头求她了:「太子福晋,您就看在和太子殿下夫妻一场,劝劝太子殿下吧!再这样下去,太子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石月拿起桌上的书,连个眼神都不给他,淡漠的彷彿李培全不存在一样,转身就往室内走去,理都不理。 李培全巴巴的跪在正房门口,高声的喊到:「求福晋救救太子。」 太子哪里需要她救?石月听到李培全的叫喊,忍不住皱了眉头,胤礽未来会继承大统,她去与不去太子都会没事,更何况康熙帝也不可能让他有事,退个一万步来说,胤礽这么大个人,难不成还能把自己饿死? 再说了,这件事情即便她有能力管,她也不能管,她本来就不想未来有所变数,她才提出能全身而退的三个条件,为的就是想让她爹娘以及那些谷眾拚了命想守护的未来,能在正确的道路上。 如果因为她的插手,反而越来越牵扯不清,那一切不就功亏一簣了吗?这实在是她不想见到的。所以趁现在让一切步入正轨,这也是好事。 心中暗暗下了决心的石月,冷冷的对着李培全说着:「你回吧!别再来了。」 然而,石月当真是错估了胤礽的坚持,当胤礽把自己关在书房七天,康熙帝坐在他的眼前,石月再也没办法像一开始那样气定神间。 石月手上拿着书,静静地坐在石桌前,既没有起身行礼,也没有开口说话,就只是静静的看着一进来就直接在她眼前坐下的人。 两人这样保持沉默,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康熙帝先忍不住开口,道:「打自你进宫以来,朕就不曾为难你什么,也不想勉强你什么。但,礽儿是朕的皇子,也是大清的太子,朕的江山将来是要让他打理的。朕不能眼看他这样下去,你可否看在朕的面子上,劝劝礽儿?」 「皇上说笑了,您贵为皇帝,开不开门不过一句话的事,谁也拦不了,也不敢拦。」石月语气有些冷漠的说:「何须我来劝。」 这个道理,康熙帝怎么会不明白? 但是,强硬地把人带出来又如何?解铃还需系铃人,当康熙帝听到李培全跟他说,胤礽将自己锁在书房之前,有见过石月,那时,康熙帝就知道,这件事只有石月能解。 康熙帝种种叹了一口气,语气带着恳求:「朕知道是朕自私了,也知道这事儿委屈你了,但礽儿是真的急需你救命。你就当卖朕一个人情,朕许你一个承诺,日后无论你用这个承诺开口要朕兑现什么,朕都依你,这样可好?」 许一个承诺?这样的条件固然吸引人,但是石月真的不知道,这个承诺日后是不是真的能作数。 石月长叹一口气,她知道,如今她是不答应也得答应,康熙帝不过就是给她个台阶下,如果是这样,那她还真到不如卖这个人情。 石月缓缓地起身,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她没福身就转身离开皓月宫,走到宫门口,她看着宫门口站着的一群人,那些人都是跟着康熙帝来的。 看向恭敬站在一旁的顾问行,石月对着这个康熙帝极为信任的总管太监说:「我要十五人。」 顾问行立刻意会过来,随手点了石月需要的人数,吩咐她们跟着石月走。 另一头,毓庆宫的每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原因是毓庆宫的主人,爱新觉罗?胤礽,把自己关在书房内整整七天不曾用膳,所有人都担心主子有个什么万一,偏偏,胤礽曾下令任何人不准进,所以没人敢开门进去看里面的情况,只能在外面乾着急。 刚开始头几天,李培全还能製造一些作势要开门的动静,引发书房里的人勃然大怒,破口大骂或是砸些东西,虽然消极,但至少确定主子还活着,渐渐的,里头的动静越来越小,李培全越来越着急,没事就往皓月宫跑,希望石月能把里头的人劝出来。 谁知,那个太子福晋心肠到硬,饶他说破了嘴,太子福晋连皓月宫都没踏出半步。 虽然德妃只来过一次毓庆宫,之后就再没来过,也从未动身去劝劝过皓月宫的那位,但是却为李培全指了条明路,这让李培全很感动,也知道太子殿下这下有救了。 不由分说,李培全立刻求见康熙皇,向康熙皇稟报太子与太子福晋曾单独谈话,之后便在书房里不出来。 虽然康熙帝听到之后指挥了挥手说了声知道了,但是李培全心理明白,只要康熙帝插手,就一定可以把人给请出来,无论是书房的那位,或是皓月宫的那位。 只是,这六天都过去了,眼看书房里的人都快不行了,怎么皇上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公……公公……」 一旁小太监急促的呼唤,将李培全的思绪来回来。 叫的这般急,让李培全本就鬱闷的心情,更加不顺,本想开口教训小太监出口恶气,没想到小太监一直看着他后边的方向,李培全一脸狐疑的转身一看,远远居然有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近。 自太子殿下把自己关进房里后,侧福晋李氏就没少来这里过,但每次也都只是看看太子殿下出来了没,也没打算冒着被怪罪的风险进到里面把太子殿下劝出来。 一瞬间,李培全以为又是侧福晋,但是看久了,心里又觉得不是李氏,因为那个阵仗比李氏还大,李氏身边伺候的人就那几个,不可能有这般大的阵仗。 李培全定睛一看,发现领着这个阵仗,走在最头的是石月,不禁差点热泪盈眶,一看到石月,他心里就有十成十的把握,太子殿下肯定有救了。 石月的手上提着一个竹篮,身后的太监抬着大桌及椅子,宫女拿着一盘盘的佳餚,在远远的地方,石月让他们停下候着,自己往李培全站的地方走近。 不等李培全开口,石月缓缓的开口:「开门!」 听见石月的话,在门边的太监们面面相覷,没人敢开门。 一见救星来了,李培全一扫连日来脸上的抑鬱,挺直腰桿,厉声道:「你们一个个是聋了,没听见福晋的话?把门打开!」 听见李培全的话,太监不敢有半刻耽搁,立刻将门开啟。 书房门一开,霉味、酸味、腐臭味混杂着一块儿,从开啟的们窜出,所有闻到的太监宫女,纷纷反射性的呕吐起来。 李培全毕竟在宫里待久了,他强押着反胃的感觉,镇定的站着,眼尾瞄向一旁的石月。 一看,李培全不自觉瞪大了眼,他虽然忍耐着噁心感,但脸色可想而知,肯定不是难看两个字就能说的尽的。 但是石月,别说眉头了,根本连眼都没眨一下,他不自觉的佩服起石月,也开始理解胤礽为何会对石月这般上心。 眼前的太子福晋,根本是个奇女子。 要说石月是奇女子,其实也不尽然,石月在来之前,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如果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里头的样貌,可想而知,甚至可能会比她所想的还糟,所以石月早就先早一步把自己的鼻子用薰香给薰麻了,现在的她,根本闻到不到任何气味。 不这样做的话,她根本进不到里面。 石月从竹篮拿出一个小香炉,用火摺子把里头的粉末点燃后,将一整个香炉放在门槛边,然后走了进去。 一进到里边,石月不禁皱起眉头,这里面可以说是一片狼藉,各种书籍散乱在地,远处还有一些碎裂的瓷器碎片,勉强能看的出来是一些茶碗。 胤礽头发散乱,双眼紧闭,满脸鬍渣,衣衫不整,整个人倚靠着桌脚,坐在地上,身边全是酒罈子和酒盏。 由于七日不进食,导致他现在面黄肌瘦。 看见胤礽这个样子,石月忍不住摇头,难不成他真打算把自己折磨死? 「月儿……」胤礽喃喃的叫着,他本低沉浑厚的嗓音,变得沙哑艰涩。 石月心里一震,她知道这样状态的胤礽,还能有一口气在,全靠他平日有在习武。 他目前的状况根本可以说是奄奄一息,在这种情况下要她进来劝人,可见康熙帝根本是倚仗着她身上的那一点医术。 眼看着早已神智不清的胤礽,嘴里囈语不断,喊出口的都是她的名字,这让石月的心里不停地颤动,她从没想过,短短的几日,胤礽居然在乎她到这种地步。 她是因为自小家逢巨变,以及看了太多未来之事,体会到太多的人生的跌宕,造就她现在这样对一切冷然的性格,但她心并不是铁打的,看着这样的胤礽,她怎么可能不动容? 一瞬间,石月感到自己鼻头酸涩,眼眶蓄满泪水,她轻轻地闭上双眼,慢慢的调匀气息,将自己狂乱的心平復下来。 再怎么动容,不该存在的就是不能存在,她娘亲已经改过一次了,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真的没有勇气再改变第二次了,因为关乎国运的代价有多大,她已经清楚地明白,而她──给不起。 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后,石月恢復成平常冷然的样子。 她将被拋的老远的木凳子抓来,把竹篮子往上一放,一脸平静地把竹盖子打开,接着伸手从竹篮里拿出一只茶壶,又拿了一只茶碗,从茶壶里倒出黄褐色的液体到茶碗里,然后将茶碗就着胤礽的口,想让他喝下去,但神智不清的胤礽根本喝不下半口,黄褐色的液体全撒了出来。 石月先是确认液体的温度,之后放下茶碗,拿出瓷汤匙,直接撬开胤礽的嘴,接着把茶壶的壶嘴插进他的嘴里,直接用最粗鲁的方式把液体灌入胤礽的嘴里。 这样的举动引得胤礽一阵狂咳,咳的脸都红了。 见胤礽双眼已渐渐有了神采,石月缓缓的福身:「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月儿?」听见石月的声音,胤礽艰难的睁开佈满血丝的双眼:「这是幻影还是真的你?」说完又自嘲的摇头:「肯定是幻影,你巴不得离开,又怎么可能会来。」 石月听到胤礽的自嘲,她的心突然瞬间闪过一个刺痛,彷彿被针刺到一样。 她不动声色拿起茶碗,将手上的茶壶里的液体到进茶碗里,然后递给胤礽,语气依旧平淡:「喝吧!」 在石月把茶碗递过来的瞬间,一股清香窜入鼻尖,胤礽突然就觉得自己浑沌的脑袋,瞬间恢復清醒,他反射性地直接就着茶碗轻咂了一口。 石月本想胤礽接过去喝的,她没想到胤礽居然不仅没接,还直接喝了,感觉就像是她故意亲手餵他喝一样,面对这样亲暱的行为,石月不自觉的有些慌乱,又有些羞,如果胤礽仔细看的话,肯定能看到石月微微发红的耳根。 可惜胤礽现在心思过于混乱,没注意到石月的变化。 他喝了石月端来的茶汤后,感觉有股暖意从丹田往外扩散,胤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慢慢的恢復,脑袋的思绪也渐渐清晰,而他也清楚的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幻觉。 「你为何会在这里?」这是胤礽恢復神智之后的第一个反应。 话问出口后,胤礽渐渐得想起自己会这么虚弱的原因,也渐渐忆起他们最后的谈话,他静静的看着石月,不发一语。 石月看着胤礽眼神中柔情的像是要滴出水来,这般浓烈又毫不掩饰的的神情,她从没见过也没遇过,一瞬间让石月心慌意乱,心突然又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手一抖,茶碗里的茶汤便有些撒了出来。 转过侧身,石月将手上的东西放回竹篮,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而一直专注看着石月的胤礽,自然是没有错过她的一举一动,天知道,他心里有多希望石月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心疼他,是因为她在乎他。 但是,他知道一切都只是妄想,而她甚至连一点安慰的谎言都不愿意说,否则她又怎么会在听到他的问话的时候,如此慌乱?这不就是被他发现,她乃受人之託才来这里的证据吗? 胤礽闭上双眼,掩饰眼底的失落:「这次又是谁请动你了?汗阿玛还是额莫?」 石月听到胤礽的话,先是一顿,接着从竹篮里面拿出一小碗的粥,用汤匙不断的翻搅,想让手里的粥凉一点,一边搅动一边淡淡的开口:「都来了!」 没错,都来了。早在康熙帝来之前,乌雅氏早就来过了,嘴里不断劝说着一夜夫妻百日恩的话,但她与胤礽根本连一夜都没有。 「是阿!该是都来了,才请得动你。」胤礽看像石月,眼神暗了暗,自嘲道:「你有你的福哥哥,又怎么会在乎我的死活。」 福哥哥?好端端的怎么会提到福哥哥?石月纵然心中有无数个疑惑,但是她依然不发一语,用汤匙舀了一口粥,放到胤礽的嘴边。 「别管我!」胤礽嘶吼着,伸手一拍。 本是想拍开石月的汤匙,但是胤礽没想到自己一个没注意,连同石月手上的那碗粥一起拍翻,眼看飞起的粥就要落到石月的脚上,虽说石月有将粥弄得凉一些,但毕竟还是有些烫的,胤礽想也没想,立刻起身趴向石月,那碗粥不偏不倚地落在胤礽的肩胛骨上。 一切来的太突然,听道胤礽的闷哼,石月心中瞬间又是一个刺痛,她赶紧拍开粥碗,拉开胤礽的后领,只见那上面已红成一片。 石月给胤礽喝的东西叫生力汤,那东西虽然可以帮助长期不进食的人恢復一些体力,但是毕竟恢復有限,方才的白粥胤礽一口都没吃,再加上他用尽力起扑到石月身上,此刻的胤礽早已虚软无力。 石月见胤礽泛红的皮肤,她下半身被胤礽压着,挣扎的想要起身,想拿竹篮里的生力汤淋在他背上。 虽然生力汤并没有治疗烫伤的功用,但好歹生力汤是凉的,眼下也只能用它来应急了。 趴在石月身上的胤礽感觉到她的挣扎,胤仍紧握住石月的手腕,有气无力的说道:「别走!伤你非我所愿,别走!」 胤礽抓着石月手腕的力气并不大,石月只需要稍一出力便能挣脱,但是胤礽的声音带着乞求又带着哭腔,她实在不忍心,心又突然一个刺痛,这个刺痛不像之前那般,只是一瞬,这次有点长,石月咬紧牙忍受那像是针刺般的痛。 在石月忍受不适的时候,胤礽感受到石月已没了挣扎,只是陷入沉默,他想抬头看看石月的神情,但是他全身气力像是被抽乾一样,连抬头这般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胤礽这时才知道,自己的身体装况是多么的虚弱。 没过多久,石月感觉到那阵不适已退去,她轻轻地拍了拍胤礽的肩,柔声的说:「我不走,我就是想给你治治背。」 听见石月说出来的声调,不像以往那样冰冷,这让胤礽呆愣住了,手也不自觉的松开石月的手腕。 感觉到手腕一松,石月费了一些力气抽开自己的脚,先是将胤礽搀扶坐起,接着倒了一杯生力汤给胤礽,然后把剩下的生力汤倒在胤礽发红的伤口上。 生力汤喝了之后,虽然能恢復一些体力,但是依然必须吃点东西,体力才能恢復到七、八成。而本来是想先让胤礽垫胃用的粥,已经给打翻了,再加上胤礽烫红的地方也需要上药,石月将生力汤倒完之后,便立刻起身,转身要走出去。 正常情况来说,石月只需要向外吩咐一声,候在外头的人就会把她吩咐的东西拿进来,只是今天状况比较特别,石月担心书房的状况会引起眾人不适,所以让他们在比较远的地方候着,也因为这样,石月才不得不走出外面。 但是这种情况胤礽并不知情,他眼里见的、心里想的都是石月又要再次离开,一阵慌乱袭上心头,还来不及多想,便忍不住伸手拉住石月的衣袖,拉住了,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突然感觉到有人拉着自己,石月转头看向沉默的胤礽,见他眼神里带着惊慌,又含着不捨,还夹杂着些许柔光,被这样复杂的表情看着,石月心一酸,忍不住想开口解释。 刚要开口,心间突然一阵剧烈刺痛,石月忍不住紧抓胸口,表情痛苦万分,斗大的汗不断从额间留下,脸色越来越苍白,张大嘴吸气。 胤礽见石月不对劲的样子,心中骇然,刚站起身,石月便立刻发软倒下,胤礽稳稳地接住她。 「月儿!月儿!」胤礽轻拍着石月的脸,轻易的便发现石月浑身散发着热气,额头更是滚烫无比。 心里升起的不安不断扩大,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胤礽发了狂似的大叫:「太医!太医!来人!快传太医。」 第六章 好静。 这是石月的第一个想法,她觉得四周过于安静,静的有些诡异,而诡异的状况还有她身处的环境,除了远处有一道光以外,其他的地方一片漆黑,黑到什么都看不见,就彷彿四周一片虚无一般。 不就之后,远处的那道白光快速的朝她靠近,石月反射性的伸手挡住直射双眼的白光,等一切适应后,四周的黑变成一片白,她的正前方有一隻她从没见过的奇怪生物。 眼前这个生物,她不知道算不算生物,那个东西人首鹰喙豹身,双手看起来像人手,但前端像鸡爪,只有三根弯曲的指头,双腿像熊腿还有一个狮尾,它侧着身,头转过来看着她,狮尾上下晃动,彷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只见那个东西没开口,但却有一个声音印在脑子:「留?不留?」 那个声音听起来尖锐又有些沙哑,似是女声又似是男声,声音听起来诡异又有些刺耳。 一切过于怪异,石月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她不觉得害怕,只是有点不知所措。 在石月还在尝试理解的当下,那声音又在她脑中响起:「留?不留?」 「留什么?不留什么?」石月忍不住开口问着。 对方没有回答石月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重复:「留?不留?」 石月不懂对方到底在说什么,她只意识到对方似乎要她一个答案,她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说:「留。」 只见石月一回答完,伴随着一个叹气声,四周立刻又暗了下来。 等石月再次能视物,她眼前出现的是床顶,即使她感觉自己有些昏沉,石月也能清楚明白这床顶很陌生。 一道微弱的光线充斥在她的周围,这光线虽微弱,但足够令她能看清周围了,她想辨认自己身在何处,一个转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她反射性地伸手要去拿,一抽手她才注意到,原来她的手一直被某个东西紧紧压住,而她抽手的动作似乎惊动了压住她的那个东西。 「月儿!」几乎是用跳起来的方式起身,胤礽一脸担忧紧张地问:「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适?」 石月虽然已经渐渐地恢復神智,思绪也慢慢的在转动,但是依然觉得有些茫然,看到胤礽的瞬间,她还反应不过来,只是喃喃的叫着:「太子?」 见石月不同以往的神情,语气中又带着虚软,胤礽一震,心里直觉地认为石月还病着,而且病得很重,胤礽紧张又迫切地大声传唤太医。 石月皱着眉头,看着慌张的胤礽,紧张的太医,担忧的袭玫,她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开口:「这是?」 袭玫衝上前,一把抱住石月手臂:「格格!格格!」 看着石月和袭玫的模样,已经默默退到一旁的胤礽默默抬起手,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掌,他觉得双手彷彿还残留着石月身上那异常的高温。 石月倒下的那天,全身透着异常的温度,他疯了似的狂喊,让人叫太医,外面候着的李培全一听到里头不正常的动静,立刻踏进书房,便看到倒在胤礽怀里脸色异常苍白的石月。 李培全马上差脚程最快的太监,到太医院请太医,又想了一会儿,好端端的人突然就这么倒下了,肯定不一般,无论如何,眼下肯定是不得声张。 想完,李培全立刻唤回小太监,低语的交代那个小太监,定要请上张太医。 交代完后,立刻回到屋里,劝着慌乱的胤礽先把石月放到一旁的贵妃椅上。 然后自个儿搬上屏风挡住石月,让外面的人进来稍微整理下环境,然后摆上膳食,便将所有的宫女太监都遣走,不准任何人靠近。 完事之后,才又将屏风归回原位,跪在一旁,劝着胤礽进食。 胤礽彷彿没听见李培全的话,双手就紧紧握着石月的柔荑,双眼直揪着石月发白的脸色,就这么一动也不动的直到太医来。 张太医到了以后,把完石月的脉,面色凝重的说:「臣无能,不能明白福晋这是什么病,福晋脉象紊乱,体温异常,眼下只能先想办法让福晋降温,其他的,只能看福晋自己的造化。」 一瞬间,可能会永远失去石月的恐惧,在胤礽的心里不断扩大,他的心因为这件事憋的生疼,他一直纠结于石月会离开紫禁城,离开他的身边,哪里知道,最糟糕的原来是她永不在这世上。 胤礽感觉天彷彿要塌了,他紧握着石月的手,心里默默的乞求上天垂怜,他还有许多话还没与石月说,他还有许多事还没做,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逼得她需要出面走这一趟,她现在肯定还在她的皓月宫逍遥自在,而不是躺在他的毓庆宫生死未卜。 许是上天听到他的乞求,石月的高烧大约持续半天的时间,烧便退了,烧退了以后,脉象虽没稳定下来,但是气色看起来红润了不少。 经过张太医的同意,胤礽将石月移到他的寝室,时无刻不守在床边,汤药全不假手他人。 只是,已经退了烧的石月,却迟迟不见醒,连张太医都束手无策,虽然康熙帝命令无伦如何都要救醒石月,但是其实胤礽心里早已暗暗下了决心,若是石月一辈子不醒,他就照顾她一辈子,若是石月真的去了,黄泉路上他也不会让她孤单。 幸好,幸好石月醒了。 在胤礽还出神的时候,石月轻皱眉头,看着心情激动,拚命紧抱住自己的袭玫,和一脸不知所措的太医,石月轻声唤着:「袭玫!让太医作事。」 石月的声音一如即往,清清冷冷,不带一点情绪,却足以让人瞬间清醒。 此时的袭玫一听到石月的叫唤,恢復冷静后,回想起自己刚刚不合宜的举动,一时的激动忘了规矩,心里暗叫糟糕,有些不知所措,怕会给石月惹来麻烦。 石月看着袭玫的表情,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看这室内人也不多,除了太医以外,其他都是熟面孔,袭玫方才的举动应该不至于会惹出什么麻烦,被秋后算帐,但是她确实该考虑严格要求袭玫的规矩了,否则总有一天会出大事的。 见袭玫离开石月,张太医暗暗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替石月把脉,但是看向石月的神情一直都是复杂万分。 石月疑惑的看着张太医,她很确信没见过此人,但是从此人的神情看来,对方似乎认得她?而且不仅仅只是知道她是太子福晋那般简单。 只见张太医把完脉之后,轻轻拍着石月的手腕,但是人未离开,彷彿他还在把脉一般。 张太医见石月疑惑的看着自己,没有其他动静,他恭敬的开口:「烦请福晋伸出另一隻手,让臣看看。」 石月依言伸出手,原以为太医是要连另一隻手也要一起把脉,没想到张太医反而将她的手搭在她的手腕。 这下石月终于知道张太医的用意了,他意思是要石月也自己看看。 石月心下浮现一个疑惑,为何这个太医会知道她懂医术? 但是这个疑惑没持续多久,便被自己的脉象给震惊的烟消云散。 只见她的脉象散脉夹杂着结脉,不仅如此,她的脉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但是她的身体却没感觉到无任何异状,这奇怪的现象让石月忍不住皱起眉头。 弱脉属气血不足、元气虚耗,而散脉属元气离散,此脉该是出现在胎欲堕或将临盆的孕者身上,更别说结脉,脉若有止的现象,大多是气血逆流才会有之。 如此三种脉象是不可能同时存在的,而现在不仅同时存在,还通通出现在她的身上,诡异的是她居然未感任何不适,这让石月半点摸不着头绪,她在医术方面,虽学经歷浅,但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脉象不正常,她得好好想想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太医见石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意味深长的看石月一眼,倏的起身,对着胤礽说:「稟殿下,福晋刚醒,身子虚弱,虽无大碍,但需多加休养调理,不宜操累,臣先下去替福晋开几幅补方,跟着粥点医起服下。」 趁着张太医上前向胤礽稟告她的情况,石月暗暗观察四周的陈设,依照这房里华丽的装饰和四周的摆设推断,她猜想这里应该是胤礽的寝室。 意识到这里是哪里时,石月直觉地认为此地不宜久留,又见桌上点上蜡烛,想着现在应该不早了,翻开布衾,石月只想起身,尽快离开此地,她不想跟胤礽有太多的牵扯,必近两人牵扯越深,对她以后的计画越不利。 听见张太医说石月已无大碍,胤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正要上前仔细看看石月,就见她已经双脚落地,考虑到石月大病初癒,胤礽想也没想就赶紧上前要搀扶。 刚醒来地石月,意识还有些混沌,加上满脑子还想着那奇怪的梦境,所以对于发生地一切还没有什么反应,但是一段时间过后,太医的行为加上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迫使石月的大脑快速运转,她几乎可以说是瞬间想起书房地一切。 看着向自己靠近的胤礽,以及书房发生的一切,石月突然一阵心慌意乱,一个踉蹌,差点摔在地,幸亏胤礽眼明手快的接住石月。 胤礽这么一接,便顺势把石月抱了满怀,他紧紧的抱着她,感受着石月的体温,他的心因为失而復得而疯狂跳动。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差点永远就失去她了。 想到这,胤礽暗暗的下了一个决定。 「太子殿下。」 被胤礽这样紧紧抱着,石月感觉自己的心在疯狂跳动,她生怕被胤礽察觉自己的不冷静,也怕被胤礽发现她有所动摇,因此她开口叫换的声调比平常更加的冰冷。 听到这样彷彿带着寒气的声调,如此浓厚的警告意味,不管心里再怎么激动,都让胤礽不得不放开她。 胤礽将石月扶好,确认她站稳了以后,对石月露出一个既无奈又苦涩的笑容。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袭玫:「带福晋去梳洗。」说完又转向李培全:「吩咐厨房备些粥点。」 吩咐完后,胤礽耳里听着袭玫和李培全的应答声,脚步缓缓地向书房走去。 看着胤礽受伤的笑容和落寞的背影,石月觉得自己的心里莫名地一阵刺痛。 又来了,这种针刺的感觉,石月忍不住皱起眉头,任由袭玫搀扶着她往后头走去,心里开始想着是不是要找傅仁福替她看看是怎么回事。 直到碰到洗澡水,石月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后头早已备上洗澡水,而且还冒着热气。 「这水……」 「太子殿下一知道您一向爱洗热水澡,在您昏迷的这几日,太子殿下让人每隔一刻鐘就把水换新,就是要让您无论何时醒来都有水可洗。」袭玫边说,眼神边流露着感动:「太子殿下还无时无刻的守在您身侧,真的是对您很有心阿!」 昏迷的这几日?石月立刻抓到一个重点,疑惑的开口:「我昏迷了多久?」 「算算都有三天三夜啦!」袭玫馀悸犹存的说:「张太医说您要再不醒,就香消玉殞啦!奴婢吓的都魂不附体啦!太子殿下更是一脸要跟您去的样子,李公公吓的那张老脸的皱纹都要平啦!」 「贫嘴!」石月轻瞪着袭玫一眼。 袭玫不怕石月的瞪,因为她看的出来,石月这一瞪完全没半点责备的意味。 吐吐舌头,袭玫带着夸张的语气说:「奴婢可没半点虚言,格格难道方才没见着李公公样貌年轻了许多?」 「方才房里哪来的李公公,你该不会是把太医错看成李公公吧?你该去太医院医眼了。」 袭玫听了,掩嘴笑着:「格格居然讲起趣话了,回头我告诉妤岑,让她开开眼。」 「你以后可要注意言行了,不能再像方才那般没规矩了,也顺道改改口,以后就叫我福晋吧!」石月边褪去身上的衣物边说:「免得让有心人拿此说嘴,你我可就要出事了。」 「奴婢遵命。」袭玫正色的回答后,话锋一转,正经八百的说:「可是福晋,有件事奴婢真想一吐为快。太子殿下真是对您有心吶!虽说太子殿下让您委屈了两年多,但这次见到太子殿下对您的心意真的不假,要不,咱们不回去了?」 「生了一场病后,倒是让你帮着他说话了,你收了不少好处吧?」石月说着,踏进浴池里。 袭玫听了,夸张的摀着自己的胸口说:「奴婢对您可是日月可鉴吶!福晋怎么能这般误会奴婢的忠心。」 看着袭玫这般夸张的举动,石月不禁失笑。 袭玫呆愣地看着石月,她从没见过石月这样的笑,无论平常表演的有多夸张,她也只是自娱,从没见过石月这般笑过。 袭玫见石月这样的变化,心里乐开了花,她终于见到石月不再是永远冷冰冰的样子,虽然她不知道是甚么改变了她的主子,但是这种变化是极好的。 见袭玫一脸怪样,石月轻皱眉头觉得袭玫怪异,但也不多加理会,正色的说道:「太子是皇家的人,必须对谁都好,你明白吗?」 「可,奴婢见太子殿下对您的好,不一般。」听见石月的话以后,回过神来的袭玫回答着。 石月轻轻的叹:「看来你是没听明白。」 皇家的人必须对谁都好,对每个人都好,就是对每个人都无情,皇家最不需要的就是真情,有了真情,心有旁騖,无法治国。 所以,即使她明白太子对她的用心,也明白太子现在对她的兴趣,但是她知道,有一天这样的用心跟兴趣会消失,因为真正有要做大事的人,尤其是国家大事的人,儿女情长是最不需要的,更何况,他的未来本来就没有她。 既然没有未来,又何苦现在纠缠? 「袭玫确实想不透。」 「以后,你见多了,或许就明白了。」石月淡淡地说。 石月沐浴更衣过后,才发现胤礽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桌上放着热腾腾的粥点,静静的坐在炕上,似乎一直在等着她。 见这情形,袭玫很识相的自己退开,整个房里就只剩胤礽与石月。 胤礽静静地盯着石月看,似乎是在想些什么,而石月也等着看胤礽到底打算作些什么,所以两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的,谁也没说话。 不知怎么地,这样的沉默越久,石月就越觉得心慌,她忍不住先开口打破室内的寂静:「太子殿下若没其他吩咐,妾身先行告退。」 石月话一说完,也不等胤礽开口,便立刻转身要离开。 见石月要走,胤礽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石月的手臂:「我知道你不想回答,但是我细细地想过,依然想不明白,为何汗阿玛寧可留你三年,都非要你进宫不可?」 