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海(西幻人鱼H)》 1巴特老爷的女儿 1巴特老爷的女儿 港口的商船往来不绝,昼夜忙碌,排排油灯点亮了附近的黑暗,搬运工人像群群工蚁扛着货物往船舱里运去。 远处高耸的灯塔光束划破蓝黑的夜幕,给近海的船只希望的指引。 自上一个国王鼓励发展海上商贸至今已有数十年,几十年时间里,让这个原本的贫弱小国一跃成为周边众国垂涎的富裕之地。 也让这个偏僻的无名沿海小镇成为许多商船的转口之地,人口增加,城镇愈加繁华,就连多年前难觅踪迹的杂耍马戏团都频频在这儿现身。 毕竟,有钱的商人老爷们总要消遣,城里的市民也是重要的客源。 帆布围成的临时剧场里坐满了小镇的观众,今天有精彩的马戏表演,据说还有一种像狮子又像牛的稀奇动物,是巴特老爷的船从遥远的地方运过来的。这才吸引了这么多人来看,将狭小剧场堵的水泄不通,。 “诶,听说了吗?巴特老爷在私下里托人找人呢。” 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捏着毛呢帽子的帽檐儿,悄悄对旁边的男人说。 “找什么人?是又要招水手吗?”那个长相敦厚的男人眼睛一亮。 镇子上的人都知道,要是去巴特老爷的船上工作,薪水就不消说了,关键是每年出海回来还能有一份不菲的奖励,就连去沙林老爹的妓院睡姑娘,知道是巴特家的水手,那些小娘们儿都要殷勤几分。不过因为选拔严格,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大规模地招人了。 “不是。”瘦削男人皱皱眉,声音拖长,周围嘈杂的人声几乎要将他的声音淹没。 扫了一眼四周,像是在担心有人偷听。 瘦男人将他叫到座位后面,两人背对着人群。 “是巴特老爷在找女儿。”瘦男人意味深长地说。 “巴特家的女儿不是早就出嫁了吗?那年嫁了一个首城里的贵族。”这事当年可是轰动一时,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 “不是那个女儿,是另一个……那个女儿多年前被他的仇家绑走了,巴特老爷以为她被杀死了,但最近得到消息,仇人说没杀她,他女儿还活着。就在——”最后一句男人用手指了指地下,语气变得奇异起来,“咱们镇上。” 那个胖男人有些惊骇,但很快反应过来。 “那就是说……如果我们找到他女儿给他送去,能给多少报酬?” 瘦男人哼笑一声,伸出五个手指,“至少这个数。” “500个金币?!”胖男人激动地差点喊出来。 “对,500个金币。” 这个蠢货,其实悬赏的金额是5万金币,不过他既然说500,那就500吧。 “等等,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消息?”胖男人脑子总算反应过来,他一个人去找就不用和他分钱了。 “你不是每天都要给城里的住户送牛奶吗?这样找起来更快呀。” “哦!对呀!”胖男人同意他的说法,这城里有什么新的人走动,每天和住户打交道的,他基本上跟其他街区送奶的几个兄弟都摸透了。 “记住,那个女孩儿大概有个13、4岁,身上有个蝴蝶形状的宝石项链,非常华丽,上面的红宝石就像石榴籽一样鲜红。” 瘦男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仿佛他亲眼见到过一样。不过他确实见过那画像上的宝石项链。 “好,我明天就开始留意。”胖男人点点头,对他的话没有什么疑问。毕竟都是从小一条街上长大的,埃克虽然油滑了一些,但他是个邮差,去过许多城镇,见多识广,应该不至于骗他。 “那我们要是找到了,那500金币怎么……”两人的声音渐渐走远。 …… 一双大得有些吓人的眼睛透过缝隙看着一胖一瘦的身影慢慢消失,走进观众席里。 抵着帆布柱子的门板后面,一个鬼祟的瘦小阴影慢慢摸出。 “站住!哪儿来的!”身着马戏团滑稽仿军官样式的管理人员大声喝斥。 “把你的票拿出来!” 经常有一些当地的小孩儿或者流氓混进来看马戏,戏团才加强了巡查。 闻言,那仿佛小猴子一样的人影灵活地从他身旁窜出,捞起合上的门帘逃之夭夭。那巡查的人几步追出去,看了下周围,捡起地上的碎石块就朝那人扔去。 远远听到哎哟一声,许是砸中了。那小混混就像被猎狗追的兔子,吓得屁滚尿流,逃进浓浓夜色之中。 巡查的人抬起手上的假枪,瞄准那个黑影, “啪。”嘴里模仿着枪响了一声。 然后将枪托立到地上,在枪口煞有介事地吹了一口气。 扶了扶大得有些歪斜的帽子,巡查人走回帐场的帐篷。 ------------------------------------- 夜色深沉,只有海边码头才是灯火通明,镇上的普通人家大都已经熄灯睡了。 那个“小瘦猴”一直跑到出城,在城外的泥土路上被石头绊了一跤。但她就像毫无察觉似的,连忙爬起来,连身上的土也来不及拍。 如果今晚月亮足够亮,估计能照出这人身上脏兮兮但尚且完好的衣服——她从一个刻薄的大婶家偷来的。 云层遮住了月,海面上的粼粼波纹吹起了咸湿的海汽,这是每一个海边长大的孩子在摇篮里时就熟悉的味道。 跑出田地、树林,直到跑近一处高地附近才慢慢停下,站在这里能看见广阔的海湾。 她气喘吁吁,汗水浸湿了后背的衣服,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她趿拉着露出脚趾的破烂鞋子,走到一几棵橄榄树中间。 低头在树下找了几块尖锐的石头,循着记忆里的位置,开始跪在地上挖了起来。 寂静的崖边,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还有海鸟的呓语和草里的虫鸣。 月亮慢慢从云层里探出头,一些光亮撒在树上、地上,还有被翻挖出的松软的泥土上。 直到手臂麻木,依然一下一下地挖着,直到沸腾的思绪渐渐平静,她还在挖着。 她跪在那儿,像是虔诚地做祷告的信徒。 那片地方慢慢挖出一个大坑,那块花了她2个铜币买的白布包裹着一个娇小的身躯,棕色的头发被编成辫子,但却失去了光泽。 她安然地躺在那里,仿佛刚刚入睡。 这时候气候不热不湿,她的身体还未被虫蚁啃噬,还没有像集市上被扔掉的腐烂苹果一样坏败。 学着街上那些妇女一样,用已经破裂流血的手指在额头、左肩、右肩分别点了一下,仿佛一种神秘的仪式。 她伸向她的胸口,取下一样东西。 那是个小巧精美的蝴蝶项链,混杂着泥土和她手上的血迹,让它蒙尘。 镶嵌在蝴蝶上的红宝石在月光下的照耀下,泛着石榴籽一样晶莹红透的光,熠熠生辉。 2.艾比 2艾比 巴特老爷的女儿找到了,听说是在一个偏远的小镇子,一个送奶工找到的。发现她的时候,听说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倒在一家卖面包的店门口。 太可怜了,据说找到的时候,已经瘦得皮包骨一样,巴特家的老约翰医生说这孩子长期营养不良,要是不好好调养,一场发烧就能要了她的命! “呵,再可怜,人家现在也已经是巴特家的小姐了,过了几年的富贵日子。每天吃的是银盘盛的美食珍馐,用的是昂贵的香料和珠宝。一天的花销就是我们普通人家几年的积蓄,轮得着我们去可怜?”一个手提菜篮的主妇将面包往篮子里一塞,嘲讽道。 富态友善的面包店店主打着圆场:“别这么说呀。艾比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了,这孩子不坏。” “什么艾比?人家现在叫夏洛特·巴特。”倚在门口抽着烟斗的小胡子男人说道, “没想到啊,那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竟然是巴特先生的女儿。”摇摇头,惋惜着,似乎是可惜自己没能及时发现,少捞了一笔,不过现在他可不承认自己以前欺负过她,谁敢呢?那孩子不来报复他们就算好的了。 艾比是几年前出现在镇子上的,没人知道她父母是谁,这在当地很正常。一个船只往来频繁的码头城镇,多得是船员和当地女人生下的野种,或是外地来的孤儿,被哪艘船上的旅客扔在这儿也不是没可能。总之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过那孩子可真是……狡猾中透着机灵,无赖里又带着点狠辣。遇上不同的人便会换上不同的面孔。既可以在面善心软的老人家面前甜言蜜语,换得几个饼,或是一点盐。又能在尖酸吝啬的店家或是居民那里讨得好处——至于是偷是骗就说不准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艾比睚眦必报,她在当地混混少年里的座右铭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她用几次流血的“战役”确立了她不好惹的印象。 要是没被巴特老爷认回去,艾比以后的路子估计是混上某一艘商船,去遥远的地方坑蒙拐骗,或者是加入某支海盗队伍。小胡子男心里嗤笑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 吸了一口烟,吐出幽幽的烟雾。不过还颇有他年轻时几分样子。 作为一个商贸集中的城镇,当地自然有很多可以谋生的活计,木匠呐,面包房学徒啦,成衣店学徒啦,哪怕是像那个傻大个送牛奶呢?总可以找到一份工作。 许多大人都这么劝她,但艾比偏不,每当有人这么对她说,那孩子就扬起头颅,朝那灯塔的方向夸下海口, “我以后要开着船做大生意,环游世界,我要先学着怎么当水手!等以后我有钱了,我要造一艘大帆船,比巴特先生家的吉尔号还大!” 嚯!巴特先生家的吉尔号可是当时全国最大的帆船,大家都只当她是小孩子吹牛,没人把这话当真。不过是小孩子不想踏实当学徒做工,找的偷懒的借口罢了。 但后来镇子上有人看到,艾比经常提着一些鱼或者肉干到老水手杰克家去,看样子还真是想学怎么做水手。 不过谁也没有料到,艾比竟是巴特先生的女儿,那这番豪言壮语倒真跟巴特先生如出一脉了。毕竟老巴特当年可是从几艘小舢板白手起家,打拼成了全国赫赫有名的富商,拥有的商船连起能将把整个国家都包围一圈! 也许她以后真能像她父亲一样,做出一番事业也不一定。 小镇的街道上人慢慢变多,是刚下船的水手们成群结队地上来了,挥着帽子朝路边的年轻女人和漂亮少女们吹着口哨调情。 挎着菜篮的女人早就回家做午饭去了,那会儿依着门框抽烟的小胡子男人也消失了。 那家面包店门前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刻着字,还刷上了醒目的黄颜色油漆: “发现: 【巴特先生的女儿:夏洛特·巴特】 的面包店。 欢迎品尝。” 小镇一切如常,明媚的蓝天将阳光慷慨地挥洒进每一条街道。 ------------------------------------ 富丽堂皇的庭院里,栽种着稀奇的植物和花卉,几个贵妇和年轻女子坐在一起,用着装饰有花纹的精巧瓷器茶杯小口喝着茶。 她们身着时下最新潮的繁复衣裙,从发丝到鞋子无一不是金钱与欲望的堆砌。她们谈论着最新上演的戏剧、香水、丈夫送的珠宝、孩子、英俊的侯爵和即将出嫁的女儿,一举一动都是淑女风范。 本应参加这场下午聚会的主角之一,现在正如一阵风似的穿过走廊和房间,她飞奔的身影险些撞上却又巧妙地避开一路的仆人,仆人们已经见怪不怪。 冲进装饰华丽的卧室,撑着双膝弯腰喘着气。早已急得团团转的侍女嘴里说着谢天谢地,赶紧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几个人将她身上的男士骑装脱下,熟练地穿套上层层迭迭的裙子,当几个侍女按着她,紧紧抽拉起身后的束胸时,她差点一口气没吸上来,不过比起刚开始现在还是好多了,她第一次穿这玩意儿的时候似乎都要听到肋骨折断的声音。 将棕色的编发拆解开,那双能做出城里最流行发型的灵巧双手,很快给她打理出一头高雅美丽——又庞大沉重的高耸发髻,装饰有羽毛和鲜花点缀。 她的皮肤并不像庭院里那些女人那样苍白又涂加着苍白,蜜油般的肤色显示出健康的生命力,也显示出这主人没少在日光下跃动。 尖尖的下巴变得不再那么吓人,不过那双棕褐色的大眼睛还是十分惹人注意,故作的温顺里带着狡黠和灵动。花瓣似的嘴唇不用涂抹都透着红润。 艾比,或者说现在叫夏洛特·巴特的女孩儿,提起裙摆,款款地在屋里小步走着。 该死!这倒霉的裙子!该死!这恶心的束胸! 心里咆哮着,但面上仍是平和温顺,那套淑女的行头配合着她此时的举止,真像是一名合格的贵族,教这位礼仪的家庭教师玛丽女士如果见了,估计会忍不住激动地拿出手帕拭泪。 “我的亲爱的宝贝儿——”浑厚爽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慢慢踱步,向门的方向走去。 仆人们纷纷有序从卧室里退出去,一个身着丝织长袍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红棕色的头发已经稀疏,还有些凌乱,但谁也不能说不合礼仪,这是巴特先生特有的风格。 “让我看看,我的宝贝儿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躲在屋子里不出去和女士们一起聚会?” 3.冒牌货 3冒牌货 “父亲,今天早上起床后,我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就在房间里休息。”她恭敬地回答。 “哼。”老巴特摸摸唇边的胡子,挑破她的小谎言,“我还没老到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的程度。”他刚才分明看见她匆忙跑进门廊的背影。 “又去船坞了?”睨着笑问道。 被轻易识破,她见招拆招,换上了一副小女儿撒娇的姿态,“父亲……” “我听说最近船坞在研究四桅杆的大型帆船,真想看看造那样一艘船是什么景象。所以我偷偷溜出去,当我站在那船的龙骨前,它就像一条匍匐在地的巨龙,每一个弧度和细节都那么完美,真漂亮……”她说得入了迷。 老巴特带着自豪地哈哈大笑,真有意思,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的船“漂亮”,人们大都称赞“宏伟”、“壮观”、“恢宏”、“坚固”。不过从他的笑声里也能看出他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的珍爱,以及一些对知音的欣赏。 当初他见到瘦骨嶙峋的小姑娘时,叱咤海上多年的“老鲨鱼巴特”差点眼泪要掉下来。事后又得知她这些年的遭遇,更是心疼不已。 将人迎接回来之后,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跟前。可她既不爱绫罗绸缎,也不喜欢珠宝首饰,就对他的船感兴趣。要是想坐坐船去海上看看风景就算了,可她居然想上船操作?她说她想开船。 虽然这让他感到欣慰,他的其他儿女没有一个对船感兴趣,只有小夏洛特对她老爹依傍着发家的老伙计情有独钟。可哪有那么简单?一艘商船有上百个工作岗位,要指挥配合每个部位的人,对船的每个地方都熟悉得仿佛自己的身体。 一艘船就像是一台运行精密仪器,再加上复杂凶险的大海,就连他年轻时有好几次也差点葬身大海,成为鱼腹大餐。再加上……她是个女人,女人怎么能开船?从来没听说过。 不过他对这个唯一留在他身边的,受尽辛苦的小女儿十分宠溺,她喜欢船,那就随她吧。 这些年里家里所有关于船只和航海的图书都被她如饥似渴地阅读,不仅如此,她还请教负责船队管理的领事、在巴特家船上工作20多年的老水手、经验丰富的领航员……几乎有关船的事和人她都熟得很,虽然她才19岁,但已经算是个航海专家了。 直到这个专家开始准备到船上大展拳脚,老巴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要是再不管管她,没准哪天真就跟着船跑出去了。这可不行。 他想起已过世的妻子,当初他每次出海时的担惊受怕,不能让这丫头闯出什么祸来,那他死后就没脸去见她了。 “威利明天要过来,”巴特话锋一转,“他这次去班罗,出海前特意过来看你。等他回来,你们就完婚,可拖不得了。” 她牵起一个温和醉人的笑,打趣地说:“我也很想念他。希望他这次过来记得给我带礼物,如果没有,那就让父亲把他丢到海里去。” “好,好。”老巴特笑了,见她提起情郎时亲昵娇羞的模样,连连说了两个好。这才对嘛,女孩儿要有个女孩儿的样子。 结婚吧,快点结婚吧。 结了婚,就不会成天想着出海了,那时她就会像只温顺的猫儿待在家里,生几个孩子,安稳顺遂地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跟她的母亲一样。 走之前,老巴特瞥见她那华丽宽敞的梳妆台上,没有琳琅的饰品和珠宝首饰盒子,有的只是摞得厚厚的几迭航海图,桌上还有没完成的图纸。似乎能看到她在深夜伏案制图的身影。 那慈爱又精明的眼珠不禁黯了黯,划过一丝惋惜。 要是个男孩儿就好了。 ------------------------------------- 入夜。 那座汇集了无数奇珍异宝的不输国王城堡的建筑陷入了睡眠。 穿过纷乱的帷幕思绪,混沌里迷失了时间与空间。 有时置身于脏乱的集市和脏污发臭的甲板上,被偷的香肠店店主大步朝她追来,她被按在墙角毒打。 有时在妓院里为姑娘们跑腿买些香膏和肥皂,她们会塞给她一些带着低劣香味的铜板或纸钞,耳边萦绕着肥丑的嫖客哼哧哼哧的声音,像发情的公种猪。她见过几次那种场面,绝对是她这辈子的阴影之一。 她收集了一些木板和草绳,将它们紧紧捆缠在一起,用捡来的破木头勺子当桨,趴在“船”上,向海的方向滑去,然后被一个浪头打回岸上,咸涩的海水混着沙子在她的口腔里,就像嘴里吃进了一个小小的海。 游鱼一样地穿梭在繁忙的码头,帮那些粗鲁邋遢的水手或者行脚商买些腌肉、白兰地、干嚼的烟草,有些会大方地给两个铜子儿的小费,有些就会克扣,对于后者她会往他们的东西里掺沙子或者吐口水。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关于过去的梦了。 那个被叫“野种”、“艾比”的孩子在一个又一个城镇颠沛流离,最终落脚在那个镇子上。那些伴随着她长大的记忆,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人,风一吹就快倒的破漏棚屋,腐臭和芬芳交织的集市、善良又丑恶的小镇上的人…… 还有那个悬崖,那几棵橄榄树,那个改变她命运的夜晚…… “我想,去海边等他……求你,帮帮我……” 那个虚弱苍白的女孩儿霸占她的床,毫不羞愧地向她提出要求。 她以为艾比是什么心善的笨蛋好人吗?!她把她从海滩上捡回来,是因为看到了她身上穿的布料一看就很有钱,脖子上挂了好大个宝石项链。将她千辛万苦背回来,是为了拿她换钱。还专门花钱请了镇上的医生来看过,说是已经害了痨病,救不活了。 后面知道了她是某个大船上的商人的小情妇(呵,她居然还天真地说他是她的爱人),至于落水的经过她倒没有多说。但小小年纪涉世已深的艾比早就看透了,无非是商人玩腻了,随便找个理由扔下海了。也难怪她这幅打扮。 真是晦气!捡了个短命穷鬼回来。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她还是容忍她挤占她的小屋子,浪费她的钱和食物。她这病恹恹的样子,没有艾比这样聪明机灵,出去恐怕痨病没要了她的命,先被饿死了。反正她也活不长了,就先让她待几天。 少女清醒的时候,会坐在床上,透过小窗子向远处的林子看,林子那边是海——艾比说。 有天晚上,她忽然精神好起来,仿佛干涸枯萎的花朵焕发生机,见多识广的艾比知道她快死了,她以前见过有老乞丐临死前就是那种神情。她向她提出了那个要求。 看在她马上就要死了的份儿上,她不禁感叹自己的善心,希望她艾比死之前也有人能满足她最后的愿望。她从锁头锈迹斑斑的箱子里拿出了一迭白布。这本来是她给自己准备的,现在倒也算派上用场。 在月光如水的夜晚,她将一个快死的人背到了那座悬崖边。 她靠坐在橄榄树脚下,痴痴地看着海面。海风吹拂着她的衣裙,她的头上是艾比编的歪歪扭扭的辫子,戴着让艾比回家时给她采的花编的花环(这个麻烦的女人)。 望着漆黑无边的大海,用看情人一样的眼神。 “谢谢……” 然后她就死了。 艾比用白布把她包裹起来,用那把偷来的小铁铲将她埋在了两棵橄榄树的中间。 在埋土的时候,她看了看她胸前那条璀璨夺目的蝴蝶宝石项链。还是没有取下来。也许几日的相处让她对她产生了同情,也许是她愚蠢的执着让她感到可怜。她放跑了一个发财的机会。 泥土将她掩埋,她的生命在一个普通的夜晚消逝在荒凉寂静的海边悬崖。 那条项链也被埋葬,直到几天后的一个夜晚。 …… 当个冒牌货对艾比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巴特对她极尽宠溺,也毫不怀疑,几乎是有求必应。 但亲情和珠宝不是她最想要的, 老巴特的疼爱让她有微微的触动,但这并没有改变她贪图他大船的本心,兴许她生来就是不知感恩的人,她只知道抓住一切机会去得到自己想要的。 拥有巴特家族的船,成为执掌船队的领袖,那可比当巴特的“亲亲宝贝女儿”要有诱惑力得多…… 4.未婚夫 4未婚夫 本杰明·威利,她的未婚夫。同时也是威利家族最新一代的继承人。 巴特说她眼光很好,她也这么觉得。 次日,威利到达府邸,给巴特带来了他最喜欢的昂贵东方瓷器,并为未婚妻夏洛特献上一颗切割完美的稀有蓝宝石,博得了佳人欢心一笑。同时也给巴特家的其他家眷都精心准备了礼物,不愧是出身上流社会的贵族,礼仪周全又具有绅士风度。 寒暄用餐后,众人都提议让夏洛特带威利去花园散步,识趣地给这对情人留出单独诉衷肠的空间。 花园里,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精湛的园艺让所来访客无不赞叹称奇。 夏洛特身着优雅的礼服裙,与他在小径上漫步并行。 一只蝴蝶落在大理石喷泉的雕塑上,扑闪着翅膀,鲜艳翅膀的鳞粉在阳光照射下散射出迷人的绚烂。 “真漂亮,不是么?”她看向那只蝴蝶。 “不如我亲爱的夏洛特光彩的十分之一,我的小姐。”威利说道。明显恭维的话经由他低沉的嗓音,变得真心实意了起来。 她看向一旁的男人,栗色的鬈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轮廓分明的脸上是高挺的鼻梁,像祖母绿般的眼睛里透着温柔和城府。身形高大挺拔,着装考究华贵,领巾洁白无瑕。 眼里划过嘲弄,但仍是谦虚地回答:“请别这么说,我是经不起这样夸奖的。” 等两人走过露天的玫瑰园,来到了一处有着布满藤蔓的石墙处的僻静地方,躲过了不远处的仆人。 威利停了下来,她看向他。 只见他慢慢靠近她,抬起一只手臂将她圈抵着靠在石墙上,低垂着眼眸看她。 她对上那双绿眼睛,温情脉脉。唇瓣相贴,舌头亲密地缠绵,他身上的香薰气味强势地将她的气息覆盖。 吻了一会儿,他放开她。威利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脸和含情的双眼,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轻启唇,指腹在她的下唇上抹了一下。眼里有欲色涌动。 “我的夏洛特……真想快点回来迎娶你。”他低哑的声音有着迷人的魅力。 “那就快点回来……”她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了下抵在她嘴角的手指,风情诱人里带着爱意。 …… 威利辞别后,贵妇女眷们看到夏洛特送别的身影,不禁感叹两人感情颇深,将来一定是对情投意合的恩爱夫妇,这在她们这种联姻里可不多见。她们十分艳羡。 回到房间里,她端起托盘里的茶杯,漱了口水,嘲讽地笑。 虚伪又阴险的家伙…… …… 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个舞会上,一群贵族富豪们的适龄子女,在布置典雅华贵的厅堂里,一对对的男男女女们翩翩起舞。 她站在圆形露台上,看着深蓝的夜空和远处的海面。心理装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心事。 