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战争》 一、初遇就是要迸出火花(1) 「钱劭先生你好,我们是白天讨债公司,今天来催讨你于二○一二年二月二十八日向秦朗先生欠下的五百万现金。」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面带笑容,口气温和的说道。她的眼线画得浓重,嘴唇是鲜艷的大红色,而身上穿着合身的黑色套装。「包含利息一共是六百万,请于今日归还。」 「我跟唐家当家的交情不浅喔。」钱邵掏了掏耳朵,透过门缝,睥睨门外的女人和她身后其他带着面具的傢伙。「你们确定还要追讨这笔钱吗?」 女人撇过脸,「嘖」了一声。所以就说无能的老爸和哥哥接了一个烫手山芋呀。k市第一黑帮是唐家管的劲松帮,而紧追在后的是秦家的梅合帮。帮秦家人找唐家麻烦是找死,但出尔反尔退回秦家的委託同样也是死路一条。左右都是死,那就讨到钱再死吧! 白觅觅生无可恋的转回头,握住门板,语气冷了下来,「喂,大叔,就说了我今天就要钱你是听不懂吗?」她的眼神有如恶鬼阴狠,「跟唐家交情不浅的话,怎么不叫他帮你还钱啊?」她大吼。 「我……我现在手头上没有那么多钱。」钱邵吞了一口口水,「你们改天再来。」他试图关上门,门却被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一把打开。 「嗄?没有那么多钱?没有那么多钱还你还敢跟姓秦的借?怎么不去找跟你交情不浅的唐家当家的借啊?」白觅觅直接登门入室,环视摆设高雅的客厅,嗤笑了一声。「电视旁边那个木雕,还有茶几上面的花瓶,墙上的那幅山水画,搬走!」 「等等!那个不能动!」钱邵遏止正要动作的人们,「我是劲松帮帮主唐濬的恩师,我如果告诉他你们想要对我不利,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白觅觅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揪起钱邵格纹衬衫的领子,「本小姐对你的人身安全一点兴趣也没有。借钱还钱天经地义,他有意见叫他衝着我来!」她咬牙切齿道:「今天你还不还钱?」 「我……我……身上没那么多钱,但是我会还的。」钱邵双手合十,「能不能过个几天再来,那些东西是我的收藏,绝对不能搬走,求你了。」 「嗄?再过几天?你都欠了几年了还要我宽限几天?」白觅觅挑起眉,把他摔到地上,用食指指着他。「总之我今天没拿到钱,你的这些收藏我都要拿去变卖!」 「我……拜託,三天,给我三天我一定把钱还清。」他跪在地上,头磕到地上,「那些古董文物都是我的挚爱,你不能拿走,我一定会把钱还出来的。」 白觅觅不留情的翻了个白眼,手一挥,身后那些带面具的人们立刻动手搬东西。瞟了伏在地上的钱邵一眼,「这些东西我暂时不变卖,三天后拿钱来赎。」 「不……不行啊!」钱邵抬起头,伸出手却抓不到离他远去的收藏品。 白觅觅走出门,温柔的回眸一笑,语气和缓,「那么钱先生,三天后就麻烦你亲自光临敝公司赎回这些文物囉。」语毕,她很有礼貌的把门带上。 很好,她成功惹到唐家的人了。 ※※※ 「哦?」劲松帮当家的坐在一张檀木製太师椅上,饶有兴味的勾起一笑。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老师也不愿意来麻烦你。只是那些被他们搬走的都是很重要的收藏,虽然说最贵重的宋代茶几还在,不过……」钱邵顾左右而言他。「唐濬……」 「我知道了。」唐濬摆摆手,冷峻的脸上没有半丝起伏。「老师,下次有需要买古董可以直接来找我借,不用到秦家的赌场碰运气。」 「是……」 「东西会帮你讨回来的,不用担心。」唐濬望向自己的老师,「你下去吧。」 看着那个有点圆顶秃的中年男子退下,唐濬身后穿着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干练男子走上来,迟疑了会儿,开口:「帮主打算怎么处理?」 唐濬慢条斯理的啜了口茶,放下翘着的长腿,调整了一下过紧领带,取下鼻樑上的墨镜,眼中浮现一丝精光,「白天讨债事务所的那女人是什么来头?」 「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但不看唐家劲松帮面子直接搬东西这点就不能原谅。」他又喝了一口茶,抬眼,道:「季允,让人去把那家事务所砸了。」 一、初遇就是要迸出火花(2) 「妹妹啊,女孩子形象还是要顾一下――」 「嗄?」把双脚高高蹺在办公桌上的白觅觅听到父亲白天讲这句话,立刻放下咬到一半的苹果,不以为然的挑起眉。「在我接到你们的求救电话回来时,就已经拋弃所谓女孩子形象了。」 为了讨债增加气势而画上的妖艳妆容已经卸下,素顏的白觅觅长发用一隻篮笔盘起,脸蛋素雅而清新甜美――只要没有搭配现下对自己的爸爸和哥哥的鄙夷神情。 懒得再碎碎唸,白觅觅用力咬了一口苹果,继续用力翻阅腿上的少女漫画。想到刚刚自己还要弯腰鞠躬送走那些帮忙讨债的柔道社学长姐就觉得满肚子火,唐家是多么难惹的对象?要不是她拉下脸来千拜託万拜託,大家都不愿意惹祸上身。 「唐家应该不会介意吧?」哥哥白寻小心翼翼的开口。 白觅觅撕破其中一页,抬头瞟了一眼哥哥,「你这么问就代表知道人家江湖中人最介意这种面子问题了吧?知道这样还要接秦家人的任务,不要命了啊你们?」 本来该是无忧无虑的甜点师傅,因为父兄的求救不得不拋下工作回来重操旧业。妈妈临终前交待得对,这家事务所交给爸爸和哥哥,还不如早点收了平安。 秦家很明显是刻意想挑战唐家,这种帮派间的浑水身为一般死老百姓的他们能不淌就不淌,偏偏爸爸哥哥见钱眼开的程度更甚于她,不晓得有些钱能赚有些钱赚不得。 现在,就等着劲松帮来找麻烦。白觅觅咬了一口苹果,却咀嚼不出其中甜味,少女漫画的内容完全没有看进去。只留耳倾听门外动静。 「妹妹啊,那……爸爸去帮你买个点心,好吗?」 「哥哥帮你去买饮料!」 「站住!」叫住想逃离事务所内低气压的两人,白觅觅放下桌上的腿,郑重道:「你们两个现在出去不怕被劲松帮的人寻仇吗?躲在家里别乱来,这里我来处理。回去房里!」 「是!」两人立刻立正站好敬礼,迅速的跑回二楼家里去。 他们家很明显的就是女强男弱啊,要不是妈妈英年早逝――这里她要很坚决的使用英年早逝这个词――才不会让爸爸和哥哥做出这种荒唐事呢!白觅觅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子,穿着夹脚拖走到门口伸了个懒腰,望向门外艷阳高照的巷子。 果然一群拿着球棒又凶神恶煞的傢伙正朝事务所走来。为首那个高大肥胖的男人用力推开玻璃门,引得门上铃鐺琳琅作响。小小的事务所办公室立刻塞满人。 「劲松帮规矩,会让人死得有理由。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居然敢找我们老大恩师的麻烦,不想活了吗?」他的球棒用力一挥,砸在玻璃门上。 看见强化玻璃製的门绽放出裂缝,白觅觅冷笑一声。「我们事务所向来奉行合法讨债的原则,只是简单请钱先生抵押一些东西在这里,没有动到他的任何一根寒毛。」 「我们听命行事,这间店要砸,店里负责人要打,就算你是女人也一样!」他举起棒球棍就往白觅觅的身上打来,却被她灵巧的闪过。 感谢在柔道社那几年的训练,觅觅在心里默念。从口袋拿出手机,点开萤幕,凑到为首男人的眼前,她不亢不卑的道:「我已经交待好我在外市的朋友了,今天晚上我没发讯息给他,他就替我报警。不用担心,不是跟你们早就勾结的市警察局报备而是直接联络警政署署长,他刚好是署长的宝贝儿子。」她顿了顿,「另外这里是我已经写好的草稿,只要我一出事,这篇劲松帮无故蛮横残害有为青少女的文章立刻会在网路上流传,不怕损及名声的话就打吧!」 她是怕死,但合法合理讨债还要横死她不服,硬着头皮也要讨个公道。 带头大哥表情凝重了起来,旁边的小弟凑上去,细声道:「要不要问一下帮主的意思?」 「帮主哪里是我们联络得到的!」他白了小弟一眼,拿出手机,拨了电话。 电话忙线中。而他不死心的再拨了一次。 白觅觅暂且松了一口气,坐到办公桌上,翘着脚继续啃她的苹果。看来这位大哥要联络的上层人物事业做很大,打了十多分鐘,电话都还没打通。「吶,你们要不要坐一下?」看着那些枯站着的帮派弟兄们,觅觅倒有些不忍心。「桌上有一些小糖果小饼乾,喜欢的话可以吃一点,这种天气还要出来砸店很累吧?」 「谢谢。」带头大哥在沙发上坐下,继续拨号。五分鐘后终于接通,他将担心砸店后对劲松帮正气凛然形象不利的来龙去脉告诉那位大人物后,静候指示。 凝重的气氛不只那些弟兄们紧张,白觅觅也是不安得频频冒手汗。她绝对没有表面上蛮不在乎晃着双腿,玩着手中原子笔那样平静。 「再等等,堂主在接季秘书。」带头大哥转头对后头的小弟说道。 二十分鐘后,指示终于下达。 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混混们,白觅觅的额角不禁冒出冷汗。跳下办公桌,她佯装若无其事的问道:「帮主说了些什么?」 带头大哥笑出一排黄板牙,道:「手脚无伤的请回帮里谈谈。」 一、初遇就是要迸出火花(3) 这女人没什么特别的,至少长相身材都一般般,只是一个平凡的甜点师傅。家世背景也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父亲经营一家风雨飘摇濒临倒闭的讨债事务所。要不是秦家那边找不到肯接这份工作的人,向他老师讨债这件事还落不到这家事务所头上。 唐濬勾起一笑,放下手边的资料,轻啜一口茶后戴上墨镜。这种女人,居然敢挑战他的威信? 「帮主,人带到了。」两个囉嘍一左一右的带着一个女人走上前。她的脸上脂粉未施,长发用一枝篮笔盘起。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素t搭配休间的铁灰色棉布短裤,脚上则是一双人字拖。 穿得那么邋遢来见他?这女人到底有多不把他放在眼里?唐濬挑起眉,用低沉而具有磁性的嗓音问道:「那个不怕死的白觅觅就是你?」 白觅觅抬眼,看到一副高高在上的男人,嘴角不禁抽搐几下。在室内还戴墨镜?虽然这点很值得吐嘈,但他双眼以下是高挺的鼻与薄唇,乍看之下还算霸气英俊。西装笔挺,他翘着大长脚,高傲的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红木茶几上放的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茶,只看得出白瓷蓝纹茶具十分高雅。 这种气场,真不愧是号称每个女人都想拜倒在他西装裤下的劲松帮帮主唐濬。对此,白觅觅莞尔一笑。没有这种念头的她,果然已经算不上女人了吗? 「帮主问你话呢!」左边那个囉嘍推了白觅觅的肩膀一下。 「为什么要在室内戴墨镜?」白觅觅不亢不卑的开口。 现场陷入沉默。 她问错话了吗?不过她真的很在意呀。这是不能问的机密吗?白觅觅搔了搔脸颊,眼神中没有半丝起伏。「刚刚那句无意冒犯。还有那个不怕死的白觅觅不是我,我是怕死的那一个。」 「大胆!你这女人怎么敢这么跟帮主说话?」右边那个混混用力推了白觅觅的背一下,害她差点跌倒在地上。「还不赶快跟帮主道歉!」 当帮主的脾气有那么糟吗?白觅觅毫不畏惧的看向从太师椅上站起,直直朝她走来的男人。站起来后,加上身高优势,唐濬整体给人的压迫感更重。她握紧拳。如果害怕,就会被吃得死死的。 「你们下去。」唐濬不冷不热的下令,语气平缓而不容抗拒。 左右两人闻言,立刻从大厅退下。灯光昏暗的厅上,左右两旁木质座椅茶几簇拥站在大理石地板中央的面无表情的白觅觅和猜不出心意的唐濬。 白觅觅无法从他的脸上读出心情,大概是那副墨镜使然吧?她抬头,却被唐濬强而有力的掌扣住下巴。她感受得到这傢伙透过镜片打量她的眼神,就像在端详猎物一般。 这种危险,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都是爸爸和哥哥的错,为什么当初要跟劲松帮为敌呀?现在捅出这娄子,她都没有信心善后。「我相信劲松帮的帮主讲道理。」 「哦?」 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得有骨气一点。气势上不能输人,至少对于这个仗势欺人的黑道头头,她不想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管欠债的人是皇帝还是神仙。」白觅觅拨开唐濬的手,眼中只有对钱的执念,「不分青红皂白的打坏敝公司玻璃门的费用,烦请劲松帮照价赔偿。」 「随便扯谎还敢跟我谈条件。女人,你胆子不小。」唐濬的语气冷酷。 胡诌警政署长的事被知道了,看来这次凶多吉少。白觅觅眼眸一黯,很快的又重振旗鼓。「我胆子很小,从来只敢就事论事据理力争。」她顿了顿,「请赔钱。」 「如果我不赔呢?」唐濬挑起眉,饶有兴味的盯着白觅觅。 「不赔……」白觅觅转了转眼球,最后转过身,「就算了。」而后迈开脚步。 事情并没有白觅觅想得那么一帆风顺,她的肩膀被唐濬抓住。「耍完嘴上功夫就想走?」 这种时候只能智取了!白觅觅拨开唐濬的手,转过身后迅速伸手抢下他脸上的墨镜,用柔道技法伸脚绊倒他。心里打的算盘是:只要能拍到他的糗照且威胁,说不定还有生存机会。 不料唐濬伸手抓她一起往下跌,反身一压,把白觅觅按在身下。没有墨镜遮蔽,如鹰般锐利的双眼更显凌厉。恶狠狠的瞪着白觅觅。「你成功激怒我了。」 明明不戴墨镜更好看。但在喉咙被扣着,全身都被压制的危急情况下,白觅觅没有心思讲出这句话。她呼吸困难,一头长发散落,篮笔滚出她的视线范围。 篮笔在一双黑色高跟鞋前停止滚动,一位身材姣好,穿着杏色洋装的女人捡起笔,轻轻勾起一笑,「唉呀,你们两个这样成何体统啊?」 一、初遇就是要迸出火花(4) 喝了一口唐濬端来的茶,女人点点头。「原来如此。」她望向坐在一旁的白觅觅,双眼笑出深深的鱼尾纹。「不好意思,这件事是我儿子的不对。」 白觅觅回以一笑,把散落在额前的长发塞回耳后。「没有的事,说到底是我们事务所不好,即使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也千不该万不该来找唐大帮主的麻烦。」她握住女人的手,「找了麻烦就算了,破坏我们两个的感情就不好了,你说是吧,蝶、姐?」她刻意在「姐」加重语气。 还以为会这样活生生被掐死呢!白觅觅作梦也没想到一直来光顾她们甜点店,讚赏她手艺,又跟她相谈甚欢的熟客居然会是唐濬的亲生母亲。她的容貌维持得像三十出头一样,完全看不出有个那么大的儿子!解释完来龙去脉后,她很明显是站在她这边,这下子暂且没有生命之忧了。 胡蝶对着唐濬板起脸,「你不是老说拿钱老师没办法吗?趁这次给他一点顏色瞧瞧,让他不敢再乱花钱。觅觅是我的好朋友,你不准让人找她麻烦。」 唐濬额角青筋一跳,尽可能对自己的母亲好声好气。「这女人没事会破坏劲松帮的威信。」 「威信稳固的话,就不是这种小事破坏得了的。」胡蝶又啜了一口茶,「要是我来得晚,以后就再也尝不到觅觅做的甜点了,那个水果塔啊……觅觅,你什么时候会回去?」 可以敲诈的好机会!白觅觅皱起眉头,佯装为难,道:「一时半会可能没办法回去工作岗位,毕竟家里的大门被打坏,不够钱修理。而且,爸爸和哥哥因为这次的事情吓坏了,应该暂时没办法正常工作,我也只能留在事务所多帮忙一些。」 唐濬握紧拳,因为白觅觅不经意流露出的奸诈笑容而怒火中烧。 「别担心,这个我们这里一定会好好赔偿。觅觅,你一定要早点回去,不是你做的甜点,不论是什么我都吃不习惯啊!」她握紧白觅觅的手。 「蝶姐,你太费心了。」白觅觅微笑,「不然这样,我在家里简单做些小点心带来给你吧。」 「觅觅,你怎么会那么贴心啊!」 看着两个女人笑语盈盈,唐濬开口打断。「母亲,我认为这样做十分不妥。」 「你要为了钱老师找我挚友的麻烦吗?」胡蝶竖起眉,「帮里的事你向来懂得拿捏分寸,这次居然想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赶尽杀绝,说出去不怕人笑话吗?」 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刚刚成功扳倒他,现在还贼贼的笑着,但母亲却看不到。唐濬满脸黑线,站起身子,咬牙切齿道:「母亲,吃太多甜点对身体不好。」 「哎呀,蝶姐的儿子还真孝顺啊。」白觅觅对着唐濬笑了笑,「别担心,以后蝶姐要吃的甜点我都特製,保证少糖健康又美味。」 「别听他的,少糖的甜点就不叫甜点了。」看着唐濬离开的背影,胡蝶转头望向觅觅,「你先别急着走,我家厨房什么都有,你上次说要教我做蜂蜜蛋糕的,可不能食言。」 「吃甜点都饱了,这句话我可吞不回去。」白觅觅遏止不住嘴角得意的上扬,跟着胡蝶一起离开大厅。依辈分来看,唐濬说不定还得叫她一声阿姨呢! 这次出征结果:大获全胜。 一、初遇就是要迸出火花(5) 唐濬握紧拳,捶了办公桌面一下,重重吁出一口气。「季允,为什么那个时间母亲会来大厅?」他揉着眉心,表情冰冷而肃穆。 「急着给您安排相亲。」季允小心翼翼的回答。 「又来?同一个吗?」 「夫人说连府千金有气质,教养好,长相又美丽,是好媳妇人选。还说成家后才能立业,要您仔细想想。」季允顿了顿,「a市连家势力庞大。」 「母亲这次给了你什么好处?」唐濬锐利的眼神盯住季允。 季允垂下头,「纯粹威胁,所以夫人问了您的踪跡后便亲自去找您了。」 翘起脚,他拿起桌上那副被白觅觅摔坏的墨镜,咬牙切齿道:「差一点就能揉碎那女人了。」就像揉死一隻蚂蚁一样简单,只要母亲没有进来搅局。 季允倒抽一口气。帮主向来最忌讳外人见到他的双眼,不论那个女人是何居心,总之下场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帮主,要找人灭口吗?」 「拿母亲当护身符,她可是有恃无恐。」白觅觅那副奸诈的笑脸再度浮现在唐濬面前,怒火再度燃起。「除了要她的命,肯定还有其他方法让她大受打击。」 「据调查,她有一个父亲一个哥哥,要不要找人――」 「别傻了,那女人比老鼠还要精明。」也比老鼠还要讨人厌,「动她家人,她肯定又来找母亲哭诉。」他顿了顿,「再调查得仔细一点。」 「是。」季允低下头,「帮主,请好好考虑连家千金。」 「你肯定收了母亲的好处。」唐濬横了季允一眼。连家千金如何与他无关,他现在心心念念想的都是那个女人。白觅觅,看她好过,他的心里就难受。 至于秦家的挑衅,等处理完那该死的女人再反击。 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1) 「妹妹啊,那个秦先生的案子,钱应该都匯进事务所了。」白天搓着手,堆满笑容的看着正翘着脚翻少女漫画的自己的女儿。「怎么……簿子上还是一样的数目呢?」 「我转到自己户头了。」翻过一页,白觅觅头也不抬的回答。 「呃……那个说到底也是事务所的酬金,妹妹啊,这样子不好――」 「嗄?」白觅觅从梦幻的漫画页面中回到现实世界,眼前是爸爸战战兢兢的模样。「我是事务所的人吗?我如果不出面的话你们有办法完成这项任务吗?我到唐家那里吓到胆子差点破掉的精神损伤你们不用赔吗?还都一样数目呢!修玻璃门剩下的钱不是钱吗?」 白天立刻噤声,闪到一旁去,替女儿倒来一杯水。「明明以前都还会撒娇的。」 「以前撒娇有糖吃,现在撒娇有钱拿吗?」白觅觅瞟了白天一眼,喝下水,轻轻叹了一口气。「爸爸,以后这种牵涉到帮派的案子别乱接。事务所怎么样不重要,重点是你和哥哥会有危险。」 崭新玻璃门被推开,门上铜铃作响。白寻默默走入,坐在一旁沙发上,倒了一杯茶喝光,而后翘起二郎腿,开始嗑起桌上的开心果。 「工作怎么样?」白觅觅不冷不热的开口。 「你……甜点店没关係吗?」 「休假在家,关心一下哥哥你的工作近况错了吗?」 白寻立刻正襟危坐,「觅觅,你听我说,我们没有带小弟是讨不到钱的。」 「我记得那一户是单亲妈妈带着一个年纪还小的女儿吧?」她抬了抬眼,「哥哥,只要你装一下恶霸,那位妈妈应该就会乖乖还钱了吧?」 「对不起!」白寻站起身,躬身超过九十度。「没办法,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太可怜了,三餐都只能吃泡麵。那个妹妹才五岁,怎么可以吃泡麵?」 一不小心漫画又被白觅觅撕破了,她放下翘着的腿,微笑着,咬牙切齿问道:「请问我善良的哥哥这次送了她们多少钱?」 白寻心虚的笑了笑,「我没有送她们钱,只是帮她们还清债务了。」 「二十万哪里来的?」 「我自己的存款――」 白觅觅听见自己理智线断掉的声音。「你哪里有存款?事务所的户头里的钱不等于你自己的存款好吗?」她大吼,走近白寻,揪起他的领口。「五岁吃泡麵怎么了?我连婴儿食品都没吃多久就开始吃泡麵了!要不是妈妈扛着整个家,我连泡麵都没得吃!」 「这……这样户头里不就没剩多少了?」白天扶着额头,「哥哥啊,不是爸爸要念你――」 「爸爸你闭嘴,这种骂人的事我来就好!」摇着白寻,白觅觅气得都要断气了。「同情心氾滥就别开讨债事务所,帮她们还债你到底得到什么?」 「她们的感谢……」 「你还回嘴!静静的听我骂就好!」白觅觅仰头望天,继续开骂:「感谢能当饭吃吗?能换钱吗?能对得起自己的爸爸和妹妹吗?事务所多少次面临倒闭危机都是我从自己户头里匯钱救活的?说啊!你算啊!我在当甜点师傅不是讨债事务所的老闆啊!」 白觅觅的咆啸声整条巷子都听得到。站在门外听她单方面怒骂家人一段时间,唐濬不禁勾起唇角。果然正如调查,由于父兄不争气,不得不视财如命。 「帮主,要进去了――」 「出去!」白觅觅的怒吼打断季允的问句。「我气还没消前不准你进门!去找那对母女求救!」 墨镜遮住唐濬眼中饶有兴味的光亮,「这时候要如何让她雪上加霜好呢?」他抬头看了「白天讨债事务所」招牌一眼,微笑,「买下这间事务所如何?」 「这……很明显是赔本生意。」 「季允。」唐濬瞟了他一眼。 季允立刻站直身子,「帮主的眼光向来准确。」 唐濬正要推门进入,事务所内一阵乒乒乓乓又将他逼退。白寻被白觅觅拿扫把狼狈的赶出家门,另外被丢出来的还有散落地面的一堆开心果。 而后事务所的铁捲门就这样在唐濬面前落下。 一阵风捲着被扔出来的开心果果壳而过,唐濬额角上青筋跳了几下。「季允,我看这家事务所还是直接拆了划算。」 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2) 坐在沙发上,白觅觅先是恶狠狠的瞪了战战兢兢的白寻一眼,而后眼神警戒的盯着那个在室内还硬要戴着墨镜的唐濬,挑起眉。「有什么事?」 因为位高权重的季秘书一通电话,请白觅觅看在唐帮主面子上,把铁捲门打开,放哥哥进门。此外,唐帮主有要事,希望能亲自与白天讨债事务所负责人商议。 唐濬不说话,反而是季允开口:「帮主希望与负责人商议。」 白天端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递到唐濬面前。而后陪着笑脸,在白觅觅的身边坐下。「请问是什么要紧事能劳动唐帮主大驾光临?」 「据调查,贵事务所最近周转应该不太灵通。」唐濬慢慢开口,端起茶,凑到鼻尖,嗅了嗅又放下。「劲松帮想买下这间事务所。」 白觅觅眉头一皱,在白天开口之前伸手打断。望着唐濬,道:「你有什么企图?」这间事务所要倒不倒的,k市第一大帮怎么看得上眼?其中必有诈。 「事务所登记在你名下吗?」唐濬似笑非笑,翘着脚,居高临下的看着白觅觅。 白觅觅撇过脸,「嘖」了一声。双手环抱,白净的脸上全是不耐。「不卖。爸爸送客。」 「妹妹啊,对客人要有礼貌一点。」白天拉了拉白觅觅的袖角,细声提醒。一方面又对着唐濬堆满微笑。「唐帮主,我们这家事务所没什么赚头,只能勉强餬口,买了没有好处的。」 白觅觅仔细打量唐濬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的,肯定另有所图。如果是别人要买,她肯定狠狠敲诈一笔,按月分配给爸爸和哥哥基本生活所需,再逼他们去找新工作。但今天提出这个要求的是这个如狼似虎,前些时候还差点杀死她的劲松帮帮主。太诡异了,不得不小心。 「有没有好处不是你该关心的,重点是,卖或不卖。」唐濬双手交叠,盯着白天。「劲松帮不会亏待任何听话合作的对象,而且向来有仇必报,请仔细考虑。」 白天搓着手,凑近白觅觅耳边,道:「妹妹啊,你不是老叫我和哥哥换工作,把事务所卖掉,这笔钱可以拿来当创业的本金――」 「嘘!」白觅觅把食指竖在唇边,摇了摇。她抬眼盯着唐濬,摇头一笑,道:「事务所我们不卖。回去替我跟蝶姐问好。」她转头,「哥哥,把冰箱那盒千层酥拿来。」 白寻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迅速拿了一盒白色甜点盒子出来,对着自己妹妹笑得諂媚。 「劳烦季秘书将这点心意送到蝶姐那里。」白觅觅站起身把那盒千层酥塞到季允手中,笑得友善。「我们还有一些家务事要处理,就不送了。」 唐濬额角一跳。这女人仗着有他母亲当靠山就直接忽视他?「你们总有卖的一天。」咬牙切齿丢下这句话,他离开那间穷酸到不行的白天讨债事务所。 季允赶紧跟上去,「帮主,这间事务所――」 「一定要拿到手。」 「如果只是想报仇――」 「你想说我太小家子气吗?」唐濬勾起嘴角,上了车,「你以为我为了找这女人麻烦买一间毫无用处的事务所?怎么不看看这里是哪里呢?」 季允想了一想,不自觉捏紧甜点盒。这条巷子紧邻秦家梅合帮主要地盘,买下这家事务所,是第一枪。那女人只是顺便,剷除秦家势力才是主要目的吗? 真不愧是帮主。 「要让那女人崩溃,只要让她失去所有金钱来源就够了。调查她工作的那家甜点店,明天把资料整理好。」唐濬顿了顿,「母亲年纪也有了,该戒甜食了。」 季允点点头。「那这盒甜食?」 「扔了。」唐濬望向窗外,冷冷的回答。 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3) 「妹妹啊,我们要换工作就趁这次机会了。」白寻握住白觅觅的手,却被蛮不在乎的甩开。他握紧拳,望向前方,「善良敦厚的我们,果然不适合讨债维生。」 「你是在拐着弯骂妈妈吗?」白觅觅瞟了哥哥一眼,拨了拨瀏海,「有笨蛋想买这家赔钱货我当然赞成。不过,唐濬不行,绝对不能卖给唐濬。」 「妈妈讨债,不用带人就能成功,但我们不一样。」白天搓了搓手,端来一杯茶给自己女儿。「人家唐帮主能当到帮主一定很重江湖道义,不会亏待我们这种老百姓,为什么不考虑呢?」 「因为我讨厌他。」白觅觅翻开一本少女漫画,顺手拿了一片仙贝来啃。 「欸?」白天和白寻同时发出质疑的声音。 事务所内电风扇戛戛作响,混杂着白觅觅的咀嚼声。半晌,她才开口:「那只是一部分原因。你们搞清楚什么钱能赚,什么钱不能赚。唐濬是什么人?买这家破事务所一定有目的,我们家就在楼上,要是这边哪一天被当作帮派火拼地点怎么办?」她舔着手指上残存的碎屑。她如果没记错,秦家主要获利的那条商店街就在附近,唐濬买这家店很显然别有居心。 白天叹了一口气,「难得改头换面的机会就这么飞了……」 「原本以为可以贴那二十万……」白寻也愴然。 「你们两个别那么没志气!」白觅觅抬起头,瞇起眼。「如果他肯给另外买房子和创业的钱,我们当然可以考虑卖掉这个破地方。」她勾了勾唇角。 「怎么可能!唐帮主又不是傻子!」白寻摇摇手。 「妹妹啊,我们还是实际一点。」白天摇摇头,「哥哥你今天休息,我再去另一个目标那边催讨钱。乖乖赚钱比较实在。」 「放弃吧,我已经死心了,这个家能靠讨债维生的只有我。」白觅觅翻了个白眼,手指敲着书页,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你们好好考虑要换什么工作好了。」 「可是,他们都走了。」白寻皱起眉,「刚刚就应该答应的。」 白觅觅翘起脚,又拆了一片仙贝来吃,不急不徐道:「这叫欲擒故纵,想哄抬价格就学着点。」 「欸?」白氏父子异口同声。 白觅觅微笑。她可是有唐老夫人,那个温柔的蝶姐当靠山呢!掌握好分寸狠狠敲他一笔是没问题的。再者,上次差点被杀掉的精神赔偿,她可还没讨。 别以为她白觅觅好欺负! ※※※ 「帮主,这个人就是老夫人经常光顾的甜点店老闆。他欠了秦家不少钱,虽然甜点店赚得不少,但濒临破產边缘。」季允把一张整理妥当的资料表递给唐濬, 「去施压,一个礼拜内我要那女人失业。」唐濬微微勾起嘴角。「别让老夫人知道。」 季允点头。「帮主,老夫人要我提醒你,连家千金――」 「你怎么又遇到老夫人了?」唐濬取下墨镜,白了季允一眼。 「原本要把那盒甜点扔掉,但被老夫人拦截,只好……」季允推了推眼镜,「是我办事不力。」 唐濬盯着季允精明的脸,半晌,他勾起笑容。「为什么那女人把甜点盒拿给你?」 季允楞了楞。「这……因为……我是你的秘书。」 「你瞒了我什么?」唐濬板起脸,「不老实交待,明天你就别来见我。」 季允捏紧拳,头垂得低低的。「之前老夫人请我吃了一片水果派。」 「说重点。」 「真的很好吃。我私底下也去买过几次,不只水果派,只要是那女人做的甜点,每一样都很好吃。」季允抬起头,「帮主,扔掉太可惜。」 怎样,那女人准备用甜点收买他身边所有人吗?唐濬的额角青筋一跳,锐利的眼神扫往季允,「你最好快点把甜食戒掉。」他的声音冷冰冰的。「三天内让那家店倒闭,晚一天我扒了你的皮。」 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4) 「劲松帮帮主唐濬不是你惹得起的人物,他很危险的。」包敏怡一手五指撑颊,一手捻起白觅觅做的胡桃酥咬了一口。「没事问他的情报做什么?」她染着一头浅绿色及颈短发,身穿短版黑色上衣,搭配高腰深蓝色牛仔短裤。手腕上的两三个金属手环叮噹作响。 白觅觅抬了抬眼,双眸充满狡黠的精光。她坐在办公桌对面,穿着朴素的白t恤与亮黄色棉质短裤,翘起脚,道:「国中到现在的交情了,一份胡桃酥换他一份情报,应该不过分吧?」 包敏怡出生在情报贩子家庭。由于家世同样与眾不同,她也是白觅觅少数联络的朋友。包敏怡继续咀嚼口中的胡桃酥,「这比一折还不如。你以为唐大帮主的情报那么好蒐集吗?」冷气静静送出凉风,而办公桌前的包敏怡盯着白觅觅,左手又拿起一块胡桃酥。 沉默半晌,白觅觅嘖了一声,眉头微皱。「两份。」 「你到底有多抠门啦?就是不肯拿钱出来就是了?」包敏怡翻了她一个白眼,「就是因为有你这种客人,我们不知道少赚了多少。」她一边咕噥着,一边移动滑鼠打开电脑里的加密档案夹。 「戒掉我做的甜点不就没事了。」白觅觅坐直身子,勾起唇角笑了笑,「要不是你用甜点就能打发,我也是可以勉为其难用钱表达我的心意的。」 「恶魔。」包敏怡横了她一眼,「说,要哪方面的情报。」 「他的底线是什么,禁忌又是什么?」白觅觅凑近包敏怡,「我要去敲诈他。」 包敏怡瞪大眼,「你不想活了吗?」 「就是还珍惜我的小命,所以才来找你探他的底细。」蝶姐不是笨蛋,她如果没抓好分寸,说不定这次的谈判就会有去无回。叹了口气,白觅觅道:「还不是家里两个男人都不中用。」 包敏怡嘴角抽搐几下,「这次程度也差太多了吧?之前不是只叫我查债务人的背景弱点之类的,突然升级到唐大帮主,你脑子进水了吗?」 「他要买我们家事务所。」白觅觅面不改色,「那一带肯定不会平静多久。」 「我有听说梅合帮最近小动作特别多。」包敏怡点点头,而后再次瞠目结舌。「唐濬要宣战?」 「冷静一点,你还是专业情报贩子吗?」白觅觅白了她一眼,「不确定,不过光看他要买我家那间破东西,就知道背后动机肯定不单纯。还是早点脱手早点搬家比较安全。」 包敏怡瀏览标题,点开其中一个名为「松」的资料夹,输入一串密码,又打开第一个文件档,输入另一组密码。「唐濬这个人很神祕,关于他的资料很少。」 「那就全部告诉我。」 「想得美。」包敏怡吐了吐舌,大大的圆形金属耳环也跟着晃动。「秦家梅合帮应该是最大的地雷吧?他可是虎视眈眈,随时都想吞掉那个眼中钉肉中刺。」 「谈价格谈得好好的,我才不会扯到姓秦的去。」 「不提梅合帮让他起疑应该就死不了。」包敏怡瞟了白觅觅一眼,继续盯着萤幕,「听说墨镜是禁忌,他不喜欢别人见到他的双眼,好像只有亲近的人不会被记恨。」 白觅觅心虚的别开眼,若无其事问道:「被记恨会怎样?」 「莫名其妙失业失踪失去家庭。」包敏怡一面滚着滑鼠,一面瀏览着页面。「就我观察这些资料看来,他不可能随便让你提高价格,你别想敲他竹槓。」 白觅觅皱起眉,还在思考她不小心……不……是「刻意」见到唐濬双眼的下场。沉吟良久,她抬起头,「这傢伙要怎么讨好?」 自尊诚可贵,金钱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拋。白觅觅看得很开,这种时候,把破事务所卖个好价钱是后话,确保自己没有生命危险才是上策。 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5) 桌面上一边放着白觅觅的情报分析,另一边则是秦家梅合帮的势力范围。此时的唐濬未戴墨镜,只是盯着眼前这两份资料,眉头深锁。 「已确认白家跟秦家没有任何关係了。」季允放下一壶茶,斟满小小一瓷杯,脸上没有起伏。 「交待你办的事怎么样了?」唐濬没有抬头,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是,那位老闆已经在帮里的资助下逃到国外。」季允顿了顿,「倒闭的事情太过突然,店里几个甜点师傅和工读生十分不满,而那女人休假中,应该还没被通知。」 「拿些钱塞住他们的嘴。」唐濬端起那杯色泽橙黄明亮的茶,手指摩挲着杯缘,凑到鼻尖嗅了一下,清香縈绕。「什么时候来的大红袍?」 「连家千金亲自选的礼物。」季允垂下眼,拿着木製长形托盘退到一边。「老夫人捎来口信,说是连小姐不日将来拜访,请帮主做好准备迎接贵客。」 唐濬哼了一声,轻啜一口茶,而茶香在唇齿间散开。「绝不怠慢。」语毕,他又啜了一口茶。 看到唐濬十分满意那茶中名品,季允小心翼翼的开口:「白觅觅求见。」 唐濬抬起头,盯着季允,而后慢慢勾起嘴角,「让她等着。」 「让她在哪里等着?」 「门口。」 季允皱起眉,嘴角抽搐几下。「帮主,恕我直言,那女人应该不会乖乖在门口等着。」 「我让她等她就得等。」唐濬的眼中充满笑意。早该让那目中无人的女人明白谁才是主导者。「不管她求见的目的是什么,像那种只会看少女漫画作梦的笨女人,就只有等待的份。」 「明白了。」季允点头,走出门外联络守门人。 唐濬抚着下巴,望着白觅觅的背景资料,沉吟了一会。诸多方面看来,她都是一个普通到不行的女人。休假鲜少出门,喜欢看少女漫画和吃甜点,人生怎么有办法单纯成这样?但是,讨债事务所出身的她却有一个在当情报贩子的好友。 若非存心挖掘,肯定挖不出这些内幕。那个情报贩子对劲松帮会不会有影响?白觅觅在其间又扮演何种关係?白家和秦家真的没有关係吗?他没法轻易放心。 几分鐘后,季允推开门,再度回到唐濬的办公室,站得离他极远。 「拿连家千金送的礼物都没站那么远了,怎么回事?」唐濬的眼神锐利,语气也冷冰冰的。 「守卫说,在吩咐前那女人就懒得再等,只留下电话,说等帮主有空再通知她,自己骑着脚踏车去逛几个街区外的百货公司了。」季允的头垂得低低的,音量也十分微弱。 唐濬青筋一跳。「叫她回来。」 季允又退了出去。 该死的女人!唐濬握紧拳,一口喝尽小瓷杯中的大红袍,突然什么清香都嚐不出来。用力放下茶杯,他盯着白觅觅被偷拍的侧脸,满肚子火气无从发洩,只能拿起钢笔用力的插进她的脸上。 季允推开门,头垂得比上次更低。「联络过了。」 「那女人怎么说?」 季允深呼吸,没有答话。 「你想死吗?问你话就说!」 「她逛得正开心,让帮主先等着。」 三、战火一触即发(1) 跟在季秘书身后,走在长长的走廊上,白觅觅拎着一包绿茶粉不断东张西望。明明是洋房,但每走几步路见到的摆设都是古色古香的青花瓷或是水墨画。不知道是花多少钱蒐罗来的,果然有什么老师就会有什么学生。白觅觅收回眼神,直视前方。 向包敏怡打探过了,唐濬喜欢喝茶。等待途中,她便跑到百货公司顺便挑了一包绿茶粉当伴手礼。她也是第一次买超市以外的绿茶粉,心疼归心疼,但为了生命安全,这种钱还是得花的。 季允在一扇大型木门前停下脚步,转过身子,肃穆的双眼透过眼镜盯着白觅觅。「白小姐,请好自为之。」语毕,他握紧门把,深呼吸,打开大门。 白觅觅偏了偏头,向前看。唐濬坐在办公桌前,背着身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他高挺的鼻樑上带着墨镜,看不清神情,却给人一股阴騖而巨大的压迫感。 白觅觅皱起眉,看向季允,手指指着唐濬,问道:「坐在那种地方,你们帮主不怕被狙击吗?」 季允倒抽一口气,尽量维持神色冷静,伸手将白觅觅推进房内,自个儿关上门守在门外。帮主脾气阴晴不定,生起气来不是一般人消受得了的,他才没必要待在里头被迁怒。 她说错话了吗?堂堂一帮之主怎么会坐在窗后那么好被瞄准的地方?白觅觅按捺住疑惑,扭过头,走向唐濬,伸出拎着绿茶粉的那隻手。「这是伴手礼。」 「你倒关心我的安全。」唐濬瞄了一眼那包绿茶粉,额角青筋一跳。他的面色阴沉,并不伸手去接。「一包廉价的绿茶粉也想当礼物,你未免太小看我。」 白觅觅的手僵持在空中,半晌,她嘖了一声,耸耸肩,蛮不在乎的收回手,道:「拿去做绿茶口味的蛋糕饼乾送蝶姐好了。」讨厌鬼,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唐濬竖起眉,握紧拳。把他嫌弃过的绿茶粉拿去做成甜点送给他母亲,是想践踏他的自尊吗?这个该死的女人。他冷笑了几声,「你来做什么?」 「跟唐大帮主谈生意。」白觅觅挺起胸膛,嘴角带笑,「白天讨债事务所由我白觅觅作为代表,亲自前来讨论转让的相关事宜。」 唐濬也勾起嘴角,露出得意洋洋的样子。「买一间破事务所,需要我亲自谈吗?」他提高音量,「季允,把这女人撵出去。」 白觅觅握紧拳,嘴角抽搐了几下。不是这傢伙亲自造访她家的吗?现在这样是想表达什么?纯粹要表示自己才掌握了主动权吗?这种时候如果屈服,就休想拿到好价格了。「好吧,秦朗先生也有向敝事务所透露购买意愿,毕竟敝事务所恰好卡在两帮的势力中点,炙手可热是正常的。」白觅觅转过身子,不等季允进来便已走到门边。 秦朗是梅合帮帮主的长子,也是最有机会继承的候选人。唐濬站起身子,「站住。」 白觅觅转过头,一笑。「不是要把我撵出去吗?」 门才打开一个缝,唐濬便道:「季允,把门关上。」语毕,他缓缓的走向白觅觅,表情阴沉。而门在白觅觅身后再度闭上。「说,你跟秦家什么关係?」 惨了,胡诌诌出问题来了。包敏怡跟她说过,唐濬的地雷就是秦家的梅合帮。白觅觅吞了口口水,退后一步,背贴在门上。这时候说秦家出价是假的太丢脸,还会被吃得死死的,什么价钱都不用谈。但不说,这气得要命的唐帮主会放过她吗?可恶,自己把自己逼入绝境了。 「我跟劲松帮是什么关係,跟梅合帮就是什么关係。」白觅觅回答。「唐帮主如果愿意开出好价格,让我们逃离风暴中心,我们全家自然乐见其成。」 唐濬步步逼近,而白觅觅退无可退。他伸手按在门板上,透过墨镜注视着她。「别想搞什么花样。」他的语气虽然冰冷却充满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蝶姐是她的后盾,不用害怕。白觅觅扬起一抹不亢不卑的笑容,伸手想将唐濬推离自己一些,手腕却被一把用力抓住。痛到皱眉就称他的意了,白觅觅硬是陪笑,道:「价高者得,公平。」 唐濬嗤了一声,脸凑得离白觅觅更近一些。「说,那情报贩子跟你什么关係?」 白觅觅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很快便隐去了。不能露出半点惊慌,事关包敏怡的生命安全,被唐家的情报机关揪到小辫子可不好玩。「情报贩子?」她侧头佯装不解。 「别装傻。」唐濬扣住白觅觅的下巴,「女人,别想玩弄我。」他的声音低沉而具威吓性。 被迫四目相接,白觅觅皱起眉,额角沁出几颗汗珠。包敏怡那里有唐濬的情报,唐濬知道了自然会想销毁,要是派人杀人灭口怎么办?至少得活着出去通风报信。这时候必须让他气消,为了包敏怡,只能牺牲自己的尊严了。白觅觅叹了一口气,道:「骗你的。」 唐濬挑起眉,「说下去。」 「说梅合帮有兴趣是骗你的,我只是想要哄抬价格。你误会成情报贩子的是我同学,她跟劲松帮上某人是同学,所以告诉我你喜欢茶。」白觅觅摇摇手中的绿茶粉,「请唐帮主出个好价格买下敝事务所,否则,我真的会考虑找秦家谈生意。」 静默半晌,唐濬松开对白觅觅的箝制,退开身子,轻轻笑了笑。「女人,你引起我兴趣了。」 啥?白觅觅满脸黑线。 「我会再找人登门拜访。」唐濬背过身子,摆了摆手。那女人想要钱,他偏不给;渴望安寧,他就偏要把她拖入漩涡核心。「你走吧。」 所以就是不打算亲自谈了?所以价码已经决定了?可恶啊!白觅觅忍住拿手上那包绿茶粉丢他头的衝动,硬是吞下那口气。肯定会有復仇的一天的! 三、战火一触即发(2) 她强烈的感觉跟唐濬见一次面就会折一年寿,还是跟季秘书相处舒服多了。赶她走之前,唐濬悄悄的不知在吩咐什么,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季秘书带她观赏走廊的摆饰,介绍水墨画或雕刻的来歷与其精彩之处。只是经过的道路与来时完全不同,他们走入陌生的长廊,阳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 「唐濬真的都在那么容易被狙击的地方办公吗?」白觅觅开口。季允若说是,她真的完全不介意买兇狙击他,该死的傢伙,自以为是的傢伙! 「多谢关心,帮主平时并不在那里办公。」他想了一下,「无意冒犯,那间办公室专门用来接见微不足道的市井小民,採光良好,给人的压迫感比较不会那么重。」 白觅觅满脸黑线。她是该吐嘈唐濬一点都没有降低的压迫感,还是为自己刚刚莫名其妙被贬低的身份反驳一下。不过季允也没说错,她确实是微不足道的市井小民。 「想降低压迫感,先把个性收敛一下吧,好好送了礼物也不收。」白觅觅咕噥着。 「帮主不喜欢日式绿茶。」 「不是差不多吗?」白觅觅扁了扁嘴,「麻烦的傢伙。」 「白小姐,这里还是唐家。」 「帮我保密,你老闆生气对你而言没有好处的。」右边回廊围着的庭园中有喷泉,而四个角落则栽了不知名的繽纷花朵。白觅觅皱了皱眉,出声问道:「不是带我出去吗?」 「老夫人听说你来,让我带你去见她。」季允没有回头。 「你不是唐濬的人吗?」白觅觅若无其事的看向庭园。 季允没有回答。 讨了个没趣,白觅觅耸耸肩。「季祕书也喜欢喝茶吗?」 「老夫人的居所就在前方。」季允忽略白觅觅的问题,继续向前走。 「季秘书不觉得自己的老闆很难伺候吗?」 「白小姐,请你注意自己的发言。」季允停下脚步,转过身子,表情肃穆。 「终于肯理我了。」白觅觅笑弯双眼,然而拳头却握紧。「蝶姐带我去她那里做过蜂蜜蛋糕喝过下午茶,唐濬不让我出去是想做什么?」 季允举起左手,盯着腕上的錶面。「白小姐,虽然帮主对此很是嗤之以鼻,但我和老夫人一样,真的很喜欢你做的甜点。」他顿了顿,「你打算拿这包绿茶粉做什么呢?」 怎么突然转移话题?其中必有诈。「刚刚跟唐濬谈得那么愉快,没想到他还有心让自己的秘书带我参观这个宅子。」她捏紧拳头,笑容灿烂,看向季允,目光如火炬一般。「做了蛋糕饼乾,我是不会忘了你的。看在甜点建立的交情份上,透露一下你老闆心思不过分吧?」 季允沉默了几秒鐘,微微弯下腰。「现在骑脚踏车回去是来不及的。」 白觅觅愣了一下,突然懂了唐濬的拖延战术。这傢伙,该不会想趁她不在把合约书送到她爸面前吧?「谢谢你,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语毕,她往反方向跑去。 季允站直身子,推了推眼镜,「我可什么都没说。」 三、战火一触即发(3) 用最高速踩着脚踏板回到家门口,白觅觅随意将脚踏车一甩到地上。没时间停好,她得在笨蛋老爸签下合约前阻止一切。她衝进家里,却没有如预期见到一群凶神恶煞的混混逼着爸爸在合约上签字,只见哥哥白寻一派轻松的看着电视嗑着开心果。 见到自己的妹妹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归来,眼神还如恶鬼一般盯着他不放,白寻楞了楞,放下手中的开心果壳,清了清喉咙,道:「哥哥等等就会出去讨债了。」 「爸爸呢?」白觅觅问道。 「出去工作了啊。」 怪了,难不成唐濬只是想吓她?白觅觅在沙发上坐下,翘起脚,眉头皱到不能再皱。唐濬就是个性格恶劣的讨厌鬼,故意弄得她紧张兮兮草木皆兵也是有可能的。 「呃……妹妹啊,是不是没办法从唐帮主那里敲到好价格?」白寻小心翼翼的提问之馀,不忘嘴角勾着一抹讨好諂媚的笑。「没关係,我们――」 「闭嘴。」白觅觅白了哥哥一眼。没办法敲那个讨厌鬼竹槓还算小事,现在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走到办公桌旁,拿起电话话筒,拨通包敏怡的电话。 「微光酒吧你好,目前还没到营业时间喔。」包敏怡充满朝气的声音从话筒那一端传来。 微光酒吧是k市少数不受帮派势力影响的酒吧,三教九流匯集,在那里流通的情报数比唐家或秦家底下的酒吧还要多上数倍。有时候连两帮中人都会道那里收集可用资讯。 「你小心,唐家情报机关查到你了。」她压低音量。 包敏怡沉默了一会儿,「现在哪些情报贩子或机关在活动,我们彼此都心里有数。」她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我可是跟秦家一点关係也没有,更何况我提供给你的情报根本微不足道。」 白觅觅叹了一口气,「总之小心点,狐狸尾巴要藏好。」 「关心我之前先关心你自己吧。」包敏怡道,「你老闆前几天在唐家的资助下捲款逃出国了,微笑甜点铺恶性倒闭,想好要去哪里工作了吗?」 彷彿被落雷劈中一般,白觅觅愣在原地。半晌才吶吶:「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而且还是唐家帮忙的,感觉起来就是有鬼啊!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唐家把这消息封得可紧了,毕竟你老闆欠的是梅合帮的钱。」 白觅觅握紧拳,突然想起包敏怡说的,间杂人等看到唐濬的双眼就会无故失业之类的。现在该怎么办?她比自己的爸爸和哥哥还不如,她现在是无业游民啊! 市里的甜点店也就那几间,僱用的人手都饱和了,她要怎么重新就业啊?自己创业不可能,这些年来攒下来的钱都拿来补事务所巨大的空缺了。 「觅觅,你还好吗?」 「你们酒吧缺甜点师傅吗?」 「欸?」包敏怡楞了楞,「调酒师还可以,甜点师傅就有点……」 「让我学!」 「呃……可是……」 「拜託,总之我不想讨债维生!还有……」白觅觅的脸阴沉下来,咬牙切齿的问道:「就你所知现在最便宜的杀手价位大概多少?我可以提供狙击地点。」 「最便宜的杀手杀不了唐濬,你现在肯定也没钱僱。」包敏怡无情的打碎白觅觅的復仇梦,「然后很抱歉最后还要再补你一刀,我们这里不缺人。」语毕,她掛了电话。 感觉背上连续被插了好多刀,白觅觅眼神生无可恋,只想趴在地上让血流乾。可恶的唐濬! 三、战火一触即发(4) 没想到自己会有落到这步田地的一天,白觅觅滑着手机,看着求职网站的资料,满肚子都是不满。「该死的唐濬,可恶的唐濬,天杀的唐濬……」 「妹妹啊,说这种话被劲松帮的听到不好。」哥哥在一旁看着电视,嘴角抽搐了几下。 白觅觅立刻向他投去一个杀人的目光。「不是要出去讨债吗?」 「我……我立刻出门。」白寻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正要去开门,却见自己的父亲恰好回来。停下脚步,面露难色。「爸,你怎么那么晚回来?」 「妹妹啊,我照你说的签字了。」 「嗄?」白觅觅从手机里抬起头,脸上尽是错愕。「你刚刚不是去工作吗?」 「讨不到钱很难过的时候,就接到劲松帮的人打来的电话啦,叫我到他们帮里签约。」白天走进事务所内,在茶几上倒满一杯水,一口灌下。 「你说什么?」原来季秘书拖着她是要拟出合约内容吗?是要刻意错开她和她爸的时间点吗?白觅觅握紧拳头,「合约上写了什么?」 「唐帮主人很好,他说他答应你的请求,买下这间事务所。」白天笑了笑,「以背后老闆的身份经营,不但会帮我们补财务漏洞,还会提供小弟帮我们讨债喔!」 「他付了多少?」 「我没有仔细看……」白天的眼神游移。 「你没有仔细看?那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没有仔细看?」白觅觅气到从办公椅上弹起来,用力走到白天面前。「你知不知道这样就要叫他老闆,他随时可以炒了你们啊!」 「我……我以为你看过合约内容了。」白天弱声道,「妹妹啊,不用担心,唐帮主――」 「唐濬那个大魔头怎么可能让我们家好过!」可恶啊!居然敲诈不成反而被贱价买走。白觅觅皱紧眉头,得想办法解决。至少,要先知道这间事务所卖了多少。 「那个……妹妹啊……你真的没看过合约内容?」 「废话!就算我看过,我不在你不会再看一次吗?不合理就别签啊!难道他能逼你不成?」想到这里,白觅觅冷静了一点。凭唐濬,还真有办法逼她软弱的爸爸。 「因为上面写无条件转让,我觉得怪怪的,但是唐帮主一直强调那是你的请求……」 「你说什么?」白觅觅怒吼,掐起父亲的衣领,凶神恶煞的瞪着他,「无条件转让这种东西你签得下去?觉得怪怪的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确认啊?」 白天怯弱的低下头,声音微弱:「那么多人盯着,我……」 「你还是不是讨债事务所老闆啊!」白觅觅放开白天的领口,扶着额,退到一边去。胸口还起伏不定,往生之前,必须把这件事情引回正途。 可恶,这下子她一无所有,完全变成唐濬的掌中玩物了。 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白觅觅握紧拳,抬起头,眼神坚决,开始阴狠的笑了起来。 「妹妹,你打算做什么?」白寻弱弱的问道。 「我亲自去杀了他。」 三、战火一触即发(5) 带着一脸怒气,再度踩着脚踏车到唐家。此时已经入夜,稀疏的星子两三颗,照明全凭昏黄的路灯。虽然很想杀唐濬,但这种话只是说说,付诸行动难度太高,投资报酬率太低,没有实行必要。她做了刚出炉的绿茶饼乾,以送礼给蝶姐为由,她得到进入唐家的许可。 白觅觅通报了来意,一位中年妇人立刻出来,嘴唇抿得死紧,眉头也深锁,感觉起来就是有事。「白小姐,请你等会儿不论老夫人说什么都别久待。」 她偏了偏头,「怎么了?」 那位中年妇人压低音量,「屋子里混入了可疑人物,现在大家都在努力搜捕。」她叹了一口气,「这种时候访客很容易被怀疑,但老夫人又特别想吃你做的甜点,跟你聊上几句。」 「怎么感觉起来蝶姐一点不担心?」 「老夫人习惯了。」中年妇人又叹了一口气,「这事偶尔还是会发生。」 祝可疑人士成功暗杀唐大帮主。白觅觅在心里想着。跟着那位中年妇人走上熟悉的走廊,扫过季允给她讲解过得水墨画,她停下脚步,看向从前方走来,还讲着电话的季允。 「在南栋发现踪跡了吗?我立刻赶过去。」季允放下手机,眉头紧蹙,「张婶,这时候不适合带客人进来。」他看向白觅觅,又看向她手中的装着饼乾的透明袋子。「白小姐,这两包饼乾让张婶带去老夫人那里就好,我顺便送你出去。」 「这……事情闹成这样,帮主知道吗?」张婶看来惴惴不安。 「帮主正在休息,不便打扰,目前我全权负责。」季允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麻烦张婶回了老夫人,现在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跟朋友话家常。」 见张婶点头后,一脸为难的看过来,白觅觅立刻把一包饼乾递给她,而后乖乖的跟着季允走。本来这次造访唐家的主要目的就是唐濬,蝶姐只是掩饰。 「多亏季秘书今天的拖延,这合约就这么签了呢。」白觅觅酸溜溜的开口,手里捏着剩馀的那包饼乾,「我知道你只是听命行事,所以答应你的饼乾还是不会少……我要见唐濬。」 「白小姐,提要求也请看清楚场合。」季允语气冷冰冰的。「帮主正在休息……」突然前面走廊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跑过,他立刻从西装外套内掏出一把枪,对着那人的小腿开枪。 而那蒙面人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出一把手枪对着季允开了两枪。白觅觅瞪大眼,推了季允一把,子弹从他腰间擦过,并没有伤及要害。而那蒙面人小腿冒着血,仍然一跛一跛的向前跑。 由于两把都是消音手枪,并没有发出巨大声响。但是没有人追那蒙面人也太不科学了吧?白觅觅皱起眉,看着血流如注的季允,「你赶快叫人过来,那人我去追。」 「白小姐,那人手上有枪。」 「我知道。」白觅觅笑了笑,抢过季允手上的枪,追了上去。她怕死,但人总是要为财死,如果这次帮忙制服恶徒,肯定能让唐濬消气,把事务所还回来。再说,那个蒙面人也已经受伤,而且她很清楚看到他开了两枪,然而只有一发子弹跑出来,代表这傢伙也是山穷水尽了。 这种时候,靠她在柔道社待过的资歷,一定制伏得了他!想到这儿,白觅觅嘴角笑意更浓。不然,她趁机杀了唐濬然后嫁祸给那黑衣人也是好选择。 沿着血跡追在那人后头,白觅觅大喊:「站住!」这时,突然有人从走廊上的一扇门闯出来,按住她的肩头。白觅觅眼神一变,抓住他的手,用力把他摔到地上,用枪抵着他的额头,面色阴狠。 支援的人手赶来制住突然杀出来的傢伙,而那个小腿中枪的蒙面人则是跑进房里,跳出窗外。白觅觅「嘖」了一声,「另一间房间说不定也有同伙。」语毕,她伸手正要推开门。 「不行!」从后头赶上来的季允一手按着伤口,看到白觅觅的举动惊慌失色。 白觅觅用力打开门,而门正好从里头打开。她一个重心不稳,及腰长发在空中画出几条弧线,手上的枪和饼乾都落到地上,她来不及停下脚步,直接扑倒来开门的那一个人。碰一声,两人撞在地上,白觅觅压在他的身上,嘴唇也压在对方的唇上。 全场手下都惊愕,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发声。 白觅觅撑起身子,坐在那人身上,定睛一看,嘴角抽搐了几下。 怎么会是唐濬?而且还没带墨镜! 眾部下都很识相的别过脸,眼观鼻鼻观心,他们什么都没看见。该疗伤的先去疗伤,该押兇手的押兇手下去,该追犯人的继续去追犯人。就白觅觅和唐濬还待在原处。 惨了,她得逃,她得像刚刚那个小腿流血的傢伙一样逃得远远的。那人受伤都逃得掉了,她一定也可以!白觅觅站起身子,正要往外跑,却被唐濬一把绊倒。 「女人,你好大的胆子。」唐濬表情阴騖的站起身子,整了整自己西装的领带,拉着白觅觅粉色棉布t恤的后领进了房里,用力的关上门。 白觅觅欲哭无泪,她只是想要事务所啊! 四、爆炸性的第一枪(1) 房间里有许多书柜,墙上掛了几幅字画,书香墨香繚绕,却没有窗户,完全密闭。白觅觅被唐濬甩到一旁的地面,吃痛的揉着自己膝盖。 这傢伙,以为自己是一帮之主就很了不起吗?她甩过头,跟唐濬大眼瞪小眼。唐濬冰冷冷的眼瞳直盯得她心底发寒。这个人,该不会想杀了她吧? 这种时候,生命比较重要!白觅觅站起身,抬头望着满脸肃杀的唐濬,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好啦,唐大帮主,小女子我非常抱歉,在此向你赔罪,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这种完全没心的口气让唐濬更加恼火。「跪下。」 「嗄?发生这种事我也很委屈呀!」白觅觅走近东方础,踮起脚尖试图与他平视,原本想叫他不要欺人太甚,但唐濬气场压过她太多,只好深吸了一口气,堆起笑脸,「呃……我有听说,你在本市女性心中地位不可撼动,你比较委屈,是我错了。」 这是什么怜悯人的语气?他堂堂劲松帮帮主,居然被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双唇接触而怜悯了?唐濬盯着她,没带墨镜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更加慑人。他伸出手,掐住白觅觅肩膀,转了身把她压在门上,脸突然凑得离她极近。「你觉得我委屈?」 这个人有什么毛病呀?白觅觅脸皱得不能再皱,她向来怕麻烦,却从来没有碰过哪个人比唐濬还棘手的。她叹出一口气,「我会对你负责的。」 「你说什么?」唐濬听到自己理智断线的声音,靠得离白觅觅更近,嘴唇用力贴上白觅觅的,而舌尖在她的口中狂暴肆虐,半晌才离开,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不会对你负责。」 