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节 ?  题名: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作者: 芋孚 文案 天下大乱第十八年,裴镇一统乱局,雄踞洛都。 彼时,越姜第一次见这个已经听人不知说了多少回的乱世霸主。 她一脸脏污,发髻颓乱,身上一席粗布裂口横布,被人请着往他身边走。 生于王朝末路,越姜人生短短二十年,波折已不知凡几。 她以为她的波折就到这了,但……并没有。 遇上裴镇,她的生活被打破的更加彻底。 即使,最开始他明明说是感念昔日好友情分,带她回家的。 都是鬼话!越姜双颊骂红。 #朋友之妻不可欺# #但裴镇乱臣贼子,他不管这个道理# 阅读指南: 女主胎穿,到本文后面才会偶然想起自己是穿越的 本文架得很空很空,请勿考据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越姜,裴镇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朋友之妻不可欺?才怪 立意:珍惜拥有的安定 作品简评:乱世平定之时,越姜总算能归家,她以为往后没了乱世,生活再不会有大波折,但自从遇上裴镇,她的生活再次走上了另一道岔路口。她和他从相遇,到成亲,又从成亲后仍有隔阂,到一步步互相接纳,而这些,又在她恢复记忆后,有了另一重波折。 本文叙事细腻,角色性格鲜明,故事发展循序渐进。女主与男主从开始成婚的有龃龉,到后来女主恢复记忆后渐渐敞开心扉。由波折到甜蜜,本文情节流畅,值得阅读。 第1章 越姜从一阵剧痛中醒来,她撑着额头,眯着眼睛望向眼前一片的昏暗。 望了一会儿,眼睛又闭上,脑袋有些晕,她不得不闭上缓一缓。隔了片刻,她再次睁眼。 臀下是粗糙的沙石地,腕上捆着咯的人生疼的麻绳,背后有尖锐到似乎能刺进身体里的硬石,越姜现在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试着动了动,但一动,手腕和后颈处的痛感便尖锐的刺着,疼的她冷汗直冒。 那些贼匪下手很重,一点没留情。 她喘着气忍下疼的有些受不了的感觉,强撑着精神打量眼前的环境,杂石,破凳,一个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山洞。 但再简陋,它现在也是悬在她颈上的催命符。 挪了挪眼睛,正想再看得细一些,突然,一声嘎吱开门的声音响起。 紧跟着,一位膀大腰圆的妇人走进来,她手上捧着一个粗碗,见她醒了,便多看了她几眼。 “醒了?正好,吃吧。”声音跟锤鼓一样响,几步间,她已经到了她跟前。 妇人粗鲁地把手上一个窝窝头塞到她嘴边。 越姜闻着那股有些馊的味道,脸色更白了。 她缩着脑袋下意识往后退。 妇人横眉,啐了一声,把窝窝头强硬的塞过来,“还当自己是高门贵女呢?” 也不瞧瞧她现在的处境,被掳来了飞云寨,现在她就得听她们的! 越姜被她塞得嘴里犯呕,眉心锁成一团。她勉强支着力气往后躲开,瞧妇人脸色一凶又想给她塞过来,她喘着气,胸口起伏道:“婶子,我不是不吃。” 手上又疼了,刚刚那么挣扎几下,腕上的血痂被蹭开了,她蜷起手指,声音是虚弱的颤,“窝窝头太大,这样我咬不了。” 妇人白她一眼,屁事忒多。 鼻子重重哼了几声,她蛮力撕开一小块,不由分说地塞进她嘴里,“快吃,再不吃今晚你就饿着!” 嗖咸的味道更加令人作呕了,但越姜忍住,像是吞石子一样往喉咙里咽。 她得吃饭,她得保足力气。 见她这回还算识相,妇人的脸色好看了点,“有的吃你就乐吧!前几年,那是连窝窝头都没得吃,只能挖草吃树皮呢!” 说着,她又塞她一口窝窝头,然后斜着眼上下扫她。 脸上几道脏灰,鬓发颓乱,身上一身白色的粗麻布,不过这会儿早已经变成尘灰色,看不出原来的底子。 她啧了一声,不喂她了,捏着她软嫩的下巴抬得高高,一边挑剔,一边又夸赞,“一般般吧,那些回来的人怎么把你说得跟仙女似的?” “他们就是不懂行,女人哪能就看一张脸?瞧瞧你这屁股,都不够老娘一半的大,还有这腰,细的绳子一勒就能断,将来怎么生孩子?也就这胸脯够鼓,勉强瞧得过去。” 嗯,还白津津的,这也勉强算看得过眼。 越姜木着脸,机械似的吞咽窝窝头,像是完全没听见她的话一样。 但等她还想掀开她衣服瞧的时候,她曲起膝盖,警惕地挡住了她。 妇人乜她,“都是老娘们,臊什么?” “等你跟了我们张寨主,还不是得我给你洗澡?” 越姜不言不语,但碰,也坚决不肯她碰。 妇人本来想强硬些的,不过……她想到了傍晚寨子里爆发的争吵,最终选择收住手。 其实按理来说,现在对方是不该脏兮兮被关在这个山洞里的。 从她被带回来,她就该已经在张寨主的山洞了,现在,更应该正是洞房花烛的好时候。 可一切事情都在林寨主回来后变了。 林寨主才瞧过她一眼,便坚决要张寨主把人给送回去。 张寨主怎么会肯?他掳回来的人,还是个姿容绝色的美人,有送回去的理? 两人为此吵得翻了天,到现在,也没争出个一二来。 妇人暗暗瞧她一眼,心想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路,林寨主竟然会想送她回去。 寨子里多缺女人啊……撇撇嘴,心里咕咕哝哝的腹诽。 把最后一块窝窝头塞她嘴里,她拍手起身,“好好待着,别耍花心思。” 话尽,检查了遍她手上捆着的麻绳,妇人扭着腰走了。 越姜力疲的往后靠,闭上牙关忍住喉咙里的恶心感,肚子里吞下去的那几块东西翻江倒海似的在搅,不好受。 脸上几道脏污从下巴划到耳后,白润仿佛能生光的脸上眼睫低低垂着,越姜盯着自己膝盖上的血点子看。 除了血点子,粗布上还有好几道被沙石拉出的划痕,这是在杀尽那些护卫后,她挣扎时造成的。 不过,她估计她也就能多活这么一会儿,乱世里的山贼岂是善辈。 越姜彻底闭上眼,昏沉的往后靠。 脚腕上同样被绳索捆得很紧,没到一会儿,她便觉浑身僵硬不舒服。 这样的僵硬一直维持到半夜,在她半昏半醒间,突然闻到一股异于平常的味道。 她下意识屏息,可已经晚了,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才飘进来这么一会儿,便叫她浑身发软发晕,再也发不出声音。 一片暗光从门缝里挤进,有人悄无声息靠近她。 越姜极力撑着眼皮,想弄清楚这些山匪想干什么,可这人捂着一张帕子往她鼻前一堵,这点强撑的意志也散了。 她软绵绵的任由人扛着。 . 腹下不停颠簸,腰上似乎紧紧捆着一根麻绳,越姜意识刚回笼,便觉得有人在拿锤子一下下重重的敲她的肚子。 非要敲到她命都要没了不可。 这样还不够,身后的人还时不时提溜她一下,疼的她肚子又勒又涨。 终于,一声呕声,她连带着昨夜吃得那些,一块全吐了出来。 “咦?醒了?”粗糙的声音咕哝了一下,那人好像很诧异。 接着,越姜感受到肚子下不停颠簸的力道停了,马儿被人扯住。 有人解开她腰上的绳索,拎着她下马,把她放在地上。 越姜瘫软,手脚绵似烂泥,伏在地上继续干呕。 胆汁都快出来了。 几声属于男人的脚步靠近,有人在她身边围了过来,昏沉间她听到有人粗声发问,“林寨……” 话还没吐尽,一道不快的声音啧过来,“忘了?” “嘿嘿,嘿嘿……这不是还不适应。”说话的人挠挠耳朵,讪讪发笑,“那大哥,她怎么醒了?” 昨儿的蒙汗药用的是最烈的,就是为了保证她路上别瞎嚷嚷出幺蛾子,怎么现在还醒了呢? 不应该啊。 林陌也觉得奇,围着地上瘫软的美人看,美人身形玲珑,肩膀撑着微抖,这会儿正散着乌发呕得昏天黑地。 唔……还是美的。 如果忽略她吐在他马上的秽物的话。 他摸摸下巴,“不清楚,不过醒了也好。” 他蹲下来瞅她,“你呕完了?”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2节 越姜抓在石地上的手指紧张的掐了一下,她对现在的情形完全是懵的。 出于下意识的警惕,她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一个脑子混沌被吓懵的人,比一个思路清晰的人,更容易让人放下警惕。 林陌摸摸后脑,心想怎么不答话呢?难道是还没清醒。 他只好再问一句,“呕完了没有?” “呕完了就得继续上路了,不然贼老张要追上来了。” 昨晚他是打了张钱一个措手不及,才能带着几个兄弟和她出来,等张钱反应过来,肯定会边骂娘边追过来的。 但这回声音这么大,她还是不说话,林陌琢磨着,应该是昨天被吓傻了,以为他跟老张是一伙的。 以前他和张钱确实是一伙的,但那不是乱世谋生,将就着凑在一起搭个伙吗? 要不是他,老张也不能有今日的风头。 不过那风头现在可不是什么好事,乱世的保命符,盛世的催魂令,等大司马登基了,迟早得收拾这些乱像,他得趁早脱身,不能再跟张钱搭伙了。 至于她……林陌不得不说,她长的是真美,甚至比上回他瞧得画里的还要美,不然他也不能一眼就认出了她,昨儿冒着提前被张钱发现的风险也要先和他大吵一场,阻止对方犯下昏事。 “你放心,我和张钱那厮不是一伙的。” “昨儿给你下蒙汗药,也是怕你不明就里会慌怕喊叫,招来张钱。那样我们昨晚肯定就出不来了。” “你是越家女不是?正好,这回我也要上洛都,一起搭个伴了。” 他已经寻到出路了,救下她,是想顺手结个善缘,越家以前在洛都还是挺有分量的。 不过以后吗,林陌不清楚。十几年的乱世,士族大家已经洗牌好几回了。 如今连他这样的草莽庶民,都有机会寻到出路,士族的日子,应该是不如从前好过的。 …… 叨叨叨说了许多,见她还在轻微的小呕,林陌心想,还真是打小在富贵窝里养出来的,丁点苦都受不了。 哪像他们这些糙野之人,这世道,有口饭饱肚就知足了。 他抬头看了眼日头,得赶在天黑前离开这片山林,进入亭驿的范围内,到那,张钱才不敢继续追。 抓起她的肩膀,一句粗声的冒犯,他扛着她再次上了马背,扬鞭呼啸一声,策马而去。 越姜胃里再次翻腾,但这回,她已经吐无可吐了。 眼周是快得恍如虚影的黄土地,腹下被马背颠得一阵一阵发疼,越姜现在的状态极其糟糕。 时辰每过一分,她便觉精神恍惚一分。 等日暮时分终于再次歇下,她已经被颠得昏昏沉沉,意识有些不清。 如何被人扶下靠在地上的,她全然不知,只在终于觉得回了半条命时,发觉周边已经堆起火把。 还有……一块突兀杵到她跟前的大块烤肉。 越姜虚着眼睛望过去,眼前的人是之前那个一直跟她说话的高个子。 第2章 林陌蹲着,把烤肉往她跟前又杵近一寸,“回神了?” 她已经靠着这个姿势有一个时辰了,再怎么不适应,现在也该好了吧?林陌心下嘀咕。 越姜眼神渐渐聚焦,凝向他,“谢谢。”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她说得却极其的慢,声音说得也有些沙哑含糊。 喉咙里像是有树皮在刮,刮得她嗓子疼。 林陌没深想,只当她是太久没喝水,渴成这样的。 把烤肉递给她,顺便朝一个方向指,“马背上还有一个水囊,里面的水没动过,你要是渴了,自己去拿。” 越姜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埋头正要咬一口肉,突然,只见林陌反身一个弹射,直接朝黑暗里冲进去。 紧接着,他那六个兄弟也如出一辙,翻身飞跃几步,一道同他步入黑暗。 越姜眼睛懵懵的,手指不知何时僵紧,心脏砰砰砰的乱跳。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也不敢动,一切都太突然了,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耳边他们的脚步声越离越远,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越姜已经不太能听清他们的声音了。 又过了片刻,这回,她是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越姜耳膜鼓鼓的发紧,她咽着干的发疼的喉咙,扭了身子往他们刚刚离开的方向看。 安静,还是安静。 目之所及除了黑暗也还是黑暗,她瞧不见这片光源之外的任何东西。 黑暗中仿佛潜伏着一只巨兽,伺机待发,下一刻,不知道什么危险就会降临。 一缕风吹过,树叶晃荡,沙沙声随之而起,越姜惊的手指一抖,下意识以为是有人。 后知后觉,肩头微微松懈,她将身形完全缩在树干的阴影下。 是风声,不是人踩在树叶上的脚步声。 悄悄抹一把手心里的冷汗,她想,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她对他们当然还有警惕,毕竟对方于她来说,是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 但现在,荒郊野外,四下无人,她也只能暂时倚仗着他们。 耳膜里还是鼓鼓的发响,因为她太紧张了,浑身都在绷着。 越姜抬目再次望了眼黑暗,他们还是没回来。 她又望了眼火光,盯着出神。只希望这林子里没什么野兽,就算有,希望它们看到火光会不敢上前。 生硬地咬一口一直握在手里的烤肉,越姜默默填着肚子。 肉有些硬,嚼得腮帮子疼,她的嗓子也疼,她已经许久没喝过水了,今天还呕了许多,喉咙似乎伤着了。 越姜费力咽下,然后一口接一口的吃。 烤肉见了底,腮帮里鼓鼓咬着最后一口,也是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有人过来的脚步声。 这回很清楚,是人声,不是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除此之外,还有重甲撞击的声音。 林陌他们身上可没有穿重甲……来人不是他们。 越姜心跳顶到了嗓子眼,呼吸也下意识停住。 嘴巴里含着的肉块早已忘记咀嚼,她屏息慌忙瞧着四周,企图找件趁手的东西自保。 可急的后背都冒冷汗了,也没见到什么能保命的,这边连根棍子都没有。 而来人,已经越来越近了,听着还不止是一个人,起码有十几个。 他们的脚步踩得沉沉,行走间刮着山林间的灌木,配甲的啷当声不时作响。 但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越发显得来者不善。 他们的目的性也很明显,就是冲着这一堆火光来的。 越姜在越来越近的脚步里囫囵揣了颗石头掩在袖中,手指拽得紧绷绷。后背牢牢靠着树干,她绷紧着齿关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些人行进的方向。 全身都在防备。 声音更近了,火光依稀照出人影。 当先之人甲胄加身,身长八尺,目光巡视般扫荡,最后,看到了她,停住。 越姜迎上他的视线,袖子里的指尖几乎抠进石头里。 镇定是强装的,面对对方十几人,她一个,能做的了什么呢。 她只庆幸,现在的自己疲惫又脏污,在他们眼里定是难看极了。 这点她猜错了,她是疲惫,身上也确实脏,可坐在火光里的她,似冬日白雪,尘土未掩其光华。 那中郎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看向身后被捆着的七人,指着她说:“她跟你们是一起的?” 越姜眉心一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但她什么也没瞧见,只看到一群同样甲胄加身的士卒。 那些士卒动了,让开一条路,揪着后面五花大绑的七人上前听话,越姜也到这时才看清他们的脸,这些被绑得紧紧的,不是林陌他们七个,还能是谁。 林陌对上她的目光,糟糕的有点想摸鼻子。 他也不想的,谁知道对方这么厉害。 最初,他就是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闹出的声响,乱世十几年,养出的老习惯了。 行走在外,要是不警惕些谨慎些,他这条命早就没了。 所以之前在把肉给她后,察觉到不远处有声音,他一个条件反射,当先就追了过去。 想及此,不禁狠狠瞪了眼大二,他一个人去就行了,他们跟着凑什么热闹!要不是他们一帮子人哗啦啦全跟上,至于惊动这一群军罗刹? 大二被瞪的脖子一缩,讪讪。 还有些委屈,他是他们老大,他突然冲出去,他们不得跟着? 他还以为是老大发现贼老张跟过来了,所以打算过去看看。 既然是贼老张,他们现在就七人,肯定不能与追来的大几百人相提并论。所以真要是他们,他们最后肯定是要悄悄溜走的,如此,他更得跟着老大啊! 越姜他又不熟,那一刻他压根想都没想过她。 大二嗫嚅着想解释,可喉咙还没咕哝出声音呢,那甲胄小将又问了,“是不是?” 大二瞅他一眼,心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林陌收起瞪他的眼神,无奈答:“是。” 他后悔,当时怎么就过去了呢,也悔,大二这个二货怎么也跟上了呢。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3节 要是只他一个人,最后被发现他当然能全身而退,可兄弟几个,几招之下就被擒住了俩,这些都是忠心跟着他的,他能怎么办?只能停手,乖乖任人绑着。 “大人,我们兄弟真和您擒的那几人没有关系。” 左霆不置可否,“有没有关系的,待回去问过,才知道。” 他往前一步,目光再次看向越姜,朝她逼近。 越姜握紧石头,盯着他看。 他们要把她也给绑了? 左霆没有绑她,只是叫人上前,“把她的手捆了。” “是,大人。” “姑娘,伸手吧。” 越姜沉默一瞬,最终选择放下石头,手腕伸出去。 左霆看到石头挑了挑眉,哂笑出声,笑她自不量力。 他拼到中郎将这个位置,又被大司马亲授擒拿吴贼,要是能被区区一块石头怎么着,那他趁早解甲归田,也别想跟着大司马了。 越姜看到了他嘴边的讽笑,垂眸不语。 手腕上再次捆上粗绳,昨夜被勒起的瘀痕加深,手上疼得她抖了抖。 左霆发话,“行了,捆上就行。” 高呼:“回营!” 越姜被人示意走到中间,与林陌他们挨着。 林陌看到她,眼神是止不住的发虚。 要不是那时他冲出去,她这时也不会落到这等境地。 “对不起。”他小声叹了一句。 越姜看他一看,轻轻摇头。 怪他有什么用呢,现在已经这样了。 好在,这领将看着傲气,但初初见面,没有对她动手动脚,他手下的人刚刚给她捆绳时,也规规矩矩,看着未生邪心。 林陌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后悔啊。 现在只能希冀,跟去一遭,待盘问过,这甲胄将领真能放他们走。 林陌往后又看了眼自己那几匹被别人骑着的马,心酸的嘴巴犯苦水。 . 从天黑走到天亮,清晨连天的雾气挡住视线。 越姜两鬓青丝凝起水珠,身上萧萧寒意披满,但她不觉得冷,相反,脸颊走得有些红,气也直喘。 一夜的疾行,她累得脸色都不正常了。 但她没有说累的资格,这些军士,哪里会管她。 只偶尔有几抹视线扫到她身上,待她察觉,又匆匆移开。 越姜没心思去探究,她又累又渴,只想休息一下。 幸而,前面正好有一山溪,左霆见此,叫众人停下歇息。 “两刻钟后,重新出发。” “是!” 齐齐的吼声惊起一片黑鸟。 越姜在他们纷纷往溪边去浣洗时,软着腿脚颤抖着在一处石头上坐下。 一坐下,便是连片的酸麻,脸颊红的更加不正常,她喘气不止,喉咙干的像要冒烟。 她想喝点水,可手被绑着,她连到溪边掬点水喝也不能。 闭眼企图压下快要着火的咽喉,可越如此,她反而越想喝水。 舔舔实在干的发涩的嘴角,她终是朝左霆的方向开口,“将军,可否先解开我腕上绳索片刻?” “我想喝点水。” 左霆闻声看过来,片刻后,他点头,示意她身边看守的人,“给她解了。” “之后……”他停顿一下,道,“也不必再捆。” 她一个女子,翻不出风浪。 越姜朝他欠身一谢,走到一处清澈处,蹲身喝水。 水面清澈如镜,她隐隐约约看到自己此时的情形。 乱发,脏衣,脸上花猫一般,确实狼狈。 她没有洗脸,只简单清洁手心,掬水大喝几口。喝完后她老老实实回到之前那处,没有任何多余的小动作。 她不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 两刻钟很快过去,左霆起身,命令手下人继续赶路。 当天傍晚,取灵山道,到达一处把守森严的大营。 距离营地尚有一里,左霆已经一跃下马,按剑匆急的往里走。 他很快与身后的士卒拉开距离,而越姜与林陌几个,则被推着步伐慢吞吞地向前。 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喊住,“等等!” 驱使越姜几人的士卒停下,朝出声那人望去,看清人后立即团手行礼,“孙公。” 孙颌朝这边颔首,示意他们起后,看向越姜。 她看着很眼熟。 第3章 孙颌摸着胡须看了好几眼,点着下颌,他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主公只派左霆追击被阜宁城内杨氏放走的妖道,这些人,也是一起的? 士卒上前禀明,“回孙公,他们是昨夜捉拿吴贼时,将军顺道绑了的。” “此七人,行迹鬼祟,将军命我等捉拿。”他先指向林陌七人,轮到越姜时,他顿了一顿,才道,“她,是与这七人一道的。将军未免错放,也令我等一道领来。” 孙颌点点头,他又看了一眼越姜,越看他越觉眼熟,尤其她眉眼中那几分萦绕不去的熟悉,让他笃定,他肯定在哪见到过她。 