巴特打算给她找门亲事,让她尽快嫁出去。照他的说法“要收收心啦,学着怎么做一个好妻子。” 她费尽心机变成“夏洛特”,努力学习航海知识和商业经验,可不是为了当个“好妻子”的,当那玩意儿可不保险。 尽管她展现出让他惊讶的天赋,但巴特从没把她当作继承人看过,他宁愿选那几个只会沉迷舞会和打猎的儿子。 她会向他证明,她足够有能力将他的事业发扬光大。但在此之前,得先解决“结婚”这个棘手的问题。有什么方法能让她不用结婚呢…… 她正在微微沉思,视线无意落到了几尺之外的旁边的露台上同样出来“透透气”的一个男人身上。 她知道他,是威利家族的长子,也是近年来在贵女圈子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仅年纪轻轻就有爵位,还是远洋贸易的能人,率领船队开辟了一条新航线。 看着他手拿酒杯饮酒的模样,灯光下显得成熟性感,一个模糊的念头渐渐在脑海里成型,她唇边的笑意渐深。 也许结婚也没什么问题…… 只要她成为寡妇就好了。 舞会的下半场,她主动邀请威利跳舞,贵女们被她失礼冒进的行为所惊到。威利有些意外,但还是十分绅士地接受她的提议。 短短的一支舞里,她用上了以前在妓院时“观摩”到的诀窍,不动声色地肢体的接触,似有若无的眼神含着爱慕与娇羞,要装得自然可真不容易,真佩服那些女人,她们演得比最好的戏剧演员还要逼真。 一支舞毕,夏洛特却并没有乘胜追击继续示好,而仿佛是任务已经完成般的,专心到一旁去用点心了。这让威利不禁感到好奇。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这样若即若离的行为又多次发生,越来越吊起了他的胃口。显赫家世和英俊的样貌让他从不缺乏爱慕者,或是些循规蹈矩的看见他就会脸红用扇遮脸的贵女,或是大胆表白爱意希望与他一夜风流的贵妇。 他当然看出她拙劣的“勾引”,她每每示好过后,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些嫌恶,这倒让他有点兴趣。 只是一时想不出,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老巴特这个流落民间认回的女儿,有点意思。 ------------------------------------- 这人是个炮灰哈,盒饭近在眼前。 5灯塔上的交易 4灯塔上的交易(H) 春日的野外天气晴朗,嫩草铺满了山坡,树木抽芽换新,林子里的动物也逐渐活跃,是个外出打猎的好天气。 威利今天约她一起出来打猎踏青。这几年打猎这事在上流圈子里很流行,许多贵女也常有参加。 他们将马拴在灯塔下的围栏上,威利问她要不要去上面看看风景,她欣然同意。 两人沿着内部的圈圈层层的楼梯,爬上塔的顶部。 这是座废弃的灯塔,高耸的外墙已经颜色剥落,顶上的栏杆也是锈迹斑斑。中间的那个放灯的小房子里空空如也,留下许多废渣和苔藓。 站在这儿,能将远处的绿色山坡、蓝色天空和海面尽收眼底。 “这真是个看风景的好地方……”她刚想跟他说话,扭头却发现他离她很近。 威利挑起她的一缕头发,放在鼻下嗅闻了一下,她没有动怒或是矜持地跳开,而是看着他的动作,仿佛在说:你在闻什么? “巴特小姐,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实在是情不自禁。”他用他那磁性的嗓音向她道歉。 “您不必感到抱歉,因为我和您有着一样的心情。”她大胆的话简直就是在表白, 威利挑挑眉,忽然凑近到她眼前,对上那双明亮的棕褐眼眸,她毫不避讳也并无闪躲地看他,那平静淡然的神情可一点也看不出她爱慕他。 “真的吗?”他问道。 “当然……”她目光坦荡,但却少了此前的故作迷恋,在他看来倒有些可爱了。 说罢,她主动吻上了他的唇,柔润的嘴唇在他的唇上轻磨。威利稍微一愣,随即张开唇回吻她的主动,大手扶住她的脑后,一手搂着她被骑装腰带束起的腰肢,直到她气喘吁吁地伏倒在他的怀里。 他说:“好了巴特小姐,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了。” 他脸上挂着那副他标志性的虚假得体的微笑,她知道骗不过这个阴险狡诈的男人,于是跟他直接说道:“我需要和你结婚。” 需要?这个词让他感到新鲜,“为什么呢?” “我喜欢航海,想和船队一起出海,但我父亲只想让我嫁人。所以我要找一个能让我跟他一起出海的丈夫。如果你同意这笔交易,你会得到不逊于我的姐姐玛丽出嫁时的嫁妆。你也是个商人,知道这是笔好买卖。”她慢悠悠地说道。 “听上去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他继续捻着她的发梢,“可是我亲爱的夏洛特……上船出海不是什么轻松的纸牌游戏,可一点都不好玩。”他笑着对她说,仿佛面对的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女孩。 她忍住想朝他脸上揍一拳的冲动。 “我同意这个交易。”他说,“不过我还要追加一个条件……” “什么?” …… 海鸟在岸边的礁石滩上空盘旋,激荡的浪花拍打着石头,飞溅出白色的泡沫。 “嗯……呃。”她低吟着,左手撑在身后地上的衣衫上,触碰到他装饰有花纹的金质纽扣。 男人健美的身体,肌肉紧实鼓胀,有力的双手紧扣着她的细腰,两人相对坐着,下身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在不断的冲撞中,她不禁眉头紧皱。 他附上她的侧脸,帮她将汗湿的头发捋到耳后,手掌从她凌乱的衣襟探入,抚着她细腻的肌肤,绵软的双乳。 在她的颈间舔吻,她仰起脖子,口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亲爱的夏洛特……你的身体真美丽。” “你的……呃,也不差。”她的指甲在他的腰背上划出道道印痕。他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养尊处优。 她以为他的条件是什么呢……原来只是这事,虽然她并没什么兴趣,但如果这是达成合作的前提,她也不会拒绝。 不过这事,果然不是什么舒服的玩意儿,摆出奇怪的姿势和他粗鲁的动作让她没体会到什么乐趣,只是身体上的酥麻和胀痛让她感到不适。 他收紧了握着她腰臀的手,粗长的阳具深深地在幽密小径里抽送,带出阵阵湿滑的粘液,喉结滚动,汗珠从他的下颌流下,干涩地舔了一下嘴唇。 她的提议的确让他有些心动。巴特上一个女儿出嫁时那丰厚的嫁妆和田地让她丈夫那个落魄小贵族又重新回到上流圈子。虽然他还没落到像他那般的境地,但这些年王城里的贵族势力式微的大势不减,新的商人富豪不断涌出,这也是他为什么决定投身以往被贵族鄙视的海上贸易。 夏洛特是个合适的妻子人选,也是个……他看了看她潮红的面孔,眉头轻拧,似是难受似是勉强地做出喘息呻吟的姿态。少女的神态纯真中带着诱惑,那狡黠的棕褐色眼睛此时蒙上了层水光。 有趣的女人呢…… 他听说过巴特那个从民间认回的喜欢航海的女儿,不过没想到,她还是个冷静的“生意人”,之前对他的示好都是幼稚的诱饵,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快。 将她滑腻的大腿更加分开,往前提了提,让两人的下身更加贴近,他的硬烫灼热猛的挺进她的温热柔软中,将她顶出一声闷哼。 搂抱着她的腰,大手在圆翘丰润的臀上抚摸,耻骨相抵,加快了挺动的幅度。她忍不住揽抱着他的肩膀,气喘吁吁,那个长硬的东西在她的身体里快速地进出,慢慢流出了白沫,逐渐滴到了垫在身下的衣服上。 腿根止不住地颤抖紧绷,一种激烈的感觉从她的身体里涌出来,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很陌生,身体忽然变得不属于自己。 她像一艘波涛汹涌的海上小船,在颠簸与倾覆间摇摆。 威利拥上她的背,将她紧紧抱住,她的脸像水蜜桃一样嫣红,吻上她的唇,像一只锚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回固定。不容分说和闪躲,又紧接着迅疾地抽送了数十下,将股股精液尽数送入她的身体。 “夏洛特……我的夏洛特……”他抱着她,低沉的声音喃喃。 身体上的热意与酥麻让她暂时难以思考其他东西,只觉得一股液体从身下流了出来…… 平息过后,他们衣衫不整地躺着拥抱在一起,分明刚才两人还在谈着“交易”,而此时就仿佛火热的情人一样。 她背靠着他宽厚的胸膛,将他当成现成的软垫。威利很乐意看到她骄纵性情的一面,这可比端庄的淑女有趣。 “我会先和你订婚。一个月后我要出海一趟,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他闻了闻她棕色的卷发,有着淡淡的幽香。 “好。”敲定了这事,她感到一阵的轻松。 她得在他回来之前想好一个周全的计划,不能让人起疑,得让她自然而然地成为寡妇。 威利揽着她肩膀的手捏转过她的下巴,让她看向他。 “我感到抱歉,夏洛特。”他假惺惺地说道,“你要知道,每一个即将出海的男人都会担心自己回不来,所以他们在岸上的时候会想要尽可能多地撒下自己的种子……” 说着,他的手抚摸上了她的小腹。 她忽然一僵,差点忘了这事…… “也许等我们结婚的那天,你会带着我送给你的礼物……嫁给我。” 他的话让她感到一阵恶寒,但面上仍是不显声色。 故意带些愠色地问道:“那你这些年在外面撒的种子,又有几个发了芽呢?” 只见他莞尔一笑,慢慢地笑出声,在她的鼻尖一抹,逗弄小孩子般,“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她。 贵族富商家族里的男人在外风流的私生子可不在少数,就连巴特那么爱夏洛特的母亲,她也多了许多的“兄弟姐妹”,更别提那些年他在海外异国的风流韵事了。威利这种花花公子更是不消多说。 “我的夏洛特小姐,你只需要知道,你是我唯一的挚爱。等我们结婚后,我会满足你的愿望,带你一起去海上。”迷人的情话不知说过多少次,但似乎每次他都那么情真意切。 “好吧,我相信你。” “那我们……合作愉快?”她伸出手, 威利看了看,执握起她的手,低头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笑着说:“合作愉快。” 他并不介意她的冷淡态度,不知此前有多少女人从对他冷若冰霜,到热情似火,她们都是口是心非又善变愚蠢的,只要他拿出真心深情的样子,她们很快就会像一步步掉入陷阱的兔子一样。 他很享受这种转变的过程,并以此为乐。 况且,得到了女人的身体,也就得到了她一半的心。 无一例外。 6.威利夫人 6威利夫人 本杰明·威利出海的那天,她和许多人一同去港口去为他送行。她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个蝴蝶项链戴上了他的脖子,一对有情人依依惜别。 眺望着船队渐渐远去的影子,她目光深深。 巨大的白色船帆像云朵坠落在海面,大船在海面上划出的痕迹,漾开的浪花,顷刻又被覆没。 无论多么庞大的船只,在广袤的大洋中也只像是蚂蚁划乘的树叶,看上去风平浪静的大海,随时能将它轻易撕碎。 但也正是这危险又迷人的海,成为无数航海家毕生的心愿,海的另一头,是奇妙的异国,是遥远的未知,是冒险者的乐园。 在不久的以后,她会亲自去领略那个世界。 但令夏洛特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得比她预想的要早得多。 半个月后,传来消息,威利所在的商船遭遇海难,全船只剩不到十人的幸存者归来,威利葬身深海。 得知消息的夏洛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之后数天里再未展颜欢笑,整个人如同灵魂被抽走一般。听她的贴身侍女说,巴特小姐夜夜流泪,枕头都被打湿,老巴特忧心忡忡。 终于有一天,夏洛特找到父亲,请求让她完成与威利的婚礼,成为他的新娘是她一生所愿,威利死了,她的心也同威利一起沉入了海底。 这般惊世骇俗的做法让老巴特感到为难,但看到夏洛特憔悴苍白的心碎面孔,他最终还是应允。 算啦,这把年纪了什么风浪没有见过,风言风语他老巴特还不放在眼里。如果这能让她好受一点,就如她所愿吧。只盼着她快点走出阴影,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也许她什么时候就想开了。 老巴特怀着对女儿的疼爱,拉下老脸与威利家族商讨这特殊的婚礼仪式。 对于威利家族来说,继承人的意外去世带来的打击尚可弥补,但这难得的有钱亲家可遇不可求,如果巴特小姐成为了“威利夫人”,威利家族也会受益匪浅。他们欣然同意。 巴特小姐即将与海难逝世的未婚夫举办海上婚礼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国。这在历史上都是少见的大新闻,嫁给一个死人,成为活寡妇,真心一片,至死不渝。 巴特小姐与情郎的痴心爱情令女人叹惋落泪,让上流社会的男人们扼腕可惜——一个绝佳的联姻对象就此无望。 而普通男人则是称赞认可又嫉妒艳羡。一个女人如此爱一个男人,爱到即便是他死了也要跟他在一起,成为他的妻子,这是多么可歌可泣的爱情,多么好的女人。 “嘿,麦克,你说如果你死了,你那些老相好会愿意嫁给你的“玩偶”吗?”一个杂役水手一边擦着地板,一边问旁边的人。 “哼,她们只会跑到码头来往海里吐口水。”嘴里衔着一撮烟草,大胡子水手咧了咧嘴笑笑。 “你说,要是我能跟巴特小姐结婚就好了,我就会成为全国的首富,哪还用在这儿洗地板?”抹了一把下巴的汗。 烈日炎炎,旗带招展,往日空荡粗犷的大船上被布置得精美无比,地毯、长桌、玻璃酒杯、丝绒的桌布和鲜花。有序的座位和搭建的平台,这是一个婚礼场地,在船上的婚礼。 大胡子用手里收起来的一捆绳子重重甩在他的屁股上,打得那小子一下趴在地上,“你这毛没长齐的臭小子,做什么白日梦?动作放快点,马上就要来人了。” 说完就从他身上跨过去,就这小子?还想娶巴特小姐?啐了他一口,将烟叶换了一边嚼,他也只敢在梦里想想,这口出狂言的小子。 婚礼在巴特家最大的船——吉尔号上举行。 在宾客与神父的见证下,一场特殊的婚礼顺利举行,新娘夏洛特·巴特身着华丽的婚服,嫁给了一个代替新郎的木偶。 碧空如洗,伴随着海面的粼粼波光与浪涛声,新娘面带着幸福的微笑,独自一人完成了仪式。婚礼现场有不少人见此情此景潸然泪下。 远远看去,“新郎”的身影难以辨认乃至消失。 新娘那华丽繁复的结婚礼服与被海风吹拂起的头纱,仿佛与她成婚的对象,是眼前的这艘船、这片海。 ------------------------------------- 在外人看来痴情至深的威利夫人,从婚礼第二天开始就投入了紧张忙碌的准备之中——她要“完成丈夫的遗愿”,重走丈夫发生海难的那条航线,促成那笔生意。 这次没人再来阻止她了,合情合理的要求,乃至于可以成为一段佳话。 老巴特为她配备了跟他出生入死的生意帮手吉姆、最好的船长格兰特、经验丰富的领航员、巴特家最优秀的一批水手和船工……事无巨细地安排。她只需要坐在船上的贵宾室里就可以了。 但夏洛特拒绝了游览观光的安排,决意要参与到船长的副手工作。老巴特知道,她的“航海狂热”又来了,不过他安排的人都十分可靠,相信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在出海前,夏洛特与此行的核心人员进行了深入的了解和讨论,对航行路线、海图地形、船只日常人员管理等问题做了详尽的规划和探讨。 她对航海的博学与认真让众人慢慢转变了看法,巴特小姐好像真的要和他们一起行动,而不只是坐在船舱里消遣娱乐。 临行的前一天,夏洛特独自一人去了港口。 换上便于行动的上衣和裤装,将长发盘起。水手们有序地往船上搬运着物资和货物,为明天的启航做着最后准备。 看着停泊在港口的那艘船,船首高悬,桅杆上的帆布收起,厚重如山的大船安静地停在这儿。明天它将会扬帆起航,驶向新的冒险旅途。 她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大船的时候,她嘴里大口塞吃着偷来的酸涩黑面包,坐在港口边石头垒砌的墙头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艘有着坚固船身和巨大风帆的深色商船。 长久的航行让它的船身饱经风霜,但对她来说,这个庞然大物简直就像是一头神话里才会出现的怪物,它运来了数不尽的商品货物,各种新奇珍稀的玩意儿。 那天下午,她趴在石墙上看着商船睡着了。 橙红的夕阳将海波浸染上漂亮的色彩,帆船的桅杆在霞光里伫立停留,喧闹嘈杂的海边人来人往。 她做了一个梦,她登上了那艘船,梦里有鼓胀的风帆和海鸟的叫声。 ———— 加更一章 快了快了,男主下下章就出来了T…T 7危机 7.危机 经过一些日子的相处,格兰特船长对夏洛特有些刮目相看。 她每天与不同岗位的水手们交谈,谦虚地向他们学习请教,认真地完成他交给她的任务。主动和他商讨航线上的停靠位置的调整,夏洛特虽然尊敬他,但也会为了她坚持的意见与他强硬地争执。 这位巴特小姐,不像是个柔柔弱弱的淑女,倒像是个船上长大的小子。 格兰特船长手扶着烟斗,看向甲板上聚集的一圈水手,他们抬头看向在数十米桅杆上灵活翻腾的娇小的人。身上没有绳索保护,全凭敏捷的身手。 解开收起的风帆,抓住粗糙的绳子勇敢地滑落荡下,跳落在甲板上的沙袋上,那片船帆就像是展翅的海鸟一样被风吹起。 甲板上的水手们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掌声中夹杂着口哨,为这位优秀的水手叫好。 “我的上帝!格兰特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能让她做这种危险的事?要是夏洛特发生什么危险……”吉姆有些崩溃地控诉。 自从她被接回巴特家,吉姆算是看着夏洛特长大的了,也为她多次偷跑出去打了不少掩护。他的儿女都早早离家,夏洛特叫他吉姆叔叔,对这个机灵活泼的巴特小姐,他几乎也将她看作女儿一样。 “别大惊小怪的。瞧,她做得多好。”格兰特朝甲板方向努努嘴。 看到她与那帮流氓似的水手说笑,吉姆见状不禁抚额叹息:“哎!夏洛特一到船上,就像是个顽劣的猴子,哪有半点淑女的礼仪!” “当病恹恹的淑女有什么好?我看还不如在船上快活。”他笑着扬了扬胡子。 ----------------------------------------------------- 虽然船上食物充足、秩序井然,水手们闲暇时还能玩牌取乐。 但大海永远深不可测,远航路上的危险难以捉摸。除开狡猾难缠的海盗,天气、洋流、地形,疾病,哪一个都是要命的死神。 只有充满智慧的航海家才能冲破急流暗礁和暴风骤雨的侵扰,从遥远的地方平安归来。 他们已经行驶到了帕尔斯海域,着名的“魔鬼海域“,也是威利的船队的葬身之地。 这片海域下暗流交错,地形复杂,船上所有人都严阵以待,不敢放松。 夏洛特始终有个疑问,之前威利出海时的季节比他们现在出海的天气更加有利,如果按正常的航线行驶,按理说不会发生如此严重的海难。 但据事后幸存的船员说,威利在当时忽然命令偏航,没有按预定的路线行驶,导致最终几乎全员覆没。 可等过几天之后他们又说是商船遭遇了暗流,对更具体的原因却讳莫如深。 “你再说一遍?什么东西?”夏洛特皱眉问。 麦克清了两下嗓子,靠近她一些,压低了声音:“据说是因为威利先生为了捕杀……那个东西,”他看了看夏洛特,严肃又谨慎地抿抿唇, “人鱼。” “……?” 她还来不及追问,就被急匆匆闯进房间的侍从打断了。 “夏洛特小姐,船长请您过去,有紧要事件需要和您商讨。” …… “你这个无知的丫头!我已经开了几十年的船,不需要你来教我该怎么做!”格兰特船长被气得胡子都翘起来。 “但如果现在绕行路线,会多花至少半个月的时间,等我们到了,这批货就烂在手里了!那我们这趟就是白跑!”夏洛特毫不退让。 “格兰特先生,请您相信我,我也相信您,” 她拿出数张海图,平铺在船舱中间的箱子上,“我们应该趁着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差,尽快从边缘航行过去,只要避开这个部分,让水手打开主桅杆的全部辅助帆,以现在的风向和风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格兰特看着夏洛特灼灼的目光,眼神里是坚定。 老实说,他走过这个航线不少次,但之前威利一行人的遭遇是近年来的大灾难了,这让他或多或少对这个区域产生了顾虑。 海面的天气变化迅速,他看是要有一场暴雨了,再加上现在正值夜晚,海况不清,于是格兰特打算选择更保险的路线绕行。 或许夏洛特说的是对的,他们只要谨慎一些就好。他以前并非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当时他也是做的像她一样的选择。 格兰特最终被她说服了。 浓郁的咖啡气味弥散在整个驾驶舱,众人都严阵以待。水手们无论是否轮班当值被全部动员起来。 “哗啦——哗啦——” “哗啦——” 水手们徒手爬上高高的桅杆,三角帆被全部放下,像是白色的旗帜在黑茫茫的大海上展开。 甲板上的油灯微弱,船员们迅速行动着。三列船桨,百多名桨手一齐划动,船桨搅动水波的声音,风雨欲来的直觉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广阔无边的黑夜海面,这艘船也只能是渺小的沧海一粟,它全力行进的姿态也不过是如蚂蚁般缓慢。 夏洛特从船舱里出来,夜晚的冷意袭来,但与此同时,还有一股更加潮湿的气息像幽灵一样蔓延过来。她伸出手在空气中感受着,看向商船一侧的远处海面。 “起雾了……” 被阴云遮蔽了整晚的月亮忽然探出了云层,些许光辉银屑似的撒在海面上。 坐在桅杆上空瞭望的水手将手里的望远镜取下,揉了揉眼睛。再看向那个方向, “那是什么!礁石上有东西。”他向下面的人喊道。 下面的水手们朝他说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水雾缭绕的远处,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出现在嶙峋的礁石上。 轮廓清晰,上身仿若人形,皎洁的月光像是为它笼上了层模糊的轻纱帷幕,在海雾与月光下,像神话里才会出现的情景。 隐隐听到有声音传来,像是歌声,仿佛是从天堂里传来的天籁,那是世间所有乐器与人声都无法比拟的美妙声音,难以描述。 夏洛特稳了稳心神,想到刚才那个水手说的话,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 “wu——wu——”几声嘹亮尖锐的哨声将众人从沉醉于眼前奇景的幻梦里唤醒。 “都给我滚回去干活!那只是个石头!谁再敢偷懒,这趟的薪水减半,劳务值班翻倍,不听话的扔下船喂鱼!”夏洛特扯着嗓子大吼道。 闻言,众水手们纷纷散开,各自归位。比起被扔下船,还是扣薪水更加可怕,而后者是这位巴特小姐说得出做得到的。 瞭望水手打了脸两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忽略旁边的景象,视线向前。 行驶了些许时候,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偷偷回头一瞥。那块礁石上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他的幻觉。心里不禁舒了一口气。 就在他们即将驶出这片海域的时候,翻滚的浓黑隐隐打闪电光。 杂乱强劲的旋风袭来,大船被激荡的浪头往后推搡,船身颠簸摇晃着。 水手们紧急调整拉拽着风帆的绳索,那巨大的白帆此时像是兜盛满了风的口袋,被重重地压坠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裂成碎片。 电闪雷鸣,大颗迅疾的雨点打在海上、船上的甲板上,船体顽强地摇动沉浮。 “夏洛特!快到船舱里来!”吉姆冒着雨从船舱的门板里出来。 “吉姆叔叔,你快回去,我马上就下来!”夏洛特紧拽着拴在柱子上的绳子固定着自己,避免摔倒在剧烈倾斜晃动的甲板上。 她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找准时机,箭矢一般冲到最近的风帆桅杆处,和身旁水手一齐拉稳着平衡船帆。 身处危险的境地,但她的心却像燃烧起来。她看向惊涛骇浪的海面,雨水将油灯浇灭,只有冰凉的月光冷眼看着。翻涌的黑浪是无情大海展露出的恐怖尖牙,仿佛随时会吞噬掉船上每一个人的生命。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她又变成了那个野蛮的艾比。 优雅的礼仪、富贵华丽的殿宇、无尽的财富,在与自然搏命的战争中都被吞噬淹没。 只有凶狠心性与活下去的信念才能在这时候中成为手中的武器。 与大海搏斗,与死神共舞。 一阵劲风刮过,船尾一支侧桅杆被刮断,像一支轻轻被折断的麦秆。 半空中的瞭望手在大幅晃动的主桅杆上摇摇欲坠,他几欲攀滑着绳索下到甲板上,却始终不得其法。 几次尝试后,他终于拽着绳子滑下了一半距离,猛烈的摇晃将他甩在空中,湿滑的绳子像是命运之神割断的一般。 他掉落到海里,像一颗石子。 呼救挣扎了一会儿,他渐渐放弃,只是一个无人在意的低级水手,死亡这事总算落到他这小人物身上了…… 翻涌的海浪淹没了他的头顶,意识越来越轻。 瞬间,他的手臂被抓住,一个人游近到自己身后,他的脖子被勒拽出海面,珍贵的空气让他大口呼吸。 “快点!绳子!”夏洛特朝船上的人喊道。 将差点溺亡的水手一起拖上小型木船,船上的水手向她示意上船,夏洛特朝船游去。 就在她马上摸到船边沿的时候,她感觉脚踝一紧,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抓住,水草一样紧紧缠绕,将她往水下拖去。 恐惧从脚踝一直爬上了她的背脊,她仿佛听到了死神的呼唤。 该死的…… 8人鱼 8人鱼 四面八方冰冷的海水将她包裹、淹没,空气变得稀薄,海水压迫着她的双耳,让她残存的意识仍然感到昏沉刺痛。 真的……就要这样死了么? 模糊的视线看到水面火把的火光,荡漾漂浮在上方。不久后,也许他们能找到她的尸体,也许什么也找不到。 那股拖拽的力量似乎想要将她往深渊坠去,但腿上预期的刺痛与鲜血流失的感觉并没有传来,只是一种牢牢的禁锢力量,让她挣脱不得。 不甘心……她还没有完成她的第一次航海,巴特家的大船她还没有得到,她才刚刚通过成为“威利夫人”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那个老头儿也许会很伤心吧……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又死了。 夏洛特……是你吗? 是你来找我复仇了么?我抢了你的身份,所以你要来报复我。 她尽力回想起夏洛特的容貌,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能隐约看到那个坐在崖边的白色衣裙的背影。 你这个女人……太软弱了,你打不过我的。 嘴角勾起一点嘲讽的微笑。 意识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所有的感官都失去知觉,一切都沉寂下来,只有无边的深海和寒冷。 远远看去,黑深的海下,少女的长发四散在水中漂浮,一个矫健灵活的身影揽着她的腰,以一种奇异的姿态在海水里穿游,将她快速带离这片海域。 ------------------------------------- 她感觉脸上有水滴的触感,像是下雨了。 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石壁,灰色的石头上有一块深色的痕迹,不断有点点的水滴掉落下来,溅到她的脸颊或是唇上。 她下意识地张开嘴巴,盛接了一些水滴,吞咽着。干涸的喉咙总算稍微缓和。 艰难地撑起身体坐起来,她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按在小巷里捶打了一样四肢酸软。 甩甩头,让头脑清醒,看着被泡得发白的手和湿漉漉的衣服,她再一次感谢命运之神的眷顾,死神暂时还不打算要她的命。 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是一个溶洞,她所处的平地稍微干燥一些,顶部有一个透光的孔洞,能看到外面的天空,光柱照亮了海面一部分。 往前几步的断石下,就是海水,不知有多深。看向阳光照进洞口的方向,洞口大概只有两艘小筏并排宽,两边并没有可行走的小路。 手撑着的地方抓起了一点干枯植物的叶片,她躺在一堆像是什么干草上面。 这是什么鬼地方?她在心里暗骂。简直像是一个水牢。 她以前听码头上的水手说过,有些贵族老爷的变态癖好,喜欢将人抓来关在临海的水牢里折磨取乐。 不过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她先前的溺水太过奇怪,应该不会有那么凑巧被贵族捡去的可能。 到底是谁搞的鬼? 不过不管是谁,这人总会现身。 她并不着急,起身在这个不大的溶洞里仔细查看。 也许是被海水冲蚀掏空形成的,岩石都透着潮湿的水汽,有些石头上布着苔痕和小虫子,她在洞穴深处的崖壁上发现了一个小石坑,里面有一洼水,估计是石缝里渗出的,小坑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试探着用手捧了一点水尝了一下,是淡水。 越来越怪了,这地方。 等到洞口的阳光渐渐低垂,像是细碎的金子撒在海面。 她趴在草堆上,忍着肚里的饥饿,出神地看着洞口那抹金黄的太阳。 忽然,听到有海水搅动的声音,不远处似乎有鲨鱼背鳍起伏的身影。她立刻弹跳似的从地上跃起往后退,背靠着最深处的洞穴石壁,想从墙壁上磕下一块石头防身,却掰不动,只得先作罢。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滩海水。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不禁咽了咽口水。 那东西终于游到了断石下,却忽然没了动静,就像是爆发前的沉默寂静,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砰!”的一声。 一头将近数十英尺的鲨鱼被重重地抛扔上岸,硕大的鱼身瘫倒在地,丝毫也不动弹,鱼腹处有深深的伤口。看着眼前的景象,她眉头紧锁不敢放松,有着比鲨鱼更危险的东西还在水下。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从石头下探出一个人。 该怎么去形容他? 冷白的肌肤像是从未见过阳光,大概只有老巴特收藏的那枚泛着冷光的稀有珍珠才能媲美。湿漉漉的银白长发,像雕塑一样的健美的臂膀和上身。 他从海水里钻出来,身体上的水痕还在夕阳下闪着光,外面低垂的太阳为他披上一层朦胧的光芒,就像一个来自海底的精灵。 外国人?这倒也常见,这年头人口流动频繁,各种发色的人并不少见。 只见他看了看那堆空荡的干草,视线在洞穴里寻找着,终于发现了躲在洞内深处,试图将自己融入黑暗的她。 对上他的眼睛,心中警铃大作。一种危险的直觉涌上心头,就像被什么野兽的目光锁定。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 他双手支撑在断石上,却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她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一边在快速思索着应对的方法。 又过了一会了,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双手支撑着准备从水里“上来”。 “等等。”她开口道。 听到她的声音,肉眼可见的他动作僵了一下。 她镇定了心神,先开口问道:“请问,是阁下救了我吗?” 见他没有回答。 她又继续说:“阁下知道去最近城镇的路吗?” “我需要回家,你可以与我一同,等见到父亲,他会给你相应的酬劳。” 他还是不说话。这让她感到有些烦躁。也许是两人间距离有些远,他没听清,于是她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在离他几步远的距离站定。 这个位置,她能更清楚地看到他样貌。绸缎一样光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深目高鼻,俊美异常。 她这时才看清他的眼睛,像是冰蓝剔透的宝石,正专注地看着她慢慢走近。 一种异样的感觉渐渐升起,她说不清缘由,但似乎和眼前这个人有关。这个突然出现的能杀死一头鲨鱼的男人,她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攻击性,他看她的眼神,倒像是来自一种动物的好奇打量。 “阁下。”她稍微提高了点声音,“能否回答我的问题?” 见他像个哑巴一样,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她的耐心终于告罄,火气蹭的冒起来,走到他面前。 “你是哑巴么?为什么……不说话……”声音渐低,最后几个字像是被浇灭的火堆升起的白烟,与之前的强硬镇定连起来显得有些滑稽。 她被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双臂伏撑在石头上,一只手还拿着一滩湿哒哒软趴趴的什么玩意儿。 她看向他劲瘦腰腹间,在细密的鳞片包裹延伸向下,在浅而清透的一部分海水里,露出一节泛着细闪银光的鱼尾,耀眼到像洒满了星光和流彩。 9塞利尼 9塞利尼 一个……不,是一条人鱼! 她被眼前的画面吓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以前听过那些经常远洋出海的水手们说过这类奇闻异事,什么勾人心神的美人鱼在海上引诱水手然后拖下去吃掉啦,什么误入海神领地,游览豪华的海底宫殿又奇迹生还的幸运儿啦。海上憋闷漫长的航行总会让人们忍不住编些故事来解闷打发时间。 但一般这种话更多被当作谈资的传说逸闻,很少有人当真。更何况,美人鱼不是只有雌性么?怎么还有公的? 震惊过后,她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见他不像是有攻击性的样子,从他小心翼翼的动作里她居然看出了一点紧张。 遇见一条略通人性的傻子人鱼,也比落到什么邪恶贵族或是恶贯满盈的海盗手里强。 不过这条人鱼,听得懂人话吗?他想干什么? 情况过于复杂,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塞……塞利尼。” 他向她举起手里那滩软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的透明物,口齿模糊地说。 “什么?这个?”她狐疑地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它叫“塞利尼”? 见她误会了,他摇摇头,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 “塞利尼,是你的名字?”她指向他,试探地问。 只见那人鱼点了点头。 真是稀奇,这条人鱼还能听懂人说话。不过这样也好,能省不少的事。 他将手里的一团黏糊透明状东西伸到她近前,仿佛是想让她接住。她警惕地打量了一下,谨慎地接过那东西。她的手触碰到他冰凉的皮肤,他像是被烫到一样颤抖了一下。 那东西黏糊糊的触感十分恶心,甚至还能感觉到一点蠕动,似乎是一滩可怕又恶心的虫子。她差点呕出来,连忙将这东西甩到前面的海水里。扑通一声,溅起一些水花。 见她扔掉了那个东西,人鱼看着她将掌心往身上的衣服上蹭,似乎十分嫌恶。湛蓝眼珠流露出黯淡失落的神色。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扔得太快了,有点……不合礼仪?什么鬼?她居然在跟一条鱼谈礼仪? 那条人鱼,或者叫塞利尼,游到靠近那头鲨鱼的地方,向她指了指嘴巴,张了张口。 她向前两步,蹲在那头小型鲨鱼前,在鱼和自己之间来回指:“食物?让我吃?” 他点头的幅度变大,带了一点喜悦的情绪。嗯……还有那么些许的得意?这一刻,她头一次对自己从小练就的察言观色本领感到不必要。 这人鱼,也太像人了。连表情都跟人似的,就是说话不利索。 伸出手指,在柔软的鱼肚上划了几下,就像锋利的刀刃划开奶酪,一块有两个手掌那么大的鱼肉被递到她面前。她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一闪而过,但她再看就又是和人一模一样的手了。 向他道了声谢,这该死的礼仪训练的后遗症。接过那块肉,环顾了下四周,这地方的条件也不指望有火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就地盘坐在地上。 屏息闭眼咬上那块生鱼肉,像是强忍着不适。软嫩的鱼肉在唇齿间被磨碎,没有想象的巨大腥味,反倒有些淡淡的甘甜。 她认真地吃着鱼肉,没注意一旁的人鱼也在专注地看着她吃,又来了,那种像懵懂好奇的动物打量的目光。 那个块头,那道视线实在无法忽视。她对他说道:“你也吃吧。”她向他比出了吃东西的手势,又指向他。 塞利尼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上身稍微再探出一些,双手抓住鲨鱼的头和尾,似乎他也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姿势“用餐”。 只见他埋头在鱼肚上,大口地撕咬吞吃着,空灵俊美的外表忽然显露出一些凶残的兽性,这跟他刚才的“人模人样”相去甚远。 她看得怔住了,也忘了嘴里还在咀嚼的鱼肉。 察觉到她在看他,慢慢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她竟从中读出了一丝窘迫和局促。 她很快恢复了表情:“嗯,那个,谢谢你的鱼。” “我叫……”她顿了顿,“艾比,我叫艾比。如果你叫得出我的名字的话。”她耸耸肩说道。 在这个奇怪的陌生地方,对着一条危险的有一点人性的人鱼,她跟他介绍自己的真名。也许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这样想着。 他眨了眨眼睛,脸上一片茫然。 “艾比,艾比,我的名字叫艾比!”她不耐烦地重复,这条蠢鱼! 他嘴边沾了一些白色的鱼肉残渣,让那张看上去聪明的漂亮脸蛋变得跟个傻瓜一样。 “艾……艾,比。” 像是许久没有上过松香的琴弦,有些沙哑,听上去显得古怪。 但他的神情却是柔和的,像是随着水波飘摇起伏的海草荡起的轻轻气泡。 她看不见,在平静的海水下,他的尾鳍正隐秘又欢愉地小幅游摆。 ------------------------------------- “你就叫塞利尼。”老渔夫看了看夜空里高悬的冰凉月亮,“愿月亮女神庇佑你,我可怜的孩子。” …… 他在大海里随波逐流,放任自己被海浪冲上一滩碎石,身上的刀伤和箭矢的伤口隐隐作痛,流下淡青色的血液。 他的大半身体伏在岸上,奄奄一息。 那个在不远处的礁石上画画的老渔夫发现了他。刚刚从人类手里死里逃生,尽管浑身是伤,但敌意仍像无形的尖刺,他要是敢靠近一步,他就挖出他的心脏。 渔夫走了,他稍稍放下心来。 但很快他又回来了,带了一个木筏子,不怕死地无视他锋利的指爪和尖牙,将他拖到木筏上,用几根绳子将他从碎石滩拖走…… 自有记忆以来,他就生活在一个逼仄的水池里,不过是转身几下甩尾的距离,便触到了世界的尽头,周而复始,日日如此。 他的世界十分奇特,除了沉在池底放空和睡觉外,他时常攀附池边窥伺水上世界。没有水的,空旷的,黑暗的屋子。 有时又会“亮”起来,有许多奇怪的“东西”在上面“游”,但他们没有尾巴。 后来他知道,他们是人类,但他不是,她说他是“人鱼”。 这是每日负责饲喂他的那个年老的雌性人类告诉他的。她以为他是个没有意识的低等动物,所以经常自言自语似的对他说很多话,他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大概都是一些人类的事。 他的主人是“老爷”,她口中最多出现的人类。“老爷”买下了他,他是属于“老爷”的珍贵财产。 “老爷”经常在那间屋子里举办宴会,那时每一寸黑暗都被灯火照亮,幽黑的池水都染上火光,让他无处遁形,只好蜷缩在池底的一角,但这样会有人用木棍戳弄躲在角落的他,所以后来他就沉躺在偌大的水池中央底部,仿佛死了一样。 喧闹与笑声透过池水变得扭曲而夸张变形,那对他来说无异于惊恐的折磨。 渐渐习惯之后,他会在那些人类欢饮到迷醉的时候,游到池边悄悄探出头偷窥。一双冰蓝的异类的眼睛,静静注视着水上那个糜烂荒淫的世界。 雄性和雌性,纷纷脱下自己的“鳞皮”,在地上交缠着,骂声、浪笑、喘息、尖叫。鲜血和美酒的味道,淫靡和潮热的气息。白花花的肉体像蛆虫一样扭动,他认不出哪个是“老爷”——那个偶尔来池往水里扔生肉的雄性——也许他们都是“老爷”。 半瓶酒被扔到池子里,瓶子漂浮在水面。血一样艳红的酒液渗进冰冷的池水,融化荡漾开来。慢慢地,他的眼睛也被蒙上了层雾气,一种迷乱梦幻的奇怪感觉笼绕着他,也渗进他的身体。 后来“老爷”被人杀死了,每日饲喂他的雌性将他装到木桶里,偷偷运了出去。 老迈的身躯艰难地将他运到码头,将木桶连带着他一起推下水。 清爽的流动的海水,有力的波涛与浪头,他兴奋地在海里游动回旋。 他就这样重新回到了他的诞生之处,没有边界的深远广阔世界…… 也许因为这段往事,他虽回到了海洋,却与同族不同,他始终游离在人间的边缘。 他憎恶人类,憎恶陆上,但有时却不知不觉地潜到城镇的周边,冒着被船只和渔夫发现的危险,遥望那些陌生的建筑和往来的人类。 他们既邪恶又善良,既贪婪又慷慨,是世上最奇怪的东西。 “塞利尼。” 那个从海边救了他的人类给他取的名字,他说是那是月亮的意思。 10海岛小屋 10海岛小屋 太阳落山后,溶洞里变得更加阴冷潮湿,艾比跟那条人鱼比比划划,问他溶洞上有没有陆地,有多远,可不可以带她出去。 那条鱼似乎是听懂了,歪了歪头,往后退了一点,后背面向她,欲走又不走。她看着他不知是什么意思,弄了半天她才明白,他可能是要背她出去。 她小心地坐在断石的边缘,伸出脚踩在他的背上。之前落水,两只鞋子被冲掉了,她光着脚踩在他背胛的皮肤上,和海水一样凉,腰间细小的鳞片既粗糙又坚韧。 她纵身一跃伏倒在他的背上,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脖颈。仿佛是被她陌生的炙热体温灼烧似的烫到了,他身体触电般的僵了一下。 塞利尼旋身潜入海水里,尾巴摆幅和缓。为了让她能够呼吸,他游动的速度不快,也不深,堪堪浮在水面,虽然这对他习惯深潜的方式有些不便。 艾比头一次被背着游泳,他的身躯宽阔健美,脖颈的皮肤凉而有弹性,与人类似乎没什么区别。黑漆漆的海面和陌生的体验让她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肩颈,这虽然不至于让他窒息,但也足以让他感到晕眩和热腾,虽然他冷白的脸并不会脸红。 她的身体和他是如此的贴近。 阴云遮掩着海上的月亮,世界成为黑与白的剪影。他带着她从溶洞里出来,依稀能看到,这是在一个小岛上。黑乎乎的树林山石勾勒出这座不大的孤岛轮廓。 夜晚的海风吹拂着海面,泛起粼粼波光,她伏在他背上,水珠溅起扑脸上,海水的味道蔓延在舌尖,生出一种神奇的感觉,仿佛她是贴着水面飞行的海鸟。 很快,他带她来到了岛的另一侧,离刚才的那个溶洞有些距离。 那是一幢木屋,靠岸而立,在屋前的海面上,数根粗高的木桩撑起了一块木板的平面。虽然天色昏暗,但她依旧能大致看清那座屋子的大貌。她震惊于这里居然是有人住的。 塞利尼将她送上那些柱子撑起的平面,跟她指了一下那座屋子,似乎是想让她进去。 他从水面探出,看着坐在木板平台上的她,湿发贴附在他的脸侧,水痕的反光在昏白的月亮下十分显眼。她说了句谢谢,也不指望那条鱼能听懂了,艾比起身向木屋走去。 他仍浮立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进到屋子里,他才回到水下。 鱼尾在空中划出晶莹的水珠,珠串似的又坠入海里。 疲惫和波折让她筋疲力尽,已经无力再查探这是否是个安全的地方,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对那条鱼太过信任了。 摸索着寻到屋子里床的位置,她就像几百年没睡过觉一样,困意接管了她的身体,蜷躺在硬床上,似乎下面还有一层,她翻扯起身下的褥子,卷盖在身上,便沉沉睡去。 ------------------------------------- 在早晨的阳光和窗缝照进的树影里醒来。 艾比从床上坐起,抓抓散乱的头发,神智逐渐清明。 下床环顾室内一圈,终于看清楚了这个房间。 屋子是木头搭建的,木料结实,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大的两间屋子东西不多,但摆放得井井有条。抹了一下桌子上的厚厚积灰,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 她在屋子里四处走动查看,角落的木箱里堆了一些东西,被迭放收好的渔具,一些伐木的工具,她拿起一个老旧的织渔网用的梭子,看了看又放回箱子里。 屋顶有些空隙和缺漏的木料,有阳光和灰尘掉落进来。打开窗子,阳光照亮整个房间。 她在有着床的那间屋子里的衣柜里找到了毯子,还有一些缝补过的旧毛料衣服,像是男人穿的。看了看身上湿润破烂的衣服,艾比果断换下了它们。 又到处翻找寻觅,满意地找到了一双十分宽大的短靴,她用麻绳将鞋子缠绕了好几圈系紧,总算合适了一些。 将打结的湿发解开,用手指梳了梳,让它们先自然风干。 也许是年少时的“神偷生涯”带来的经验,她很快就将这两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有些失望,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随即她又撇撇嘴,这破地方就算有钱也没什么用。 这大概是一个渔夫的房子,从那些渔具、墙上挂的大型海鱼鱼刺的装饰物,还有一些已经褪色的鱼的画上能看出来。 艾比拿起一迭衣柜隔层里羊皮纸的画,有用炭笔画的海岸,有一些长相奇特的鱼,嗯……还有那条人鱼,画上的个头比现在要更小点。当然最多的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她在床上的夹板层间还发现了一些信件。夏洛特是守礼仪的淑女,但艾比可不会顾忌那玩意儿。 “亲爱的凯瑟琳,不知你是否收到了我给你的信,孱弱的文字无法承载我的爱意和思念,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那时我要深深地吻你的脸,吻你那如蜜糖一样的嘴唇……额……” 她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这人可真肉麻。又打开一封信。 “亲爱的凯瑟琳,又到了春天了,时间过得真快。尤金还好吗?我猜他已经可以独自去街角买面包了吧。我现在正在去西摩里岛的船上,听说那儿发现了一种新的可食用的豆子,我回来时给你带一些。海上的一切都很无聊,走前你送给我的那本笑话书我已经看了无数遍了,但我却不感到厌烦,因为每次看都会想起你,想象着我给你讲那些笑话,你被我逗得捂着肚子笑弯腰……” 挑挑眉,又看了几封,都是一些肉麻亲密的情书和小事。打开最后一封。 “亲爱的凯瑟琳,十分抱歉,恐怕今年秋天我又无法回到你们身边了,公爵临时改变了行程,他想再做成一笔香料生意,你知道的,那些大人物们永远不会满足,哪怕已经十分富有。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和你跟孩子在一起,我已经计划好了,等这次回来,我就不打算再出海了,一个植物学家,成天漂在海上算怎么回事呢? “这几年我见到了很多的美妙植物和动物,迫不及待想要和你细细分享。等我回去,我会把手稿都整理成书并出版,这将是我这一生最轰动的成就。等我完成这件事,我们就带着孩子去一个小岛,就像你盼望的那样,我们会在那里渡过美好的时光。等我,亲爱的凯瑟琳,等我……” 信件已经泛黄,不知道这人最后回去了没有。 艾比看了看信纸,将它们都装回去,重新塞进床板。 在放信件那层床板里,她找到了一本笑话书。已经被翻得几乎脱落,纸页也破皱不堪,小册子的一边被用细麻线重新串订了。能看出书的主人十分爱护。 艾比将笑话书拿出来,放在床头,也许她还会在这儿待上一阵子,当消遣看看也不错。 “艾——艾比——” “艾比——” “艾——比——” 听到外面有断断续续喊她的声音,比起昨天的奇怪生涩,这会儿流利了不少。 不用想,是那条傻鱼在叫她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放下手里的笑话书,朝门外走去。 海风穿过窗子,吹拂起那脆薄的纸页,扑簌簌地发出翻阅的声音。 ———————— 来点珠珠和评论吧! 11做我的……配偶吧 11做我的……配偶吧 塞利尼整夜没有回到自己的巢穴,一直绕着小岛周围的近海一圈又一圈地游动,如果比喻作人类,可能他是在焦虑地来回地踱步,走来走去。 人鱼只需要简短的休息时间就能恢复精力,大多数时候他们是在捕食或者戏弄猎物。作为海底少有天敌的生物,有时候太过强悍也不一定是好事。就他所知,许多同族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追逐竞赛与逞凶斗狠上。 从人类那里“回来”的塞利尼显得十分另类,他总喜欢靠近那些“危险又卑鄙的岸上生物”。 回到大海里之后,敏捷的身手和无边的海域给了他盲目的自信,那些捕鱼叉和渔网是那么迟钝又愚蠢,根本靠近不了他,上一秒他故意用尾巴将捕鱼船甩得晃晃悠悠,下一秒他就翻腾几下退到远处,看那渔民在船上破口大骂。 或者在稍大些的捕鱼船即将起网的时候,恶作剧一样用爪子将那网子划破,满满的鱼获像浪花的漩涡,顷刻间跑得无影无踪。船上的人看着破网气急败坏。 有时他会趁着夜色的掩护,到码头和城镇近前游荡,那儿总是有很多的人。他们就像喜欢一起活动的沙丁鱼群,总是聚在一起,他们在干什么呢? 有一次他差点被岸上的人发现,他急忙躲到水里去。然后就看到水面上慢慢飘着一些零碎的东西,他谨慎地探出眼睛,看到石头砌的边岸上一个年老的雌性人类正在往水里扔着面包屑。 他知道这玩意儿,以前他在“老爷”的水池里,除了肉,那个雌性也时常给他吃这东西,她总说“没有鱼不爱吃这个”。 他谨慎地吃了一个,淡淡的小麦味道有些古怪。将水面上的面包屑尽数吞下,然后一个背身迅速地游走了。 “不要靠近人类,会有性命之虞。” 古老的种族谚语深深刻在每一条人鱼脑海里,从生来就被不断加深。贪婪的岸上生物曾将他们逼得几乎灭绝,他们乘坐着“怪异的方块”不断侵蚀着他们的生活领域,最后他们只得逃到深海和偏僻海域才能获得一丝喘息,曾经的海洋霸主现在像弱小鱼类一样东躲西藏…… 对于人鱼和人类的深仇大恨,半路归来的塞利尼感受得不多,他只觉得人类是个奇怪的物种,也有好的人类,还有比较有趣的人类。 他还记得那次和一个幼年人类在海上玩木板,他们都玩得很高兴,他当时不小心咬了她一口,她一脚蹬向他的脸,这种亲昵打闹的活动,在和他同龄的人鱼里是没有的。他们都对他避之不及。 后来那个人类就很少到近海来了,他为此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不过现实很快告诉了他,“远离人类”的谶语是正确的。 在他快要成年的那段时间,他仍喜欢到人类船只航行的路线上晃荡,想寻找恶作剧的机会。但那次他遇上的是一艘战船。 目光如炬的瞭望手率先发现了他的身影,然后就见那艘笨拙的庞然大物放下了许多小型快船,鲁莽无知的年轻人鱼被激起了好战心,那些脆弱的木质小船哪里有他的鱼尾灵活?他会把它们全都掀翻。 但结果却是,箭矢如雨滴般袭来,有的划破他的鳞片,有的插入他的身体。 船头的指挥者大声呼喊“捉到它的士兵,赏1千金币!” 小船上的士兵纷纷鱼跃下海,套索、弯刀、尖叉。火枪的砰响自船上传来,让他躲避狼狈。 他最终带着一身伤痕,仓皇逃离。 从未受过如此重伤的人鱼无经验地漂流在海上,正值成熟期的他一边忍受身体内生长的浑噩与痛苦,一边任由海水冲剥着身上的伤口。 他昏迷着被冲上礁石滩,直到那个人类发现他,将他从海边拖走。 那个老渔夫独自一人住在那个岛上,还有一条狗。那东西每次一见他就躲在渔夫脚边瑟瑟发抖。 那是个好人类,跟前两次给他喂东西的雌性人类一样。 他早知道,人类就是这么古怪。 好吧,现在还多了“危险”。 老渔夫用了一些岸上的草磨成汁将他的伤口治好了,其实他自己在水里也能找到水草,只不过有些麻烦。 他不像“老爷”那儿那个絮絮叨叨的雌性,他不经常跟他说话,总是一个人搬个椅子坐在木桩上那块平地,看着辽远的海面,有时候能从太阳冒头一直看到太阳落到海里。 塞利尼经常在那儿弄出些响动,他也毫不在意,仿佛没看见他。渔夫身上散发出让他感到低落的情绪,仿佛靠近他就会被吸入进那个悲伤的漩涡。 后来他慢慢开始跟他说话,人类总是这样,喜欢自顾自地说,也不管是否被听得懂。但塞利尼是勉强能听懂的,但换了他的同族们就不一定了。 说的是他和他的配偶之间的事,他们人类叫作“妻子”,似乎他还有个“孩子”。 有一次他打断他,问他:“他们不在……这里?” 他看上去有点惊讶于他会说话。他当然会,人类的语言并不很难。 随后牵了牵嘴角,花白的胡子下的嘴唇微抿,“他们……很早就不在了。” 浑浊的眼珠里翻滚着湿润的水,似乎这条人鱼偶然的问题就将他的陈旧伤疤挑起,疼得他流泪。 自那之后,老渔夫总爱找他说话,也经常教他说一些新鲜的词儿,什么“集市”、“城堡”、“植物学家”,还给他讲一些年轻时的故事。他还给他取了名字。 老渔夫有些悲悯地看着这条独特的人鱼,在救治他之后,他经常游来听他这个老头子的胡言乱语,也让他多了一点慰藉。 不过,一条人鱼,与人类牵涉过深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他以后的命运会走向何方。 那段日子十分平和安宁。 渔夫死后,他就很少到这个岛来了。 人鱼成年后都是喜好独居的生物。除了发情期会碰面,而这时也无非是为争夺雌性展开的流血碰头。 塞利尼的发情期一直没有来,他也并不在意。 他以前总喜欢去沉船遗迹里搜集些奇怪的闪亮器物装点巢穴,或者奔袭数百海里,只为捕猎一条罕见的深海鱼。 以往充满乐趣与挑战的海洋,忽然变得寂寥无边。 胆小的小型鱼在他到来之前数英里就逃窜游开。随意掀开一块石头,下面的寄居蟹缩进壳里咕噜噜地滚走。 仰面躺在细沙上,海底的珊瑚、水草、幽蓝幽蓝的水波纹,阳光折射进海水的缕缕光线,一切都是那么寂静又无聊。 他沉躺在海底,就像那个已经死去的渔夫从前坐在木板平台上,呆呆地看着海面。 那个悲伤的漩涡似乎又要将他吸卷进去了。 他多想要一个陪伴他的……伴侣。 这个突如其来的渔夫教给他的词跳入他的脑海,吓得他瞬间从铺满细沙的海底弹跃起。 如果其他人鱼知道他的想法绝对会笑得在海里来回打滚,这真是条怪异的人鱼。一条不在发情期人鱼,居然会想要接近雌性? 但塞利尼清楚,这个念头是那么的真实,又强烈。 一个“伴侣”…… 他想要一个伴侣,一个属于他的雌性。 ------------------------------------- 塞利尼捧着一堆五颜六色的贝壳,忐忑地往小屋的方向游去。 昨天他给她带了一捧“花”,但她似乎并不喜欢。渔夫说他当年跟妻子见面时送了漂亮的鲜花,她非常喜欢。 他见过“花”,但它只长在岸上,海里并没有。他在海底徘徊搜寻,最后揪了一把最像“花”的海葵打算送给她,第一次正式见面,他有些紧张。 可她将它丢到了海里,她不喜欢海葵。 不过那头肉质鲜美的小型鲨鱼她似乎很喜欢,这让他感到高兴。为了迎接她的到来,他费劲周折捕杀了一头以机警灵活着称的幽灵鲨,没有什么比肯定一个雄性人鱼的捕猎能力更大的赞美了。 他从水面浮起,朝小木屋大声喊她的名字。 艾比从门里走出来,她换了一身衣服,卷曲的棕色头发披散在身后,有些被风吹起。 她抬手遮挡着刺眼的阳光,虚眯起眼睛看向屋前那伸出去的木板平台。 那条人鱼像个浮标似的在那儿忽上忽下,海面波光粼粼,银色的长发也泛着水光。 她走到平台跟前,低头看他, “叫我有什么事?” 只见那条人鱼将怀里一堆各种颜色的贝壳扔在木板上,带着点羞涩和期待地说: “艾比,” “做我的……配偶吧。” 她看了看地上那堆贝壳,有的上面还缠绕了水草和藻类,有的还张开壳缝翕合着。 看着那傻鱼浑然不觉此举有多荒唐离谱,还一副满怀希翼的神情。 她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12让女人快活的事 12让女人快活的事 艾比咬了咬牙,竭力告诉自己,这是条鱼,他就是个傻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平息了一下,开口先确认:“咳咳……塞利尼,塞利尼是吗?” 见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是这样的,”她皱着眉想着措辞,“第一,我是人,你是……嗯,人鱼,我们不一样。” “所以最好是人找人,鱼找鱼。你应该去找真正的人鱼当配偶。” 她生怕说快了他又听不懂,于是放慢了语速,连比划带说地给他讲,手作出模仿鱼摆尾和人走路的姿势。 “第二,虽然你可能不懂,你这个行为非常的冒犯。你让我感到反感……也就是讨厌你,”她指着他皱皱眉,“虽然你救了我,还送我到这个木屋,但是,我还是讨、厌、你,”一字一顿,“希望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塞利尼。” 她拿出从未有过的耐心跟他解释,因为愤怒地大叫或是将那堆贝壳踢到他脸上去,也许并不能让他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她只有祈祷他能听懂她的话,关系不能搞得太僵,之后想办法离开也许还有用到他的地方。 塞利尼呆住了,明白了她说的“讨厌他”的含义后,似乎是被震惊了一般,往后移动了点距离。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震惊。 她不愿意当他的配偶…… 为什么? 他的捕猎能力很出色,他的样貌在以美貌闻名的族人里都是出挑上乘的,一头银白的长发和漂亮的鱼尾引得许多雄性人鱼的嫉恨。人类的肤浅他很是了解,他以往坐在石头上唱歌戏耍那些水手没有不成功的……除了她那次。 这个回答让他感到莫名的恼怒和受伤。他闷闷的,一言不发。 “对了,这个岛上还有其他人吗?附近的船只大概多久……”她以为这事已经翻篇,便问他。可还不等她问完,就见他一头扎进水里,像是带着点怨气的,尾鳍故意激起些水花溅在她身上。 艾比抹了下脸上的水珠。有些不敢相信地张张嘴。 这条鱼……还耍起脾气了。 随便他,她才懒得理他。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看了看那堆贝壳,艾比牵起衣服下摆,包住将它们捡回去,中午就吃这个了,她在屋子里有看到打火石和做饭的工具。 * 上午和下午,艾比走遍了这个小岛,确定了这的确是个无人岛,甚至连动物都很少有,树林里有些野果子,她摘了些认识的能吃的装到布袋子里,顺便捡了些干柴,用来做饭。 从早上那鱼生气地游走之后就没再见他在门口的海面冒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晚上,没有在屋里找到油灯,她只好在屋子附近的海滩上生了堆火,准备烤剩下的贝壳,还有她白天在沙滩上捡的一些小螃蟹之类的。真是可惜,之前溶洞里那条没吃完的鲨鱼没有带出来。 火光照映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脸蛋映得红彤彤,感到有些热,艾比脱下毛料的厚厚外衣,里面穿着一件经她用剪刀改过的无袖单衣。挽起裤脚到膝盖上,她现在这副打扮,跟城镇里铁匠铺的学徒没什么区别。 她正坐在火堆旁盘腿吃着有点烫的螃蟹肉,忽然,有一个石块儿扔进了噼啪作响的火堆里,燎起一串火星,然后又是一块石头。 接二连三的石块,就快要把这堆可怜的柴火砸灭了。 艾比蹭的一下站起来,将用布条缠编的辫子往身侧一甩,抄起一根还燃着的木棍儿往海上扔去,火苗咻地熄灭在湿润的沙子里。 “你给我滚出来!” 她朝着黑漆漆的海面大喊道。 过了一会儿,冒出个脑袋,鬼鬼祟祟地在不远处晃悠。 想了想,还是不能撕破脸,人在孤岛上,不得不低头。 她从火堆里刨出一个贝壳。掰开外壳,用树枝穿起烤熟的肉。向海边走去。 艾比往水里走了一点,冰凉的海水漫过她的脚背,足底的细沙柔软似毯。 将那块贝肉用树枝伸到他面前,意思是这是让他吃的食物。 塞利尼往前凑了凑,在那块肉上嗅闻了一下。夜里光线昏暗,看不清晰,就像嗅觉灵敏的猫狗闻了腐败变质的食物一样,他忽然止不住地发呕,他的动作却让她吓了一跳。 艾比将木棍收回来,用手掰了一块贝肉,耸耸肩说:“我忘了,你好像不能吃熟食。”她往嘴里送了一块,炙烤后的贝肉变得紧实有弹性。 “真可惜。”语气里倒像是故意多一点。 远处火堆的火光照耀下,塞利尼抬头看着她,晶莹的眼睛闪烁着玻璃珠一样的光泽。似乎没有因为她的捉弄而生气。 那深邃黑暗的海面,和他非人类的眼睛里的一抹幽蓝,给这幅场景平添了一副危险和诡异。 吃完后,她准备回去再烤两个贝壳,她刚转身欲走,就感觉身后水声一响,脚腕被紧紧地抓住。 “该死……” 她的声音被接下来的海浪吞没。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她往水里拖去。 那条该死的鱼,将她禁锢在他的臂弯里,他游得很快,将她口鼻露在水面上,冲刷身体的水流让她暂时失去平衡,捶打蹬踢的力气被海水和强硬的躯体化解。她感觉自己就像个被猎狗咬住的兔子,马上要被拖拽致死。 这卑鄙的人鱼……终于要现出真面目了,他要把她拖到海里吃掉。 * 月光如海水一样冰凉皎洁,倾覆在夜晚的海平面上。 过了一阵子,就在她快要呛死的时候,他将她掳到岛另一边的石头浅滩。这是一座悬崖下的石滩,四处是被海水冲刷光滑的石头。 塞利尼将她抱坐到一块涉水倾斜的平整大石上,抬头仰望着她。 早上她的拒绝令他颇受打击,不过更多的是羞愤。 从他贫乏的与人类雌性接触的经验之中,并没有想出什么让她能喜欢他的好办法。在一天的游离与苦思冥想之后,他终于想起了一个人类的话。 “只要让女人快活,她们就会爱死你……” 一个体型瘦小的男人出现在记忆里,他那纤细得像女人的声音,还有他那时刻迷离微醺的眼神,和身上一股浓郁的香料气息。 他喝醉了,金色的头发乱得十分风流倜傥。趴在池边,看着水池里的他,像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小男孩儿,跟他说他是如何俘获那些女人的芳心。 他总是趴伏在各种肥胖的人类雌性的巨大裙撑下,不知道他对她们做了什么,那些雌性就会发出尖叫和呻吟,似乎不像是痛苦,但十分奇怪。这跟她们在另外那些人类雄性身下时的声音不同。 “老爷”宴会上的宾客来来去去,只有那个瘦小的男人,在那里出现了很久很久,就如他说的,那些女人很爱他,赏赐的珠宝和衣服他穿在身上满满当当,晃得叮当作响。 塞利尼往前游移了一点,伸手握住她光裸的脚踝,海水一样晶蓝的眼睛在夜里像是漂亮的暗蓝宝石, 她的脚趾下意识地蜷起,看着这条人鱼反常的举动,一股潜在的危险涌上心头。 “艾比……塞利尼,不讨厌。” 13在那双蓝眼睛注视下高潮(H)1 13在那双蓝眼睛注视下高潮(H) “喂!你想做什么?!你这条蠢鱼!”脚腕被禁锢的不适感让她不安地吼道。 另一只脚找准时机朝他的肋下踹去,虽然他的上半身看上去与人类无异,但她感觉就像踢到一块石头一样,发痛的脚前掌先一步痛苦地蜷缩,忍不住用手捂着。 被踢的塞利尼觉得她那一脚就像在给他挠痒痒,她的脚接触到他皮肤的触感很奇特,就像她在他背上的那种奇妙感觉。他想再贴近她一些。 心里这么想着,他也这样做了。 一手撑着石头将身体向上移动一些,向她迫近,他的鱼尾露出了一点,在月光下闪着粼光,她的余光瞥见那“奇怪”的尾巴,微微瞪大眼睛,之前的接触里他都鲜少露出尾巴,这给了她一种“同类”的错觉。 现在,这个非人类的生物正在强行接近她,身体下意识发出了逃离的指令。艾比双手撑着石头,往后移着。 见她想要“逃走”的样子,塞利尼有些不高兴,他伸手按住她的腿——已经被打湿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散发出身体的热度。两人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僵持,谁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如同埋伏在猎物附近,看准时机,利齿、尖爪、和锐利的眼睛,如离弦的弓箭精准又疾速地出手。 双手环锢她的腰,紧紧抱住,将他的“猎物”从水上的石头骤然托坠入海水里。 水花与气泡在这里绽开,发出破裂的声音。 骤然被拖入水里,艾比做好了屏息闭气的准备,但他只是将她紧抵在岸石上。他和她很近,隔着衣料她能感觉到他冰冷坚硬的鳞片贴在她腿上。 她几乎是被他抵着漂浮在海水里,不知道下面有多深,虚空溺水的恐惧感让她忍不住双腿夹在他的腰腹间,鳞片和皮肤的过渡的腰部。 塞利尼几乎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身体散发出的热意,就像是夏季浅海水域的海水一样温暖。他的胸膛能感受到她呼吸的起伏,还有心跳声。 回忆着那个瘦男人传授的“秘诀”,他微微将身体往下沉了沉,让她高过他的位置,双手牢牢地托举着她的腰臀。然后便将脸凑近到她的颈肩和脸颊,亲昵地贴触、轻蹭。 艾比被他这像小狗似的贴蹭搞懵了。 他这是在干嘛? 那双澄净深蓝的眼睛看向她,他的眼睫和眉毛都是浅淡的白色,她一直以为他没有睫毛。水珠从湿淋淋的发丝里滑出,略过棱角分明的脸廓,然后没入他的耳朵……耳朵。 艾比伸手抚摸上他的耳廓,感到他颤抖了一下。是和她一样的人类的耳朵。 她看着他蓝色的眼睛,像是被海水洗涤过的湿润,亦或是就是海洋生成的宝石之眼。人们都说人鱼是世上最美的生物,他确实十分俊美,像是神话里的精灵。 也许被那双幽深的蓝眼睛所蛊惑,她不自觉地将手搭过他的肩颈,吻上他眼睛下的脸侧皮肤,凉凉的,像吻上了一阵风。 塞利尼被定住了,就连尾巴也直挺挺地立在海里,活像是睡觉的鲸鱼群那样僵直的身体。 她的嘴唇贴着他的脸,温热的气息笼罩着他。 然后她亲吻他的嘴唇,就像刚才他做的那样。不,比起他刚才的急躁和不得要领,她就像在含吮一块鲜嫩的鱼肉。 “动作要轻缓,不能着急,一边亲吻,一边暧昧地吐息,就像温水漫过……”男人轻柔的声音响在耳边。 艾比也……知道这个秘诀吗? “蠢鱼,张开嘴。”她轻声说。 他听话地照做,只感觉有一个柔软的东西探进他的口里。他控制着自己不露出尖牙,以免伤到她。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他也学着她的样子,和她的舌头缠绕、舔舐,水下的尾巴也默默地盘绕着她的双腿,更亲密地贴近。 她美丽的褐色眼睛温柔地看着他,不再像早晨她说“讨厌他”时的厌恶。她的目光像一阵朦胧的海雾包裹着他,让他的心跳更加快。 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她已经开始喜欢上他,他就快要成功了,塞利尼回忆着那个瘦削男人说的“让女人快活的秘诀”。 塞利尼的手托起她的腰臀,将她抱到石头上,突然的变动让艾比有些措手不及。 他倾身上前,半个身子覆在她的身上。缕缕银白湿发的水珠滴落到她的颈间,他的手附上她的侧脸,像是在感知她和他不一样的温度。 凉凉的嘴唇从下颌滑到胸口,宽大的单衣被他悄然划破了纽扣,像是在用他刚刚学会的亲吻去接触她的身体。 细腻的、温暖的肌肤,没有鳞片,也不冰冷,皮肤下充满生命力的血液在流动,他想不到再比这更好的。 ————— 晚上还有一更,来点珠珠和留言吧! 14在那双蓝眼睛注视下高潮(H)2 双手抚摸着她光滑的背脊,在她的皮肤上流下水痕,带起细密的战栗和酥麻。他冷得像一块冰,但却让她的身体感到热,燃起一股欲望的火焰。这是连之前和威利在灯塔上时也没有过的体验。 他含上她胸前的乳肉,柔软丰盈,那么脆弱,又那么可爱,微凉的湿润舌尖试探地舔含一下顶端的朱果,它愈发挺立起来,听到她喘息了一下,忍不住抓紧了他的头发。 塞利尼抬头看向她,刚刚他感觉到她的身体突然紧绷。他弄疼她了吗? 看着他有些呆的神情,艾比咬咬下唇,这条该死的鱼……手法熟练地勾起她的欲望,现在又装作无知的样子,连这也不会吗? 皱着眉抓住他脑后的头发,将他的脸重新按回胸口。下颌紧贴在那团绵软上,塞利尼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便伸舌舔含了起来,用舌尖抵着那颗硬硬的小豆,在深色的乳晕上画圈,他环抱着她的腰,在她的另一只胸乳上轻轻揉着。 他不是个笨人鱼。 湿漉的涎液和发丝垂下的水珠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什么。 一手后撑在石头上,粗粝的石头表面摩擦着手心,一边是手心传来微痛,一边却是胸前的丝丝凉意和濡湿的触感,她忍不住皱眉轻吟,脸上泛起绯红,夜里的海风一点没有让她冷下来。 余光瞥见他露在水面的那截鱼尾,鳞片在月光下闪着耀眼的光,依稀能看见水下的尾鳍晃动水波的影子。 她正在和一个异类亲近,潜意识里的恐惧和情欲的沉沦让她产生一种危险的快感。 和一条人鱼……会是什么感觉。 她忍不住想。 起伏的胸口含纳着欲望的吐息。 艾比松开抓着他头发的手,搭上他的肩膀,细细抚摸他的身体,每一块肌肉都是完美的造物,比那些雕塑更加真实。 牵起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腰际,伸进粗布裤子的边缘,带他探寻她的隐秘之地。 塞利尼微微一怔,他的手指,先是接触到浅浅的毛发,然后便触摸到一个温热柔软的地方。她的手握住他的手指,将它们牵引到那流水的渡口处,让指尖微微伸进一点。 湿润的、温热的水液沾上他的手指,褶皱的唇肉接触到他冰凉的手指而轻颤。听到她因此发出的哼声,塞利尼知道,这里是那个男人说的“女人的极乐之地”。 他将一根手指慢慢深入,一点一点地探着,收起尖锐的利爪,他修长的有力的手指此时成为取悦她的精巧工具。紧致、压迫、温暖软肉紧紧包裹着他这个外来者。 手指在穴壁上轻轻勾了勾,听得她发出一声明显的喘息,他亲吻的胸部忍不住瑟缩颤抖。塞利尼微侧头向上看,她扬起脖颈,嘴唇微张,像一条搁浅的鱼。 “艾比……”他垂眼,亲吻她的胸口,眼睫在她的皮肤上掠过细微的痕迹。 他将侧脸贴在她胸前的皮肤上,冰冷和温暖相触分明,就像一块冰在拥抱火焰。 伸进两根手指,富有弹性的甬道将它们亲密地纳入,穴肉收缩着,不断分泌出更多的黏腻水液,包裹在他的手指上,让他手指的进出更加顺畅。 双腿将他的手夹紧,似乎是有些忍受不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进出,潮热的水液越来越多,湿淋淋地滴到他的手心、手腕。 细密的啄吻留下一朵朵冰冷的水花,印在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慢慢地,到腰间、小腹……然后是那处蜜液流淌的穴口。 他往水下沉了沉,将她的腿曲起,用手分开双膝,艾比撑坐在石头上,额上沁出汗珠,脸颊微烫,看着他的动作。 