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朋友开始练习》 楔子 舞蹈教室的空调不断吐出沁凉的风已经两个小时，汗珠却因卖力地舞动而挨着两鬓滑落，衣服上依附着薄汗，无法驱赶的湿闷感催促着我赶快结束这段落的教学。 「今天练习到这里，下一次的进度是第二段主歌。」 「谢谢老师。」学生们异口同声地说，同时脸上也绽放出笑容。 「回家别忘记复习喔！」我看着脱下室内运动鞋的学生，出声提醒。 「好的，老师再见。」 挥一挥手，目送着学生一个个走出教室。 偌大的舞蹈教室剩下我一个人，关掉所有音响设备，检查整间舞蹈教室有没有学生遗留的私人物品之后，拿起我的包包，随手按下电灯开关。 与舞蹈教室其他的老师道别，我走向离这里最近的捷运站，戴上口罩，融入熙攘的人群。 沿途经过了一家用樱花窗贴装饰落地玻璃的蛋糕店，这家店总会依季节变换窗贴样式，吸引路人的目光。 ——原来已经春天了啊。 拿起手机看了一下锁屏显示的日期，三月五日。 「忙内，生日快乐！」记忆里，耀眼的舞台灯光、台下眼神专注的观眾、移动式摄影机的拍摄，以及她的声音依旧清晰，但今年我的生日在忙碌中度过。 已经是不会在意有没有人帮我庆生的年纪，也不会在意多少人还记得我的生日。 ＊＊＊＊＊＊ 回到家洗去一身黏腻，卸下教课的疲惫，换上面对观眾的灿烂笑容，进入手机的应用程式后轻触萤幕中央的红点点。 「哈囉，大家晚安。」与观眾们的互动已经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份，能暂时掩埋我所有负面的情绪。 「今天一样是回答限时动态上的问题喔。」我点选功能表后，萤幕上出现一个问题视窗，我和观眾同时能看到他们所发问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突然让我说不出话。 直播留言区开始被『想知道！』、『可以说吗拜託！』、『要熬过几年才能成功啊？』、『这也是我的梦想呢！』之类的留言快速佔据，我却愣愣地望着那个问题，欲言又止。 『请问可以分享关于在韩国当练习生的事吗？』 小小的白色提问框被黑色粗体字填满，而我脑袋里充斥着在韩国那些年来的日子，一不小心就跌进回忆漩涡里。 故事的展开，在我懵懂、怀抱着梦想的荳蔻年华。 在那之后我终于知道，要挥洒多少汗水才能成功站在舞台上发光发热，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追上她的脚步，成为她的队友。 第一章 徵选（１） 「拜託，可不可以让我参加？」面对父母不同意的表情，我的双眼虽然坚定地望着他们，眼泪却不断在眼眶中打转。「不知道要等多久这家公司才会来台湾，说不定他们未来不打算海外徵选了……」 「我们这次去韩国的目的，是为了庆祝你的生日，我们都安排好要去哪里玩了。」妈妈双手叉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想去任何安排好的行程，也不要生日礼物，我只想要参加徵选。」我知道这样的坚持很任性，但是我不打算退让，深怕我一妥协，距离梦想的路途将会更加遥远。 「自由行的确没有更变行程的问题，但是……」爸爸紧皱着眉头，拖了长音，似乎思考着该怎么劝阻我去参加徵选，接着才开口：「那你在台湾的学业要怎么办？国中一年级都还没读完就要出国发展了吗？」 「我想要等到当上练习生的时候，让公司帮我安排学校。」 「唐昕恬，演艺圈不是一条好走的路。」爸爸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你这个年纪应该要好好念书，在韩国当练习生没那么简单。」 「我想要听你说说看，为什么坚持要到韩国当练习生？」妈妈似乎想要知道我对于自己梦想的看法，她转头对爸爸说：「我们先听她怎么说，再来决定要不要带她去那家公司参加徵选。」 「因为……」 在我幼稚园的时候，所有小班的学生要准备一场舞蹈表演送给大班的毕业生，当我入学的时候，距离幼稚园的毕业典礼只剩下两个星期。 所有的小朋友都学会了整首歌的舞蹈动作，只要重复练习，不要忘记舞步就好。我因为刚入学，什么舞步都不会，老师为了让我在上课期间融入群体，只好在舞蹈课的时间，把我安排在队伍中最后一排角落的位子。 「昕恬，跟着前面同学一起跳喔。」老师轻声在我耳边说。 「嗯。」我用力地点点头。 每天卖力挥动我的手，使尽力气地蹬脚跳，想办法跟上同学们的节奏，随着音乐节拍摆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天比一天有自信多了。 两个星期后，我被老师临时安排站在队伍最前排的中央位置，同时也被大人看见我的舞蹈天赋。 爸妈在我大班毕业的那年暑假，报名了芭蕾舞蹈班，从此正式开啟了我学习舞蹈之路。 升上国中之后，韩国音乐在台湾开始流行，我看到韩国女子团体整齐划一的舞蹈，忍不住跟着模仿每个扎实有力的动作。短短的半年内，我上网看影片学习更多舞蹈风格，最后连听到欧美音乐，也会随之起舞。 我和几个同样热爱跳舞的同学会在放学时间的教室、或是周休二日的捷运站大镜子区，练习韩国女团回归歌曲的舞蹈。 喜欢追星的我，当本命团体有回归舞台的时候，总会紧抓着电视遥控器，不让任何人转台，期待每次舞台绚丽的灯光和明星的主打歌曲，甚至开始嚮往跟他们一样在舞台上被粉丝应援声包围，更开始有了在直播与纷丝互动、与同团体队友一起到处宣传、在签名会与粉丝握手合照的幻想。 「因为……跳舞是我唯一的专长，我真的非常喜欢跳舞，也嚮往在大舞台展现才能，想要拥有很多粉丝。」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更喜欢韩国练习生的制度，还有与其他练习生一起努力的团体生活。」 爸妈陷入了沉默，空气突然凝结，我仍然不想放弃说服他们让我参加经纪公司徵选的决心。 「我想要接受更多舞蹈上的磨练，还有训练我歌唱的能力。如果这次徵选有被选上，代表我有实力进去当练习生，你们不用替我担心，无论有多辛苦我都想自己体会。但是，如果没有选上……」深吸一口气，我做了一个攸关梦想的决定。「那我就再也不会吵着要参加徵选，也再也不想要当练习生，我会继续认真读书。」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当时没有坚持我的梦想，就没有机会遇见她，也无法成就那辉煌的过往。 第一章 徵选（２） 要去韩国的事我并没有和身边的同学分享，包括平时放学以及假日一起练舞的同学，因为我并不想透露，这次在韩国的两天两夜自由行，其中一天要去经纪公司参加徵选。 我心里有最坏的打算，万一没有被选上，我还得回台湾继续完成学业，不希望有人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看待我的梦想。 星期五晚上的飞机抵达韩国，这天也是经纪公司徵选日的前一天，我躺在洁白舒适的饭店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明天评审老师播放随机音乐时，我该如何反应，之前学过的舞步要怎样组合，脸上应该带着什么样的笑容。 想着想着便彻夜未眠，直到晨曦初露，有一丝微光透过窗帘没遮挡的缝隙，踩踏在房间地毯上的时候，我决定起身到浴室梳洗和换衣服。 当我正犹豫白色上衣要不要扎进黑色紧身裤的时候，浴室门被轻敲了三声。 「昕恬？」 「妈，我在换衣服，等我一下。」 「昨天晚上有睡好吗？怎么这么早起来？」妈妈看我走出浴室，一脸担心地问。 「有啦，只是刚好睡醒了就先起来准备。」幸好刚才有擦一层粉底才能掩饰淡淡的黑眼圈。 「那就好，我们吃完早餐就出发吧。」 ＊＊＊＊＊＊ 到达首尔地铁三成站，已经早上十点半，出地铁站之后，人来人往的喧嚷掩盖不住我紧张的心跳声。 在繁华的都市街道上，看到网路上资讯的那栋玻璃帷幕大楼屹立在眼前，门口正上方嵌着大大的白色英文字「jsy」，这是公司总部，也是徵选练习生的场地。 我终于到了距离梦想最近的地方。 剩下一个小时开放现场报名，我和爸爸、妈妈搭电梯到六楼的等候区，已经有人在等待工作人员来指示进场。在这些等候徵选的人当中，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会认错人吧？ 一头乌黑头发及肩，发尾微捲，两侧头发和前额的瀏海被束成一个小丸子形，玻璃珠般的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的大萤幕，如花瓣嫣红的朱唇因看影片看到出神而微张，黑色上衣搭配黑色长裤，包裹修长匀称的腿，穿着黑色高筒的帆布鞋，一身黑的打扮与她平时在学校活泼开朗的模样相违和，也与假日练舞的穿着截然不同，我未曾看过她穿全身黑。 黄容安，是我们班的班花，总是男生们的瞩目焦点，就连假日一起去练舞，她也是我们之中最耀眼的一个。 不把她放在c位真的会对不起她的美貌。 黄容安的个性随和，总是面带甜美的笑容，与班上所有人相处融洽。 当初会认识是因为她主动找我说话，我们都喜欢跳舞也喜欢追星，所以聊天时经常有共同话题。 「那个……我假日经过捷运站的大镜子区，看到你在教其他同学〈igotaboy〉这首歌，我想学，可以加入你们吗？」那时候她看到我坐在座位上，蹲下来并且手臂靠在我桌子边缘问我。 她眨着眼，嘴角微翘，等待我的回应。 「可以啊。」我毫不犹豫地答应。 我很乐意能多认识一个对跳舞有兴趣的人。 「我还有其他团体的舞想要学，不知道以后能不能一起练习？」 「可以啊，我很喜欢跳舞，其他团体的舞我都会尝试练习。」 「我也很喜欢跳舞。」她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接着说：「我叫作黄容安，你呢？」 「我叫唐昕恬。」 「可以叫你唐唐吗？好可爱的名字喔。」 我有心里有些彆扭，对于一下子就对我这么热络、还擅自用我的名字帮我取了绰号的人，我实在產生不了好感，只是纯粹把她当作同样喜欢跳舞的同学看待。 「都可以。」我不再直视她的眼睛，想要甩开不自在的感觉。 「太好了，相信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能够有自信且篤定地说出这样的话，就她对我的认识，跳舞只是我们唯一共同兴趣而已。 我看向窗外，没有回应她。 在那之后的每个星期六和星期日，她都会出现在我们跳舞的队伍里，连平日下课时间找机会跟我聊天，也会趁我和其他同学聊天的时候加入话题，与其他人熟识。 放学也因为回家的路同方向，每天跟我并肩走到我家巷口才道别。 她总是能让我开起话匣子，与她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题，从练舞、韩国团体回归，一直到韩国的综艺节目和选秀节目。甚至她会开始告诉我一些她的小秘密，像是暗恋的人，或是谁又跟她告白之类的情感话题。 我们平时也会互相叮嚀作业，以及一起复习考试的范围，她和我的成绩保持在班排前五。 寒假开始我们都会相约去逛唱片行，讨论着我们喜欢的团体又登上排行榜第一名，并拿出我们各自存下的零用钱，买那个团体的专辑。一人付一半，轮流带回家听。 从学期开始到寒假结束，认识将近半年，她渐渐打破我的心防。 在这星期来韩国前，我一直犹豫要不要跟她说我要参加徵选的事。最后没能说出口，是因为我从来没和她说过我的梦想。 我没有对任何身边朋友说过这个梦想，是因为害怕失败之后，我的梦想会被当作话题来讨论。 她也不曾跟我说过她的梦想，显然我们此刻站在这里，还是有一道无形的墙隔在我们之间。 原来我们都有相同的秘密，只是没有说出口。 我突然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一方面避免我和她见面的尷尬，一方面逃避内心对于友情的不安感。 故作镇定环顾四周环境，目光最后还是回到黄容安身上，内心交战着，要上前跟她打招呼，还是装作没看见她直到她看见我为止。 「唐唐！」没想到大萤幕的一个节目结束，她转头就看到了我，且惊呼了一声。 看来只有我单方面的尷尬，她对我出现在这里只有惊讶，瞪圆了眼睛，用力挥着手，还用小碎步跑到我身旁。 第一章 徵选（３） 「你怎么也在这里？」看到我同样等待开放徵选，她看起来又惊又喜。「你也想当练习生，在韩国出道对吧？」 「嗯。」我挤出一个笑容并点头回应。 「咦？你是昕恬的朋友吗？」在一旁的妈妈开口问道。 「噢，我爸妈陪我来。」我对着面对问题有些发愣的黄容安解释。 「叔叔、阿姨好，我是昕恬的朋友黄容安，我们现在同班，而且假日都会一起练舞。」黄容安又回復像平常一样的笑容。 「你一个人来吗？」妈妈又接着问。 「不是，我妈和我姊去隔壁购物中心逛街了，我想说我一个人排队等就可以了。」 「购物中心已经开了吗？阿姨我也想去逛逛，昕恬有你作伴就好了。」 「已经开了，楼下五楼也有开放家长陪同的等候区，阿姨逛完购物中心可以去喝咖啡休息喔。」看着黄容安的侧脸，她与妈妈说话时礼貌又落落大方，令人有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在妈妈眼里她或许是个让人安心的朋友。 妈妈对我交代了几句便拉着爸爸离开徵选等待区，黄容安带我到等候区的白皮沙发坐下，她转头问我：「你也是舞蹈组的吧？」 「嗯。」 「太好了，我们一定要通过，成为练习生。」黄容安忽地握起我平放在腿上的手，我被她这样的举动吓到，因为我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即使再好的朋友也是一样。 我不知道怎么请她移开手，更不知道要如何挣脱，不喜欢这种不自在。 「对了，你为什么会想要来参加徵选成为韩国练习生？」黄容安问了我也想问她的问题。「之前没听你说过。」 你也没说过你会来这次的徵选。我暗忖着。 「因为我很想要成为唱跳歌手站上大舞台，同时也想接受更多磨练，没有跟任何人说，是害怕我的实力不足，跟其他人说了之后，抱着很大的期待，没选上会很丢脸。」我老实回答。 「不会啦，别这样想，要对自己有信心，相信一定能顺利成为练习生。」 她鼓励着我，但我总感觉她并不想说她为什么来这里，还有为什么之前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件事。 「看来我是你的朋友中，第一个知道你想要成为练习生的人呢！」 「是啊。那么你……」 「我们该去排队了，走吧。」黄容安站起身。 我正要问她相同问题的时候，胸前掛着红色吊牌的白衣工作人员，拉起红龙整队，让所有参加徵选的人准备入场。 我想问出口的话就这样被打断。 「面试。」黄容安用简单的英文单字对工作人员说。 「两个人？」工作人员视线停留在我们两个人身上，并且用英语问人数。 「是的。」 工作人员给我们一人一张号码贴纸，示意要我们贴在衣服上明显的位置，并带领我们到与号码相应的座位。 她二十二、我二十三，我在心里默默记下我们徵选顺序。 接着又拿了工作人员递给我们的徵选项目单，一项一项地仔细填写。 填写完这张单面印刷的单子之后，我开始观察四周环境以及其他参加徵选的人。 一排有五个椅子相连併着坐，我的左手边是黄容安，右手边坐了一位黑色直长发的女生，淡雅的樱花香窜进我的鼻腔，温柔又霸道地影响我的嗅觉，我忍不住好奇地转头看向右手边的人。 脸颊看得出来没有任何粉饰，是光滑的雪白肌肤透出自然的晕红，一双单眼皮的眼眸低垂看着手中的纸张，纤长的睫毛微翘，如同微笑般的弧度，薄唇抵着笔桿，正在思考怎么填写徵选单。 在我不礼貌地端详她的容貌时，她忽然转头看向我。 不，是看向我的徵选项目单。 怕她视线上移会看到我正在盯着她，我立刻将目光收回，笔尖重复在自己写过的字上描绘，试图假装专注在徵选项目单的填写。 「不好意思，你也是台湾人？」右手边的她小心翼翼地问。 「对，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惊讶地转头看向她。 她立刻羞红了脸，讲话语速加快：「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看你的单子，而是我不知道要填英文还是中英文都要写，没想到刚好看到你填写的国籍是台湾，所以我就想说直接向你确认吧，很难得在这样的场合能见到同乡的人，我原本想说只有我是台湾人呢。」 她连珠砲似的话让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愣愣地看着她的脸。 仔细一看，她的单眼皮眼眸不是常见的的细长形，而是俏丽杏眼的形状，因为紧张而睁圆地看着我；自然而高挺的鼻梁，有种混血儿的错觉，薄唇下的贝齿随着说话上下排一开一合，整个脸蛋的完美比例都让人移不开视线。 我的座位两边都坐着精緻美人，如同夹心饼乾。 自认外表不出色，这下我又更自卑了，我只剩下舞蹈实力可以与她们比拚了吧。 「没关係的，这张单子只要写英文就好。」我直接拿起我的那张单子给她当参考。 「谢谢你。」说完，她又接着说：「你参加舞蹈组啊？好厉害，我不会跳舞呢！」 「咦？那你是哪一组？」我好奇地问。 练习生徵选项目有五个组别，分别是歌唱、舞蹈、演员、模特儿，以及作词作曲。 「你猜啊！」她调皮地眨眨眼。 第一章 徵选（４） 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看着经过打蜡后的白色瓷砖地板，每一格彷彿都浮现着一个无形的选项，而我的脑袋正试着运用考试实用的删去法来猜她所属的组别。 舞蹈，已经不在选择范围；歌唱，我从她的声线无法评断她的歌唱实力，即使她的声音与我相似却又甜美一些；她可能不是作词作曲组，徵选作词作曲组的话，即使她已经精通某项乐器，还必须要具备一定的韩文能力，如果她已经会写韩文歌词，那刚才也不用烦恼单子上到底要填英文还是中英文都要，可以直接用韩文填写；演员组的年龄要求她可能也不符合标准，她看起来只大我一、两岁，演员组今年规定要十八岁以上才能参加徵选。 我的视线再次回到她身上，看着她完美无瑕的脸蛋，加上比穠纤合度再瘦一些的身材。 「模特儿组……吧？」思忖了一下子，最后从我口中吐出这样的回答。 心想她可不可以直接告诉我答案，我实在压抑不住越发好奇的心。 「噗哈哈哈哈，我的身高很矮，不可能选模特儿组。」她不计形象地大笑出来。 「是喔……」所以是歌唱组的吗？我并没有问出口。 「我是歌唱组。」她歛起笑容，认真地说，深棕色瞳孔映入我眼里。 而我同时也看见她眼里有我的倒影。 「新朋友吗？也是台湾人？」黄容安已经填好她自己的徵选项目单了，藏不住她想交朋友的心。 黄容安突然搂住我的肩膀，脸与我朝向同个方向，我全身呈紧绷状态，有种想要请她把手放开的不自在。 「对啊我是台湾人，你也是吧？」右手边亲切温柔的姊姊看了一眼黄容安，便低下头一边填写徵选项目单，一边回答黄容安的问题。 「是啊，而且我跟唐唐是同班同学，也是周末练舞的好朋友。」 「所以你们本来就认识了，好羡慕啊，我在这里没有原本就认识的人可以互相照应。」填写完徵选项目单，她收起原子笔。「对了，忘记问你们的名字。我自己先说，我叫做许裴靖，你们呢？」 「我叫做黄容安，她叫做唐昕恬，也可以叫她唐唐。」黄容安不等我开口回应许裴靖，就自顾自地帮我回答。 「你的名字好可爱。唐唐？」许裴靖眼底的笑意和称讚，让我心中静湖產生一圈一圈的涟漪。 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对于黄容安说我名字可爱的这件事，我完全没有这样的反应，面对这种让心里不平静的突发状况，我开始手足无措。 「嗯……我先去热身……」 正好工作人员经过我们的这排座位，向每个参加徵选的人拿徵选项目单，以便排定接下来的徵选流程。 趁着这时候黄容安像八爪章鱼一样的手从我身上移开时，我站起身，以热身为由离开座位。 「我也要去！」黄容安跟在我身后。 「那么你们去找个地方热身拉筋，我要去前面的大镜子开嗓。」许裴靖指着镜子说，予以一个温柔的微笑便转身离开了。 我这时才发现，原来许裴靖的身高跟我差不多，我们两个站在一起是可以平视的，不像我跟黄容安站在一起，面对身高超过一米六的黄容安，我还要稍微抬头才能对视着她说话。 ＊＊＊＊＊＊ 距离十二点开始徵选的时间剩下五分鐘，我和黄容安匆匆地回到座位，方才的热身差点让人忘记徵选时间，只见许裴靖已经坐回原位，等待工作人员的整队。 她神色自若，似乎对这次徵选有十足的把握。 工作人员请一号到二十号进去试场，而我们被工作人员带到试场上锁的玻璃门前集合整队。 「听说这个玻璃门，是可以让外面的人看到里面的情况，而里面的人却看不到外面，我很好奇会长什么样，是不是只看得到自己？」许裴靖在被分到舞蹈组之外的队伍里前，对着我这么说。 我无心留意前二十号的徵选过程，只愣愣地望着那个被分到别组的身影，空气中还残存着她身上的樱花香气在我周围。 第一章 徵选（５） 很快就轮到二十号之后的我们，首先是舞蹈组之外的组别，会按照他们的号码顺序到评审前展现自己准备的表演；舞蹈组也是按照号码顺序，但是音乐是评审随机播放，让参加徵选的人自由发挥舞蹈。 我们进去试场，是一间宽敞的舞蹈教室，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户强行进入舞蹈教室，成为参加徵选的人表演时的聚光灯，只有教室两侧的日光灯照着等候区的座位。因为我们舞蹈组在其他组别之后徵选，所以被安排坐在舞蹈教室里等候区的座位上，看着其他组的人上台表演。 紧张与竞争的氛围凝滞在这间舞蹈教室里，我特别观察了一下许裴靖说的玻璃门，是这里唯一的出入口，从教室里头望过去，无法透过那扇门看到外面的情形，只看得见映着评审和摄影师的镜子，安静地融入于舞蹈教室里的大面镜子中。 二十一号是个韩国人，走上前等评审点头便开始演唱，她唱的是韩文歌，无音乐伴奏，却能流畅地唱出完整的一段抒情歌曲。当她鞠躬说谢谢之后，摄影师对她比出「二」的手势，她又接续着唱下一首，才走出试场。 由于二十二、二十三是舞蹈组的黄容安和我，所以二十四号的许裴靖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站定位，自信的光采从她明亮的眼神散发，粉樱色的嘴唇轻啟，深吸一口气，唱出她准备的清唱歌曲。 我一听到她足以绕樑三日的甜美嗓音，混合着属于她个人特色的鼻音，便深深被吸引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所演唱的是一首韩剧片头曲〈roundandround〉，温柔地处理每个转音和高低音的衔接处，彷彿是对于恋人深情的告白，诉说着无私付出的爱恋。 「seeya 看啊 nevergonemyway 哪怕不如我意 betterwillsomeday 但总有一天会好的 neverfaraway 永远不会离开你」 唱到一个段落之后她便停下来，看着评审是否会给她回应。 我在心里默默为她祈祷，一定要给她唱第二首歌的机会，第二首歌是录取练习生的入场券。 在我看到摄影师对她比出「二」的手势时，明明在评审面前唱歌的人不是我，我的心情却十分激动，替她感到开心。 原本咬着嘴唇的她，顷刻漾起笑容，接着演唱下一首歌曲。 下一首是轻快的圣诞节歌曲〈santatellme〉，原唱者是arianagrande。她像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向传说中的圣诞老人许愿着永恆的爱情。许裴靖在评审面前随着她的每句歌词轻轻地左右摇摆身体，没有音乐的伴奏，她也能轻松地詮释这首歌所包含的情感。 从镜子中看到神情专注的评审，竟然也跟着打拍子，表情也渐渐柔和。 「santatellmeifyou'rereallythere 圣诞老人告诉我，你是否真的存在 don’tmakemefallinloveagainifhewon’tbeherenextyear 如果他明年不在我身边，就别再让我坠入爱河了 santatellmeifhereallycares 圣诞老人告诉我，他是否真的在乎 causeicangiveitallawayifhewon’tbeherenextyear 如果他明年不在我身边，我就无法为他付出一切」 许裴靖的表演结束以后，在她要离开试场前，她转头与坐在等候区的我四目相交，并用唇语对着我说了两个字：『加油。』 收到许裴靖的鼓励，我整个心都被温暖的力量包覆，同时不安感也油然而生。 ——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以许裴靖刚才的表现，一定会被选为练习生，我担心我们之间只有一面之缘，而她在我的心目中的形象却是像用力刻划的印记，无法抹灭。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我第一次这么殷切地想要认识一个人。 第二章 评鑑（１） 躺在冰凉的木头地板，看着一排一排的日光灯，所有人都在等待老师播放热身音乐。 明天就要第二次评鑑，我来韩国当练习生一个月，却没见到许裴靖。 ＊＊＊＊＊＊ 那天许裴靖离开试场前跟我说的「加油」，像是魔幻般的咒语，增加我的信心。我在第一首歌〈dangerouswoman〉随机被播放出来的时候，节奏蓝调的一个重拍，便抓到了这首歌的风格和节奏，结合我学了六年芭蕾的轻盈与柔软，我顺利获得了第二首歌的机会。 但是第二首歌一播出来，却不是我听过的歌，音乐风格也不是我所熟悉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只好跟着节奏组合我所想到的舞步。 看到评审突然低头，用笔尖画在纸上，像是给我做一个记号。 我一颗悬掛的心瞬间盪到谷底，一股不甘心也油然而生。 难道我就只能任凭这次难得的机会从我手中溜走，兑现当初对爸妈所说「我会继续认真念书」的这个承诺吗？ 当我走出试场，要不是看到爸妈还有黄容安走上前关心我，我的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 望着他们关切的眼神，我并不想让他们失望，只能勉强的扯开笑容说：「我有跳到第二首歌。」 但我却没有说跳第二首歌时的状况，感觉很糟，糟到我说不出口。 与黄容安道别之后，爸妈带我去吃生日大餐，无心品嚐韩国道地的铜盘烤肉和泡菜煎饼，努力回想着第二首歌我跳了什么，记忆却像被时间吞噬一样，一点一滴地被啃食，使我对这次徵选的结果不再抱着太大的期望。 爸妈订了隔天晚上的飞机回到台湾，就在我整理完行李，准备用睡眠弥补身心疲倦的时候，一通电话带来了新消息。 「唐唐，我被选上了！你快去看电子信箱，说不定你也收到了！」 「我……」我觉得我没有机会。我微张的唇终究没能说得出口，这句话被我吞回肚子里。 「快点啦！这样才知道我们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办自动退学的手续。」电话另一头的黄容安催促着犹豫不决的我。 我只能忐忑地打开电子信箱那封来自经纪公司的信。 『唐昕恬，恭喜你通过jys徵选，请于一星期内到公司报到。』白底黑字清楚映在我眼前，我不可置信地反覆确认好几次信件中的名字，也查了好几次翻译。 没有看错，绝对是寄给我的信！ 当时的我已经不管晚上几点，在房间里拿着电话疯狂尖叫，在床上打滚好几圈，连妈妈都忍不住敲房门关心。 ——我要去韩国当练习生了。 掛上电话，摀着脸继续沉浸在被经纪公司录取的狂喜中，回想起她那句「加油」，是她给我的幸运。 此时此刻许裴靖是否也收到同样的录取信？ ＊＊＊＊＊＊ 第一天到练习生中心，我与黄容安分配到同一间宿舍，与另外四位舞蹈部门的练习生同住在十坪的空间里。宿舍老师要我们好好休息，隔天就要新生评鑑，以及进行分班。 当练习生们围坐在一间狭小、只能容纳大约十人的空间，唯有日光灯照射和小面全身镜的舞蹈教室中，绑着高马尾，神情严肃的老师用英语说这是我们未来的练习室，会依照分班结果安排上课和练习的时间。 评鑑的成绩由高到低分配到a、b、c、d四个等级班，又因为男女分班，所以总共有八个班，八个练习室。第一次的评鑑，我被分到了d班，是四个班里表现最不好的班。 原以为评鑑会像徵选时一样，老师评分之后就可以分班，没想到我整整被念了五分鐘，当着其他舞蹈部门练习生的面，老师用英文说了我跳舞时的缺点，有些太难的词汇我听不太懂，但是却能大致理解老师说我的表情管理和肢体柔软度的展现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我低着头反省，没办法专心看其他练习生的表现。没想到学了那么多年的芭蕾，也在其他风格的舞蹈灌注那么多热情，却在第一次评鑑被老师说得像是原本的优点全被缺点掩盖过去。 同样被分到d班的黄容安并没有像我一样垂头丧气，她坐在我身旁，勾着我的手臂同时给予安慰和鼓励，并且告诉我还有下一次评鑑可以表现。 「没关係啦，我也在d班啊！我们只是没有受过这么严格的舞蹈训练，第一次测验难免让人感到挫折，下个月我们一定会进步的。」 