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与鸩》 -00-楔子 1781年11月21日刊 泰晤士报头条 斯宾塞·沃尔波尔侯爵将投资翻新市内墓园,那些尸骨该如何处置? 沃尔波尔侯爵为什么要投资,看议员怎么说? 市民对于沃尔波尔侯爵投资一事的反响—— 不得不说,这几天的头条都被这位侯爵抢占了。 报童在街上大声吆喝着:“卖报纸啦——看沃尔波尔侯爵啦——” 一位身穿墨绿色裙装的女士从背后点了点报童的肩膀,示意他拿一份报纸给她,报童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接过钱,大声说:“多谢女士!”就转身继续吆喝了。 女士动作熟练地展开报纸,随意看了看就扔进垃圾桶里,转身上了一辆马车。 身穿黑白燕尾服的管家为她打开门,待她坐上马车,管家斯坦利立马换上嬉皮笑脸的表情,打趣道:“看吧,我没有骗你,还有这报纸没熨烫过,你手套都脏了。” 那位女士一改优雅,眉宇间尽是阴沉,不耐烦地说:“消停会儿吧你。” 管家斯坦利不想闭嘴,继续唠叨:“都告诉你那家伙来真的了,你还不信,要不赶紧找准时机现个身,省得他把伦敦都给你翻过来。” 那位女士没了刚才的气焰,低着头弱弱说:“他把伦敦翻过来,那我去巴黎还不行吗……”管家斯坦利嫌弃她没有骨气,张了张嘴想说些恶毒的话来讽刺她,但他想了想,无奈地摇摇头,帮她把染了墨水的手套摘下来,装进了自己口袋里。 黑色马车驶入满着雾气的庄园,像一匹黑色野马闯入一片茂密丛林,整个庄园有几个马夫,几个女仆,一个园丁,基本上都是闲人,毕竟服侍这位女士,管家斯坦利就够了。这位女士说的,斯坦利一个顶一百个,但这位女士为了庄园里有些人气,就留下一些人。 驶过了那片弥漫着雾气的草地和枯树林,接近别墅就豁然开朗,完美形状的矮树,红枫树,干净的小道。 管家斯坦利跟着女士进了别墅,四下无人,女士开始负气般地将裙子脱下扔在地上,嚷嚷:“这条裙子也太紧了,我都喘不过气来了!”管家斯坦利被她吓了一跳,赶紧说:“我的小祖宗啊,爱尔兰腔跑出来了!我现在去找另一条裙子给你!” 女士又在管家斯坦利背后叫:“我要吃苹果派,你顺手带一个来!” 好一会儿后,管家斯坦利监督着这位女士换上裙子,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无可奈何地说:“怎么那么喜欢吃人类的食物?”女士俏皮地眨眨眼睛,说:“我小时候基本没吃过这些。” 管家斯坦利也只好叹口气。 他知道,这位女士经历过的,是他这位从小含着金汤匙的小少爷从未体验过的。 市内墓园开始动工,大家挖出一具一具棺材登记上标号,工地经理在核对棺材的名字,要是搞错一个,不知道沃尔波尔侯爵会把他们怎么样。 一位脸色阴沉却着华服的人站在工地经理身旁看着花名册,看完之后走到马车旁撩开马车窗帘,说:“侯爵,花名册上有5具姓贝尔弗的棺材,3具不是兰西小姐的,两具没有写名,需要详查吗?” “嗯,越快越好,政府那边要多少钱就给,把他们嘴都堵好。” “是。” -01-日记 1521年03月27日 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晴 不舒服,很难过。 像是喘不过气来,又像是口渴难忍一样,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三四天了,母亲没有请医生,她觉得我只不过是风寒罢了,她是这么想的,所以她不停喂我喝水。 今天我还有一些力气,所以才能写日记。我偷偷发现我的小腿变得斑驳,红色的一条一条的,像是抓痕,下一秒就要流血,我尽量在这么热的天气里穿上长底裤,或者是窝进被子里,我并不想让母亲发现。 我咬不动任何食物,母亲就煮粥给我喝,我吃的很少。 我只想喝大量的水。 我很恨我自己,竟然落成这样的地步,我们的女佣约瑟芬总是不想服侍我,扭扭捏捏的,因为我和她心知肚明我这是什么病,不是风寒,这严格来说也不是“病”,是一种像蛇一样的“蜕皮”。 今天,约瑟芬悄悄来找我,跟我说,一切还来得及,如果我配合她的话。我轻蔑地笑了,怎么可能治得好,难道又是大蒜花和圣水? 实际上,打心里,我已经放弃了自己。 现在,那个人已经不会出现了,找不到了,那就让我跟随他的脚步吧。 约瑟芬还是将大蒜花挂了两串在我的床尾,我虚弱地躺在床上,大蒜花的用途无非是防止那个人再来吸我的血,但那人不在了,那只会加快结束我的性命。 1521年03月28日 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晴 我的情况很不好,我甚至没有握笔的力气了,母亲很担心我,因为我的病症和父亲的一模一样,但是我什么都不能说。 前一天晚上,我喝了好多水,今天就有黑色的浓稠的恶臭的液体从我的鼻孔和眼眶中涌了出来,我以为是血液,但它很黑,相当浓稠。母亲打了水,帮我擦拭那些黑色的东西,但那些还不断地涌出。 渐渐地,我觉得喉咙痒,便咳嗽起来,那些黑色的东西直接从我的嘴里喷了出来,把母亲和约瑟芬吓了一跳。 母亲哭哭啼啼地问上帝,为什么我和父亲得了一样的病? 到了现在这会儿,已经没有再涌出来了。但我感觉更加乏力了,母亲觉得我更加严重了,准备叫医生,但我和约瑟芬想阻止她,既是浪费钱,又怕别人察觉到什么。 我就硬撑着表现出我很有活力的样子,我不想让母亲担心。 昨天晚上他还是没有出现,我开始想念他那双绿色的眼睛,还有他冰冷且令人安心的怀抱。 但是,他不见了,他是不爱我了,我只是他一时的情人,只是他的试验品。 所以我希望变成他的同类,起码,起码,会找到他的。 即使过程很痛苦。因为,我爱他。 1521年03月29日 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小雨 更糟糕了。 那些黑色的液体开始从我的眼睛,肚脐,鼻子流出来,整个房间都充满了难闻的气味,是我的味道。母亲不断地帮我擦拭,她一边啜泣,一边吩咐约瑟芬打水。 我心疼我的母亲,但更想追求我的爱。追求我的他。自私便是自私吧。 我还是口渴,我不断不断地喝水,那些黑色的东西也不断不断地流出来,喝下去的水很快就变成了汗水,和黑色的东西混在一起,看起来很恶心。 而现在,夜幕降至,那些黑色的东西不会流出来了,只是咳嗽的时候依旧会喷出来。 我开始幻想着,当我找到他的时候,我会做什么。我笑了,很开心。 1521年03月30日 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雨 那些黑色的东西终于没有再流出来了,但是我越来越渴了。我喝了好多好多水,流出了好多汗,但是纵使我流出了很多汗,我身上没有任何味道。 之前房间里还有那黑色东西的恶臭,现在都散了。 母亲帮我洗了澡,换了床单,我发现我小腿上的抓痕不见了,皮肤惨白,但看起来有了些精神。 母亲却越来越担心。 但我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像父亲当年那样,呼吸声很重,发出“嘶嘶”的声音,我的牙龈也开始萎缩,牙齿像是突然长长了那样,我只好在母亲面前尽量不说话,不让她发现什么。 我还是吃不下任何东西,甚至没有力气下咽,母亲去找医生买了营养剂,像当年照顾父亲那样照顾我。 我手脚轻盈,皮肤像是变得透明,白得像他的一样,想起他,还好,马上就能见到他了,我变成了他的同类,他应该不会拒绝我了。 1521年03月31日 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雨 我蜕变了,我感觉到了,有力量注入进我的身体,虽然力量很弱,但我感觉到了我的新生。 纵使呼吸还是很困难,我终于懂了父亲当年那句话的意思了。 我…… “你在这啊!”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位女士转身看到管家斯坦利,诧异地问:“怎么了?” 管家斯坦利夸张地说:“吃晚饭了呀,有你爱吃的菜,你在干什么?”女士放下手里的书,说:“我在看以前的日记,看着看着就入迷了,走吧,饿了。” 管家斯坦利一路嚷嚷:“人类的食物要少吃,等会儿我去血库弄一杯血来给你,其他东西记得少吃点啊,你没有那个胃液来消化的!!” “知道了,简直相当啰嗦!” 1521年03月31日 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雨 我蜕变了,我感觉到了,有力量注入进我的身体,虽然力量很弱,但我感觉到了我的新生。 纵使呼吸还是很困难,我终于懂了父亲当年那句话的意思了。 我能感受到我血管里的血液在疯狂流动,一起要聚集在心脏的地方,我一边龇着牙齿,一边努力笑着,告诉约瑟芬和母亲我很好,但是我知道我必须死一次才能“蜕变”。 这样的情形又让我想起了我已死去的父亲,他蜕变了,躺在石棺里的他越来越年轻和帅气,就像当年油画里的那样,他的唇红如烈阳,皮肤白皙毫无皱褶。 那日晚上,约瑟芬、她的丈夫,以及我,将他的石棺打开,用屠刀砍下他的头,用木桩打穿他的胸膛。 但是现在的我在害怕,我怕约瑟芬又趁我还没有完全苏醒的时候将我完全杀死。 我想找到他,与他永远在一起。 我不想死。 在今天晚些时候我可以闻到约瑟芬脖颈里血液的味道,以及听到它滚动的声音。 但是我没有心情顾及它,我还没有那么渴血的,但是我的情欲却比我想象中高涨,我想得到他温柔的爱抚,得到他柔软的双唇,得到那种填满的感觉。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 亲吻,希望能在梦里与他相遇。晚安。 接下来日记断了。 女士将日记放在一旁,若有所思,过了这么多年她也记不清了,当年她是怎么成功蜕变的。 她合着眼睛,仰着头,回想到—— 她在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停止了呼吸,但她的意识还存在,她甚至能听见声音。 母亲一直在哭,约瑟芬一直在祷告,她想冷笑,但她动弹不得。神父来念了悼文,家人亲戚邻居们在一起吃过圣餐后,让马车拉着她的棺材,运到了和父亲相邻的墓地旁。 日落。 她打开棺材板,发现约瑟芬和她丈夫还没有来,暗自庆幸,那时,她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假装躺回棺材。他们进了墓室,并向门缝中塞了圣饼并洒了圣水。 她咬咬牙,有些不舒服。 “哐当”一声,石棺被挪开,她也应景地猛睁开眼睛,把两人吓了一跳。约瑟芬的丈夫就要提着屠刀向她砍来,她轻易地夺过屠刀,将刀一横,简单地就取下了男人的头颅,鲜血喷了她一脸,她贪婪地舔了舔,上前利落地将吓傻了的约瑟芬的脖颈拧断。 这是她饮下的第一场血。 她还贪婪地将他们的眼珠取下来,生生嚼碎咽下去。 她觉得这样只是让她和他更进一步了而已。 但是现在已经过去快两百年了啊,时间好快…… 又是一个充满薄雾的早晨,奶白色的雾把伦敦郊区笼盖,低调的白绿色庄园也朦朦胧胧起来,斯坦利站在厨房里煮红茶熨报纸。 那位女士回忆完,叹口气,大声嚷嚷道:“斯坦利!” 管家斯坦利端着红茶走进来,打趣道:“今天侯爵没有上报哦。” 女士穿着白色睡衣坐在绵软的华盖床里,揉着长发瞪了他一眼,斯坦利帮她倒茶,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绯红色的长裙,用眼神示意:“这件怎么样?” 女士举着茶杯颔首,继续看报纸。 1781年11月22日刊 泰晤士报头条 革命?自由?自由?权利?无稽之谈—— 法国的傲慢—— -02-日记 1520年07月16日 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晴/夜雨 今天很劳累,我甚至在马车上就开始打起盹儿来。 我们来牛津看望生病的父亲,父亲在牛津郡的一所高中教书,他将他的一生奉献给了教育。我们从都柏林坐船到了布里斯托尔,然后坐着马车才到了父亲的住所。 都说穷教书匠,不是没有道理的,父亲的工资并不是很高,但他很拮据,还算有钱付医药费。学校福利不错,所以父亲有一间自己的住所,是一栋很小很小的房子 ,但足够我们住下。 我们为了方便,让父亲找了一位仆人。 听母亲说父亲现在还在坚持带病上课,他不能放弃孩子们,更不能放弃自己的事业,事实上我知道的,请假不上课就没有工资拿,不管你是工伤或者不是,都不会发放月资。 父亲坐在椅子上背对着我们,听见我们的声音便转头看向我们,看到我他露出了一个疲惫且慈爱的笑容,但我扯扯嘴角,笑了一下。母亲上前拥抱了他,在他额头上吻了吻。 父亲给我们介绍了那位仆人,约瑟芬,看上去是个很好说话的妇女。她对我们说,昨天她叫了镇上的医生来看父亲的病,医生说是天花。 母亲听了就开始哭泣,声音细碎,肩膀一抽一抽的,但我没由来地觉得烦躁,我对常年不在家的父亲并没有很深的感情。 天还没黑,父亲就去睡觉了,母亲要我去他房间里和他说说话。他半眯着眼睛,微笑着。 我问他,父亲你还好吗?他笑着说,兰西,抱歉不能陪在你身边。 我摇摇头,低声说没关系。 他说,但是兰西,我感觉很好,我觉得我像是快要活过来一样。 这句话我没有懂,我用眼神询问父亲,父亲摇摇头,说,晚安,兰西,我的小南瓜。 我对他笑了笑,说了声晚安就走了。 我觉得父亲这句话值得思量,所以我将它写入这本日记,以免忘记,也好来观察父亲。 现在我醒过来了,大约午夜三点左右吧,牛津在下雨,而且总有什么东西在啪啪地响,像是敲打玻璃的声音。 窗外一片黑暗,我心里有些发毛,对这个陌生的城市充满不安。 晚安。期待明天有糖浆面包。 1520年07月17日 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雨/晴 天气依然阴沉,但我已经把昨晚的失眠给忘记了。 