她……她被非礼了? 无耻之徒啊!白觅觅握紧拳,理智跟着断线,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直接朝唐濬脸打过去。而唐濬闪避不及,脸被打向另外一边。 时间彷彿冻结了一般,白觅觅脸色惨白。她刚刚做了什么?她不要命了吗?再怎么愤怒也不能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生命比较重要呀! 唐濬完全没办法正常思考,怒气几乎把他淹没。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一定要把你剁了。」把头转正之后,他看到白觅觅已经在他的脚边呈现五体投地跪姿。 「刚刚那拳绝对是意外。我强烈建议唐大帮主别衝动,如果蝶姐再也吃不到我做的点心会很难过的。」白觅觅没有抬头,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无比恭敬。 从来没有那么想打一个女人的衝动,唐濬抬起脚,想像踢皮球一样把白觅觅踢到一边。但想到自己的母亲,硬是把这口气吞下来。 他唐濬,居然要对这个女人忍气吞声? 「我会好好赔罪的,要我怎么样都可以。」白觅觅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对自己的懊悔。 没有歉意。 「你以死谢罪吧!」 这个人怎么这么烦?这时候只能咬着蝶姐这张保命符不放。「不行,蝶姐会难过。」 唐濬蹲下身子,用力扣着白觅觅下巴,表情冷洌,道:「你一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起。」语毕,他站起身,开门出去,而后用力的摔上门。 这样是代表她暂且没有生命危险了吗?白觅觅站起身子。也打算转开门把出去,却发现自己被锁在里头。「唐濬!」她用力的拍着门,「放我出去!」 白觅觅垂下头,握紧拳,大力的用肩膀撞门,而那扇厚重的木门完全纹风不动。 很好,不但事务所没拿回来,她还被关在里面。连跟没用的爸爸哥哥报备一下都没办法。白觅觅踹了门一脚,「唐濬,你不放我出去,信不信我把里面的东西都弄坏?」 也许是隔音太过良好,她完全没有听到外面的声响。 「我真的要开始囉,我要从字画开始撕!」白觅觅大喊,但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她洩气的坐在地上。谁撕得下去,人家正常走法律途径都能告死她,白觅觅像是想把自己的灵魂一起吐出来似的叹了一口大气,在地上躺了下来。 唐濬到底什么时候才消气呀?小家子气的傢伙!他只是挨了她一记正义的铁拳,她可是被亲了啊!好好的初吻就被莫名其妙夺走了呀! 喔……初吻是不小心倒地那一次。 白觅觅再叹了一口气,唐濬姑且算是长得比偶像剧男主角还帅啦……把头埋入双掌之间,白觅觅的耳根子慢慢泛红。等等,长得再帅是混帐就免谈了!事务所不要了,她要离唐濬远远的! 四、爆炸性的第一枪(2) 这已经是她被关在这里的第二天,而两天以来她只吃了原本要送给季秘书的饼乾充飢。白觅觅用毛笔把第十封求救信从门底下的缝隙推出去。 照她推测,这个房间虽然空气不大流通,但应该被唐濬拿来当书房用。古色古香的红木桌上有摆放整齐的文房四宝,书柜上摆着各式各样她没兴趣的书。房里小门通往乾湿分离的盥洗室,她可以解决生理需求。除此之外,房间角落有台饮水机,一旁橱柜上有茶叶和茶具,她还不至于渴死。 不过,写了那么多封求救信,到现在还是没人有胆子来救她出去。白觅觅走到书桌前坐下,在粗毛笔上沾上墨水。混、帐——她行云流水的在宣纸上留下豪迈的字跡。才满意的盯着自己的杰作没多久,肚子便很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该死的唐濬。白觅觅在纸张角落画了一隻猪后愤怒的丢下毛笔。 她走到墙边,把一幅裱了框的山水画拆解,随意扔在墙角,把自己的作品装框,掛到墙上。原本掛齐春夏秋冬四幅字画的墙面变成:好无聊、好饿、没良心和混帐。 白觅觅走到门边坐下,抱着自己的膝盖,重重叹了一口气。有事做的话就不会觉得饿,但现在饿得连觉都没法睡。唐濬书柜上为什么连本好看的小说都没有?还有漫画呢?即使没有少女漫画,少年漫画她也能接受啊!没有电子產品。她的手机又已经被玩到没电,无聊得发慌。 突然一张小纸条从门底下传进来,白觅觅赶紧拿起来阅读——已告知老夫人,莫忧——她露出笑容,跑到书桌边拿了一支黑色钢笔,留言:「谢谢,但可以给我食物吗?」而后送出门外。 门底下没有动静了很久,白觅觅怀疑那个人根本没有等她的回信便先行离开。正要放弃时,两包小包装的冲泡粥从门下进了房。她双眼发亮,拿起一包海鲜口味的亲吻着。 白觅觅把整张脸贴到地上,从门缝对着门外大喊:「谢谢!」而后站起身子,到饮水机旁的橱柜上拿了唐濬泡茶用的红泥紫沙壶,把乾燥的粥倒进去,冲入热水后盖上壶盖。 三至五分鐘之后,她就有东西吃了。虽然不知道是谁,但等她出去,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 「帮主,那天逃跑的刺客还没抓到。」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矮肥男子低着头,战战兢兢的道。 唐濬沉下脸,「没抓到还敢来回报,活得不耐烦了吗?」他把手中的报告摔到那男人脸上,「连拷问内鬼也做不好,人都自杀了,我要送你去阴间拷问吗?」 那人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季允,而季允则是垂下头。他事发当天就一边上药一边挨骂了,堂堂劲松帮居然发生这种事,不仅帮主脸上无光,他没在帮主发现之前便平息事端同样难辞其咎。 「如果再没消息,你就不用记掛家里老母了。」唐濬端起几上的茶杯,浅浅啜了一口。「滚。」 待那人一边鞠躬一边退出大厅时,季允开口:「负责追查的是唐奕的人。」 唐濬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唐奕是他的叔叔,据说当年跟父亲争帮主之位时闹得很不愉快,而父亲传位给自己儿子时同样颇有微词。「大概想刺杀我的也是他派的人。」 季允观察了一下唐濬的神情,冷冰冰的一如既往。「那女人应该跟这次刺杀事件无关。」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她姑且还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唐濬取下鼻樑上的墨镜,恶狠狠的瞪着他。「你太大意了。」 「我明白。」季允低下头。 「那女人还是有嫌疑,不知道是跟唐奕勾结,还是跟秦家有关係,否则不可能这个时间点还出现在唐家。」唐濬握紧拳,「还知道我的位置。」 「那应该只是意外。」想到那天的画面,季允忍住嘴角的笑,故作镇静,道:「帮主打算什么时候放她出来?那里是你的书房,这么把她关在里面没问题吗?」 「还没下班,再笑我剥了你的皮。」唐濬咬牙切齿道。「母亲来跟我要过人了,再饿她个几天,我气消了就放她出来。里面没有机密文件,不用担心。」 「我担心的是你宝贝的字画。」季允推了推鼻樑上的金丝眼镜。「帮主还是早点去看看她吧。」 四、爆炸性的第一枪(3) 唐濬在书房前停下脚步,尾随的两名随从站在他身后静默无声。他拿出钥匙打算开啟反锁的门,手的动作却停在空中。那个女人真的会好好反省吗?想起那女人的脸,便会升起满肚子火气。 但心中另一股异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唐濬握紧手上的钥匙。那女人跟其他女人不同,特别目中无人,性格特别恶劣,举止也特别粗鲁无礼。他居然会因此对她感兴趣? 那女人在他的世界里是特别的存在——想到这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那女人一点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她不在乎他。他只有在突然强吻她的时候,才觉得第一次被正视。 唐濬打开紧闭的木门,才往前走了一步,背靠着墙壁熟睡的白觅觅便倒在他的腿上。她的手中抱着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嘴里喃喃念着:「小马德莲蛋糕……」 原本打算抬起脚把她踢到一旁,但望着饿昏头的白觅觅,他迟迟没有动作。半晌,唐濬蹲下身子,伸手抬起白觅觅的下巴,摇了摇她的脸,「女人,醒醒。」 白觅觅慢慢睁开双眼,看到唐濬靠得离自己那么近,以为那天那件事要再度重演,立刻抬起手朝他脸上挥过去。只是这次唐濬成功抓住她的手,她没有得逞。 白觅觅往后退了很多步,双眼警戒的盯着唐濬。 唐濬站起身子,勾起嘴唇。他喜欢这女人害怕他的样子。 「变态……」白觅觅嘀咕着。 这句话却被唐濬听见,他的嘴角抽搐几下。不是害怕,而是把他当成色胚吗?他一把抓起白觅觅,双眼透过墨镜凶狠的瞪着她,「也不瞧瞧自己的姿色,别太自以为是了!」 不……她记得这傢伙不久前才说她引起他兴趣。白觅觅撇了撇嘴,挣开唐濬的手,再往后移了一步,不慎踢到刚刚装着即食粥的茶壶。 她全身寒毛直竖。那是唐濬的茶壶,照他那种个性一定会大发脾气。茶壶就算了,后面墙上的东西也绝对不能让他看见。被唐濬怎么样都可以,就是被杀掉不行! 白觅觅立刻堆满笑脸,走近唐濬,「是,是我自视甚高,你说什么都对。我决定再面壁思过一小时,唐帮主那么忙,可以先去休息了。等等时间一到我会自动消失。」 肯定有鬼,唐濬盯着白觅觅,「不必,外面有人会带你出去。」 白觅觅握紧拳,背上冒着冷汗,「呃……」她拿起自己觉得无聊透顶的那本书,凑到唐濬面前,「我很喜欢这本书,看到一半就走觉得很可惜。」 唐濬把那本书拿到手上,冷冷的说:「自己去图书馆借。」 小气鬼。白觅觅按捺住心中的不满。「那……那个……我……我还不想走。」她一定要找个可以留在这里的理由,把一切都恢復原状。 「你到底想怎样?」唐濬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我让你滚!」 「滚就滚。」白觅觅抬头挺胸的喊回去。「但是,我刚刚洗了内衣裤晾在浴室里,你可以先出去让我把衣服穿好吗?」她真佩服自己,居然可以想到那么烂的理由。 唐濬沉着脸,转身便要出去。白觅觅松了一口气,往后踩了一步,茶壶滚动的声音引起唐濬的注意。他盯着直直挡在茶壶前的白觅觅,面色阴騖,「让开。」 「我……」 「让开!」唐濬大吼。 白觅觅垂着头,慢慢的移开身子。 看到躺在地上的红泥紫砂壶,壶中还有几丝蟹肉条。唐濬的心凉了一半。眼神扫到一旁的白觅觅身上,他的声音格外吓人:「食物哪来的?」 「呃……某个好心的小精灵送的……吧?」 「来人,把这该死的女人拖去暗房拷问,打死没关係!」唐濬对外头喊道。 「我会洗乾净的,东西又没坏——」话还来不及说完,白觅觅就被从外头走进来的两个壮汉一人一边抓住手,拖出唐濬的书房。 唐濬直直走到桌前,却看到堆置在墙角的春夏秋冬四幅字画,而裱框掛在壁上的则是好无聊、好饿、没良心与混帐四幅字。他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该死的女人! 他快步走出书房,两个壮汉抬着不断扭动身体的白觅觅正要离开。他的嘴角摰动几下。「不必问了,砍断手脚,直接埋了。」 「是。」 「是什么呀?」白觅觅白了两个制住她的大汉一眼,「我知道我错了,我会好好赔罪的。」 唐濬没有听的打算,走进书房,火气烧了上来。他摔上门,往反方向离去。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她白觅觅就要这么死在唐濬手上?她承认她这次有点过份,但那也是唐濬先关她的呀!白觅觅努力挣扎,但力道终究不敌对方。 「等等。」负责打理胡蝶大小事的张婶从对面走来,「老夫人说了,把白小姐放了。」 其中一个肤色较深的大汉开口:「帮主说——」 「老夫人正要找帮主说话,请把白小姐交给我。」 四、爆炸性的第一枪(4) 唐濬不愿陈述来龙去脉,胡蝶便自己到书房走了一遭。看到白觅觅掛在墙上的四幅作品,不禁噗哧一笑。回到唐濬所在的办公室,她微微一笑,道:「字画和壶都没坏,别那么小家子气的。」 唐濬不觉得自己的怒气会那么轻易被母亲的三言两语打发。「我要杀了那女人。」 「别意气用事,觅觅又没做什么危急帮派的事。」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帮中有人不服从我的指令给她送吃的。」唐濬握紧拳,「谁知道她是不是秦家派来的。」 「那是我的人,与劲松帮无关。」胡蝶望向唐濬,「再说,人家觅觅是来找我的,路上碰到刺客帮忙追。不好好感谢人家就算了,现在还要把人杀了,传出去别人怎么看你?」 「这是立威,免得别人觉得堂堂劲松帮帮主被一个鄙俗女人骑到头上还不还手。」 「你被觅觅骑到头上啦?」胡蝶笑了笑。 「没有!」唐濬站起身反驳。 「那你担心什么呢?」胡蝶走到唐濬面前,「唐大帮主,说到底不是你把人家的事务所骗走,又动用关係让她失业的吗?把她关在自己书房的也是你自己不是吗?」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既然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放过她吧。」胡蝶敛起笑容,「别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穷追不捨,正事都不管。刺客抓到了没有?」 唐濬别过脸,没有回答。半晌,他开口:「如果只是为了甜点,不至于那么维护那个女人吧?」 「是不至于。」胡蝶勾了勾嘴角,「记得吗?觅觅刚出生时,我带你去看过她。」 唐濬摇头,眼中漾起的波动被墨镜遮挡。 「她妈妈跟我曾经是很要好的姊妹,后来因为一些男人的事撕破脸,就没在联络了。」胡蝶嗤笑一声,「后来她过世,那个没用的男人连讣闻都没寄给我。」 唐濬静默了一会儿,「我还是没办法消气。」 「那就再冷静几天,总之觅觅你不许动。」胡蝶转身便要离开。 「至少告诉我是谁去通风报信的?」唐濬放大了音量。 「那天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大家私底下都在谈呢。」胡蝶停下脚步,回头,「别气,时间久了大家就忘了。要不,我把连家千金请来家里作客?」 「不必。」唐濬咬牙切齿道。 「太久没女人了,底下的人都看着呢,大家多担心你跟季允有关係呀。」胡蝶眨眨眼,「别一副想杀人的表情,小时候你还说过觅觅可爱呢。」她一面笑着一面推开门。 唐濬怒气不减反增。他拿起桌上的名品瓷杯用力的摔到地上,还是无法消气。瘫坐在椅子上,公文里的字句都不成样子。他不甘心,就这么放过那女人他不甘心。 胡蝶离开没多久,季允便捧着一叠文书资料走进来。「是唐奕的人没错,目前跟秦家还查不出关係。」他把那叠资料递给唐濬,「但是秦家最近动作越来越大了。」 「是你去跟母亲说的?」唐濬看着报告内容,没有看向季允。 季允愣了一下,「帮主怎么会这么想?」 想到那个女人的笑脸,他就满肚子火。怪的是除了怒火外,还有一点异样的情感。想到母亲说的话,那种无以名状的心情再度跟怒气混合。 「想办法把那女人留在这里,想办法让那女人再也笑不出来。」唐濬抬起头,「否则你就直接到母亲底下做事,吃里扒外的傢伙。」 「呃……那女人挺开朗的——」 「季允。」唐濬横了他一眼。 「我明白了。」 ※※※ 白觅觅小小口的啜着杯中还冒着热气的英式红茶,抬起眼注视身旁的胡蝶,「谢谢蝶姐。」 胡蝶把茶杯放在小洁白红纹的碟子上,「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不过我儿子的个性……你也多少有听说吧?要她道歉是不可能的,只能委屈你先去示弱了。」 白觅觅点头。虽然心中很不满唐濬,但总不能让她的救命恩人蝶姐左右为难吧?「我会亲自带着礼物去赔罪的。」虽然唐濬老觉得她没诚意。 到底所谓诚意要怎么生出来呀?她就真的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啊!先动手抢人家事务所,害人失业的明明就是唐濬,她不过把字画拆下来,用他的茶壶吃了粥,哪里比得上他过份呀! 事务所先搁一边,叫爸爸和哥哥打零工先撑着,等她挣够资本,在做些小本生意维生。重点在于:她该怎么赚钱。包敏怡酒吧行不通,她目前想到的只有学长那边了。 除包敏怡经营的微光酒吧立场中立外,她柔道社的学长秦燁经营的酒吧夜未央环境更加单纯,是一般市民可以安心流连的场所。但是,她跟学长很久没联络了。 胡蝶微微一笑,开口打断沉思中的白觅觅。「我也听说了你们家事务所还有甜点店的事。」她喝了一口茶,「事务所的事我帮不上忙,不过,我们这里可以固一个专属的甜点师傅。」 「欸?」白觅觅先是喜出望外的睁大双眼,而后眼神又黯淡了下来。真到了唐家工作,唐濬不晓得会怎么整她。她已经决定离唐濬越远越好。「这个……」 「家里爱吃甜点的只有我,不用担心。」胡蝶说道。「而且薪水很高喔。」 「好。」白觅觅二话不说的答应了。管他唐濬还是魔鬼夜叉,只要有很多钱能赚,再危险她都不在乎。「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 四、爆炸性的第一枪(5) 蝶姐让她先回家跟家人报平安,过几天会派人把工作合约送来给她过目。爸爸和哥哥看到她时很是讶异,根据唐家门口警卫透漏:这个女人严重惹怒唐帮主,应该已经被埋了。他们都已经准备好替白觅觅办丧事,陈情书也写好,打算找一天去找唐濬,请他把尸体还给他们。 听着爸爸和哥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叙述,白觅觅满脸黑线。沉默半晌,她拍拍他们的肩膀,「现在我手脚无缺的回来了,你们可以出去找工作了。」 「呃……」白天和白寻互望一眼,决定由白天开口。「妹妹啊,你平安无事从劲松帮回来是大好事,我们应该要好好为你庆祝一下啊!」 白觅觅眼神中没有丝毫波动,盯着自己的父亲良久,「庆祝要钱,钱从哪里来?」 「户头里——」 「嗄?」白觅觅提高音调,打断白寻的话,「不知道是谁同情心氾滥把大部份的前拿去救济某对单亲母女了啊?又是谁随便转让事务所半毛钱都没拿到啊?」 白天和白寻噤声,一面陪着笑,一面离开事务所。 白觅觅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像猫咪一样把手脚往反方向伸得长长的。她现在勉强算是有工作,蝶姐绝对不会亏待她的,她可以有恃无恐的休息…… 不。白觅觅猛然从沙发上弹坐起来。答应过蝶姐要去给唐濬那个讨厌鬼赔罪的。到底要怎么无中生有出诚意来道歉呢?她皱起眉头。怎么那么难搞呀! 玻璃门上的铜铃晃出声响,白觅觅转过头,看到来的人是季允时楞了一下。「你没事吗?这样乱走没问题吗?」虽然她即时推开他,但他还是中枪了不是吗? 「托你的福,伤势并无大碍。」季允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轻轻躬身以表谢意。「我是来请你再次前往劲松帮,跟帮主洽谈工作合约相关事宜的。」 「嗄?」白觅觅站起身子,「第一,我才刚从唐家离开没多久;第二,我是要替蝶姐工作,不是唐濬。跟他谈做什么?我不去。」 「这是老夫人的意思,白小姐不是跟帮主有疙瘩吗?」季允不慌不忙的说道:「帮主都肯拉下脸来见你了,白小姐如果不去,就太不给帮主面子了。」 估计唐濬还算个孝子,听蝶姐的话要跟她和好。白觅觅垂下头,盘算了一会儿。「麻烦你先回去告诉唐濬,我要准备一些东西,两三个小时之后就会过去。」 ※※※ 提着一盒甜点盒,白觅觅跟着季允再度走入唐濬所在的办公室。打量着环境,她在心里嘖嘖称奇。这傢伙到底要有多少间办公室呀?这间较其他间来得小,採光没那么好,也没有额外的佈置装饰,看起来……跟牢房有点类似。唐濬在这种地方办得下公吗? 不管,那不关她的事。白觅觅走向唐濬,把甜点盒凑到他面前,「小马德莲蛋糕,你可以配着茶吃。」花了那么多时间关在唐濬的书房里,那本小说她只记得如何配着茶吃小马德莲蛋糕。 唐濬盯着白觅觅,而白觅觅则是侧着脸看向墙壁,未施脂粉的白净脸上尽是满不在乎的神情。看了就有气。他把桌上的合约推到白觅觅面前,冷冷的说道:「把合约签了。」 人家都好声好气的送甜点给他了,难道这样子的赔罪还不够诚意吗?白觅觅在心中诅咒唐濬数百遍,把那盒甜点放在他桌上,拿起用回纹针夹着的合约阅读。 半晌,白觅觅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可以不要住进来吗?这样工时很没保障吔。」 「你不是说只要能赔罪,做什么都可以吗?」唐濬瞟了她一眼。 呃……说到底唐濬会那么气都是因为那一拳,不过那一拳的发生也是他先挑起的呀!可恶。还以为这傢伙有心和解,根本就是仗势欺人。「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唐濬突然从西装里拿出一把黑得发亮的枪,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碰」的一声巨大声响,白觅觅吓得退后好几步。连季允也被唐濬的举动吓到了。 唐濬把还冒着烟的枪口对准白觅觅,「签不签?」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呀!每个月固定薪水是很高没错,不过必须住在唐家,就跟卖了身的佣人一样。卖给别人就算了,为什么是卖给唐濬呀?那么处心积虑的想把她弄进来,一定是为了方便找个理由把她灭口。白觅觅坚决的抬起头,「不签蝶姐也不会勉强我。」 又拿他母亲来当护身符。唐濬冷笑,「季允查过,你母亲跟我母亲是死对头。」 「嗄?」白觅觅瞪大双眼。 「杀了你之后,我会好好向她解释。」唐濬眼看就要扣下扳机。 白觅觅脸色惨白,把双手举到胸前,「行,我投降,签了不就好了,」生命比较重要,钱又那么多,不拿白不拿。反正吃甜点的只有蝶姐,她没事不要出来乱走动就没事了。白觅觅一边在心里咒骂唐濬,一边在两份相同的合约上签章,小心翼翼的盖上骑缝章。「你也快签了。」 「母亲要跟你签的是工作合约。」唐濬摆摆手,「你可以走了。」 啥?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怪,不然她签的算什么?唐濬纯粹只是想拿枪卖弄黑道威风吧?只是想吓她吧?白觅觅翻了一个白眼,而后略觉不妥的打量唐濬,「那我拿去给蝶姐。」 「她刚出门。」唐濬道。 「欸?」 「明天开始上班。」 「明天?」 唐濬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把页缘有红色印章痕跡的几张合约扔到地上,换上那几张,而后拿出印章重新盖过。白觅觅瞪大眼,那是她名字的印章! 「忘恩负义的傢伙!」白觅觅衝上前想阻止要继续动作的唐濬,却被季允拉住。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不断挣扎。而后横眉竖目的瞪着唐濬,像想把他生吞活剥一般,「混帐!」 唐濬勾起嘴角,最后在合约盖上自己的印章。 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唐濬完成合约,最后扔到她面前的已经不是工作合约,而是卖身契。月薪直接被砍了一位数不说,还多了很多条细项,她没来得及细看,不过估计跟「若甲方以任何方式激怒乙方,应扣除10%薪水」差不了多少。 「这个违反善良风俗,在法律上是没有效力的!」 「你可以去告告看。」看着白觅觅这么气急败坏,唐濬心情好转不少。「里头没有涉及你的生命安全,你还是得替母亲做甜点,她不会干涉太多的,」 白觅觅用力甩开季允,「我才不会让你称心如意!」她气冲冲的跑出这间令人噁心的办公室。 待白觅觅走后,季允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用枪有些过火了。」 「懒得浪费时间。」唐濬无法抑制嘴角的上扬,打开白觅觅放的甜点盒,拿出一块贝壳形状的小马德莲蛋糕端详,轻轻的咬了一口。滋味真的很好,大抵跟心情开阔相关。 季允略感奇异的望着唐濬。难得看帮主开心成这样,到底是有多讨厌那女人? 五、是盟友还是新敌人(1) 白觅觅提着行李,眉头紧锁,嘴角不停咒骂唐濬,跟在一位肥胖大婶身后听她介绍唐家的结构。一下子是收藏室,一下子又是办公室,既然经过的每间房都不能随便进去,那还介绍什么呀? 「当下人的对主人要恭敬,帮主要我特别提醒你。」大婶回头,用臭到不行的脸上下打量了一下白觅觅随兴休间的穿着。「进了唐家,衣着就要得体。」 「我就待在厨房,穿怎么样有差吗?」白觅觅翻了她一个白眼。左一句下人右一句下人,她虽然跟唐濬签了奴隶契约,但她是来当甜点师傅,不是来当佣人的。 大婶甩过脸,「帮主吩咐过了,一切按照合约行事,顶嘴是能扣薪资的。」 「我的工作时间可还没开始。」白觅觅不客气的回嘴。 「你——」那位大婶脸上横肉抖动,正要发火,季允匆匆从后头赶来,打断她的怒气。 「这里让我来吧。」季允道。 「季秘书,这种事情让我来就好,像这种不服管教的——」 「陈嫂,白小姐是老夫人很重视的甜点师傅。」 「可是帮主特别吩咐……」陈嫂噤声,恍然大悟的点头。「那就麻烦季秘书了。」语毕,她瞪了白觅觅一眼,迈动沉重的步伐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等白觅觅对陈嫂背影扮完鬼脸,季允才无奈一笑。「白小姐,今后在唐家,请注意言行举止。」 「忘恩负义的傢伙。」白觅觅横了他一眼,撇过头。「那些有的没的情报是怎么来的?我连我妈跟蝶姐认识都不知道,这点就被莫名其妙拿来当把柄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季允微微一笑。「我带你继续认识环境吧。」 跟在季允身后,白觅觅若无其事的问道:「这种事情怎么轮得到你来做?」 「我来表达自己的谢意和歉意。」季允道,「在唐家工作包吃包住,不大需要担心生活开销。」 她家还有两个令人操心的傢伙啊!她的薪水硬生生被砍掉一个零,而唐濬和那个讨人厌陈嫂一定会处心积虑扣她薪水,月底结算不要是负数就阿弥陀佛了,她还奢望什么? 「帮主不喜欢吃甜食,但那天,他很开心的吃了你送的小马德莲蛋糕。」季允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白觅觅,「如果把关係打好,少掉的那个零说不定哪天能补回去。」 「用甜点吗?」白觅觅眉头紧皱,「不对啊,明明就是他有问题,为什么老是我在讨好他啊?」 「白小姐,这里还是唐家。」季允又继续往前走,最后在一个房门前停下来。「为了表达谢意,我替你安排在离帮主办公区域最远的单人房。」 白觅觅的表情稍微和缓一点,「只是离他远而已吗?你可是不只要道谢。」 「你缺少的薪水,我会从自己的薪水支给你。」季允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就当是赔罪。」 白觅觅瞪大双眼,「跟原本合约上写的一样吗?」 「跟原本合约上写的一样。」季允才说完这句,白觅觅立刻尖叫一声抱住他。 抱了一会儿,白觅觅放开他,「你的薪水多到可以负担我的薪水吗?」她用无比诚挚的眼神望着季允,握住他的手,「季秘书,我在你身上看到长期饭票四个字。你有对象了吗?」 「谢谢抬举。」季允頷首,微笑。「好好休息。」语毕,他抽出自己的手,快步离开白觅觅。 白觅觅扁了扁嘴,打开闭着的房门。如果她也能有那种际遇遇到愿意把所有钱都让她挥霍的男人就好。不……想到家里的爸爸和哥哥,她的嘴角抽搐几下。靠自己比较实在。 不知为何,她想到唐濬。靠那个讨人厌的傢伙啊……白觅觅翻了自己一个白眼,作梦比较快。 ※※※ 唐濬不知道自己要因为哪一件事发火。是明明吩咐好把那女人分配到最糟最差的房间去,却有人从中作梗。还是看到自己最信任的亲信跟自己最厌恶的敌人变得那么要好? 或者是以上皆非,还有其他令他更不满的原因。 「好儿子,我现在明白你了。」胡蝶微微一笑,拍拍唐濬。「我就想季允怎么会为了觅觅来跟我通风报信,原来两个人早就有关係了呀。你也真是的,特别把觅觅弄进来就是为了这个吧?」 唐濬满脸黑线。原先只是去找母亲交差,没想到母亲偏要他带她到那女人房里看看。原本分配给她那间空无一人,刚走出来,却在转角处目睹两人拥抱的画面。 「季允有着落了,你也该认真想想自己的婚事,那个连家——」 「母亲。」唐濬打断胡蝶,满脸阴騖,「说过很多次了,我对联姻没兴趣。」 「那就试试看能不能爱上她,听说人家追求者很多。」胡蝶眨眨眼,「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呢。」 「我对感情这种事没兴趣。」 「那就当作为帮上的未来考虑考虑吧。」胡蝶道,「我去拜访过了,人家下礼拜会住进来。」 「什么?」 「好好跟人家培养感情,做母亲的就帮到这里了。」胡蝶笑了笑,很快的离开唐濬身边。 五、是盟友还是新敌人(2) 「新来的,别光坐在那里发呆,去洗碗!」厨房里的一位大婶对着白觅觅吆喝。 白觅觅整了整身上的围裙,露出一抹笑,「大婶,我是被僱进来当甜点师傅,不是当洗碗工的。自己好手好脚的,不会自己洗呀?」她翻了她一个白眼,走到烤箱前,「什么发呆,我在烤饼乾。」 「你……我的厨房由我作主,管你在做什么,进了这里就要听我指挥!不满的话,我找帮主说去!」那位大婶指着白觅觅,把围裙脱下来摔在桌上,气冲冲的走出厨房。 厨房里二厨和助手们见主厨撒手不干,开始对白觅觅指指点点混杂着窃窃私语。 拿这种事去烦唐濬,那位主厨是想死不成?最后事情应该还是会让季秘书挡下来吧?白觅觅蛮不在乎的耸耸肩,带上隔热手套,打开烤箱,把放满烤盘的玫瑰花形饼乾拿出来。 「那个……」一个小女生小心翼翼的走到白觅觅身边,怯怯的开口:「最好去把赖妈追回来,她在唐家资歷很深,是跟老夫人一起过来的。」 白觅觅摆了摆手。「管她资歷深不深。再重申一遍:我是甜点师傅,不是打杂的。」她把烤盘上的饼乾夹到铁架上放凉,等待另一个烤箱尚未烤好的饼乾。 「你做得好美。」那个短发小女生看着白觅觅做的饼乾,发自内心的讚叹。「就算是赖妈,也没办法把玫瑰形状的饼乾烤得那么漂亮……这是要送去哪里的?」 原本是为蝶姐做的,不过糖和奶油的比例失衡,又因为在这里心情有些烦闷无聊就拿辣椒粉来洒。顏色看起来很漂亮,但不知道能不能吃,所以她又重做了一份正常橙子奶油口味的。白觅觅笑了笑,「这个呀……送给唐濬好了。」 小女生把食指竖在嘴唇上,压低音量,「不可以直接称呼帮主的名字。」 「不重要,你叫什么名字啊?看你好像也是新人。」白觅觅饶有兴味的看着那个女生。 「我……我叫小彤,刚来一个礼拜。」她望着觅觅,微笑,道:「我知道你,你真的很厉害,可以常常见到帮主和季秘书这些我们平时见不到的人。」 他们有那么难见吗?白觅觅乾笑了几声。 「那烤箱里那份呢?」小彤问道。 「是送给蝶姐的。」白觅觅略为思索,露出一笑,「不过蝶姐吃不了那么多,也许送一些去给季秘书吧。」毕竟他掌握了她正常的薪资啊。 「新来的!」门口有人吆喝,而白觅觅和小彤同时看向那边。 张婶朝白觅觅招手,带着一抹温蔼笑容,「老夫人想找你谈谈工作状况。」 ※※※ 「工作还习惯吗?」胡蝶一边喝着茶,一边用似笑非笑的眼角打量着觅觅,「我儿子把季允派出去处理事情了,这几天你可能见不到他喔。」 呃……所以呢?白觅觅笑了笑,也喝了一口茶。她其实很感谢蝶姐,在不友善的工作环境下居然还有忙里偷间到庭园凉亭喝茶的机会,不必看那个赖妈脸色,真是太好了。 突然想到什么,她被那口红茶呛到。「他被派出去了?」季秘书不在,假如那个赖妈不怕死一点,不就真的跑到唐濬面前去了?那她微薄到爆炸的薪水不就要被扣到半点不剩了吗? 「别紧张,很快就会回来的,我让那孩子请个信得过的人去跟连家接洽,顺便把连家千金接过来玩。」胡蝶对着白觅觅微笑,「到时候就麻烦你做一些厉害的点心,别让人家看不起我们喔。」 「我会的。」白觅觅也笑着,内心却纷乱如麻。 「我儿子啊,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却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做母亲的只好帮忙推一把,如果能促成一段好姻缘就好。」胡蝶看向白觅觅,「你跟季允的事,怎么都不告诉我?」 「嗄?」白觅觅一愣,半晌才吶吶:「呃……蝶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误会什么?你们不是有谱了吗?」 「没有,我跟季秘书完全没有关係。」白觅觅连忙摇手否认,她可不想害背负她每个月薪水的超级大好人季秘书被唐濬讨厌。 「是吗?」胡蝶偏了偏头,「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有谱?」 「呃……」白觅觅满脸黑线,「没有那个时候。」 「欸?」胡蝶放下茶杯,「觅觅,你嫌弃季允吗?」 「没有,绝对没有。」她怎么可能嫌弃自己实质上的老闆呀! 胡蝶盯着白觅觅,端起茶杯再喝了一口茶,「我知道了,等季允回来我说说他。」 「蝶姐——」 「白小姐!」小彤急急忙忙的跑到庭园里,见张婶板起来的脸稍微缩了缩身子。「见过老夫人,请原谅我的无礼。帮主……帮主要见白小姐。」 「怎么了?」胡蝶不急不徐的把那杯茶喝完,而白觅觅再替她斟满。 「我……我想着帮主处理公务繁忙,需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就……就把白小姐说要给帮主的饼乾好好装盘,以白小姐的名义送过去了。」她头垂得低低的,「帮主……帮主很生气。」 居然真的送过去了?觉得好笑的感觉只有一瞬间,白觅觅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她死定了,用她的名义送辣椒粉口味的饼乾过去,她不被唐濬掐死才有鬼。 「在气什么呢?」 「蝶姐,这件事请你不要介入。是我……是我恶作剧过头了。」白觅觅赶紧说道,背后冷汗涔涔。万一唐濬把她妈妈的事抖出来,蝶姐肯定不会站在她这一边。 她现在只能想方设法平息唐濬的怒气……怎么做呀?唐濬脾气那么糟,又极度小心眼。在唐濬底下工作应该要为生命或手脚保个鉅额保险,她认真觉得自己随时都能领到大笔保险金。 五、是盟友还是新敌人(3)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洒了辣椒粉的。」快步走向唐濬的办公室,小彤尾随在白觅觅,不停的弯腰道歉。「因为我真的太想见到帮主了,才想藉这个机会——」 「别说了。」白觅觅打断她,继续走着。「所以你见到他了没有?」 小彤摇摇头,「原本门口守卫不让送,是报了白小姐的名字才送进去的,但还是没能见到面。」 白觅觅搔了搔脸颊,「这是代表……吃过我做的小马德莲蛋糕,他也喜欢上我的手艺了吗?」她停下脚步,低头沉思了会儿,「你不是想见唐濬吗?去厨房把那一盘正常的饼乾端过来。」 小彤应了一声,匆匆往厨房方向跑去。而白觅觅继续向前行,停在那天被逼着签下奴隶契约的办公室门前。守在门口的两个黑衣壮汉在门上敲了几下,而后打开门让白觅觅进去。 白觅觅深吸了一口气,才刚踏入里头,「碰」的一声,门立刻被关上。她望着表情阴騖的唐濬,小心翼翼的扯开笑容,道:「那个……辣椒口味的饼乾是意外。」 唐濬眼神隐藏于墨镜之下,但浑身透出一股冻人的冰冷氛围。「这就是你要送给我的?」 白觅觅走近唐濬,捻起他桌上盘子里的一片饼乾,闻了闻味道,是淡淡的奶油香。她轻轻咬了一口,咀嚼几口,火烧般的呛辣立刻袭向舌头。 艰难的吞了下去,她看着唐濬,「真的不能吃呢。」 「你拿我做实验?」唐濬挑起眉。 白觅觅在自己脸前面双掌合十,「这次是意外疏失,我只是说说,没有真的想要送你吃的。」不过,想到唐濬还真的吃了这种东西,她不禁噗哧一笑,而后赶紧摀住自己的嘴。 该死的女人。原本以为那女人真有心想讨好他,特别破例收了她的饼乾,没想到一切只是把人当成傻子耍。唐濬额上青筋微微抽动,「听说,你不服从赖妈的指示,在厨房里耍大牌。」 白觅觅的笑容僵住。惨了,那个小心眼的傢伙还真跑来跟唐濬告状。 「不服管教,还做出这种根本不能吃的东西,你以为季允有办法一直护着你吗?」唐濬冷笑了一声,「这个月的薪水全扣了,从今以后不准碰厨具,只负责洗碗。」 「嗄?」白觅觅提高音调,「扣我薪水就算了,凭什么不准我碰厨具?」 「凭我是你雇主。」唐濬抬起下巴,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果然看到这女人惊慌失措,心里就好过许多。他摆摆手,「你可以走了。」 「不能走,我是来负责做甜点的,怎么能只洗碗?」白觅觅道,「蝶姐就算了,连蝶姐为你请来的连家千金也要吃我做的甜点呀!」 说到那位连家千金他就一肚子气。唐濬提高音量,「来人,把这个女人赶出去!」 「对不起嘛,我会好好赔罪的!」白觅觅走到唐濬身边,可怜兮兮的蹙眉,道:「亲爱的英明的唐大帮主,看在我蒙昧无知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嘛。」为了自己的工作,一时的自尊不重要! 唐濬撇过头。 两个黑衣壮汉走进来,正打算伸手去拉白觅觅,白觅觅却一把抓住唐濬的手臂。「不行,你不撤销这个命令我就不放手,谁敢拉我就等于拉你们帮主!」 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覷。 「什么歪理?」唐濬想要甩开白觅觅,白觅觅的手却像章鱼脚一样死缠着他不放。「在不放开,我连你下个月的薪水一起扣!」 「随便你扣,你以为你给的很多吗?」白觅觅表情视死如归,「我不要洗碗。」 感受到两个部下异样的眼光,唐濬用另一隻空着的手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把枪,顶在白觅觅的额头上。「我叫你放手。」 白觅觅立刻松手,让那两个黑衣壮汉把她拖出唐濬的办公室。她一面被拖着,一面回头对着唐濬怒骂:「没良心的傢伙!」 望着气冲冲离去的白觅觅,唐濬忍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门没有被关上,小彤端来摆盘整齐饼乾,楞楞的看着一切。感受到唐濬慑人的目光时,她缩了缩身子,「这是……这是正常的饼乾,白小姐让我送来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唐濬敛起笑容,音调沉稳,道:「端过来。」 小彤垂着头,快步的把饼乾端到唐濬面前,毕恭毕敬的弯下身子,把饼乾举到自己的眉前。 唐濬随便捻起一块端详。不得不承认,能把食物做得像艺术品一般精緻,那女人不是简单的甜点师傅。他才咬了一口,奶油香立即伴着柳橙香气在口中化开,口感酥脆,甜而不腻,恰到好处。 「她要送给谁的?」唐濬若无其事的问道。 「白小姐说是要送给老夫人……和……和季秘书的。」小彤恭谨的回答。 彷彿被踩到痛处,唐濬捏碎手中的饼乾,把碎屑甩到盘子里。「扔了。」 「帮主——」 「我让你全扔了!滚!」 小彤赶紧低下头,抱着那盘饼乾离开办公室。 唐濬重重的吁出一口气,把桌上那盘辣味饼乾摔到地上。不知道是从哪里烧上来的无名火。想到那女人和季允之间的关係,就浑身不对劲。更令他愤怒的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心腹对他的敌人有别种心思,而是那女人跟自己的心腹关係非比寻常。 五、是盟友还是新敌人(4) 「连家千金已经安顿好了。」季允把一份资料放在唐濬的面前,「真的很不简单。」 唐濬面色阴騖,拿下鼻樑上的墨镜,盯着季允。「你跟那女人什么关係?」 季允一愣,「哪个女人?」 「你不惜违反我的命令也让要让她吃好睡好的那个女人。」唐濬把季允整理的那份有关连家千金的报告推到一旁。「她不老是做饼乾送你吗?」 季允盯着唐濬,脑中组织拼凑了一下,忍住噗哧一笑,化为浅浅的嘴角上扬。「我跟她一点关係都没有,帮主未免对那个女人太过在意。」照理说,这种时候唐濬会问他连家千金怎么不简单,而后好好商议如何对付她还有整个居心叵测的连家。 「她是我最大的敌人。」唐濬咬牙切齿道,「什么关係都没有,她那种人怎么会主动抱你?」 「帮主最大的敌人不是秦家吗?」季允不急不徐的回答,「那女人看起来很难讨好,其实很单纯的。给她一点好处,新仇旧恨就能一笔勾销。」 「谁要讨好她了?」唐濬撇过头, 「我会一直对你死心塌地,你明白的。」季允一笑,「我跟她一点关係都没有,你得相信我。」 唐濬把眼神重新移回季允脸上,看不出半点欺瞒,只有令人不满的笑意。「你最近工作量太大,暂时别管那么多事,回家去休息。」 「我明白了,我会跟白小姐保持距离的。」季允微微頷首,带着笑意走出唐濬的办公室。 「你——」 「我现在是下班的状态了吧?」季允回头,「唐濬,你的心事全写在脸上了。」 ※※※ 「唐濬真的只吃一口就叫你扔掉?」白觅觅不可置信的摇摇头,用海绵搓了几下盘子便草率冲水放到旁边。她皱起眉,「不可能。」 事发隔天,她以为唐濬吃了正常版的饼乾就会撤回只让她洗碗这个命令,没想到结果居然气上加气,把扣薪水的权力授权给那个机车赖妈? 「帮主看起来很生气。」小彤吶吶。 「我去问他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无法忍受自己做的甜点被质疑。 「想去哪里?」赖妈昂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睥睨白觅觅。「碗没洗完就算了,洗过的还是一样不乾不净,你想被扣薪水吗?」 白觅觅同样昂起头,脱下身上的围裙,甩在流理台上,「这个月已经被唐濬扣光了,想扣的话下个月请早。」有季秘书承诺给她的高额薪水,即使被倒扣也还撑得过去。白觅觅刻意撞开赖妈离开厨房,匆匆往唐濬的办公室跑去。 不对……她要往哪间办公室跑啊?哪有人像他一样办公室那么多,行踪不定那么难找啊?白觅觅停下脚步,抓住一个路过的细瘦佣人,「你知道唐濬在哪里吗?」 那人甩开她的手,白了她一眼,「想死吗?帮主的名字是你这种随随便便的僕人可以叫的吗?」 白觅觅不甘示弱的回翻一个白眼,「谁随随便便?你才随随便便!他的名字有什么不能叫的?唐濬、唐濬、唐濬……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懒得理你。」那人转身就走。 「你别把人看扁了。」白觅觅挑起眉,抓住那个人的手,熟练的拉来一扳,立刻引起他痛苦的哀号声,「知道就告诉我,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我在赶时间!」 「不知道……帮主……帮主的事只有季秘书清楚。」他痛得整张脸皱成一团,「可是季秘书昨天才被帮主停职,现在人不在帮里。」 「嗄?」白觅觅放开他的手,瞪大双眼。她真正的雇主被停职?那她的薪水怎么办?她盯着害怕得脸都变形的男人,「说,季秘书在哪里。」 「在那里。」那人指着白觅觅身后,见白觅觅回头,立刻逃命一般的逃离。 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白觅觅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的走了几步路。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原本以为要洗碗就够惨了,现在居然连薪水来源都有问题,怎么办呀? 「厨房沿着这条路直走右转就到了。」那是季允的声音。 白觅觅停下脚步,从转角处探出头,果然见到季允和一个从没见过的漂亮女人走在一块。不是都被停职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呀? 「多谢,您都已经被停职了,接下来就不劳烦你了。」那女人对他一笑,便自顾自的踩着优雅的步伐向前行。经过白觅觅时,眼神轻轻停留一下便转走。 季允拿出手机,「她正往那里过去,看紧了。」结束通话,他对着已经来到面前的白觅觅一笑。 平时都是冷冰冰的,怎么今天那么和顏悦色,其中一定有鬼!白觅觅抬头望着季允,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被停职了,我的薪水还有吗?」 季允略微沉吟了会儿,摇头。「帮主很生气。」 「唐濬一直都很生气呀,我从来没看过他不生气。但你是他的心腹,怎么会被停职?」 「因为白小姐你的缘故。」 「薪水的事被发现了,还是单人房的事?」白觅觅皱起眉,「小心眼的傢伙,我去找他理论!」 季允抓住白觅觅的手,望着她,「听说你又惹帮主不开心了?」 「他一直都很不开心,真的不是我的问题。」白觅觅咕噥道。 「帮主吃软不吃硬,你别跟他硬碰硬。」季允放开白觅觅的手,「跟他撒娇他就原谅你了。」 白觅觅回想之前看过的少女漫画和偶像剧所谓「撒娇」画面,立刻被鸡皮疙瘩爬了满身。「不,季秘书,你是希望我被他一枪打死吧?」 「你有老夫人做靠山,帮主不会轻易动手的。」季允盯着满脸嫌恶的白觅觅,勾起一笑,「千万要记得,不能在有旁人在场的场合。」 「嗄?」白觅觅提高音调,「你在耍我吧?」 「我很认真。」季允推了推鼻樑上的金丝眼镜,「因为这种小事被停职,我也是很困扰的。」 五、是盟友还是新敌人(5) 不,越想越不对劲,季秘书肯定是想把她除掉,自己就能顺利復职。站在唐濬办公室门前的白觅觅点点头,转过身子便要往回走。什么撒娇,唐濬一定会杀了她。 还得挑在没人的时候,最好是夜深人静的现在,地点还是唐濬办公室?怎么听白觅觅都觉得这举动是方便唐濬毁尸灭跡。她虽然觉得人生很累又很难,但还是无比珍惜自己宝贵小生命的。 再说,就算撒娇真的有用,她不会,也不想。但是这关係到她未来的工作环境啊!白觅觅停下脚步,又转回去那扇门前,重重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她第十次来回了。 这么晚了还在办公,身边连个保镖都没有,还是趁唐濬累得不行把他灭口好了!想到这里,白觅觅噗哧一笑,不小心一脚踢到门上,发出巨大声响。 里头静悄悄的没有动静,白觅觅小心翼翼的后退几步,厚重的木门便被打开,唐濬眼神毫无偏移的盯着她,而她也看着戴着墨镜满脸阴騖的唐濬,尷尬的笑了几声。 「一直在这里来来去去,你想做什么?」唐濬问,仍然板着脸。他在思索如何应付最近跟秦家之间越发扩大的争执,而监视器里这女人的影像令他心烦意乱到极点。 「你关在里面怎么会知道我来来去——」 唐濬伸手指向走廊上的监视器,垂下手,正要开口,便看到不远处一位穿着薄纱连身长裙的美丽女人捧着一壶茶,笑盈盈的朝他走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听下人说唐帮主最近不眠不休的忙着公事,便想送壶茶来,让您能稍做休息。」那女人的笑容彷彿机器人一般没有感情,但却十分美丽,令人屏息。「不请我进去吗?」 唐濬盯着那女人,略微点了头,转身走入办公室。脚步才移动几步,便转头看向方才打了个大哈欠的白觅觅,道:「你在门口等着。」 「呃……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白觅觅望向那个气质不凡的女人,大胆推测就是蝶姐请来的连家千金。既然蝶姐有心撮合,她怎么能那么不识相当电灯泡呢! 「来来去去那么多次都没走了,我要你再多等一下。」唐濬的语气中有种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这位是?」连家千金望向白觅觅。 唐濬瞥了白觅觅一眼,「一个无足轻重的下人。」语毕,他头也不回的走进室内。 连家千金打量了双眼怒火在燃烧的白觅觅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顺便把门也关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唐濬再度重复相同的问句。 「我碰壁两次,第三次才找到这儿来。」她把托盘放在沙发环绕的木製茶几上,而后水晶壶中嫩绿油润的液体倒入晶莹剔透的水晶茶杯中,茶叶舒捲自如,在水中轻灵飘动,茶香跟着四溢。她把茶端到唐濬面前,「放心,我不会牺牲生命在茶里下毒。」 唐濬点点头,「我明白连小姐是聪明人。」接过连家千金递过来尚且温热的茶,凑近鼻尖闻了闻,眼睛一亮,「峨眉竹叶青。」 「唐帮主果然是行家。」连家千金一笑,「请别称我连小姐,叫我湘芙就好。」 唐濬啜了一口茶,清香沁人心脾,本该令人心旷神怡,但看到监视器中坐在地上,不断打盹的白觅觅,唐濬放下茶杯,看向连湘芙,「夜深了,连小姐回去休息吧。」 连湘芙微微一笑,轻轻弯了腰致意,「唐帮主晚安。」她走出唐濬的办公室,开门的动静惊醒差点整个人倒到地上的白觅觅,她开口:「你叫什么名字呢?」 白觅觅站起身子,拍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尘,一笑,「白觅觅,寻寻觅觅的觅觅。」 「我记下了。」连湘芙依旧那抹美得彷彿没有生命的笑容,点了头,她踩着优雅的步伐离开。 到底是怎么穿着高跟鞋走路还那么轻飘飘又安静的?白觅觅望着她的背影嘖嘖称奇,转过身,她走入唐濬的办公室内,把门关上,盯着唐濬,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娇是什么?要怎么撒?她觉得她天生没有这种技能。 「你想说什么?」唐濬开口,「我不会收回命令。」 白觅觅撇过脸,腹诽了唐濬几百句。这么讨人厌的人,要怎么让人撒娇呀?她甩过头,恶狠狠的瞪着唐濬,而后想起季允的耳提面命,努力让自己和顏悦色起来。「不……不能商量吗?」 「你想怎么商量?」唐濬昂起下頜,饶有兴味的盯着白觅觅。 「我……」看到唐濬那种欠扁的得意表情,白觅觅握紧双拳,又在心中骂了他十几二十次。要她撒娇,她寧可选择死亡。「算了,我要回去睡觉。」 「站住!」唐濬叫住她,额上的青筋在跳动,「你以为这里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白觅觅甩过头,「我不走难道你要我在这里睡吗?」 「可以。」 「嗄?」 「就在这里睡。」 「啥?」 唐濬指着对面背对办公桌的那张沙发,「躺在那儿,省得碍眼。」 「那你直接让我回去房间睡不就好了?」白觅觅不小心翻了他一个白眼。 「这是命令。」 「我已经下班了!」 「合约上没有下班时间,你想支付违约金吗?」唐濬站起身子,耸了耸肩,拿起桌上的电话,「没关係,我可以立刻联络律师——」 「行,我睡!」白觅觅的表情宛如恶鬼一般,「你就别后悔!」她到那张黑色皮质沙发上躺下身子,把不慎捲上去露出平坦腹部的棉布白t恤拉下来,满脑子都在规划如何报仇。 她没有看到唐濬不经意流露的笑意,而唐濬自己也没有发现。 六、星星之火可燎原(1) 她完全没有任何復仇的方案,躺在这里心思乱糟糟的,又跟唐濬处在同一个空间,怎么样都没办法静下心来入睡。这是折磨,这是酷刑。怪只怪自己从小不会撒娇只会撒野。 白觅觅从沙发上站起来,用怨毒的眼神看着不知已经处理多少公事的唐濬。 「别一直盯着我,很噁心。有什么意见吗?」唐濬抬起头,满脸不悦。这时的他没有戴着墨镜,虽然夜已深,但他的目光仍然锐利有神,令人不寒而慄—— 但不包括白觅觅。白觅觅转过身子,咕噥着:「意见可多着呢。」她开始绕着办公室走路,一边走一边伸展手脚。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还不睡,难道那傢伙的身体是铁打的? 说不定喔,看唐濬铁石心肠成这样。想到这里,白觅觅不禁噗哧一笑。 「别在那里转来转去,看了就碍眼。」唐濬从资料里抬起头,不满的漂了白觅觅一眼。 「我睡不着,嫌碍眼就让我回去。」白觅觅双手环抱,撇过头。 唐濬眉头一皱,站起身子,直直瞅着白觅觅,抿着唇不说话。因为这女人口气一点都不温顺,说的又是事实,让人特别不高兴,却又不知如何理直气壮的反驳。 可恶。唐濬握紧拳。 看着唐濬这种模样,白觅觅垂下双手。突然想起季秘书说的,唐濬吃软不吃硬。如果她把姿态放软一点,但又不至于撒娇噁心得让他想一枪毙了她,有没有可能成功呢? 「你不累吗?」白觅觅的声音有些心虚。 「你想做什么?」唐濬的表情和语气都和缓了一点。 有效吔!白觅觅的眼睛突然有神了起来,她走近唐濬几步,双掌合十,「那我做甜点给你吃!」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能做出让唐濬满意的东西。 唐濬难得愣住,半晌他把额前瀏海拨开,「随便你。」 欸……她成功了?白觅觅也呆了一会儿,而后嘴角立刻漾出笑容,匆匆跑出唐濬的办公室。 唐濬坐下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要那个女人在身边,就会开始心神不寧手忙脚乱,但那女人不在,心里却又像空了一块一般,一定是季允不在,自己一个人太累导致的错置感。 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罢了。 但这种心乱如麻的感觉,跟从前季允不在时相去甚远。唐濬望向天花板,握紧了拳,又缓缓松开。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他望着桌面上关于自己叔叔行为的报告,眼神益发阴狠起来。 ※※※ 她完全搞不懂唐濬的心思,难捉摸就算了还动不动就发脾气,所以她特别讨厌跟他共处。如果唐濬能一直像刚刚一样那么好打发就好,她就能尝试抱着热忱在唐家工作了。 橄酥皮,煮苹果内馅,组合两者……白觅觅把切割成一条一条的派皮交错覆盖在苹果内馅上,在派皮上刷上一层蛋液,最后把成品放入烤箱里烘烤。 白觅觅叹了一口气,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稍微闔上眼打盹。前几天洗碗时看到赖妈进了一些高级苹果想做海鲜苹果盅,她就刻意要跟她作对,把苹果都拿来煮苹果派内馅,反正是唐濬允许的。 此外,做费时间的甜点,除了可以平復多日没碰麵粉奶油的难受,还能延迟一点再见到唐濬的时间。真心不喜欢那么难相处的人啊!白觅觅再度叹了一口气。再过几分鐘,在厨房做事的人就要开始上班了,被看到她烤东西一定又会被碎嘴……啊……职场霸凌呀…… 太累人了。 「你在做什么?」唐濬冰冷冷的声音突然在白觅觅耳边响起,她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 「苹果派。」白觅觅回答,抬头看着唐濬。这时唐濬的墨镜又重新回到鼻樑上,隔绝目光接触。她推测那副墨镜应该是遮黑眼圈用的,也难怪要注重形象,唐濬在本市帅气排行榜可是排第一的呀!虽然不知道统计资料是哪里来的,但大家都这么说。「你来厨房做什么?」 唐濬没回答。他站在一旁已有一段时间,那女人做甜点时很专心,表情也不是令人愤怒的蛮不在乎。看她长吁短叹,看她睡着时毫无防备的样子,不知为何,烦躁的心情就平静下来了。 白觅觅满脸黑线。就说很讨厌跟唐濬相处吧!「你先回去,等等做好我会亲自端去给你的。」 唐濬静静的望着白觅觅,「你在命令我?」 「呃……」白觅觅无语,不小心翻了一个白眼。发现自己做错事时,唐濬的怒气几乎都要烧到她身上,她可以感觉到唐濬用眼神已经杀死她千千万万次。 「不用送过来了,你还是只能洗碗。」拋下这句话,唐濬转身离去。 「等等!」白觅觅追上去,挡在唐濬面前,抓住他的手。要温柔,不撒娇至少要示弱。她皱起双眉,放软音调,想像自己年龄回到五岁,想像自己在跟妈妈说话,道:「别怪我嘛。」 唐濬抽出自己的手,一把把白觅觅拉近自己,弯下腰吻住她。 白觅觅瞪大双眼,很快的握起拳又要朝他脸上招呼,却被唐濬抓住。 苹果派的香气縈绕四周,烤箱在此时发出「噹」一声,唐濬放开白觅觅,而挤在门口看热闹的早班员工也把身体一起收回去,各自做鸟兽散。 白觅觅还惊魂未定,很想踹唐濬几脚。这是所谓职场性骚扰吧? 