可此等样貌——真见过,他定是一眼就认出了。 捋着胡须正想皱眉,忽然,前边跑来一人,匆匆在他跟前停下,“孙公,主公有请。” 孙颌没心思继续想了,点了点头,赶紧跟着他过去。 越姜看了看他走得渐远的背影,心想,刚刚这人是什么意思呢? 他看过来的眼神她没觉得不怀好意,所以,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垂思间,身边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是之前那个士卒,“走吧,别磨蹭。” 越姜回神,默然往前。 . 中军大帐内,孙颌一进帐,便先作礼,“主公。” 裴镇颔首,他指向一边捆得严严实实的吴持田六人,“先生以为,这人如何处置。” 孙公看了眼眼下青白的吴持田。 这人不是寻常人,正是近年来颇有名声的青云道人。 传言其无师自通天语,能懂天言,其成法之时,屋前老槐树遭巨雷所劈。原本,老槐树该是一遭劫难变成死木……但此人枯木逢春,日日诵念,最终起死回生,老槐树再逢生机。翌年春日,亭亭如盖。 除此之外,民间风闻此人可凭空生火,变符写字,其赐下药丸,更可延年益寿,振奋心神。 …… 诸多名声,传得越来越远,几年下来,不止是在庶民下士中,在士族之间,他也颇受敬重。 这样的人,原本与主公来说是没有任何妨碍的,他错就错在,竟敢妄言主公乱臣贼子,不堪帝位。 这能忍? 孙颌心想,就算主公宽和,真的能容下他,他们这些门臣僚属,也不能任由事情风传下去。 这天下,是主公打的,霍乱朝廷的诸多佞臣,是主公杀的,这些——岂是他区区一句不堪帝位,就妄想翻覆的? 不知所谓! 孙颌正色,“主公,此人不能留。” 就算原本没想杀他,但昨日既然已经连包藏妖道的杨氏都一同拿下了,今日还能留他? 这人,得杀了。 吴持田瞪圆双眸,目眦如血,他们真敢杀了他? 他是神仙道人啊! 两股战战,几年下来,一向无往不利的他第一回 知道了恐慌的滋味。早知道会到如今,当初他怎么也不敢酒后乱言了。 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嘴呜呜着急发声,他想让他们饶他一命。 只要肯饶他,往后他们想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们说往西,他绝不往东! 他再也不敢记恨曾经向裴家门下投拜帖,却杳无音信的事了。 喉咙里呜呜着急的声音还在继续,青白的脸色现在憋成通红。 裴镇觑了他一道,嘴角勾出讽意,慢慢嗤出声。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4节 还以为,是条多硬的骨头呢。 不过也是软虫一条。 他拾起案上重剑,豁然,刺出,剑锋直指吴持田,“镇,深以为然。” 吴持田面额煞白,瞳孔惊悚一缩。 他他他……真要杀他!他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啊。 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他不想死! 拼命拱着往后缩,吴持田企图往外逃,但膝盖刚拱出一点,便被人从身后抵住,他的退路被堵的死死的。 吴持田望着持剑逼近的裴镇,肩膀抖得跟筛子似的,在剑尖刺上他额心的时候,□□一湿,一股尿骚味直接传出来。 味道越飘越重,在一边的孙颌都想挽袖掩鼻。同时,心下嗤然,果然,是妖言惑众。 他要真有通天的本事,昨日能被吓得逃出杨氏府门?今儿又能怕得□□失禁? 乱世里,还真是什么妖鬼蛇神都出来了。 暗地里摇了摇头,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自不量力地惹他家主公。 如今,只有黄泉路,能容他走了。 裴镇也被味道熏到,皱眉嫌弃。 退后一步,他“欻”的一声将重剑收回剑鞘,沉着眼睛朝摁住妖道的左霆示意,“拿下去,斩了。” 亲自动手,他嫌污了他的剑。 “是,主公。” 左霆拎鸡仔似的把人拎走,前后不过片刻,再进来,他手上拎着吴持田的人头,“主公,妖道已斩。” “善。”裴镇点头。 “至于杨氏……” 明知道是他亲派兵甲缉拿妖道,杨氏却仍然胆大包天助其逃脱,裴镇容不了这种人。 “一道杀了。” 杨家那老头,本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一刀下去,也正好让阜宁那些豪族掂量掂量,他裴镇,可不是他们可以待价而沽的玩意。 想向他要甜头,就老老实实的来,别耍花招。 左霆拱手:“末将遵命。” “嗯。” 左霆躬身往下退,不过,刚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住。 裴镇挑眉,“还有事?” 左霆摸摸脑袋,应该算有事吧? 毕竟那几人他抓都抓回来了,这会儿,正该交由主公一起定夺。 刚刚他差点就把他们给忘了。 “主公,昨日末将擒拿吴贼时,有七人藏于林中鬼祟偷觑,末将将他们一道捉拿了。” “您看?”他抬头问,那些人该怎么办? 裴镇:“他们跟吴持田是一伙的?” 不知道啊……左霆眼睛发飘的转了转。昨天为了保险起见,他第一反应就是全抓回来。 至于最后要是不是,再放他们回去就是了。 讪讪的搓了搓手,“末将……尚未弄清。” 裴镇瞥着他不语。 左霆干笑两声。 “罢了,你去将人领过来,我瞧一瞧。” “喏!”左霆应声就要退下,但这时,孙颌拦住他,“等会儿,先等等。” 嗯?左霆不解?孙公是觉此举不妥? 裴镇也看过去,“先生?” 孙颌摸摸胡子,仔细再回想一遍记忆中那个人,确实,她和她长得有几分像。 “主公可记得洛都越氏?” 裴镇点头,他当然记得,越家曾经位居三公,满门忠烈,在前朝,名声颇为不错。 不过,那终究也只是前朝了。 成帝昏聩,此后天下大乱十几年,越家早不如前。 越家如今也就剩下族中二房了,前些日子,好像还听说二房的也病重去逝了?越家子孙,凋零仅剩一二之数。 孙颌:“左中郎带回的那些人,其中一个,许是越家女。” 他确实没见过越姜,但他见过她母亲,曾经周朝还勉力为继的时候,因缘际会下,他曾上过越家门。 彼时,与越凛夫妇有过几次照面。 越姜,眉眼中能看出几分姜氏当年风采,所以刚刚一见,他会觉得有几分眼熟。 裴镇挑眉,越氏女? 那就是说那些人和吴持田没关系了? 越家如今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跟了吴老道。 “既如此,那便放了吧。” 最该死的那个,人头已经在他手里了,其他的裴镇也就不怎么在意。 孙颌失笑,主公如此信他? 心下大慰,不过,为了以免有差错,还是着人来好好问过才好。 距离上次见越家人也是十几年了,或许他记忆有差错,也未可知。 “主公,还是派人一问罢?” 裴镇看他,“先生怕认错了?” “是。”孙颌点头。 “行,左霆,去将人领来。”裴镇下令。 左霆道是。 才出大帐,他便找了之前的下属来,“带回来的人,现下在哪?” 士卒闻言立即往前领路,“正压在后军营里。” 左霆点头,大步快走,寥寥几步间,便已越过了他。 士卒只得小跑跟上。 …… 后军营。 越姜屈膝坐在地上,下颌轻轻磕在膝盖之间,很安静。 相比于她,大二几个显得有些待不住了。 他们身上被捆了快有整整一天,身上的血好像都已经被勒僵,滋味是越来越不好受。 大二就跟身上有虱子似的,还不停在地上动来动去,最后是动得林陌都烦了,瞪他一眼。 大二委屈,老大的个子蹲着,“大哥,不好受。” 他皮糙肉厚,倒是不怕一身糙皮被麻绳磨了,可这被人捆着憋屈的滋味,他是真受不了啊。 还有,肚子里的一泡尿从下午起就憋着了,他想上茅房! 林陌翻白眼,难道他好受了? “安生点。”瞪他。 大二安生不了,才停了一会儿,他又开始左蹭右蹭,脸上还挤眉弄眼的。 林陌都想踢他:“有虱子咬你啊?你就不能消停些?” “还想不想出去了?” 大二想啊!可他是真憋不住了,他大声,“大哥,我想上茅房!” “再等下去我要直接尿出来了。”他不管了啊! 反正都是兄弟,也不是没大剌剌过。 林陌:…… 脸色微微僵。 可这一喊不得了,紧接着,他听到好几个兄弟和他嘀咕,“大哥,我们也想。” 憋了快一天了,憋不住了啊。 林陌觉得头疼,他瞅他们,“再憋会儿,别瞎来啊!” 这里还有姑娘呢。 大二挪了挪屁股,可他是真觉忍不了了。 林陌也有点怕他们破罐子破摔,正琢磨着要不他出去问问那些军爷,正巧,看见帐子被人撩开。 当先那人,不是昨儿那名小将还能是谁? 脸上一喜,正想问问他可是他们能走了,就见来人直接朝越姜走去,“姑娘,跟我走一遭。” 越姜抬眸。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5节 左霆被她看得不大自在,再次道,“还请姑娘跟我走一遭。” 这回的话温和些。 越姜心下思量几下,慢慢撑着坐得僵木的身体起来,道好。 左霆让开一条道,领着她就要走,但突然,身后叫来一阵声音。 “还请大将等等。” 左霆:?? 他停住,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糙野汉子蹲着,嗓门鼓鼓。 就是他喊得他。 大二实在是憋不住了,张口直接喊出:“请这位大将通融通融,让我等去上个茅房。” “要憋死俺了!”乡话都喊出来了。 “……”左霆。 他瞧了眼林陌。 林陌望天,该说不说,其实他也有点想的。 左霆嘴角抽抽。 过了片刻,他挪开眼,朝旁边士兵招手,示意他领他们过去。 至于他……他看向越姜。 重要的,还是她。 第4章 他冲越姜抬手,“姑娘,走吧。” 越姜轻点下颌,继续往前。 她走得不快,也走不了快,昨晚加上今天走的那些路,导致她的腿到现在还是酸麻的。 抬腿间全是费力。 暗暗喘气几声,她跨过路面上的石子,勉强跟上前面左霆的步伐。 但他走得太快了,才不过一会儿,她便被他落下。瞧他屡屡瞥过视线来,似乎在嫌她慢,越姜有苦说不出。她摸不清此去最后会是何种情形,也不敢在他跟前求情,便只能咬牙忍着腿疼再次跟上。 但猝不及防,脚尖被凸起的土包一绊,弄得她一个踉跄,显些摔倒。 最后,摇摆间将将站稳。 但……经此一遭,裙裾处沾染的灰尘也更加显眼了。 左霆往她看来。 越姜抿唇,面色如常继续跟上他。 左霆多看了她几眼,目光没有收回。 越姜手心有些僵,不知道这位小将是什么意思。 好在,上上下下把她全扫过一遍后,他的眼神终于移开,再次往前带路,同时,他的声音传过来,“姑娘不必俱我,此番若你真与妖道未有牵扯,主公心善,定会放你等归家。” 真的?只希望真是如此。 越姜低低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接下来,他变得安静,周遭只剩下军营里操练的声音,走至一半,越姜看到一面高高扬起的旌旗,上书一雄厚沉浑的裴字,龙飞凤舞,昭示着这支军队的归属。 越姜盯着那个裴字看,姓裴,是裴侯麾下的? 近年来,裴侯的名声传得极广,随着其斩下最后一家异性王,裴侯声名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连她在曲靖,也听人说过他好几次。 她看得好像有些久了,连左霆也发现她在看。 脸上露出极自豪的神色,他高兴,声音雄震,“好叫姑娘知道,此次要见姑娘之人,正是我家侯爷。” 以后这天下的主人,也是他家侯爷! 左霆心神振奋,嘴角的笑意越弯越大。 当初,他没跟错人,这些年跟着侯爷的日子,是他过得最为畅快的日子! 越姜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不过,左霆却是不满,眉毛竖了一下,嫌她反应太平淡了。 她到底有没有明白,她即将面见的那个人,是未来的天下之主? 那是何等尊贵之人! 左霆一个劲盯着她看。 越姜被盯得脸色微绷,他,他怎么了? 他还在盯,眼里的不满之色还越来越浓,在越姜被看得表情都快维持不住了,这人才终于挪开眼。 因为有人拍了他一下,他不得不移开。 左霆瞪向拍他的许夙。 许夙心想他哪来的火气?他就轻轻拍了他一下啊,又没用力。 “这是做什么?”不计较,他把手背到身后,目光往越姜瞥了一下,问道。 军营里哪来的女人?还是如此国色之姿。 刚刚左霆还毫不遮掩的一个劲盯着人看,目光灼灼,他不知道这是大庭广众?好歹,收敛些啊。 左霆朝他喷一鼻子气,赶苍蝇似的挥手,“起开起开,这是主公要见的人。” “主公?”许夙的态度变了,谑笑之色敛起,他正色,“那你快去,别耽搁了。” 左霆心想还用你说? 往后不满的看一眼越姜,道:“走吧,快些。” 越姜松一口气,他总算不再奇怪地盯着她了。 敛眉颔首,她道好,提步跟在他身后。 走动间,她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扎着,那位与左霆举止熟稔的人,还在看她。 约又走了一刻钟,终于到了中军大帐。 越姜被左霆示意停在原地,而他,则隔着大帐在外请示。 “主公,人已经带到。” “进。”简短有力的一个字。 左霆虚行一个礼,而后转头来示意她。 越姜上前,顺着他手下撩开的帐子往里去。一进去,便是两道直白的目光。 其中一人她见过,长须覆面,气质温和,正是之前被人推着进营地时她撞见的那人,那些士卒唤他孙公,他还停着看了她一会儿。 另一个……越姜敛目,朝其欠身。 匆匆一眼而过的,是对方极具侵略性的长相,他的眼睛里是一眼就能望出的野心,睥睨四海,抬眼间,全是攻击性。 望得人心里一颤,不敢多瞧。 左霆上前揖首,“主公,这位便是昨夜一道带回的女子。” 裴镇颔首,目光一扫而过,移开。 形容狼狈,发髻颓乱,低首收眉,只余额前一抹白皙照进人眼。 是一副美人胚子样,还是个眼睛安分的。 “孙公,此事由你定夺。”单手搭于膝上,他朝孙颌的方向点着下巴。 孙颌应是。 他看向越姜,女子还是低垂目光盯着地上,没有抬头。他笑了笑,“姑娘不必忧心,孙某只是觉得你眼熟。” “洛都越家,姑娘可曾听过?” 越姜眼睫抖动一下,终于,肯抬头来看。 脸上的灰尘依旧在,灰黑蹭着白雪,她迟疑一会儿,在确定他眼中没有敌意后,对着孙颌点了点头。 “听过的。” “我……便是出自越家。” 孙颌拊掌笑,“那便是了,孙某果真没记错。” “某曾上过越府,与越家算起来,还算有缘。” …… 越姜静静听着,而后又听他问,“越凛是你何人?” 越姜眸中微滞,须臾,眼中的波动平静,“乃是生父。” 父亲,走了也有几年了。 乱世十几年,越家一个个的都走了,没剩下几个了。 孙颌点头,“那你便是越姜了?” 如此容貌,又是越凛之女,那肯定是越家有名的美人越姜了。 只是前几年还能听到她的名声,自越凛走后,便不知道她去哪了。 “是。” 裴镇眉心微动,多看了她几分。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6节 孙颌注意到主公的眼神,心想主公怎么突然好像有兴趣了?刚刚不是一副神飞天外的模样。 他跟着主公多年,知道主公有时看着虽是认真在听,眼睛也确实好像认真在看着人,但细看,熟悉的人不难察觉主公在走神。 他暗暗看了主公几眼。 裴镇眯着眼睛,对上他的目光。 孙颌自觉撇开。 再问,他心底总是犯嘀咕,心想主公刚刚看得那几眼,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他倒是记起了几件事,和越姜的美名一起传开的,是她婚事上的波折。 世间流出的关于她亲事上的传闻,有三段。 第一段,是她刚及笄时,听说,那人还有点周朝皇室血脉,妄以周朝遗脉迎娶美人,但那时候有皇室血脉可不是什么好事,不等他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便已身首异处,这段故事最后当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二段,便是曾经也算有名的镇西侯,听说他愿以兵将一万,粮食五千石娶越家女,可后来横死沙场……这段便也不了了之。 第三段,听着是最靠谱的,也是孙颌知道确实是真的一段。 那便是越家与徐家。 两家是正式说好了要结亲的,越姜嫁与岽州牧徐家次子,徐彰。 可惜,最终这段亲事也没成,徐彰年少英才,却战场染疫,不幸而亡,婚事最终同样不了了之。 思及此,孙颌忍不住又去看主公,说来,主公与那徐家小子还是见过的呢,曾经还一道住过几日。 那时徐彰有意劝说徐父投顺主公,可惜,徐州牧执拗,另投昏主,后来又被奸佞离间,落得个郁郁不得终的下场,好在他退得及时,倒是保全一条命。 孙颌心想,主公还记不记得徐彰呢? 裴镇记得,也正是因为记得,刚刚听到越姜二字,才是那等反应。 他比徐彰大三岁,今年已有二十八,不过他自小便跟在父亲身边,打小通晓军事,自父亲遭人毒手后,二十那年领了裴家权,自此南征北战,于今年事成。 他和徐彰相识不久,不过志趣到也相投,那时一场酒后,便见他痴痴抱着金樽对着月亮笑,口中囔囔唤着越姜二字。 他听着像是女儿名字,便问了他一句。 徐彰脸色喝得驼红,大饮一口,笑道:“越姜,吾妻。” 再过两年他和她就能成亲了。 但,乱世里最经不住等的,就是时间。一遭横祸,徐彰料不到,他会死的那般早。 裴镇又看了看越姜,肤白胜雪,眉目生辉,就是这一身……实在是太狼狈了。 衣服是粗布的,袖口还有几道口子,腰臀之间沾满了尘土,比他营里的大头兵穿得还差。 眼神扫过左霆,目中几分威严不自觉泄露。 左霆被看得一僵,怎……怎么了? 他被看得战战兢兢,好一会儿,在主公的眼神中有点知道主公的意思了。 主公是以为,越姜这一身是他弄得? 他冤枉啊! 第5章 从昨晚到今天,他顶多捆了回她的手!别的他可什么都没干。昨夜见到她时,坐在火光里的她便是这副狼狈样子了。 左霆嗫嚅着嘴巴想解释。 裴镇看着他,“说。” 左霆知道独独说这事与他无关,那说了跟没说一样,主公想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个。 仔细回想一遍昨夜的情形,便道:“末将抓得那七人,不似常人。” 尤其为首那个,身手很不错,昨夜要不是对方顾忌着他擒了他兄弟,估计那人早逃之夭夭了。 也是看他还算有情义,所以刚刚那些人提出要去如厕,他也就宽松了些,让手下人带他们去。 现在,他觉得越姜这一身,和那些人脱不开干系。 “不如,末将去盘问一番?” “可。”裴镇挥手让他下去。 至于越姜,淡淡看了她一眼,他第一回 冲她开口,“既与孙公相识,你可以走了。” 他说得简洁,越姜有点愣,她这就能走了? 但……早前时时刻刻念着脱身的她,这一刻却是犹豫了。她只剩孤身一个人,就算能走,她最终真的能全须全尾回到洛都越家? 乱世初定,百废待兴,这看起来是个很安定的时候,可暗地里的汹涌,民间獠毒,又岂是真的就彻彻底底拔除了。 她一人上路,恐怕才出阜宁就会马上出事。 越姜站在那一时犹豫不定,百般纠结。衡量间,竟是忘了要答他的话。 是孙颌解了她的困,“主公,越姜一人上路,怕是不妥。” 乱世里女子艰难,长得好看的女子,还要更艰难。 她现在一身的狼狈,不用想,也能猜出之前肯定是遭过什么难。 身边现在估计是没什么得用的人。 一旦出了主公的营地,她就是豺狼眼中的肥肉,没人护着,最后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 裴镇瞟他一眼,往后靠去,“那孙公以为,该如何?” 孙颌一时被问噎住,这,他也不知道啊。 裴镇等着他的回答,但等了许久,不见孙颌说话,只得敲敲桌案,“孙公?” 孙颌总觉得现在不大对劲,可哪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 想来想去,渐渐明悟,是了,还是主公先前打量越姜那几眼闹得。 他下意识以为主公是对越姜生了心思,于是主公每说一句话,他都暗地里跟着想一遍,想其中是否暗藏深意。 刚刚主公那一句“孙公以为,该要如何?” 他差点以为主公就等着他这句,等着他顺水推舟,主公好把越姜给留下呢。 心里暗暗笑一声自己,心想他这毛病得改改。 主公真有心思,又何必如此迂回? 如今天下都是主公的,想要越姜,直来便是。 再次暗骂自己揣度过度,心道罪过。 他正色,从最寻常的角度去想,刨除主公这方面,主要还是得先知道越姜的情况,才好打算她之后待要如何。 他望着她问,“姑娘现下身边可还有人?” 要是有人,直接送她过去便可。 越姜轻轻摇头,“自曲靖北上,行二十余日,途经飞云寨地界,护卫全数葬命。” “嘶……”孙颌脸色不好,山贼横行自此? 他不由得看了眼主公。 裴镇神色莫辨,面无表情把弄着手上一只玉虎。 “那……”孙颌想问她如何脱的身?既然护卫全数葬送,那些山贼又岂会轻易放过她? 越姜知道他的意思,她道:“我也以为我逃不过的,但飞云寨几人趁夜逃寨,将我一并救了出来。” 用救而不是掳,是因为她能感觉到,那几人是真的没恶意。 孙颌:“便是左中郎说得那几人?” 越姜:“是。” “他们将我一并带了出来,后来夜里歇脚时,他们突然朝一个方向追去,而后再见,便见他们被左中郎擒了。” 她也因此被一并带了过来。 后来的事……他们都知道了。 孙颌点点头,消化着这些消息,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问她:“那现下,欲作何打算?