石月回头静静的看着胤礽,耳里听着胤礽语带迫切道:「我问过汗阿玛了,汗阿玛不肯说,我只能问你,只求一个答案。」 「既然皇上不肯说,太子殿下又怎么会觉得妾身会同你说?」 「我知道你不会同我说,这只是我在妄想,妄想我们之间没有祕密罢了。」 听着胤礽的语气里的失落,石月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拧住,狠狠的扭转,有些隐隐作痛,她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坐到炕上,闻了闻桌上放着的药碗,确认都是些温补的药材,一口喝下后,开始吃起粥点。 胤礽见石月不走了,心里有些雀跃,脸上带着开心的神情,坐回炕上。 石月见他这样喜形于色的样子,轻轻地摇摇头,对于一个未来储君而言,这样是要吃亏的。 「这粥可合你胃口?」胤礽语带悦色:「不合胃口的话,我命人重作一份。」 「不用了。」石月摇摇头,不过就是一碗白粥,也没有什么合不合胃口的问题:「有些话,妾身必须与您说明白。」 胤礽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石月的下文。 石月用着汤匙轻轻的拨弄着碗里的粥,心里思考着要怎么与他说,该如何说,面对胤礽如此执着跟固执,在如何全身而退这件事上,这实在费了石月不少心神。 「妾身实际上是养女。」石月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对胤礽投下了一枚震撼弹。 「这怎么可能……」 胤礽话都还没说话,石月就立刻打断:「妾身年幼时,妾身的爹娘救了皇上一命,但是他们包括妾身的很多亲人,都不幸的去了。」缓了缓,石月又继续开口:「皇上怜惜妾身孤苦无依,所以将妾身交由都统大人照料,之所以会希望妾身进宫,也是为了亲自看护,以表救命之恩。」 「若是如此,为何不一开始就接你进宫?」 「皇上不想让人知道妾身是养女的身份。」胤礽听了仔细推敲一番,感觉似乎确实合情合理。 毕竟若是一开始就将石月接进宫中,碟子上记载的也是养公主,这也能合理解释都统一家为什么宣称,石月是他们早年流落在外的亲女儿,直到三岁才找回来。 但是…… 「为什么汗阿玛不想你是养女的身份被人所知?」胤礽想了一会儿,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这还用说!当然是怕人查到当年的真相,曝光她是医药谷谷主的身份。 但是这件事情,石月也只能在心里回答,不敢对胤礽说,面对这种问题永远只有一个最冠冕堂皇的答案:「圣意难测。」 果真是圣意难测。 当胤礽听到石月这样回答的瞬间,胤礽立刻就明白,石月不会再继续回答他的问题了,但是没关係,这便足够了,这是他们有史以来最平和的一次,没有冰冷与无视,他甚至觉得石月已经对他知无不言了。 眼见他们相处状况有所缓和,胤礽决定打铁趁热,缓缓地说出自己暗暗下的决定:「你昏迷的这三天,太医说你再不醒,可能就醒不过来了,我都已经准备好要同你一块了。」 听到胤礽的话,石月拨弄白粥的手顿了一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知道太子对她已经上心,但是她没想过已经到了打算与她同生共死的地步,要说没有一点动容是不可能的,但是身为一个储君,胤礽这般的想法是非常不妥的。 思及此,石月开口想劝:「太子殿下,您这般……」 话还没说完,胤礽就伸出一隻手指,轻压石月的唇打断她的话,继续开口说着:「汗阿玛和额莫都说过,我会因为新婚之夜没圆房而悔,我确实真的悔了。」胤礽轻轻摩娑着石月仍然有些发白的嘴唇:「我甚至后悔浪费两年,没早日与你想处,与其让你离开人世,到不如让你离宫,知晓你在某地生活,兴许哪日还能见上你一面。」 「太子愿意放我走?」太过于震惊,以至于石月都忘了自称妾身来刻意疏远。 胤礽点点头,很满意石月不再刻意营造的疏远,只是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由得涩然一笑道:「只是我有个请求,我想留个念想,想弥补这两年的缺憾,好在没有你在的漫漫长夜,有个念想可以回味。」 深知自己的要求是有些过份,胤礽不知道石月会不会答应,有些侷促不安的说:「可否,再多留一年?这段时间我们如夫妻般相处,两年一到,无论发生何事,我必送你出宫。」见石月听完他说的话的瞬间,立刻变得悔暗不明的神色,胤礽慌得立刻开口继续说:「当然,我保证你会清清白白的出宫,好让你,让你与你的福哥哥双宿双飞。」 天知道,最后四个字,胤礽说的有多艰难,说出来的瞬间都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甚至不敢去想像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有多么地般配。 听到胤礽的话,石月轻皱眉头:「你怎么会这么说,我与……」原本想解释她跟傅仁福的关係,话到嘴边又立刻止住了,既然迟早要走,这样的误会至少能省下许多麻烦。 沉默一会儿,石月抬头看像胤礽的双眼:「你当真会捨得放手,让我走?」 「自然不可能捨得。」胤礽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当是相比天人永隔,我寧可你自由生活。」 「若是,我要宫里不留我的半点痕跡呢?」 「我必会为你抹去,彷彿你不曾出现。」胤礽眼神坚定的说:「即使要焚书坑儒也在所不辞。」 石月静静的看着胤礽,心里正盘算着,情势发展到这样的状况,实在是她始了未及的,她也开始不确定康熙帝是不是真的会遵守约定,毕竟他们只是口头约定,要能确保离开,多一个人帮衬,确实是会比较有利,但与之相对的,她必须多留一年,而且这段时间她也不能像以往一样生活了。 人性是贪婪的,万一两年一到,他们父子俩皆双双反悔了呢? 思及此,石月忍不住动用源如玉的力量,刚看到些画面不久,心脏立刻传来一阵刺痛,彷彿有千根针再刺着她的心,让石月顾不得使用原如玉,转而紧抓着胸口,大口喘气。 见着石月脸色瞬间苍白的弯下腰,冷汗直流的样子,胤礽吓得立刻从炕上弹起,二话不说将石月打横抱起,放到床上,转头便想传太医,但是衣袖一阵拉扯的力量阻止了他。 胤礽看向拉力的来源,便是床上的石月,正伸出一隻手拉住他,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让他传太医。 胤礽一脸紧张地道:「月儿,你可还好?是不是旧疾復发?我立刻让人传太医来瞧瞧。」 石月摇摇头,挣扎的要坐起,胤礽见她脸色已缓缓地恢復红润,脸上表情也缓和许多,不再露出痛苦之色,便伸手扶着她,让石月半躺半坐的靠在床头。 虽然方才心脏那阵刺痛,中断了石月观看的未来,但是没关係,即使短短一瞬,她还是看到了自己想看的──胤礽送自己出宫的画面。 在确定未来,胤礽遵守了约定,确实送她出宫后,石月便开口将自己刚刚决定好的想法轻声说出:「太子殿下想与我如夫妻般想处两年,若是太子愿意允诺,一不求心、二不跟着我到宫外、三愿在酉时到寅时不来打扰,我便答应。」 胤礽紧紧握拳,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自己复杂的情绪,儘管不甘,他也明白,既然她心有所属,自然不得求她的心,而宫外也是属与她与傅仁福相处的时间,自然是不想被打扰的。 虽然明白,胤礽的心还是不由得隐隐作痛,彷彿有人紧紧捏着他的心,痛的他想呼喊出声。 再次深吸一口气,感觉心中那种疼痛缓缓的退去以后,胤礽松开握紧的拳头:「若是酉时到寅时我真想见你……」 胤礽话还没说完,便被石月露出的笑容恍了眼,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止住了接下来想说的话。 即是他没说完,石月也明白胤礽的意思,事实上,胤礽才刚起头,她就立刻明白他想说什么,随即便微微一笑,接着他的话说:「若是太子允诺不强迫我的意愿,即使这段时间招见,若是我愿意,还是会见上一见的。」 事实上,她也不打算完全拒之门外,既然答应要如夫妻般相处,那么胤礽的请求她还是想儘可能的满足,只是石月不想让胤礽觉得他可以对她予取予求,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胤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意识到石月方才说了什么,他看像石月,见对方也是在盯着自己看,似是在等着什么,他知道她等着他的答案。 胤礽取下身上配戴的玉牌,一脸严肃地放在石月的手中,那个玉牌是康熙帝赐给他的,见玉牌如见皇上,是只有身为太子的他才有,而他将玉牌交给石月,这就是代表着他给她的承诺。 见到胤礽给自己一个玉牌,石月不傻,她虽不知道那个玉牌是什么,但是看胤礽如此郑重的交给她,她知道肯定是意义非凡,也代表着胤礽答应了她所有要求。 石月嫣然一笑:「那从此,在这宫中,殿下便是我的天,我定会尽心服侍太子殿下。」 第七章 寅时一到,伴随着窸窣声,石月睁开眼。 石月缓缓转向声音来源,透过烛光照映在床帘上的倒影子,依稀可以分辨床帘的那一头似乎有两个人。 「小声点,别吵到福晋。」正要起身坐起,石月便听到胤礽压低的声音。 这么短短的一句,石月轻易的猜出,胤礽现在正在穿朝服,准备要去早朝,她缓缓坐起,伸出手将半边的床帘撩起。 背对着她的胤礽没发现石月的动作,而正在替胤礽更衣的李培全,因为面对着床,轻易便发现石月撩开床帘的手。 李培全立刻跪在地上:「奴才罪该万死。」 李培全这突然的举动,胤礽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立刻转头看向坐起的石月,微微笑着:「本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等我去早朝了以后,再遣人来唤你起来,没曾想把你吵醒了。」 石月挥了挥手,对着李培全说:「我只是醒了,有什么好怪罪,下去吧!」 「喳。」李培全笑嘻嘻地应了一声,立刻离开。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早就发现了,太子是真的在乎太子福晋的,而在他李培全的心里,从三天前起,太子福晋就是除了太子以外,他心目中的主子,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太子福晋出手救了太子一条命,救了太子的命就是救了他的命,就是他发誓要效忠的主子。 而两个主子同房一晚,太子福晋又特地把他支走,显然是想亲自伺候,这说明什么?说明了他们相处融洽,好事近了呀!这怎么能叫他不欢喜? 见李培全离开时那雀跃的样子,胤礽忍不住笑骂:「这李培全越来越没规矩,奇奇怪怪的。」 石月掀开布衾下床,伸手轻轻替胤礽整理衣襟:「奴才活泼一点好,毕竟奴才们也是人,有点喜怒哀乐也属正常。」 听到石月这样回答,胤礽突然想起石月与袭玫相处的样子,微微一笑:「你待下人似乎挺宽厚的。」 「我待人一向如此。」 却唯独只待他一人疏远冰冷,胤礽边想着边露出一抹苦笑,轻轻的抓住石月的双手:「别忙了,你身体可有好些?若还累,再睡一会儿,我差人叫你那小宫女来。」 轻轻的摇摇头,石月缓缓地开口说:「不用,妾身要回去了。」 「等我上早朝后再离开可好?我不想见你离我而去的模样。」 石月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说着:「妾身继续伺候殿下更衣,再不更衣,早朝就晚了。」 胤礽语气有些无赖的说:「你不回应我就当你答应了。」 石月不发一语替胤礽穿好朝服后,胤礽立刻抱住她,这举动吓了石月一跳,反射性的就想退开他,随即想起他们之间的约定,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胤礽的拥抱并没有持续很久,几乎是立刻便放开了,因为他清楚感受到石月的僵硬,也知道感情的培养急不得,所以他本来也就没打算抱她太久。 「你之前病的这么重,身子骨还弱着,太医也吩咐过要多休养,我已经备好步輦,你就坐步輦回皓月宫吧。」 「妾身身体无碍,可以自个儿走回去。」 胤礽轻轻拍了一下石月的额头,笑骂:「你就爱与我唱反调。」 「妾身只是比较喜欢自个走,随心停留。」 「等确定你没事了,想怎么享受这种愜意,都依你。这次,你先依我,别让我担忧。」 石月看着胤礽有些倦容的样子,回想起袭玫告诉过她胤礽一直守在她身边,要说心里没有一点动容,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们终究不会有结果,她不得不深深的反省,自己一时衝动答应胤礽的条件,这样真的好吗? 暗暗叹了一口气,罢了,说到做到一向是她的准则,既然答应了就不想这么多了,反正横竖也确定了胤礽最终会如约送她出宫,既然如此就一切随心而动吧! 思及此,石月福了福身,缓缓开口:「妾身谢太子殿下。」 胤礽见石月妥协,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我先走了,下朝后,我去见你。」 石月有些无奈的看着胤礽,说好的酉时到寅时这段时间,胤礽不来打扰的,没想到,在他以修养身子为由的软磨硬泡下,不得不在毓庆宫睡下,一直到寅时才终于得以离开毓庆宫,现在又说下朝后要找她,这样不就整整一日都陪着胤礽了吗? 本想以昨晚已留宿在毓庆宫为由,拒绝胤礽,但是见胤礽晶亮又兴奋的双眼,不知怎么的心里涌起一股不忍,到口的话改成恭送:「妾身恭送太子殿下。」 等不见胤礽的人影后,石月整理好自己的仪容,走出寝室,果然看到步輦备在外面等候。 石月不自觉的将眉头轻轻一皱,不得不腹诽一番,将步輦备在寝室外,未免过于招摇,要是事情传出去了,恐怕又有好一阵子不得安寧,尤其是康熙帝那边。 而且这般大阵仗,文武百官要是知道了,恐怕要参胤礽一本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石月走向步輦,李培全立刻凑上来,福身:「参见福晋。」 「你们把步輦抬过来的时候,可有人瞧见?」 「回福晋的话,现在时辰尚早,瞧见的人并不多。」 听李培全的话,石月也明白话里的意思,意思是瞧见的人不多,但是沿途也是不少人看到了。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石月坐上步輦,不发一语。 李培全瞧见石月的脸色,轻咳一声道:「福晋喜静,路上尽量避着走一点。」 抬步輦的太监应了一声后,将步輦抬起,石月则是一脸探究的看着李培全。 发现到石月的眼神,李培全微微一笑:「福晋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事,走吧!」过没多久石月又压低声音说:「在皇上面前不要太聪明。」石月的声音极低,只有李培全一个人听到。 李培全看向石月,石月正闭着双眼,用手撑住头,那句话就彷彿像是石月的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他说。 李培全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不是错觉,是石月对他的忠告,他感激的轻声说着:「谢福晋。」 虽然回皓月宫的路上,已经尽量避人耳目了,但是也不能太过避人,否则看起来过与诡异更教人怀疑,因此回皓月宫的路上,依然是被零星的一些人看见了。 石月其实也有些心理准备,这段时日大概会有些碎语,只是她没想到这些流言蜚语居然会把一位她见都不想见的人引到皓月宫。 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石月见对方一进皓月宫如入无人之地,一屁股就直接在她面前坐下,彷彿根本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四阿哥为何又隻身过来了?」石月放下手上的书,说起话来比平常还要冷上几分,明显就是十分的不欢迎对方。 胤禛彷彿没感受到石月的不欢迎,自顾自地替自己倒茶,一脸间情逸致的样子,笑道:「近来听说一个趣闻,我想二嫂你大概会有兴趣,这不是赶紧过来说给你乐呵。」 石月不发一语,打定主意不理他,拿起书继续看。 胤禛喝了一口茶,一脸玩味的说:「这几个月宫里都在传,太子和福晋的感情不一般,一开始太子接福晋到毓庆宫整整三日,直到第四日天未亮,才愿意放福晋坐着步輦回皓月宫,之后又接连几个月,太子日日一下朝就往皓月宫跑,直到要用晚膳了才捨得离开。」胤禛顿了顿后,继续开口:「被冷落两年的太子福晋,突然间不仅有皇上撑腰又有太子疼宠,看来用不了多久,未来的皇后娘娘是谁,恐怕是板上钉钉了,你说是也不是,二嫂?」 平常除非必要,石月一向不会离开皓月宫,也从来不打听什么,一来是她没兴趣,二来是她也没有知道的必要,所以胤禛说的宫里传闻她确实不知。 而且…… 石月轻皱眉头,她有想过她在毓庆宫的三天,会成为宫里的谈资,但是她完全没想到,都已经过了几个月了,这话题似乎愈演愈烈,甚至还谈论到未来的皇后之位,这实在不是个好现象,尤其是让康熙帝知道了就更不是好事了。 只是,特地隻身跑到她这里来,告诉她这些,胤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说穿了,毓庆宫的事与他也无甚关係,他未免也过于关注。 既然看不透,那,多避着些肯定是上策。 打定主意,石月冷冷地开口:「趣闻听完了,想必四阿哥日理万机,就不耽误四阿哥了。」说完便立刻起身,对着远处的身影叫着:「袭玫,送客。」 语毕,石月头也不回的转身进屋。 看着石月离开的身影,胤禛动也不动,继续品茶。 袭玫心生怨气的看着一副好整以暇的胤礽,她总觉得胤禛每次对石月说话都阴阳怪气,这就算了,每次来还都自己一人来,不带任何侍从,根本不把石月的名节放在眼里,这就让她对胤禛实在生不出半分好感。 「四阿哥,请。」 胤禛斜眼睨向语气生硬,表情微怒的宫女,冷冷一笑地放下手中的杯盏:「你们主僕似乎是很不欢迎本阿哥。」 袭玫翻了个大白眼,嘀咕着:「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你说什么?」虽然只是嘀咕,胤禛还是一字不漏的听进耳里。 「什么什么?」袭玫微微笑着:「四阿哥问的话,奴婢不明白。」 胤禛静静的看着袭玫,不发一语,那个眼神让袭玫有些心慌,心里直打鼓,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忍不住低下头躲开胤禛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盏茶,也许是一个时辰,袭玫耳里听到胤禛冷哼一声,眼角看见胤禛离去的身影,她才如是负重的呼出一口气。 离开沁心亭的石月走到主房,坐在太师椅上,手指轻敲着扶手,一脸深思,她眼里看着妤岑端着一壶沏好的茶走进来,缓缓开口:「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福晋的话,快到午时了。」 快午时了,她依然还没见到胤礽的身影,平常这个时辰,胤礽老早就在她身边转了。 石月轻皱眉头,想起胤禛的举动,他每次来总是说些奇怪的话,让人摸不清他真正的意图,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只要他来,就肯定是跟太子有关。 「你去打听一下,太子在哪里。」 妤岑应了声,二话不说的要往外走,还没踏出门,就见到李培全慌慌张张地走来说要求见石月。 见李培全的脸色不太对,妤岑连通报都没有,就赶紧领着李培全走进主房。 石月见李培全发白的脸色,立刻阻止他的问安,直接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培全看了眼妤岑,不发一语,石月挥了挥手让妤岑退下,等妤岑走远了,李培全才重重的跪在地上:「福晋,您快去救救太子殿下。」 「快说,出什么事了?」 「这几个月来,皇上下朝后,常常提起说要立皇太子妃,太子殿下不肯,极力劝阻皇上不要立皇太子妃,今天早朝,皇上在文武百官面前直接提了,说要立您为皇太子妃,太子殿下急的当眾驳了皇上的好意,跪着要皇上三思。皇上气的说要废太子,太子不仅不求饶,还说出寧愿不做太子这种话。」李培全一口气把早上的事情说出来,喘了好大一口气后,继续道:「方才顾问行差人来说,皇上已经拟好旨,就差盖上玉璽了。」 石月紧皱眉头:「太子在哪里?」 李培全好不容易顺好气,赶紧回答:「还在朝堂上跪着。」 石月站起身,不慌不忙的说:「去跟顾问行说我要见皇上,备个步輦接太子回毓庆宫。」 李培全应声离开以后,石月将袭玫叫进来:「袭玫,平常熬的汤药可熬好了?」 袭玫摇摇头,疑惑的说:「还没到福晋喝药的时辰呀,奴婢才刚把要煎上,估计好要在等一会儿才能服。」 石月点点头,遣退袭玫后,抬头望了望天后,深吸一口气,一个轻功直接往胤礽的方向而去。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石月胸口一阵刺痛,迫使她不得不停下,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大口得喘着气,等上一阵子以后,感觉胸口没这么疼痛了,石月勉强站起,身形有些不稳得慢慢走着。 石月走到胤礽的身边,不发一语得跪在他的身侧。 「月儿?你怎么在这?」感觉到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胤礽转过头去,发现石月的侧脸,他惊讶的问着。 「快午时了,妾身来这里寻太子一同用膳。」 胤礽听了,心里有点愧咎得低下头,没过多久,他带着无奈的语气说着:「月儿,我怕是不能守约了。」话一说完,胤礽抬起手爱怜得摸了摸石月脸颊,眼里充满不捨,语气却是带着坚毅:「趁一切还来得及,你快离宫吧!」 「太子何出此言?」 「汗阿玛坚持要册封你为太子妃,今日早朝甚至已经向文武百官提出,看来汗阿玛是势在必行。」胤礽放开石月的脸,别过头,不再看她,他怕自己越看越眷恋,越看越捨不得放她离开。 缓了一口气,胤礽继续开口:「一但汗阿玛真的册封你为太子妃,你的身份将人尽皆知,我怕,到时你要求汗阿玛遵守承诺让你走,恐怕就只有赐死这一条路了。」 想到未来石月可能被赐死,他就心如刀割,这比见她离开还令她难受,情不自禁地,胤礽转过身,紧紧地抱住石月,紧到彷彿要将她揉进身体般。 石月没有挣扎,她任由胤礽抱着自己,耳里听到他低喃着:「等会儿你扮成宫女,拿着我的腰牌,我护着你离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回来,我担着。」 这一瞬间,石月突然明白过来,她在源如玉看到的画面是什么了,大约就是今天这件事了,胤礽护着她离开…… 说什么有事他担着,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当日她源如玉的画面没看全,但是即使没看全,她也不难猜出结果。 这个废太子,在胤禛还没出现之前,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但是自从知道胤禛的存在,意识到同时有两个真龙天子的存在,石月就明白,这个废太子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再加上,若是让康熙帝知道是胤礽放她走了,别说太子了,恐怕连阿哥都做不成。 因为她深深的体会到,康熙帝是多么的贪婪,贪婪到他不惜破坏他们之间的约定,也要想尽办要将她牢牢的锁在身边看紧。 说到贪婪,她又何尝不是? 若是从前,她恐怕是真的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但现如今,胤礽对她的好,为她不惜一切,无一不让石月动容。 有人待己如此,夫復何求? 轻轻拍着胤礽的肩,石月微微笑着:「不过就是立个皇太子妃,何须你这般长跪不起?」 「月儿,你……」 胤礽轻轻拉开与石月的距离,惊讶的看着她,刚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些许不对劲,石月的笑容透着虚弱,斗大的汗珠不断的从额上滴下,脸色也比平常苍白几分。 自从生了一场大病,石月的胸口就常常时不时的疼痛,刚开始还能藉由调息来压制下来,渐渐的,调息不但无法压制,反而加剧了她的疼痛,不得已,她开始依靠药物压制住这种疼痛。 幸亏,她疼痛的时间还算固定,大约都是差不多的时辰,所以她一直都在固定的时辰用药。 但是,刚刚事态紧急,石月不得不施展轻功赶来胤礽身边,这个举动便牵动了她胸口的旧疾提早发作。 她方才是强忍着痛楚在跟胤礽说话,随着时间推移,她胸口的疼痛越剧烈,现在她感觉婉如有千根针一阵一阵的扎着她的心。 她真的已经受不了了,一口腥甜从石月的嘴里吐了出来。 「月儿!」胤礽吓得赶紧将石月打横抱起,立刻往殿外走去。 一踏出殿门,胤礽碰上迎面而来的李培全,他立刻着急地对着李培全说道:「快去请太医。」 「太子……」石月看着急吼吼的胤礽,想出言安慰他几句,让他镇定下来。 石月话还没说完,胤礽便立刻打断她:「你别说话,别说话!」 胤礽眼看着渐渐失了血色的石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二话不说,也顾不得旁人在,直接一个轻功就往皓月宫去。 李培全方才去找顾问行的时候,恰巧看见张太医正要进入御书房,想也没想,李培全就直接赶往御书房堵人。 之所以要找张太医,一来是因为当初石月的病就是张太医看的,二来是张太医曾经说过,要是之后石月有什么异状,必须找他。 再加上张太医的口风和人品,他是最能信任的了,所以对于张太医的要求,李培全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只是没料到,今日是这样不凑巧,石月需要用到张太医的时候,康熙帝也正需要用到,李培全这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的在御书房门前来回踱步。 「李公公,您就别再转了,这太医院的太医这么多,您要是急,再请一个不就得了?」守门的太监见李培全急的转来转去,忍不住出声劝着。 「不急,不急!我等等就行。」李培全訕訕一笑:「这不是太子殿下一向都让张太医调理嘛,吩咐了要找张太医。」 守门太监见李培全执意要找张太医,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在这宫里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好不容易,李培全终于盼到张太医出来,赶紧上前,还不忘压低音量的说:「快!快!月主子像是又要昏了!」边说边带着张太医离开。 在御书房的康熙帝,看着手上的奏摺,淡淡的道:「月儿不是说要来?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人?」 顾问行知道康熙帝是在对自己说话,他恭敬的回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去看看。」 见康熙帝挥了挥手,顾问行走出御书房,远远的看见李培全和张太医的背影,心下觉得奇怪,李培全明明才刚离开,怎么又来了? 「他们俩人是来作什么的?」顾问行随口对守门的太监问了一句。 「回总管公公的话,那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李公公,来请张太医瞧病,奴才好像有听到一点,说是月主子病了。」 月主子?宫里哪来的月主子? 顾问行先是疑惑的一下,瞬间一个清晰的脸庞闪过脑海,心里暗道不好,赶紧走回御书房。 「啟稟皇上,太子福晋像是病了,李培全来请张太医去医治。」 康熙帝听了脸色大变,赶紧说:「快!摆驾皓月宫!」 张太医一到寝室,便看到太子死命地抱着脸色苍白的石月,而石月闭着双眼,痛苦到五官都要皱成一团了。 「请太子殿下暂且离开寝室。」张太医恭敬的说。 但是胤礽怎么也不肯离开石月的身边,石月艰难的张开眼,眼神透露出恳求,语气轻柔的说:「太子,放心。」 李培全也在一旁劝着胤礽:「太子殿下,您要放开福晋,太医才能医治呀!」 胤礽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次石月病的比上次严重,上次他差点就失去她了,他怕这次…… 轻轻拍着胤礽的手,石月虚弱的一笑:「我不会有事的。」 胤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好医治。」说完就离走出门外。 见寝室没人后,张太医拿出三根银针,往石月的穴道刺下,接着左手重压石月的人中,右手握拳,说着一句冒犯了,便往石月的心口快速重搥两下,这么一搥,石月咳出一口黑血,脸色开始逐渐好转。 「袭玫。」石月等到额上的汗珠不再滴落后,轻轻地唤着。 一呼唤,袭玫立刻捧了一碗汤药进来,石月起身盘坐,伸手接那碗汤药,一口饮尽,接着闭上双眼,用着内力调息,直到脸色完全转为红润以后,才缓缓地张开双眼。 见袭玫出去后,张太医等石月睁开双眼,立刻屈膝跪在地上,手肘贴在地上:「参见谷主。」 在张太医刚刚对她实行的那一连串的手法后,石月便隐隐有些猜测,因此对张太医突然这般叫自己,石月并不感到意外。 而每个医药谷的人都知道源如玉的存在,也看过源如玉,想必张太医是在上次医治她的时候,发现了她的源如玉,认出了她的身份。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张太医知道她会医术,还替她掩护,让她自己把脉查看身体状况,毕竟医药谷的人,至少都懂点医术。 