「我只说一次,给我听好了。」唐濬的声音低低的。「我似乎迷上你了,我要你当我女人。」 「什么鬼啊?你是有病吧?」白觅觅差点就这么脱口而出,但她忍住了,忍住白眼,忍到脸部肌肉都颤抖起来。等到想摇着唐濬问他到底有没有吃药的念头退去,她冷静下来,换上一如既往平淡无波的表情,用更加冷静的语气说出:「钱先给我,我再考虑当你女人。」 六、星星之火可燎原(2) 那女人居然敢跟他说这种话?唐濬很气,很想让白觅觅就这么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过他想到季允说的:只要给这女人一点好处,她就会把所有新仇旧恨忘光光。不过是钱,她要就给她吧。 他就不信自己拿那女人没辙。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应该只是短暂失常,等到恢復正常,他一定要狠狠的把那女人拋开。唐濬握紧拳,鼻樑上的墨镜遮盖阴狠的眼神。 当天早上有帮中例会,会议室的灯光明亮,长方形的会议桌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肃穆。唐濬坐在主位,用手指叩着木头桌面,「土地的事怎么了?」 每个部属都能察觉到帮主的不对劲,唐濬对面开口的肥胖男人战战兢兢的回道:「听营造署的人说,政府的开发顺序从k市东边的农地开始……」他不敢说,那里是梅合帮抢先一步买下的地。 「你花了多少钱关说?」唐濬挑起眉毛,语带讽刺。 「这……署长也很无奈,这是上面的意思。」那个肥胖男人不敢直视唐濬,垂下头,「或许可以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就轮到西边我们的——」 「等几年?等到银行查帐吗?」唐濬冷笑了一声,「你最好想方法让那边有抗议的声音。」 「一定,一定。」那人忙不迭的点头。 「唉呀,秦家都还没扳倒,唐家自己就要先被套牢了。」坐在唐濬右座秃顶的男人说道,他的双眼又细又长,就像狐狸一般狡诈。「哥哥在世做何感想呀?」 「叔叔多虑了。」唐濬回答,「这件事情,从父亲就开始了,听说,还是您建议的。」就是因为父亲把这件事交託给他,才会错失买那块土地的时机,反而买了其他块一看就没什么价值的赔钱货回来。现在钱套在那里,难道要拿其他收益去补? 「只像大嫂可不行。」唐奕撇了撇嘴,「市内的事情都解决不了,就别说市外的土地了。」 「比起外患,先把内贼揪出来比较重要。」唐濬把头转向唐奕,「父亲立下的规矩,帮里利益当前,感情什么的都能不管,更别说没什么感情了。」 唐奕勾了勾嘴角,站起身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会议室。 唐濬握紧拳,语气冰冷,命令:「全散了。」 大多数人听到这句都迅速尾随唐奕离开,一个身材矮胖,看还和蔼的中年男子则慢慢站起身,笑了笑,「帮主啊,太躁进可行不通。」 那是他母亲的弟弟胡龙。唐濬摆摆手,看向季允,「送舅舅一程,政府那里还得麻烦他出力。」 季允微微頷首,跟着胡龙走出会议室。 唐濬取下墨镜,眼中尽是愤怒。待到时机成熟,第一个剷除的就是唐奕那个老狐狸。 没多久季允手上便端着一盘苹果派和一壶红茶走进来了。唐濬皱起眉,还没发问,季允便忙不迭的回答:「是白小姐托我送来的。」 唐濬脸上的线条缓和许多,「怎么不自己送来?」 「她什么都没有多说,东西塞给我就跑。」季允把食物放到唐濬的面前。「欲言又止的,看起来不像她平常的样子。」 「不重要。」唐濬撇过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他让我不用送,说还有很多事需要我帮忙。」 「哦?」唐濬望了季允一眼,一切瞭然于心。 六、星星之火可燎原(3) 木板门被用力推开,门上铜铃叮噹作响,一个年轻男子从吧台后方小厨房一边擦拭洁白瓷盘一边走出来,「我们还没开始营业……」他看到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时有些错愕。眼前女人穿着休间t恤配棉布七分裤,脚上穿着拖鞋,披头散发,双眼无神,秀丽的脸上苍白无血色。 白觅觅用手撑着一旁的墙壁,用空洞的瞳孔看着灯光下一头俐落短发,额角有疤,穿着酒保服的男人。「学长,我只能来投靠你了。」她直直穿过阴暗区域走向有昏黄灯光打亮的吧台,在高脚椅上坐下,整个人往前瘫倒在木纹桌面上。「把最贵的酒拿来!」 即使面临失业无收入的危机,她都没找从前柔道社的学长秦燁帮忙。现在居然因为一个唐濬而心烦意乱。那傢伙居然会说:「先当我女人,钱随便你花。」 对啦,很让人心动,但不只钱的部份。怎么可以对钱以外的东西心动?这不符合她的处事哲学呀!而说话者就这样若无其事的走了?而上班时间开始,从前赖妈和她的嘍囉们的职场霸凌完全变成大家庭温暖关怀,比起这样,她更寧愿唐濬说要灭了她啊! 「你如果没换工作是喝不起的。」秦燁露出一抹笑,又走进厨房,「你吃晚餐了吗?」 白觅觅摇头。发生那种事,她不管待在热情过剩的厨房,还是回让她怒气值爆表的家里都浑身不对劲,想睡觉补眠睡不着,骑着脚踏车骑到隔壁市还是越骑越烦躁,浪费那么多时间,最后还是选择来找学长。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寧可没换工作。」 「你该不会是让老闆欺负了吧?」秦燁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到白觅觅面前。 白觅觅用力的点头,一口灌下那杯水,「所以就叫你把最贵的酒拿来嘛!」 「别空腹喝酒,我拿点东西给你吃,吃饱要喝再喝。」他走进厨房。 白觅觅撑起身子,用手背拄着下巴。她到底在搞什么?只是要把苹果派送去给唐濬都会觉得尷尬,尷尬不是她该有的情绪表现呀!唐濬到底有什么毛病呀?什么当他女人,他不都有连家千金了吗?应该只是纯粹想耍她吧?蝶姐会知道他想做什么吗?越想心情越乱啊!白觅觅双手抱头,仰天长叹了一声,又趴到桌上。 半晌,秦燁端着一盘白酒蛤蜊义大利麵从厨房走出来,拍拍白觅觅的头,把那盘散发淡淡酒香的义大利麵放到她面前。「是说,能欺负你的老闆还真不简单。」 「你太久没被我摔了吗?」白觅觅抬起头,白了秦燁一眼。而后看着那盘义大利麵,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一点,「我也不是乖乖让他欺负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认输。」秦燁把叉子递给她,「你难得没去找敏怡说。」 白觅觅满脸黑线。找包敏怡讲唐濬的事?她又不是疯了。唐濬的事情不是找谁都能说的。「跟她说肯定会被拿去当情报卖。」她吃了一口义大利麵,眉头舒缓不少。「而且她不会做菜。」 「你以为你的情报那么值钱?」秦燁挑了挑眉,「你发生什么事了?」 白觅觅咀嚼口中的麵,口齿不清的说道:「他说,要我当他女人。」 秦燁瞪大双眼,「谁?」 白觅觅的脑中浮现唐濬的脸,她赶紧摇头。「是谁不重要,重点是我很困扰。」 「感到困扰,直接摔出去不就好了?」秦燁笑了笑,「就像之前社团学弟跟你告白时一样。」 「我当然想摔,但这个人我摔不出去呀!」白觅觅满脸怨懟。真的摔出去了,反而是她会有生命危险,不只是唐濬,整个劲松帮的人应该都会把枪口对准她。 秦燁噗哧一下,「难得遇到摔不出去的人,就当他女人吧。」 「你可以再没良心一点。」白觅觅横了他一眼,大喊:「把酒拿来呀——」 「厨房有料理白酒。」 「学长——」 「谈恋爱没什么不好,你可以尝试看看呀。」秦燁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到在杯子里,递给白觅觅,「虽然你在庆功宴的时候说过不想谈恋爱,但是,你也算条件不错的女生——」 「条件好跟谈恋爱是不同回事。」白觅觅一口灌下可乐,肚子因为气泡而涨得难受。之前喝醉不小心把自己不想谈恋爱的事说出来。她不想变得像妈妈一样,谈了恋爱就变成白痴,因为没用的爸爸付出自己的所有,然后就因为过劳而英年早逝——对,她要用英年早逝这个词。 更何况,她跟唐濬的状况跟一般谈恋爱的情况天差地远。他们是敌人,註定永远针锋相对,怎么可能在一起?共处一室能不吵起来就要偷笑了—— 那个动不动就生气的讨厌鬼。 秦燁拍拍白觅觅的头,「那么久没来,居然是因为感情困扰呀。」 「别说风凉话了,恋爱大师。」白觅觅吞下口中的义大利麵,「学长,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吗?」 秦燁摇摇头,「就那样。」他无奈一笑,从酒柜拿下一瓶威士忌,「我陪你喝一杯吧。」 六、星星之火可燎原(4) 他找不到那个女人。 唐濬到过厨房,去过白觅觅的房间,连自己母亲那里都找过,就是没见到那女人的影子。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没有那个女人的联络方式,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唐濬坐在办公椅上,翻开呈现下降趋势的财务报表,神色肃穆。一旁的季允表情平静的替他斟了一杯香气四逸的茶,不急不徐的开口:「说是在夜未央酒吧。」 唐濬抬头看向季允,没有墨镜遮盖那锐利的眼神。 「听她说话的样子是醉了。」季允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钢笔,在便条纸上留下一串数字。而后转身走向门,离开办公室前,他道:「都这个时间了,下班吧。」 ※※※ 「觅觅,别喝了。」秦燁一边收拾吧台,一边把白觅觅手上的酒杯抽走。员工已经走光,整家酒吧就只剩他和醉得迷茫的白觅觅。 「怕被我喝垮呀?」白觅觅笑了笑,微醺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她把脸贴到桌上,闔上双眼,喃喃说道:「我决定明天要蹺班。」 「你老闆不会生气吗?」秦燁走进厨房做最后善后工作。 白觅觅抬了抬眼,「那傢伙一年到头都在生气,我去也气,我不去也气,哪天没生气才奇怪。」突然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她拿出手机,没看谁来电就接通,「现在没空。」 白觅觅正要掛电话,就听到手机里头传来一阵熟悉的嗓音:「你在哪里?」 她瞇起眼,把手机凑到眼前,是陌生的来电号码。那听起来是好听的低沉嗓音,但总有种莫名的讨厌感……唐濬?怎么可能!白觅觅把手机放到一边,趴下头又闭上双眼。 秦燁从厨房走出来,关掉厨房灯光,「等等会有人到这里来接你吗?」 「酒驾脚踏车不会被罚钱。」白觅觅眼睛没有睁开,嘴角轻轻上扬。 「马路如虎口,你不怕你出意外?」 「我是可以单挑老虎的,不用担心。」白觅觅摆了摆手,「不然你收留我。你家不是在楼上?」 「我不想扛你上楼。」 「我可以自己走,我很坚强的。」白觅觅撑起身子,站到地面,勉强抓得到重心。 秦燁无奈一笑,走出吧台,「我扶你吧。」正要伸手去搀白觅觅时,木门被用力的打开,铜铃大响。他看着突然闯进来穿着西装的高大男子,道:「我们已经打烊——」 「不准碰她。」男人走向吧台,瞟了秦燁一眼,拉起白觅觅的手就往外走。 白觅觅还没反应过来,头昏脑胀的盯着这个面目异常英俊的男人,疑惑的偏头,脚步踉蹌的跟着往外走,突然想起——这是没戴墨镜的唐濬啊!所以刚刚打过来的是他吗?她的醉意瞬间全消,挣扎着抽出手。「你……你怎么来了?」 唐濬没有答话,又抓起她的手往外走,这次施加在她手腕的力道更大。 秦燁也跟上去,「觅觅──」 白觅觅连忙摇头,扯开笑容,道:「你就不用送我了。」万一学长或学长的酒吧被这个没血没泪没人性的黑帮老大怎么样了,她一定会愧疚死。 这女人居然随便让别的男人叫得那么亲密?她到底有没有自觉?唐濬忍住把白觅觅塞进后车厢的衝动,还是让她坐进副驾驶座。 秦燁呆呆的看着,直到唐濬那台黑色镶银色跳马标志的车越开越远,他才回过神。总觉得,那个男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六、星星之火可燎原(5) 路上唐濬不发一语,她差点就要睡死在他副驾驶座了。白觅觅捏着自己大腿,忍住酒精和瞌睡虫的催眠。到底为什么唐濬会知道她在哪里呀?绝对是季秘书告的状。 车窗外的景色呼啸而过,白觅觅没好气的说道:「严格说起来,下班时间我去哪里应该不关你的事吧?我翻过那份奴隶合约,里面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条文。」 「你有没有一点身为我女人的自觉?」唐濬咬牙切齿。 「嗄?」白觅觅瞪大双眼,重新清醒过来,「这种事谁会答应呀?」她不解思索的翻了一个白眼,「你不是都有高贵优雅到不可思议的连家千金了吗?」这人是有病吧?放着那么优质的妻子候选人不要,跑来招惹她做什么?还是只是出于报復心态想把她玩死?白觅觅摇头,「你正常一点吧。」 唐濬握紧方向盘,突然在路上紧急煞车,白觅觅整个人像溜溜球一般迅速往前又贴回座椅。唐濬扭过头,用那灼人的目光盯住白觅觅。「你再提一次连家千金试试。」 白觅觅火气也衝上来,她不甘示弱的瞪回去,「连家千金连家千金连家千金,连、湘、芙!」她一面叨念着一面松开安全带想要打开车门,却被用力的拉住手。 唐濬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白觅觅,表情肃杀让人不寒而慄。 再怎么样都是唐濬,她还是得爱惜生命好看着爸爸哥哥啊!白觅觅握紧拳,指甲掐进掌心里。半晌,她吁出一口长气,「我认输,我道歉,我不提了。」 唐濬松开白觅觅的手,「那个人是谁?」 「呃……」白觅觅移开眼神,「不关你的事……呃……我是说……不重要,你不用在意他。」必须保护好学长,否则以后想喝霸王酒都没处去了。 唐濬望着前方,低声道:「我想见你的时候,不准你在别的男人身边。」 呃……白觅觅听见了,困扰的皱起眉头,「亲爱的唐大帮主,你知道感情这种事要你情我愿,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 唐濬扫了白觅觅一眼,「这是命令。」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季允打来的。 白觅觅握紧拳,不满感攀升到最高处。她拿他没办法,唐濬就是不想让她好过。她盯着唐濬,深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微笑,「你就试试看吧,看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心甘情愿遵从你的命令,当你女人。」语毕,她打开车门便下车,用力的甩上车门。 走在溶溶夜色中,空气瀰漫着一股雨水带来的溼凉气息。全世界她最讨厌唐濬,最可恨的是,她没办法像学生时期那样,看谁不爽直接去单挑,把人家摔得七荤八素。这个人她没法摔,也不能摔。摇摇晃晃的白觅觅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走出直线。 说到底都要怪爸爸和哥哥,要是他们没有那么不要命去找唐濬老师的麻烦,现在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事务所死都拿不回来,自己还被迫签下奴隶合约。 突然有人把手搭上她的肩膀,白觅觅不满的回头,「别跟着我,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不是唐濬,而是一群游手好间的小混混。抓住她的那个唇角镶鑽与耳鑽相连。 「小姐,这么晚了——」 不等他用猥琐的表情说完整句话,白觅觅立刻沉下脸,抓住他的手一折一摔,把他摔到脚旁。而后罔视他的哀叫声继续往前走。要去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 「站住!」后面其他人追上来,又伸手抓住白觅觅的肩膀。 白觅觅「嘖」了一声,转过头,表情如同恶鬼般阴狠,「你们知道本小姐现在心情很差吗?」 ※※※ 唐濬交代完事情,追上来看到的便是一群小混混躺在地上唉唉叫,而白觅觅还踹着其中一个,恶狠狠的道:「就跟你们说了我心情不好,别来惹我!」 当她看到唐濬,高高抬起的脚停在空中,踩到一旁地面,蛮不在乎的转身便走,身子还是摇摇晃晃的。她现在只想倒头就睡,说起来,她已经太久没闔眼了。 唐濬跟上去,搀住白觅觅。 「别来惹我,你看到他们的下场了吧?」白觅觅挣扎着推开唐濬,眼神毫不畏惧。 唐濬再度把她拥入怀里,「看你像隻流浪狗一样,我没办法不管。」那是难得温柔的嗓音。 白觅觅的额头贴在唐濬的胸口,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唐大帮主还真是同情心氾滥啊。」 地上无关紧要的小混混还在哀号,唐濬放开白觅觅,但双手仍然搭在她的肩膀上,用那双慑人的眼眸凝视她,「我只对你才有那种情感。」 白觅觅回望着他,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人,真的有病。 半晌,白觅觅拨开他的手,走向唐濬车子的方向「带我回去吧。」 难得的,唐濬听到这个命令句没有生气,只是走到白觅觅身旁,再度把手搭到她的肩上,把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而白觅觅这次没有挣扎。 七、小心,甜点有毒(1) 连家千金人长得美,气质更是出眾。庭园里遮阳伞下拿着一本书阅读的她身上流淌着一层柔和的光,彷彿是不属于人世间的尤物。而她的身旁站着一位中年妇人,低首敛眉,不发一语。 清晨的阳光有种不灼人的温和,人工草皮在暖暖的光线下显得欣欣向荣,一旁的白樺树传出一些鸟儿轻脆的叫声。季允拿着一个深紫色的饰品绒盒走向连湘芙,瞟了一眼她手中那本书的封面,太宰治的《斜阳》,原文版。他微笑,问道:「连小姐懂日文?」 「勉强不算文盲。」连湘芙用片镀银的羽毛状书籤夹入书页,合起书本,把手压在书皮上。她勾起嘴角,问道:「季秘书怎么有空过来?」 「这是帮主的一点心意。」季允将手上的绒盒递给连湘芙。 「哦?今早才听说唐帮主跟某个厨房女工在外头廝混了整夜呢。」听说堂堂大帮主居然背着睡死的女僕进门,即使在凌晨,整个唐家还是惊愕不已,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她这个照理说要是受此礼遇的准女主人完全不被放在眼里。 连湘芙笑着打开小盒子,里头黑色绒布上躺着的是一对银针镶石榴石的耳坠。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但迅速的隐去,但笑意比平时浓厚几分,「季秘书怎么会选这个礼物?」 那是成色良好,紫得澄澈无杂质的紫牙乌,他忙了整夜就为了找到一项礼物讨连家千金欢心,免得她对白觅觅有什么揣测,没想到帮主太高调,瞒也瞒不住。季允轻轻一叹,很快的重振精神,道:「石榴石没有鑽石黄金的俗气,最衬气质高雅的女性。」他顿了顿,「但如果早点知道连小姐喜欢阅读,我就不会选择饰品了。」 「不碍事,我很……」连湘芙收敛太过上扬的嘴唇,瞟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妇人,盖起饰品盒的盖子,问道:「唐帮主最近似乎挺忙的?」 「《斜阳》好看吗?我只读过《人间失格》。」 两人默默相望,半晌,连湘芙露出一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道:「我不喜欢与人谈论文学。」 「哦?」季允推了推鼻樑上的金丝眼镜,露出一抹饶有兴味的笑。 「小姐,正事别忘了。」一旁的妇人头垂得更低,道:「老爷叮嘱过的。」 「劳烦蒋姨费心了。」连湘芙望向季允,道:「唐家二爷找过父亲……麻烦季秘书转告唐帮主,如果希望创造双赢,该尽的本分可别忘了。」 「帮主从来不用别人提醒该做什么。」季允道,「我会找时间把《斜阳》读过一遍的。」说完,他轻轻一躬身,离开连湘芙所在的庭园。 待到看不见季允的背影,连湘芙身边的妇人道:「小姐是不是该去会会那位白小姐呢?」 连湘芙凝望着季允远去的方向,手里摩挲着那个饰品盒子,道:「那是自然。」 ※※※ 白觅觅最讨厌被剥夺睡眠时间,而唐濬很机车的夺走她两个可以好好休息的晚上。她果断决定翘班,反正职场霸凌的厨房已经变成过度温馨的大家庭,她一天没到不会怎么样。 白觅觅在床上一个大翻身,脚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却没有顺利落地,脚踝反而落入一个厚实温暖的掌心。她皱起眉,嘴里「嘖」了一声,用力挣开那隻手,把脸再度埋入枕头里。 唐濬满脸黑线,嘴角抽搐了几下。他没想过这女人居然能在他进来房里后还堂而皇之的睡了好几个鐘头,更可怕的是,看着这女人翻来覆去,偶尔流口水说梦话,他竟然也就这么任时间流逝。 唐濬没有叫醒她,只是默默坐在床沿,接住不时朝他身上踢来的脚。 真是放肆。 白觅觅用其差无比的睡姿在短短几分鐘之内把身子转了一百八十度,又直直的朝床边滚,唐濬及时出手接住她差点悬空的头,开口道:「女人,该醒了吧?」 而白觅觅置若罔闻,翻了一个身,像是找到新枕头一样舒适安祥的把头枕在唐濬的腿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那是唐濬从未见过的,防备心全无的笑。 唐濬还是保持静默,垂下双肩,手轻轻抚上白觅觅柔嫩的脸颊。在这个整个宅院里,大概只有这个没神经的女人可以让这种安心的睡顏显露在脸上,就像在外头流浪太久的小狗终于找到新家一般——他想驯养她——唐濬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了。 这是什么诡异的念头? 白觅觅放在床边小柜子上的手机突然一边震动一边响起来,白觅觅彷彿受到召唤一样突然弹起来,眼睛虽没有睁开,但却一个翻身,很精准的抓起手机按下接通键。 唐濬无语。这女人还是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电话那头是包敏怡爽朗的声音,「看在我忍到你起床时间才打来的分上,把你跟唐濬的事情交待清楚!」她听起来很是兴奋,「敲诈敲到床上去了?」 「什么床上去?」白觅觅死赖着不肯睁开的双眼心不甘情不愿的抬了抬,翻了一个白眼,正巧瞥到床边的唐濬,吓得往另一角退了几步,「你在这里做什么?」 「哦?是谁?」包敏怡完全就是幸灾乐祸的语调,「唐濬吗?」 「你打来做什么?」白觅觅一边后退,警戒的眼神直盯着不断朝她靠近的唐濬。 「消息都传出来了,梅合帮有人看到劲松帮的唐大帮主在深夜跑到秦学长的夜未央跟一个女人拉拉扯扯。我一通电话就能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了。」她轻轻的笑笑,金属饰品的叮噹碰撞声透过话筒传过来。「觅觅呀,你的身份现在很值钱喔。」 「你要什么?」白觅觅满脸不耐。 「杏仁瓦片、奶油酥饼、马卡龙,还有彩虹小马形状的蛋糕。」 「最后那一项是什么鬼?」白觅觅又翻了一个白眼,挡下唐濬朝她伸来的手。 「我小姪子下礼拜生日。」 「学长那边没事吧?」白觅觅一闪,又一次躲过唐濬的手。而唐濬面露不悦,按下她的肩膀,把她压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担心你自己吧,学长有人罩着。」包敏怡笑了几声,「话说,那个连湘芙——」 白觅觅没能听完包敏怡的话,手机便被唐濬抢走,强行掛断。唐濬道:「你跟秦燁什么关係?」 白觅觅盯着唐濬,撇了撇嘴唇,「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的人打了快十几通电话给你?」唐濬的嘴角微翘,「别想瞒我。」 白觅觅垂下眼睫,吶吶:「大学社团的学长。」 「还有呢?」 「还能有什么?」 「普通学长会那么关心你?」 「学长他关心所有雌性生物,我因为在道场上摔了他几十次被归类在母猩猩的范畴,你放心了吗?」白觅觅扁了扁嘴,她为什么连这种事都要告诉唐濬呀? 「还没。」唐濬才俯下头,白觅觅就全身僵直,不断的扭动身躯,想着要用龙虾式左扭右扭挣脱。当唐濬终于吻住白觅觅的嘴唇,她浑身发软,突然什么事都做不了。 不行,搞什么啊?不过一个自以为是的傢伙!白觅觅使劲推开唐濬,横眉竖目的盯着他,「尊重一点!我可还没答应要当你女人!」更何况他都有连家千金了。 「你以为我有徵求你的同意的打算吗?」唐濬挑了挑眉,「稍微有点身为我女人的自觉,长点戒心,房门不锁,还睡到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这点你这个擅闯别人房间的人最没资格说吧?」 「唐家所有房间都是我的。」 可恶,这句说得还真是无法反驳。 七、小心,甜点有毒(2) 「就说没什么了。」白觅觅用脸颊和肩膀夹住手机,继续方才跟包敏怡的谈话,手里扣着白色衬衫制服的钮扣。「我也很莫名其妙呀,明明有一个漂亮到不像人的连家千金在身边,天天嘘寒问暖送东西的,天晓得那傢伙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幸好季秘书突然打来找唐濬回去办公,否则她还真不晓得要怎么应付那傢伙。白觅很挫败的发现,她真的拿唐濬没办法,只要被压制住,她完全没办法挣脱。 该死的! 「平时桃花不开,一开起来不得了啊。」包敏怡笑了笑,「都是黑的。」 白觅觅满脸黑线。「你才黑,你全家都黑。」 「嗯,对啊,连我下礼拜过生日的小姪子都知道什么情报值钱了。」包敏怡道,「说真的,我们两个关係姑且算是不错,你都攀上唐家了,不提供一下他们家的建筑结构说得过去吗?」 白觅觅无语。 「所以你比较喜欢谁?」 「这个情报值钱吗?」白觅觅翻了一个白眼。 「我是看在认识多年的情份上问的。」包敏怡道,「不过谁知道呢,说不定学长或是唐濬会来跟我买呀。」她笑了笑,「这应该可以喊出很高的价钱。」 「不要把学长拖下水。」 「学长早就已经在水里载浮载沉了。」包敏怡的声调听起来一派轻松,「那时候我还以为你会答应,毕竟你那么兇,只有学长敢喜欢你。」 白觅觅叹了一口气,「他对谁都那么说。」话是这么说,不过就是因为那一次在学长的酒吧突然被告白,她再也没有主动联络过他。「这件事不准传到唐濬耳里去。」 「你太小看学长了。」 「是你太小看唐濬。」门外敲门声突然响起,白觅觅脸色一沉。唐濬不是一帮之主吗?怎么今天什么事都不用处理?这次要怎么打发他?「有人找我。」 「是唐大帮主吗?」包敏怡煞有其事的笑笑。 白觅觅打开门,抬了抬眼,眼神再也无法从访客精緻的脸上移开。「是……连小姐来了。」不等包敏怡回答,她立刻掛掉电话,「请问有事吗?」 「原本以为白小姐会在工作岗位上呢。」连湘芙露出一抹笑。 这是……正宫要来清理门户吗?她是无辜的啊!白觅觅收起生无可恋又无精打采的表情,在脸上重新堆起笑容,道:「呃……早上身体不太舒服,所以——」 「难怪唐帮主要亲自把你背回房里。」连湘芙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慄。 「嗄?」白觅觅的装出来的无害表情完全崩坏。她有想过昨天在车上睡死的她是怎么回到房里的,推测的结果是被几个壮汉拖回来的。结果是唐濬吗,只有唐濬吗? 这完全是陷害,她这样不就变成明目张胆登门挑战的第三者吗?她没有那个打算啊!她现在要怎么做?现在下跪还来得及吗? 「白小姐,你还好吗?」连湘芙笑弯了双眼,「你在冒冷汗喔。」 白觅觅呵呵笑了几声,「连小姐……连小姐怎么会来找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下人?」那是第一次见面时唐濬对她的介绍,她现在特别感谢唐濬的贴心。听说连小姐家也不简单,在隔壁市也是数一数二的黑帮。天,她的世界怎么瞬间都变黑了? 「你跟唐帮主——」 「清清白白一乾二净井水不犯河水!」白觅觅挺起胸膛,「连小姐你跟唐帮主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下人根本什么都算不上。」她真的好想回家。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连湘芙拍了拍白觅觅的肩膀,「不过,白小姐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放心了。」她凑近白觅觅的耳边,「价码你开。」 啥?白觅觅一愣,而后双眼弯了起来,瞬间眼中充满光亮,「我要做什么?」 ※※※ 「教我做甜点。」连湘芙笑容灿烂的回答,「唐帮主似乎很喜欢你做的甜点。」 她哪来的错觉啊?跟着连湘芙走到厨房,白觅觅无言到了极点。「唐帮主不喜欢——」 「你很了解他?」 「没有,我是觉得,唐帮主长那种阴沉样,怎么可能会喜欢吃甜食呢?他不是都写书法喝老人茶和收集一堆破古董吗?」白觅觅赶紧陪笑脸。 原本以为连小姐会要她离唐濬远远的,那她肯定会欢天喜地欢欣鼓舞的拿了足够的钱,拖着家里不中用的两个男人逃离k市,到外地展开新生活。没想到居然只是要她教她做甜点! 「白小姐对唐帮主没有非分之想吧?」 「怎么可能有,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有吗?」白觅觅苦笑。她恨不得唐濬把心力全放在连湘芙身上别来烦她。「我跟唐帮主完全不是同个世界的人。」 「所以,我也不用特别费心思让你离开了。」连湘芙微笑,「而且我很需要你。」 「嗄?」 「唐帮主最近可是烦心事不少呢。」连湘芙一面说话,一面穿上围裙,「我们开始吧。」 七、小心,甜点有毒(3) 「内有唐奕胡龙,外有秦家。」唐濬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端起桌边的查清轻啜了一口,稍稍抬眼,「你怎么想?」 和式榻榻米地板上的木製棋桌两侧坐着唐濬和季允,一旁几上金属香炉里燃着沉香,白色烟雾静静繚绕在唐濬收藏的字画上。 「唐奕行事瞻前不顾后,没什么好担心的。」季允笑了笑,放下白子,吃了唐濬三颗黑子。「稍微丢个饵就会自己咬上来,基本上不必多费心力。」 唐濬沉吟了会儿,勾勾唇角,道:「西边的土地他自己和其他老人买了不少吧?再等一段时间,如果听到政府因为抗议声浪太大决定先开发东边,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狗急跳墙,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帮主还是处处小心的好。」 「他如果什么都没做我才担心。」唐濬冷笑一声,「连湘芙不是常常端茶点来吗?先把消息放给他安插在我底下的人。」他放下一子,一连拿下季允十几颗白子。 「把连小姐拖下水,老夫人那里不好交代。」季允又落一子。 「母亲会体谅的。」唐濬道,「如果能顺势把她赶出去正好。」 「我担心唐奕的人会把目标放在白小姐身上。」季允抬起头,语重心长道:「太高调了。」 唐濬沉默不语,半晌勾起一笑,道:「我倒想看她会有什么反应。」肯定会气得牙痒痒的,像隻被惹毛的小狗,他能想像那女人衝来找他理论的样子。 「你不怕她会有危险?」 「在我眼皮子下,唐奕能造成什么危险?」唐濬不急不徐的回答,又啜了一口茶。「胡龙那里你看着,政府那边安抚好之前都不能得罪。」 「是。」 「话说回来,季允,那女人的房间太远了。」 季允一愣。 「床躺起来也不舒服。」 季允噗哧一笑。 「季允。」唐濬抬起头,满脸不悦。 「是。」季允忍住笑,「但白小姐恐怕会抗议。」 唐濬没有答话。良久,他开口:「秦家那个被赶出家门的小儿子跟她关係不错,能除掉吗?」 季允盯着唐濬,无奈一笑,「白小姐绝对不是因为秦燁的缘故才打死不接受你的。」 唐濬望着季允,满脸阴騖。「我是为了除掉所有秦家可能造成威胁的人,秦安身体不如以前,秦朗有勇无谋,总有一天会出事,这时候秦燁就是个威胁。」 季允点点头,姑且信了唐濬的藉口。「我让人去探探。」 唐濬放下一颗黑棋,「连湘芙那边怎么样?」 「不简单。」季允道,「她可能会去找白小姐。」 唐濬板起脸,「你负责看住她,别让她去找那女人。」 「是。」季允下了一颗白棋。 唐濬落下最后一颗黑子,露出一抹笑,「我不是叫你别让着我。」 七、小心,甜点有毒(4) 她觉得季秘书的工作量肯定异常庞大,否则一个收入可以负担她薪水的人怎么可能会选择跟老闆住在同一栋房子?白觅觅一边想着,一边捧着要送的谢礼走在唐家长长的走廊上。 夜里开啟房门,看到笑得諂媚的白觅觅,拿着书的季允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勾起一笑,「你选在这个时候来,可是会造成我的困扰。」 「最近你们不是都很忙吗?如果不是挑三更半夜,你绝对还跟唐濬待在一起。」她又不是想不开,怎么可能让唐濬看到她送季允饼乾而没有送他。白觅觅把一袋饼乾递给她实质上的老闆,道:「这个月的薪水我一分不少的收到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夜深了,白小姐早点休息吧。」 「好。」白觅觅笑着点头,但脚步纹风不动。「那个……季秘书喜欢看书呀?是太宰治的《斜阳》……好像跟连小姐看的书是同一本吔。」 季允只是笑笑,「白小姐有兴趣吗?」 「没有,我看到一堆字就头痛,我还是喜欢看漫画。」白觅觅顿了顿,「真不晓得那位连小姐是怎么同一本书重复看那么多次的。」 「听说,从一个人喜欢的作品中,可以看出这个人内心的想法。」季允道。 「呃……不好意思我比较没水准一点。」白觅觅心虚的别过眼。 「我没有这个意思。」季允一笑,「白小姐不是喜欢看少女漫画吗?想必对爱情有一定的憧憬。帮主条件那么好,对你也是一片真心——」 「少女漫画只是满足一下我太过贫瘠的现实生活而已,只是做个白日梦,没有别的。」白觅觅打断他。说道唐濬就烦,幸好这些日子他们似乎忙着什么大事,他没有时间三不五时跑来烦她。「那季秘书通常都读什么书呀?」 「帝王厚黑学。」 白觅觅满脸黑线,「其实你想当帮主吧?」 「白小姐,你这么说我会很困扰,我跟帮主是受同样教育长大的。」 「那么可怜?」白觅觅点点头。「跟那么讨厌的人一起长大还要帮他工作心里一定很不爽,难怪你也要住在那么偏僻的角落。」 季允哑然失笑。「白小姐,你如果再不回去休息,我可能会被帮主误会。」 「你都帮我那么多了,不能帮我被误会一下吗?」 「这是你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吗?」季允摇头,「恕难从命。」 「不是不是。」白觅觅连忙摇手。她当然知道季秘书不会脑筋不正常跟他老闆作对,「你跟连小姐感觉满熟的,能不能……请她别再找我做甜点了?」否则总有一天她肯定会跟她翻桌。 刚开始说是要教她做甜点,时间一长那位千金大小姐怕手会变粗就放弃学习,但还是没有停止奴役她,老是叫她做点心,送去了直接在她面前倒掉,说怕胖不吃——超想衝上去给她两巴掌——那个讨厌鬼只有在蝶姐面前才会勉为其难的捻个几块,那叫她做是想做什么呀? 「我没有跟连小姐很熟。」 「不不不,你每次跟她聊天都能聊很久,她完全没有间工夫再烦我。只要你一出现,她都会自动跟我切割。」白觅觅满脸怨懟,「身为唐濬最信赖的部下,为了他的幸福,拜託你努力一点撮合连大千金跟他好吗?」她强烈觉得连湘芙是因为被唐濬冷落才会找她出气。 拜託,她何其无辜呀!她也是受害者啊! 季允盯着白觅觅,良久,噗哧一笑。「我明白了。」 白觅觅觉得他完全不明白这种想砍人却不能砍的愤怒。她做的甜点可是世界上数一数二好吃的东西呀,怎么可以让不懂欣赏的人白白糟蹋呢? 打去跟包敏怡抱怨,要她找点连湘芙的资料,想找出报仇的方法,却只是得到她支吾其词的回答,说什么电话不方便说,是大机密,这女人不简单,惹到她算她倒楣。 什么鬼? 「我如果帮你打发连小姐,你能帮我打发帮主吗?」季允神祕兮兮的一笑。 「欸?」白觅觅一愣。 「我帮你安排了新的住所,比现在你住的这一间高级很多。」 感觉其中必有诈!「可是……?」 「可是离帮主的办公区域非常近。」 「我拒绝。」 「让连小姐别接近你是帮主的意思。」季允微笑。 白觅觅满脸纠结,扭着手指,脑袋也不断翻腾着。到底是哪个烦人精的机车度稍微可以被她接受呢?糟蹋食物的混帐,还是嚣张又一脸正经的毛手毛脚的傢伙? 沉吟半晌,白觅觅做出沉痛的选择。「好,我搬。」 七、小心,甜点有毒(5) 白觅觅端着一盘精緻的巧克力蛋糕,希望季秘书赶快过来解救她的心血。是不是搬了新房间唐濬找她的次数又更频繁的缘故,连湘芙只要间着没事就会叫她做之前没做过的甜点。 做出来有什么用?季祕书没有拦截还不是全部送给垃圾桶吃!她陪着笑脸,把装着小蛋糕的白色小托盘放到连湘芙的面前。「这是今天做的熔岩巧克力蛋糕。」 「对我而言可能太甜——」 「甜度上我有做调整。」白觅觅赶紧替自己的宝贝作品辩驳,「热量绝对没有市面上营养标示表上的那么可怕。」她打算一听到「扔掉」这个词就立刻抢过来自己吃掉。 「白小姐最近跟唐帮主走得挺近的。」连湘芙端起一杯洋甘菊茶,轻啜一口,「好自为之。」 这又不是她能控制的!唐濬要扑过来她也没办法啊!他是她摔不了也不能摔的人。她怎么不自己多多努力,争气一点呀?白觅觅满脸怨懟的盯着连湘芙。 话说回来,连湘芙最近跑去找唐濬的次数减少很多。几乎都是季祕书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奉唐濬之命送一些小礼物来嘘寒问暖…… 才想到这里,白觅觅便看见季允像救世主一般从不远处走来。 稍微点头致意,季允嘴角含笑,看了桌上令人垂涎却无人闻问的熔岩巧克力蛋糕一眼,便把目光放在白觅觅身上,道:「如果连小姐不喜欢,你就端回厨房吧。」 庭园里翠绿小草随清风摆动,阳光穿透白色的遮阳伞,替原本就美丽非凡的连湘芙脸上打上一层柔和的光线,让她机器般有礼的笑容添了一些温暖。「季秘书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呢?」 「你喜欢过什么呀?」白觅觅咕噥着。 季允一笑,「比起巧克力,我认为连小姐应该更喜欢香橙口味的。」他顿了一会儿,「跟——」 「季祕书,借一步说话。」连湘芙打断他,显然不想让白觅觅听见。她站起身子,跟季允一起走出遮阳伞势力范围,因为炫目的阳光稍微瞇起眼。 「跟夕阳的顏色一样。」季允轻声道。 「不过顏色相近,季祕书怎么肯定我喜欢香橙的味道呢?」连湘芙的笑意浓了一些。 「白小姐之前做的香橙饼乾,你多看了几眼。」季允回答。 连湘芙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垂下头,往前走了几步。 她还要枯站在这里吗?白觅觅望着那两个人的背影,纳闷的偏头。不管,她才不要浪费时间待在这里。白觅觅端起那盘巧克力蛋糕,拿起小汤匙,踩着轻快的脚步离开。 走入走廊,她用那把银色的汤匙划开蛋糕表面,里头满满的巧克力立刻流出来。白觅觅吞了吞口水,舀起一匙,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的巧克力在嘴里化开。她幸福的瞇起眼。 「女人,你在做什么?」突然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传来,唐濬从走廊尽头的转角处走向她,虽然墨镜遮挡他的眼神,但从嘴角上扬的幅度可以看出他饶有兴味。 白觅觅警戒的退后几步,这里还是公眾场盒,连湘芙的住所又在这附近,这傢伙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又会害她被针对的事。「你来找连小姐吗?」 「我找你。」唐濬走近她,看着还在舔嘴唇的白觅觅,沉下脸,「先把吃的放下。」 「也要有地方可以放,等等我就吃完了,吃完再说。」白觅觅又挖了一匙蛋糕送入嘴里。「季祕书和连小姐看起来感情不错,你不会担心吗?」 「我担心什么?」 她该不该提醒唐濬,连湘芙才是蝶姐钦点的正宫这个事实?等等!白觅觅嘴角抽搐了几下,为什么她会自动把自己的地位归在第三者的位置? 白觅觅吞下口中正在咀嚼的蛋糕,问道:「找我做什么?怎么不找连小姐?」 唐濬面色不悦,「你刻意找碴吗?」 每次都这样,只要提到连湘芙他就不开心。维持这种诡异的关係她在蝶姐面前也很尷尬啊,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他跟连湘芙最近的发展,她也很无助呀!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头。白觅觅认了,如果把她薪水的位数恢復,她能认得更心甘情愿。「那你找我做什么?突然想吃甜点?」 唐濬望着埋头吃蛋糕的白觅觅,完全说不出口。做不到,把「因为想你就来了」这句话说出来他做不到。从来只有别人想他,他怎么会主动在心里念着谁? 瞥了不断瞅着她,神色怪异的唐濬一眼,白觅觅再度把汤匙填满,举到他面前,「要吃吗?」 唐濬别开脸。 「嘖嘖嘖,那么好吃的东西,有钱人家就是不懂得珍惜。」白觅觅吃下那口,撇了撇嘴。想到连湘芙和不识货的唐濬,心底就一肚子气。 唐濬抢过白觅觅手上的餐具和剩下三分之一的蛋糕,用匙缘切下一小块,放入嘴里。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看着这违和的场景,白觅觅愣住了。她以为让唐濬吃饼乾或苹果派已经是极限。这是蛋糕欸,一个只喝老人茶,口味也是老人的傢伙在吃她的巧克力熔岩蛋糕欸! 「你做的甜点有毒。」唐濬云淡风轻的说道,「以后只准做我的。」 「欸?」白觅觅瞪大眼,「不是啊,我——」 唐濬把吃完的盘子随意扔到一旁的地上,把白觅觅揽入怀中,轻轻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巧克力与奶油香味交融的一个吻,甜蜜得化不开。 白觅觅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吻而满脸涨红。「你也不看看场合!」 「所有地方都是我的。」唐濬又俯下头,再度吻住她,这次更长更久。 有理说不清!白觅觅放弃抵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放弃抵抗了,也许是因为打从心里知道抵抗无效,也许是因为接吻的感觉还不错,不知道,不重要了。 八、女混混正式上位(1) 「要出大事了,白觅觅。」包敏怡一打来就这么说,「你有办法暂时离开唐家吗?」 「怎么了?」白觅觅在柔软的床上翻了身,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这种房间太高级,床垫太软她睡不惯,她担心地位卑贱的她总有一天会被这盏灯砸死。 新房间她初看很喜欢,住了却不习惯。这里装潢甚至比她房间还要好,落地窗打开还能有延伸出去的阳台,她哪有这种福气享受?妈妈说过:太过幸运是要拿别样东西来还的——虽然她不认同妈妈遇到爸爸是福气这件事——所以她拿自由还有被连湘芙针对的压力来换。 「就说出大事了嘛,电话不方便细说。」包敏怡道,「总之,我们家的生意要开始好起来了,唐濬之后应该会有很多事可忙,趁他不注意你溜出来,我想跟你见一面。」 呃……最近唐濬再忙还是会抽空来骚扰她啊!这种话她死都不想跟包敏怡说。白觅觅坐起身,撇了撇嘴,「之前不是还兴致勃勃的叫我提供情报,完全不管我的死活。」 「你那时是绝对不会死的,但我不知道情况会恶化到这种地步。」包敏怡欲言又止,「电话里很难说清楚,反正这几天我都待在家里,直接过来就好,别跟我约时间。」 白觅觅皱起眉。包敏怡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事态一定很严重。她滚了一圈离开床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打开落地窗,走出室内,呼吸夜晚的新鲜空气。「我有危险吗?」 「你应该知道唐奕别有居心吧?最好他把脑筋动到连湘芙身上而不是你。里面乱就算了,外面还……」包敏怡深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唐濬的关係,你现在超级危险。」 「唐奕是谁?」 「唐濬的叔叔啊!你怎么连这种事都不知道?他没告诉你吗?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包敏怡的声音大了起来,「你这样不行欸,如果被绑去切断手指当人质怎么办?」 白觅觅嘴角抽搐几下。 「这已经不是你能应付的范围了,人家有枪,你再怎么会摔人都没用。」包敏怡顿了顿,「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我尽量把风向带到连湘芙那边去。」 「欸?」白觅觅还没回过神,包敏怡便切断电话。 这么下去是不行的吧?白觅觅侧身倚在阳台的白色围栏上,手中握着水杯,斜着眼看向被几盏温暖灯光照亮的庭园。徐徐晚风吹起她没有盘进髻里的发丝,她轻轻叹了口气。 等等,从头到尾她就是局外人,要不是因为唐濬,她才不会被牵扯进帮派里勾心斗角的事情!白觅觅握紧杯子,忿忿不平的灌下杯中的白开水。至少要让她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虫鸣衬得夜寂,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白觅觅眼神如一潭死水,这种时候,只有那个人会来。她走进室内,放下水杯,把窗关上,顺便把米白色的窗帘也拉起来。 没等主人开门,唐濬就自顾自的开门走进房里。正要走近她,白觅觅立刻伸直两隻手,拉开安全距离。「别过来,站那里就好。」 他没戴墨镜,黑眼圈有些严重,看起来像是几天没睡,但目光依旧灼灼慑人。「不准命令我。」唐濬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把她拥入怀里。而后静默无语,任由暮夏虫声唧唧淹没整个空间。 白觅觅才挣扎一下就放弃,绕在耳边的不知是虫声还是自己耳鸣。她抽出自己的手,撇过头,道:「我知道连家千金的手又细又嫩,她一定很乐意被你打扰,虽然她跟季祕书……」 不对,她最近跟季祕书感觉交情有点好过头,尤其她身边的老女人不在时,两个人的距离就会莫名其妙近了很多。白觅觅望向唐濬,这不就代表……唐濬被戴绿帽? 「收起你怜悯的眼神。」唐濬板起脸,道:「连湘芙跟我没有关係,再一段时间就能顺理成章把她赶走。」他再度握起白觅觅的手。 这种对话展开感觉她就像吵着要名分的第三者啊!不对,先把跟唐濬连湘芙的私人恩怨放到一边,她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很危险呀!「喂——」 唐濬飞快的吻了白觅觅半啟的嘴唇一下,「我得走了。」他放开她,转身便要离开。 「别走。」她抓住他的手,「我还有事想问。」 唐濬挑起眉,静静的注视她。白觅觅也回望着他,心底还是很不满自己莫名其妙被拖下水。她双手环抱,正要开口,唐濬眼神突然柔和几分,道:「我知道你委屈了。」 白觅觅满脸黑线。现在是什么情况?委屈,她是很委屈没错啦,但这个委屈跟唐濬认为的委屈是同一款委屈吗?为什么被唐濬说完她觉得自己更委屈了? 唐濬伸出手,像安抚宠物一般轻抚白觅觅的头,而后走出她的房间。他发现自己变得失常,别人的委屈照理说不在他会在意的范围,可是这个女人不一样。 他居然在意她的心情?这个女人对他的影响力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的呢?唐濬揉了揉皱起的眉头。虽然很想快点清理门户,把连湘芙赶出去,但眼前的局势不允许,这事还得再缓缓。 母亲那边肯定会要他联合连家势力,趁这个机会把秦家斩草除根。但这事肯定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走廊上,唐濬的表情又变得阴沉几分。 戴上墨镜,他推开会客室的门,季允和几个帮中大老都等着他。见唐濬来了,季允立刻说道:「刚刚医院那里传来消息,秦朗抢救无效。」 唐濬皱起眉头,「我们这边怎么样?」 「两三个重伤,没人死亡。」季允回答。 唐濬的眉头越锁越深。这太不寻常了。 八、女混混正式上位(2) 「帮主,你还是休息一晚,之后还有得忙呢。」沉默许久,季允对看着棋盘陷入沉思的唐濬说道:「秦安为儿子寻仇的事情是跑不掉了。」他下了一颗白子。 梅合帮帮主的准接班人在跟劲松帮的衝突中中弹身亡,这对两帮而言都十分震撼。在自家会客室开完紧急会议,送走帮中德高望重的大老,唐濬和季允移驾至办公室继续商议对策。唐濬从沉思中回过神,「怎么可能没人死亡。」 季允抿起唇,半晌方道:「他们内部可能也有问题。」 唐濬下了一颗黑子,「秦安小儿子那边派人去找了吗?」 「失踪了,我们的人到那间酒吧时遇到梅合帮的,差点打起来。」季允脸色紧绷,「现在局势还不明朗,不能急着扩张。」 秦安身体不好,但处理起事情丝毫不含糊随便。至于秦燁,虽然情报上显示他被父亲视为不中用的不肖子,但谁也不晓得他的办事能力,说不定把他赶出家门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我不是唐奕。」唐濬勾了勾嘴角,「连湘芙那边探出消息了吗?」 「探不出个所以然。」季允回答。「但是,唐奕拜访得挺频繁,连湘芙也没有要隐藏的意思。」 「哦?」唐濬挑起眉。「政府那边的决策下来了吗?」 「已经谈成了,消息大概明天就会传出来。」季允说完,下了一颗白子。 「你赢了。」 季允一愣,「我没注意到……」 唐濬站起身子,一笑,「明天有得忙呢。」 怎么觉得他们帮主和蔼多了?小时候输了都会闹脾气的。季允望着唐濬,道:「老夫人找我问过关于白小姐的事,为了壮大唐家的力量——」 「听那女人说你跟连湘芙走得挺近的。」唐濬瞅着季允,「要不联姻的事让你担,反正是你是我都差不多,虽然我觉得连至祥不只想攀关係。」 「你可从来没想担过。」季允无奈一笑,「这个时间,白小姐大概睡了吧?」 「睡了也好。」唐濬的嘴角爬上一丝微乎其微的笑意。睡了便不会有意无意的拉开距离,表情也没有醒着时那么戒备。话说回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用那种不把人放在眼里的眼神看他了。 这代表,在那女人心中,他已经算一回事了吧?不……唐濬板起脸,他不该在意这种事。被人放在心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有什么值得欣喜的? 他太在乎那女人了,这对一帮之主而言很不妙。 ※※※ 她还没睡,这种情况下要怎么睡着啊?她可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呀!是说,之前跟唐濬关係还没有那么紧密时她也是时时刻刻觉得自己会被灭口啦。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白觅觅用棉被蒙住自己的头,好像是从去找学长那天开始,一切就开始不正常了。为什么只是一次没锁门,之后会变成习惯呀? 她必须把一切导正。白觅觅坐起身子,匆匆跑到门前把房门上锁。她得拿出一点骨气,不能放弃挣扎,就这么被唐濬吃得死死的。 决定了,她要翘班去找包敏怡。最好能叫包敏怡让她借住个几天,离唐濬太近真的不妙,生命有危险就算了,连她的明哲保身的处事哲学都要被挑战。 只要对钱心动就好,钱才是一切。 白觅觅就这么倚着门坐了整夜,思索着打着瞌睡再从瞌睡中醒来。 唐濬整夜没来。 八、女混混正式上位(3) 也许是那天醒来太过腰酸背疼的缘故,白觅觅连着好些天都心情不好。她不在意,不是只有那个人有不开心和摆脸色的权力,只是现在要做甜点,虽然是为连湘芙而做,但她还是得保持愉悦的心情,才不会糟蹋高档的麵粉砂糖等等食材。 话是这么说啦,但是………可恶!白觅觅忍住不把盛着饼乾的盘子摔到连湘芙脸上。她到底被当作什么呀?想来就来不想来连个声都不吭一声,当她真的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虽然季祕书提供高额薪水,对唐濬也是虚应一下故事就好,但是……可恶!她也是有尊严的! 她想回家,或是找包敏怡,甚至找学长都好,只要可以不要再看到唐家这些人就好。白觅觅盯着连湘芙,毫不掩饰眼神中的不屑与不满。 大厅里,眾人因为跌在玻璃桌上的盘子发出的声响而绷紧神经,白觅觅还穿着围裙,双手环抱的站在连湘芙面前,而坐在枣红色绒布沙发阅读的连湘芙则是慢慢抬起头。 她瞅着白觅觅。没去看桌上那盘香气四溢的薰衣草饼乾。一个乾乾净净的女孩,牵扯到躺浑水,还真是可惜了。她微微一笑。「白小姐今天心情不好吗?」 「要吃快吃不吃拉倒,别浪费我时间」这句太兇,说出来可能没命。「关你屁事」这句太没礼貌所以得驳回。白觅觅低下头,掩盖自己的白眼,没有答话。 「送去给唐帮主吧。」连湘芙道,「这薰衣草不是今天早上才刚送来的吗?我这个外人怎么好意思先嚐呢?再说,唐帮主吩咐过,今后你只负责做他的甜点。」 那还找她做这个做什么?纯粹想找碴吧?白觅觅握紧拳,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连湘芙背后有个惹不起的连家,她肯定扑上去狠狠把她压在地上打。 白觅觅恶狠狠的盯着连湘芙,随后端起那盘饼乾,转身便要走出大厅。却被连湘芙叫住,「白小姐,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语是什么吗?」 白觅觅背对她翻了一个白眼,把「关我什么事」吞下肚,摇头。 连湘芙一笑,轻声道:「等待爱情。」 去死吧!白觅觅在心里想着,移动的脚步越来越快。如果她送这盘饼乾去给唐濬,不就更像一隻摇尾乞怜的狗吗?这绝对是刻意的! 回程经过厨房,她把那盘饼乾交给小彤。「送去给唐帮主,说是连小姐做的。」 「欸?」小彤不明所以的偏了偏头。 「你不是很喜欢看他吗?给你个机会。」白觅觅解开围裙绑带,摔在桌上。 「那……那你呢?」小彤叫住正要离开的她。 白觅觅回头,捻了一块饼乾送入口中,道:「我要辞职。」 而后她大步大步的朝自己房里走去。等等先换回自己的衣服,然后收拾行李,回家也好,投奔包敏怡也好,她不想再待在这里。 ※※※ 盯着连湘芙差人送来的饼乾半晌,唐濬摆摆手,「拿去扔了。」 季允端起那盘饼乾,轻轻凑近鼻尖嗅了嗅,「是薰衣草口味的。」他迟疑一下,「我今天早上收到通知,这次买的薰衣草来歷有点古怪。」 唐濬挑起眉,勾起嘴角,「把这盘送去给进货的负责人吃。」他顿了顿,「没逼他讲出唐奕和连湘芙的名字前不准他吐出来。」 「我明白了。」季允点点头,退出办公室。 唐濬站起身子,拿出一块银色雕花怀錶查看时间,下午四点鐘。那个女人,不晓得现在在做什么……这几天没去找她心底怪难受的,但是他不允许自己太过在乎一个人。 特别是无足轻重一个女人。 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个女人蹙眉、翻白眼或是睡得安祥的模样,唐濬认为自己已经没有几天前那么在乎她了,至少目前貌似还控制得住。 去找她吧。 八、女混混正式上位(4) 「连小姐,帮主有事问你。」一群身着黑衣正装的大汉走进大厅,围住红色沙发上专心阅读的连湘芙。「连小姐能否跟我们走一趟?」 连湘芙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鐘,差不多是毒发时刻。没成功啊,真是可惜了,唐奕比唐濬来得好控制许多,父亲恐怕也会觉得扼腕。还以为是白觅觅送去的唐濬就会吃呢……看来是她太高估那个女人的影响力。连湘芙勾了勾嘴角,闔上书本,优雅的站起身。「当然。」 ※※※ 唐濬打开白觅觅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倒在地上,手中拿着衣服,努力想要爬起来的白觅觅。他立刻衝过去,搀起她。他感觉到她的手十分冰冷,身体不断颤抖。「你怎么了?」 「别碰我!」白觅觅挥开唐濬的手,自己再度跌坐在地。