即使心里反覆想着老师对我说的话，胃因为负面情绪暴涨而翻搅，但我还是予以黄容安一个要她放心的微笑。 第一节课是基础韵律课，正式上课前的体重测量给我更多打击。 每个人都要站上体重计，老师会毫不留情地直接宣布每个人的体重，并告知练习生们需要减几公斤才能参与进阶训练。 当我站上那台揭开我重量的恶魔，老师看了一下手中的资料，皱了眉头。 四十九点五。比徵选时测量后填写的资料重了两公斤。 「以你的身高，要减七公斤以上，下星期测量体重之前请减一点五公斤。」老师用红笔在纸上作纪录，并接着提醒我：「晚餐别吃淀粉，也少吃蛋白质，每天吃一颗苹果。运动方面，我们会帮你安排基础有氧舞蹈，减三公斤以后才能做肌力训练。」 于是被禁止吃淀粉类的我，当天晚餐只吃了苹果和无糖优格。 晚餐后的自由活动时间，在回去宿舍的路上，挥之不去的温柔眼眸和开朗笑声，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的眼睛不放过任何跟我擦肩而过的人，只为了寻找许裴靖的身影。 我就这样找了一个月。 好想知道她有没有被录取。 我来韩国的这一个月，一起上课的练习生里都没有她，马上就是第二次评鑑，我的希望是不是要落空了？ 她明明徵选时表现得那么好，天籟般的嗓音还在我脑袋里回放，相信评审都能肯定她歌声的完美无缺，她不可能落选。 我是一直这么相信着。 第二章 评鑑（２） 「唐昕恬，你跟上个月的表现有什么不一样，你自己说说看。」绑着高马尾的李老师一步一步靠近我，让我备感压力。 李珠贤老师是我们的基础韵律和基础有氧的老师，上次和这次评鑑都是由她来评分。 我每次上课都有跟上新进度，记忆基础有氧的动作对我来说也不难，但是不管我怎么在课堂上练习新动作和复习上一次进度，总会被李老师看出缺点，甚至被老师视为没有任何进步的表现。 老师对练习生所要求的进步速度，比我想像的还快。 「两星期后的评鑑，是社长亲自来看，我看你会有怎样的表现。」她瞪大眼睛看着我，激动地拿起评分单。「你对于重拍节奏掌握不好，手臂没有使出有力的节奏，我每星期叮嚀你多少次，你今天还是没有改进。如果依你一个月下来的进步速度，两个星期后的成绩还会是f，也没办法升上c班！」 我最怕的就是成绩垫底，若是成绩垫底太多次就会遭到淘汰，不再是练习生。 这次的评鑑之后，我决定从今天起晚餐后的自由活动时间要留在练习室自我加强练习。 「为什么？这样一整天不累吗？我们明天还要上语言课欸！」黄容安吃惊地看着我。 「我担心两星期后还是没进步。」 「不用担心吧，我们公司社长人很好的，即使你的表现不好，他也会好好地跟你说哪里需要修正，才不会像今天的李巫婆动不动就说要评f呢。」黄容安拿汤匙在她碗里画着圈，不想把海带汤喝完。「我之前也没有在自由活动时间留在练习室，今天还不是拿个c，一定是你太紧张了节奏抓不好嘛，今天和我们回宿舍背单字，明天语言课要小考。」 「我单字已经背好了。」放下苹果核，我瞥一眼餐厅墙上的时鐘。「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我真的想要去练习室练习，大概十点回宿舍。」 「认真的吗？今天评鑑完不打算好好休息吗？」在同一间房当室友而熟识的刘莉洁，用关心的眼神看着我。 刘莉洁也是从台湾来韩国当练习生，她在这次评选的表现是d班最好的，她站在练习室中央被老师称讚着，而我只能在一旁钦羡，也期许自己未来要比她更好。 在宿舍与同样是台湾人的刘莉洁相识，有这样的巧合，是因为这次的徵选，来自台湾以及日本的练习生录取人数比韩国人多。现在我们与韩国人以及日本人依然有语言隔阂，即使在同一个班级上课，也不会有任何对话和互动，所以我只能和黄容安与刘莉洁两人朝夕相处，三人自成一个小团体。 「真的，我吃饱了，先走囉！」我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盘和垃圾。 「随便你啦！」黄容安有些不悦地撇开脸。 我不太明白黄容安为什么总希望我们三个人一起行动，她要去练习生中心的任何地方都要我们陪她一起去，只要没有顺她的意，她就会不高兴，但是我自己已经决定要多一点练习时间，才能追上他们的脚步，不会因为别人说的话而动摇，即使再好的朋友也一样。而且自由活动时间是属于自己的，没必要为了配合别人而成群结队。 我之所以当练习生，就是要来完成梦想的。 离开练习生餐厅，背对着他们走往练习室。 ＊＊＊＊＊＊ 我一个人走向练习室，走廊上除了我的脚步声，还有回盪着一个如天籟般的歌声。 那个声音的主人，重复唱着同一段歌词，不断地练习转音的部分，拥有练到完美之后才会停歇的执着。 停下脚步仔细聆听，听着听着竟然觉得很耳熟，似乎就是令我朝思暮想的声音。 一整排的练习室，她会在哪一间？ 循着声音一步一步踏向她所在的练习室，看到上面的门牌写着b，这是b班的练习室，我能这样贸然地走进去，走进不属于我的练习室吗？ 忽地，练习室的门被里面的那个人打开，我这时才从内心的犹豫不决中回到现实的情况。 「唐唐？」 第二章 评鑑（３） 我愣愣地看着许裴靖，她的头发扎成随性的包子头，微微散乱的发丝落在她额间和太阳穴旁，她因为惊讶而睁圆了眼，眼底下藏不住黑眼圈，看上去有些疲惫。 她手中拿着保温瓶，应该是要去装水，而我却站在练习室门口，阻挡着她前进的路，我不好意思地往旁边一站，好让她走出来。 「好久不见。」我不再直视她深邃的眼眸，对我来说那是个魅惑的黑洞。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紧张，我感受到心脏强力地振动。 「真的是你，唐唐，好久不见！」她提高音量，走廊回盪着她的声音，她才不好意思地轻摀着嘴，放下手之后小声地问：「你被分到哪一班呢？」 「d班……」我有些心虚地说。 看到她在b班，便知道我和她的实力天差地远，因为a、b班通常会一起上课，b班的练习生也有机会进a班或是a＋班，a＋班也就是出道预备班，意思是她如果表现够好，可以提早出道，因为我们公司之前就有个当练习生一年就能出道的先例。 我同时替她感到高兴，她能顺利进来这间经纪公司，还能在新生评鑑中脱颖而出，成为b班成员。 「原来你在d班啊……我先去装水，你可以进去休息，没记错的话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吧？」她晃一晃手中的水壶，对我微微一笑便走出练习室。 「我不是b班的，也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啊，为什么不行？」说完，她又像之前我猜错她徵选组别的时候一样，不顾形象地大笑，她所带来的开朗氛围，让我此时站在这里的自卑感缩小。 她从我身旁经过的时候，依然有淡淡的樱花香。 属于春天的气息，温柔且甜美，也代表着许裴靖的外表和个性。 我走进b班的练习室，看到练习室中央有个架着麦克风的麦克风架，我来这里的一个月，因为还在基础韵律课中挣扎，没有机会上歌唱课，更没有机会碰到麦克风。 像是中了魔咒，我走上前，用手握住并感受麦克风上残馀的温度。 刚才她握着麦克风练习呢。 想到这里，耳根子不自觉一热，发现自己的举动和心里的声音不寻常，只不过是许裴靖练唱所拿的麦克风，为什么这么捨不得放手。 「你想要唱几首试试吗？」不知何时许裴靖已经装完水，正站在我身后。 一定是看到我愣愣地握着麦克风，没有开口唱歌也没有任何动作，让她觉得奇怪才问的。 「没、没有……」想要逃离这样羞窘的情况，我连忙放开手，让出她原本练唱的位置，却又被一旁的音源线绊倒。 「哦某！」她用韩语惊呼出声之后，蹲下来关心我。「你有没有怎样？这里的空间太小，音源线太多，加上我又拉出一条线连接麦克风，害你跌倒了真是不好意思。」 跟徵选时一样，她一紧张就会连珠炮似地说话，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怕她看见我滑稽的表情，便用手摀住我的脸。 「咦？你跌倒是伤到脑袋还是脸呢？」许裴靖无厘头地问。 「没有，我没事。」我歛起笑容，低头看着木头地板说。 「看着我的眼睛说没事。」 我愣愕，她是不是因为我一直看着地板，所以不认为我刚才的「没事」是真的没事。 「看着我的眼睛，我许裴靖不是地板喔，你不要看着地板说话。」她压低声音，有些严肃地对我说。 我这才意识到，盯着地板说话在她的眼里，不是害羞的表现，而是不礼貌的行为。 「对不起，我……」我不敢看你的脸，因为比例太完美，会让我进入心跳不正常律动状态。 ——这种理由任何人都说不出口吧。 我把一切在她面前的手足无措，归咎于那张漂亮的面孔。 第二章 评鑑（４） 「没关係啦，是因为你很内向吧？」当我直视她的杏眼时，她笑弯了眼。「不过，在韩国很注重礼貌，看到前辈要打招呼、说敬语，对话时眼神不能随意飘动。」 「我知道，而且与自己不同年纪的人很难成为朋友。」韩国的前后辈关係以及说话的礼节，太过于拘谨反而不自在，来到这里我才发现我并不喜欢这样。 「没错。」她点点头，接着像是想到重要的事情一样，倒抽一口气：「忘记问你几岁，还有几月生。」 看来许裴靖已经熟悉韩国这里的习惯了，韩国人对于刚认识的人，会先问对方年龄，才能确定在说话和行为举止之间的礼仪。 不过她上次看我的徵选项目单，只看到我的国籍、没有注意到我所填写的生日吗？ 我和许裴靖同样来自台湾，若是年纪不一样，我希望之后如果用韩语交谈，并不会太在意彼此对话有没有敬语。 「我刚满十三岁，生日在三月。」 「我十六岁，生日在二月，那你要不要叫我姐姐？不过以后公司如果规定要用韩语与其他练习生对话，别用敬语跟我说话，我们是同期进来的，而且我觉得那样太彆扭了。」许裴靖转了转眼珠思考了一下，又接着说：「我觉得学韩语好累，我现在被逼着学敬语和文法。对了，你现在有被安排去上语言课吗？」 我看不出来她已经十六岁，也许是因为身高，以及眼神散发出来的稚气，我一直以为她顶多大我一、两岁。 「有，我学完四十音了，正在背基础单字和练习基本会话。你也是早上有语言课，下午是公司安排的舞蹈或是歌唱课吗？」 「对啊，我歌唱课和舞蹈课都有。今天你评鑑结果如何，还好吧？」许裴靖话题突然转到今天的评鑑上，让我额间忽地涔涔冷汗。「我今天在a、b合班的基础舞蹈被骂了，老师还说我凭什么进b班，不会跳舞的人在b班很辛苦，光靠唱歌的实力还不够，要我放弃唱跳歌手的路线，乾脆选择抒情谈唱歌手。」 我哑口，而她又继续说：「我怎么可能放弃呢，我就是想要像我们公司团体的前辈一样，目标是出道后与团体的队友一起努力拿音乐排行榜一位。」 「我也是，虽然我在升上c班以前都还没有办法上歌唱课，我擅长的舞蹈又被老师评为f，还说我没有什么进步，而且不能升c班，两星期后还有公司社长评鑑，万一表现不好，可能会面临淘汰……但是我想要进步，更想要顺利在一个团体中出道，所以才决定在晚上自由活动时间留下来练习。」 「我们的目标一样呢，明天开始要不要等你吃完晚餐后就一起练习？」她专注而认真地听完我说的话，便拿起麦克风，开始捲起地上散乱的音源线。「我收一收麦克风，我们等下一起练舞。」 「你不吃晚餐吗？」 「从我新生评鑑后的那天起，就不吃晚餐了。」 难怪我在这里一个月都没遇到她。 上午a、b班和c、d班的上课时间不同，语言课也因公司安排而不同班，下午统一下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她不会出现在餐厅，而是留在练习室继续练习，以致于我怎么样寻找，都看不到她的身影。 幸好今天决定回来练习室加强练习，才能再遇到她。 不过，为什么她经过一整天的上课和练习之后，不留给自己吃晚餐的时间？ 「为什么？！」问句从我口中吐出，接着我从许裴靖手中拿走麦克风，以及捲好的麦克风线，帮她收进木製收纳柜里。 「因为压力。」她突然沉着脸。「我并不认为我有能力待在b班，b班其他歌唱部门的人，大部分被选进主唱组，而我没有，感觉与他们有实力差距，如果哪天被降班也不意外吧。」 许裴靖藏不住她眼中的落寞，脆弱的内心像是被摊在我面前。 由于我跟她不同时间点参加评鑑，我也不能确定她当时实际的表现如何；不过我仍记得她在徵选时令人印象深刻的表现，我想她只是在评鑑遇到其他歌唱实力强的人，显得没有自信而失误，影响到决定是否能被选入主唱组的关键。 「抱歉，不应该在你面前这么丧气，刚刚才说要一起努力练习，不要放弃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我没有被选进主唱组，但我也想在社长面前，在歌唱部分呈现我最好的一面。」她恢復精神，刚才那些负面的情绪被她推向内心最深的角落。「你要吃晚餐，不要学我，我已经习惯不吃了，刚好可以减肥，反正我现在也长不高了吧。」 许裴靖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我不认同地摇摇头：「你来餐厅跟我一起吃吧，我晚餐只吃苹果和无糖优格，不会胖的。」 「你真的很可爱，好吧听你的，正好自由活动我可以陪你从餐厅走来练习室。」她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问：「对了，之前和你一起参加徵选的朋友被录取了吗？我记得她叫作容安？」 原本听到她答应我一起吃晚餐，我的心一下子就雀跃了起来，但是当她提起黄容安，不知道为什么心瞬间一沉。 「容安有被录取，但是她不想晚餐后留在练习室练习，她要先回宿舍。」我试着闪躲脑中所浮现黄容安不悦的表情。 「好吧，我明天问问她要不要一起练习，毕竟是同样来自台湾的练习生，也同样以出道为目标，我要鼓励她一起努力才行。」 我在许裴靖眼中看见如盛夏阳光的热情，但我不确定黄容安对她的好意是否能心领。 第二章 评鑑（５） 「双手放耳后，头和肩膀从地面上抬起来做蜷腹动作，眼睛看肚脐的位置……」李老师响亮的声音与音乐在教室里开始了今天下午课程的热身。 昨天回到宿舍，黄容安兴奋地说她在餐厅认识了一位新朋友，是韩国人，叫作金秀雅。金秀雅在餐厅不小心打翻了餐盘，黄容安见到隔壁桌的情况便立刻上前帮忙收拾，对方不但向她道谢，还称讚她和刘莉洁在评鑑时的表现不错，黄容安尽可能地使用韩语与对方说话，才知道金秀雅也是在d班舞蹈部门的练习生。 之后黄容安和刘莉洁跟着金秀雅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回宿舍，金秀雅发现黄容安和刘莉洁说韩语还有点吃力，问他们是不是外国人，他们就说自己来自台湾，所以她主要还是以英语跟他们说话，黄容安提到隔天有语言课的单字小考，金秀雅还分享了以图像记忆韩文单字的小秘诀。 「如果明天小考成绩不错，一定是因为金秀雅的帮助。」当黄容安滔滔不绝地说着认识的新朋友，说完，她就抱着语言课的课本，安心地睡着了。 室友还没熄灯，我也不敌睡魔侵袭而睡着了。 黄容安没有给予我说在练习室遇到许裴靖的机会，更没有机会说明天许裴靖会和我们一起吃晚餐。 今天一早就要面对语言课的单字小考和会话课程，没机会提到许裴靖。中午吃饭时间黄容安找金秀雅和其他朋友与我们一起吃饭，因为不认识、没有人主动跟我搭话，也没有我可以插得上话的空间，所以我和刘莉洁默默地坐在一旁，低头吃着鸡胸肉沙拉和番薯。 黄容安能够现学现卖这个月下来从课本上学习到的基础会话，自在地与韩国人对话，即使有些文法上的错误，他们也只是稍微纠正她，并且时时讚美她韩语说得不错。 到了下午的基础韵有氧课，黄容安跟我们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跑到练习室后方，距离镜子最远的地方，与金秀雅和其他几个韩国人在最后一排听课，而我和刘莉洁就在教室最前排的位置，透过镜子中的镜像才能看到黄容安的身影，有着说不出口的距离感。 下了课的晚餐时间，一走出电梯，远远地看到站在餐厅门口来回踱步的许裴靖，b班的她看来比我们早下课，不知道她站在这里等我下课多久了。 「嗨，唐唐。」许裴靖微微一笑，我连忙挥手回应，当她视线从我脸上移开之后，看到我身旁的刘莉洁，以及我身后的黄容安与她的新朋友们，有些吃惊而薄唇轻啟，却欲言又止。 悄悄瞥了一眼刘莉洁，她竟然盯着许裴靖发呆，不开口问我眼前这个人是谁。 「这是刘莉洁，我和黄容安的室友，她也是台湾人。」我指了指身旁定格的刘莉洁，然后转头向后看了一眼距离我们还有几步、正有说有笑地徐徐向前的黄容安一行人，再回过头跟许裴靖说：「呃……那是你在徵选看过的黄容安，和她昨天才认识的新朋友。」 「原来啊，你好，我是许裴靖。」她向刘莉洁露出温柔的微笑。 「你好。」刘莉洁身子微微地向我靠过来，看来她跟之前刚认识的时候一样，很怕生，我记得当黄容安热情地拉着她的手时，她委婉地推开拒绝了。 要不是当时黄容安不太高兴地嘟着嘴，不然我一定会不小心笑出声。 「为什么不进餐厅？我们有六个人欸，六人桌会被别人抢走。」黄容安手勾着金秀雅，不解地看着我和刘莉洁。 「啊！」我现在才想到，加上许裴靖，我们有七个人。 「怎么了吗？」黄容安问道。 「还有许裴靖，这样没办法坐六人桌……」 「那我们就佔两张四人桌吧？」许裴靖眼神示意我跟着她走。 「那我要跟他们同桌吃饭，可以吧？」 金秀雅和其他两人逕自找到一进门的一张四人桌，便坐了下来，金秀雅坐定后黄容安自动坐在金秀雅旁边，对其他两个韩国人笑了一下。 「那我们继续找位子吧，餐厅门口附近都没有四人桌了。」许裴靖看了一眼黄容安，领着我和刘莉洁往餐厅里面找位子。 「好喔，回宿舍再见囉。」黄容安挥一挥手，眼中仍带着笑意，继续和那三个韩国人聊天。 我突然觉得黄容安这样的行为不礼貌且令人不悦，但是她自己丝毫没察觉。 「看样子我没机会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练习了……」找到位子后，方才被黄容安无视的许裴靖深深叹了一口气。 许裴靖脸上出现了像是小孩子在过节没有收到礼物的失望，眼眸低垂看着米白色的桌面。 我说不出安慰许裴靖的话，因为我自己也在黄容安因为新朋友的改变所造成的困惑中。 「我……」刘莉洁开口，我和许裴靖看向她，她却又停顿了一下，才开口说：「我们先去拿餐吧？」 隐约感觉到她有话要说，但是被她吞了回去。 ＊＊＊＊＊＊ 晚上回到宿舍，黄容安分享着她和新朋友们聊天的话题，刘莉洁静静地听着，并且给予回应。 「你回来了啊？我说到最有趣的部分了。」黄容安走上前像平常一样勾起我的手。 「我先去洗澡。」我自然地抽离被她勾住的手。 「好吧，那我等下再说。」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聊，没关係的。」我拿了换洗衣服就走出寝室。 看到黄容安，就想到许裴靖在餐厅失望的脸，虽然她在吃到优格的时候恢復精神，但是我仍不能谅解黄容安刚才在餐厅的行为。 洗完澡后回到寝室，黄容安与刘莉洁坐在各自的化妆镜前有说有笑。 「欸欸，昨天的评鑑，那些欧巴长得都不错，秀雅和智恩说他们也不小心和d班的男生对到眼。」 「可惜我没和男生对到眼，因为我不敢直视他们。」刘莉洁回应着黄容安，她脸上还多了一抹晕红。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是在害羞什么啦！」黄容安开玩笑地拍着刘莉洁的背。 平时上课是男女分班，评鑑是唯一同班的男女练习生会聚集在同一间练习室的时间，评鑑的时候我在练习室只感到拥挤，还有害怕出错的紧张，无心注意与我们面对面坐着的男练习生们。 「听说第三次评鑑完，就是露营了，你知道吗？」当我坐在椅子上，在脸上轻拍化妆水，驱除洗完脸的乾燥感，黄容安的脸忽地凑到我旁边说。 「不知道欸。」 听到我这样回应，她便没趣地回到自己的化妆镜前。 其实我知道有露营这回事，许裴靖昨天练舞前有跟我说过。我们公司的社长重视练习生的人格品行，说好听一点是社长评鑑后的出游和当月寿星庆生，实质上是心灵成长营，培养端正品行、团队默契，以及让a、b、c、d班有互动的机会。 想到这里，我非常期待，因为有许裴靖。 平时只有晚餐和自由活动时间能见到许裴靖，而露营是整整三天，如果能自由分组，那就太好了。 上个月还是新生，公司为了加强训练和让我们适应环境，并没有安排新生出游的机会。 「看来我要去买新衣服了，刚好公司有给我们零用钱买必需品，唉，到时候出去玩是跟男生一起怎么办，我要穿什么衣服呢……」 ——不会跟男生一起。 我没有打断黄容安的话，留给她的想像空间，到时候她知道实际情况一定会很失望。我是这么坏心地想着。 露营在公司安排活动和住宿都是跟其他班的女生一起行动，只有吃饭时间所有人才会团聚。这些事情许裴靖都跟我说过了。 「其实我觉得有没有男生都没关係，出去露营是让我们暂时逃离充满压力的练习室。」许裴靖边用手机搜寻练舞音乐边说。 我们公司允许使用手机，但是规定不能在社群软体上发文，每天早上会检查，黄容安前阵子违规过一次，她说帐号不是公开的，只有追踪她的好友看得到，但是老师还是强迫她将那篇贴文删除，删除她拿着韩语课本的自拍，以及使贴文图文不符的文字叙述。 回想到这里，已经不知道错过多少黄容安和刘莉洁的对话内容，我准备就寝，躺在舒适的单人床上，看着纯白的天花板。 「容安，你不记得许裴靖吗？」原本不想开口问，但是在闭上眼之后，这片黑暗里模糊地看见许裴靖因为没机会和黄容安说到话的失望神情。 「她是谁？」闭着眼都能知道黄容安现在一定满脸困惑。 「没事。」不记得就算了。「晚安。」 第三章 出游（１） 很快就来到第三次评鑑，也就是社长评鑑的这天，一早起床梳洗时，我的头发不安分地在发尾打结成一团，呼应着我内心杂乱的思绪，以及面对评鑑的不安。 「早知道昨天晚上应该要护发之后再睡的。」我坐在化妆镜前咕噥着。 「要帮你绑头发吗？扎成像昨天那样的双马尾好不好？」黄容安已经绑好她的头发，一条蓬松自然的辫子，垂在她的右肩上。 「不用，我想要绑一般的马尾就好。」我的视线回到我打结的发尾，梳子终于在我说完话的时候，把打结的部分梳开。 「好吧，那我先去餐厅找秀雅囉！」她看向另一头正在涂唇膏的刘莉洁。「莉洁呢？要跟我先下去，还是要留在房间等她？」 「嗯……」刘莉洁抿了抿唇，唇膏均匀地在她嘴唇染上乾燥玫瑰色。「我还要用电捲棒烫一下发尾，你先下去找他们吧，我等会和唐唐一起去。」 「好吧。」黄容安耸了耸肩。「虽然今天是星期六，没有语言课，但是我们还是要赶快吃完早餐去练习室，下午的评鑑很重要。」 「好。」我和刘莉洁有默契地同声应答。 这次的评鑑除了由社长评分之外，还会决定淘汰或是降班的练习生，也攸关着我们下星期能不能去露营的关键。 ＊＊＊＊＊＊ 与上次的评鑑不同，在社长来我们d班的练习室之前，每个人都正襟危坐，空气中瀰漫着所有人担心被淘汰的不安。 我们d班当然不会有降班的问题，若是有人表现太差，会取消当练习生的资格。 我的脑袋里回放着这阵子和许裴靖一起练舞的音乐，想着每个动作需要的使力点，以及重拍的掌握。 「我这个舞蹈白痴都对这次评鑑有信心了，你也要多一点自信。」回想起许裴靖给予的建议和鼓励，我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此时练习室的雾面玻璃门被人推开，其他人都站起身，向着进来的人一鞠躬，我也跟着他们一起动作，所有人不整齐地用韩语问好：「您好！」 「你们好、你们好……」社长缓缓步入练习室，向每个人点头回应。 这是我来韩国后，第一次见到社长本人。 我们公司的社长是一位和蔼的中年大叔，韩政永，他也是一名歌手，听说他曾被另外一家经纪公司淘汰，便自立自强地创立这家经纪公司，对于练习生的制度，虽然一样要求老师们严格对待每一位练习生，但是多了评鑑后的福利，像是露营、与已经出道的前辈谈话，以及举办庆祝当月寿星生日的派对，加上他在总公司开了一间咖啡厅，希望艺人们结束疲惫的紧凑行程后，回到公司能够好好休息。 社长外表所给人的形象，头发习惯往上梳，长方形的脸颧骨偏高，眼睛是细长型的单眼皮，笑起来瞇成一条线，总让人有他眼睛是不是没张开的错觉，眼角细纹更增添了亲切感。 社长正在跟我们讲解评鑑说明，即使已经听李老师说过，我们还是会专注地聆听，并且点头回应。 看到社长讲解时严肃的表情，我挺直了背脊，绷紧了每条神经。 「那……就由你先开始吧！」社长说完评鑑说明后，五指併拢指着我，示意我站在练习室中间。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因为他没有按照练习生名单上的号码顺序，而是突然的指定。 「走上前吧，孩子。」他脸上顷刻漾起笑容，带着柔和却催促着我的语气。 「好的。」为了不要造成大家在评鑑的困扰，我只好手拧着衣角，认命地往前站。 「加油唐唐。」黄容安用气音说，而我因为紧张而没有回头看她。 「你是个生面孔呢，请问你叫做什么名字呢？」社长退了一步，倚在镜子的左侧，让出表演空间给我，同时用手示意其他练习生们退后并坐下。 「唐昕恬。」 我仍记得来韩国后的第一堂语言课，就是学自己名字翻译成韩文的拼音，平时跟黄容安和刘莉洁互动，也不会说自己的韩文名字，前两次评鑑都是老师叫我的名字，这次终于第一次把自己的名字像自我介绍一样说出口，也不确定在韩国人耳里听起来有没有标准。 「听你的名字感觉是外国人，是吧？」 「对，我是台湾人。」会不会被听出奇怪的腔调？心里忍不住臆测。 「噢，你有个前辈是台湾人，你知道吧？」社长似乎看出我的紧张，用简单的问题安抚我的情绪，像是告诉我这里有同乡的陪伴。 「知道。」我的手不再拧着衣角了。 「你是第一次社长评鑑吧？期待你的表现。」社长回头看向播放音乐的老师，在转回来对我说：「请开始。」 一听到随机播放的音乐，是我和许裴靖一起练过的歌曲。 虽然不记得歌名，但是有她一起练习的每个动作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立马能拼凑出我和许裴靖所重复练习过韵律舞蹈的舞步，迅速反应每个小节该注意的动作，以及回想起她所叮嚀的力道掌握。 随机的音乐和被社长专注紧盯的每一刻，并没有造成慌张或是压力，反而因为先前的练习，就算一个人在社长面前表演，也能感受到像是有许裴靖一同舞蹈的力量。 「谢谢。」音乐声结束，我对着社长一鞠躬。 我看着面无表情的社长用笔在名单上作记号，再深吸一口气看向我。 「你知道自己在舞蹈里是谁吗？」 「我……」我竟然说不出话。 我曾经看过之前社长为了打造女团所办的选秀节目，他常常在前辈们表演完以后，问他们表演的核心，让前辈们拿着麦克风，尷尬且欲言又止。 没想到我现在也被问了我答不出来的问题。 在这舞蹈里我是谁？ 「昕恬啊，因为我是第一次看到你的舞蹈，所以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风格……」社长思考了一下，方才消失一段时间的笑容重回到他的脸上，接着说：「我看见你的动作里，总有另一个人的身影，我知道你想要在这里更好，可能会模仿，但我希望你像自己一点，笑容也别那么僵硬。」 会不会是因为我跟着音乐动作的时候，想到的人是许裴靖，所以被社长看出我的舞蹈中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加上从以前我只会模仿，像是模仿韩国女团舞蹈，也模仿欧美唱跳歌手的神情，我只要求自己要跟他们一样优秀，动作要标准，却没想过我自己的风格是什么。 平时被老师责备动作不标准，拍子掌握不精确，以致于没有看见舞蹈中的自己。 「我……现在不知道自己的风格是什么。」我老实地说，并希望社长能更确切的说明。 「你去一趟露营就会知道了。」社长笑容中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祕密。 虽然我不懂为什么社长不明讲，但是依照他这句话，意思是我通过了？！ 「这次我看你的表现是b，你可以跟着上d班的基础舞蹈了，下次我要看到唐昕恬的真正实力。」 成绩从f到b，还获得了下星期出游的机会，虽然社长拋出难题在我眼前，但我仍又惊又喜地摀住脸，向社长道谢后，便回到原本黄容安和刘莉洁中间的位子坐着。 ＊＊＊＊＊＊ 「我被社长问说我最有自信的是什么，很难回答欸。」许裴靖拿出连接手机的音源线。「还被说笑容不自然，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同样的话。」 「是之前的选秀节目，有位前辈也被这样说。」我照着练习室里的镜子，整理前额旁分的瀏海，并用发夹固定。 「啊！我有看过那个节目，难怪觉得社长说的话特别熟悉。」许裴靖像是想起那个节目的片段，用力弹指一声。「对了唐唐，为了庆祝通过社长评鑑，还有能参加露营，我们要不要今天休息一下，做完核心肌群训练之后，就随机播放音乐，轻松地唱歌吧。」 「好啊。」一想到今天我们班没有人被淘汰，加上我的成绩在这短短两星期有大幅的进步，心情就特别好，压力暂时被我送到千里之外。 当许裴靖开始播放前辈最近的回归歌曲，我们的手臂在木质地面上称起瑜珈的平板式，是训练腹部核心肌群的动作，我们说好自己心里默默数着二十秒就休息十秒，直到这首歌结束。 没想到刚开始动作的一回合，便有人推开练习室的门。 