约瑟芬真的给我做了糖浆面包,咬着黏糊糊的面包,看到父亲下楼了,我眼尖,看到父亲疲惫的面容,以及脖颈上的红色。待父亲坐下,我悄悄凑过去问,您脖颈上的是什么? 父亲却一脸茫然,问,有什么吗?我说,看上去是伤口。他抬手摸了摸,说,应该是刮胡须的时候弄伤了吧。 我狐疑地又看了一眼,不像。伤口很圆,翻着一点白色,我想了想,也许是什么毒虫吧。 父亲拖着疲惫的步伐去上课了,我去他的书房挑了书看,《神曲·地狱》。 到了傍晚,我看着窗外已经停歇了的小雨,我决定去门外逛逛。 不远处有一条河,我就坐在河边,这里清一色的灰色系房屋,一条较粗的河流上架着一座矮石桥,河边鲜花怒放。 夕阳的亮橙色光辉打在我的脸上,我眯着眼享受着雨后的清新,享受着阳光。 不知过了多久,夕阳也顺着河流往下落,只剩下一点点红色的光辉了。我站起身决定回家了,我走在阴凉的小道间,迎面走来队列整齐的一些人。 他们穿着黑色斗篷,带着兜帽,身后有几位穿着西装的男士抬着一具棺材,他们不缓不慢地走着,我赶忙让路,背贴着墙,看着他们过了河。 他们是神父吗?但胸前也没有十字架,神父也不会兴师动众地出现在街道上。 他们是谁? 我回到家,看到约瑟芬在摆盘子,便向约瑟芬说了我遇到的,约瑟芬却白了脸,说,小姐哦,以后看到他们请绕道走。我问为什么,她只是说,比较晦气。 我又问他们是谁,她眼睛看向别处,说,只是下葬人而已。她低头擦拭了一下杯子,又说,英格兰同爱尔兰一样,是小岛,很少有外来人员,近亲结婚的有很多,所以遗传病以及传染病有很多。 我不明所以,下葬人和近亲病有什么关系,但她明显不想多说,那我便不再问。 我坐在床上,听见父亲和母亲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心里还是发毛,真想早点回都柏林。 ——“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我将与天地同长久,进来者,必放弃一切希望。”摘抄自但丁的《神曲·地狱》。 “斯坦利,你会做糖浆面包吗?”那位女士闪着眼眸看着管家斯坦利,管家斯坦利正在摆弄鲜花,他扶额,说:“你不能吃那么多糖的东西。”那位女士扁了扁嘴,拿起放在一旁的红色壳的日记,又瞄了一眼“糖浆面包”这四个字,很不甘心。 “好好好,给你做就是了。” “斯坦利你真好!” 1520年07月20日 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晴 我今天看到了一个女人,长相十分妖娆,身材很好,如果只是这样我可能会十分欣赏她,但她是与父亲在一起,亲密地在一起。 我写下这一段文字时我很生气,很生气。 父亲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一位温文尔雅,一心投身教育事业的人,但我高估了家庭在他心中的地位,但也才意识到父亲,他,终归只是一位男人。 我不打算给母亲说,这位可怜的女人已经受够了打击。 当父亲独自在书房时,我悄悄去找他。 我非常开门见山地问,父亲,今天那位女士是谁? 父亲愣了一下,但依然是一副温和的笑容,说,只是一位朋友。 我有些失望,但我没有立场来指责或者安一个罪名给父亲。 毕竟,他是我的长辈,是我尊敬的父亲。 我把话憋回肚子,就搞得自己难受,便出门散步。 牛津大学的学生放学了,许多学生涌了出来,清一色的黑色外套加白衬衫。 我有些羡慕。我也想进牛津,但我不是贵族。 那时,我看到一张脸。 是一张美到我觉得我不会忘记的脸。现在已经将近深夜,我都还没有忘记他的脸。牛津的硬领白衬衫是这么地适合他,棕红色皮鞋相当好看,现在我记不清了,他是否对我笑了一下?但那么多人,他应该没有看到我。 心情有些激动,我感受到了我与那位男士的丝丝联系,看到他的一瞬间,我的心脏猛地动了一下,就是那种“咯噔”一声。 我唇角上的笑意完全停不下来。 希望明天能在牛津看到他。 亲吻,晚安。 1520年07月21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 雨 牛津的雨水像是要把整个城市淹没,我坐在窗前,看着雨点滴答滴答打着窗户,叹着气,今天是周五,意味着牛津所有的学校都会提前放学,即使是管理严格的寄宿学校。 我想去看牛津大学放学,去看看是否能见到他,如果今天遇见他,我一定向他搭话!我发誓。 现在差不多快午后四点了,还有半个小时他们就要放学了,但这雨下得反而越来越大,路边都被雨水冲刷出一条一条的水沟,往下淌着。 我一口气喝完红茶,也不管其他了,直接冲出了家门,甚至傻到没有带雨伞。我站在牛津大学门口的一棵大树下等着,不一会儿就响起了下课铃,那些白衬衫黑外套的学生们都打着黑色的伞有秩序地下楼梯,我一下就看呆了。 我四处张望,人太多了,没有找到他,我有些失望地往家走。突然我脑袋上出现了一把黑色的伞,我抬头,没看到伞,反而看到了一双蓝色泛绿的眸子,我彻底愣住了,眸子的主人弯了眼,说:“看你走的方向和我一样,不介意和我遮一遮吧?女孩子可不能感冒。” 我看着他张了张口,最后咽了一下唾液,说:“嗯,谢谢你。”他长得很高,身姿很挺拔,我脸热热的,低着头,不敢和他说话。 他首先打破了宁静,说:“我在学校门口看到你几次,你住在附近吗?” 我羞涩地笑笑说:“对,我的父亲是附近中学的老师。”他点点头,说:“对了,我是斯宾塞,斯宾塞·沃尔波尔,你呢?” 他用“我是”,而不是“我叫”,就可以听出他的教养有多好,没有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就爱答不理,在这个时代这么温和有礼的男人不多了。 我笑了笑说:“我是兰西·贝尔弗。”他说:“名字真好听。”我红着脸道谢。我家就在不远,我伸出手指了指,说:“我家就在前面,我可以自己过去了。” 他笑了笑说:“送女士到家门口是基本的礼仪。”我红着脸低着头,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我们站到了我家门口,这个位置母亲和约瑟芬可以轻易透过玻璃看到我们,但是我才不在乎呢,我都快16岁了!他伸出手将我脸上粘着的湿头发往后撩,他的手指有些凉,我看见他淡色的两片唇张开,并且他有两颗小小的虎牙。 他说:“我能再见到你吗?兰西。”我瞪大眼睛,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等我回过神来就使劲点头,他的笑意越来越深,临走之前说:“期待再见到你。”我向他挥挥手,长长呼出一口气,走进了家门。 一进门就看到母亲怪异的眼神,我向她耸耸肩,上了楼。 吃过晚饭,母亲果然找我谈话了。 她说:“虽然你到了恋爱的年纪了,但是也不能随便,我们虽是穷人家,但结婚这种事不能急的。” 我笑着说:“母亲,他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他穿的是牛津大学的校服。”母亲微微瞪大了眼睛,我继续说,“我在牛津大学门口遇到他,他看到我没打伞,就送了我一程,我们没有谈恋爱。” 母亲脸色复杂地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身份、地位、金钱,他都是我望尘莫及的存在。 今晚父亲也是早早地就睡下了,我看着窗外淅淅沥沥不停地小雨,耳边是树枝敲打窗户的声音,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忽然听到玻璃碎了的声音还有母亲的尖叫。 我慌忙跑出去看,约瑟芬搂着我说:“只是风大,树枝把窗户给拍碎了。”我严肃着一张脸,风哪里大到能让树枝把玻璃拍碎?!但我只是点点头,又回了房间。不一会儿听到母亲骂骂咧咧地和父亲下楼去客房睡了。 那位女士摸着下巴,心想,没想到我和那谁的相遇还有些浪漫啊……然后她笑得有些阴森。管家斯坦利在一旁缝衣服,看到她这个笑容手一哆嗦。 管家斯坦利说:“你这是干嘛,想到我们的老朋友沃尔波尔侯爵啦?” 那位女士心中一刺,瞪了斯坦利一眼,说:“你能别老是跟我提他行吗?”管家斯坦利比了一个鬼脸,笑嘻嘻地说:“不行!你看他都要为了找你而翻新墓园了!” 说到这个女士就头疼,她扶额叹息,要是他翻新墓园的时候没找到她的墓碑和尸骨,然后又兴师动众地翻找伦敦城,她的这个庄园又那么大……女士抬起头严肃地对管家斯坦利说:“斯坦利,咱们做好搬家的准备。” 管家斯坦利目瞪口呆,问道:“别告诉我你是认真的。” -03-日记 1520年07月25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晴 今天我早早的起床了,因为约瑟芬要带我去集市逛逛。我穿上母亲亲自缝制的土红色裙衫。 牛津的集市是非常出名的,今天凑上晴天,人更加多了。 这里有一条河穿过繁华的集市,河流上有许些石桥,鲜花拥簇,也别是一道风景。金发碧眼的人们扎堆走着,就我一个红发棕眼的在人群中异常显眼。 我俯身在一个小摊前挑选着葡萄,这个月份的葡萄是最好吃的了。余光一撇,捕捉到一个眼熟的人,斯宾塞。我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但我看清了他身边的人,是上次和父亲在一起被我看到的那个女人! 我的笑容僵在嘴角,瞳孔剧烈收缩了两下。 斯宾塞身穿淡蓝色条纹拉夫领衬衫、黑色马裤和高跟马靴,在阴凉处站着,身形挺拔,而那个女人,一袭火红的新式礼裙,呼之欲出的胸脯和杨柳细腰,我越看他们越觉得相配。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炙热,斯宾塞转过头来,看到我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微笑着抬手给我打招呼。他身边的女人转眼看了我一眼,对我笑了笑,就没再看我,我僵着嘴角也挥了挥手。 约瑟芬接过装满果子的麻布袋转身,说:“这,这不是上次那位送你回家的先生吗?”我点点头,决定去跟他打个招呼。 我走上前,笑着对斯宾塞说:“好久不见。”斯宾塞对我回了礼。 那个女人这才正眼看我,我对她笑笑说:“我是兰西·贝尔弗,我之前看到过你和我父亲在一起聊天过。” 她扬起一个颠倒众生的笑,说:“啊……贝尔弗先生的女儿啊,幸会幸会。我是妮可·杰尔,你父亲的同事。” 我对她行了一个礼,转过去对斯宾塞说:“那我先走了,祝你们有愉快地一天。”斯宾塞笑着对我点点头。 我发誓我的表情绝对没有撑住,我看到妮可和斯宾塞那么有默契的样子,心里像是热好一锅酸水,正在咕噜咕噜往外冒,我匆匆行过礼,跑回去找约瑟芬了。 这些傲慢的贵族真令人讨厌! 1520年07月27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雨 我收到了一封信件! 是斯宾塞给我写的!这封信值得我粘贴在我的日记本上。 他用一张不大的纯白色硬质绒边纸写的,黑色的字迹十分俊逸—— 亲爱的兰西·贝尔弗小姐, 我是斯宾塞·沃尔波尔,不知您是否还记得。上次匆匆一见,实在是太失礼数,丢了沃尔波尔家的脸。今天给你写这封信呢,是为了邀请你与我共进午餐,你看意下如何?如果您答应我,请在7月份的最后一天与我在国王大街相遇。 真诚的, 斯宾塞·沃尔波尔 共进午餐!我激动地跑下楼,在众人的注视下飞快地拿走一串葡萄并冲进雨中。 我回想着那封耐人寻味的信,斯宾塞用了最为规整的格式,语气并不像是邀请一位平民那样有些轻蔑,而是像邀请一位真正的王公贵族那样,谦逊又礼貌。 我拉着树干旋转了整整三圈,然后迫不及待地又跑开了,跑向了牛津大学的方向。我想见到他,我想亲口告诉他我愿意和他共进午餐! 我在牛津大学门口等啊等,终于下午五点半的时候放学了,我眼尖地看到斯宾塞,我便毫无形象地向他招手,他对我笑着并向我走来,我的心脏像是跳动地裂开一般。 他举着伞,我也被这把伞遮住,他说:“你好,兰西。” “你好,沃尔波尔先生。” 他向我眨眨眼睛,说:“你怎么又不带伞?这是喜欢淋雨吗?” 我摇摇头,将黏在脸上的湿发向后拨了拨,说:“今天还是忘记了……” 他笑了笑,说:“没关系,以后我会记得给你撑伞的。”我被他的这句话惊吓到了,愣了一下,然后红了脸,挤出一句“谢谢”。 来到我家前面,我终于想起来我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了,我低着头,说:“沃尔波尔先生,谢谢你的邀请,我会在七月三十一日那天与你共进午餐的。” 他笑了笑,说:“我的荣幸。再见,兰西,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我回到家,看到家里人的注意没有在我身上,而母亲一副哭过的样子,约瑟芬也是一脸欲言又止。 我上前问母亲:“您还好吗?”母亲又开始放声哭起来,她扭头过去说不出一句话。约瑟芬走过来,说:“小姐,今天我们让城里的医生来看了看您父亲的病情,说实话,情况不容乐观,医生说,熬不过几个时日了。” 我呆在了当场,然后上楼去看看父亲。 父亲房间里充满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我转头问约瑟芬:“这是什么味道?” 约瑟芬表情有些奇怪,一副欲言又止地说:“这是大蒜花的味道……”我逼问:“为什么需要大蒜花?” 约瑟芬眼神已经看向其他地方,她小声地说:“对睡眠好……” 我一脸不相信,说:“真的吗?”约瑟芬胡乱点点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半信半疑随约瑟芬糊弄过去。 我看到瘦骨嶙峋的父亲躺在床上,正在费力地呼吸,发出了“嘶嘶”的声音。父亲看到我,向我费力地抬了抬手,我走过去。 我看到在他半张着的嘴里的牙齿,很长很尖…… 父亲他,应该没有几个时日了吧。 