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收行李收到一半肚子突然剧痛起来,像有万根针在刺,头很晕,甚至觉得心跳时有时无的,现在看到唐濬更是满肚子火烧上来,差点吐出来,但她硬是忍住。 这种样子,不会是中毒了?唐濬沉下脸,迅速拿出手机联络救护车。「笨女人。」而后蹲下身子,抱住白觅觅,「现在别乱动,免得毒性发作更快。」 白觅觅连挣扎的力气都失去了,整张脸比白纸还要苍白,她的双手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冰冷过。唐濬说到毒,她怎么会中毒?包敏怡说的没错,她真的很危险。 她觉得自己会死。 她死掉没关係,没用的爸爸和不成材的哥哥怎么办?如果没有她看着他们,他们会沦落到什么地步?知道她死了,他们会有什么反应?长期饭票跳票?还是也会不捨难过?白觅觅握紧拳,原本要开口说话,焦急之下又反胃,她摀住嘴,没让自己吐出来。 「别说话,有话之后再说。」唐濬轻轻拭去白觅觅额角冒出的冷汗,浑身紧绷。他从来没有这种经验,感受一个生命在他怀中逐渐流逝,「你不能有事,我不准。」救护车怎么还没来? 白觅觅用残存的力气白了他一眼,抬起手,却又垂到身旁,呼吸逐渐微弱。她的嘴唇开开合合,话语模糊不清。唐濬把脸凑近她的嘴唇,想要听仔细她说什么。 「混……帐……」白觅觅用力挤出这两个字,「我如果死了……尸体要还我爸……」然后闭上双眼,她好像看到妈妈了,她在对她微笑。 白觅觅失去意识,连翻他白眼的力气都没有。唐濬握紧她的肩膀,顾不得会引来帮眾的注目,还是一把抱起白觅觅,走出房门。 是他没有看好她,他以为在他眼皮子底下不会有事的。唐濬咬紧下唇,她一定得平安无事。否则……不……没有否则,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眼睁睁看着自己喜爱的女人——喜爱吗?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现在分心思考这个太多馀——生命陷入危险,而他却无能为力,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唐濬俯下头,在白觅觅耳边轻声道,「这是命令,不能违抗的。」 路上佣人看见都自动让出通道,而后开始窃窃私语。而唐濬只是自顾自的前行,走到大门口,救护车刚到,医护人员正七手八脚的把担架搬下车。 他把白觅觅交给他们,正要跟上去,匆匆赶来的季允拉住他,不断使眼色,压低了声音道:「帮主,冷静,帮务为上。你跟去也无济于事的。」 唐濬恶狠狠的看着正要关上救护车后门的医护人员,咬牙切齿说道:「这女人的命是我的,你们没有救不回来这个选项。」 ※※※ 什么尸体要还她爸,那女人命是他的,连尸体都是他的。他没要她死,她就得活得好绷乱跳。唐濬的表情阴騖。看着一副事不关己的连湘芙。 季允走进会客室,凑近唐濬的耳边,轻声道:「那人坚持从唐奕老婆娘家送来的薰衣草没毒,生吞了好几株。」他顿了顿,「全推到连湘芙头上了。」 连湘芙居客座,望着唐濬,轻轻的笑了。「唐帮主看起来很担心。」 唐濬没有答话,灼人的目光透过墨镜几乎要在连湘芙身上烧出洞。那女人现在正在急救中,要不是季允拉着,他肯定会跟上去。这不像他了,这是一个弱点,容易成为致命伤。 不能让那个女人成为他的软肋,所以他忍住,回来处理甜点有毒的事。但他已经决定,如果那群庸医没把那女人救回来,他肯定会拆了那家医院。 唐奕匆匆推开门进来,看到平安无事的唐濬时愣了一下。「我听说帮主中毒了,以为是季允把大家集合起来的。」那刚刚救护车是来载走谁的呢? 唐濬脑里都是白觅觅一边吐血,还是高傲着摆出不屑眼神的样子。他不想开口,只是瞄了一眼季允。而季允点头,往前站一步,道:「连小姐,你送来给帮主的甜点有毒。」 连湘芙的眉毛微微一挑,原来是以她的名义送过来的。她微笑,「这我可不知情,所有甜点都是白小姐做的。」她顿了顿,「她今儿看来心情不好,说不定她想毒的是我。」 唐濬握紧椅子扶手,咬牙切齿道:「胡说!」他不能肯定那女人没有杀人的心思,但他肯定她绝对不会在自己自豪的甜点里头下毒。「要下毒还会自己吃吗?」 「连小姐,你该不会因为忌妒,叫人在甜点里头做了手脚吧?」唐奕大惊小怪的大喊,「唉呀,帮主那么常见你,又常吃你做的点心,跟那个女僕不过逢场作戏罢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不是一般女僕!唐濬额角的青筋跳动。季允看见了,轻轻摇头,道:「连小姐,其他下人说,是你让白小姐把点心送给帮主吃的,既然让白小姐做了点心,为何自己不吃——」 「因为忌妒,我就是想刁难她。」连湘芙勾了勾嘴角,说这些话于她不痛不痒,「季祕书常来应该知道,我从来不碰白小姐做的糕点,除非老夫人在场。」打从知道唐濬刻意放出消息给唐奕她会送点心给他吃时,她就在为自己准备后路了。果然唐奕找上她,也果然事发之后想要过河拆桥。「唐叔叔,我听说最近政府土地开发的顺序调动了,会不会是你害怕被惩戒,才会让厨房里的人在食材上动手脚?那薰衣草,不是从你那里送来的吗?」 唐奕冷笑了几声,「连小姐可别诬陷好人,如果怀疑我的清白,就把薰衣草拿来,我当场吃给你看,如果我中毒,那就算我想谋害帮主的报应。」 季允望了他俩一眼,连湘芙气定神间,倒是唐奕看来十分惴惴不安。他重振精神道:「我让人去调查厨房了,嫌疑者绝对会严刑逼供,帮主,我想先让二爷和连小姐回去休息吧。」 唐濬摆摆手,满脸不悦。唐奕焦急的快步走出会客室,连湘芙对他的背影笑了笑,还是坐在原位,动也不动的看着唐濬。 「滚。」唐濬握紧拳,挤出这个字。 「明人不说暗话,甜点有毒的事我知情。」连湘芙站起身子,「唐帮主,你帮我,我就帮你。」 唐濬看向那个如机器般毫无生机的女人,「说。」 「连家向来痛恨过河拆桥的人,唐奕那天来找我所说的话,我录下来了。」 唐濬扯了扯嘴角,「你可是面不改色的要那女人把有毒的甜点送来,你认为我信你?」 「唐帮主明白的,这个世界本就如此,谁能给的利益多我帮谁。再者,是唐帮主想一石二鸟在先。」连湘芙走到门边,回眸,「我要的不多,只要自己的生命安全。」 待到连湘芙走远,季允看着唐濬,正要出声,唐濬便开口,咬牙切齿道:「不用让唐奕选了,直接除掉,越早越好,越残忍越好。」 季允垂下头,「是。」 八、女混混正式上位(5) 当一个戴着大大圆框眼镜的黑色长捲发女子走进病房时,白天和白寻都愣住了。他们不记得白觅觅有这样一个朋友。穿衬衫长裙,那么有气质,不像她会认识的人。 包敏怡盯着他们,想起自己从来没有在白觅觅家人前露过面,那傢伙为了保护她身为情报贩子的身份,连家人都不说。「我是觅觅的高……同事。」 消毒水味,白得刺眼的灯光,不知为何硬要用蓝绿色系的油漆把墙弄得阴森,这里不是私立的医院吗?装潢不是要好一些吗?都做访客审查了,怎么让人住的环境那么糟。 难怪她不愿醒来。 不知道白觅觅的爸爸和哥哥会不会把她的到访告诉唐濬,这时候还是保持低调为上。她抓了抓戴着闷热假发的头皮,走向躺在病床上,「真正」死气沉沉的白觅觅,叹了一口气。 虽然说能从鬼门关拉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但昏迷这些天之后,谁知道白觅觅会不会真的就这么长眠到死?真是倒楣,没事招什么黑得彻底的桃花。 「原来同事里还是有好人啊。」白天笑了笑,望着沉睡中的女儿,叹气。 「只有老闆不是好人。」包敏怡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看着白天,「如果她就这样变植物人——」 「不会的,我们妹妹很强壮的。」白寻打断包敏怡,「她很坚强,不会因为中毒就醒不来,因为……她还没赚到大把大把的钱养老享福啊。」 包敏怡勾起一笑,「你说的没错,她会醒来的。」她看着苍白的白觅觅,问道:「唐帮主有来看过她吗?」据她的线人说明,下毒的主谋唐奕因为土地的事情被帮中其他大老动用私刑除掉了,死状极其残忍。表面上,唐濬似乎完全没有沾到一滴血。 「没有,唉呦,我们妹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白天道,「不过季祕书有来,还有……」他没有说下去。胡蝶也有来,但这次的表情没有之前相遇那么凶神恶煞,反倒像是愧疚。 「你们知道觅觅是怎么中毒的吗?」包敏怡问完,看到白天与白寻面面相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听好了,白觅觅是被陷害的。」她把从线人那里听来的事情全数转告他们,被捲入帮派内部斗争而中毒的经过连同白觅觅被看上之后的悲惨生活,她全部都说了。 白天和白寻听得一愣一愣的,说不出话来。 「她如果醒来,叫她快点离开那个鬼地方。」包敏怡叹了一口气,走出病房。 ※※※ 季允很少看见唐濬出神的样子,没有在计画着斗倒谁,只是想着远方那个人。他慢慢走近他,轻声道:「白小姐今天还是没有醒来。」 唐濬回过神,点头,拳头握得死紧。为了不被人发现那女人对他的重要性,他不能去探望她,他得表现正常,就像一个冷酷无情的黑帮帮主一样。 「季允,那女人如果死了——」 「不会的,这不是氰化物或是水银,白小姐会醒过来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唐濬松开紧握的拳头,「幸好那个笨蛋对毒物不够了解。」 如果够了解,真的下那种能立即使人致命的毒,唐奕大概会被灭门吧?季允没有把心底话说出来,只是微微一笑,道:「医院的访客时间快结束了,唐奕遗孤的事让我处理吧。」 唐濬站起身,投以感激的眼神。 ※※※ 很久很久没跟妈妈聊天了呢……好像从十岁,病床上妈妈握紧她的手突然松开那刻起,连梦里也未曾见过。他们繚很多,聊生意老是失败的爸爸,聊同情心氾滥的哥哥,还有一位妈妈许久没联络的阿姨,还有那个讨人厌的唐濬——是妈妈主动问起的,她才没有兴致说那傢伙的事。白觅觅望着眼前神韵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母亲,微微一笑。 是啊,她死了,她们都死了。 「妹妹啊,你喜欢跟妈妈待在一起吗?」妈妈开口问,眼神十分温柔。 白觅觅连忙点头。妈妈给她的印象,一直是坚毅又美丽的女性,即使讨债也能保持气质,如果能一直跟妈妈在一起,当然是再好不过。 妈妈摇头,「不行,妹妹啊,你的时间还没到。」握住白觅觅的手,她温柔的微笑,「爸爸和哥哥都需要你,还有那孩子,他在等你。」 「那孩子?」白觅觅皱起眉,是在说唐濬吗?不不不,他从来不是用「孩子」能形容的人。她摇头,「我不想回去。」 妈妈抱了她,她能感受到那怀抱的温暖。「妹妹啊,你一定也能找到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的,就像爸爸爱妈妈一样爱你的男人的。」 ※※※ 言犹在耳,白觅觅睁开双眼,眼前黑暗,只有些许光亮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她的手有另一隻温热的手握着,掌心粗糙,但厚实。她抽出自己的手,唐濬立刻开口:「你醒了?」 白觅觅立刻闭眼装昏迷,而唐濬则是没了声响,只是再度牵起她的手。半晌,白觅觅等得不耐烦,努力在右眼闭着的情况下协调的睁开左眼,然后赫然发现唐濬一直注视着她。 唐濬开了床边小柜上的檯灯,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脸上,他的五官表情显得柔和几分,而白觅觅惨白的脸颊也有些血色。他没有说话,他不打算说话,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她能醒来真是太好了。 白觅觅再度抽出自己的手,把手藏进棉被里。转头看向窗外,天空是黑压压的,路灯霓虹灯和车辆的灯光闪烁。「你来做什么?」她没想到自己出口的声音如此微弱沙哑。 唐濬倒了一杯水,递给白觅觅,而白觅觅没有接。这种时候他该发怒的,他已经紆尊降贵做这种事了,世界上没有人敢不喝他倒的水——除了眼前这个看来虚弱到要碎掉的女人。 唐濬的手也没有缩回去,只是静静的悬在空中。这种一点都不火爆的温柔令白觅觅十分困扰,她尽力坐起身子,抢过唐濬手中的水杯,一口灌下,而后剧烈的咳起嗽来。 唐濬轻轻的拍她的背,却被白觅觅拨开手。 她还是很生气,虽然已经不知道自己确切不爽的点是什么,但是她不想再跟唐濬有任何接触。她想要回家,即使会常常被爸爸哥哥惹毛,但至少那是她的家——也是妈妈掛念的家。 沉默良久,唐濬低声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白觅觅不明所以的皱起眉。 「我会保护你。」 嗄?白觅觅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在说什么?」 唐濬望着她,不发一语。对了,这女人恐怕连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都不知道。他伸出手,想碰触她的脸颊,却被硬塞了一个喝空的玻璃杯。「你在生气?」 「难道你以为整个世界只有你唐大帮主能生气吗?」白觅觅很想充满气势的讲出这些话,但听起来都是微弱的气音,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气什么?」唐濬还是听见了。 白觅觅一时语塞,别过脸不看他。 「你那天在收拾行李——」 「我昏迷多久了?」 「五天。」 「薪水怎么办?」这话脱口而出后,白觅觅才想到,自己莫名其妙中毒倒下的那天,她是打算毁约辞职不做的。她寧愿背一辈子的债,也不愿意留在唐濬身边。 唐濬瞅着若有所思的她,「你哪里都不准去。」 「嗄?」白觅觅挑高音调,却只听见自己的气音。她转头看着唐濬,放慢语速,使自己字字清晰,「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你当我那里是行宫还我是你妃子呀?」 等等,这些话一讲完,她就真的是在跟连湘芙争宠了。不,她才不要也不屑再跟唐濬扯上任何关係。她摇摇头,「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了。」唐濬按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气冲冲的脸蛋在昏黄的灯光下逐渐柔和,他把她拥入怀里,轻轻的,像怕弄碎她一般。「从今天起,你就是正宫。」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或是怎么看,他也不想顾及最初自己逼这女人签下奴隶契约图的只是打击她。唐濬抱着她,轻轻的闭上眼。他要她,她没有说不的权力。 欸?白觅觅的嘴角抽搐几下,怒火瞬间被错愕和惊吓取代。「不不不,我完全没有要取代连湘芙的意思,我只是想要获得一些应有的尊重,我……」 「不必解释,连湘芙已经不是问题了。」唐濬置若罔闻,放开她,注视白觅觅瞪大的双眼,语气坚决而不容反驳:「出院后,你就搬来我房里。」 啥?不,她不要啊! 突然她想到梦里妈妈跟她说的话——妹妹啊,你一定也能找到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的,就像爸爸爱妈妈一样爱你的男人的——她立刻被一阵接着一阵的鸡皮疙瘩爬上身子。 恶梦啊! 九、埋藏许久的真心(1) 当白觅觅要在走廊上的转角转弯时,季允叫住她,「白小姐,帮主的房间在这里。」 白觅觅满脸黑线,站在原地,摇头摇到自己又想吐了,「不,季祕书,你们帮主是说着玩的吧?肯定是说着玩的,我觉得我原来那间就很不错,不用换了——」 「白小姐,帮主从来不开玩笑。」季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帮主很关心你。」 白觅觅的脸扭成一团。照理说,她在天堂——她肯定是天堂,因为妈妈在那里——住了五天之后,应该可以回家休养吧?现在的她虚弱得连唐濬一条手臂都抬不动,她要怎么招架?更别说搬到他房里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她不敢想。 「白小姐。」季允在白觅觅眼前摇摇手,唤回她神游中的思绪,「最近帮中事务稍微稳定下来,帮主没有先前那么忙,所以不必担心被冷落。」 「我才没有担心被冷落!」白觅觅连忙反驳,太过用力导致肠胃又开始痛起来。她按住自己的肚子,眉头像打结一般。唐濬如果不忙,她不就要遭殃? 她认真觉得自己被老天爷针对了。 「你没事吧?」季允皱起眉,「我叫医生——」 「不用麻烦了。」白觅觅举起手打断他,笑了笑,「幸好不是那种会伤到神经的毒,如果之后不能再做甜点就糟了。」 季允只是微微一笑,「谢天谢地。」 「可是我觉得很不舒服,能不能让我回家——」 「帮主的房间快到了,再走一段路就能躺下来休息。」 「我走不动了。」白觅觅到了走廊边坐下来,这算静坐抗议还是刻意摆烂?总之能拖多久算多久,她不想要面对唐濬。 「白小姐,这样我很困扰。」季允无奈的摇摇头,「我请帮主亲自来——」 「我突然觉得我的身体又好起来了。」白觅觅立刻扶着墙站起来,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而后继续跟在季允身后,半晌,她吶吶:「我真的不能辞职吗?」 「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季允顿了顿,「白小姐,帮主决定恢復你的薪水,还把之前我付给你的薪水一併还给我,你现在实质的老闆是帮主。」 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白觅觅无精打采的垂着头,「那连湘芙呢?」 「老夫人还是邀请她住下来,不过,已经没事了。」季允道。 「怎么会没事,我可是……」白觅觅快步向前,盯着季允,突然露出一抹曖昧的笑,「唉呀,我忘记你们感情很好,如果连小姐回去了你怎么办。」 季允满脸黑线,「白小姐,请记得我至少是你前实质雇主。」 白觅觅吐了吐舌头,望向前方。「蝶姐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呢……」她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亮起来,看向季允,道:「你跟唐濬说蝶姐找我!」 「白小姐——」 「拜託,好歹我也算你的救命恩人吧。」白觅觅双掌合十。 季允叹了一口气,「去吧,我去告诉帮主。」 「季祕书真的是大好人!」白觅觅迅速的抱了他一下,匆匆的从走廊奔跑离开。 他无奈一笑,而后赫然想起——「白小姐,帮主人在老夫人那里。」 但白觅觅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 胡蝶盯着自己沉默的儿子半晌,不禁噗哧一笑。「我听季允说了,觅觅今天出院?」 唐濬撇过头,墨镜遮挡住他略微紊乱的眼神,「不关我的事。」 「别这么说嘛,即使季允告诉我的不多,做母亲的还是看得出来你心里在想什么。」胡蝶顿了顿,「湘芙的事,是我自作主张,我跟你道歉。」 「哪一部份?」唐濬问。他很不谅解,先是为了拉拢连家,不经过他同意就把人接进来家里。后来勾结唐奕的事曝光后,母亲居然还是将她留下来,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两次请她住下来的部份。」胡蝶端起茶,浅尝一口,微笑,「我总觉得那孩子如果回去的话会很可怜的,在这里至少我能找她来说说话,季允偶尔也能去陪陪她。」 唐濬盯着胡蝶,依旧不明所以。 「她的境遇跟我年轻时很像呢,只是,那孩子没有碰到像……」胡蝶端起茶,又喝了一口,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不说湘芙了,你不会感兴趣的。觅觅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没打算怎么办。」唐濬道。让那女人搬进他房里的事只有季允知道,她对他的重要性,越少人知道越好。「就跟从前一样。」 「不让她回家吗?」胡蝶道,「虽然我不管事了,但多少还是有听说。你真的打算把觅觅扯进来吗?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好好的瞒住所有人吗?」 唐濬没有回答。 「这种生活……我不希望觅觅过上像我们一样的生活。」胡蝶摇摇头,「从前我只当你们两个小孩子在呕气,但现在……你真的得再想想。」 唐濬扯了扯嘴角,「你当初有想过吗?」 「我是深思熟虑过的。」胡蝶笑的愴然,「你怨我吗?」 唐濬没有回答,站起身,连句道别的话也没说,就这么自顾自的离开。桌上的那杯英式伯爵红茶还好好的,没有动过的痕跡。 入秋后天气渐凉,但天空很蓝,阳光也很温暖。胡蝶仰头,用手遮挡暖暖的阳光,轻轻的笑了几声,「翠华,你说呢?我那时有选择吗?」 张婶叹了一口气,「少爷……帮主总有一天能明白的。」 九、埋藏许久的真心(2) 跑得太急,肚子里面的器官开始以疼痛跟她抗议,白觅觅一手按着肚子,一手扶着墙慢慢坐下来,突然萌生就此在这里做一辈子都不要站起来的打算,还是就这么展开逃亡的旅程也很好。 「你怎么在这里?」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她美好的幻想。 白觅觅缓缓的抬起头,看到是戴着墨镜,一如既往高高在上又给人强烈压迫感的唐濬时愣了一下。她的嘴角扯了几下,「你……你怎么在这里?」 当那女人苍白的脸蛋映入他的眼帘,他就没法再维持淡漠。唐濬取下墨镜,蹲下身子,用那双如幽潭般迷人却深不可测眼眸盯着白觅觅,「你还好吗?」 白觅觅回视他,才几秒辨别开视线。这心跳速率不正常,也许中毒后遗症有一项是心悸和心律不整,只是医生在说她在放空没听到。太近了,唐濬离她那么近做什么?「我没事。」白觅觅用手撑着地板,想要站起来,而唐濬则是伸出手搀住她找不到重心的身躯。 唐濬皱起眉,「我不是让季允陪着你吗?」 可恶,她被季祕书设计了啊!白觅觅满脸哀戚,但很快的恢復正常,「我……想说很久没看到蝶姐了,我爸说,她在我住院时来看过我,所以想亲自去报个平安。」 其实她想请蝶姐帮忙,如果能说服唐濬让她回家是最好,如果不行,就动用身为母亲大人的威严。身为前帮主夫人,蝶姐应该不会想看到自己儿子身边的是一个甜点师傅吧? 唐濬沉吟许久,「不用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去哪里?等等,重点不是回去,是我们!白觅觅瞪大双眼,谁跟他是我们,所以他们要一起回去的意思吗?「你没有事情要忙吗?天还是亮的吔……」 「暂时放着不要紧。」唐濬稍微别开眼神,里台词是:「你比较重要,」但他说不出口,有这种想法已经万分不妙,如果不慎脱口而出会更糟糕。 白觅觅看了一眼神色诡异的唐濬,轻轻拨开他的手,「我自己能走。」她细声道。 静静的走着,唐濬直视前方,思考母亲对他说的话。而白觅觅则是垂头盯着自己脚尖,想着如何顺利从唐濬手中逃脱。直到一个转角,唐濬拉着白觅觅转弯,两人的眼神才重新有了接触。 看白觅觅眉头皱着,嘴唇微微噘起的样子,唐濬问道:「你是不舒服,还是有话想说?」 当然是以上皆是。白觅觅翻了白眼,说也没用,唐濬不会允许。除非她拿刀抵着他的脖子要他放她回家,但条件显然不足,一是身上没刀,二是凭她的破身子,连要拒绝他的触碰都很勉强。 是说……之前好像就很勉强。天啊!她现在好想放声尖叫,好想把唐濬狠狠打一顿。因为他的缘故,她白觅觅都变得不像自己了!等等,她刚刚是不是不小心又翻了个白眼? 白觅觅吞下一口口水,打量一下唐濬的脸色,一如既往,没有生气的样子,她松了一口气。稍微放软音调,说道:「你不用一直想要扶着我,我没事。」 唐濬盯着白觅觅,没有说话,半晌还是把手搭上她的肩膀,「这样我比较安心。」 「安心什么呀……」白觅觅嘴里不清不楚的咕噥着,放弃推开他的手。「到了没有?」她刻意像个小屁孩嚷嚷,掩饰脸颊突然明显的红晕。 「你走累了吗?」唐濬低头,凑近脸红的白觅觅。 白觅觅别过脸,摇头。唐濬真的太可怕,不是她能招架的人物,她必须回家,最好潜逃出国。 「快到了。」唐濬突然一把抱起白觅觅,直直的往前走。 突然被抱离地面,白觅觅吓了一跳,不断扭动。「放我下来!」但太过激烈的反应让她的肠胃又开始抗议绞痛,她咬着牙,在唐濬的怀里缩起身子。 「快到了。」唐濬只是重复这一句。 这样一点也不慍不火的语气,让白觅觅很难回应,只能乖乖任由他抱着,到了一扇比想像的普通质朴的木门前。推开木门后一股书香味扑鼻而来,乍看是个摆设简单的房间,一张大床,铺着丝绒棉被,窗边一张看来舒适的木製扶手椅,一旁红木桌上搁着一叠资料,而墙壁则被书柜佔去很大空间,架上的书全都不像是白觅觅想翻开的作品。 唐濬把她抱到床上,让她坐在柔软的床垫上。白觅觅抬头望着唐濬,不晓得该说什么,轻轻别开眼神。「呃……谢谢。」她细声道。 现在是只剩两人的私密空间,时间彷彿静止似的,一点都没有移动的打算。 唐濬抱住白觅觅,把头埋入她的颈窝,嗅闻她的味道,不像之前总是散发甜甜的糕饼香,而是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气。「你能再做一次薰衣草口味的饼乾给我吃吗?」 白觅觅瞪大眼,突然想起连湘芙那句话,赶紧推开他,眼神中透露出心绪紊乱。「我做薰衣草口味饼乾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也不要有其他的想法!」 唐濬不明所以,但还是再度抱紧她,轻抚她的肩胛骨。她瘦了不少,骨头摸得一清二楚。 「很痒……」白觅觅低声抗议,但她不排斥这种被人轻抚背部的感觉,就像受到宠爱的小猫小狗一样。等等,怎么能不排斥,对方是唐濬啊!不感觉排斥也太不科学了吧?重点是感觉像小猫小狗,她真的变成宠物了吗?不行啊! 白觅觅还在进行混乱的心理活动,唐濬便开口,声音低低的,道:「女人,你想回家吗?」 欸?白觅觅的思考线断掉三秒鐘才重新连上,「回家?」 唐濬放开她,静静的注视着她。这种眼神令人不安,白觅觅心虚的转过头,半晌才轻轻点头。唐濬也点头,神色哀戚了一会儿,「那就回去吧。」 九、埋藏许久的真心(3) 「唐濬知道你过来吗?」见到白觅觅,包敏怡一句慰问也没有,只是先为自己和家人朋友的人身安全着想,再来才是——「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现在是需要抱一下吗?」白觅觅勾了勾唇角,很自动的在包敏怡家客厅的米色沙发上躺下,「我们还是别噁心了。」而后她蜷成一团,吶吶:「唐濬没问,我怎么可能主动告诉他我来找你。」 「别说得一副他问你就会告诉他的样子。」包敏怡搔了搔自己萤光蓝色的短发,拍拍挡到她位置的白觅觅的大腿,而后在她让出的地方坐下。「你逃出来了?」 「他放我假。」白觅觅的语气还是不大肯定,是的,她到现在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妈妈把她从天堂赶回来后,唐濬彷彿变了一个人一般。虽然表情看起来依然整天都在生气,但不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变得很温柔,她反而拿这样子的他没辙。白觅觅头向着沙发靠背,如死水的眼眸突然出现涟漪。如果唐濬用那种不慍不火的语气问起她去哪儿,她不见得不会说。 包敏怡皱起眉,思考了一下。「放假不等于开除,所以他还没玩腻你?」 玩腻啊……她知道那天总会到来,也希望那天赶快到来,但越是希望,心底的失落感就越重。白觅觅沉默了一会儿,立刻敛去眼中波动,换上平时死气沉沉的懒散样子,「注意你的用词。」她翻过身体,抬头看着包敏怡,「你找我做什么?我一放假连家都没回就先跑过来了。」 「我是拿钱办事的,有人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想连你一起救。」包敏怡顿了顿,看向白觅觅,「就说你开的桃花都是黑的吧,都黑到发亮了。」 「啥?」白觅觅坐起来,满脸不明所以。 「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包敏怡戳了戳白觅觅的额头,「你都已经整个人被漩涡捲进去了怎么还一副什么事都跟自己没关係的样子啊?」 「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白觅觅撇了撇嘴,「有没有懒人包帮我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形?」 包敏怡白了白觅觅一眼,竖起食指,「第一,梅合帮准接班人秦朗莫名其妙死了。」她竖起第二根指头。「然后唐奕也被唐濬弄死了。就是那个害你中毒的人。」 「欸?死了?」白觅觅瞪大双眼。她甚至连那个人长怎么样都不晓得,一个毫不相干的生命就这么被抹杀。不能说不痛不痒,但也不会为他难过,就是……觉得怪怪的。 她从小就不喜欢会死人的情况。 「现在,梅合帮帮主秦安因为自己儿子还有土地开发顺序调动的事情打击太大一病不起,帮务暂且由他弟秦泰代理;而劲松帮那边,因为唐濬成功除掉唐奕,在帮中的权力更加稳固。」包敏怡盯着白觅觅,放下手,「这是我简单的重点整理,之后你觉得会怎么发展呢?」 「战争要来了吗?」白觅觅吶吶,「我很危险。」为什么她没有直接被毒死啊?要是被梅合帮抓去当人质被切断手指还是什么的怎么办?天啊,她怎么那么倒楣? 「秦家原本把心思放在连湘芙身上,但是因为你一中毒,立刻被唐濬抱出来的事情太高调实在瞒不住,现在你是真的很危险。」包敏怡扯了扯嘴角,「你以为只有你危险?现在劲松帮最想得到的人大概就是学长,学长的处境比你更危险。」 「哪个学长?」 包敏怡翻了个白眼,「还能有谁?当然是秦燁学长。」 「关学长什么事?」白觅觅瞪大双眼。 包敏怡的眼睛瞪得比白觅觅更大,「你不知道学长是秦安的小儿子?」她不可置信的摇摇头。 「世界上姓秦的人那么多,学长又没说,我怎么会往那里想。」她顿了顿,「学长看起来那么随便……我是说,随和,怎么跟那种人划上等号啊?」 「哪种人?我们都差不多。」包敏怡撇了撇嘴。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家庭很不正常,现在跟包敏怡和秦燁学长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白觅觅沉默了一会儿,「学长现在回去他家了吗?」 她记得学长说过他跟自己爸爸有矛盾,被逐出家门,要不是因为捨不得一直待他极好的奶奶没见到他就撒手人寰,他绝对不会留在k市。 包敏怡耸耸肩,「躲在我这里。」她盯着白觅觅半晌,「你怎么想?」 白觅觅的瞳孔稍稍放大。所以刚刚包敏怡说有人要救她,是指学长?她垂下头,又恢復成蛮不在乎的模样。「我能怎么想?」 包敏怡拉起白觅觅的手,「你亲自跟他谈吧。」 「欸?」 ※※※ 包敏怡把她推入一间房间里就把门关上,白觅觅环视眼前的摆设,简单的沙发茶几,一个书柜一个衣柜,一张床,还有一扇门。她都不知道包敏怡家里还有这种地方。 白觅觅还在沉思,那扇门便被打开,秦燁裸着上身走出来,看到访客时愣了一下。「觅觅?」 「学长……」白觅觅盯着他,头发还是溼的,肩上掛着一条洁白的毛巾,看起来是刚洗完澡。她搔了搔脸颊,勾起嘴角,「学长身材真好。」 「谢谢称讚。」秦燁一笑,「需要摸看看吗?」 「你是太久没被我摔了吧?」 「嗯……有点怀念呢。」秦燁走近白觅觅,仔细端详她,「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白觅觅别开眼神,而秦燁身上沐浴乳的香气绕在身边,让人无法不在意。「学长,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一起走吧。」秦燁道,「这种事情你也不想捲进去吧?」 白觅觅没有答话。她当然想走,想离唐濬远远的,可是,唐濬会善罢甘休吗?她皱起眉,摇摇头,「你走吧,我还有不中用的爸爸和哥哥要看着,走不了。」 「留在唐濬身边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白觅觅抢白,抬头望着秦燁,她皱了皱鼻子,「想被我摔是不是?你说的所有事我都知道,但是……」她也说不上来,除了爸爸和哥哥,还有哪个理由促使她留下。「你自己走吧!」 秦燁低下头,没有答话。半晌,他勾了勾嘴角,「这样说逃就逃,是不是很窝囊?」 「听说……你爸爸身体状况不太好,奶奶也不太好……」白觅觅小心翼翼打量秦燁的表情,眉头深锁,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他,看起来不大妙。 秦燁点头,「我如果回去接下家业,就会跟唐濬为敌,你会站在谁那边呢?」 白觅觅低着头,思考了一下,勾起嘴角,「学长,这样我就会变成唐濬的人质了。」 「那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去救你。」 白觅觅大笑几声,捶了他的胸口一下,「学长,你真的不适合做这一行。」而后垂下头。突然想到唐濬,如果她成了人质,唐濬应该不会拿一切去救她吧?她摇摇头,想唐濬做什么?望着秦燁,白觅觅开口:「学长,我觉得这种情况下,你还是逃跑比较好。」 「怎么说?」 「你如果遇到危险,我就算不顾一切也救不了你。」白觅觅拍拍秦燁的肩膀,微笑,「什么都不要多想,想逃就逃,活得自由一点。」 「你是最没立场这么说的人。」秦燁伸出手,把手放在白觅觅的脸上,眼中藏满千言万语,思索一会,他说:「你真的要继续跟唐濬在一起吗?」 白觅觅向后退一步,拨开秦燁的手,「我就是因为自己没办法那么洒脱,才会这样跟你说。」她摆摆手,刻意不去面对关于唐濬的话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为了你自己,为了奶奶,趁着唐濬还没找到你之前,逃得越远越好。」 秦燁望着白觅觅,良久露出笑容,「我再等你一个礼拜。」 九、埋藏许久的真心(4) 回家后没见到爸爸或哥哥,白觅觅逼自己相信他们是乖乖去工作,而后扑倒在自己睡习惯的床上,深深的吸入一口气,那是属于她自己的味道,她熟悉的甜甜香气。 她想着秦燁说的话,眉头越锁越紧。不行!叫包敏怡用逼的也要逼他立刻逃走,别浪费时间等她。她心意坚决,说不走就不走。 不关唐濬的事。 她拿起搁在床头柜很久都没看完的少女漫画,躺在床上翻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是乱糟糟的,看到书中美一个浪漫情节就想到唐濬对她做的种种,心跳开始加速,之前的不屑嘲笑呢? 她不一样了。 白觅觅盖起漫画,坐起身子,满脸肃穆。「白觅觅,不能变笨蛋。」她喃喃,把漫画压到枕头下方,离开房间,正要下楼,便听见开门声。「谁回来了?」她问。 「你回来了?」那是哥哥白寻的声音。 白觅觅走下楼,除了好久不见的哥哥以外,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子和一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她满脸疑惑,看向白寻,「她们是……?」 「呃……呃……」白寻看看自己妹妹,又看看身旁的女人,挺起胸膛,露出微笑,「妹妹啊,跟你介绍一下,这位裘幸,然后这位小美女是她的女儿,叫裘芙。」他转向身边的女人,道:「这位是我那个很厉害的妹妹,她叫觅觅。」 白觅觅稍微像她们頷首致意,事不关己的眼神溜到裘芙身上,又倒裘幸身上,最后落到自己哥哥身上,「就是你拔刀相助的那对母女?」 裘幸缩了缩身子,躲到自己妈妈后面。白寻立刻蹲下身子,摸摸裘幸的头,「阿姨只是看起来兇,人其实很好,做的饼乾很好吃喔。」 白觅觅挑起眉,也蹲下身子,笑瞇双眼,对着裘芙道:「什么阿姨,是姊姊,来,叫姊姊。」 「姊……姊。」裘芙战战兢兢的轻声喊道。 裘幸噗哧一笑,拍拍裘芙的肩膀,「别怕。」而后她看向白觅觅,道:「我听你哥哥说了,听说你不小心食物中毒,身体现在还好吗?」 食物中毒?白觅觅瞟了白寻一眼,扯了扯嘴角,道:「我很好。」 门再度被推开,是白天回来了,看到自己女儿时愣了一下,「你怎么能回来?」 白觅觅耸了耸肩,「老闆放我假。」而后表情不自觉的凝重起来。想到跟包敏怡和秦燁学长的谈话内容,又想到唐濬,心里又开始乱了起来。 白天盯着白觅觅,脸色也开始沉重,他露出笑脸,「哥哥好好陪阿幸和小芙。」他看向自己的女儿,声音没有方才的笑意。「妹妹,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个突然不软弱怕她的爸爸,让白觅觅很不习惯。 ※※※ 关上门后,白天搓着手,又露出那抹怕女儿的微笑,「妹妹啊,爸爸没有别的意思啦,只是想问那个……唐家的工作不能辞掉吗?」 回来了,她的爸爸。白觅觅耸耸肩,用满不在乎的轻挑口吻说道:「老闆不放人,我也没辙。」 「那我们就一起逃吧!」白天握住她的手,满眼真挚。「事务所卖给唐濬之后,我们基本上不怎么需要讨债,只负责接案子安排人力就能领薪水。我和哥哥都有去找正经的兼职了,虽然不是现在,但存够钱,我们一起离开k市,好吗?」 白觅觅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傻话?」她抽出自己的手,「我说你啊,当初就是这样拐妈妈私奔的吧?」她勾了勾嘴角,摆摆手,「唐濬玩腻了就会把我赶回家了,不用担心。」 白天板起脸,「你说什么?」 白觅觅别开眼神,摇摇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也没看,就立刻接通电话。「喂。」她不想跟爸爸讨论这个问题,任何问题她都不想跟爸爸讨论,只要是问题,她就得自己解决。 电话那头寂静无声,白觅觅同样看也没看直接掛断,掛断之后才发现是唐濬。她的嘴角抽搐几下,立刻回拨。虽然她不懂自己为什么开始这么顾虑唐濬的心情。 「是谁打来的?」爸爸问。 白觅觅垂下头,声音听来心虚,「我老闆。」 「你爱他吗?」 「嗄?」白觅觅瞪大眼,盯着突然冒出这个问题的白天,连忙摇头。 「那就告诉他。」白天脸色严肃,没有方才的懦弱。 她会说的,总有一天会说的。但她又不是不要命,这件事不急于一时。她背过身子,不理会白天,问道:「什么事?」才刚放假几个小时,不会是打来要她收假吧? 那边沉默很久,白觅觅的眉头皱到极限时,唐濬终于开口:「没事。」 「那你打来做什么?」这句话唐濬没有回应,白觅觅一度以为是电话已经断线,拿起来检查两三次,而后口气不耐的说道:「我现在有事,如果没事我要掛断了。」 「你想我吗?」 「嗄?」 「我……」唐濬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只有微弱的呼吸声从话筒传来,半晌,他道:「没事,只是想听你的声音。」语毕,他结束通话。 白觅觅还在震惊中。那个人,是替身吧?那是唐濬会讲的话吗? 「白觅觅。」白天出声,打断她的错愕,「你同事把事情都跟我们说了,你的处境很危险。听爸爸的话,不要继续待在那里,不要跟唐帮主扯上关係。」 白觅觅转过身子,看着严肃的父亲,平日的气燄减了三分。她撇过头,「关係已经扯上了,我也很无奈啊。」她扯了扯嘴角,「如果你当初没有接那个案子,会有今天的发展吗?」 语毕,她走出白天简陋的房间,留下他一人佇立原地。 九、埋藏许久的真心(5) 整个人烂在沙发上一边啃着仙贝,一边翻着漫画。白觅觅维持四页一片的频率,就像机器一样分秒不差。眼睛是看得到的,嘴巴也确实咀嚼着,但大脑搞罢工,漫画内容没法分析,仙贝的味道也尝不出来。她在想唐濬,她在想突然不正常的爸爸,她在想秦燁,没心思想哥哥和他的情人。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那是已经不能称为白觅觅的生物。明明什么事都没做,也什么事都不必做,还是烦躁到极点,就像一堆想法撕扯着内心,没有馀地可以喘口气。 「妹妹啊!」白寻推开玻璃门,门上的铃鐺开始作响。他走进事务所,把沙发上白觅觅的腿挪到一旁,自己坐下来。「我这里有游乐园的票,你有没有兴趣去?」 白觅觅抬起眼皮,瞟了白寻一眼,「那么突然?」 白寻从怀里掏出两张门票,「我知道,你为了省钱,从小到大的毕业旅行都没参加过,连游乐园长怎么样都不知道。」他微笑,「趁着休假去一下吧。」 「另一张给谁?多大的人了,还要我陪你去吗?」白觅觅坐起身子,把漫画放到一边,盯着笑得諂媚的哥哥。 「这个……因为阿幸工作很忙,不方便请假,我和爸爸也很不方便,所以……总不能放着这两张票这样白白过期吧,好不容易抽到。」白寻顿了顿,露齿一笑,「你能带小芙去吗?」 白觅觅挑起眉,「说了那么多,不过想叫我当免费保母嘛,没门!我讨厌小孩。」而且名字还叫裘芙,这让她联想到连湘芙,一想到就满肚子怒气。 「妹妹啊……」白寻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小芙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喜欢游乐园了,你怎么捨得让她跟我们小时候一样都没去过游乐园呢?」 白觅觅拍拍白寻的肩膀,郑重的说道:「我们都这样活过来了,她一定也可以。」她站起身子,拍拍落在沙发上的饼乾屑,想要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你就不觉得遗憾吗?」白寻问道,「你就没有偷偷埋怨过爸爸妈妈吗?」 「你是怕自己被埋怨,还是怕裘幸被埋怨?」白觅觅翻了个白眼,「自己的小孩自己处理,你应该知道,我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 「知道啊。」白寻吶吶,垂下头。「所以我跟爸爸都很努力,我们知道一直放你在那种地方不是办法,总得想办法让你离开……难得都回来了,我也想让你去好好的玩,放松心情嘛。」 白觅觅沉默,半晌勾勾嘴角,「哥哥和爸爸都变得好奇怪。」是不是因为看到她躺在医院,真的吓到了呢?妈妈把她送回来,不把她带走,也许是不想让哥哥和爸爸自责吧?她摇摇头。「我的烦心是,就算去游乐园还是不会解除。」语毕,她自顾自的上楼。 「你跟唐帮主——」 「嗄——?」白觅觅拉长音调,不耐烦走到白寻面前,揪住他的领口,露出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恶鬼表情,咬牙切齿道:「我都回家了,你们还老提那个讨厌鬼是想死吗?」 即使不用说,她的心里已经有他了。真是不争气!白觅觅气冲冲的放开手,再度踏上阶梯。 走楼梯走到一半,她突然回头:「你跟裘幸是认真的吗?她可是带着一个孩子喔。」 「当然是认真的!我们想要……等稳定下来——」 白觅觅摆了摆手,打断白寻,早就知道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问一次。看到自己哥哥可以找到一个愿意包容他的女人,她也是很欣慰。沉默半晌,她道:「要幸福啊。」 她已经不可能了,打从被唐濬缠上开始,就没有幸福的机会了。 ※※※ 水龙头还滴着水珠,白觅觅用毛巾把脸擦乾,拍上一层化妆水。而后挤了一些薰衣草香味的润肤乳抹上四肢。小腿的肉好像薄了一点。她顺便捏捏自己的腰间肉,不,已经剩下皮了。之前还觉得自己太常吃甜点,又没去道场帮老师摔学生,赘肉都跑出来了。没想到中毒一次,整个人就能一次少了好多公斤,住院真是方便吶。 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白觅觅穿着一件黑色细肩带背心和一件黑色棉质七分裤走出浴室。刚刚因为破口吼了哥哥,肚子里的器官又开始跟她过不去,算了,睡一觉就好了。她扶着肚子,慢慢踱回房间,打开房门,她先倒抽一口气,然后嘴角抽搐几下。 只见那个高大男人慢慢转过身子,把鼻樑上的墨镜摘下放入西装口袋。当那双深邃的双眸看见白觅觅手按着肚子的模样时,他的眉头轻轻一皱,「我该派人过来照顾你的。」 「不用!」白觅觅立刻把手收到身后,别开眼神,「我没事,你在我房里做什么?」她讨厌老是这么自以为是的唐濬,她没有那么好摆弄。 「太久了。」唐濬走向白觅觅,把她拥入怀里。不过几天,甚至还没一个星期,他就受不了看不到那女人的寂寞。寂寞吗?明明从前也是这么活过来的。不是糕饼甜甜香气的她,身上是润肤乳液带来的薰衣草香味。因为那天她的异常反应,他特别去查了薰衣草的含意。他将嘴唇附在白觅觅耳畔,轻声道:「等待爱情。」 「等个屁啊!」白觅觅用力推开唐濬,自己却撞到房门上。对于自己脱口而出的粗话她有点后悔,双颊不知是刚洗完澡还是什么原因染上嫣红。想起连湘芙说的关于薰衣草花语的事,她决定更换自己的惯用香味,也许换成玫瑰,虽然不知道含意,但玫瑰有刺,可以把这傢伙刺得半死吧? 这女人,还是一样目中无人,唐濬皱起眉,伸手把白觅觅按在门上,炙热的掌贴着她光裸的肩头,「休假休够了吧?」他再走近她一点。 她已经无路可退了。白觅觅的背都贴在门板上,胸口起伏不定,撇过脸,道:「不够,我回来都还没一个礼拜。」还没去找学长说清楚,怎么能回去。 唐濬扣住她的下巴,逼迫她双眼直视自己,「你还有什么事?回了唐家一样可以做。」 白觅觅的眼神游移,「这个……不行。」 「看着我。」唐濬的声音不容反驳。 但白觅觅还是想尝试,凭什么他的气燄那么嚣张,这里好歹也是她家!她用穿着室内拖鞋的脚用力往唐濬脚上一踩,「离我远一点,我就是不想回去!」 唐濬纹风不动。这女人的力道变得很轻,他脚掌几乎没有痛觉,跟之前挨她巴掌的痛楚完全不同。唐濬松开箝制白觅觅下巴的手,心中突然感到一阵酸楚。 别突然不说话呀!这样她这个举动不是很尷尬吗?白觅觅訕訕的垂下头,像是自觉做错事的小孩,吶吶道:「我……我还有事,我……我要带小孩去游乐园玩,所以……再给我几天时间。」这么说起来,好像她终究还是得回到唐家,回到唐濬身边似的,白觅觅牙一咬,「不然就直接开除我!」 「什么小孩?」唐濬的的脸上是猜疑的表情。 说来话长,她不想把不相关的人扯进来。「朋友家的小孩。」 「哪个游乐园。」 谁知道啊!她只是想要找个藉口搪塞啊!白觅觅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道:「票在我哥那里,我也不知道是哪家,不过每个游乐园不都一样吗?」 「我一起去。」 「嗄?」白觅觅瞪大眼。这傢伙是被革职了还是怎样?怎么觉得他这些日子间得不像话?不用找学长的下落吗?不用趁着局势正乱处理敌帮的问题吗?「你应该很忙吧?」 「没什么好忙的。」唐濬低声道。轻轻抬起白觅觅的下巴,他用那双深遂的双眸盯着她,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还没告诉我?」 白觅觅的瞳孔放大一下又立刻收缩回原本大小。这傢伙,难不成知道她被包敏怡找去见学长的事情吗?不行,她必须保护学长。白觅觅移开眼神,摇摇头。 叩门声突然响起,白觅觅赶紧转身,打开门。这时候谁都好,赶快来解救她,解救这个祕密。是爸爸,从那天之后,爸爸再也没有尝试跟她对话。 「唐帮主。」白天看了白觅觅一眼,表情肃穆的深吸一口气,「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唐濬把白觅觅揽到自己身边,对着白天道:「说。」 「爸爸……」白觅觅摇头,用眼神示意让他不要说。如果稍微惹唐濬不开心,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虽然她长期挑战唐濬极限,还是活得好好的,但那是因为她生命力强劲啊。 白天看着因为气势加成,感觉起来比自己高大好几倍的唐濬,又深吸一口气,「唐帮主……」他的声音略微颤抖,「我们家妹妹……我们家妹妹是很单纯,没有谈过恋爱的女生,所以……请你……请……」请你放过她,这句话他说不出来。盯着唐濬阴騖的表情,白天说不出口。 「我会好好对她的。」 「欸——?」白天和白觅觅同时异口同声的看着唐濬。 唐濬别开脸,「请你先回避,我有事跟这女人……你女儿说。」 是怎样,叫她名字有那么难吗?白觅觅嘴角抽搐几下,而后把目光放到完全被唐濬吓到苍白的白天脸上。「爸爸,你先出去吧。」这已经是她爸爸能为她做的最有勇气的事了吧? 目送白天离开,门板再度关上,唐濬低头看着白觅觅,「游乐园完就回来。」他顿了顿,「不会再有事的,我会保护好你。」 白觅觅盯着他,抿紧唇,半晌没有说话。这傢伙是不是吃错药了啊? 「别盯着我!」唐濬别过眼神,「你还没说。」 不能出卖学长,只能装傻装到底!「你要我说什么?」 唐濬不说话了,脸上热辣辣的。像是觉得困窘,又觉得气急败坏,再次把白觅觅压到门板上,咬牙切齿道:「该死的女人,你就不想我吗?」 欸——是这件事?白觅觅瞪大眼,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她撇过头,「我想你做什么?你怎么不说说自己有没有想我?」 唐濬语塞。 白觅觅突然很想死,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她才不在乎唐濬想不想她。总之目前唐濬不会想要从她身上找秦燁学长的下落,这样就够了。对,白觅觅把手放在唐濬胸前,感受到那急促的心跳速率,她突然没有力气推开他了。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白觅觅吶吶,把头抵在唐濬的胸前,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唐濬听不清也没关係,听不见最好……「即使很想不想你,但我一直在想你……」 等等,她在说什么呀?白觅觅脸立刻涨红,转过身子,面对门板,平息自己乱糟糟的心绪。她一定是疯了,一定是跟唐濬一起压力太大导致精神分裂。全部都是唐濬害的! 白觅觅气冲冲的转过身,抓住唐濬的领口,大声的吼道:「你这傢伙不要太得意忘形了!我只是想着我的薪水,没有别的意思!你笑什么啊?出去——」 嘴唇被唐濬堵住了。这种时候不要抱她,不要亲她啦!这样她会……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唐濬吻着白觅觅,好可爱……天,因为这个女人,他也不正常了。这种形容词,到底为什么匯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这个女人……是他想要的女人。 只差几步…… 十、无法逃离的业火(1) 望着阳光下窸窣摇动的花丛,连湘芙嘴上噙的还是那抹如机器般恰到好处的笑容,美丽的眸子紧抓着那条沐浴在阳光下的蛇。真是悠间吶,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便好。 但这是不被允许的奢望。连湘芙端起红茶,凑到唇边浅尝一口,把头转向胡蝶,除了嘴角,眉眼也为增添亲切弯了几分。「谢谢老夫人,这茶很好喝。」她道。 「喜欢的话就常来,这里还很多。」胡蝶望着连湘芙,良久,她对她眨眨眼,「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你在自己家里也没什么人可以作伴吧?我懂那种感觉的。」 她不会懂的。连湘芙还是那副微笑,没有把心底的叹息付诸实行。唐濬打事不可能成功,她打一开始心里就有底了,所以,接下来要把目标放到季祕书身上。 那个比唐濬还要难以捉摸的季允。 「你去过游乐园吗?」 面对胡蝶没头没尾的问题,连湘芙摇头。 「这个礼拜六,我儿子要跟觅觅一起去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你儂我儂的还硬拉季允去做什么,不过……既然季允都去了,你要不要一块去呢?」胡蝶又啜了一口茶,「本来嘛,这种地方是不大适合我们这种人去的,不过,如果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也未免太可怜了。」 自由嘛……连湘芙又转头看向遮阳伞外头那条开始在草丛中爬动的蛇。最近局势表面看起来虽然太平,但暗潮汹涌,唐濬应该明白这一点,怎么会还到那种地方拋头露面呢?不过,游乐园里那些专注于自己幸福快乐的人们,大抵也不会注意到有几个格格不入的人混入其中。 由远方慢慢靠近的脚步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连湘芙抬头,目光迎上季允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直控制得宜的嘴角比平常多上扬了几度。 「好美的一条蛇。」他从不远就发现连湘芙时不时的看着那条蛇。 「让人抓起来——」胡蝶开口。 「不,让牠去吧。」连湘芙收回视线,「牠只是出来晒个太阳,没必要赶尽杀绝。」 「湘芙真是善良吶……」胡蝶轻轻啜口茶,微笑,「你们应该多学学。」 季允只是嘴角含笑,没有多说什么。 只有她读不出眼前二人眉眼之间交换的讯息,连湘芙不喜欢这种感觉。她看向季允,问道:「老夫人才提到你呢,听说你要跟唐帮主还有白小姐一起去游乐园玩?」 季允的表情僵了几秒鐘,「是的。」想到这件事,他就觉得头疼。让他做什么事情都可以,但帮主却说这次主要的任务是照顾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我能一起去吗?」连湘芙微笑。 「这……恐怕得问帮主。」 胡蝶笑了笑,「没什么不行的,横竖你也是去当他们电灯泡,有湘芙作伴也比较不无聊嘛。」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我说了算,让湘芙一起去吧,总闷在家里都要闷坏了。」 季允点头,「我明白了。」帮主又会想杀了他的。他垂下头,沉默半晌方道:「老夫人,胡堂主有话托我带给你。」他瞥了连湘芙一眼。 「我先回房里休息了。」连湘芙站起身子,向他们两个点头致意,便慢慢离开。 待到看不见连湘芙背影,胡蝶的语气冷下来,「怎么是托你来?」 「只是刚好碰上。」季允道,「胡堂主希望老夫人顾及兄妹的情份,凡事以家族为重,下週五有个聚会,希望老夫人可以出席共同商讨——」 「我儿子就不是家人了?」她端起茶杯,又放下,握着握把的手指节泛白,她望着季允,冷笑一声,眸中的冷洌与唐濬有几分相似,「告诉他,我不管事,什么都不用来跟我商量。」 ※※※ 大字趴睡在床上,白觅觅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睡眼惺忪的下床,她把滑落的肩带拉回肩膀,打开门,盯着一大清早就来扰人清梦的白寻,打了一个哈欠后问:「做什么?」 「你不是跟唐帮主约好今天一起带小芙去游乐园吗?人家都在楼下等了。」白寻道。 「欸?有这件事?」白觅觅的双眼立刻睁开,惊愕的表情慢慢转变为咬牙切齿。那个自作主张的傢伙……带小孩就算了,她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跟他一起去? 白寻挤进白觅觅的房间,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妹妹啊,小芙真的很想去,但是……」白寻顿了顿,「你除了保护自己,也要好好保护小芙啊。」 「呃……」白觅觅满脸黑线,「我没有要去。」不过奇怪了,依照唐濬那种个性,应该不用哥哥来叫,他自己就会自顾自的跑上来把她叫醒。 「你没有要去?不行啦,小芙他们都在路上了。」 「嗄?」 「总不能让他们坐唐帮主的车吧?太危险了,要是开到一半被扫射怎么办?」白寻摇头,「这种是绝对不能发生,所以我就请爸爸把她送过去了。」 白觅觅满脸黑线。所以她如果不幸被扫射就没关係吗?她垂下头,想了想,抬起头看着白寻问道:「唐濬带了很多人来吗?」 白寻摇头。 白觅觅的脸色益发沉重起来。由于还没想好要怎么样妥善拒绝学长的好意,所以这件事就着么拖到今天。她记得唐濬说的,完成带小孩去游乐园玩这件事就要回去。