平时自由活动时间只有我和许裴靖会在b班练习室练习，那么推开门、却又踌躇在门口的人究竟是谁，于是我好奇地抬起头来看。 第三章 出游（２） 「刘莉洁？」我坐起身，许裴靖看到她时也暂停了瑜珈平板式的动作。 「那个……抱歉，打扰到你们了。」刘莉洁的手指拨弄着发尾。 「不会，没有被打扰，你来找唐唐吗？」许裴靖说完话就走到她面前。 「不是，吃晚餐时跟你们聊天，你们说到在自由活动时间一起练舞，我也想要一起练习，所以就……」 「可以啊！当然可以一起练。」许裴靖不等她支支吾吾地说完，便答应她说这个练习室欢迎任何想练舞的人一起在自由活动时间练习。 「不过我们今天打算在练完腹部核心肌群之后就要休息，可以吗？」许裴靖问道。 「好。」 「对了，那你们的朋友呢？她是叫做……黄容安？」 她果然还是在意黄容安没办法一起练习的事。 「容安她先回去宿舍了。」 「好，我知道了，那就开始吧，我重新拨放音乐。」许裴靖点选播放键，我们三人同时侧面像着镜子做出动作，注意自己的动作是否确实。 我的视线不经意移向在我斜后方、镜子中的许裴靖。 此时的她平视地面，专心数着秒数。 她一样扎着随意的包子头，侧脸散落的发丝悄悄遮掩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我看着看着便出了神，直到她数完二十秒，休息伸展的时候，望向镜子的她与我四目相交，将我纳入那带着笑意的眼眸中。 「不休息吗？」她出声提醒。 「喔，好。」我赶紧收回视线，抚平心里那一股躁动。 一定是许裴靖长得好看，我在她面前才会这样手足无措。我是这么想的。 我却没有想到与我相处最久、而且外貌是人人所称羡的黄容安，不曾像许裴靖一样在我心湖投下小石而引起波澜。 ＊＊＊＊＊＊ 终于来到露营的这一天，所有练习生集合在训练中心的大厅，各自拿着自己三天两夜的行李。 我看到许裴靖在b班集合的队伍里，她与其他b班的人说完话之后，环视四周时看到了我，她展开如春天一样和煦的笑容，并在脸颊旁边小幅度地挥手。 我连忙挥手回应她。 「孩子们，我们要两个班为一组来行动。」李老师站在八排队伍前的位置宣布。 我捏紧了行李握柄处，希望能跟许裴靖同一组。 「a班的女生跟c班的女生为一组，而b班的女生跟d班的女生为一组，排好队跟着我一起走去室外的停车场。」李老师的声音传遍大厅的角落。 在这三天两夜里，有机会跟许裴靖长时间互动和相处了。 我的内心洒下浮夸的樱花雨。 「唐唐，一起坐吗？」当b班和d班并排一起走向停车场的时候，令人倾心的温柔樱花香又围绕在我身旁。 「好啊。」我没有直视她。 「我们要不要坐最后一排啊？」走在前方的黄容安手勾着金秀雅，突然回头将脸凑近我。 太近了，我往后退一步。 「那只有五个人的位子。」我说。 「素恩跟宥荷容易晕车要坐最前排，而我和秀雅要做最后一排，加上你和莉洁还有这一位……咦？有点眼熟，是跟你一起吃饭的朋友对吧？」 果然是黄容安忘记，她曾在徵选时见过许裴靖。 我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没想到许裴靖这时却开口说：「你忘记我是谁了啊？徵选那天我坐在唐唐旁边，你还问我是不是台湾人呢！」 这下子我被两个人夹在这尷尬的氛围中，再次成为夹心饼乾的馅料。 「是喔，我不记得了呢。」黄容安很快地打破尷尬，一副「反正我就是记忆差」的脸，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那要不要一起坐在最后一排？我们刚好第一个上车。」 「好啊。」许裴靖看来对于黄容安忘记她的事，并不放在心上，还答应了黄容安「最后一排摇滚区」的邀约。 「哇！黄色的小巴士！」黄容安看到为我们「嗶」一声打开车门的巴士，忍不住惊呼，甚至开始回忆起小时候搭校车的记忆。「还记得幼稚园都是搭黄色小巴士去上课。」 「真的有郊游的感觉欸！」许裴靖也眼睛一亮，出去玩的兴奋完全写在脸上，毫无修饰。 黄容安用韩语跟金秀雅再说一次他们的对话，我只看到金秀雅一边嘴角微勾，然后才说：「跟小孩子一样。」 「我们就是小孩子啊！」黄容安理直气壮地嘟着嘴回应。 在五人一排的座位，依照由左而右的顺序来看，金秀雅、黄容安接着刘莉洁，再来才是我和坐右侧靠窗的许裴靖，刘莉洁夹在我们四人中间。以刘莉洁为中心，左侧的黄容安与金秀雅热烈地讨论着露营所安排的行程；而右侧的我是标准「上车睡觉」的人，即使左边的黄容安和金秀雅聊天的音量有点大，却因为我和他们中间隔了刘莉洁，我还是在摇晃的车程中睡着了。 不知道经过多少时间，也不知道我的梦究竟有多长。 「到了喔，唐唐、唐唐、唐唐……」会睁开眼睛，都是因为许裴靖轻拍我的左肩，并且以柔声唤我起来。 睁开眼后才发现我的头倚在许裴靖的左肩，而肩膀又斜抵在她的手臂上，几乎全身的力量都压在她身上，使她的左手动弹不得，而她空出的右手正挡在我的前方，所以现在是呈现她环着我拍我左边肩膀的状态。 「醒了？」见我睁开眼，她便放下右手。 「嗯。」脸一热，我赶紧坐正。 打开手机萤幕，看锁屏上所显示的时间，距离出发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我睡着的这一个小时，早就把她的手臂压麻了吧。 她静静地让我靠着，并没有在我沉睡之后惊扰我。 我用带着歉意的眼神看向许裴靖，她却看着窗外的风景。 随着她的视线看出去，窗外的世界已经从高楼林立的城市，被矮房与阡陌纵横的乡村景象取代。 前方就是未来三天两夜的露营地，竟带我走向不美好的出游经验。 第三章 出游（３） 下车之后踩踏在泥土地上，距离不远的青草地，朴实的清香窜入鼻腔。 「小心，不要跌倒，到前方的小木屋前集合喔！」以绑着高马尾为招牌的李老师一改以往的严肃，向幼稚园老师一样温和地叮嚀着一下车就开始向前方奔驰的练习生们。 黄容安和金秀雅当然也在奔跑的练习生当中，似乎忘记手上行李的重量。看着勾着手向前跑的两人，我和许裴靖并肩缓缓地走向集合地，而刘莉洁安静地走在我们后面。 「接下来宣布晚上住宿小木屋分组名单。」李老师拿着一张双面印刷的分配表。「小木屋一号，唐昕恬、黄容安、金秀雅、羽柴奈奈、川胜寧……」 一间小木屋会分配十个人睡一间，a、b、c、d四个班的女练习生随机分配，在一号小木屋名单里接下来听到老师宣布的名字，并没有许裴靖。 我心底有些失落，抓紧了行李的握桿，听着李老师继续唱名，直到最后的分配结果，许裴靖和刘莉洁是被分配在小木屋五号。 「好了，请大家到右边标有粉红色数字的小木屋里放行李吧！」李老师不忘补充一句：「别走错边了，不要误闯男生的地盘。」 我和许裴靖听到这句话后相视而笑，而黄容安却露出失望的表情。 「什么嘛！原来这三天只有烤肉跟营火晚才会有机会跟男生一起活动，为什么让我们出来玩，还守着练习室原有的规定啊？」黄容安紧皱着眉头，用老师听不懂的中文抱怨着。 在我们那间寝室里，黄容安今天早上难得第一个起床，她为了这次的活动特别打扮，将头发梳成两个俏丽的辫子，自然的垂掛在两肩上，穿着白色洁白上衣，搭配牛仔吊带短裙，脚上的短筒白色帆布鞋是前天刚洗过晾乾的。 她跟平常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多戴了耳环和项鍊，耳环是小雏菊样式的，没有耳洞的她戴夹式耳环，夹得耳朵都红了，也不愿意拿下来；项鍊是玫瑰金色的爱心，爱心中间插了一把箭，似是等待邱比特为她捕获愿意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少年爱慕之心。 看来她花费不少心思在这次的露营活动上，可惜一身装备在晚上公司所安排的活动才能派上用场。 相对来看，回到我和许裴靖身上有默契的穿着，都是黑色上衣和牛仔短裤配一双短筒黑色帆布鞋；加上同样随意扎成的包子头，包子头是我跟许裴靖学来的。 现在才发现我们的发型、衣服、裤子，一直到鞋子都是一样的，耳根子又开始发烫，撇过头假装整理行李。 在出发前我们没有说好要穿什么，是神奇的默契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 一打开小木屋，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偌大木屋的地板上铺了纯白色的床垫、棉被和枕头，空调在我们进来之前就已经在运转，舒适的温度让我忘却等一下还有一连串的活动要进行。 不过，简单的内部空间让金秀雅开始抱怨，而黄容安附和着她。 「只有空调和地舖？这也太简陋了吧？」 「对啊，没有收纳柜，我们的行李要放哪里？」 比睡帐篷还要好，至少不用担心风吹日晒雨淋。我心里暗道。 我走到离门口最远的床垫前，将行李和随身背包靠墙放着，并坐在没有铺着床垫的木头地上，打开随身背包拿出水壶和识别的名牌。 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抱怨完木屋的黄容安和金秀雅就在我身后，也像我一样将行李靠墙放妥。 接着我低头检查随身背包里的某个暗袋，里头放的是我存下来的零用钱，公司两次评鑑前给的六万韩圜，我花不到一半，还剩下五万七千韩圜。 零用钱放在随身背包里，是因为我在韩国没有存钱筒，当初来韩国时，想说吃、喝、住都在公司里面，所以没有带那个放在我书桌上的猫咪存钱筒。 现在想一想有点后悔，如果哪个人有心要偷，我一定是第一个零用钱被偷光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我检查零用钱位置的手上，赶紧拉起背包拉鍊，转头看一直注视着我的人究竟是谁。 只有黄容安与我对到眼，看来我多虑了。 放完行李之后，在集合时间前走出小木屋到集合地。 李老师点名确认全部女生都到齐，宣布了第一个活动，叫做「晚餐在哪里」。 就是今天晚上烤肉的食材，由我们到小木屋后面那片树林中寻找出来。 拿到越多的食材，那组的晚餐就会越丰盛。 烤肉是公司原本就会提供，肉和调味料是字卡，而蔬菜会被藏在草丛中或是土里。 所以公司体贴地安排女生找字卡，而男生找蔬菜并且挖出来。 为了让男、女练习生分别在不同区域活动，动线由老师们来管控，限制我们的活动范围。 「我先跟他们一起去喔。」黄容安要跟着金秀雅一起进树林。 「好。」那么我自己去找许裴靖和刘莉洁。 我在五号小木屋的队伍里看到许裴靖和刘莉洁，当老师说活动开始时，便找他们一起行动。 「这个字是……吐司？」刘莉洁才刚踏进树林，就找到了一张明信片大小的字卡，绿底黄字的字卡上面印着我们学过的单字。 「对啊！你真厉害，字卡一下子就被你找到了。」许裴靖大力地拍着手。 嬉闹声在我身后响起，突然有一个人因为打闹而撞到我，加上踩踏在凹凸不平的林地，害我一个踉蹌，就要来个大地亲吻。 眼见自己脸朝地面越来越近，上头铺满湿润枯黄落叶和像妖怪手爪般的枯枝，我正准备用手臂阻挡可能会遇到的衝击。 手臂受伤没关係，顶多许多露营活动不能参与，但是我记得老师平常所提醒我们的，未来想当艺人是靠脸吃饭，绝对不能在脸上留下明显的伤疤。 脑海里迅速闪过各种跌倒姿势和受伤的样子，准备迎接需要面对的疼痛。 我此时却被人从侧腰拦住，淡淡的花香将我包围。「小心！」 因为刚才的推力和地吸引力，跟我身高差不多的身躯，抵不住下坠的重量，所以跌坐在地板上，而我上半身的重量又接着压在她身上。 「没事吧？」我羞窘地爬起来，先开口关心怕我跌倒受伤的许裴靖。 「没事，哈哈哈哈。」她放声笑了出来，瞥见我身后的那群还在玩闹嬉戏的人之后脸色忽地一变，敛起笑容，手撑地面后站起来，拍一拍手掌沾到的落叶，并用韩语说：「喂！撞到人不道歉？黄容安。」 黄容安？ 我回头看向笑容定格的黄容安，她一手勾着金秀雅，另一手拿着树枝。 「我没注意到，抱歉啦！」黄容安无所谓地笑了笑，还用非敬语跟不熟的许裴靖说话。 「手上的树枝丢掉，这样玩闹很危险。」许裴靖说完，我听到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不想与黄容安对话，便拉着我和刘莉洁走向树林人群较少的地方，也远离黄容安与她那群韩国朋友。 被她抓住手臂的地方，传递温暖与柔软的力量给我，我侧头看着她微慍的侧脸。 「怎么了吗？看来被推的那一下让你吓得不轻，是不是魂都飞走了？」也许是感受到我注视着的眼光，许裴靖转头看向我，用半开玩笑地口气说。 「没有。」我摇摇头。 「哈哈哈哈……」许裴靖绽开笑容，但随即认真地问我：「你不生黄容安的气吗？他们没有帮忙找食材字卡，是不打算让b、d班的人没有肉吃吗？还有，他们拿着树枝乱挥，万一你不是被撞到，而是被树枝刺到，那该怎么办？加上他们已经撞到人，还一点悔意都没有，也不在乎你是不是跌倒受伤了，这样的人能当你的朋友吗？」 许裴靖说完一连串的气话，我哑口，视线同时与她另一隻手拉着的刘莉洁相对。 「对不起，看到黄容安和她的朋友们那样的行为，情绪一来就开骂了……」或许突然想到黄容安算是陪伴我和刘莉洁最久的朋友，许裴靖垂眸，低声说着。 「没关係的，我也亲眼看到了，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事。」刘莉洁连忙打断许裴靖道歉的话。 「没关係，我还想谢谢你呢。」我说。 许裴靖不但让我没有跌倒也没有受伤，用纤瘦的身躯为我承受与地面接触的衝击，甚至因为黄容安他们的行为而生气，替我打抱不平，也替全组队员的晚餐食材着想。 无论是在练习室里练习，还是出来游玩，跟黄容安相比，许裴靖是个认真且可靠的人。 「那就好……」许裴靖嘴角上扬。 许裴靖突然睁圆了眼，像是发现神秘的宝藏一样，松开着我和刘莉洁的手，一个人用小碎步跑到一棵树下，弯腰捡起一张绿色的字卡。 「是红字！」她像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挥舞着手中的字卡。「上面写着牛肉。」 「我们要不要再往前走，看看有没有其他种肉的字卡呢？」刘莉洁提议。 「好啊！」许裴靖立刻转身往前走。 当我走上前要跟上她脚步的时候，脚下所踩的地面有一块不是落叶也不是树枝交叠的触感，像是一个平扁、滑面的物体。 蹲下身子仔细一看，些许落叶掩盖住了字卡大部分的面积，徒手拿起经过护贝的字卡，拍掉上头盖住韩文字的落叶和泥土。 是白色字体，代表拿到写着调味料的字卡。 「唐唐有什么新发现吗？」许裴靖发现我没有跟上他们，反方向地走向我。「是字卡欸！唐唐找到的是盐巴，我们一人拿到一张，而且不是重复的，好幸运喔！」许裴靖刚才的负面情绪已经被找到食材的雀跃给一扫而空。 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这次又是许裴靖给我的幸运吧。 在她拿到写着牛肉的字卡没多久，我便找到了写着盐巴的字卡；就像是之前徵选时，她表演结束给我的鼓励加持，我便顺利地通过了徵选。 我们接着找到一张又一张的字卡，虽然有些重复，但是拿了二十五张回去集合地，可以说是大丰收。 在这短短的一个小时里，我很享受与许裴靖和刘莉洁一起寻找字卡的快乐，而且在一起行动的过程中，没有像是跟黄容安一起活动时那样的牵制感，是自由自在的，发自内心感到快乐。 到达集合地时，许裴靖整理好字卡的分类，让我手上拿着那沉甸甸的一叠字卡，要我自信地从愁眉苦脸的黄容安和她那群朋友的面前走过。 听其他练习生的说法，在我们走到看不到黄容安那行人的距离之后，不听许裴靖劝告的他们，被巡查这一组练习生状况的李老师看到他们还在玩闹，除了被责骂，还外加惩罚，惩罚就是今晚不让他们参加期待已久的营火晚会。 不能参加营火晚会，对于黄容安来说肯定是很大的打击，就像下雨之后，路上的水洼被经过的车辗过，脏水飞溅到她的衣服一样，她今天精心打扮与穿着全都泡汤。 远远看到黄容安手中没几张字卡，的确有想要嘲笑她的衝动，但是近看到她脸上的泪痕，我的心里又涌起一阵同情。 这样从她面前经过已经足够讽刺，我看到她不悦地嘟着嘴，并且带着愤恨的眼神撇开脸。 第三章 出游（４） 中午坐在草地上吃着公司发给我们的餐盒，有五种蔬菜和五穀饭，而主菜是凉拌芹菜鸡胸肉。 其中一样配菜我很不喜欢，就是苦瓜。 我将苦瓜从餐盒中挑出来，放在便当盖子上，坐在我旁边的许裴靖看到被我挑出来的苦瓜，转头问我：「你不喜欢吃苦瓜吗？」 「不喜欢，跟药一样苦。」 「苦瓜才没有跟药一样苦，我最爱吃苦瓜了。」 「那这些给你吃吧。」我把装了水煮苦瓜的盖子推到许裴靖面前。 「不错吃啊！」许裴靖将两颊用苦瓜塞得鼓鼓的，再紧闭双唇快速咬碎，像仓鼠一样的咀嚼方式，让她的漂亮脸蛋多了喜感，看起来也特别疗癒。 她将我的那份苦瓜吃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还是台湾的苦瓜炒小鱼乾最好吃。」 说到台湾，这一个多月以来，我都没有联络过家人，这星期收到爸爸妈妈所寄的信都读完了，却没有时间回。 那么我今天晚上的时间就拿来写回信，既然出来玩不需要练舞，更应该要好好把握这次出游的机会来想回信该怎么写。 ＊＊＊＊＊＊ 吃完午餐后，进行下一个活动，是「晚餐在哪里」的进阶版，要去抢别组的食材。 将所有找到的字卡放在自己组面前的大木桌上，双方各派一个人花三十秒来回折返，去拿对方桌子上的字卡，跑得越快也就拿得越多，同时也是交换重复食材的机会。 前面的活动进行都很顺利，我们这组抢到不少字卡，但是轮到许裴靖的时候，她却在对方阵营的桌子前摔跤，我的心也差点跟着蹦出来。 「哦某！」 「她在干嘛啊？」 「字卡被对方拿走不少吧？」 我转头看向抱怨声音来源，是金秀雅和黄容安，看到我皱着眉头瞪着他们，便噤声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们这组的字卡，他们也没贡献多少，凭什么骂许裴靖，为什么不骂自己刚才第一个活动到底在干嘛？ 看着他们的脸只会让自己的怒气值上升，我回过头关心许裴靖的情况。 我不在意字卡被对方拿走多少，我只在意许裴靖那背对我、坚持要爬起来完成折返的倔强身影，脸上会不会有因疼痛而纠结的表情？白皙的皮肤上是不是出现了擦伤？ 「暂停，我说暂停！」在一旁的李老师赶紧吹哨停止活动进行。「看到对方跌倒就要喊一下暂停，知道吗？不然你们这样只会让竞赛失去公平性。同组的，谁来扶她回去？」 我立马上前要搀扶她，但是她却摆一摆手，试着扯开一个让我安心的笑容说：「不用，我没事，谢谢你。」 「前面有木椅可以坐着休息，你陪她走到那里，我等一下拿生理食盐水给你们。」李老师走过来关心。 「老师，不用生理食盐水，刚才在草地上跌倒，没有擦伤，只是有点痛而已，我觉得我休息一下就可以继续活动了。」许裴靖回应。 「没受伤就好。这个活动快要到尾声了，你就好好休息，不要参与吧，下个活动前你记得回来集合就好。」李老师扫视许裴靖的手臂和腿，眼见没有伤口，只有关节处有摔倒撞击的红肿，才放心地离开。 「早上跌倒，下午也跌倒，看来我今天的运势是不宜出游吧？」许裴靖坐在木椅上，自嘲一番之后便大笑了起来。 今天早上她会跌倒也是因为我没注意到后方嬉闹的人啊。我暗忖。 「你要不要回去玩？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了。」许裴靖问我。 「不要，我可以陪你聊天。」一想到回去还要见到黄容安和那几个人的嘴脸，我就对这个活动感到抗拒，甚至开始期待没有他们的营火晚会。 「陪我聊天？」她侧头想了一下。「我好像没有认真问过你，为什么那么想当明星？家人都支持吗？」 「因为我很喜欢跳舞，而且跳舞是我唯一的专长。不过我的家人原本希望我能好好把书读完，毕竟好不容易才考上那间国中的……」 「国中要考试吗？我怎么不用考试就能上国中？」许裴靖一脸困惑。「那么你怎么说服你家人让你来呢？」 「因为是私立学校的国中部。我是跟我爸妈说，来韩国当练习生然后出道是我最大的梦想，如果我没有在徵选被录取，我就会专心唸书，并且不会再提徵选的事。」我接着反问许裴靖：「那你呢？家人支持吗？」 「我都不知道私立学校是要考试的啊，我国中念公立的，后来加上家庭的关係，我没有读高中，用半年时间打工存钱和准备徵选，期望自己未来出道能赚很多钱让家人不愁吃穿。」许裴靖视线移向在远方还在进行的活动。「我妈是没意见啦，她知道我喜欢唱歌，如果能靠兴趣赚钱她觉得没什么不好。」 「是喔……」 难以想像许裴靖是因为家庭因素而不能读书，至于是什么原因，希望她能主动跟我说，这样的事情如果我问的话，感觉很失礼。 终于知道她这么努力以及不断给自己压力的原因，之前还因为没有被选进主唱组，利用晚餐时间和自由活动时间拚命练习，想要有更好的表现。 「真是的，我怎么自己就带到沉重无聊的话题了……」许裴靖苦笑着。 「不会无聊啊。」我看向她，刚好她也转过头看向我。 「唐唐，你知道等一下是什么活动吗？」她眨了眨眼。 大概是不想继续说关于家庭的话题，她便将话题转到现在正在进行的事情上。 「咦？我忘记了……」 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早上出门前看的行程表内容，看来记忆是在两个活动中被模糊了。 ＊＊＊＊＊＊ 刚才的活动在许裴靖和我去休息之后持续顺利地进行，听说我们这组后来靠刘莉洁擅长的折返跑从对方阵营拿到不少字卡，晚餐多了好几份牛肉。 在阳光明媚的午后，进行今天最后一个任务活动，这个活动可以获得一份神秘礼物。 至于神秘礼物是什么，李老师并没有说。 看到草地上已经准备好的两种顏色巧拼，以及四支麦克风，我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我不太会唱歌，也没上过歌唱课，我没有站上巧拼唱歌的自信。 李老师说这个活动不分组，自己找人分成两人为一组。 当黄容安找金秀雅一组的时候，刘莉洁在d班就落单了，我和许裴靖正烦恼着三个人要怎么分组。 「你们好。」此时，有个爽朗的声音向我们打招呼。「你们三个人有组了吗？」 我仰头看着跟我们说话的人，这个人身高大概一米七，看起来比黄容安高；她瀏海束成俏皮的丸子型，及肩秀发的发尾微捲，是电捲棒烫出来如月牙般的弯度；戴着灰黑色的变色隐形眼镜，自然却有混血感，加上与其他练习生不同的欧美风眉毛，是俐落又有个性的微挑眉。修容使她的五官看起来特别立体，她冷艳成熟的气质配上正红色口红，看起来也不违和。 「没有，我们三个人不能分成两个人、两个人一组。」许裴靖眼睛一亮，接着问：「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当然希望能跟你们一起囉！」她说。「不过，我希望你们不会介意我是rapper组的练习生。」 我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我不会介意。」刘莉洁说。 「怎么会介意？rapper很酷呢！我只会唱歌而已，不会说唱。对了，我叫做许裴靖，今年十六岁，你呢？」 「噢，差点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做李彩恩，今年十九岁，你们看起来都比我小呢。虽然我进jsy公司才一年半，不过已经算是年纪最大的练习生了吧？」李彩恩讲到自己年纪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仔细端详许裴靖的脸之后说：「你也是b班的吧？我对你这个名字有印象，是台湾人？」 当李彩恩低下头，接近许裴靖的时候，我想要走过去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接着又听到她说她也是b班的练习生之后，有一股说不出的鬱闷在翻搅我的情绪，就像是乌云遮蔽太阳，随即一阵风摇晃树枝，雨却要下不下的样子。 「我是台湾人，他们也是。」许裴靖指了指我和刘莉洁。「原来姊姊也是b班的，难怪总觉得我对姊姊的脸有点印象，果然没记错。对了，刚好他们是d班的，我们两个可以分别与他们一组，这样感觉比较平均？」 「可以啊，你们两个也自我介绍一下吧？」李彩恩视线在我和刘莉洁之间来回停留，看我们谁先开口。「让我认识一下你们。」 「我叫做刘莉洁，今年十四岁，舞蹈部门的练习生。」刘莉洁因为怕生，声音有些微弱，听起来像是呢喃。 「我叫做唐昕恬，今年是十三岁，也是舞蹈部门的练习生。」我简短地说完自己的名字和年纪，身子不自觉向许裴靖靠过去。 「嗯……这样啊，那我跟刘莉洁一组，如何？」犹豫一下子，李彩恩才做了决定。 「好的，那么我跟唐唐一组。」 ＊＊＊＊＊＊ 老师确认我们分完组后，紧接着宣布活动开始，唱歌的评分方式是依照前面点唱机的萤幕显示分数，首先要有两组分别站在粉红巧拼或是粉蓝色巧拼上，如果同一首歌有一组分数较低，那一组视为淘汰，由还没比赛过的组在替补上去，优胜的组便会一直留在原地，直到被打败或是完全胜利为止。 「哪一组要先上来呢？」李老师问我们所有人。 「第一组上去的比较吃亏，万一赢了，又要跟下一组比，这样其实不能比到最后，可能中间会因为声带的疲劳而被淘汰。」许裴靖在我耳边低声分析这项竞赛的优劣。「四十个练习生，分成二十组，我觉得我们到剩下不到十组再自愿好了。」 我同意她的说法，虽然每首个设定只唱半首就会自动结束，但是如果像是a、b班那样实力坚强的人，会接连唱好几首，到最后累了就只能面临淘汰。 而现在自告奋勇上台的都是d班的人，包括黄容安跟金秀雅。 当然，只擅长舞蹈的他们在第一阶段就被淘汰了。 眼见剩下的组别越来越少，我就开始着急什么时候要站上去，但是看到许裴靖似乎还在观察情势，我便没有开口问她说我们什么时候要与别组进行对决。 粉蓝色巧拼站着打败五组的a班练习生，而还没比赛的还剩最后三组，我和许裴靖、刘莉洁和李彩恩，以及另外两个我不认识的练习生。 「剩下的我想要自己指定，不然你们只会用眼神推来推去。」李老师叹了一口气，她明白我们为求胜利，到最后都不会自愿上台挑战。「智妍和宥希，你们先上来吧。接下来是裴靖和昕恬。」 「他们四个都是主唱组的。」许裴靖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容易被察觉的紧张。「如果其中一组被淘汰，我们还是要与主唱组对战。」 许裴靖的心事曾经摊在我面前，她的自卑感也一览无遗，就是因为她没办法进主唱组。 不知道该怎么鼓励她，只好保持着沉默，静静地看着前面两组的对决。 最后打败五组的a班练习生，其中一位竟然在最关键的转音部分破音，被淘汰之后掩面哭泣，看来相当自责，而另一位以及另一组的人上前拥抱她，拍拍她的肩膀说没事了别难过。 接下来，我和许裴靖在李老师的指定下，不得不站上粉色巧拼面对身为主唱组的对手。 第三章 出游（５） 「虽然不知道会随机播放什么歌，不过等一下你帮我合音副歌就好，不用紧张。」许裴靖知道我是舞蹈部门，她打算主唱接下来挑战的歌。 犹如黑夜降临的电子钢琴和弦乐合奏，接着恶魔轻踏着乌云降临般的渐强音乐节拍，这个熟悉的热门歌曲，是taylorswift的〈lookwhatyoumademado〉，许裴靖掌握第一个电子鼓重音，唱出如低语一样的声调，充满咒骂暗示的主歌部分歌词由她重新詮释。 「butigotsmarter,igotharderinthenickoftime 但我在最后一刻变得更聪明且更努力 honey,iroseupfromthedead,idoitallthetime 亲爱的，我一直都是死而復生 i’vegotalistofnamesandyoursisinredunderlined 我手中握有一个名单，你的名字是我标记的重点 icheckitonce,thenicheckittwice,oh 我一次又一次地盘算着」 音乐随着歌词加快速度，许裴靖接着将逼近副歌的高音部分唱完，并对我眨了一下眼，表示副歌开始。 抓紧因手汗而差点滑落的麦克风，我视线从许裴靖身上移开，移开视线的这一秒，却不小心与淘汰区的黄容安对到眼。 所有来韩国之后我所看到她的改变全都浮现于脑海中，从一开始对我和刘莉洁的束缚、交到新朋友后对我们置之不理、对许裴靖不礼貌，一直到今天毁了出来玩的兴致，由肚子上升到头顶的一把火熊熊燃烧，我就不自觉地跟着一起唱符合心情的副歌。 这首歌，就是送给她的。 「ooh,lookwhatyoumademedo 是你逼我的 lookwhatyoumademedo 看看你要我做什么 lookwhatyoujustmademedo 看看你对我做了什么 lookwhatyoujustmademe 看看你对我做了什么」 在我还沉浸在歌曲带给我的情绪当中，没有专注在对手唱同一首歌时的表现，评分机器所显示的成绩和李老师宣布我们打败对手。 「你刚才唱得很好！」许裴靖转过来用韩语称讚我，随即用转换成中文悄悄地说：「我们赢过主唱组的人了。」 「什么？」我还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她。 「我们赢了，你看看对面。」 我看向挑战下一首歌的对手，是刘莉洁和李彩恩。 对上刘莉洁担忧的脸，我对她比出一个握拳的手势，用唇语说：『加油。』 『你也是。』她向我比了手指爱心，舒展原本紧皱着的眉头。 最后的结果，还是由我和许裴靖拿到胜利，获得李老师所说的神祕礼物。 