1520年07月28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雨 我没有想到我给我的“情敌”开了门。 我们一家人在楼下吃早餐,家门突然被敲响,我们很奇怪,毕竟我们也没有什么朋友在牛津,更多朋友是在爱尔兰,我一脸奇怪地去开了门,出乎意料的是,正是妮可·杰尔。 她今天规规矩矩地穿了一套素净的礼服,手里还抱着一捧花。我向她行了礼,问:“杰尔小姐,请问突然造访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她一脸真诚,语气诚恳地说:“听闻令尊生病了,我作为同事来探望,前几日本说就要来拜访的,奈何公务缠身,请原谅。” 我对她笑了笑,说:“谢谢你,家父若是知道你来了肯定会很高兴,快请进。” 看着妮可仪态优雅地向母亲自我介绍,我心中仍是有个疙瘩,不管她是斯宾塞的谁,我都受不了她对斯宾塞那么亲近。 母亲让我带杰尔小姐去看父亲,她要和约瑟芬去一趟诊所。 我一打开门,大蒜花的味道扑鼻而来,我和杰尔小姐都同时皱起了眉,我看着房间内只多不少的大蒜花,墙上有,床头也有,床下还撒了盐,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驱魔一样。 我对杰尔小姐抱歉地笑了笑,说:“杰尔小姐,抱歉,这个味道太重了。” 她皱着眉问:“这些……大蒜花有什么用处?” “这是家里的仆人挂上去的,说可以助眠。” 她用手帕捂住口鼻,说:“这样的做法一点都不科学,贝尔弗小姐,大蒜花刺鼻的味道根本不可能助眠,而且只会让你父亲的情况更加恶化。” 我疑惑起来,不知道该相信约瑟芬还是杰尔小姐,我问道:“真的吗?” 杰尔小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贝尔弗小姐,相信我,我不会伤害贝尔弗先生的,他是我的挚友。” 我点点头,把所有大蒜花摘下来丢到了窗外,然后打开所有窗户,夹杂着雨水的清新空气立马涌了进来,整个人突然清新了不少。 我上前轻轻摇晃父亲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父亲,醒醒,你的同事妮可·杰尔小姐来拜访你了。” 父亲缓缓睁开眼睛,费力地向杰尔小姐微笑,我把空间留给他们。 杰尔小姐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对我说了一堆安慰的话便离开了。 午饭过后约瑟芬和母亲回来了,约瑟芬看到被我丢弃的大蒜花,问我:“小姐啊,这些大蒜花不能扔啊!” “这些大蒜花刺鼻得很,对父亲没有一点好处。” “不,小姐,你不懂……” “那你说来听听。”我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约瑟芬看了看母亲在书房,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动作,约瑟芬便凑近我,说:“小姐,你知道催斯格吗?” 我来兴趣了,问:“什么是催斯格?” “英格兰和爱尔兰都是小岛,虽然现在交通发达了不少,但现在基本没有人愿意和外族人通婚,都是近亲结婚,导致好多人都是带了些病症的,催斯格就是这些带病症的人死去幻化过来的!希腊人叫他们‘万派厄’,他们的出现会带来厄运,他们吸人血吃人肉。但是相对的还有一些缺点,像是怕火,讨厌银制品和大蒜花!” 我拉住她的裙裾让她小声些,问道:“怎样才能辨别什么人是催斯格啊?” 约瑟芬想了想说:“脸色苍白,全身冰凉。”我的瞳孔猛地缩了缩,脑中闪过了什么,但是我没抓住。 约瑟芬眼中有着恐惧,继续说:“如果要杀死他们,按照一个传说,要在月亮还没到天空最中心的时候,进入有着催斯格的墓室,趁催斯格还没有苏醒,立马用剑砍断头颅,用木桩插入心脏,最后退出墓室后,将圣饼塞入门缝,在墓室前泼洒圣水,这样就可以彻底杀死一个催斯格。” 我觉得脑袋里全是浆糊,我对她点点头就回房间了。我想,这些都是传说,怎么可以当真? ——“我是被一个沉重的雷声惊醒的,睁开迷蒙的睡眼,发现烟雾弥漫,往四周观看时才发觉,我已来到了地狱之谷的边缘。”但丁《神曲·地狱》 我也被一阵雷声所惊醒,没想到竟然睡着了,发了一会呆就听到母亲叫我去吃晚饭了。 在夜晚来临时,我又去看了父亲,脸色苍白,显然时日不多。 愿父亲平安。阿门。 1520年07月30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阴 我真的太期待明天的到来!我与斯宾塞的约会! 哦,约会真是个美好的字眼啊! 他让我暂时忘记了父亲的病痛,让我又重新开心起来。 母亲和约瑟芬也替我开心。 母亲帮我挑了一条裙撑小一些的礼服,粉紫色,适合未婚女子。约瑟芬帮我将礼服挂到了客厅,用香薰炉熏了半天。 母亲帮我沐浴,她将昂贵的精油滴入我的浴盆中,我感受着热水的温暖,和淡淡玫瑰的香气,我的嘴角始终是翘起的。 我拥着被子幻想着明天是一副怎样的光景,我只能希望自己不要过于慌乱而导致形象全无。 哦,不,我应该早些睡了,不然明早起不来梳妆打扮的! 哦!该死的,我又听到那些扰人的树枝拍打窗户的声音了!还有母亲嘀嘀咕咕的咒骂声。 我看着窗外作乱的树枝,这夜风出奇地大,看来明天也不是什么好天气,但是不管什么都阻止不了我们共进午餐! 阿门! 1520年07月31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阴/小雨 我只吃了一个牛角面包作为早餐,没敢喝上一口牛奶。当我在客厅里踱步第20圈的时候,车夫来敲门了。 我踏上斯宾塞的马车,我向他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他伸手将我拉进马车,顺势吻了一下我的手背。 他首先打破马车里的沉默,说:“我听妮可说你的父亲生病了……他还好吗?”我轻轻点点头,再一次听到“妮可”这个名字果然还是不舒服的,但我努力没有表现出来。 “父亲他,身体很虚弱,然后医生也没有检查出什么来,但医生说父亲他没有多少时日了。” “噢,兰西,我很抱歉……” “不,斯宾塞,没事的,我已经很庆幸我现在在父亲身边陪着他。” “你很善良孝顺,兰西。” “噢,谢谢……” 他轻轻亲吻了一下我的侧脸,那一瞬间我感觉到整个世界明亮起来,同时我的脸庞像是要着火了一般。 我们在一家传统的英式早午餐餐厅就餐,没有任何出乎意料的,我们在共进午餐的时候没有任何交流,我知道他们贵族有着严格的礼仪,所以我也不会主动去破坏。 但那份冰淇淋真的很好吃。 在享用甜点的时候,我们交谈起来,首先聊起了我的家庭,我跟他说了不少我在都柏林长大过程中的趣事,后来我想起来他没有吃很多东西,就顺便关心了一下。 他微微笑,说他午饭一般吃得比较少,因为家族的早餐很丰盛。我表示理解,贵族家庭的门门道道确实挺复杂的。 他付过钱之后,趁没有下雨,空气闷热得很,我们就在牛津的街道上随意走走逛逛,我们聊得很开心,导致我现在已经忘记了我们说过哪些话题。 我们踏上归途,到达我家的时候他却与我共同下了马车。他表示想看看我的父亲,他真的很好! 母亲也很欢迎斯宾塞,并主动带他去二楼父亲的房间。 父亲在午睡,所以斯宾塞只是上前吻了吻父亲的手背,然后对着母亲美言几句就要离开了。 我送他出门,看他表情有些凝重,他可能也在担心我的父亲吧! 他再次亲吻我的脸颊,说希望下次能尽快见到我,就转身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我甚至在想,抛开身份地位,如果我嫁给斯宾塞那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但我着实被吓一跳——我不应该痴心妄想。 我将脸埋进枕头里,没有哭。 我不想与他分开,我真的……很喜欢他。 ——“我走过我们人生的一半旅程,却又步入一片幽暗的森林。”但丁《神曲·地狱》 阿门。 -04-日记 1520年08月10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大雨 父亲去了。 从几天前开始父亲的身体流出了很奇怪的黑色液体,今天终于停止了,然后他说他浑身都疼,但是他看上去很有精神,医生来看过之后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就拿起皮包离开了。 父亲拉着母亲的手在卧室里小声谈论着什么,我和约瑟芬坐在楼下的客厅里剥着鸡蛋壳,突然母亲爆发出很响亮的哭声,我知道,父亲去了。 母亲哭了一阵,擦了眼泪之后很冷静,看了看窗外的晨光,她让约瑟芬去教堂安排下葬人,马上将举行父亲的葬礼。 神父冒着大雨赶来,握着父亲的手,举着《圣经》念念叨叨了一会儿,我呆坐在门廊下的楼梯上,不知道接下来我们母子将何去何从,约瑟芬站在母亲身后看着父亲的尸体脸色凝重。 从墓园回来之后,我们换下湿透的裙裾,约瑟芬把我拉进房间,问我:“小姐,您是否看到贝尔弗先生的容貌?” 我回想了一下,摇摇头。 “小姐,我照顾了贝尔弗先生这么久,我注意到了,贝尔弗先生变年轻了!而且根本不像将死之人。” “那是怎么回事啊?” “贝尔弗先生真的是催斯格!” “你不要胡说!”我呵斥她。 “您要是不相信的话,今晚随我去一趟吧。”说完她就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晚上的夜非一般得寂静,母亲伤心过度早早睡下 ,我随着约瑟芬和她的丈夫来到墓园,她的丈夫先在坟墓口洒上圣水,在缝隙处塞了一个圣饼。 他推开一边的墓门,我们举着蜡烛进入墓室,约瑟芬和丈夫合力推开石棺的盖子,父亲的面容出现在烛光之下,他英俊又帅气,和一个月之前我来到牛津时看到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约瑟芬的丈夫怕我不信父亲已经变成催斯格,他用匕首划开父亲的皮肤,伤口没有血液渗出,而是一点点粘稠的深红色液体,但是伤口在下一秒愈合。 我惊叫一声,约瑟芬的丈夫用高度酒清洗了匕首,走到墓室门口看了看月光,说:“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他从皮箱里拿出屠刀、木桩和锤子,举起屠刀就将父亲的头颅割下,我尖叫着往后退。 父亲的头颅爆发出连连尖叫,他瞪大一双灰败的双眼,约瑟芬立马将木桩插入他的心脏,她的丈夫用铁锤让木桩插入更深。 父亲的头颅停止尖叫,整个墓室恢复寂静。 约瑟芬丈夫举起圣水撒向枯萎的尸体,也将圣饼撕碎扔进去,他念了一段《圣经》,将石棺合起来,带着吓傻的我走出了墓园。 现在天已经朦朦亮,翻着鱼肚白,我颤抖着手写下这篇日记,我希望父亲现在已经可以在天堂安息,而不是变成吃人肉喝人血的吸血鬼。 1520年08月01日,斯宾塞·沃尔波尔的日记,阴 昨日在兰西家里看到了她病重的父亲,我立马知道了这是什么病也知道了这是谁的手笔。 今日一早我就来到妮可家里,妮可正在悠闲地喝茶,我气不打一处来,问:“你知道兰西父亲,贝尔弗先生的情况吗?” “我做的。” “为什么?” “他自己告诉我他想成为我的同类然后摆脱那样穷苦的生活,那我就帮帮他咯。” “你知道这样会破坏魔界和人界的平衡吗?到时候被莉莉丝查到你我都会灰飞烟灭的。” “没事呀,他本身已经有肺炎了,早死晚死都是死,而且魔界的平衡问题我已经处理好了。” “你……” “怎么,你怕被兰西知道吗?”提起兰西,妮可脸上浮起嘲讽,“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对这个人类小女孩有好感。” “确实有,她很吸引我。” “是她的鲜血吸引你吧?”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但是第一次在大学门口他一眼就被她吸引住了。 我不想再与妮可谈话,她的做法我不敢苟同,我愈发认识到和她的交往只会让自己深陷泥沼,如果莉莉丝查到了妮可,那我们两家家族之间的所作所为也会被查到,那么我们面临的不止灰飞烟灭,灵魂也会被打入火焰之地永永远远被火焰灼烧。 我有了一些别的念头,但我还需要好好计划一番。 我回到庄园,偌大的沃尔波尔庄园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来到父亲的书房翻看他最近的事务——他正在干涉英国内政,里面不乏动用一些黑暗子民的人脉力量,妮可的杰尔家族也在父亲的得力帮手。 越往后翻看我越心惊胆战,父亲的野心已经打到了皇室头上,议员的身份已经不能够满足他了。 虽然三界和平之书里没有明文规定黑暗子民不能插足人类社会,但是父亲正在以身试险,一百年前圣女贞德死于地狱之火的事件还不足以成为教训吗? 夜晚,我在制定着我的计划,看着圆月,不知不觉又想起兰西,希望她的父亲在变成吸血鬼后不会伤害她。 1520年08月05日,斯宾塞 ·沃尔波尔的日记,阴 我想脱离我的家族,给自己一个安全的环境,这样我也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保护别人。 最近我总是很不安,可能因为我的计划,可能也因为兰西。 牛津大学已经没办法让我学会新的东西,我很可能需要去神圣罗马帝国一趟,学更多的东西。 但是我先需要一个契机,来摧毁父亲的野心,这样我才能全盘而出,成为沃尔波尔家族唯一翅膀雪白的鸟儿,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现在我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计划,我甚至有极大的可能也陷入死亡的危机。 