打湿的裤子被脱下,垫坐在她的身下。 伸展的有力长臂环过她腿外侧,抓住她的身体,他的脸贴近她的双腿间。 嘴唇含上湿润褶皱的穴口,舌头慢慢舔舐着水液,将其吞咽下去。扶抱着她的腿,舌头灵活地探入狭紧的穴缝,拨开唇肉,往更深处寻去,冰凉的柔软的舌和湿滑的穴肉亲密地缠绵在一起。 她渐渐发出自己从未有过的那种呻吟,那样的声音,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鼻梁高挺,鼻子轻蹭着隐秘的地方,不断吮咽着流出的她动情的蜜液,他喜欢她的味道。 舌尖舔弄着穴口凸起的蒂珠,像是要将它舔含得更加挺立。她受到了刺激,愈发夹紧他的头,湿漉漉的长发贴在她大腿的内侧。 她抓住他的头发,扯得他有点痛。塞利尼并没有放轻动作,反倒更加过分,舌头拨弄着那硬硬的蒂珠,甚至去轻轻吮它。她身体的反应告诉他,她喜欢这样。 浸凉的口舌含裹着、吸吮着那敏感的肉珠,体内的阵阵刺激和颤动化作晶莹的水液不断涌出,滴在礁石上。 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喘息和呻吟从她的口中不自觉地飞出,带着柔媚和难耐的婉转音调,与她小时候,从那些妓院里听到的一样。 她看向伏在她双腿间的,漂亮的蓝眼睛仿佛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就像一位出色的捕猎者时刻关注着猎物的动静。在她紧绷的时候轻柔舔舐,在她短促喘息的时候乘胜追击。 这条鱼……哪里学的这些东西…… 放开抓着他头发的手,落到他的脸上,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他侧头轻轻蹭了一下,像是一种亲昵的示好。那双湛蓝的眼睛在月光下折射出晶透的微光,像一束光融进深蓝的海,就那么看着她。 他深深含吮着她,冰凉的舌尖不断地抵弄着红肿的蒂珠,慢慢地也染上了温热的温度。 体内忽的泄出一阵汹涌的快感,似乎要将她抛上云端。 颤抖与热流同时到来,让她飞上极乐的顶峰,世界的一切在这一刻都静止,空旷。 她在那双蓝眼睛的注视下到达了高潮。 躺在粗粝的礁石上,胸口起伏喘息。 她一定是疯了……一个声音在脑海里说。 天上那弯皎洁的月亮高悬,照亮黑夜的浪涛与浅滩。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就像阳光漫过身体一样温暖。 —————— 别急……大do特do在后面…… 15她想离开 15她想离开 离那个荒唐的夜晚已经过了有几天,艾比心里对那条鱼仍然感觉别扭。 那晚他从有些青涩,到后来愈发熟稔,她记不清自己高潮了多少次,直到她的嗓子变得沙哑,皮肤都透着粉红,身体软绵绵地没了力气。 让她奇怪的是,他从头到尾只是用嘴巴和舌头,几乎将她身体都舔了个遍。但却并没有侵犯她。 人鱼……没有那个的吗? 无聊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零星纷乱的画面,但似乎并没有能拼凑出人鱼性器的记忆。之前倒是在看一些冒险家游记的书时,见到过对人鱼有记载的只言片语。 不过相比起那不靠谱的记录,近距离地看到这条活生生的人鱼,跟书里还是有很大不同啊…… 那一夜被冒犯的羞怒很快就被他带给她的快感给覆盖了,和一条人鱼媾和的感觉,既神秘又刺激…… 摇摇头将这些纷繁的念头赶出头脑,他那晚也许只是开胃菜,毕竟是个非人的异类,保不齐以后会发什么狂,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艾比懒洋洋地躺在木板台子上,阳光和煦,被太阳照射过的木头有点暖和,身上穿着她用木屋主人留下的小孩儿衣服自制的短衣短裤。 拿渔夫的草帽盖在脸上遮挡阳光,小腿伸到台下,脚掌没入水中,轻轻地来回晃悠,勾起一些水波。 已经到这破岛上好几天了,不知道吉姆叔叔有没有派人在附近海域找找。父亲不会以为她已经死了吧? ‘可怜的夏洛特,死了未婚夫,为了完成爱人的遗愿自己也把命搭进去了。’ 或者是 ‘她出海也许就是为了威利而殉情,还死在同一个地方,真是让人感动……’ “噗嗤。”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想象着那些人是如何编造一些好笑的爱情故事。 她眼前甚至已经出现一副画面——当她完完整整地回去时,那些人见鬼似的滑稽表情,还有巴特老爹肯定会激动得掉眼泪…… 巴特老爷,嗯,想起那位对她不错的便宜父亲,还真是有些怀念。不过随即她又皱了皱眉。 还是得快点回去,不然老巴特还真以为她死了,据她所知,他那个不争气的大儿子似乎明年就要成婚,难保他不会趁这个机会将执掌家族的大权交给那个纨绔。 想到这个她的眉头皱得更紧。 比起那些常人眼里成山的金银珠宝和古董珍玩,那些船队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交给那个只会享乐的败家子?她都为那些船感到可惜。 原本她计划着通过这次出海,做成一笔漂亮的生意让老巴特对她转变看法,然后再慢慢进一步取得他的信任。 她知道,老巴特也不愿意让他的家族在继承者手里衰落。只要他看到她的出色能力,他会改变主意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离开这个岛。 艾比拿起一块石头,用尖锐的边缘在旁边的木头柱子上刻下第六道印子。 第六天了,她被困在这个破地方已经第六天。 除了那条人鱼每天给她带回来的一些海鱼,她还在树林里采集了些能吃的果子和植物块茎。多亏了她从饥饿童年里得出的经验。 岛上有一处小瀑布,这几天她一直从那里盛接淡水,还有解决清洗身体的问题。 基本生存问题暂时解决,该想想要怎么回去。她在渔夫家里发现了一些酒瓶和松脂蜡烛,这些东西在这破岛上可做不出来,渔夫之前一定和外面的城镇有来往。 她又仔细在屋子里外附近查找了几遍,在屋后的杂物堆里找到了一艘小型独木舟,在里面的凹槽里还发现一个能用的指南针。 虽然她并不怎么相信上帝,但此刻她还是在心里万分感谢他。 船有了,但没有航海图或者路线,那这条船下水了也没用。 她几乎要将那座木屋翻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一点相关的图纸。 那么,现在知道路线的就只有……那条鱼?他也许会知道。 想到这儿,她感觉有什么握住她的脚,脚背上被放了东西。拿开草帽,坐起身察看。 16游戏 15一个游戏 塞利尼从水面钻出来,笑着看她,露出洁白的牙齿,把一根木棍儿放到她身边的木板上。 自从她上次说让他多一点表情,别老是用一张“死鱼脸”看着她。 僵硬生涩的“微笑”在他脸上逐渐变得生动起来,她说这是“开心的时候用的表情”。 艾比低头一看,他在她脚背上放了几片淡紫色的花瓣,估计不知从哪儿飘到海面上的。她将脚重新浸在海水里晃了晃,花瓣也随之被水带走。 “塞利尼你真厉害。”她有些浮夸地夸赞道,并也向他露出微笑。 听到她的赞美,他眼睛亮亮的,脸上的笑意更甚,那俊美出尘的容颜瞬间绽放出一种耀眼光芒。 随手捡起旁边的木棍,使劲向远处海里扔去,那木棍在空中旋转着飞了一段距离。 顷刻间,塞利尼闪电般的朝木棍方向游去。隐约能透过清澈的海水,看到他尾部发力的腾跃,仿佛赛马向后蹬的马蹄,或者是捕猎的野狼出击的姿势。 很快他就手拿着木棍又游回到她身前,递给她。看他那屁颠屁颠的样子,还是更像跟主人玩闹游戏,殷勤衔回树枝的猎犬。 她想起老巴特从前养的那条毛发黑到发亮的猎狗。 艾比接过那根木棍儿,扔到旁边。 她想到个新的主意。 将草帽摘下,挂在树桩上,脱下外衣,上身只有一件薄料的短内衬。站起身,在岸上活动拉伸了一下身体。 塞利尼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 又重新坐下,脚伸到水里,双手撑在木板边,身体往前一倾,整个人就掉入水里。溅起一些水花。 塞利尼见她下水了,有些兴奋地向她凑近,绕着她身边游,尾鳍不时挨蹭着她的腿。 从小在海边长大的孩子,艾比水性自然很好,她小时候可以闭气潜到水下数十英尺的海里抓鱼虾,也经常跟街头混混们去海边比赛游泳。 往往她都是最终赢家,并且有着“飞鱼艾比”的称号。只不过后来长大了她就不怎么下海玩儿了。 “我们玩一个游戏吧。比谁游得快。” 她指向这片弧形海湾的尽头边缘的那棵椰树,有些远, “看我们谁先游到那棵树的位置。” 塞利尼看向她指的地方,收回目光又看看她。 跟人鱼比赛游泳,无疑是一种挑衅行为,他的族人们经常为了这个斗得头破血流,他很少参与这种活动。 而雌性人鱼提出比赛又有着另一层意思,那意味着对雄性人鱼进行交配资格的挑选。 他眼睛一亮,点点头,脸上写满了迫不及待。 “我说:比赛开始。就开始游。”她扭头看向他。 话音刚落,她就拨开水面,趁他不备,奋力向前游去。 塞利尼停在原地,看她远去的身影。 等她已经游了好一段距离,塞利尼还是不动。艾比往回看,那条鱼跟木头一样的杵在那儿。她朝他大喊: “笨蛋!比赛开始了!” 听到她说的那几个字音,塞利尼反应过来,发力摆尾,流线型的鱼尾像风中雨燕划过空气,又更加富有力量的美感。 不过眨眼间,他飞快地超过她,遥遥领先。 她望着那条鱼的去向,隐没在海面下,已经不见了踪迹,看得出对这次比赛十分认真。 “蠢鱼……”她嘟囔了一句,继续以自己的速度朝那棵树游去。 浅湾的海水被阳光照晒,没有那么寒冷,海水拂掠过她的手臂、双腿,打湿了辫子的发尾,在嘴里微微发涩,海水的咸腥和水汽将她围绕。 很久没有游泳这么远了,在夏洛特的那座城堡里装了太久的淑女,差点想不起来飞鱼艾比的本事。 四肢舒展地有节奏摆动,不再一味追求速度,她又换了好几种姿势,渐渐找到了曾经的乐趣,似乎快要忘记还在跟那条鱼比赛了。 不一会儿,塞利尼就折返回来寻她。 他早已经到了终点,又在那等了她很久,还是不见她来。于是他担忧地回来找她。 只见艾比正悠哉悠哉地仰躺在水面上,手臂反手划着水波。 塞利尼游回到她身边,也跟着她慢慢游。 “我游到……树了。” —————— 来点珠珠和留言吧~ 17哄骗 17.哄骗 “是吗?”艾比自顾自地游着。 “我可没看见你游到那棵树。”她狡猾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骗我?” 一根筋的人鱼论坏心眼可比不过人类。塞利尼被她弄糊涂了,他分明已经到达终点又折返回来,她怎么能不相信他? 人鱼不会欺骗,他们只会用武力来解决问题。这个词他第一次从渔夫那里听来的时候就觉得十分不解。 “我没有……骗艾比。”他浮出水面焦急地跟她解释。 艾比并不理他的话,彻底忽视了他。 塞利尼见情况变得复杂,也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着艾比悠哉悠哉地从他面前游过去,倾身跟了上去。 潜下水面,清澈的海水像是某种纯净的矿石,她正在游动的身体清晰可见,双腿舒展地蹬划摆动。 塞利尼回头看了下自己的尾巴,阳光透过浅浅的海水,将它照得银光闪闪,纱幔一样的尾鳍在海水里萦绕飘动。 还是他的尾巴漂亮。他心里想。 艾比正游着,忽然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靠近。然后她的身体就被托了起来,那条人鱼游到她的身下,像一只木筏一样将她托起。 她趴伏在他的背上,伴随着他尾巴的摆动,就像乘上了一艘快速行驶的小船。将双手搭在他的脖颈上,不客气地搭上这趟“快船”,正好她有点游累了。 之前那天晚上他将她从溶洞里背出来的时候天色太黑,没有看清周围的风景。现在她有这个心情慢慢欣赏了。 而一向行动快捷迅速的塞利尼也忽然慢了下来,甚至还故意带着她绕远了距离,他想跟她这样多待一会儿,她总是在陆地上不愿意到海里来。他们这样亲昵的接触让他很高兴。 上一次在礁石上,她亲密地抱着他,叫他的名字。她发出那种沙哑的、美妙的呻吟,他品尝到的她的味道里充满了雌性动物动情的信号。 这足以证明,她已经重新喜欢上他了。 那个瘦男人的秘诀的确十分有效。艾比终于愿意当他的配偶了,她现在还下到海里来和他一起玩游戏。 也正是那天晚上后,他逐渐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了些异样,也许是快要到发情期了,这个迹象让他既欣喜又担忧。 只要在发情期增加交配次数,她就有可能孕育他们的后代,他已经在想象着教他们的孩子捕猎的场景了。 可因为缺乏发情期经验,塞利尼不免感到有些担心,雄性人鱼到了发情期会变得残暴狂躁,十分具有攻击性,就算是在面对雌性时也是如此,关于交配的争夺往往是雄性对雌性的单方面强迫和暴力压制。 不过雌性人鱼不是柔弱被动的一方,她们也会让疯狂求爱的雄性人鱼脱一层皮,甚至会将骚扰的雄性撕咬拖拽致死。而艾比她那么脆弱娇小,仿佛轻轻一拍胳膊就会断掉。 这几天他一边惴惴不安,犹豫着要怎么跟艾比说这事。一边尽可能多地去捕猎囤积食物到近海的岩洞里,为即将到来的发情期做准备。 总算到了约定的那棵树的位置。她伏在塞利尼身上,看着他冲过终点线。 “嘿!快瞧,塞利尼,我先到终点,我赢了。”她伸出手在空中来回晃。 塞利尼疑惑又委屈地看向她,明明是他先到的。或者可以说他们是一起到达的。 只见艾比伸出手对他说:“看见了吗?我的手比你的脑袋先一步超过这棵树。” “好了塞利尼,你输了,那么现在你要满足我一个要求。” “告诉我去离这儿最近城镇的路怎么走。” 她趴在他耳边循循善诱地问。 城镇……这个词在他脑海里有了对应的画面。 她要离开? 第一反应跳入他的脑海。之前迟钝的头脑忽然快速转动起来。 意识到她的目的,塞利尼心里升起浓浓的危机感。 她不可以走。 他立即调转了方向,向海湾里的木屋方向游去。 “你听懂我的话了吗?回答我。往回游干什么?”见他不说话,似乎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艾比心里一股无名火也蹭的冒上来,这条鱼看着傻,实际上鬼精鬼精的,他想干嘛?难道还打算把她困在这儿不成? 他游得比来时快了许多,似乎生怕她离开这座岛。 见他不配合不开口的样子,艾比没再说话,先是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便一言不发地撑在他的背上跪坐起身。 忽然纵身一跃,扑进海水里。 塞利尼对她的突然跳离感到慌乱,连忙转身去寻找,拦下她想游去的方向。 “艾比……塞利尼的配偶,不离开塞利尼。” 好家伙,都会替她说话了,她什么时候说要当他这条鱼的配偶了?她瞪圆了眼睛看他。 “塞利尼,喜欢艾比。艾比……喜欢塞利尼,”说到这句话时他看她的眼神莫名有些害羞。 该不会是那天晚上在石头上的事让这条鱼有了什么想法吧?这可麻烦了。 她还有巨额的家业要回去抢,可不打算在这破岛上跟他纠缠。 看来硬走是走不了了,只能智取。 她慢慢靠近他,搂抱住他的脖颈,海水浸在胸前,让她感觉有点闷闷的。 水里的双腿也攀登上他的腰间,悄悄让自己的身体更多地露出水面,呼吸终于顺畅了一些。她被海水浸湿的辫子垂落在他的颈间,流下一些水珠。 “艾比喜欢塞利尼,愿意当塞利尼的配偶。” “但我想去附近的城镇看一看,买一些食物,艾比是人类,要吃人类的食物,不喜欢一直吃鱼。” “去集市……买食物……”他慢吞吞说道。 “对,就是集市,塞利尼真聪明。”她摸摸他的头发。 “钱……钱币,海里那艘船……,我们一起……去城镇。买食物……” 塞利尼忽然话多了起来,似乎像是对去城镇买东西很向往。以前渔夫常常跟他说,他和他的妻子一起去集市采买,那里的商品丰盛极了。 从他颠叁倒四的话里艾比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他说海里有个地方有钱,晓得要用钱买东西,这条鱼对人间的事知道的还不少。还打算跟着她一起去。 “塞利尼想要,面包。”他听说在集市上有面包卖,那种有着古怪又美味滋味的人类食物,一直让他难以忘记。 “好,我们一起去集市。买塞利尼最喜欢的面包。你可以在海边等我,然后我们再一起回来,就像刚刚我趴在你的背上我们游到那棵椰子树一样。” 她的身体往下滑了一下,与他视线平齐,笑着说,“那聪明的塞利尼,可以先给我指指去城镇的路吗?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记得路。” 说罢,又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一口亲得他有点迷糊,本就不太灵光的鱼脑袋只剩下刚才那个带着她温度的吻。 他朝向一个方向,抬手向她指示,“那边,一直游,从太阳在天上,直到掉进海里,一座灯塔,陆地,城镇。” 费尽周折,终于知道了出去的路,一时间激动地抱着他的脸狂亲几下,在他的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我真是爱死你了。” 说完,终于露出由衷的笑意,脚踩在他的腰腹上用力一蹬,身体借力在海水里一个转身,活像是蹬掉一块垫脚石,悠闲地往木屋方向游回去。 还没从她的热情里回过神来,刚刚抱着她的怀抱又空了。 她爱死他了…… 他仿佛在渔夫那里听到过这个词,他说他“深深爱着他的妻子……” 这应该是比“喜欢”还要喜欢吧 塞利尼用手指摸了一下嘴唇,察觉到他的嘴唇已经不自觉地弯起。 他在“笑”。 他赶紧上前追上她,和她一起并行着回游。 艾比不时撩起水朝他泼洒着玩闹,他也游到她身边用尾鳍拍起水花,将她淋个湿透。 —————— 来点评论和珠珠吧(比心 18摸他的尾巴 18摸他的尾巴 晚霞将天边映成一片橙红淡紫,翻卷的云有规律地迭在一起,海浪拍打着海岸,将雪白的浪花送进柔软的细沙。 屋后的椰林被海风吹拂的声音沙沙作响,很适合作为催眠曲。 但艾比现在没工夫睡懒觉,她正在收拾行李为晚上的偷偷溜走做准备。 说是行李其实也不过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是一些果子、晒好的鱼肉干、用来防身的凿子和匕首、指南针……还有那本笑话书。 不得不说,一些老掉牙的笑话现在看来也有点意思,揣上就当是个留念吧。 她和塞利尼约好明天去城镇买食物,她特意选在今晚动身,原本她想着假装顺从,等到了陆上就溜之大吉,但又担心中途万一出什么岔子他反悔了,免得夜长梦多,她还是打算先走一步。 艾比忽悠塞利尼直到今晚才去那个离这座岛很远的沉船取金币,他一来一回最少也要半天时间,等他回来,她已经成功逃脱了。 不识好歹的蠢鱼,让你帮我回去,少不了你的好处,那蠢鱼竟然想把我困在这儿?做梦吧你。 等我回去了,带着船队回来收拾你,把你吊起来挂在桅杆上晒成鱼干…… 艾比恶狠狠地系好包袱,在心里把他翻来覆去地折磨。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间差不多了,她从屋里找出一个麻袋,将里面的零碎东西倒到箱子里。拿上那个袋子出了门。 她一出去就看到那条鱼坐在木板平台边缘等她。 没错,他坐在了那儿。如果不注意看他下半身的鱼尾,就像是个真正的人类一样。 他双手撑在木板上支撑着身体,银白长发顺滑地垂在赤裸的身前和肩背上,有些还垂到了木板上。 他就像是只浮上水晒太阳的海龟,虽然他和海龟似乎没什么相似之处,但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都是海里游的。 不知道他在这儿坐了多久,艾比走到他的跟前, “给,你把这个袋子装满就好了。” 塞利尼接过麻袋,仰看着她点点头。 “你认识钱的,对吗?”艾比撑着膝盖,俯身看他。 “金色的,圆的,很小……”他用手指圈成钱币大小给她看,向她证明他真的知道。 那艘沉船是他以前还热衷于搜罗人类的玩意儿时发现的,他记得里面有一大箱的金币,他对那东西不感兴趣,所以也就没有拿。 艾比露出满意的神色,“去吧,不用急,慢慢找,按你平时的速度游就行。” 塞利尼微微点头,漂亮的鱼尾鳞片在昏黄霞光中折射出斑斓的光,尾鳍浸在水里,轻轻抚动,划拨出一圈圈的水纹。像是还在等什么。 她皱眉,他怎么还不走? “艾比……你想,摸摸我的……尾巴吗?”塞利尼邀请道,那双湛蓝眼睛里有期待和赧然。 “额,这……” 艾比搞不懂这条鱼的脑回路,摸他的尾巴?这是什么癖好? 尽管搞不懂他的想法,还是本着快点打发他走的目的,她蹲下身,伸手在他的鱼尾上随便摸了两下。 整齐分布的鳞片,摸上去凉凉的,比较坚硬,还有点滑溜溜。 这是她摸完后唯一的感觉,就像在摸一条大一点的鱼。 “摸完了,你快走吧。”她催促他赶紧出发,再晚她就不好走了。 塞利尼见她并没有多喜欢自己的尾巴,不免有些沮丧。 垂下眼帘,显得有点伤心,手里抓着袋子,鱼尾也落寞地停留在水里不动了。 “好了,早点去拿金币,明天我们还要一起去集市。”为了以示安抚,艾比揉了揉他的头发,顺滑得像丝绸一样。 她瞥了一眼自己编的毛毛糙糙的辫子,可恶…… 她的抚摸让塞利尼眼里又亮起来,露出一个微笑, “明天,去集市,我们一起。” “嗯嗯,一起一起。”她敷衍地应着。 看着他潜入水里,矫健地迅速朝一个方向游去,他激起的水花慢慢变成浅浅涟漪。 那条鱼总算走了。 19被发现了 19被发现了 她吃力地拖着木船船头的绳子,借着地上的细沙将船滑着拖到水边,尽管这船不大,但还是废了她一番力气。 之前这渔夫估计也是这样划船去附近的城镇采买。她得抓紧时间,照那条鱼说的,要不了多久他可能就会回来。 太阳沉入海面,月亮慢慢爬上夜空。 包袱绑在身上,双手划着船桨。 船舱里放了一盏油灯,她把在厨房里找到的珍贵的短截蜡烛点上,虽然这么做有暴露的危险,但为了不先一步摸黑跌进冰冷的海水里,她还是提心吊胆地点上蜡烛。 她朝着那天塞利尼指的方向划去,双手机械地不断重复着,已经十分酸痛麻木。 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要到了……她双眼紧盯着漆黑的海面和前方,焦急地捕捉那破黑而来的光柱的痕迹,带给她希望指引的陆上信号。 耳边是浪花拍打的声音,在空旷无边的海上,这飘飘摇摇的一点火光仿佛随时会被大海吞灭。 又过了一阵子,艾比抬头看天上月亮的位置,已经到了夜色最深的时候,她不禁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汗珠从额头渗出,她能感觉到汗水从呢布衣服下的背脊往下滑落。 “噢!该死!”她低咒一声。 灯罩里的蜡烛马上要燃尽了,那一点火焰眼看就要熄灭。 艾比放下船桨,赶快解开包袱,从里面掏出仅剩下的一截蜡烛,用手拢着火苗续点上。 将蜡烛重新安在灯罩里,她系好包袱,背在背上。 就在这时,一阵海风吹来,她猛的感觉背后一阵恶寒,让她还汗涔涔的背上汗毛立起。 心底有个不好的猜测,难道是其他什么恐怖物种大晚上出来觅食了? 既然人鱼是真的,那么海怪、鬼魂也可能存在……想到这儿她被吓得脖子梗住,不敢往回看。拼命地划动船桨。 上帝,您发发慈悲吧,她只是想回家啊! 人在恐惧时往往会忘记身体的疲乏而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就像此时,她那两条胳膊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但动作依旧没有慢下来,甚至比刚才更快。 船头忽然被什么东西勾住了,那力量让船身往那边倾斜下沉,艾比连忙退到木船的后半段,双手扶着两边,尽力维持平衡。 她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那船头的位置,冷汗从鬓边流下,仿佛下一秒那儿就会冒出一个长着无数触手的牙齿锋利的海怪。 那“东西”伸出了一只“手”,上面有尖利的指爪,隐约能看到泛着银闪的鳞片。 船身一阵摇晃,她赶快稳了稳,接着就看到那儿爬上来一个她熟悉的身影—— “塞利尼?” 她试探地问道。 可不就是他吗?那脸,那白头发,还有那跟人类一般的胸膛和肩膀。只不过这会儿好像跟他平时的模样,不太一样。 借着月光能看到他额上、眼下皮肤上出现的银色细鳞,那人类一样的耳朵也变成了像是腮的长长的透明鱼鳍。 她看向他支撑在船上的手,锋利的指甲像尖刀一样泛着冷光,小臂上也出现了她之前没见过的薄薄的侧鳍。 