李老师拿出两张奖状，上面的粗体蓝色韩文字写着：『恭喜获得今日最终胜利，获得一位已出道前辈的木屋之约。』接着还有细体的祝福话语。 这两张纸最上头的空白处还临时用黑色油性笔分别填上我和许裴靖的名字。 李老师递给我们奖状后，指向淘汰区的人问：「你们可以选择两位朋友一起分享这个奖励，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已经出道的前辈，并且可以諮询关于现阶段的烦恼。」 我看到淘汰区的黄容安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我，疯狂眨眼暗示，她可能以为我会选择她和刘莉洁。 但是我并不愿意，我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在犹豫不决中徘徊。 「刚才和我们对决的那两位朋友吧，莉洁和彩恩。」许裴靖果断开口解决縈绕在我眼前的困扰，直接指定了刘莉洁和刚认识的李彩恩。「是我认识的新朋友，我想要与他们分享这个奖励。」 黄容安瘪嘴，朝许裴靖瞪了一眼，接着在金秀雅耳边说了几句话。 她肯定怨懟我为什么不直接点名她，还让许裴靖这样做决定。 前辈的木屋之约，被安排在营火晚会后，我开始从脑袋记忆库搜寻着，在我们公司里已经出道的女艺人和女团成员。 木屋之约这样的活动，对我来说最有帮助是同样身为舞蹈部门的前辈，我心里有个理想的諮询对象，不知道公司会不会是安排我所想的那位前辈。 虽然是同一家公司的人，但是出道艺人只会在总公司里活动，而练习生只能在训练中心里，所以已经出道的前辈和练习生平时不可能碰到面，除非像这次活动的特殊安排，才有机会和前辈面对面的说话。 「谢谢你们让我们能一起跟前辈有木屋之约。」李彩恩跑来我和许裴靖面前道谢，刘莉洁跟在她身后靦腆微笑着。 其实不是我决定的。我暗忖，并且笑着摇摇头。 「不会啦！因为我觉得你们大概也有话想要问前辈吧？像姊姊当练习生已经一年半，有些心得可以跟我们分享；或是有哪些部分想要改变，也可以和前辈讨论。」 「我之前都一直没有机会拿到胜利，已经错过五次能与前辈见面的机会了吧。」 「这样刚好可以把姊姊累积五次想说的、想问的，一次都说出来呀！」许裴靖说。 「好，我会在休息时间回去木屋好好整理想问的问题。」李彩恩说完，便转身要走回小木屋。「再见了，朋友们，我们等一下晚餐再一起行动。」 「好的，我们会去二号木屋找姊姊的。」 我们在晚餐前有半小时回小木屋的休息时间，许裴靖拉着刘莉洁说要和我一起回一号小木屋。 像是猜想黄容安会趁我单独回小木屋时，说服看起来容易心软的我带她去前辈的木屋之约。 当我打开一号木屋的门，听到微弱的啜泣声，定睛一看，是黄容安坐在她的床舖旁边掩面哭泣，一旁的金秀雅安慰着她。 「怎么了吗？」刘莉洁开口问。 「容安一直放在背包里的钱包不见了。」金秀雅向我们解释情况。「里头还剩下她没花完的两万韩圜，这是她想拿来买耳环的钱。」 「不会吧，竟然傻到带钱来露营？我自己是一毛钱都没带啦，因为所有东西公司都会提供。」许裴靖耸耸肩。「那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敢相信她竟然带钱出门。」 「我也没带钱。」刘莉洁说。 只剩我一个人有带钱，而且钱多到会被别人怀疑的程度。 「唐昕恬呢？你也没带钱吧？你说她是不是很傻？」金秀雅将问题拋向我。「还有，早上你是最后一个走出小木屋的，有没有看到其他人再进来？」 「我……」我有带钱，而且是最后一个出小木屋，而且没有看到人再进来。 因为害怕被怀疑，所以犹豫着如何给予金秀雅答覆。 「你怎样？只是要你回答有没有带钱，有这么困难吗？」金秀雅一步向前，同时说话的音量提高，用她那丹凤眼斜睨着我，近看她的眼线像是黑色毒蛇，朝我吐信。「说话啊。」 「你说话态度可不可以好一点，这孩子只是韩语比较差，她才会讲话慢吞吞的。」许裴仰靖着头瞪着比她高半颗头的金秀雅。 「韩语比较差？有和没有也无法表达吗？」金秀雅直接拿起我的背包，拉开拉鍊。「我看她是作贼心虚。」 「喂！不要太过分喔！」许裴靖一把抢走在金秀雅手上的背包。「这是别人的隐私，也要经过她的同意才能开吧？」 「那要怎么证明她的清白？」金秀雅一脸理所当然。「除了拿出背包里的东西检查，还有什么办法？」 「唐唐你就老实说你没有带钱啊！」许裴靖开始紧张起来，说话变得急促。 老实说？ 「我有带钱。」木屋里那么多人的注视下，我如果说没带钱或是继续与金秀雅僵持不下，嫌疑只会越大。 只能老实说了。 「你拿钱出来看看有多少。」金秀雅以咄咄逼人的姿态说。 「不要这样好吗？那是她的钱啊。」许裴靖压着我正准备伸进背包的手。 「她都说实话了。」刘莉洁也挡在我前面。 「她可以把容安的钱当作自己的钱收进背包里啊，我只是确认她没有超过两万韩圜而已，不过分吧？既可以还唐昕恬一个清白，也让我们不会再怀疑她。」 我想起早上确认背包里有五万七千韩圜，都是因为我没有存钱筒而被放进随身背包里的钱。 一旦拿出这么多钱，我就会背负着跳入黄河也洗不清偷窃的罪名。 「我相信唐唐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容安是在营区里弄丢钱包，一定可以找得回来啊。」 「不要再帮她说话了，当事人只要沉默就能没事？」金秀雅推开隔在我和她之间的刘莉洁，想要从我手中拿走背包。 「你想干嘛？！」许裴靖伸手挡在我前面。 金秀雅一手将阻挡她的许裴靖推开，许裴靖向后撞到其他练习生，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引起我身后不小的骚动。 会不会有人跑去找附近的老师，帮我脱离罪嫌呢？ 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 我死命抱着背包，金秀雅就冷笑了一声：「你果然就是小偷，不敢给我们看你的背包是吧？」 我摇头。 金秀雅粗暴地扯开我的手臂，在我感受到手臂疼痛的时候，趁着我松懈的空隙用力抽走背包。 她倒出我背包里所有的东西，一旁的刘莉洁一个一个帮我捡起来，并且惊呼一声：「啊，镜子断成两截了。」 我蹲下身将镜子像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一样捧在手心。 那是寒假的时候和黄容安一起逛街时一起买的折叠双面镜，外壳是湖水绿的顏色，上头印着我喜欢的嚕嚕米；两面对折的镜子，一面是普通镜子，另一面是照起来有放大效果的镜子，原本作用是方便补妆，而现在映照的却是在我眼眶中打转的委屈。 第三章 出游（６） 「找到了，难怪我想说怎么没有看到钱包。」金秀雅直接打开我的背包那格暗袋，拿出五万七千韩圜。「这么多钱，其中有容安的钱吧？」 「没有，都是我两次评鑑前拿到的零用钱，买东西剩下的……」 「你怎么可能只买三千韩圜的东西？」 「我只有买手环啊……」 「唐唐，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这样对我？」黄容安突然抬起头，用哭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我。 看到她这样不友善的眼神，我身子一震。 「我真的没有偷啊！听我说好吗？」我向她解释。「我因为没有存钱筒，所以才把钱放在唯一的随身背包里。」 「从第二次评鑑开始，你就变了。」黄容安没有听我说话，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不再与我对视，而是看向窗外夕阳西下的景色。「说要自己一个人在晚上自由活动时间加强练习，想要疏远我们。」 「我没有……」 「我认识新朋友，你也没有想要跟他们认识的意思，感觉我交新朋友好像是我的错，可是我只是觉得大家一起行动、一起为同个目标努力是件好事啊！」她说着说着眼泪又从两颊滚了下来，金秀雅见状就把我的背包扔在地上，而钱也撒了一地，蹲下来轻拍黄容安的肩膀安慰着她，而她继续说着：「接着你又带着刘莉洁在自由活动时间练习，留我一个人面对其他三个日本室友。」 「是我说要跟他们一起练习的。」刘莉洁反驳。「这不能怪唐唐。」 「我以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没想到你们一个一个疏离我，而且还不愿意跟秀雅他们走在一起，一直黏着许裴靖，她又不是我们班的，为什么做什么事都要找她呢？她跟我们的程度差很多，你们在她面前难道不会自卑吗？」 「你怎么能这样说？只要肯努力，就能进步。」许裴靖不认同她说的话。 「所以呢？你会比我们早出道吧？」黄容安擦一擦眼泪。「你根本不能懂我们的感受，在最后一个班，随时都会面临不能当练习生的危机。」 原来黄容安心里是那样想的，不过她扭曲了我当初想要单独加强练习的动机。 「我并没有想要疏远你，但是我不愿配合你在训练中心不管到哪里都要一起的束缚。」 「可是我们三个同班又同乡……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今天为什么要偷我的钱？没想到你这么坏，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要把你当作朋友了。」 「我们同班又同乡又怎样？有每天绑在一起的必要吗？我有我想做的事情，你不愿意留下来练习我也不勉强，你交新朋友，我也有新朋友，这样没有衝突啊！还有，我不可能偷你的钱，你要相信我！」我越说越激动，音量也不自觉地提高，同时强忍着委屈的眼泪。 我最讨厌被误会了，尤其是怎么解释对方都不听的情况。 「在吵什么？出来玩不能开心一点吗？」李老师响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可以说明一下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老师走到我们面前，而她身后跟着一个练习生。 「唐昕恬偷黄容安的钱。」金秀雅告状。 「我没有！」说完，便有人在我身后轻搂住我的肩膀，表示站在跟我同一方，樱花香将我温柔环抱，是许裴靖。 「金秀雅，没有证据不能这样说。」 「老师，请您看看地上的这些钱，唐昕恬怎么可能带这么多。」 「嗯……」李老师看到撒了一地的麻烦，思考了几秒。「为什么带这么多钱来露营？」 「因为我没有存钱筒，所以都放在随身背包的暗袋里。」 「那么容安遗失多少钱？有带钱包吗？」 「钱包里有两万韩圜。」黄容安声音还有些哽咽。 「这并不代表她偷容安的钱，因为她背包里的这些东西里没有钱包，容安的钱包或许还要再找找，说不定是掉在哪个地方，等找到了再确认里头的钱是否还在，先别急着怪罪于他人，好吗？」李老师又接着说：「今天我会和其他老师帮你在营火晚会时找，你放心吧。」 「好。」黄容安和金秀雅妥协。 「你们东西收一收，去烤肉吧。」李老师对着我、许裴靖和刘莉洁说，接着看向低着头的黄容安和金秀雅，说：「至于你们，先跟别人道歉再跟着我走。」 ＊＊＊＊＊＊ 即使说了没关係，但是造成的心理伤害还是存在。 幸好许裴靖拉着我快速走出小木屋，让我远离那两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突发的事件，我竟然不抗拒许裴靖牵我的手。 她是唯一让我破例给朋友牵手的人。 「没事了啊，你怎么在哭呢？」许裴靖没有牵着我的另一手抚上我的脸颊，为我拭去不自觉落下的泪水。 「我……」还有点哽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喘了口气想要缓一缓突来的情绪。 我想是因为刚才我只顾着反驳和辩解，眼泪却强忍下来，直到现在有个安心的依靠才流下来。 「嘘，那就别说吧，等你冷静下来再说。」许裴靖伸出食指在她自己嘴上一指，示意要我先别说话。 「我真的没有偷钱……怎么会被怀疑呢？」我心里还挣扎着这个问题。 「是啊，我觉得他们很过分，只因为你最后一个走出小木屋就怀疑你，甚至直接打开你的背包来要检查，把东西撒了一地……对了，你从刚才就一直握着的东西是什么？」 我张开我的左手，湖水绿外壳映入我眼帘的瞬间，眼眶再也承载不了眼泪的重量，任凭它坠落。 「……是我之前和黄容安一起去逛街时买的镜子。」 摺叠镜如今断成两截，也让我重新筑起对黄容安的心墙。 「乖，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绝对不是他们所说的小偷。」许裴靖停下了脚步，松开我的手，直接将我拥入怀，并且轻拍我的背。「我们下次评鑑前，再一起去逛街买个新的好吗？这个你就收着，别让你自己看到难过就好。」 落日的馀暉散发着热情，在宽广的草地上洒下优美的金光，我依在她的肩膀，属于她的芳香混和着力量，将我温柔豢养。 第四章 实境（１） 当太阳正式与今日的天空道别，天空被染上夜色，大家围在烤肉架旁边抢着烤肉时，我一个人坐在第二个活动与许裴靖一起休息的小木椅上，拿着可乐，跟随音响大声播放的音乐，手轻轻摇晃着。 许裴靖和刘莉洁见我这样，轮流将肉塞进我的嘴巴里。 「这是牛肉！」 「这是鸡肉！」 「这是……」 「呜呜呜呜呜……」打断许裴靖的话，我想说的是「我嘴巴满了」。 「今天难得没有限制饮食，不吃吗？」 「我只是不想走过去抢。」等我咬完嘴里混在一起、将根本分不清是牛肉还是鸡肉口感的肉吞下肚，我喝了一口可乐之后说。 「这是猪肉！」许裴靖还是强行把她手上用竹籤插着的肉塞进我嘴里。 「你们为什么不拿盘子？可以装很多欸。」远远就看到李彩恩两手端了盘子，上头装满了热腾腾的肉，完全就像是两座在冒烟却未爆发的火山形状。「都是我烤的，别客气。」 「怎么会有这么多肉？」许裴靖皱起眉头。「姊姊，我怕我们吃不完。」 「多亏有莉洁抢字卡，我们这组才能有这么多肉。你们都没看到最精采的部分呢！还有，不用怕吃不完，因为有我在。」李彩恩仰头举手，像是对天发誓。 果不其然，一眨眼的时间，一个盘子的烤肉都被她收进肚子里了。 「你好，你是许裴靖吧？我好像有看过你。」一个低沉粗糙的男声向许裴靖搭訕。「请问你是b班的吗？」 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个身材高大却不粗獷，脸是稜角分明的轮廓，五官立体，眼睛是细长型单眼皮的男生。 我刚才将可乐灌进我的嘴巴里，听到有人这样对许裴靖说，我便任由可乐的气泡精灵在我嘴里疯狂躁动，等待着许裴靖给他的回应。 「噢，我是b班的，很抱歉我没看过你。」只见许裴靖瞥了他一眼，因天色昏暗，使得她眼眸漆黑的没有温度，连声音都是冰冷的，如同冰山一样的气场。 「那……要不要到前面去吃烤肉？」这个男生不死心，厚脸皮地追问下去。 「这一盘不够我吃吗？」许裴靖端起李彩恩还没动过的那一盘烤肉山，想要劝退眼前的人。 「喔……那就不打扰了。」那个男生拖着陪他壮胆搭訕的人，走进让我们看不到他们的人群里。 许裴靖露出对于这个结果满意的笑容。 「是男生的邀约欸，为什么拒绝？」李彩恩抢过许裴靖手中的那盘肉。「还拿我的烤肉当挡箭牌。」 「没兴趣，也不喜欢。」 「呃……」李彩恩和刘莉洁的嘴巴差点闔不上来，只好拿起那盘烤肉，化解许裴靖简单回覆的尷尬。「好，那么我们把肉吃完吧。」 ＊＊＊＊＊＊ 营火晚会，在营火升起的那刻，地面上的火光对映着星空的闪烁，有着在微弱的光中找寻最美的那个人，并与她深情对望的想像。 ——不过许裴靖给人的答覆，都会让人的热情被浇熄、幻想被摧毁。 「我想要专心写真心话信箱，请不要干扰我的思绪。」她对想要搭訕她的男生这么说。 「我不吃甜食，我不想增重。」她拒绝拿零食给她的男生。 「我不接受情书，这张纸请好好利用在写真心话信箱，谢谢。」她不接受将信纸摺成爱心的纸条。 真心话信箱，可以写信给这段日子陪伴自己一起当练习生、一起为同个目标而努力的朋友，以匿名的方式投到每个小木屋前的信箱，感谢对方，并且为对方加油打气。 看着许裴靖因为拒绝男生打扰而冰冷的侧脸，忍不住好奇她会写信给谁。 「唐唐，你写好了吗？」许裴靖写好信，将信纸对折，小心翼翼地放进信封袋，用贴纸将信封口黏贴起来。 「还没。」 「嗯？还没想到要写给谁吗？」漾起笑容，她又恢復像平时一样的温柔。 或许是刚才那些男生让她觉得困扰，使得她不得不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 「还没……」其实我已经想好要写给谁了，但是不知道如何下笔。 「慢慢想，我等你写完。」她在信封袋上註明是给谁的信。 想要趁机看她写的是谁的名字，却因为天色昏暗，只能看见她写韩文字，看来不是我所认识的人吧，毕竟她在b班有认识的人。 我的心底多了一份苦涩，却不知道从何而来。 「你们不来玩吗？」早就写好信的李彩恩和其他组的人玩到满身大汗。 写完信的人，可以到前面的营火区参加闯关活动，或是跟着音乐跳舞，是个跟其他组的人互动的机会。 除了真心话信箱的信大家一定要写之外，今天晚上晚会的活动可以自由选择要不要参加，而明天的晚会活动因为是公司社长主持，必须所有人参与。 「不用，我等唐唐写完……对了姊姊，你还记得有前辈木屋之约吧？」 「我知道啦，等下我会先换个衣服再去的。」说完，她又进入人群当中玩乐。 ＊＊＊＊＊＊ 「四个人都到齐了，请进。」李老师在敲门之后，帮我们打开木屋的门。 这是一间没有与其他木屋并排的大木屋，有两层楼，从乾净的玻璃窗透出微微黄光。 「您好。」我们一个一个走进木屋，即使对于这个奖励兴奋又期待，但是仍不忘应有的礼貌。 「你们好。」一个有着娃娃音的黑长发女生向我们走来。 ——是我想见到的前辈，桃桃。 她与上一张专辑上的造型有些不同，从亚麻大波浪捲发，变成现在的乌黑及腰长直发，我猜现在这是她下个回归专辑的造型。 她身穿无袖的天空蓝连身裙，配上一双小白鞋，裙摆在打开门之后的微风吹拂下轻轻摇摆，前辈桃桃身上亲切的果香也瀰漫在我们之间的空气中。 「进来坐坐吧！」桃桃带领我们到木屋的沙发区，示意我们围着她坐。 我在其他人问问题还有和桃桃讨论关于练习生涯的事时，环顾木屋里的摆设，墙壁上贴了前辈们的宣传海报，靠墙摆放浅色木质置物柜的玻璃橱窗，看得见里头全都塞满了公司製作的所有专辑，置物柜上放着音响。 木屋里头还有一个开放式厨房，所以我们一人拿到一瓶刚从冰箱拿出来的矿泉水，而我们四个与桃桃就围坐在小木头茶几前，因为将室外的鞋脱掉，所以更能安心地坐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 桃桃是日本人，在韩国当练习生的时候，是舞蹈部门中最优秀的练习生。在公司选秀节目结束后，她成为确定出道的女团成员之一，担任舞蹈担当。 当初她在节目上，被社长说在舞蹈表演里看不见真正的桃桃，跟我被指出的问题相似，所以在轮到我问她问题时，我提出社长评鑑后，社长留给我的疑问。 「这样吗？我之前也被指出类似的问题呢，不过别担心，这代表社长对你的潜力很肯定而且要求很高喔！」 「可是姊姊，我现在还是d班……」 「真的不用担心，社长对练习生的肯定，并不是因为练习生来自哪个班，而是在他眼里，大概三十秒的表演能判断这个练习生是否有出道的潜力。」桃桃又接着说：「对了，听说公司会有个新企划，要在练习生训练中心透过练习实境，密集安排训练课程，并且由观眾投票选出适合参加下一次选秀节目的练习生，你们可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之前没有实境的企划，我自己是在无预警的状态下被通知说要参加选秀，原本想说要再多练习几年，但是选秀后胜利就能出道的规定，实在太吸引我，所以我就投入节目中了，没想到顺利出道。相对来说，你们比我还占优势，提早接触到观眾，还能知道自己适不适合参加选秀，真幸运啊！」 「可是我们怎么都没听说过？公司什么时候要开始这个企划？」李彩恩困惑地问。 「这是总公司的新计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公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但是近期已经开始筹画了。」桃桃对我们眨眨眼，伸出食指挡在嘴巴前，表示保密。「在社长公布之前，先不要说出去，这是我跟你们四个人的祕密。」 第四章 实境（２） 与前辈桃桃道别之后，走出木屋的我们享受夜晚凉风吹拂，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抬头一看，我们被整片星空笼罩，是营火晚会后的寧静。没有嘈杂的人声干扰，仔细感受脚下的柔软草皮。 他们三个人陪我走到了一号小木屋前，当看到标示着阿拉伯数字「1」的粉红色门牌，我想要时间再走慢一些，为我们保留多一点相处时光，因为在他们身边，才是自在而快乐的。 「再见囉，朋友。」李彩恩挥一挥手。 「有什么事可以来五号小木屋找我和刘莉洁。」许裴靖上前小声地在我耳边说。 我点点头。 「你们也赶快回去休息吧。」我对他们这么说。 许裴靖的目光在我身上多留几秒，应该是不放心我今晚必须面对住在同个木屋的黄容安和金秀雅。 其实我现在很想收拾行李跟她一起走。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营区微弱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越拉越长。 有个练习生从木屋里头开了门，走出来看看墙上的信箱里有没有信，我才想到我手上还拿着没投递出去的信。 我转身往五号小木屋走去，将我心里所想要跟她说的话投递出去。 说不出的感谢，以及许多复杂的情绪，全化为方方正正的韩文字，写在纸上后，被我折叠再折叠，装进信封袋里。 ＊＊＊＊＊＊ 单独回到一号木屋，只见黄容安向我飞奔过来，将我紧紧抱住，让我喘不过气。 我只希望她赶快松开八爪章鱼手。 「唐唐，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怀疑你！」她的泪水沾溼我肩膀部分的衣服，还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参杂眼线液和睫毛膏，想到这里，我就特别想要换掉身上穿的这件衣服。 「别哭了，没事。」我勉强扯动脸上的肌肉，在用手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时，对她微微一笑。 「刚才李巫婆帮我找到钱包了。」她说这句话实我替她捏了把冷汗，幸好黄容安是用中文说的，不然被其他练习生听到她以「李巫婆」称呼李老师，一定会被告状。 「那就好，我先去洗澡了。」我从行李中拿出换洗衣物，还有隐形眼镜保养盒，逃也似地快走到门口。 「现在很晚了，澡堂没有人，要不要我和秀雅陪你去。」 「不用啦，我可以找其他三个人陪我，他们刚才跟我一起回来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木屋。 「这样啊......」 关上门，隔绝她在事情结束后突然的热络。 下午的时候明明一口咬定我就是偷她钱包的小偷，还说我刻意疏远她之类的话，想要引起其他人的同情心，而现在找到钱包之后，以为抱一抱、哭一哭，我就会心软原谅她。 我的确很容易心软，但需要时间消化情绪。 「昕恬也要去洗澡吧？这么巧，一起去吧。」经过与一号相连的二号木屋时，刚好门从里头被打开，走出来的人是李彩恩，她向我打招呼。 「好啊。」 营区里女生浴室，接近树林的位置，风拨动着树叶在演奏夜曲，如果是一个人独自来洗澡，听到这样「沙沙沙」的声响，肯定害怕会不会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在附近，或是有种树林中哪些具攻击性夜行动物埋伏的想像。 「呜——」夜晚猫头鹰站在我看不到的树梢，配合树叶的演奏曲合唱着，增添诡譎的氛围。 即使身旁有人陪着我，经过五号小木屋的时候，还是会期待许裴靖开门走出来说「我们一起去吧」。 虽然我和她在训练中心通常只有晚上才会见到面，但我对她仍產生莫名的依赖感。 或许她就像是一个大姊姊的存在，无论是年龄，抑或是给予我的照顾和关心。 「好冷喔，风一直吹。」李彩恩和我都打了个冷颤，李彩恩说：「我们赶快进去吧。」 女生浴室在左侧隔成十个隔间，而右侧洗手台上方有面拼接起来的大面镜子，方便梳洗的时候使用。 我将隐形眼镜盒，放置在洗手台上，拔下几乎戴了一整天的隐形眼镜，用保养液和生理食盐水冲洗后，收进盒子里。 进入其中一个隔间前，看到许裴靖和刘莉洁从外面走进来，便挥挥手示意我也在这里。 看见许裴靖绽开的笑容中，有一丝尷尬，这份尷尬却在她别过头看向李彩恩时从她脸上消失。 她该不会看到我写的信了吧？有这么快看完吗？ 我记得我是匿名写信，而且是用韩文写的，怎么可能马上就知道是我写的？ 我把心情分享给她知道，会不会造成她的困扰？ 不断从我脑袋中浮出的问题，如同百爪挠心，丝毫不肯让躁动的内心安定下来。 许裴靖一步一步地接近我所在的隔间，我便拉了门把准备要关上门。 这时，关门的那隻手感受到阻力，使门无法掩上，我抬头一看，有一隻手抵在门框，而手臂掛着衣物，还有另外一隻手抓着门板，与我拉门的相反方向出力。 抬眼对上的是许裴靖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再看到她身后定格动作的其他两个人。 「你们先洗啊！我有事找唐唐。」她先转头对着刘莉洁和李彩恩说，才又回过头与我对视，因为他们看到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满脸困惑。 「有什么事可以洗完澡再说，先让人家洗澡嘛！」李彩恩边卸妆边说。 许裴靖轻咬一下嘴唇，低下眸似是思考了一下。 接着她的脸凑近我，她额间的汗珠挨着太阳穴、杏眼旁边，接着是颧骨和两颊慢慢滑落，我们的时间就驻足在混合肥皂香和樱花香的空间里。 「唐唐，如果你先洗完，在洗手台前等我一下，好吗？」她小声地用中文对我说。 「好……」她果然是看完我写的信了吧？ 第四章 实境（３） 「你们先回去吧，我等她就好了。」私心想要拥有与许裴靖单独相处的时间，加上好奇她在其他人面前对我为什么欲言又止，所以告诉已经洗好澡的刘莉洁和李彩恩可以回去，我自己在这里等许裴靖就好，要他们不用担心。 「裴靖洗澡洗太久了啦！不等你囉！」李彩恩在门口不忘多喊几声，表示自己要先回小木屋休息了。 「好。」许裴靖洗澡的那间流水声停了下来，只剩从水龙头坠落到地板的水滴声。 ——滴、滴、滴、滴。 「好了！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许裴靖眼中带着歉意。 「没关係。」我在洗手台前开着水龙头洗毛巾，背对着她说。 在我拧洗脸的毛巾时，温热蒸气忽地在我身后开始环绕着我，意识到是许裴靖站在我身后，从背后开始发烫一直到耳根。 「你的头发没包好，我帮你绑绵羊头好了，感觉很适合你。」许裴靖拉下包在我头上的乾毛巾，动作轻柔，只有微微被拉扯的感觉，还有感受到我未乾的头发散落在我的肩上。 绵羊头是将毛巾两端捲成团子状，再由中间没有捲起来的部分包住头发，这是在韩国汗蒸幕常见的绑法。 「你有写信给我对吧？很开心你称讚我的外表，原本我一直对自己的外表很没自信。」许裴靖边说边将毛巾两端捲好团子状。 「你怎么知道是我写的？」 「因为在几封信里头我最先看到端正的韩文字体，心想这跟其他男生写的信不一样就好奇地拆来看，看到生疏的韩文文法我就猜是你写的了。而且从第二次评鑑开始，晚上与我在自由活动时间练习的人也只有你啊。」她熟练俐落地将我披散的头发一把握住，接着绕了几圈，像是绑包子头一样，将头发捲起来再塞进毛巾里。 「是喔……」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偷偷瞥一眼镜中专注看着绵羊头的她。 「信的内容最后……你好像说你很喜欢我？」 我一愣，两颊瞬间烫得像是有火在一旁燃烧。 差点忘记我在写信时，她正看着营火和人群，信写到最后，望向她那拥有精緻线条的侧脸，我不禁在纸上一笔一画地写下『我喜欢裴靖姊姊』这样的话。 「我也很喜欢唐唐喔。」 我低下头，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恋爱经验零的我，收到的第一个告白竟然是从她口中说出。 压抑不住心跳强力撞击，何止是小鹿乱撞，根本是大象狂奔在地面上的振动等级。 「我一直都把你当作很可爱的小妹妹呢！」 原来是我误会了，她说的喜欢，不是爱情的那种喜欢。 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爱情的喜欢，毕竟我和她相同性别。 即使是，也无法那么轻易地说出口。 「我在信里会那样写，是因为把姊姊当作我最喜欢的……」当我想要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像是心被掏空一样，少了一块最需要我去守护的地方。