不知道兰西是否还好,我几次悄声来到她家都能看到她的母亲忙前忙后,他的父亲已经开始排异,兰西看上去很迷茫,很害怕,我有些心疼,但是什么都做不了,吸血鬼的转变过程是无法阻挡的,而我因为三界和平契约,没有办法杀害一个人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晚上父亲到家,我们一起用餐,他适时地提起我的婚姻,我说我目前还没有中意的结婚对象。 父亲有意无意说妮可是个很不错的对象,两家若是可以联姻,那么两个家族可以成为皇室以下能力最大的家族,进一步掌控政权。 这就是那个契机! 我装作非常同意,甚至和父亲分析了利弊,如果站在父亲的角度,这将会是百利无一害,父亲喜滋滋地在饭桌上写信,告诉了杰尔公爵,也就是妮可父亲这件事,我知道,妮可不会拒绝这一门婚事,因为她也是在家族庇护下的鸟儿。 但是后续的处理我需要更多的力量,只凭借我一个人是没办法成功的。 我回到房间,开始构思出完整的计划。 1520年 08月11日,斯宾塞·沃尔波尔的日记,雨 贝尔弗先生的死讯传来,他任职的高中停课半天以作哀悼。 我担心兰西,便在下课之后来到兰西家门前,兰西的母亲呆呆地坐在餐桌前缝着衣服,是她们的女仆发现我,然后邀我进屋坐坐。 兰西从楼上下来,精神不是很好,眼下还有乌黑,看起来并没有睡好,她一看到我便流下了眼泪,她的母亲和女仆离开了会客室,让我们两独自谈话。 兰西流着泪走进会客室,关了门之后急急走向我,然后抱住了我,我能感受到她温暖的小手放在我的后背。 她很瘦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环抱住她,轻声安慰。 我们坐在沙发上谈了很多,她拉着我的手,说她想离开这里,但是母亲却没有回爱尔兰的意思,但是她们一家人没有收入这怎么生活,总不可能就靠着父亲的悼金和政府的补助生活吧。 到这里,我想到了我的计划,可惜我不能带她走,因为会很危险,不能伤害她。 那一瞬间我和她都心生出了绝望。 我再一次把啜泣的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红发,给出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承诺,我说:等我的事情尘埃落定我就去找她。 她不知道我说的“事情”是什么,但是她点点头,很信任我。 但其实我很绝望,甚至现在我觉得我不应该给出承诺,但是既然已经说出来了,我就一定要做到,这是沃尔波尔家族骑士的精神。 我和她在她家门口拥别,我还不能告诉她将来会发生什么。 ——“命运的轮轴早已记载一切兴亡。” 1520年08月12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晴 我现在的心情十分雀跃,我依旧记得昨天斯宾塞来到我家,给父亲最沉重的悼念,竟然还给予了我承诺。 他穿着那牛津制服,蓝绿色的眼中充满真诚与关心,他说等他的事情接受后便来找我,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也许是学业,也许是家族,但是我愿意相信他的承诺。 哦!他是那么真诚,那么诚实,那么热烈,那么可爱! 但是我们相聚之后他还是在夜幕降临之前离开了,没有留下来吃晚餐,为什么相爱的人总是要分离呢,像破晓歌里面唱的一样——“我的心和名誉已经随着我爱的人一同离去”。 我今天开始积极地帮母亲做家事,做一些缝缝补补的活计拿去市里买,然后也开始多多学习,每天都不停阅读父亲书房里的书。 期待斯宾塞将我带走的那一天。 ——“那愉悦的杜鹃,已唱起歌谣。” -05-日记 1520年09月01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雨 我们相爱,但是并不能够时常见面,反而妮可·杰尔经常过来探望母亲,她还是那么迷人性感,但我是不太喜欢她的,我觉得她很虚假,但是她经常给母亲钱财,说是学校希望她能拿着。 她甚至送了我一套衣服,配有靴子、帽子和手套,说我值得好好打扮,我道谢过后就将衣服收进箱子,我不需要这些东西,反而穿上这华服还会和我有着不和谐的滑稽感。 斯宾塞送了我一些书和一些化妆品,但都是托他家的仆人送过来的,他最近总是很忙,也不怎么去大学上课了,我有时候会在午后走到大学门口,看着熙熙攘攘的学生抱着书卷走过楼梯,但总是不见金发碧眼的他。 在睡之前我翻看了《坎特伯雷故事集》,里面一句话说得非常好:“只消看谁能在爱情中最有耐心,谁就是最大的成功。” 只需再给斯宾塞一点时间,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不会断裂的,我相信。 1520年09月20日,斯宾塞·沃尔波尔的日记,晴 今日我们将和杰尔一家商量婚事,他们将会过来沃尔波尔庄园,母亲一大早就开始装饰餐厅和会客室,我和父亲在喝过血之后就坐在书房里聊了很久的公事,父亲对我毫无防备,把他正在做的事情对我全盘托出毫无保留,这样我也能够完全掌控事情的走向。 他和杰尔家族果然已经开始向皇室和皇室身边的贵族出手了。 我不得不再次回想起一百年前的圣女贞德。 她被绑在木桩上,脚边全是枯树枝,她面无表情直视前方,在等待一个上帝的救赎。 那位决意要将她杀死的伯爵凭借名不见经传的巫术借来地狱之火,将贞德烧死在地狱之火中,他的举动破坏了三界平衡,上帝派出三名天使来到魔界和撒旦莉莉丝谈判,由于这不是魔界有意为之,只将那名伯爵处死在火焰之地,而贞德成为可以在三界走动并且将善良和爱传播出去的神,和每一个人关系都很好,但是这件事还是给魔界抹了黑,撒旦莉莉丝更是严格限制黑暗子民对人界的影响。 刚到午后,杰尔一家人就驱车赶来,我和父亲也来到会客室。 看起来妮可不是很认同这门婚事,但是碍于家族合作,这门婚事只会锦上添花。 父辈们在讨论着公事和以后的发展,我和她在庭院的树荫处散步,她讥笑着问我:“你和我结婚,兰西怎么办?” “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她能接受吗?” 我没有说话,我希望兰西能够相信我的承诺,我一定会回去找她的。 妮可拨了拨头发,继续说:“我前几天去了他家,又穷又破,她还在帮她母亲做衣服拿去卖,我不明白你到底喜欢她哪一点?是,她是可爱,这个我不否认。” 我忍不住反驳:“那你呢?当你爱上她的父亲然后主动冒着风险转化他,就没有想过他家又穷又破了吗?我也很想知道贝尔弗先生在沉睡中被砍下头插入木桩之后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妮可气红了脸,这是她从未和别人提起过的,她对我翻了一个白眼然后离开了庭院。 婚期被定在了明年的四月份,春天,万花绽放之际。 双方家长十分开心,只有我和妮可相看两生厌。 日记后一页夹了一封未写完的信但却被撕成两半的信。 “亲爱的兰西, 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我即将成婚……” 兰西每天在窗口一边看书一边等斯宾塞,他只出现了一两次,但是每次都会轻轻拥住她,亲吻她的额头,亲吻她的脸颊,修长冰冷的手指抚摸着她的头发,让她相信他。 兰西一心一意爱着他,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听着信着,满心满眼都是他。 转眼间,兰西又长大一岁,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母亲也在张罗着她的婚姻,毕竟她清楚斯宾塞是贵族家的孩子,他们没有办法在一起的,即使在一起了,也多受人诟病,这样对双方的家族名声都不好。 但是兰西很固执,非斯宾塞不嫁,她无论如何都要等着他。 1521年02月24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阴 今天斯宾塞给我寄了一封信,上面说邀请我后天和他一起去野餐,去一个没有人的河边野餐。 我开心地一直在挑选裙子,最后选了一条母亲亲手缝制的绿色裙裾,还带花边呢。 我今天一直在唱歌,不管是在缝衣服、做饭还是看书,一直唱啊一直唱着。 我要带什么去呢?要不要带上我最拿手的面包?还是带一本书?还是带上邻居的小狗? 1521年02月26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晴 天公作美,斯宾塞来接我的时候天气干燥,只是冷风依旧往我衣服里钻,但是我根本不在意,当他的双眼看着我,他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我就什么都不在意了。 我们来到河边,他的仆人往草地上铺上厚实的狐狸毛和兔毛编织成的毯子,还递给我披风,我们裹在披风里一边吃着可口的冷餐。 我们聊了很多东西,包括我们最近看的书,最近遇到的人。 不知不觉我们拥吻在一起,我的舌头扫着他的牙齿,他的手掌放在我的胸脯上,我整个人愉悦到要飞起来了,我的胸脯随着大幅度的呼吸在他的手心里起起伏伏,他舔舐着我的脖颈,我的锁骨,最后嘴唇在胸脯上轻轻摩擦。 薄凉的双唇却在我的皮肤上留下了灼热的触感,我忍不住仰着头喘息,这让他更加卖力地吻我。 他的手掌往下滑,抚摸着我的大腿,轻轻撕扯着我的丝袜,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渴求的欲望,我希望他更加用力地吻我,更加多地抚摸我。 但是他没有更进一步,只是不停地吻着我,汲取着我的唾液。 我们双眼里只有彼此,我感觉我的胸脯只为他而生。 他很绅士地帮我整理好衣服,我们继续吃东西聊天,太阳慢慢西斜,其实才刚好午后,但是我们准备离开了,不然会更冷的。 他将我送回家,礼节性地亲吻了我之后就离开了,而我非常幸福。 1521年03月01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晴 今天还是平淡的一天,报纸上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但是母亲却告诉我她打算带着我回都柏林,去照顾年迈的祖父母,这样我们的生活也不用这么幸苦,因为我们的家底都在那儿。 我央求母亲再给我和斯宾塞一点时间,母亲想了想也答应今年夏末再回去。 现在是午夜,但是斯宾塞刚从我的房间离开,我不得不写下这篇日记,现在我的心脏快要从我的喉咙跳出来。 斯宾塞不知道怎么瞒过所有人来到我的房间,他真诚地单膝跪在我的床前,握着我的手,对我说绵绵不断的情话。 我激动地回吻着他,他似乎也很激动,他将我压在身下,用冰冷的体温烫着我,我们不断亲吻,我的大脑因为缺氧而更加迷糊,我只记得我在不停亲吻他,直到他撩起我的睡裙进入了我。 我能感受那根异物在我的体内进进出出,勾着我的情欲,我有些疼痛但是他的吻是治愈我的唯一良药,他的嘴唇停留在我的胸脯顶端,他的牙齿却划破了我的皮肤。 他贪婪地一边夺取着我的身体一边汲取着我的血液,我像是一位母亲抱紧了正在吸奶的孩子那般用力抱着他的头,我的鲜血从我的身体流出,我却有种堪比情欲的愉悦感。 这些感觉让我剧烈高潮。 斯宾塞红着双眼直起身,咬破手腕凑到我的唇边,沉迷在情欲中的我也贪婪地吸取着他粘稠的血液。 我们又吻在一起,他下身继续动着,让我死在这动人的情欲中吧。 我们非常尽兴,他穿好衣服准备离开,却犹犹豫豫地对我亲过来亲过去的。 现在他离开了,我的下身却依旧湿润,我不停回味着那动人的情欲和他的味道。 1521年03月03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雨 我的情欲十分高涨,就连白天的时候都难以自持,我胸口被斯宾塞咬的伤口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恢复的,我今天也没干什么特别的事,脑子里全是情欲。 没想到斯宾塞在午夜时分又出现,我的双腿盘在他的腰间,他亲吻着我,进入着我,我只有愉悦!愉悦! 他又把我的胸脯咬破了,他继续汲取着我的血液,我却毫不在意,只觉得愉悦,失去的鲜血却换来剧烈的高潮,我也学他的样子咬着他的脖颈,他体贴地弄破皮肤,让我吸到他的血液。 我们不知道做了几次爱,我只恨为什么时间非要把我和他分开,我又像是破晓歌里的主人公一样,想要无限的陪伴和做不完的爱。 他在离开之前深深看我一眼。 1521年03月07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雨 吃早餐的时候母亲在抱怨这几个雨夜总是能够听到树枝拍打窗户的声音,像是当时父亲将死之前一样,我和约瑟芬都一抖,因为我已经察觉出斯宾塞的身份,而约瑟芬也和我想到了同样的东西。 母亲上楼之后,约瑟芬拉开我的衣服检查着我身上时候有伤口,我捂着胸口只让约瑟芬检查我的脖颈,除了雪白一片没有任何东西。 约瑟芬将信将疑让我回了房间。 我松了一口气,翻开衣领看着胸口上两个翻着白色肉的圆形伤口,是斯宾塞的尖牙。 他是吸血鬼。 但是我依旧爱他,深爱,我甚至不介意成为他的同类,只是这样的话,母亲就要伤心了。 晚上斯宾塞又来了,窗外风雨大作,我们根本不在意,热烈地做爱,汲取着对方的血液。 不管和他做几次爱,我却依旧渴望性,渴望他的那根东西在我体内。 我白天也总是不能自已地悄悄抚摸自己,让湿润的下体更加湿润,但是还是不够,之后和他做爱才能解渴,我离不开他了。 1521年03月15日,兰西·贝尔弗的日记,晴 母亲还在抱怨那个树枝拍打窗户的声音,我却丝毫不在意,因为我开始有些虚弱了,我总是提不起劲,总是很懒散,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总是躺在床上,恹恹看着天花板等着斯宾塞来找我,但是今天怎么等都等不到他,已经夜深了他还是没有出现,我只能自己解决我的情欲,但我渴望他的一切 我夹紧双腿,将手指塞入体内,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这么放荡。 