只是…… 「我不敢说每个谷眾都认识,但是你看着面生。」 张太医起身,拉了一张圆椅坐着:「我是个江湖郎中,一次行医时,不幸遇上匪徒,幸得当时的谷主相救,才保有一命。」顿了顿,张太医又继续说:「在医药谷待上了十几年后,一日已成为当家的谷主替我卜了掛,卦象显示我在谷外还会有一段机运。我想既然有地方需要我的能力,所以就出谷了,没多久遇上我的贵人,就这么到宫里来了。」 石月微微一笑:「是吗!那你与医药谷还真是有段奇缘。」 「确实是一份奇缘。」张太医笑笑地说:「只是,谷主怎么会到宫里来了?」 「说来话长。」石月叹一口气:「我的身份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这是当然的!」张太医说着,然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只是谷主这病,我实在也无能为力,像是胸痺,又不像是,脉象混乱。只能先服括蔞、薤白、葛根、枳实、川七、桃仁、红花、桂枝、砂仁、白荳蔻以白酒为药引,看看情况。」 石月听完药方后,立刻问:「是括蔞薤白白酒汤是吗?」 「便是!」张太医说:「这方,可是有什么不妥?」 「治胸痺没什么不妥,但……」石月话没说完,将皓腕伸出。 张太医上前替石月把脉,眉头紧皱:「这……」 石月知道张太医心里的感受,还明白张太医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的鬱闷,因为她也是一样。 这几个月,石月每日都替自己把脉,脉象每日更加混乱,心口的疼痛也越来越难以缓解。 「谷主的病,可有个底?」 石月摇着头:「其实我出谷的早,医术真的只是略懂,如果张太医都不知道的话,我恐怕也不知晓。」 张太医惊讶的说:「怎么会?歷来医药谷的谷主,即使医术上不能算是精湛,但也不至于……」 石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发生了一点事,医药谷已经没了,所以,日后别再唤我为谷主,照宫里规矩叫吧!」 张太医见石月的神情与语气如此严肃,也明白这不是可以拿来当玩笑的话,只是沉默着,心里充满着忧伤。 在张太医还沉默时,石月将方才喝尽的汤碗递给张太医。 张太医接过后,闻了闻味道,接着用手沾了一点药汁嚐了嚐,一辨识出是什么药后,他立刻脸色大变:「这是续命汤,这可不能长期服用阿!」 石月垂下眼,淡淡的说:「这是目前真的能治标的方子,我的心口似乎一日比一日痛,今日,要不是你,恐怕捱不过去。」 「可,续命汤会麻痺痛觉,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也很危险,病情会因为疏忽而加重啊!」 「在还没找到病因之前,只能先这样了!」石月叹了一口气:「这事还得劳烦你,你应该也明白,这方子不可外传,若不是正巧遇上你,恐怕我得自个儿想法子抓药了。」 张太医叹了一口气,他明白,石月的病这么怪异,在找到病因之前,除了这方子以外,确实是真的没其他办法,为了可以缓解石月的痛苦,就只能暂且如此了。 听从石月的请求,离开寝宫的胤礽,一路走到了沁心亭,一脸失魂落魄的坐着,之所以会坐着,是因为他担心到已经没那个力气站着了。 不久后,康熙帝脸色凝重的到了皓月宫。 虽然胤礽听到皇上驾到的呼喝声,但是那声音根本没进到他脑里,甚至连康熙帝的龙袍已经印在眼帘,依旧没意识到自己应该跪着迎接。 见胤礽那样呆若木鸡的样子,康熙帝更是担忧了,对于立皇太子妃之事所发生的不愉快也不计较了,更完全不问罪胤礽有失礼节的举动,他只担心石月目前的状况。 「太子!月儿怎样情况?」 见胤礽没反应,康熙帝又喊了一声,此时胤礽才反应过来,要下跪迎接,让康熙帝给阻止了。 「月儿情况如何?」 胤礽摇摇头后,又开始出神。 见胤礽这个样子,康熙帝叹了一口气,也跟着坐在沁心亭。 两人不知这般沉默多久,直到石月出现在沁心亭,后头跟着太医和袭玫,胤礽这才回过神。 几乎是用跳的起来,胤礽立刻上前搀扶着石月:「月儿,你没事吧?怎么没在里头歇息?」 「福晋的病,如何?」康熙帝立刻问了张太医。 「啟稟皇上,福晋的病是因为过度劳累,积劳成疾,才会如此。」张太医按照石月的吩咐,对康熙帝说道:「只需服下几帖药,多加静养,便无大碍。」 「这是真的吗?」胤礽紧抱着石月:「是我让你过于劳累吗?」 石月感觉的到胤礽颤抖的身躯,心里有些不捨。 该是多么的担忧,才会这般失态啊! 「太子,妾身没事。」石月轻轻拍着胤礽的背,柔声的说:「妾身有些话想对皇上说。」 胤礽听了,看看石月又看看康熙帝,看到石月对他抱以让他放心的笑容,胤礽缓缓退开,远远的看着在沁心亭的石月与康熙帝,一脸担忧。 「你有何事要同朕说?」 「听说皇上要册封民女为太子妃。」 康熙帝见石月特地称自己为民女,彷彿是在暗示着,石月自始自终都不是宫里的人。 康熙帝叹了一口气:「宫里最近传着些什么,朕略有耳闻,你若想走,朕不会拦着你,但,你既已服侍过太子,该有的册封,不论太子愿不愿意,朕绝对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石月低着头,替康熙帝到茶,轻声地说:「即使民女依旧是清白之身,皇上仍旧执意如此吗?」 「这怎么可能!」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多日,康熙帝虽然很有信心,自己交出来的儿子肯定是个正人君子,但是他同时也确定,他的儿绝对不是柳下惠,要说是清白之身,他实在有点难以置信。 「民女确实是清白之身,皇上若是为了此事,急着封民女为太子妃,大可不必。」石月缓缓的说:「更何况,要是真的册封了,入牒后,皇上真的能放民女走吗?」 说到最后一句,石月眼神瞬间变的犀利,看的康熙帝心头有点慌乱,浑身不自在。 大概是作贼心虚,他执意要封石月为太子妃,不单单只是因为那些传言,他确实也想用这样的一个位,把石月给留下,面对石月的质问,康熙帝忍不住恼羞成怒。 「就算朕私心,想把你留在太子身边,那又如何!」 康熙帝说完,手上的茶碗往桌上大力放置,发出的鏗然声,让在场的所有人赶紧跪在地上,吓的冷汗直流。 见康熙帝突然勃然大怒,胤礽顾不得什么礼节了,他不管不顾的上前,想把石月护在身后,可惜石月坐在椅子上,再加上桌子的阻隔,胤礽无法将石月完全挡住。 看着胤礽护着石月的样子,还一副豁出去的神情,康熙帝的怒气更盛:「你瞧瞧,朕的皇儿待你如此,而你却这般无情!」 石月半张脸看着康熙帝,冷声的说:「是皇上执意要民女进宫的,不是吗?一切都因皇上私心而起,现在皇上要因为私心来怪罪民女吗?」 听到石月的话,康熙帝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石月会在胤礽面前说出这件事,更没想到,石月居然会认为一切都是他的私心。 私心确实有,毕竟她的能力是如此强大,若被有心人利用去了,后果不堪设想,只是,这只是一部分的因素。 最主要的原因,他还是希望他能弥补一切,她的过去,悲剧已然发生,他永远也无法挽救,但是至少他还能确保她的未来不是?怎么石月就是一点都不懂呢? 康熙帝无奈的重叹一口气,声音瞬间苍老了许多:「你失去的,朕找不回来,但是朕是真心把你当作女儿,当作恩人,对你的宽容甚至比别人多,你可明白?」 「嗯!」她当然明白,能像她这样毫无顾忌地对一国之君甩脸色和叫板的人,恐怕把整个大清朝翻过来,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康熙帝示意胤礽坐下后,继续开口:「朕只是希望你与太子相濡以沫,在朕与太子的庇护下,得以一生无忧,你可了解?」 「嗯!」怎么会不了解,就是因为了解,她在进宫前才会不断跟康熙帝强调,未来的后宫里没有她,他想给的庇护永远不会存在。 「月儿,朕知道,这事情朕是有些操之过急,但是朕只是不想让你受委屈,见你与太子相处的好,想给你个名份,要是到时候你真的还想走,君无戏言,朕绝对会遵守承诺,这样不好吗?」 「好!」怎么会不好?再继续这样不好下去,他们父子俩不知道还要闹几天,万一真废了太子,那可就麻烦了,未来可就真正的改变了。 横竖她与太子还有两年之约,他们还约定过要如夫妻般相处,而既然康熙帝都开口保证,依旧会放她离开,不过就是多个太子妃之位,也无伤大雅。 石月一个好字,让康熙帝和胤礽双双呆愣住,前者是没想到石月这么简单就答应了,他本来还想对她长篇大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后者是没想到石月居然会二话不说的就答应做他的太子妃,他都已经准备为了石月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抗争了。 石月看着呆愣的两人,微微一笑:「但是民女有两个条件。」 来了!康熙帝和胤礽不约而同的想,要让石月答应要求,怎么可能会没有条件。 轻咳两声,康熙帝开口道:「你说吧!什么条件?」 石月看了看两人,缓缓地开口:「其一,册封不能是现在,如果可以,民女希望是在明年。」 「明年?那时你不是已经……」康熙帝皱了皱眉头,心里想着,人都离宫了怎么册封?莫不是石月在变相的拒绝册封? 「民女还会再多留一年。」知道康熙帝要说什么,石月缓缓接着说,解答了他的疑问。 见康熙帝没再表示什么,石月继续开口:「其二,民女希望,不光是册封民女,李佳莉瓶也要册封。」 胤礽听了,一脸意外的看着石月,他没想到石月居然会替李佳莉瓶讨封赏,对于石月的大度,胤礽一方面觉得欣赏,一方面又觉得愧疚。 从前,他真是误会她太深,导致浪费了那两年时间,才会让石月不得不有今日如此的妥协。 是的,妥协! 思来想去,石月会突然答应做他的太子妃,肯定是不想让事情僵持不下,不得已做出的让步。 思及此,胤礽真想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碍于康熙帝还在,不得不忍了下来。 「册封李佳氏倒是没有问题,只是为何她也要册封?」 石月但笑不语,康熙帝知道,如果石月不想说,他怎么问都是问不出来的,横竖目的已经达到,多封一个人、少封一个人,对于他来说无甚关係。 恭送康熙帝后,胤礽便紧紧的抱着石月,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月儿,月儿!刚刚真的吓死我了。答应我,以后别再这么与汗阿玛硬碰硬。」 石月微微笑着,轻轻拍这他的背,安抚着,心里对于确实把胤礽吓得不清这件事,带着满心歉意。 第八章 看着胤礽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石月缓缓放下手中的杯盏,一脸疑惑的看向胤礽:「太子不看奏摺,老看着妾身作甚?」 「册封的日子定出来了,你可知?」 「知道。」石月淡淡的回应着,继续看着手上的书卷。 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一大早顾问行就亲自跑来告诉她这件事了,她知道康熙帝对于此事肯定会心急,但是她没想到会如此心急,她才刚答应要册封,三天内就把时间订下。 明明是明年才要册封,现在就已经定了,而且已经让文武百官和整个后宫都知道了这件事,现在每个看到她的人都直接改口叫她皇太子妃娘娘,连胤禛见到她都从二嫂改口叫皇嫂了,都这样了,她想装作不知道都难。 「我至今还觉得像发梦,无法相信你真的答应册封。」胤礽说着,放下手中的奏摺,连装都不装了,反正那奏摺他都看了一个时辰,也没看进半个字。 石月看着胤礽那双又闪又亮,充满期待的双眼,她不知该作何回答,答应册封这件事也是她始料未及的,但是她也没后悔过这个决定,只是事后想想,这样的举动或许会给胤礽有过多的期待,她就觉得自己确实做的有些欠缺考虑了。 「太子与四阿哥可熟稔?」决心转移话题的石月,开口问出连日来心中的疑问。 胤礽不懂石月为何会突然这般问,但是只要是石月开口问的,他一向是有问必答:「孩提时,我与他们的关係都还算不错,近年来渐渐地疏远了,目前只剩下胤禛还愿意与我走动,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像是挺关心你的事。」 「那是自然。」胤礽笑笑地说,伸手替石月落在脸上的发丝拢到耳后:「胤禛为人一向和善,颇为重情。」 面对胤礽突如其来的举动,石月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着痕跡稍稍往后退了退,轻咳一声:「四阿哥曾隻身来我这两次,太子可知道这件事?」 胤礽轻轻地摇摇头,轻轻皱眉:「他来你这里做甚?」 「两次都是为了太子,一次是书房,另一次是大殿。」听到胤礽应了一声没接话,石月便继续接着说:「但是这两次的接触,妾身倒觉得四阿哥为人谈不上和善二字,反而觉得性情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太子与之相处要多加注意。」 「关于这点,汗阿玛倒是有说过。」胤礽微微笑着说:「不过,我倒是觉得他那是真性情,我一向喜欢与性子真挚的人来往,不爱那些弯弯绕绕。」这也是一开始他误会石月善于心计,所以一直不愿与之往来的原因。 石月沉默地看着胤礽,她和胤礽对于胤禛的看法截然不同,两人说不到一块,她便选择不再言语,只是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胤礽这样的性子,若不是有康熙帝的照看,怕是要吃亏的。 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石月低头想继续看书,突然脑海出现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还来不及看清那道身影,心间传来一阵刺痛,双手紧握拳头,斗大的汗珠不断地从额上沁出,手上的那本书被她紧紧的握在手里,整本书已经皱烂不堪。 胤礽几乎是立即发现石月的不对劲,他二话不说将石月打横抱起,带进寝室,没多久张太医便风风火火地赶来。 「娘娘这病,臣越来越不明白,不过短短几日,居然恶化的如此之快。」趁着胤礽被支开的时候,张太医忍不住开口说着:「这样下去,不出一月,续命汤恐怕也压制不住,娘娘要尽快想些对策才好。」 等张太医走后,石月陷入一阵沉思,一直到胤礽进来了,她都没有发现。 「月儿!月儿!」 耳里传来胤礽的叫唤声,石月眼神有些呆滞地看向他,不发一语。 从没见过这样的石月,胤礽有些担心的轻拍这她的脸,继续轻声叫唤着。 「太子?」 看着石月的眼神恢復清明,还一脸疑惑的开口唤着自己,胤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将石月紧紧的拥在怀里。 每一次张太医来看过以后,说的都是一样的话,无大碍,要多调理多静养,但是,胤礽其实早就隐约的察觉到,事情并非向张太医说的那样简单。 眼见石月的身体似乎每况愈下,他却束手无策,这让胤礽感到深深的无力与心慌。 「娘娘,您怎么了?」见石月终于回过神来,袭玫忍不住说着:「太子殿下都喊您好几声了。」 石月看了看袭玫,又看了看紧抱自己的胤礽垂在脑后的金钱鼠尾辨,轻轻拍着他的背,示意胤礽放开自己。 「太子,妾身今日身体不适,太子今日可否先回毓庆宫?」 胤礽看了看石说有些苍白的脸,点头道:「那我先走,你好好歇息。」说完便扶着石月躺下,替她盖好布衾。 等胤礽和袭玫离开以后,石月唤了妤岑进来。 「娘娘有何吩咐?」妤岑福了福身,开口问道。 其实,在张太医来为她施针顺气以后,石月就已经没事了,只是张太医走之前的话,让她陷入深思,这才引得胤礽一阵担忧,之所以会顺水推舟用身体不是为由,让胤礽先离开,是因为石月在意识到,自己居然完全没注意到胤礽进来的那一瞬间,她就立刻明白,张太医说的事情,确实是不能拖了。 因为她发现,她虽然还搞不懂这身上的病是怎么回事,但是,这病不仅让她无法动武,还总是会中断她使用源如玉,就在方才,她甚至发现连她的警觉性都大大地降低,有人进房她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在今天之前,她是不太在乎这些事的,不能武又如何?反正这宫里有侍卫,也不会出什么事;不能用源如玉又如何?反正她本就不常用,尤其是在知道康熙帝期待她使用源如玉帮助胤礽的情况下,她就更不打算用了。 但是,刚刚源如玉自己发动力量,让她看到的影像,让石月心底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虽然,她因为病痛没看全,但是她很确定,她看到的是龙袍,而那个身影,不是康熙帝,更不是胤礽。 偶尔,源如玉会像今日这样,在她没有催动力量的情况下,自己突然就发动,而她明白,这时,她看到的影像,远比自己催动力量时看到的未来,更久更长。 原本,她还想等傅仁福回来再做打算,但是,看到那影像,她不能再等了,未来……正在改变。 「妤岑,替我磨墨。」石月拿起笔一边在纸上写下一个药方,一边说:「我需要你每日替我煎药,这是件苦差事,你可以拒绝。」 「无论是什么差事,奴婢都愿意。」 「你先别急着答应,这药方你必须熟记后烧毁,不能让其他人知晓。」正常来说,续命汤的药方是不能外传出医药谷的,毕竟算是一个危险的方子,只是妤岑迟早会变成她的福嫂嫂,这药方交给她也没什么不妥。 但是,石月并不喜欢勉强人,药方给妤岑和麻烦妤岑煎药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所以石月才会先徵求妤岑的同意。 看着妤岑收下方子,石月接着说:「这帖药必须每日收集露水,用一碗露水和着两碗清水,煎成一碗,每日辰时和戌时让我喝下。这帖药,异常凶险,稍有不甚,立刻会成为夺命的毒药。你若不愿意,我不勉强。」 妤岑听了立刻跪下:「愿意!奴婢万死不辞。」石月救过她的命,而现在石月把命交给她。 这般的信任,她怎么可能会不愿意。 「起来吧!」石月边说边继续在纸张上写着什么。 等到她写完把纸张折好,像外面轻喊:「袭玫。」 袭玫听到呼喊,立刻进来:「娘娘。」 「袭玫,以后续命汤都给妤岑熬。」石月边说边从匣子拿出一个小竹筒,接着把折好的纸捲成圆筒状,然后在塞进小竹筒里,道:「明日一早,你回都统府一趟,把这封信连同信鸽放出去。记住,一定要看到信鸽平安飞远才可走。」 「是!」袭玫接过竹筒应了一声。 一切都吩咐完后,所有的疲惫彷彿瞬间涌起,石月挥了挥手示意袭玫和妤岑离开,走回床边躺下。 睏意袭来,石月缓缓闭上双眼,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快到寅时时,石月缓缓走到毓庆宫,正巧遇上李培全。 「呦!」李培全有些意外的对着石月福身:「见过太子妃娘娘,您这可是来找太子殿下?」 「嗯!」石月应了声,继续道:「太子可起了?」 「快起了,奴才正要去服侍。」 石月点点头,往胤礽的寝室走去,李培全一行人跟在她后头。 「殿下,娘娘来了。」到了寝室门口,李培全朝里面说着,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能让里头的人听到,又不觉得吵。 几乎是立即的,李培全才刚说完,房门立刻被打开,胤礽一脸欣喜地看着石月:「月儿,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 「昨日让太子提早回,妾身心里过意不去,」见胤礽让了一个空间给石月进屋,石月边走进屋内边说:「今日来伺候太子更衣,可好?」 「好!好!」胤礽欣喜的牵起石月的手,一起走到床边后,将她按在床边让她坐着:「但是不用你伺候,你好好歇着,与我说说话便可,晚些时候我再让人送你回皓月宫。」 轻轻摇摇头,石月微微一笑:「今日我在毓庆宫,不回了。」 石月刚刚进屋对胤礽说的话,并非随口一说,而是她的肺腑之言,虽说昨日她确实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不得不让胤礽回毓庆,但是她心里确实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也决定要陪胤礽一整天,当作弥补。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也无心去探究这里面的原因,对于胤礽,乃至于整个大清,她唯一的目标只有尽力保持未来不变,守护好她用家破人亡换来的一切,只要能做到心安理得,不亏心就好。 「月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今日都在我这不走了?」胤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可以不央求石月,就能让她主动陪他整日的一天。 石月点点头,语气肯定的说:「到明日寅时才走。」 想到石月不仅答应成为他的太子妃,还主动说要陪他一日,虽然他们约定好不求心,但是面对石月这样转变的态度,胤礽忍不住想着,石月的心或许已经慢慢地往他这边靠拢了一些。 这么一想,胤礽心里别提有多雀跃了,他觉得自己彷彿回到孩提时代般,勤勤恳恳的习文习武,终于向康熙帝求得自己想要的物什一般。 不!他感觉现在比那时还快乐。 胤礽乐开了花,忍不住抱起石月起来转圈,石月吓得惊呼出声,紧紧攀住胤礽的脖子。 一旁服侍的太监悄悄的退到角落,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但是嘴较掩饰不住被胤礽感染的喜悦。 好不容易,在石月开口威胁要三日不见他的时候,胤礽才终于万般不捨的将石月放下。 石月生气的睨视着胤礽,不发一语,以表自己的不悦。 但是,刚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石月脸还红着,嘴里还微微喘着气,这样的斜睨在胤礽的眼里,反而带点娇嗔之意,让胤礽嘴上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了。 胤礽突然转身,走到角落,打开一只大木箱,从里头拿去一个小木盒,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只金步摇。 「月儿,我一直想给你这只步摇,只是见你平常不怎么妆容,怕你不喜,就一直没给你。」胤礽有些惴惴不安的说着:「今日你愿意来伴我一日,我实在欢喜,此簪赠与你,你可愿意收下?」 石月听了有些失笑,既然平日担心她不愿收,怎么今日就不担心了? 但是,不知怎么的,石月对于胤礽送她金步摇,她异常的开心,伸出手将之接了过来,插在自己的发髻上:「妾身确实不爱抹那些胭脂水粉,但是华服、瓔珞,太子若喜欢看,妾身会穿。」 「当真?」 胤礽欣喜的看着石月,头上戴着他送的金步摇,嘴里说着可以为了他而装扮,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瞬间吻上了石月的唇。 一向都是太子殿下主动往皓月宫跑,这是太子妃娘娘第一次往毓庆宫跑,而且一大早太子殿下还因为当着太监们的面,轻薄娘娘,害得娘娘羞的没脸见人,气得将太子殿下赶出寝室。 这样的趣闻,大家都爱听,没多久,宫里上下都传遍了。 只是这样对所有人来说是趣闻的事情,听在李佳莉萍的耳里,别说有多刺耳了,气得她不断在房里砸东西洩愤。 「这个贱人真可恨,都到我的地盘来耀武扬威了!」随着一个花瓶的砸落,伴随着李佳莉萍刺耳又尖锐的叫喊声。 不知砸了多久,李佳莉萍气喘吁吁地坐在雕花的木椅上,对满室的狼藉视而不见。 「贱人!」想起石月,李佳莉萍将宫女刚递上来的茶,又重重的往地上砸去,滚烫的热水渐了宫女一身。 宫女忍不住呼痛,李佳莉萍一个斜眼过去,一瞬间,一个耳刮子就招呼了过去,那宫女被打得眼冒金星,耳里嗡嗡作响。 李佳莉萍满意的看向那宫女瞬间肿起的脸颊,冷冷一笑道:「那个骚狐狸还真有手段,不仅福晋之位,还让皇上封她个皇太子妃,现在还追着太子到毓庆宫了。」 「娘娘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打人的人轻轻甩了两下发红的手,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总归只是明年册封,毕竟是还没封的,若是德行有亏,如何封赏?」 这句话引起李佳莉萍的兴趣,她双眼发亮,看向说话的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微微一笑,看向跪在地上脸颊肿起的人冷冷说着:「楞着作什么?去叫人来清一清。」 见人走了出去,李佳莉萍按耐不住道:「春满,你快给本宫说说,怎么德行有亏?」 「若是通姦罪……」主事宫女春满,面露邪佞,用手指在脖子上从左至右的比画,示意着死字。 「这方法倒是不错,」李佳莉萍冷冷一下,随即面露疑惑道:「但是她哪来的姦夫?」 「娘娘您是日理万机多忘事,毓庆宫不是还有个走的还算勤的四阿哥?」 「他?」李佳莉萍原本发亮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一脸兴致缺缺:「我当你还真有什么办法,说到那四阿哥,到皓月宫也不过才两回,说是姦夫未免牵强。」 自从传出胤礽替石月穿鞋的传闻,李佳莉萍便开始派人紧盯皓月宫,虽说无法知道皓月宫里面实际上发生什么事,但是,至少有谁进过皓月宫,待了多久,她还是能知道,所以四阿哥去过皓月宫她自然是知道的,同时也包括胤礽日日下朝后去皓月宫,她也知道。 想起这件事,李佳莉萍气得手绢都要搅烂了,要知道,石月还没出现之前,胤礽也没有日日往她这里跑。 春满偷偷摸摸地拿出一包药粉,一脸神秘的说:「这是奴婢託人带给奴婢的迷药,叫迷魂香,闻到此香的人,多半会昏迷一个时辰,咱们只要算好时辰,姦夫就不怕没有。」 李佳莉萍一听,脸上顿时来了兴致,嘴角邪邪的勾起:「你这方法倒是不错,但是你确定这药真有用?」 「自然,奴婢找人试过了。」 李佳莉瓶听了,瞇起双眼,双掌一拍:「好!这事交给你办,办妥了,本宫重重有赏!」 说完,李佳莉瓶拿起桌上重新沏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那高傲的脸庞,儼然一副已是皇后的样子,还想着穿着凤袍的她与穿着龙袍的胤礽,会是如何的登对,如何的千古流传。 「是!奴婢谢娘娘赏赐。」 虽然春满对李佳莉瓶阴晴不定的性子很是厌恶,但是她知道,若想将来平步青云,她就必需替李嘉莉萍出谋划策,只要让自家主子坐上皇后大位,她再爬上龙床,那么未来的富贵荣华肯定享之不尽。 春满趁应声时低着头,嘴角微微勾起,眼神里流露出的贪婪比起李佳莉萍,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喝完妤岑端来的药,石月正要调息运气一番,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计画。 「娘娘。」一个看着面生的太监笑嘻嘻地走进来,手上似乎端着什么:「这是太子殿下吩咐小厨房备下的甜汤,说是要给娘娘品嚐,娘娘可要吃?」 「放着吧!」石月淡淡的说着。 太监听到以后将东西放到桌上,接着笑嘻嘻的退了出去。 走到转角,太监被一个宫女拉去:「如何?事情可办妥了?」 「春满姊姊,」太监鞠躬哈腰一脸諂媚的说着:「您交代的事哪能不给您办好?方才福晋就让我把东西放下了,我还说是太子特地吩咐要给她品嚐的,肯定一会儿就会吃下,放心吧!」 春满点点头,给了太监一个钱袋当作答谢。 太监收下以后,掂了掂钱袋的重量,笑嘻嘻的说:「春满姊姊您真客气,下次还有差事记得找我。」 春满挥了挥手,打发对方走后,不屑的啐了一口:「卖主求荣的狗东西。」 石月调息完后,看着桌上的那碗甜汤,手指轻敲着桌面,轻皱着眉头:「妤岑。」 「娘娘,」一听到石月的叫唤,妤岑立刻推门进来:「有何吩咐?」 石月指了指桌上的甜汤,淡淡的说道:「这个拿去倒了。」 「娘娘,」妤岑疑惑的看着石月,语气有些不确定的说着:「这是太子殿下吩咐的,倒了是不是不太好?」 方才她把石月喝完的药碗拿出去时,正巧遇到要进门的太监,她隐约有听到太子两个字,正要问仔细,守门的太监已经让对方进去了,她只匆匆一瞥看到他手里捧着的碗,印象中是这个花色的。 「这是有人假借太子名义送来的。」石月语气依旧毫无变化,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里面下了迷药。」 妤岑骇然道:「娘娘,那您……」 「无碍。」 「娘娘既然知道这汤有问题,怎么不让人把那太监抓起来?」 「抓了也没用,」石月替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地说道:「横竖只是替人办事的。」 送药进来的人非常聪明,故意不看着她喝下,送到了就离开,就是为了降低她的疑心;下药的人更聪明,选用的汤品无论味道上或是气味上,都能很好的掩盖住迷药,不仔细端详根本察觉不出。 也算是策画此计策的人不太走运,这计画是真的不错,只是正巧碰上她懂点药理,再加上自发生变故后,她开始不喜陌生人的接近,因此特意留了个心眼,否则她恐怕早就中计了。 妤岑见石月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内心有万般疑惑和愤慨,忍不住脱口而出:「娘娘难道不想揪出这背地里耍手段的人吗?」 石月疑惑的看向妤岑,虽说妤岑性格有些固执,但对于主子的吩咐,妤岑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像这般不依不饶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样子,放在袭玫身上不奇怪,但是放在妤岑身上,就显得怪异许多了。 难道…… 「你知道是谁下的药?」