他这幅非人类的危险样子,带给她的冲击不亚于她第一次见到他尾巴的时候。 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虽然被发现了,不过还好,是老熟人,她之前大概摸清了他的脾性,应该不至于有什么生命危险。 她慢慢挪身向他那边,脸不红心不跳地寒暄着: “晚上好啊塞利尼,真巧,我看你这么久没回来,正打算出来找你呢。你把金币取回来了吗?” 那条人鱼上半身扒在船头,微弱的油灯的暖光照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海蓝的眼睛变得深邃幽沉,一点儿也不像平时那傻鱼的模样。 要不是知道这是那条鱼,她还以为是别的人鱼。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想要看出一点什么,但人鱼看不透狡猾的人类,也发现不了她撒谎的迹象。 视线移到她身上的包袱,目光沉了下来。艾比也察觉到他的情绪,默默咽了下口水,正想着怎么解释。 下一刻,就听到破水而入的声响,他一声不吭地退回到了水里。 僵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兴许已经走了。 也许是他终于想开了?决定放她走? 艾比小心地慢慢站起来,走到船桨的位置,又缓慢地坐下,握住桨柄。 舒了一口气,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琼丽奶奶在镇上井边洗衣服时给她讲故事时说过, “人鱼都是善良温和的生物,大海赋予它们自由宽广的胸怀……” 挑了挑眉毛,准备重新抡起桨划动。 也许等她回去了,她应该想办法给他送些面包过来,他终归还是条好鱼。 正想着,刹那间,船底冷不丁地被一股汹涌的力量袭击。 平静的海面被水下涌起的猛浪打破,“轰”的一声,船被掀翻了,那微弱的蜡烛被彻底摁熄在黑夜里。 她骤然落入寒冷刺骨的海水里,冻得她打了个寒战。 紧接着就感到腰间有一股力量将她拦腰箍住,海水劈头盖脸地朝她涌来,差点儿令她窒息。 这条卑鄙的、该死的鱼! 她怎么会以为他心胸宽广?! 20人鱼的发情期 20人鱼的发情期 黑夜里,海水仿佛也变得深沉粘稠,月光洒在海面,反射出白与黑的光。 他的手臂紧紧锢着她的腰身,像钳制住欲逃跑的猎物,将牙齿深深嵌入身体,让其动弹不得。 湛蓝的眼眸暗如浓墨,在黑暗的水面上下交替,敏锐的视力依然能辨别方向。他以一种此前罕有的速度行快速进着,鱼尾大幅地振摆,像是身后有凶恶的追敌。 艾比对他近乎疯狂的举动傻眼了,这条鱼是被什么邪灵附身了?体验过之前平稳缓慢的“人鱼木筏”,现在他就像匹发了疯的野马!只不过这匹野马死死地抓着她。 她用力地呼吸着空气,时不时因为他粗鲁的动作呛了水。 不多时,她隐隐察觉到他们又回到了那座小岛,只是不清楚具体是在哪个地方——那条鱼将她带到一个近海的狭小溶洞里,天知道这岛上有多少洞! 她手都要累断了划出去的距离,这条鱼这么快就把她给带回来了。艾比感到既气愤又心酸。 本就是黑夜的溶洞里更加黑暗,只有洞口有隐约的月光。她被扔在潮湿的地上,屁股撞上坚硬的石头,她忍不住呼痛轻揉。 这条该死的鱼!她不就是骗了他吗?本来就是他的错,他凭什么不让她走?! 奈何当下双方实力悬殊,她有再多的怒火也只能往心里咽,嘴上还是虚伪地低头认错道: “塞利尼,真是抱歉。让你误会了。我不是要独自离开,我是真的想要去找你,不过天太黑,走错了方向。” 他静静地伫立在面前的海水里,离她不过几步之遥。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时。 不过这时的塞利尼并不像当时那个羞涩拘谨的人鱼,她能感觉到他散发出的低落复杂的情绪,甚至还有一丝伤心。 他灵敏的眼睛透过稀薄的黑暗定定地注视着那个女人的面容,她的神情十分诚恳真挚,但她已经用行动证明了她的谎言。 白天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跟他约定明天一起去城镇,她喜欢他,所以不会趁着去集市就不再回来。 塞利尼拿着她给的袋子去寻找沉船里的金币,路上他在回忆着曾经渔夫教给他的,怎么去集市购买商品。 “要……一个面包。这是……钱。谢谢。” “要,一束花……谢谢。” …… 他在头脑里这样笨拙地演练着,尽管他知道,他没有机会去岸上的集市买东西。但他还是想象他和她一起去集市的场景。 可当他将沉甸甸的满袋子金币放到水上木平台,朝着小屋的方向大声呼喊她的名字,等了许久,都不见屋子里亮起灯,也不见有人走出来。 过于的寂静让他感到不安,他半身浮在水面上,只有树影和风声从耳边呼过。 他看着夜空的弯月,寂寂的海湾和夜晚,一瞬间,汹涌的恐惧朝他袭来,比起之前逐渐侵蚀的漩涡,这种恐惧来得更强烈和可怖。 塞利尼忽然想起了什么,果断地朝向一个方向游去。 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在翻涌,像海底滚烫的岩浆将海水搅得一塌糊涂,他弄不清楚这种情绪由何而来,但他知道,这是因为她的离开带来的。 他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常,但却无心顾及。 他看见她奋力划桨的身影,小船微茫的灯火在茫茫海面上是那么的脆弱渺小,但却是无边黑暗里唯一的温暖。 直到那一刻,他混乱恐惧的心潮才渐渐平复下来。 …… “艾比,不走。” “和塞利尼……一起。” 她听见他的挽留,心里却升起更大的愤怒。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可以回去了,但被这条鱼又搅黄了,现在他又想把她困在这儿。 他凭什么要求她,她为什么要听他的?!这个连人类都算不上的自私的畜牲! 今晚的刺激和恼怒一时间冲昏了她的头脑,让她忘记了要去虚与委蛇地哄骗迎合这条危险的人鱼。 “够了!你这个卑鄙肮脏的怪物!我要回家,我要回到陆地上!你阻拦不了我,今天你把我抓回来,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想尽办法逃走,除非你把我杀死!” “你以为我喜欢你吗?我恨死你了,我那样说只不过是在骗你,我永远不会喜欢一个想要囚禁我的怪物!” 她摸起地上手边的碎石,朝那个黑影扔去,石块砸在他的身上,又掉落到水里,发出坠水的声音。 塞利尼像一块礁石定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他并不完全理解她的意思,但其中的一些词,“怪物”、“欺骗”、“恨”…… 还是让他感到刺痛。她愤怒的语气散发出浓烈的排斥和厌恶。她之前说喜欢他,但现在朝他扔石头,说他是怪物。 原来这就是,人类所说的,欺骗…… 发泄过后,只剩下一片寂静。 那条鱼呆呆地立在水边,不知道听懂没有。脱口而出的谩骂在脑子冷静下来之后,只觉得懊悔加后怕。 他会不会把她撕成碎片,撒到海里。或者是被他吃掉……她可是亲眼见到他露出尖牙大快朵颐地撕扯着鱼肉。越想越发怵,她现在只想回到刚才捂住自己的嘴。 她看到塞利尼沉默安静的模样,比看到他发怒还要忐忑。这让她拿不准该用怎样的话语去应对。她咽了咽口水,戒备地向身后的石壁摸去。 他看见黑暗里的她往后移,向她伸出手,想要接近,就像第一天他手拿着海葵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溶洞里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动作,只勉强看到他探出身体,锋利的爪刃反射出的寒光。艾比本能地颤抖了一下,危险的预感笼罩着她,仿佛那尖锐的利爪下一秒就要割破她的喉咙。 塞利尼身体一僵,似乎感受到了她对他的恐惧,这成为压倒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在害怕他吗…… 艾比看见那个黑影突然单手支撑身体从海水里腾起,带起喧哗的水声,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几乎要尖叫起来,他竟然能上来!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躲开,就被他按住扑倒在地。 地上是潮湿坚硬的石头,还有刚才滴下聚集的水渍,他死死按住她,伏在她的身上,宽阔坚实的赤裸上半身,腰腹下是修长有力的鱼尾。 强烈的压迫感朝她袭来,之前这条鱼从来没有像这样有侵略性的举动,哪怕是那晚在礁石上。而且他现在看上去,就像想要把她咬死。艾比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她估计她现在的脸色比纸还白。 他的长发湿漉漉地垂下,水滴有些滴落到她的脸上,她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他冰冷的身体贴着她的,体温的差异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的蓝眼睛显得浓黑深邃,冷白的皮肤在洞口透过的月光下就像蒙上了白纱,两人就这么近距离地对视了一会儿。 她到现在还拿不准他到底想干什么,发了这么大的火,要咬死她?那还等什么,教训她一顿?怎么还不动手? 感觉到他紧扣她肩膀的手松缓了下来,然后只见他慢慢俯下身,宽厚的胸膛和肩背将她整个覆盖笼罩,她仿佛感觉像一座山将她包裹围绕起来。 他将她小心抱住,压抑地控制着力度,艾比僵直着身体,像一根直挺挺的木棍。 “不是怪物,塞利尼……” “是……人鱼。”听见他先是辩解般说道。 他伏在她的颈间,银白的长发盘绕在她的脖子上,柔软,湿润,带有一些凉意。 “别走……艾比。” 她感觉脸颊上有些轻微的痒,是他在用侧脸轻轻地蹭她,细小的鳞片触碰到她的脸,带有挽留和亲近的意味。比起语言,人鱼更常用肢体动作来表达情绪。 艾比被他弄得有点懵,难道他不应该大发雷霆,狠狠折磨她吗?可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就感觉抱着她的塞利尼身体紧绷,喉咙里发出痛苦又压抑的低音。 “它来了……” “什么?” “它来了……对不起,艾比……艾比……” “什么来了?你说清楚一点啊!”艾比扭头看着他因痛苦紧皱起的眉,他开始变得语无伦次,身体也在颤抖, “喂!你是要死了吗?” 忽然,她不说话了。 因为他的尾巴已经不知不觉地缠绕上她的腿,并在她的大腿内侧摩擦,隔着潮湿的裤子能感觉到一些异样的触感。 他手上的利爪消失了,开始急切抱紧她。耳边是粗重的喘息声,大口地呼吸着,就像被抛到岸上搁浅的鱼,并且还在她的颈窝里、脖子上寻找“水源”。 这条鱼好像发情了…… 她心里轰的一声,完了,她要死了。 ———————— 不要骂我(双手合十),这章发情,下章doi 21滑腻的黏液与湿漉漉的吻(H) 21.滑腻的黏液与湿漉漉的吻(H) 鱼也会发情吗?鱼怎么会发情呢?!不等她细想人鱼和鱼在这件事上的区别,他的动作就把她拉回了现实。 修长有力的鱼尾穿过她的双腿之间,紧紧圈盘着,衣料和鳞片在摩擦间引起奇异的皮肤触感,敏感的大腿内侧被他不断磨蹭着。 她用余光看向两人身下交覆的地方,鱼鳞的光泽在幽微的光线下显得那么诡异,她看见那巨大的扇形半透明的浅色尾鳍,正在扭摆翕动。 对异类生物的恐惧感像细密的针尖扎过脊梁,令她毛骨悚然。 而他在她上身胡乱亲蹭的行为暂时将她的注意力从他的尾巴上转移了。也许是上次的“学习”让他学会了用嘴唇而不是脸颊去触碰她。 他亲吻她的颈窝、耳廓、下颌,急促的呼吸扑在她的皮肤上,她感觉到他柔软的带着微凉的唇瓣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艾比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陷入情欲还是黑夜的原因,幽暗得像是沉淀的黑色水晶。身下某个地方被他尾巴蹭到了,她忍不住吸一口气,绷紧身体。 他吻上了她的嘴唇,人鱼的记忆力十分出色,他记得该如何收起尖齿,用舌头在她的柔软温暖的口腔里扫掠,找到她的舌头,紧密相贴,就像两条亲吻鱼一样。 这样的动作其实并不能减少他身体的难忍不适,人鱼在交配这事上讲求的是简单直接,他们并不会做太多的“无用功”。 但塞利尼谨记着那个瘦男人的教导,她已经十分厌恶他了,不能再让她更加讨厌他。 杂乱混沌的脑海里浮现出刚才她朝他扔石头时的情景,心里有难受酸涩的感觉。 他会控制好自己,不会伤害她,他会让她感到舒服。 艾比被他进步神速的吻技惊到了,明明上一次他还只会舔她的嘴唇。微凉柔软的舌头试探着,轻舔过牙齿,勾缠上她的舌。 有一种淡淡清冽的味道,像是海藻或是某种贝类,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鱼味儿。 塞利尼继续在她的身上探索着,他解不开她的衣服,于是将她的上衣撕破,大片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她下意识地用手挡在身前,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动作,并意识到这是在多此一举。 因为他马上就将她的双手拉起按在地上,好方便他的亲吻继续攻城略地。 好吧,只是做这种事而已,又不是要她的命。只希望人鱼不会有什么吃掉交配对象的习惯。 尽管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她还是不免感到畏惧,直觉告诉她,这次可不会像之前那样简单了。 有了之前在海边礁石上的经验,塞利尼这回显得驾轻就熟。他呼出的气息连带着湿漉漉的头发在她的胸口和腰腹上滑掠经过,留下一串串水痕,有点冷,他的唇落在温暖的肌肤上,细细地啄吻,不时用舌尖舔触,她忍不住瑟缩,觉得有点痒。 他的尾巴将她缠得更紧,仿佛生怕她会溜走,冰冷坚硬的鳞片在她小腿上磨蹭,像是在缓解焦虑和急切,湿滑的触感中带了些微的疼痛。 她尽力平稳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她可不想双腿被他尾巴绞断。 艾比不动声色地抬起稍微松和的左脚,用脚趾在他的尾巴上轻轻踩,示意他松开一点,没想到这一举动仿佛让他更兴奋了。 塞利尼换了一侧腿缠绕,腰腹下的鱼尾部分往两腿之间更伸近一些,尾鳍也活跃地在地上拍打。 算了…… 他将她的胸乳舔含得水淋淋地挺立,冷硬的地面和他微凉的身体让她更加敏感,偶尔发出舒适又难言的呻吟。 一手将她的双手抵在头顶,另一只适时地剥除掉她身上最后的障碍,光洁赤裸的双腿整个露出来。 没有了衣物的阻挡,冰冷湿滑的鱼尾直接勾缠住她的下身,往双腿之间挤凑。 尾巴擦碰到她腿心的敏感处,她忍不住将腿蜷缩起来,却被他用手制止。 他松开她的双手,慢慢俯下身,在她的小腹上亲吻,将她的双腿曲起,手指小心地探进早已湿滑黏腻的穴口。 他一边舔着她的腹部的皮肤,一边用手指在紧致的穴里慢慢挤弄。 他微凉的手指在她的体内缓缓进出,穴壁的软肉亲密地紧紧咬着,勾出湿滑的液体,带着痒意的舔吻从小腹逐渐下移……含吮上那颗小巧隐秘的蒂珠,他记得那一晚,她喜欢他这样对她。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扬起脖子,惊呼出声,双腿也夹紧了他的头。 塞利尼感觉自己的手指被紧紧包裹着,她流出更多的动情蜜液。 忽然他感到一点痛意,抬头看去,是艾比紧抓着他的头发,顺滑如瀑的银白长发被她死死地随意抓在手里,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塞利尼任由她拽着,并不阻止。 她偏过头一边急促地喘息,一边感受着身下传来的快感,他的手指在里面试探、搅动,凉凉的口舌在穴口处流连吸吮,他的舌头舔弄挑拨着脆弱敏感的肉珠,比起之前更加娴熟。 “呃啊……”她低声叹道。身体本能的反应让她感到欢愉和动情,但仿佛还有另一种东西,让她更加陷入情欲。 他伏在她的身下,她的双腿分开,搭在他宽阔坚实的背上。这种完全将自己的身体打开的露骨放荡的动作,既让她感觉羞耻,也让她心底幽禁的隐秘欲望得以释放,和一条人鱼媾和还需要在意什么礼仪么? —————— 晚上还有一个百珠加更,作为一个有素质的H文作者,卡肉是不道德的…… 22咬破他的脖颈(H) 22.咬破他的脖颈(H) 她感觉自己在极乐的巅峰来回地游荡,黑暗的洞穴里,身体的感官被无限地放大,潮热的汗水和他冰冷的身躯带给她奇特的感受。她的声音带上了多次高潮后的沙哑与疲累。 就在她几乎以为这场性事即将结束的时候,她感觉到他重新从下面起身,趴伏在她的身上。 洞口的光线已经不足以让她看清他的脸,但仍能感觉到他在看她。动作间已经她的辫子已经散开,头发铺散在地上。 塞利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迷离的双眼,微张着口喘息,有些头发贴在她的脸颊和脖子上。他的腰腹向她贴近,有力的鱼尾将她圈盘起来,湿滑的尾鳍在她的大腿上轻蹭着,像是在祈求和讨好。 “艾比……” 她听见他叫她的名字,并伸出手环抱住她的腰,他贴着她的脸,能感觉到他眼角细密鳞片的触感。 突然她睁大眼睛,从荒唐的情欲里挣脱片刻——因为她感觉到好像他的那个东西……正抵在她的腿根处。 伸手向他的下身探去,摸过坚硬又有弹性的肌肉,在紧实劲瘦的腹部下,细小的鳞片密密地延伸开来。继续往下,约莫在下腹几英寸的位置,一个硕大的棒状物体从鳞片里突兀地凸出,正蹭着她的腿心。 她一时间差点吓出了身冷汗,天呐……他那玩意儿的尺寸,可能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怎么可能进得去…… 出于求生的本能,艾比条件反射地缩回手,想要从他的身下挣开逃走。但却被塞利尼给拉了回来,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腰。 “不行,我会死的。你会害死我的。”她颤抖着说。 “别害怕……塞利尼,不会,伤害艾比。” 这条鱼睁眼说着瞎话,她会被他捅死在这洞里,就像从前在妓院里她看见被变态嫖客弄死的妓女。 他有些焦急地去吻她的脸,想要安抚她的不安情绪,环抱的手也在她的身上抚摸着,试图让她的身体放松下来。艾比此时无计可施,事后她觉得她就像个被哄骗的愚蠢小孩儿。 塞利尼一手抚上她的脸颊,与她深深地亲吻,兴许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而他身下的“小怪物”已经在慢慢地深入她的穴口,并开始试探地摩擦。 艾比在这个时候才深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非人类的东西,虽然他长得像人还会交流,但却是彻彻底底的陌生物种。 他的性器在她的敏感的穴口触碰,带着湿滑的粘液和骇人的气势,仿佛随时要撕裂她。 她想着想着,竟然不知不觉流下眼泪,她艾比聪明一世,躲过多少厄运和灾难,最后却要在这荒岛的洞穴里,死在一条发情的人鱼身下。 察觉到她的哽咽和眼泪,塞利尼慌忙地用手抹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搂抱着她,尾巴尖儿的尾鳍贴在她的小腿上。 很快她便不再哭了。 因为疼痛成为她脑海里唯一的意识。 人鱼的性器慢慢顶进她狭窄的穴缝,尽管经过刚才他手指和舌头的前奏,但那恐怖的生殖器仍然让她感到难受。 塞利尼感觉到她的轻颤和痛苦,一面含吮她的舌头,在她的口中侵扰掠夺,一边又分出手来去揉她穴口,在让她快乐的小珠子上缓缓揉按,希望能减少些她的疼痛。 塞利尼的方法奏效了一部分,起码现在除了被撑坏的痛苦,她还感觉到一点该死的快感。 布满经络的狰狞性器在柔软紧致的穴里艰难地挺进,每进一寸都让他感到欢愉和痛苦。 是的,塞利尼也并不好受,生理结构上的巨大差异让他们在这件事上感受略同。 性器顶端触到前所未有的深度,那让她感到害怕,粗长的性器将她的穴口撑得酸胀,陌生的带着凉意的入侵物让她的身体本能地排斥着。即便如此,仍有一部分在外面。 他开始慢慢抽送起来,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小腹上凸起的痕迹。 她紧抓着他的手臂,留下抓痕和指甲印。她的一只腿弯被他抬起,双腿分得更开,破碎的呻吟被他顶撞出来,慢慢地直到最后一点都完全送入甬道,他开始加大了抽插的幅度。 紧致的温暖的穴肉包裹着他的性器,并从四面八方地吸吮、簇拥、再挤弄。 塞利尼渐渐有些失控了,直到她再一次紧紧揪住他的头发,他才减缓下动作,他差点忘记了,她是脆弱的人类。 被最初的疼痛之后,穴里分泌的润滑和黏液减少了一些艰涩,但仍然被那东西的尺寸撑得饱胀。快感也慢慢生出,她将腿盘在他的腰腹间,隐约能感受到湿滑的鳞片。 万幸,她应该是死不了了。 “不离开……塞利尼。” “艾比……孕育,我们的孩子。” “神的祝福……” 混乱间听到他断断续续的话,她稍微分辨,他是要跟她生孩子?不,是生人鱼?那该是个什么怪物?! 一想到自己肚子里可能会有一个非人类的怪物,她心底涌上一阵惊惧。 但这股恐惧在此时身体上的反应却是穴肉绞得更紧,她听到他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受到了刺激,但接着就是更猛烈的抽送。 她揽着他的肩背,他的长发一些被她抓在手里,剩余的垂下和她的混在一起。 相比于之前的惊吓与绝望,艾比此时倒显得没那么悲伤了,她温顺地拥抱着身上这条人鱼,似乎是坦然接受了他的求欢。 她抚摸上他的侧脸,先是轻轻地厮磨亲吻,她的这一举动让已经陷入情欲的塞利尼微微一愣,她之前从未这样主动亲近过他。 亲过他的透明湿润的耳鳍,嘴唇凑到他的脖颈处啄吻。 塞利尼瞳孔猛的收缩。 她狠狠地咬上他脖颈的皮肤,牙齿嵌入血肉,像要咬死他一般的力度,似乎已经渗出了些血珠。 身体的自卫本能让他要立刻作出反应,但他抑制住攻击的冲动,默默忍受着来自她的攻击。 身下的动作却并未停止,抽插的速度愈发加快,直至最后的冲刺,将大股微凉的精液涌射散播在她的体内深处,她的身体忍不住一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人鱼的性器在射精后会立刻在甬道里抵住成结,防止精液溢出。这成为人鱼在海底提高受孕几率和抵抗其他雄性人鱼的一种古老手段。 激烈的性交过后,塞利尼紧紧抱着她,他的性器仍然埋在她的体内。 艾比这会儿很安静,不知是太累了,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似乎已经睡着了。 塞利尼低头看她,她好像感到有些冷,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他用尾巴将她围起来,背对着洞口的方向,把她的身体拢在怀里,将他长长的头发盖在她身上…… 他紧抱着她,想让她不那么冷,虽然他一点儿也不暖和。 23她醒来之后 23她醒来之后 她做了一个很长又古怪的梦。 梦到自己在去班罗的航线上意外落水了,被一条人鱼给救到了一座小岛上。那条人鱼还口吐人言,要她做他的配偶。 在她将他骗走支开后,她一个人划着船正准备离开那座岛,没想到被他追上来了。然后她就被他抓到一个暗无天日的洞穴里跟他死去活来地交配…… 接着忽然又回到了她从船上落水的那晚,她站在甲板上眺望海面,蒙蒙海雾里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 真是个离奇的梦…… 那么现在呢?现在她在哪儿? 艾比艰难地睁开眼,从混杂缭乱的景象里逐渐挣脱。一张凑得极为贴近的脸出现在她视线里。 合上眼睛轻叹了口气,这恐怖的梦竟然还没醒,她刚才又看到那条人鱼的脸。 随后她就感觉到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有人在摸她。