现在天翻鱼肚白,我被狂风大作吵醒,我意识到,斯宾塞离开了。 几日后,兰西开始出现转变的症状,一封斯宾塞亲手写的信封也寄到,他说他是吸血鬼而且必须暂时离开她。 -06-圆月 兰西满身是血地从墓室中爬出来,她虽然杀死了约瑟芬和他的丈夫,但是依旧渴血。 她来到城市中,她看着天空中的明月,渴血的欲望达到最高点,她看到一个醉汉走在路边,她冲过去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把唇凑了过去。 突然一个力量撕扯着她的后背,她摔倒在地,背上的皮肤也被硬生生扯下一块肉来,但是伤口瞬间愈合。 她抬头看到一个穿着西装拿着拐杖的英俊男人站在月光下冷漠地看着她。 她眼中泛起凶光,跳起来用利爪想要划开这个男人的喉咙,但是男人更加厉害,他轻松躲开,用更加锋利的爪子在她的胸口留下了爪痕,皮开肉绽。 男人皱眉一把扼住兰西的喉咙,将她提起来,说:“你打不过我的,我是狼人,你只不过是一个刚转化的吸血鬼,我不想也不能杀你,你最好去其他地方觅食去,吃一些鹿肉鹿血对你有好处。” 兰西扑腾了一下就慢慢冷静下来,男人哼了一声把她放下来,兰西却趁这个空档偷袭了这个男人。 男人腰部被兰西扯下一块血肉,他闷哼一声,化身成狼人带着兰西来到郊外,站在这个山坡上能看到黑暗的牛津大学。 男人找到一只野兔,扯开皮毛就让兰西吃,兰西却看着牛津大学发呆,眼泪流了一脸。 “你怎么了?” “他以前在牛津大学念书。” “谁?” “那个把我变成吸血鬼的人,但是他消失了。” 男人觉得事情有蹊跷,便问道:“是谁?叫什么名字?” “斯宾塞·沃尔波尔。” 男人吓了一跳,他扔下野兔把兰西身子扳过来仔细打量她的脸,但是他从来没在贵族之间见过这张脸,按照沃尔波尔家族的传统,不可能把一个平民转化成吸血鬼然后弃之不顾。 男人问:“你确定是斯宾塞·沃尔波尔?沃尔波尔子爵?” “对,他还承诺我,说他一定会来找我的,但是他消失了。” “他肯定会消失啊……”男人看了看远方,若有所思。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沃尔波尔家族要和杰尔家族联姻了啊,这件事已经满城风雨了,就是后天!” “杰尔家族……你说的是妮可·杰尔吗!” “对啊。” 兰西疯了,她最爱的男人要和她最讨厌的女人结婚了!她站在山坡上哭喊着,扯着自己的头发和皮肤,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但是伤口在下一秒又愈合起来,她越发崩溃。 男人站在一边似乎懂了什么,但是看她那么疯,他也没办法控制她,便三下五除二把她弄晕,扛回了自己的庄园。 她在醒过来之前喃喃:“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斯宾塞。” 男人给她换了衣服,让她在床上睡了一会儿,顺便给她准备了鹿血鹿肉放在餐桌上。 兰西醒了过来,茫然地坐在床上看着周围,男人走入房间,坐在床边说:“这里是我家,你刚刚晕过去了……斯宾塞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兰西看着床单上的花纹,说:“很重要,他还让我相信他,但是他却背弃了诺言。” 男人交叉起腿看着她,说:“那就放弃他,成为更厉害的人,反正你现在也是吸血鬼了,你能干的事情多着呢。” 兰西茫然地看着他,他伸出手,说:“你好,我是斯坦利·克利福德,刚到人界的狼人,而且这个庄园正好缺一个女主人。” “我是兰西·贝尔弗……女主人?”兰西和他握了握手。 “别误会了,我将帮助你成为整个牛津,或者伦敦最有钱最神秘的贝尔弗夫人,或者换一个名字也行,我将成为你的管家,期待你到时候打倒沃尔波尔。” 兰西有些听不懂,斯坦利接着说,“不必担心,我和他无冤无仇,只是我想体验人界而已,而且你可以不用相信我,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们甚至可以立下契约。” 兰西终归是个善良的孩子,她笑了笑,说:“我们边吃边聊吧,我选择立下契约,但不代表不相信你,因为今晚早些时候你没有选择伤害我,即使我已经那样……只是因为斯宾塞的缘故,我不想再受到任何背叛。” 斯坦利拉着她的手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带着她来到餐厅,顺便一路上介绍着房间。 “我在想,你能够帮我搞到他们婚礼的邀请函吗?”兰西喝下一口鹿血,问。 “可以,但是我得先教你如何表现得更像一个贵夫人。” “好。” “那以后你就是克利福德夫人了,神秘的女富商,怎么样?” “你决定就好,不过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这个身份。”兰西俏皮地眨眨眼。 斯坦利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找到一身黑白燕尾服,还给兰西搞到了好多套裙子,礼服裙、套装、休闲裙、马术裙等等,还有配套的帽子手套拐杖等等。 兰西套着鱼骨裙撑看着满满登登的衣柜,看着斯坦利端着装满血的茶杯,说:“你看上去乐在其中啊。” 兰西边喝血边展开报纸。 1520年04月02日刊 牛津时报头条 沃尔波尔-杰儿家族婚礼实时报道—— 兰西合起报纸,脸色有些不太好,她站起来从衣柜里挑选着衣服,扯出一条深紫色配金色花边的礼服裙,挑眉看向斯坦利,说:“明天我要穿这条裙子。” 斯坦利拿出裙子,顺手把白色的邀请函卡片递给兰西,他把裙子挂在架子上,找出配套的手套和头饰。 ——婚礼邀请函 诚邀兰彻斯特·克利福德夫人前往 斯宾塞·沃尔波尔与妮可·杰尔的婚礼。 真诚的, 斯宾塞·沃尔波尔 邀请函最底端是她无比熟悉的,他的签名,她轻轻擦去眼角的眼泪。 “我选了兰彻斯特这个名字,正好也是‘兰西’的全称,另外我得给你选一个配套的网纱遮面,这样你就不必担心他把你认出来了。” “但是我的气味……” “放心,吸血鬼只能识别出同类,不能识别身份,气味这种东西还是得靠我们狼人。” 兰西打开窗户,站在阳台上,看着雾蒙蒙的广阔庄园,晨风带着水雾包裹着她,她心头沉重但是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重生感。 “斯坦利,我想回家看看母亲,然后把我的日记取来,不想被别人看到。” “好的。” 豪华的四马马车停在穷酸的街区口,斯坦利翻下车,利落地从二楼窗户进入兰西的房间,从里面抱出5厚本日记放回车上,说:“日记一直放在你上锁的抽屉里,钥匙也没人发现一直放在床下,那现在我带你去看你母亲。” “她怎么样?” 斯坦利没说话,拉着她的手来到窗外,他们站在花丛后的死角,母亲正呆坐在餐桌前机械地缝补着衣服,没有人为她端来一杯热茶、一块点心。 兰西泣不成声,斯坦利将她轻轻揽在怀里,用手帕帮她擦眼泪鼻涕。 人最痛苦的时候就是悔恨与痛苦像海啸一样席卷而来淹没所有的感性与理性的时候。 两人回到马车上,兰西说:“我想你给我母亲送一些钱财,然后安排她回都柏林……让她待在祖父母、亲戚和朋友身边,也许她会好过一些……” “好的。” 兰西拉开马车车窗帘,看着熟悉的街景,眼泪早已流干,她小声念出《神曲·地狱》的一句话:“她用爪子撕开自己的胸口,击打着自己的心脏,然后尖声喊叫。” -07-夜露 露水沾湿夜枭的翅膀,它飞不动只好蹲在树枝上哀鸣,残月慵懒地挂在半空,碎星也只是三三两两。 斯宾塞生来便是吸血鬼。 虽然沃尔波尔家族不是吸血鬼中的贵族家庭,但却是英格兰的贵族,他一出生就被封为子爵。 父亲每天都会很早就出门,虽然牛津距离伦敦有一段距离,但是对于吸血鬼来说这不是什么。 欧洲陷入了一个叫做“重生”的运动,什么都在复兴,而一些国家革命派甚至在打击皇室,斯宾塞的父亲作为贵族和幕僚,坚决维护皇室的名声和地位,在伦敦贵族之间颇有名声。 听说中欧大陆的一些国家早上刚建国,晚上就被神圣罗马或者匈牙利帝国吞并,即使残暴如弗拉德·德库拉二世,他手下坚固堡垒——瓦拉几亚,也被匈牙利收回,他本人也被处死,但是魔界一众众神将他收入魔界,成为了魔界高层的吸血鬼。 才过了不到百年,英格兰、法兰西、爱尔兰等等也开始被复兴运动这双手折腾得够呛。 他在成年之后跟随父亲的脚步进入牛津大学,未来也只能从政,不管英格兰将来如何,沃尔波尔骑士家族只能效忠皇室。 斯宾塞知道自己的使命。 但是自从知道自己的父亲和杰尔家族在一起做什么勾当之后,斯宾塞内心那可怜的正义感被点燃,他没办法接受背弃原则的野心。 是夜,婚礼就在下周,整个沃尔波尔庄园充满了欢声笑语,喜气洋洋,只有斯宾塞坐在夜露湿润的庭院中满脸沉重地看着残月。 他心心念念的人只有兰西。 他瞒着父亲去魔界情愿了一个人类转化吸血鬼的名额,等了很久才等到一个,他便迫不及待地将兰西变成了吸血鬼,这样等他独立了,他们就能一辈子在一起。 他内心一个声音对他讽刺道:“真够自私呢。” 是啊,他甚至没有问兰西愿不愿意。 因为婚礼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他的父亲更是怕闹出意料之外的事,便每天让斯宾塞跟着他去议院和皇宫做事。 “斯宾塞,杰尔一家过来了。”母亲站在窗口对着庭院说道。 斯宾塞点头,扔掉手里的树叶,走向了会客室。 虽然有规定在婚前双方不能够见面,但是他们的婚姻非常重要。 斯宾塞拿过一杯血,看着笑得虚假的两家人,沉默着,妮可对他举了举杯,笑得一脸讽刺。 兰西现在已经接近死亡,他要做的就是在她死后去接她,等所有事情结束后,他们就能永生永世在一起了。 庭院里绣球花的叶子往下滴着露水,寒冷的夜风轻轻吹拂着牛津郊区,斯宾塞穿上外套准备出门,但是母亲却挽住了他的手臂,说:“妮可的婚纱到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但是……母亲,我必须去一个地方……” “什么事情有你的婚礼重要?别忙公事了,让你父亲给你放个假。” “母亲……” 兰西已经下葬在了她父亲的旁边,他必须赶在她被发现然后杀死之前去接她。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母亲。 妮可穿着一条乳白色高耸欧根婚纱,肤色白如冬天的雪,白金的长发如黄金瀑布,母亲觉得这一条裙子最好看,杰尔夫人便让佣人去找配套的手套的头纱。 斯宾塞敷衍地夸赞几句,然后也被母亲拉去换了婚礼礼服,象牙白的拉夫领衬衫衬得斯宾塞更加俊秀。 母亲看斯宾塞实在提不起劲就让他先回去,斯宾塞终于可以马不停蹄地赶向郊区墓园。 惨淡的月光打在一众天使雕塑和墓碑上,斯宾塞焦急地寻找着兰西的墓碑。 兰西的墓碑很小,上面有个小小的天使雕塑,他抚摸着墓碑,但突然间像是被烫到一样,他收回手,手指上的圣水还在“滋滋”腐蚀着他的皮肤。 他心底一惊,看向墓室,墓室门缝里塞有圣饼,墓室门上都是圣水…… 他的兰西……在还没苏醒之前就被杀害了…… 他们不能够永生永世在一起了…… 他任圣水灼烧着他的脸颊,他还是靠着墓碑,想和她贴紧…… 他回到家,避开所有人,喝下新鲜的血液,脸上被灼烧烤的伤口才慢慢恢复。他打开日记,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兰西”,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他以为吸血鬼是不会流泪的,但是他现在泣不成声。 1521年4月1日,斯宾塞·沃尔波尔的日记,晴 我爱兰西·贝尔弗。 1521年4月2日,斯宾塞·沃尔波尔的日记,阴 我爱兰西·贝尔弗。 婚礼就在明天,但我想娶的女人只有她,兰西,你在天堂能告诉我,我到底是做错了吗?我以为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但是我却害死了你。 1521年4月3日,斯宾塞·沃尔波尔的日记,阴 我爱兰西·贝尔弗。 婚礼快开始了。 -08-婚礼 整个牛津城陷入一派欣欣向荣和热闹的气氛中,他们的婚礼将在伦敦举行,从早上开始无数豪华马车从牛津城驶出,十分壮观,兰西的黑色马车就在其中。 这是兰西第一次来伦敦,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抱着黄香李子的妇女、举着阳伞提着裙摆的贵夫人、悠闲抽着烟袋的马夫、喝得烂醉还抱着妓女的水手、 抱着长面包和新鲜猪肉的屠夫、举着扫把灰头土脸的小男孩、络绎不绝的马车、精致明亮的商铺…… 这比都柏林和牛津都繁华太多了。 “斯坦利,这是我第一次来伦敦。” “喜欢这里吗?” “喜欢。” “要是你喜欢,我们可以从牛津搬过来。”斯坦利指了指远处的国会楼,说,“沃尔波尔他们就在那儿工作,国会。” 兰西垂下眼眸,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应该报复他吗?还是躲得远远的?” 斯坦利又看了一眼遥远的国会楼,说:“他爱你吗?” “我现在也不知道了,他把我变成吸血鬼,但是却又弃我不顾。” “我知道你太善良了,你不会舍得报复他的,所以只要在他看来你已经死了,而且如果他爱你,那将会是一辈子的折磨,他不仅失去了最爱的人,还背叛了骑士精神。”他顿了顿,“虽然很想看到你把他斩于刀下的样子……但是这样让他一辈子心碎也不错。” 说罢斯坦利露出阴险的笑容。 马车慢慢随着车队进入沃尔波尔伦敦庄园,空气中淡淡的烟味。 兰西扯扯嘴角:“狼人种族和吸血鬼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也不算,就是单纯看他们不爽。”