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十、无法逃离的业火(2) 她知道事情会很难处理,但不知道事情会复杂成这样。车上唐濬一句话也没有说,白觅觅也就当他不存在,想着等会儿到游乐园就跟着那个小鬼到处跑就好。 唐濬难得穿着西装以外的休间装束,简单的深蓝色衬衫外套、内搭t恤和长裤,但看起来还是没有变得比较平易近人,也许是那副墨镜还在的缘故。 游乐园计画中没有扯到学长,想像得一切顺利,顺利到她在车上甚至睡起回笼觉。直到看到游乐场前微笑向她挥手的连湘芙,相较之下扭捏着抵死不从她爸车上下来的小鬼还好上千百倍,她现在也很想硬是耍赖,随便躲到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白觅觅满脸黑线,看向唐濬,而他一副无可奈何。「母亲交待的。」他只淡淡说了这一句。 「白小姐,身体还好吗?」连湘芙有礼的问道。 甜点有毒不关连湘芙的事,但想起之前她被浪费的心血,白觅觅真心觉得自己没有扑上去痛打那个不知惜福的千金大小姐一顿修养真是好过头了。 「好得不得了,多谢关心。」她看也不看连湘芙一眼,只是盯着车上紧抓自己裙襬的裘芙。深呼吸,微笑,「你再不下车就没得玩囉!」她语带威胁。 「好啦……小芙,我知道你会怕,但阿姨——」 「是姊姊。」白觅觅纠正白天的用词。「爸爸,她如果不想下车,就不用勉强她了。 「可是……都跟唐帮主说好了……」白天压低音量,转向裘芙又一副和顏悦色,「姊姊是很好的人,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你就好好玩吧,不用担心。」 只是来游乐园玩有什么好保护的啦?白觅觅翻了个白眼,除了季祕书和连湘芙,环视四周,她发现几个往这边张望的游客,甚至有个还是曾经来砸过她家事务所的小混混。 如果发生枪战还是什么的,她绝对自顾不暇。但唐濬都在这里了,总不能叫这个小孩还是滚回家,别硬要跟一群过度复杂的叔叔阿姨玩在一起比较安全。 连湘芙从车窗望进去,盯着小心翼翼安抚小女孩的中年男子,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半晌,她走近车子,对着小女孩微笑,语调比平时软上三分,「你叫小芙,我叫湘芙,我们一定可以当好朋友的。不用怕,今天只有我跟这个哥哥陪你喔。」 「嗄?」白觅觅看向连湘芙。 连湘芙对着白觅觅微笑,「唐帮主原本是要季祕书负责照顾小芙的,不过季祕书似乎对小孩比较不拿手,我想着可以帮上忙,就顺着老夫人的意思一起来了。」 那她来的意义是什么?白觅觅恶狠狠的看向唐濬。唐濬只是耸耸肩,拉起她的手,「走吧。」 去哪啊?走进剪票口,她看到那个死活不肯看她一眼的小孩从车上下来,亲暱的牵起连湘芙的手,表情舒缓了一些,嘴角有淡淡的笑容。 「真不会哄小孩。」唐濬道。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白觅觅撇了撇嘴,把自己的手从唐濬的手中抽出来。她不想离唐濬太近,快要不能控制自己了,她不想对唐濬有厌恶之外的其他情感出现。 唐濬云淡风轻飘来一句,「那以后别生了。」 「我跟你连现在都没有,哪来以后啊?」白觅觅顺势翻了一个白眼,反应过来时脸逐渐涨红,远离唐濬约莫一个手臂长的距离。为什么要因为唐濬随便一句话感到困窘呢?她都不认识自己了。 唐濬盯着白觅觅,没有说话。 白觅觅望着前方,周遭游客大大小小杂音围绕,心里跟着一起杂乱无序。她深呼吸,与其这么在游乐园走着不说话气氛尷尬,不如把所有游乐设施玩过一轮! 不理唐濬,她自个儿往第一个映入眼帘的自由落体奔去。 ※※※ 在游乐设施上尖叫,奔跑到下一个游乐设施继续尖叫,为了不跟唐濬讲上话,白觅觅玩得自己脸色苍白,觉得噁心反胃。坐在海盗船旁边的树荫下平復身心,她瞄了一眼拿下墨镜的唐濬,玩了那么多尖叫系列的设施,为什么这个人依旧定气神间?就连在云霄飞车上被拍照的表情还是同样的老神在在,吭都不吭一声。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吗? 不过……这么玩下来,如果不是她玩得太晕產生错觉的话,唐濬的表情是有柔和一点。现在的他,没有在唐家那么高高在上又难以亲近。 虽然她还是不想跟他亲近。 「你还想玩什么?」唐濬看向她,嘴角若有似无的浮现一抹笑意。 错觉、错觉!白觅觅摇头,站起身子,直直往佈置得阴森恐怖,还时不时有游客尖叫声传出来的鬼屋大门前进。不要多看唐濬,不要多揣测他的心意。「你会怕鬼吗?」 唐濬冷冷的嗤笑一声。「那是骗小孩的玩意。」他望着白觅觅,「你怕吗?」 白觅觅耸耸肩,不置可否。很顺利的轮到他们进场时,白觅觅却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她瞥了唐濬一眼,漆黑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按照刚来的阵仗看来,这傢伙并不是没有安全防范措施,要是等等工作人员扮鬼衝出来吓到他,他拔出枪来怎么办? 冷气很强很凉,白觅觅很紧张,没仔细享受鬼屋时不时传来的罐头哭泣音效。战战兢兢的走在唐濬身旁,她双手环抱,心里祈祷工作人员不要窜出来。 唐濬感受到刻意保持距离的女人离他越来越近,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这女人嘴上倔强,心底明明怕得要命。他伸出手,才想将白觅觅拉进自己怀里,突然一颗发光的骷颅头发出诡异的笑声,从天垂吊落下,身旁的女人立刻贴到他身上,抓住他的手。 这种怦然感很陌生,似乎是他从小到大不被允许存在的情感——但他不讨厌。唐濬抽出自己的手,搂住白觅觅的肩头,轻声道:「不用怕。」 她快怕死了!要是这里闹出人命怎么办?走在黑暗的路上,突然一个穿着沾满血污衣服,满脸涂满血浆,表情狰狞的男性工作人员伸直双手从一旁的柜子衝出来。惊魂未定的白觅觅立刻尖叫一声,紧抓着唐濬的手,一路狂奔到出口。 阳光下,白觅觅的脸色惨白,觉得刚刚玩那些尖叫系列的东西都没有逛鬼屋来得压力大,不断喘着气。她真的觉得自己快断气了,唐濬真的好可怕。 望着如此惊慌失措的白觅觅,唐濬噗哧一声,捂着嘴,背过身子笑了起来。 「笑什么呀你!」白觅觅忿忿不平的用拳头搥了一下他的背。也不想想是因为谁她的压力才那么大,这个始作俑者居然还笑得出来?要不是办不到,不然她肯定立刻把唐濬摔出去。 唐濬转过身子,把还扁着嘴的白觅觅拥入怀里。他不讨厌这种像平凡人一样的生活方式,活了那么久难得可以放纵自己想笑就笑,恍惚得不像真实。 白觅觅想推开他,双手抵在唐濬胸前。咦?没有摸到枪械?她的手继续往下摸索,沿着他腰间皮带想寻找枪枝的踪跡,突然两隻手都被唐濬抓住。 「你想在这里?」唐濬的声音低沉中带着诱人的磁性,又有点挑逗的笑意。 白觅觅愣了三秒鐘,脸颊慢慢爬上一层红晕。娘的,这傢伙完全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用力推开唐濬,背过身子去。「该吃中餐了,中餐你请客……找季祕书他们一起。」 不能再跟唐濬单独相处了,她会控制不住自己,一股脑儿的往火里栽。明知道待在他身边只会烧得尸骨无存,但还是忍不住,她不想这样。 不能这样,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十、无法逃离的业火(3) 为什么那个小孩怕她怕得要命,但对像机器一样没有任何温度的连湘芙就那么友善?白觅觅冷眼看着对面亲热耳语的女人和小女孩,嘴角抽搐了几下。难道这台机器还能切换到慈母模式? 百无聊赖的用叉子拨动盘中茄汁义大利麵,白觅觅瞥了唐濬一眼,肩膀垂得更低。不知道是陪小孩比较令人崩溃还是跟唐濬走在一起。出生到现在,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迷惘。 季允端详唐濬的表情,比平时看起来柔和好几倍,大概是玩得很开心。但是一旁的白觅觅就愁眉苦脸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那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脸色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她抿着唇笑了一下,「你们去搭过摩天轮了吗?」 「等等去搭吧。」唐濬道。 「嗄?」白觅觅瞪大眼,季祕书为什么要没事找事呀?「不要!」她直接否决这项提案。谁要跟唐濬去搭啊?一搭了不就完全是约会行程了吗?到底谁有那种心脏跟他约会呀?沉默几秒白觅觅才发现自己的态度很可能惹怒唐濬,连忙补充:「我的意思是,摩天轮很无聊。」 「白小姐脸红了喔。」连湘芙望着惊惶失措的白觅觅,轻轻笑了笑。「情侣来游乐园,当然要去搭摩天轮呀,一点都不会无聊的。」 「这么说来,连小姐跟季祕书绝对搭过了吧?」白觅觅不服输的反唇相讥。 「嗯,搭过了!」裘芙连忙点头,「从上面看下来,人和车子都变得很小喔!」 白觅觅的嘴角抽搐几下,她绝对没看错,刚刚连湘芙的脸上有一瞬间闪过胜利的光彩。可恶,她倒忘了还有一个小鬼给他们当缓衝,一点都不会尷尬。是说,连湘芙跟季祕书相处起来本来就不会像她和唐濬那个尷尬。白觅觅灵光一闪,「小芙啊,那等等你陪我们再搭一次吧。」 裘芙看向季允,又看向连湘芙,见连湘芙给了一个肯定的表情,才点头,道:「好,我们三个一起,你们两个一起。」 白觅觅的表情瞬间冻结。这个死小孩的妈妈将在不久将来变成她的嫂嫂,而她绝对要忍着不把这个小孩掐死。胳臂完全向外弯,她好歹也是她未来的姑姑呀! 白觅觅站起身子,「我突然想吃冰淇淋。」语毕,她匆匆离开餐厅。不想再这么待在唐濬身边,装作若无其事的聊天。也许该跟他把话说开,但她真心觉得唐濬某些时候听不懂人话。 匆匆走到冰淇淋摊贩前,她买了三杯不同顏色的冰淇淋,走回餐厅外头,递给两个负责盯梢的唐濬手下,自己则拿着一杯草莓口味的吃了起来。 拿着冰淇淋的两个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个战战兢兢的开口,「白……白小姐。那个……」 「跟踪得明显到我不想注意你们都难,怎么样?唐濬现在很危险吗?」白觅觅抬起眼,蛮不在乎的望向远方,「告诉我很危险,我好把那个小鬼带回家。」 「正餐不吃,跑出来骚扰我的人做什么?」唐濬从餐厅走出来,盯着白觅觅。 白觅觅耸耸肩,「没食慾。」 唐濬只是瞥了白觅觅手上冰淇淋一眼。 「游乐园里只有垃圾食物好吃,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是个美食家。」她转过身子,自顾自的向前走,没有想等唐濬的意思。她知道唐濬会自己跟上来。 她没有猜错。 「去搭摩天轮吧。」唐濬道。 「我寧可去坐旋转木马。」白觅觅瞟了他一眼。 「这是命令。」 「今天应该不是我的工作日吧?凭什么要我听你的?」白觅觅面向唐濬,满脸不悦,她很想朝他发火,但看着他难得平和的表情温度逐渐下降,她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为什么要那么在意这傢伙的情绪呀? 唐濬抓住白觅觅的手,声调冷下来,「凭我有话跟你说。」 「有话在这里说就好。」白觅觅甩开他的手。 唐濬挑起眉,指了指四周侧目的人群。 白觅觅举起双手,「我投降。」虽然她觉得两个人单独搭摩天轮的点子很不妙,两个人被关在一个小笼子里面是能做什么?又能说什么? 她可能会把门撞开跳出去吧。 ※※※ 手中红色纸杯中的冰淇淋早已化成粉红色液体,白觅觅盯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坐上摩天轮之后,和唐濬一人坐一边,还没转四分之一,她就很想跳出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白觅觅深呼吸,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平顺,不要因为急促的心跳而乱了分寸。该从哪里说起好呢?要唐濬别再缠着她,她不会喜欢他的……不……就她之前的表现看来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深呼吸,白觅觅道:「我妈妈因为爱情,跟外公外婆撕破脸,努力的工作,然后就因为生病加上过劳去世了,到死之前,她都觉得自己很幸福。」她的嗓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为了不要重蹈我妈妈的覆辙,我打死都不会爱上谁的。」 唐濬垂头沉默良久才抬起头看着白觅觅,「父亲很爱母亲,却还是跟别的女人私通。母亲爱上别的男人,却亲手埋葬他……所以我不相信爱情。」 白觅觅的双眼圆睁,对于唐濬若无其事的说出这段歷史感到不可置信。这时候该说什么好呢?安慰显得不合时宜,要趁势要他别再纠缠她又显得无情。 等等,她为什么要对唐濬有情呀? 想了一会,白觅觅重重叹了一口气,做到唐濬身边,拍拍他的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很烂很烂的回覆,但她真的不晓得能说什么好了。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另一节车厢里带着小孩的季祕书和连湘芙,「他们看起来还真像一家人呀。」 唐濬看向白觅觅,恰巧捕捉到闪过她脸上的一丝羡慕。「你想要有自己的家庭吗?」 白觅觅一愣,与唐濬相视,而后别过眼神。「我只想过要有很多钱。」 「我能给你。」 「重点不是钱!」 「那你要什么?」 摩天轮在唐濬这一个问句中戛然而止,卡在空中,距离最高点只剩一点点。白觅觅站起身,走回自己原本的位置。摩天轮故障,她的脑袋也停止运转。 突然被这么问,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白觅觅抬起头,看向唐濬,「想整我,想要把我拉出原本平静生活,你成功了,那你还想要什么?你不是不相爱情吗?」 「该死的笨女人。」唐濬站起身子,走近白觅觅,一手扣住她的下巴,「我想要你。」 一片寂静,时间的转轴彷彿跟摩天轮一起停下。良久,惊愕的白觅觅扯了扯嘴角,「嗄?」 嘴唇被吻住了,白觅觅的脑中一片空白。 唇舌交缠,嚐到的是甜到化不开的冰淇淋味道。唐濬的另手揽住白觅觅的腰,这个吻又被加深一点。离开她的嘴唇,唐濬勾起嘴角,「不是说打死都不会爱上别人吗?」 「我不知道你是那么囉唆的人。」白觅觅双眼迷离,双手搭上唐濬的后颈,自己又把嘴唇凑上去。彷彿游戏出现bug,现在所作的种种,都不会被纪录下来。因为这种难得太过平稳的时光终究会消失的,事后她可以佯装一切都不存在的继续对抗她生命中的灾星 她也想要他——这种想法事后也将荡然无存。 十、无法逃离的业火(4) 当终于可以从摩天轮狭小的车厢出来时,太阳已经西下。两个人单独困在里头那么久,彷彿从这个时空中抽离,抵达别的平行时空。而当双脚回到地面后,又得思考明天该怎么活。 这就是现实。 白觅觅不想原谅总是想抓住那些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的美好时光的自己,但却又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陷下去。就像现在,她连自己为什么会坐上唐濬的车,再度回到唐家都不知道。 白觅觅掛掉父亲的电话。听说那个小孩玩得很开心,还跟连湘芙要了联络方式,看来是把她认成自己乾妈了。至于后来关于唐濬与她的话题,她不想面对,便急急结束通话了。 与唐濬并行在走廊上,白觅觅不发一语。对,她倒忘了她现在跟唐濬共用一间房,不能再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她停下脚步,「我想我还是回家,明天再正式上工好了。」 唐濬瞥了白觅觅一眼,「不用。」而后他拉起她的手,继续前行。 白觅觅嘴角抽搐几下。这种这么自我中心主义的人,她为什么可以容忍自己对他越来越……白觅觅摇头,不愿继续想下去。 手机又开始振动起来,她为从唐濬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低下头,她看着来电显示——是秦燁学长——对了,还有这件事。 见白觅觅神色有异,唐濬开口,问道:「谁打来的?」 「又是我爸。」白觅觅直接按下拒接。不能让唐濬发现学长的事,如果她不接学长的电话,他应该就会自己离开了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不用等她,她是走不了的。不自觉的,白觅觅叹了一口气。 「你不开心吗?」 白觅觅瞟了一眼唐濬,他深邃的眼眸平淡无波,探勘不出情绪。「跟你待在一起谁会开心?」 唐濬挑起眉,「几个小时前好像不是这样的。」 「囉唆!」白觅觅头垂得更低了。那时候放不开的是她,她不懂为什么自己可以容许自己什么也不说就窝在唐濬怀里,任他抚摸自己的头发,直到援救人员打开他们那节车厢的门。 丢脸死了。 抵达目的地,白觅觅的心跳愈加急促。她真的不能再跟唐濬单独相处,这种时候,为什么唐家却像一个人都没有?唐大帮主难道不用处理帮派斗争吗?她该怎么办? 跟着唐濬踏入那摆设简约,却高雅不失质感的寝室,白觅觅站在门边,没有再向前跨一步。她堆起讨好的笑脸,问道:「你……最近很间嘛,居然还有空跟我们去游乐园玩……」 唐濬把手搭在白觅觅的腰间,把她转了一百八十度,逼着她非得往房里退不可。望着她,唐濬嘴角掛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你关心我?」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间得太不可思议了!」白觅觅眼神游移,急忙撇清,「既然怕突然被暗杀还是什么的,就别硬要去游乐园嘛,还带保镖咧……」 「那些人是要保护你的。」 「欸?」白觅觅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要不由自主的被亲。眼看唐濬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她退后的步伐加大许多。「你靠那么近想做什么?」 「我不喜欢半途而废。」唐濬揽住白觅觅的腰,声音低低的,却带有某种吸引力。 白觅觅瞪大双眼,双颊刷红。不行,不能让下午的事情再度重演,她要克制住。情急之下,她伸出手,抓住唐濬的衣襟,压低重心,使劲要把唐濬摔出去。 唐濬勾起嘴唇,伸脚往白觅觅膝后一勾,成功把失去重心的她压制在床上。「你得多练练。」 白觅觅的表情还是惊愕的。是她松懈了,但是她也确确实实输了,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很不爽。现在整个人被压住,只能任唐濬宰割了吗? 看着还是不可置信的白觅觅,唐濬噗哧一笑。这个女人,曾经是多么不屑关于他的一切,曾经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模样。他的目的算是达成了吧?但他却还想要更多。 「笑什么呀?」白觅觅恼羞成怒,努力扭动自己身躯,唐濬压制技巧完美,她完全挣不开,只能恨恨的说道:「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傢伙……」 「我会的……」唐濬的声音轻轻的,落在白觅觅唇上的吻也轻得像羽毛一般。唐濬望着她,眼中充满赤裸而炙热的欲望,「女人,我说过,我想要你。」 白觅觅望着他,别过眼神,扯了扯嘴角,「任何女人都行吧?」 唐濬扣住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用那低沉而具有磁性的嗓音道:「白觅觅,我只想要你。」 这似乎是第一次,被这傢伙用这种语气叫自己的名字。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拥有这么一个彷彿魔咒一般令人迷醉的名字。白觅觅握紧拳,而后松开,脑中理智线宣告不治,她不管了。她双手环上唐濬的脖子,拉下他的脸,再度吻上去。 离开唐濬的唇,白觅觅的脑袋已经停止思考,喘气微微,她轻声道:「你赢了,你让我爱上你了……」她闔上双眼,吁出一口气,「再多叫一次我的名字……」 明明是命令句,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听起来那么悦耳?唐濬吻住她,手沿着她的大腿轻轻抚上纤细的腰间。再贴近一点点,他感觉到她的气息縈绕在自己鼻间。「觅觅……」他低声道。 他佈了一层薄茧的手掌有些粗糙,所到之处都能燃起烈火。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点了一把又一把的火,冷静的衝动的全烧在一块,分不清她的他的一起燃烧。 「唐濬……」白觅觅轻声道,衣服什么时候不在自己身上的也想不起来。她甚至觉得唐濬的衬衫碍事,伸出手解开他的釦子,而后是一连串的吻,从脸颊、嘴唇、颈子到胸前。「抱紧一点……」 如果她一直用这种语气命令他,他恐怕一辈子会心甘情愿成为她的奴隶。这种事是不允许发生的,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能发号施令。明明是这么想,但望着白觅觅酡红的脸颊,迷离的双眼,他不自觉得把她再抱紧一些,像是要把她揉碎一般。 肢体交缠,她知道自己是爬不出去了,再热再烫都烧上来吧,她知道自己终究会被唐濬这把地狱来的业火燃烧殆尽。即使成灰也无所谓,她已经失去理智这种东西了。 业火烧不尽,今夜还长。 十、无法逃离的业火(5) 唐濬发现,只要把熟睡中的白觅觅抱得严实,原本睡相奇差的她就会安分的靠在他的胸口,不会有多馀的翻身或是踢腿。更惊讶的是,他睡得完全失去意识,没有半点警觉。 如果没有白觅觅的手机振动,他可能会这么搂着她一觉到天亮。理性面告诉他这种情感会将他推入深渊,然而感性面却又觉得这种平凡的幸福难能可贵。 两人的衣物散落一地,白觅觅的牛仔短裤口袋里头的手机不停震动。恋恋不捨的松开环抱着白觅觅的手,唐濬弯腰从口袋拿出她的手机。虽然很想爱屋及乌,但大半夜的来电着实恼人。他因为「爱」这个字又开始心神不寧。她承认她爱他,但他爱她吗? 只是想要佔有她,这是爱吗?不,他不相信爱情的。 低头看着亮起的手机萤幕,两通来自同一个人未接来电——是秦燁。唐濬的表情逐渐阴沉,把手机扔到地上,盯着熟睡中的白觅觅,那安祥的睡顏就像孩童一般。 但她终究还是骗了他,所以女人是不能相信的。 唐濬站起身子,穿上衣服。拿出手机,拨了季允的号码,走出房外。 ※※※ 「追踪白小姐的手机?」听到唐濬的请求,季允愣了一下。电话那头的唐濬语气坚定,不是因为私怨,看来白小姐确实知道秦燁的下落。「我明白了。」 「已经晚了,你早点休息吧。」唐濬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来,感觉起来有些闷闷不乐,与平时不同。「季允……」话说到一半,他又不说了。 在闹彆扭?季允眉头微皱,「我听着。」微风习习,夜晚的露水揉合泥土草地形成清新沁凉的香气。他等着唐濬继续说下去,良久,等不到回应。 夜虫唧唧,啃咬沉默。 「你在哪里?」 季允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问句愣了一下,「房里。」 唐濬沉默,「明天再说吧。」语毕,他掛了电话。 见季允放下手机,坐在他身旁的连湘芙才开口,「怎么不说跟我一起在庭园看星星呢?」 「有星星吗?」季允勾了勾嘴角,抬起头,夜空漆黑,只有几颗星子发出微弱的光亮。 连湘芙微微一笑,语调柔和,「那就说,今天即使一整天待在一起,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所以即使回到这里,还是想继续待在彼此身边。」 「这么说,偷溜出来就没有意义了。」季允低声道,望着夜里异常美丽的连湘芙,心神不由得有几分荡漾,真不愧是连家的掌上明珠。 「父亲让我学很多技艺,怎么讨人喜欢,怎么哄小孩……我都知道怎么做。唯独面对你……」连湘芙喃喃,「我心中的火焰是你点燃的,唯有你能扑灭……」 季允笑而不答。那是《斜阳》里的句子,这时候说这句话的心思很明显了。 连湘芙挽住他的手,把头轻轻枕在他的肩上,轻声道:「你还真是一点感情都不愿意表现呢。」 「彼此彼此。」季允垂下头,轻轻在连湘芙的额头印上一吻。 ※※※ 全世界的人都有事情瞒着他。白觅觅是,季允也是。他听得见嘈杂的虫声和风声,绝对是在户外。不过,与白觅觅不同,季允会向他坦白一切的。 思绪庞杂的夜里,完全睡不着,只能靠处理公事麻痺自己。唐濬的眉头越皱越紧,闔起近期各个分堂报告,他吁出一口气。 天亮了,万物齿轮仍然运转不息。 人员调度如他所料复杂,但混乱中总理得出规则。他的心腹底下的人因为各种原因渐少,而另一批人的势力则是逐渐壮大。先安内还是先攘外,这是必须赶紧决定的问题。 这种时候,他也很想问自己,究竟是哪来的间情逸致跟那女人出去玩?想到那女人,思绪便一发不可收拾。即使她背着他跟秦燁联络,他还是想要她。 就像地狱里扑不灭的红莲业火,总得把这种情感燃烧殆尽才能终结。唐濬站起身子,急急的走回自己房里。既然如此,就让这把火烧下去吧!烧到什么都不剩为止,直到他对白觅觅这个女人感到厌倦为止。他现在还是想着她,这种感觉会过去的。 打开房门,一坨被单缩在床沿。唐濬愣了一秒鐘,嘴角无法遏止的扬起。时间彷彿静止,被子里伸出一隻光裸纤细的手,在地上摸索。 唐濬走近床边,捡起一直没被主人摸到的胸罩,放到那隻手上。 罩着被单的白觅觅一感受到唐濬掌心的温度,光裸的身子再度烧起来。昨天发生那种事,因为不再有所保留,心里是轻松不少,但想掐死自己的心情没有因此消退。 她承认了,很没骨气的承认自己输了,爱上他了。 这恐怕是她一辈子的耻辱。一面祈祷唐濬对她的感情赶紧消散,赶紧把她拋到一旁,这样就能恢復平淡生活。但另一面却又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来到。 痛且快乐着……真是窝囊。 内衣裤穿好,白觅觅从被单里鑽出头,迎向唐濬的眼眸。「我……」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脸颊就这么爬上一层红晕。她努力逼迫自己别一直想着昨夜的情景。 唐濬盯着白觅觅,不懂自己为何明明气她有所隐瞒,却还是因为她娇羞的神态而悸动。这种情感不是身为唐濬应该有的……明知如此,但他忍不住。 深深吸了一口气,唐濬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只要白觅觅这个时候把秦燁的事情说出来,他就不生她的气,他就能不那么压抑自己的情感。 「嗄?」白觅觅偏头。谁知道呀?这傢伙为什么每次讲话都不讲清楚?回想之前在她家,唐濬只是想要得到她的一句「想你」,那现在呢?唐濬想要听什么? 等等,她为什么要迎合他? 白觅觅觉得自己脑子快要炸掉了,抓紧被单,想破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给点提示吗?」 「有关其他男人……」 白觅觅恍然大悟,撇过头,低声道:「没有其他男人了,我只有你一个。」她顿了顿,又看向唐濬,「别太得意忘形了,我——」 唐濬直接用吻封住白觅觅接下来的话语。他食言了,他还是原谅她了。他拿这个女人没办法。他把白觅觅按在床上,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觅觅……」 她觉得唐濬用这种酥人的语调喊她的名字根本是犯罪。啊,她倒忘记这傢伙本来就是黑道,本来就是犯罪。所以抗议是无效的吧?她看过时间,还很早。腰是很酸,但还在可忍受范围。 没烧乾净的火焰,又再度燎原。 十一、烽火将至(1) 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明明一而再在而三告诫自己绝对不能跟妈妈一样一头栽进去爱情里面,然而一旦陷进去就回天乏术了。白觅觅穿起自己的牛仔短裤,回头看了床上半裸的唐濬一眼,又赶紧把头转回自己的脚趾。她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因为这个讨厌鬼粉身碎骨。 扣上钮扣,白觅觅缓缓的移动脚步,走到门边时,唐濬叫住她:「你要去哪里?」 「现在应该可以做出安全的甜点了吧?」白觅觅没有回头,手握上门把又垂下来。「你有特别想吃什么吗?等等做完我送过去给你吃。」她这句话说得特别小声。 「过来。」唐濬道。 白觅觅没有动作,只是垂下头。她不想事事都顺着唐濬的意,至少在这种小事上她不想让步。这时候应该要转开把走出去的,但她迟迟没有动作。 他不喜欢有人违抗他的命令,但这个坚持只要碰上这个女人就会全盘瓦解。唐濬起身,走到白觅觅身后,伸出手,环抱她细瘦的腰。拨开她的发丝,他轻轻的吻着她洁白纤细的颈子。 她的背贴在他没有衣物遮掩的厚实胸膛上,她感受得到他稳定而令人安心的心跳。好希望时间就此停止,白觅觅把双手搭在唐濬的手背上,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她渐渐能理解为什么爸爸妈妈总是喜欢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样定格在家里的一隅,就像笨蛋一样。 她现在懂了,因为她现在也是笨蛋一员。 白觅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她从清醒过来,挣脱唐濬,扭开门把,走出房间。冷静冷静,断掉太久的理智要重新上工。她接通手机,音量极低:「学长……超过一个礼拜了。」 「我知道。」电话那头的秦燁声音很平稳,「但我还是想见你最后一面。」 「我还在唐家,应该是没办法——」 秦燁笑了笑,「真无情啊。」 「你要逃就逃得乾脆一点,别在那里婆婆妈妈的。」白觅觅停下脚步,翻了一个白眼,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很好,唐濬没有跟上来。「我也很希望我能没血没泪呀。」她喃喃。 「我今天会去医院看奶奶,如果……你突然改变心意了就来吧。」他顿了顿,叹气,道:「觅觅呀,有值得掛念的家人不是坏事。」 「不只是家人还有……算了,没什么……」 如果能再没血没泪一些,也许对唐濬她就不会產生多馀且不应该存在的情感,当然,也能别把爸爸和哥哥放在心上。但偏偏世上没有如果,她放不下爸爸和哥哥,而且还爱上唐濬。 对,她变成跟妈妈一样会恋爱的超级大傻瓜了。 沉默半晌,秦燁突然问了一句:「你爱上唐濬了吗?」 「说什么傻话!怎么可能!我白觅觅怎么可能会……」下意识就全盘否认了,白觅觅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陷入另一次更长的寂静。良久,她吶吶:「对,我爱上他了。」 电话那头没了声响,直到白觅觅都到了厨房,秦燁才慢慢说了一句,「那会很辛苦吧?」 白觅觅勾起一抹略为苦涩的笑,「我知道……但没办法,我也变成笨蛋了。」 ※※※ 季允手捧着一台轻薄的黑色笔电,嘴角略带笑意。「一好一坏,先听哪件事?」 「有坏事还笑得那么开心,不想活了吗?」唐濬板着脸,伸出手,「差不了多少,先说急事。」 「两件事都需要立刻下决定。」季允把笔电放到唐濬面前,「一个是白小姐手机的通话录音挡和秦燁的位置。另一个是检察官的调查进度。」 唐濬没有回答,只是表情阴沉。 季允打量唐濬的表情,道:「秦泰联合连家的力量一起跟政府方面施压,再不停止调查,很多暗帐和官员的金钱往来恐怕都会被掀出来,必须想点对策。」 「提醒连至祥,他女儿还在这里。」唐濬用指节敲着桌面,看向季允,眼神阴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应该要在这两件事之前先跟我说明?」 季允表情如旧平淡,「没有,一切都如计画进行。」 「没有?」唐濬挑起眉。 「胡龙那里撇得乾净,一旦出事,完全查不到他身上。」季允望着唐濬,「他们有重新划分势力范围的打算,就像先前我们预测的一样。」 「秦泰的事查过了吗?」 「秦朗是秦泰底下的人开的枪,秦安的病还查不出病因,只是来得离奇,要说是因为失去儿子的打击果然也是很勉强。」季允顿了顿,「现在先派人去找秦燁吗?」 唐濬摆摆手。 季允微微頷首,「那录音档你就自己听吧。」语毕,他转过身子,走向门。 「季允,你不许有事瞒着我。」唐濬道。 「不会的。」季允没有回头,走出办公室外,轻轻的带上门。 说谎。唐濬脸上不动声色,只是点开录音档时手指有些用力。听着秦燁和白觅觅的声音,她的拳头越握越紧。这个混帐,居然想把这女人一併从他身边带走? 他盖上萤幕,横竖季允都听过,没什么资料会遗漏的。季允……现在连季允都必须留心吗……唐濬再度掀开萤幕,从未完的部份再度接续听完。 这种程度算什么好事?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罢了,季允未免言过其实。唐濬盖上笔电萤幕。嘴角微微上扬。对了,那女人,白觅觅,说等会儿要送甜点过来。 肯定会过甜,他知道的。 十一、烽火将至(2) 抹茶草莓大福唐濬会喜欢吗?想当初,他可是因为她送了一包绿茶粉而生气呢。唐濬对她似乎很久没有那么不友善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白觅觅走在前往医院的街上,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不对!她笑什么?这有什么好值得开心的?她连忙摇头,把自己从梦幻小泡泡里拉回来。什么鬼呀,喜欢看少女漫画不就是因为明白自己绝对得不到吗?什么罗曼蒂克都与她无缘,赶快把那些粉红色的小泡泡戳破吧! 拎着一盒千层蛋糕,白觅觅在下一个路口拐弯。虽然说不跟学长一起离开,但喝了他那么多次的霸王酒,她还是想用他最喜欢的摩卡千层蛋糕好好道别。 「觅觅?」身后突然传来秦燁的声音。 白觅觅转身,原本以为可以见到一直以来时尚帅气的学长,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头发蓬乱,戴着粗框眼镜,穿着格子衬衫配卡其裤的男人。她竖起大拇指,「学长,你这乔装好专业。」不像唐濬老戴墨镜,在人群中显眼得要命,不知道是要低调还是要所有人把目光聚到他身上。 「你怎么来了?」秦燁露出一抹笑容。 白觅觅点头,「你之前称讚过的摩卡千层,就当是送别吧。」她把手上那盒六吋蛋糕递给秦燁。 「我还以为你改变心意了。」秦燁接过那盒蛋糕,「不介意再陪我走一段路吧?」 白觅觅摇头,静静走在秦燁身边。「我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是世界上最倒楣的人了,没想到还能遇到包敏怡、你还有……」白觅觅没再说下去,只是轻描淡写的转移话题,「你要逃去哪一国呀?」 「你会来找我吗?」秦燁挑起眉。 「你要帮我出机票钱吗?」白觅觅笑了笑,而后笑容逐渐僵硬。如果她肯,学长真的会带她一块走。是她自己拒绝学长好意的。「想找你的女人肯定多到可以组个旅行团,也不差我一个。」 「最喜欢的不在里面,还有什么意义呢?」秦燁吶吶。 白觅觅垂下头,不说话了。 「唐濬……会对你好吗?」 白觅觅摇头。她自己也不确定这个动作代表的是「不会」还是「不知道」。沉吟半晌,她吁出一口长气,「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了。」 突然她听到背后传来杂沓脚步声朝他们靠近,白觅觅回头,只见一群身穿黑衣的男子朝他们靠过来。身边的秦燁立刻抓起她的手,拔腿往前方跑。 「我其实不大确定这群人追的是我还是你了。」白觅觅扯了扯嘴角。 「这样可以减轻我的愧疚感。」秦燁一笑。最近的他常被跟踪,太多人想要找到他,不论是梅合帮、劲松帮还是其他情报贩子,似乎真以为他的出现可以改变什么。 白觅觅停下脚步,推了秦燁一把。「这里我挡着,你快点走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秦燁变了表情,「这种事情——」 「我可是白觅觅,这些人我才不怕!」她勾起唇角,抓起其中一个朝她衝来的大汉就过肩摔。果然,是唐濬的问题,她的身手并没有生疏。身体是还有些虚弱,腹部还在隐隐作痛,但一切都还在忍受范围。白觅觅瞟了身旁也摔倒一个大汉的秦燁一眼,翻了个白眼,「再不走我连你一起摔!」 「那先一起把这些人摔完吧!」秦燁一手拨开一个黑衣人的手,顺势把他绊倒在地,另一隻手则把那盒摩卡蛋糕护得好好的。 「学长,你只会扯我后腿,保护好那盒蛋糕走吧!」白觅觅又摔了一个人,推了秦燁一把。 「走不了。」前方有另一群人朝他们走来,秦燁盯着刚来的一群,又看向后面那一群。「觅觅,如果你不小心出事了,唐濬会难过吗?」他拉高音调问道。 「嗄?」白觅觅拨冗对秦燁翻了个白眼,「现在是问那个的时候吗?」她闪过朝她挥来的重拳,拉着对方的领子就往地上摔。「你快点逃!」人越来越多,她的肚子越来越痛,撑不久了。 「回答我这个问题就好,」秦燁把摩卡千层抱在怀里,弯身闪过一拳。 「会,如果我出事他一定会灭了那个害我出事的人全家。」白觅觅不耐烦的大喊,「学长,你就放心吧,短期之内他还是……他还是会保护好我的……」应该吧。 她其实也不大清楚自己在唐濬心中是什么地位。不过之前她中毒,他很紧张很担心也很愤怒,这能代表她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吗? 唐濬,也喜欢她吗? 秦燁一笑,「听见了吗?」拋下一句,他迅速鑽出人群跑走。「谢谢你的蛋糕!」 「不客——啊——」一个不注意,白觅觅脸上被人挥了一拳,倒在地上。后到的那些人开始骚动,衝向先来的一群,开始斗殴起来。 欸? 十一、烽火将至(3)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看着走进会客室的唐濬,白觅觅的嘴角扯动几下。原本以为自己恐怕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摆平那群人,没想到唐濬派去的那群人居然为了她跟另一群人打起来。 好奇怪,难道除了唐濬,还有人要抓学长吗? 重点是,基本上没受什么伤的她还是被当成珍贵易碎的展示品小心翼翼的护送回来,坐在会客室中,跟不发一语脸色阴鬱的唐濬大眼瞪小眼。现在该怎么办? 「你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唐濬打破沉默,盯着左边颧骨被打得瘀血的白觅觅,她的右边嘴角甚至破皮出血。这个笨女人! 属下告诉他,没能抓到秦燁,因为帮主的女人有危险,权衡之下,还是捨秦燁救下这女人。该死的!如果白觅觅有个三长两短,他会想杀了这群人;但现在白觅觅只受轻伤,他又觉得扼腕。 该死的! 突然有人推开会客室的门,是季允。白觅觅站起身子,露出如获救赎一般的表情。季允看了白觅觅一眼,又看了唐濬一眼,抿着唇轻轻笑了。放下手中的医药箱,他道:「不用担心,又派一些人追上去了,不会让他跑走。」语毕,他又退了出去。 什么意思?白觅觅握紧拳。「你抓学长做什么?他不会造成威胁的。」 「第一句话是这个?」唐濬的脸色更阴騖。去拿了医药箱,他把白觅觅压回沙发上。蹲在她的面前,用棉棒沾了药水,他轻轻的将药涂上白觅觅的伤处。 不然第一句话要说什么?白觅觅回想小时候跟比自己大四五岁的男生打架受伤被发现,妈妈通常问她什么……现在该解释打架的原因吗?这唐濬不早就知道了? 白觅觅垂下眼,「严格说起来我是打赢的。」 「这是重点吗?」唐濬用力的在她的伤口按下棉棒,痛得白觅觅整张脸皱成一团。 白觅觅抓住唐濬的手,眼中不是愤怒,而是闪着泪光。自从妈妈过世后,打架受伤就没人会再替她上药,没人会再用这种惩罚式的手劲替她上药。虽然之后她打架几乎没再让自己带伤过,只要掛彩就会想起妈妈,这样会很难受。 唐濬又放轻了力道,表情缓和一些。为什么要对她那么温柔,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捨不得看到她的这种表情。「从前父亲说过,不让自己受伤是唐家继承人的基本要求。」 「我不信你打架没受伤过。」 「受伤了就藏起来。」 她很讨厌心中莫名被触动的自己,尤其当触动她的人是唐濬时。他总会害她想到妈妈,想到害怕妈妈担心失望而遮掩伤口的自己。「我以后会藏好,不会让你发现的。」 「你不是唐家继承人。」唐濬顿了顿,「你为什么会跟秦燁在一起。」 白觅觅不说话,唐濬便用棉棒用力按在她颧骨的瘀血处。 白觅觅吃痛闷哼一声,「好,我说。」她低头看着唐濬。这样子的景象并不常见,像唐濬这种自视甚高的人,也会为了她屈膝吗?眼中闪过一丝柔情,白觅觅撇过脸,推开唐濬的手。「我是去送行的,学长一直很照顾我,我不希望他出事。」 「你很关心他?」 白觅觅重重的垂下肩膀,「我也觉得关心别人很麻烦呀!可是我就是被这么关心着,总不能都没有回报吧?」她也不喜欢动不动就被牵扯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但没办法,好像宿命要跟她作对似的。爸爸、哥哥、学长……每个关心她的人都会有事。 她严重怀疑自己受诅咒。 唐濬瞅着白觅觅。他很想问自己在她心目中,是不是值得付出关心的人,但这种问题太丢人,太孩子气,他问不出口。「告诉我秦燁接下来要去哪里。」 他知道,秦燁的手机早就被定位,但他还是想听白觅觅亲口说出来。这会让他心里好受一些,真真确定这女人选择的最终是他而不是秦燁。 白觅觅望着唐濬,良久不说话。最后撇过头。怎么样都不能出卖学长。「放他走你会死吗?」 「会。」 「欸?」白觅觅转过头,盯着唐濬。这傢伙的表情完全不像开玩笑,学长到底在这场斗争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她别开眼神。如果供出学长的下落,不就轮到学长出事? 为什么每次都是她被捲入这种事情?为什么总是她必须做这种抉择?学长对她那么好,逃难前还是会想着带她走。反观唐濬,一点也不……不……她记得住院时每晚都来看她的他,记得他各种情绪揉合的眼神。搞什么呀?这种二选一为什么会落到她头上。 但她……该死的她不想看唐濬死掉。虽然这个讨厌鬼抢了她家的财產就不还,老是喜欢找事来折磨她,但是……为什么心那么失控就是喜欢他?白觅觅握紧双拳,死咬着下唇。 「你们抓到学长会怎么处置?」白觅觅的声音颤抖着。 「杀了以绝后患。」 「就跟你说了他绝对不会是忧患,学长不会的!」白觅觅推开唐濬,「你就不能相信我吗?」 唐濬没有答话,只是盯着脸色苍白的白觅觅。他开始后悔向她丢出这个选择。然而话以至此,只能继续下去。良久,他道:「我信,但其他人不会相信。」 对啊,他是无情的一帮之主,她能奢望什么?可是学长……她怎么能出卖学长?眼下局势不是她能控制的,很想叫唐濬解释他为什么会死,但她不敢听。 胆小鬼,白觅觅真是胆小鬼!她在心中咒骂自己,眼眶蒙上一层水壳子即将破碎。她的指甲几乎插进自己掌心,嘴唇几乎被自己咬出鲜血。 看不下去了,唐濬把手搭上白觅觅的肩膀。正要开口,白觅觅便用力挥开他的手。「别碰我!」她站起身子,「学长会去市立医院看他奶奶,然后就去机场。」语毕,她奔出会客室。 她终究选了唐濬。 她恨自己。 十一、烽火将至(4) 当然不是因为觉得躲起来事情就会好转才躲在家里的,因为太过无能为力,所以躲起来,不看不听不想,就这么默默的等到事情过去——她只能很乐观的相信事情会过去。 她牺牲了学长。 还好,这几天睡觉都没有梦到学长来跟她讨命,她决定很乐观的相信学长还活得好好的。白觅觅抱着枕头,重重的叹出一口气。虽然这几天都没什么睡。 敲门声响起,白寻推开白觅觅的房门,轻声道:「妹妹啊,要不要吃个东西?」 「不饿。」白觅觅翻身,仰头看着哥哥,「唐濬走了吗?」 「你再不下去,他就要上来了。」白寻顿了顿,「唐帮主原本是这样说的,但刚刚接到一通电话,又赶回去了。」他走进房里,「你都两天没吃了——」 「吃不下。」白觅觅打断他,眼睛直盯着门口的小女孩看,「那小鬼跟来做什么?」 「湘芙姊姊要我多多关心你……」裘芙弱弱的说出这一句。 白觅觅翻了一个白眼,整个人蒙进枕头里。 「小芙你先下去找妈妈喔。」安抚完小孩,白寻把白觅觅的房门带上,叹了一口气道:「妹妹啊,你都几岁了,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有心事就说出来。」 「说出来也没用。」白觅觅的声音闷在枕头里,听起来更加鬱闷。 「别那么无精打采的,一点都不像你。」白寻在白觅觅的床沿坐下,「你记得妈妈过世前把我们每个人都单独找去交待事情吗?猜猜她跟我说什么。」 白觅觅露出一双眼,百无聊赖地说:「不要给妹妹添麻烦?」 「不是。她要我好好照顾爸爸跟你。」 「嗄?」白觅觅坐起身子,露出狐疑的表情。怎么可能? 「后来我问了爸爸,原来妈妈跟他说的也是同样的——好好照顾我们。」他顿了顿,「妈妈一定希望我们可以互相照顾,这个家,绝对不是只靠你撑着。」 白觅觅垂下头,没有回话。 「虽然说出来没用,但说出来会好过一点吧?」白寻笑了笑,「别看我这样,从前只要同学遇到什么烦恼还是困难,都会找我帮忙喔!」 「那是因为你是滥好人,人家都把烂摊子丢给你。」白觅觅不留情面的吐嘈。 「也许吧,你也可以试试看,这次也把烂摊子丢给我。」 「说什么傻话呀!」白觅觅搥了自己哥哥肩膀一拳,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这些事情丢不到你身上,唐濬那个大麻烦是不会找上你的。」她不打算说出自己的困扰。 「跟小芙说的一样啊……」白寻吶吶。 「什么?」 「没事,你别在意。」白寻摇手,「上次你们去游乐园不是有个听说长得非常漂亮的连小姐吗,她是一个好人呢,小芙很喜欢她。」 白觅觅以一个白眼代替回答。 「再漂亮我心里也只会有阿幸一个人。」白寻立刻正襟危坐,「你不准去告状。」 「我这样像是有心力去告状的人吗?」白觅觅再度翻了个白眼,「你不懂我的明白。」大家都被连湘芙漂亮的外表骗了,她可是会糟蹋食物的傢伙呀! 「总之。」白寻拍拍白觅觅的肩膀,「这次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什么?」 「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什么意思?」 白寻并没有打算回答,只是轻声问道:「你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给我们取了这个名字吗?」 白觅觅轻轻点了头。寻寻觅觅,找的是幸福。可是他们忘记爸爸姓白,代表一切徒然。似乎从妈妈过世之后,她就有这种自觉了。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想捨弃妈妈给她的祝福。 「我找到了,我和爸爸会用尽全力让你也找到的。」白寻露出一笑,走出白觅觅的房间。 白觅觅满脸问号,心里虽然暖暖的,但隐约觉得不妙。爸爸和哥哥很善良,只要开始埋头做事时也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干一堆蠢事,製造自己也不知道的麻烦。 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了。 ※※※ 眼前装扮华美的中年妇人向她挥手,白觅觅勉强扯出一抹微笑。「蝶姐……你怎么来了?」 午后,初冬的阳光灿烂。她离开唐家已经一个礼拜。唐濬没再来找她,大概很忙。 「我听说你被打,又跟那孩子吵架,所以过来关心一下。」胡蝶露出一抹浅笑,把白觅觅拉出事务所,撑起洋伞,「趁着你爸不在,我们快走吧。」 白觅觅瞪大眼,「去哪?」 把白觅觅推进车子后座,车上散发一股百合香气。胡蝶对前座司机点头,车子慢慢啟动。行驶一段路,对白觅觅而言十分熟悉的场景呼啸而过。但她一时想不起来。 胡蝶望向她,微笑道:「你知道你爸爸前些日子跑来找那孩子吗?」 「欸?」白觅觅瞪大眼。「为什么?」她爸爸明明怕唐濬怕得要命。等等……难道唐濬没再来找她,跟她爸爸有关係?不对,唐濬不大像是会被她爸威胁的人。 胡蝶耸了耸肩,「没用归没用,无意冒犯。但他还算是个会为家人付出的人。」 从蝶姐的语气听来,她认识爸爸。白觅觅的神经开始紧绷起来。可是唐濬说妈妈和蝶姐是死对头?怎么回事?「蝶姊……你认识我妈妈吗?」 胡蝶勾了勾嘴唇,「白天没告诉你吗?」 白觅觅摇头。而车子在这个时候停下,外头是墓园,是她妈妈长眠之处。蝶姐把她带来这里,难不成是……已经发现她是死对头女儿的事实,想埋了她?「蝶……蝶姐……」 司机下车替胡蝶打开车门,并把放在前座的那束洁白的百合花递给她。「说真的我到现在还是没办法原谅她。」她重重的吁出一口气,「怎么可以那么过份。」 惨了……这时候该说什么?白觅觅战战兢兢的下了车,跟在胡蝶后面。她不解的是,为什么明明是死对头的墓地,蝶姐还能对位置如此熟悉,行走中完全不因方向迟疑。 胡蝶停在一块墓碑前,墓碑上是一个清丽女人的照片,长得跟白觅觅有几分神似。她放下百合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素素真的很过份,有了爱人就什么都不管。」 除了爸爸,她没听过其他人这么叫过妈妈。白觅觅站在胡蝶身边,静静望着照片上笑得灿烂的妈妈。「因为妈妈是笨蛋嘛。」虽然没资格这么说,因为她们母女一个样。 「是呀,跟一个不怎么样的人私奔,还因为那个没用的男人跟我断绝往来,真的是……」胡蝶一叹,望向白觅觅,「我跟素素是一起长大的。」 「欸?」白觅觅瞪大眼,「唐濬说你们是死对头……」 胡蝶笑了,望着墓碑,轻声道:「也许吧,她不谅解我,我不谅解她。」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无法接受她为了一个男人,从一个富家千金身兼多职的职业妇女。」 富家千金?白觅觅盯着墓碑。妈妈从来没有说过关于娘家那边的事,她甚至不晓得妈妈原本姓什么,跟爸爸私奔后妈妈就改名为白素,彷彿想把从前的人生归零成一张白纸,重新生活。 「想见你的外公外婆吗?」 白觅觅摇头。没那个必要。 「他们对素素也算仁至义尽了,没有派人来把她抓回去,换做是我……」胡蝶愴然一笑,看向白觅觅,「我想在你妈妈面前跟你说一些事,关于那孩子,唐濬。」 白觅觅垂下头,吶吶:「他请你过来的吗?」 胡蝶一笑,「那孩子怎么可能有求于我?如果我没有听季允说,就不会插手这件事了。」她牵起白觅觅的手,「最近局势很混乱,有些决定是不得已的。身为帮主,他必须为整个帮派考量。」 「我知道。」白觅觅抽出自己的手,「我知道。」她喃喃。 「你能相信他吗?」胡蝶望着她,「他从来不是会让人失望的孩子。」 哪方面呢?她为唐濬牺牲学长,这已经不是失不失望的问题了。白觅觅摇头,「蝶姊,这种生活我没办法过下去。」但她发疯似的喜欢着唐濬,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受不了重回火窟。 「我也不想你过上像我们一样的生活,我相信素素也不会想的。」胡蝶叹了一口气,直直望入白觅觅的眼眸中,「但是,你爱他吗?」 白觅觅没有回答。 胡蝶对着墓碑轻声道:「素素对不起。」她转向白觅觅,「我很自私的希望你在这种时候可以待在那孩子身边,别让他谁都没剩下,好吗?」 什么意思?白觅觅皱起眉,正要提问,一阵风突然吹过来,扬起风沙与她的发丝。胡蝶突然变得模糊,隐约中,她似乎看到自己母亲的身影。 「该走了。」胡蝶牵起白觅觅的手,往车子的方向走。「素素一定会生我的气,不过……如果她能来找我兴师问罪就好了,真的太久没见面……我很想她啊……」 「你们……感情很好吗?」 「常常拌嘴闹不合,明明是差不多的背景出生,你妈妈真的太叛逆了。你知道她为你爸爸逃婚吗?」她微笑,「也因为我说了你爸爸几句就不再跟我来往,那时候你甚至还不会讲话。」 「欸?」 胡蝶眨眨眼,「唐濬那时候还很小,一直吵着见那个帮他取名的阿姨、爱哭的小哥哥还有可爱的小妹妹呢。」她顿了顿,「他逼自己都忘了,我给了他太黑暗的童年。」 白觅觅垂下头。她现在才发现,她对唐濬根本就不了解,唐濬也没有给她了解他的机会。唐濬会需要她留在身边吗?「蝶姐……」白觅觅吶吶。 「所以我必须用尽所能补偿他,因为我爱他,即使素素会气我把你拖下水。」她勾起嘴角,「觅觅呀,我下个礼拜就要去温哥华了,你能快点跟那孩子和好吗?」 十一、烽火将至(5)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来,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立场去找她。尤其在她爸爸来找他,告诉他他给她带来的全是伤害,他完全不了解她之后。 那个人战战兢兢,顾左右而言他,就跟其他人面对他时相同。但当不得不说到关键点时,他看到那女人无所畏惧的影子,这就是刻在血液中的遗传吧? 看见唐濬心不在焉,表情阴騖,季允思考了片刻,开口:「你不打算跟白小姐解释吗?」 「没什么好说的,她没必要知道。」唐濬瞟了季允一眼。「现在情况怎么样?」 「你听得下去吗?别赌气了。」季允替唐濬斟了一杯茶,「我已经跟老夫人说了。」 「多管间事。」唐濬别过脸,陷入长长的沉思中。半晌,他突然吶吶问道;「季允,有没有那么一个人,你看他难过,会比自己悲伤来得难受数百倍?」 「你跟老夫人。」季允微微一笑,「白小姐真是幸运呀。」 「别提了。」唐濬敛了敛因为想着白觅觅而走神的心情,看向季允,表情肃穆。「法院那里已经派人过来要资料了,他们打算收手吗?」 季允摇头。「这次情况很危险,如果没有找到其他力量协助,恐怕——」 「把连湘芙杀了。」 「别意气用事。」 季允反驳得太迅速,唐濬挑起眉,望着他。「别忘了自己的本分。」 「扯上感情,每件事都没办法处理得乾净俐落,你懂的吧?」季允看着唐濬,眼神坚定。「但相信我。只是出了一点意外,计画的结果还是相同的。」 唐濬表情阴沉,良久,他勾起嘴角。「连小姐真是好福气。」他站起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季允,「那个情报贩子肯老实交待了没有?」 季允望着唐濬。他变得更宽容,应该是说,更加有情了。因为那位白小姐的缘故。但身为一帮之主,这是好事吗?「一个字都不肯透漏,帮主……」 「别说了,不准逼供。」语毕,他离开办公室。 桌上的茶没有动过,季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难怪老帮主会说:扯上感情,一切都麻烦。 ※※※ 蝶姐没说为什么自己突然要去旅游,回去路上倒是说了不少关于妈妈的事。她们感情一定非常好。当她在纠结要继续叫蝶姐还是改口叫阿姨时,蝶姐笑得阴森,拿出阿姨的威严说不准叫阿姨。 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她们就一起回到唐家了。虽然她还没做好见唐濬的心理准备。 门口有个小男孩跟警卫争辩着,胡蝶摇下车窗,问道:「哪里来的小孩呀?」 「说是要找帮主夫人。」警卫为难的皱起眉,「我们哪有一位姓白的帮主夫人。」 胡蝶对白觅觅笑得友善,而白觅觅则是表情僵硬。死小孩,什么时候她变成帮主夫人?下了车门,盯着那位未曾见过得可爱男孩。「你要做什么?」 「姑姑说只有你能救她。」他把一支手机递给白觅觅,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彩虹小马蛋糕,很漂亮也很好吃。」语毕,他骑上路边的小脚踏车,很快的离开。 彩虹小马蛋糕?姑姑?白觅觅皱起眉头,陷入沉思中,直到胡蝶喊了她的名字,才回过神。「蝶姐,我去找唐濬!」语毕,她匆匆跑进屋子里。 包敏怡出事了?到底为什么所有跟她有关连的人都要跟唐濬槓上呀? ※※※ 包敏怡的手机桌布清楚解释救出她的步骤。这傢伙到底做了什么?她早就知道自己可能会被唐濬盯上。