石月开口问着。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妤岑赶紧端起桌上的碗,说道:「奴婢不知,奴婢只是担心娘娘。」说完便福身要走。 石月依然一脸疑惑的看着妤岑,嘴上淡淡的说道:「记得倒的隐密些,别引起注意。」 妤岑应了声,推开门走出去。 一见有人开门走出,手里还捧着熟悉的碗,春满立刻悄悄的跟了上去,一路跟到倒恭桶的地方,便见对方将手里的东西倒掉。 春满气得要牙切齿,她没想到石月居然会嚣张成这幅德行,连太子地赏赐都给倒了,这下可麻烦了。 方才在等着石月中计的时候,被她买通对胤禛下药的人告诉她已经得手了,现在她是箭在弦上,错过这次下次要再成功可就不容易了。 一个歹毒地计画悄然而生,春满拿起放在一旁地木棍,躲在角落等着妤岑经过,接着一棒往妤岑的头敲下。 见妤岑倒地,春满冷哼一声又踢了两脚,接着将人翻过来正面,轻声说着:「呦!还是熟面孔。」 看到妤岑的瞬间,另一个计划从心底油然而生,春满喜孜孜地将地上地片扫向一旁,接着把人拉到一边隐密的地方丢着,整理了仪容,一路跑回毓庆宫。 「快!快!」见春满起喘吁吁地跑来,守门的太监将他拦了下来,春满不在意,语带慌张地说着:「快让我进去见娘娘,出事了。」 春满叫喊地声音很大,即使被拦着,里面的人也能一字不漏地听清。 守门太监皱着眉头看着春满:「你……」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的动静立刻打断了他。 只见石月从里面将门拉开,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衣衫不整,气喘吁吁地人,不发一语。 「娘娘!」春满一看到石月,立刻跪下:「娘娘您快去看看,秋月姐姐出事了。」 「秋月?」石月一脸疑惑地看着来人,嘴里重复着她听都没听过的人名。 春满暗叫一声糟,难不成她在皓月宫不叫这个名字了?想想也对,当初李佳莉萍对这秋月不冷不热的,算不上喜欢但也不厌恶。 自石月来了以后,因为秋月的名字也有个月字,李佳莉萍就常常想着法子整她出气,最后一次是要砍她的手。 今天会见到秋月也实属意外,她还以为秋月死了,看来是让石月给救下了,见石月一副没听过秋月这名字的样子,春满心理不屑地想着,这秋月经过生死大关居然学聪明了,还知道要避名讳求荣了。 春满低着头,眼球咕嚕一转,抬起泪汪汪的双眼道:「娘娘不认识秋月姐姐吗?方才还捧着一个碗与奴婢说笑呢!」 「妤岑?」石月大惊失色,语气急切地问道:「她在哪?」 「在那,」春满指了指她一路跑来的方向:「方才有贼人拦住我们的去路,秋月姐姐奋力抵抗,叫我先走务必来找娘娘。」 「起来,带路!」 春满点点头,赶紧爬起,急急忙忙地往前走去。 跟在春满后头,石月渐渐地恢復冷静,她语气清冷的说着:「你方才说,有贼人?」 「是的!突然就窜出来拦住奴婢和秋月姐姐,手上还拿着一个棍棒。」 「光天化日之下?」石月语调更冷上几分:「这么远的路,你不找侍卫反而跑来毓庆宫?」 「奴婢太害怕了,一心只想着秋月姐姐的吩咐。」春满心里有些慌乱,语气有些颤抖的说:「娘娘这么一提醒,奴婢才想起可以找侍卫。」 春满颤抖的语气是因为她没想到石月警觉性这么高,担心事情败露,心理紧张而致,但是因为这样颤抖的语气,反而对她太过于害怕的说词,多添了几分真实性,降低了一点石月的疑心。 「可有见到贼人的面目?」 春满点点头,一脸疑惑的答道:「是一个看着面生的太监。」 面生的太监?石月轻皱眉头,难道是妤岑是不是倒汤的时候被发现,对方怕事跡败露,打算来个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石月刚冷静下来的心绪又开始慌乱了起来,脚步也不自觉的加快许多。 经过一个转角,石月眼角馀光看到有身影接近,她转身一躲,喝道:「什么人!」 只见来人手上拿着一条手绢,拿着手绢不稀奇,但是对方还蒙着脸,那就实属诡异了。 来人没想到石月居然会躲过去,明显的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伸出手要再抓石月,石月微微侧过身,举起手刀劈开对方伸过来,同时抬起腿往对方的膝盖大力一踢。 趁着对方吃痛跪倒在地以后,石月二话不说便要往回跑,虽然妤岑的安危确实很重要,但是她知道对方的目标是她,所以在这当下,自保才是她最先考量。 再加上对方似乎也懂点拳脚功夫,而她现在因为怪病缠身,根本无发和对方长时间对抗,光是方才那两下,她就已经觉得有些吃不消,所以赶紧跑走才是上策。 才刚踏出两步,她的意图就被对方察觉,感觉到脚踝被一股力量袭来,石月立刻摔倒在地,正想抽回脚的时候,后颈一个吃痛,随即感觉自己的口鼻被人给罩住,浓浓的迷药味道从鼻尖窜入,脑海才刚闪过糟了,石月就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这点小事也办不好,差点坏事。」春满手拿木棍,啐了一口说着。 倒在地上的人放开石月的脚踝,爬起来,嘿嘿的笑着:「春满姊姊,这可不能怪我,谁知道太子妃娘娘这么难缠呢?」 「行了,别废话。」春满把手上的棍棒丢到一旁,再把手上用来摀住石月口鼻的小方巾,丢给起身的人:「过来帮忙。」 「春满姊姊,这可不行。」对方拿下面罩,面露为难道:「当初说好只送甜汤,现在不只抓人还要帮你抬人,这就有点……」 即使对方故意不把话说完,春满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里不屑的暗骂对方贪得无厌,手上掏出一个钱袋丢给他。 「这样行了吧!」 对方接到钱袋以后,立刻打开看了看,面色瞬间殷勤起来:「没问题,春满姊姊需要奴才抬去哪儿?」 第九章 下朝后,胤礽带着愉悦的心情,踩着轻松的脚步,回到毓庆宫。 没想到的是,当他回毓庆宫的时候,石月居然不在,虽然明白石月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许是因为有事才离开,但是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失望。 本想去趟皓月宫找人,转念想,方才,他才因为鲁莽引得石月不快,万一她还在生气呢?这样跑去,打扰了石月处理要事,石月会不会今日一整天都不理他了? 但是,石月又有何要事非回皓月宫不可?或许不是因为要事呢?或许是像李培全说的,害羞了?若是害羞,他是不是该去哄哄? 胤礽就这样在去与不去之间徘徊,李培全立在一旁磨着墨,看着手拿着笔,脸上表情却不断变化的胤礽,心里暗暗的猜测胤礽到底是怎么了。 没多久,有人进门来报:「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求见。」 「让她进来。」胤礽说着,手上那沾着墨的笔,才终于在纸上落下。 袭玫走进来,对着在书桌前的胤礽福身:「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何事?」 「奴婢是来找妤岑的。」 「妤岑?」 李培全听到胤礽有些疑惑的声音,笑笑的开口道:「回太子殿下,妤岑是娘娘身边另一个宫女。」 「喔!」经过李培全的提醒,胤礽隐约想起,确实有这个人,只是平常话比较少,也不显眼,一时间忘了。 胤礽一直没抬头看袭玫,专注的写着字,心里却是万分疑惑,怎么一个宫女找另一个宫女,居然找到这来了? 胤礽心里打定主意,改日他必需同石月说说这件事,她身边这个宫女太没规矩了,终有一日会出大事。 想归想,胤礽始终看在石月的面子上,并没有对袭玫发难,语气不咸不淡的说:「许是跟在你家娘娘身边办事去了。」 「不会的,」袭玫摇摇头说:「这个时辰,妤岑该……」 袭玫话还没说完,脑袋突然推敲出胤礽话里的意思,她惊恐地瞪大双眼,用着颤抖的声音道:「娘娘不在这里?」 袭玫说出的话让胤礽拿笔的手顿了一下,他抬头看像袭玫惊恐的表情,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但是依旧强装镇定的说:「月儿不是在皓月宫吗?」 「娘娘不在皓月宫。」袭没说完立刻跪了下去,拼命磕头:「太子殿下,娘娘跟妤岑都不见了,许是出事了,求太子殿下救救我家娘娘。」 「你先起来,详细说说。」 「奴婢今早出宫办差,娘娘有交代过今日都会待在这,」袭玫神情担忧的道:「奴婢办差回来后,见皓月宫没人,也没多想,只是看时辰差不多了,妤岑还没回来煎药,这才想来提醒一下,娘娘固定时辰必需用药的。」 胤礽听了二话不说丢下笔,急忙的向外走去,对着守门的人道:「今早谁见过太子妃离开了?」 「回殿下,」守门的其中一个太监说着:「大约是快巳时,奴才远远的瞧见一个宫女后头跟着一身素衣的人,急匆匆的往那方向走,身形瞧着像娘娘,但那宫女的身形像是侧福晋身边的。」 胤礽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带着些许怒气:「李培全,带着一些人往那道搜过去。」说完又看向守门太监:「跟本宫来。」 胤礽迈开步伐往李佳莉萍那走去,见到李佳莉萍二话不说的问道:「人呢?」 「殿下说的是什么?」李佳莉萍的笑脸僵在脸上,说出来的语调充满疑惑。 胤礽对那个守门太监招了招手,指了指春满:「看清楚了,是不是?」 静默了三秒鐘,太监点点头:「奴才瞧着身形一样。」 李佳莉萍暗道不妙,赶紧抓住胤礽的手:「殿下,妾身听不懂这狗奴才在说什么,妾身是冤枉的。」 胤礽脸色阴沉:「人呢?」 「妾身听不懂,妾身是冤枉的。」 「太子殿下,」袭玫气喘吁吁地走进来跪着,将手上的东西捧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带来了。」 胤礽伸手将袭玫手上的令牌收起,随后便是一身行服男子跪下:「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把这院子围起来,一隻苍蝇也别放走。」说完,胤礽冷冷地看向李佳莉萍,指向春满:「拉下去仔细审。」 伴随着后颈的疼痛,石月紧皱着眉头,下意识地用手摸着疼痛的地方,忍不住发出呼痛声。 「皇嫂可终于醒了,还真是悠哉。」旁边传来的戏謔声,让石月瞬间清醒。 「你怎么会在这里?」石月惊讶的说着,接着看了看四周,惊恐道:「这是哪里?」 石月内心过于慌乱,以致于不小心忘了使用称谓,就这么以你我相称,胤禛虽有发现,但是他不怎么在意。 挑了挑眉,胤禛嗤道:「不知道。」 三个字解决石月所有的疑问,让石月为之气结,但是现在不是计较这种事的时候,因为她方才虽匆匆一瞥,还是能很轻易地发现胤禛此时衣衫不整,而且两人居然还待在同一张床上。 石月没有勇气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布衾,因为不用先开,她都能感受到肌肤贴着布衾的触感,这种触感让她大感不妙,她能清楚的明白,布衾下的自己只剩下一件肚兜。 思及此,石月又将布衾更拉紧了几分。 「放心吧!」看到石月的动作,胤禛满是不屑的说着:「本阿哥也没兴趣看,皇嫂要是早点醒,身上还没有这布衾给你遮。」 言下之意就是,石月身上的布衾还是胤禛替她盖上的,一开始是什么都没有的,也就是说,胤禛若是想看早就看光了。 石月一脸阴沉,用布衾紧紧的包住身躯,走到门前。 刚伸手要推拉,身后便传来胤禛慵懒的声音:「没用,锁上了。」 确实是推拉不动,石月不发一语站到一旁。 「虽说是无妄之灾,但是能看到皇嫂除了一脸冷以外,还有这样的表情,道也不亏。」胤禛一脸轻松的坐在床上,笑笑的说着。 「四阿哥醒来多久了?」 「约莫一盏茶。」 石月皱了皱眉头道:「如此长的时间,四阿哥出不去?」 「为何要出?」胤禛冷冷地笑着:「这么精心策画的一场戏,还敢把歪脑筋动到本阿哥头上,不把戏看完岂不是亏了?」 石月听了,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她忍不住吼道:「四阿哥难道完全不把名声放在眼里?」 「原来皇嫂还在乎名声?」胤禛不屑的说道:「我看你这般将太子哥玩弄在股掌间,一会儿冷淡,一会儿给糖,宫里传闻四起,还以为你不在乎名声。」 石月越发觉得跟胤禛完全无话可说,两人根本聊不到一块去,但是她知道,他们俩的情况是绝对不能被发现,否则她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不管策画这场戏的人要做什么,绝非好事。 一想到这样的混乱,可能会造成胤礽对自己的误会,石月也不管会不会暴露,也不管身体状况如何,一个动念生起,石月二话不说,调动内力,一掌就往门拍去。 这么一拍,门外的锁立刻被震坏,门也应声而开,看到这一幕的胤礽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他完全没想过石月会武功,而且武功还这么高。 门一震开,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帘,石月顺着身影抬头,一股暖流从心间蔓延开来。 石月微微一笑,张口想喊太子二字,但是话来不及说出口,一阵气血逆流,一口血从石月的嘴里喷出,她双腿一软的倒下。 「月儿!」 「皇嫂!」 石月倒下的瞬间,胤礽与胤禛同时开口叫着。 胤礽稳稳地接住石月软倒的身躯,疯狂的喊叫着:「张太医,来人,快传张太医!」 伴随着气血逆流而来的是胸口如千根针穿心而过,石月紧抓着胤礽的衣襟,全身不自觉的颤抖,脸色苍白如纸。 胤禛从没看过胤礽的这么慌张,再加上石月那不正常的状况,他立刻明白,石月此时的情况有多么危急。 二话不说将床廉一把扯下,胤礽用床廉包住自己的身子,说着:「我去带人来!」 「老四,等等!你这样子被看到不好。」 胤礽说着,阻止胤禛离开,接着转头对一旁的侍卫说:「你去,火速将张太医请来。」 侍卫领命后立刻离开,胤礽接着对李培全说道:「去取四阿哥的衣物,再去皓月宫将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宫女请来,记得带上太子妃的衣物。」 在这过程当中,胤礽虽然有条理的吩咐下去,但是他的注意力一刻都没离开过石月,他清楚的感受到石月不断抽搐的身躯,斗大的汗珠如雨落下,随着每一个呼吸起伏,石月抓住他衣襟的手便多加大几分力,胤礽觉得他的脖颈背勒得生疼。 但是胤礽一句痛也不喊,因为他知道,这份疼痛同样代表着石月的痛。 这次的痛楚来得太过于强烈,是到目前为止最痛苦的一次,随着时间的推移,石月的痛楚便越演越烈,这样的折磨让她开始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心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苦痛,下意识的就张开口。 胤礽见石月张嘴,立刻明白她想咬舌自尽,还来不及细想,胤礽已经把自己的手臂放入石月的口中,瞬间落下的牙口和袭来的疼痛,即使已有心理准备,胤礽仍然忍不住闷哼一声。 「殿下!」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周围的人忍不住惊呼,胤禛更是骇然,一切太过于突然,他完全搞不懂眼前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又为何会发生。 明明只是有人用着拙劣的手法想对他们泼脏水,为何会演变成宛如性命攸关的情况? 看着石月涣散的神情,胤礽知道她快撑不下去了,失去她的恐惧在心尖蔓延开来,他忍不住对着紧抱在怀里的人大吼:「月儿!清醒点!」 随着时间过去,胤礽的衣袖慢慢被鲜血染红,再加上石月吐血时,几乎都吐到胤礽身上了,现在的他看起来狼狈不堪,但是胤礽一点都不在意,只是一个劲的紧抱住她。 侍卫动作其实算快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把人带来了,但是在等待的煎熬中,胤礽觉得像是半天过去了,张太医才姍姍来迟。 张太医一见眼前的情景,他知道石月的情况非常不乐观,已经到了朝夕必争的地步,他也顾不得支开所有人了,示意胤礽抓紧石月,拿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二话不说掀开布衾,直接往胸口插去。 所有人看到石月布衾下只着一见肚兜,吓了一跳,立刻下意识的转身背对。 张太医救人心切,他看到石月的样子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扎完胸口的那针以后,又另外拿了五根银针,分别插入四肢和头顶。 反到是胤礽,他没想到石月居然会是这个样子,他看了眼在张太医掀开布衾之前就转过身的胤禛,面色阴沉语带警告的说着:「今天的事,谁要是传了出去,本宫就摘了他的人头。」 眼见石月的双眼渐渐恢復神采,张太医立刻将银针拔除,石月终于张开嘴,松开了胤礽的手,紧抓衣襟而泛白的双手也渐渐松了许多,胤礽知道石月这是渐渐恢復了。 他用布衾将石月紧紧的包裹起来,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到床上。 「请殿下伸出手,让微臣替殿下看看。」 石月转头看向胤礽衣袖上一大片红斑,方才虽然疼的失去理智,但是恢復理智时,她知道自己嘴里咬的是什么。 石月眼眶忍不住的湿润起来,有些心疼的的说道:「你怎么这样傻?随便拿个什么东西给我咬着不就得了,怎么把手给伸来了。」 「拿给你咬的东西,若是伤到了你怎么办?」 「疼么?」 「不疼。」 怎么可能会不疼!她是无意识下咬的阿,怎么可能不疼! 石月知道那是胤礽的谎言,是为了让她宽心的谎言,看着胤礽手上被自己咬出这般深的伤口,石月只不住泪,就这么任由眼泪像珍珠般落下。 她忍不住哽咽道:「下次别再这样了。」 「那你就记得,」胤礽伸出手,轻轻的抹掉石月的泪:「别再轻易寻死,为了我,好好的撑住。」 接着,胤礽缓缓的弯下腰,用着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到的音量说着:「否则我会与你同去。」 石月震惊的看着胤礽,忍不住举起手打他:「你堂堂一个太子,在胡说些什么?」 刚大病一场还没完全恢復,石月的手打在胤礽身上软绵绵的,眾人也没听到胤礽最后说些什么,只听到石月像是娇嗔般的打骂,两人在旁人眼里看来,到像是在打情骂俏一般。 也幸好没人听见,否则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万一传了出去,免不了又要落人话柄,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张太医不发一语,专心替胤礽处理伤口,眉头却皱的能夹死苍蝇,他会这般表情不为别的,只为石月的状况。 左右目下人如此多,很多话实在难以说得明白,思考再三后,张太医只好缓缓开口道:「娘娘的身体需多加调理,汤药不可断。」 张太医相信,他这么说,石月肯定懂得,他那几针只是救命针,要是再不喝下续命汤,晚些时候,石月会更加痛苦。 张太医的话提醒了石月,她倒抽了一口气,紧张的说着:「妤岑!太子!妤岑遇险了,快派人去救。」 「没事,已经找到了,无碍。」胤礽见石月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他轻拍石月两下,温声道:「你先好好休养,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没过多久,袭玫带着妤岑过来了,其中一个人拿个衣服,另一个人捧着一碗汤药。 所有人见石月的宫女来了,每个人,包括胤礽,全都退了出去,闔上门。 袭玫已经从李培全的口中得知,石月方才的状况有多么凶险,她一边流着泪一边服侍石月更衣。 「太子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喝下汤药后,石月慢慢地恢復体力,开始回想起一切,几乎是开门的同时,胤礽就来了。 「您跟那个宫女走时,被人认出来了。」袭玫一边服侍石月一边说:「太子带人去审出来的。」 石月看着妤岑头上包着的一圈,忍不住紧皱眉头,袭没注意到以后,继续说道:「妤岑是李培全沿着你去的方向,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找到的,听说是因为血流出道来,否则就错过了。」 「是什么人做的?」 「是侧福晋身边的宫女。」 「人呢?」石月面色阴冷的问着。 「那宫女被收到大牢了,侧福晋软禁在院子。」 石月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无奈的喃喃道:「她倒是丢了个难题给我。」 这次的事情对石月来说可谓是元气大伤,她躺在床上整整五日的时间才将身体养好,但说是养好也只是勘勘能下床罢了,至于走动,没有人搀扶住,她根本走不稳,为此,石月连花盆底鞋都不穿了,原本服仪在后宫就已经是特立独行的石月,现在更是令人议论纷纷了。 「月儿。」下了朝的胤礽,看着石月正光着脚要走向沁心亭,他立刻上前将人打横抱起:「怎么又不穿鞋了?」 「穿了走不好路,就不穿了。」石月将手自然的交握在胤礽的颈项,淡淡笑着。 这几天,胤礽日夜宿在皓月宫照看着她,每日被胤礽抱上抱下,石月都被抱习惯了,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淡然处之,连石月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胤礽每次抱完她的动作,石月是永远都无法习惯,就如现在,他是把她抱到沁心亭了没错,但问题是,胤礽坐在石椅上,她却是坐在胤礽的腿上。 石月看着袭玫摀着嘴窃笑,石月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忍不住举起手打胤礽:「太子,不是说了让我好好坐着。」 「你这不就是好好地坐着了。」胤礽笑了笑接住石月挥过来的手,拉着她的手往下放,双手也顺势缠上她的腰。 石月瞪向胤礽,轻轻捏了他的手背以表达不满。 但是现在石月连走都走不稳,即使卯足吃奶的力气捏胤礽,根本也不觉得痛,更何况石月也捨不得真的用力气去捏胤礽,所以石约捏胤礽手背上的行为,反而让胤礽觉得酥酥麻麻的,有些心痒痒,忍不住在石月的脸颊上就亲了一口。 石月惊呼一声,用手摀住被胤礽亲的地方,满脸通红,这次她是真的发怒了,大力的往胤礽的手背拍下,挣扎的要离开胤礽的怀抱。 「别动,别动。」胤礽一脸求饶:「我的好福晋,我错了,错了!」 无论石月如何挣扎都无法离开胤礽的怀抱,只是让自己更累,石月放弃挣扎,但是依然想里胤礽,她别过脸,小脸气得鼓鼓的。 能亲眼看到石月这样娇羞的一幕,不只胤礽,连袭玫都觉得稀奇,甚至还很开心,她看的出来,胤礽是真的很在乎石月,所以袭玫非常庆幸,石月终于遇到相知相惜的那个人。 她一边窃笑一边替石月将脚清理乾净,替石月穿好鞋,很自动的退开,让他们俩人独处。 看着袭玫终于离开,石月这才气的开口:「太子,妾身说过很多次了,别老在别人面前这样。」 「我情难自控。」 「太子!」石月气呼呼地转头看向胤礽,声调带着警告意味。 胤礽闷声笑着,拿出一个金步摇,轻轻地替石月戴上:「可别再掉了。」 那金步摇是前几日胤礽送与她的,后来被袭击醒来以后就没见到了,她还以为是被贼人取走,没想到胤礽找到了。 石月低着头沉默一会儿,接着缓缓地抬头看向胤礽的双眼:「放妾身下来,妾身有话要说。」 胤礽听了不仅没有将石月放下,反而更紧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颈项:「你要说什么,我知道!」 从事情发生后到现在,他们对于那日的事情一直绝口不提,正确来说,是胤礽绝口不提,石月好几次要说,都被他用其他的话题塘塞过去,就连那个步摇,李培全早就拿给他了,但是胤礽一直没有勇气拿出来,就怕再想起那天的事。 只是,那步摇毕竟是他送给石月的第一份礼物,也算石月对他态度有所缓和的一个纪念,挣扎再三,他才拿了出来。 「太子,」石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事情总要有所终。」 胤礽沉默不语,但是石月感受的出来,抱着她的那个身躯在微微颤抖。 「太子可信妾身的清白?」 「信!」没有任何犹豫,胤礽几乎是立即的回答:「虽然信,我还是很气,气她的狠心,不顾你的名节,我更气四弟。」 石月知道,胤礽口中的她是指李佳莉萍,她叹了一口气:「太子可要对四阿哥做些什么?」 胤礽轻轻地摇头,沉默不语。 他知道,胤禛也是被牵连的,此事确实不能怪他,只是他也知道,胤禛不可能什么都没看到。 一想到石月那日的样子,胤礽就觉得自己心里窝着一股火,无处可发。 「太子既然相信妾身的清白,那就答应妾身,此事莫要再追究了。」 「月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胤礽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石月:「你受了如此大的委屈,怎么能不追究。」 石月轻轻地叹了气,挣扎的离开胤礽的怀抱,坐到了另一张石椅上,淡淡地说:「毕竟关乎妾身的名节,这事不能传出去,太子也不能一直禁足李佳氏,再怎么说也是太子第一子的生母,况且还身怀六甲,眼看再个把月就要临盆,关久了要影响太子名声的,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 「虽是如此,妤岑的委屈也不能白受,打人的人还是得依照大清律例处置的。」胤礽开口还想说什么,石月抬起手阻止了他,接着说道:「此事归根究底还是得怪太子你。」 「怪我?」石月一连串讲下来的话,实在过于难以理解,胤仍不自觉的紧皱眉头。 面对伤害她的人,石月选择不追究,反倒是把过错推给他这个火急火燎赶去救她的人。 「嗯!」石月淡淡的开口,转过头看向远方,不看胤礽的脸,因为她怕她看了以后,接下来的话会说不出口。 缓了缓,石月语气接近淡漠:「若不是太子对一切过于执着,冷落了李佳氏,她也不会出于忌妒做出此等之事。」 胤礽语气微慍,语带警告:「你说的是什么话?」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石月说的话可能不会是他爱听的。 双手微微收拢在衣袖,石月紧握双拳:「所以,太子该宽慰宽慰侧福晋,终有一日,妾身还是回离开,侧福晋才是太子该携手一生的人。」 「你……」 胤礽紧咬着牙,紧握着拳头隐忍不发,死死盯着石月的后脑勺。 他无法理解,这段时间他与石月明明好好的,两人之间的关係不仅缓和许多,他甚至感觉到石月的心正慢慢向他靠拢,怎么突然之间,话说着说着,石月又拉开与他的距离,将他往外推了? 闭上双眼,胤礽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平復自己的怒气,语气尽量保持平和:「你将我推向侧室,就不妒忌吗?」 「怎么会呢?」石月缓缓转头,嘴角轻轻勾起,语带轻松的说:「妾身虽是担个虚名,但是好歹也是个正室,身为正室最忌讳善妒,更何况,妾身不会久留。」 「够了!」胤礽唰的起身,满脸怒容。 他实在听不下去,他再也无法忍受,石月开口闭口的就在提醒他,他们之间的相处就像是一场谈妥的生意,他们这几天的平和彷彿就是一场戏。 他知道,石月有说过不要求心,但是人心真的能这么好控制吗?若是这么好控制,他也不会为了她患得患失。 「既然福晋如此大度,本宫自然不会辜负。」胤礽气到一个极致,声音反而变的冰冷毫无起伏:「福晋可别后悔。」 语毕,胤礽阴沉着一张脸快速转身,他怕再不走,他会气死在皓月宫。 「这是自然。」石月微微笑着福身,语气听起来一派轻松:「恭送太子。」 但是,听着胤礽离去的脚步声,石月的嘴角不断地在颤抖,心里酸酸涩涩,鼻尖和眼眶一阵酸软袭来。 她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是对的,与胤礽保持好距离,她才能确保一切步入正轨,只是她的心想是被人狠狠地抓紧,微笑的嘴角也不停的颤抖,鼻尖与眼眶一阵酸涩,她觉得自己像是要喘不过气了。 时间回到稍早,袭玫一脸兴奋的从沁心亭退开,拿着扫帚到皓月宫宫门口打扫。 刚扫没多久,一道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男声,带着玩味的语气,从袭玫的背后传来:「你似乎心情不错,还会哼曲儿。」 袭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本来掛着笑容的脸在转身的瞬间,立刻低头,掩饰自己瞬间垮掉的笑脸,转身福身:「奴婢见过四阿哥万福金安。」 胤禛挑了挑眉,看到袭玫在转身的瞬间,立刻挡在他与宫门之间,他语气玩味的说:「你似乎不太想让本阿哥进去。」 「四阿哥说笑了,」袭玫依旧态度保持恭敬,但是看到胤禛往右稍稍移动双脚,袭玫又立刻挡了上去:「只是娘娘现在不方便。」 现在整个宫里,袭玫最不想见的就是眼前这个人,虽然侧福晋李佳莉萍主僕两人很可恶,但是袭玫觉得胤禛比她们还可恶,不仅差点坏了石月的名节,更重要的是──只要见到这个人,石月总是没好事,不是昏迷了三天就是大病一场,。 袭玫感觉胤禛脸上就只差没写上瘟神两个字了。 胤禛看着袭玫前后挡住他的去路三次,就是不肯让他进去,他一脸兴致的伸出手往袭玫的头上按,然后向左跨一大步。 被胤禛紧紧按住头的袭玫,力气抵不过胤禛,再加上面对胤禛突如其来的举动,袭玫呆愣了一下,反应不及,错失了挡住胤禛的时机。 一个慌乱,袭玫直接丢掉扫帚,双手死命抓住那隻按住自己的手,咬牙死死的拖着,不让胤禛进去。 