这两个字如鯁在喉，费尽身上所有力气才说得出来：「……朋友。」 「太好了，我在这里有真正的朋友了。」许裴靖抱住我，背后传来的温度，让我觉得说出「朋友」两个字即使有些违背我的心意，我也不会后悔。 她的拥抱不像黄容安用力到让人快要喘不过气，而是温柔却又霸道而不允许我挣脱的力道。 我想，在确认彼此之前，让我们维持在朋友关係或许才是最好的状态。 就让她把我当朋友吧。 ＊＊＊＊＊＊ 接下来的露营行程我都不知道怎么度过的，只记得在第二天的营火晚会上，集合所有练习生，社长说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们回到训练中心以后，会发现跟以往不太一样，可能多一些人关注你，少了一些隐私。」社长说这句话时脸上仍带着亲切和蔼的笑容。「我们将会有练习生实境，让观眾选出最喜欢的练习生，到明年底为止，人气排行前十名的练习生将会进入下一回合挑战，至于是什么挑战，我就先不透露了。」 下一回合的挑战，其实就是桃桃跟我们说的选秀节目吧。 若是顺利进到前十名，等于是拿到出道门票，身分同于出道预备班的练习生。 自从回到训练中心，看见狭小的练习室空间、练习生餐厅、走廊都摆了摄影机和麦克风，整天能见到实境节目导播在训练中心里走来走去。 基础韵律课的时候，黄容安回到前排的位置，还带着金秀雅以及其他两个人，美其名说要认真练习，实则抢训练时的镜头，至少在观眾面前，她看起来会是最认真的练习生之一。 自从五月的那次露营过后，经过一个月，这期间我和许裴靖还有刘莉洁的晚间练习仍持续不断，为了帮梦想的未来铺路。 听其他人说在网路上我们三个人自由活动时间的练习，变成观眾注目的焦点。 我们原本都不会上网看观眾们对于公司这次新企画的反应，却因为消息传入我们耳里，在晚间练习告一段落的时候，许裴靖难得连上训练中心的网路来查看搜寻关键词的排行榜。 「看来我们离梦想不远了。」许裴靖在热门搜寻看到『三个练习生』的关键词，点开文章内容才知道说的正是我们三个人。 「接下来要看评鑑时，老师愿不愿意让我们升班了。」刘莉洁说出令人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前辈桃桃提醒过我们，不能一直待在d班，必须赶快让自己进步，离开垫底的地方，才更有机会被选入选秀节目，因为社长主要还是会筛选a、b班的练习生，再加上少部分其他班最优秀的练习生进入选秀节目，节目的品质才会维持在一定标准，不会有练习生实力落差太大的问题，要不分轩輊的节目效果才会有看头。 不过我和刘莉洁的分数一直稳定在a，只要这次评鑑不要有失常，便有机会升班。 「我相信你们可以的，我看见你们都很努力，而且有大幅的进步。」许裴靖对我们的表现有信心。「我记得莉洁自己编舞在基础舞蹈课被称讚，对吧？」 「对啊，而且我发现我对编舞有兴趣，希望未来出道也能像前辈桃桃一样帮自己的团体编舞。」刘莉洁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眼中的坚定绝不容易被动摇，看来她对自己未来也有很高的期望。 「你也被选进主唱组了啊。」我对着许裴靖说。「你的实力被老师肯定和认证呢。」 在上次露营第一天最后一个活动，也就是歌唱对决，拿下胜利的许裴靖被他们b班的老师注意到，便安排她到主唱组训练。 「是啊，我希望这次评鑑能进a班。」许裴靖说完，便起身伸展筋骨。「我们继续练习吧，别忘了下星期评鑑。」 就在此时，练习室的玻璃门被推开，看到来人之后我和刘莉洁相视不语。 「请问可以跟你们一起练习吗？」黄容安探头进来问。 我和刘莉洁没有回应，转头看向许裴靖。 「嗯？欢迎啊！」 许裴靖不疑有他，但我心里总有个不好的预感，还有一个对于她突然来练习室练习的目的有个大胆猜测。 ——她是因为想要跟我们一起挤进热门搜寻排行榜，这样才能跟着进入社长所谓的「下一回合挑战」。 「那么我姊姊以后可以来吗？她参加夏季的公司徵选，被录取当练习生了。」 「可以啊。」我看到许裴靖皱了一下眉头，却还是答应了。 这样真的好吗？ 黄容安的双胞胎姊姊，黄容真，长得与黄容安十分相像，却经常口出恶毒的话。同样喜欢跳舞，之前曾经与我们在捷运站的大镜子区练舞一次，就嘲笑我们还不到她的实力，她不屑与我们一起练习，接着她便背起侧肩背包，往搭捷运的方向走去，之后再也没看她出现在我们练舞的队伍里了。相对来说，黄容安的个性比较和善一些，也比她姊姊活泼。 不好的预感越发浓烈，像是别人向自己吐一口烟，被二手烟包围那样令人无法喘息。 第四章 实境（４） 「为什么连这种地方都有摄影机？」黄容真边剥水煮蛋边抱怨着。「连吃饭也要拍，根本是监视。」 「因为有些观眾想要看练习生的生活……」 「刚才去拿个盘子而已还要被问晚餐吃什么，我不想回答还一直缠着我问，这个实境节目有够烦。」她打断我说的话，自顾自地说着。「到底什么时候会结束啊？」 四人桌里，坐在我对面穿着黑衣黑裤、与我年纪一样的是黄容安的双胞胎姊姊，从进练习生餐厅开始，就抱怨个不停，我旁边的许裴靖和斜对面的刘莉洁，却不发一语。 我发现不跟她说话才是正确的选择，不然只有被她无视的份。 与黄容真相处的这几天下来，因为有黄容安拉着她一起在自由活动时间练习，使得我们的练舞过程沉重又尷尬。 听许裴靖说黄容真在新生评鑑的表现亮眼，被分配到b班。 明明是在同一班，晚餐一起吃，甚至晚上还会留下来一起练舞，但是每当b班有分组拉筋的活动时，许裴靖主动找她分组，她却无视许裴靖，像是选择性重听一样，假装听不见许裴靖说的话，也不给予回覆。 当黄容真吃完水煮蛋，转头对着隔壁桌用中文说：「唉……容安，我不想和他们一起练舞，他们的程度太差，都站在我后面，导致观眾看到摄影机拍出来的结果，都说我和你在抢镜头，故意让手的摆动角度挡到他们……真是冤枉啊。」 原本低着头吃着优格的许裴靖，突然用力地将右手和手中的汤匙一併拍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引起周围的目光都落在我们这桌，连隔壁桌的黄容安都拿不好手中筷子，掉在地上。 「好啊，你等一下不要来练舞。你说我们的程度太差，但是你的舞蹈动作也没多标准。我们这几个月下来都很努力地练习，为了升班、为了不被淘汰，更为了让自己的状态接近完美，才能顺利出道。而你，来不到一个月，我们是你的前辈，你却都不听我们对你舞蹈上的纠正，把我们的话都当作耳边风，自顾自地站在摄影机前面跳，观眾当然看到了都说你在抢镜头。我其实不在意你们有没有抢镜头，我只在意练习室的镜子被你这样自大的人给霸佔了。」许裴靖瞪着黄容真，并且用中文把这几天累积下来的愤怒一次宣洩出来。 许裴靖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继续骂黄容真：「我所看见的，就是他们都很努力，从垫底的d班，一直到上星期的评鑑，终于升上c班。而我看到的你，并不认为你想要证明自己有能力升上a班或是a＋班，你一直看网路上的评论，整天只想知道观眾有没有在关注你。还有，你一直嫌实境节目很烦，但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这个实境节目就没有观眾的注目。所以，你不想练习就别来一起练习了，我不觉得你是能一起为同个目标努力的朋友。」 许裴靖说的这些话，八成对于黄容真来说是左耳进右耳出，我看到她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唯有嘴角噙着一抹轻蔑，画着黑色眼线的大眼像是放空一样望着前方，没有看着正在说话的许裴靖。 许裴靖跟她同班，对于她的行径和态度，一定到了忍无可忍的临界点。 而黄容真却毫不在意，就算世界与她为敌，她依然能我行我素。 「我吃饱了。」黄容真拉起黄容安的手，粗鲁地将她带离坐位。 「姊姊，我……」 黄容真对她瞪了一眼，她便噤声，盘子都来不及收。 「唉……」许裴靖拿起汤匙的手一滑，汤匙「匡噹」一声掉在桌上。 「姊姊，我来收吧。」看到许裴靖因为黄容真无视她而且直接离开而气到发抖的手，我伸手正要帮她收汤匙和桌上的垃圾。 「谢谢你，唐唐，我自己收就好。」接着她捡起汤匙，帮我和刘莉洁清理餐桌，到练习室前什么话也不说了。 ＊＊＊＊＊＊ 「抱歉，害容安不能来练习了。」我们在练习室等了半个小时，却不见黄容安的身影，许裴靖气消之后，便开始自责：「都怪我太衝动，把心里所想的全骂出来，没有顾及到其他人。」 「没关係啦，你也忍耐她这样的人快要一个月了，加上下星期社长评鑑的压力，你才会突然开骂。」我从她侧身抱住她，相信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错。 我亲眼看到、感受到黄容真的态度，感到相当气愤，更何况是从早到晚都要面对她的许裴靖。 「好想赶快升上a班，就能远离她这样的人了。」 「那我们赶快练习吧。」我拍一拍她的肩膀。 我们坐在摄影机拍摄不到的角落，我担心再不练习，将会有人来关掉摄影设备，以及催促我们回去宿舍休息。 「好，那我拨热身音乐，你们先站定位。」许裴靖拿起手机滑开锁屏，点进音乐应用程式。 音乐透过音源线与音响连接，一个电子男声清晰地传到练习室的每个角落，是iyaz在2009年的热门歌曲〈replay〉，主歌的第一个重拍开始，我和刘莉洁跟着许裴靖的动作，边屈膝抬腿边往前走八个拍子，再后退八个拍子。 镜子倒映着许裴靖认真专注的神情，自责而难过的表情被舞蹈节奏扫除出去，不知不觉我的视线停留在镜子里的她脸上。 『我也很喜欢唐唐喔。』上个月露营她说的话仍縈绕在我心头，即使知道她没有任何告白的意思，但我还是对于这句话怦然心跳。 或许是发现我注视的目光，她透过镜子瞥向站在她斜后方的我，使我们在镜子里对望几秒。 「唐唐，不要发呆，要专心。」她没有停下动作，出声提醒我，才让我回过神。「别驼背，跟着节奏蜷腹顿点在踏步。」 「好。」我的视线回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我现在的舞蹈动作因为分心而不标准，赶紧照着许裴靖说的话调整回来。 今天的练习室因为晚餐发生的事，少了两个人，回到三个人的练习状态，回到没有黄容真和黄容安的平静，像平常一样会被纠正，会互相督促。 在摄影机的拍摄下，被剪辑后的影片发布，从五个人回到三个人的练习模式，又引发实境节目的观眾们热烈讨论。 第四章 实境（５） 六月底早晨的阳光走进寝室将我从睡梦中唤醒，我拿起摺叠好放在床边的衣服准备换装。 一下床，脚底碰触到冰凉地面的那一刻，抬起头便看见黄容安对着化妆镜化妆，眼睛正瞥向我，抹了正红色唇彩的嘴微张，欲言又止。 原来她比我早起，而且已经准备好了。 「早安。」简短地向她打招呼化解尷尬。 黄容安并没有回答，我撇开头不想看到她的表情变化，我走出房门去梳洗。 从她没有在自由活动时间与我们练习的那天起，她变得异常沉默。 或许是那天许裴靖骂她的姊姊黄容真，她还是站在姊姊的角度替姊姊想，在她的眼里，她姊姊的态度并没有许裴靖说的那么恶劣，许裴靖是我们的朋友，她多少还是会迁怒到我们身上。 加上那天回到宿舍，她已经背对着我们睡着了，我们也没机会再解释为什么许裴靖会生气，也没办法跟她说其实许裴靖很自责害她被姊姊黄容真带走而不能来练习。 从此我们三个和黄容安一行人之间，如同空气被切割成不同空间，无形的隔阂使我们的友情出现距离。 ＊＊＊＊＊＊ 「昕恬啊，舞蹈基础上有很多进步，几乎不会有错误，但是我上次说的『你在舞蹈里是什么』，你好像还没有找到，我希望你能从音乐里去感受，感受你在舞蹈中的定位。」社长用手中的笔不断在空气中画着圈圈，像是圈出一个范围，要我去探索。 「好的，谢谢社长。」我向社长一鞠躬之后退回自己原本的位子屈膝坐着。 这对我来说太难了，我找不到。 舞蹈对我而言，已经是我生活里的全部。 「昕恬是最后一个评鑑的练习生，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发现，我并没有帮你们评分？」社长瞇起眼，面带着狐狸般的微笑。「那是因为在今天，我和珠贤老师还有仁英老师要决定升班和淘汰的结果，这个结果，是经过实力表现和实境节目观眾支持来评估。」 「全部起立，准备分班。」李老师一脸严肃地命令所有练习生。 「没错，所有人都有练习生身分上的改变，也许有些人要开始新的训练，有些人要加强进阶训练，有些人甚至要决定是否收拾行李回家或是留下来当见习生。」 见习生，只能在旁边看上课的教学内容，可以跟着练习，但是当下课之后，便不能留下来继续使用练习室，未来也不会参与评鑑以及月底的出游活动。 有些人被评为见习生之后，寧可选择回家完成学业，或是等下次徵选的时候，参加徵选再次成为练习生。 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每个月公司徵选都有新的练习生录取，每个人都是怀抱着梦想而来，如果旧练习生本身没有进步，就只有被淘汰的份。 「唐昕恬。」社长与两位老师讨论完之后，点名到我。 「是。」第一个被点名到，其实有点来不及反应，我只好站直身子，大声以韩语回应。 「b班，恭喜你。」社长瞇起眼睛笑，几乎看不到那一条细缝里，是不是藏了开玩笑的意味。 「什么？」我不可置信地用双手摀住嘴巴，深深倒抽一口气。 「因为看到你本身的潜力，以及这阵子舞蹈上的进步，还有观眾们的讨论度，我和其他两位老师决定将你升上b班。要好好加油，升上b班不只要学跳舞，还要安排歌唱课让你参与了。」社长说的一字一句，都不容任何人怀疑。 我终于有机会能上歌唱课了。 来这里之后，唯一碰到麦克风的机会，是在五月初露营时的那场歌唱对决。 内心有着拿麦克风唱歌的渴望，可是这几个月的训练下来，因为还在d班，被视为一个专长项目的状态不稳定，不能接触另一个项目的课程。 今天的摄影机是专业摄影师扛在肩上的，而那位摄影师正扛着沉重的机器，一步一步走向我，给我一个特写，让我突然不知道在镜头前该如何反应。 雀跃的内心又不敢直接在所有人面前摊开，担心接下来有些人的结果不如意，我单纯的愉悦在别人眼中会变成对淘汰者的讽刺。 「好，我会努力的，谢谢社长和老师。」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擦掉因为情绪激动而从眼角泛出的泪水。 「刘莉洁。」社长目光转向我右手边的刘莉洁。 「是。」 「b班，恭喜你。」 听到刘莉洁跟我一样的分配结果，我并不意外，但是她本人倒是很讶异，还倒退了一步。 平时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她，难得露出吃惊的样子。 「莉洁在d班的表现一直都很稳定，进步速度很快，听说第二次评鑑的表现就让老师感到惊艷，接着再进一步测试你会不会编舞，发现你拥有编舞能力，组合某些风格的舞蹈动作不但和谐，还能够有舞台魅力。」社长简单说明刘莉洁的升班原因，接着又说：「继续加油，我期待看到你未来的表现。」 「谢谢社长，我会继续努力的。」刘莉洁还没收回脸上惊讶的表情，在听完社长的话之后，不忘一鞠躬道谢。 「接着是歌唱组的金智秀。」 「是。」 「b班，恭喜你。」一样祝贺的话从社长口中吐出。 这个眼前叫作金智秀的女生，往前站了一步，让我看清楚了她的容貌，前额的瀏海与后面及腰的黑色波浪捲发齐长，并且分成中分，塞在耳后；脸颊白净而丰满，画着韩式平眉，粉腮红润，秀眸惺忪，明显的卧蚕抹了含有珠光的米白眼影，更显妆容的无辜感，加上自然娇俏的鼻梁，对于升班结果满意的她露齿笑着，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洁白的上排牙齿中间有明显的两颗兔宝宝牙，看起来特别有亲切感。 我记得她就是在徵选时，在许裴靖前一位的韩国女生，她在新生评鑑的时候刚好跟我同一组评鑑，当时她因为面对第一次评鑑加上看到前面几位练习生被骂而太紧张，表现不如徵选时好，甚至有些转音处理得不好，被老师唸了几句，接着来到了d班。 即使分班结果如此，金智秀仍在接下来的评鑑中，凭着她原有的实力，将成绩从d拉到a。 社长又继续宣布人名，不过，这次是点四个人的名字，其中包括黄容安。 「你们四个，升到c班，恭喜。」社长深吸一口气，看向没有分配到班级的金秀雅和其他两个韩国人，也就是这阵子与黄容安熟识的三个人，带着歉意说：「至于你们，抱歉，我和两位老师的决定，你们可能要当见习生，或是收拾行李回家了。」 「哦某！」黄容安发出韩语惊叹的语助词，忽地用力抱住身旁的金秀雅，不捨朋友被淘汰的眼泪滑落，垂眸抽泣着。 其他两人也与他们相拥。 虽然曾经金秀雅对我不礼貌，甚至诬赖我是小偷，但是看到他们四个人同时落泪，我心底泛起强烈的同情。 「你们三个的努力不是我们没有看到，而是发现你们的实力不到能升班的程度，进步速度也不快，所以只好忍痛淘汰你们。」社长说完，抿着嘴，低下头来，不愿意看到他们因为不捨离开而紧紧相拥的画面。「你们如果继续留下来当见习生，或许有机会再参加徵选练习生，看你们的决定。」 金秀雅和其他两人被李老师带离这间喜忧参半的练习室，被分配到c班的黄容安依然低着头拭泪。 从新生评鑑分配后，现在开始d班的所有练习生都有了各自的去向，社长清了清喉咙，要宣布下一件事。 「唉……」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社长却叹了口气，摇摇头之后才说：「接下来要请各位整理行李，我们将重新分配宿舍。a、b班的练习生会随机分配在同一间房，c、d班也是。意思是刚才分配到b班的，不再与c班或d班的人同一间寝室，以后你们互相鼓励、督促生活习惯的朋友，将会是a班或b班的练习生们。」 听到社长这么说，我才想起现在开始与许裴靖同班，我们的课程将会一起安排，相处的时间拉长了。 对于未来抱着无限的期待，不只是因为升班和接近梦想的喜悦，还有与许裴靖的距离拉近，每天都能与她朝夕相处。 走回宿舍的寝室之后，边环顾这三个月来住的六人房，边想着要怎么和许裴靖说我跟她同班的事，接着右手一把拿起露营使用的行李箱。 银色的拉鍊拉开，摊开行李箱，我看见隔层中有纸质的东西露出一角被夹在里头，我突然想到迷糊的我没整理隔层，这时才拉开隔层拉鍊，看到布满皱褶的信封袋被挤成一团。 拿出这一团纸，摊开后才发现原来有三封信。 终于想起是在上个月初露营的时候，要离开小木屋前，一位日本练习生去真心话信箱确认还有没有来信，看到这三封上头都用韩文字写着「给唐唐」的信，便跑进小木屋询问谁是唐唐。 当时我正收拾行李，没有回头就说了一声：「是我。」 那位日本练习生走来我面前递给我，因为距离集合离开的时间紧迫，只好不打开来看，直接收进隔层里，想说整理行李时就会看到，没想到我接着又塞了梳洗用品的收纳包进隔层，回到宿舍寝室只记得拿出梳洗收纳包，完全忘记这三封信的存在。 会是谁写给我的呢？ 我将信收进随身背包里，等到了新宿舍，再来看信的内容，或许就能知道是谁写给我的。 看着字体也猜不出到底是谁写的，但我仍在心里猜想，同时也期待着是某个人写信给我。 第五章 选秀节目（１） 「这里是宿舍分配名单，你们找到自己的名字，再看是第几号寝室吧。」宿舍的老师拿给我们一张黑白印刷的纸，上头画了表格，并用粗体写着四人房和六人房的字样。 「我是一之一号寝室，你呢？」我在四人房第一间寝室名单上看到许裴靖，接着就是我的名字，也就是说我跟她未来同一个房间，但是接下来的两个人名中没有刘莉洁。 「在这里啊，一之二号，住你隔壁。」刘莉洁用手指着她用韩文字写的名字。 原来我刚才就有看到她的名字，只不过用韩文字写着，我就认不出来了。 「而且我和李彩恩，还有刚才跟我们一起升b班的金智秀同寝室。」刘莉洁指着她名字下的两个名字说。 「真的欸，这么巧！」我不小心惊呼出声，眼角馀光瞥见站在斜前方金智秀看了我一眼，接着便拖着行李离开集合的地方，自己走向新寝室。 看着那个穿着短版白色上衣和低腰牛仔长裤，露出细腰的背影，金智秀没有人与她作伴，看来她习惯独来独往，不知道未来同班有没有机会认识。 我拉着行李，回头示意刘莉洁我们应该赶紧前往新寝室，整理完日常生活用品和衣服，才能去练习生餐厅吃晚餐。 ＊＊＊＊＊＊ 我站在寝室门口前，许裴靖原本的寝室与现在寝室同一层楼，正想着她是不是已经先进去的时候，门恰好从里头被人打开。 「唐唐？」许裴靖拿着水壶，看了一下我身旁放着的行李。「你怎么在房门口发呆？被分配到这间寝室吗？那赶快进来啊！我们a、b班的都只有收到换寝室通知，所以不知道新室友有谁。」 许裴靖丢出一连串的问题，让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呃……对，谢谢你帮我拿。」看到许裴靖又折返进房间放下水壶，再走出来从我手中拿走我的行李，拉进寝室里，我才跟着走进去。「我今天社长评鑑被分到b班，所以换寝室了。」 「真的吗？！」许裴靖的眼睛在日光灯照射下特别明亮。「那真是太好了，代表你进步很多啊！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社长让我升到a班喔。」 「那很好啊。」明明应该要替她开心，却觉得我现在脸上的笑容是勉强的。 这样又不同班了，只有在合班舞蹈课时，才会有机会一起上课。 不过要往好处想，至少现在能与她同一个寝室，同一个时间下课，同一个时间去吃饭，比以前能相处的时间还要多了。 「要不要我们同张床，我睡上层，你睡下层？」许裴靖逕自把我的行李放在她行李旁边。 「都可以啊。」只要她做了决定，我没意见。 四人房是两张上下舖的床，化妆镜一样靠窗摆放。墙壁不再是单调的米白色，而是涂了粉红色和粉蓝色，在每一面墙都佔据各一半的顏色。 与六人房同样大小的空间，因为室友人数减少，寝室的整体空间变得比较宽敞，没有原本的拥挤，生活环境也让人感到自在许多。 「哈囉朋友，抱歉打扰你们了。」如此清朗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李彩恩站在我身后。 「没关係，不会的。」许裴靖摆摆手。「姊姊你整理好了？」 「没有，我只是想要早一点去吃晚餐，我好饿，还拉了这两位陪我来找你们。」李彩恩说完，我转身就看到在李彩恩身后尷尬地笑着的刘莉洁，还有脸部没什么表情、淡然地看着我们的金智秀。 「咦？莉洁也升班了？！」许裴靖看着刘莉洁惊讶地说，随即转头用有点责备的语气问李彩恩：「我说姊姊啊，你都还没整理完就要吃饭，还拖着人家出来，他们难道不用整理的时间吗？」 「裴靖别那么兇嘛，我肚子很饿，问莉洁和智秀要不要一起去吃饭，他们没有意见，我就带他们出来了。」李彩恩无奈地耸耸肩。「我们五个人去抢六人桌的位子吧，趁现在大家都在换寝室的时候。」 「好吧，我和唐唐只好放下手边的工作，先去餐厅吃饭囉！」许裴靖拿起水壶。「我先装水，吃完晚饭顺便要去练习室练习。」 「那我先去佔位子，你们也一起来吧，不要等裴靖了。」李彩恩语带俏皮的口吻，半开玩笑地说。 我突然想到有个重要的东西还放在之前的寝室里。 「我回去就寝室拿一下东西，等一下会直接到餐厅与你们会合。」 「好，我们会在餐厅等你。」许裴靖说。 为了不让他们等太久，我跑下楼，回到原本的寝室，却看见黄容安从寝室走出来，手中正拿着我要拿的那个镜子，和她一起逛街买的镜子。 她看一下镜子，接着视线停留在我脸上。 「我以为你不要了呢。」黄容安声音里有一丝失落。「没能跟你一起升班，你一定也觉得我实力不足对吧？」 「我没那么想。」这是真心话。 「算了，我只能祝你好运。」她压低手要将镜子还给我，而我两手伸过去接了下来，黄容安手的重量压在我手上，沉甸甸的双面镜子同时被放进我手中，她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你连信都不看了，大概也不想把我当朋友吧。」 「并不是这样的，我还有其他两封信没有看，等一下自由活动时间练习完，我一定会看的。还有，我想问你，你想不想在自由活动时间与我们一起练习？」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黄容安果断拒绝。 「我们可以一起努力，一起出道，当初你抱着对自己很大的期望，才来当练习生的，不是吗？」 「你看看网路上对你、许裴靖和刘莉洁的评价有多高，我肯定你们一定会进排行榜前十名的，那是我怎样都达不到的地方。」 「不要再自怨自艾了，从现在开始也可以努力，只是看你想不想去达成目标而已，不要把c班练习生身分当作藉口。」 我鼻子一酸，过往许多我们在学校相处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曾经为了维持前五名的成绩互相督促与鼓励，曾经一起为了喜欢的团体存下整学期的零用钱，曾经在舞蹈学习上彼此纠正错误和尝试不同风格的挑战。 我终于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黄容安变得自私，总是牵制别人的行动；她变得善妒，自己又怨天尤人。 一切都来自竞争的压力，我并不怪她，但是我再也不想和她当朋友了。 「自从来韩国开始，你变得不像我以前认识的黄容安……」 「我从来都没有变过。」黄容安反驳。 有个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我和黄容安同时看往楼梯的方向。 「唐唐？容安？是你们吧？」许裴靖看清楚我们的脸后，问道：「要不要一起吃晚餐呢？」 「不用，我姊姊在等我。」黄容安说完，便转身离开。 「好吧。」我听见许裴靖叹了一口气。 看着黄容安离去的背影，我真的不认识她了。 「唐唐，我们去吃饭吧。」许裴靖看到我手中紧握的物品，说：「这就是你刚才说忘记带走的东西吧？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们再一起去买一个新镜子吗？之前都没有时间一起去，现在你升上b班，与a班上课的时间差不多，终于可以一起去了呢。」 「是啊。」我低头看着这个双面镜，想说要把它丢到哪里，才会让我不再见到它。 「至于这个镜子，我陪你回我们寝室收好，好不好？」 「……好。」 许裴靖的手轻柔地抚上我的头，顺着发丝向下，让我不自觉靠她更近一些，想要贪图这份温柔多一点。 第五章 选秀节目（２） 「姊姊，我出不去。」我被挡在地铁站的闸门验票机前，看着旁边许裴靖顺利地通过，只好向她求助。 「我也是……」原本想说是票卡的问题，让刘莉洁先过，没想到她也遇到跟我一样的问题。 今天是升上b班之后，社长评鑑的前一星期，公司照惯例给我们买日常生活用品的零用钱，允许我们放假一天，我和许裴靖道东大门逛街。 没想到我的乘车卡却在这时候不能使用。 「我去找站务人员，你们在这里等我，别乱跑喔。」许裴靖神情紧张地叮嚀。 站务人员一来，要求我们再试着感应验票机一次，才知道原来是馀额不足，看到这样的情形，站务人员无奈地笑了一下，提醒我们下次要储值足够的金额再出门，便走回原本属于他的岗位了。 「可是，我进站时看还剩下几块钱啊……」看来是第一次的社长评鑑前，和黄容安还有刘莉洁出去逛街，用掉不少车钱。 如果是在台湾，悠游卡里的馀额不够付全部车钱，还能倒扣一次。 这次的经验学到，在韩国的乘车卡不能倒扣馀额，只会显示馀额不足，然后直接把人关在闸门内。 我和刘莉洁只好麻烦许裴靖，在闸门外的储值机帮我们加值。 「对不起，姊姊，还这样麻烦你。」我接过许裴靖递给我的乘车卡，低着头说。 「看着我的眼睛。」这是许裴靖第二次对我这么说，我听到这句话才意识到刚才的道歉是对大理石地板说的，我不好意思地抬起头，与许裴靖深邃的眼眸对视，她叹了一口气后，用像是妈妈叮嚀小孩的口吻说：「下次记得在出来逛街的时候，到了地铁站第一件事，就是要储值，知道吗？」 我就像幼稚园不懂事的迷糊小孩在被妈妈碎念一番之后频频点头，向许裴靖示意我明白她说的话了。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我想起因为升班而换寝室的那天晚上，我拆开那三封被我行李中物品压到充满皱褶的信封。 第一封，端正流畅且成熟稳健的书写字体组成的内容，称讚我几个月下来的努力，加上提到我讲话时喜欢低着头，脸总是带着微微晕红，让她觉得很可爱。 会说我可爱的人只有许裴靖，第一封信确定是她写给我的没错。 第二封跟第三封字体很像，原本该方正的韩文字在这两封信中却圆圆扁扁的，但是两封信的内容有很大的差别。 将第二封打开来看，写着鼓励的话语，还说因为看见我的努力，她才有动力在晚上自由活动时间与我和许裴靖一起练习，并期许我们的努力都会被看见。 这样的内容很明显就是刘莉洁写给我的。 最后一封，我想一定是黄容安所说的，我没给她答覆的信吧。 大致上的内容都是向我道歉，因为她误会我偷她的钱包，还让金秀雅联合起来骂我；她在信上还写到，当我在社长评鑑时被称讚，让她非常羡慕；在露营第一天最后一个歌唱对决的活动之后，她见我竟然犹豫要不要邀请她一起去前辈木屋之约的神情，她感到心里不平衡，但是她后来想一想，这个邀请并不能由我一个人来决定，还需要许裴靖的意见，所以她也没资格说这件事不公平。 她希望我们还能重修旧好，她会自我反省。 