首先第一件事,打开资料夹里的录音档。 音档是加密过的,密码是她们高中班导的姓名笔划加上姓氏英文。白觅觅花了三分鐘才成功开啟档案,从手机里传来包敏怡清脆爽朗的声音:「嗨,如果你听到这个录音档,代表我现在有严重生命危险,而且这个危险跟唐濬相关,只能靠你帮忙了。」 白觅觅匆匆的穿梭于走廊中,敲遍一间又一间办公室的门,就是没有唐濬的回应。可恶,那个讨厌鬼在这种紧要关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录音档兀自播放着:「我不确定你有没有办法动摇唐濬想杀我灭口的决心,所以提供你救出我的两个方案。」包敏怡顿了顿,「第一,去求唐濬,不择手段都要说服他放过我。第二,直接来救我。凭你应该可以抢下一把枪杀出一条血路,如果没有意外,我身上的发信器应该不会被搜出来。」 走在通往唐濬房里的道路,白觅觅满脸黑线。最好一把枪可以对抗其他千千万万把枪啦!但是求唐濬有用吗?就蝶姐今天说的,唐濬的所作所谓都是为了帮派考量,不会因为她动摇的。 「白觅觅,如果你不能及时赶到,我真的会死掉喔。」包敏怡开始语重心长起来,「你要知道,唐濬向来就是以冷酷无情着称……我只能靠你了呀。」 录音挡到这里停止。白觅觅推开门,没有看见唐濬。第一条路恐怕行不通了,她关掉录音档,依照桌布上的文字指示打开应用程式,输入自己的出生年月日,一张地图立刻出现在屏幕上。那是有导航功能的程式,红点标示包敏怡所在处,而蓝色箭头则是自己的方向。 她循着路径前进,踹开紧闭的房门。一阵陈旧的霉味扑鼻而来,她扳开电灯开关,这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里头摆放一些杂物,半个人的影子都没有。 这个导航系统在跟她开玩笑吗?还是包敏怡被抓时发信器就一併被搜出来,丢在这里了?她开始打开大大小小的柜子,把废弃的椅子搬上搬下,什么都没有发现。是说,她根本连发信器应该长怎么样都不清楚。可恶,专给人找麻烦的傢伙! 突然,她听见细碎的声响从一个书柜后头传来,听起来像是门开啟的声音。白觅觅盯着那个书柜,慢慢走近它,伸手试图往右边搬动,却似乎有另一股力量要书柜往左边移动。 白觅觅用力往右,另一股便使劲往左。最后白觅觅不敌对方,整个人跟书柜一起往左边移动。一个人从书柜后头走出来,她知道是谁,她清楚他身上的味道。 白觅觅寒毛直竖。所以现在要从第二条路绕回第一条路吗?她缓缓的转身,下意识的把包敏怡给她的手机藏到身后,抬头。隔了一层墨镜,她想自己可以更有勇气面对。 「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是我要问的。」白觅觅抬起头。 十二、以性命为代价(1) 只是直接抓起她的手,往门口走去。她看见唐濬身后那扇几乎跟水泥墙合而为一的暗门。 她更确定包敏怡就在里头,生死未卜。不,如果刚刚唐濬是去下令杀包敏怡灭口怎么办?想到这里,白觅觅挣开唐濬的手,奋力往门的方向窜。 「谁让你来的?」唐濬再度握住她的手腕,稍一使力,白觅觅吃痛松手,包敏怡差人送来的手机落到地上。锁定萤幕是提示密码的文字。唐濬看向白觅觅,没有多说什么,但表情却十分阴沉。 第一条路,求他。不,她打死都不要对他低声下气。第二条路,直接硬闯。不,她连跟唐濬打个平手都有困难。白觅觅垂下头,满腹怨懟。 现在面临生死关头的是包敏怡不是她。因为唐濬,她已经害了学长,难道她现在连包敏怡都不能救吗?牙一咬,她视死如归的抬起头,「放了包敏怡,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唐濬望着白觅觅,沉吟良久。他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姿态面对她。愧疚吗?可笑,他不可能有这种情感,虽然他始终会让她伤心难过。愤怒吗?但是这女人的表情,又让他气不起来,即使这女人又罔视自己分寸对他使用命令句。稍微收敛心神,他问:「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白觅觅语塞,想了一会儿便赌气地撇过头。「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只是擅自把她抓起来。之前学长的事也是这样,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她没再继续说下去,突然有点鼻酸。照理说,她该很恨唐濬的。但连这种理所当然的事都办不到,让她越来越鄙视自己。 唐濬伸出手,想要把白觅觅拥进怀里,但最终手还是垂回身旁。就是那种故作无事的表情,让他特别看不下去。他又一次拉起白觅觅的手,这次的力道放轻许多,「她没事。」 「让我看她。」 「相信我。」 白觅觅抽出自己的手,再度往门的方向跑去。唐濬试图抓住她的手,却被拨开。决定好了,这次选择第二条路。她转过身子,使劲出拳,却被轻易闪开。 白觅觅很快收回手,以防被唐濬抓住。唐濬表情变得阴騖几分,逼近白觅觅觅,「别做傻事。」 白觅觅笑得愴然,「认识你之后,我的所作所为不都是傻事吗?」语毕,她伸手用力把唐濬推离自己,而后伸脚用力踹开封闭的暗门。 门一踹开,白觅觅与跟着门被踹离好几步的包敏怡面面相覷。包敏怡首先恢復理智,瞬间釐清状况。二话不说,抓起白觅觅的手,撞开唐濬,便往门外狂奔。 白觅觅回头,唐濬没有追上来。看向染了铁灰色头发,毫发无伤的包敏怡。「你不是说你有生命危险吗?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人脉很重要,看守我的其中一个守备是早就安插好的人。」包敏怡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在一个转角右转。「我敢打赌,唐濬不追上来肯定是篤定我们逃不掉。」 「等等。」白觅觅停下脚步,满脸狐疑,「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 「我来过不少次,嘖,再不快跑等等就会有一群人追上来了!」包敏怡面露不耐,拉起白觅觅的手,「快点,我知道怎么溜出去。」 白觅觅眼神一变,反手箝制住包敏怡,「说,你做了什么事?」 「白觅觅,你别吃里扒外。」她因手臂的疼痛而皱起眉,「我们一定要在这里谈吗?」 白觅觅随便看准一扇门便打开进入其中。双手环抱,盯着包敏怡,「唐濬为什么抓你?」 「你也知道我做什么工作的,被谁抓都很正常吧?」她吊儿郎当的耸了耸肩,瞄了一眼白觅觅严肃的脸,她收起轻浮的表情,道:「等着吧,唐濬就要不行了,你再受苦也没几天了。」 「你什么意思?」白觅觅瞪大眼,「你因为我找他麻烦?」 「怎么可能只因为你就拿我的生命去赌,唐濬是怎么也惹不起的人物,除非……」她顿了顿,勾起一笑,「除非大家突然想开,联合次要敌人打开主要敌人。」 白觅觅逼自己从惊愕中恢復过来。「你帮谁工作?你来偷什么情报?」 「这个不方便——」 白觅觅打断她,「你不说我扭断你的手,我是认真的。」 包敏怡没看过白觅觅这种表情,就像有谁要对她的家人不利一般。她盯着白觅觅,半晌才吶吶说道:「你不会真的爱上唐濬了吧?」 「回答我的问题!」白觅觅抓住包敏怡的肩膀,她的语气很是焦急,「你到底做了什么?」 「当然就是偷资金往来的资料呀,才能交给法院。」她挣开白觅觅的手,「顺便查清楚唐家的构造,之后……我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 「你怎么没有被灭口?」 「唐濬也知道灭口没用吧?但是他没有让人逼供,只是饿了我两天……」她盯着白觅觅,「换你回答我,你跟唐濬现在是什么情况?」 白觅觅别开眼神。唐濬没有说谎,包敏怡真的没事。 包敏怡望向天花板,长叹一口气,「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认真在交往吗?」她大喊,「你疯了吗?那是唐濬吔,你自己也曾经说过打死不捲入帮派里面呀!更何况他现在绝对只有死路一条,身为他的情人,你以为你能倖免吗?」 白觅觅抓住包敏怡的肩膀,「你什么意思?他会有什么危险?」 包敏怡甩过头,「这些事情你完全不用插手,放弃他吧!」 「不行。」白觅觅直接否决,「你不能阵前倒戈吗?」 「你神经病呀?我为什么要倒戈到註定会输的那边?你知道隔壁市的连家和秦家早就串通好了吗?你知道唐濬底下内鬼一堆吗?就算我不插手,他也必死无疑。」 「没有补救方法吗?你卖假情报?」 「你想害死我吗?」 「可是我不能让唐濬死!」这句话突然脱口而出,让白觅觅自己也觉得措手不及。「至少别把情报卖给那些人,别让他变得更危险……不然……你告诉我内鬼有哪些人。」 「白觅觅,你知道你现在为了唐濬在求我吗?」包敏怡扯了扯嘴角,「从来只会拿甜点威胁人,跩得不像话的女混混因为一个男人求我?」 「我早就觉得自己疯了。」白觅觅没有看向包敏怡,半晌也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虽然我对那些事没什么概念,但是……你能不能相信他不会输,投资他一次?」 「拿我的命去投资?别傻了!」 「万一唐濬最后赢了呢?」 「不可能!」包敏怡表情肃穆。「除非唐濬找到比连家更能影响政府的后盾。不然即使唐濬没死,也绝对会被通缉,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早就有人密谋要除掉他了。」 「谁?」 包敏怡抓住白觅觅的肩膀,使劲摇晃她,「你清醒一点!世界上比唐濬好千倍万倍又安全的男人多的要死。唐濬到底哪里好呀?」 「他烂透了,可是我就是喜欢他我能怎么样?」白觅觅大吼。 包敏怡垂下肩膀,半晌,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是不会出手帮忙的,别想叫我帮他偷情报还是什么有的没的。」她伸手,弹了一下白觅觅的额头,「哭什么呀?」 「我没有哭!眼睛过敏啦!」只是眼眶红,没有眼泪。自从妈妈过世后,她就发誓绝对不能再流眼泪了。眼泪是脆弱的象徵,她一脆弱,爸爸哥哥都要担心。现在她还是不能流眼泪,更艰难的还在后头。难怪蝶姐会希望她陪在唐濬身边。 唐濬怎么想她不在乎,她就是要他好好的。 包敏怡摊手,「叫他帮我诈死,别让其他人知道,我自己会找地方躲,不然我真的会死。」她望着白觅觅,「这次真的要匯钱,简单的甜点是打发不了我的!」 白觅觅握起她的手,扭扭捏捏的说了一句:「谢谢啦。」 「少来了,我真的会被你害死。」包敏怡甩开她的手,凑近她耳旁,低声道:「这个地方眼线太多,尤其要叫他小心胡龙。还有……算了。」 「什么?」 「没什么。」她别过眼神,「知道这个只会让事态更糟。」 十二、以性命为代价(2) 季允才刚走进办公室,唐濬便问:「抓到了吗?」 「姑且算是抓到了。」他顿了顿,打量唐濬的神情过后,道:「白小姐押着她出来的。」 握紧的拳头松开,唐濬若无其事的接续问道:「母亲那边安排的怎么样?」 「都安排好了,明天的飞机。」季允顿了顿,「明天的会——」 「往后延一天,再多买一张机票。」唐濬摆摆手,「你先回去休息吧,之后有得你忙。」 季允盯着唐濬良久,点点头,「我会通知的。」他慢慢走到门边,手碰到金属门把又放下,回头看向唐濬,「会议……你准备好了吗?」 唐濬勾起一抹阴冷的笑,「你说呢?」 季允耸耸肩,打开门,垂着头扭着手指的白觅觅映入眼帘。她抬头看到是他有点困窘,吶吶指着门内问道:「轮到我了吗?」 季允微微一笑,让开身子让白觅觅进去,再为他们带上门。 门关上后,白觅觅望着唐濬,一时失去言语能力。应该要开门见山的说要他小心吗?还是先说包敏怡打算弃暗投明,虽然她自己也不清楚在这种黑吃黑的世界里,谁是暗谁是明。她还在纠结,唐濬便站起身子,直直朝她走来,一把把她拥入怀里。 欸? 白觅觅正要开口,微啟的嘴唇便被唐濬封住。她尝试在这又深又绵密的吻中找回自己的理智,趁着还没陷下去,她推开唐濬,「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你知道——」嘴唇又被堵住了。 唐濬紧紧搂住白觅觅的腰,吻了良久终于肯离开。低头看着双颊酡红,表情却还是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的白觅觅,他的眼神柔和许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等等,我有更重要的事——」 唐濬再度吻住她,白觅觅没能把话说完。 ※※※ 她真心觉得唐濬有病。包敏怡说唐濬现在的处境危险,他居然还有间情逸致载着她离开k市,而且还不让她说一些扫兴的话。等等……不会是要跑路吧? 「我说——」 「别说。」唐濬立刻打断白觅觅。车子离开市区不久便弯入一条小径,旁边是幽静的住宅区,一路直驶至底,随着路灯一盏盏亮起,一幢红砖砌成的豪宅出现在眼前。 「这是——」 「再安静个几分鐘就好。」唐濬再度打断她,巨大的雕花铁门慢慢拉开,他对管理员室里的爷爷点头致意,缓缓驶入华丽宅子旁的车库。 车一停好,白觅觅便解开安全带,匆匆下车,跑出车库端详眼前的景象。青翠的草皮间铺着一条石板路,周遭种了两棵她说不上名字的树。「这里是哪里?」她问。 唐濬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牵起白觅觅的手,取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屋子里头,扳开电源开关。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客厅,黑色皮质沙发围着一张木色长矮桌,液晶电视旁的木头柜子摆了一些书籍与文物摆设。墙上有一副题着《三国演义》开卷词的字画。 灯光打在字画上头,白觅觅盯着龙飞凤舞的墨跡,喃喃念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好不吉利……」她转头看向唐濬,「你打算解释了吗?」 「我不确定哪里被装了窃听器,但我确定这里谁都不知道。」唐濬握紧白觅觅的手,沿着走廊深入屋内,经过餐桌来到宽敞但简单的厨房。他从背后环抱着白觅觅,轻声道:「这里放得下更高级的烤箱,你需要什么都能再买。」 「欸?」白觅觅瞪大双眼,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等等……」 「要到二楼去看看——」 「等一下!」白觅觅挣开唐濬的怀抱,揪住他的领子,抬头瞪着他。「你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吗?你知道你自己很危险吗?能不能等这些问题都处理完再来介绍这个地方?」 唐濬拉下白觅觅的手,转身走向楼梯口,云淡风轻的道:「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你呀!谁知道你现在活得好好的,会不会下一秒就……」白觅觅跟着唐濬走上木质楼梯,「我说唐大帮主啊,你就不担心你自己吗?」 唐濬又一次忽视她的问题。打开一扇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简单雅緻的卧房,睡两个人都嫌宽敞的双人床,白色雕花床帐中海军蓝色绸缎枕套棉被若隐若现,床边是一张深木色梳妆台。唐濬走向窗边,拉开绒布窗帘,夜空中一弯月牙高掛。他望向白觅觅,「喜欢吗?」 这种事情问她做什么?「床套组的顏色太阴沉,看了心情就不好。」说完这句,白觅觅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这栋房子,是唐濬打算给她的行宫吗? 「是吗?」唐濬瞄了床一眼,「那找天换掉吧。」 白觅觅握紧拳,步步有力的走进卧房,走到唐濬面前,揪住他的领口,兇神恶煞,咬牙切齿道:「你别想金屋藏娇!佈置得再高级的没用,我是不会屈服的。」 唐濬的嘴角失守,轻轻的笑了几声,他抱住白觅觅,吻住她的嘴唇。 白觅觅用力推开他,使劲擦着自己的嘴唇,「没本事负责就不要亲我!」 「之后我们一起在这里生活吧。」 「欸?」 唐濬把还呆愣着的白觅觅拥入怀里。如果这个女人从未出现,他真的已经准备好孤老终身,横竖世事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但她出现了,让明知是空的他还是想抓住些什么。这从来不是行宫也不是别馆,这是他准备度过未来的家,意外多了一个成员的家。 「唐濬……」 「嗯?」 「包敏怡说胡龙是叛徒。」 唐濬挑起眉,低头看着头埋在他胸口的女人,「这个时候说这个?」 她的背部因为唐濬的触摸而爬满鸡皮疙瘩,全身酥软,连抬头都难。「再继续下去,我等会一定会忘记……」她的声音微弱,分不清传入耳中的是内衣扣环被松开的声音,还是理智又再度断线。 他早知道了。 十二、以性命为代价(3) 「怎么那么赶?不是说下礼拜才要去温哥华吗?」白觅觅满脸疑惑的盯着一派从容,定气神间坐在大厅沙发上喝茶吃点心的胡蝶。 「计画赶不上变化嘛,变化比我想像的快很多呢。」胡蝶对着白觅觅眨眨眼。 白觅觅依旧不解。 「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早到一个礼拜就当旅游,反正我缺什么就买什么,有儿子买单。」胡蝶放下手中的茶杯,浅浅一笑,「唐濬不会有怨言的。」 白觅觅皱起眉。这么急肯定有事,有事的肯定是唐濬。明明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危险,也知道对他造成威胁的人是谁……等等……那个人不就是蝶姐的哥哥吗?她猛然抬头,盯着胡蝶,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蝶姐知道这件事情吗? 「怎么这么盯着我?我都还没问你昨天的事呢。」她抿起唇,嘴角含笑,「昨晚去了哪里呀?」 白觅觅先是瞪大眼,而后双颊立刻刷红。她撇过脸,「哪里都没去。」 「是吗?那你们怎么今天早上才回来呀?」 「蝶姐,你别问了。」再问下去,她就要羞愧到无地自容了。她知道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虽然唐濬对她也有相同的感觉,可是……她不习惯。 这种爱人与被爱的情感活动不适合她。因为这种感情,她要牺牲秦燁学长,还要连累包敏怡。如果从来没有认识唐濬,也许今天他的死活对她而言只是k市日常八卦罢了。但现在情况不同,她付出一切都得保护他。感性淹没理智,也许这是从妈妈那里遗传下来的傻气吧? 胡蝶微笑,「真好,要继续保持呀。」 突然五个穿着正式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走进大厅,「老夫人,车已经准备好了。」为首那个肤色较白的男人说道,而后他的眼神移到白觅觅身上,「白小姐,帮主希望您与老夫人一同啟程。」 「什么?」白觅觅睁大眼,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胡蝶望向白觅觅,没有说话。 呆滞了几秒鐘,白觅觅摇头,「不行,我要留下来。」她明白唐濬的考量,让蝶姐提早出国肯定也是同样的原因,有大事要发生,他不希望牵连其他人。 听白觅觅这么说,胡蝶露出宽慰的笑,笑容只持续一会儿,又被歉疚取代。「觅觅,你知道唐濬要你跟我走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吧?」 白觅觅咬牙切齿道:「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很想揍他一顿。」虽然打不过。她站起身子,对着胡蝶露出一笑,「我现在就去找他理论。」 正要迈开脚步,白觅觅便被拦下来。拦住她的男子开口:「帮主交待,不论动用什么手段都得把您带上飞机。白小姐,请别让我们难办事。」 听到这句,胡蝶的表情冷了下来,「让白小姐去见帮主。」 「老夫人,这是帮主的命令。」 「所以你们就能不把我的命令当一回事了?」胡蝶站起身,「那我亲自去跟帮主谈。」 为首的男人满脸为难,「帮主交待了,如果没能让白小姐上飞机,我们都要有事。」 白觅觅双眼盯着那群人,突然指着右方大喊:「天呀,怎么会有人闯进来?」而后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开时,匆匆往门口衝去。 明明昨天还一副离不开她的样子,怎么今天就急着把她送走?不准,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能决定她去留的人只有她自己,她就是要待在唐濬身边! 快跑到唐濬办公室,白觅觅就看见季允从里头出来,轻轻带上门。正要开口,便被季允抢白:「白小姐,你怎么会来这里?」 「唐濬在里面吗?」她还有点气喘吁吁。 季允没有回答,只是拉着白觅觅,走得离办公室稍微远些。「希望你能明白帮主的心意。」 「我明白,所以我现在很生气!」白觅觅甩开季允的手,瞪着他。 「白小姐,按照现在的情势,你留下来只会碍事。」 「我碍事?」白觅觅指着自己,「从来我都是被别人扯后腿的,你居然说我会碍事?」 「是的。这些事已经超出你的能力范围,你帮不上忙的。」季允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一本正经的道:「不过你放心,没多久这些事都会平息的。」 白觅觅没打算听那么多,直接推开季允,却被拉住手。她狠狠的回头,「放开我,我虽然打不过唐濬,但你那么弱不禁风的我肯定打得过。」 季允轻轻一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控制好力道便往白觅觅的后颈打去,直接让她昏厥。「他没告诉你,我跟他是跟着同一个老师学习的吗?」 再度叹气,他抱起白觅觅,眼神益发冷洌。在这节骨眼,不能让任何人碍事。 十二、以性命为代价(4) 走进办公室,季允看向眉头紧皱的唐濬,道:「老夫人已经抵达机场,而白小姐……虽然多花了一点功夫,但也已经顺利送上车。我派了一些人守着,不会让她有机会溜回来。」 唐濬看向季允,「第一件事是说这个?」 「这恐怕是你最掛念的事。」季允的微笑只停留一会儿,便换上肃穆的表情,「很多帐目往来都被查出来了,虽然钱来来回回洗过很多遍,但查到这里用不了多久。」 唐濬皱着眉,不发一语。「这件事必须先拖着,至少要等嫁祸胡龙的准备做好。」他望向季允,「负责这件事的人是谁?有办法收买吗?」 「是连至祥的女婿,要收买有一定的难度。」 如果从上级下手呢?不行,他的上级出了名的刚正不阿,连老帮主都碰过闭门羹。切入点会在哪里呢?唐濬沉吟半晌,看向季允,「他们夫妻关係好吗?」 季允皱起眉,「这……旁人不清楚,我会再调查。」 「儘快。」唐濬道。 「我明白。」季允点点头,「早点休息,明天有得忙。」 唐濬望着季允,良久不说话。「你有事情瞒着我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希望我能全盘信任你。」 这事说还是不说呢?还是拿其他事情搪塞?望着唐濬,季允深呼吸,无奈扯出一笑,「对不起,我把白小姐打晕才成功把她送上车的。」 唐濬的脸色铁青,半晌,他无奈吁出一口气,摆摆手「你走吧。」 季允点点头,退了出去。关上门,他松了一口气。刚刚唐濬的眼中,明显有一丝愤怒闪过。白觅觅是他的软肋,果然不该在这个时候留在身边,否则肯定要出事。 ※※※ 黑暗中,她只能看着唐濬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猛然睁开眼,自己双手被绳索捆绑,坐在车子后座,后颈还隐隐作痛。 可恶的季允!白觅觅的头还有些昏沉。前座开车的男人不发一语,副驾驶座有人,身旁左右两侧也有黑衣人顾住门。这次再想逃,没那么容易。 眼看路标上显示的机场所馀公里数越来越少,如果真的被押上飞机怎么办?白觅觅双眉紧皱,扭动被捆绑的双手,没有绑得很紧,但挣脱需要一定时间。 抵达机场,下了车。黑衣男子一人一首搭在白觅觅肩上,前后也有两个人守住。她走得很慢,那些黑衣人也不催促,看来是有把她当一回事,而不是人质犯人。 周遭经过的旅客不时对他们投以奇怪的眼神,但也许是碍于那四个傢伙长相太凶神恶煞,没有人真的赶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灵光一闪,她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子,皱起眉,表情扭曲,开始唉唉叫了起来。「我的药呢?我把药忘在家里了,我的肚子好痛……」她看向其中一个黑衣人,「医生说过了,这是中毒过后的后遗症,如果没有定时吃药,会……会死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倒在地上。 四个黑衣人都慌了手脚,这位白小姐曾经中毒的事情帮中人人知晓,也知道帮主为此勃然大怒,心狠手辣的处置了惹事者,即使那人是自己叔叔。 白觅觅闭上双眼,佯装昏厥,横竖季允打她那一下也真够痛的。 「该怎么办?」 「会不会是假的?万一她逃跑——」 「先带去医院吧,如果白小姐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要跟着陪葬!」 「是啊,只要我们看好她,别让她溜走就好,到了医院,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白觅觅心头一惊,但这时候突然爬起来说自己没事也太窝囊。她被四个高大的黑衣人守着,手上的绳索虽然成功松开,怎么想都逃不了。 就着么被搀着,又走到机场外,除了一个去取车,守着她的还剩三个黑衣人。不远处有很多台计程车,只要能成功上车,就能避过这场祸事。 要怎么引开那三个人注意力?白觅觅抬起眼,用虚弱的嗓音道:「水……」 「快点去买水!」另一个黑衣人催促站在白觅觅后头的人。 很好,现在剩下两个。对付两个人,她办得到。白觅觅抽出自己的手,抓住左边那个黑衣人的领口,将他摔到右边那个黑衣人身上,而后尽全力朝反方向的计程车急奔而去。 后头的两人很快追上来,白觅觅迅速跳入计程车内,对着司机大喊:「快开车!」 不能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回唐家,只会再次被绑到机场,而且这次那些人一定会把她看得更紧。她得去找包敏怡,让她说出如何祕密潜入唐家的方法。 「觅觅,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声音是……?白觅觅把头伸到前座,「爸爸?你怎么会在这里?」 十二、以性命为代价(5) 原来所谓的正经的兼职是开计程车,她真的太小看自己爸爸了。坐在车子后座,白觅觅不发一语,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沉默了好一会儿,白天小心翼翼的开口:「你怎么会在机场,还被人追?」 「说来话长。」总不能直接告诉爸爸唐濬有危险,所以不管她意愿就要把她赶出国避难吧? 「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到家,你慢慢说。」白天叹了一口气,接续道:「不该跟那些人来往的。」 「哪些人?」 「那些跟帮派有关连的人!动不动打打杀杀,钱也来得不乾不净,我不准你跟那种人来往!这次回家了,你就别再回去了,我们搬家,贷款也没关係,搬得越远越好。」 「不可能!」白觅觅撇过脸,望向窗外。 「白觅觅!」白天难得动了怒,「我没有要求过你什么,这辈子我只要求你这件事——不要再跟那些人来往!别让大家整天为你操心!」 爸爸从来没有兇过谁,白觅觅有些惊愕,缓缓的垂下头,没有搭话,半晌方道:「蝶姐跟妈妈不是好朋友吗?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她顿了顿,「你说的那些人里面,是不是包含妈妈?」 这回换白天沉默好一阵子才答话:「她都告诉你了?」他透过后视镜观察白觅觅的表情。 白觅觅摇头,神色如常。蛮不在乎的耸耸肩,「蝶姐没有多说,我也没有多问,只知道大概。」她把整个背贴在椅背上,「你都敢带妈妈私奔了,怎么还担心我。」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妈妈不会让我有生命危险。」 「我不信!」白觅觅坐直身体,「蝶姐说妈妈为了你逃婚,以『那些人』的处理方式,你怎么可能没有生命危险?」 「那是我自愿的!」 「那这也是我自愿的!」白觅觅的音量放大许多。 白天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他对你不会是真心的。」 「他是。」她相信唐濬,虽然傻气,但她就是要相信唐濬。她不知道从前唐濬有没有对其他女人这么做过,她不知道到过那栋房子的是不是只有她一个,她也不想问,她就是要相信。 「你怎么确定?」 「那你那时候又怎么确定妈妈是真心的?」 「你怎么能拿妈妈跟唐濬比?」 「因为唐濬的名字是妈妈取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她现在肯定,妈妈在天堂说的在等她的「那孩子」就是指唐濬。妈妈是不会像爸爸一样反对她和唐濬的。 白天没有回应,只是盯着眼前逐渐熟悉的道路,把方向盘握得紧紧的。良久,抵达家门口,他松开方向盘,语气稍微和缓一些:「事务所有几个案子满麻烦的,至少帮我们解决完再回去吧。」 白觅觅低着头,轻轻的点了几下。她已经不是「我们」之一了吗?也许妈妈那时也是做了相同的选择,为了爱情毅然决然离家而去。而她,每次选择唐濬,总要失去一些东西。 她已经慢慢习惯了。 ※※※ 久违的画浓妆,特意加深眼线,让自己看起来格外凶神恶煞。带着一群不用化妆就比她更加凶狠的人一起前去讨债。结果踹开门后出来的是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还没开始吓唬,只是聊聊他的人生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心甘情愿为了改过自新找回老婆小孩而把一部分债务先付清。 这叫麻烦?随随便便就把事情解决,打发掉跟着她去讨债的小弟,她骑着脚踏车到包敏怡的祕密藏身之处。这是一个幽静雅緻的住宅区,跟包敏怡的风格格格不入到极点。 包敏怡开门见到她时愣了几秒鐘。「白觅觅,都这个时间点了,你还有间工夫去讨债?」 「我当然知道现在情况很不妙。」她走进屋子里头,把门关上,开始把被打晕运到机场,逃脱还遇到爸爸的事全盘托出。「你上次是怎么偷偷溜进去唐家不让任何人发现的?」 「我就是被人发现才会被抓到啊!」包敏怡翻了她一个白眼,打开柜子抽屉,把一包卸妆棉扔到白觅觅手里,「他要把你送走,就是说你派不上用场的意思,回去也没用。」 「我哪里派不上用场?要打架,我也是打得赢的!」白觅觅抽出一张,抹去脸上过度的色彩。「而且,没亲眼看到他没事,我不放心。」 「对,我知道,可是……」包敏怡把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吞回去,「白觅觅,我觉得你还是回家关照一下你爸爸和哥哥吧,你把太多心思放在唐濬身上了。」 「你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包敏怡别开视线。「我说过我不会插手这件事的,你走吧。」 「你一定有事情瞒着我。」白觅觅瞇起双眼,卸到一半的脸看起来更加吓人。「说!」 包敏怡重重吁出一口气,「胡龙派人找过你爸。」 白觅觅瞪大眼,「找我爸做什么?」 包敏怡摇头,「详细内容我没查出来。」她按住白觅觅的肩膀,「今天原本会有一场会议,但延到明天了。他们计画在那场会议找人暗杀唐濬。」 「什么?」白觅觅惊讶得张大嘴。 「有一批人计画暗杀,有一批人计画直接叛变。即使唐濬有所准备,风险还是很高,这种情况下,你确定自己帮得上忙吗?你别碍手碍脚就谢天谢地了。」 白觅觅深呼吸,「我爸爸跟这整件事有关连吗?」 包敏怡望着白觅觅,「如果有,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白觅觅喃喃,「我只知道,就算要用我的性命作为代价,我也不能让唐濬出事。」她顶着还没卸乾净的妆,衝出包敏怡的住所。 包敏怡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拨到白天讨债事务所。「你好,觅觅现在应该是会直接衝回家质问你所有事,请务必做好准备。」 她不想这么对白觅觅的,但没办法,为了她的安全她无可奈何。之前到胡龙那儿时恰好看见她爸,没想到他居然认得出浓妆艳抹又染美人鱼橘红色头发的她。同样都不希望白觅觅有三长两短,白爸爸选择有所作为,而她虽然只想当旁观者,但也只能或多或少出点力了。 十三、死亡近在演前(1) 晚霞隐没在夜色中。白觅觅直接把脚踏车扔在门口,匆匆衝进去事务所里。突然有一群黑衣人跟她大眼瞪小眼。她有些错愕,看着站在人群后方的爸爸和哥哥,「怎么回事?」 他们还没回答,那群人立刻扑上来。才摔出去一个,其他人便按住她,七手八脚的拿绳子把她捆起来,捆得比上午严实。白觅觅不可置信的盯着白天。 「妹妹啊,这是为你好。」白寻面色愧疚,「这只是暂时的,之后就没事了。」 「你们还是我家人吗?」白觅觅气得牙痒痒的,「这群人又是哪里来的?跟胡龙借来的吗?」 白天没有回答她。「麻烦你们了。」 白觅觅就这么被一群人绑回房间,居然没有反抗馀地。 「爸爸……」白寻欲言又止,「这样做真的好吗?妹妹看起来——」 「明天就结束了。」白天看向白寻,「明天过后,一切都会像从前一样。」 「可是我看唐濬对妹妹还是有心的,会想要把她送出国外避风头,就代表——」 「别说了。」再说下去,他也会开始动摇。他女儿除了妈妈,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爱过谁,这是第一次,所以可以奋不顾身,就像从前她妈妈一样。但他答应过的,必须好好照顾儿子女儿,他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失望。绝对不能让女儿深陷危险。 不过……听早些时候追上来的人说的种种,唐濬似乎对牠女儿不是玩玩。不行,答应过的事情不能反悔,他也没有任何反悔的馀地。白天深呼吸,眼神很是坚定。 ※※※ 「你们可以走了。」听到手下顺利把白觅觅送上飞机他就放心了,按照她对那女人的了解,这肯定不是件简单的差事。「我会吩咐人多拨些奖金给你们。」 「谢谢帮主,谢谢帮主。」那四个人固然心虚,但还是堆满笑容毕恭毕敬的退下了。怎么说也是帮主未来的岳父,他说会把自己的女儿锁住,没有收到消息不会把她放回来,要他们不用担心。即使帮主真的生气,有未来的帮主夫人扛着,不用担心。相反地,如果这时得罪未来的帮主夫人,将来的生活肯定不好过,傻瓜都知道怎么选。 他们才离开没有多久,季允便端着摆着茶具,茶壶壶嘴还冒着热气的木质托盘走进唐濬的办公室。「我就知道你还没休息。」 「没等到消息我不放心,他们也等很久了。」在见送白觅觅上飞机的手下之前,他还见了几位势力逐渐下降的堂主。得巩固好底下的人,否则乱事一发生,便会没完没了。 季允放下茶具,替唐濬斟了一杯香气四溢的花草茶。「我特意把事情排空是希望你休息的。」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明天需要特别绷紧神经。」 「别担心我。」唐濬端起茶,嗅到花草茶的香甜,突然想念起白觅觅做的甜点,然后是白觅觅满脸不屑,又有她娇羞时撇过头的模样出现在脑中。唐濬放下茶,他不想让自己的思绪因此变得混乱。「你怎么会端这茶来。」 「一位朋友推荐的,喝了好睡些。」 唐濬挑起眉,「哪位朋友?」 「你就别对我的私生活那么关心了。」季允微微一笑,「没有要再见的人了吧?」 唐濬摇头。「季允,不许瞒我。」 「我会告诉你的,相信我。」季允回答,神情坚定。 在这紧要关头,在这个地方,也就只能相信这个唯一还能相信的人了吧?唐濬看向季允,「现在是下班时间,我问你,你想当帮主吗?」 「你怎么会这么问?」季允的表情很错愕。「我从来没有想过——」 「我只是随口问问。」唐濬扯了扯嘴角,小啜一口杯里的茶。 「母亲还在时,总是要我不能忘记老夫人对我们的恩德。母亲过世后,老夫人也将我视为己出栽培抚养。从小到大,我的职责就是协助你成大事,从来没有变过。」 「你真的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季允坚决的摇头。 但是他会。唐濬一叹,「你回去吧,我等等会休息的。」 ※※※ 「翻页!」 白寻依言翻了一页,盯着满脸怒气的白觅觅,轻声道:「妹妹啊,你多少也吃一点东西——」 「那帮我松绑。」白觅觅瞟了白寻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回少女漫画上。这个问题,白寻从晚餐问到宵夜了。他们太了解她,连上厕所都得绑着绳子,即使被锁在房里,双手也无法自由活动。 「帮你松绑,你一定会立刻打晕我,然后单挑门口那些人吧?」白寻訕訕的笑了,「你别气,爸爸也是担心你,才会愿意做这种事。」 白觅觅斜了白寻一眼,「那些人从哪里借来的?怎么借来的?」 白寻望着白觅觅,没有回答。 「哥哥,你也知道跟帮派的人打交道不会有好下场——」 「妹妹啊,你知道全家你最没资格讲这种话吗?」 「我……」白觅觅一时语塞,低下头。「妈妈的话就不会拦着我,她一定会鼓励我。」 「因为我们全家人都一样,谈了恋爱就没有智商可言了。」白寻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帮忙拦住彼此,不要让对方一时衝动做傻事。」 「你把钱拿去帮裘幸还债我有说什么吗?」 「有,你狠狠骂了我一顿。」 白觅觅心虚的低下头,吶吶:「但我也没逼她还钱呀……」她抬头,「哥哥,那你能不能也狠狠骂我一顿?我知道从小到大你没骂过我。能不能骂我,然后就让我去找唐濬,不要拦着我?」 白寻没有答话,只是摸摸白觅觅的头,盖上少女漫画,站起身子。「你还是早点睡吧。」语毕,他走出白觅觅的房间。只留被绑得巖石的她独留房中。 「哥哥!」白觅觅大喊,但白寻没有回来。那群不认识的彪形大汉把门瀶上了,她听到门被反锁的声音。她白觅觅,居然会落到这种下场? 该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救唐濬?至少别让她爸爸去添乱…… 十三、死亡近在演前(2) 会议选择在全市最大的饭店进行,那里也是劲松帮的势力范围。唐濬坐在后座,望着窗外沉思着,而季允则在驾驶座,透过后视镜看了唐濬一眼。「一切都安排好了。」 「我知道。」唐濬望向前方。等会儿的会议凶多吉少,但愿进展如预想的顺利。「等她从温哥华回来,肯定还会气上很长一段时间。」 季允明白唐濬口中的「她」是谁,沉默了许久没有回应。半晌,他一笑,道:「那请别让自己受伤,否则白小姐会更火大。」 唐濬的嘴角掣动了几下。「你说这样子是福是祸呢?」有了牵掛之后,生命变得可贵,不愿见珍视的人为他难过,所以拚上一切也要平安无事让她安心。 距离一切结束就差几步了。 抵达饭店门口,唐濬下了车,向帮他开门,穿着红色制服的泊车小弟点了头。季允走到唐濬身边,轻声道:「一会儿,小心安全。」 「保护好你自己吧,连小姐会担心不是吗?」 季允瞪大了双眼,只有一瞬间,他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稳了稳心神,季允回復原本的模样。「彼此彼此。」 唐濬嗤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如果他真不幸在这会议中丧命,那女人拚死拚活也会把他挖出来鞭尸,直到他受不了復活为止的。他知道的,因为那是他选择的女人。 ※※※ 整夜没睡,白觅觅死睁着眼,就是没想出如何逃脱的法子。不行,唐濬危在旦夕,她怎么可以坐视不管。这样子被绑在这里,而且还是被自己爸爸和哥哥关着,更加令人忍无可忍! 她瞥了一眼墙上的鐘,上午九点三十分。「放我出去!」维持每三十分鐘一次的频率,白觅觅以高分贝扯开喉咙大喊。她不睡,整个家的人都别想睡。 从深夜坚持到早上,她终于听见开锁的声音,是白寻拿着一颗饭糰和一瓶矿泉水进来。「我说妹妹啊,你就不累吗?」他的黑眼圈很深,显然昨夜也没睡好。 「放我出去!」白觅觅再次重复。 「你有计画吗?你连他们在哪里开会都不知道吧?」白寻叹了一口气,「我想了很久,如果妈妈在,她是不会阻止你的。如果妈妈不阻止你,爸爸一定也会听妈妈的。」 「谢谢哥哥。」白觅觅的双瞳闪耀着喜悦的光芒,匆匆从床上跳下来,转过身子把绳结亮在白寻面前。「那你能告诉我他们在哪里开会吗?」 白寻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美工刀,小心翼翼的帮白觅觅割开绳索。「我会告诉你的,但你多少还是吃个东西吧,等等过去,没力气跟人打架怎么办?」 白觅觅点头,「那你能告诉我他们在哪里开会了吗?」 「我会载你过去。」 白觅觅猛然回头,瞪大双眼,「你载我过去做什么?你不也知道那里很危险了吗?」 「你在那里,爸爸也在那里,我能不去吗?」白寻无奈一叹,「说到底也是我不好,如果那时候我没有把连小姐的话放在心上就不会有事了……」 连小姐?白觅觅的眼睛瞪得更大。她认识的连小姐就只有那一个。「连湘芙?她说了什么?」 「她说你在唐濬身边受了很多委屈,如果跟他们一起合作,就可以让唐濬倒台。如果唐濬没有那么多势力,就不能再逼你留在他身边了。」 「合作什么?」 「拿爸爸当人质。」 「你说什么?」白觅觅摇头,「爸爸当人质?」 「原本是我们都要当人质,爸爸硬是讨价还价。总之表面上会说我们全家人都在秦泰的手中,要唐濬交出权力,不然就灭口。当然只是说着玩的,我们也不知道唐濬到底有没有把我们……」白寻小心翼翼的瞄了白觅觅一眼,「当一回事。」 白觅觅表情凝重。且不论唐濬到底会不会把他们当一回事,她肯定的是,跟这些人打交道,没有所谓说着玩,人质就是人质,绝对是有生命危险的!她咬牙切齿道:「你们到底怎么跟连湘芙联络上的?为什么她会把脑筋动到你们身上?」 「因为小芙……都有在跟她保持联络啊……」白寻越说越心虚,「不过妹妹你不用担心啦,不会出人命啦,他们保证过——」 「怎么可能不出人命!弄不好爸爸会死,唐濬也会死吔!」白觅觅大吼一声。要不是手还被绑着,她一定会狠狠揍自己哥哥几拳。天啊,这勾结来勾结去,里里外外都是唐濬的敌人,她该怎么救他?「爸爸呢?出门了吗?会议几点开始?」 「爸爸已经跟一群人出门了,还有留一群要看着你的,只要我跟他们——」 「不是看守我,是看守我们!我们都是人质!」白觅觅深呼吸,压低音量,问道:「他们现在都在房间门口吗?」 白寻摇头,「我买了早餐请他们吃,他们在楼下。」 「你还帮他们买早餐?」白觅觅仰头无声的哀号,重振心神,她盯着白寻,「我们偷偷从窗户爬下去,不能让他们发现。」 「欸?」 「别担心,我高中蹺课爬上来不少次,我们家的窗户不难爬。」绑在身上的绳子终于松开,她拍拍白寻的肩膀,「在他们发现之前,快点走吧!」 十三、死亡近在演前(3) 太阳的光线从身后玻璃窗照进来。唐濬用食指轻叩桌面,眼神透过墨色镜片打量与会的堂主们。他们都是从父亲那个时代留下来的大人物,哪些人是真正忠于他,忠于劲松帮的?哪些人是支持胡龙的?又有哪些人是墙头草呢?总要等到危机摆在眼前,才看得出真正能留在他身边的有谁。 会议进行已有一段时间,现在胡龙不着边际说着一些现在帮中正值风雨飘摇的时刻,需要帮眾更加团结,跟外帮以和为贵之类的鬼话。什么时候才会让好戏上场呢? 有位堂主顺着胡龙的话开口,「各位,胡堂主说得对,我认为:在这个时间点,要跟梅合帮作对太过不智,不如两帮和谈——」 「不可能。」唐濬道,语气中尽是肃杀之意。「跟梅合帮的嫌隙从老帮主时期就有的,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消弭。正如你所言,现在帮中风雨飘摇,难道他们会轻易接受和谈?」他嗤笑一声,「说好听一点是和谈,说难听一点,是向他们俯首称臣吧?」 「我认为跟梅合帮合作十分不妥。」其中一位堂主开口,「你是老糊涂了吧?别忘了现在害我们被政府盯上的就是梅合帮。」 那位堂主望向胡龙,而胡龙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即刻回答,其他堂主面面相覷。 另一位堂主道:「肯定还有其他解决方法的,梅合帮联合连家的势力向政府施压。我们也能向其他帮派寻求帮助呀!」他顿了顿,「元芳明元老、灰城帮、华耀馆……他们都跟民代合作密切——」 「我们有什么好处能给他们?」唐濬冷冷的说出这一句。如果要拿帮中重要资產、生意或是势力范围去换,他寧可走险棋解决问题,免得愧对已逝的老帮主。 胡龙道:「我看,帮中的决裂势必是免不了……」 他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一阵廝杀声。唐濬一派定气神间,冷洌的双眼透过墨镜盯着胡龙,「我想也是,你向梅合帮借了那么多人,当大家眼瞎了都没看到吗?」唐濬手稍微举起,守着门的两个壮汉便将门打开,门外是斗成一团的人们。 胡龙深呼吸,盯着唐濬,道:「你以为那女人真的去了温哥华吗?让你的人停手,否则不只她,她的家人朋友都要丧命!」 唐濬盯着胡龙,额角青筋隐隐鼓动。「你以为随便拿个女人就能威胁我吗?」 「这可不是随便一个女人,你们都停手!」胡龙对着门外大喊,「把人带上来。」 唐濬举起手,示意手下暂停动作。 昨天才确定的,白觅觅在飞机上,飞机突然折返他是会被通知的。除非,那四个人被胡龙给收买了,白觅觅压根儿没有上飞机,而是沦为人质。 若真是如此,事情就难办了。 ※※※ 「你骑快一点!」坐在后座的白觅觅不断拍着白寻的安全帽,「再不快点,出人命了怎么办?」 「快到了快到了,你别折磨我们这台老旧的小绵羊。」白寻重新戴正安全帽,继续催油门。 眼见饭店近在眼前,车子还没停好,白觅觅便立刻跳下车,一边朝大门奔跑一边脱下安全帽,把安全帽随便丢到地上。「哥哥,你在外面等着!」 她衝到柜台,对着柜台小姐问:「劲松帮在哪里开会。」 柜台小姐给了一个官方笑容,「不好意思,这个无可奉告。」 白觅觅握紧拳头,「我是唐濬的……的……」说不出口,白觅觅用力的跺了一下脚,横眉竖目的大吼,「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想办法通知唐濬白觅觅在找他!」 「小姐,不好意思——」柜台小姐说到一半,突然听见一声枪响。大厅眾人吓得动作静止一秒,开始议论纷纷。她看向身边的前辈,而前辈只是对她摇头。「小姐,我们没有这个权限。」 白觅觅握紧拳,匆匆往枪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十三、死亡近在演前(4) 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抓着浑身发抖的白天,手上的枪枪口里还冒着白烟。他把枪对准白天的太阳穴,缓缓走进会议室里胡龙的身边。 唐濬松了一口气。这代表白觅觅没事。心中大石放下后,他盯着胡龙,「没有人能威胁我,我也不会让任何事危急帮派。」他的语气坚定。 胡龙脸上的肥肉颤抖着,咬牙切齿挤出一句:「动手。」 听到这一句,白天要吓坏了,「等等,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形都给我住手!」门外人群中突然有个女人大喊。是顶着深深的黑眼圈,披头散发又气喘吁吁的白觅觅,狼狈不堪的她推开还在剑拔弩张状态的对峙人马,走到门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而她则是看向胡龙,「拿我爸做人质没用,让我来吧!」 该死。唐濬心中咒骂一声。 「抓住她!」胡龙对着白觅觅身边的手下喊道。 「谁敢动她!」唐濬也喊了一声。 没有人敢有所动作。 「帮主!别因为一个女人——」 「住嘴!」唐濬打断那个说话的堂主。他知道,但他不能让白觅觅出事。 白觅觅举起双手,呈现投降姿态,慢慢走近胡龙身边,道:「你了解唐濬的,他绝对不会因为我爸动摇的,快点放了我爸。」 「你在说什么傻话?」白天脸色惊愕。 「你别做傻事!」 白觅觅回头给了唐濬一个笑容。 胡龙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挥手示意让手下放了白天。当那个肥硕的男人要把手伸向白觅觅时,白觅觅一个闪躲,从他手中抽出枪,对准胡龙的脸。 「唐濬,你派几个人护送我爸离开。」白觅觅的眼神犹如厉鬼,死盯着胡龙不放。「如果你的手下扑上来,我就立刻开枪。」这话,是说给那个被她抢枪,正打算扑上来的胖子听的。 「妹妹,不行,这里危险——」白天话还没说完,便被唐濬的手下架着离开。 她当然知道危险,白觅觅举着枪的手不住发抖。这种场面她也是第一次遇到啊,她也是会紧张的,但没办法。如果选择的是唐濬,之后多得是机会碰到这种情形。她瞄了唐濬一眼,「唐大帮主,我是新手,能不能提示一下现在我要做什么?」 这女人……唐濬握紧拳。计画都被打乱了。 「把枪放下,一个小女人,是不敢开枪的——」 白觅觅昂起下巴,把枪凑得离胡龙更近一点。「我男人唐濬,你看我敢不敢?」 至时候失笑是很不合宜的吧?现在甚至连预定的步调都乱了套,实在是笑不出来的吧?所以唐濬逼自己忍住了。「胡龙,让你的人都投降。」 胡龙还没开口,便传来一个男人浑厚的嗓音,「唉呦,这儿这么热闹,怎么没有邀我们一同观赏呢?这么多年的交情,怎么说得过去呢?」 是秦泰带着另一批人来了。 「帮主。」堂主们看向唐濬,等待唐濬发号施令。要知道他们带来的手下不过身边几个,秦泰怎么会这么大摇大摆的闯入他们的地盘?这一打起来,劲松帮凶多吉少。 「你来做什么?」唐濬看向门口的秦泰。 「没什么,我向来崇尚和平。挑这种时候来只是希望我们两帮之间的事情能够和平的解决。首先……新任的唐帮主。」秦泰看向季允,举起手,勾了勾食指。 季允立刻掏出枪,指着唐濬的后脑勺。 「帮主!」眾堂主立刻起身,拔枪的拔枪,纷纷对准图谋不轨的季允。唐濬举起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这个时候,硬碰硬不是好选择。 「唐前帮主呢,是不支持和谈的,就趁着今天改朝换代吧。」秦泰瞥了胡龙和白觅觅一眼,笑道:「白小姐,举枪手痠了就直接开枪吧。」 欸?白觅觅楞楞的看着季允,用枪托狠狠的打了胡龙一下,跳上会议桌,直接走到唐濬面前,把枪口对准季允。「什么新任的唐帮主?你在做什么?」她看不懂,他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白小姐,请别轻举妄动。」季允开口,眼神冰冷。「放下枪。」 「投降的饶你们一命,不投降的,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秦泰环视那些堂主,「季帮主会引领大家走向更美好的未来的。」 胡龙抚着自己冒着血的伤口站起来,一面笑着,一面道:「说到底,私生子还是亲生的。当年的事情,各位堂主别说都不知情!季允……不……唐允要继任帮主,也算名正言顺。」 什么?现在他们都在说什么?为什么她完全不懂?白觅觅看向唐濬,但有墨镜阻挡,她无法明白唐濬心里在想什么或是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好。 唐濬盯着白觅觅,同样也在思考,带着她要如何全身而退。他看向那些堂主,说道:「这种时候,请各位保命为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唐濬,只怕你这青山也是留不住了。」秦泰笑了几声。 「你在说什么鬼话?」白觅觅转过身子,把枪口对着秦泰,自己立刻被梅合帮帮眾数十把枪对准。「你敢对唐濬怎么样,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唐濬握紧拳,「你别做傻事。」他抬头看着白觅觅,「听话,下来。」 白觅觅双手握紧枪,指着秦泰,没有理会唐濬。她一听他的话,局势就全由秦泰主导了!她该怎么做?白觅觅脸色凝重,「放他走,否则你也要没命!」 秦泰笑了一声,「别傻了,你以为——」 白觅觅扣下扳机。「碰」一声,秦泰手臂中枪。空气瞬间凝结。眾人都因为白觅觅这个举动吓傻了。唐濬撞开身后的季允,把白觅觅拉下会议桌。「你疯了吗?」 「也许吧。」白觅觅的嘴唇煞白,双手还在颤抖。她手上的枪被唐濬抢走。须臾,在场眾人反应过来,开始拿起枪枝武器相互攻击。白觅觅看向唐濬,「现在该怎么办?」 「逃。」唐濬把白觅觅护在怀里,推开位于身后那扇窗户,让白觅觅先走,自己也一边开枪一边跟着跳出去。「你为什么没去温哥华?」 「我怎么可能会乖乖的去呀!休想摆脱我!」 季允也跳出窗户,追了上来。唐濬回头,瞄准他的小腿开了一枪。 到底为什么她要被捲入这种事情?白觅觅无语问苍天。只能任凭唐濬拉着她的手往前跑。她回头,透过窗户看到会议室里乱成一团。 季允颤颤巍巍的往前进了几步,举起拿着枪的手就要朝唐濬开枪。白觅觅瞪大眼。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她甩开唐濬的手,停下脚步,张开双手,挡在他的身前。 这女人一来,所有事情都乱了套!唐濬牙一咬,转过身子,把白觅觅拉进自己怀里护着,而自己的侧腰中弹。他只是闷哼一声,皱着眉,咬牙道:「你快走。」 白觅觅说不出话,扭过头,狠狠瞪着季允。凭什么他也露出那种诧异的表情?如果还念着往日情份,为什么要背叛唐濬,为什么要开枪?白觅觅握紧拳,吼了一声:「你闭嘴!」而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子微蹲,稍一使力便背起唐濬往前跑。 「放我下来!」他的声音微弱。 「你闭嘴!」她感觉到自己衣服被温热的液体浸湿。 「别丢人现眼。」唐濬感受到自己意识渐渐模糊。不行,他得顶住,他做得到的。不能让这个女人像隻无头苍蝇似的背着他漫无目的的四处跑。 「你真的意见很多吔!」白觅觅的指甲都要把自己的掌心掐破。唐濬真的很烦,为什么不让她保护他?明明是一帮之主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自己生命?她没关係的,反正都去过一次天堂了不差第二次。但唐濬不行……她不准唐濬就这样拋下她。 后门近在眼前,白觅觅惊奇的发现唐濬的车就停在那儿, 坐在车上的泊车小弟见他们这么狼狈的赶来,表情惊恐,战战兢兢的道:「唐……唐帮主——」 「车留下,滚。」唐濬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白觅觅打开车门,把唐濬放到副驾驶座,关上车门。自己则进入驾驶座,转动钥匙,双手握紧方向盘,牙齿几乎要把下唇咬出血来。现在得去医院,但能吗?如果那群人追上来怎么办?不去医院还能去哪里?总不能放着唐濬伤势不管吧? 唐濬的喘息变得又粗又重,嘴里喃喃,白觅觅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她倾耳去听,眼眶红润,视线被水气模糊。听起来隐隐约约像是个地址。「我知道了。」她道。 「你会开车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唐濬用气音问。 「说什么傻话!」白觅觅用力踩下煞车,又换脚踩了油门。「我看起来像有钱买车的人吗?」 十三、死亡近在演前(5) 白觅觅驾驶的车子差点撞到电线桿,幸好她还分得清油门跟煞车。唐濬咬着牙也要保持清醒,跟白觅觅交换座位。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他得再多撑一段路。 白觅觅用手按住唐濬不断出血的伤口,无法控制鼻头泛酸。她寧可唐濬现在昏过去,别还要硬撑着开车,谁晓得他的生命力能够用到什么时候。 