胤禛邪媚一笑,另一隻手环抱住袭玫的肩,将她往宫门里带,这下袭玫整个人慌的不行,紧紧的巴住宫门缝,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耳里还听着胤禛传来愉悦的笑声,袭玫不断腹诽胤禛是个变态。 不知过了多久,袭玫突然发现拉着自己的人松开了手,她疑惑的看向胤禛,看着胤禛脸色也同样露出疑惑,她顺着胤禛的眼光看向一脸阴沉走过来的胤礽。 袭玫立刻福身问安,但是胤礽向是没看到胤禛跟她一样,连个眼神都没给过,直接经过他们身边来开。 这是怎么了?袭玫一脸疑惑的看向胤禛的背影,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带着满腹的不解,袭玫也没心思搭理胤禛了,二话不说就往沁心亭走去,远远的就看见背对着自己的石月。 「娘……」走近的袭玫正想开口叫唤石月,却惊愕的发现石月举着茶盏的手在颤抖,眼角掛着一滴泪,她有些慌乱无措的拿出帕子替石月拭泪。 这举动似乎吓到了石月,石月动作大到将手上的茶都洒了,袭玫赶紧用帕子将洒在石月身上的茶水擦乾。 「娘娘,您是不是跟太子殿下闹彆扭了?」袭玫一边说一边担忧的问。 「怎么会呢?」石月恢復镇定后,放下手中茶水所剩无几的茶盏,淡淡道:「我只是让他回到李佳莉萍身边。」 袭玫皱了皱眉头,一脸不解地看向石月:「娘娘,您这是何苦呢?奴婢看太子殿下是真心待您的。」 「你可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太子是皇家的人,必须对谁都好。」 「奴婢记得。」 石月轻轻叹了口气:「太子最不需要的就是真情。」 见袭玫还是满脸疑惑,石月心里并不意外,袭玫年幼时就被卖到都统府,也没歷经过什么大风浪,对男女之情更是如白纸般,她又怎么能理解『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的背后含意。 石月挥了挥手淡淡道:「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袭玫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这才想起胤禛,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也离开了。 第十章 自从那日将胤礽气走以后,石月再也没见过胤礽,并非她故意不见,而是胤礽再也没来过皓月宫。 倒是宫里传出胤礽夜夜轮流宠幸侧福晋,她才知道,原来李佳氏有两位,一位是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一位是云骑尉雷大人之女。 七月初五替胤礽生下二阿哥,以主母之姿横行在毓庆宫的是,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李佳莉瓶;卒了两位格格的是,云骑尉雷大人之女──李佳韵。 在此之前,石月一直认为侧福晋只有两人,一位是李佳氏,一位是林佳氏,原来胤礽的侧福晋,实际上有三人。 「之前从未关心过,如今到算是闹了个笑话。」石月手上拿着书,喃喃的说着。 刚刚还在滔滔不绝说着这些流言的袭玫,突然听到石月的呢喃,立刻止住声,带着一脸疑惑问道:「娘娘说什么?」 石月摇摇头,拿起一旁的药碗喝了下去:「等会儿出宫,叫上妤岑,一起回。」 以往每月三日出宫是石月最期待的事,因为这是她不受束缚的三日,如今,这三日依然是最期待的事,但这三日却变成了她能清静的三日。 是的,清静! 无论石月如何闭门不出,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听到一些流言,最多的都是关于胤礽的。 每每听到胤礽最近又宠幸了谁,谁又得了胤礽什么赏赐,石月总觉得心里苦闷极了,只有出宫的那三日,听不到这些,她才觉得好受些。 放下始终不曾翻过一页的书,石月缓缓起身,经过几个月的调理,她已经可以不需人搀扶就能行走,只是她心里非常明白,她的身体其实一点好转也没有,现在不过是靠着养气补神的药材在吊着罢了,而且她的续命汤已经从每六个时辰喝一次到必须每三个时辰一次了。 轻叹一口气,石月不发一语往外走,一路坐着轿回到都统府。 晚膳过后,石月的房门传来两声轻敲,接着一身素白的男人推门走进。 「我还以为你下个月才回。」石月见到对方,嘴角微微勾起,伸手替对方倒了杯茶:「可用膳了?」 「用过了。」一身素白傅仁福自然地坐下,一脸疲惫:「你这么急着传书叫我回来,我自然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石月看着傅仁福的样子,心里了然,对方肯定是一回来就立刻往她这里来了,说是用过了肯定也只是随意的吃些东西而已,她转头看向妤岑:「妤岑,你去厨房煮碗麵给福哥哥。」 傅仁福抬眼看了妤岑一眼,随口一说:「难得你在宫里还能有信得过的。」 他看着石月长大,自然也清楚石月不喜生人的性格,她身边一向只有袭玫服侍,突然多了另一个出来,还从宫里带回都统府。 光是这一点,傅仁福就立刻明白,石月有多信任妤岑。 「嗯!」石月应了一声,淡淡的开口:「妤岑做事很细心,药理学的很快,这段时间都是她替我煎药。」 「药?」一瞬间,傅仁福立刻抓住了关键字:「你身体怎么了?」 石月将自己的皓腕伸出,放在桌上:「这就是我急着传书让你回来的原因。」 见到石月将手伸出,还说这是急着找他回来的目的,傅仁福眉头紧皱,二话不说立刻把手搭在石月的手腕上,替她把脉。 把完脉,傅仁福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发生什么事?为何有走火入魔之象?」 「原来这是走火入魔的脉象阿!」石月喃喃的说着。 「你在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傅仁福一脸紧张的问着:「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石月沉默了一会儿后,摇摇头道:「我自己也想不明白,自我大病三日后,就突然这样了。」 「大病前可有异状?」 石月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又摇了头道:「除了胸口有异常疼痛,便无其他。」 「有何症状?」 「像心疾又不像是,开始时,还能用调息缓解,后来不得不服用续命汤。」轻轻叹了一口气,石月继续说:「我现下每三个时辰就得喝续命汤,过了时辰没有服用,胸口便会有鑽心般的疼,内力无法施,一施展便会气血逆流,现在别说武功了,我连走上几步路都力不从心。」 看着傅仁福越来越阴鬱的脸色,石月担忧的问着:「福哥哥,我的病能治否?」 石月看着沉着一张脸,不发一语的傅仁福,她心里立刻明白,她的状况很棘手,连傅仁福也没有把握能治。 将手收了回来,石月轻轻地喝了一口茶,缓缓地开口:「既然如此,我想跟你讨绝命丹。」 听到石月开口向自己要绝命丹,傅仁福忍不住斥责:「荒唐!绝命丹只有将死之人才可服用,你虽有走火入魔之相,只要好好运气养息再加上我的调理,一切定能有所控制,要什么绝命丹!」 「能控制,但不会好,是么?」 听到石月的问话,傅仁福沉默不语,只能重重的叹气。 绝命丹,主要作用就是服下的人再也不会感到任何疼痛,虽然续命汤的作用也是如此,但是续命汤主要是降低疼痛的感受,并且依照严重程度,几个时辰过后,药效依旧会自动退去。 但是绝命丹不一样,服下绝命丹以后,会永远失去痛觉,这是件非常严重的事,这表示即使有人将你千刀万剐,也不会有半点疼,也就是说,若遇上了什么危险,或是身负重上,也容易不自知。 也因此,这样的丹药,只会给将死之人服用,为的就是让那些人,毫无苦痛的离开,所以才会取名为绝命丹,因为此丹药只会在将要命绝时刻才服。 如今,石月年方十五、六岁,还有大好年华,突然就说要服用绝命丹,这让将她视为唯一亲人的傅仁福,怎么能不激动。 「这事,我考虑许久。」石月淡淡的开口:「方才有件事我没说,我现下是连源如玉都无法用了。」 「既然如此,你不要用源如玉不就好了吗?」傅仁福的语气充满着不悦:「对于那些人,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不只进宫,还要受封成为皇太子妃,到了这般的田地,也不知道会不会真放你离开。早知道我救回来的人会是这样贪婪,当年我就对他视而不见!」 石月听了,微微一笑:「福哥哥仁心仁术,怎么可能做得到见死不救。」 傅仁福听了,叹一口气:「我一直后悔这件事,要是回到当年,我肯定不会把人带回来。」 「这件事是娘的决定,不是你的错。」石月垂下眼:「就如同,服下绝命丹使用源如玉帮助太子,是我的决定,跟他们无关。」 傅仁福听了,倒抽一口气:「你在想什么?你这样是在玩命,你……」 石月看向傅仁福,一脸坚定地打断他的话:「权力之争诡譎多变,前阵子,我已看见未来似乎有所变化,若没绝命丹,我不能使用源如玉,便无法确保未来坐上那把龙椅的是太子。」 傅仁福脸色铁青的说:「只要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乐业,你我的责任便了。那些明争暗斗,谁坐稳那张龙椅,与你我何干?」 石月食指轻轻敲着桌面,沉默半晌后,道:「我深知你说的有理,但是我依然不愿看到除了太子以外的人登上皇位,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确保一切的事情走在该走的路上。」 「既使会拖跨你的身子?」 「是!」石月直直的看向傅仁福,眼神坚定的说:「福哥哥,你别再劝,我心意已决,若你不给,我也会想办法自己。」 绝命丹,药材复杂,製作过程繁琐,自从医药谷遭逢巨变后,能轻易作出此药的就只剩傅仁福,所以石月才会特地找傅仁福要。 但是,能轻易做出不代表只有他能作出,如果傅仁福横竖不愿意给,那她自己收集药材多加研究,也不是不可,只是多绕了点路罢了。 傅仁福一脸严肃的看向石月,沉默不语,他心里明白,石月的正轨之说,不过就是个藉口,事实上,她已经对胤礽动心了。 就因为她已经爱上、恋上胤礽,所以才会插手一切,为的就是确保未来不会发生储位之争,即便发生,也能让胤礽全身而退。 只是傅仁福万万没想到,这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石月竟然对胤礽如此在意,在意到连命都不要。 谁说红顏祸水?在他看来,男人才是真正会带来灭顶之灾,医药谷算是栽在爱新觉罗氏的手里了。 重叹了一口气,傅仁福咬牙切齿的道:「我身上没有绝命丹,收集药材跟製药,要费一些时日,弄好了就给你送去。」 此时房门传来敲门声,妤岑端着一碗麵走进来,石月笑笑地起身道:「我去消食。妤岑,你就在这里伺候福哥哥,福哥哥医术很高明,记得同他多讨教。」 话一说完,石月立刻走出门,将房内留给他们俩,嘴角微微的勾起,她只能帮到这了,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脚踩着平底布鞋,石月缓步的走着,夜风徐徐的吹动着她的长发,清瘦的身形在月光照射下,显得清新脱俗,但是,这般的玉骨仙姿却从来不属于他。 躲在阴暗处的胤礽,静静的看着嘴上噙着淡笑,缓步走在石子路上,一手清压着被风吹抚的发,抬头看着天上明月的石月,心里不断的在叹息着。 自那日以后,他如她所愿,赌气似的日日留宿在侧室房里,也不出现在她面前,还故意让人放纵下人让流言滋长,就是想让石月也吃吃醋,向他低头,他不求石月向他道歉,他只希望她能放软姿态。 他确信他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她确实对他上心,他相信他可以等到她一点软化,只要有一点,那怕只是送个糕也好,他就立刻回来。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才发现是自己太天真,原来石月真的一直没有给过他真心,一开始他是很气的,气石月的无情,气自己的不争气,但是最多的还是失落,一种真心错付的失望感。 他才突然明白,石月那日说的,关于李佳氏的心绪,但是他只有一人,深宫大院,他有开枝散叶的责任,终究是会辜负任何一个人的。 他不只一次后悔,后悔答应石月不求心,他发现他开始变的贪婪,他想要石月的心,想要与她相守一生,好几次想与她说,但是又说不出口,每每都像现在这样,来了,却又不敢与她细说,只能这样远远地望着。 若是,若是他不是皇太子,他与她皆是普通人,是不是他们就能相守? 虽然总会这样想,但是想这些又有何用?现实是,他就是皇太子,即使不是皇太子也是皇子,一辈子都不会是普通人。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胤礽眼底写满浓浓的愁思。 「谁?」突然传来的叹气声,让石月一个警觉,看向声响传来的地方。 直到石月开口惊呼,胤礽这才发现,他因为忧思,一不小心叹出声。 心下暗道不妙,心里不断的挣扎着要不要走去,毕竟他们有过约定,约定好出宫日不来打扰,要是让她发现了,石月会不会就不回宫了? 胤礽全神贯注的看着一脸戒备的石月,心里有些紧张。 石月非常确定阴暗的角落有人,她不只听到声响,她现在还感觉到有目光在盯着自己,若是以前,她是一点都不会担心的,但是现在不同了,她等于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废人,没有自保能力,所以现在,任何的风吹草动在她眼里都是威胁。 石月强作镇定,抬脚往院里的方向走,走了一段距离,深吸一口气:「来人……」 看着石月缓步离开,胤礽松了一口气,以为石月是认为自己会错意,没想到下一刻就看到石月张口就要喊人,胤礽心里暗叫不好,一提气,赶紧一个轻功来到石月身后,想也没想,伸手就摀住她的嘴。 被摀住嘴的石月很惊慌,一个反射动作就要用手肘向后攻击来人,只见耳旁传来一道熟悉又带着紧张的声音:「别喊,是我。」 听到胤礽声音的那一瞬间,本在挣扎的石月立刻停下,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无论是各个层面上,她都无比的开心此时潜入都统府的人是胤礽。 她现在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要是真的打起来,对于一个有办法潜入都统府的人,她没有任何的自信,现在的她可以在对方手下过超过两招。 另一方面,在这个时辰,胤礽不管不顾那些侧福晋们,跑来找她,石月的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甚至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油然而生,心里暖暖的,又感觉似乎带着些需得意。 不自觉的,石月放软身躯,轻轻靠在胤礽身上,继续抬头看着明月。 感觉到石月轻靠着自己,胤礽原本黯淡的目光,瞬间恢復光彩,他将手轻轻的环绕在石月的腰上,将头埋在他的颈项,缓缓吸取着石月身上的清香。 「太子怎么来了?」石月的问话语调无波无澜,不好奇也不生气,就单纯的对胤礽的活动作一个询问。 「想你了。」 听着胤礽闷闷的回话,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委屈,石月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弯,刚想说些宽慰的话,但是话到嘴边,脑中闪过一到婀娜多姿的倩影,说出来的口的话立刻变了变:「不去找人如其名的巧兮了?」 最近宫里流言,除了太子突然不宠福晋,改宠侧福晋以外,传的最盛的便是太子夸侧福晋林佳巧兮,人如其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只要有林佳巧兮在身边,便如沐春风。 所有人都在谈论,被冷落许久的林佳巧兮,恐怕是要翻身了,许多宫女、太监都会去巴结一番,现在声势是如日中天,再加上不知为何,袭玫像是突然热衷打探消息,常常把打听到的消息和流言跟石月说,所以即使石月不去主动了解,林佳巧兮的事还是传到她的耳里了。 也许是因为平常石月听袭玫说的时候,都不刻意去想这件事,所以那些流言虽然让她心里有些苦闷,但是除此之外,也没其他感觉。 直到现下,胤礽来找她,而她想起了林佳巧兮,心里除了苦闷以外,还觉得堵得荒,甚至觉得整颗心都像是泡在醋缸里了,连石月自己都听得出来,她说出来的话带着浓浓的酸味。 听到石月的控诉,胤礽呆愣一瞬,接着将头抬起来,看着石月的头顶,声音带着欣喜又带着不确定:「你这是……醋了?」 「妾……」石月下意识的想否认,但是否认的话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也不想说出来,低下头看着环在腰上的双手,她轻咬下唇:「嗯!」 听到石月的回答,胤礽极力想保持镇定,但是他压不下心中的狂喜,双手忍不住发颤,这是石月第一次承认对他的心思,这么简单的一个字,宛如天音一般,一扫胤礽连日来的鬱闷。 他忍不住紧抱住石月,下巴轻靠在石月的头顶,声音带着颤抖:「月儿……」 「嗯。」 「月儿……」 胤礽什么也不说,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一样,一声一声的叫着石月,而石月也一声一声的应着。 良久,似乎是叫够了,胤礽学石月抬头,看着高掛的月亮:「我们不闹了好吗?我难受。」 石月轻声笑了笑,道:「好。」 说实话,她确实也觉得不痛快,但是她很难做到像胤礽这样坦诚,以皇储来说,胤礽这般喜形于色,着实不是件好事,但某方面来说,石月是很羡慕胤礽这样直话直说的性格。 听到石月温声地回应,胤礽忍不住就想索取更多,他将头又埋回石月的颈项,呢喃的语气带着些许控诉:「月儿,我似乎是病了。」 石月听了,吓了一跳,直接离开胤礽的怀抱,一隻手立刻搭上胤礽的脉门,细细的看着胤礽的脸色,紧张的问道:「你得什么病了?哪里不舒服?问过太医了没?」 似是没料到石月会这样紧张自己,胤礽先是一愣,接着嘴角大大的咧起,带着些许傻气:「我得了只想对你得寸进尺的病。」 石月一愣,怒瞪着胤礽,先是细细的感受胤礽的脉象,确定他身体无恙后,气道:「视自身安康为儿戏,太子是脑子有病。」说完便转身离开,不再搭理胤礽。 胤礽心里一慌,暗忖:『这下可糟了,月儿这好不容易才与我笑脸相对,我又惹她不快了。』 来不及多想,眼看石月越走越远,胤礽赶忙追上:「月儿,月儿,我错了,错了。」 背对着胤礽的石月,想起胤礽刚刚傻气的样子,嘴角忍不住轻轻勾起,语气清淡的说:「妾身回宫的时候,太子记得来拿绿糕。」 这是石月第一次主动说要做糕给他吃,胤礽立即停下脚步,呆愣在原地,嘴角不自觉的又大大的咧起,模样看起来比刚刚更傻了。 又变天了! 这是这几天宫里最多人谈论的事,太子冷落太子妃几个月后,突然之间太子妃又得宠了。 现在局势是真教人越来越看不清,但是哪边势头盛,往哪边倒准没错,也因此石月的皓月宫虽不至于被踏破门槛,毕竟太子妃喜静这件事,是整个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但是太子妃身边还有两个宫女可以巴结阿! 「娘娘是没看到那些人的样子,」袭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忍不住抱怨着:「不管奴婢到哪办差,那面色好的好像看到什么大恩人一样,和之前的态度那叫一个天差地别。」 石月淡淡的看了袭玫一眼,静静的吃着桌上的瓜果,手上拿着一本没写书名的书,淡漠道:「这宫里向来如此,你都待这么久了也该习以为常了。」 袭玫张着小口惊讶的看着石月,有些心塞:『是错觉吗?总觉得格格的嘴越来越不饶人了。」 倒是一旁端着药碗前来的妤岑,噗哧一笑。 石月接过药碗,闻了闻味道:「药方换了?」 「回娘娘话,」妤岑点点头说着:「这药方是傅先生昨日传讯来改动的,添加了几味固本培元的药材。」 见石月二话不说拿起药喝下,妤岑继续说道:「傅先生说了,用这方子,娘娘便不用四更天特意起身用药。」 「难为你了。」石月喝完药后,将空碗交给妤岑,淡淡道:「你若觉得累,可以先下去小憩一会儿。」 她四更天必须起身喝药,妤岑就必定得不到四更天就起身煎药,睡眠肯定不好,看着妤岑眼底下隐隐的黑青,石月心里是有些不捨的。 「不为难,倒是侧福晋那里……」妤岑摇摇头,轻轻地咬着下唇,带着探究的语气道:「娘娘当真不打算追究了?」 石月疑惑地看着妤岑,微微地皱着眉,直直地盯着妤岑。 那双平淡无波的双眼,不知怎么地,看的妤岑一阵心慌,双腿不自觉的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满脸愧疚的低下头。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袭玫吓了一跳,她怪叫道:「妤岑你这是做什么?」 石月不发一语的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将嘴里的药味冲淡,淡道:「你与侧福晋有过节?」 自从发生她被掳走设局的这件事以后,妤岑就时常明里暗里地,不只一次提到李佳莉萍。 刚开始,石月以为妤岑是因为被袭击打得不轻,虽然惩罚了动手的宫女,但是主谋却是轻轻放过,她心有不甘,才这样。 但是她渐渐地发现,事情似乎不是这么简单,妤岑面对这件事,总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对李佳莉萍不仅有浓浓的恨意,还夹杂了什么。 尤其是前阵子李佳莉萍开始受宠,太子开始不来皓月宫以后,妤岑就更紧张了,提起李佳莉萍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每每见到妤岑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石月便当作没看见,她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等着妤岑自己告诉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妤岑这个神情,大概就是现在了。 思及此,石月挥了挥手,示意袭玫离开,接着道:「说吧!怎么回事?」 妤岑叩叩叩的三个响头后,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妤岑刚进宫的时候,是在御茶膳房当差,认识了一个同在御茶膳房当差的佟青,两人情同姊妹,有一日佟青突然被李佳莉瓶叫去,当晚御茶膳房就走水,佟青被发现烧死在里头。 所有奴役都知道,李佳莉瓶一向是只要有任何不顺心就凌虐下人或动用私刑,妤岑认为佟青不是被烧死这么简单,于是便想尽办法调到毓庆宫当差,但是还没查出什么,就被李佳莉瓶以莫须有的罪名要砍去双手。 「幸亏那日娘娘您路过,保住奴婢的双手。」妤岑边说边滴着泪珠:「奴婢是真的很感恩娘娘的救命之恩,也发誓要一辈子服侍太子妃娘娘,对于佟青之死,奴婢也想着,兴许真是个意外。」 「但是,」妤岑抹掉泪珠之后,脸色暗了暗,嘴里散发着浓浓的恨意:「那日娘娘要奴婢倒掉的甜汤,奴婢有闻到一丝气味,与当年御茶膳房走水前闻到的味道是一样的,奴婢就确定佟青确实不是意外。」 石月听了皱了皱眉,也就是说,有人故意将佟青迷晕后,再活活烧死,而妤岑因为那碗甜汤的关係,便确定当年下迷药的人是李佳莉萍。 御茶膳房走水这件事,她是有印象的,事后听说是火烛使用不当,不甚引起的悲剧,听说那位引发走水的人,也因此不小心去了。 没想到是另有隐情吗? 只是,若她没记错,这事好似是发生在春季,如今已是季秋,眼看就快立冬,隔了这么久,为何突然提起? 看着妤岑跪着的身影,石月叹了一口气:「你先起来吧!」 妤岑知道石月不爱看人跪来跪去的,听到石月的话便立刻起来,立在一旁。 石月轻轻敲着石桌,秋风徐徐的吹着,带在头上的金步摇随着风缓缓地摆动,发出轻脆的响声。 妤岑忐忑不安地看着石月,她知道,石月正在思考,思考着要不要插手管这件事,她也能理解石月的谨慎,毕竟事过境迁,真要管起来,难度大不说,一不小心可能石月自己也会搭进去,坏了名声。 所以,她也是很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石月这件事,到底要不要求她替佟青讨回公道。 眼看李佳莉萍替胤礽生了二阿哥,再这样下去她可能就再也没希望了,她才会衝动之下,趁着石月又开始受宠的时候,一股脑地将佟青的事说出来。 现在衝动已过,恢復了理智后,妤岑倒开始后悔了,虽然想替佟青报仇,但是若是因为此是让救命恩人为难,她是千百的不愿意的。 良久,石月淡淡的开口道:「你可有证据?」 「有的!」妤岑说着,立刻拿出一封信,交给了石月。 石月接过信一看,里面是一份证词,详细的描述佟青是怎么受尽虐待,然后被下了什么样的迷药,甚至为了确保能烧死佟青,兇手还在她身上洒上磷粉。 也无怪乎妤岑会这般气愤难忍,这不给人留活路的手法确实是残忍。 但问题是,若非那碗甜汤,整件事很可能就揭过去了,妤岑也不会起疑想重新追查,然后发现这封信。 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这信是谁留的?为何知道要给妤岑?目的是什么? 紧皱眉头,石月缓缓地开口:「你可是因为佟青的事才没出宫?」 看着妤岑带着惊讶的神色,石月便明瞭了。 本该出宫的福嫂嫂,因为佟青的事情放弃出宫,幸好后来被她遇上以后,兜兜转转下来,差点因此无缘的两人,还是相遇了,而且似乎相处得不错,这阵子都有书信往来。 只是…… 「你可要想清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石月将信交还给妤岑后,淡淡的开口道:「这封信在此时出现,恐怕没这么简单,怕是要让人做剑使,若是真追查下去,你便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石月看着沉默不语的妤岑,手指轻敲着桌面,双矇染上一层寒光,她会轻轻放过李佳莉萍,那是因为李佳莉萍是未来的皇后,但是放过不代表她怕事,居然算计到她的人头上来,还真当她皓月宫没人了。 「但是,」妤岑囁嚅的道:「佟青的事难道就……」 「此事过于蹊蹺,你既不知送信的人是谁,亦不知信从何而来,真偽暂且不提。」石月缓了缓继续说:「光是细节如此详细,又把一切指向李佳氏,这背后的目的就值得推敲了。」 还有一件事,她是深信不疑的,既然未来皇后的评价是温婉淑德,那么要说李佳莉萍有如此狠的心,将一个人活活烧死,这个她是不信的。 既使人会变,也不该变得如此彻底。 第十一章 随着册封的日子越来越近,虽然石月心里有所准备,但是面对出入在皓月宫的人越来越多,她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当年,就是康熙帝故意用计,吸引一群陌生人趁夜进山,最后带着一群人围山,还下令放火烧山,这件事在她年幼的时候留下深刻印象,也是她一向不喜生人的主因。 但是造成石月烦躁的主因还不只这些,蹙紧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妤岑,手上拿着一叠纸张,另一隻手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敲打的节奏比起以前快上许多。 「你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回娘娘的话,奴婢一早醒来,就看到这些放在奴婢的枕边。」 石月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轻轻闭起眼:「你可是打算告御状?」 妤岑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上次的那封信,双手轻轻地捧着,向上伸到石月面前,道:「上回娘娘说的话,奴婢懂,一切但凭娘娘做主。」 「这是什么?」 石月还来不及睁开眼睛接过,耳边便传来胤礽的声音,快速地睁开眼正要阻止,胤礽已经拿起妤岑手上的信封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石月跟妤岑都吓了一大跳,他们一个背对胤礽,一个是闭着眼睛,自然没发现胤礽已经靠近。 原本还打算瞒一阵子,看样子是没办法了。 石月看了妤岑一眼,发现妤岑也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她轻轻挥了挥手,让妤岑退下,整个沁心亭就只剩下她跟胤礽。 信封上面没有署名收信人,因此胤礽想也没想就打开来看,略略一扫,脸色立刻黑了下来,眼角瞥见默默要离开的妤岑,立刻出声:「慢着!」 看着转身要离开的妤岑又立刻转回来,立在自己的身前,胤礽走向石月身旁的太师椅,落座后,拿起手上的信开始细细的看起来。 「这上面所言,可属实?」看毕,胤礽晃了晃手上的信,定定地看着妤岑。 妤岑怯怯地看向石月,见石月微不可察的点头,示意她说,妤岑噗通一声,跪着开口,道:「回殿下的话,奴婢曾在侧福晋身边服侍过,确实如信上所说,侧福晋对待下人确实严苛许多。」 胤礽皱了皱眉头:「这信,哪来的?」 「回殿下的话,这封信是奴婢去领吃食时,夹在食盒里头的,等奴婢发现以后,已经经过许久。」 「也就是说,不知道是谁放的?」 「是!」 胤礽听了,眉头又皱的更紧了,他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恐怕是真假参半,主要目的恐怕是想拖皓月宫下水。」 在一旁的石月,轻轻的挑了挑眉,平常见惯胤礽各种没正行的样子,像这次这么正经的分析,还能透过几句话就猜出一些端倪,这让她很意外。 