回曲靖,亦或是洛都?” 越姜自是想回洛都的。 在曲靖是不得已而为之,更何况,二叔逝世,她得回去。 “回洛都。” 回洛都啊,孙颌念着她这句,此番事了,他们也是要回洛都的。 倒是目的一致。 不过……他不知道该不该留她下来,若是留下,那自然不用再费心思,等妖道余孽彻底清除,一道回洛都便是,但军营里的事,一切都得由主公定夺,留不留她得看主公的意思。 同样的,要是不留她,而是另派人马送她回去,这也得看主公的意思,军营调动,都得出自主公。 孙颌望向自家主公。 裴镇抬眼。 稍顷,移开目光,去看越姜。 她的眼睛乌润分明,眼尾几道黑灰,被他看时,下意识垂眼。 眯了眯眼,他可有可无发话,“既也是去洛都,那便一道罢。” 好歹,他和徐彰也有几日情谊,如今她遇事,这点小忙,也不是不能帮。 孙颌心想,主公大善。 越姜也不好意思请他分人送她先回洛都,她欠一个身,真心实意,“越姜,谢过裴侯。” 裴镇颔首,随即,望向孙颌,“孙公叫人领她去歇息罢。”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7节 孙颌躬身:“喏。” 出了大帐,他招来一个人,派他领越姜下去,同时,嘱咐,“务必好生安置。” “喏。”伏善认真记下。 孙颌摸须点头,他朝越姜笑道,“军营内勤之事多归伏善,跟着他便可。” 越姜朝他道谢,“谢过孙公。” 这一切,都多亏他,若非他多言,刚刚裴镇便直接送她出去了。 孙颌摆手:“区区小事。” 越姜感激的笑一笑,随后便跟着伏善走了,孙颌在她走后又回了大帐,他觉得主公还有事要跟他说,只是刚才未言明罢了。 第6章 裴镇在他进来后嘱他,“妖道虽斩,但事情未平,接下来,还烦请先生继续留意。” 杀鸡儆猴,这一刀既已斩下,那就要斩得彻底,让他们害怕的再不敢冒头。 孙颌点头应喏。 紧跟着,便匆匆往外去忙。 当晚,阜宁城内曾经与吴持田亲密来往过的,无不人心惶惶。 …… 另一边,越姜随伏善到了一处小帐,是她等了一刻钟临时清出来的。 伏善领着她进去,“军中简陋,还望姑娘海涵。” 越姜不敢,摆手摇头,只要有个立身之所,她就很知足了。 帐里一览无遗,一座竹席小榻,一方矮凳,除此之外,多无余物。 这也是为什么,伏善会先说一句简陋,毕竟这几样看起来实在是太寒碜。 尤其是对于她这种一看就是出身士族门第的人来说,伏善映像中,那些高门贵女,屋子里都是香风浸浸,仆婢成群的。 她见帐中简陋至此,怕是会心生不满。 但其实,这于军中来说,是极常见的布置,甚至有些帐子,还得十几人同寝一处。 伏善悄悄看他一眼,她在认真看着帐子里的环境,眼中未露不满。 暗中点点头,他宽和道:“衾被褥子军中尚缺,待稍晚些,会着人送过来。” 越姜颔首,“我省得了。” 伏善又言,“稍过会儿,便是吃晚食的时辰,您在帐子里等着,我会派人给送过来。” “好。” “还有……” 他继续说着,越姜也全都认真听着,并紧紧记牢。 尤其他说得取水之地,还有东边挨临的小溪,她听得最为认真,牢牢记在骨子里。 她现在,就渴的要命。 今天一天,只清晨歇息那会儿她喝了几口水。 她也想如厕,很想。越姜指腹缩了缩,望着还在一一嘱咐她的伏善,心里百般忖度。 但话想了几圈,却依旧是难以启齿。 伏善没察觉到她的纠结,自认为该说得都说过后,他笑着收尾,“便是这些了。” 说完,停顿一会儿,细心道:“姑娘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越姜有。 在下腹如鼓的感觉里,她终是问出口:“不知……该在何处如厕?” 每说一个字,眉眼中的踌躇便多一分,她的不自在肉眼可见。 伏善:“……” 他愣了一瞬。 这个啊,他还真的差点忘了。 仔细想一圈,也有些头疼,是了,她该去哪如厕?军营里到处都是男人,也时时刻刻都有男人,她该怎么如厕? 另辟一处?不妥。军中小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就算独辟一处,也难保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那……怎么办呢? 给她这边放一个恭桶?这倒是行,伏善暗暗点头,可随即,其他问题又来了。 如厕的事是解决了,那沐浴呢?总不能也让她窝在帐子里几瓢水了事,那这帐子里不成黄泥潭了,还如何住得了人? 伏善头疼,心想,只怕事情还不止这些。 他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手,不说沐浴,就她这一身伶仃的架势,恐是连换洗的衣裳也拿不出一件。 这些都得考虑。 他锁眉想着,好一会儿后,朝她道:“恭桶稍后便送来,还请您稍等。” 至于其他的,待他问过主公,再行定夺。 越姜感谢,“有劳您了。” 伏善摆手,大步而去。 出了帐子,他随手招人低声吩咐一句,便快步往主公所在的大帐去。 两地相距不远,越姜的这处帐子,是除了孙公大帐外,离主公最近的一处营帐。 走至帐外,他请人进去请示,言及有事上问。 约几息后,得到一个允字,他敛首进帐。 裴镇抽空觑向他,“何事?” 伏善把之前纠结的事一一说来。 裴镇扬眉,片刻间没有说话。 伏善默默等着。 足足过了快半柱香,才再次听得主公没有起伏的声音,“便让她暂去北角。” 伏善眼皮猛跳,可……那不是主公的浴所?!! 他张了张口,想问真要如此安排?可嘴巴嗫嚅几下,终是什么话也没问出。 千回百转全压回心里,只道一句:“是,属下明白。” “至于衣物,遣采买之人往城西去,买上几件。” 伏善应喏,牢牢记在在心里。 等从大帐里出来,他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钱串子。 钱串子不是真叫钱串子,其本名为钱辰,因其算账管事十分严密,甚至有些抠,才被人谑称钱串子。 “买衣?”钱串子眯眼,按在算盘上的手不动了。 买什么衣?军中的钱都是精打细算的,他竟然说要买衣?! 是他近来太和颜悦色,给了他们错觉? 钱辰眼神阴恻恻的。 伏善只觉后颈一凉,下意识想退后三步。 可念起此番为何而来,胆气不禁壮上三分,“是,买衣。” 钱辰恨不得抄起算盘给他脑袋上来一下,他还敢理直气壮?正想破口骂他一骂,便听他道:“此事为主公所嘱。” 钱辰:“……” 火气蔫了,不过对着他依旧没好脸色,骂道:“故意?” 说话却只说半截。 “行了,好好说,道是为何买衣?” 伏善不惹他了,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上一遍。 钱辰心道稀奇,跟着主公十几年,这还是他头一回见主公营地里有女人。 “主公果真留下了人?” “是。” 钱串子不敢心疼钱了,老老实实掏钱差人去买衣。 衣服送回来的时候,越姜刚刚好在吃晚食。 一块大饼,一碗水煮的大肉,这便是她今晚的晚食。 越姜不挑,一点一点的吃着东西,刚吃了一半,听得外面有人问话,问他可能进来。 越姜赶紧吞下噎人的肉块,回他的话,“进罢。” 帐门被掀开,来人是伏善,手上正拎着一个包袱。 越姜有些不解。 “这些是才叫人去买的,姑娘晚些试试可还合身。” 越姜有点愣,脑袋的反应慢了一拍,她摆手拒绝,“怎能劳您破费。” 伏善失笑,把东西推过来,“您收着罢。” 他又看一眼她才吃了一半的东西,道:“在下便不打扰您用膳了。”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8节 他快速离开。 他一个大男人,多待不妥,可不敢叫别人误上什么。 第7章 越姜抓着手上的包袱站在原地,她看看他走远的背影,然后又看看手上这个鼓囊囊的包袱,踌躇半晌,最终默默收下。 她确实缺衣裳,从曲靖往北带的那些金银细软,早已经叫山贼全给抢去了。 她身上穷的比脸还干净。 偏身坐下,她抱着包袱干坐许久,待肚子又咕咕叫起来,才回神。 垂眼摸了摸肚子,手心微顿,小心着又去摸了摸胸口,待摸到几片硬实的东西,才稍稍安心。 幸亏她当初多留了心眼,在麻衣和抱腹里缝了好些金叶子,不然如今真是穷的只能全凭赖别人了。 她想,等晚上好好将金叶子拆了,到时给那位伏大人送过去。 微微安心,她放下包袱继续吃饭。 肉放到现在已经冷了,入口有微微的腥味,不怎么好吃,但越姜一口一口,每一口都嚼得无比认真。 这时节有东西吃还挑什么呢。 最后一口吃完,她喝一口热茶,捧着两个碗出去,打算亲自送回去。 不好使唤军营里的人。 …… 出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极黑,军营里到处是燃起用来照明的火把。 越姜站在原地分辨着方向,可越看,她越晕头转向。 这偌大的地方,火头营在哪?看得她都发懵。 正发晕呢,察觉有过路人偷着眼睛若有若无的往她这瞧,是在好奇。 她抿一会儿唇,瞧他们都走过了还在看,想了想,抬步往他们的方向进上一步,出声问:“几位可知,火头营在何处?” 被问的那几人脸色俱是一红,热气扑面,好在天黑,脸红成屁股都能说是火光照得。 他们眼神飘忽的道:“姑娘要去火头营?我识得!这就带您去!” 越姜不想耽搁他们,军营里的人,人人各司其职,怎好让他们为她驱使。 她摇头笑一笑,让他们给她指个方向便可。 不用他们带啊?几人有点失望。不过也没强求,军营里的女人,来头肯定不小,不是他们能攀扯的。 扬手往西北边一指,“便是那了。” “您顺着路走,瞧着有灶有锅的地,就是火头营了。” 越姜看了眼他们指的方向,认清了,朝他们致一声谢,一人往那边去。 一来一回,废了她好些时辰。 待终于在帐中再坐下,腿肚变得极为酸痛。除了腿肚,脚底板也是一下一下的刺疼。 越姜都不敢脱开袜子去看,她怕她看了,这袜子是再不敢穿回去了。 坐在小方凳上歇了会儿,等觉得腿上好像不是疼的受不了了,她抱起竹榻上的包袱,往伏善之前和她说过的北角去。 夜里有些黑,她也就走得慢。 越靠近那地,周边越是安静。越姜记起伏善告诉她的,他说他家主公洗浴时间不定,到那后,她可以先问过守帐的人,再看是否能进去。 越姜望了眼那处还算明亮的灯火,脚步越走越慢。 她不是觉得不安,也不是觉得去那沐浴不好,在这军营里,没有哪个沐浴的地儿比北角大帐还要好,还要人少了,她挑什么? 她只是脚上走得太疼了,不知不觉就慢下来。 脚后跟就像是踩在尖刀上似的,她只能走慢些,缓解疼痛。 终于走到北角大帐外了,她擦一擦手心疼出的汗,喘一喘气,冲外面守卫的人问:“不知,里面现下可有人?” 守卫瞄她一眼,就是她了? 他摇头,“无。” “姑娘进罢,热水里面已经备着。” 越姜欠首致谢,步履缓慢的进去。 帐里布置齐整,分割两处,一处搭着木台,供着木桶,边缘有引流处,正是洗浴之所。 另一处则铺着石子,屏风隔着,想来是换衣休憩之地。 越姜匆匆瞧过一眼,收回眼神。 她把衣物小心摆好,便褪下这一身的脏麻脏布。 穿了好几天,衣服一抖,能抖下两层灰来,越姜小心叠好时,鼻子都被呛得咳了一下。 她摸摸被呛的鼻头,仔细放好衣服,而后光着脚踩上木台。 木桶阔深,旁边有一水瓢,供人淋浴。 她先小心沐了发,这才一瓢水接一瓢水的往身上淋。 温热的水珠滑过软白的雪脯,她洗得匆忙,不敢慢慢吞吞地磨蹭,怕那位裴侯不知什么时候会过来。 到时撞到就不好了。 通体雪白的肌肤被热气烫得发红,越姜湿着一张脸踩下木台,捞起旁边的澡巾擦身。 一切事毕,她拧着有些湿的头发出来。 脚上沾了水后更疼了,但她不敢多留,出来后朝守卫说了一句,打算往回走。 但还没提步,便见守卫朝一个方向朗声,“主公,越姑娘已是好了。” 越姜心头一鼓,下意识左右看。 随着守卫话落,她听到石砾嚓嚓声,是被脚步踩出的动静。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便见一高大身影从黑暗里走出,来人剑眉锋利,鼻梁高挺,一身黑金衮身玄服,气度威严,不是她傍晚才见过的那人还是谁? 越姜压下鼓鼓的心跳,敛目,朝其欠身,“裴侯。” 裴镇轻颔下巴,目光平淡,“已经好了?” “是。” 此后,越姜没再听到他说话,只见他越过她身边,直接往里帐里去。 身影消失时,一句话飘出,“柏青,去取水。” “喏。” 越姜心头依旧微鼓,但已经慢慢平复。 她想,面对这样一位乱世雄主,强势的压力下,谁能不紧张三分呢。 更何况她刚刚还用了他的水……越姜呼一口气,挽着头发抱着衣服往回走。 …… 帐里,裴镇大岔着腿坐在屏风后,闭目敛神。 他刚刚没怎么看她,也就几眼罢了,很快就移开了。 看得也是光明正大,不是偷瞧。 那几眼下,不过觉得她亮眼些,一眼能抓住别人的眼球。 但现在,裴镇没想到自己记得还挺牢。 譬如她刚刚的神态,譬如那一张在灯火下亮的仿佛一瞬能照亮夜空的眉眼。 她的美貌确实不是浪得虚名。 一条长腿踢出去伸直,裴镇微微眯起眼睛。 第8章 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把刚刚几眼记得那样牢。 顶了顶腮帮,心道自己是不是不正常。 是,她的美貌是没有浪得虚名,这一点,傍晚见她时他便已经知道了。 那时她虽一身污脏,但容色,与刚才未有二异。他那时也只是觉得她确实比旁人美上许多,明眸善睐,乌发红唇,不怪名声传得那样盛。 但心思?裴镇暗嗤一声,面无表情,他是一点没动的。 那时他要是动了什么心思,开口时的第一句就不会是说——她可以走了。 他会想方设法把人留下来,把人放在他跟前。 虽然因缘际会下,现在她也待在了他跟前,时时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裴镇摩挲一瞬手指,忽然,岔开的长腿斜着搭起,往后一倒,左臂枕于恼后,望着帐顶。 刚刚……唔,如何说呢,刚刚那一阵甚至觉得她美的有点动人心魄了。 她一头黑发全垂于一边,滴滴嗒嗒的滴水,一身淡黄的曲裾衣领弧度微松,半边脖子连着肩窝显露灯火下,白皙细腻,红唇微抿,脸上嫩的每一滴细小的水珠都瞧得一清二楚。 有几滴还挂在她下巴处,摇摇欲坠。 裴镇舔牙,双眼微微眯缝,他什么时候有这么个癖好了? 现在想来,那种微微异样的感觉竟然还在。 “主公,水送来了。”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9节 有声音在外面请示,传进帐内。裴镇眼皮微掀,睨过去,“进来。” “是。” 柏青带人拎着两大桶温水进来,水放好,他又悄声退下去。 裴镇还在躺着,眼神里意味不明。 好一会儿,他曲膝起身,卸下一身衮服。 通身的肌肉遒劲结实,窄腰长腿,他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爆炸性的力量。 裴镇走于木台之上,拿着水瓢从胸膛往下淋,水流顺着他的大腿流到木台上,又汇于一处凹窝,往帐外去。 一刻钟后,一身的汗冲干净,他穿好衣服出了这北角大帐,朝柏青下令,“去将孙公请来。” 话落,身影已经直朝不远处的中军大帐走去。 柏青揖首道一声“喏”,便步履匆匆往孙颌所在的大帐赶。 过去时,孙颌才忙过事,正穿着布鞋在夜下乘凉。 “孙公,主公有请。” 孙颌正色,收起蒲扇,“这便去。” 匆匆换过一双鞋子,他往主公那边赶。过去时,恰好与同样匆匆而来的左霆碰上。 两人点头致意一番,便顺着帐外守候之人的指引,往里去。 “主公。”两人行礼。 裴镇颔首,示意他们起。 他单刀直入,望向左霆,“那几人,可如实说完了?” 左霆凛下脸色,“回主公,都已说了。” 飞云寨的布局,匪首布防,这些他们都一五一十说了。 他从袖中扯出一舆布,上前几步献上去,“此物是那七人之首,林陌所画。” 这东西他一直揣在身上,就是怕主公不知何时会问起。 裴镇仔细看来。 左霆瞧主公看得认真,便在旁边继续道:“据林陌所言,飞云寨上下有千余之众。” 实属不少了。 裴镇没说话,依旧在看这一张简陋至极的舆图。 过了半刻钟,他抬眼看左霆,“若命卿往剿匪,可愿?” 左霆一喜,高声,“末将,求之不得!” 裴镇欣慰点头,“允卿点兵两千,再领林陌七人。” 左霆热情高涨:“乌合之众,一千足矣!” 裴镇瞥他,不说话。 孙颌摇头,“不可轻敌。” 对方虽不成气候,但占据飞云寨好几年,横行周遭,总是不能大意。 即使此行还有个曾经是寨主的林陌,也不行。 “匪首占尽地利,左中郎此行,当谨慎为之。”他正色。 左霆热情退去,认真思索起来。 确实,为兵作将,最忌轻敌,他拱手点头,“霆,谨记。” 孙颌点点头。 裴镇把手上的舆布给他,“明日正午,点兵出发。” “喏!”左霆将舆布收好,退下去。 孙颌觉着没什么事了,想了想,正想告辞也退下去,但这时,主公却开口留他,“先生且慢。” 孙颌以为主公还有事要交代,便停住动作,等着主公吩咐。 裴镇不急着说,他放松的往后靠,卸下满身威严,朝一处抬了抬手,“先生坐,不必拘谨。” “?”孙颌小心瞧了眼主公,他有点糊涂的坐下,不明所以,“主公?” 裴镇依旧不急着说,过了片刻,在孙颌越来越糊涂的眼神里,他突然来了一句,“先生可觉镇善变?” “?”孙颌完全摸不着头脑了,主公此问,何意? 主公为人一向利落,行军也是如此,何来善变之说? 他满头雾水的摇头,“不曾。” “主公行事颇为利落,有古遗之风。” 裴镇点点头,那就是了,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善变的。那问题肯定不是在他。 不是他有什么喜欢美人湿身的怪癖,是她傍晚那一身粗麻粗布,着实太过粗陋。 他摆手,“夜已深,先生去歇息罢。” 孙颌眼皮跳了跳。 但腹中疑问再多,也不好直接问,只好一头雾水的出去。 一直到回到帐里,他还没摸清主公刚刚那一问,到底为的什么。 孙颌枯坐琢磨着,不知不觉胡子都揪掉了一根。 第9章 夜里三更时分,越姜帐里。 越姜已经小眯过一回,但她被疼醒了。 她只是翻一个身,就觉脚上就抽抽的疼,然后她就这么被疼醒。 疼醒后不仅觉得脚上疼,身上的每一处骨头缝、所有支撑着她走路的肌肉,她都觉得疼。 她走得路太多了,说是一天一夜也不为过。 抽气嘶一声,她费力翻身坐起,盘腿捧着自己的一对脚看。 脚上好几个水泡,白天行进时已经踩破,这时冒着血丝贴在她的脚心上,触目惊心。 手指颤颤的想摸一摸,但还没摸上,一双脚就已经条件反射地开始抖。 这些水泡各个都不小,她也是人生头一回,脚上被磨出泡。 越姜终究不太敢摸,葱削似的白净手指停在空中,只盯着自己的脚一个劲的看。 许久后,她长叹一声,动作缓慢的放直双腿。之后又掀过被子来,小心翼翼只将被子盖在脚踝处,不叫碰到脚心。 能怎么办呢,只能忍着,忍着等过几日它们自己好了,也就不会再疼了。 揉揉眼睛,越姜再次卧下,侧身闭目深眠。 这一整晚,越姜都睡得不好,睡着睡着便会被疼醒,然后继续再睡。 祸不单行,后来她不止觉得脚疼,还觉得脑袋也疼,一抽一抽的,疼一会儿停一会儿。 明明睡了一整晚,她最后愣是乏得好像一夜没睡。 直到清晨,脑袋热热的泛晕了,她才觉得那些疼好受了些。 …… 日出时分,军营士兵已经操练过一回,正是吃饭的时辰,他们齐整有序的朝火头营那边走,然后自觉排起长龙。 这样的速度有些慢,要是到了冬天,排在后面的人就只能吃带凉气的了。 但没办法,这已经是最快的法子。军营的粮食一向是由火头营里做好,再交由各个小头领一起领了,然后一一分发下去,所以只能这样排着。 不过其中也有两班是不用这样慢腾腾排的,一班是今儿正午就要出发的擒匪军,他们的粮食要另外领;另一班则是军中的将领们。 其实将领们不仅不用排队,他们吃得也要比普通士兵好上一些,这在营地里是人尽皆知的事。 军营里凭本事说话,只要你有本事,你就能吃得好。 林陌几个现在属于不用去排队的,他们从左霆那领了自己的吃食。 不是什么惊细粮,但他们依然吃得满足,毕竟昨儿是吃得连这个都不如呢。 几人蹲在地上啃着大饼,啃得有滋有味。 大二两大口就吃下去饼子的一半,边吃还不安分,眼睛骨碌骨碌乱转,在好奇的四处看,然后便看见一个和他一样的大个子,捧着两个碗往那些将军吃食的地方过去。 不禁心生羡慕——他什么时候也能在军营里吃上肉啊? 咂咂嘴巴,心想要是这回飞云寨的全擒了,能给他吃点好的不? 乱世里,他就图一口吃。 那人的目光与他对上了,大二也不怯,冲他龇牙直笑。 武英古怪的抽了抽嘴角,他挪开眼神,把碗伸给分发粮食的人,“给北二帐那边的。” 舀吃食的人了悟,“是往那边送的?” 武英点头,是啊,他负责给她送吃食。 确定了,舀吃食的人于是往肉汤里结结实实舀一勺全是肉的,然后又挑一个新鲜做好的热乎饼子,“好了,拿去吧。” 武英捧着碗大步走了。 走到地方,他在她帐外高声,“越姑娘,用饭了!” 但他嗓门这样大,里面的人竟然答也不答他。心里犯嘀咕,心想难道是出去了? 可这么早,她去哪?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0节 闹不明白,只好再喊一句,用更高的声音,“越姑娘,用饭了!!” 声音没喊来里面的人,倒是把旁的人引来了,好几个人往他这边探头看。 武英在看到连主公好像都被惊扰后,讪讪,遥遥行礼赔罪。 心想,主公别以为他待她不敬才好。 怕什么来什么,心里惴惴间,瞥见主公抬步往这边来。 武英心跳加快,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敢动。 “何以嚎叫至此?”