很可惜的是，我并没有在那时候看到这封信，导致她一直觉得我没有原谅她，也没有想要她继续当朋友意思，所以才会在还给我那个镜子的时候，将心里的话和嫉妒全脱口而出。 「唐唐、唐唐、唐唐……」许裴靖的声音将我从这三封信的记忆中唤回。 「嗯？」 「你怎么一直发呆？」许裴靖在我眼前晃了晃她手中闪着亮光的方形物体。「我问你觉得这个镜子怎么样？你喜欢吗？」 定睛一看，才知道她打开摺叠双面镜，使得饰品店内光线由镜面折射，照进我眼睛而造成我误以为那是发光物体的错觉。 「我刚才给你看外壳，你都在发呆，没有看到齁。」她将镜子折叠起来，外壳是淡紫的底色，加上白色羽毛的图样佔据正中间的位子，还有一句英文草写在羽毛中央：『i'mok.』 「因为我喜欢这款的粉红色，所以我也挑了同款的另一个顏色给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你可以再看看别款的。」许裴靖见我愣愣地看着她手中的镜子，连忙解释道。「我记得你喜欢湖水绿，但是这款的只剩粉红色和粉紫色了……」 「我很喜欢，我要买。」因为是许裴靖挑的，所以我很喜欢，不管外壳底色如何，我都能接受。 「好，那我去付钱囉。」她拿着两个镜子就要去柜台结帐。 「等等，这个多少钱？」我从背包掏出钱包。 「友情无价，为了庆祝你和我同寝室，当作我送给你的礼物。」她压住我正在动作的手。 「那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让你每次看到这个镜子，就要知道每天都要比以前更努力一些，我们才能一起出道啊！」 我愣愕。 「还记得前辈桃桃说的吧，之后的选秀节目，也是为了女团的诞生而做的节目，我们一定要入选，并且顺利出道，即使我们练习生涯可能只有一年半或是两年。」她边灿烂地笑着边付钱结帐。「因为唐唐在我心中是很重要的朋友啊。」 所以我和许裴靖，可以一起出道吗？ 她递给我镜子时所付予的重量，带着使我向前的最大动力。 第五章 选秀节目（３） 「现在我要公布人气排行前十名的女练习生，这个排行依照观眾投票结果所决定，一个观眾可以选出三位心目中最喜欢的练习生，由最多票数到最少票数的练习生依次排到前十名，令我感到惊讶的是，我们原本预计只有十位练习生进入下一阶段，现在因为有同分的情况，所以变成十二位练习生。」社长看着他手机萤幕所显示的投票结果，无奈地笑着。「男练习生会在下一次公布名单，因为是不同节目，所以男女分开来计分和排名。」 所有女练习生屏气凝神，像是竖起耳朵一样，专注聆听社长接下来所公布的入选名单，想知道自己会不会是被观眾们关注的焦点之一。 经过这一年的实境，走过暖阳高照的夏天，看过优雅初雪的冬天，无数次的评鑑，还有上个月幸运地升班，接受练习生所有班级里最严格的训练，抓紧每天晚上能练习的时间，并且精进自己的韩文能力，对于自己这一年来的坚持，我有信心在实境节目观眾投票的部分拿到不错的成绩。 只要前五名就好，给我进选秀节目的机会。我暗自祈祷着。 「我先从第十名说起，是两位同票数的练习生，同样在b班的双胞胎姊妹，黄容安和黄容真，这两位得到的票数，大部分来自国外观眾。」说到这里，社长特意看了我一眼。 我想，他所说的国外观眾，大部分都是台湾人。 也许是因为上一个出道团体中有来自台湾的成员，这次的实境节目在台湾地区便自然受到关注。 黄容真和黄容安这对双胞胎姊妹，因为黄容安在两个月前升到b班，同班又是双胞胎，加上舞蹈实力坚强，在这阵子受到瞩目。 接下来的名字里，第九名到第七名的莉亚、川胜寧和韩娜拉，分别是泰国人、日本人跟韩英混血的练习生，在a班认识以后才知道他们都是主唱组的。 第六名是李彩恩，与第五名的朴善敏是去年底同时升上a班rapper组的成员，实力在伯仲之间。 第四名朴成妍和金智秀也是去年底同时升上a班的练习生，朴成妍在镜头前活泼的个性，在近期引发网路上热烈的讨论，而金智秀是歌唱实力稳定成长，所以才备受瞩目。 「第二名，刘莉洁。」社长看了一眼刘莉洁，再继续公布第一名。「第一名跟第十名一样，有两位练习生同票数，就是歌唱部门的许裴靖，以及舞蹈部门的唐昕恬，恭喜你们。」 宣布完结果，我们这十二位被唱名的练习生们，对着镜头向观眾道谢。 「你们一定很好奇接下来的节目是什么吧？」社长眼睛因为面带灿烂的笑容而瞇成一直线。 不好奇，前辈桃桃都告诉我们了。 我心里这样想，差点在社长面前不礼貌地笑出来。 「是新一季选秀节目，为了下一个女团诞生而打造。」 ＊＊＊＊＊＊ 节目录製的摄影棚在我之前来徵选的总公司顶楼，我们吃完早餐就带着收拾好的行李，被一台巴士接送到这里。 我们被一个掛着名牌的导播吩咐先待在后台准备，到时候会通知开始录製节目。 「谢谢姊姊。」我向眼前的化妆师姊姊道谢。 今天要录製节目的第一集开头，脸上的妆容不需要自己动手画，节目所派的幕后工作人员，会帮我们整理衣服、头发，一直到脸上的妆。 镜子里的我，自己都快要不认得了。 平时只会使用粉底和唇膏的我，今天被画上顺着自己眼尾往后平拉的棕色眼线，夕阳暖橘般的渐层眼影，刷上睫毛膏和粉橘色腮红，粉底和遮瑕重复薄擦几层才算完成，甚至因为眼睛看起来无神，被要求戴上小直径的深棕色放大片。 刚才还因为眼皮上的负担，让我忍不住伸手去揉，没想到化妆师姊姊见状，直接走上前帮我补妆，还提醒我在镜头前不可以把眼皮上抹的顏色揉掉，边说边帮我多抹一层定妆蜜粉。 坐在这里已经一个小时，被安排坐在我旁边的黄容安也是。 我们两个人坐在这里，即使有镜子中的眼神交会，但却没有任何对谈。 化妆师姊姊怕我们无聊，在帮我叠擦粉底时还说：「你们可以说话啊，等一下要坐在这边一个小时喔。」 「……」 「……好，是因为你们不熟吧。」帮我化妆的姊姊与另外一个帮黄容安化妆的姊姊尷尬地对视了一眼。 化完妆之后，黄容安拼着她为了解闷而带来化妆间的小拼图，等待工作人员接下来的指示。 我趴在化妆桌前仔细看每个化妆品瓶身上写的韩文字，认识每个化妆品的拼音和使用说明。 「觉得无聊怎么没来找我啊？我坐在左边第一个位子，没看到我吗？」熟悉的花香霸占嗅觉，我从趴着的姿势坐直身子，一双手臂环绕在我胸口前，她弯腰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发丝搔着我的颈部。 「因为我不知道姊姊你的妆画好了没……」我低着头。 「早就好了啊！」许裴靖松开手，走到我左手边拉起我的手。「你也好了吧？我们可以先去看一下后台其他地方啊！」 「咦？可以吗？」我看了一下我的左手，再抬眼望向她。 「当然可以，等一下导播会通知我们。」 「刘莉洁呢？」 「我刚才看了一下，她还没好，因为她的化妆师姊姊同时要画两个人的妆。」 接着我跟着许裴靖走出化妆间，我的手还被她轻握着，两人就这样并肩走在通往摄影棚的长廊上。 「你的手好冰。」她停下脚步，另一隻手抚上我的手背，她手中的温度传达到我的手上，像是一股暖流再绕到我的心里，心脏又开始莫名的鼓譟。 「继续往前吧，我想看看前面有什么。」 「空调太冷的话，我可以帮你跟工作人员讲一下。」许裴靖松开那隻抚着我手背的手，而她的眼神却诉说着关心。 「好……」 「其他间门上的字我看不懂，我只看得懂这间写着待机室，就是之前选秀节目在录製完一集的时候，前辈们都会在这里被受访。」她接着又拉着我继续往前走，直到接近摄影棚的地方才停下来，用空着的那隻手指着门上的字说。 「还有自我介绍。」我帮她补充。 「对了，我们今天会先分组，然后社长宣布这一週的任务，等到第一集开头录製结束，就会在这里录心得和自我介绍，接着再去拍摄团舞和个人表演。」 「你怎会那么清楚今天的行程？」我歪着头问。 「昨天老师发给我们的行程表，你没有看吗？」 「对……」有些惭愧地低头看着我的帆布鞋。 我昨天拿到行程表，大概瀏览一下就睡着了，没有仔细看，对今天行程完全没印象，从一早起床，只知道跟着许裴靖行动。 「难不成要我每天提醒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吗？」她轻捏起我右半边脸颊。 「明天我起床会记得确认行程的。」在她松手之后，我用力地点头。 「那就好，因为不知道接下来寝室会如何分配，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你身边……」许裴靖视线从我脸上移开，眼神飘到这条长廊的尽头，也就是化妆间门口的方向。「啊，是导播，差不多该回去了。」 回到化妆间，工作人员带领着我们走到距离录影后台连接摄影棚的阶梯前预备。 虽然不是第一次面对镜头，但是我手心仍渗出冷汗，手臂起了鸡皮疙瘩，紧张与期待并存于这个空间。 刘莉洁用手摀着脸大口吸气，许裴靖闭着眼睛做腹式呼吸舒缓情绪，李彩英则是好奇地东张西望，黄容真和黄容安姊妹俩依旧靠在一起交头接耳，至于金智秀手臂交叉环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 「摄影机预备，五、四、三、二、一！」导播倒数摄影机开啟时间，当他数到「一」之后，后台的小型电视萤幕亮起，看到节目舞台的全貌。 「哇！跟之前不一样欸。」许裴靖讚叹。 我好奇地凑近一看，偌大的舞台上用灯光顏色分成六大区块，分别是红、橙、黄、绿、蓝、紫，舞台前方用一般白色日光灯照亮长型的音乐控制台和有背靠的座椅，我想那是社长或是评审老师评分的位子。 舞台背景用银白色字体写着「m.s.」，该不会就是我们未来的团名吧？ 「你们先上台吧，等下社长接着宣布分组。」 我们依照工作人员指示走上台前，当六彩灯光洒落在身上，有着像梦一样的不真实感。 「孩子们，你们来到这里，有什么想法吗？」社长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出来，所有人听见声音后纷纷回头，看到社长徐徐走上前，走到我们正前方，脸上充满笑意。 「这里空间好大！」李彩恩忍不住惊呼。 「是啊，这是未来进行活动与竞赛的场地，你们都是第一次来吧？我记得你们这几个面孔都还没参与过前辈的音乐录影带演出。」社长拿出一张纸。「以后会习惯这个环境的，在所有摄影棚里，这个还算是最小的。」 我看到别人点头，也跟着点头，还偷瞄一眼社长背后的摄影机，因为正进行拍摄，在社长说话同时它也透过人的操控在前后左右地移动。 「我来说明一下如何选出适合出道的练习生，我们一样会有观眾投票，所以出道成员的结果，都是综合实力评分和观眾意见来决定。会在十二位练习生中选出五位成员，各位看到的舞台分组顏色有六个，意思是将十二个人分成六组，同一顏色组别的人将会互相竞争或合作，累计积分，直到最后会淘汰两人合计总成绩最低的一组，以及每一组分数较低的人。」社长扫视我们每个人，接着问：「有问题吗？」 「没有。」所有人都摇头。 「那么，我开始宣布分组囉！你们不用担心，会跟自己相同部门的人同组，而且这个分组是由这阵子指导你们的老师，经过评估之后分配的。」社长清了清喉咙，他身侧的摄影机红灯亮起，并且缓缓接近他。「首先是由歌唱部门组成的红队，这两个人被网民说是练习生里最强rapper，朴善敏和李彩恩，请站到相对应的灯光顏色下。」 然后是橘队，面无表情的金智秀和有着混血儿立体五关的韩娜拉；黄队是朴成妍和日本人川胜寧。 「绿队，许裴靖和莉亚。」在a班同样身为主唱组的两人，在知道对方是竞争对手的情况下，竟然能相视而笑，社长看到他们脸上没有紧张的神情，也感到不可思议地说：「看来这组未来也能相处融洽。」 只剩下我和刘莉洁，还有黄容真以及黄容安没有分组。 如果能跟刘莉洁一组，那该有多好。我心里那么想。 「蓝队，刘莉洁和黄容真。」可惜分配结果并没有如我所愿。「黄容真好像是生面孔，我们没见过几次，而且你在这里也没有升班过？当练习生多久呢？」 「对……」黄容真一脸尷尬，但不可否认社长说的事实。「当练习生一年多。」 「嗯……看来指导老师们希望你跟a班编舞最优秀的练习生能互相砥礪，看会不会在短期内有大幅的进步。」 我和黄容安此时眼神交会，充满敌意的火苗倾刻间被点燃。 「剩下两位，唐昕恬和黄容安。」社长的眼睛在我们两个之间来回停留。「你们都来自台湾，曾经都是d班练习生，在指导老师的观察下，你们都是有潜力的练习生。唐昕恬能够发挥不同风格的舞蹈，而黄容安能掌握舞蹈的力度。我期待你们未来的表现，请站到紫队就定位。」 黄容安先转身走向指定位子，而我跟在她身后，却在此时瞥见绿队的许裴靖，向我投以担心的目光，我内心的不安也逐渐扩大。 第五章 选秀节目（４） 社长宣布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跟同组的人对决，主题是「myself」。 拍摄完团舞和自我介绍之后，搭上接送我们到新宿舍的巴士，我正想着要以什么音乐展现舞蹈实力的时候，许裴靖走过来坐在我身旁的空位，头轻轻倚在我肩上。 「我想好要唱什么歌了，你决定要选什么歌了吗？」她打破沉默先开口，小声地说。 「有想到几首，但我还在犹豫。」以往评鑑都是随机歌曲，对我来说比较好发挥，但是录製节目需要彩排，必须先准备音乐，这让我感到烦恼。「我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风格，我什么都学，什么都跳，单纯喜欢跳舞当下的感觉，却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在哪里。」 「这样很好啊，你可以每个都尝试，看哪个最适合自己，也最不容易失误，我们都有一星期可以准备，你明天晚上以前做最后决定，还来得及练熟你选的音乐，你想到哪几首歌？」许裴靖坐直身子，轻握着我的手说。 「我自己是喜欢ariana的歌，所以都从她的歌里选。」我打开手机的音乐应用程式，打开歌单，几乎都是ariana的歌。 「我觉得你比较不适合快歌，要不要尝试慢歌？像是这首新歌虽然中间有rap，但是我觉得很适合像你这样有学过芭蕾的人跳，需要柔软筋骨。」说完，她轻笑了几声，自嘲地说：「不过，我的专长不在舞蹈，我的建议可以听听就好。」 我摇摇头，说：「我会把你的话当作参考，因为我也知道自己对于快歌节奏的掌握不擅长。那你选择的歌曲是什么？」 「嗯……我要唱的是〈fly〉，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首歌是前少女时代成员洁西卡在单飞之后唱的歌。」 「有，歌词很鼓舞人心呢，我相信姊姊能把这首歌詮释得很好。」 「那你好好期待一下吧！」她眼带笑意，伸手摸我的头，柔柔的顺着发丝向下，所有即将与黄容安竞争的不安，都随着她掌心的力量被拂去。 ＊＊＊＊＊＊ 「嗯？我们又回到训练中心了？」 随着许裴靖的目光看向窗外，我们搭乘的巴士经过练习生训练中心，接着在前方的十字路口转弯，在一层楼的矮房前停了下来，工作人员便指示我们下车。 「这是你们未来几个月的宿舍，与训练中心隔一条马路的距离，待会儿等你们选好房间，放完行李，我会跟你们说练习室的新规定。」工作人员边用钥匙边开门说。 「原来我们是搬出训练中心，到另一个独立出来的地方居住啊！」李彩恩一下车便迫不及待地往房子入口的方向前进。 「摄影师先让摄影机关闭，我要对他们说明一下宿舍情况。」打开门锁的同时，工作人员像是想起重要的事情，忽地回头提醒随后的摄影师，并确认机器的红灯熄灭，认真地看着我们，说：「请记得现在还是实境节目，所以这间宿舍内除了房间之外的地方依旧有摄影机，而你们进房间的反应会让随行的摄影师记录拍摄，请你们现在就分配好寝室，不希望等一下有抢房间的情况而造成秩序混乱，或是產生无谓的争吵。听好，总共四间房，两间四人房和两间双人房，都是单人床，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开始分配了。」 「寝室可以我跟唐唐一起就好吗？因为我只有和你同寝室过，而且也不知道其他人的住宿习惯。」许裴靖拉着我悄悄地询问我的意见。 「都可以啊。」我对于她的想法没有意见。 「我们三个不知道要找谁，有谁愿意跟我们同房间吗？」李彩恩一手拉着金智秀的围巾尾端，金智秀看起来毫不在意；另一手勾着发愣的刘莉洁，走了过来。「裴靖和昕恬是一起的吗？」 「是的，我们决定要双人房那间。」许裴靖说。 「好可惜啊……」李彩恩难得露出失落的神情，垂眸似是思索着能同寝室的适合人选。 「那个……我可以跟你们一间吗？」与李彩恩身高差不多的朴善敏轻声问道。 朴善敏是标准的瓜子脸，中分长发及腰有着波浪捲，眼睛是明显的丹凤眼，与浓妆的李彩恩相比，素净的脸庞比金智秀更有邻家女孩的气质，高挑的身材与细长的美腿能与杂志上的模特儿相媲美。 「当然可以！」李彩恩恢復精神。「我们去跟工作人员说，裴靖和昕恬你们也一起来吧！」 所以最后分配房间的结果，我和许裴靖一间，黄容真和黄容安姊妹俩一间，刚才李彩恩他们和其馀四个人各一间。 「哇！好大！跟以前训练中心的宿舍不一样。」李彩恩就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一样。「有冰箱！我来看一下有没有食物。」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李彩恩这个吃货永远都在觅食。 不免好奇她吃下肚的东西都跑到哪里去，吃不胖的体质令人称羡。 「是分装好的水果和生菜沙拉。」李彩恩像是挖到宝藏一样，捧着几盒装了新鲜蔬果的保鲜盒，用充满感激的眼神望向工作人员，我看见其中一位摄影师不小心笑了出来，但是李彩恩只顾着眼前的食物，又继续说：「我们以后不用去餐厅抢食物了吗？每次在餐厅都担心吃不到限量的紫番薯。」 「我看每天担心没有食物的人就只有你吧。」金智秀淡淡地说。 「智秀你怎么能这样说？！」捧着保鲜盒的李彩恩委屈巴巴地转身面对冰箱门。 「各位不用担心，她手上拿的是你们今日的晚餐，明天工作人员会送早餐给你们。」方才帮我们开门、戴着黑框眼镜的工作人员说。 「唐唐你来看，房间比我想像中还要大欸！」许裴靖在其中一间房门口向我招手，我拖着行李朝她走去，她边环顾房间边说：「是粉白条纹壁纸，我喜欢这间。唐唐，选这间好吗？」 其中一位摄影师注意到我们进房间，也随着我的脚步走上前拍摄。 「可以啊。」虽然我语调没有太大的起伏，但是我内心却十分激动。 房间里，两张单人床各靠向一面墙，两张床的床尾各有个贴墙的白色双门衣柜，靠窗的位子一样有梳妆台。 不再是拥挤的双层床和并排的梳妆台，窗户望出去可以清楚看见如浓墨般的夜色，不再是邻近隔壁栋高楼拥有落地窗的办公室。 「放好行李就出来客厅听练习室的使用说明吧。」听到工作人员指示，我才回过神。 不知何时我的手又被许裴靖给牵牢，一同走向客厅。 不自觉地脸一热，又低下头来，只好任由她拉着我坐在某个沙发的角落。 「你们之后所用的练习室，是出道预备生的练习室；由于出道预备生的练习室有限，请按照时间表来练习任务所需要准备的表演内容。」那个黑框眼镜的工作人员拿着小白板用白板笔写下时间，接着转向给我们所有人看。「因为所有出道预备生的课程都安排在早上，所以你们使用三间练习室的时间是在晚上九点到早上九点。」 「意思是我们只能在晚上练习囉？！」李彩恩惊讶地站起身。 「是的，只有星期日整天都可以使用。」 「我觉得我们可以早起去练习，不用在半夜跟别人抢练习室。」在其他练习生抱怨着不公平的时候，许裴靖跟我这么说。「早睡早起也比较有精神，明天早上我们可以试着四点起床，练习到九点，这样的练习时间应该很充分。」 「会不会有人能从九点练习到隔天早上？」问出口的当下有些后悔，答案不用想也知道是否定的。 「哈哈哈哈，不可能啦！」许裴靖笑弯了眼。「他们如果能练个五小时也会累。」 「……说的也是。」看到她的笑容，我竟然不会为自己说出的话感到羞窘，反而有些开心能在她脸上再次看到如此不做作的开朗笑容。 「为什么得知只有晚上能练习，还能那么开心啊？」李彩恩听见许裴靖开朗的笑声，一手揽住许裴靖的肩膀，脸亲暱地贴在许裴靖脸旁。 还记得以前在台湾学校的时候，有些熟识的女同学他们之间平时也会有这样的举动。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就像是卡了一颗柠檬绞着，酸涩顺着血液麻痺了我的脑袋。 这大概是我初嚐吃醋的滋味吧。 或许察觉到我的目光，许裴靖抬眼对上我的那一刻，她将黏在身上的李彩恩推开，嘴里还碎唸着：「不一定要晚上练习，早上也可以练习啊。唉唷，好热，姊姊你走开啦！」 ＊＊＊＊＊＊ 当晚我做了一个恶梦，梦的场景就是在这个宿舍，在梦里的许裴靖面若冰霜，不再主动找我说话，在寝室看到我也只是用她那冷冽的眼神瞥一眼。我找她说话的时候，她也是面无表情地应答。 这个她就像是在之前第一次露营，拒绝男生邀约和搭訕的样子。 梦到最后她却因为在客厅吃早餐时见到李彩恩而绽放笑容。 明知道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但我还是任由眼泪夺眶而出，梦里的我无论怎么哭，耳鸣总会盖过我啜泣的声音——才发现梦中的我竟然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唐唐、唐唐，做恶梦吗？」 泪水的堆积，使得梦中的世界渐渐扭曲、模糊，耳边的呼唤声熟悉，也随着梦的世界完全暗下而慢慢清晰。 睁眼见到的是许裴靖紧张的神情，光线照进我视线的同时，我眼泪也掉落在柔软的枕头上，「嗒」地一声，温热的泪珠瞬间被棉质物体吸收，经过空调吹拂而冷却，冰凉得像是不曾存在一样。 我赶紧坐起身，擦乾脸上残存的狼狈。 「我听到你的啜泣声，就打开梳妆台的小灯来看。见到你在哭，而且还在挣扎，似乎没办法从梦里醒来的样子，所以只好叫你起来。」她坐在我的床边，伸手轻拍着我的背，试着安抚我的情绪。「应该不是打断你的美梦吧？」 听到许裴靖最后那一个问句，我破涕为笑：「没有，不是美梦。」 「是想家吗？我记得你都有寄信给家人。」 「不是……」 许裴靖见我否认，她也静静地不说话，应该是等我自己说出口。 「是因为……我怕姊姊你离开我、不理我。」抬眼便望进许裴靖那幽深眼眸，倒映着我脸的轮廓，不知道为什么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为什么这么说呢？」她轻笑了出声。「不用担心，我会像家人一样，一直待在你身边。」 温柔的低语永远回盪在心间，如今回想起来，并不是讽刺，而是带给我满满的感动。 第五章 选秀节目（５） 舞台的白色聚光灯集中在我身上，代表组别的紫色光点被镶嵌在舞台的地板上，踩踏在上面有如碎鑽闪耀在我脚底下，刚好衬着我所表演歌曲的风格。 电子音慢板节奏走进舞台，我在选秀节目上的第一场个人表演正式开始。 〈7rings〉这首歌，我试着融入歌曲其中的情感，虽然里头歌词重复着「我想要什么，都有能力自己买」的豪奢概念，但隐藏着ariana对于闺蜜的重视，一口气买下七个戒指的豪迈象徵一次把他们之间的友谊串联起来。 「wearingaring,butain'tgonebeno“mrs.” 戴上了戒指，却没准备成为『人妻』 boughtmatchingdiamondsforsixofmybitches 买了对戒给我的六个闺蜜 i’dratherspoilallmyfriendswithmyriches 我愿意为我的朋友挥霍所有钱 thinkretailtherapymynewaddition 我想我对购物治疗上癮」 我特意请工作人员从开头剪接到第二段音乐，直接切入主题，将我的肢体动作交给音乐节奏，眼神不时直勾勾地望向摄影机。 全国还有亚洲地区的观眾们，包括我爸妈，都会在播放时间的电视机前准时收看。 我尽量让自己专心在摄影机的拍摄上，因为若是望向神情严肃的社长，我肯定会紧张，很不巧还是在转身侧对摄影机，将手背从前额滑过脸颊一直到胸口，配合腰柔软扭动的时候，瞥见社长虽然表情严肃，眼睛因专注而瞇成一条线，却跟着音乐节奏点着头的样子。 一个跪地的舞蹈动作，一个重拍就将我双手交叉向前画，绑到接近头顶的高马尾低头一甩，在我眼前划出完美的弧度，头发长度又刚好不会扫到舞台地板。 「iwantit,igotit,iwantit,igotit 我想要，我得到了，我想要，我买了 youlikemyhair?gee,thanks,justboughtit 你喜欢我的头发？谢啦，刚买的 iseeit,ilikeit,iwantit,igotit 我看到的，我喜欢，我想要，我买了」 伸出双手作势拥抱的样子，低头像是搜刮全世界所有美丽的鑽石，闪耀的一切只有我能拥有的感觉。 音乐结束后，向社长一鞠躬，台下的其他练习生不吝嗇给予掌声。 对手黄容安和她的姊姊黄容真我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们还在后台，或许他们就站在接近这个舞台的位子，正观察我的表现。 社长嘴角带有一丝笑意，但我不知道他这样的笑容，是好还是坏。 他拿起桌上的麦克风，说：「昕恬跟以往随机歌曲的评鑑比较起来，进步很多，舞动的感觉也比较自然。但是……」 看到社长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忍不住去拨弄短裤边缘的流苏。 「但是有些歌曲需要有年纪跟经验才能好好地表达，昕恬的眼神，还是太年轻了。」社长笑着说这句话，但我却不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所以皱起眉头，努力思索着，社长看我有听没有懂，再多加一些解释：「我给的任务主题是『myself』，但是这样成熟的风格，让我感受不到你。像昕恬这样十四岁的年纪，不可能跟歌曲所传达的一样，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因为你还在追寻你的未来。或许你渴望追求歌曲里的生活，但是你现在还不是那样的状态。」 「好的，谢谢社长。」 原来试着揣摩情感，还需要足够的年纪跟经验才能正确传达，看来我未来自己选歌，要更加注意这点，除非是任务主题指定，不然还是得找适合自己的歌曲。 「那么，我现在要评分了。」 当社长说完这句话之后，黄容安从后台走了出来，站在我旁边。 「我会先分析容安和昕恬的舞台表现，再说给谁分数，剩下的由观眾投票决定。」 我不安地看向舞台下，看到许裴靖给予鼓励眼神，并且用唇语说：『加油』。 就像徵选那天一样，我的信心竟然增添不少。 「容安刚才的表现很好，用组曲结合各风格舞蹈，但是缺点就是看不见个人特色，因为我不是要求容安展现自己多会跳舞，也不是想要看到容安如何掌握不同风格舞蹈的重点，而是希望你在舞蹈中能展现自己真实样貌。」社长说完便看向我。「昕恬也是同样的问题，没有展现自我。这首歌的曲风和节奏的确是昕恬能够驾驭，但是太成熟了，不适合昕恬这样的孩子，就像我刚才跟你说过的，有些歌曲还是要有年纪跟经验的积累，才能成功传达歌曲精神。」 社长深吸一口气，似是对于给分难以取捨。 他只能给出一分，加分在我或是黄容安的积分上，接着由观眾投票，票数多的那一方，可以再加一分。 「我选择在舞台上看起来比较自在的……」社长停顿了一下，卖观眾关子，摄影机从他侧脸拍摄过去。 我低下头紧闭着眼，双手紧张地交握，心跳声掩盖过摄影机移动的滑轮声。 「昕恬。」 听到是自己的名字，我惊讶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笑弯了眼的社长。 「我感受得到你当下是很享受舞台的，并不是参加比赛的紧张感。但是我还是要再次提醒你，要知道自己的年纪适合跳怎样的舞，我相信观眾也想在舞蹈中看见真正的你。」 「好的。」即使左侧有强烈的注视感，但我仍专注在社长说明给分的原因。 「而容安看起来有些紧张，表情不是很自然，下次尝试享受在舞台上的感觉，让观眾知道你最自然的样貌。」 黄容安只有点头，没有回应，看起来情绪失落，因为没能从社长手中拿到一分，她也只能冀望观眾愿意投给她，让我们在这次表演中平手。 可惜今天晚上所公布的结果，是我拿到了一分。 我在寝室里用通讯软体拨出视讯通话给家人，分享我在第一场竞赛拿到暂时领先的喜悦。 讲完视讯通话之后，许裴靖刚好洗完澡回到房间。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她指了指我的床。 「可以啊。」我拍拍旁边的空位。 「恭喜你拿到两分呢！」她一坐下，花香又围绕着我。 「姊姊你也是，恭喜你。」我拿着手机开着观眾投票结果的页面。 「那真是太好了！」看到投票结果的她开心地从我身侧搂住我。 我也顺势轻倚着她，没有挣脱。 「那今天要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准备任务歌曲呢！」 眼见许裴靖说完话就放手要从我身旁离开，准备走向她床的方向时，我任性地抓住她的手臂。 「怎么了？今天还是睡不着吗？」她又坐了下来。 从我做恶梦的那天起，因为我总会拉着许裴靖聊天，不希望她回到她的位子睡觉，而她都会陪在我身旁等我入睡，并保证她不会离开。 