细细回想,初见胤礽之时,仅凭一点昏暗光线,胤礽便能立刻认出她,她中计被迷晕时,胤礽也是很快就找到她,虽然她没见过,但是听说胤礽马术也是极好的,甚至能左右开弓。 当初康熙帝评价胤礽是允文允武,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今日,妤岑醒来便发现,有人放这些在她的枕边。」石月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胤礽接过,细细的看了以后,发现石月交给自己的东西,全部都是证据,那封信只是一份证词,但是石月交给他的不只是证词了,不仅有验尸丹,还有证物,甚至是其他有见到此事之人的名单,鉅细靡遗,证据齐全。 可以说是以这份证据去办,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可不是瞌睡送枕了,这是借刀杀人。」放下所有的东西,胤仍收起了平常在石月面前会出现的笑脸,面色凝重:「看来有些人是等不及了。」 「嗯!」石月认同的点头,转而看像妤岑道:「所以,我不能再留你了。」 「娘娘?」 妤岑脸色煞白的看像石月,心里不断的猜测,石月是不是要将她作为一玫弃子,引诱对方出现。 石月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守在外面的袭玫唤进来:「过会儿,我会像皇上请旨让你们提早出宫,你们好好的待在督统府,不要回来了。」 袭玫听了呆愣在地,她不懂,好端端的,为什么石月突然要赶她走。 「可是娘娘……」 妤岑想开口求石月让她留下,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佟青的事,我一定会替她讨公道,但是你跟袭玫肯定是被盯上了,你们必需走,否则我护不住你们。」 袭玫终于回过神来,她噗通一声大力的跪下,紧紧抱着石月的脚:「我不走,我不能走,我走了谁来护着您。」 这还是有她在,娘娘还能差点丢了名节,万一她不在呢?后面会如何,袭玫想都不敢想,更何况石月每日必须吃的药,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可不敢假手他人。 胤礽看着他们主僕三人,一个面上冷若冰霜,实则眼里透露着不捨;一个表面镇定,但是煞白的脸写着满满的犹豫;一个是紧抓着石月不放,哭嚎着不肯走。 胤礽叹口气,站了起来:「别嚎了,这院里院外,人这么多,你是怕你家主子没把柄给人抓是吧?」 袭玫一听,立刻噤声,一脸惴惴不安的看像胤礽又看向石月。 胤礽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这旨,我替你去请,你们主僕三人就好好话别吧!」说完便立刻往外走去。 临跨出门,石月忽然叫住胤礽,胤礽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石月,静静地等待石月的下文。 石月有些侷促,半晌才缓缓说道:「这事,先别告诉皇上。」 胤礽点点头后,便转身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石月目送胤礽离去,揉了揉额角:「你们先起来吧!」 「奴婢不起,奴婢就要陪着格格,不答应就不起。」袭玫摇摇头,姿势不变,倔强着。 妤岑起身之后,踌躇了半天后,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口气道:「娘娘,佟青的事,要不……奴婢不伸冤了。」 「现在已经不由得你说要,或是不要。」石月轻叹一口气:「送信之人很明显,摆明就是要拖皓月宫下水,送信送到你房内,就是个警告。」 就是因为如此,石月才觉得烦躁,明明她皓月宫万事不理,但是依然让一些人眼红。 那些证据肯定就像胤礽所说,若不是真假参半,就是还有甚么东西在对方手里,若是真的贸然将那些证据呈上,恐怕皓月宫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这很明显是一箭双鵰的计策,不仅可以藉机扳倒李佳莉萍,还能动摇石月的根基。 是的,根基!对方的目的恐怕就是想破坏,她在康熙帝心中的位置。 这么明显的圈套,石月自然不会上当,但是很明显,面对石月这样的态度,还有妤岑的无声无息,是对方料想不到的,所以对方急了,才又带着新证据潜入妤岑房间。 如果对方能偷偷潜入放证据,自然能偷偷潜入杀人,对方是想给她警告,逼她出手。 这么明显的警告,她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胤礽也是,而她也相信,妤岑经过她的提点,小脸立刻变得惨白,想必也是悟出道理来了。 看着妤岑缓缓低下的头,石月淡淡的开口:「你去我房里,在我床底下有两个木匣子,替我取来,我跟袭玫说两句。」 见妤岑离开后,石月起身,二话不说的往地上坐,这个举动吓坏了袭玫,她从没看过石月这般没规矩,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格格,您这是……地上凉,您快起身。」袭玫说着就要将石月拉起,石月顺着袭玫的力量笑着起身。 「不闹了?」石月似笑非笑的看着袭玫。 「还是要闹的!」袭玫嘟起嘴,气呼呼的道:「格格想把奴婢撇到一旁,那是不可能的。」 石月不说话,走到书房,拿起笔就开始写信,一边写一边说:「你的性格过于欢脱,这宫里不适合你。」 「奴婢会改的!」 「你就是你,也不需要改。」石月淡笑着:「更何况你也明白,在这宫里,我最在乎的就是你跟妤岑,今日是妤岑,明日就可能是你。」 石月说话间,很快写好了两封信,她拿出信封,一封写上傅仁福惠啟,一封写上阿玛安啟,接着再分别将已乾的信装入信封。 拿起桌上的信封,石月递给袭玫:「你明白么?」 袭玫接过信封,点点头:「但是,格格,您的安危,奴婢也……」 「没事的,这不是还有太子在吗?」 「那是,太子殿下对您也是极好的。」袭玫一听到石月提起太子,徬徨的心总算安了下来:「更何况还有皇上,肯定会护您周全的。」 石月笑着不语,领着袭玫回到正房,妤岑已经等在那里。 一见到石月来,妤岑立刻将两个木匣子递出去,石月接过其中一个,递给袭玫:「这木匣子你们一人一个,是我替你们准备的嫁妆,收好。」 「娘娘……」袭玫和妤岑异口同声的叫着,两人心中都有千言万语想说。 「出宫以后,若是遇上一个能一心一意的人,便好好的过日子。」石月笑着,转头看向妤岑道:「能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郎君,那是极为难得的,可要好好把握。」 话落,便听到两声轻敲门板的声音,胤礽走了进来,拿出两张纸:「这是汗阿玛手諭。」 妤岑跟袭玫听了,立刻跪在地上,伸出手,胤礽笑着将纸分别放在他们手上:「你们可以出宫了,汗阿玛还说了,念在你们忠心侍主,剔除奴籍,赐为良民。」 接过手諭后,两人虽低头谢恩,感谢康熙帝的恩赐,但是心里依然悲喜交加,面上都有一抹浓到抹不开的愁绪,看向石月的眼神更是有说不出的复杂,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个恩赐,是康熙帝看在石月的面子上给的,可以算是石月替他们讨的。 临别前还给了他们这么多,袭玫跟妤岑更是捨不得离开石月身边了。 别说是他们两个,石月又何尝捨得?尤其是袭玫,从小一直跟着自己,突然身边没了她,那种惆悵是说不出来的,只是为了他们的安全,她却不得不让他们离开。 轻叹一口气,石月喃喃低语:「生了一场大病,到是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 胤礽睨了石月一眼,石月虽然说的小声,一般人是听不到,但是有习武的胤礽,耳力自然不一般,他也明白石月和袭玫主僕之间的感情深厚,心思一转,便笑道:「走吧!主僕一场,本宫同太子妃送你们到宫门口。」 一路上,石月已经慢慢平稳自己的情绪,等到了宫门口,石月一脸平静的看着依依不捨的两人,淡淡说:「我就送你们到这里,记住我说的话。」 袭玫左右看了看,轻轻拉着石月的衣袖,脸上带了点犹豫,一路上袭玫都是这样的表情,她心里了然,莲步轻移随着袭玫到一旁。 「怎么了?」 袭玫抿了抿唇,脸上依然犹豫,过了一会儿,才像是下定决心,道:「格格,我与四阿哥……」说完又摇摇头,改口道:「四阿哥可好?」 这话问出来,里面包含的讯息太多,石月忍不住皱了眉头,第一个反应是,袭玫何时与胤禎如此熟稔,熟稔到可以令袭玫动了心思,而她却一点都没发现,同时也恍然大悟,袭玫平常老是同她说的那些消息,来源为何处。 带着一点审视的目光看着袭玫,袭玫紧张的低下头,有些手足无措。 轻叹一口气,石月轻拍袭玫的头,淡淡道:「四阿哥是皇子,即使他不愿,婚娶就不由得他作主,就算你不求名份,后院之中,你也不得不争,永远无法独善其身,这样的生活你可愿意过?」 袭玫脑中瞬间想起被打头破血流的妤岑,还有被用计迷晕的石月,有些呆愣住了。 石月一向不争不抢,留宿在毓庆宫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三天,更别说那三天石月实际是昏迷不醒,胤礽也不肯让人将石月移回皓月宫,这才不得不留在毓庆宫。 再说,胤礽从来也不曾留宿过皓月宫,即使是石月身子不好的那段日子,胤礽也是晚膳过后,待到酉时便走。 要说侍寝,那是一次也没有,唯一一次主动踏进毓庆宫,就让人给迷晕了,现在还要面对被推上风口浪尖、步步为营的情况,袭玫觉得气愤,但也觉得后院女人着实可怕,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 李佳莉萍确实可恶歹毒,但是,为了维护石月的名声,出了这么大的事,胤礽却只能处在被动,隐忍不发。 而造成这种状况的主因,不过就是出于忌妒,因为忌妒就使出如此歹毒的算计,越是喜爱就越会惹祸上身…… 看了看石月,又转头看了看胤礽,袭玫突然间好像有点懂了,石月为什么老是说太子不需要真情。 袭玫对着石月,慎重行了一个大礼:「这是我最后一次身为格格的奴,格格的话,奴婢谨记在心。」 石月和袭玫的一举一动,在不远处的胤礽和妤岑都是时刻注意的,虽然妤岑听不到他们两人说了什么,但是看到袭玫行了大礼,妤岑也是二话不说对石月行了一个大礼,高声喊着:「奴婢!永生谢娘娘的知遇之恩!」 「好了,快走吧!」石月淡淡的推着袭玫和妤岑离开:「你们出宫后,先到都统府,记得,等到福哥哥回来再做打算,详细安排我都写在信中,交给阿玛即可。」 袭玫和妤岑点点头,转头踏上等在宫门外的马车,那马车是胤礽事先安排的,马车上的车夫不是一般车夫,是胤礽的侍卫假扮,为的就是要确保他们两人能安全抵达都统府。 看着马车远去,石月隐忍已久的眼泪才从眼眶中滴落下来,在他们对她行礼的那一剎挪,石月心中就涌起一股澎湃,泪水不自觉的就涌了上来。 胤礽轻轻抚去石月的泪,安慰道:「没事的,你不是每月都回去吗?回去就能见着了。」 石月点点头,依偎在胤礽的怀里,她没说的是,在他们对自己跪下的那瞬间,她心里总有个感觉,今日一别,许是最后一面。 而石月也永远不晓得,今日对袭玫说的那番话,影响了胤禎和袭玫的一生,胤禎一辈子纠缠袭玫,袭玫也拒绝了他一辈子,直到袭玫自知身体已撑不了多久,为了了却心中之憾,也为了胤禎不再纠缠,答应住进啟祥宫陪伴在侧,并学着石月,要求不纪其姓名,不得已提起只能以啟祥宫为称,入住三年便去了,胤禎伤心过度,一病不起,约莫一个月左右,便跟着同去,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走吧!」胤礽等石月平復情绪,离开自己的怀抱以后,牵起她的手,严肃道:「去慎刑司。」 「去慎刑司作甚?」石月满脸疑惑的看向胤礽。 「自然是找李佳莉萍那个宫女问话。」 「她还在慎刑司?」石月听了更加疑惑,轻皱眉头:「事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未审完?」 「审完了,杖一百。」胤礽哼哼两声,脸上流露着一点不甘:「只是他们主僕让你受这般委屈,审也审不得,不让她吃点苦头,我怎能甘心?」 「所以你就一直关着了?」石月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胤礽。 胤礽又哼哼两声,算是默认了。 石月也是有自己脾气的,她为人淡漠却不代表她好欺负,尤其是她还护短,想到对方将妤岑打成那样,命都差点去了,为了恪守礼节,她只能说按照律例处置,但是若有人替她稍稍给对方多加一点苦头吃,她自然也是不会阻止的。 只是当她见到春满那个惨样,石月还是忍不住动了些许惻隐之心。 只见春满蓬头垢面的,下身满是血污,许是挨完杖责后,没有人给她医治,加上监牢潮湿脏乱,屁股已是腐烂不堪,双眼更是黯淡无光,连胤礽和石月进来都没有任何反应。 「死了没?没死起来回话!」一名狱卒豪不客气的对着春满说着,接着另外两名狱卒便要将春满架起。 石月知道,要是春满被架起,伤口一牵动,免不了又要皮开肉绽一次,便连忙制止他们,让他们退开。 坐在狱卒拿来的一张椅子上的,石月的视线看向春满的后脑,淡漠道:「你若是说出那药是哪来的,我便着人替你医治,待你伤癒,贬你出宫。」 春满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石月,彷彿石月并没有进来一般,连动也不曾动过,若不是她身躯规律起伏显示她还活着,石月是真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具女尸。 面对春满的态度,石月也不脑,转头看向一旁的胤礽:「太子,让太医来瞧瞧吧!」 石月的一句话,让春满本是灰暗的双眼,瞬间闪过一道光彩,但是很快的就又黯淡下去。 而石月也不急着开口,就这么静静等着太医到来,看着太医替春满医治,刮除腐肉,春满痛的尖叫,满脸苍白,冷汗直流。 刮除到一半,石月站起,对着太医喊停,那喊停声让春满忍不住对石月啐了一口唾沫,但是因为刚受到痛苦的治疗,身体没什么力气,那唾沫并没有落到石月身上。 春满一脸恨意,咬牙切齿道:「你这贱人,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从了?休想!我就只恨,没除了你这贱人。」 听到春满的话,等在外头的胤礽,一阵怒气上涌,冲进牢里,就想给春满踢上一脚,石月赶紧将胤礽给挡下。 而春满的嘴还是不肯停,她放声大笑道:「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还有什么招,你儘管使出来,横竖就是一条贱命,我在黄泉路上看你的报应。」说的那叫一个豪情壮志。 这一瞬间,原本还有些激动的胤礽突然冷静了下来,而一向淡漠的石月,嘴角也忍不住抽了两下,她与胤礽互望一眼后,胤礽默默的又走出牢房。 两人互相在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相同的想法,以现代的话来说便是:『妈的,智障。』 石月不发一语转身,原本她是想替春满减轻痛苦,毕竟来的人不是张太医,不懂行针止痛之法,她本是想命人取银针,替春满扎几针,好减轻春满的刮肉之苦,要不然,在疗伤的过程中,把人给痛晕过去了,她还怎么问话? 只是当听到春满的话以后,石月立刻打消了想和平问话的念头。 既然,春满有此豪情壮志,那么,君子有成人之美,石月又怎会阻止她呢? 石月遣退太医,蹲下身子,视线与春满平行,冷冷一笑,道:「既然你想先走,那我就指条明路给你。」 「年春,因人用火不当,御膳茶房走水,一人亡。」眼见太医真的离开,又听到石月这样说,春满一脸慌张地看向石月,石月也不管她,不疾不徐地继续开口:「死亡的宫女佟青,被人迷晕,活活烧死,那迷药与那日的甜汤里的一致。」 语毕,石月缓缓坐回椅上,漫不经心地开口:「近日,李佳氏打骂奴僕致死,汗阿玛震怒,下令彻查,御膳茶房的事意外翻了出来。」 石月说着,拿出其中一个写着李佳氏罪状的口供,在春满眼前晃了晃,之后便又收了起来:「铁证如山,但是那条人命,李佳氏不认,她说了,她只是因为佟青衝撞了她,稍微责罚了一下,离开毓庆宫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她说了,药是你下的,火是你放的。」 春满越听,脸色越白,石月慢条斯理地起身,打了个手势让狱卒进来,示意对方将椅子收走。 她继续不疾不徐地说:「汗阿玛说了,残害宫眷致死,烧毁皇家内院,罪无可恕。品行不端乃父母之过,犯行者凌迟,父母立斩,家中男子入贱籍。」说完,便转身要走。 春满一慌,不顾身上的伤,奋力向前,想抓住石月的衣袖,因为过于惊慌,怕自己抓晚了,人就走了,她整个人都掉下了床,本已止住的血又开始流淌,不多时便染红了一片。 但是春满不在乎,她一心只想救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尤其是她的弟弟,那是家中唯一的独苗,若是真的入了贱籍,那他们家就永远无法翻身了。 「娘娘,别走,别走!」春满跌下床后,仍然不放弃,奋力一抓总算抓到石月脚踝:「求娘娘救救奴婢,那件事真的与奴婢无关,求娘娘救救奴婢。」 春满知道,应该说是,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石月与康熙帝的关係一向很好,在康熙帝面前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她知道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就在眼前。 说到李佳莉萍,确实是时常打骂下人,而且下手也时常不知轻重,还总是不管不顾的就往脸上招呼,要说失手打死人,那也是有可能的,所以石月说的话,春满是深信不疑,也相信李佳莉萍会为了自保,将一切罪状推给她。 但是她没有阿! 她趁夜让人将佟青抬回御膳茶房时,人分明还是清醒的,只是动不了,她走时,御膳茶房分明是好好的,一点火星子都没有。 事情不是她做的,她绝对不认。 石月睥睨的看着春满,冷冷开口:「本宫为何要救你?」 平常她是不爱端架子的,不过若是需要,端起架子来,石月也是担得起皇太子妃这个身份的。 眼看着平常一副温和可欺的石月,突然之间就摆起主子的架式来,这让春满更慌张了,就怕石月会因为方才自己的冒犯,而不愿救她,立刻慌的将自己的底牌尽数掏出:「奴婢知道,奴婢知道李佳氏所有的事,奴婢都招,娘娘想知道什么,奴婢全都招,求娘娘救救奴婢的家人。」 石月冷冷一笑,挥手示意狱卒将春满抬回床上,然后再吩咐几句,没过多久,曹太医匆匆赶来,向胤礽和石月施礼后,这才着手医治春满的伤。 仔细地将春满画押的证词收好,胤礽带着石月离开慎刑司,似笑非笑,一脸玩味的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扯谎,没想到你誆骗人还挺有两把刷子,我都差点信了。」 「妾身是不爱扯谎,不代表妾身不会。」 胤礽哈哈一笑,搂住石月,一脸调皮的道:「太子妃娘娘威武。」 石月吓了一跳,摀住胤礽的嘴,她知道,胤礽是见她方才的样子与平常不同,觉得新鲜,想调侃两句,但是,这话可不能乱说。 皱了皱眉,石月一脸不认同,语气有些严厉的说:「太子这样乱了纲常,传了出去,妾身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听到石月的话,胤礽知道是自己失了分寸,也立刻不再嬉闹,轻咳一声,开始讲起正事:「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拿到的证据是肯定不能用的,」石月淡淡道:「只能秘密的顺着春满这条查下去。」 胤礽点点头,沉声道:「你目下无可用之人,这件事我替你查。」 石月听了以后,神情复杂的看向胤礽,轻轻皱眉。 「看你这样子,可是有何不妥?」 「这其中牵扯到那些侧室,很有可能此事背后也会牵扯到一整个家族,查的过程中,会有许多……」石月低下头,略略斟酌了字句后,继续开口道:「不舒心,太子确定真要亲自查?」 「月儿!」胤礽紧紧的将石月搂在怀里:「无论是谁,都不能伤你分毫,包括我也一样。」 这样一个将自己放在心尖上在乎的人,石月再怎么冰冷的心,也早就不自觉被胤礽给融化了,明知不可以,但是这一瞬间,石月不由自主的升起,想一辈子陪胤礽的心思。 就差那么一点点,不走了这句话,差点就脱口而出,幸亏石月用自己的理智强压了下来。 轻叹一口气,石月举起手,回抱胤礽,心里不由自主地想着,若他不是皇太子该有多好,若她不曾预见过未来,那又该有多好。 第十二章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以后,石月便开始不动声色,暗地里开始排查,现在围绕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人,谁有可能是送信的那个眼线。 毕竟,刚开始送信,还只能夹在食盒里,而且也只能夹着薄薄的一封信,到后来却能带着这么多东西,堂而皇之地进到皓月宫,甚至不费吹灰之力的潜入妤岑的房里,要说这个人不是在她皓月宫当差的人,她是一点都不相信。 想必这一点,胤礽也是想到了,所以一送走袭玫和妤岑,当天晚上胤礽就带了宫女、太监各两位到皓月宫,说是从前就跟在自己身边,做事细心,可以信任使唤的人。 石月本是想拒绝的,想了想,她确实也是无人可用,便各挑一个留下了。 本以为像她这般按兵不动,对方肯定按耐不住,会再有一些动作,没想到对方也是很有耐性,居然也跟着开始按兵不动了。 面对这种情况,胤礽显得比石月还担心,尤其是眼看一个月后就要册封了,胤礽便开始担心起石月饮食起居的安全,都开始提出要与她同食同寝,还严重到见谁都觉得谁有问题,连李培全亲自端来的小点都不放过。 看着这样疑神疑鬼,简直快失去理智和判断力的胤礽,石月深知再这样下去不行,再加上之后正式受册封成为皇太子妃,若还继续住在皓月宫,确实也不太妥当,几经考量,石月决定正式搬进毓庆宫。 原本石月是打算趁胤礽去早朝的时候,搬进毓庆宫,但是胤礽考虑到入主第一日,石月若是一人回去,未来要再毓庆宫站稳脚跟,恐怕不是件容易事,更何况石月还正面临威胁。 所以在胤礽的坚持下,石月看准时辰,穿戴整齐,穿的还不是自己平常喜欢的那种素色衣物,而是按照身为皇太子嫡福晋,该有的装束,从头到脚很好的打扮一番,坐在太师椅上静静地等着胤礽到来。 既然胤礽已经如此用心,为了她,不顾身份,亲自给她撑场面,那么她也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能再如之前那般随兴,总该将那些人好好地敲打一番。 以后各自安好,那自然是最好,但是若犯事到她头上,她自然也是能收拾的。 一时之间,皇太子亲自迎皇太子妃回毓庆宫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连康熙帝都给惊动,忍不住就想到毓庆宫凑热闹。 当胤礽和石月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到惇本殿门口,李佳莉萍携着其他侧福晋以及毓庆宫里大大小小的奴僕,迎了上来。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娘娘。」眾人一见到他们,立刻行礼跪拜。 胤礽看也不看眾人一眼,执起石月的手,笑道:「饿了吧?我已命人被好小点,可要先吃点?」 李佳莉萍起身,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挡在石月跟前:「当日姊姊嫁进来时的那间房,妾身已着人打点好,姊姊可要先看看,还有缺些什么?妾身好让人赶紧备齐。」 石月不发一语,脸上没有表情的望着李佳莉萍,而胤礽则是一脸冷意的看向李佳莉萍。 看到这样的胤礽,李佳莉萍的心里直打鼓,最近胤礽看她都是这样的眼神,这让李佳莉萍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她才会趁这个日子,好好的宣示一下自己的主权,想让石月知道,这毓庆宫一向都是她在把控,就算石月搬进来了,也是她李佳莉萍说的算。 只是,胤礽的举动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万万没想到,胤礽居然会亲自到皓月宫迎人。 想到这,李佳莉萍收在衣袖里的手,忍不住攥紧。 石月轻轻捏了捏胤礽的手,示意他别说话,接着回身对着还跪拜在地的眾人淡道:「起来吧!」 李佳莉萍听了,心里咯噔一声,她才明白,此人不如她所想的那般简单,她一直以为石月是靠着有康熙帝和胤礽的宠护,才能在这宫中安然无忧,实则不然。 短短的三个字,石月就能向在场所有人表明,身为侧福晋的李佳莉萍有多么不懂规矩,主子还没让你起身,便自己起身了。 一意识到这件事,李佳莉萍二话不说立刻跪了下去,不发一语。 『倒是个聪明人,还知道不为自己辩解一番。』石月心里想着,默默的跟着胤礽往里走去,边走边疑惑:『此人气焰如此张狂,到底是谁?』 毕竟当初嫁进来时,隔日一早便搬到皓月宫,和那些侧室们也没照到面,所以即使知道胤礽的侧室有谁,却不晓得长什么样。 石月才刚把从皓月宫搬来的东西,全部收拾打点好后,便听到康熙帝来了,立刻便到主房恭迎。 只是,她刚到主房,便立刻察觉气氛不对,康熙帝和胤礽的脸色皆是阴沉,在石月走进来后,两人都看向她,只是前着眼神带着一些晦暗不明,后着则是眼神坚定,似乎是在告诉她,别怕,一切有我! 两排椅子都坐了人,还有一个地方是空着的,石月知道那是她的位子,她缓步向前,先是拜见康熙帝和胤礽后,得到回应,才转身往空着的位子走去。 刚落坐,康熙帝便指着中间跪着的宫女道:「太子福晋,此人你可认得?」 认得,怎么不认得?一进来,石月就见到她了。 会有这样的局势,也不难猜,大概就是想趁康熙帝来的时候,闹上一闹,目的很简单,肯定是想阻止她封皇太子妃,即使阻止不了,留下污点也是好的。 本以为,设这个局的人,像她一样按兵不动,是个聪明人,她还提心吊胆地做了许多准备,没想到她倒是高看对方一眼了。 要知道,皇太子妃是什么?那可是相当于皇贵妃的存在,在这没有皇后在的后宫之中,皇太子妃可是要掌管六宫事务的。 如若是她,她就会故意在册封前一天放出关于她院中的流言,接着在册封当天,以皇太子妃需掌管宫中事务职责为名,闹上一闹,毕竟自己查办自己院落的事,无论怎么办,难免都会落人口实,这样不只能留下留下污名,还留下治理无力之名,将来即使无法达成废太子妃的目的,待胤礽登基之时,想立为后也不是件易事,势必会有朝臣反对。 没想到…… 环顾在场其他侧福晋,石月冷冷一笑道:「回汗阿玛的话,此人是儿臣身边一位负责杂役的宫女,应该是叫桂儿。」 「那就没错了,」康熙帝点点头:「你方才说要做主申冤,怎么?找你家主子申不了冤?」 「回皇上,奴婢是担心娘娘恐怕是力不从心,这才冒死求皇上替我家娘娘做主。」 「哼!都还没正式册封呢!这般没规矩。」李佳莉萍轻轻一哼,说的话像是自说自话,但是音量大到让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侧福晋说的是,」石月淡淡道:「那怕是今日册封,金册未下,还是唤福晋为好。」 胤礽斜睨向李佳莉萍一眼,面上无任何表情,不发一语。 康熙帝则是看想石月,见她神色如常后,便接着开口问:「说说看,什么冤要到朕这里说?」 跪着的人听了,抖着手拿出一叠纸张,不发一语。 康熙帝看向一旁的人,对方立刻会意,上前将东西接过,转交给康熙帝。 见康熙帝细细的翻看,跪在地上的人开口道:「这些是妤岑姊姊交到奴婢手上的,没多久妤岑姊姊就失踪了,想必……」话没说完,几滴泪暗示着对方可能凶多吉少。 妤岑和袭玫的离开,实际上在宫里有眾多猜测,很多人都只看到妤岑和袭玫随着石月离开后就没有回来,却没人想过他们是出宫了,毕竟当时他们的离开是避人耳目的,再加上这样离宫确实也不和规矩,所以也没人从这方面联想。 戏倒是演得不错,可惜,康熙帝正是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人,石月嘴角微勾,端起一杯茶,全程不发一语也不看胤礽一眼。 而细细看着手中东西的康熙帝,在听到对方的话后,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脸色有些难看,看着对方的眼色带着些许冷意。 毕竟是坐上那把椅子的人,还跟群臣斗智斗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单单一句话,就能察觉出整件事的不对劲。 放下手中的茶碗,石月勾起的嘴角越发灿烂,所以说,人就是不能太自作聪明,这整件事唯一做错的就是,对方误以为能利用康熙帝做嫁衣,实际上,这恰恰是最不能做的事。 胤礽见康熙帝好半天不说话,但是这戏都开头了,不接着下去难以收场,况且,这事情一日不解决,他就一日无法心安,想了想后轻咳一声,道:「你先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回皇上,回太子的话,奴婢曾在侧福晋身边服侍过,侧福晋确实是时常虐打下人,这信上说的佟青姊姊,奴婢与她情同姊妹,侧福晋确实招见过她,还是奴婢亲自将人带来的,只是后来……」轻轻咬着下唇,像是经歷了莫大的苦痛,导致后面的话难以说完。 「真是委屈你了。」石月表情没有任何起伏,说出来的话像是随口一说般:「那你说说看,为何本宫无法替你做主?」 桂儿一脸犹豫,看了看石月又看了看李佳莉萍,眼神飘忽的说:「福晋您与四阿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太好吧?」 「胤禎?」听到了关键字,康熙脸色有说不出的难看,他沉着声道:「说清楚,这事与皇四子有什么关係。」 