黑靴在他眼下站定,主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武英被问的嘴巴发干,有点紧张,“属下奉命与贵女送膳。” 裴镇瞥他,“无人回应?” 武英战战答:“是。” 裴镇眯了眯眼,忽然,往前一步,冲里面唤:“越姜?” 一样的没人应,有点不正常。 他掀开帐子往里去。 而不远处的孙颌,看着主公竟这样毫不避讳就进去了,眼睛瞪大。 男女有别,主公就这样进去了?孙颌微微张嘴。 震惊几息,慢慢合拢嘴巴,他摇头,心想定是主公长年居于军营,习惯了进出军帐,这才忘记那些俗礼了。 第10章 裴镇一进来,看到的就是女子蜷缩侧卧的身形。她脸颊泛红,嘴巴微微张着,脖子上搭着一截乌发,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她身上的衾被盖得不严实,不仅手臂伸了出来,一对白雪似的脚也伸了出来,正前后搭于脚踝处。 裴镇挑眉,已经到了这个时辰,她还在睡? 他站在那瞧了一会儿,后来觉得瞧得不太清晰,便在她帐里的小方凳坐下,盯着睡熟的她看。 她的头发已经干了,脸上也没了任何水珠,但清清透透的,瞧着和昨儿的感觉依旧相似。 摩挲了下手掌,觉得有点痒。 心想他果真是没有什么爱看人湿身的癖好的,这不,现在就挺正常?她浑身干爽,他也觉得有昨晚那种感觉,蠢蠢欲动。 盯着她又瞧了一会儿,他背手起身,往她榻前近上一步,喊她:“醒罢,该用朝食了。” 嗓音难得温润,但可惜,被他喊的人却是无甚感觉,靓眸紧闭,未给他任何反应。 她好像是睡得太深了,所以即使此时身前这般近的地方出现了男人的声音,也没让她自觉半分惊扰。 裴镇扬眉,睡得如此深? 又或是,是昨日累过头了? 若有所思,倒也极是可能,她前两日遭遇的事确实太多。 转身,打算回去,她既想睡,就放她再睡片刻,晚些再叫人备上吃食过来。 但……脚步刚跨出两下,他的身形突然停住。 皱眉,忽地回身盯着她看,目光凝在她夺目的脸上。 她的脸色红的有些不正常了,如今已是八月,她所卧衾被也不厚,如何至于热的脸红? 往前大走几步,裴镇靠近她。 伸手才在她脸上一探,扑面的热气便灼过来,是得温病了。 裴镇睨她一眼,收回手朝外扬声,“武英,去唤尹碣。” 外头的武英闻言微惊,主公叫他去唤尹公? 是里面出事了? 凛声应下:“喏!” 连手上的吃食也没找地放,他直接捧在手上就这么跑出去找人。 因为太过着急,碗里的汤甚至都洒了出来,还滴了几滴在他的袖子上,但他没管,只一味加快步子,急急忙忙的到尹碣帐前。 “还望先生与我走一趟!” 听来人声音着急,尹碣也就先放下手上的事。 他出来问他,“何事急慌至此?” 武英也说不明白,他只是猜测或许是越姜出什么事了,但揣测之语不好误人,便只道:“不甚清楚。只主公派我来,您自快些,主公尚且等着呢。” 听他说主公在等着,尹碣也就没再多问。到底是什么情况,等会儿一见便知。 但他猜了许多,万万没想到主公急急招他过来,竟是为了一女子,还是一名极其惊艳的女子。 她卧在那,身形玲珑,他都不敢多瞧,只垂眼盯着地上,压下心惊,唤一声“主公”。 “上前来,给她瞧瞧。” 裴镇不动声色把她身上的衾被掖严实。 他往她白净无痕的脚上又看一眼,心想她倒是能忍,脚上疼成那样,昨日竟一声也不吭。 裴镇抵着嘴角,隐有不快。 “喏。”尹碣放下药箱,上前来。 他先给她诊了回脉,然后为了确保症候未错,隔上一会儿又诊上一次。 如此两次,有了论断,“是风寒浸体,凉到了。” 裴镇:“不是她脚上这些水泡引起的?” 欸?脚上还有水泡?尹碣的眼神下意识跟过去,但到了一半,又突然停住,顿在那不知道该不该看。 裴镇:“让你看你便看。” 磨蹭什么。 何至如此死板? 尹碣也就大胆看了,这不还是看主公待她举止亲近,他才多了几分心思吗? 他到跟前去,仔细看一遍她的脚心。左边三个已经破了的水泡,右边多一个,有四个,一样是已经破了的。 嘶……怎么弄的? “可有关?” 主公的声音将他唤回神,尹碣正色,仔细的再瞧一遍,看着确实伤的厉害,但引起温病,不至于。 非是感染了。 刚刚探脉,确实是寒邪所致。 “回主公,确属无关。” 裴镇点头,“然。” 尹碣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膏药,“以此物敷三五日,即可。” 敷了五日后,便不必了。 裴镇拿在手里看了看,放在一边。 “那温病,又该如何?” 尹碣:“待熬几副汤药,一一喝了即可。” 裴镇再次点头,然后示意他去熬药。 至于手上这罐膏药——他盯着她两只小小的脚看。 他给她上药,当然可以。 可如此一来,醒后,她必警惕。有些高门大户里条规戒律一箩筐一箩筐的,看都看不完。 暗嗤一声,把药瓶往旁边一放,他终是没动。 但他也没出去,依旧坐在她的榻边。 第11章 这张竹榻是按照一人的身量打造的,躺越姜一个人那是刚刚好,还留些许空余。但再坐一个他,那便是要紧紧挨着了。 裴镇仿佛完全没觉得挤,坐得自如;还伸手把她身上的衾被掩了掩,盖得更加严实。 都说温病捂汗,出了汗,就好了。 越姜身上也确实如愿出了汗,额角细汗密布,沾湿了头发,脖子上也汗津津的,黏着汗珠不舒服。 她下意识踢动,要踹开身上的衾被,太热了,难受。 裴镇瞥一眼,给她压严实。 越姜蹙眉,又挣扎几下,最后实在是挣脱不开,只得口中囔囔唤热,企图让这桎梏听懂她可怜,自己松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扑着热气,随着她汗湿的脸颊一起照在他眼底,裴镇挑了挑眉,但他依旧不松,反更具闲情,百无聊赖看着她时不时翻身。 翻过来又翻过去,一会儿拿汗津津的脖子对着他,一会儿脸又转了回来,嘴巴一张一合难受换气。 鼻音轻声哼哼,热得实在难受,她喘着气,衾被外的一双脚一个踢蹬,碰到东西,撞倒了那药瓶。 啪嗒一下,药瓶往下掉。 裴镇眼睛眯了一瞬,少顷,忽地笑了笑,去将那磕破了的瓷瓶捡起。 尹碣捧着药回来,便见自家主公拿着缺了口的药瓶给他,“破了,换上一瓶。”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1节 尹碣:??!! 破了!! 一瓶膏药,多不容易啊!尹碣听到自己的心肝在抖,他的声音也哆嗦的一抖,“破,破了?” 裴镇颔首,“嗯,换一瓶。” 尹碣双目瞠大,那可是上好的膏药啊!不然他也不会断言敷个三五日便可。 怎么说破就破了呢!他不过就是去熬个药而已……他呆着脸望着自家主公,满眼都是心疼,还有隐秘不易察觉的控诉。 若非对方是主公,他一定破口骂他一顿。 裴镇并不心虚,甚至神情坦荡。他当然知道他何等爱惜药,但这药也不是他摔得,他心虚什么?! 有心也想说说他,为医者,何必如此小肚鸡肠? 但眯眼一下,目光扫他——对方整个人犹如失了魂了一般,一直呆愣愣的瞧他,眼睛鼓瞪。 这剜心的话也就收了回去,不再火上浇油。 望他一眼,终究只是道:“只摔了一半,还有一半尚且能用。” 尹碣瞪着眼睛不言不语。 还气? 裴镇叹一声,怎的他手底下一个个全是这般小气之人? 钱辰惜钱,连他支使银子也时常抠抠搜搜,明明那些都是他打下来的;孙公爱棋,从前不过损了他一颗棋子,便再也不肯借他他那副宝贝棋了;而尹碣,最是爱药,一根药材恨不得掰成十几份花……动他一点药能被念叨三四天,狠起来还会给你下点痒痒药。 虽然裴镇没尝过那些痒痒药的滋味,但他看左霆他们受过,其中滋味,想来是不好受的。 退一步,“是我没看好她,待回洛都,赔先生一车药,如何?” 尹碣瞪着的眼睛缓了,“主公,可是真?” 裴镇点头:“然。” 尹碣勉强放过这回事,他小心翼翼收好还剩半瓶的膏药,打算回去换个瓶子,下回给左霆那些人用。 “药已熬好,主公可以唤人起来喝了。” 裴镇背手,抬眼瞟她一会儿,过后,又淡淡收回。他没有上前去喊她,而是朝尹碣抬了抬下巴,“先生是大夫,先生唤罢。” 尹碣:嗯? 怎么要他来唤? 主公刚刚亲近至此,为何此时……倒是退后一步。 尹碣不太明白。 裴镇轻飘飘看他一眼,尹碣试探的眼神也就讪讪缩起,悻悻摸了摸药碗,答:“是。” 他上前推醒越姜。 足足推了好几次,才见越姜醒来。 越姜浑身都痛,一双腿尤甚,便像是被人用石磨滚过一般,还来回碾了好几次。 她身上还热,背上一阵粘糊,浑身上下都不好受。眼皮紧紧的发沉,喉咙里像是在着火,又疼又干,让她只想喝水。 眼睫一抖一抖,她动了动身子,一动,便牵扯胸口,闷闷的让她直喘气。 勉强有些意识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喊着要水。 但没人给她水,只听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响在不远处,“姑娘,可是醒了?” 这道声音很不熟悉,越姜脑袋虽还是浆糊,可渐渐地,也觉出不对来。 她费力睁眼看过去。 眼睛有些晕,她看得模模糊糊,扶着脑袋,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 是一个中年人,捧着药碗。 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那人比中年人高出许多,眼神平静,目光在盯着她这边。 第12章 但,因为平静,所以他这样看过来的目光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越姜也后知后觉记起他是裴镇,那位裴侯。 新朝即将登极帝位、将来数十年内板上钉钉的天子。 越姜晃了晃脑袋,头疼的眯起眼睛,她的脑袋现在重得像块石头似的,沉沉的往下拖着她,让她即使是躺着也很难受。 “我……”想问问她是怎么了,但话尚未说全,突然半道停住。 发出的声音像是干柴一般粗糙,吓到她了。 目光四处晃着,眼波仓促的与榻前两人对视上,茫茫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她不过是睡了一觉,怎的声音就变成了如今这般? 只是睡了一夜而已啊…… 裴镇不动声色,背手在那看着。 硬朗的下颌线条让长年厮杀征战的他看起来极其有距离感,他是天生的王侯将领,威度与气势让人完全不敢多加去揣测。 连看一眼,都要鼓起几分勇气。 这种压力无处不在,但因为他现在刻意收着,越姜便也未觉任何压力,目光在迟钝中与他对上了好几眼。 尹碣上前给她解释,“不必惊慌,您是夜里着了寒,染上了温病。” 因此嗓子才会哑成这般,待喝过水再歇上些时候,便能好了。 是这般? “好。”哑音轻轻发出。 病弱让她的思绪极为僵滞,这一声之后脑袋歇了空,又晕又沉,完全无法继续思考。只目光偶尔挪一挪,看看尹碣,又看看不远处的裴镇,躺在衾被里懵懵与二人对视。 尹碣被看得眼神发飘,同时心思泛开——她这样,瞧着怪令人怜惜的。 他有些想往后去瞧瞧主公了,但他不敢。 为下者,不可过多揣度,尤其在主公的私事上。 轻咳一声,他接着道:“养病的温汤已经熬成,姑娘既醒了,便趁热喝下罢。” 越姜瞧他一眼,又看看他手上捧着的药碗,看了一会儿,慢慢哦一声。 “嗯。”她舔着泛干的嘴巴应道。 伸手拊一把昏晕的额头,她费力抱被坐起,坐起后,先歉意地朝他笑了笑,勉强福身,“实在是麻烦先生了。” 这么简单的几个字,说完她就累得深深吸气。 脸颊上更红了,白皙的脸上此时热的发烫,特别是一晚上的挣扎后,交叠的领口还松散些许,在她福身的动作里露出了两弯精致锁骨。 尹碣低下眼,没有多瞧,“小事耳。” 上前一步把药碗交给她,他往后退上几步,眼神规规矩矩只盯着地上。 裴镇倒是依旧是背手的姿势,将刚刚的一切尽收眼前,眼底依旧瞧不出波澜,他凭立着看她喝药。 汤药入口极苦,味道令人作呕,越姜才是一口下肚腹中便鼓动起来,有些想吐了。 她许久没喝过药了,上回,还是父亲走得时候。 强撑着把呕意咽回去,她大口大口的将苦药一股脑全灌下喉咙。 …… 两颊鼓鼓,她掩住嘴巴,下意识把碗递出去,但尹碣一直没敢瞧她,此时当然也就没看见她喝完的动作,药碗停在那,竟是一时无人去接。 越姜捂着嘴也迟钝意识到,她这个下意识的举动有多不好。 尹碣是受人敬重的大夫,不是她随意使唤的仆婢。 顿着手指正欲缩回来,掩饰尴尬。但这时,药碗却是被另一人拿了过去。 是裴镇。 越姜心跳微快,在对上他的眼神后胸口下跳得更快——他为人宽和,顺势给她一个台阶把东西接了过去,她现在是如坐针毡。 到像是她把他当做仆奴在驱使了,可……她怎敢使唤于他。 裴镇轻哂。 看了会儿她现在的情态,他把碗给尹碣,“既醒了,再给她看看。” 说完他没再继续待在她的帐子里,脚步一转,大步往外去。 帐帘门被掀起,又唰地落下,脚步声越走越远。 越姜摸摸手心里的汗,腰背悄悄放松。 他没计较。 “还请姑娘伸手。”尹碣上前。 “好。”越姜掩下鼓鼓的心跳,把手腕伸过去。 尹碣细致诊上一会儿,过后,笑道:“虽还未退热,不过不是大事,晚些药效起了热也就退了。” “待热退下了,再多休息多饮水,不日便可痊愈。” “越姜谢过先生。”她再福一礼。 尹碣摆手,“不必。” “某再去给你拿瓶膏药,一日三次,勤敷脚心,三五日,脚上可覆痂。” 越姜目光微顿,被子下的脚往里缩了缩,他看到她脚上那些水泡了? “好。”她再次应了一声好。 看不看的随便罢,乱世里命如草芥,哪有什么可讲究的。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2节 第13章 尹碣点点头,心想不是个迂腐的。 “那尹某便不在这继续打搅了。稍后,武英会将膏药送过来。” 越姜点头,目送他。 等人走了,她没有躺下,依旧是坐着,她在等武英送药过来。 好在武英回来的还算快,在她精神头有些快撑不住的时候,帐外终于有了他请示的声音。 “姑娘,膏药拿回来了。” “嗯,好。”越姜勉强撑着虚软的腿,下榻去拿东西。 十几步路走得她脚上发飘,脑袋发晕。 一张脸热得像在烈日下曝晒过一般。 她下意识摸摸脸,又揉揉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些,待晕劲缓了,这才掀开帐子去拿东西。 “这个您先拿着。”武英看到她,立即把右手上抓得牢牢的膏药瓶子给她。 这东西金贵,来时尹先生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小心。 尹先生的神色太认真,这就导致他现在跟揣着个烫手山芋似的,一看到她,就想把东西赶紧甩出去,都不敢在手上多放。 越姜握好药瓶,见他左手上还拿着吃食,伸手想着也一同端过来,但这时,听得他声音极其郑重地道:“您拿不拿得动?要不?还是我给您端进去罢?” 声音里全是不放心。 他实在是怕她把东西摔了,那药可金贵了。 越姜看着他认真到严肃的神色,一句能字吞回去。 想了想,手上确实没什么力气,便道:“麻烦你了。” 武英挥挥手,她把药抓稳了就行。 帮她把吃食送进去,正欲走,突然听她出声,“能否麻烦你再帮忙接罐水来?” 她实在渴的厉害,昨夜亲自去接的水已经喝完了。现在她也实在没力气走那么远去接水,每走一步路,她都跟踩在棉花上一样。 武英不假思索,一个点头,大大咧咧应下,“行啊!” 他抓起她递过来的竹筒,大步而去。 越姜冲他的背影感激笑一笑,坐下吃东西。 嘴巴里一嘴的苦味,她没有胃口,也提不起食欲,但这些东西她还是硬着头皮吃了。 她想,吃下这一顿,中午就不必再起了,她得好好睡一觉。 吃到一半时,武英回来给她送水,满满的一罐,几乎溢出来。 越姜冲他道谢,武英摆手,大步离开。等离得她帐子远了,他暗想,果然姑娘家就是和汉子不一样,张口闭口都是谢的。 他才给她送了几回东西啊,几乎回回都有个谢字,哪像军营里其他糙老爷们,帮上半天,屁都没一个。 心下嗤嗤两声,大摇大摆去操练去。 …… 越姜喝下几大口水,就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久,昏沉中觉得好像有人喊她她也没理,她太困了。 帐外,来给她送午饭的武英挠挠头,眼睛瞪着,一脸郁闷。 怎么又不理人了呢?不是已经喝过药了? 又喊几声,瞧着还是没反应,只好朝主公那边去。 这事得和主公说。 不然出事了,他可扛不起责任。 …… 裴镇听到他的来意,挑了挑眉。 “没有回应?” “是,主公。” 裴镇颔首,表示知道了。 起身,示意他往前边带路。 孙颌拿着吃干净的碗出帐子时,便见主公又进了越姜的帐子。 孙颌:“……” 才一天,他已经见了两回了,不会晚上还去吧? 孙颌站在那,短短的时间里眼睛已经不知道往越姜那边看过了多少回。 他看得太忘神,也万万没想到主公这回出来的会这样快,所以突然撞见主公出现的身影时,他都来不及把直愣愣探究的眼神收回来,就这么和主公的目光撞上了。 孙颌:“……!!”如芒在背。 裴镇眯眼,双手搭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然后便见他越来越尴尬,越来越不自在,后来更是破罐子破摔,想佯装无事发生躲回帐子里去。 裴镇哂笑一声,走过去,“孙公去哪?” 孙颌:“……” 僵硬地停住步子。 “孙公如何不答?” 主公已经走近了,孙颌一张胡须覆面的脸难得红了红,他讪讪笑了好几声。 心里嘀咕,主公如何还不依不饶呢? “回主公,正欲往火头营去。” 哪想到,竟然又看到主公进了越姜的帐子,也没想到,这回主公会出来的这样快,以致他窥探的动作被瞧见了。 “颌,非是有意。”他干巴巴解释。 裴镇嗤笑。 孙颌脸皮紧绷,眼神乱飘。 他觉得他窥得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此事,有三分可信。 至于其他七分……孙颌觉得还是得再看看。毕竟主公第一回 见越姜时,他不是就猜错了? 既然如此,今天当然也可能是。 或许主公只是念着徐彰才对越姜多关切几分罢,终究是有几分情谊的。 第14章 孙颌巴巴的绷着脸。 裴镇暗笑一声。 不欲再与他为难,摆摆手,“既如此,孙公去歇息罢。” 孙颌悄悄松一口气。 他满头大汗的回到自己的帐子,碗也不送了,火头营也不去了,毫无形象的盘坐于矮凳上以袖作扇,呼呼扇风。 扇了一阵,脸上的热气降了下来,同时,摇头暗暗失笑一声。 心想他也是瞎操心了,不说天下有几人认为徐彰是主公好友,就算真的是,亲事未成,越姜未嫁,主公真喜欢,又有何妨碍? 孙颌摇头,暗道刚刚脑袋是轴住了,竟没转过弯来。 …… 越姜这一觉直接睡至傍晚,醒来一身粘腻,衣裳尽数汗透。 踢开被子,她软着手臂坐起揩汗。 脑袋已经轻了些了,身上也不觉得热了,想来这次突发的温病已经好了大半。 越姜轻轻吁气,拿着澡巾把背后擦上一遍又一遍,等觉得清爽了,这才捡了干净的衣裳重新换上。 那位管军营后勤的伏大人给她送了两身衣裳来,这时正好能供她换洗。 昨儿那一身粗布还未浣过,尚是不能穿的。 其实伏善当初的意思是该再多买几件的,毕竟是主公下的令,可钱串子人如其名,即使是主公发话,也抠搜的没边,说两身已是够了,无论如何都只叫采买的人买两身。 越姜不知道这回事,她正认真系着腰带,打算去尹碣处亲自致谢。 今日多亏了他。 至于那位裴侯,对方贵为一方主君,必是事忙的,她便不作打扰了。 …… 尹碣听到她的来意,失笑几声。 何须如此郑重? 不过看她真心,心里也有几分熨贴,心想女儿家到底比军营汉子贴心许多。 “正好,既来了,便在某这喝了药再回,也省的武英来回端了。” 越姜也是这样想得,“今日实在是麻烦先生了。”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3节 “小事,小事。” 尹碣让她再等一等,药才熬不过一会儿,还要再过小半个时辰。 越姜等得,她乖乖坐在那,没有乱挪乱动。 为大夫者忌讳颇多,她不通药理,安安分分待着才不会给人添乱。 她太安静,尹碣忙着忙着到最后都快忘了她了,还是后来记起熬药的时辰到了,才记起她这么个人。 见她还是之前那个姿势,心想是个坐得住的,也想,病看来是真的好了大半了。枯坐这么久,气色瞧着也没差下去。 他朝药侍吩咐一声,叫他去拿药。 等药侍拿药的功夫他冲越姜这边道:“药已经熬到时辰了,待我那药侍把药端过来,姑娘便可喝了。” 越姜点头,她知道了。 尹碣颔首,继续忙活手上的事。 …… 越姜喝完药后没有在这多待,往回走朝自己的帐子去。 回程时正见一帮帮的士兵团坐一堆,各个都香喷喷的吃着晚食,伴随些许笑闹之声。 越姜看得也有些饿,脚步不禁快上几分。 边走边想,要是武英还没送过来,她便亲自去拿,也省得他再走一趟。 正这么想,还未走近就见武英捧着两个碗,嗓门如雷的杵在她帐子前,正一声声的喊她。 越姜还在这都听见了。 脚步更快,她小跑过去,到了他跟前,脚步还打颤呢已经气喘吁吁解释:“实在是不好意思,才去了尹先生帐里一趟,耽搁你了。” 声音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吓了武英一跳,他一大步跨到一边,瞪圆眼睛瞅她。 瞅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了,他拍拍胸口,然后望向她来的方向,“是去尹先生那了?” 他还以为她还在睡呢,刚刚都打算要是她还不应他就再往主公那去一趟了。 中午主公说随她睡,那份吃食最后便宜了他,虽然他晚上还想多吃一点,可用脚底板想也知道她晚上这顿怎么也不能继续饿着。 再饿别饿成人干,还是荒年里别人瞧了都不稀罕吃的那种。 好在她总算是睡醒了。 