这星期的每一天入夜之后，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侧躺，面对面地说着练习时发生的小事，直到我睏了才停止对话，慢慢闭上双眼，感受她在身旁的温度以及属于她的香味，她便静静地看着我入眠。 隔天早上起来，看到她还是在她自己的床上安稳地睡着。 看来是单人床两个人睡有点挤，或是我睡姿太豪迈而把她挤下床，所以她还是选择在我入睡后悄悄回去自己的位子吧。 「对……」 「好啦，我陪你，今天早点睡。」 许裴靖突然起身，走到她的床铺前，拿起枕头到我的床边，将我的枕头往内推，她自己的枕头靠床边放着。 这星期她都只有躺在我枕头旁边，并没有与我共枕，也没有拿自己的枕头。 「嗯？」所以她要在这里睡一整晚？ 还是她之所以会在我入睡后就回到自己的位子睡觉，是因为没有枕头而睡得不安稳？ 「没有枕头我会睡不好。」许裴靖嘴角掛着微笑，自顾自地躺了下来。「你再不躺下来，我就要自己先说晚安囉。」 「你不会觉得太挤吗？」所以是因为没有枕头，不是因为两个人太挤。 「你觉得挤吗？那我……」 「不、不会。」看她预备起身的样子，我突然有点结巴，伸手欲阻止她起身的动作。「姊姊今天还是陪我好了。」 既然许裴靖都已经躺在我旁边，我怎么能赶她回去原本的位子。 有她在身边，窗外夜空为我们缀饰了宝石，明月的皎洁光彩也显得柔和，悄悄地为我们的床铺披上一层霜。 第五章 选秀节目（６） 我十五岁生日当天，是录製节目的最后一天，也是公布出道人选的日子。墙上掛着的时鐘，时针与分针走到了五点鐘，我和许裴靖还有李彩恩在出道预备班的练习室跳着最后一个分组任务的歌曲。 最后任务是三人一组，由不同顏色的队伍成员组成，最高分的组中每个人一次加五分，其他组按照票数递减排出顺序，组员分别会得到四分、三分、两分。 我、许裴靖和李彩恩被指定在同一组，我们所擅长的不一样，刚好组成拥有不同要素的团体，分别有主唱、主领舞兼副唱跟rapper，我们选择jennie的〈solo〉当作最后任务的表演曲目。 出道预备班的练习室是我们以前的练习室两倍大，大面的镜子倒映着背后墙上一块白板，白板记录着所有参与节目的练习生积分。 「要休息了吗？」练到第五次的时候，许裴靖回头问我。「唐唐你是不是累了？」 「有点累……」在练舞的时候还是会注意到镜子所倒映白板上的积分，尤其是黄容安的分数只低我一分的事实。当我的分数往上爬，黄容安的分数总是穷追不捨，让我心力交瘁。 「那就休息吧，我想要回去小睡一下。」李彩恩边伸懒腰边走去门口。 「好吧，我们就先练习到这里，十点还有彩排。」许裴靖耸了耸肩表示同意，在李彩恩走出练习室、掩上门之后，她边收音源线边说：「我等一下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我陪着她熟练整理所有在地面上混在一起的线，并收进置物柜里。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许裴靖眨了眨眼，不想那么快透露。「是我前几天失眠，跑来这里练舞之后，发现的地方。」 「为什么姊姊会失眠？」我猜许裴靖同样也背负着重大的压力，所以才会造成失眠的困扰。 不过，令我惊讶的是，她在失眠时，起床的动作竟然没有惊扰到睡梦中的我。 「因为我有个烦恼很久的事，等到了那个地方再说吧。」她这句话是用气音跟我说话，一定是因为练习室里有摄影机，在节目结束以前，我们的练习情况和一举一动还是会被关注。 「好。」跟随着许裴靖的脚步，将鞋子换成室外鞋之后，走出练习室。 许裴靖推开走廊最尾端厚重的白色安全门，走了进去，这扇门后面的日光灯开着，我看见延伸向上的楼梯。 「咦？练习室的位置已经是训练中心最高楼层了吧？」不知为何，我有些却步。「我们还能再上去吗？其他练习生没提过这样的地方。」 「可以啊，公司没规定我们不能上去。」许裴靖转身向前握起我的手，拉着我跟着她上楼，直到真正楼顶的位置，透着自然的微光，我低头看着她的影子，任她带我走出室外，踩踏在灰色水泥地上，此时她开口说：「我会发现这里是因为当时要离开练习室的时候，闻到香菸味就循着味道走，结果在刚才楼下的安全门前看到黄容真和黄容安。」 「什么？他们竟然抽菸？！」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向许裴靖那藏着一丝忧虑的杏眼里。「公司希望练习生都能品行良好，不行抽菸喝酒，就连穿耳洞都要告知老师，不是吗？」 「是啊，他们已经被老师警告过一次，由于还在录製节目，不能直接把他们淘汰，只有提醒他们一定要这期间戒菸，他们也答应老师，但是还是再犯。」许裴靖拉着我在一个平台上，面对着大楼外的景色，坐了下来。「坐下来吧，我们先别讨论他们了，我只是告诉你有这回事。」 「是喔……」虽然我不知道黄容安他们是怎么偷渡违禁品进到公司的，但是我心里有些不平衡，认为他们这样的行为被公司以录製节目为由而被原谅，对于其他遵守公司规定的练习生们不公平，想到之前黄容安曾经违反公司「练习生不能在社群媒体发文」的规定，我燃起今天绝对不能输给黄容安他们的决心。 我怎么能输给违反公司规定还屡劝不听的人。 再加上我心里明白她一直都是嫉妒我的，她越嫉妒，我就越要赢得最终胜利来让黄容安知道她永远只能在原地嫉妒，没有办法超越我。 「话说回来，姊姊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睡不着觉？」看到许裴靖发呆的侧脸，突然想起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要听许裴靖说她的烦恼，也就是导致她失眠的原因。 「这个啊……」许裴靖看向我时欲言又止，犹豫不决的神情，上排两颗贝齿轻咬着嘴唇。 「怎么了？姊姊不知道该怎么说吗？」 「你看，日出。」她脸颊染上晕红，便转头将视线从我脸上移开，用手指着她眼前的景色。 我便开始脑补她是不是有喜欢的对象，但是不知道该如何跟我分享。 心像是要从这里向下坠落，让我感到有些窒息，鼻子一酸，我并不知道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所有的举动和神情都能牵动我的心。 原本显出鱼肚白的天空，橘红的光晕染上云彩，我们恰好正对东方，太阳露出地平线的位置时，曙光为所有高低不一的建筑物镶上金边。 「看到你见积分板的积分时，垂头丧气的模样，让我也跟着情绪低落，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呢。」许裴靖终于在天空被照亮的那一刻打破沉默。 听到许裴靖这句话，让我刚才因为她欲言又止而坠落到谷底的心像是被温柔春风捧在掌心细心呵护和安慰。 「当了那么久的朋友，每天都相处在一起，怎么有些话很难说出口，我觉得在你面前，变得不善表达了。」她深吸一口气，我看向许裴靖的同时她也看向我，她又接着说：「看来我要等到这个节目结束以后，才能对你说。」 「为什么？姊姊，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沟通的吗？」我想替她分担烦恼以及压力，但是她就是不肯说。 「没有，我希望今天的舞台表现不要有任何失误，我们两个都能顺利出道。」说完，她倾身接近我，将唇上的温度留在我额间。「因为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所有人当中，最珍贵的人。」 我愣愕，却没有排斥，心跳又开始大声鼓譟，与我们的高度几乎平行的阳光，散发出来的热度，害我的耳朵有些燥热，但我实在看不懂许裴靖眼神中的复杂情绪，以及留在我前额的温热印记。 「这是给你的祝福，要你今天好好加油。」许裴靖看着发愣的我，做出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用手在胸前大十字划记，闭着眼双手合掌并假装虔诚地说：「阿们。」 「姊姊你别闹啦！」我轻推一下许裴靖的肩膀，被她不按牌理出牌的样子给逗笑了，我们之间的氛围至少不再尷尬。 不过，在楼梯与顶楼连接的地方，传出拍手声，打碎在节目录製前我和许裴靖两人难得放松的时刻。 「真感人的祝福和告白，最珍贵的人是吧？」黄容真向我们走来，一步一步逼近，眼中带着讽刺，勾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的样子令人难以捉摸她此刻的想法。「这是某位同性恋者为自己的告白找一个藉口掩护，只为了不要让对方觉得噁心，对吧？你做人不能坦率一点，直接说喜欢她不就好了？」 黄容真话语里指的是许裴靖吗？！ 我还来不及反应和消化黄容真说的这番话，许裴靖就先挡在我面前。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可以用白话文说话吗？黄容真。」我看不到许裴靖的表情，但她的声音冷漠。 「你还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姊姊？」黄容真用重音、放慢速度来说「姊姊」这两个字，顺手点起一根香菸。「看来小你三岁的我还比你聪明呢。」 「你直接说你想说的吧，坦率一点啊！」许裴靖蹲着身子，微微侧身帮我摀住口鼻，不甘示弱地回道。 「这么明显，谁都看得出来。姊姊一直都对男生不感兴趣的样子，去年几次的露营中，每当有男生向你搭訕，你都毫不留情地拒绝，甚至不给人台阶下。」黄容真吐了一口菸，菸圈顺着风拂到我面前，幸好有许裴靖先帮我摀住了口鼻。「我发现你对唐昕恬特别照顾她，刚开始我以为你把她当妹妹一样来疼，直到刚才我上楼来呼吸新鲜空气，结果就看到那样的画面，姊姊以为自己可以藏多久？」 我不相信黄容真这是在呼吸新鲜空气，我以为她在製造空气污染。 还有对许裴靖无礼。 「姊姊她真的把我当妹妹，我们第一次露营的时候她就跟我说过了。」我忍不住扯开许裴靖在我脸上的手，大声反驳。 「随便你怎么说，但我认为你心里应该有个底。」黄容真挑眉看着我。「还是你也喜欢她，所以才帮她说话？」 「对，我喜欢她，因为她没有像你一样令人讨厌。」 话就这么说出口，许裴靖惊讶地回头，我站起身，换我牵起她的手，拖着她下楼。 直到回到宿舍的寝室，我们和许裴靖坐在各自床上。 「那个……」许裴靖起身从我床上拿走她的枕头，并用双手环抱着。「如果我就像黄容真说的那样，你会不会讨厌我？」 枕头挡住了她的表情，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会。」我走上前隔个枕头抱着身子微微颤抖的她。「我们先换装准备一下吧。」 她没有回应，当我松手时，看见她眼泪两行滑落，浸湿了挡着她脸的那块枕头。 这两年来，不是头一次看见她的脆弱，却是第一次看见她晶莹的泪珠。 我只好绕到许裴靖身后，从背后抱住她，用自己身上的温度，试图让她振作起来。 因为我们还得携手完成选秀节目的最后一个任务。 第五章 选秀节目（７） 聚光灯照亮了舞台和我们十二位练习生，还有这几个月节目录製以来，评审兼主持人的韩政永社长。 摄影棚中搭建的舞台下方，是买了票到现场观赛的观眾们，他们一直都是节目中决定胜负的重要人物，我们刚才舞台表现的分数就是由台下的票数决定，分数由高到低排序来加个人积分。 舞台后方萤幕显示a、b、c、d不同区块，分别是我们这星期以来的组别，我和许裴靖还有李彩恩是c组。 「好，请显示观眾投票结果。」社长原本面对观眾说明计分方式，说完话之后立刻回头看向舞台后方的萤幕。 我双手紧张地交握，摆放在胸前，做出像是祷告一样的动作，静静等待结果出炉。 『a：55；b：81；c：116；d：79』萤幕所显示的投票结果，我们这组和黄容安那组分别得到第一名和最后一名，我们这组只能不断地对摄影机镜头以及台下的观眾道谢，社长递给我们麦克风却没有办法说出话来。 「谢谢，真的非常谢谢这阵子大家的关注与支持，我们会继续努力，向前辈们看齐。」李彩恩在摄影机正对她的时候，才拿起麦克风说。 「目前已经确认每人获得五分的是这一组，接下来我要公布所有人加分后的积分，再追加两位成员，或是替换这三位中分数较低的成员。」社长面带笑意地说，但我背脊却不自觉发寒。 我很担心有人在这次任务加分之后，分数将超越我们三个，成为最终确定成员。 舞台屏幕从四组的票数结果，转换成十二格大头照，每张照片都是我们在录製选秀节目前拍的，大头照底下显示着未加分的分数。 目前已经确认我会加五分，黄容安会加两分，而黄容真那组加三分。 但是最初的规定是同一顏色队的人会被淘汰分数较低者，所以确定黄容安不会是我的对手。 我朝黄容安站的位子看过去，她摀着脸，或许是不敢看结果，抑或是她已经知道自己输了。 「叮」地一声，台下一阵骚动，我这时才将视线移回大萤幕。 有七个人大头照下的名字和积分，从白字转为红字，分别是黄容真、黄容安、莉亚、川胜寧、韩娜拉和朴善敏还有朴成妍。 「我来说明一下淘汰原因，蓝队黄容真分数少于同一组队员，其他的红、橘、绿、紫队都是一样的规则；黄队的朴成妍虽然积分和唐昕恬一样，但是她和川胜寧两人加总的分数在所有队里最低才被淘汰。」 社长又接着对淘汰者们一一说明在这段录製节目的期间，他所观察到他们需要调整和进步的地方，并一个一个祝福他们未来能练习生涯顺利，成为未来女团的实力成员。 我并没有很仔细听社长对淘汰者们说的话，只知道台下那些拿着应援海报和手幅，尤其是应援我的那些粉丝，因为有他们，我才能在这舞台上被宣布未来几个月会正式出道。 「彩恩、莉洁、裴靖、昕恬和智秀，恭喜你们将以女子团体m.s.出道，愿你们如希腊的谬思女神们一样带给观眾有魅力的音乐和舞蹈，并用音乐带给大家欢乐。」社长看向我们五个最终胜利者，予以欣慰的笑容，像是把我们当作他的孩子一样，成长之后才放手让我们飞。 节目的最后，工作人员请其他人到后台，留下我们五个人在舞台上庆祝，从天花板撒下彩带，音响大声播放着我们这个节目团舞的歌曲，台下的观眾用力挥舞着手上的应援海报、led加油板、手幅和萤光棒。 看到有人高举着长方形的一面淡紫色应援手幅，上头用白色粗体韩文字写着『昕恬加油，我爱你唷！』 因感动而止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原来梦想已经在我手上，不会从我手中溜走了。 在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许裴靖走到我面前，将我紧紧拥进怀里。 「忙内，生日快乐！」在音乐声中，我听到她大声地说着。 「咦？我们队内的忙内今天生日吗？」李彩恩佔着一米七的身高优势，伸手将我们四人一口气都搂进臂弯。「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刘莉洁和金智秀也异口同声地大喊。 忙内在韩文的意思，翻成中文就是老么，也就是说，我是这个团体里年纪最小的成员。 在姊姊们的祝福，还有台下粉丝的欢呼中，我得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 此时我万分感谢两年来的我，勇敢追梦，并且对于练习的完美要求以及努力不懈。 我却不知道此时有两个人正计画着，如何让我们解散，让我的美梦硬生生被打碎，毫无防备的我，将没有利器可以予以反击。 第六章 出道（１） 节目录製结束当天，我们五个新女团成员就被安排到新宿舍，安排在训练中心之外，可以说是属于我们的家。 「我还是跟唐唐同一间，好吗？」许裴靖在前往宿舍的路上时轻声问。 「可以啊。」 我们跟着公司的工作人员们脚步，拖着行李走进一层楼的矮房中。 这个房子跟出道预备生的宿舍一样大，房间有三间，分别是两间双人房和一间单人房。 「我可以睡这间单人房吗？」金智秀在看到单人房之后，眼睛一亮。 「你要拋弃我和莉洁吗？」李彩恩装着哭腔说道。 「没有，我只是想要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姊姊别想太多。」金智秀摇摇头。「还是有规定只能让年纪最大的睡在单人房？」 「没有规定，你们自己安排就可以了。」工作人员拿出几张纸，发给我们五个人，单面列印着几行黑字和表格。「这是你们未来几个月的行程表，在出专辑以前，要在出道预备般继续接受训练，宣传期要拍摄团体照和个人照，你们不会有评鑑，但是社长每一天都会在你们练习时监督，最底下是你们经纪人的资讯，明天她会来跟你们见面。今天早点休息，明天要早起。」 「好的，那我先进房间了。」金智秀压低头上白色鸭舌帽的帽沿，在拖着行李走进单人房之前，仍不忘礼貌向工作人员鞠躬，还有对我们点头。「辛苦了。」 认识她之后，才知道她虽然外表冷漠，但是个有礼貌、细心且愿意给予其他人帮助的人。 也许是年龄和磁场相近，李彩恩平时很喜欢找她说话，他们两个经常互懟，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也是我练习生涯中的乐趣之一。 「你们也辛苦了。」接着工作人员收拾整理一下随身背包，便走向门口。「分配好房间之后，就好好休息吧，我们今天就不再打扰你们了，晚安。」 「好的，晚安。」 在进房间之前，刘莉洁走到我面前，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礼物盒，递给我。 「去年因为忙于练习而忘记你的生日，真的不好意思，今年我就想说可以在录製完最后一集之后，回宿舍时送给你。」 「没关係啦，去年大家都在努力的练习，连我都忘记你的生日吧？」我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个小纸盒，十分感谢她有这份心意。「谢谢你。我记得你的生日在三月九号，我也会送你礼物的。」 「真的吗？」 「嗯。」我用力点头向她保证。 「那我先谢谢你囉！」刘莉洁漾起笑容。「早点休息，晚安。」 「你也是，晚安。」 关起房门，我卸下手中提的、拉的，以及背着的所有东西，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点开通讯软体，联络家人告诉他们好消息。 视讯里，我看到妈妈激动地掉下眼泪，我连忙安慰她：「不要哭啦，我已经能出道了，你们记得收看选秀节目，看看我最后任务的表演。」 「太好了，幸好当初有让你去韩国发展，能看到你有成就真是太好了……」 因为视讯开扩音，听到妈妈这么说的许裴靖，停下手边的动作，朝我微微一笑，还用双手比出「讚」的手势。 此时，我却没发现手机萤幕上方跳出的通知视窗，是来自通讯软体的加好友通知。 第六章 出道（２） 『打造怪物新人女团的製作人再次推出新一代女团！』 『五代女团中的夏日女团！』 『队内老么仅有十五岁的夏日活力！』 坐在房间里的梳妆台前，拿起梳子梳理头发，正想着该绑成马尾还是放下来然后烫捲发尾的时候，手机萤幕正播放着网路娱乐相关的新闻，我们五个人的宣传照底下跑出引起人们注意的标题。 从选秀节目结束以后，我们开始与出道预备生一起上歌唱和舞蹈的进阶课程之外，还上了健身的加强课程，我们五个人的饮食还多了许多限制，宿舍冰箱里的食物都是公司所採买、分装的，将体态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直到上星期进摄影棚拍了宣传照，绿色的背景布让人难以想像到底要拍出怎样的照片，拍摄第一天的时候，工作人员只要求我们各选一样甜点造型道具，拿在手上，做出活泼的表情和动作。 因为是六月底要发行的专辑，专辑书里的照片和随机小卡照片都要先拍好，到时候再来统一挑选。 经歷了三天的拍摄，突然觉得进录音室录音还比拍照轻松。 到了拍摄宣传照第三天，在一个游乐园的佈景，我要假装坐在摩天轮里，装出因为窗外景色而感到惊奇的表情。 在照片上要呈现最完美的形象，脸上的笑容要自然，不能因为疲倦而僵掉。 「昕恬，你的脸是怎么了，这根本是f分的表情啊！」摄影师李恩美开始不耐烦，她是个对于照片品质要求完美的人，一点瑕疵都不能在她的照片中，所以前辈们的专辑照都是请她来拍的。「之前选秀节目的倒数第二关的拍照任务，你不是很顺利地通过吗？前几天的状态也很好。我记得昕恬的表现不差，现在请你展现十五岁青春的样子好吗？脸别在垮下来，最后这系列个人照如果不拍完，团体照就不能拍了。」 「好的，对不起。」我无助地看向其他拍完的四个人，许裴靖刚好与我四目相交，她深吸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请问可以先拍团体的吗？」许裴靖竟然走上前，向李恩美鞠躬，用拜託人的语气询问。 「不行。」一板一眼的李恩美不容许行程被打乱，眼睛连看许裴靖一眼都没有，直接拒绝。 许裴靖对我摆摆手，露出无奈的神情，接着用唇语说『加油』。 我向她摇摇头，表示没关係。 我伸了懒腰，想要摆脱一身的疲倦，没想到外头的闪光灯一闪，「喀擦」一声，拍下我伸懒腰的画面。 心想完蛋了，摄影师要我预备，我却没有准备好，白白浪费人家的一个底片，肯定要被骂了。 「很好、很好、非常好，没有想到昕恬不用看镜头，也不用刻意做出任何表情就能那么好看。」李恩美放下相机，边拍手边称讚着我。「刚才那一瞬间很自然，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只是在伸懒腰。」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以后拍照不用太紧张，就用刚才那样的感觉来拍就好了，我先检查一下照片有没有对焦不好的地方，如果没问题，就要进行这系列团体照的拍摄了。」 「咦？」我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恩美，再看向许裴靖，她因为个人照拍摄完成而喜逐顏开。 结束三天的拍摄行程，我们五个人和社长在李恩美的工作室挑选照片，作为出道宣传的专辑印象照，也就是今天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些照片。 新闻还擷取选秀节目我们表演的精彩片段，我边抹上粉底边看节目的影像回顾，当影片中介绍到我，我还起了鸡皮疙瘩，尤其是最后任务的那首歌表演片段被播放出来的时候。 好不真实的感觉，韩国媒体以及网路上对我们这样有三个台湾人的团体评价，竟然都是好评，我们还有两星期才出道，现在就被全亚洲地区关注，几乎每天都有我们的新闻版面。 「唐唐，你打算什么时候换上制服呢？」许裴靖拿着我掛在衣架上被烫得平整的衬衫，站在我旁边。「上学第一天别让保母车等我们喔！」 「我上完定妆蜜粉就换。」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萤幕，向她保证。 「看着我的眼睛。」许裴靖晃了晃手中的衣服。 不妙，我不希望看到她不高兴的样子。 「我……上好蜜粉就换。」看着许裴靖认真严肃的表情，不自觉地紧张来。 「你动作太慢，我帮你。」她将我的衣服掛回房门后的掛勾，拖了她的椅子与我的併在一起，顺手拿起蜜粉刷，沾取蜜粉后在盒边敲一敲，俐落地动作敲散多馀的粉，再轻点在我脸上容易出油的额头和鼻翼上，接着轻扫过脸颊当作底妆定妆。 「好痒……」由于她的动作太过轻柔，像是羽毛搔痒的那种触感，我欲从她手中抢回蜜粉刷。 「你的脸会怕痒齁，被我发现了。」许裴靖却笑了出来，紧握着蜜粉刷不放，继续在我又脸颊边用蜜粉刷来回轻刷着。 「姊姊别闹啦！」我只好使力把她推开。「我要画眉毛。」 「要我帮你画吗？」她终于放下手中的蜜粉刷。 「不用。」我在梳妆台上寻找我的眉笔，东翻西找就是找不到棕色外壳的笔形物体。 「确定不用吗？」朝着还在笑的许裴靖看过去，我的眉笔不知何时已经在她的手上，说完话她便向我恶作剧似地挑了挑眉，勾起一边嘴角做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姊姊不要画歪了。」从镜子映照出我脸上的表情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身子还是不自觉地转向正对她的方向，认命地抬起脸给她画。 「好啊，看我的。」许裴靖顺着我的眉形从中央描绘到眉尾，并用眉笔另一头的眉刷再逆刷回眉头做晕染，如此一来，眉笔画出的线条才不会显得过于生硬、不自然。 由于睁着眼看她专注在画眉毛这件事情上，才有机会再次近距离地细看她精緻的五官。 自从搬到新宿舍之后，再也没有这么近距离看她了。 多希望再来一场恶梦，让她因为担心而与我偎在同一张床上。 戴上深棕色自然放大的隐形眼镜而水亮的眼眸，将目光全放在我的眉毛上，纤长的睫毛轻搧；从鼻子吐出的气息拂在我的脸上，稳定而令人安心；她因为专心而薄唇轻啟，使我忆起在我生日那天的额间温度，突然发烫了起来，像是再一次记号。 第六章 出道（３） 「你是哪个团体的？还是外考生？」 「我是m.s.的，两星期后发行专辑。」 即使很多人问相同问题，面对同学们的好奇，加上他们都是我的前辈，我不得不一一有礼貌地回答他们。 公司让我在学校暑假前，熟悉学校环境，将我安排到知名演艺学院的应用音乐科国中部一年级试读。 说好听一点是适应学校环境，事实上是为了向大眾证明公司有在出道前安排好学校让我就读，还要我去认识其他团体的前辈们，在学校与他们合照，并且出现在他们的官方社群帐号，可以增加我们这个新团体的知名度。 规定是两星期后可以使用我们的官方社群帐号，以后我也可以多放一些学校的生活和放学坐车时直播。 能认识同样在演艺圈发展的新朋友，我当然感到开心，但是想到许裴靖在高中部，我们两人在不同大楼上课，就让我归心似箭，恨不得放学鐘声现在响起，和她一起坐保母车回家。 「唐唐。」隔壁班的刘莉洁拿着两瓶底部沉淀着棕色不明物体的液体，逕自坐在我前面的座位。 「莉洁，那个位子是同公司前辈的。」我出声提醒。 「我跟那个姊姊说了，她说可以。这个是你今天早上没带出门的苹果汁，快点喝掉，都氧化了。」刘莉洁将其中一瓶推到我面前。 「好哦，谢谢你。」从她手中将那一瓶顏色有些吓人的苹果汁，再用眼神示意她手上也有一瓶。「你也没喝啊？」 「我没心情喝。」她垂眸，似乎在烦恼什么事。 「为什么？」啜饮一口手中的果汁，酸甜交织衝击着我的味觉，却已经没有苹果该有的香气，甚至散出让人有点反胃的味道。 ……早知道在出门前就要检查有没有把这瓶带出门。 虽然很浪费，但是这瓶只能倒掉了吧。 「你……都没有收到讯息或是收到奇怪的加好友邀请吗？」刘莉洁犹豫了几秒才抬眼看向我，并说出她心中的疑问。 「没有啊。」我的印象中没有，我觉得有可能是我钉选团体群组、社长和老师，还有与其他四位成员各自的聊天讯息，新的通知都被刷到他们的讯息底下。 「嗯……也不能说是奇怪的人……我给你看，我们其实认识她，不过我忘记她的名字了。」 刘莉洁将她的手机打开，递给我看通讯录的画面。 看到萤幕中央显示大头贴中的人物，那人与黄容安相像的大眼画着黑色俐落的眼线，使用最近流行的红色系眼影在眼皮上层层晕染，原本瞳孔的顏色还被灰色放大片替代，嘴唇抹上砖红，再搭配黑暗系的穿着。一见这样的打扮，我便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是黄容真。 记忆里二手菸的烟雾浮现在我眼前，令人窒息的烟味又环绕在我周围，不安的情绪不断上涨。 「你记得她吗？」 「我记得，她是黄容安的双胞胎姊姊，黄容真。」我怎么可能忘记她，我甚至记得录製节目最后一天她与许裴靖的争执。 一想到黄容真让许裴靖落泪，这个人的身影在我脑海里便永远不可能被抹灭。 「原来她叫做黄容真啊——不过我从来没有把她加进通讯录里，她怎么会突然加我呢？我跟他不熟啊……」刘莉洁面露困扰地看着手机萤幕。 「该不会是之前选秀节目的群组吧？！」我拿起手机查看被我钉选置顶的群组聊天室中，选秀节目群组里所有的成员。 黄容真还在里头，代表她有机会加我们每个人为她的好友。 不过她加好友的目的是什么？ 「你要不要看看她有没有加你，或是传讯息给你？」刘莉洁用手指着我的手机，示意我看看底下没有被钉选的讯息。「我刚才发现她有传讯息给我，但是我还没打开来看。」 「那么她传了什么给你？」我边问刘莉洁边将页面往下滑。 『你好』黄容真传了两个韩文字，使用与一般平辈或是朋友的语法打招呼。 正如刘莉洁所说，她也有传讯息给我。 「她说『你好』欸。」刘莉洁抬头，大概是看到我表情不太对劲，她又接着问：「怎么了？她也有传给你吗？」 「有，印象中的她没这么有礼貌。」 像她那样的人会主动打招呼，肯定是不怀好意。 我开始担心黄容真是针对我们五个人传的，不知道许裴靖是不是也有收到。 「先不管她了吧，她没有什么话要说的感觉。」上课鐘响，刘莉洁站起身，还顺手拿起两瓶装着苹果汁的瓶子。「这瓶我要帮你收走，因为你一打开瓶盖，就有一股苹果不新鲜的味道。我要先回我的教室了，下午放学见！」 「喔、好，下午见。」我愣愣地望着刘莉洁走出教室的背影。 我感觉刘莉洁的愁眉未展，即使她嘴上那么说，但我知道她心里很在意。 ＊＊＊＊＊＊ 放学之后，坐进车子里后看到许裴靖，我就开始犹豫要如何开口向她提起关于黄容真的事，我担心她也收到黄容真的讯息。 