桂儿像是被康熙吓得不轻,浑身发颤,脸色惨白道:「奴……奴婢不敢说。」 「说!」 面对康熙帝的质问,室内一片安静,无人敢说话,石月则是一脸气定神间地喝着茶,彷彿一切事不关己一般,甚至连跪在地上频频瞄向石月的桂儿,石月看也不看一眼。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许是受不了一片寂静,有一个太监扑了过来,跪在地上颤声道:「回皇上的话,福晋与四阿哥不清不楚,两人一丝不掛被侧福晋发现,奴才才想着,虐人致死放火毁尸的事又是侧福晋所做,奴才想着,福晋肯定不方便出面,才会与桂儿姐姐商量,求皇上替佟青姊姊做主。」 「这佟青的人缘还真不错,」石月浅浅一笑道:「还这么巧,与她关係好的都来皓月宫了。」 是的,都在浩月宫,这太监名叫小鱼子,也是个做杂役的下人,而这两人正巧因为平常处事过于低调,几乎不与他人往来,才会被石月注意到,同时也是在胤礽的怀疑对象里。 现在看来,胤礽的怀疑是没有错的,虽然这怀疑的人选是多了一点。 「姊姊这话说的,」一道声音响起,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难道不该先追究四阿哥与姊姊之事?」 石月看向说话的人,此人杏眼微弯,说话间嘴角还微微翘起,她暗暗猜测,此人应该便是林佳巧兮,胤礽说的确实不错,真是人如其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轻轻抿了抿唇,石月冷冷的说道:「本宫与四阿哥是无稽之谈,有何好追究?」 「那可不一定。」林佳巧兮似是紧抓着此事不放,她立刻接口说道:「是不是无稽之谈,总要叫人来问看看。」 「喔?」石月一脸茫然地看向对方:「没有的事,你要找谁问?」 「奴才可以作证。」话音刚落,刚刚跳出来跪在地上的小鱼子突然开口。 「那你说说,发生何事了?」石月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彷彿谈论的不是她一般。 面对这样的石月,小鱼子反而因为疑惑而心生慌张,事情不该这样发展呀!难道不该是赶紧哭喊冤枉,着急证明清白吗? 面对这样的情况,小鱼子不知自己该不该继续,他环顾四周,看着各位主子,脸色带着犹豫。 一直注意着两人的石月,她早就发现了,那两人会藉着环顾主子,等待某位主子的提示,至于是谁…… 看了看两人眼神皆停留较长时间的人,对方几乎不施脂粉,一身素雅,面色苍白,石月看向身后的宫女,对放会意上前,石月小声问道:「那人是谁?」 顺着石月的眼神望去,对方恭敬回答:「回福晋,那是侧福晋李佳氏。」 石月点点头,看向已经接受到指示,继续开口的小鱼子,只见对方说道:「福晋您做过的事,奴才都没眼看,您与四阿哥不清不楚也不是只有一两日,有次太子殿下都直接带人捉姦在床了!」 「岂有此理!」康熙帝气的生气拍桌。 「皇上息怒。」所有人见康熙帝气到脸都红了,纷纷吓得跪倒在地。 「太子,你说!」康熙帝瞪向石月,依旧一脸怒意:「是否真有此事?」 胤禎常往皓月宫跑的事情,康熙帝是知道的,他也知道是自己强迫石月跟胤礽相处,也打算两人若是真的相处不来,那就替石月另觅良缘。 但是,一码归一码,毕竟石月现在的身份依然是太子福晋,若是真做出什么对太子不忠的事,康熙帝是不会放任不管的。 「回汗阿玛的话,」胤礽不慌不忙地答道:「并无此事。」 面对事情这样的发展,胤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幸好石月够警觉,也幸好她早已经预料到可能会发生什么事,这才让一切能在掌控之中,不至于慌乱。 「太子确实有带人来找过儿臣,那日儿臣是旧疾復发,幸得四阿哥所助,通知太子差人过来救治。」 「太子殿下分明是将侧福晋软禁在院里,才逼问出您的下落,」桂儿情绪激动的道:「您分明是被下迷药,下的跟佟青姊姊一样的迷药,哪里是旧疾復发。」 桂儿一边说着,一边爬到石月的脚边,一副主僕情深的模样说着:「娘娘,有皇上在,皇上肯定会替您作主,您别怕。」 石月低头看着泪眼汪汪的桂儿,嘴角上扬,轻轻的弯下腰:「是呢!有皇上在,所以你先说说看,你是怎么断定本宫是被下药了。」 当日,事情的始末,胤礽后续并没追究,软禁李佳莉萍用的也是管理下人不当,至于春满就更不用说了,那日春满招供被她用钱收买送汤的太监,也被胤礽控制起来了。 整个皓月宫,知晓此事的人只剩下石月一人,接着就是李佳莉萍,而谋害正妻是一件不小的罪名,李佳莉萍自然是不可能说出去,那么,事情发生过了好几个月才来皓月宫的桂儿及小鱼子,居然口口声声的说知道这件事,那么,消息来源于何处,答案是呼之欲出的。 想通这一点的宫女,脸色瞬间煞白,石月冷冷一笑,直起身,恭敬的又拜了一拜,说道:「有人想藉此事污衊儿臣的清白,请汗阿玛明鑑。」 「汗阿玛,那日福晋确实是旧疾復发,所幸得到四弟相助,儿臣才能及时传太医医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胤礽听完石月的话以后,立刻接口说道:「当日还有许多人在场,儿臣可传唤那些人来,替福晋做证。」 康熙帝看着胤礽和石月神色如常,一脸坦荡,就算心里方才有何疑虑,此时此刻也早已烟消云散。 胤礽毕竟是男人,没有任何男人可以忍受身边的女人红杏出墙,更何况对象还是自己的亲兄弟。 康熙帝这一瞬间已经明白,这些事情全是一场手段低劣又恶毒的斗争,这些后宫女人的阴谋算计,是康熙帝一向最厌烦见到的事。 至于为何要针对石月,康熙帝也是明白的,他一脸倦容的摆摆手,淡道:「都起来吧!」 眾人听见康熙帝的吩咐,立刻谢恩起身,才刚落座,便听到康熙帝接着说道:「既然太子福晋之事为子虚乌有,那便无需再提,只是这虐打致死的恶事,还是得查。」 康熙帝转头看向石月,问道:「太子福晋,此事你可曾听闻?」 「儿臣确实有所耳闻,也与太子殿下暗自调查好些时日。」 听到这般出乎意料的回答,康熙帝眼睛一亮,一脸兴致的问道:「那可有查出些什么端倪?」 石月喝了口茶,缓缓道:「有件事查了许久,今日才有些眉目。」 「何事?」 听到康熙帝的问话,石月没有立刻回答,她看向身后的宫女,宫女立刻上前,将手上的几本册子交给石月,石月接过以后开始翻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说:「你们二人实在藏的太深,本宫查了许久也没查出端倪,要不是你们今日自己暴露,本宫恐怕还得费些时日。」 跪在地上的两人一听,脸色瞬间煞白,尤其是那桂儿,身子颤抖的厉害,彷彿向随时要晕过去一样。 康熙帝皱了皱眉,他此时若还听不懂石月的话,那就是真的傻了,而且他同时也明白过来,他自己似乎是被利用了,这让他心里非常的不悦。 仔细一想,今日会过来纯属临时起意,但是一来就有人突然说要撞告太子侧福晋,这实在不是件正常的事。 照理说,整件事都是太子自己的家事,虐打奴僕之事,虽不是小事,但也没有大到需要他处理不可,更何况说到一半,突然又开始牵扯起石月,拿她的清白做文章,其目的肯定就是想阻止石月册封皇太子妃,此人其心可议。 想到这,康熙帝开始细细的看起手上的东西,石月也是一直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手上的册子,而一旁坐着三位侧福晋,神色各异的面对室内此刻诡异般的寧静。 尤其是李佳莉萍,她从头听到尾,一直处在被动的状态,无法辩驳一句,说到迷药的事,她的内心早已紧张万分,按在太师椅扶手上的手,早已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而坐在不远处的李佳韵,也是一脸心神不寧的样子,倒是一旁的林巧兮,一脸气定神间看戏的样子。 石月像是找到什么一般,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册子,轻轻的环视眾人的脸,微微一笑,不发一语。 看到康熙帝在研究手上的东西,胤礽也赶紧将查到的证据交给他,康熙帝接过以后,越看脸色越难看,气到都想教训起胤礽了。 他是越看越觉得太子无用,娶得都是些什么人?连自己的侧室都管不住。 细细一想,石月的处境实在危险,康熙帝铁青着脸,沉声道:「传朕口諭,命礼部会同宗人府即刻将皇太子妃金册送来。」说罢又转头看向石月:「太子福晋石氏听令。」 「儿臣在。」石月听了,立刻跪在地上。 「即刻起,朕封你为皇太子妃,掌管后宫各院,今日之事皆由皇太子妃查明后定夺。」话一说完,康熙帝立刻起身,离开毓庆宫。 石月看了看脸色瞬间煞白的林佳巧兮,冷冷一笑:「没想到吧?这么一闹,册封反而提前了。」 林佳巧兮惨白一笑,对着石月福身:「恭喜太子妃娘娘提早册封。」 石月虚扶了一把,淡笑道:「这还得多亏你。」 「娘娘说什么,妾身不懂。」 「不懂?你很聪明,若我单单只是查纪录,确实只能查到李佳韵身上,」石月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宫女,漫不经心道:「偏偏我这人有些多疑,我还查了选秀纪录。」 林佳巧兮听了,身躯一震,惊讶的看向石月:「你……」 「别急!」石月微微一笑打断对方,继续说道:「你说巧不巧,这小鱼子的出身居然与你同乡,你选秀时,桂儿有短暂与你待过一阵子。」 「就算我与他们算是相识,那又如何?」林佳巧兮冷笑道:「那些破事不是我做的。」 石月点点头,笑道:「确实不是,你不过是隔山观虎斗,收集一些证据,必要时在后头推了一把。」 「什么意思?」一位身着华丽的女子,刷的一声从椅子上起来,激动的问着。 石月自然知道此人是谁,就是在惇本殿门口被她敲打的人,从行为跟衣着上可以轻易判断出是侧福晋,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个。 毕竟她不只是在大婚隔日没接受侧室拜见,她也从未在未来的影像看过皇后的样子,只是有在未来的影像看过有人对皇后的评价,以及说过皇后的姓氏,因此,她可以说是直到今日,才是第一次与胤礽的侧室们打过照面。 石月看了胤礽一眼,见对方点点头,石月便继续开口说道:「暂且不谈虐打下人之事,林佳氏将人安排到李佳氏身边,利用她的丧女之痛,诱使李佳氏对两位阿哥的生母报復怨恨。」 说着,石月又看向林佳巧兮:「人是你安排的,药是你给的,火是你让人诱使李佳氏放的,你还想片叶不沾身,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 此时,一身素雅的李佳氏站起身,情绪带着隐忍:「娘娘此言何意?难道妾身的孩子是那个贱人指使的?」李佳氏说着,一指手指向林佳氏,脸上带着怒意。 「这本宫就不晓得了。」此时石月才明白,一身素雅的人是李佳韵,她想了想后,开口道:「一连痛失两位格格,确实让人遗憾,但是恐怕你那两位格格真的是因为身体羸弱而去的,与他人无关。」 「不可能!」李佳韵几经疯狂的反驳道:「是桂儿说的,桂儿说看到李佳莉萍的身影,不久后妾身的孩子就死了。」 「你这贱婢,胡言乱语。」李佳莉萍气得直跳脚,指着桂儿破口大骂:「本宫自己有阿哥要照顾,去她那个破地做什么!」 本宫?破地? 还真敢说,李佳莉萍还不是一宫之主呢,就敢自称本宫,而且李佳韵好歹也是住在毓庆宫,说李佳韵住的是破地,那不就是在变相骂太子吗? 石月有些同情的看着李佳莉萍,就她那个样子,难怪斗不过人家,一直被推向风口浪尖,替人挡着箭矢。 石月缓缓的走向胤礽身边的太师椅,一落座,方才站在石月后面的那位宫女,立刻替石月上了一杯重新砌好的茶。 轻轻抿了一口茶,石月看向李佳韵不急不徐的道:「先不谈其他,光是两位格格,将来最多就是和硕公主,公主生的阿哥也不能继承大统,反观来说,李佳莉萍生下的是长阿哥,她何需迫害你的孩子?」 李佳韵一愣,半晌说不出话。 「难道你都没怀疑过?」石月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石月看到李佳韵一脸茫然,她瞬间明白过来,恨意让李佳韵魔怔了,这才会不断地犯下傻事。 轻轻叹了一口气,石月看向林佳巧兮,人是林佳巧兮安排的,迷药也是她给的,甚至那些嫁祸的主意都处自她手,这也是石月最为气愤的一点,明明一切都出自于林佳巧兮,她却能躲过一切。 要不是石月觉得一切过于蹊蹺,想尽办法细细的追查一番,这一切恐怕就让林佳巧兮坐收渔翁之利了。 皱紧眉头,石月的手指轻轻敲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即便是让人利用了,但是做过的事情毕竟是做过的,总该是要有些交代的。 就在石月思考的同时,胤礽已经将收集到的证据摊给所有人看,也迫使三位侧福晋跪在地上求饶。 石月心烦意乱的看着所有人,她们犯下大错,甚至都牵扯到人命,但是她却碰他们不得,因为他们三人,其中一人将会是皇后,另外两人是贵妃,所以她只能罚。 要怎么罚才能服眾,这是石月现在最头痛的事情,本来想着给康熙帝伤这个脑筋就好,谁知道康熙帝居然把事情交给她定夺,石月敲在扶手上的手指,不自觉快上许多,嘴里喃喃自语道:「这还真是个难题。」 林佳巧兮抬眼看向胤礽,几个月前,她就已经发现胤礽眼里对她再无柔情,现在更是满满的厌恶,她一直都知道,后宫这些弯弯绕绕,胤礽一向不喜,但是她一个不受宠,地位又低的侧室,若是不争上一争,她又怎会有翻身之日? 终于,花上一些时日,胤礽总算注意到她,总算让她侍寝,还以为好日子终于来了,她肯定会受宠一段时日,谁晓得,那样的时光如此短暂,她甚至还没开始风光,就已经被胤礽厌弃。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可恨的女人,若不是石月,她的计画又怎么会被发现,按照她的设想,她本该是这后宫中最不愿争斗的清流,至少在胤礽眼里就该是这样。 林佳巧兮低下头,像隻挫败的公鸡,相较于其他人的哭喊,她反而是安静的跪在一旁,不发一语,彷彿失去的所有动力。 石月看着这样的林佳巧兮,她虽然很厌恶于林佳巧兮的算计和谋划,但拋开这一切来说,她实在是佩服林佳巧兮这一切的佈局,只可惜败在过于急躁和轻敌。 石月停下敲打扶手的手指,缓缓地站起身:「来人,将桂儿和小鱼子带下去,细细的审,药是谁下的?火是谁放的?细细的审出来。」 吩咐完后,石月接着走向跪着的三个人,正要开口就听到耳边传来喊叫:「贱人!纳命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当所有人反应过来时,石月的胸口已经染了一片红,而林佳巧兮带着怨毒的眼神恶狠狠地看向石月,这时所有人才明白,林佳巧兮趁着无人注意时,悄悄的取下头上的簪子,她低着头并不是挫败,而是像一隻潜伏的猛兽般,一直等着伺机而动。 刺进一次还不够,林佳巧兮还想拔起发簪再刺一次,石月忍住右胸的疼,双手死命的按住发簪,她知道,绝不能让林佳巧兮拔出那簪子,否则她神仙难救。 所有事情都在一瞬间发生,李佳莉萍放声尖叫,李佳韵吓得原本就苍白的脸,更加的白上几分,胤礽更是衝上前,一掌拍向林佳巧兮的胸口,林佳巧兮一口鲜血吐出,向后退了几步,被闻声近来的侍卫制伏在地。 胤礽搂住石月,立刻伸手点穴替石月止血,但是没用,石月的胸口依然不断地涌出鲜血,胤礽发狂似的大叫:「太医!太医!」 此时一个白影衝了进来,二话不说拿出一根银针,立刻往石月的穴位上一刺,原本还在涌出的鲜血立即止住。 「不想她死,就快点把她放在地上。」白影瞪着胤礽,冷冷的说着。 胤礽看到对方的瞬间,也顾不上说什么,与其在意对方为何未出现在这,石月能不能保住这条命才是他最在乎的。 光是扎上那一针,石月就能立刻止住血,胤礽此刻就能明白,眼前这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是在场唯一能救石月的人。 胤礽听从指示,慢慢的将石月平稳放在地上,石月紧紧地看向对方,咬紧牙关,双手紧握住胸口上的发簪。 见石月的神色与动作,那道白影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对着胤礽道:「她有话跟你说。」 胤礽听了立刻看向石月,将耳朵凑近后,听清石月说的话以后,立刻一脸不赞同的看向石月,他不想答应,但是在石月的眼神坚持下,胤礽不甘心的点了点头。 胤礽冷着脸,对着在场的人道:「将林佳氏、李佳氏三人,皆软禁于院内,没本宫同意,不得出。」 听到胤礽的话后,石月这才松开握住发簪的手。 见石月松开手,胤礽立刻说道:「请傅先生救救她。」 「不用你说,我也会救。」傅仁福说着,手上突然多了两根银针,精准无误的诱扎到石月的穴位上。 傅仁福环视一圈,将目光盯在一名侍卫身上:「你,过来。」 侍卫有点不知所措,看向胤礽,得到胤礽允诺后,这才上前道:「先生有何吩咐?」 「你过来压住她的双脚!」傅仁福对侍卫说完,又立刻转头对胤礽说道:「你压住她的右肩,再叫一个压住她左肩。」 胤礽听了立刻照做,此时三个大男人,紧紧的压住石月的身子,傅仁福拿出一个药瓶,从里面道出一颗药丸,塞进石月的嘴里。 傅仁福看着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石月,恶狠狠的威胁道:「你咬紧牙关撑下去,否则我就扔了你那送出来的宫女。」 石月听了,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毫无血色的双唇,此时看起来笑得惨白无力,彷彿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你们压紧点,绝不能让她动半分。」傅仁福边吩咐边从石月头上拔下一根发簪后,将发簪横放让石月咬着。 见石月眼神坚定得看着自己,傅仁福知道对方已经准备好,他的手立刻抓住石月胸口上的发簪,快速地将簪子拔走。 那一瞬间,本像是止住的鲜血又立刻流淌开来,傅仁福行动快速的在石月身上又扎上几根银针,接着将石月的衣服扯开一个口子,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胤礽还来不及发难,傅仁福便拿出红色的瓷瓶,将里头的粉末往石月的伤口到,之后拿出火摺子,用手指把星火准确无误的弹到粉末上。 拔簪子时,只是让石月闷哼一声,但是傅仁福后面的那些动作,使得一股鑽心般得疼从胸口蔓延开来,一股因疼痛难忍的声响从石月的嘴里溢出。 石月紧咬着发簪,双手双脚因为疼痛用力抬起,下意识的想挣扎,幸好在感受到石月动静的瞬间,负责压石月双肩和双脚的三人,立刻出力死死的压住,才不至于叫石月乱动,扯到伤口。 一盏茶过后,一切都静了下来,傅仁福拿出白色的瓷瓶,讲里头粉末洒在石月的伤口上,然后把银针收回,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石月的身上,将昏死过去的石月打横抱起。 「带路!」 突然这么一句话,胤礽也不知为何,就这么听懂了,他心里虽然很想跟傅仁福抢人,但是他还是能分辨,此时此刻,只有傅仁福懂得怎么移动石月才是对她最好的。 胤礽将人带到石月的房里,眼里看着傅仁福将石月轻轻的放到床上,他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双眼紧闭的石月,脸色阴沉到像是能滴出墨一般。 「李培全。」胤礽声音低沉的喊着。 「奴才在。」 「去,跟汗阿玛说,太子妃有交代,三位侧福晋的命需留着。」 反正这事闹的这么大,估计这会儿康熙帝早知道了,依照康熙帝的性格,恐怕那三人皆会难逃一死。 对于那三人,尤其是林佳巧兮,他是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但是既然石月就算不医治,也要保住那三人的命,他再如何不愿,也是必需替石月做到此事。 约莫过了一盏茶,搭在石月脉门上的修长手指缓缓的移开,胤礽赶紧上前问道:「她如何?」 「死不了。」傅仁福说完,便立刻转头对着一直守在一旁的宫女,交代起要注意的事情。 那名宫女名唤玲剔,是当初胤礽怕石月没有可用的人,替石月挑选到她身边的,这段日子服侍石月服侍的尽心尽力,两人也相当有默契,之后石月的饮食起居全都交由玲剔来照顾。 听完傅仁福的交代,玲剔点点头,没一会儿就带着一身乾净衣物,后面还跟着三位宫女,一人端着一盆水,另外两人一人拿着一套男装。 「请太子殿下更衣。」玲剔恭敬的说着,身后拿着太子衣物的宫女立刻上前。 当时情况,每人或多或少都沾上了血污,现在看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石月除了要注意些情况以外,暂时无碍,因此玲剔便开始打理起琐事。 「后宫没其他男子衣物,」玲剔恭敬的对傅仁福说道:「要暂时委屈先生着太监衣物,带衣裳洗净之后,奴婢会立刻替先生送来。」 「不用了,他身形与本宫相似,拿本宫的常服给他换上便可。」说话间,胤礽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石月。 「太子殿下,这……」玲剔心中觉得不妥,想开口规劝。 「东西放下,都下去吧!」胤礽挥挥手,打断玲剔的话,他现在除了石月的事,其他都不想多想。 曾经在胤礽身边伺候过一阵子的玲剔,她很清楚明白,此时此刻的胤礽与平常差异甚大,她从来没见过胤礽这么黑的脸色,也没听过胤礽语气里夹带着像是随时都能爆发的怒气。 玲剔知道,现在的胤礽是什么也听不进去,她让身后的宫女放下东西,自己也放下石月的衣物,带着眾人退了出去。 待眾人都退出后,并轻轻替室内的人闔上门,胤礽拿起乾净的布,沾水拧乾,缓步走到石月身边,温柔地替石月擦拭着身上的血污,喃喃道:「月儿,你说,我是不是你命中灾星?怎么你像是遇上我以后,身边就总是灾祸连连,汤药不断。」 胤礽知道尚在昏迷的石月,是不可能起来回答他的,但是胤礽也不管,他就想一直说:「我后悔了,后悔留你两年,早点放你离开,你便不会遇上这许多事,甚至连清白都差点没了。」 轻轻擦拭着石月的手指,胤礽仍然继续开口说着:「你那日说的话,即便你特意压低声音,我依然听得一清二楚。确实在这宫里,你有许多身不由己,即便你不想斗,为了保命却不得不斗。我给不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也给不了你想要的平静生活。」 伸手轻轻拢了拢石月凌乱的发丝,胤礽缓缓的落下泪,滚烫的泪水滴落到布衾,他声音中带浓浓的鼻音:「月儿,我不想做太子了。」 第十三章 昏暗的烛光充斥着周围,石月睁开眼的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陌生的床顶。 一瞬间,她觉得有些恍惚,总感觉的这样光线,这样陌生的感觉,似乎是似曾相识,除了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从胤礽变成了傅仁福…… 「醒了?」一感觉到床上的石月有些动静,傅仁福立刻放下手上的瓷瓶,凑上前查看。 「福哥哥。」石月叫着,挣扎的想做起来,一瞬间拉扯到伤口,一吃痛,又倒回床上。 傅仁福冷冷地看着石月一连串的动作,脸上一点不捨的表情也没有,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手便往石月的脉门搭去,有些嘲讽的道:「痛吗?会痛就对了,让你还敢不敢这样鲁莽。」 石月脸上掛着一点苦笑,看着刀子嘴豆腐心的傅仁福,有些无奈道:「事发突然,我这实属无辜受累。」 「你要是不管那些破事,哪来的受累。」 石月知道傅仁福说的没错,她也不想继续在这件事情上打转,因此微微一笑,开口问道:「太子呢?」 依照前两次她伤着以后,胤礽紧张的守在自己床边的经验来说,此次醒来没见到他,石月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诧异的。 「收拾烂摊子去了。」傅仁福漫不经心地回道,接着将搭在脉门上的手收回。 「什么烂摊子?」 斜睨了石月一眼,傅仁福脸上带着不赞同的表情说道:「刺杀内命妇,非同小可,你又非得保住他们,他自然得去替你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 确实是一个烂摊子,石月又露出一抹苦笑,她那时只想着要保住那三人,还不惜用不接受医治威胁,想来这举动恐怕是让胤礽委屈了。 这次若不是刚巧傅仁福在,她这条命恐怕是保不住了。 想到此,石月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你怎么会在宫里?」 「来送这个给你。」傅仁福说完,拿出一个小瓷瓶,看到石月伸出手要接的时候,傅仁福又立刻将瓷瓶拿开,带着警告的语气说:「你若要吃,必需等你这胸口上的伤好了才能吃。」 话音刚落,石月的房门就被推开,进来的是满脸疲惫的胤礽。 「太子。」石月一见来人,轻声唤着。 一听到石月的声音,胤礽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又带点担忧,立刻走道床前:「你醒了,身子可好?」 「无碍。」石月微微一笑,看向胤礽手上端着的药碗,疑惑的问着:「那是什么?」 胤礽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傅仁福,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样子,便将药碗放在桌上,轻轻的将石月扶起,轻靠在床柱:「你的药膳,饿了吗?可要吃点?」 石月看向在一旁不发一语傅仁福,心里暗自猜想这药膳大概是他吩咐的,她轻轻点点头,见胤礽转身去取桌上的东西,刚想伸手接那碗药膳,一个汤匙就递到自己嘴边,石月看向拿着汤匙的那有着修长手指的主人,她知道胤礽是想餵自己吃,她很自觉的立刻张开嘴,缓缓的吃下汤匙里的东西。 傅仁福见他们两人亲密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彆扭,有一种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妹妹,就这么给来路不明的野男人拐跑了的鬱闷。 撇了撇嘴,将手中的瓷瓶收好,傅仁福静静地离开房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见傅仁福离开以后,石月先抬手推了推药碗,脸上露出些许担忧:「太子可有与皇上不愉快?」 「没有。」胤礽放下手中的碗,表情有些晦暗不明:「我虽是不懂你要保住他们的用意,但是汗阿玛似乎明白你的用意,没在这些事情上多做文章,只是招我去商讨后续要如何妥善处置。」 「可有商议出什么了?」 胤礽摇摇头,有些无奈地道:「可能要委屈你了,皇太子妃的册封恐怕……」 石月点点头,心中了然,刺杀正妻就已经是大罪了,更何况是刺杀皇太子妃,恐怕这事情如果传了出去,他们要考量的已经不是能不能保住林佳氏的命,而是如何从凌迟处死改为一杯鴆酒。 至于李佳韵,虽是受人蒙骗,但是纵火杀人嫁祸他人,这些罪状皆为属实,赐一仗白綾都算是格外开恩了。 现下看来,李佳莉萍的罪状反而是最轻的,降个位份就能解决,但是她偏偏是最降不得的那个。 所以说…… 「这些女人真麻烦,老是给我这么大的难题,一刻都不消停。」石月不自觉的喃喃自语说着:「要是一切能回到最初该有多好。」 胤礽听了,拿碗的手抖了一下,汤匙随着那力道掉落在地,那声脆响将石月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石月有些紧张的接过胤礽的碗,放到一旁,仔细看了看胤礽的手,嘴里还担忧的问着:「太子,你怎么样?可有伤着?」 胤礽轻轻摇摇头,紧紧的盯住石月的脸,确认胤礽确实没事,石月紧张的脸缓和了一些,抬头看向胤礽,便看到对方紧紧地盯住自己,眼神中有眷恋,又有些坚定,还有一些不捨。 这样复杂的眼神,让石月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问清楚,胤礽便将石月拥进怀里:「月儿,再给我一些时间。」 石月当胤礽是在说这次的事,心想这次的事情确实棘手,而胤礽恐怕也因此事受了不少委屈,她忍不住轻拍胤礽的背,道:「夜深了,我也有些乏了,想歇息了。」 吹灭蜡烛,石月看了看床顶,思绪缓缓飘向她胸口被刺伤的那一日。 说到那一日,石月心里也不免觉得心有馀悸,若不是傅仁福突然来了,她这条命恐怕是没了,而且就算是傅仁福来了,其实他也没把握一定就的活她,否则傅仁福就不会用妤岑的去留威胁她了,毕竟那样的伤,很少人能撑过治疗的过程。 先前她昏迷三日时,身边的人都告诉她,她的情况有多危急,当时她是没什么感觉的,这次却不同,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感受是真切的刻在心上,她还清楚的记得,当胤礽答应她要保住那三位侧福晋之后,耳边就传来傅仁福威胁她要撑下去的话,接下来就是难以言说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开来,那时她很想说话,但是说不出来,唯一縈绕在心里的,就只有胤礽那张脸,她才发现,她其实有很多话想对胤礽说,最不捨的也只有他。 转头看了看躺在身边的胤礽,方才她因为私心,留下胤礽与她一起同床共枕,本以为胤礽会开心的像孩子,没想到只见胤礽先是意味深长得盯着她看,接着就宽衣上床,没有多说些什么。 石月缓慢得侧着身,盯着胤礽的脸,微微笑着,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胤礽面颊,想起胤礽刚才的样子,石月忍不住心想:『想来,经过此事,太子或许想通了什么,沉稳了许多。』 放下手,石月将手轻轻搭在胤礽的胸膛,依偎在他身侧,喃喃道:「碍于身分,我有太多不捨,却难以随心,若是能再过的随心些,该有多好?」有些话,有些事,她不能说也不能做,注定只能永远悔恨。 落下一声叹息,石月轻轻的闔上眼,依偎在胤礽的身旁沉沉的睡去。 