顿时她心里猛的一跳,再次睁眼,看到的还是刚才那张脸,冷白俊美的面孔正关切地看着她。 下意识地就想弹坐起来,却牵扯到身体的疼痛。她这才意识到浑身上下的酸软与下体传来的痛意。 她扫了一下周围,发现已经不在昨晚那个小溶洞里了,而是她最开始醒来时见到的那个顶上开口的更宽敞一点的洞。 塞利尼见她终于醒了,一瞬间将她紧紧抱住,嘴里发出叽里咕噜她听不懂的音节。 自从那一晚他发情之后,已经过去了叁天。这期间只要是她醒着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被他缠着交配,每当她快要虚脱时,他就会将提前准备好的鱼糜喂给她。高强度的性行为和阴冷潮湿的环境,让她不出意料地发烧了。 塞利尼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冰冷的身体给她降温,但仍然不见好转,她烫得像被太阳炙烤过的沙子。 潮湿昏暗的洞穴并不适合生病的人类,于是塞利尼将她背着游到了最开始带她去的那个宽敞通风的溶洞里。 他将她放在干草堆上,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就像已经失去了生命,只有过度红热的脸和紧蹙的眉诉说着她此时的痛苦。 塞利尼调动起为数不多的有关人类疾病的知识,采来一些海草的叶片,将它们打湿擦拭着她的身体,这几天里他不断地给她喂着鱼糜和淡水。 溶洞里的那处小凹槽盛接的淡水是渔夫之前开凿的,当初是他发现这个溶洞,并将这里当成了一个祷告室,不过偶然被塞利尼发现罢了。 每到夜晚,塞利尼总要抱着她一同蜷缩在干草堆上,生怕黑夜夺去了她的生命,他湿冷如冰的脸贴着她烫热的脸颊,他感觉自己都快要变热了。 受伤和疾病对人鱼来说几乎意味着死亡,而脆弱的人类又怎么是它们的对手? 他一边祈求着海洋之神将艾比还给他,一边流着泪哀伤地歌唱,那是人鱼歌咏祈福时唱的曲调。老人鱼说他是唱得最好的,所以艾比一定会好起来。 艾比终于醒过来了,一定是海洋之神听到了他的祈求。 塞利尼嘴里不断地感谢着神明的恩赐。 她推开面前这条过分热情的人鱼,半撑着身体坐起来。她看看自己身上,盖着一片巨大的柔软湿润的海藻,掀开叶片,下面赤裸的皮肤上布满了红痕和淤青。 她虚眯着眼睛看向双腿间,害怕看到什么恐怖血淋淋的景象,结果却看到一些绿油油的植物碎渣似的东西糊在她的那个地方。 她用手捻了一点,嫌恶地闻了闻。 “海底水草,治疗。”一旁的人鱼说。 应该是他找来的治疗伤口的水草?算他有点人性,还知道给她处理一下。 艾比看向他,这时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坐在离水边有一段距离的平坦大石的草堆上,这条鱼怎么也坐这儿了? 他坐在干草堆旁,手撑在地上,那条漂亮的银白鱼尾上缠了许多杂乱的草叶,湿润的鳞片还沾上了泥土和沙石,掩盖了它本来的璀璨光华。就连他往常一头顺滑的银色发也有些杂乱粘结,这条鱼就像掉进草丛里打过滚儿。 尽管他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也总比她强。 她可没忘记是谁害得她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 “我的衣服呢?”她指指自己光溜溜的身体,问他。 塞利尼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之后,支支吾吾的,像是知道自己理亏,之前那晚太忙乱,衣服被弄坏了,也许掉进海里,随海水漂走了。他将她从那个小溶洞里背出来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衣服这事。 看他一脸心虚的样子,艾比也知道是被他搞丢了。已经无力跟这条鱼掰扯其他的,她顺手在地上捻起一根有韧性的细长草叶,将乱糟糟的头发随便绑了起来,免得碍事。 自顾自的艰难地从草堆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到更靠里侧的储存淡水的凹槽处,用手接捧着喝了些水。然后转身在周围搜寻了一圈,在角落里发现了自己的包袱,感谢这条鱼还记得给她拿上。 她将湿哒哒的包袱展开,许多东西都已经散落了,有用的东西只剩下一把小匕首,和那本笑话书……书页里的油墨已经模糊不堪,翻了翻,将书摊开在通风的地方慢慢晾干,用小石头压住。 弯腰拿起那只匕首,不断地在手里上下抛扔又接住,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塞利尼看着她的举动,以为她要向他走过来,却见到她径直向邻水的石板走去——那儿上有半只还没吃完的大鱼。 艾比坐在那儿,用锋利的匕首切了小块小块的鱼肉往嘴里塞。与第一次吃生鱼肉时的嫌弃不同,这次她吃得狼吞虎咽。 塞利尼看她终于开始主动喝水进食,心里很高兴。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过于的平静让他感到隐隐的不安。他知道自己前几天的行为伤害了她,她那晚在他脖子上留下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几乎看不见,但她对他的厌恶却深深地留在他的记忆里。 如果她醒来后对他发火或者是攻击他,会比现在这样更让他有确定感。 但他又有一个隐秘而侥幸的想法:也许艾比醒来后看到他尽心的照料……就变得没有那么讨厌他了呢? 塞利尼看着她的背影,纤细光洁的背上有着红紫的淤青,背脊清晰分明,棕色的长卷发被海草粗略地缠成一股垂在身后。 也许吃的差不多了,艾比稍稍直起了背,偏着头专注手上的动作。 将那把用来割鱼肉的匕首的刀锋在湿滑的鱼皮上擦了擦,将上面沾上的碎肉抹干净。 忽然,看见她抽起匕首,手起刀落。 狠狠地插进那条鱼后半截尾巴里。刀刃完全的没了进去,那条死鱼自然是一动也不动。 塞利尼一个激灵,身体一僵。 感觉她那把刀好像插进了他的尾巴。 —————— 某鱼:尾巴幻痛…… 24回木屋去 24回木屋去 醒来后的艾比只和他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询问她的衣服,第二句是: “带我回木屋。” 但塞利尼没有立刻答应她的请求。 艾比之前在木屋里找到了工具和船,差一点就离开他了,这让他心有余悸。如果她回到岛上的陆地,也许噩梦又会再一次上演。他记得她说过的话,她每一天都会想办法逃走,除非杀死她。 “不回木屋……在这里,塞利尼一起。”他拒绝她的请求。 艾比只是看了他一会儿,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但她那冷冷的目光让塞利尼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艾比不再是之前的艾比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塞利尼感到惊恐又茫然。 之前她会跟他做游戏,会跟他说话,还会摸他的头发和尾巴。而现在,艾比在那个不大的溶洞里开始了仿佛只有自己的穴居生活。 她将那块包袱的布条裁成长条围在身上遮挡关键部位,果断将那缺乏打理的缠绕成结的棕色长卷发用匕首割去,只剩下到肩膀的长度,并就着海水大概地梳理好。 塞利尼看她把割下来的长发随意地扔到海里,游过去将它们捡起来又放到水边的石头上,但她再也没有多看它们一眼,自顾自地忙其他的去了。 头发对人鱼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在必要的时候这些韧性极强的头发甚至能成为捕猎的武器,他们从不修剪,任其生长。他惋惜地看着艾比割下来的棕色长发。 艾比将空荡简陋的溶洞分成了睡觉的地方——为了离那条鱼远一点她专门将那堆干草挪到了更靠里的位置;用餐区域——用匕首片生鱼肉的石板;休息娱乐区——面朝一块平整石壁的角落。 没事的时候她就盘腿坐在那面石壁前,用在附近找到的碎石在上面刻刻画画,有时也会在那儿看那本晒干的已经看过许多遍的笑话书。 每当这时候,塞利尼双手搭在岸边,看着她的身影,很想知道她在看什么,她用石头在做什么? 但艾比仿佛打定了主意不再跟他交流,就连一个眼神也吝啬分给他。 之前在近海岸储存的食物已经不新鲜了,他现在已经度过了发情期,于是每天又去海里捕获新鲜的猎物,有时是鱼,有时是些海底可食用的植物。 他也会从自己的巢穴里给她带些以前珍藏的从沉船里找到的人类古董,或是死去的海底动物的漂亮的壳,还有些其他小玩意儿。希望她能喜欢这些东西。 但除了食物和水草,她不接受其他的东西,他送来的那些礼物都被堆挤在石头上,有些已经滚落进了水里。 夜晚来临后,艾比将白天放在那块珍贵阳光下晒干的水草拢在身上,最上面再盖上那片厚厚的海藻,以此来取暖睡觉。 而她知道,每当她躺下快睡着时,那条鱼就会悄悄从水里上来,用尾巴将她圈抱在怀里,将她好不容易捂暖和了一点的水草窝又弄得冷冰冰。她也懒得再去驱赶他,因为等她睡着后,他又会凑上来。 经历过之前的亲密接触,塞利尼喜欢上了触碰她的感觉,就像在拥抱着温暖的阳光。 就这样,一人一鱼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终于有一天,塞利尼的郁闷和难过忍不住小小地爆发了。 那天,艾比跟往常一样,吃完鱼肉早餐后,就将湿淋淋的水草铺在石头上晾晒,这里没有火,淡水也十分有限,这些水草只有鲜嫩的部分勉强可以生吃,其他部分就难以下咽了,只能用作铺床。虽然她并不打算在这儿久待,但仍想让自己过得舒适一点。 做完这些之后,她就靠着那面平时用石头刻画的石壁上,捧着那本书看了起来。那条鱼就坐在正对她不远处的石头边上,用手指慢慢梳理自己的长发,泛着银白的光泽,像是上好的东方丝绸,头发末端垂到了水里。 她坐着看书,稍稍抬眼就能看到他,但她却一次也没有看他。塞利尼说不清楚自己在生气什么。明明她已经和自己在一起生活了,也不再说着要离开他,但就是这样顺从的艾比,也变得陌生了,对他也更加冷淡。 那本可恶的、讨厌的书…… 塞利尼从石头上跳进水里,游到靠近她近前,长臂一伸将那本笑话书从她手里飞快地抽走,由于力气太大,不小心将书扯坏了,纸页散落下来,有些掉到了水里。 对上她不友善的质问目光,塞利尼一下子偃旗息鼓,也忘记了自己刚才的这么做的缘由。他从水里将泡软的纸张小心地捞起来,放到石头上,但已经是乱糟糟的一团,他用做了错事的心虚眼神看向她。 艾比没有追究他弄坏她的书的事,也不去捡地上散落的书页。她从原地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 他们离的很近,那双棕褐色的眼睛定定地注视他。被她冷落了好几天,骤然这样被她近距离地盯着看,塞利尼有点不知所措。 “艾比……” “塞利尼。”她叫他的名字,声音有些冷淡。 塞利尼看她。 “想我留在这里吗?我是说心甘情愿地留下,以后再也不会想要离开。” 他点点头。 “你想让我喜欢你吗?跟你一起在海里玩,对你笑,像这样每天抚摸你……”她说着一边抬起手在他的脸颊上轻抚。 还不等他贴近她的手心,她已经放下了摸他的手。 “想。想艾比……喜欢塞利尼。” “那你就要尊重我。”她捏住他的下巴,兀的逼近他,让他和她对视, “知道‘尊重’是什么意思吗?尊重就是,你不能把我关到溶洞里不让我出去,也不能擅作主张把我扯到海里去。” 塞利尼看着她眼睛里的强势和攻击性,心里却有什么被触动到了。 听她慢慢软化了声音:“我是人类,人类需要生活在陆地上,而不是水边的溶洞里。在这里待久了,我会生病的,变成像之前你看到的那样。” 塞利尼想起了之前她奄奄一息的模样,眼中有担忧浮现。 “带我回木屋去,我会开始学着慢慢喜欢你。” …… 塞利尼浮在水面上,从小木屋门前的木平台这里看过去,艾比短到肩膀的棕色卷发微微沾湿,蓬松得像一株有生命力的海草。 她用那张晚上盖着睡觉的大片海藻将溶洞里能用到的东西都装在里面,扛在肩上。里面有她晒的那些海草、她的匕首、还有他给她带的一些小玩意儿。 身上裹着的可怜布条儿在刚才出来时被海水冲走,她几乎赤裸着上身,光着脚踩在沙子上,大步坦荡地向小屋里走去。 塞利尼不舍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在原地停留了很久。 —————— 开始调教驯化鱼鱼… 25钓鱼 25.钓鱼 艾比回到了岛上的木屋,比她预想的更顺利。本以为要再跟那条鱼周旋一番,没想到他很快就同意了。在那洞里待的那几天,她感觉自己都快要发霉了。 她先是在木屋的小床上大睡了一场,醒来后将目前的情况重新盘算了一下。 船被弄翻了,指南针也丢了,那条鱼之后估计会变本加厉地看管她……真是有够糟糕的。 看来暂时是走不了了。至少得等她弄一个结实可靠的木筏出来,船她是做不出来了,但扎一个木筏还是能做到的。 这时的艾比无比感谢曾经在镇子上向老水手杰克请教时学会的知识。不过这也需要时间做准备。 还要解决那条鱼……她现在不会再把他当做无知好骗的人鱼了,只要他稍微察觉到不对,就会反应过来,论体力,她是毫无胜算的。又想起了那几天在溶洞里的屈辱经历…… 艾比咬了咬牙,她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她要完全地取得他的信任。这次,她会做到万无一失。 打定主意要徐徐图之后,艾比开始慢了下来,除了日常的到树林里搜集食物,将那条鱼定期送上来的鱼和可食用的海藻晒干便于储存。 她每天唯一能做的打发时间的事,就是看渔夫收藏的厚厚几本植物相关的书籍。 那是她在床底木地板下藏的一个锈迹铁皮箱子里发现的。这成为她为数不多能感受到与人类和外界交流的时刻。 书里面记录了作者几十年前环游新航线时发现的新鲜的动植物知识。还有许多有趣的异国见闻和海上生活的日常记录。 多么精彩的人生。艾比一边阅读一边羡慕,他见识了广阔的新奇天地,在许多国家留下了足迹,书里还夹了一张科学剪报,上面报道了这本书出版后引起的轰动。 一个人一生有这样辉煌的成就和经历,此生应该已经无憾了吧。 艾比看得入了迷,仿佛也跟着这本书的作者一起去到遥远的大陆,跟随他遇见那些形形色色的植物和当地人。 直到太阳西垂,橘红的落日一半露在海面上,另一半浸泡在海水里,将蓝色的海染成了橙子的颜色。 暖湿的海风吹得木头做的窗户吱呀的响,她循声望向窗外,看到远处的木平台上坐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知坐了多久。 身后是黄昏海水和落日,那家伙孤零零地坐在那儿,看着木屋的方向。 那情景猛地看去,还有那么一点儿可怜。 自从她再次回到岸上,她就有意控制着和他的接触频率和对他的态度,既不会像之前那样,对他笑脸相迎,也不会完全的躲开他。 除了捕猎,那条鱼就像无事可做似的,每当她看向外面,他都坐在那儿等着她,或者说,监视她。 她牵起一个嘲讽的笑。 不过为了她的出逃大计,她还是先合上了书。 下床,走出木屋,向木平台的方向走去。 塞利尼看到艾比从门里走出,她身上穿着渔夫宽大的粗布衣服,长长的裤腿被绞短,露出小腿。 棕色的头发蓬松地炸起,像是被扎束已久的芦苇恢复了自由。夕阳迎面映在她的身上,将她的头发照成了和晚霞一样的橘红。 她走到他的面前,弯腰看着他问道: “你还在这坐着干什么?” “……在,等你。”他微微仰视她。 说着,他抬起手,摊开手掌,向她展示手里的东西。 一个镶嵌有精致宝石的金光闪闪的手镯。 “送给你。” 艾比拿起他手里的那只镯子,在霞光中细细端详。 美丽的金子的光芒无论过了多久,她都是没理由拒绝的。她将镯子揣到衣服里, “谢谢。”她朝他笑了笑,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艾比。”他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吗?” 塞利尼带着点祈求的语气,说:“跟塞利尼,说话吧,多待一会儿。” 她回到陆地上,生活在那个小木屋里,他再也不能晚上偷偷地爬上石头和她一起在草堆里睡觉。 比起狭小的,他能够到的溶洞,陆地是他永远不能深入的地方,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岛屿,他也只能在木板平台边远远地看着她。这短短的距离,成为他无法逾越的海沟。 他想亲近她,但为了那个“尊重”,为了艾比能真正地喜欢他,留下来。塞利尼又做了身为贪婪自私的人鱼永远不会做的事情——将抓到的“猎物”又放跑,接受无法将其据为己有的结果。 他只能坐在这儿,等待她主动走近他。 艾比双手交叉抱胸,像是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想着要跟这条鱼说什么,最后找到了一句通用的寒暄, “你今天做什么了?” 听到艾比的提问,塞利尼仿佛积极踊跃想要表现的学生,尾巴在水下开始小幅地摇摆,充满热情地跟她说: “塞利尼,海藻,贝壳,艾比要。船,金子。”他指了指身后海面的一个方向,“鱼,珊瑚。” 塞利尼想给她讲述今天在海里给她收集海藻和贝壳时,意外发现了一艘新的沉船,这个手镯就是在那艘船上发现的,在回来的路上还发现了绚丽多彩的珊瑚丛。奈何他的人类语言水平有限,只能蹦出杂乱的几个词。 “……” 尽管明白一条会说话的人鱼已经十分稀奇,但艾比还是对他拙劣的表达能力感到头疼。他到底在说什么…… “能再说得细致一点吗?我不理解你的意思。”她露出疑惑的神色。 见她没听懂自己的话,塞利尼有些着急,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刚才那些词语。最后见她还是茫然的表情,他不觉沮丧起来,鱼尾也垂着不动了。 见气氛一下变得低落起来,艾比用手指抠了抠眉尾。看在他送她金子的份儿上,也为了之后这段日子在这个无人岛上她不会无聊死,跟这条鱼的交流能顺畅些…… 也许还能从他嘴里撬出一些有价值的海洋信息,以便以后她出去了能用上。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理由,最后这个让她眼睛一亮,毕竟这条鱼可是个海底通,只是话说不清楚。 “这样吧,塞利尼。” 听见她叫他的名字,抬头看向她。 “既然我要开始学着慢慢习惯喜欢你,那我们要多说话才行,可你现在说的话让我糊涂了。”她又回到了一边比划,一边放慢语速的状态, “你需要学习人类的语言,让我来教你吧。我来教你怎么说,这样我们就可以互相了解了。” 说了半响,塞利尼明白了她的意思,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他学会说话是模仿着以前饲养他的老妇人,还有渔夫,他开始自己说话,只有艾比一个人听到过。他希望跟艾比能够说更多的话,这样他们就会待在一起更长的时间。 “那好,我们明天见。” “明天。”他重复道,虽然之前也听她说过这个词,但对这个指代时间的词语还是感到模糊。 “明天就是,太阳落下海面,”她给他指着天边快要沉没的小半块太阳,“等太阳再次从海里升起来的时候,就是明天。” 塞利尼看向掉进水里的太阳,等太阳重新从水里出来,他们就会再见面了。 “明天……见。” 他看着她的背影小声说。 26给艾比唱歌 26.给艾比唱歌 艾比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比起费尽口舌,她以前跟更喜欢直接用拳头说话,后来去到老巴特家里,装成娴静淑女的模样就已经耗尽她毕生的耐心。 相比起教那条鱼分辨“马车”和“马匹”的区别,她宁愿去码头扛一天的货! “这个,有两个木轮子的,后面一个小木箱子,人可以坐在这里面,然后一匹马,用绳子前后绑起来……”艾比在石壁上用尖锐的石头画出形状,用简单的语言给他描述马车是什么。 “人坐在这上面,拿着鞭子……一种兽皮或是藤条做成的长条……”讲着讲着,看着那条鱼认真又茫然的神情,艾比叹了口气,将石头扔进海里。 塞利尼又在身下的碎石滩上找了块有着尖锐棱角的石头,递给她。 手里掂量着那块石头,坐在一块靠着石壁的大石上,一手撑着下巴,看着跟前的塞利尼。 他坐在那儿,身下是被海水冲刷得光滑水亮的碎石,浪花间歇往岸上拍打着,雪白的浮沫淹没浸湿他的尾巴。 月光亮堂堂的,白天阳光炙晒,夜幕落下后,温度凉了下来,艾比一般都是清晨和傍晚给他讲课。 虽然艾比并非多么博学的人,她自己也是后来巴特请家庭老师教她时才开始正式学习。但她想着,教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人鱼应该是绰绰有余。 但她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这条鱼的“文盲”程度。 她已经早上晚上连着教了他好几天,从最开始想尝试着教他拼写词语,到教他如何发音,最后妥协到给他画出相应的物品。 但一条生活在海里的鱼,又怎么会明白那些他没见过的陆地上的事物呢?哪怕曾经在别的人类那里听到过的那些东西,塞利尼仍旧是一知半解,没有概念。 艾比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给自己洗脑——不能生气,生气没有用,要冷静。 “这样,塞利尼,”艾比从大石上站起来,提起松脂油灯的灯罩,小心地跳到离他更近一点的石面上。 她坐在边沿,将那盏仅剩的油灯放到靠近石壁的位置,能更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图案。 “我给你讲讲我以前在陆地上的事情吧,这样也许你更容易听懂。” 塞利尼眼睛一亮,点点头,他想知道有关她的事。 只见艾比支起一只腿,手肘搭在膝盖上,另一只腿放松地垂下轻晃,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往。 “讲什么呢……嗯,让我想想。” “那就讲关于一个橘子的故事吧。”她在上面画了一个圆圈,又添了点枝叶。 “我小时候是个孤儿,那时在街上流浪经常吃不饱饭,瘦小虚弱,你只用一个手指头都能弄死我。”她抬眼看了看他,接着说, “有一天,有个老头儿跟我说有个救济院专收像我这种无依无靠的孤儿,里面有吃不完的浓汤和面包……”她在石壁上画了一座房子、一个碗、还有面包的形状。 听见“面包”两个字,塞利尼眼睛更亮,似乎都能感觉到他尾巴摆动的幅度变大。艾比朝他翻了个白眼,看他这样的,估计也是被骗的份儿。 “于是我就跟着他走了,结果才发现,他是将我这样的小孩儿搜罗起来,卖给赌场和妓院,去里面当小喽啰,或者是当童妓。” “我发现不对劲,就赶紧跑了,趁乱混上了一艘货船的船舱,躲在装着粮食的麻袋堆里。” 她继续在潮湿的石壁上画着小人儿、帆船。他也许并不明白有些词的意思,不过没关系,她也不是为了说给他听的。 塞利尼聚精会神地听着她的讲述。 “后来我就跟着那艘船,到了一个小镇上。从码头上来,一路跟着人群走进城镇里。那真是个繁华的小镇,平整干净的石头路,宽阔的街道,两旁阳台长满鲜花的房子,阳光从没有那样明亮地照在我的身体上,就像来到了天堂。” “一路上只吃了些粮食袋子里的小麦,我饥肠辘辘地走进集市里,里面十分热闹,很多的肉类、水果和蔬菜,还有皮革、布匹、香料……你能想到的一切都能在那里找到。我坐在墙根下,嗅闻着那些迷人的气味,想象着在大口地吃着它们。忽然,” 她在石壁上的小人儿旁边画了一个圆圈, “不知从哪儿滚过来一个橘子。一个橘子,完美的表皮和形状!没有一点腐坏……” “嘿,你知道橘子是什么味道吗?” 塞利尼摇摇头,他并没见过橘子长什么样,也许以前在“老爷”那儿见过,但他也不知道那是橘子。 “成熟的橘子的果肉饱满甘甜,轻轻一咬汁水就流进喉咙里,橘子皮有种刺激的清香,让人忍不住想一直闻……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橘子。” “好了,这就是一个橘子的故事。我讲完了。” 说完,艾比将已经磨钝的石块远远抛进海里,伸了个懒腰,双手撑在石头上。 塞利尼看看那石壁上满满当当的图案,回想并试着去理解她刚才讲的故事。 