斯坦利倒了一杯茶,“这是我第一次来人界你知道的,我也是任务在身,沃尔波尔和杰尔家族干了些勾当,他们想掌权,甚至把念头动到皇室头上了。” “这么说……难道他们想……?”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虽然三界和平契约书没有明文说我们不能插足人类社会,但他们太过了,就怕当年圣女贞德的事件再次发生。” 兰西不明所以:“三界和平契约?圣女贞德?” 斯坦利边把行李从马车上卸下,沃尔波尔庄园的佣人核对过名字之后把行李送入房间。 “在三百年前,为了魔界、人界、神界的和平和平衡,一些神父代表人类和上帝和莉莉丝在撒丁岛签署了三界和平之书,大致就是我们不能杀害人类,也不能随便转化人类,同样的,天使和神不能够伤害我们,和平相处一切都在于一个‘平衡’。”两人进入房间,他继续说:“我没有接到任何举报,说明你的转化没有破坏平衡,也说明沃尔波尔他费劲心思去申请了,但我就想不通为什么最后又……” 他从行李箱中拿出衣服挂起来,慢慢又讲起圣女贞德的故事。 “所以我这次的任务也是摧毁沃尔波尔-杰尔家族的野心,如果必要时,我会杀死他们,让他们的灵魂困于火焰之地,被地狱之火永远折磨。”他倒出一杯血,“我也必须和他们接触,所以现在这个身份就很好,沃尔波尔这一派的贵族之间有共同的利益,他们不会排斥我们,甚至可能会拉拢我们。” 兰西理解了一下他这段话,皱着眉说:“但我觉得斯宾塞不是那样的人……” “我会查明,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兰西笑着摇摇头,说:“我还真的以为你是来体验人类生活的。” “确实是,毕竟我也十分享受当你的管家。”斯坦利眨眨眼。 “你们狼人都这么奇怪吗?” “两百年前我们狼人公主爱上了吸血鬼的王子……最后两人因为误会分开,差点引起两个种族的混战,撒旦莉莉丝直接忙昏了头。” “……” 夜幕降临,婚礼即将开始,大家换上礼服,等待佣人来通知。 兰西穿上那套紫色带金边的礼服,戴上深紫色的面纱,斯坦利给她喂了一次血,所有准备妥当,兰西心里越来越乱,她深爱的人要娶别的女子了。 斯坦利想缓和一下气氛,说:“你母亲会在今晚坐上去布里斯托尔的马车,然后明早启程回都柏林,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也让人一路护送。” 兰西终于笑出来:“谢谢你,斯坦利。” 佣人来通知宾客进入礼堂,女士们提着裙摆,男士们拿起拐杖,纷纷下楼,礼堂在一楼,十分宽敞明亮,到处都是白色的玫瑰和彩带。 沃尔波尔的管家站在楼梯口通报:“阿特利谢伯爵与伯爵夫人。” “斯托克顿伯爵与伯爵夫人。” 兰西深呼吸,转头确认斯坦利在自己身后,走下了楼梯。 斯坦利对沃尔波尔管家耳语:“克利福德夫人。” 管家点头,对着人群:“克利福德夫人。” 大家听到这个名字纷纷转头侧目,经过斯坦利的努力,贵族们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英格兰的神秘女富商非常好奇,兰西谨记斯坦利教过的礼仪,昂首挺胸极尽贵族姿态,慢慢走下楼梯,一位绅士站在楼梯口对着她伸出手。 她把手放在他手上,由他拉着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 一些贵族夫人拥了上来和她打招呼,她也一一还礼,直到婚礼奏乐响起,她才得以脱身,随着斯坦利坐到位置上等待新人。 兰西在桌下握紧了手帕,下意识咬紧了唇。 蜡烛被悉数吹灭,礼堂大门被缓缓打开,乐队也开始演奏,妮可挽着斯宾塞,两人抬着蜡烛和美酒走进礼堂,一个为各自父母的桌前点燃蜡烛,一个为各自父母倒上美酒,其余的蜡烛也在瞬间点亮。 兰西握紧斯坦利的手,微微发抖。 他们走到礼堂中央,像大家鞠躬致敬,斯宾塞的眼神扫过众宾客,在兰西身上停留了几秒钟之后移开,两人开始为婚礼开舞,大家掌声雷动。 第二支华尔兹的时候所有宾客都加入他们,兰西握着斯坦利的手,垂着眼眸。 “抬头,自信些。” 到了交换舞伴的时候,一些单身的伯爵和子爵开始来邀请她跳舞,她跳了两支之后,看到了斯坦利在和斯宾塞说话,她眉心重重一跳。 她款款走上前,用斯坦利教她的方法放低声线,问:“不知沃尔波尔子爵在和我的管家谈论什么呢?” 斯宾塞转过身,两人互相行礼,斯宾塞说:“克利福德夫人来到英格兰之后行事低调,我们都没有机会邀请您与我们社交,不知道您是否赏脸?” “那是自然的。” 这一刻她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和身体,很想上前抱住斯宾塞,揭开自己的面纱,说她是兰西,求他不要结婚,但是一想到他抛弃了她,她便咬住唇,向他行了礼,挽着斯坦利离开了。 他们从礼堂来到庭院,兰西把匕首从袖口拿出,低着头看着这把花纹繁复做工精致的银匕首,已经把她的手掌灼烧出疤痕,但她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她恨他,但是却杀不了他。 斯坦利用手帕包裹住那把匕首,说:“他来确认我们的身份,他认出我们是黑暗子民,我和他说我们只是来体验人界的,他便没有再怀疑。” 他继续说:“婚礼过后会有源源不断的社交,直到夏末,他一定会邀请你,到时候我也可以去调查一番。” 兰西累极了,她摇头叹气:“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斯宾塞和妮可回到房间,妮可问道:“克利福德夫人到底是谁?怎么突然出现了?” “我也不知道,但她是吸血鬼,她的管家是狼人,管家说他们是来体验人界的。” “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你最好防备一下。”妮可有些警戒,预感告诉她有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斯宾塞站在柜子前,拿出一份文件卷宗,听到这句话又把卷宗放了回去,站着默不作声。 整个庄园的人都各怀鬼胎。 -09-社交 在夏末社交季结束之前,大部分贵族都会住在伦敦。 斯坦利在伦敦市中心盘下一栋公寓,婚礼结束后两人没有在沃尔波尔庄园多逗留,便直接来城里住下,兰西的母亲也安全回到都柏林。 “还没来得及重新装修……应该不影响。”两人走进公寓,抬头看着极致奢华的装修——红黄相间的壁纸、三层水晶吊灯、满满的挂画、打磨精致的原木圆桌、猩红皮革沙发和老虎皮地毯。 不管是会客厅还是餐厅还是卧室都一样奢华。 “……斯坦利,我都快不认识红色了,而且看上去太拥挤了。” “明天我让工人过来,你想要什么样的装修呢?” “简单低调一点就好,你来决定。” “没问题。” 几天过去整个公寓焕然一新,深色的木地板保留、浅绿色的长方形地毯、精致的原木桌也被保留下来、桌上多了一些白色鲜花、沙发换成绿色花纹、多余的家具被搬除、墙纸换成白色打底浅绿色花纹、挂画被去除、窗帘换成白色蕾丝布、窗口被打开大量引入日光。 “时间太短所以没有动太多地方。” 兰西躺在躺椅上,舒服叹了口气:“清新很多了。” 送信人在门口吹响哨子,斯坦利出门从邮箱中取出一迭信封,然后一封封打开,草草看了一遍,说:“都是贵族邀请你去社交的,我看看有没有沃尔波尔的。” 他取出一封,打开,念道:“亲爱的克利福德夫人,诚邀您参加我的沙龙,各位夫人也会一同前来,期待您的回信。真诚的妮可·沃尔波尔。” “妮可?”兰西在客厅里踱步,“照她的意思,这是专门女性聚会的沙龙,你不能进去对吧?” “不能,但是没事,我可以向其他夫人的管家或者佣人打探一些消息。” “好,那我给她回信。” 一走进沃尔波尔庄园的会客厅,一阵香风扑面而来,贵夫人们坐满了会客室,明明不热的天气大家都摇着羽扇,兰西扫视了一圈,能看出来大家各怀心思,一副想从什么地方讨点好处的样子。 妮可像以前一样,穿着突出性感身段的红色礼裙,被大家簇拥着坐在最中心的躺椅上。 兰西向大家行了礼,走进会客厅,大家装作热情的样子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沙发中心,还屈尊纡贵地给她递了茶。 斯坦利不在,她内心有些怯场,作为穷苦家庭出身的内心始终自卑,但她暗暗掐着自己的手心,挺直了背,隔着面纱看着对面的妮可。 “克利福德夫人,为何不取下面纱,与我们多聊聊天呢?” 兰西抿一口茶,说:“一个爱尔兰来的凯尔特女郎给我算了一卦,说如果我以面纱示人,那么我将会赚大钱。” 大家一阵唏嘘,她们虽然不知道她的家底有多厚,但是她富商巨贾的身份是人尽皆知的。 大家纷纷问道这凯尔特女郎还在不在英格兰,大家也都想算一卦,兰西只是摆摆手,说这可遇不可求。 在场的女眷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淑女,见好就收,又纷纷聊起了某个话本子里面的内容。 妮可又将话题引到兰西身上:“说到这个,不知克利福德先生在哪?我也没有在婚礼上看到他。” 兰西放下茶杯,说:“没有克利福德先生,整个克利福德家族公司是由我发展起来的,我尊称自己为夫人不过分吧?” 在座的各位夫人都是成了婚被冠以夫姓的,第一次听到一个未婚女子能够自己撑起一个公司,不禁都闭了口不知该说什么,心里有些嫉妒也有些犯怵。 兰西轻笑:“相信大家都在话本子里看过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和圣女贞德的故事,像这样的贵族女性,可不需要通过联姻来做一番成就。” 一句话得罪了在场的所有夫人,她们神色各异地放下或者举起茶杯,才将将午后,但妮可第一次举办的沙龙却提前收场。 兰西最后一个从会客厅出来,仓促间被斯坦利扶着上了马车,一把揭开面纱,才匆匆扶着胸口喘气,她在沙龙里都快端不住了,说:“我这样说话真的不会带来麻烦吗?” 斯坦利笑了,说:“放心。” “你呢,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吗?”兰西喘匀了气,闻道。 女眷们回到各自的公寓或者庄园,纷纷向自己的丈夫抱怨起来,皆是说兰彻斯特·克利福德有多么行事不端,但是丈夫们都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儿,丈夫们呵斥妻子住嘴,说自己旗下的商行都在靠克利福德公司的商船,让她们无论如何不能得罪克利福德夫人。 在这个年代,成为女人们口中的话题中心,克利福德家族才算正式跻身伦敦贵族行列。 晚上斯宾塞回到庄园,妮可笑得一脸讽刺地讲完今天沙龙发生的事,然后说:“好一个像她这样的贵族女性。” 斯宾塞没有在意,作为吸血鬼,能有这样的成就不奇怪,他拿出卷宗开始看了起来。 妮可看自己唱了一出独角戏,冷哼一声,离开了书房。 斯坦利在一众管家佣人口中并没有得到太多的有用价值,只有一个让他起了心眼—— 斯宾塞·沃尔波尔子爵最近总是不在家,比以前的外出次数多了很多。 这个节骨眼,国会一片暴风雨前的死寂,那他去做什么了呢? 早上兰西刚从各个商船送来的报表中抬起头,斯坦利从门口取来报纸,用热水壶底部烫干油墨,头条和标题出现在兰西和他的眼中—— 1521年4月25日刊 泰晤士报头条 xxx·xxx伯爵被刺杀身亡!凶手未知,凶器未知—— 两人对视一眼,导火索已经点燃了。 斯宾塞看着父亲摔下手中的报纸夺门而出,一众幕僚随着他也出去了,斯宾塞走到窗边看着阴沉沉的伦敦天空和急流的泰晤士河,心中响起了《神曲·地狱》的一段话:“这水比墨还黑,滚滚流动着——我看见水底的沼池中,许多满身污泥的灵魂,他们赤着身子,非常愤怒地互相殴打,撕咬,将彼此的身体弄得残破不堪。” 真真如此。 -10-入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伯爵是沃尔波尔-杰尔党派的吧?” “你猜得没错,还有‘在马车中腹部被刺至少5刀,马夫表示毫不知情,被发现时场面惨不忍睹’。” “在马车中?” “一般人会怀疑到马夫身上。” “就要看沃尔波尔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我也是时候该动手了。”斯坦利放下报纸,挽起了袖口,将白色手套取下,“你先不用管,我去观察一番。” 兰西笑了笑说:“战争就像爱情——‘只消看谁能在其中最有耐心,谁就是最大的成功’。” “就看谁最先沉不住气。”斯坦利扬起一个渗人微笑,兰西看到他这个样子便无奈摇摇头。 “今天下午吃泡芙塔如何?” 斯宾塞下了马车握着手杖走进国会楼,乌云在头顶上汇聚成一片黑压压的阴影。 “这是约克党派做的。” “但是他们怎么知道他的行程?那一次的会议可是保密的,他在秘密会议结束后被杀害于马车中……我们的行程被谁暴露了?” “不可能!” “当天的秘密会议只有沃尔波尔公爵和几位伯爵参与,我们其他人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更应该理智面对然后给国王留下好印象不是吗?” 沃尔波尔公爵坐在一边皱着眉焦躁不已,但是却看到自己儿子虽然迟到了但还是慢吞吞地悠闲地走进来,他眉头一拧,大声呵斥起来。 斯宾塞气定神闲地坐下,看了自己父亲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侧着耳朵听着别的幕僚辩论。 大家吵得不可开交,整个房间像是泰晤士对岸的菜市场一般。 “这是约克党派做的,那把匕首上面刻有白色蔷薇。”警长打开门走进来,制止了大家吵吵嚷嚷的辩论。 门“哐当”一声在警长身后关上,警长也是沃尔波尔-杰尔党派的,能拉拢到警长,这也是沃杰党派的底气,当然他此次前来也是无人知晓的。 警长把用白色手帕包裹着带有干涸血迹的匕首递给沃尔波尔公爵,公爵细细打量起来,发现匕首底端篆刻有一个小小白色蔷薇,红白蔷薇的党派徽章篆刻起来的话差别很小,区别就在于花与叶子的方向。 