把两个碗给她,“您才病好,尹先生说喝点粥好,晚膳便成了粥。” “您吃不吃得饱?”多问一句。 他虽然觉得米粥很香,可到底稀溜溜的,不如饼子饱肚。 越姜捧着有些烫手,她端着碗底不敢碰碗壁,点头,“能的,我胃口小。” 武英点头,那就行,“您吃罢,我走了。” 他还没吃呢。 几大步,背影已经绝尘而去。 越姜看看他壮实的背影,莫名的,又想起刚刚路过时瞧见的那些士兵,他们虽不如武英这样壮实,可也谈不上瘦弱。 在这样的年代里算是难得了。 越姜更加有安全感,心想这位裴侯应是个恤下的。 第15章 笑着往帐子里走,她在小方凳前坐下,专心致志吃东西。 一碗粥下来,她吃得额上冒汗。幸好汗不算重没有浸透衣裳,不然她要没衣裳换了。 拿袖子随意抹一抹,她把碗送回去,送完回来捡了自己的脏衣服,挎着盆往周边唯一一条小溪走去。 她得把这些脏衣服洗了,再不洗她明儿没得换了。 …… 越姜一路过去,好些人都往她这边瞧,尽管她已经尽量捡着人少的地方了,但遇上的还是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好在他们的笑都是善意的,越姜那股被看的不自在也就少了点。 她挑了溪边一处没人的地方,蹲在那洗。 溪水很清澈,刚是初秋,摸着也不凉,正是合适的时候。 但这样合适,军营里汉子又这样多,难免会有人跳在水里洗浴。 越姜才把衣物放进水里,就听下游扑通一声,是有人扎到水里的动静。 还伴随着男子呼啸嬉闹的声音,水花被拍得一层又一层。 越姜:“……” 反应及时的背过身,眼睛匆匆挪开。 她绷着脸皮,手指抓紧衣服,一时待也不是,离也不是。 怕就怕一转身,正撞见一个脱衣跳进水里的。 “个没眼色的,没瞧见有姑娘在上面洗衣裳?都给我先上来!” 许夙叉腰在岸边吼叫,把那些人训得跟孙子似的。 几名扎猛子的汉子辩驳,“将军,那不是没瞧见么?” 许夙吼:“现在瞧见了?给我先上来!” 几人只得依言。 许夙边看着他们,还注意着其他人,别这些个穿好了那些个又脱了。 等见他们该遮的遮了该穿的也都穿了,他唤越姜,“越姑娘,有处安静的地方能洗衣裳,不如您跟我到那去?” 他也不能一直在这守着让她安安静静洗衣裳啊?还是换个地方稳妥。 越姜求之不得,赶紧挎了盆过来,“麻烦将军了。” “不麻烦,不麻烦!” 许夙领着她走。 他说得能安静洗衣服的地方也不是别处,正是从山里接水下来的那地。 那里围着几块平整的大石头,还有几大口大水缸,是营里平时取水喝用的地方。 “你在这洗,人少。”这个时辰,军汉们全往河里洗澡去了,不会往这边来。 越姜点头,再次道谢。 许夙摆手,这不是看在主公的份上么,怎么能让她瞧了那么多汉子的身体?像什么样。 “你安心在这洗,我走了。” 越姜看着他走。 等他走远了,她才安心蹲下来洗衣裳。 算起来,这还是她头一回亲自洗衣裳,洗的有些笨拙,但搓着搓着也就熟练了,匆匆两刻钟她将衣服洗好,抱着往回走。 越姜不敢把衣裳往外晾,只能架在帐子里,希望它们明天能干。 做完这些,她坐下歇息,盯着自己两只红通通的手看。 秋日的衣服已经有些厚度了,是拧那几件衣裳拧红的。 盯着盯着,腹中鼓鼓的难受。 今天一天她还没如过厕呢。 越姜望向恭桶,那东西被放在离竹榻最远的角落里,但这帐子本就不大,放的再远也是轻而易举就能瞧见。 可怜这帐子中连个遮挡也无,想遮都没法遮。 越姜脑袋空空的愣了会儿,随后脑后控制不住的直冒热气。今儿是不是尹先生,还有那位裴侯,都瞧见她的恭桶了? 越姜脑袋更空了,心里还有种尤为不自在的感觉。 尤其在腹下如鼓的感觉里,她越加觉得不自在。 默默沉默一会儿,终是敌不过人有三急,她深呼着气坐上恭桶,期间,每一时每一刻都是煎熬的。 她怕有人恰好走过,要是听到声音…… 越姜这一回小厕上得极为匆匆,事后,牢牢掩严实了恭桶的桶盖又匆匆走开。 她坐于一边,脸上的热气久久不能消。 从前近二十年的习惯,即使以往行路途中,常日待于马车之时,也未有何时甚于此时叫她难为情。 这里周遭全是男人,没一个女人。 越姜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勉强安慰自己。 现在的境况不能挑,什么都不能挑。没叫她出去与那些兵汉共用一厕已经是大恩情了。 越姜恍惚再吸一口气。 后知后觉,她心想,幸而,内无异味。 ……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 越姜神情镇定,倒了恭桶溲物,接着又来溪边灌洗。 她做得手指直抖。 终于,恭桶干净了,她踩着石子正欲返身回岸边,突然,一道声音响在她背后,“还未睡?” 越姜惊得脚上踩歪一下,魂都没了。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4节 第16章 踉踉跄跄身形歪斜,勉强站稳时,越姜惊疑不定地瞧着立于岸边之人,来人身形伟岸,背向光源,深利的面孔隐藏于黑夜中,模糊不清。 但从刚刚的声音分辨,她知道来人正是裴镇。 越姜背后微微发僵,很想把脚边的恭桶往身后踢。 怎么偏偏还是叫人撞见了呢,明明她特意挑得夜深的时辰。 黑暗的深夜里,越姜耳后难以抑制的发热,她从未被人撞见过如此囧境。 深吸几回气,勉强镇定应答:“回裴侯,越姜夜里惊醒,再无睡意,便来溪边浣洗。” 裴镇挑眉,睨着被远处火光只照出半个轮廓的她,目光意味不明。 他这样看了她一会儿,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等周边刮起了一阵风,他黑夜里毫无掩饰的目光才终于松懈半寸。 他将下巴朝她的方向抬了抬,问:“那浣洗完了?” 越姜手指不自在的握了握,声音飘着,“已是浣干净了。” 也幸好,她浣干净了。 “那便上来,正好一道回去,夜里的路不好走。” 他既提了,越姜自然不好拒绝,她不得不“嗯”一声,压抑着脸上的不自然,提着恭桶上岸。 岸堤微有缓坡,未免摔跤,她走得也就很慢。 小心翼翼上了岸堤,她拎着恭桶与他避开一段距离,等着他先往前走。 这是规矩。 裴镇瞟她一眼,又淡淡收回,当先往前走。 越姜提步跟上。 越靠近军营,照在夜空里的火光便越亮,现在但凡是裴镇回头看一眼,便能一眼瞧出她手上拎的是何物……越姜眼神飘的已经要魂飞天外,一颗心也惴惴地揣着,不自然。 好在他最终也没回头来瞧过她,只在岔口处淡淡朝她颔首,便与她分道扬镳。 越姜悄悄呼一口气,手心汗意薄薄。 待回到帐子里了,她坐着擦干手上的溪水,同时神思不住发散——最后那一眼,他应该是瞧见了的?但这位君侯神情未显异样,未叫她有任何难堪。 他比第一回 见时,看着要宽仁许多。 越姜心想,这一路回洛都应当是能平平安安,再不生波折。 …… 裴镇不知自己得了个宽仁的名声,一回到大帐他就脱了两只鞋子,往后仰躺下去。 躺过一会儿,刚要眯眼,便觉刚刚梦中的一对脚又在他跟前晃啊晃,让他没有丁点睡意。 便是这东西,之前扰了他清梦。不然他何至于夜半醒来? 裴镇微微眯眸,神情不定。 半晌,笑上一声,他盯着黢黑的夜色,目光已不知何时幽沉无底。 过了许久,他嗤声想,还真是放进心里去了?竟然还做起了梦。 不就今天在她帐子里待了两回吗。 …… 次日,一早,孙颌来到中军大帐外,请人进去与主公禀报,营外有人求见。 片刻,通禀之人回来,撩帐侍立一边,示意他进去。 孙颌朝他点点头,快步往里走,待见到主公,他停住,垂首作礼。 裴镇抬眸望过来,示意他起,“何事劳烦先生一早过来?” 孙颌:“是为杨家之事。” “杨家旁支请见主公,言:某为赎罪而来。” 裴镇扬眉,“旁支?” “是。”孙颌点头,毕竟,主支里的人该砍的砍,该下狱的下狱,已经没人了。 裴镇眯眼,“杨家竟还有人?” 上回没杀光? 孙颌微微一呆,啊? 裴镇:“先生以为不该杀?” 同气连枝,沆瀣一气,那杨家旁支仰仗主家,吴持田一事难道就半点没沾惹?裴镇嗤之以鼻。 孙颌摇头,这倒不是。 不过那人说是杨家旁支,其实已经是远的不能再远的一支了。甚至,族上几辈都快与杨家主支没有关系,这回来,想来还是被主公雷霆手段吓怕,怕被连累,才想着先以低姿态伏低做小,尽早撇开关系。 孙颌朝裴镇解释道。 裴镇挥手,“既如此,那先生去见便是,该要如何,先生自作决断。不必往我这领。” 孙颌躬首退下,“喏。” 半个时辰后,他再次过来,“杨查言:杨家主支尚有一私库,藏匿隐蔽。主公,可要派人往去抄没?” 裴镇颔首,“许夙可往,钱辰一道。” 孙颌笑着应是,他知道,这处隐蔽的私库主公心知肚明,无非是杨查,又或是不得不推他到台面上来的那群人在服软,主公也就顺势笑纳了。 事实上,最后许夙带回来的东西也确实令人咋舌。 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丝绢绸布,源源不断,裴镇听到钱辰一一报着数量时,表情难得变了一下。 等他口干舌燥的报完,裴镇瞥向孙颌,眸中……颇为微妙。 孙颌与主公对视一瞬,很快,他明白了主公的意思。 主公这是后悔了?后悔借杀吴持田之名,抄得土吏豪族少了? 裴镇是有点这个感觉。 可惜,不好再动手了。收钱消灾,信用那东西,明面上还是要维持一点的。 望向钱辰,“全数收好,以作军需。” “是。”钱辰美滋滋。 “再……”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上位之人点向孙颌与许夙,“先生与夙且去歇着罢,不必候着了。” 孙颌与许夙知道这是主公有事要单独吩咐钱辰,二人揖上一礼,退出帐外。 钱辰提起一万分的精神,准备听候主公吩咐。 但他支的耳朵都要飞起来了,只听主公轻飘飘说:“再去采买些女子日常用物,给越姜送去。” 钱辰鼓瞪眼睛……还还买?! 第17章 不是已经买过了?上回的衣裳还不够穿?明明他叫人买了两身的!能换! 裴镇睨着他,“未听清?” 钱辰鼓瞪的眼睛讪讪缩回,有心想说几句,可暗暗偷觑一眼主公脸色,他知道,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摸摸鼻子,只得道:“属下这就去办。” 裴镇稍微满意。 “下去罢。” “喏。” 裴镇瞄了眼越姜大帐的方向,她那里,是有些简陋了。 …… 钱辰送东西过来时,越姜惊了一下。 她看着他叫人抬进来的那些东西,摆手不敢收,“不必了,我这一应皆有。” 钱辰假笑,“您别不自在,这些都是今儿城中大族送来没地用的东西,不给您用,放着也是落灰的。” 才不是!都是花了银子的! 只有那扇屏风是从杨家送来的东西里挑出来的,勉强能算没花钱。 但——它也是这些东西里最价值不菲的! 钱辰肉疼的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雕花,多好的紫沉木啊,怎么就拿来挡恭桶了呢。拿去换钱多好! 费力搬开眼,他继续心口不一,还要安抚她,“真是在库里放着无处用的,您安心用。” “待改日拔营回洛都了,您要是用不着,我再给收起来。” 越姜原本还是想让他收回去的,但听到后面一句,话也就转回喉咙里。 她很需要一个挡恭桶的屏风。 她朝他福身,“越姜在此谢过。” 钱辰担不起她这声谢,她要谢,该去谢主公。 “不必,不必。” 环视一眼,见底下人将东西全拿进来了,他道:“东西既已送到,钱某便走了。” 不等她说要送,他已经领着底下人风风火火离开,刚出了这边,抬脚他又往中军大帐去。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5节 …… “已经送过去了?”裴镇停笔,问向刚进来的钱辰。 钱辰:“是,都已经往那边送过去了。” “嗯。” …… 越姜面对着钱辰留下的东西,轻提裙裾一一放好,收罢,她立于原地微有出神,随后,她往精致沉重的围屏望了一眼。 许久后,心想,她该去道声谢。 拂了拂袖上尘土,越姜步出帐子。 到得中军大帐外时,她觑着往来无人的空隙,与守卫禀明来意。 但不巧,守卫说他家主公去看士兵操练了,越姜遗憾,顿过一会儿正欲说那她寻空下回再来,却见守卫朝南边的方向一指,“姑娘往那去,人声最喧闹处,主公必在。” 越姜不确定:“可合适?” 他既说操练,定是不能为外人瞧的。 守卫笑笑:“您只管去便可。” “如今已近黄昏晚膳时分,稍过些时候操练便收尾了。” 越姜想一想,也是。 朝他颔首致谢,她往他刚刚指的方向抬步去。 走了才不过盏茶时间,便已隐隐闻得呼啸高喝声,随即,一场喧哗笑声直扬天际,那边很热闹。 越姜往那多看了几眼,继续跟着声音分辨方向。 走了约又一刻钟,尚未靠近,便已见到立于高搭木台上的那位裴侯。 黑发束起,黑衣猎猎,男人正接过士兵高高举起的牛角弓,目光专注的盯于几百米外的活动箭靶。 牛角工通身漆黑,份量沉重,握上时,重似千钧的力量让手臂肌肉贲鼓而起,但握着他之人好像浑然未觉,他轻而易举挽弓搭箭,黑亮泛光的铁箭在弓弦拉的最满之时,“咻”的一声发出爆音,随即箭矢快如残影,一息未到,只听嗡的一声闷闷重响,箭头已深深扎进箭靶木头数寸。 力道之大,持靶之人甚至被惯力带得往后退上几步。 但那人脸上未见惧色,反而双颊泛血激动不已。 被振奋的!主公何其高武! “好!” “主公神力!” 台下士兵振奋的高呼吼叫,声音久久不息。 越姜被热情洋溢的声音淹没,站在一里外,脸上不知不觉也添了几分笑。 是被这些士卒感染的,他们的欢呼声,高兴声,还有刚刚那沉重的一箭,都太俱感染力了。 欢呼声未歇,台上之人再次挽弓。 越姜心想他这回又要射哪呢?箭靶已经裂了。 耳畔碎发被风吹乱了几分也不知,正聚精会神要瞧,突然,只见那持弓之人搭弓偏了方向,忽而眯眼望向她这边。 目光锐利漆黑,无边无涯,铺天盖地压过来。 越姜在他的目光中心脏如擂鼓,下意识屏息。 即使两人还隔着一里多的距离,她却感觉这人仿佛就在跟前一般,那种天生的威压与侵略性,铺张而下。 好在,这种锋利到尖锐的眼神不过片刻,在她身上扫过几息便移开了。 越姜长呼一口气,之后他的那一箭,她也没能去瞧,再回神时,是兵卒们再次欢呼的声音,和他步下高台的身影。 他单手持弓,冲身边的人吩咐几句,便步出人群。 看方向不是她这边。 越姜在原地犹豫片刻,最终选择继续等,等着他得空了再过去。 他已经瞧见了她,要致谢,自然得有诚意。 在原地站得有些久了,到只剩半个的夕阳彻底落下山后,那位裴侯好像终于得空,只是不等她过去,他已经从兵卒中出来。 身后未跟一人,正走的方向是她这边。 越姜也就继续在原地等。 傍晚的风大,扬起的尘土吹得人不时要眯眼,越姜拂了拂眼皮上的不适,又不着痕迹的收回。 待这位裴侯走近了,她欠身揖礼。 裴镇微抬下巴,目光滑过她福身的弧度。 “起。”他往前走,示意她跟上。 他的步子不快不慢,轻易能让人靠近,越姜跟在他身侧,恰恰能跟上。 她一路随着他回了中军大帐内。 四下无人了,裴镇视线偏多几分,肆无忌惮瞧她。 越姜正低首落帐,未能瞧见。 第18章 等越姜抬脸时,裴镇已然收回眼神,他往前几步,随性坐下。 并虚虚抬手,示意她也坐。 越姜没打算坐,但这位裴侯的眼神太俱威压,即使他此时只是最平静不过的表情,也让人不由自主在他的眼神中顺从三分。 她往旁边几步,侧身落座。 “寻我何事?” 越姜:“在帐中几日,一直未能寻空来致谢,越姜惭愧。” 意料之中。 裴镇不动声色扫荡着她低眉垂首的神态,指骨“哒”的一下敲在黑漆的长板木案上,意味不明,“无事。” 他的心思,本来也不纯。 仗着她尚未抬眼,也仗着他身为君侯天生的威度,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未有避嫌,“你与孙公相识,不必言谢。” 得亏孙颌不在这,要是听见了,估计得嘀咕一声——在主公跟前,原来他有这天大的面子的?主公拿人作筏子,还真是信手拈来。 越姜笑一笑。 这一笑,白生生的脸似三月春霁,极动人。 她的美貌不仅不是虚传,甚至比传言中还要更盛几分。 裴镇将她的笑尽收眼底。 既谢过了,来意已明,越姜便不再多待,她起身,与他揖上一礼,“君侯事忙,越姜便先退了。” 裴镇轻点下颌,沉闷的一声鼻音,属于男人的力道,“嗯。” 这一声传进耳朵里,越姜垂目,她先退后几步以示恭敬,而后才转身。 长长的曲裾收敛她的腰线,玲珑之态在昏黄的光亮里半隐半明。 她抬手撩帐,微微矮身,出了帐子。 裴镇往后一靠,望着这边的目光拢回。 …… 晚膳后,裴镇一身脏汗,不觉舒服。 他先来了北角大帐这边。 温水哗哗的往下浇,淋至一半时,他听到外面响起柏青的声音,他挑了下眉,慢条斯理跨坐一边,仔细听外边的动静。 “还请姑娘稍等片刻。” 一道女声,“好。” 之后没有声音。 裴镇继续淋水,洗着身上的汗意。 速度未见加快,也未见减慢,是他平常洗浴的速度。 水尽,一身勃发精瘦的肌肉静静蛰伏,他随意在身上擦过几遍便穿上衣服,往外去。 眼睫微有湿漉,他一眼看见柏青身边那个极显眼的人。 微微眯眼,他冲她颔首致意,“来洗浴?” “去罢。”平平常常的态度。 越姜点头应好,抱着一角包袱往里。 裴镇在她进去后没走,冲柏青点一下,“去给她送水。” “喏。” 柏青大步离去。 裴镇站在原地吹风。 吹了会儿,待觉身上被温水淋出的热意凉了,抬步回去。 留在这干什么?给自己加火气? 而此时的越姜,对着男人留下的一地衣服,心里叹了一声。 这些衣物一路从屏风后蜿蜒到木台前,隔几步就落着一件,横七竖八,刚刚一进来她就瞧见了。 而那位裴侯显然未以为这是什么事,才叫她进来时大大方方,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6节 想来是从没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过。 越姜又觑一眼一地的衣服,几乎能想象到那位洗浴是个何等情形,必是边走边解衣裳,到了哪就扔在哪。 越姜偏开眼不去看,她不适合去碰他的衣裳,还是等他身边的人进来再说。 她在一边等着。 等柏青带人提着水过来了,她与他说:“裴侯的衣裳脏了,捡起来罢。” 柏青也一眼瞧见了,他点头,面色未改的一件件拾起。 只是心里想,倒是忘了,主公洗浴时一向是如此,刚刚该在越姑娘进来前就把衣服拾起来的。 只怕她现在是强壮镇定,心里是羞的脸都要红了。 他笑一笑,退下去,“水已经放好,您安心洗浴。” 越姜点头。 柏青捞着主公的衣服往外走,这些会有专人去浣洗。 把衣服交给专门的小子了,他抱臂在一边守候,以防有人色胆包天闯进去。 正悠哉游哉出神间,那装走衣服的小子突然又跑回来了,柏青挑眉,“何事又来?” 来人道:“柏校尉,可是少了一件?” 他刚刚翻看时是觉得少了的。 “??”少了一件? 不该啊。柏青往木桶里瞧一眼,“少上何物?” “主公私人之物。” 柏青皱眉,是少了亵裤? 脑袋迟钝一恍,记起来了。才拾东西时走了神,只拾了越姑娘指给他瞧的那几件,现在细想,的确少了主公亵裤。 尴尬笑上一声,他摸着鼻子说:“稍晚些,我送过来。” 现在里头淋水声明显,可不敢闯进去。 小子道好,提着木桶走人。 柏青眼神往帐子里张望一番,也不知越姑娘瞧见与否。 越姜现在没有瞧见,但等她洗干净,一身水珠淋淋的走到屏风后换衣裳时,她瞧见了。 彼时她刚扯了巾子擦干满身的水珠,一身的热气将白嫩的脸熏得粉红,她边抹着肩上热气,边弯腰要取包袱里的衣物,正是这时,瞧见了凳子下湿黑的一团。 因夜里烛火昏暗,不能瞧得太清楚,越姜又不想脏了才洗过的身子,便没去管它。 她提着大红抱腹,裹住一身的玲玲凹凸,又仔细穿了衣裳,拢住那关不住的春意绵绵。 帐子里被热水雾气困得发闷了,越姜在这里面只觉得热,她拿起包袱皮,正欲抱着自己的一身脏衣就走,可在又觑见那挨在凳脚下的一团时,想着她既发现了,总不能当个没事人,顺手帮着捡一捡就是了。 于是矮身去扯那东西,但一扯出来她就后悔了。 这形状!!! 越姜耳后直冒热气,烫手山芋似的把那东西扔了。 她撇开眼吐气。 那只有寻常裤子一小半的长度,还有前头被撑起的鼓囊囊形状……越姜都不敢继续往下想。 她抱起衣服匆匆走了。 第19章 匆匆回到帐里时,越姜已将那事抛诸脑后,脸色平常。但未想,夜里深睡时竟是杂梦连连,一忽儿是她越氏族人,一忽儿又是她曾经经历的种种,最后竟变成她四肢被缚,任人鱼肉。 惊得她是冷汗颤颤,神情紧绷,骤然就睁了眼皮。 越姜惊魂不定,不停拍抚胸口。 怎做起这样乱七八糟的梦…… 她直喘气,睁着眼皮一时间都不敢再睡,怕又梦到吓人的东西。 缓上许久,惶鼓的心跳安上些许,她的神情渐缓。 她呼一口气,拾起一边的软帕擦拭颈上薄汗。 今夜起的南风夹杂热意,闷闷的让人睡得不舒服,一醒便是一身的闷汗。 她解开衣裳,正欲将背后也擦一擦,忽而,听闻远处一身凄厉尖啸,随即三四声同时啸起,叫得人心里发毛。 越姜心头一跳,往那边张望,是出事了? 紧接着,她听到更多的声音,隐隐还有人高呼——走水了,走水了,速逃!速逃! 声音尖利,雄雄顺着南风而来。 越姜被那声音喊得心头微凛,急忙就欲穿鞋逃帐,去寻个安稳地方,这时,却听一声威吓之声,吼彻云霄,“何人胆敢装神弄鬼!” 沉浑的嗓音扫荡整个军营,越姜慌忙的脚步僵顿住,脑袋微空,是装神弄鬼? 又懵,竟还有人敢在裴镇帐下装神弄鬼? 不等她从这匆匆短短的时间里去分辨,外边已经响起整齐而肃威的行军脚步,来来往往,震得土地颤抖,黄尘飞扬,全是冲一处方向去。 是裴镇正亲自领着亲卫军,去捉拿那装神弄鬼之人。 裴镇手持长剑,步步生风,冷沉绷起的脸色让人望之身颤,不敢直视。 前后不过片刻,已领着部将消逝原处。 