待石月呼吸渐渐平稳后,胤礽缓缓睁开眼,他轻轻握着石月放在他胸膛的手,眼神闪过一丝坚毅。 对于这次的事件,主要的核心问题还是出在石月的身分上,康熙帝大笔一挥,决定让胤礽和石月重新成婚一次,并将石月曾经住在皓月宫的事抹掉,还将皓月宫从新改建,自此再也没有皓月宫这个地方。 成婚之前,石月回到都统府养伤,也从傅仁福那边拿到了绝命丹,一切婚礼的筹备都按照祖制,并于五月初八成婚,在文华殿之北举行宴会。 这一次,胤礽出现在婚房,他们眼里紧紧地盯着对方,石月知道,现在的胤礽与她的想法相同,他们这时才觉得,这次成婚才是真正的成婚,有那么一瞬间,石月恍惚的想着,此人往后便是她的夫,生生世世永不相弃。 只是她心里也明白,这只是她的妄念,她现在的身分和生活,待胤礽登基那日,都是要归还的,这些都不属于她的。 但是,此时此刻,眼前这一身酒气,轻轻环抱住她的男人,是属于她的,在这般不同以往的日子里,这么放肆一回,老天应该不会阻止吧? 缓缓勾住胤礽的脖颈,轻轻垫起脚尖,石月缓缓的印上胤礽的唇,这是石月第一次这般主动,胤礽眼睛一亮,大手扣住石月的后脑,轻轻撬开石月的贝齿,舌尖灵活的探入。 一阵浓厚的酒味随着胤礽的舌,窜入石月的鼻腔,她觉得自己彷彿要醉倒在胤礽的怀里,身子不自觉的瘫软。 不多久,她感觉到身体一轻,忍不住惊呼一声,紧紧攀住胤扔,胤礽笑着将石月抱到床上,放下床帘,细碎的吻不断地朝石月落下,石月也配合的迎了上去,直到鸡鸣也捨不得分离。 金册一下,石月开始掌管后宫事务,对于三个侧福晋的处置,石月罚他们抄写经书思过,至于他们身边那些伺候的人,有参与其中的皆全数处置,至此,一切皆告一段落。 随着日子过去,石月发现胤礽似乎变得有些不同,像是在筹划着什么,尤其是在康熙帝出征噶尔丹回来后,更为明显,但是又不肯同她说,只常常说再给他一些时间,这让石月心里隐隐升起一股担忧。 悄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的是绝命丹,石月的手指不停的在瓶盖上摩娑,犹豫着要不要服用。 毕竟这段日子,经由傅仁福的调养,她的身体虽不见好转,但也没发过病,绝命丹也变得不如当初那样非服不可。 只是,近日来的不安,让她忍不住又想用源如玉看看未来,若要用源如玉,绝命丹势必是得吃的,否则会看的不够远。 正当在犹豫不决时,一双手从石月的背后环上,紧接着胤礽带笑的话音传来:「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太子,你老实说,最近你与索额图走动如此频繁,你们到底在策划什么?」石月将瓷瓶收好,转过身,看向胤礽的双眼,一脸担忧的问道。 胤礽意味深长地看着石月,接着笑道:「太子妃的消息真是灵通,连我去哪里都知道。」 「太子!」石月紧皱眉头,一脸严肃的道:「皇上一向不喜结党,你与那些大臣私下相聚,是很危险的。」 「放心吧!」胤礽曲起手指轻点石月的额头,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别瞎想。」 石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抱住胤扔,语气有些无奈的说:「答应我,别犯险。」 胤礽不发一语,紧紧的抱住石月,面对胤礽这样的举动,石月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心中刚消下去的不安又悄然升起。 康熙三十五年冬,侧福晋林佳氏生下胤礽的第三子,由于她还在思过时期,那孩子暂且交由石月照顾,说是交由石月照顾,其实是有奶娘在看护的,石月基本上没帮到什么忙。 一日早晨,石月刚起身,依照往常要替胤礽更衣上朝,突然一个画面闪过,她看见胤礽穿着龙袍走上皇位,所有臣子跪在地上喊万岁,正要开口时,一片黑影忽然覆盖过来,画面变得一片模糊,等再次清楚时,宗人府三个字出现在眼前,胤礽一脸忧鬱的望着天。 还想继续往下看时,伴随着腹中一股剧烈疼痛,石月额头一阵冷汗,双手捧肚,双腿一软。 一双强而有力的手,在石月摔落在地之前稳稳地接住她,胤礽焦虑的脸出现在石月眼前:「月儿,你怎么了?」 石月一脸痛苦的看向胤礽,紧抓着胤礽的衣领:「床……药……」 胤礽看着石月努力的指向床底,他疑惑的问:「床下有药是不是?」 看到石月拼命点头后,胤礽赶紧将石月抱到床上后,伸手在床底捞了捞,没多久,他摸到一个小木盒,打开后一个小瓷瓶赫然出现在眼前。 胤礽二话不说,立刻打开瓷瓶,倒出里面的丹药,立刻塞进石月的嘴里,接着冲外头喊道:「来人,宣太医!」 吃下丹药的石月,没过多久,她的脸色缓和许多,立刻盘腿坐起,开始运气,将逆行的气血缓缓梳理,没有了疼痛的阻碍,石月梳理的过程很是顺利。 等气血都梳理好了以后,张太医才姍姍来迟,让胤礽大为不满,正待发作,石月立刻阻止了他。 「张太医还是替我看看吧!」石月说完,缓缓地伸出手。 虽说,方才逼不得已,情急之下,她只能选择服用绝命丹,服下绝命丹后,确实如她之前所预料般,少了疼痛,就能顺利的将逆行的气血给强行顺回来,身体确实也轻松了不少。 但是,从前她发作时,都是心口疼痛,此次居然是腹部疼痛,这让石月的心里感到有些怪异,即使现在已无大碍,她还是觉得要让太医探查一番才好。 张太医刚把手搭上石月的脉门没多久,眉头就立刻皱紧,紧接着又换搭石月的另一隻手,沉默了许久才道:「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有喜了。」 胤礽和石月听了皆是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胤礽,他的嘴角缓缓的咧开,简直都要咧到耳根后面了,语气有着止不住的兴奋:「月儿,你可听见了?我们要做阿玛、额娘了!」 石月反应过来后,笑道:「太子都几个孩子了,还能这般开心?」 「不一样!」胤礽将石月轻轻的揽在怀里,细碎的吻落在她的额上:「这是属于我们的孩子。」 石月心里确实也是开心,只是她突然想到方才吞下的绝命丹,忍不住露出些许苦笑,这绝命丹的药性,也不晓得会不会伤到这孩子,而且以她现在的身子状况,恐怕是生不了这肚里的孩子,即使生了,大概是指能留下孩子。 狂喜过后,胤礽似乎是和石月想到同一件事了,他眉头一皱,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这孩子不能要。」 「不能不要。」石月听了,立刻出声反对。 她为了避免麻烦,一直都有偷偷的在喝避子汤,如果这样还怀上了,那这孩子就是注定要存在的孩子,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保住这孩子。 「但是,月儿,你的身子……」 「太子,你上朝有些迟了,快去早朝吧!」石月微微笑着说:「顺道跟皇上报喜,替我跟皇上求,让福哥哥进宫来替我调养身体。」 傅仁福的医术,他也是见识过,虽说让宫外的男人进到宫里来,确实是有诸多不便,但是若能保住石月的命,即使是宫外的人又如何? 几经挣扎后,胤礽点点头,立刻唤人进来伺候更衣,赶紧上朝。 一瞬间,石月有孕的消息传遍整个后宫,康熙帝赐了许多赏赐,还特意找了个傅神医进宫,专门替皇太子妃调养身子。 石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坐在一旁替自己把脉,脸黑到能滴出墨的傅仁福,在一旁的胤礽则是一脸紧张,握住石月的手。 见傅仁福将手移开后,胤礽立刻紧张的问:「如何?」 傅仁福冷冷地看了胤礽一眼,不发一语,接着拿出一根银针,往石月某个穴道轻轻一刺,再观察石月的脸色后,他原本就已经很不好的脸色,现在更是难看许多。 「这就是你叫我来的原因。」傅仁福将银针收回,语气带着怒气的说,说出来的话也不是带着疑问了,是直接确定石月的想法。 看着傅仁福瞬间变换得神色,胤礽更是紧张万分:「怎么了?是不是月儿的身子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简直太不对了!吃了绝命丹的人,没了痛觉,感受不到阵痛,还怎么生孩子?一个没弄好都是一尸两命的结果。 傅仁福狠狠的瞪向胤礽,想杀人的心都有了,都是这些人的错,破坏了他们本来平静的生活不说,好好的一个人也被搞成这样,光是想保住性命都得费尽心思。 「福哥哥,别这样。」感到到傅仁福明显散发出来的敌意,石月忍不住开口说道:「这都是我自愿的。」 当康熙帝提出要重新成婚,而石月也同意这样的安排以后,她就已经知道,这辈子她想离开紫禁城,就只剩死亡这条路了。 不!正确来说,当胤礽如源如玉展示的未来那般,要她离开,而她选择不走的那时,或许她就已经注定走不了了。 见他们两人宛如打哑谜一般,胤礽更是紧张了,他紧皱眉头道:「是不是月儿的身体有什么异状?若是如此,把孩子滑掉,汗阿玛那边由我去说。」 听到胤礽的话,傅仁福难看的脸色才稍稍的和缓些,冷冷道:「还算你有点良心,但是这孩子滑不掉,滑了更危险,有可能血会止不住。」说完,傅仁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你们母女均安。」 母女?胤礽微微一愣,惊讶的看向傅仁福:「这会儿已经能知道肚子里的是位格格了?」 当然不能,只是歷代医药谷谷主第一胎都是女儿,无一例外,没道理一嫁到爱新觉罗就变了,所以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女儿,但是中间错综复杂的原因,傅仁福实在也懒得向胤礽解释,指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格格不好么?」石月笑着看向胤礽,问道。 「好!自然好!」胤礽将石月揽进怀里,他的头向石月的脖颈蹭去:「只要是同你的孩子,无论是格格还是阿哥,都好。」 康熙三十六年八月,石月临界临盆之日,此时康熙帝出征寧夏回来已两月有馀,本来康熙帝还想再待的更久一些,但是想到石月即将临盆,而傅仁福也向他提过,石月此次生產将会异常凶险,这让康熙帝想到孝诚仁皇后,他便提早回来管理朝政,让胤礽能好好的守在石月身边。 为了让生產顺利,傅仁福特地将妤岑带进宫,毕竟生產当时,以宫里的规定,傅仁福是不方便接生的,最多只能隔着屏风指挥,这段时间,妤岑跟在傅仁福身边学了不少,两人也有默契,有个能听得懂自己话的人在旁协助,总是容易做事的多。 这段时间,石月身边是每个时辰都有人守着,胤礽去早朝的时候就是傅仁福守着,夜晚便是妤岑守着,为的就是能随时发现石月破水。 八月十一,天还没亮,熟睡中的石月突然睁开双眼,看向坐在一旁看医书打发时间的妤岑:「妤岑,快去叫福哥哥来。」 妤岑赶紧放下医书,紧张的问道:「娘娘破水了?」 「没有,」石月缓缓坐起,看向產房四周,眼神有些疑惑道:「我总有个感觉,就是今天了。」 妤岑曾经听袭玫说过,石月有特殊的能力,说啥啥准,所以一听到石月这样说,她立刻二话不说跑出门去叫人,而石月则是缓缓的将人唤进来,把產房打点好。 所有人收到通知,严正以待,连胤礽都被康熙帝特准不用早朝,德妃也是早早就带人来守着。 将近卯时,石月果然破水,一切井然有序的迎接新生命的诞生,石月因为感受不到阵痛,只能靠着妤岑摸着石月的肚子,细细的感应,傅仁福甚至都已经预想好要剖肚接生了。 许是那孩子就像石月说的,是注定该出生的,生產过程中异常顺利,但是生產完以后,石月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產后出血不止,所有人瞬间兵荒马乱起来,胤礽更是荒得六神五主,连看孩子一眼都不愿意。 傅仁福也不管什么礼制了,直接越过屏风,几根银针刺下,一片参片塞进石月口中,吊着她一口气。 折腾了一天一夜,石月的状况才渐渐的稳定下来,命是保住了,但根基永久受损,她的身子算是折腾到了尽头了,全靠傅仁福的丹药和医术,勉强的活着。 康熙四十二年,突然传出索额图结党妄来,议论国事,不仅证据确凿,还将人禁錮在宗人府,这让石月想起怀着格格时看到的画面,生怕这件事会牵连到胤礽,二话不说就想求见康熙帝。 没想到,她还没说要求见,康熙帝便已经招她过去了。 一见到石月,康熙帝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石月二话不说,立刻跪了下去:「汗阿玛,太子性情纯良敦厚,明辨是非,与索额图一党所犯之事,绝对毫无干係。」 「朕自然晓得。」康熙帝眼神复杂的看向石月:「索额图的事,是太子故意接近,替朕收集证据好定罪的。」 石月一愣,她知道胤礽跟他们走的近,却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康熙帝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轻轻挥了挥手,道:「你身子不好,快起来吧!来人,赐坐。」 等石月坐稳后,康熙帝稟退左右,整个室内只剩他们两人以后,康熙帝才无奈道:「你可知道太子想要什么赏赐?」 石月没有任何反应,事实上也不等石月反应,康熙帝便自顾自地说:「太子只求朕一件事,他求朕以索额图一党所犯之事为由,废太子!」 「荒唐!」石月听了立刻跳了起来,眉头不自觉的紧蹙。 「朕也觉得荒唐,」康熙帝站起身,缓步走到石月面前:「朕想过,能让太子有如此心境的人,恐怕只有你,朕确实亏欠你许多,今生难以回报,但是朕只有这么一个太子能继承大统,你可否替朕劝劝太子?」 「能继承大统的不只太子。」瞬间闪过胤禎穿着龙袍的样子,石月忍不住脱口而出。 「此话何意?」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石月赶紧摇摇头,道:「儿臣定会好好劝戒太子。」 康熙帝知道石月是说到做到的人,见目的达到了,他轻叹一口气遣退石月,看着石月离去那羸弱的背影,想起自己当初坚持要石月进宫的决定,即使是身为帝王的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错了。 一个私心的决定,害惨了两个好好的孩子。 回到毓庆宫,石月特地到书房找胤礽,一推开门,胤礽前不久刚迎的侧福晋唐佳氏,正在里面缠着胤礽给她一幅字画。 一件道石月进来,胤礽彷彿见到救命恩人一般,眼睛一亮,不苟言笑的脸也露出了笑容,赶紧迎了上去:「月儿,你来啦!」 自从石月生產过后,她的身体是再也经不起半点折腾,自然是连行夫妻之礼也没有办法,而那三位侧福晋,胤礽也不太怎么想见了,石月便作主替胤礽迎了一位侧福晋、一位庶福晋、一位妾室。 主要除了希望胤礽尽开枝散叶的责任以外,就是要让他在有所需求的时候,能有地方可去。 儘管石月对这样的状况,心里是不大愿意,也有说不出的难受,但是她也知道,这就是属于皇家人的责任,无法逃避,也因此,她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要不是有要事要谈,石月是万万不愿意,踏进还有其他女人与他在的空间。 唐佳氏一脸敌意的看着石月,在这毓庆宫,无人不知石月在胤礽心里的重要性,三位侧福晋斗输皇太子妃被软禁好些年的事,也是在宫里流传过的,只是真实性无法证实。 面对突然闯进来的石月,唐佳氏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挽住胤礽的手,宣示主权。 石月看了眼胤礽的手臂,淡淡开口道:「太子今晚若是无约,可否到我房里一聚?」 感受到石月的视线,胤礽立刻抽出手臂,宠溺道:「自然是好,等会儿我们一块在你房里用晚膳,今晚我就宿你房里不走了。」 石月点点头,想了想,她似乎是很久没为胤礽洗手作羹汤了,微微一笑道:「那我就亲手做几道太子爱吃的菜。」 「好!」听到石月要亲自下厨给自己吃,胤礽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只是一想到石月的身体,不免担忧的叮嘱了几句:「一两道就好,别累着。」 石月点点头,转身离开以后,不免失笑的摇摇头,暗骂自己有失风度,居然暗中与一个小姑娘较劲。 「太子殿下,」唐佳氏等石月走后,忍不住嘟唇跺脚道:「您方才分明答应要去我房里的。」 胤礽听了,眼神有些冷漠的瞪向唐佳氏,语气冰冷道:「你一个侧室,跟正妻争什么争,别不知好歹。」 唐佳氏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是了,看胤礽刚刚对着石月的笑容,让她一时忘记了,胤礽平时在石月的背后,有多么冷酷。 夜里,石月一边替胤礽宽衣,一边说道:「今日,皇上招我前去,说了一件事,太子可要猜猜是什么事?」 胤礽轻轻握住石月的小手,低着头,轻轻的摩娑着,像是手里握着的是一件珍贵之物。 见胤礽不打算开口,石月决定单刀直入的问:「为何要废太子?」 胤礽愣了一下,接着将石月抱进怀里,语气有些无奈的说着:「我是想过,汗阿玛会找你做说客,但我没想到你还真的会来劝我。」 虽然他确实也早就预料到,突然主动邀他一聚的石月,恐怕是一场鸿门宴,但是面对石月,就算是鸿门宴,他也是甘之如飴。 「太子还没为答我的问题呢!」 「月儿,做太子有什么好?既不能给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能给你平静无争,甚至连放你出宫随心而活都做不到,还不如不要这个太子之位。」 石月推开胤礽,惊讶道:「你怎么会……」 未等石月话说完,胤礽便拉着石月坐下,接口道:「怎么会知道你的心愿是吗?你跟你那两个宫女说的话,我全听见了,一直到你遇刺,我就开始策划这件事了。」 「太子!」石月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奈道:「那些不过是女儿家家的妄想,不能当真的。你不能弃大清江山不顾。」 「我若继位,这太清江山,你可会与我共享?」胤礽一脸苦笑的问道。 石月沉默了一会儿,笑道:「太子也知道我这身子,多活一天都是老天赐的,到时也不晓得还在不在。但是,这江山不能没有太子。」 「可以的,不是还有四弟么?」 石月一脸吃惊的看向胤礽,只见胤礽一脸果真如此的样子,笑道:「虽说有些荒唐,但是我曾听过你宫里人说你,料事如神,再加上你时常关注四弟的动向,我便有所怀疑,未来会登基的是四弟不是我。」 「不是的!」石月焦急的开口道:「若你想要这片江山,未来登基的便会是你。」 「但是我不要!」胤礽摇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石月说道:「无法与你共享的江山,我寧可不要。」 「太子,你不能如此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石月紧皱眉头:「这是会成为昏君的。」 「所以,我将不是君。」胤礽笑着说:「我已经与四弟说过了,包括废太子后,其他人可能会有怎样的储位之争,我们都预先排演过了,既然你料事如神,你可否为四弟看看,我与他的计策,能否顺利进行。」 「我不看!」石月生气的拍桌,一想到自己母亲用命换来的未来,居然因为胤礽的任性而有所变动,石月气得将胤礽赶出房门。 此夜过后,皇太子与皇太子妃感情不合的消息不逕而走,而眾人不知道的是,过了几日,皇太子妃便从毓庆宫失踪了,几日之后,有两封未属名的信件,透过都统石文炳的手,分别转交给康熙帝与胤礽。 直到石月突然离开,而他怎样都遍寻不着人以后,康熙帝这才明白,原来紫禁城实际上是关不住她的,从前是因为石月想守约,心甘情愿的留着。 这次,康熙帝从石月给的信中了解,胤礽为了石月不想要江山,石月深知再这样下去不行,这才不告而别,藉此让胤礽明白,无论胤礽要不要江山,她都不会与之相守,希望胤礽能因此放弃不要江山的想法。 哪曾想,胤礽对石月的心思早已超过石月的想像,面对石月的不告而别,胤礽每每想起他们最后的不欢而散,他便过的越来越癲狂,一心只想离宫去找石月,与石月双栖双宿。 看着自己儿子每每见到自己,就只有一句“求汗阿玛废太子”,康熙帝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见到胤礽就想给个几板子,好打醒这不成材的浑小子。 见胤礽这般颓废的生活五年,康熙帝正苦无对策时,正巧在木兰围猎,大阿哥胤禔告发说,胤礽为了索额图欲结党羽。 康熙帝自然知道胤禔这是一派胡言,但是为了藉此敲打敲打胤礽,因此假意相信,好给胤礽一个警醒,岂料,胤礽居然不思进取,行为更加乖张,在忍无可忍下,九月十八日时,康熙帝遣官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废皇太子胤礽。 废了太子之后,康熙帝眼看其他皇子开始生起不该有的心思,他心里虽感到气愤却又有些无奈。 一堆人用尽心计想得到的东西,胤礽却弃如敝屣,这让康熙帝的心境开始慢慢有了些许变化,对于政事开始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眼见幽居在咸安宫的胤礽,状况依然不见好转,日日想尽办法想找到石月,康熙帝自此总算愿意看清,他这文武双全的皇太子,这一生算是栽在女人手里了,而这一切还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康熙帝见茶已凉,他闭上眼揉了揉额心,道:「来人!添新茶。」 一双纤纤素手替康熙帝将茶水换新后,一道清脆的声音同时响起:「民女拜见皇上。」 听到熟悉的声音,康熙帝立刻睁开双眼,语气充满着无奈:「没想到,这紫禁城不仅关不住你,还能让你来去自如。」 石月跪在地上,不发一语。 康熙帝喝了一口茶,语气有些疲惫道:「月儿啊!朕的太子看样子是痴心不悔了,朕的江山恐怕是后继无人了。」 「还有的,」石月缓缓开口:「四皇子胤禎。」 「你看到了?」见石月点头,康熙帝又继续问:「那你回来只为说这件事?」 「不是,这几年民女琢磨了一些事,近几日琢磨明白了,便回来了。」 「你琢磨出什么道理了?」 「既然未来已变,而太子也无心于江山,那么不如替他完成心愿,守住这片江山,到也是不错的。」 康熙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仔细一看才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信,那是石月方才换茶时顺便放上的,打开信后才发现,里面鉅细靡遗的详述未来之事,包括之后要如何安排一切。 当康熙帝看完后,想抬头惊讶地想看向石月,石月早已不知去向。 而趁着康熙帝认真研究信件时,石月自觉责任已了,她觉得自己为了这一切,真的是费尽心力了,不仅离开爱人还离开自己的孩子,然而一切未见起色,事情仍然朝着她不想发展的方向发展。 许是,当初答应进宫之时,一切就已经错了,但那一切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靠着药物吊着命的她,哪日突然阎王看不过去,非要来收走她,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如此,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今后她再也不想管大清的破事,康熙帝她也不会再见,她只想随心所欲的活,与胤礽好好地渡过接下来的日子。 在外人看来,被立了两次又废了两次的太子胤礽,这辈子怕是完了。 实际上,胤礽却觉得,他这一辈子最快活的时候,就是不做太子的时候,每日都有石月伴在他身边,吃穿用度也不需愁,也不用管大臣的想法是什么,往后歷史对他是什么评价,他也不在乎,虽说没什么自由,但是小日子过的也还算是愜意。 直到康熙五十七年,石月的身体突然一下子消瘦,无论怎么用药膳补强,身体依旧一日比一日还糟糕,每日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胤礽本来愜意的日子,开始愁苦了起来,当傅仁福告诉他,石月的身体已经快熬到头了,随时都有可能离世,这让胤礽愁的头发瞬间白了不少。 一日夜里,石月感到四周一片漆黑,正想着怎么没人点灯,四周突然就闪过一阵强光,一个似陌生又似是有些熟悉的奇怪的生物,赫然出现在眼前。 「是你!」一瞬间,石月立刻就意识到这个生物便是她曾经见过的,也立刻明白了它是什么:「源如玉。」 源如玉甩了甩它的尾巴,像是回应了一般。 石月微微一笑,坦然道:「上次我见你是从鬼门关前走一遭,这次我见你,难道我这是要死了?」 源如玉紧紧盯着石月,依然不发一语,轻甩的尾巴像是确认了她的猜想。 石月轻叹一口气,有些自责道:「特地还来见我最后一面,难道是要责备我没首好该首的未来吗?」 「那到不是。」这次源如玉开口了,说出来的音调与上次不同,这次声音听着清脆空灵,像是天外之音一般:「你也无须自责,当你娘私心想留着一些人的那刻起,未来早就变了,只是你没能力看透罢了!」 「是吗?」石月点点头,忽然了然道:「所以我与胤礽,本不该相见?」 「提早了一世。」 「所以我身体这般差,是因为提早一世相见,所以付出了代价?」 「算是,也算不是。」源如玉甩了甩尾巴,停了半响后,继续说道:「我的力量过于强大,若心有旁騖难以驱使,但是你选择留下我的能力,还是用了那些力量,身体自然是承受不住的。」 「但是我没用阿,那些力量大部分都是你自己发动的。」 源如玉哼道:「无知小辈,那是因为你与我契合,以至于自己感应到危险,下意识催动的,这可与我无关。」 石月点点头,微微一笑,问道:「那么你找我来,是为何事?」 源如玉听了,突然趴了下去,看起来像是累极一般,说出来的话也似乎有些有气无力:「医药谷灭亡后,我责任已了,你孩儿身上也没七星红痣,我用力量替你吊着最后一口气,望你能在说遗言之时,记得要他们把玉敲碎,埋了,放我自由。」 「好!」石月微微笑着。 话音刚落,眼前的生物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床顶和胤礽焦急又消瘦的脸庞。 石月用尽力气伸长手,胤礽赶紧握住,贴在自己的脸旁,眼角的泪默默留着,却静默不语。 胤礽知道,这天已经来临了,当石月睡了足足七日,又突然精神奕奕地醒来以后,他便知道,再怎么不捨,石月终究还是将要先行一步离开他。 「别哭。」石月微微笑着,想起源如玉的话:「这一世,我们的相遇太苦,若有来世,我们若是相遇,你若不离,我定不弃。」 「好!来世我一定不离不弃。」胤礽轻轻的吻了吻石月的手心,看了看石月嘴里还动着,却似是说不清话的样子,他微微俯下身,将耳多凑近石月的唇。 「我胸前的玉珮敲碎,一起埋了。」随着石月眼里的神采渐渐涣散,她的话说得越来越艰难:「礽,别死,活下……去……我……心……悦……你。」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石月眼里的神采全数暗去,胤礽颤抖着身体,紧抱着石月的遗体,吻着石月的额头,这是石月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着他的名,对他说爱。 胤礽将石月渐渐冰冷的身躯,紧紧的抱在怀里,声嘶力竭的哭喊着石月的名字,儘管他心里明白,声声的呼喊也唤不回石月,但是心里仍有一丝期待,期待石月的双眼能恢復一丝丝光采。 后记 一阵吵杂的电子音,伴随开门声和一个女人的吼声一同响起:「张柿玥!你的手机快烧起来了,到底醒不醒!」 话才刚说完,就伴随一道抽气声,方才的声音开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你干嘛阿?发生什么事了?」 刚睁开眼睛,还睡眼惺忪的妙龄女子,一头雾水的问道:「什么事?」 「你怎么哭成这样啊?」顏席莓紧张的抽了张卫生纸,递给张柿玥。 张柿玥下意识的用手抹了抹,这才发现她自己满脸都是泪,但是她一直都在睡阿! 「我好像,」带着有些不确定,努力回想起脑中早已模糊的影像:「梦到了什么很难过的事,但是我记不起来了。」 「既然是梦,记不起来就算了。」顏席莓摆了摆手,替张柿玥从衣柜拿出衣服,语带威胁的说道:「你再不快点准备上班,我可要先走了!」 听到死党兼室友的顏席莓这么说,张柿玥二话不说从床上弹起,立刻光速的换完衣服,走到浴室刷牙洗脸,随便涂个唇膏,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包,便踏出房门,准备跟顏席莓一起去上班。 这份工作可是靠着顏席莓的关係,好不容易换来一个面试的机会,随然最后拿到这份工作是凭藉着自己的实力,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好友难做。 上班第一天就迟到,可不是件好事。 紧赶慢赶,两个小妮子总算是踩点打卡,开始一整天的社畜生活。 张柿玥毕竟是刚进公司,有很多东西必需学习跟适应,等到她下班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张柿玥离开公司大门,本来是向着捷运的方向走去,但是咕嚕乱叫的肚子,让她决定先在公司附近解决完晚餐再回租屋处。 一到简餐店门口,她刚要推门而入,突然就有一隻修长的手早她一步推开门,张柿玥下意识的侧开一点,想让对方先进去,没想到对方也没进去。 一道低沉浑厚又好听的嗓音从头上响起:「你先请。」 「谢谢!」张柿玥笑着回答,顺势看向对方,而对方也正好看着她。 两人对望的瞬间,他们几乎同时愣住了,张柿玥脑中突然闪过一句话,似是她的声音,又似不是:「若有来世,你若不离,我定不弃。」 这一瞬间,张柿玥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眼前的人因为泪水而变得有些模糊。 「别哭。」只见对方带着笑意,替张柿玥抹了抹眼泪:「这一世,我定守着你,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