公爵放下匕首,阴影笼罩着他一半的脸,他宣布:“战争开始了。” 一旦导火索被点燃,战争就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长剑,最后只有用鲜血才能换来短暂的和平。 日光打在匕首上面,干涸的血液却被映照得鲜红。 “我需要你的帮助。”深夜,斯坦利行色匆匆回到公寓,兰西还埋头在商船的表单里面,“你算是比较了解斯宾塞的对吧?” 兰西抓抓头发,说:“不算吧。” “不管了,你先过来,换上这个。” 兰西换上一身黑裙,戴上黑色面纱,像是在守孝那般,被斯坦利催着带到了沃尔波尔庄园,两人怕被发现便没有乘马车,而是飞行过去。 兰西站在一片漆黑且未经打理的偏院花园里,完全融入了夜色。 斯宾塞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 她猛地抓紧手帕,屏住呼吸,转身,看着面前这个脸色如沉的、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克利福德夫人怎么挑这个时候找我?” “是你做的吧?” “您在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懂。” “刺杀案,是你吹起了战争的号角。” 斯宾塞没有回答,他迎着微弱的月光踱步起来,他不知为何和克利福德夫人相处的时候自己会完全没有警戒心,他轻声说:“只是想加速这场战争的结束……然后做沃尔波尔家族唯一翅膀雪白的鸟儿罢了。” 兰西咬住嘴唇,她记得在两个月前他们野餐的时候,他说过只要家族从政他就必须从政,必须去肮脏浑浊的水里滚一圈,他这句“翅膀雪白的鸟儿”让她开始心酸起来,很想上前抱他一下。 但是她不能。 “翅膀雪白么?”兰西觉得十分讽刺,她笑了一下,说,“为何不让我帮你?” “不能再让更多的黑暗子民蹚这趟浑水。” “但你猜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在英格兰然后控制一致贵族的商船?” 斯宾塞顿住脚步,瞪大双眼:“魔界知道了?” “对,但是现在收不了手了,只能按照着人类的方法把这场战争结束……我会帮你。” “我如何能相信你?” 兰西轻笑了一声,说:“当年是我批准了你转化兰西,兰西·贝尔弗的申请。” 斯宾塞捂住脸,没有说话,兰西没有忍住,轻声问道:“你还记得她吗?” 他放下手,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说:“我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你借我你的力量,但你不能插手,我不会给魔界抹黑的,可以相信我吗?” 兰西看他逃避了问题,她讽刺地勾勾嘴角,说:“可以,我的管家斯坦利会和你联系,再见,翅膀雪白的鸟儿。” 然后她慢慢消失在夜空中。 斯宾塞在花园站了好一会儿。 兰西摘下面纱,眼泪终于从脸颊滑落,斯坦利没有再说什么,拿走了桌上的商船报表,给她留下了一室空间。 早晨沃尔波尔一家在餐厅吃早餐,只有妮可还没有来,斯宾塞一副忧心忡忡不想言语的样子,父亲放下装满血的水晶杯,问:“在想什么?” 斯宾塞看了看母亲和父亲,说:“我在怀疑一个人……” “谁?” “杰尔公爵。” “胡说,杰尔家族是我们最重要的伙伴!” “但是如果一个人总是被您压一头,他的野心也会受挫,您还记得《坎特伯雷故事集》里说的吗,‘一只雄鹰也住在我的附近,表面看起来是崇高品德的源泉,却像花下躲着的一条毒蛇,伺机咬人’……” “不要说了!以后也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秘密会议那天,妮可可不在家。” “住口!”父亲摔下刀叉就出去了,把刚准备进入餐厅的妮可吓了一跳,她抬头看到沃尔波尔公爵的脸色,主动连连道歉。 他只是睨了她一眼,就拂袖离开。 斯宾塞也结束用餐,用餐巾擦了一下嘴角,只要先把怀疑的种子种下,不需阳光和水,一切猜忌就会破土而出。 斯坦利用羽毛笔在纸上画下代表沃杰党派的红蔷薇和代表约克党派的白蔷薇,兰西看着阴沉的伦敦天空,说:“变天了,斯坦利。” -11-午夜 1521年5月15日刊 泰晤士报头条 警长在伦敦郊区救出二十名被囚平均十岁的性服务者—— 摄政王理查德竟是年幼性服务者的常客—— 大家拿着报纸在街头讨论得不可开交,支持不同党派的民众差点打起来,乱哄哄闹做一团。 兰西放下窗帘,复又拿起报纸,不管看多少遍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这里说‘警长接到路人报案,说路过别墅时听到哭喊声’,然后后面‘这个年幼性服务场所已经有不少年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过了这么多年才有人发现吗?”兰西折起报纸,看向斯坦利。 斯坦利切着肉馅派都没有抬头,说:“警长是沃杰党派的人。” “啊,开始泼脏水了。”她又拉开窗帘,看到人们还在争论,推推搡搡的。 摄政王理查德是约克党派的领头人,也是最核心的人物。 这样肮脏的丑闻爆出来之后他在皇室那里的形象可谓是岌岌可危,整个约克党派都被狠狠扭伤。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给沃杰党派在皇室面前表现,一大早沃尔波尔公爵就满脸堆笑地进入了皇宫,受到了国王亲切的招待。 兰西捏着蕾丝窗帘,说:“我有不好的预感。” 沃杰党派的骑兵团扩大了一倍,杰尔公爵起了大早去骑兵营带领着新增加的骑兵回到沃杰党派的骑兵营,大家浩浩荡荡地穿过伦敦城,民众在一边欢呼抛出红色蔷薇,支持者们大喊杰尔公爵的名字。 杰尔公爵原本还在仰着头享受着片刻的爱戴和荣耀,坐在黑色冷血马身上的他看到了不远处人头攒动,带头的人高举白蔷薇旗帜。 他心里一惊,抬手让后面的骑兵停止行进,然后立马打出红蔷薇旗帜。 双方军队隔着一个街区遥遥相望,民众们也渐渐安静下来,整个伦敦市中心陷入死寂,直到一支箭在杰尔公爵的眼皮子底下射入身旁骑士的胸膛,骏马受惊的嘶吼划破云霄—— 两个骑兵团正面冲突,一瞬间马蹄声混着刀剑出鞘、拉弓弹射、民众尖叫逃窜的声音,组成了一支最优秀的战争狂想曲。 利剑划过盔甲,羽箭插入木盾,尸体倒在树下,鲜血渗透地面……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杰尔公爵握着铁剑满脸是血,他站在战场中心,环顾四周,一片混战,还有不少无辜民众被伤害从而愤怒起来,大家从家里拿出铁剑和盾牌加入战斗,他突然没由来得感受到无力和疲惫。 他捡起红蔷薇旗帜,随便找了一匹马胯坐上去,用力挥动着旗帜,吹响一声口哨,骑兵们能找到马的就骑上马,找不到的就握着剑归列,一齐撤退。 另一边的沃尔波尔公爵坐在餐桌前享用着午餐,一个仆人急匆匆冲进来汇报了这件事,他只是挥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就像斯宾塞说的,怀疑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 他特意安排杰尔公爵去带领骑兵,然后悄悄提前放消息给约克党派,约克党派在经历了丑闻事件之后就憋着一肚子火……他只是想给杰尔一点教训而已,虽然自己也有损失,但是杰尔以后应该不会再乱来了。 这场伦敦暴力冲突可以代表着权利战争已经正式开始。 1521年5月18日刊 泰晤士报头条 伦敦红白蔷薇暴力冲突,约克党派射出第一支箭—— 红蔷薇撤退,杰尔公爵受重伤,民众向摄政王讨说法—— 国王震怒后晕倒,英格兰的末日—— 权利斗争为何伤及民众?爱国诗人们走上街头—— “舆论的力量……啧啧”兰西站起来,“国王怎么了?”她有些不解,上次国王还坐马车巡游伦敦呢,看上去精气神很足,不停像群众们挥手。 “梅毒,估计也是沃尔波尔做的。”斯坦利气定神闲得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慢悠悠说:“这次冲突也是他做的,斯宾塞在他父亲面前小小挑拨离间了一下,沃尔波尔这样容不下一点沙子的人念在老友份上,只是给了杰尔一点小教训。” “怎么说?” “他特意安排杰尔去带领国王给的骑兵,然后提前放消息给摄政王……做这些的时候完全当着斯宾塞的面。” “他还真是相信自己儿子。”有些讽刺,“现在杰尔公爵估计也起二心了。” “对,我们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伦敦接连着几天都狂风暴雨,巨浪席卷着港口和小镇。 几天后才慢慢平息,雨过天晴,街道上充满泥土和死老鼠,空气中还有雨水的味道,几位工人在嚼着烟草清理着树枝和动物尸体,但是贵族的马车又匆匆碾过,一只浣熊的尸体顺便碎成两半,空气中多了一丝腥臭。 兰西戴着面纱匆匆走进克利福德商船公司,斯坦利一拍桌子,整个挤满船长和贵族的房间安静下来,兰西沉声:“各位老爷们先在旁边等一下,船长们过来。” 船长们脱帽向兰西行礼,一个船长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说:“船身撞到礁石,损失了一大半货品和船员,不过算是保住了船。” “我们船沉了,只保住大部分船员。” …… 兰西听完以后,说:“不用管其他的,你们带着幸存的船员水手去城里先放松一下,剩下的我来处理,你们辛苦了。” 船长们欢呼一声,上前吻着兰西的手背,就勾肩搭背出了公司。 一旁的贵族老爷们一哄齐上讨说法,但是在天灾面前哪里有说法讨,兰西还想找他们讨损失船员的说法,毕竟是他们先向公司租船出海运黄金珠宝的。 最终双方都讨不到好处就只好作罢,自己咽下所有损失。 好在还剩下三条大船可以修补继续出海,仅存的珠宝黄金也让那些老爷自己带回去了,海员还能再找,克利福德公司不算损失惨重。 “这场暴风雨来的好,把我们的进度加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兰西看着手里的报告心头滴血,对着斯坦利说:“但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有得必有失,这一次要求出海的都是红蔷薇沃杰党派的贵族,这么一来他们的珠宝黄金没运过来,自己先破了产,还没开始争呢军心先散了,约克党派又大大占了上风。” 斯坦利把精致的点心放在桌上继续说,“货品丢失过多,我们也损失了不少船只船员,无法估价,只用赔偿少数。” 斯坦利猜得没错,不到傍晚斯宾塞就写信过来,说约克党派趁机给快破产的红蔷薇贵族一些好处,不少贵族就此倒戈,给约克党派带去了不少沃杰党派的秘密。 但他们几人还没得及庆祝目前的情况,国王的病情又将所有人召进皇宫,梅毒加上气急攻心,御医也两手一摊没有了办法。 一进入国王的卧室,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大家纷纷用手帕捂住口鼻,国王躺在床上急促地呼吸,他挥手让摄政王理查德往前,交代了写有后事的卷轴放在哪里。 沃尔波尔公爵咬牙,到最后这老东西还是偏向理查德。 摄政王听完后点头起身,所有人又随着他出了卧室,沃尔波尔公爵在走廊上和他擦身而过,两人对视一眼,摄政王扬起一个笑容,惹得沃尔波尔公爵差点刀剑相向,斯宾塞拉住父亲,低声说:“还在皇宫。” 伦敦城进入春末逐渐热了起来,不少妇女换上了短袖裙衫在烈阳午后晾晒衣服,一滴一滴的水从衣服滑落,滴在街道上。 斯坦利给兰西撑着阳伞,两人漫步在热闹的伦敦街头。 兰西手里捏着一封信,是斯坦利在都柏林的朋友寄过来的,上面只有一行字:贝尔弗夫人病重,已无多少时日,肺炎。 -12-拂晓 “我走进一座宽阔的坟场,密集的坟丘让地表起伏不平——棺材都敞开着,里面有烈焰燃烧,传来悲鸣之声。” “刀下留人,沃尔波尔公爵。”斯坦利在黑暗中伸出银匕首从后面抵住沃尔波尔公爵的脖颈,银器在他皮肤上灼烧,发出“嘶嘶”的声音。 国王在床上喘着粗气,散发着恶臭,身上是一片一片的梅毒斑。 整个房间昏暗且安静,沃尔波尔公爵颤抖着声音:“你是谁?” “我只是莉莉丝派来的无名小卒。” 听到“莉莉丝”这个名字之后,沃尔波尔公爵手里的短刀“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有时候人的野心就像是蛇吞象……得不到的东西请不要妄求。” 1521年5月25日刊 泰晤士报头条 妇女为摄政王理查德献上鲜花—— 摄政王理查德说他会为妮可·杰尔献上他的心脏—— 说实话,当所有人收到今天的新闻,看到头条都是傻掉的状态。 “妮可?” “妮可?” “……她确实是大美人。” 沃尔波尔庄园沉默在一片死寂之中,沃尔波尔公爵把报纸放在桌上,妮可把报纸拿起来,看得心惊胆战。 “这……” 沃尔波尔公爵摆摆手让她出去,不管理查德是什么时候见过妮可已经不重要了,在这个节点他这么说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挑衅。 他站在书房整整一晚,他看着天上的明月,月光像是在给他加冕,为他亲手带上银色皇冠、披上银色披风。 一大早,伦敦又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才刚拂晓,天空泛着浅紫色,沃尔波尔公爵已经穿戴好铠甲骑上了战马,他抬起右手向前一指,黑压压的一众骑兵一齐跨上马,空气中只有盔甲铁链甲摩擦的声音,旗手举起红蔷薇旗帜,军队浩浩荡荡前往皇宫。 斯宾塞在角落看到一切,然后他慢慢消失在阴影中。 兰西以为今天会是一个平静的一天,她从床上坐起来,斯坦利帮她拉开窗帘,雾气慢慢渗入房间,斯坦利倒了一杯血递给兰西,兰西小心翼翼地捧着温热的血液,准备打开一旁的报纸。 