待孙颌衣裳不整的也追过去,只见主公已拿下五人,另有数十人奔走灭火。 孙颌当先担心那火,竟是真起火了? 才他睡得正深,忽然被几道凄厉尖啸的声音惊醒,那声音在深夜里听得人心底发毛、惶惶不安;接着,又听有人大呼走水,吓他一大跳,险些摔下床。 主公军纪严明,时时嘱人注意火烛之事,治军十几年来帐下更是从未出过走水之事,怎会走水! 虽不信,但孙颌也惧其是真,匆忙便要跑出去查个究竟。 连鞋也忘了穿,竟是就这般赤脚踩在地上。 刚跑几步,便听主公一声怒吼,“何人胆敢装神弄鬼!” 是装神弄鬼?有了主公这声,孙颌微微安心,但也不敢怠慢,立马要出帐跟上去,随主公一道捉拿贼人。 可惜,主公动作太快,他赤脚跟在后面不过跑了几步就被落下了。 无奈又返身回去穿鞋,等他再追过来,就是主公已擒下贼人的情形。 孙颌着急那火,心想怎么还真起火了呢,好在火势尚在军营十几里外,范围也小,灭火的人也行动迅速,都在往那边去。 他安心了,这才有空去瞧被主公逮住的那五人,上前问:“主公,便是这五人作祟?” 裴镇冷冷瞥一眼地下五人,“不止。” 不止?孙颌大骇,那其他人呢? “先生不必惊慌,许夙已去擒那纵火贼子。不过两人,掀不出什么大事。” 裴镇冷眼瞧着地上被压跪的五人,语气中尽是不屑,未有丁点尊重。 被压在最中间的那人听他这话,恨得要把嘴里塞的臭布咬碎。 但不防一个倒吸气,顿时被臭味熏得欲要作呕,偏偏一想呕,嘴巴里塞的布就又往喉咙里钻上一截,弄得他不上不下,一团秽物生生被梗在喉咙眼。 反呕声于是更重了,喉咙里的秽物更是把他恶心的脸色苍白。 忍不住怒目瞪向裴镇。 要杀便杀,要剐便剐,竟是如此辱他! 裴镇冷哼一声,抬目望向许夙追去的方向。 一刻钟后,恰恰好是三更时分,许夙捆着逃脱的两名贼子归来。 他把二人扔在脚下,冲裴镇作揖,“末将幸不辱命。” “善。”裴镇颔首。 忽然,长剑凌空一刺,直斩其中一人项上头颅,“正值三更,好叫你们赶上今日鬼门大开,别成了那孤魂野鬼!” 说罢,长剑一横,又扫向另一人,那人被他骤然发难的动作已经吓得失了魂,身体抖如筛糠,心神俱碎,口中胆颤求饶。 “饶命,饶命,求大司马饶命!” “小子愿说,小子什么都愿说,还请您大人大量,饶小子一命!” 孙颌闻言便上前,劝佑主公:“颌知主公大怒,不如这人便交与颌,事后定与主公满意。” 裴镇似是不听,不想留人,他的剑锋继续往前,贼人吓得尖声叫起,眼球不停翻动。剑锋还在步步逼近,刺白的亮光几乎戳进他眼睛里,他心知今夜怕是真要亡命于此,也做那可怜的孤野亡魂。 紧闭眼睛,不敢再看。 乍然间,头顶一凉,剑锋呼啸声掠过。 贼人心想,原来剑快成这样时,斩脑袋是不痛的? 手脚继续抖得跟面条似的,哭得不能自已。 可……不对劲啊,没了脑袋,他怎还能哭?后知后觉,他应该是还没死。 呜呜呜真的没死。 忽然瘫软,他涕泗横流的睁眼;往前爬几步,正欲感激涕零的说几句奉承话,却忽然觉得腿上一疼,是被人踢了一脚。 踢他之人声音洪亮,“孙公心善,求主公饶你一命,稍后若是你言有未尽……呵呵。” 几声冷哼听得人冷汗涔涔。 贼人伏首,声音比他的腿还要抖,“不敢,万万不敢!必定知无不言!” 许夙眼神嘲讽一挑。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7节 他弯身揖向裴镇,“主公,此事便交与夙和孙公,您且去歇息。” 最多一个时辰,定叫这小子全吐出来。 裴镇面无表情点头,“善。” 第20章 这夜,军营里彻夜灯火通明。 审了那些贼子半个时辰后,孙颌心里有了数,和许夙一同前往去禀主公。 来到中军大帐外,二人请示:“主公,事已问出。” “进。” 孙颌和许夙掀帐入内。 裴镇扔开擦拭长剑血迹的白布,抬眼看向二人,“说。” 孙颌详尽道来。 “此七人,乃是妖道余孽。” 近来主公雷霆打击妖道残余,这七人中,正是那些人中的漏网之鱼。 七人前月去了悒县,近日方回,恰与主公清洗余孽之时错开。 原本他们是该逃了的,七人中也是绝大多数都生了逃意,但其中一人鼓动,“裴贼杀我等师傅,又倾力追缴其余兄弟,我七人就算逃了,又岂是真的就好的了去?难保他穷追不舍,偏要要我们性命,容不下我等偷生。” 几人被说得不安,是啊,这些日子每每探得消息,心中便是一悚。 既而便是惴惴不安,生怕被人指认了,从而也被裴镇帐下部将抓去,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那当如何?”难道因为逃不了,还不逃了,选择就地等死不成? 鼓动之人于是把心里主意说了一番,逃还是要逃的,他并不是要兄弟们留着等死。不过逃之前,总得给裴镇营里找些麻烦,才好叫他之后没有精力继续在城中作乱。 几人又仔细合计一番,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出。 孙颌轻讽,眼中全是嘲弄,“倒也算是读了些书了。” 竟还知道营啸之事。 古往今来,营啸之事层出不穷,不过可大可小罢了。 就近十几年来,还出过几桩,其中最著名的就属曾经的正阳王,彼时天下正乱,朝廷各为割据,正阳王受谋士所谏,欲拿下刘诚辖内的晖州扩大势力,便遣麾下部将领一万兵马前去攻城。 哪想刘诚也不是个软柿子,纵然人少,也打着要争口气的念头,他深据晖州,勉强算占了个地利,后来,又让他占了个天时人和,恰逢手下有一谋士是从曾经的正阳王帐下来的,他又深知对方此次领将作战习性,几番下来,竟然是与正阳王麾下打得有来有往,甚至隐隐还有略胜一筹的意思。 刘诚心下大振,蠢蠢欲动,想一举全歼对方剩余人马,狠狠让正阳王吃个教训。但对方也不是个死轴的,见势不对,颓势太过明显,衡量之下便带人直接往回逃。 但也正是这一逃,才出了事。 几日战下来,士兵本就疲惫,后头追击的刘诚又是个莽的,竟是穷追不舍,他们夜里刚歇一会儿,前边探哨就来报说刘诚帐下人要追过来了,于是还没歇几个时辰,一整个营地的人又领命而逃。 如此两三次,士兵疲惫不堪,神情颓靡,后来歇于一破庙附近时,夜里刚躺下未足一个时辰,突然,四下几声凄惨声音嚎啕而起,夜空之下万分悚然。 士兵们疑是刘诚部将又追了过来,神情高度紧绷,正是这时,又一声似是亡魂般的惨叫,让众人心情绷到了极点。终是有人被连日来的疲惫奔逃折磨的受不了,狂躁之下举到砍向同僚。 这还得了? 一众士兵的疲惫情绪都在疯狂的临界点,有人破了这个口子,自相残杀便跟瘟疫似的,一传十十传百,营地之内刹时混乱不堪秩序全无,各个都杀红了眼。 等刘诚帐下天亮追过来时,只剩一地断肢残骸血流如注,吓得他们背后一凉,竟是不敢往前再探查。 这回,吴持田余孽打得便也是这个心思。先以凄惨嚎叫破人心神,再以走水之事引起混乱,一旦营地里的士兵们乱了,又没有能主持局面让他们安稳下来的,之后只要他们随便做些什么起个口子,就能导致惨事发生。 若非主公及时出帐,一句“何人胆敢装神弄鬼”让士兵军心大安,没准营地里还真能被他们这雕虫小技给弄得焦头烂额。 比如他,差点就被那几句走水给引出去了,要是那时人人都因此而出去探查,还没个领头人,夜里昏暗,再训练有素也难保不出岔子。 许夙也讽上一句,“也是,跟着那妖道,连亡命之徒也自认能文能武、上天遁地了。” “可惜,人人自认一副金刚躯,却连主公手下一剑也扛不住。” 各个被吓得屁滚尿流。 想到刚刚那些人一听要就地斩了的熊孬样,许夙歪嘴。 裴镇未置可否,他面无波澜,把剑立于一边,“确定只是妖道余孽?” 孙颌点头,“是,主公。” 城中那些大族早被主公吓得没脾气,没有这个胆来生事。 裴镇颔首:“如此。” “人不必留了,既套出了话,那便杀了。” 冷血无情至极。 孙颌:“喏。” “还有——” 孙颌许夙二人静听吩咐。 “今夜营外斥候失责,一律军规处罚。”裴镇冷着表情。 “是。”许夙上前半跪应喏。 确实,今夜是有人失职了,竟叫那七人都溜到了营外五里内,还在远处点了火。 纵然周边空旷烧不过来,但这也是斥候失职。 “加大巡营力度,不可松懈。” “喏。” 许夙凝神,主公说得每一个字都听得无比认真。 …… 待主公说退了,他敛神出帐,而后去领人,带着一班人马亲自守今日的夜。 巡夜脚步声在各个营帐外来来回回。 越姜凝神在听,是,她还没有睡,她睡不着。 从之前裴镇那一声起,虽心里安定几分,但她也怕之后还会出事,所以一直撑着眼皮不敢睡。 这时外面又有了脚步声,她不知道是不是又出事,所以虽困极了也依然不敢睡, 脚步声靠近,然后又走远,隔上一段时间这段脚步声重复,越姜听了三个来回后有些撑不住了,她太困了。 迷迷糊糊的睡着。 天亮,她被一阵嘹亮的吼声震醒。 是营地的士兵起来操练了。 神情放空一会儿,慢慢醒过神了,她把衣裳拢一拢,下榻去洗漱。 洗漱回来,又用过朝食,觉得困时刚想靠坐着眯一会儿,却在这时,突听营外一阵沉重小跑的脚步,让她一下醒回了神。 她这边离中军大帐太近了,营地里但凡去那,来来往往都得往她这边过一段。 她抬眸望向那个方向,不知这回又是什么急事。 第21章 一阵阵的脚步声还在继续,直到过了一刻钟才停下。 闹出这些动静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奉命往飞云寨去缴匪的左霆等人。 左霆身披甲胄,手搭佩剑,形色匆匆。 多日来的厮杀与赶路未叫他显出任何疲惫,非但如此,反而炯炯有神,面貌亢奋。 他声音嘹亮的在中军大帐外请示,“主公,霆请见!” “进。” 一大步跨前,左霆进入帐里。 身上的铠甲在行走中撞出哐当声,一入内他便拱手作揖,弯下半个腰身,“禀主公,此行剿匪一帆风顺,大获全胜。” 在裴镇意料之中,颔首以示肯定:“大善。” 左霆又将攻寨情况详尽说来。 此行不算简单但也绝算不上难。起初敌方占尽地利居高临下,他领着兵马确实吃了些亏。 但对方终归是乌合之众,他手下又有林陌大二等详知飞云寨内里之人,不过与贼匪厮杀一两个时辰,林陌已然领着人从另一边闯进山寨里。里应外合,不出半日,这群山匪已是尽数伏法。 一班匪头班子当场被他斩去头颅,不留一人。 另外其余该杀的杀,该掳的掳,这回全部带了回来。 除此之外……左霆想到了那日翻查山洞发现的东西,垂目又道:“山贼私财众多,霆并尽数带回。” 顿下一瞬,接着道:“其中有一二件似是越姜之物。” 当日初初看见时,他其实并没在意,只一并裹在一起叫人搬下山去,是林陌在他耳边提了一句——此前越姜被掳,身边资财众多。 于是他又命人仔细翻找一番,找出属于她的东西。 但几天时间已经过去,里面的东西早已被动过分过,所以是不全的。手下人便也只翻拢到一部分,剩余的还待越姜亲自去看过才好找回。 东西太多太杂,早已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裴镇眉心轻动,看他,“越姜之物?” “是。”左霆颔首,想了想之前手下人翻出来的,道:“有字画古籍,有些许衣物,另有金银财宝……” 他自顾说着,浑然未觉此时上座主公已经隐有不悦。 裴镇先是眯眼,“尔等瞧过?”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8节 左霆摇头:“尚未。” 只是看箱笼样式才觉应是装衣物的。 不悦隐隐消失,裴镇平平淡淡往前步出一步,“且领我去看看。” 左霆高声应喏,立即上前带路。 …… 走过几个帐子,到得军营内勤之地,左霆停下,道:“东西杂乱,尚且未交予钱辰清点,一并都堆放此处。” 裴镇轻点下巴,跨出一步进入帐内。 打眼环视一圈,最后朝角落里一处堆着诗画的地方走去,问左霆,“这些?” 左霆点头:“暂且以为是这些。” 其他的尚不清楚。 裴镇匆匆扫视一眼,目光掠过诗书巾帛,最后落在一处箱笼上。 雕花凸起,样式精巧,想来便是她装衣物的箱子了。 不动声色敛神,朝旁边的左霆点了点下巴,“去,把越姜唤来。” “喏。” …… 不出一刻钟,左霆领着越姜过来。彼时,裴镇仍是左霆走时那个站姿,见她被领过来,他朝她颔了一下下巴,而后朝身边的这些东西一指,说:“过来看看。” “若都在这了,便让左霆与你搬过去。” 越姜没想到她的东西还能再找回来。 感激不尽,先朝他行过礼这才往他这边来。 匆匆翻着这些东西仔细看上一番,心里有了数,她从曲靖带的行李有七成都在这了。 越姜心下欣喜万分,她真的没想过还能找回来,不自觉朝裴镇笑起来,莞尔道:“多半都在这了。” 裴镇看了眼她的笑,不着痕迹的敛下加深的神色,他道:“便是尚且还有丢失之物?” 越姜笑一笑,轻轻摇头:“东西已丢了几日,想必是被他们分了,不打紧。” 能找回一件她都是高兴的,并不妄想全部。 裴镇点点头。 看向左霆,“叫几个人给她搬过去。” 左霆:“喏。” 裴镇又看向越姜:“其余东西也看看,若是有你的,也一并拿走。” 他指向帐里一堆其他东西。 越姜道好,上前仔细一一看过去。 她在翻东西,裴镇依然是站在原地,没有要上前沾手的意思。 不过他的眼神倒是一直看着她,偶尔瞧她的目光被她撞见他也豁然,不避不闪,未退上一分。 他如此坦然,越姜和他撞上后自然也坦然,往前一步继续去看这一堆的东西。 好一阵看下来,被她翻出几件沾了污血的钗环首饰,又找一番,又找到几匹染上污泥的绸布,但除此之外是再没有了。 越姜抱着这些东西,“便是这些了。” 裴镇瞧过一眼,“只这么些?” 越姜点头:“是,其余应是被山贼们用了。” 裴镇点头,“那行。” 他叫人去唤钱辰来,剩余的东西交由他清点入库。 …… 钱辰过来时越姜已经走了。 他左手拿一卷空白的帐册,右手掐一支乌黑狼毫,带着一班人马进帐。 “主公。”他上前来作礼。 “嗯。”裴镇在他开始前交待他,“遇着是女子东西的,先不必记库。” 嗯?为何?钱辰眼睛眨了眨,疑惑。 裴镇淡淡看他一眼。 钱辰悻悻摸摸狼毫,乖乖只道一个“喏”字。 裴镇这才接着道:“清点完往越姜那去一趟,待她看过一遍,剩余的再记载入库。” 钱辰:“……” 又是越姜……心里嘀嘀咕咕,再过些日子,主公别是要把越姜整个帐子全塞满了才满意。 “是。” 暗暗却是咕哝,美色误人呐。 …… 裴镇回了中军大帐。 是孙颌亲自过来请人,说是有事相商。 裴镇随着他回去,但才刚回到主帐坐下,帐外便又听有人来请示,来人还是左霆。 裴镇让人先进来,睨他:“何事?” 左霆上前:“主公,林陌几人此行以后该要如何安置?” 裴镇想了想那几个人,倒也有些用处,于是道:“便先留在你帐下。” 左霆心里有数了。 接着还有事情要请示,“此行缴匪,末将在飞云寨中找到几名无辜被掳平民,其中几人问过后当场便放了,但有一人……” 说到这,左霆神情突然顿上一分。 裴镇看他,等着他继续说。 左霆理了一下措辞,这才继续,“有一人自称是岽州徐家子弟,闻听末将是主公帐下,心向往之,想要从军。” 那人死缠烂打硬要跟来。 左霆想起当初的徐家,徐州牧从前是跟了南平侯的,虽然不过才三年的时间,最后也没得到什么好结果,可徐家终究是跟过别人的士族。 如今主公胜了,徐家没落了,这时倒是冒出一个徐家子弟说要投顺主公……左霆眼神复杂,心想也不知徐家人哪来的脸。 要是对方是徐彰,那还差不多。可徐彰已经死了。 孙颌的眼神比他还复杂,甚至还有些微妙,徐家啊…… 来的不是时候,很不是时候。 第22章 以徐家和越氏从前的姻亲关系,主公现在能容得下徐家人? 不可能的,不止是不可能,那是绝对不可能!孙颌万分肯定。 放一个徐家人在眼前,还正是越姜也正在眼前的时候,那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孙颌心想,那小子要是再早上十几天过来,若是再身负一身本事,主公估计还可能因为爱才而留他一留。 但如今……就算他是文曲星转世!主公也不会留他的。 主公不是会给自己添堵的人。 果然,只听得主公声音淡冷,“按一般军规打发了。” 左霆明白了,“是。” “利索些。”声音更淡了。 左霆:“喏!” 他退下去处理这件事。 孙颌瞄了瞄他的背影,心想也不知他有没有领会主公的意思。 那一声利索——应是不想让越姜与徐家人碰上。 但说起这个,孙颌突然想到回洛都的路线,此行是要经过岽州的…… 虽不至于说碰上是不可避免,可那地定然会引起越姜几分心思,也不知主公……孙颌暗暗瞄了眼自家主公。 裴镇眼神冷飕飕,“孙公有事?” 孙颌含糊摇头,无事无事。 …… 左霆直奔徐炎所在之地。 到时他正蹲在地上,一错不错盯着不远处整齐操练的士兵们瞧,眼睛里跃跃欲试。 心生羡慕,心想也不知道这回他能不能顺利留下。 又偏头暗暗望一眼就在几步远的林陌等人,他没见过他们,但这几日也大概听说了,他们是先头飞云寨里的人。 上回飞云寨被破,他们当立一份功。 徐炎估摸着,这些山匪应当是能留下来的。不像他,前路未卜,坦途未定。 他也够倒霉,前些日子不过是听人说大司马现在阜宁,便想来凑一凑热闹,哪想途中走岔了路竟然撞到山匪窝去了。 被捆着当了好几天的苦力,累的要死要活。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9节 唉——垂头深深叹一声。 一口气尚未叹完,肩膀忽的被人拍了一下,徐炎一个激灵,立即抽身去看,待见是那披甲中郎将,当即笑起来,嗖的一下站起。 紧张又忐忑,声音大的出奇:“郎将大人!” “嗯。”左霆点一点头,他直来直往,不打算跟他拐弯抹角,“军营尚不缺人,走吧,回头有人带你出去。” 一句话,徐炎的脸色从期盼变成苦兮兮。 不,不缺人啊?徐炎要哭了。 他垂死挣扎,“那要不您看看营里缺不缺打杂的?” 他咬牙,心想打杂也行! 左霆摇头,不行。 军营现在是真不缺人,尤其他们主公帐下,现在更不缺人。 多的是人想搭过来的。 从旁边招来一名伍长,直接吩咐,“送他出去。” 徐炎:!!再让他留一会儿啊!他真的啥都能干! 伍长毫不留情,请他出去。 大二拉长脖子瞧了瞧他灰败的脸色,碗大的拳头鼓动,幸灾乐祸的笑了好几下。哼哼几声,心想哪有这么美的事?凭他撒泼耍赖说从军就从军了? 但笑着笑着他笑不出来了,心里悄悄打起鼓,因为他看到才拒了徐小子的左中郎往他们兄弟这边来了。 这看着……不是啥好兆头。 不会一并也把他们赶出去吧? 虽觉得不大可能,可到底对方才是衣食父母,留不留的,又或者念不念他们这回的功劳的,还不是就看他一句话的事……他下意识往大哥身边挪了挪,暗暗拿拳头杵大哥。 着急,咋办啊,大哥? 林陌嫌弃推他,能不能安分些!动什么动! 大二扁嘴,粗糙的胡子邋遢的不能看。 林陌把他脑袋挪开,立正身子朝左霆见礼,“郎将大人。” 左霆点一点头,“往后你们便归于我左某帐下,与其他人一同操练。” 林陌笑着道是。 大二咧弯了嘴角,傻憨憨的直笑。 不怪他如此,这天底下谁不知道如今最有奔头的地就是大司马麾下。如今能留下来,那就代表往后日日安稳,是多少人求之不得! 待左霆走了,大二兴奋的直瞅自家大哥,呵呵笑个不停。 林陌笑着锤他一记,“憨子。” 其实他自己脸上的笑也是不遑多让的,虽离开飞云寨时是在洛都找了个奔头,可那份前程终究不如如今。 他摸摸下巴,心想却是因祸得福了。 当初被左霆捆住时,还以为不日就要命丧黄泉。 …… 被留下了,林陌心里高兴,傍晚碰见越姜时他还上去打了声招呼。 越姜也冲他颔首致意。 林陌招呼过就要走,但刚背过身走了几步,突然听得她唤他:“等会儿,先等等。” 语气里有些急。 “??”林陌不解的转头。 越姜见他停住了便快步往帐子里去。 再出来时她手上捧着一个盒子,里面满是金银。 她把东西推给他。 救命之恩不足以用金银衡量,但不给她也心里难安,是他们把她带出了寨子,不然几日下来……她恐怕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盒子是关着的,林陌不知道里面装得是什么,但觑上几眼,大概也能猜着里面会是什么。 无非是感谢他当日顺手带她出来。 他摆摆手,“不必不必,你且拿回去,当日不过顺手而为。” 而且带她上路的时候也让她受了不少的罪。 越姜直接把盒子往他手上放,轻轻摇头,不是这般算得。 “当日恩情越姜没齿难忘。” 又言:“往后到了洛都,若是有事,你也可上越家门。”她记得他说过他是要去洛都的。 越家如今虽没落了,但到底也比林陌他们要强些。 林陌哪里会收? 把盒子大大咧咧的又塞回去。 越姜见状转身欲要回帐子,东西她是一定要给出去的,但没想到一偏头倒是瞧见了那位裴侯,他站在那也不知瞧了多久。 林陌顺着她的眼神也瞧见了,他有些怵这位主公,当即僵立的一动不动。 裴镇倒是坦坦荡荡,冲这边点头致意一下,抬脚步入中军大帐。 看着好像是刚刚从哪里回来。 越姜趁着林陌还在后怕,偏身也回了帐里。 等林陌迟钝回神后,原地哪里还有她的人…… 他又不能闯进去。 挠挠耳朵,罢了罢了,谁不拿银子谁是冤大头。 …… 裴镇是刚从钱辰那回来。 东西已经清点完毕,他过去瞧过一眼,心里有个数。 但没想到回来就撞见她给林陌盒子。 救命之恩么? 裴镇眼皮抬了一下,心想那他对她应该也是有一份救命之恩的。 她又当以什么还?裴镇支着长腿,无声笑了笑。 第23章 那天傍晚之后,越姜一连几日都没怎么再见过那位裴侯,因为她一直在整理从贼匪那里拿回来的东西,少有出帐子。 偶尔出帐也是因为有东西要浣洗。 这样又过了几天,日子浑然不觉消逝,突然有一日,一直平静驻扎的营地杂闹起来,越姜专心盯着书籍的眼神被吵的挪开,往声音嘈杂处看去。 外面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很多。 放下东西正欲往外去看一看,这时她的帐外率先有了声音,是那位孙先生。 “越姜可在?”