没想到看到她兴高采烈地拿着手机，与我分享今天公司在youtube频道放上我们mv的前导影片，已经破百万的观看次数，要说出口的话就被我吞回肚子里。 回到公司后，社长看着我们练习专辑里的主打歌。 「这个动作要这样走位，不要打到对方了。」社长在我们练习期间，不断重复播放同一段音乐，让我们彼此之间的舞蹈整齐且有默契。 到了晚上，主打歌舞蹈的练习时间终于结束，我们带着一身疲倦回到宿舍，在洗完澡后，许裴靖一如往常地帮我擦乾头发，再用吹风机吹乾，我突然想到黄容真的事，不过看她轻哼着我们主打歌副歌的部分，不想要打断她，也不愿意打断她手上正顺着我的发尾向下梳的动作。 我原本是不想要扫兴，但后来就忘了黄容真传讯息的这件事。 直到六月三十号，专辑《muses》发行的这一天，也是学校结业式当天，主打歌《it’ssummer》的完整mv在youtube频道上发布，第一天的观看次数超过一千万，按讚人数也超过三百万以上，整张专辑也授权给音乐应用程式开放下载和收听。 一早在学校，我走进教室便听见有人在讨论我们的新歌，看到许多同班的同学们准时在影片发布的时候收看，甚至有人随音乐起舞。 这是连作梦都没办法梦到的事，同学在跳我们团体的舞，在唱我们的歌。 「恭喜昕恬，刚才网路上的影片观看次数已经破一千万了。」坐在我前面同公司的前辈金顺妍转头过来祝贺。「希望你们能破我们团体二十四小时内有一千七百万观看次数的纪录，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看已经破两千万观看了呢！」 「谢谢姊姊。」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昨天晚上公司有给我们一张你们的专辑，早上娜琳姊姊就播给大家听了，很活泼的曲风，我喜欢。」 「我也很喜欢前辈们的歌。」 「在三天后晚上的音乐银行首次表演要加油，帮自己团体拿下第一个排行第一吧，我想这阵子准备发行专辑以来，你们每天放学后的练习都是社长监督吧？」金顺妍对我寄予一个深感同情的眼神。 「是啊，不过前辈也是这样走过来的，我并不觉得我们特别辛苦，因为在公司里的练习生和团体都是一样。」我发自内心这么说，是我当练习生两年以来的感触。 每个练习生都为了自己未来总有一天能站上舞台在努力。 「昕恬好懂事，就像我之前看到同样来自台湾的那位前辈一样。」金顺妍想起另外一位在一线女团的某位前辈，也就是社长在第一次社长评鑑跟我提过的那位。 「谢谢姊姊，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说到台湾人，你们五个人就有三个台湾人，好特别的团体。」金顺妍像是想到什么事一样，问道：「对了，我有收看你们之前的选秀节目，记得有两个姊妹跟你一样是台湾人对吧？」 「对啊。」我知道她在说黄容真和黄容安，我不愿再提起的两个人，也不愿想起关于通讯软体黄容真传讯息而我还没点开来看的这件事。 「听说他们后来不当练习生了。你知道他们是要回台湾，还是要去其他公司徵选吗？」 「抱歉，我不知道……自从被宣布是出道成员之一后，就没有再遇到他们，也没有再联络了。」 「没关係，因为你们这阵子都很忙吧？辛苦了，期待你们在音乐银行的表现。」 上课鐘声打断了我和前辈的对话，但是关于黄容真和黄容安的事情，我开始在意了起来。 此时，我的手机收到新讯息—— 『我们一直都在，音乐银行不见不散』 这次我看见黄容真的头贴出现在通知栏里，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第六章 出道（４） 「姊姊，可以跟之前在节目安排的宿舍一样，睡在我旁边吗？」我坐在床上，紧抓着棉被边缘，对着正帮我烫制服的许裴靖说。 因为在学校看到黄容真传给我的讯息，那句「不见不散」，就像记忆里黄容真邪恶的眼神盯着我一样，我害怕今晚入睡后伴随而来的是关于她的恶梦。 回想起今天回到公司为主打歌的舞台表演做准备时，我先问了刘莉洁有没有收到一样的讯息，她说她收到的不一样，黄容真传给她的内容在通知栏上显示着『我知道你的秘密』，所以她不敢点开来看。 我很想知道许裴靖是不是也收到黄容真的讯息，但是在她面前就是无法开口问关于黄容真的事，因为曾经看到她被黄容真正面伤害过。 「怎么了吗？昨晚睡不好吗？」许裴靖放下手上的熨斗，担心地看着我，手轻拂过我的脸，将我脸颊旁的发丝勾到耳后。 这样的动作，让我的身子轻颤了一下。 「嗯。」我点头如捣蒜。 「好吧，如果你不嫌挤的话，我去拿我的枕头了。老实说我很怀念之前和你聊天聊到睡着的日子。」许裴靖坦然地说着，日光灯的照耀下，她脸上原本自然的晕红似乎更明显了一些，她接着露出些微尷尬的笑容，说：「我这样讲会不会很奇怪？」 「不会，有姊姊陪伴，我也比较安心。」真心话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我脸颊的热突然开始升温。 我们之间的对话与凝视，接下来沉默的几秒鐘使得她在我的眼里，我也同时在她的眼里。 许裴靖却马上移开视线，回到她原本的床铺拿起自己的枕头，像之前一样，将我的枕头向内推，再放下手上的枕头。 「我烫完制服才会睡，你先休息吧，晚安。」许裴靖摸了摸我的头，此刻在她眼里我像是小动物一样的存在，温柔与怜爱都融在她眼中。 许裴靖将房间里日光灯关掉，只留下梳妆台前的灯当作照明。 「晚安。」 在她转身继续烫衣服的时候，我的头侧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看着她认真的背影，连眨眼都捨不得眨，她的每个举动我都想收进眼底。 看着她把我的制服掛在衣架上，放进衣橱，由于今天已经是结业式，制服将被关进那黑暗的空间存放两个月之久，无法陪我度过接下来一连串忙碌的打歌行程。 等她关上衣橱门后转身的瞬间，我赶紧闭上双眼，不让她发现我还没睡着。 听见她在我床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却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许裴靖现在也有烦恼吗？ 她将房间里梳妆台上唯一的光亮熄灭，我感受到床边陷了一角下去，是她的重量，她移动缓慢且轻柔，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掀开棉被，鑽了进来，伴随而来的是她洗完澡后的肥皂香，以及几乎快要碰到我的亲密感。 良久我都不敢睁开眼，因为她平顺又温热的鼻息就在我正前方，她还在调整睡姿的动作，使得我知道她还醒着。 许裴靖停下调整位置的动作之后，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一丝空调的沁凉灌了进来。 她的手轻轻搭上我的肩膀，并且往下轻抚到背部，感受到她向我挪近一些，又把她的下巴靠在我没有遮蔽的前额，像是搂抱一样的动作。 许裴靖大概以为我睡着了吧。 不过，我不但没有睡着，而且还特别清醒。 在她的怀中，睡意早就被拋到九霄之外，我捨不得进入梦乡。 我就这样僵直着身子，一直到听见她沉沉的呼吸声，才敢睁开眼睛。 因为许裴靖搂着我的姿势，让我面对着她的锁骨和胸口，脸颊一直到耳根，甚至是身体，不自觉地躁热了起来。 即使如此害臊，心里还是有个声音要我再靠近一点，我便听从内心的渴望，趁着这个机会，向许裴靖挪动时头一低，前额抵在她锁骨上，安心地闭上眼贴近她身上的温和清香，手再棉被里顺势搭上她的腰部，使我们之间的搂抱完整，因为我想要贪图她身上的美好。 如果她没有睡着，而我没有装睡的话，我想，就那么差一点点，就可以从朋友的界线跨越出去。 但是我们并没有这么做。 维持这个姿势直到最后我终于入睡，当隔天醒来，许裴靖已经先起床梳洗，虽然没有在她身边甦醒，我心里依然感到满足。 ＊＊＊＊＊＊ 这三天晚上有许裴靖陪伴在身边，让我忘却黄容真如恶梦般的讯息威胁暗示。 有工作人员还有经纪人在我们身边，我认为她传送的讯息不足以构成威胁，这几天下来我只专注在舞台表演的准备。 我们在音乐银行表演当天，提早五个小时去现场彩排。 当化妆师姊姊帮我化好妆时，我立刻离开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椅子，跑到许裴靖旁边。 「你已经好了啊？我还要再补一下腮红才会好。」许裴靖的脸正对镜子，我们的目光透过镜子反射而交会。 「好了，和队员一起去戴上麦克风吧！」帮许裴靖完成妆容的化妆师姊姊放下腮红刷，开始整理桌面上的瓶瓶罐罐，以及色彩繽纷的专业彩妆盘。 「走吧，我们去领麦克风。」许裴靖牵着我的手去找拿着麦克风的工作人员。 「谢谢你。」我们异口同声地说，许裴靖却一次拿两个麦克风，并挡下我正要伸出去拿麦克风的手。 「我帮你戴，你先拿着这个。」 许裴靖递给我一个黑色长方体的物品，这个东西总是在明星们表演时放在裤子口袋或是腰间，上头的线连接到入耳式耳机语都子般大小的麦克风。 她一手拿着麦克风那段绕过我的后颈，一手拨开在我后颈整理好的头发，为的是在戴上耳机与麦克风之后不会弄乱我头发目前的造型。 许裴靖轻柔的动作像是搔痒的触感，让我缩了一下脖子，而她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么怕痒，下次还是让我帮你戴吧。」她边帮我调整麦克风在接近嘴巴的样子边说：「不然给工作人员帮你戴，你因为怕痒而缩来缩去会造成他们的困扰喔。」 「才不会呢，下次我自己戴。」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很希望下次有机会再让许裴靖帮我戴上麦克风。 「真的吗？」许裴靖调整麦克风的指尖不断触碰到我的脸，不只是刚才的颈部，现在连脸颊都有同样的感觉。 她拿起一旁的透明胶带帮我固定麦克风在脸颊上的位置，被我盯着的她，抬眼与我对视时，动作停顿了几秒。 后台准备的这个空间就像被切割，时间就此停摆，将我们两个人框在一起，其他人在我们身边忙进忙出，都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眼神交流。 第六章 出道（５） 「李彩恩！金智秀！许裴靖！刘莉洁！唐昕恬！m.s.！m.s.！musesinthissummer！」当我们主打歌的前奏一响起，舞台下欢声雷动，是粉丝们的应援声。 从实境和选秀节目的观眾投票决定成员，还有出道前的宣传，一直到发行专辑后的这三天，这期间我们累积不少粉丝。 舞台上五顏六色的灯光炫目，使得台下如果没有应援灯，就只剩一片黑暗。 即使粉丝集中在前排打开应援灯，还是没办法看清楚台下粉丝们的面孔。 「我在想，黄容真和黄容安会不会混入人群当中，为了看你出糗？」 突然想起刘莉洁在上台前跟我说过的话，是我用舞蹈也无法摆脱的恐惧。 因为在两小时前的彩排时间，轮到我们更衣的时候，发现我今天要穿的打歌服不见了，负责保管衣服的工作人员紧张地到处求助和寻找。 今天从我们公司送来的衣服竟然少了一套，其他工作人员开始想解决办法。 「有人看到谁最后进出衣服暂存仓库的吗？」 「有，是一位自称是jsy的工作人员。」 「你有看过那个人吗？」 「没有……」 「惨了！粉丝混进后台偷了偶像的打歌服，我们却都没发现。」 我觉得不是那么单纯，心里有个不祥的预感，感觉这个突发事件跟黄容真说的「我们一直都在，音乐银行不见不散」有关。 他们曾经是jsy的练习生，有jsy训练中心的通行证，只要遮住学员身分栏，露出卡片上「jsy」这三个大字，如果没有人特别检查，尤其是在许多不同公司工作人员忙进忙出的节目后台，就能够顺利通行。 「你们还有其他套打歌服吧？有一併送来吗？包括舞台背景更好。」节目工作人员转头问我们的经纪人恩贤姊。 「有，另一套打歌服是英伦风的制服套装，不过校园背景已经先送到音乐中心那个节目去了。」 「没关係，甜点店的背景配上他们身着制服，也有青春活力的感觉，就决定这样吧。」 虽然主打歌中的系列主题不同，但是都很符合我们的形象，所以将不同主题呈现在舞台前，并不会有违和感。 表演是顺利进行了，但我开始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料的事。 「看完那么多团体的精彩演出，我们要公布本次节目的第一名。」音乐银行的节目最后，主持人拿起麦克风宣布观眾投票的本週排行第一名。「恭喜m.s.！以出道后最快拿到第一名的新人女团！」 在我身旁的许裴靖高兴地跳了起来，接着将我用力揉进她的怀里，而我却喜忧参半，只是伸手拍拍她的背。 经歷了衣服不翼而飞事件，加上刘莉洁在表演前说的话，使我开心不起来。 站在后头其他团体的前辈们纷纷向我们祝贺，李彩恩从主持人手中接下沉重的奖盃，然后激动地喊着：「谢谢、谢谢你们！」 「你们与粉丝们有个约定对吧？」两个节目主持人拿出五个装满冰块的杯子。 说到约定，韩国团体近几年都会与粉丝约定，如果在这样的音乐节目拿第一名，就要做出平常不会做的事。 之前就有前辈在舞台吃泡麵，或是穿动物装跳舞之类的。 而我们在专辑发行、官方社群帐号啟用的当天晚上，开直播跟正在收看的粉丝说我们如果主打歌拿到第一名，要在音乐节目最后播放我们的歌曲时，在夏天发行专辑的我们要像我们公司的前辈一样，嘴巴含着冰块唱歌。 「现在就别管什么形象了吧！」李彩恩拿起杯子，将冰块往嘴里一倒，让成熟的她多了稚气，身为队长的气势都被塞进鼓起的脸颊里。 「呜呜呜呜呜。」许裴靖被冰块塞得像仓鼠的脸，突然贴在我眼前。 我倒抽一口气，说不出话。 大概是看到她变仓鼠脸而受到惊吓的我，她便后退几步，把杯子递给我。 既然都已经站在这个舞台上，也因为粉丝的支持在出道短短三天拿到了人气第一名。就像我们队长李彩恩说的——现在就别管什么形象了吧！ 一鼓作气将嘴巴塞满，嘴里瞬间像是被冰冻一样，渐渐麻掉，有没有跟着音乐一起唱歌也不重要了，烦恼暂时也被蒙上一层冰霜，被丢到舞台的欢愉之外。 ＊＊＊＊＊＊ 继上次在音乐银行发生衣服被偷走的事件之后，其他音乐节目开始严格执行工作人员进出的管理，统计并限制进入后台的工作人员数量，统一发放那个节目专属的通行证，所以不能再以经纪公司身分进入。 接着就没有发生像上次一样的事件，我们紧锣密鼓的宣传行程也顺利进行。 黄容真的讯息我没有理会，也不再刻意去回想。 直到我们在暑假尾声，发布一张只有两首歌的迷你专辑，不过这两首歌都是社长亲自作曲作词和製作，甚至在我们的mv里担任配角，扮演一个度假村老闆，而我们五个人刚好都是入住度假村的游客。 「呜哇！没想到拍出来的效果这么好，我那时候只知道晒了很多太阳。」李彩恩忍不住讚叹。 斜倚在沙发上，五个人盯着一台平板电脑萤幕，因为今天是mv第一天在youtube频道上发布。 我的手机讯息响了几声，是讯息通知的铃声。 我并没有去理会，直到晚上十点要就寝前，我才在寝室里打开来看。 很后悔在想睡觉的时候打开来看，没有看传给我讯息的人是谁，聊天页面打开才知道对方是黄容真。 『真是有礼貌，都不回讯息的，要发第二张专辑就便嚣张了是吧』 看到这句话，黄容真以往抱怨、讽刺的嘴脸浮现在眼前，我再也压抑不住上升的负面情绪，既然已经打开对话视窗，就迎战吧。 『你好，前阵子是因为忙碌而没有回讯息，真是抱歉』我礼貌性地回覆。 『所以终于有空了？要不要出来谈谈啊？』她秒回。 『不行，公司有安排我们的行程，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这样不好吧，你会截图存证』 『如果不是坏事，为什么要害怕别人截图？』我毫不犹豫反击，黄容真这样要说不说的样子，实在不像她的风格。 『那你先保证你不会』 『好的，我不会』我只能看看她到底要对我说什么了。 『我希望你不要再出来，一张专辑就得了很多音乐节目的第一名，团体每个成员在韩国都很受欢迎，你该懂得知足了』 这句话特别刺眼，她凭什么限制我。 『什么意思，我有做错什么事吗？』 『劝你听我的话，不然我要散布那张照片囉，你看到照片就会知道你和许裴靖做了什么事吧』 一张画质模糊的照片，像是从暗处偷拍的视角，照片的我和许裴靖坐在训练中心顶楼看日出的平台上，许裴靖的唇贴在我前额。 「因为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所有人当中，最珍贵的人。」当时许裴靖温柔的低语在照片一被传过来的时候回盪在耳际。 但是此时，照片是从黄容真的手机传到我这里，这样美好的画面却意外地讽刺。 『怎么样？我公布出去，你们就当着所有人面前出柜了欸，觉得你们的粉丝会怎么想？』 『你别这么做！』愤怒与焦急在内心里焚烧，若是在空旷的地方，我肯定会歇斯底里地尖叫。 她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让她公布我的秘密。 应该说是，我和许裴靖之间的秘密。 『那要看你的表现囉！另外，我有传讯息给她』 『你可以威胁我，但不能威胁她』 『我只是跟她说，如果老么出现在下星期的音乐中心，我就要刮花老么的脸』 『你到底想要怎样』 为什么她会针对我？ 『我只是想要替我妹妹讨回公道，加上看你们不顺眼而已』 『什么公道？』 『一开始我妹把你当朋友，你却觉得她让你受到限制，所以很烦，你甚至每天晚上的自由时间跑去找许裴靖练习，连刘莉洁也被你们影响了，不是吗？所以我想知道你们到底在练习什么，还让我妹独自面对语言不通的室友，我才会到韩国当练习生，让我妹先询问你们意见，再跟你们一起练习』 『可是你们最后都不练习了啊』 『那是因为你们程度太差，我不屑跟你们一起练习』 『如果我程度差早就被淘汰了』 『我不懂为什么你们能够出道，明明实力不怎么样，每次看到你们上音乐节目，都想要摔爆正在播放节目的萤幕』 黄容真这样强烈的嫉妒心，甚至有暴力倾向，让我感到不寒而慄。 我猜她和黄容安应该还没离开韩国，就之前衣服事件的工作人员说法，可疑人物有jsy的通行证，我想起通行证就算只是见习生身分也会有，才会有不祥的预感，认为我的衣服是被黄容真拿走的。 『所以之后的音乐中心舞台，你就别上去了吧，免得恰巧遇到我之后，你一辈子休想出门，无论是被刮烂的脸，或是被公开的秘密』 『站在舞台上是我的梦想，我努力了很久才争取到的』 我打完这句话按下传送之后，她就不再回覆，以沉默警告着我。 无形的压力在蔓延，对于她威胁的恐惧，使我开始对舞台產生抗拒。 往后的音乐舞台，总会担心黄容真会不会趁所有工作人员不注意的时候衝上台，拿刀威胁我们。 从黄容真的讯息得知许裴靖同样收到她的讯息，许裴靖不曾跟我提起，我也不愿让她为我操心。 不想让许裴靖看见我烦忧的样子，这几天来的晚上，即使她还是躺在我旁边陪我，但我都是背对着她，假装睡着，等到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之后，才转身面对她，轻抚并仔细端详她的脸。 往坏处想，万一哪天黄容真实践她传讯息所说的话，或是我受不了精神压力，可能再也无法面对舞台时，我希望我记得的是许裴靖精緻、温柔的脸庞，以及她身上的芳香。 没想到有我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第六章 出道（６） 因为我们团体人气不断上升，音乐节目也将我们安排为压轴表演，最后一个表演的我们，舞台烟火在我们演唱主打歌的尾声时爆发。 对于上舞台表演有些焦虑的我，当红、黄两色的火光以及白色浓雾在我眼前瞬间窜起，我吓到跌坐在地上。 出于自然反应地摀着耳朵，紧闭上双眼。 感受到有人伸出手搀扶着我，好让我能站稳。 是我熟悉且依赖的力量。 「怎么了？」在我站起来后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脑袋空白时，听见了许裴靖焦急的声音。 我没有回答她，只能任由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我们的舞台表演结束，当许裴靖来关心我，我却只能不断自责让五个人的舞台因为我的恐惧而毁了。 「没事，你别担心，我们不会在意。」 冒着冷汗，仍然不断颤抖的我，并没有回应许裴靖的话，开始有些注意力不集中，后台化妆室镜子里的我眼神涣散，最后说了一句话：「我可能……接下来不能表演了。」 「不要这样说，你只是今天被吓到而已，以后工作人员如果要安排我们在压轴，请他们不要施放舞台烟火就好了。」她弯腰轻搂着坐在椅子上的我。 隔天我在练习室练舞练到一半，想起前一天的事情，便开始冒冷汗、心悸，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我用手摀着胸口，蹲了下来。 「唐唐？！」许裴靖停下舞步，快步走到我面前，也蹲下身子，一手掌心贴在我背上。 监督我们舞蹈的社长似乎察觉不对劲，没有将音乐按暂停，而是说：「其他人继续练习，裴靖将昕恬服到墙边，我有话要跟她说，她从昨天的音乐中心那个节目回来公司后，就不舒服了吧。」 「好的。」 跟着许裴靖扶持的力量，靠坐在墙角。 「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你的一位来自日本的前辈，她在上舞台表演前也有这样的症状，接着去医院检查之后，才知道她得了焦虑症，我们便让她回日本休养，过一阵子好一点再选择性地参与活动。」社长深吸一口气，面对与之前相同事件的他显得比我们任何一个人还要淡定。「昕恬，要不要先去医院检查，如果没问题当然可以继续练习，我会请音乐节目不要在你们面前放烟火，还有每星期安排至少一次的前辈面谈，让你可以谈心。但是如果检查结果不理想，那么可能会让你先回台湾静养，至于其他成员等到这次宣传期结束才会被安排第一次回家乡。昕恬，你觉得呢？」 「……好。」我已经别无选择，而且在我身心都很慌乱的情况下，我说不出关于黄容真传讯息给我的这件事。 我被公司秘密安排去看精神科之后，检查结果报告一出炉，如同社长所想，我跟那位前辈一样是焦虑症。 医生在与经纪人恩贤姊解说我的病情时，我稍微听了一些，他说我除了有舞台恐惧，还有因精神压力而造成的恐慌症，恐怕需要长时间静养和药物控制，还有让我自由地去做喜欢的事。 「昕恬要告诉其他成员吗？」当恩贤姊问我的时候，我认真地思考了一番。 最后我脑袋浮现出许裴靖的脸，想起曾经她那开朗的笑，她拥抱里的温柔，她在我额间的那一吻，还有她因为不放心而躺在我身边陪我入睡，轻搂着害怕做恶梦的我。 「不要，等跑完宣传行程，我再回台湾休息。」 「可是社长说要让你先回台湾静养。」恩贤姊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为难。「而且昕恬你的病情，不是都在舞台表演时发作？」 「医生有开药给我，我按时吃药，把病情控制下来就好。」我眼神坚定地看着一脸担忧的经纪人姊姊。「我不想要让其他成员，还有我的纷丝为我担心。」 「好吧，那我在跟社长交代一下你说的话。」她像是拿我没辙一样耸耸肩。 因为不知道我回去休养后，等多久才能回来韩国，所以自从检查结果出来之后的当天晚上，我不再背对着许裴靖睡觉。 我有个很悲观的想法——或许没机会再与她同床入眠了。 「检查结果如何？」许裴靖见我还没睡着，边用手指玩弄我的发尾边问。 「没事啊，我会等到这次专辑宣传结束再和你们一起回台湾。」我说了谎，当看到她直视着我，我便闪躲她似乎会把我看透的幽深双眼，扯开一个笑容回应。 「那就好。」许裴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 ＊＊＊＊＊＊ 九月底，我们第二张专辑的宣传期正式结束，社长也让我、许裴靖和刘莉洁回台湾休息。 人来人往的桃园国际机场，我看到我爸妈在偌大的机场大厅里环顾四周，在找寻我的身影。 因为公司让我们休息并没有公开说让我们回台湾，是秘密包下头等舱的空间，所以并没有大批粉丝接机的情况发生。 戴着黑色墨镜又素顏的我们，更没有人认得出来。 我和许裴靖同样穿着短袖白色上衣，配上浅色牛仔裤，脚上都穿着白色帆布鞋，绑着一样随性的包子头。 这头发，原本我早上没心情绑，但是许裴靖却主动拿起梳子，帮我梳了上去。 在梳妆台前的镜子映照着她专注在我头发上的脸，我看见她眼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捨？而且今天的她意外沉默。 或许是我多想了。 「那是我爸妈。你们爸妈也在附近吗？」我回头问许裴靖和刘莉洁。 「没有，我没看到他们，该不会是塞车吧？唐唐可以先去找爸妈，到家之后在群组说一下就好喔，我们下星期见。」刘莉洁找不到自己的家人，着急地拿出手机。「裴靖跟我家是同一区，搭我们家的车，不要搭计程车吧，你这样的公眾人物单独坐车很不安全。」 「好。」 接着刘莉洁的手机播通，转身换个面对的方向讲电话。 「那……我先去找我爸妈囉，不想让他们等太久。」我指了指前方，对许裴靖说。 「好。」许裴靖的神情有些复杂，却因为我们都戴着墨镜而无法看见她眼中的情绪。 「姊姊，我们同样住北部，可以约出来啊。」于是我提议。 许裴靖没有回应，而是向我往前跨一步，用力地将我揉进怀里，第一次见面时闻到的樱花香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她这两年期间换了不少牌子的香水，还是这一个气味最适合她。 「为什么生病不跟我说？我都看到你的药了，你别骗我说你没生病好吗？你会再回来吧，答应我。」许裴靖的声音有些哽咽，甚至混着鼻音。 温热的水珠落在我肩上，被棉质衣服吸收。 「好，我答应你。」 我却没有想到，我的承诺至今都未兑现。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尾声 『请问可以分享关于在韩国当练习生的事吗』 看着提问视窗的问题，当回忆衝击脑袋之后，我简短地解释了一下：「首先要去徵选，徵选有分海外和韩国本地，我是到韩国徵选。但是我必须说，我非常幸运，获得参加选秀节目的机会就出道了，练习生涯才两年，有些人熬了十年都还没办法出道呢。由于说明和分享的范围很大，详细的我下次可以开一个关于练习生问题的直播，我一样会先用提问的这个功能来蒐集各位练习生相关的问题。那我们先进入下一题吧！」 关于韩国练习生和追逐梦想的回忆到此结束，是因为把最不美好的部分藏在记忆的角落。 那时候，在我们三个人回台湾之后，刘莉洁和同公司的某一个男团主唱的緋闻被传得沸沸扬扬，消息是说他们早就在进公司的第一年露营的晚会就认识了，在私底下秘密约会几次后开始交往，他们隐藏得很好，连我这个跟她朝夕相处的人都不知道。 据说发消息的人是一位网友，那个人有他们约会的照片证据，偷窥的视角让我认为那个人根本是狗仔。 但不排除那个人就是向刘莉洁传讯息说『我知道你的秘密』的黄容真，因为她并不乐见我们过得比她好，总是找到机会伤害我们。 后来緋闻越传越大，对方的粉丝甚至会跑来我们官方的社群帐号上无故辱骂，把刘莉洁骂得连猪狗都不如。 公司压不下这件事情，只好一一检举网路上随意谩骂的网民。 但这样也于事无补，因为刘莉洁接着被检查出忧鬱症。 最后许裴靖独自回了韩国，因为刘莉洁的爸妈说要带她到国外接受治疗，而我还在以药物控制病情，害怕会再发作。没有我和刘莉洁，三个人的团体无法进行活动，直到合约结束，我们这个红极一时、创下最快拿到排行榜第一名的女子团体，合约一到期就自动解散了。 下一代公司训练的女团崛起，又开啟了新的世代。 但是，社长发现许裴靖的歌唱能力以及她的台风能够独当一面，社长要求她唱他写的新歌，没想到许裴靖达到了社长想要的水准，从此以后就让许裴靖个人出专辑。 到现在还是一样，她是个独唱歌手。 我买下她每张的个人专辑，放在收藏柜里，每天早上都会拿出来听，想念她那温柔的声音。 李彩恩和金智秀，他们两个人便精进歌唱和说唱的技巧，留在我们公司，当训练中心的老师。 而我，在台湾找到理想的工作，也就是舞蹈教室老师。会去应徵是因为那时候是在我们团体解散之后，我看到社区公佈栏上徵人的传单，想要找回跳舞的感觉，就拿着履歷去应徵了。 没想到因为有当练习生的经歷，班主任毫不犹豫地录取我。 我开直播分享是在韩国出道后养成的习惯，习惯和萤幕前的观眾互动，虽然看不到本人，至少他们给予的鼓励总替我一扫备课时身心的疲惫。 这也让我回想起，曾经那段与队内成员向粉丝直播的欢乐时光。 过去的风雨不再是我迈向未来的绊脚石，反倒让我很感谢生命中因为有这段特别的经歷，才会认识那么多伙伴和敌人，还有爱我的人。 就算因为解散、分隔两地，接着有各自的发展而断了联系，她仍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在机场里最后的相拥，她让懵懂的我，知道相同性别也能拥有爱，但是跨越心理的障碍却很困难。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会跟你一起去韩国，我是一直这么深信着。 「我会等你，我们一起回韩国，我还想要牵你的手，还想要再抱抱你，还想要看着你可爱无邪的脸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