他模模糊糊地明白她曾经的遭遇,饥饿是和受伤并列的灾难,她讲的关于过去的事,算不上美好。 尽管艾比并没有表露出悲伤,但塞利尼却感觉出她隐藏的低落情绪。 海风静静地吹拂着,带起浪涛和海鸟的呓语。 “今天的学习结束,我要回去睡觉了。”她打着哈欠站起来。 “艾比,等等。” 她提着灯回头看他,他伏在石滩上,抬头望着她,冷白的皮肤在月光下变得清透中渗着寒意,显露出海妖的精魅与神秘。 “塞利尼……想给艾比,唱歌。” 话都说不清楚,还会唱歌呢?她挑眉。 对了,应该是唱他们人鱼的歌,在人类的传说中人鱼的歌声向来以美妙动听着称。 “等一下,”艾比忽然想起了什么事, “之前……你是不是我落水那天在海雾里唱歌的那条人鱼?”她怀疑地问。说起唱歌,她没来由地想起那个场面。 知道她是在问什么后,塞利尼点点头。 “那也是你把我拖到海里来的了?” “嗯。塞利尼找到艾比,带艾比……来这里。”他说,并丝毫不觉得愧疚。 猛然得知以为救了自己的神秘生物,竟然是害得她沦落到这荒岛的罪魁祸首,一时间百感交集。 “塞利尼……唱歌。”他再次提醒她。 “……行,你唱吧。” 艾比没话说了,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放下油灯,她彻底仰躺在石头上,像是已经不计较他干的“好事”了。 塞利尼开始轻轻吟唱着。 那声音有些奇特,绝非人类的声音可以比拟,跟那次她在船上时听到的他的歌声有些像,但又更加的舒缓轻柔。 飘渺旷远的歌声在风中荡漾,不知道他在唱什么,这些歌有意义吗?还是随便哼哼的?不知道。不过倒还十分的助眠。 艾比睡着了。在他算得上优美的歌声里渐渐步入梦乡,她可不会夸他唱得好,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人鱼的吟唱在海风里汇成一艘小船,将她轻轻托起。漂游在静谧的海上,一叶孤舟,一盏灯火,就像被放逐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小船载着她,仿佛有谁在推着滑行。 远处有一个光点,那光芒越来越近,慢慢的她看清了,是灯塔的光……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只有那歌声绵延不绝,如梦如幻。 躺在石头上睡觉的女孩儿,蓬松的短发被风吹起,瑟缩着打了个寒颤。那条人鱼将尾巴围拢,将人圈在怀里,用冰冷的身体阻挡着凌乱的海风。 “扑通。” 那盏灯被他尾巴不小心扫到了海里,一点人造的微光熄灭在海边。 塞利尼望了望灯掉落的方向,想着要不要下去捞。 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挪动身体半分。拥紧了怀里温暖的娇小的人,继续给她哼唱着。 人鱼的歌声可以是诱惑船员坠海的甜蜜梦瘴, 也可以是抚慰人心的万能灵药。 27海螺 27海螺 无云的澄澈蓝天,阳光照晒着这座小岛,干燥的细沙上有小蟹钻出的窟窿,还有贝壳的碎渣被海水冲刷到岸边。 清澈见底的青蓝海面上有水波晃荡的银白色花纹。小木屋静静地伫立在那儿,任它身后的密林声涛作响。 那木板平台的半人高的木桩上,拉起了几根细绳,上面挂满了成片的干海带,仿佛搭起了两张长长的幕布。 这会儿太阳过了正当头的时候,远远的看见那条人鱼从海底深处游过来了,他没按往常那样去平台那边,今天来得也格外的早。 塞利尼将东西从艾比给的渔网兜里倒出来,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海螺堆在沙滩上,堆成了个小山包。 看向小木屋的方向,望了一会儿,没见有人出来,他也不急着呼唤,就地躺在沙滩上,一半的身子露在干岸上,身下的尾巴泡在海水里。 透薄如冰晶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不时有白色的海鸟滑翔过蓝天。身下的沙子被晒过后有些烫,热度向他的身体蔓延。 他的耳朵动了动,嘴边弯起藏不住的笑意。但还是没有动作。 湛蓝平整的天空上出现了他一直在等的人。 艾比戴着一顶大大的草帽,低头看着他。抬起脚在他肩膀上踢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他是否活着。 “在这躺着干什么?是嫌太阳不够晒吗?”他听见她问他。 “在等你。太阳很暖和。” 经过她持之以恒的教学,这条鱼总算有了一点点的长进,能简单说明白一些话了。 “哦。” 艾比没兴趣再多搭理他,放下手提的木桶,就坐在那堆海螺跟前。 她昨天让他试着能不能找到些小型的可以吃的海螺,今天下午带给她。虽然是小型海螺,但个头依然很可观。 她头戴着草帽,盘腿坐在沙子上,烫热的温度让她一开始打了个激灵。还是一身短衣短裤的装扮,经过一阵子的烈日海风吹拂,她都感觉自己的脸像撒了盐一样干疼,只能尽量躲开日头,减少出来的时间。 从桶里拿出一块石板,还有一个锤子,将海螺放在石板上敲开,再从壳里挑出肥美的螺肉扔到旁边的木桶里。她处理这个可是一把好手,以前经常替镇上的渔民处理这玩意儿,还能赚点零钱。 塞利尼见她已经开始自顾自地做起事来,没再搭理他,于是他躺不住了,翻了个身坐起来。 向她伸手递出个东西,艾比一看,是个小孩儿拳头大的光滑的彩色石头,形状有点怪,看样子不像是人类加工过的,倒像是天然的石头。 “好看的石头,送给艾比。” “艾比喜欢吗?”现在他还学会了问这一句。 艾比从他手心里拿过那块石头,哐当一声扔进木桶里,“喜欢,谢谢。” 见她收下,塞利尼满足地笑了。然后又往前凑了一点,从那小山似的海螺堆里拿了一个。 艾比让他找来这些小东西,再把它们的壳儿敲碎,只是为了食用里面的肉? 人类可真是奇怪,明明有肉质鲜美易得的大块鱼肉,却要费劲力气去吃这些小东西。 他伸出利爪,在海螺的口缝处戳弄,感受到危险的弱小生物紧紧闭着口。塞利尼捕杀凶猛猎物时游刃有余,但对这长满藻类的“小石头”束手无策。 艾比见他在那儿手忙脚乱的弄了半天,也找不准窍门。无奈将海螺从他手里拿过来,放到石板上,对他说: “像这样,从鼓起来的一边很快地砸下去,控制好力度,敲碎壳但不要砸烂里面的肉。” 清脆的一声,海螺壳碎了,软黏的螺肉被她挑起来扔到桶里。 塞利尼认真看过她的演示,像是恍然大悟一般。 拿起一只小海螺,放在手里,他专注地盯着它,两只手掌一上一下地合拢一按——那崎岖坚硬的海螺外壳就轻易地碎开。 他高兴地伸出手给她看,就像在邀功求表扬。 好吧,他皮糙肉厚的,力气大,正适合干这事。 “做的不错,塞利尼。”艾比礼节性地夸了一句,却也没有多热情,这已经是正常情况下她对他能做到的极限。 接下来有了塞利尼徒手开壳的帮助,速度快了不少。 过程里只听见“咔咔”的螺壳碎掉声音,一人一鱼没有说话。 自打艾比从溶洞里出来了之后,她就变得沉默了许多,除了她教他说话的时候,平时她并不愿意单独跟他待太久。 对艾比来说,不提新仇旧恨和另有所图,单就论他俩的情况,她跟一条人鱼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沙滩上的影子慢慢拉长,时间也逐渐过去。 那一堆的海螺越来越少,最后终于见了底,沙滩上撒了一地的碎壳儿,螺肉盛了大半个木桶。 艾比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身体,准备站起来。塞利尼见她似乎马上就要走了,这才磕磕绊绊地问出一句话, “艾比,是要吃这个‘海螺’吗?” “是的。”她有点奇怪地看他,明明之前她跟他说过的。 “该要,怎么吃呢?”他又问,塞利尼知道人类的食物大都要经过一些“处理”。 耸耸肩,他问这干什么,不过还是回答他,“用清水冲洗过后,放到锅里煮熟,可以加点野菜或者是海带做成汤,也可以煎着吃。” 看到他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茫然的神情,她知道他又不明白了。但她坐在这儿敲了一下午的壳,没心情再跟他解释,扶了下草帽,从沙滩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沙粒,就准备走。 “这些海螺不漂亮,艾比想要漂亮的海螺吗?明天我找来送给你。” 塞利尼现在就像一个拼命想找话题拖延时间,留住心上人的笨拙人类男人。 “哦,谢谢了。比起那个,我更希望你给我带只活螃蟹。” “好,螃蟹。”他点头。她给他上的第一课就是从海里的东西开始学起,那些他无比熟悉的动植物在人类语言里的名称,他知道螃蟹。 “你要回去了吗?”他问。 “是的。” “再等一会儿吧。塞利尼想跟艾比,一起看日落。”他终于说出了真实目的。 他喜欢看太阳慢慢掉进海里,那时的天空会很漂亮,他想和艾比一起看。 艾比提着木桶,转过身朝他看去。 塞利尼侧身坐在沙滩上,银白的长发垂在身前,那双比海更蓝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慢慢西斜的落日照在他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浮光。 28你在引诱我(微H) 28你在引诱我 看落日? 艾比看了一眼海面上的那轮橙红落日,霞光满天,红云遥遥的漂浮在天际。 长呼了一口气,仿佛无可奈何。她放下手里重重的木桶,桶的底部陷进松散的沙子里。 看会儿夕阳也没什么,那就再等会儿吧。 她坐在干燥的沙滩上,将鞋子踢到一边,脚趾缝里有刚才坐那儿敲海螺时沾上的沙子,还有细碎的壳。 将双脚伸进涌动的海水里,任由轻盈的浪花将它们冲走,冰凉的海水将潮湿水汽从脚底渗进身体,水流像是有着灵魂一般簇拥着她的小腿。 艾比难得感到放松,双手撑在身后,惬意地张开脚丫感受海水与晚风的轻抚。 很快她就感觉到有个同样冷冰冰的东西在“摸”她的脚。 她睁眼一看,是塞利尼正用尾鳍在触碰她的脚。他们的“脚”一同浸在浅浅的海水里,在浪头下去的时候,就会显露出来,他鱼尾末端的薄透尾鳍搭在她的脚上,有点重量。她甚至能察觉到他在用尾巴若有若无地“挠”她的脚心。 皱了皱眉,看向旁边那条得寸进尺的人鱼。 感觉到艾比看他的目光,塞利尼的微笑里带了一点忧郁, “艾比,没有尾巴……” 什么叫她没有尾巴,她有那玩意儿才是奇怪。将被压着的脚抽出来,将身体往旁边挪了一下,离他远一点。 “我不需要那个东西,我是人类,不是人鱼。”她凉凉地说。 听到她的话,塞利尼的眼睛黯了黯。 看向她的侧脸,艾比将草帽摘下了,一头棕色的蓬松短发,在霞蔚夕阳里的光照里透出淡淡的粉栗色。 灵动狡黠的眼睛此时静静地看着天边的晚霞,那倔强的嘴唇微抿着。 这样的艾比让他感觉遥远,不仅仅是他们分开坐着的距离。 塞利尼忽然也撑起身子,朝她的方向坐过去一点。艾比又向更远处移去,紧接着他也跟上。 两人就这样幼稚地几番来回,最后艾比受不了了,正欲起身,就被塞利尼扑倒将她按住。 艾比瞪大眼睛,用指责和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他,塞利尼目光闪躲,不敢正眼瞧她。 艾比定了定心神,一瞬间仿佛想到什么。 她突然抬腿勾住他腰间和鱼尾交界的地方,塞利尼明显身体一僵,有片刻的晃神。就趁着这时,艾比迅速将他推开,准备逃脱。但塞利尼闪电般的出手扣住了她的脚踝,让她没跑出两步就跌倒在细软的沙滩上。 该死的……又是这招。 将艾比拖回来,两人又陷入了新的缠斗。她被他揽在怀里,死死地揪拽他的头发,扯他的耳朵。塞利尼忍痛将她紧抱着,就像拥抱着布满荆棘的珍宝。 他们在沙滩上翻滚了几圈,艾比用膝盖顶踹死死缠着她的尾巴,但脚趾甲却不小心刮到坚硬的鳞片,引得她阵阵嘶痛。 动作间两人身上都沾上了沙子,显得狼狈又慌乱。 艾比看着塞利尼,背后是橙红的霞光,将他冷白的皮肤映得都有了血色和温度,他碧蓝晶莹的眼睛上的浅色眼睫沾上了一些沙砾,就像白雪上落了草木灰。 他也在看她,眼里的粼粼波光像一汪海水。如瀑的银白长发散落,他慢慢俯下身,靠近她。 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艾比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的侧脸贴上了她的脸颊,带着他冰凉的体温,像一滴水落在她脸上。 他结结实实地将她抱在怀里,头埋在她的颈窝,紧贴的胸口能对比出跟人类稳健跳动的心脏不同的,人鱼缓慢微弱的心跳。 他好像……总喜欢这样紧紧抱着,还爱用脸蹭她,是鱼的习性?可这难道不是……狗吗? 不管是鱼还是狗,顺毛都是这时候的明智之举。艾比抬手摸上他的头发,在顺滑的发丝间下意识地用手指轻梳。 她无意间的动作让塞利尼缠的更紧,嘴唇也贴在她的耳朵上,濡湿的舌轻轻地舔。为配偶梳理头发,是十分亲密的举动,是只有极少数感情深厚的人鱼伴侣间才会做的事。 耳畔的敏感激起一股电流似的触觉,一点点轻微的声响都被放大无数倍,仿佛那家伙在她耳朵边吐了个水泡泡,吹破后的水流进她的耳朵里,让她的脑袋也变得晕乎乎。 艾比咽了一口口水,将他埋在颈间的头拉开,两人的鼻尖近得快要碰在一起。看了他半响,鬼使神差地按下那张美得过分的脸。 吻上那高耸鼻梁下的嘴唇,始终湿润着带有海草气息的唇。她的吻来得猝不及防,塞利尼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睁着眼睛看她。艾比用手蒙住那愚蠢又煞风景的眼神,她的手覆在他的眼睛上,轻眨的眼睫划过她的手心,有些痒。 耳边是浪涛和树叶碰响的声音。柔软湿滑的舌交缠依偎,汲取对方口里的津液。海风拂过他的长发,一些散落在她的脸上,像一张小网。 片刻后,像开始时一样,她又突然地主动结束了这个吻,骤然清醒过来, “你在引诱我。” 用力捏住他的下颌,紧盯着这条人鱼,她笃定地说。 “什么是……引诱?”塞利尼俊美的脸被她捏得嘴唇嘟起来,显得滑稽又别扭。这个高级的人类词语他的确不明白。 艾比冷哼了一声,这条鱼装傻的本领还真是厉害。她可不觉得她会莫名其妙去亲他,一定是他施展了什么妖术或是咒语,以往总听人说,人鱼拥有着非凡的魔力,会迷惑人的心智。 她看了一眼塞利尼这幅茫然又呆傻的模样,很难将他跟传说中那些呼风唤雨,掌握法术的人鱼精怪联系在一起,而且到目前为止,她也并没有看到他显示出什么神奇的力量。 艾比就着两人现在的姿势翻了个身,将他压在身下,坐在他劲瘦的腰腹间,腿下是宽阔健美的肌肉和滑腻坚硬的鳞片质感。 “你会什么法术么?” 她一只手撑在他头侧的沙子里,另一只手抬高了他的下颌,带着审视和他四目相对。“比如引发海啸、永远不死、操控人类的意识……” 塞利尼眨了眨眼,那些是什么?控制人类?如果他们会那种“法术”,人鱼种族又怎么会至于被逼到差点儿灭绝呢? 至于水手被人鱼歌声吸引坠亡的事,人鱼是有着夜晚月下礁石歌唱的习俗,偶尔被路过船只撞见,一些本就长期压抑的船员被臆想俘获后作出的行径,也成了他们人鱼的罪名。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这些。 “你之前的眼睛变颜色,还有耳朵,脸上的鳞片,”她摸他的耳朵和眼下的皮肤,“那是怎么回事?” 被她摸的有些赧然,塞利尼不好意思地说:“塞利尼发情时,会变成那样。”一些原始的体征会在交配时重新显现。 “还有受到攻击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发情?”她就像是在问‘你什么时候进食’一样自然。她得提前知道有个防备,否则万一又会像上次那样,差点死掉。 听到她的话,塞利尼眼睛明显一亮,脸上欣喜和羞涩交加,但还是如实地说道:“塞利尼不知道。” 作为一条缺乏经验的离群人鱼,这也是他第一次发情,还没有摸清楚规律。 艾比松开捏住他下颌的手,塞利尼稍稍松了口气,小心地观察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她现在想做什么。 只见她的手滑过他的胸膛,慢慢向下移动。抚过腰间的浅色鳞片,落到她坐的位置下面几寸,在一处微微凸起的地方停下。 塞利尼睁大眼睛看她,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看到他的反应,艾比就像玩捉迷藏获胜的小孩子,带着一点挑衅和不怀好意的笑, “找到了呢……” —————— 待会还有一章加更…… 29沙滩上的性交(H)(200珠加更) 29沙滩上的性交(H) 与其担心不知这条鱼哪天会发情发狂,被动忐忑地等待。不如提前训练一下这条鱼,为她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同时也为了…… 艾比目光平和地看着塞利尼渐渐乱了呼吸,她的手指在鳞片的缝隙周围抚动、指腹勾勒着凸起的轮廓,直到那个地方鼓起得越来越大。 覆盖的鳞片下渗出一些黏液,指尖沿着翕开的隙口轻挑开,一个圆钝硬挺的凸起就碰到了她的手指,扬了扬眉毛,看着被压坐的塞利尼露出局促紧张的表情,他的腰腹肌肉也紧绷起来。 在她的撩拨下,性器逐渐充大挺拔,完全从生殖腔里伸了出来,昂扬着被她握在手里。 艾比歪了歪头,稍稍挺直了身体,一只手背在身后来回的在粗长的性器上套弄,那东西的尺寸差点她握不住。之前那只插在沙子里的手按在他的腰间,手掌隔着沙砾与他的身体摩擦,引起微弱又奇妙的痒意。 塞利尼微张着口,心跳开始急促搏动了起来。 “艾比……”他伸出手想摸她的脸,却被她躲开了。 她微微转头用余光看了一眼,之前在黑漆漆的溶洞里根本没有看见那东西长什么样。只见她手里握住的东西颜色浅淡,但又十分狰狞硕大,木杵状的性器上面有凸起的骇人经络,比之人类的阳具顶部更加钝窄,顶端有虬结的脉络包缠着,仿佛随时会活动起来,在某处深深扎根成结。 塞利尼的胸膛起伏着,看着骑坐在他身上艾比,覆上她的手贴在他的身上,心底的渴望不断地滋长,本能在不断地冲击他的心神。 “别动……如果塞利尼想要和艾比做那件事,就要听艾比的话……” “听,艾比的。”塞利尼忍耐着身下的刺激,收回想要揽住她腰的手臂,顺从地说。 “乖,”她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但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慢慢加快了手上套弄的速度,在那粗长的人鱼性器上抚动,灵活的带着热意的手指在一些凸起和沟壑的细部滑动抚摸,让它逐渐坚硬,完全的展露出收缩的每一寸。 生殖腔里、性器顶端不断渗出润滑的黏液,被涂抹在茎身上,手里的黏滑的水液发出暧昧淫荡的细微声响。 他的鱼尾激烈地紧绷着、难耐地在浅水里扭动,溅起水花,但被她坐着的腰腹却并无晃动。塞利尼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要炸开了,被艾比手握住的地方传来的快感让他感到战栗,但同时被压抑的欲望像是巨浪涌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包围着他。 看着他急促的呼吸,清明纯净的蓝色眼睛也渐渐浑浊了起来。 忽然,艾比放开了撸动他性器的手,那硬挺的肉茎暴露在空气中,被催发到了蓄势待发的成熟模样,从浅淡的颜色透出一点红色,在银白闪亮的鱼尾上十分显眼突兀。 被挤压揉弄的快感戛然而止,塞利尼屏住呼吸,茫然地看向她,尾鳍也小心翼翼地停在水里。 艾比转了转有些酸的手腕,然后双手交叉脱掉上身的粗布衣服,和及膝的短裤,将它们扔在远处干燥的沙滩上。 这是塞利尼第一次在白天看到艾比赤裸的身体,人鱼没有蔽体的观念,只有人类才将种种繁复衣物穿在身上,在他看来,那些就是人类的“鳞片”。从前在老爷处看到的荒诞淫靡,他看到那些光溜溜交合的人类时没有什么情绪,甚至觉得反感无聊。 艾比光裸的身体在红霞背光里,抬手梳了一下蓬起的头发,蜜一样的肤色和美丽的容颜,她坐在他的腰间,她的体温和他的互相渗透着。 塞利尼感觉,从前在水池子里时掉进人类酒瓶时的眩晕感,又回来了…… 她秀美的脸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嗯呃……” 塞利尼不禁发出一声闷哼,颈间传来了压迫感,伴随着些许的窒息。 她离他很近,双手环掐住他的脖颈,慢慢收紧,就像渔夫开始收紧渔网。 蓝色的眼睛微微睁大,她在看着他,那双棕色的眼睛在光线下像一种琥珀色的宝石,他想起来以前好像有收集过类似的石头。 她还在继续收紧着,留给他的空气越来越少,不知道会不会停下。一向警惕且强大的人鱼并没有任何要攻击的迹象,他束手就擒地躺在地上,任由她的动作。 艾比注视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几乎是要试探他忍耐的极限。 这是个合适的机会吗? 就在这里,就是现在…… …… 似乎有那么一瞬,塞利尼感觉自己已经濒临窒息。但下一刻,大口的新鲜空气就涌入他的肺里。 生理性的泪花凝在他的眼角,就像海水浪花溢进眼里。 紧接着,嘴唇贴上了一片柔软的触感,她湿滑的舌头探进他的唇缝,他热情地迎接她的到来,与她亲密地唇舌交缠。 她温热的呼吸覆在他的面上,那么轻缓又温柔,像盛夏的晚风。 塞利尼悄悄地环抱着她光洁的背,将她与自己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他的腹部沾了些湿润的水渍,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腰腹被她的双腿夹紧,湿润娇嫩的腿心慢慢坐上他昂扬的巨物,她的眉心皱起,似是忍着痛苦,但却并没有停止动作。 一点一点地完全坐入,那东西几乎要将她贯穿似的,每移动一点,她都忍不住轻抽气。为了迎合她,塞利尼也慢慢地向上挺动,小幅地抽送。 饱满的胸乳紧贴着他坚实宽阔的胸膛,她整个人伏在他的身体上,就像在驾驭一艘暴雨中的帆船。 艾比的手覆上他的脸颊,尽量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是……人鱼,你有鳃吗,像鱼那样的鳃……” “有的。”塞利尼说。 “在哪儿?” 塞利尼拉住她的手往他耳后的位置摸去,她摸到几道仿佛刀刻似的印痕。艾比的手沿着缝隙边缘轻轻摩挲,她仿佛感觉塞利尼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她侧首凑近他耳边,看清了那鳃的模样,并不十分可怖。她的气息呼在他最敏感的地方,下意识地紧张翕合。很快那里便传来濡湿暖热的触感。 她的嘴唇含上他的鳃部,慢慢含吮。湿润的舌尖在狭隙边缘游走勾舔,她的每一次喘息和轻吟成百上千倍地钻入人鱼灵敏的耳朵。 她骑坐在他身上,狭窄的甬道每一次的挤压和吮吸都让他着迷,她附在他的耳边,说了许多的话,但他几乎没有听明白,因为他的所有意识都已经被漩涡吸收,再分不出心神。 人鱼碧蓝如洗的眼睛此时陷入朦胧的情迷,像画家珍贵的靛蓝颜料溶在水里。 “现在会发情了吗?” “塞利尼是条好人鱼吗?” “你会听艾比的话的,对吗?” …… 太阳落下海面,星星洒满了夜空,虫鸣浪涛的声音回荡在海湾。 戴草帽的女孩儿早就回木屋去了,空旷的沙滩边只剩下那条人鱼,呆呆地躺在那里。 忽然,仿佛回过神来。 神经质的人鱼像泥鳅一样在原地来回打滚,有力的鱼尾将平整的沙子生生地刨出一个凹坑。 月光映照海边,椰子树的影子被拉长。他舒适地蜷躺在里面,一边嗅着沙子里的海汽,一边回忆着刚才艾比骑在他身上的模样。 她的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抚摸着他的身体,另一只手在他的颈间耳后摩挲,寻找着他的鳃。 她潮红湿热的脸贴在他冰凉的耳边,笑着叫他“小鱼”……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在加快,刚才恢复的耳鳍又快要冒出来了。 这种激烈的兴奋和愉悦,胜过世界上最松软可口的面包,就像浸泡在幸福的海洋里。 身为一条人鱼他一向对沙滩没有什么好感,但他此刻却想在这个沙坑里永远待下去。 —————— 某鱼:她叫我小鱼诶,艾比怎么会害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