结果斯宾塞的声音在客厅响起:“斯坦利!” 兰西吓得一激灵手一抖,杯中的血液洒了一床,像是凶杀案一般,斯坦利扶额,兰西不敢说话,只是指指门口,然后指指自己又指了指床单,示意他去接待斯宾塞,她处理床单。 斯坦利把托盘夹在腋下出了主卧,靠在置物格边说:“沃尔波尔家的家教就是在清晨闯入一位无辜夫人的家里吗?” 斯宾塞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他说:“我父亲刚带着一众骑兵去皇宫了,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我有不太好的预感,他昨晚一晚没睡,今天一早就带骑兵走了。” 斯坦利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放下托盘走向卧室,兰西已经把床单被褥扯到地上,自己换上了衣服,她冲斯坦利点点头,无声说了一句快去。 斯坦利点头,用法术销毁了浸血的床单,说:“我回来处理。” 兰西点头。 她端起装了血的茶壶和她的空茶杯往外走,没想到斯宾塞还在客厅,她愣了一下,慌张起来,她立马折回卧室,用一层暗色薄纱遮住脸庞。 “沃尔波尔子爵?”兰西在厨房放下茶壶,“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你在家也戴着面纱吗?” “我知道你在这,所以……” 斯宾塞坐在沙发上杵着下巴,目不转睛看着她:“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是吗?那是我的荣幸。” 斯宾塞看到她胸前的皮肤沾着一滴血,他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他回想到几个月前他和兰西做爱的场景,他咬破她胸前的皮肤…… 他站起来,说:“抱歉打扰了。”然后行了礼消失在门口。 兰西终于松了一口气,摘下面纱。 午后时分,兰西在写东西,公寓门被敲响,她戴上面纱打开门,又是斯宾塞。 他怎么又来了? 兰西小声嘀咕,完全忘记了自己几个月前天天盼着斯宾塞来敲门。 “日安,克利福德夫人。” “日安,沃尔波尔子爵。” “抱歉如此频繁地叨扰,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一个忙。” “请说,我会尽力帮你。” “我想你来做我和妮可的离婚见证人。” “哦……你和妮可……” “如果可以的话,我在马车上和你详谈,斯坦利他需要回魔界一趟,他说你会答应我的请求的。” “……”兰西咬咬牙,暗骂一句斯坦利,“好的,稍等我去换一件衣服。” “需要帮忙吗?” 兰西差点一个趔趄,她摆摆手,说:“沃尔波尔子爵真爱说笑,进来等吧。” 她匆匆走进卧室,关上门,终于松一口气,低头准备解开束腰,却发现自己胸前有一滴血,她赶忙擦掉干涸的血迹,换上了稳重的绯红色礼裙,戴上了带有面纱的帽子。 “久等了,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公寓,斯宾塞还为她撑起阳伞,他握着她的手让她上马车,两人手掌交迭的瞬间对视了一下,兰西反应过来笑着说了一句谢谢就赶快钻马车里了。 时间回到早晨,斯坦利扭送着沃尔波尔公爵从皇宫出来,斯宾塞在皇宫门口等着,父子两对视一眼后沃尔波尔公爵懂了一切,他再一次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斯坦利对斯宾塞说:“我先带他回魔界,另外他的骑兵团还在外面呢,现在群龙无首,你得把他们带回去。” “我知道。” “哦对了,国王没有多少时间了,我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你最好准备一下怎么面对摄政王,能求和就求和。” “多谢提点。”他相信狼人的嗅觉。 两人在门口分开,斯宾塞没有再看自己父亲一眼,跨上马出了皇宫门,指挥骑兵们回头折返。 才刚走两过两条街,就听到丧钟敲响了13下。 整个伦敦城为之一震。 斯宾塞让一位得力的骑兵出列带队回骑兵营,自己只身折返回去皇宫,那位骑兵刚想出声阻止,但是一回头发现斯宾塞已经消失在街尾。 他走进国王的卧室,所有人低着头哀悼,哀悼结束之后摄政王从一个隐秘的抽屉里拿出国王遗留的卷轴,上面写了一些自己的后事和财产的处理,唯独没有皇位的安排。 “你父亲呢?” “他不在,我代表红……。” “我来代表整个红蔷薇党派。”杰尔公爵出声,他睨了一眼斯宾塞,“还轮不到你。” 斯宾塞默默后退。 杰尔公爵有些狗腿地迎了上去,说:“摄政王的想法是?” 摄政王理查德摸了摸下巴,看向了斯宾塞,说:“我们红白相争这么多年,也兵剑相向过,再争只会伤害一众国民,不如我们合作?” 杰尔公爵问:“如何?” “我对妮可实在倾心,如果我和她有了子嗣之后我便会扶持他当上国王,在此之前我会先当临时掌权者。”他又看向斯宾塞,“当然,如果你同意,我便对以前你父亲的事既往不咎,不会再找你们家族的麻烦,还让你晋升爵位。而你,杰尔先生,便会成为我的岳父,未来国王的外公,你们意下如何?” 杰尔公爵抢着同意了,这应该是他最接近王位的一次。 真可怜。 摄政王满意地点点头,虚情假意和两人行了贴面礼。 杰尔公爵督促着斯宾塞今天下午就找一个见证人去离婚,他说他会去说服妮可,匆匆说完就离开了。 斯宾塞苦笑:“我真是一个不合格的骑士,永远守护不住自己的女人。” 兰西没有回应他,只是看着窗外,内心五味杂陈。 两人最后在沉默中抵达市政中心。 两排红蔷薇的骑兵守在门口,妮可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斯宾塞走进来,他清了清嗓子,发现自己有些说不出话:“我把证人带来了,开始吧。” 他们需要签很多文件,离婚见证人也需要宣誓,妮可握着羽毛笔的手都在抖动,她偏头看向兰西,心中无限羡慕和嫉妒,为什么她能够如此潇洒且自由,而她自己却成为了男人之间可以转手的玩物? 兰西也十分动容,虽然她不喜欢妮可,但是身为女性却对她的处境感同身受,无比凄凉。 1521年6月1日,摄政王理查德带未婚妻妮可·杰尔登基为英格兰国王,宣布都铎王朝的成立,且改国徽为一红一白交迭的蔷薇,英格兰正式进入文艺复兴。 1521年6月5日,两人大婚。 1521年6月6日,斯宾塞等一众红蔷薇高层领袖升爵。 -13-荆棘 短短一个月,英格兰变了天,很多民众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国家就已经改朝换代了,不过该庆祝新王还是该庆祝,游行派对美食街一个没落下。 进入仲夏,有阳光的日子多了起来,兰西和斯坦利出门的次数就少了很多,斯坦利也完成任务完全清闲下来,两人平常就处理一下货船公司的事和回绝各种社交邀请。 “另一封,也是邀请你去喝下午茶的,额外项目是板球和游泳。” “不去,太晒了。” “另一封,邀请你去英格兰乡村欣赏美景。” “不去,我自己就是乡村来的。” “另一封,哦!是情书,xx伯爵说倾心于你,希望能够共进午餐。” “不去,都不认识他。” “最后一封,沃尔波尔子爵,哦不,侯爵,给你寄了公司的报表。” “……下次他的信就不要告诉我了。” “你说,他都离婚了,为什么你还不去找他,告诉他你是兰西然后还在爱着他呢?” “不我不爱他了。” “你发誓,如果你说谎了你就变成哥布林。” “……”兰西无奈,立马转移话题,“报纸呢?” “诶?对,今天的报纸怎么还没送来,好奇怪啊。”斯坦利边说边走出公寓,送报人这才气喘吁吁地牵着马出现在街口。 “来先生,今天的报纸。” “怎么今天晚了这么久?” “莫怪罪,咱们新国王带着刚怀孕的王后来巡游,一大早中心大街就堵住了。” “好,谢谢你。” 斯坦利打开报纸,果然头条就是王后怀孕了。 他回到公寓把水壶从壁炉上取下,一边熨烫着报纸一边说:“妮可怀孕了。” “噗——”兰西喷出一口茶水,她拿出手帕擦擦嘴角,“这才一个月……不过这样的话,未来的英格兰新国王是个混血……魔界能同意这个吗?” “这个就是我在想的问题。”斯坦利把熨烫好的报纸递给兰西,“唉,都乱成这样,看来三百年前的三界和平之书已经不适合现在使用了。” “如果那些东正教的老头知道了自己的新皇是吸血鬼和人的混血,那三界岂不是避免不了一场战斗了?”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为什么斯宾塞会同意让妮可嫁过去。” “他说过,他也没办法,杰尔公爵也非常想要王位,再加上当时斯宾塞只是子爵……肯定是杰尔做的决定。”兰西说,“作为摄政王,哦不,新王的岳父,未来国王的祖父,可比他做‘杰尔公爵’的时候地位高多了,自然才不会去考虑吸血鬼人类什么的。” “也是,就看魔界那边怎么处理了,那你觉得斯宾塞接下来会干什么呢?” “大概率当一个闲散公子哥吧,他在他爸的阴影下太久了,就像他和我说过的那样,他对生活已经没有热情了。” “那你呢,你对他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呢?”话题又绕回来。 “不知道,这几个月我像是重生了一般,看待人生和他都有了不同的看法,他既然也在逃避,我也该试着放下了。” 斯坦利端着水壶站在一旁,有些不理解。 一个阴沉的雨天,两人也没有打算去社交,现在即使有斯宾塞帮他们管理一部分公司的事务,但是他们还是有很多文件要看,兰西按住正在跳动的右眼皮揉了揉。 “有一封信,都柏林寄来的。”斯坦利把信递给兰西,手指有些颤抖。 兰西仿佛也意识到什么,她缓慢地打开,上面只有一行字:“贝尔弗夫人肺炎发作,于昨晚去世,葬礼在明天。” “斯坦利,我真的成为孤儿了,都是我的错……母亲死前我都没有在她身边,都是我的错,爱上了一个错的人。” 斯坦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上前抱住兰西,任她在他的怀里哭泣。 两人在夜间飞向都柏林,熟悉的夜景慢慢出现在兰西的视野中,她的眼角又湿润了。 拂晓的都柏林也是雾气缭绕,斯坦利带着兰西来到友人家中,这位友人就是一直在暗中都柏林照顾贝尔弗夫人的那一位,没想到是一位很年轻而且英俊高大的吸血鬼。 “霍克,这位就是兰西·贝尔弗小姐。”他转过来,“这位就是霍克。” “霍克先生,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言至此,兰西又湿润了眼角,“多谢你一直在照顾我的母亲,是我做女儿做得不够尽职尽责……” 霍克只是微微福身,说:“这是我该做的。”说罢就没有多说,只是邀请两人进屋等待葬礼。 葬礼十分简单但豪华,主教为贝尔弗夫人念悼词,所有亲朋好友邻居都坐满整个教堂,他们都在感叹这个悲惨女人的一生。 兰西坐在最后一排偷偷抹着眼泪,斯坦利紧紧握住她的手。 人们浩浩荡荡地一齐前往墓地,在墓室前围了3圈。 “尘归尘,土归土……” 大家朝石棺中扔了鲜花,在石棺被封入墓室后,葬礼结束。 霍克先生已经处理了大部分后事,兰西不必再做什么,这个可怜的母亲也没有遗留下太多的东西。 葬礼结束后,兰西再次去像霍克先生道谢,但是他依旧一副冷漠的样子,兰西也只好道谢后离开。 晚饭后兰西在花园散步看着夜空,霍克和斯坦利在客厅谈话。 “在贝尔弗夫人死去的前几个月,都是我在陪着她,你们甚至都没来看过她一眼,她一直在念叨着自己女儿的名字。” “这几个月英格兰发生了大事,你知道的,莉莉丝派我去调查,而兰西在帮我管理公司。” “你知道吗,她在肺炎发作的时候,咳血,却依旧坚持缝制衣服,给别人家的女儿做衣服!我带医生给她看病她却不想我费钱,我去探望的时候还会给我做饭……她怎么舍得不来看望自己的母亲?” 兰西在门外捂住嘴抽泣,悔恨再次充满心头,如果她不曾遇到斯宾塞…… “不霍克,你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斯宾塞·沃尔波尔没有问过她的意愿就将她变成吸血鬼,之后又抛弃她,是我救了她……她什么都不懂,但还在动荡时期努力学习管理公司,主动陪我卷入动乱之中,明明她也很无辜,她对自己的母亲十分愧疚的,她也很恨自己不能亲自照顾母亲……” “斯坦利。”兰西红着眼打开门打断了斯坦利,“霍克先生说得对, 都是我的错,我是一个不够格的女儿。” 三人在客厅中沉默了一会儿,兰西说:“斯坦利,我们回家吧,不能再给霍克先生添麻烦。” “……好。” 在离开之前她又向霍克道谢,然后和斯坦利回了伦敦。 “霍克的来信。”斯坦利顶着晨雾取了信件和报纸,“亲爱的兰西小姐,我对于我之前的言论非常抱歉,我不知道您的处境就擅自评判,您是一位非常坚强的女性,希望还能够再见到您,霍克。” 兰西笑了笑,接过信件折起来放在抽屉里,心头闷闷的沉重的感觉还是依旧在那里。 下午斯坦利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没想到斯宾塞也在那,两人谈了很久,斯宾塞也坦言他想要在商业上发展,他想做一个专卖进口商品的公司,所以如果两家能够合作那将会是极好的。 斯坦利想了一下也同意了,斯宾塞在公司帮忙的这几个月收益和管理确实都比以前好很多,而且后续继续合作他也能够掌握他的动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伤害兰西。 “合作愉快。” 之后两人又谈了一些事情,两杯苦艾酒下肚之后斯宾塞讲起了以前的事情。 斯坦利越听越心惊,赶忙让斯宾塞的管家把他带回去了,他脚步沉重地在街头漫步,没有着急回公寓。 夜幕降临,他终于打开公寓门走进去,看到兰西坐在钢琴前练习着一个乐谱, 他喉咙不停发紧。 “兰西,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