她太没用了。 驶入一个较为荒废的街区,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唐濬踩下煞车,把车子停在路边。「从这里开始用走的……」他打开车,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身子。 白觅觅赶紧跟着下车,扶住唐濬。「要去哪里?」 唐濬的脸色苍白,脑袋开始昏沉,几乎说不出话。只是轻轻抬起手,指向前方的道路。 陈旧的公寓排排站,有一家招牌已斑驳的超市佇立街角。扶着唐濬一步一步向前走,白觅觅不晓得接下来该往哪儿去。她甚至不晓得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里甚至连家诊所都没有,怎么治疗? 唐濬抓着白觅觅的手,用气声道:「下个街角左转。」他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一片黑暗,「觅觅……」他喃喃。 突然白觅觅的身子被往下拉,唐濬倒下,终于失去意识。她使劲扛起他,低声道:「你一定会没事的……但是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呀?」她的声音颤抖不已。 唐濬的手慢慢冰冷,她对这种感觉很熟悉。就跟那时候的妈妈一样,手慢慢冰冷,然后就再也没有清醒过了。不……不会的,唐濬绝对不会有事的。 「我跟你说,就算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拚了命也会把你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鞭到你醒来为止……所以……不准……我不准你死掉。」白觅觅的声音带了哭腔。 唐濬没有回应。 经过超市,她依照唐濬的指示左转,接着便什么都不晓得。墙壁油漆斑驳的老旧公寓房子直通街尾,她没看见半家诊所。唐濬要去哪儿,她真的没有头绪。 如果能再多了解他一点,如果之前能再多跟他聊一些,说不定现在她就知道该去哪儿了。白觅觅的眼眶泛红,双脚僵在原地,人生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 「觅觅?」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白觅觅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她看到活生生的秦燁站在她面前,穿着一件简单的格纹衬衫配牛仔裤,手上还提着购物袋。「学长?」 秦燁清俊的脸上先是疑惑,看到白觅觅扶着的是重伤昏迷中的唐濬时,变成了诧异。「发生什么事了?」他帮白觅觅扶住唐濬的另外一侧,减轻她的负担。 「说来话长,这里有没有医院还是什么的?」秦燁是她最后的希望了。「我不知道他想去哪,只能停在这里……学长,拜託你帮帮唐濬……」虽然唐濬曾经无所不用其极的派人找他,甚至要对秦燁不利。但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硬着头皮,很不要脸的提出这种要求。 「不用担心。」秦燁道,「跟我来。」 白觅觅没有心思思考秦燁怎么会完好无缺的出现在这里,她只能选择相信。 ※※※ 「今天你打算煮什么呀?」才一打开门,一位光头,身材细瘦的男人便兴致勃勃的迎上来。他的年纪五六十,见到秦燁和白觅觅扛着受伤的唐濬时愣了一下。「唐濬这是怎么回事?」 他稍微弯下身子查看唐濬的伤势,秦燁连忙道:「医生,请你救他。医疗费唐濬绝对付得起。」 「这我知道,把他扛进去。」被称为医生的男人瞄了白觅觅一眼,「你是谁?」 「我是……」白觅觅迟疑了片刻,「眷属。」说完这词,虽然不大习惯,但心中坦然了许多。望了医生一眼,她跟着秦燁走进室内。 经过狭窄的走廊,秦燁打开一扇普通的房门,里头是装备完善的手术室。白觅觅跟着秦燁把唐濬搬到病床上,而医生走过来,对着白觅觅道:「你出去,去隔壁房里把老太婆叫来。」 秦燁瞄了一眼满脸茫然的白觅觅,道:「我去——」 「唐濬都要死了,你不留下来帮忙?留个外行人在这里做什么?」医生白了秦燁一眼。 白觅觅握紧拳,很快的出了房。敲了走廊上隔壁房的门,便打开门,对着拿着手机,双眼红肿的妇人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医生要你过去。」 那位妇人从手机萤幕移开视线,看向白觅觅,眼中还有泪花,「再等等。」 「等不了了!」白觅觅的双眼同样红肿,同样有一层要破不破的水壳子。 见白觅觅这个样子,妇人放下手机,啐了一声:「麻烦。」便关掉还在上演的连续剧,走出房,进入手术室。「老头,这回收多少钱。」她把门关上,白觅觅被挡在门外。 「这次来的是唐濬,可以好好敲竹槓!」那是医生的声音,「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 「准备心肺復甦了,你看他脉搏都要没了。」那是那位妇人的声音,「如果救得活,要不留把剪刀还是手术刀在里面吧,回诊还能再赚一笔。」 白觅觅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越听越紧张。她用力的拍着门,喊道:「你们认真一点呀!」 唐濬会没事的……她坐在地上,开始哭了起来。唐濬一定会没事的。 十四、收回长长的钓鱼线(1) 「给他一点时间休息,他会醒来的。」秦燁递了一杯开水给面色苍白,鼻头和眼眶都红肿的白觅觅。「你得补充一点水分。」他没看过白觅觅哭,恐怕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没有机会目睹。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像是铁打的女人,原来除了蔑视一切和耍懒以外,还会有这种为谁担忧落泪的表现。 白觅觅接过水杯,却迟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着唐濬。半晌,她才用空洞的眼神看向秦燁,问道:「学长,那个医生可靠吗?」 「虽然感觉起来很像黑心庸医,我当初也很怀疑。不过医生的技术非常好,你可以放心。」秦燁坐到白觅觅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膀。 「你说当初……学长……你怎么了吗?」白觅觅盯着秦燁。对了,从刚刚到现在,她的心里掛念的只有唐濬,完全没有关心学长这些日子来世怎么度过的。 「那天跟你分开之后,我赶到奶奶的病房时,叔叔早就在那边等我了。」秦燁顿了顿,像在斟酌用词,表情慢慢凝重,「他想杀我。」 「欸?」白觅觅瞪大眼。想杀他的不是唐濬吗?怎么现在连秦泰也想杀他?那时她把他的位置供给唐濬,不就代表学长被两面夹击?「那你怎么办?」 「我的肩膀中枪,以为自己要死了。」他的右手抚上自己的左肩,「后来唐濬的人到了,顺利把我救出来,送到医生这里急救。」他拉开一笑,「之后我就在这边避风头了。」 「欸?」白觅觅瞪大眼,「唐濬救你?」 「我那时也很惊讶。」秦燁望了唐濬身在的房间房门一眼,又把眼神转回白觅觅身上,「我养伤的那段期间,他每天都来探望我。」 「你说的是唐濬吗?」白觅觅不可置信的摇摇头。仔细计算时间,那是她很愤怒很难过的一个礼拜,唐濬没有联络过她,就让她一个人生闷气。 「没错,是唐濬。」秦燁一笑,「他才没那么仁慈,我的死活基本上跟他无关。要不是因为需要我的帮忙,他才不会每天都来,顺便讨论之后该怎么行动。」 所以唐濬对一切都是有规划的?白觅觅鼻头又酸了起来。也许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自己最信任的季允会背叛他吧?如果当时多防着他一点,就不会受伤了吧? 医生从饭厅走出来,看到白觅觅时嗤笑了一声,「我说你这女人怎么老哭哭啼啼的,堂堂劲松帮帮主,看上的居然是这样一个软弱的女人,笑死人了。」 「我才没有哭!」白觅觅立刻站起身子,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狗一样齜牙咧嘴的反驳。 秦燁拉了拉白觅觅的衣角,轻声道:「不用把医生的话放在心上。」 「你、你、你,别以为我没听到。」医生指着秦燁,「别仗着你菜煮得比老太婆好吃又懂点医术就这样没大没小了,小心我心情一个不好就把你轰出去。」 从饭厅走出来的妇人翻了医生一个白眼,拍了他光秃秃的后脑勺一下。「你赶秦燁走了,谁替我们做饭打扫,谁来支援手术?你以为你还年轻吗?」 白觅觅看向秦燁,满脸问号。 「这是医药费。」秦燁无奈的摊了摊手。 「你怎么有办法去支援手术?」白觅觅坐下来,盯着秦燁。 「出生在那种家庭,总要知道一点。」他压低声音道:「我爸很担心我们会沦落到自己帮自己缝针打点滴的情况,从小就很注重这块教育。」 白觅觅垂下头。如果她也受过这种教育,是不是就能早点救唐濬了呢? ※※※ 「你的腿没事吧?」连湘芙柔柔的出了声。她站在门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坐在办公椅上的季允只是盯着手中的照片发呆,没有察觉她的到来。 季允望了她一眼,勾起一笑。「没事,他没瞄准。」把子弹取出包扎后留下的只有痛觉,长期而言并不影响行走。「他伤的比较重。」如果没看错,他打中的是可能会致命的位置。 连湘芙走近办公桌——那原本是唐濬的位置。她也跟着端详那张照片,微微一笑,「老帮主长得跟你比较像呢。」然而唐濬跟他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像兄弟。 「请别说这种话。」季允放下照片。那是一张有着奇异氛围的照片,老帮主——他的父亲——搂着表情十分不自在的唐濬,笑得和蔼可亲,而他只是静静站在一旁,面对镜头露出靦腆的笑。 那个时候的他不可能不忌妒唐濬。但是,能跟亲生父亲合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而这个恩赐,是理应赠恨他们母子的老夫人争取来的。 连湘芙沉默了半晌,露出笑容,「为了我做这件事,你会后悔吗?」 季允摇头。「你怎么会这么问?」 连湘芙的笑意更浓,从季允手中抽走那张照片,轻轻握住他的手,道:「那么就别再看着照片缅怀过往。你没有对不起他们,没什么好后悔的。」 「那你呢?为了你的父亲做这些事,你会后悔吗?」 连湘芙没有回答,美丽的双眸短暂的激起一阵波澜。她没有后悔的馀地,她不能后悔的。但她没有摇头否认,她做不到。「为什么在你面前,我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呢?」 季允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微笑,「那就像未来一样吧。」 「未来吗?」未来还能怎么样呢?连湘芙勾了勾嘴角。等父亲达成目的,她的未来会是怎么样呢?大概又得去其他有权有势的男人身边周旋。运气好些,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跟姊姊一样签下永久的结婚契约。她比姊姊幸运,至少她不排斥真的嫁给季允。 如果能真的嫁给他,她会很开心的。 连湘芙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赶紧放开季允的手,硬是扯出一抹笑,道:「早点睡吧,父亲明天会来祝贺你接任帮主……」她顿了顿,「如果你能掛念着我,就多考虑父亲提出的请求吧。」 「我会的。」季允露出一抹笑。目送连湘芙离开自己房里,表情开始变得复杂。在她面前,他也没法像从前一样理性又一丝不笱。 如果老帮主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不晓得是会气唐濬多一些,还是气他多一些。 而唐濬……杳无音讯超过一週,他还活着吗? 十四、收回长长的钓鱼线(2) 「你看唐濬再这么昏下去怎么办?他们总会找到这里来的。」医生娘专注的盯着手机萤幕上的连续剧,道:「到时候不只他,我们全部人都得遭殃。」 「你是要我们扔下病人先走?」医生替唐濬的侧腰上药,又检查了一次点滴,啐了一声,道:「没见识的庸妇,唐家人是不会输的。」 「唐家人吗……」医生娘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慢慢踱出房。 医生背过身子,一面碎念自己老婆的坏话,一面收拾着医疗用具。躺在床上的唐濬手指动了一下,双眼艰难的睁开,看清周遭,便忍着痛坐起身子。 「是病人就给我躺好!」医生把唐濬压回病床上。 「我昏迷多久了?还有很多事得做——」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躺好休息,想壮志未酬身先死的话就起来我不拦你。」医生横了唐濬一眼,「小时候不是教过你吗?身为一帮之中最重要的人物,绝对不能让自己陷入生命危险的处境!」 唐濬别过眼神,「世事总有意外。」 「意外?哼!当初教给你的全忘了是吧?」医生顿了顿,「你倒给我说说季允怎么回事?」 他怎么知道季允的事?唐濬过了几秒才想起来,「白觅觅呢?」他记得他很没面子的让一个女人扶着逃难,虽然逃到这个社区,但他并没有完整交待地址。她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好得很,为了替你还医药费,很任真的在用那台破烤箱烤蛋糕。」医生脱下医疗手套,走出房间,「好好躺着,我去叫她。你昏迷几天她就哭几天,快烦死人了。」 白觅觅吗?那女人也会为他落泪吗?唐濬望向那扇虚掩着的门。那扇门很快就被白觅觅推开,她的到来把房里的消毒水味扑散一些,重新填入一股甜甜的奶油蛋糕味。 她的双眼红肿,而眼眶又再酝酿着泪水。白觅觅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你也睡太久了吧?」 看着她因为忍着泪水逐渐涨红的脸,唐濬忍着痛,挣扎着坐起身子,像她招手。「过来。」 白觅觅立刻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药味和消毒水的味道盖过了唐濬原本淡淡的香味,但温度没有变,心跳没有变——他确确实实的活着。 他轻抚着白觅觅的头发,脸上的线条柔和几分。但当他看到半倚着门,似笑非笑盯着他们的秦燁时,他轻轻推开白觅觅,平时冷酷无情的样子又重回脸上。 「我是第一次看觅觅这个样子。」他走进房里,「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不过……时程已经延误了不少,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我昏迷几天了?」 「十天。」秦燁道,「我们跟敏怡联络过。现在劲松帮是季允当帮主,其他堂主不服归不服,但他身后有连家和我叔叔撑腰,也只能乾瞪眼。」 「至于胡龙拿了很多好处,表面上地位仅次于那个没良心的叛徒,但实质上是平起平坐。」白觅觅补充,「他们现在正在密集开会讨论怎么瓜分生意和重新划分势力范围。」 唐濬沉思了一会儿,「我明白了。」说完,他便要撑起身子起身。 白觅觅赶紧把他压下来,「你作什么呀?有事都可以让我去做,你只要好好休养就好。」 「这事你做不来的。」唐濬看向秦燁,「梅合帮目前的情况怎么样?」 「老样子。」秦燁望向唐濬,「帮中一样很多人不满我叔叔选择跟贪得无饜的连至祥和胡龙合作,但是反对的声音都被压下来了。」 「是时候了。」唐濬道。 「什么时候?」白觅觅不解。 「觅觅,这些你不用知道。」秦燁对着她一笑。 白觅觅瞇起眼,盯着唐濬。 「他说的没错。」唐濬道。他看向秦燁,「你能让我们独处一会儿吗?」 「我会帮忙挡住医生和医生娘。」秦燁点点头,走出房间,顺手带上门。 白觅觅看着唐濬,等待他开口。 「你想听什么?」 「我想你好好休息,等伤好得差不多再说。」这一副又要交待祕密的样子让她很不安,是不是又要拋下她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就跟那时带她去看那间房子一样。 「一切都是计画好的,你不用担心。」 「你受伤也是计画的一环吗?」 「那是意外。」 「你也没想到季允会做这种事吧……」白觅觅吶吶,她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道:「之后的计画怎么样他都知道吗?如果是这样,不就等于没有计画了吗?」 唐濬许久没有答话。 白觅觅叹了一口气,「忘恩负义的傢伙。」 「季允……说起来应该要叫唐允,才是父亲真正的继承人。」唐濬道。 「欸?」白觅觅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他当帮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白觅觅瞪大眼,看着唐濬,小心翼翼的斟酌用词,「那你是……你怎么会知道?你爸爸知道吗?我是说……不管亲生还是非亲生的部份……」 唐濬的语气平静,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母亲喝醉的时候说,我的眼睛跟我父亲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用那双深碎的眼望着白觅觅,「但是我跟父亲长得一点也不像。」 所以……蝶姐的丈夫外遇生下季允,然后蝶姐再外遇生下唐濬?欸?所以正确说起来,季允才是正牌继承人,唐濬其实是冒牌货?「季允知道吗?」 「父亲原本没打算要这个孩子,是母亲允许那个女人生下来的。为了保障母亲的地位,父亲不承认这个孩子,让他跟着他母亲姓季。」他道,「但季允不知道我母亲的事。」 这件事的震撼性太大了,白觅觅说不出话。良久,她轻声道:「难怪蝶姐会说,她给你一个太黑暗的童年……」这会是多大的打击呢? 「都过去了。」唐濬轻轻勾了勾嘴角。还有很多还没说呢,像是他发现某个叔叔跟他有着同样一双眼睛,然后因为被怀疑是叛徒,所以被处决——被他母亲亲手处决。 白觅觅轻轻的握起唐濬的手,「可是……相信我,蝶姐是真心爱你的。」 「我知道。」因为那件事,是他母亲为了确保自己清白,为了保护他们母子所作的抉择。唐濬看向白觅觅,「说到底,季允没有做错。」 白觅觅没有看向唐濬。「对你而言,他没有做错。但对我而言,他就是该死。」 唐濬微微一笑,「是吗?」 白觅觅翻了一个白眼,「他都差点杀了你,你为什么还可以这么好心的替他讲话?你真的是唐濬吗?」还是真的觉得对他亏欠太多,所以没有办法真的怨恨他? 「如果我说,一切都是串通好的呢?」 「欸?」 「季允从来没有背叛过我。」 「欸——?」 十四、收回长长的钓鱼线(3) 睡不着。听完唐濬解释来龙去脉后,白觅觅就完全睡不着了。她又不会通灵,怎么可能知道唐濬跟季允老早就商量好要共演这齣背叛戏码,也讲好唐濬打季允的腿,季允打唐濬的手臂,在不危险的情况下让全部人都信以为真——如果她没有跳出来挡着唐濬,打乱一切节奏。 谁知道呀!白觅觅用力的用打蛋器搅拌碗里的蛋白。半夜三更睡不着觉,只好悄悄摸到厨房做蛋糕,不用电动打发,她已经快成功把蛋白打到乾性发泡了。 一切都是计画好的,为了了解帮中其他大老的立场,唐濬原本就打算演这一齣,一次剷除秦泰和胡龙的势力,连学长也是他其中一环。但他居然瞒着她,什么都不告诉她,只想把她送到国外。 简直欺人太甚!熟练的把麵糊和蛋白霜搅拌均匀倒入模具,白觅觅把蛋糕麵糊送入已经预热好的烤箱,用力关上烤箱门。设定好温度时间,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早点告诉她就好了,也许不用等到今天,事件就能完整落幕了吧?她走到客厅的沙发,没有开灯,就这样坐在黑暗中。 虽然唐濬安慰她,这件事情只有他和季允知道。蝶姐、曾担任他们导师的梁医生还有重要筹码秦燁都不知道。风险原本就很大,即使最后季允的背叛是真的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说到底,害唐濬差点没命的其实是她呀。 来不及自责,白觅觅就听到唐濬的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她朝那个方向看过去,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亮隐约照出换上正装的唐濬,扶着门走出来。 白觅觅赶紧跑过去扶住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你——」 话还没说完,唐濬便按住她的嘴唇,轻声道:「小声点。」他慢慢走到客厅,「计画已经严重耽搁,我得快点联络其他人。」 「现在?」白觅觅也跟着压低音量,「他们都在睡吧?」 唐濬勾了勾唇角,瞄了医生的房门一眼,「只有他们睡得着。」 「你伤这么重,还是明天再出门吧。」 「明天也不会瞬间好转,但事情还是得处理。」唐濬望着白觅觅,「你怎么不睡?」 白觅觅别开眼神,「烤蛋糕。」 「你早点休息。」唐濬轻轻的摸了摸白觅觅的头,便拨开她扶着他的手,自顾自的往门口走。 「你这个样子想去哪里呀?我跟你去。」白觅觅急急忙忙的跟上去,「别嫌我碍事,这次你说什么,我都会斟酌自己要不要答应的……我保证。」 唐濬摇头,「你留下,那里很危险。」 「你知道危险你还要一个人去?人家看到你这个样子,又不是没脑袋怎么可能不趁机下手?我跟着你,至少要逃难还能拖着你跑。」 「别闹,这样很丢脸。」唐濬满脸黑线,「而且谁跟你说我一个人的?」他打开门,早就有一群人在门口等着,见唐濬开门立刻立正站好。 白觅觅还是抓住唐濬的手臂,垂着头,扁着嘴,没有说话。她讨厌这么无力的自己。 「觅觅。」 白觅觅抬头,对上唐濬那双深邃的眸子,静默无语。良久,她放开唐濬的手,轻声道:「小心安全,绝对不要再受伤,我……我在这里等你。」 唐濬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放心。」 「你快走,免得医生醒了又念你不要命。」白觅觅自己关上了门,背脊贴着门,百感交集。但再怎么鼻酸,她也不要让自己哭了。眼泪是软弱的,她不要让唐濬看到她的这一面。 唐濬面对自己的手下,表情变得阴狠。戴上墨镜,遮挡那双属于帮中反叛者的眼眸,他拒绝手下的搀扶,缓缓的离开这栋不起眼的公寓房子。 计画因为意外延迟,必须加紧脚步了。 ※※※ 季允揉了揉自己的鼻樑,重新把眼镜戴上。刚刚的会议把商业利益瓜分得乾乾净净,劲松帮能拿到的好处跟全盛时期相比整整少了一半以上,基本上帮派只剩空壳子运转。 虽然他们说会在政府单位出力,不再让人调查下去。但照他推测,等到律师拟好契约,签字盖章后,调查会再重啟。他们不会放过劲松帮的。 一切不过逢场作戏,他们只是想笼络胡龙和他除掉唐濬,让一切变得更容易进行罢了。季允贴着椅背,吁出一口气。但昨天已经收到唐濬的讯息:「虽然昏迷很多天,但终究活着,不必担心」。希望他赶紧行动,联络好帮中眾堂主。已经拖得太久了。 「你还好吗?」连湘芙端着一壶芳香四溢的花草茶进入办公室,替季允斟满一杯,露出一抹温柔的笑,道:「这些天以来,你辛苦了。」 季允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些天,他忙着收集秦泰设计杀害秦安和秦朗的证据,并将消息放给梅合帮的几个元老人物,终于成功在他们埋下反叛的种子,的确不轻松。只等着秦燁出面,让那些种子发芽。梅合帮的威胁就能解除了。 接着便是政府方面……季允看向连湘芙,而连湘芙也看着他,一笑,问道:「怎么了?」她把花草茶递给季允,「小心烫。」 季允接过那杯花草茶,望着连湘芙美丽的双眸,「你姊姊是几岁结婚的?」 「怎么了吗?」 季允放下花草茶,拉起连湘芙的手,道:「你二十五了,我在想……也许……」 连湘芙的瞳孔稍稍放大,她很快的抽出自己的手。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悸动而感到惶恐不安。她失态了。之前再多人向她提起这件事,她都能处变不惊的。 待到心神稍微缓和,连湘芙露出像机器一般完美的笑容弧度,道:「姊姊二十五岁嫁的。」 「他们夫妻感情好吗?」 连湘芙点头。「姊夫很爱姊姊。」 「是吗……」这样就不能从夫妻关係下手了吗?他看向连湘芙,「你姊姊跟爸爸的感情好吗?」 「怎么这么问?」 「我只是想参考一下。」 「姊姊跟我一样,爸爸很用心栽培我们。」连湘芙的语气中完全没有感情。 季允懂了。她们一样是棋子吧?「那么——」 「爸爸刚刚要我送完茶就过去。」连湘芙对着季允一笑,背过身子,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季允,眼中突然都是依恋,「我……」她说不出来,她也没有立场说。她没有选择的自由。前些天爸爸才告诉她下一个目标是谁。她是不能继续待在季允身边的。 季允也望着她。微笑,问道:「湘芙,你爱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喉咙像是哽住什么东西。明明可以像之前一样,用她完美的笑容说点头说爱的。但面对季允,她变得不像自己了。她爱他,但她说不出口。说出口了,一切便一发不可收拾。 连湘芙只是勾起有些颤抖的笑容,很快的离开办公室。如此仓促,没有往常的优雅。季允理解她的心意,他知道自己长久经营成功了。 但他不明白自己的复杂心情了。 十四、收回长长的钓鱼线(4) 白觅觅小心翼翼的跟着秦燁来到k市市中心,又拐入一条暗巷。她待在秦燁身后约莫五十公尺处,看着他与一群人会合,搭上一台黑得发亮的车。她立刻跟着车跑出巷子,跳上一台停在路边的计程车,喊道:「别打瞌睡了,快跟着那台黑色的车!」 司机听见了,立刻发动引擎。 她是第一次跟踪别人。没办法,唐濬不让她跟就算了,连学长也不让她跟。要她什么都不做,只是呆呆等着他们回来报平安,她办不到。 没法跟着唐濬,就跟着学长吧。说不定学长会跟唐濬碰面……秦燁搭的车子慢慢驶进一条大道,而白觅觅搭的计程车却停在路边。「怎么了?快点开呀!」白觅觅道。 「小姐,这里是秦家梅合帮的地盘,住的都是梅合帮的人,平常人进去是会有危险的,如果没事的话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 「我有事,我有天大的事。」白觅觅重重吁出一口气,「你快点开,前我加倍算给你。」 司机面露难色,但还是依言继续跟上去。 白觅觅瞄了跳錶一眼,拳头不自觉的握紧。等等这价格还要加倍?她的身上可没有那么多现金呀!车子停下,秦燁从车上下来。计程车上的白觅觅目睹一切,望向司机,「过几天来唐家说白觅觅欠你钱,帮主会帮我付钱的。」语毕,她立刻打开车门,跟上秦燁,不理后头司机的叫喊。 秦燁听到后方的骚动,回头,与来不及躲到遮蔽物后的白觅觅面面相覷。他制止身边黑衣人动手,先是无奈的一叹,而后板起脸,道:「我不是叫你不要跟吗?」 白觅觅心虚的别开眼,「那个……学长……你能先帮我垫一下计程车费吗?我说要给他两倍,因为这里……好像不是一般的地方。」 「你也知道这里不是一般的地方,还跟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嘛……那个……你要跟唐濬他们碰面吗?」 「没有,我和他不会碰面,我们各作各的。」秦燁再度叹气,「觅觅,我没时间劝你了。唐濬要去联络自己帮中的元老,不在这里,你回去吧。」 「我又不是只为了唐濬才来!」白觅觅道。「我跟你进去吧,很危险不是吗?你叔叔不是还想对你不利,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嘛,况且我又不弱。」 「话不是这么说——」 「不然怎么说?你也说快没时间了,我们赶快进去吧!」白觅觅推着秦燁向前走,「学长,所以你来这边主要目的是要做什么?」 「搞革命。」 「真的啊?」白觅觅的嘴角抽搐几下,「你就带这些人?」 「如果没有意外,里面应该会有一半以上的人站在我这边。」秦燁停下脚步,面对白觅觅,盯着她的眼睛。「觅觅,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呃……」白觅觅的表情瞬间僵硬,「我不大懂你现在说这个是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和唐濬的立场是一样的。所以这件事,你不准搅和,回去。」 这是学长第一次对她这么严厉的说话,一直以来他都是扮演温柔友善阳光好好先生代表。白觅觅垂下头,她明白秦燁这回是说认真的。 这种时候,耍赖好像很不合时宜。 「那……我能做什么?」白觅觅吶吶。 「回去等着。」秦燁望着她,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我们会回去的。」 「少爷,会议时间快结束了。」走在身边的一个黑衣人提醒。 「我知道。」秦燁点点头,又看向白觅觅,「你能再做一次摩卡千层吗?」 白觅觅没有回答,半晌,她点头了。 ※※※ 「代理帮主,我认为跟连家的合作必须中止。」梅合帮其中一位堂主开口,他特别加重了「代理帮主」这四个字。「老帮主还在世的时候,就说过连至祥这老狐狸没法合作。」 秦泰皱起眉,没有答理。半晌,他瞄了那个人一眼,「不然,依你所见,我们要怎么做,才有办法对抗劲松帮呢?我姪子的死还不够说明我们的实力远远不及人家吗?跟连家合作只是权宜之计,等到之后我们的实力养好了——」 「只怕在那之前,我们就先被连家併吞了。」秦燁推开会议室的门,对着秦泰微笑,「a市和k市,有多大的利益可图呀?连至祥是不会放弃的。你说是吧,叔叔?」 「你……你……」看到秦燁还活着,秦泰惊讶得说不出话。部下不是说,已经除掉秦燁,也把尸体烧了吗?他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别激动,我还有事情要宣佈。」秦燁面无表情,环视会议室一圈。按照先前的计画,他们应该已经把帮里的人打点好了。如果有个疏漏,他等等恐怕就要被子弹打成蜂窝了。「现在,把谋杀帮主还有帮主继承人的叛徒秦泰抓起来。」 秦泰瞪大眼睛,「你在胡说什么?赶快把这个大逆不道的小子抓起来!」 「叔叔,真的要我把会说得那么白吗?」秦燁盯着他,眼神阴冷。「你派人引起劲松帮和梅合帮的火拼,还让人趁乱杀了哥哥。」他顿了顿,「父亲受到打击,你就趁着他住院,在他的点滴里面下毒。难道我说的一切,都是污衊你吗?」 「你当然是在污衊我!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秦泰气得脸红脖子粗。他看向其他堂主,道:「你们评评理!他说的怎么可能是真的1」 「医院的监视器有拍到。你以为你花钱洗掉那些纪录了但没有,劲松帮一直派人监视父亲,所以那个监视器的纪录在他们手上。」他勾起嘴角,「你就承认吧。」 「你……你说有证据,那就拿出来——」几个黑衣人上前架住秦泰,「你们做什么?」他很用力的挣扎,却徒劳无功,只是瞪大眼睛盯着秦燁。 「证据,在场的大家都看过了。」他冷冷的吐出一句,眼神毫无平时的和善,「我们要对你做什么,是等等要讨论的。叔叔,你还是先去享受一下最后的平静时光吧。」 那群黑衣人把秦泰带下去了,他走的时候还不断大喊着:「你这没出息的东西!梅合帮交到你手上註定要毁灭!」 秦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做这种事真的很不符合他的风格,他甚至还请教唐濬要怎么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慑力一些,也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他叔叔说的没错。梅合帮他是抵死不接的。不过,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我们要先讨论怎么处置秦泰,还是怎么跟连家切断合作关係呢?」 十四、收回长长的钓鱼线(5) 她当然不可能乖乖等着,即使她答应唐濬,答应秦燁。白觅觅提着一袋烘焙用品,按了包敏宜家门铃。才对着前来应门的包敏怡露出一抹可怜兮兮的模样,门立刻在眼前被用力关上。 「喂!你什么意思啊?」白觅觅用力的敲着门。 包敏怡再度开了门,「哦,原来是白觅觅呀,我以为是哪来的怨女呢。」她瞥了白觅觅手上的提袋一眼,嘴角抽搐了几下,「你打算做什么?」 「做蛋糕收买你。」 「我这边没有烤箱。」 「平底锅也可以,我可是白觅觅呀。」不等包敏怡把门完全打开,白觅觅便挤开包敏怡进入她的藏匿处。「你在这里你的家人知道吗?」 「他们都以为我死了谢谢关心。」包敏怡把门关上,上了三道锁,皱着眉头跟在白觅觅身后,进了厨房。「你想买通我什么?我现在就是一个死人状态,什么都帮不上忙的。」 「你不是能查到现在是什么状况吗?快点查,告诉我,我想我需要实况转播。」白觅觅放下那个购物袋,盯着包敏怡,眼神真挚。 「乖乖等着是会要你的命吗?我现在也是静观其变呀。」包敏怡一面咕噥着,一面去房里拿了自己的笔电,走到餐桌旁。「你们真的要付给我十倍的酬金……」 白觅觅拿出麵粉与电子秤,开始测量食材份量,眼角馀光则是盯着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动的包敏怡。「怎么样?唐濬还好吗?学长还活着吗?」 「你专心做蛋糕,等等如果难吃我要你好看。」包敏怡盯着萤幕,眉头深锁。显示屏幕是他们家族的情报网,只要大事发生,就会随时更新。但是最近一次更新是在前几天,也就是她帮忙查询现况的那天。情况不对劲,连他们家都出事了吗? 白觅觅盯着电子秤不断跳动的数字,停止再倒麵粉。「没事吗?」 「出大事了。」包敏怡喃喃,「我居然没办法知道有没有事。」 白觅觅看向包敏怡,「什么意思?」 包敏怡看向白觅觅,「我被灭口是公开的祕密,这件事全世界只有你我唐濬和学长知道……我家那边肯定会觉得是有人冒用我的身份来窃取资料,可恶……他们加密了。」她尝试解密,敲键盘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搞什么呀!」 「你就跟你爸妈说声你还活着啊。」 「那我藏着的意义在哪?」包敏怡横了白觅觅一眼,「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跟连至祥他们站在同一阵线。告诉你,卖一个孩子换钱的事情,他们做得出来。要不被卖,就要证明自己有利用价值。」她顿了顿,「我现在连自己有没有站对边都不知道,怎么肯定自己有价值。」 「你们的家庭……都是这样吗?」白觅觅吶吶。为什么跟这群人相处下来,反而显得她家互相帮助互相关心是异类?如果这次唐濬成功了,他们的未来还是只能这样吗? 她不喜欢。 包敏怡沉默半晌,找不到什么安慰的话,只好啐了一句:「当时就叫你不要跟唐濬有牵连。」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白觅觅与包敏怡面面相覷。「你觉得会在这种时候来拜访你的除了我以外,还有可能是谁?」白觅觅压低音量问道。 包敏怡深呼吸,「白觅觅,你会拿枪吗?」 ※※※ 「唐濬没死!他正积极的收买帮中大老。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对策吗,『帮主』?」胡龙叫住正要离开的季允,额上青筋跳动,他不懂为什么季允可以一派轻松。 胡龙要求紧急召开帮务会议,与会的其他堂主却寥寥无几,只能草草散会。季允是十分乐见其成的。他走出门,冷冷的勾了勾嘴角,「回来了又如何?」 「你帮主的地位可能会动摇呀!」胡龙大喊。 「胡堂主是担心我的地位不保,还是自己的地位不保呢?」季允瞄了胡龙一眼,没有多说的意愿,自顾自的前行,但看到站在走廊一端的连湘芙时,他愣了一下。 她的眼神,不是平时像机械一样制式的高雅;也不是偶尔流露出的少女情怀。那是很浓重的哀伤,他看得出来。连湘芙掀了掀唇,别开眼神,什么也没说。 胡龙气冲冲的走过连湘芙身旁,「就指望你说说那没担当的傢伙了。」 连湘芙抬眼,瞪着胡龙,没说半句话,怒气却不言而喻。她不晓得自己怎么了,好像神经控制系统全数坏死一般,她不想再演连湘芙这个角色了,她是已经毁损的机器人。 对,她已经没用了。 「你想对我说什么吗?」季允开口。 连湘芙的嘴唇颤抖着,半晌愴然一笑,「你就对我无话可说吗?」 「你知道了?」 连湘芙点头。从来都是她遵照父亲的指示利用别人,头一次她成了别人的棋。父亲很气她没能发挥作用,好好的市场眼看即将落空,气冲冲的便回a市了。 她是弃子。 「怎么知道的?」季允语气平静。 「父亲不是傻子,看见秦泰倒台,唐濬没死,甚至意气风发的拉拢其他人就明白了。他不会放过劲松帮的。」连湘芙尽可能让自己语气平稳,但她做不到,她忍不住颤抖。 她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软弱? 季允走近她,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 连湘芙望着季允,「你没打算说什么吗?」 季允别过眼神,「你都知道了。」他必须严守老帮主的教诲,儿女私情都是不必要的情感,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只会耽误大事,还有正事得做。 连湘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便走。再不带着自尊离开,一会儿她会崩溃得什么也不剩。这或许就是报应吧?玩弄别人那么多次,总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被所爱利用,那种痛是会渗入骨髓的。 「你要跟我合作吗?」季允道,「你应该……也没有地方可去了吧?」 连湘芙垂下头,「我能拿到什么好处?」 「自由。」季允的语气坚定。 连湘芙轻轻的笑了几声,转过身子,盯着季允,眼眶泛泪,「我不要自由。」 「你要什么,我会尽我所能——」 「我要待在你身边,是棋子也好,是什么身份都无所谓,别拋下我。」她流着眼泪。好没尊严呀……可是,这种时候还要尊严做什么? 然而她无法问出口,即使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十分重要。她怕知道季允的答案后,自己会崩溃成碎片,无法再度拼凑完整——他爱她吗——她不敢想。 季允盯着连湘芙,半晌,他走得离她再近一些,抱住啜泣的她。「那就留下来吧。」他知道向来没有情感的连湘芙失常了,他又何尝不是呢? 老帮主知道了,会说什么呢?而唐濬……又会怎么处置他们呢? ※※※ 帮中例会召开,这次除了胡龙以外,全员到齐。底下的堂主有些用蔑视的眼神盯着季允,有些则是惴惴不安,而季允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佯装完全不知情。 真正的帮主终于要回来了。他收到消息时很是开心,终于不必再待在这个位置上。 虚应故事的报告了帮务,季允盯着门,终于等到唐濬带着一批人推开门。其他与会堂主纷纷站起身,有些人甚至拿枪指着他。季允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子。仔细打量唐濬后,他的眉头慢慢的皱起。「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把枪放下。」唐濬道,声音一如往常威严慑人。他望向季允,「一会儿再说,先把那些间杂人等押下去。」唐濬对身边的手下示意,一群人立刻上前,把几个堂主抓住。 「帮主!」被抓的其中一个堂主看向季允。 「胡龙没告诉你吗?现在,我才是帮主。」唐濬懍厉的眼神透过墨镜打在那个畏畏缩缩的堂主身上,半晌,他嗤笑了一声,摆摆手,「别浪费时间了,把他们带走,还有很多事得讨论。」 「帮主,这季允——」 「是演技高超的卧底。」唐濬望向季允,「辛苦你了。」 季允抿着唇,不发一语。他看得出来唐濬的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虽然说话依旧有魄力,不过走路的姿态比往常虚弱几分。他的伤很严重,而且根本还没好。 唐濬别开眼,他知道季允看得出来他的伤势不轻。不过时程因为他受伤的意外延迟,帮中情势还是岌岌可危。连至祥回去后肯定会对政府施压,来查封也就这几天的事了。「都坐下吧。」 他已经连着几天没睡,伤口有发炎化脓的趋势,但他得忍住,还没把事情处理完,他不能对这点小伤示弱。唐濬忍着痛,望向季允,「你的腿没事吧?」 「帮主的枪法向来准确。」季允还是盯着唐濬,半晌,他道:「我先失陪。」他必须先去联络医生待命,唐濬再这么死撑着,倒下是迟早的事。 「留着,把事情讨论完再走。」他知道季允打算做什么。 「帮主!」一个手下衝进来,手上拿着电话,看到季允还坐在唐濬的身边时愣了一下,但随即振作精神。「是胡堂主的来电,说是跟白小姐有关。」 唐濬握紧拳,「拿过来。」这种时候,那个女人还要给他惹事?唐濬把话筒贴在耳边。 「唐濬,你了不起,我服你。」胡龙笑了几声,「但是看来老天爷是站在我这边的。你的女人在我手上,如果要她平安无事,你就得配合我。」 「你找不到她的。」 「那个情报贩子没死吧?」胡龙道。他就是被那个该死的女人出卖的,砸下重金悬赏,却听说唐濬先他一步把她灭口。然而前些日子却听说,她要嘛没死,要嘛身份被冒用。派人一探究竟后,居然说情报贩子没死,跑了,只抓到一个叫白觅觅的女人。「她们是好姊妹,混在一起不奇怪吧?」 天助他也,看来老天还没急着收他。 唐濬掐紧拳,不知道是伤口疼痛还是愤怒更让他难以忍受。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敢动她一根一根头发,我绝对会杀了你。」 「你本来就没打算看在我是你舅舅的份上放我生路不是吗?」胡龙笑了几声,「你一个人过来,只准一个人过来,咱们好好谈条件。」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他听到一声闷哼。 「叫出来呀!让你的情人听听,让他来救你呀!」胡龙哈哈大笑,「刀子插在她的腿上,我每隔一个小时会插一刀,看是她先死,还是你先来。」 其他堂主盯着面色铁青的唐濬,不敢说话。 唐濬掛了电话。望向季允,「政府那边的事,你能处里吗?」 「我有办法,你……」 唐濬站起身子,「何堂主,跟梅合帮的衝突先放下,你负责安抚势力教接处的弟兄。洪堂主,胡龙的狐群狗党你负责处置。叶堂主、李堂主,请协助季允应付政府。吕堂主,列出一份可以递补上那群墙头草的清单,过几天再讨论谁来接任。散会。」 他走出会议室。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他倚住墙,按住自己的伤口。额上的冷汗直冒,还不能倒下,他还得救出白觅觅,还得用最狠毒的方法惩治胡龙。 「帮主!」季允追上来,「你必须休息。」他压低音量。他知道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若是帮主重伤的事外传,有心之人可能会藉机滋事。可是,这么硬撑着不行。「白小姐那边——」 「不用担心。」 「老帮主说过,凡事以帮派为上。」他顿了顿,「请你有点自觉,好好保重身体。」 他当然知道,但是事情扯到白觅觅就不同了。他就是要两全其美,他要能顾及帮派,也要保护好那女人。唐濬看向季允,扯了扯嘴角,「别小看我了。」 十五、让风暴停止的甜蜜(1) 看着唐濬心爱的女人双拳紧握,指节泛白。胡龙舒心了不少。他肯定能活下去的!他走近头被纸袋蒙住的女人,把纸袋取下。「你觉得他会来救你吗?」 垂着头,长发挡住脸庞的女人哈哈大笑。抬头,一对精明的眸子对上胡龙逐渐瞪大的双眼,「你说呢?他会笨到自己一个人来救一个情报贩子吗?」 「一群废物!不是说抓的是唐濬的女人吗?」胡龙对着周围的手下咆啸,而后转向包敏怡,用力的抽了她一巴掌,掐住她的脖子,整张脸都涨红。「我要杀了你!」 「杀了我,你就别想找到白觅觅来当你的护身符了!」包敏怡从喉咙挤出这段话,笑容依旧。看到自己的计谋成功,虽然现在大腿插了一把刀,但心底还是爽快! 她本来就不是擅长打架的类型,所以逃跑未果被抓住。白觅觅那个傻子本来打算折回来救她的。幸好她脑筋动得快。称白觅觅包敏怡,要她别做傻事,找唐濬来救她比较实在。 不管落到谁手上,只要抓着白觅觅的身份,就有活命的可能。能跟唐濬谈判的筹码谁不想要?除非,在这场赌注中她押错宝,唐濬老早就输了。 但依照这个情况看来,她算赢了。虽然大腿现在痛得要死。 「那女人在哪里?」胡龙放开掐住包敏怡脖子的手,又再打了她一巴掌。 「我能联络她,她跟我感情好,我让她来她就会来。」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诡计?」 「像我这种人,比起朋友,当然更看重我自己的生命。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吧?」包敏怡眨眨眼,「我把白觅觅交给你,你放我一条生路。」 ※※※ 包敏怡要她找唐濬帮忙,但她连唐濬现在在哪里都不晓得。万一现在正在火拼还是什么的,她突然打过去也是会让人很困扰的吧?唐濬肯定很忙,那这时候还有谁帮得上忙? 学长?不,他也忙着搞革命。怎么所有她认识的人都在搞革命呀?白觅觅在一家服饰店的更衣间苦恼了良久,突然灵光一闪。被革命的人应该比较不那么忙吧?更何况是串通好的。 白觅觅拨了季允的电话。 ※※※ 季允跟在唐濬身边,还是没有放弃说服他。「这说不定是胡龙的圈套,你这么贸然行动——」 「季允,我说过了,你去处理政府那边的事。胡龙这边你就不用插手了。」 季允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拿出手机,原本打算迅速掛断,看见来电显示时愣了几秒。「等等,是白小姐的打来的。」 唐濬抢过季允的手机,接通电话。另一端立刻传来白觅觅着急的声音:「我知道这个时候打给你很奇怪,但是能不能抽空帮我一个忙——」 「我一会儿就到。」唐濬的声音有些颤抖。「别担心。」 听到唐濬的声音,白觅觅愣了几秒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鼻酸。突然觉得这个时候可以听见他的声音真好。「我……我没事,被抓的不是我。你那边都好吗?」 听到白觅觅这一句话,唐濬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眼前突然发黑,他重心不稳,幸好有季允搀着。「这里一切都好。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他硬撑着不让声音听来虚弱。 「我在……」可恶,她忘记自己情急下躲进哪家服饰店了。「我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包敏怡现在有生命危险,有没有办法可以救她?」白觅觅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焦急,「她要我找你帮忙。」 白觅觅小心翼翼的打开更衣间的门,才走出去没几步,便看到有一群兇神恶煞的黑衣人逢人就拦,像是在盘问些什么。白觅觅又躲回自己的小更衣间。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白小姐,你现在在哪?」现在变成季允在说话。 「我忘记这家服饰店的名字了,而且有人在找我。」白觅觅压低音量,「唐濬呢?」 「帮主现在不大方便讲电话。」季允道,「白小姐,请再稍等一会儿,我会让人去找你。」说到这里,季允便掛断电话。 「等等!」不是啊,包敏怡怎么办?白觅觅苦丧着一张脸,坐在更衣间地板。 另一边的季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搀着唐濬前行。他知道他的行为很踰矩,但不这么做真的不行,唐濬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打晕了唐濬,联络好梁医生,又拨了一通电话。「湘芙,我有急事想请你帮忙……」 十五、让风暴停止的甜蜜(2) 「医生,镇定剂的剂量能不能提高一些?」站在一旁的季允问道。 梁医生啐了一声,「尽会给人惹麻烦的小鬼。」他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终于被迫好好休息的唐濬,「用不着你说,我知道他醒来如果没看到那个女人,肯定会杀了你。」 季允皱起眉,「我想还得把他銬起来,免得他一安心又急着去处理帮务。」 「亏你连这种以下犯上的事都做得出来。」梁医生走出房间,看向季允,「做得好。」要是再让唐濬胡来,四处奔波,迟一些清理伤口,恐怕又要一次面临生死关头。 「如果结局是好的,我受到的责难就能少一些了。」季允垂下头。保护唐濬是他的责任,母亲还在的时候,就一直对他耳提面命:永远别忘了这条命是帮主夫人给的,夫人是他第二个母亲,而唐濬就是他的弟弟,哥哥保护弟弟是理所当然的。 「这次的事情,你们打算怎么收尾?」 「这个嘛……」季允沉吟了会儿,先是他多年来秘而不宣的身份被胡龙拿来大做文章,再来是有白小姐在,唐濬恐怕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无牵无掛。但他也没有资格对此提出劝諫,毕竟他俩半斤八两……最后季允无奈一笑,「回到从前的模式似乎有点困难呢。」 ※※※ 催促着司机开快一点,连湘芙盯着手机上显示出来的白觅觅位置,在一家少女服饰店下了车。她才刚从姊姊那里回来,季允就立刻交託给她这个任务——怎么会让她来呢? 虽然不解,连湘芙还是抬头挺胸的走进跟她风格相差甚大的服饰店,随手抓了几件衣服,便走到更衣室。一排更衣间只剩一间门还关着,一群黑衣人用力敲着门,有一个甚至提起脚来踹门。而一旁的工作人员吓坏了,一声也不吭的呆立着。 「你们想对我的朋友做什么?」连湘芙的声音软软的,脸上掛着那抹冰冷的笑容。 那群黑衣人转过身,原本兇神恶煞的脸变得毕恭毕敬,「连小姐……这……我们在找人。」 「那你们现在知道你们找错人了。」连湘芙一叹,「她也是平时不怎么出门的千金大小姊,想体验庶民生活才邀我一块逛街的,没想到居然受到这种对待,你们承担的起吗?」 黑衣人面面相覷。但还是没打算从门那边退开。 「她的父亲是——」 「连小姐,那能请她出来让我们看看吗?我们只是想要以防万一。」 连湘芙点点头,「你们退下,我跟她谈谈。」她穿过黑衣人,敲了敲更衣间的门,「是我,我们逛太久,也该离开了,能让我进去吗?」 原本死命抵着门的白觅觅认出连湘芙的声音。她怎么会来这里?是季允让她来的吗?她不相信她。可是再不开门,那群人总会闯进来……就那瘦弱的连湘芙,她可以拿住她当人质!白觅觅把门开出一个小缝,让连湘芙进来,很快的锁住门。她转过身,便反手制住连湘芙。 连湘芙只是闷哼一声,压低音量道:「是季允让我来的。」 「我不相信你。」她没忘记,就是这傢伙害她的家人陷入危险。「你不是胡龙那个阵营的吗?」 「现在不是了。」 「不用说那么多,总之我不信。」 「这种抓人的事,胡龙他们派我来有什么用?」连湘芙顿了顿,「请你相信我。从这里回到唐家还是有一段距离,你难道要这样一直架住我?」 白觅觅动摇了。 连湘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直接问他吧。」她提起手,把手机递给白觅觅。 白觅觅松开手,没有接过手机,但是脸上还是满满的敌意。「你打算怎么做?等等出去,他们看到我的脸肯定会拦住我,到时候就不用玩了。」 连湘芙把手上一件粉红色的雪纺洋装用力撕破,再把另一件水蓝色缀蕾丝的连身澎澎裙扔到白觅觅手中。「换上。」 盯着手中的衣服,白觅觅的嘴角扯动了几下,「你在整我吧?」 「我是认真的。」连湘芙对着门外,恢復正常音量道:「不用难过,撑破一件衣服没什么的,不用觉得丢脸,都买下来就好了,别哭了。」她转向白觅觅,一双美丽的眼睛盯着她。 连湘芙绝对在整她。白觅觅双手握拳,发出几声娇弱的啜泣声,连她自己都觉得万分噁心。 连湘芙摇头,这演技不及格。背过身子,等着白觅觅换上衣服。 半晌,她们走出更衣室,白觅觅垂着头,让头发挡住自己的脸,肩膀不断抽动着。而连湘芙则是挽着她的手,拍着她的肩膀。 「不好意思。」黑衣人拦住她们。 连湘芙立刻板起脸,「你们还留不留人尊严?」 白觅觅满脸黑线,但还是配合演出,把脸靠在连湘芙的肩上,发出几声哭泣声。 黑衣人垂下头,退到一旁。 连湘芙和白觅觅走到柜台,把那件撕破的粉红色洋装,和白觅觅身上的水蓝色洋装结了帐,拆除防盗标籤。「他们去看更衣间了。」 白觅觅瞪大眼,「那我原本的衣服……」 连湘芙拉着白觅觅,迅速的往门口跑。 那群黑衣人很快的追上来,但只看到她们跳上车,车子扬长而去的背影。其中一个为首的立刻联络胡龙,「堂主,连小姐把那女人救走了。」 「没有用的东西!」电话那头传来胡龙的咆啸,还有一串银铃般的女人笑声,但被一个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没有抓到她,你们就别想活了!」 ※※※ 一看到季允,白觅觅立刻扑上去,抓住他的手臂问道:「唐濬没事吗?」 「不用担心,帮主没事。」季允露出一抹笑,而后看向站在后方的连湘芙,「你辛苦了。」 连湘芙微微頷首,「如果需要再告诉我,我先离开了。」 「等等!」白觅觅放开季允,看向连湘芙,有些不自在的又别开眼神,「虽然你的计画像是在整我,但……还是谢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声。 连湘芙愣了一下,轻轻的点了头。「不用客气。」明明是简单的字句,在她念来特别彆扭。也许是她还不习惯被人家感谢,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做出正确而讨人喜欢的回应吧?她对着白觅觅和季允露出一抹浅笑,便离开了。 「唐濬现在在哪里?」白觅觅看向季允。 「跟我来。」季允道,「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 「等等,这是合理的吗?」 季允微微一笑,「防止他再勉强自己,适当的踰矩是必须的。」 「也不用说什么踰不踰矩的,唐濬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了。」白觅觅咕噥着。 「是吗……他真的把你当自己人了。」季允微微一笑。 白觅觅也跟着微笑几秒,而后突然想起包敏怡,整张脸又变得惨白,「这件事我不想麻烦别人,尤其是唐濬……可是……能不能借我几个厉害的人,我想去救包敏怡?」 十五、让风暴停止的甜蜜(3) 总算肯让她打电话了,终于明白没有她的帮忙,想抓到白觅觅根本是天方夜谭。包敏怡勾了勾嘴角,等待电话那头接通。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双腿分别个插了两把刀,疼痛与血流都还没停止。不要紧,关节没事,一会儿如果要跑还是跑得动的。 「包敏怡,你现在没事吧?」电话那头是白觅觅的声音。 「我的时间不多,只能指望你了。」包敏怡的语气虚弱,「现在冷静,仔细听我说,稍微用点脑袋思考。」她顿了顿,「你记得我要你救我一次吗?这次的情况跟上次差不多。我把地址告诉你,你到那个地方来救我,我们再一路杀出去。」 白觅觅皱紧眉,点了头,「我知道了。」 「记住,情况真的差不多,你记得我是怎么脱困的吧?」包敏怡握紧拳,「别让其他人知道,最好你一个人来就好……偷偷的。」她瞄了一眼胡龙的表情,「相信我,快来救我。」 「你快点把地址发给我吧!」白觅觅的语气听起来比包敏怡着急。 包敏怡还没来得及告别,胡龙便把通话中断。她瞪着胡龙,「现在发送你希望她去的地址给她,那个笨蛋肯定会上当的。」 ※※※ 地址很快的发送过来,白觅觅紧皱着眉。她觉得包敏怡话中有话,但她还真的不知道从哪里解读起。看着唐濬静静的躺在床上,胸口规律起伏时,白觅觅就放心了。虽然他的眉头即使在无意识的状态还是微皱着,看起来烦恼一点也没有减少的样子。 当她注意到唐濬被銬起来的手腕时噗哧一声开始大笑,「你也有今天呀!」她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整间房里只有唐濬和她,感觉好平静。 虽然季允说,包敏怡的事情他会处理。不过,包敏怡算是为了帮她才会陷入危险的,她怎么能让别人为了救她陷入危险,而自己在这里享受安寧呢。 「季允说,你醒来没看到我一定会生他的气,所以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不会让你发现。」她轻轻的捏了一下唐濬的脸颊,这种没大没小的动作,大概只有这个机会可以做了。「不要老是担心我会有危险,我才没有那么容易有危险,我可是白觅觅呀!」她把脸贴在唐濬的胸口上,微笑。 唐濬的眼睫微微颤动,他抬起手,才举到一半便被金属的镣銬限制住动作。唐濬缓缓睁开眼,头还很晕,身体很重。他慢慢记起发生什么事,脸色益发沉重。 季允那个该死的傢伙。 感觉到唐濬的动静,白觅觅立刻抬起头,盯着唐濬。「你怎么那么快就醒了?」 看到白觅觅,唐濬的怒火瞬间平息一半。「你没事?」 「我当然不会有事。」白觅觅又把脸埋进他的胸口,感动只持续三秒鐘,她的嘴角抽搐。唐濬醒了,那她不顾一切偷溜去救包敏怡的计画怎么办? 「你衣服怎么回事?」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少女风格? 白觅觅低头看了自己来不及换回来的水蓝色蕾丝连身裙,嘴角僵住。「你就当我被陷害了吧。」 唐濬噗哧一笑,好久没有这种轻松的感觉。幸好,即使被銬住,抚摸白觅觅的头发这件事还是做得到。唐濬吁出一口气,「帮我个忙。」 「我知道你想叫我做什么,别想了,你就好好躺在这里休息吧。」白觅觅抬起头,表情肃穆,「季允把事情都告诉我了,谁叫你那么乱来,伤口差点恶化,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呀?」 唐濬的嘴角微勾,「你有什么感受?」 白觅觅脸一撇,不说话了。她握住唐濬的手,半晌方道:「总之,我不会帮你。」 唐濬试图撑起身子,但整个身体又重又倦,彷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我躺在这里,成什么样子?」他顿了顿,「你不是还有个朋友在胡龙手上吗?」 「那个……季允会处理。」 唐濬重重的吁出一口气,「能不能别什么事情都交给季允。」 「我知道,所以,我也联络学长了。」 唐濬挑起眉,「秦燁?」 「总之,人越多越好——」 「重点不是有多少人。」唐濬望着白觅觅,表情肃穆,「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你被季允打晕了啊!我要怎么跟你商量?」白觅觅不甘示弱的回嘴。 唐濬别过眼神。这件事会成为他人生中抹不去的污点之一。「该死的季允。」 「你的伤这么重,就别去添麻烦——」白觅觅说到一半才摀住自己的嘴,唐濬的自尊心肯定被她狠狠打击了!她赶紧改口,「我是说,就别让包敏怡给你添麻烦了。」 白觅觅才刚站起身子,便立刻被唐濬抓住手。「你去哪儿?」 「我……做蛋糕呀!」她得赶快去找包敏怡,赶快破解包敏怡丢给她的谜团。 「留着。」 「你别那么像小孩,硬要我陪嘛。」 「你说什么?」唐濬挑起眉,「你在挑战我的脾气吗?」 白觅觅笑出声来,好怀念的感觉呀。似乎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惹怒唐濬了,心情也变得豁然开朗。她抽出自己的手,微笑,「事情都会过去的,所以,你就再等最后一次吧。」 十五、让风暴停止的甜蜜(4) 「你想做什么?」坐在唐濬病床旁的梁医生横了不断拉扯手銬的唐濬一眼,「省省力气吧,你在这里的事没有其他人知道,不想死就好好休息。」 唐濬的表情冰冷。他无法放心白觅觅那个表情,尤其是那个略微带有歉疚的笑容,感觉起来就是要去做傻事。「我不会再乱来了。」 「我不相信你。」 「我是帮主。」 「我是医生,在病房我最大。」梁医生看向唐濬,「你要是再想轻举妄动,我就再给你打一剂镇定剂,别耍任性了!」他啐了一声,「那女人好得很,一边哼歌一边在厨房烤蛋糕。」 「别骗我。」依照白觅觅什么事都不肯依赖别人的个性,肯定还是会想方设法去救包敏怡。 「你就这么相信吧!时间到了就会回来的。不过一个女人嘛。」他顿了顿,「身为一帮之主,你要考虑的是整个帮派,不能随便被女人牵着鼻子走,像你这样成什么样子!」 唐濬别过眼神。白觅觅不单纯是「一个女人」。她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没有其他人可以像她一样。他知道说出这些,曾经是他们导师的梁医生肯定会火冒三丈。 他知道的,他本来就不打算当一个合格帮主。 沉默半晌,唐濬道:「能帮我联络季允吗?」 ※※※ 上次包敏怡落到唐濬手里,是怎么逃脱的呢?白觅觅坐上计程车,前往从包敏怡手机里传来的讯息。说起来,在绑架她的人旁边说要跟她一起杀出去这种话也太不合理了吧? 那时候之所以可以一起杀出去,是因为守着包敏怡的人早就有买通好的人。这意思是,她逃得出来,只是要找一个能把胡龙支开时机! 白觅觅点点头,她就是那个时机。手机突然有所动静,是一个陌生号码传来的加密档案,密码提示是高中班导的姓名笔划加上姓氏英文——这是包敏怡发来的! 白觅觅迅速输入正解,她的手机便自动安装包敏怡寄来的应用程式。之后出现的是一张定位地图,跟上次的情况差不多。奇怪的是这个程式显示出来的位置,跟从包敏怡手机那边传来的地址兜不起来。「司机,可以停一下吗?」白觅觅皱起眉,该相信哪一个? 包敏怡一再强调情况跟上次差不多,就代表这个应用程式才是真的,那个从包敏怡手机发来的恐怕是陷阱。包敏怡强调,最好她一个来就好,代表这个是要偷跑,没有要跟胡龙硬碰硬。 白觅觅露出一抹笑容,立刻拨了秦燁的电话。「学长,我知道敏怡在哪里了。不过这个是祕密行动,只需要几个身手厉害的人保护那个弱到爆的包敏怡就好。」她顿了顿,「那个……虽然有点不合理。不过……就你目前的身份,可以派其他人去支援季允吗?」 ※※※ 胡龙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白觅觅身上。待到整个囚室只剩她和两个守备,那个先前买通的立刻将另一个打晕,帮包敏怡松绑。「事成后,别忘了我。」 「我会跟唐帮主说的。」至于他要不要接受这种随便就被人买通的手下她就不敢保证了。她望着自己的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果要逃难,是不是要把刀拔出来? 如果白觅觅不来,凭她一己之力想长距离移动是不可能的。她已经晕到站都站不稳,视线也开始模糊,雾茫茫中,她听到门外的骚动,门外的守卫应该被解决了。是白觅觅来了吗? 门被轻轻的打开,她看到秦燁。 好像英雄登场似的。 身体终于不再紧绷,包敏怡已经提不起任何一点点精神再保持清醒。秦燁跑过来抱住她,没让她倒地。「他们居然对你做这种事?」秦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再撑一下。」 「包敏怡,撑着啊!」跟在秦燁身后的白觅觅也跟着在她耳边嚷嚷。可是包敏怡没看到白觅觅的身影,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会有事的。」她听到秦燁的声音。 「包敏怡……」她听不到白觅觅后来说了什么。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出一个笑,「欸,我的要求不多……」她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到了,只是有一股强烈的执念支撑她说下去:「胡龙的尸体留给我,我一定要鞭尸!」 ※※※ 季允带着一群人包围胡龙和他几个瑟瑟发抖的手下。「束手就擒吧。」他的语调冷冰冰的。 「怎……怎么会是你?」不是把地址发给那女人了吗?不是说那女人会笨得上当吗?他被那个情报贩子耍了吗?他盯着季允,慢慢后退。 季允勾了勾嘴角,接到唐濬的电话,他还担心了一会儿。幸好白觅觅的定位位置跟胡龙的位置并不重叠,代表胡龙没办法拿她当人质,他也能毫无顾忌了。 「那个女人的好朋友在我手上,你不怕我要人杀了她吗?」 「听听你自己说的话有多可笑,我不在意,帮主也不在意。」季允面无表情,稍微勾了勾手,手下便一拥而上。即使那个情报贩子真的怎么了,唐濬和白觅觅都不会怪他的。白觅觅也许会难过好一阵子,但那已经脱离他的管辖范围了。 季允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白觅觅打来的。「营救任务完成!你不用顾虑包敏怡了!」 季允扯了扯嘴角,「我明白了。」他顿了顿,语重心长的说道:「白小姐……请你别再那么胡来了,帮主很担心你。」 「我这边很忙,先不说了!」电话被掛断了。 「季秘书,胡龙跑了!」 季允板起脸,「追上去!」 十五、让风暴停止的甜蜜(5) 他实在按捺不急如火焚的内心,即使季允向他保证白觅觅绝对不会出事。他很相信季允会把胡龙的事情处理好,但事情扯到白觅觅的安危,他无法确保季允不会牺牲她。 趁着所有人都离开病房,唐濬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细长的黑色发夹,尝试打开手銬的锁。这项技巧是小时候被父亲关在小房间里反省时,母亲教他的。 母亲是从她的一位好友那儿学来的,据说那位朋友最终果然逃得遥远,没有人追上她。「逃跑并不可耻,如果能够得到快乐,逃得越远越好。」母亲曾经感慨的这么说。 解开手銬束缚,唐濬下了床。硬是被銬在床上那么久,他想身体是休息够了。他从一旁柜子抽屉里拿出被梁医生强制收起来转静音的手机确认情况。 没有白觅觅传来的隻字片语,也没有来自季允报平安的讯息。 唐濬握紧手机,走出休息的小房间。一个身穿黑色正装的手下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脸色凝重,见到唐濬时松了一口气。「帮主,我们找你很久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 「胡龙的党羽都已经收押,但是就是胡龙……逃了。」他在说这句话时,小心翼翼的观察唐濬的表情,见他眉头越皱越紧,连忙补充:「季秘书已经让人封锁三区,可是……」 「不要吞吞吐吐,有话直说。」 「政府那边的眼线来通知,那边已经下了指令,明天就派人出发……有些文件必须上缴。」 唐濬低头沉思了半晌,拨通季允的电话。 「帮主?」 「不用惊讶,那女人……」 「白小姐虽然很胡来,但很安全,她跟秦燁在一起。」 等等,虽然白觅觅人很安全值得放下心中大石,但跟秦燁在一起这件事,让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深呼吸,这个之后再跟白觅觅算帐。唐濬道:「季允,你回来处理官员的刁难,让人继续守着三区,我亲自去处理胡龙的事。」 「可是你的身体——」 「这不在你需要担心的范围。」语毕,唐濬逕自掛断电话。如果是三区,他大概知道胡龙会躲在哪里。他记得母亲跟胡龙吵架时说过。唐濬看向手下,「把车子准备好,跟我到三区去。」 ※※※ 孩子们怎么样了呢?胡蝶拿起手机查看讯息栏。到达温哥华之后,她再也没有收过唐濬或是季允的讯息。比起等着,她打算尽一己之力,替他们剷除最大敌人。 胡蝶坐在一张黑色真皮沙发上,表情平静,倒是随侍一旁的翠华有些惴惴不安。风雅的客厅里头,四个角落都站了穿着正装的健壮男子,半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男人拄着拐杖,缓缓的走进客厅,他们都弯下腰致意。 胡蝶也站起身,轻轻的鞠了躬。抬头,微笑道:「这么多年不见,元伯伯身体一样硬朗。」 老人即使拄着拐杖,面目依旧威严,背脊也是尽其所能挺直。他上下打量胡蝶,点了头,「别说笑了,坐。」他自己在主座坐下,微微一笑,「我很久不管事了,怕是帮不上忙。」 元芳明,全国最大黑帮的帮主,十几年前突然宣佈引退,搬到温哥华,把帮中事务都交给儿子们打理。而他的引退原因,只有几个人知道。 「元伯伯太过自谦了。」胡蝶微微一笑,「况且,我还没说明自己为什么来呢。上次见面已经是十几年前了,很多事都有了变化。」 「能有什么变化?」元芳明冷笑了一声,看着胡蝶,「省省功夫,你儿子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元伯伯还在记恨我只会带来坏消息吗?」胡蝶依然维持着笑容,「她会让我来通知,代表心里还掛念着您老——」 「别提她。」元芳明的表情一沉,别过脸,冷冷的说:「送客。」 「素素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元芳明瞪大双眼,愣了良久,颤声问:「你说什么?」胡蝶才要开口,元芳明便举起手来打断。他还没反应过来,他最珍爱的女儿不是什么都没留下便离开。 十几年前,胡蝶来访,带来的就是爱女过世的消息。更令人愤恨的是,女儿遗愿居然希望他别怪她丈夫,别出席她的葬礼,别难过…… 自己的女儿跟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私奔,为了她的快乐,他忍,他不过问。但这件事,他忍无可忍,要不是胡蝶拿她女儿的名义拦着,他会杀了那男人。 他不知道她有孩子。 「素素还在时吩咐过我,即使她有个三长两短,孩子们的事也不能让您老插手。」胡蝶看着元芳明逐渐平静下来的表情,「她知道,你肯定不放心孩子让那男人带,肯定会带回元家。」 沉默半晌,他扯了扯嘴角,道:「你现在告诉我,是要作为救你儿子的条件吗?」 「我不是来谈条件的,只是希望您老能跟我一起站在家长的立场,讨论该如何帮助他们。」 「什么意思?」 「觅觅——素素的女儿——是我未过门的媳妇。」 元芳明的脸沉下来,胸膛起伏剧烈。像是酝酿许久,他从牙关里挤出:「那傢伙是叫唐濬吧?」他脸部的肌肉微微颤抖,「没出息的东西!连自己的帮派都保不了,要怎么保我孙女?」 「我倒觉得觅觅的眼光比起素素好多了。」胡蝶微微一笑。「虽然素素不希望儿女再踏入这个世界,不过……只要觅觅觉得幸福,素素是不会反对的,就像您当年一样。」 元芳明沉默,摆摆手,他道:「你回去吧,我会让管事的那些孩子处理。」 胡蝶一笑,「先替他们谢谢您老了。」她站起身,看向垂首站在身边的翠华。翠华立刻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毕恭毕敬的递给元芳明。「这是他们兄妹小时候的合照,现在都大了。」胡蝶道。 元芳明接过照片,看着照片上年仅五六岁的男孩女孩,眼睛便定在那个小女孩脸上。那眉眼,跟素素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他的眼眶慢慢泛红。 胡蝶离开客厅,嘴角上扬,心情轻松许多。有元老当后盾,唐濬就能免除忧患了。素素若知道她把觅觅当成救自己儿子的筹码肯定会生她的气。不过……她想觅觅不会怪她。 正如觅觅说的,自己和素素都一样,谈了恋爱就成了只为爱人着想的笨蛋。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原以为是季允打电话来报平安,但来电显示却是胡龙。她接通电话,表情变得冰冷,「怎么了?」 「小蝶——」 「叫得那么亲热,是走投无路了吧?」胡蝶冷笑了几声,「自求多福吧。」她掛断电话,心情更加舒畅了。有胡龙这通电话,她明白孩子们肯定把事情解决了。 很好,很好。 她记得很清楚,如果当时没有念着兄妹之情,将胡龙推荐给已故的丈夫,他现在肯定还烂在k市三区那间破旧公寓房间里。没有他的举报,那个人就还会活着。 一切都是报应,拖了那么久,他也该自食恶果了。 「我们可以安排回去的班机了……」胡蝶顿了顿,回头看向走在身后的翠华,「你觉得他们会喜欢什么样的伴手礼呢?」 ※※※ 走进一栋老旧的公寓房子,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鼻而来。「谁准你们挡在前面的?」唐濬停下脚步,冷冷的盯着挤在他前面上楼梯的手下。 「季秘书交待了——」 「什么时候季允说的话份量那么大了?」 想要挡在帮主面前,以防不测的两个手下垂下头,慢慢的退到唐濬身后去。与其他人一起跟着唐濬走上阶梯。他们不懂,为什么帮主想进入这栋平凡无奇的公寓。 唐濬记得小时候见过他们吵架,由于是在那件事情之后,所以印象特别深刻。「要不是我,你这个被父亲赶出家门的废物肯定还在三区的五十七号公寓烂着,能有今天的位置吗?能搬进一区的豪华大厦吗?你看看你是怎么报答我的?」他记得母亲的咆啸。 那时母亲不停叨念着:三区五十七号三楼。她记得非常清楚,因为悔恨与不甘心。唐濬在三楼停下脚步,盯着紧闭的门。他也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恶梦般的场景依旧歷歷在目。 是时候了结一切。 唐濬握紧拳,敲门。回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唐濬再次敲门。他明白胡龙除了这个落魄时曾经暂居过的小房间以外已经无处可去,肯定是躲在这里。 唐濬踹开门,带着一群人,举起枪走进阴暗的室内。 已然入夜,未有灯光照明的客厅被窗外的路灯照亮。胡龙坐在沙发上,肥胖的手指颤抖着,指尖的香烟燃起的烟雾裊裊升起。他用力的吸了一口,扯了扯嘴角,「女人就是无情吶!」 唐濬盯着胡龙,「做这些事情之前,你就该预料到自己会有这种下场。」 胡龙啐了一声,「杂种!」而后站起身,从怀里抽出一把枪。 唐濬眼都没眨一下,直接对着胡龙握着枪的手腕开枪。枪枝落在磨石子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而胡龙握着自己鲜血如注的手,恶狠狠的瞪着唐濬。 「你们都出去。」唐濬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跟他还有些事情没完。」 手下面露担忧,「帮主——」 「出去。」 唐濬的手下退出屋外,带上门。阴暗的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胡龙仰天大笑,路灯微弱的光亮洒在他油亮且狰狞的脸上,更显怵目惊心。「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动手杀了我。」 「所以你才先下手为强吗?」唐濬走向胡龙,枪口直对着他。「为什么这么对我母亲?」 「你母亲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为胡家女儿是该做什么,是该把你父亲照顾的服服贴贴,帮家族争取最大的利益和好处。我怎么可以让一个无足亲重的男人毁了这一切?我怎么可以容忍自己的妹妹像婊子一样——」 唐濬朝他的膝盖开了一枪,制止胡龙的话语。他盯着吃痛跪在地上,不断呻吟着的胡龙,表情冰冷。「你该向他们懺悔。」 胡龙开始发狂似的狂笑起来,「女人都是无情的!别说你不知道是你母亲为了自保,亲手杀了你亲生父亲的!」胡龙大笑几声,「那个姓白的女人也一样的,为了权势接近你,私底下,都不知道跟几个男人搞过——」 唐濬朝着他的嘴开了一枪,没让他继续讲下去。 胡龙趴在地上,只能发出不成语言的嚎叫。唐濬蹲下身子,深邃的双眼对上他混浊的眸子,勾起一抹笑。「你不了解她们,污衊的话,还是留着说给阎王听吧。」 他握着枪柄,枪口对着胡龙。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突然好想见到白觅觅,站起身,唐濬缓缓的吁出一口气。 一声枪响划破夜空,随后是凉凉的夜风扫过。几颗寒星颤抖着发出微弱光芒,算是为某颗星的陨落而哀惋。 终章、裹着糖衣的结尾(1) 季允一进门,连湘芙立刻迎上去,一贯从容气质高雅的表情染上惊慌失措。他试图控制自己慌乱的语气,道:「姊姊说好要帮我的,也去调查父亲的资金来往。可是……这次清查劲松帮是上层的命令,光凭姊夫是挡不了的。」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按照她父亲的人脉看来,即使开始清查,政府里头也会有人帮忙疏通。但是唐濬并没有积极笼络政府官员,这么一查,资產一被查扣,将会重伤整个帮派。 她不在意帮派是否会因此倾覆,她在乎的是,季允会不会因为她的办事不力而拋弃她?她禁不起再度被当作弃子。虽然,她除了外表,也没什么可利用的了。 季允没有回答,表情十分凝重,继续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还有一天时间,还能做什么努力把对帮派的伤害降到最小呢?哪些东西必须先销毁? 连湘芙跟在他的身边,迟疑了会儿,还是抓住季允的手,冰冷的手微微颤抖着。这种时候,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没有学过,她只能楞楞的望着季允。 那双向来节制着情感流动的美丽双眸,此刻却流露出害怕?季允的嘴角微微上扬,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不用担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为什么明明失败了,还要嘉许她呢?可是,在他怀里好安心,也许——真的只是也许——她可以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自己会被丢弃。 跟在他们后面的手下面面相覷,其中一个跟季允对到眼时,立刻比出把嘴拉上的手势,表示这件事绝对不会洩漏给帮主知道。 季允放开连湘芙,「你先回去——」 「不要紧的,我能陪你。」 望着心意坚定的连湘芙,季允一时语塞,摇摇头,只是无奈一笑。 走进办公室,电话立刻铃声大作,季允接起电话。「帮主现在人不在,可是——」 「季秘书,没事了。」那是他们安插在政府那边的眼线。 「什么?」 「几小时前元委员联合其他委员向调查单位施压,把矛头转向连家,把对我们已经立案调查的资料都销毁了。」他听起来也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连至祥似乎也没得罪人家……」 这善意来得太突然。季允的眉头紧皱,但还是回答:「我明白了,我会转告帮主,辛苦了。」结束通话,他立刻拨通唐濬的电话,「帮主——」 「我知道,元委员已经亲自联络我了。」唐濬的声音,隐隐约约透露出怒气。 元委员是元芳明元老的次子,长子继承元家在黑帮的势力,三子则在警察机关高层。劲松帮对他们而言,应该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不……难说。「他想要什么好处?」 「这个之后再说。」唐濬重重的吁出一口气,「今晚就先这样吧,你不用担心。」 「帮主……」 「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被唐濬掛电话了。虽然这么说,但怎么可能凭他一己之力就处理好跟元家的纠葛?季允叹了一口气,望向一直静候身旁的连湘芙,微微一笑,「今晚,还是不会太好过。」 ※※※ 在市立医院前下了车,唐濬的表情还是阴騖无比。把母亲送到温哥华,是希望她好好避祸,没想到她居然上门找元芳明帮忙。帮忙的条件也太过污辱人! 「唐帮主好福气啊,我们元家女儿居然倾心于你。之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儘管提……」想到元委员这段话,就让他觉得无比噁心。 除了白觅觅,他谁也不会要。 ※※※ 「可恶的胡龙!」清醒后的包敏怡依旧忿忿不平,「你跟唐濬说了没有?尸体留给我,我绝对要鞭尸!」她握紧拳,「居然敢在我的脸上留疤,可恶的无耻之徒!」 「没关係,只是瘀伤,反正你平时妆就很浓,遮暇上厚一点就好。」秦燁连忙道。 「学长,我不觉得你这句话可以安慰到她。」白觅觅抬了抬眼,「话说你丢着你们帮派,一直在这边陪包敏怡没有问题吗?」 秦燁只是心虚的别过眼神。他才不想回去继承家业。 「我想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唐濬知道你跟着来救我的事吗?」包敏怡横了她一眼。 反正他现在好好的被銬在床上,管不了她去哪。更何况,她可是一点伤都没有,跟那个负伤还不肯休息的傢伙不一样。白觅觅耸了耸肩。不过这些攸关唐濬自尊,还是不说了。 「你们两个都回去面对自己该面对的吧!让我一个人静静待着。」包敏怡一边说,一边挥动吊着点滴的手。「你们一个接帮主,一个当帮主夫人,之后丢工作给我价码开高一点就好。」 「我不会接帮主。」 「我不会当帮主夫人。」 看着一起否认的两人,包敏怡噗哧一笑。「学长,你带人带得得心应手,而且按照现在的局势,如果要跟劲松帮暂时和谈,你们帮也只有你能接这个位置。」她转向白觅觅,「然后你,可以再没说服力一点,喔,自己也会脸红呀?知道自己嘴硬呀?」 「我不跟你说了。」白觅觅刻意忽视自己突然烧起来的脸颊,站起身,甩过头,「你在这边好好休息,有事再联络我。」 「学长你也别觉得低落,回去面对现实吧。」包敏怡望向一脸失落的秦燁。 「我再多陪你一会儿吧。」 包敏怡手指扭着洁白的被单,撇过脸,「算了,随便你。」 向他们道别,白觅觅走出病房,而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对,她喜欢唐濬喜欢得不得了,但她不想当什么帮主夫人。扛着那个头衔,感觉随时都要担心自己,或是唐濬遭遇不测。 她讨厌为别人担心,这种感觉很麻烦,开始了就停不下来。 但她总不能一直把唐濬銬在身旁,不让他去做一些危险的工作。话说回来,唐濬不当帮主会不会就丧失谋生能力呀?不是,唐濬怎么可能放弃帮主的位置? 脑袋乱糟糟的,白觅觅步履沉重的走向电梯。走廊上的灯光冰冷,医院的空调也低得冻人。白觅觅搓了搓自己的手,突然感觉到有人朝她靠近。 她没来得及抓住那个高大男人的手臂,反倒自己的双手被反制在背后,还被一个冰冷冷的手銬銬上。接着她落入一个太过温暖的怀抱。 她记得他身上的香味,记得他脸颊贴在自己脸颊上的触感,记得他有力的双臂,记得他稳健的心跳。过于温暖,甚至炙热的体温与气息—— 那个她摔不了打不赢的傢伙。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重要。」唐濬僵嘴唇附在她的耳旁,「你被逮捕了。」 终章、裹着糖衣的结尾(2) 没赖床赖到中午她是绝对不会妥协离开暖暖的被窝还有……白觅觅把手放在唐濬的腰上,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胸前。昨晚折腾了一夜,伤口没有裂开真是万幸。 昨晚被唐濬銬住后,他们一起回到唐濬带她去过得那栋红砖房子。一切如旧,彷彿外界的纷纷扰扰与这里无关似的。床套的顏色依旧是深夜的顏色,不过,她来不及抱怨就被扑倒了。 这是什么诡异的踏实感?唐濬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这段时间的逃难与出生入死彷彿梦一般荒诞。所以——她其实不该放在心上的——唐濬说的,之后一起在这里生活的事是真的吗? 虽然曾经大言不惭地说唐濬是自己男人,不过……之后又会怎么样呢?难道真的要当帮主夫人吗?这怎么想的觉得荒谬,她不会同意让这种事发生的。 这样子是把自己的一切都交託在唐濬手中,太危险,万一被丢弃怎么办?到头来还是只能靠自己。她明明知道,但在唐濬身边,自己就像傻瓜一样。想到这里,白觅觅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身旁的唐濬出声,刚睡醒的他声音有些沙哑。他厚实且温热的掌心沿着白觅觅的肩膀经过颈部而后到脸颊流连, 「我……」突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白觅觅抬头,望着唐濬。「我想事件都结束了,应该要回去看一下我爸和我哥,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你找不到他们的。」 白觅觅瞪大眼睛,拨开唐濬的手,「你做了什么?」 「我派人把他们送到其他地方去,免得遭到波及。」唐濬抱住彷彿又瘦了一点的白觅觅,轻声道:「我不想你难过。」他说得有些彆扭。 又来了,这种谜一般的踏实感,彷彿天塌下来都有他扛着似的。 白觅觅把脸埋入他的胸口。落在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皱了皱鼻子,翻了身,伸手在地上衣物之间摸索。她拿起手机,矇矇睡眼立刻睁大,「是蝶姐。」 唐濬立刻从她手中抢走手机。 谁知道他母亲会对白觅觅说什么?他是绝对不会妥协他们安排的政治联姻,肯定还有其他方法可以两全其美。他是不会把父亲交託到他手上的帮派毁掉,也不会牺牲白觅觅的。 接通电话,立刻传来胡蝶充满朝气的声音:「觅觅,我——」 「你想说什么?」唐濬的声音很冷淡。 「唉呀,我打扰到你们了吗?」胡蝶顿了顿,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事情还没完呢,你不快点着手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可是会被元老记恨的。」 唐濬望了白觅觅一眼。「我不会妥协的。」 「欸?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什么——」 唐濬掛了电话。 白觅觅望着表情阴騖的唐濬,满脸疑惑。「怎么了吗?」 唐濬一把抱住白觅觅,「没事。回去之后,不管母亲跟你说什么,都别听她的。」 「她要跟我说什么——」 嘴唇被吻住了,又没能把问句问完。在唐濬身边老是会这样呢,连喜欢和讨厌都分不清楚了。白觅觅闭上双眼。算了,看在他还带伤的份上,暂且任他摆佈吧。 ※※※ 胡蝶先是看向一脸魂不守舍的白觅觅,再看向难得表露出心不在焉的连湘芙,噗哧一笑。「我一回来就被儿子兴师问罪,现在两个准媳妇都不理我。早知道不回来了,在温哥华至少还有年轻小伙子会搭訕我呢。」她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白觅觅看向扭着裙襬的连湘芙,也露出笑容,「唉呦,还真难得看到连小姐这样呢。」 「白小姐,我想你是没有立场说这种话。」连湘芙反唇相讥,但白嫩嫩的脸上冉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为她的美貌更增添几分顏色。 「他们两个还有事情要商量呢。」胡蝶微微一笑,望向她们两个,「你们也别那么生疏了,小姐来小姐去的,我听了都嫌噁心。」她放下茶杯,「我想事情都结束了,你们还能不离不弃,在这个世界,明天在哪里都不确定……所以……你们的婚礼挑在烔一天举办怎么样?」 「什么?」白觅觅瞪大眼睛。这个「所以」连接的两个句子怎么风格有点不同?唐濬要她别答应的事情是哪一部份,他不想要婚礼还是跟他们同一天举办? 「这……太仓促了。」连湘芙道。 「会吗?你不喜欢季允吗?」 「我……」连湘芙一时塞。 白觅觅还在天人交战,表情卡在惊愕中回不了神。半晌才扯了扯嘴角,道:「这……蝶姐……你有跟他们讨论过吗?」 胡蝶看着白觅觅,微微一笑。「唐濬和你的婚礼不能拖,他可是一帮之主。」更何况元老不停施压,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外孙女名不正言不顺的待在唐家。「可是季允的年纪比唐濬大,两个人就像亲兄弟一样,如果唐濬结了婚季允没结也说不过去,一起办已经是最不仓促的选择了。」 「但是……」连湘芙握紧拳,季允跟她说过,不必再遮掩自己的情感,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就直说……「我不希望我的婚姻由别人决定,不好意思,失陪了。」她站起身子,微微躬身,便离开胡蝶专属的小庭院,她得跟季允讨论。 胡蝶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开始笑了起来。「这孩子变了。」 「比较像个人了。」觅觅补充。她也笑了起来,她比较喜欢这样子的连湘芙。不过……当务之急是婚礼,「我还是得跟唐濬讨论一下,毕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是吗?」胡蝶啜了一口茶,微笑,「你们自己决定吧。我只是希望能够早点看到孩子们都成家立业嘛,都已经老大不小了。」如果大家都能有自己想要的幸福家庭就好。 她没能得到的,如果孩子们都能拥有就好。 ※※※ 他还是没法相信那个人人都敬畏的元老是白觅觅的外公,婚礼不是跟别人,而是白觅觅。虽然一切圆满收场,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复杂。 某种程度上,这还是算政治联姻。而且他成了受人摆佈的一方。 季允望着唐濬,轻轻一笑,「反正你迟早会娶白小姐的。」 「你别说风凉话。」唐濬横了他一眼。 「在你消失的这段时间,我把收尾的工作都分配下去了,有些文件就等你签名。」季允把一叠资料放在桌上,「我可一点都不风凉。」 「就像一个称职的帮主一样。」 季允一愣,连忙说道:「别说这种话,我——」 「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想过,所以我才要你从现在开始考虑。」唐濬望向季允,表情没有丝毫玩笑感。半晌,他露出一笑,「毕竟你才是父亲的儿子。」 「别这么说。」季允摇头,「我相信老夫人不会……」看到唐濬那种无奈的笑容,季允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看来,传言是真的。「即使如此——」 「那女人不会想当帮主夫人的,刚好我这帮主也当腻了。」唐濬顿了顿,「我要退休。」 季允没有回答,像是被唐濬突如其来的宣告吓到。「你不能这样。」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像平时的冷静自持,「你不能就这么对帮里的事撒手不管。」 「我知道自己很任性,但是——」 「你这次太过分了。」季允难得抢白唐濬。 「你生气了吗?」 「我生气了。」 唐濬微微一笑。季允很久没对他生气了,大概有十几年了吧?从他终于认清自己身份不再耍任性开始。「还真是令人怀念啊。」像个普通人一样的感觉。 终章、裹着糖衣的结尾(3) 「我来的时候听说季秘书在生你的气。」白觅觅关上办公室的门,满脸不可置信。「季秘书怎么可能生你的气?你这个小心眼的傢伙生他的气比较正常吧?」 「那就麻烦你多多关照。」唐濬掛掉电话,抬眼看向白觅觅,「他是真的生气了。」他顿了顿,「什么都不说,文件丢了就走。之前都会替我泡壶热茶或是婆婆妈妈的要我早点休息——」 「呃……我觉得只是你被宠坏了。」白觅觅打断他,「你做了什么事?」 唐濬望着白觅觅,酝酿了一会儿,道:「我说我不想继续做帮主了。」 「欸?」白觅觅一愣,「那……欸?」她完全不敢相信。堂堂劲松帮帮主唐濬不当帮主,那能是什么?「你想好二度就业要做什么了吗?」 「这你不用担心。」 「我当然要担心,我……」白觅觅低下头,走到唐濬的办公桌前,用力的拍了桌子,「我说不定是要嫁给你的吔!蝶姐跟你说过了没有?你要我拒绝的是婚礼还是同一天?」她皱起眉头,上半身前倾,活像要吞了唐濬,「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唐濬满脸平静,深邃的眼直直望着张牙舞爪的白觅觅,他把脸凑近她。「你想嫁给我吗?」 白觅觅的瞳孔倏忽放大,方才质问的气势瞬间弱了三分,她把上半身缩回办公桌前,撇过头,「我也不是那种非得结婚不可的人,更何况我也不算老,行情还是有的。」 「行情?」唐濬挑起眉,这段话听得他心里不大舒服,「你还打算吸引谁?」 白觅觅双手环抱胸前,「总之不只你一个。」她没有看向唐濬,大概是这些话说得有些心虚吧?其实有没有那张证书真的没差,有差的是,他们有没有办法继续在一起。依唐濬的态度看来,她的心总是一会儿踏实一会儿又被拋到空中。 不能说很喜欢,但她对跟唐濬相处上的情况姑且……还算满意。所以如果哪一天不在一起了,她也许……不……诚实的说来是绝对,她绝对会很难过。 像个傻瓜似的。 看着白觅觅的表情,从蛮不在乎的跩样慢慢染上一层失落,唐濬低声道,「过来。」 「怎么不是你过来?」白觅觅横了他一眼,背过身子。 这个一点都不温柔不和顺的女人,他怎么偏偏就爱上了呢?唐濬站起身子,走到白觅觅身后,环抱住她,道:「我会娶你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是什么负心汉的台词?白觅觅扭动身子,想要挣脱。「不用说这种话,我不在意。」 「你想当帮主夫人吗?」 白觅觅停止扭动,垂下肩膀,摇头,而后吶吶:「可是……如果……帮主是你,那也无所谓。我是说……当帮主夫人又没什么了不起,虽然我不可能当得称职就是了。」 「不想就直说吧。」唐濬道,「但是想要退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现在还不能娶你。」 又来了,老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让她莫名奇妙的安心起来。「我才不在意呢。」她喃喃,然后转了一个方向,把脸埋进唐濬的胸口。 ※※※ 「季允把你的事告诉我了。」胡蝶望着眼前的唐濬,道:「你不简单啊,季允向来是没什么脾气的,你也能把他惹得生气。」 唐濬在胡蝶面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吶吶,「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找你告状……」 「季允这孩子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要接帮主绝对没有问题,不过……」胡蝶一叹,「你怎么会这么任性呢,这不光接下权力,还接下了压力。你有没有为他考虑过?」 唐濬噤声。没有,他只考虑自己。而且他相信季允可以的。「让他接手帮主,才是名正言顺。」 「你跟他说了吧?」胡蝶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他来质问你了吗?」 「他可不是你。」胡蝶勾起嘴角,「之前老帮主为了考验你们让你们拿去用的资金,你应该投资有成吧?买完一栋房子应该还有剩,打算做什么呀?」 唐濬没有回答,他以为没人知道。 「别惊讶,那时候我担心你败光资產太难看,让人一直盯着你呢。」 沉吟半晌,唐濬开口,「我打算投资一家甜点店。一区那里刚好有间店空了下来,我看地段不错,白觅觅说不定会喜欢。」 「是吗?她一定会很开心。」胡蝶轻笑出声,这样不赶着结婚,对元老那儿也算交代得过去了。」胡蝶放下茶杯,道:「你我是不担心的,季允那儿我会帮忙劝着,赶紧跟他把话说开吧。」 「你不怪我吗?」 「当人家告诉我你那么低调的买了一间房子,我就知道,你不会想一直待在这儿的。没关係,你开心就好。」胡蝶的语气中带了一点感慨,「只是……答应我如果季允需要你,你还是得回来帮忙。」她叹了一口气,眼神望向远方。「你知道吗?他妈妈临死前抓住我的手,告诉我季允绝对安分守己,不会贪图帮主这个位置,即使不小心犯错,也要我求你放他一条活路。」 唐濬的眼神一黯。季允是他见过最不会犯错的人了。 「让他把姓改回老帮主的姓吧。」胡蝶道。 「你不介意吗?」 胡蝶摇头,微笑,「我当初还松了一口气呢,原来背叛的人不是只有我。」她放下已经放凉的茶杯,道:「我答应过会好好照顾他的。」 「我知道了。母亲……」唐濬站起身子,望向胡蝶,欲言又止,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老样子,还能有什么打算?」 唐濬点点头,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回头,「那间房子空房很多,如果……如果你住腻了唐家的宅院,可以随时过来。」语毕,他匆匆离去。 胡蝶勾起嘴角,颤抖的手端起茶杯又放下。望着门口半晌,她垂下头,拭去眼角的泪珠,喃喃:「唉呦,这好端端的,怎么眼里就进沙了呢……」 ※※※ 「怎么了?」唐濬望向身旁的白觅觅,她正透过玻璃门,盯着事务所里谈笑自若的父亲和哥哥,表情从安心慢慢变成纠结。 白觅觅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很久没回来了。」她深吸一口气,握紧唐濬的手,推开玻璃门,门上铃鐺轻轻作响,室内的两个人的眼神朝他们看过来。 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呢。白寻开口,「你……回来啦?」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白觅觅嘴角抽搐几下,僵硬的点了头。「我……带他……回来……那个……」她说不出口。说起来,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正式带男人登门入室。 白寻和白天互望一眼,白天表情僵硬,白寻赶紧陪笑,道:「坐呀,不要乾站着。唐帮主,那个……谢谢你的帮忙,我们这几天很好,很平安。」 唐濬点点头,而后看向白觅觅。这是他第一次被别人家女儿正式带回家与家长会面,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他还真的不晓得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好。 别这么看着她呀,这种经验她也是第一次呀,不是堂堂一帮之主吗?白觅觅也回望着唐濬。 唐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他开口,「先前的事,我不怪你们。」 呃……白觅觅满脸错愕,这种见家长的情况下,说这种话是合理的吗? 唐濬没有理会白觅觅的表情,继续说下去,「希望你能同意把觅觅嫁给我。」 欸——这个上下文连接是合理的吗?白觅觅瞪大眼睛,她没预料到唐濬今天就会提起这件事。 白天和白寻也睁大了双眼。白天首先恢復冷静,深呼吸了几次,稍微拿出一点作为父亲与准岳父的威严说道:「先坐下,这件事需要慢慢谈。」大家都坐定位后,白寻一本正经的问道:「虽然你是一帮之主,还救过我们,但你打算拿什么娶我女儿?」 呃……等等,这个对话是正常的吗?她爸爸之前不是极力反对唐濬跟她的事情吗?现在听起来一副要卖女求荣的样子呀! 「我打算投资她开一家甜点店。」 「等等!你说什么?」白觅觅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已经买好店面了,装潢的部份我打算让你自己来——」 「我嫁。」白觅觅握住唐濬的手,眼睛闪闪发亮,「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嫁。」她完全同意为了一家自己的甜点店把自己卖了。 「呃……妹妹呀,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一点……」白寻轻声提醒。 「算了啦。」白天摆摆手,「我们说不同意她也不会管的。」知道有家甜点店当聘金之后,他就不反对了——希望已故的老婆不要嫌他太没节操。 终章、裹着糖衣的结尾(4) 坐在吧台前的包敏怡百无聊赖的滑着手机,黯淡的室内,手机萤幕的蓝光打在她无精打采的脸上。门上铃鐺作响,包敏怡立刻抬头,眼睛一下子便亮起来,「你不是快忙死了吗?」 「忙里还是能偷间的。」秦燁走进她的微光酒吧,心虚的扯出一抹笑,「应该还没开始忙吧?」 「能忙什么?发生之前那些事情,还有谁会想来这里交换情报?」她用手掌托着下巴,「是说,最近也平静得连个贪污偷情事情都没有啦。」 秦燁松了一口气。 包敏怡捕捉到秦燁微妙的感情变化,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帮主不好当吧?时时刻刻要防着被暗杀。」她顿了顿,「哪像白觅觅,你知道唐濬投资她开一家甜点店吗?」 「哇……她梦想成真了呢。」秦燁笑了笑,「我只听说唐濬要退休。」 「白觅觅现在整天都超有精神,眼睛每天都超有神。完全不像之前死气沉沉,好像世界本来就已经毁灭的样子。」包敏怡道,「唐濬虽然退休了,但你别高兴得太早,季允……前几天好像改名成唐允了。那傢伙也是老狐狸,心机比唐濬还重呢。学长,你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呀。」 「看来你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嘛。」秦燁在椅子上坐下来。 「大不如前了。」包敏怡耸耸肩,「我说学长……你有兴趣僱用我吗?」 「欸?」 包敏怡眨眨眼,「反正我现在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不如学白觅觅摊上个长期饭票……」她吐了吐舌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之前你也像英雄一样救了我,这次——」 「说那么肉麻的话就不像你了。」秦燁笑了笑,「你能招待我一杯吗?」 「我就跟你说最近生意不好了嘛,别想来佔我便宜。」包敏怡从柜子上拿下一瓶白兰地,抱着酒瓶,她沉吟了会儿,「你说,白觅觅的甜点店开幕时送什么好呢?」 「你来负责想吧。」 包敏怡微微一笑,「所以说我录取了吗?」 「赶快来帮我吧,不然整天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突然被弄死。」秦燁道。 包敏怡露齿一笑。「包在我身上,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影子。」而秦燁就是她的光。 ※※※ 装潢、命名等杂七杂八的事项,唐濬不插手,完全让她为所欲为。从空荡荡满是灰尘的废弃房屋,慢慢装修成自己心目中精緻美好的甜点店模样,心里的自豪感真是难以言喻。 推开玻璃门便能闻到香甜的饼乾蛋糕味道,偌大的窗户让阳光洒入,展示柜上黄澄澄的灯光让甜点显得更加可口诱人。木质地板、木质桌椅与浅黄色墙面显得整间店温馨可爱。店外墙边摆了一排小巧精緻的盆栽。店面虽然不大,但完全就是她要的样子。 她其实没有特别宣传,除了家人外,就只有之前柔道社的朋友和包敏怡知道。不过开幕当天,还是有人从其他地方送来贵重华丽的祝贺花篮。摆在门口,整间店的气势都不一样了。 话说回来,唐濬面子还真大,什么委员什么警政署长的……到底跟她这家小小甜点店有什么关係?白觅觅的嘴角抽搐几下,还是拍拍脸颊,重振精神,走入店里。 连湘芙和唐允、包敏怡和秦燁学长开店前就来过了,但没待多久,一对就赶着去拍婚纱,另一对则赶着回去办公。正式开张一小时,已经有几个小女生成群结伙的到店里喝下午茶,柜台的工读妹妹们第一天上工,神情显得有些紧张。这样很好,如果唐濬也能亲眼看看就更好了。 但那傢伙肯定忙得不可开交吧,毕竟唐允请了婚假。少了这么一个能干又可靠的秘书,他今天大概是抽不出时间过来了。 「觅觅。」胡蝶走进店内,身边跟了一位拄着拐杖,脸色充满威严的老人家。「恭喜你呀,一切都顺利吗?我带了一位老相识来,让他老人家嚐嚐你的手艺吧。」 白觅觅轻轻点了头致意,盯着那位老人家,总觉得有种莫名熟悉的奇异感觉。「这边请,我去拿菜单。」她匆匆的跑到柜台,拿了一本设计精美的菜单。 甜点部份当然都是她的专长,而且招牌甜点每日都会更换,而饮品部份则是採纳了连湘芙这位行家的建议,加了许多贵妇小姐爱喝的茶类果汁。 连湘芙其实人还满好的,所以她答应帮她和唐允的喜饼打五折。反正老闆唐濬不会介意的。 「像吧?」胡蝶对着元老微微一笑,来之前元老特别叮嘱过,不可以洩漏他的身份。 元芳明按捺住心里的激动之情,只是一个劲的盯着白觅觅。他想好好跟自己的宝贝外孙女多说几句话。接过白觅觅给的菜单,他的手甚至还在颤抖。 看出元芳明的心思,胡蝶说道:「觅觅呀,你现在都是老闆,点餐这种事让店员来就好,你坐下来,陪我们聊聊天也好嘛。」 「我不是老闆,唐濬才是。」白觅觅微微一笑,嘴角像是带了蜜一样甜甜的上勾。她在胡蝶身边坐下,问道:「这一位是……?」 「这位是元芳明元老先生,呃……现在退休了在温哥华生活。」 白觅觅点点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元芳明,半晌露出一笑,「真好呀。」等唐允婚假结束,唐濬也是要过上这么愜意的退休生活吗?想着就觉得有趣。明明也还没多老,就像老人一样生活。 「原本我是想让唐濬和觅觅早点结婚的,可是……觅觅,你自己说吧。」胡蝶望向白觅觅。让觅觅自己说,元老才不会怪罪她,彷彿她儿子佔了他外孙女便宜似的。 「喔……」白觅觅的脸颊微微泛红,「唐濬最近还忙着工作,我也忙着开店,结婚这件事情不急嘛。还是先把事业顾好比较重要。」 真不愧是元家的女儿。元芳明点点头,露出讚赏的神情。「很好。」 门口铃鐺声响起,白觅觅瞪大双眼,她看到那个熟悉的健壮男人在门边向她举起手挥了挥,嘴角还掛着一抹迷人的浅笑。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白觅觅站起身子,朝唐濬走去,脚步雀跃。她把双手放在唐濬的胸前,抬头望着他,腻着嗓子,娇声道「老闆,你怎么有空过来?」 他轻轻的摸着白觅觅的头发,「好不容易忙到一个段落,唐允居然说他打算请一年蜜月假。」唐濬满脸不悦,「哪有人帮主当得那么随兴?」 白觅觅噗哧一笑,她都不好意思吐嘈这个随便说退休就退休的傢伙了。「人家一生也只结这一次婚,你就别这么计较了。」虽然一年蜜月真的有点夸张。「晚上我们再一起熬夜。」 连湘芙没有跟她提过这件事。 唐濬叹了一口气,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寒。看向窗边的那个位置,他看到一个满脸敌意的老人,还有满脸慈爱的母亲。他认出来了,那是元芳明。「我刚刚打断你们聊天了吗?」 「没关係,也还没讲什么。」白觅觅拉起唐濬的手,问道:「老闆,你对我们的店还满意吗?」 「你喜欢就好。」唐濬摸了摸白觅觅的头,「去跟他多聊聊吧。」 「你也认识他吗?」白觅觅满脸懵懂。 她不知道那是她自己的外公。望着白觅觅,唐濬道:「他之前帮了我们帮派很多。」 白觅觅睁大眼,点头。「我明白了,老闆。」 不,他很确定她不明白。「你不用特别去讨好他,只要把他当作自己的爷爷一样就好。」 白觅觅满脸纠结,这对一个没有过爷爷的人是一件很难的事呀!「我……努力看看。」 唐濬微微一笑,望向元老,他轻轻的点了头,而元芳明只是哼了一声,便别开了脸。 唐濬握紧拳,不可以动怒。这是白觅觅的外公,还是他们帮派的恩人。 但这种被鄙视的感觉,还真是令人不愉快呢。 终章、裹着糖衣的结尾(5)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都不确定是她在过日子,还是日子从她身上跑过去了。白觅觅进了家门,走在通往房子的石子路上。那栋红砖砌成的房子,在料峭春寒中显得特别有温度。 店里的生意一直很好,而那个老爷爷很常来,人也很好很和蔼,总是喜欢找她聊天。认识她哥哥后,也是一见如故,就像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孙子女似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和唐濬对牠都有莫名的感觉……该说是敬畏还是恐惧呢? 他最常问的问题就是唐濬对她好不好。嗯……虽然各自忙碌,没空思考结婚的事情,但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家。有时她甚至会觉得没结婚也无所谓。 如果她哥没有要结婚的话。 也许是春天到了,最近身边的人身边似乎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哥哥和裘幸姐准备结婚,刚蜜月回来的唐允和连湘芙相偕总是自带闪瞎人的光亮,还有包敏怡和学长,一起工作后彷彿就有什么不对劲了。虽然当她质问时,自己被包敏怡吐嘈现在举手投足都像有缀玫瑰、泡泡或爱心一样。 没有,她也没有过得特别幸福呀。每天都累得一回去就瘫倒在沙发上,才浪漫不起来呢。 推开家门,便看到唐濬舒服的斜卧在沙发上看书,白觅觅脱下身上的长版大衣,踢掉脚上的靴子,没有换上室内拖鞋便赤着脚跑到沙发旁,一把鑽进唐濬的胸前。 手上那本硬壳书落地,原本皱着眉头的唐濬无奈一笑,眼神中尽是宠溺。抱着白觅觅,他把头埋入她的颈窝,问道:「外面还冷吗?」 「也不算太冷,是这里太温暖。」白觅觅往他的怀里蹭了蹭,懒懒的说道:「退休真好呀——」唐允回来后,唐濬正式退休,已经过了一个礼拜轻松悠间的生活了。 「别提了。」唐濬的声音没有方才的温柔。 白觅觅抬头,「怎么了吗?」 「他又要请假。」 「嗄?」 「陪產假。」 「欸——?」白觅觅瞪大眼,撑起身子,直直的看着唐濬。「连湘芙怀孕了?」那女人完全没有告诉她,只是带着春风得意的微笑跟她分享他们去了哪些国家做了哪些事。 唐濬没有回答,只是满脸怨懟。 「哇……他们进度真快。」白觅觅发自内心的讚叹,「我得开始想弥月蛋糕该做什么了。」 「这不是重点。」 「这不是重点吗?」白觅觅望着唐濬,噗哧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委屈了。」 他只是想好好的退休,好好的过着清静生活。重重一叹,「唐允不能这么任性。」 哇——史上最任性的傢伙居然说别人太任性了。白觅觅瞅着唐濬,一时忍俊不住开始大笑。「我说你啊,这应该就是因果报应吧。」 唐濬满脸黑线。这女人……还是一点都不温柔贴心。是他自己选的,果然是因果报应。 白觅觅还是笑个不停,唐濬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自己身下,眼神炙热。 欸?白觅觅的笑容突然定格,「那个……老闆,我今天为了业绩也是累得连动都不想动吔。」 唐濬挑起眉,「无所谓。」 白觅觅的脸开始变色,「不行,我这样明天会精神不济,明天有记者要来——」嘴唇被吻住了。白觅觅用力推开唐濬,「不行……你现在赶进度,到时候你们两个都请假,帮派怎么办?」 「大不了丢给秦燁,他不管得挺好的吗?」唐濬咕噥着,再度吻上白觅觅柔软的嘴唇。 不准那么不负责任呀!她怎么会跟这么一个任性鬼在一起呢?白觅觅突然觉得很无奈,但还是只能任由唐濬摆佈。毕竟那是她老闆,她打不赢也摔不倒的傢伙。 但如果之后都这么被他吃得死死的好像也很不妥……天啊,到底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看着满脸通红的白觅觅表情一下无奈一下苦恼,唐濬露出一抹笑。「怎么了?」 「别问了,我决定明天要自主罢工。」 「没关係。」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听来特别迷人。「我准了。」 夜还很长,之后的日子还很长,而这种像是蜜糖一般又黏又甜的纠葛还没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