孙颌隔着帐子问她。 “在的,先生,这便来。”越姜赶紧小跑过去。 急匆匆一阵,人已经到了帐门前,她掀开帐子对上孙颌。 孙颌摸着胡须笑一笑,“姑娘与我去主公那一趟,有事要商议。” “??”越姜疑惑,眸中微有不解。 裴侯有什么事是需要与她一起商议的? 孙颌慢条斯理摸着胡须,为她解惑,“阜宁事毕,该要起程回洛都了。” 越姜明白了,放下帐子上前一步,“好。” 孙颌带着她往前。 到了中军大帐外也不必请示,直接就往里走。刚刚主公让他过来时说过,人带来了就直接进帐。 “主公。”他虚虚拱一下手,表示人已带至。 裴镇的目光在越姜身上停一会儿,颔首,“不必拘礼,坐。” 越姜也就在一边的方凳上坐下。 孙颌说是请她过来商议,其实不然,事情已经定下,只是告诉她一遍而已。 他心想,其实连越姜也是不必请过来的,刚刚他过去时顺道告知她一声便是了,只主公爱麻烦,还把人再唤来一趟,一来一去的费事。 孙颌觉得吧,主公主要还是想把越姜喊到跟前来,看一看人,心思昭然若揭。 孙颌瞧一眼主公,下意识又摸摸手指。 裴镇倒不意外这个谋士能猜出他的心思,他从来坦然,此时更是。 索性冲孙颌抬手:“回洛都之事,先生与越姜说一说。” 他便不费那个口舌了,主要还是想瞧一瞧人。 上回傍晚见过她后她就没怎么再出过帐子,这几天安安静静的仿佛军营里没这个人一样,也不知她是怎么闷得住的。 裴镇目光掠过越姜一下,她在他这句话后目光偏向孙颌,静静等着他说话。 身子也偏了半分,只以侧脸对他。 孙颌瞟一眼自家主公,心想主公是想他说长些还是说短些?想让越姜在这里待多久?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20节 揣度一番,最终选择慢吞吞的说。 他在说,越姜也就认认真真的听,待他说到经长阳官道往扶山郡最后到洛都时,她稍稍顿了一会儿,神情微有变化。 她这片刻的反应被裴镇看在眼里,眯了眯眼,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了变化。 越姜没注意到,她敛神继续认真听,一直到孙颌说完了,见不再有她的事,她便退出这处大帐回自己的帐子去。 即将起程,她得回去收拾东西。 …… 越姜已经走了,孙颌心想没他的事了,他也该走了。 起身正要与主公说一声就往下退,却听这时主公问他:“先生可知徐家现居何处?” “??”孙颌眉毛动了动,神色变化几分,主公何以有此问? 但,他不知道。 如实摇了摇头,答:“具体何处……颌并不清楚,但徐家世代居于岽州,如今徐达虽退,想必仍是在岽州的。” 说到这,孙颌明白了,问这一句……还是因为越姜吧?是刚刚越姜从他的话里知道取长阳官道会经过岽州,所以主公才突然问起徐家之事。 暗暗默然一会儿,孙颌看向自家主公,忽然提,“不若……此行改道?” 不经岽州,绕上一段路,过羡州回洛都?如此,越姜绝不会与徐家再有掺合。 裴镇轻笑一下,何至于此?往后靠着放松,摇头,“不必。” 有此一问确因越姜,她刚刚是想到徐彰了?所以才神色忽有变化。 他敲一下旁边竹册,又问孙颌:“那先生可知当年徐越两家因何结亲?” 他第一回 听越姜的名字是从徐彰口中,此前从未关注过洛都越家之事。 这点孙颌其实依然不太清楚,但一些消息他是听过的。 不过他觉得主公可能不太乐意听。 越姜与徐彰之事,在当年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若徐彰未因病而逝、他和她成亲后又能安安稳稳躲过战乱活到如今的话,此后该是琴瑟和鸣相携到老的。 孙颌瞧一瞧主公,主公真要听啊? “先生?”他长久不说话,裴镇勉强耐心的再问一声。 孙颌不自在的咳一咳,含糊支声,“颌,确实听闻过一些。” 裴镇轻点下巴,示意他说。 孙颌清一清嗓子,道来:“传闻越徐两家亲事,是徐彰求来的。” 所以并不是两家联姻也不是其他什么政治关节,纯粹是徐彰喜欢越姜,才求来的这门姻缘。 裴镇淡淡注视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孙颌于是接着,“具体如何颌是不知的,但都知道当年徐彰在洛都一游时,对越姜一见倾心,二见倾情,三见时便已是登门了。” “如此,越家便答应了?”裴镇面无表情。 孙颌摊手,“其他的,颌便不知情了。” “两家定亲细事,只徐越两家清楚。” 不过他觉得越家答应是情有可原的,当初的岽州徐家占据一方,徐彰其人才貌俱佳又兼能文能武,乃可造之材,当初主公肯见徐彰,不也因其颇俱几分才能? 把越姜托付给这样一个人,在乱世里对方要护住她应该不难,所以越家会答应并不奇怪。可惜……没想到徐彰竟是染上疫病死了,这段亲事也就无疾而终。 裴镇斜他,就知道这么点? 孙颌:“……” 这么些还不够?再多也不是他该知道的啊!孙颌气得吹胡子。 没法知道更多,裴镇不留他了,表示他可以走了。 孙颌:…… 嘴巴蠕动一下,其实很想说——您真想知道也不是没法子,让左霆去把前阵子离开的徐炎找回来,保准您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终究不敢,摸摸鼻子郁闷离开。 …… 孙颌只是心里这么一想,但没想到开拔起程第二天,打算在一家道边客栈歇息用饭时,竟还真遇到了徐炎。 对方独自坐了一张桌子,面前摆着一菜一汤一碗饭,正津津有味的吃着。 孙颌盯着他目光愣上一会儿,接着扭头立刻去瞧坐于高头大马上的主公。 裴镇挽着缰绳,淡淡看过对方一眼,辨不出神色喜怒。 孙颌于是又去瞧不远处的车乘,越姜正在里面,尚没出来,不过听马车车门的动静,她应该很快就要推门出来了。 孙颌头皮发麻,他只是那么一想,真没想给主公添堵啊!! 怎么还真碰上徐炎了。 他们一行百多来人动静不小,徐炎虽饿得头也懒得抬,但当上前接待的客栈管事不停谄媚,声音都快不适的他想捂耳朵了,也就撇嘴终于肯抬头看一眼。 心想又是哪儿的豪族地痞,暴发户似的。 结果这一抬头,便看见了那位威度厚重的大司马,对方眼神沉沉,无尽的威严与压力无声笼罩着,望之即胆寒。 徐炎手里一抖,心肝下意识颤上两颤。 手心不由自主冒汗,他紧张的已经不知咽了多少回口水。 他他他见到这位裴侯了! 极度的紧张过后是突然掀起的欣喜若狂!徐炎蠢蠢欲动,眼神发亮,心想或许自己还有一次机会? 兴奋的已经想站起,但……当瞧见对方身后层层跟着的精兵良将后,那股热情又被浇却,不敢轻举妄动。 要是惹怒对方,他别被斩成肉泥。 于是又默默缩回去吃东西,这回连声音都不大敢发出。 客栈管事比他还怕,但谁让这里是他的根呢,他只能不停谄媚笑着,掩饰心里的发抖。老天啊,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些兵爷,他就是一个做小本买卖的啊! 心里都要哭了,脸上还是强撑起笑意,上前伺候,“官爷们,您吃些什么?” 孙颌觉得他的笑忒难看,但现在没有心思管他,随便给了他吃饭的银钱便道:“腾些桌子出来,再备上我们的饭食拿过来就行。” 银钱拿到手了,管事心里大安,这回的笑变得真心实意,“好嘞,您等着,这就上!” 他匆匆回到后厨去。 孙颌在他走后忍不住又去看主公。 裴镇淡淡睨他一下。 孙颌悻悻,撇开目光收回眼神。 心里却想,主公如此淡定? 只见主公下马,往前一步越过他,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 但孙颌瞧着,这里正是隔着徐炎最远的一处地方。 他默然一会儿,也跟上去,占了主公正下方的方位,如此,越姜等会儿过来便瞧不见徐炎了。 越姜是没注意到徐炎,她下来时其他桌子已经或三或两的被左霆领人占了,裴镇这回单独带得人各个都是青壮,她完全没看到边角之处还有一个徐炎。 但徐炎注意到了她,他一直神情高度紧张的暗暗偷瞥这边,所以越姜一下来,他就看见了。 腾地站起,他一眼认出了她。 曾经堂哥去洛都提亲时,他也是一道去了的,他如何会认不出她。 第24章 徐炎至今还记得第一回 见她的情形,她一头浓密乌发梳起,明眸善睐,被仆婢簇拥着穿廊而来,彼时恰好穿廊风吹过,女子鬓边几缕发丝飞舞,吹得人心都乱了。 那时他就想,不怪堂哥如此执拗,一心一意要娶她。 他往旁边看了眼堂哥,堂哥的眼神亮的像天上的星星,满心满眼都是她。 但如今,他的堂哥是早就去了,他也许久没有见过她了。 徐炎忽而感伤,原本她是要成为她的嫂嫂的。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完全没有收回来的意思。 他盯视如此,越姜自然注意到他了,顺着这股盯视的目光瞧过去,与他的视线撞上。 看到是他时,目光愣了些晌。 竟然是他。 徐炎认得她,越姜自然也认得徐炎,当初徐彰来越家提亲时,带得徐家子弟中就有他。 但她和他其实也就只见了那一面,自此就再没看过他了。 想了想,冲他轻轻一颔首。 徐炎抿了抿嘴巴,感伤退去几分,心想难得她竟还记得他。 他也冲她颔首示意。 孙颌眼神飘了飘,心想还是让两人碰上了。 只盼这位徐家子弟能聪颖些,别再提昔日徐越两家之事,也别往这边凑到越姜身边来。 他摸了摸胡子,唤越姜:“越姑娘,吃食快上了,过来吃罢。” 越姜也就收回神,往这边来。 孙颌往她这边推一杯茶水,“先喝些茶润润喉。” 越姜点头,低头轻饮。 徐炎还在看她,见她熟稔的与那位大司马坐于一桌,心头不由得狂跳不止。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21节 他当然不是无知之辈,也知道绝不是什么人都能与那位大司马同坐一桌,但她现在不仅坐了,那位谋臣还亲自与她添水递杯…… 徐炎不禁想,她如今是跟了这位大司马了? 想到这个可能,心惊的都忘了要挪回目光。 还是那位谋士瞥了他一眼,才自觉不妥,赶紧缩回眼神。 徐炎心里百般杂陈。 她曾经是要做他的嫂嫂的啊……但往后,她是与徐家再没有关系了。 桌上的东西再吃不出滋味,这时也没那个心思钻营要如何投奔裴镇,他放下饭钱,失魂落魄抄起一边的馒头走了。 他既走了,这张桌子当然就空了出来。大二正嫌蹲着吃麻烦呢,见此一个箭步跳过来,立马占了凳子。 还挤眉弄眼朝林陌挥手,示意他赶紧过来。 林陌几个坐过来。 大二伸头看了眼桌上还没来得及被收走的剩菜,白菜炒肉,还剩一半,一边的杂菜汤也还剩一半。 他摸摸有些空的肚子,暗暗撇嘴,“咋这浪费粮食呢?还剩这么好些,说不吃就不吃了。” 而且里面还有肉! 大二摇头叹气,痛心疾首。 这些公子哥就是没过过苦日子!瞧瞧,当初他们打下寨子时他还是一副脏兮兮的穷家破落户模样,结果这才几天,他又阔起来了,还吃一半扔一半…… 大二瞪眼朝那人消失的方向狠狠斜上了两眼!心想幸好当初左中郎没收他,不然就凭他这个挑剔样他也吃不了军营的苦,待不了多久! …… 越姜是直到用完了饭才知道徐炎已经走了。 她放下筷子时往他这边看了眼,本来是想在上马车前与他招呼一声的,毕竟两人也算相识,结果没看到他,倒是瞧见了林陌他们。 已经走了?越姜也就收回目光。 她没有在他离去的事上多想,低头与旁边的孙先生说一声,便上马车去歇息。 …… 裴镇掀眸瞧她的背影。 他刚刚一直有注意她的反应,她对徐炎并没什么特别,与他不过是颔首打招呼的点头之交。 徐家人影响不了她。 裴镇满意了。 或许连徐彰对她来说也不是太重要,至少,没有到情根深种的地步。 再恶劣些,是徐彰一厢情愿也未可知,上回孙公说得什么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不过坊间戏言,胡听的。 这世间哪有什么谁该配谁的事?死都死了。 裴镇笑了笑,不计较了,朝孙颌举一下杯,将杯中的茶水饮尽。 孙颌:?? 不明所以,一头雾水。 主公此举何意? 裴镇放下空杯子,起身,“镇已用饱,先生且吃着。” 他走到一边的阴凉之地去悠悠闲闲纳凉。 孙颌:…… 抽抽嘴角,但面对数量尚且可观的剩菜,只能鼓足劲继续吃。 没办法,谁让他见不得浪费呢。 但他肚子到底也不大,吃着吃着忍不住心生抱怨,主公怎留他一文臣收扫残局! 实在是撑不下了,把左霆喊过来一起吃。 左霆心甘情愿,他正觉得没吃饱呢! 这家客栈做的馒头搀水,一点没军营里的扎实! …… 两刻钟后,裴镇下令再次行进赶路。 当夜,由于前方城邑尚远,一行人就地扎营修整。 既是宿于野外,那便只能一切从简。 越姜这晚不再洗浴,吃过烤肉后随便在溪边洗漱一番便算了事。 相比于她,兵汉们洗漱的速度就慢得多了。 他们已经习惯了见水就洗,这时天气尚热,自然更忍不住,一脚踩进水里就脱起了衣服,大剌剌拿布巾子搓起来。 还时不时互相泼水,大吵大嚷,等百多来人全部洗完,天都黑了。 越姜这时已经迷迷糊糊睡过一回,他们一回来,她就被吵醒了。 睁眼从窗户缝往外瞧了一眼,还好,各个都是穿着整齐。 她闭眼继续睡。 没办法,马车里没点蜡烛,漆黑的环境里除了睡还是睡,没法做别的。 外面的声音渐渐安静下去了,越姜也就越睡越深。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她一个皱眉,从梦中醒来。 越姜目光放空——她想如厕。 腹部的感觉在越鼓越紧,已经到了没法忍的地步了。 越姜抿住唇,从知道今夜得夜宿野外时,她最怕的就是这个,果然还是来了。 明明她已经尽量少喝水了…… 叹下一声,她轻手轻脚的起来。短短的动作,想如厕的感觉更浓了。 越姜掐一掐手心,抖着手悄悄下马车。 可千万不要有人是醒着的!不然她没法如厕了。 越姜舔舔紧张到发干的唇,每一步都放得极其的轻。蹑手蹑脚终于下到地上,这时,她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但她再小心翼翼也没用,因为还是有人醒着,守夜的人。 四个男人各据一方,神情看似放松实则警惕至极,她才一下马车,四双眼睛便齐刷刷一起盯了过来,用目光把她钉在原地。 越姜:…… 好在,他们在看清是她后又挪开了视线,只当作没瞧见。 但越姜没法装作没看见他们,她想如厕,可在她想如厕之时,这里尚且有四个男人都是醒着的。 这要她怎么办? 再忍一忍?越姜苦脸,要是还能忍,她刚刚就不会下来了,就是忍不了啊。 硬着头皮,越姜僵硬着脚步冲更深处的林子里去。 见她要进林子,四人的目光同时微妙的变了变,也同时皱起了眉,正是深夜,她进林子里去干什么?里面不知道多危险。 况且她还不会武,危险更是直线攀升。 其中一人胆子稍大,犹豫一会儿后直接朝越姜问:“姑娘要去哪?” 越姜眼睫抖了一下,努力平稳声音,“夜里无眠,我去走走散散心。” 四人:…… 真够有闲情的,胆子也真够大的,也不怕被夜里的野狼给叼去了。 善意提醒,“林子里昏暗,恐有野物,姑娘还是别往林子里去了。” 越姜知道啊,可不去不行,她总不能溺在马车上。 她点头,“我知道。” “我就在外边几圈走走。” 脚步加快几分,不想他们再问,再问她真的没法答了。 四人挠头,眼神古怪,知道了那她还去? 一人抬步想跟上去看看,但见她行动匆匆似有躲避之意,抬起的步子又缩了回去。 想了想,那人朝其他三人指了指,示意他们盯准她离开的方向,他则跑到一架宽大马车边,轻轻敲上几下表示有事要禀。 裴镇在野外的睡意一向不深,马车上刚有敲击的动静他就醒了,捏捏眉心,他半眯着眼问:“何事。” “禀主公,越姑娘一人往林子里去了。” 嗯?裴镇拧眉。 大跨一步起身,推开马车门盯着守夜的人,“从哪个方向走得?” “那边。” 裴镇朝他指的方向看了眼,那边尚且能听到有人走动的动静,她还没走远。 沉着眼睛踏下马车,他大步跟过去。 …… 越姜心里是怕的,所以她不敢走远。 但她也怕那些守夜的人会跟上来,要是她正溺时他们突然冒出…… 所以她只能一再的往里挪,还走一会儿停一会儿,仔细听是否有人跟过来。 起初是没人跟着她的,所以她在走过一段距离后就不敢再往里去了;又走一小段,屏息再确定一遍,确定真没人跟来,正想着要不要随便躲在一处褪亵裤了……可就在她手指哆嗦着都要解裙裳之时,她来时的方向又突然有了声音,是有人跟过来了。 越姜手指掐紧,只得又往里走一截。 但才走几步,她发觉那人往她的方向更加靠近,不止如此,步子还越发加快。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22节 眼看她今日是只能硬生生憋着了。 可越姜实在是憋不住了,她也知道要是她不说出个一二只怕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来找她,终究忍着不自在,冲来人道:“别上前了,我是想如厕。” 林子里变得死一般寂静。 越姜手里的袖子都要揪烂了。 她不想让人知道的。 原是想如厕……裴镇挑眉,停住了步子。 跟着她的人没有声音了,越姜长呼一口气,提裙要再往深处走一走,这时,却突然又有了声音,清清楚楚的男人声音,“山林多野物,莫要再往里去。” 越姜:…… 是他?她还以为是刚才那几个守夜人。 在原地踌躇一会儿,想了片刻,即使是他她也没应他,她悄悄往里又走了几步。 窸窸窣窣的动静裴镇听得很清楚,他拧起了眉,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还真想被野猪给叼去? 开口正要再说一句,但正是这个当口,里面悉悉索索的动静停住了,换了一种衣物轻轻褪动的摩擦声。 裴镇眯眸。 他当然知道这回的动静是什么动静,他又不是没在野外放过水。 无声笑一下,抱臂靠于一边,眼睛望天,等她自己出来。 …… 越姜匆匆解决了三急,就着极昏暗的月光往回走。 但她来时就是胡乱找的路,这会儿视线又低,她已经不大能分清来时到底走得是哪个方向了,因此只能凭直觉模模糊糊朝来路靠近。 但在裴镇听来,就是她走得越来越歪,离得他越来越远。 倚正身子,他直接越过低矮的枝丛冲她过去。 不算长的距离一瞬间被他拉近,越姜正察觉自己好像走错了要偏个方向朝他这来时,男人沉重的脚步声已经踩上了附近的枯枝落叶,又过一会儿,视线中出现他高大挺拔的轮廓,他已经到她跟前了。 他垂眸扫她,朝她伸了一截手臂,微抬下巴,“领你出去。” 他直来直往,越姜顿过一会儿也就直接搭上他一截小臂。 夜里很不安全,先出去再说。 女子宽大的袖摆垂落到裴镇手背上,柔顺紧贴着,裴镇顺势反手一握,握住这截袖子,步履缓慢的领她出去。 她不习惯山林之路,走得磕磕碰碰,时不时就被枯枝绊得踩歪一下,裴镇也就时不时顿一下步子,配合她的步伐。 …… 渐渐地,靠近了宿营之地,火光已经依稀能照出路况,越姜撤回手臂。 裴镇觑她一眼,把手臂背到身后,不露声色接着往前。 守夜四人见主公把人领回来了,松上一口气,同时心底忍不住想,果然,还是得自家主公去才有用。 要换作是他们跟上去,估计是领不回来人的,又想,也不知道这位贵女是什么毛病,竟然爱大晚上的去那黢黑黢黑的林子里散心,有什么可瞧的? 乌漆嘛黑的夜里除了虫子还是虫子,她也不怕被虫子咬。 越姜或许还真的被虫子咬了,此时手背一处肿养难耐,还伴随着针扎似的疼,很不舒服。 她忍不住伸手挠了挠,但一挠,更疼了,就跟有东西往她皮肉里扎一样,疼得她直接颦眉嘶声,容色极佳的脸皱成一团。 裴镇注意到了她的反应,往她手上看了一眼,皱眉,“何以嘶声?” 手上的感觉太异样,越姜不敢强行忍着,她怕最后忍出什么事来,把左手往他跟前伸了伸,低语,“不知为何,又痒又疼。” 一道清晰的红肿赫然立于她白皙至极的手背上,格外明显。 裴镇眉头皱得更深了,仔细看了一遍,越看他越觉碍眼,抬手朝不远处守夜的四人一招,吩咐,“去请尹先生来。” “是。”一人答应,立刻匆匆迈向尹碣正歇息的马车。 …… 片刻,尹碣被叫醒,挎着药箱过来。 孙颌也过来了,他和尹碣同寝一处,士兵把尹碣叫醒时他也醒了,他跟过来一起瞧瞧。 他站在越姜身后,探头瞧她手背上的红肿,红是红了点,肿也肿了些,但夜宿野外……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伤? 恐怕主公往自己身上仔细扒拉扒拉,都能扒拉出这么一块伤来。 才守夜之人行色匆匆,他还以为越姜是出血了呢…… 暗自摇头——主公于越姜一事上,真是越发小题大做了。 这要是以后越姜不愿跟随主公……孙颌心下戚戚,摸着胡子不敢想了。 真怕主公生怒。 尹碣也有点觉得主公是小题大做,他瞄一眼越姜手背上的伤,半晌无言。 不就是被毛虫蹭了一下吗?忍个三五天不就能好了?何至于还特地唤他来费上一瓶膏药。 尹碣有些舍不得他那些好药。 但不舍得不行,主公喊他来就是想拿他的膏药的。 心里肉疼,抠抠搜搜在药箱里扒拉出最小的一瓶递给越姜,“是在林子里不小心蹭到毛虫了,所以才红肿发痒,伴有刺疼。” “此药一日三敷,隔上两日便不痒了。” 越姜妥帖收好药,“谢过先生。” 尹碣摆手,不必不必。 …… 越姜在火堆边捈好膏药这才上马车。 膏药并没有让疼痒之感立即褪去,只开始时清凉了一阵,接着却突然变得像火烧一样难受,让人辗转反侧,连睡也睡不好。 越姜被折腾的眯一下醒一下,整个下半夜就没深睡过。 如此折腾,清晨起来时她没了精神头,脸上微有萎靡。 连士兵来喊她吃饭也没什么精神,她囫囵吃上几口便又到马车上去睡。 没想去麻烦尹碣,因为她觉得手上的火烧感已经不如昨夜那样重了,估计再捈一两回她就能好。 也确实,当天傍晚手上的烧灼感完全消失,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手上才好,她身上又来了月事。 早前行李中准备的月事带并没有找回来,估计是被山寨中的婆子给分了,越姜现在只能眼睁睁感觉着自己的裤子不断被浸湿。 如此情况,她连坐也不敢坐一坐,只能提着曲裾在旁边先扯块布糊弄了事。 勉强垫住了,她捡上一把碎银子,揣着荷包出门。 今日总算比昨日好些,没有宿于野外,夕阳刚落时赶到了城中一家客栈落脚。 越姜就是到了客栈后才发现自己来了月事的。 她推门下楼,捏着荷包步履微急。 孙颌见她要出去,不免问上一句,“姑娘去哪?” 越姜捏住荷包,答:“有件衣裳破了口子,我去买些针线。” 孙颌:“买针线?那不如叫伏善去,你也省得走一趟了。” 天马上就要黑了,她一女子出门不安全。 尤其她还长得如此出色,孙颌打量一眼她现在的穿着,纵使行李找回来了,这些日子她依旧没有穿金戴银,仍然是朴素穿戴,但她生得很美,再素,也只是衬她芳华。 如此出去,不妥不妥,肯定要出事的。 越姜摇头拒绝,勉强笑一笑,“不过走一趟,不碍事的。” 孙颌摸着胡子,一定要亲自出去? 行吧,索性他现在无事,不如陪她走一趟,“那行,不如颌与你一同去,正好也买些东西。” 嗯,他的袜子破了,也该好生补上一补。 越姜:“……” 脸上发空,他……他也去? 孙颌已经往前一步,“姑娘,走罢,快去快回。” 越姜停顿不前。 孙颌疑惑,回头来看她。 越姜抓一抓荷包,叹气,上前一步,“好。” 罢了,到时她找了成衣铺的人单独避开说就是。 …… 走到成衣铺时天色已经极其昏暗,越姜随便推脱了个借口,找成衣铺的主事娘子单独呆了一会儿,再出来,手里已经拿着一堆被布包着的东西。 她冲孙颌道:“先生,我买好了。” 孙颌没瞄她抱着的东西,只是在她这句话后干脆利落的挑了包针线,便笑道:“那就回罢。” 越姜点头道好,和他一起出了成衣铺子。 但才出成衣铺子几步,她跟前突然来了一个人,很显然,挡着她的这个人一直在附近守着她。 夜色已经暗到极点,越姜在没看清人前下意识往后退上几步,不过……才退几步她又停下了,因为她认出了来人,是徐炎。 上回才匆匆见过一次他就走了。 孙颌也认出了他,脸色有些不好看,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善。 一次遇上可以说偶然,但再有第二次,就绝对不会是偶然。 平日极位和善的他,这时成了黑脸,面目瞧着不太好惹。 上次徐炎识相的悄悄走了,他还以为他是个懂时务有分寸的,如今再看,却是不然了。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23节 孙颌盯着他,倒要看看他敢在这做出什么事来。 他家主公现在就在城内。 徐炎被他看得抿紧了唇。 这回确实不是偶然,是有备而来,他故意跟在裴侯的身后过来的。 要打听他们的行踪也不是难事,沿路问一问也就能找过来了。 他们人多,是掩不住行踪的。 他看一眼后边的越姜,她认出他了,所以朝他颔了颔首,也没计较他刚刚莽撞差点吓到她的事。 心里暗叹一声,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冲她递过去,“这……是堂哥当年想要送你的。” 只可惜,后来堂哥死了,没送成,他也是在收捡他的遗物时知道的。 越姜盯着他手上的布包,眼神顿了片刻。 徐炎往她跟前再递一递,他其实不必过来,但始终不甘心,也想,好歹帮堂哥完成这个遗愿。 越姜又默一会儿,她轻轻摇头,没有接。 孙颌默默吐一口气,还好还好,她没收。 他又往徐炎左前方的方向看一眼,不知何时,他家主公站在了那。 裴镇来得不早不晚,听到左霆说孙颌与越姜一起出来后,找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徐炎把东西递给越姜。 一个死了的人,说有遗物要给她。 暗嗤一声,怎么,还想她抱着他的东西守到生老病死进坟墓不成?痴心妄想! 第25章 眸中隐隐藏着一抹危险,他面色如常的走过来,冷冷扫一眼挡着越姜的徐炎,问孙颌,“先生识得此人?” 像是视他如蝼蚁一般的眼神——徐炎手心不由得紧了一下。 但紧跟着越姜出声的声音让他的心情缓了些,越姜先孙颌一步答,声调柔和,独属于女子的柔软,“我识得的,他名唤徐炎,是岽州徐家子弟。” 越姜是真的以为裴镇不认识徐炎,她也以为或许孙颌也不认识徐炎,所以才主动答这么一句。 但孙颌心里却暗叫糟糕,心想只怕主公的心情要变得更差了。 裴镇的心情确实不太美,他不太想她再沾上任何与徐家有关的事。 但偏偏此时与他介绍徐炎的是她。 她是怕他误会了,以为徐炎是歹人心生杀意? 其实他现在心里就有杀意,比刚才还要更甚。 裴镇眼神里更冷了。 但天色太黑,远处成衣铺子的灯火不足以照明他的脸色,越姜也就看不出他眼里的狠色。 更没法去分辨他为何有此一怒。 她答刚刚一句,是不想他误会徐炎是路边歹人。她虽不意要收徐炎递来的东西,但对徐家、对徐家人,她是没有恶感的,所以不太想这位裴侯因为徐炎行动的莽撞而误会了。 孙颌怕主公怒气太过当街起杀心,居中调和,“原是姑娘认识的?那便是误会了。” 裴镇冷瞥他一眼,孙颌顶着主公的眼神,压力极大。 只心想,主公想来也不想吓着越姜吧? 裴镇确实不太想把她吓着,所以最终,他忍下对徐炎乃至延伸至对整个徐家的恶感,平平淡淡点了点下巴,冷冷“嗯”上一声。 …… 但裴镇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徐炎此人一再挑衅于他,一再出现于越姜眼前,甚至,这回还送什么徐彰遗物过来,非要她与徐家再有牵扯,裴镇深恶于此。 当晚趁夜,他命人把徐炎捉了过来。 彼时,徐炎正宿于一家客栈。 那时与越姜分道扬镳后,他就落榻于此。 他摸着手上的小布包出神,叹气:“堂哥,她不收。” 你想送的玉佩最终是送不出去了。 也想,难怪家里对堂哥那些信不过是一把火烧了了事,他死了,这门姻亲便算是断了,再念着生人有什么用呢。 又叹一声,他合衣而眠。 只是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尚且没睡多久,便突然听到有人从他的窗户破窗跳入。 他大惊,当即震吼一声,又反应极速的拔剑刺过去。 但他到底武功浅薄,在来人凌厉的剑风下不出两招便被制服,一个手刀斩到他颈上,他被打晕过去,浑事不知。 屋里打闹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隔壁房里的人,两边不过一层墙板,在徐炎刚吼一声时他就听见了,可旁边房间里的人只以为是强盗打劫,自保尚来不及,哪敢冲出来冒头。 于是徐炎便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人扛走。 左霆没把他扛回客栈,而是来到一处独辟的小院,把人提了进去。 直接单手拎到一处房门外,他垂首低声,“主公,人已经带过来了。” “带进来。” “是。” 左霆把人弄醒,继续单手提着他进去。 徐炎是被硬生生疼醒的。 浑身上下没一处骨头不疼,刚刚掳他的人下手毫不留情。 他抽气嘶声,龇牙咧嘴的醒来。 一醒,是屋里暗黄的烛光,还有面前极熟悉的两道身影。 都是他傍晚见过的,一个是最先跟着越姜的那位谋士,另一个……便是那鼎鼎有名的裴侯了。 他身上的气势比昨日见着时还要可怕。 脸色变得几分难堪,他隐约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他傍晚时的那一出惹怒这位裴侯了,他果真是对越姜有心思。 他白日的侥幸,他以为他该念着的情谊,这位裴侯丝毫没有,明明他是认得他堂哥的,堂哥当初还在他身边待过一段时间。 可笑,可笑堂哥当初对这位还句句称颂,口口相夸,他堂哥如此赏识之人,如今觊觎上了他念了日日夜夜的越姜! 甚至,连他只是想把堂兄想送她的东西交给她,这位裴侯也受不了。 明明她最先是他堂兄的未婚妻子! 他何其无理! 徐炎心里忿闷极了。 眼睛都忍不住鼓圆了几分,怒目而视! 孙颌:“……”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徐炎难道还不明白他现在的处境?如此情况下他还敢与主公怒目而视眼露不满? 这样更显得他铁骨铮铮有血性是不是? 就算他真有铁骨,主公也能一把大火硬生生把他烧融了! 他竟然还不知俯首服软,竟还意气生事。 呵呵……孙颌心里暗自摇头,心想他昨天是真看错眼了。 都不说有没有眼色的事了,甚至……他此时还不知死活的进一步激怒主公。 左霆也不满,当头给他一个暴栗,把他的头硬生生摁下去,他都是阶下囚了,竟还敢横? 徐炎被摁的一痛,嘶气声更大。 他此时也是气上头了,被左霆如此一弄,竟是火气更旺,猛地扭头一撇张口要咬死他。 他行动快,但有人比他行动更快,尚不待他碰到左霆,一颗份量极重的铁珠猛然弹到他肩上,痛的他身形一歪,竟是躺到了地上。 左霆嫌弃的往后退一步,不让自己的脚被他砸到。 就他这个本事,他还妄想咬他?刚刚就算主公不出手,他也得逞不了!他直接能把他的脖子给拧折了。 连飞云寨一窝山匪都伤不着,他还妄想能伤到他?痴人说梦呢! 也不看看他跟着主公南征北战这些年都杀了多少人,直接能把他徐氏一族用人堆埋了! 嘴角不屑的一瞥,他冲裴镇请示,“主公,依末将来看,此人也别留了,直接杀了了事。” 既然引起主公不快,那便杀了,以绝后患! 孙颌眉心猛跳,眼神当即横过来瞪了他一下。 他当是切瓜砍菜呢,说杀就杀? 更何况主公正恶此人,他不说劝,怎么还火上浇油?! 孙颌心想他这些年是越来越暴躁了。 左霆还觉得被瞪的委屈呢,地上这个明显是个冥顽不灵的,不杀了难道还留着? 孙颌继续瞪他,就他刚刚煽风点火不嫌事大的劲,他还敢委屈?他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为人臣者,不说在主公怒上头上时劝慰着些,竟还可劲往主公手上递刀子…… 孙颌摇头失望,同时庆幸自己傍晚时没猜错,在主公回到客栈后刻意熬着没歇息,不然他之前没跟过来,这会儿徐炎被左霆撺掇着可能真要命丧于此。 左霆哼气不满,昂起脖子,“先生怎的总是瞪霆?霆说错了?” 孙颌指指他,竟还冥顽不灵。 他心累,“徐炎有错,但罪不至死。”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24节 躺在地上已经疼过劲的徐炎闻言眼波动了动,艰难偏过半边身子往孙颌这边看来。 竟然还会有人为他说话?他还以为这位大司马手下的人,各个都巴不得他死呢。 但,有用么? 徐炎觉得是没什么用的,刚刚那颗大铁珠砸过来的劲,疼得他以为他肩骨都要碎了。 他也极其肯定,肯定这位大司马对他有杀意,很浓重的杀意。 徐炎一面心如死灰,一面又更加怒火中烧。 他怕死,也深知自己现在是阶下囚,任人鱼肉,所以他心如死灰。 但也正因为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活不过今天了,所以他又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火气,左右都是死,他怎么也不能死的太憋屈了! 凭什么啊,越姜尚未与他有关系,更尚未与他有名分,他凭什么不能与越姜送堂哥曾经想送的东西! 于情于理,他给越姜拿东西都是在情理之中,天王老子都说不出不行来。 反倒是这位裴侯,他才是那个名不正言不顺,该离得越姜远远的那个! 徐炎眼睛再次鼓瞪,火气满面。 这位裴侯还认得他堂兄,他就不信他不知道越姜曾经是堂兄未过门的妻子! 可就算知道,他不仅对越姜动了心思,甚至还霸道至此。 徐炎喉头梗血,心想老天何其不公!怎让如此一人得了势! 要是他堂兄还在,要是他堂兄还在…… 裴镇微微眯眸,手上铁珠转动,蓄势待发。 孙颌眼皮跳得更猛了,完了,主公这回是真想杀他了。 这铁头疙瘩!怎还一再惹怒主公。 瞧主公手指一个蓄力,大铁珠似乎要直击徐炎眼瞳,孙颌忍不住大声惊喊,“主公,三思!” 这一珠子砸下去,徐炎必定当场身亡。 裴镇手上蓄势未停,盯着徐炎那一双眼睛就要砸下去。 孙颌都要急出汗了,别啊!不说如此行事过于狠辣,就说事后越姜知道了,那也肯定会心有疙瘩。 他上前小声一句,“主公,您想想越姜。”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徐炎真死于今日,日后越姜回过神了,万万是消不了这个疙瘩的。 裴镇手上的珠子已经弹射出去。 一声嚎叫,徐炎痛的冷汗直冒。 孙颌心脏狂跳,手心也冒了汗,但好在主公好像终于听住了劝,那一个大铁珠子只是射向徐炎大腿,他顶多觉得疼些,但不会伤及性命。 孙颌悄悄摸一摸汗,心想幸好他急中生智,提了越姜。 第26章 若不然啊……孙颌瞄一眼痛的抱腿的徐炎,砸在腿上已是如此疼痛难忍,要是换上一处……孙颌心想他该谢,谢主公尚且念着越姜几分情谊。 徐炎谢个屁!他心中只有滔天的怒火,以及怨愤上苍不公的悲凉。 姓裴的不就是仗势欺人吗!可怜他徐家早已失势。 强忍着裂骨一般的疼痛,他抽气,声音断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徐炎一条贱命,死便死了,但……”望向裴镇,他的眼睛泛起血丝,“裴镇——你愧对我堂兄!” 孙颌:“!!” 面染惊怒,这回是恨不得亲手上前给他两个大耳刮子! 何其狂妄,竟敢诳言主公愧对徐彰?! 但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动手,左霆上前一步就是一拳,揍得徐炎伏地倒趴。 “竖子焉敢!”左霆怒火中烧。 他家主公何时愧对徐彰?去他的狗屁! 他们徐家好大的脸! 徐炎被揍得闷哼一声。 他吐掉嘴里一口血,惨笑抬头,目光阴凉,“难道不是?” “裴镇,你敢做不敢当!”他嚎啕骂道,步步紧逼,“越姜是我堂兄未过门的妻子,可是真?你因我接近越姜而恼羞成怒,又可是真?” “如今你倒是道貌岸然起来了,这些竟是不敢认!”他唾一口,“可恨我堂兄早死,不然定要悔恨当年识人不清,与你割袍断义!” 徐炎痛痛快快骂了好一场,但骂完他就有的罪受了,嘴巴才停,左霆便抡圆了拳头又揍了他一拳,“嘴巴倒是伶俐,可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声声质问,悔恨徐彰当年与主公有交,不知道的还以为徐彰当年给了主公多大助力呢!屁,什么都没有! 主公的天下是主公一刀一剑亲自执戈打下来的,与旁的阿猫阿狗没有任何关系。 那徐彰,也不过是因为主公爱才,他又正好入了主公的眼,主公才留了他几日。 就那几日,倒是被这姓徐的说得徐彰同主公好像有几十年的交情一般。 心想果然这些世家子弟别的不行,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倒是一套一套! 左霆觉得这种人是真的不必再留了,早早杀了了事。 他向裴镇请示,“主公,竖子无礼,不如让霆一刀斩了他!” 孙颌瞥他一眼。 左霆皱眉,很不满,“他如此无状,孙公还要再劝?” 孙颌摇头,他不想劝了。 如此冥顽不灵之人,杀了便杀了。 但也确实,可能杀不得他……除非主公能保证越姜此生都不知道这事。 孙颌望向主公,一切全待主公定夺。 主公的神色很冷,不过他瞧着,觉得主公眼中的杀意是退了,他之前说得越姜二字,终究让主公止了杀心。 他心想,姓徐,反到是成了这小子唯一的保命符了。 裴镇确实是没有再动杀心,但他也饶不了他。手中又一颗大铁珠砸过去,命中他另一条腿。 徐炎疼得又是一阵抽气,脸色已然煞白。 “不怕死?”裴镇冷声,但他的表情比声音还要冷,“那你徐家满门,也不怕死?” 徐炎惊骇,目眦尽裂,“你!!” 杀他一个还不够,他还想屠他徐家满门?! 徐家满门何辜? 裴镇冷冷看着他又惊又怒但又极其惊怕的表情,现在知道顾念徐家满门了?刚刚口口声声质问于他时,他就没想过他的口出狂言会给徐家满门招去祸事? 呵,愚蠢又自不量力。 徐家阖家的脑袋,可能都长到徐彰一个人头上去了,也就他知进退懂礼数,尚且能叫人看上一眼。 可惜,是个早死的命。 也亏得,他是个早死的命,不然今日徐炎不死,但他徐彰,一定得死! 他念上越姜了,这点坦坦荡荡,从来没有不敢认。 至于愧对……呵呵,徐彰担得起他一句愧对?他也不怕折寿了。 徐炎还以为徐彰是什么大人物?值当他裴镇的一句愧对? 如今天底下,他裴镇说什么,就是什么! 上前冷冷瞟了一眼地上之人,他居高临下,“记住了,越姜和徐家已经没有任何干系,往后要是再有此言……” 再让他听到什么她是徐家未过门妇人的话……裴镇的声音降至冰点,盯着他,眼神里的狠戾毫不遮挡,“死的绝对不会只有你徐炎一人。” 他说到做到。 徐炎眼睛瞪得更大,恨得拳头都要捏碎,他徐家满门的命,这人怎么敢说得如此轻飘飘! 那是数十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左霆,送人回去。”裴镇最后瞥他一眼,冷冷丢下这么一句便步出室内。 孙颌连忙提步跟上。 一瞬间,屋内只剩下左霆与徐炎两人。 左霆拳头发痒,不怎么甘心就这么送徐小子回去。他还想再揍他几拳,这小子太欠揍了。 举起拳头逼近。 徐炎兀自沉浸在惊怒之中,他没想到姓裴的竟然残暴至此,在他心里他竟是想直接把徐家满门屠戮干净以绝后患。 眼睛愤怒又失神的瞪着,连左霆又揍了他一拳他都不知躲避,还是后知后觉发觉嘴角疼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挨了一拳。 他怒目瞪视过去! “还敢横?”左霆冷哼。 他看他是还没吃够苦头! 拳头再次捏起来,举拳又要揍他,但拳风都要扫到他脸上后,他又突然停住。 左霆瞅瞅他青紫的已经不能看的脸,又去瞟一眼他疼得已经连躲避动作都做不了的身体,没意思的收起拳头,罢了罢了,单方面的殴打没劲。 往他领子上一提,把人一提溜扛在肩上,他送他回客栈。 到了客栈后随手把他往床上一扔他就走了,再不管他。 徐炎双目无神的瘫软在那,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恸哭起来。 可恨他没本事。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25节 …… 左霆从徐炎这边出来后就直奔客栈。 狂奔了两刻钟,终于满头大汗的跑到客栈附近。 他倒不是觉得累,就是这么一通下来跑得怪热的,夜里的凉风都消不下去他这股热。 随便拿袖子擦了把汗,他进门就直奔客栈后厨,打算去叫守夜的厨子给他弄碗东西吃。 今晚太耗精力,傍晚吃得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干净了,他快要饿死。 结果一进灶房竟然让他碰到了熟人,是孙公,他正摇着一把蒲扇坐在灶前,在看火呢。 看到他,他道一句正好,招他过来,“既回来了,这火由你来看。” 左霆:…… 认命过去拿起一根柴火,代替了他看火的位置。 这火并不需要他看太久,才不过一盏茶时间大锅里的汤面就煮好了,厨子把面盛成两大碗,分别交给两人。 孙颌捧上自己的,然后朝左霆一扬下巴,说:“不如去我那吃?” 嗯?这么点面随便蹲着吸溜几口不就吃完了,何必还费事回房?左霆挑眉。 孙颌不等他答,已经拿蒲扇拍拍他,“走罢,去我房里吃。” 左霆在原地默上一会儿,终究跟上他。 到了他房里了,左霆随便拉一条凳子坐下,看他:“先生是有事要与霆说?” 孙颌点头,是,是有事要跟他说,不然也不会把他叫过来。 他吃一口面,边吃边道:“往后行事不可像今日这般莽撞了,主公正在怒头上时,你该劝着些……” 他叨叨咕咕还要再教他些大道理,但这些话才说了一截,左霆就腾地起身,嘴边边说着——“我去找找有没有猪油,那厨子偷懒没往汤里放油,吃着都没油水”边往外走,而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捧着碗没了踪影。 明显是在找借口不愿听他说话呢!孙颌气得吹了一下胡子,抬手指他的背影,“给我回来,没说完呢!” 左霆脚步更快,仿佛没听到。 几大步他就出了门,甚至在路过门边时他还顺道拉了一把房门,替孙颌把房门也关上了。 孙颌盯着合拢的房门干瞪眼。 臭小子,跟他耍滑头! 左霆出了房门就直奔自己房间,他可不想听这些啰啰嗦嗦的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为了避免等会儿出去会不小心碰上孙颌,他吃完了干脆连碗也不放回去,就这么随意的往旁边一放,脱了两只鞋子就上床睡觉。 孙颌见他房门一直紧闭,也不好过来拍门把其他人吵醒,只得郁闷的回房。 但没完,孙颌是那么容易放弃的?第二天早上一起他就逮着左霆好一顿说。 越姜洗漱完下来时,左霆已经听得两眼发懵,头昏脑胀,孙公一早就可着他一个人讲礼法章序,念得他人都懵了。 越姜瞧他精神状态不太好,多看了两眼。 孙颌见此终于住了嘴,放过左霆,他走过来,笑道:“早。” 越姜笑一笑,也道一声早。 孙颌多看了两眼她的笑,她的笑和平常无异,所以昨晚的事她应当是毫无察觉。 他笑得更加真心实意了,似聊家常般道:“昨夜天凉,姑娘睡得如何?” 越姜睡得还行,睡前因为月事的事折腾了一阵儿,但也就那一阵儿,之后睡着后便是一夜天明。 浅笑道:“如先生所说,夜凉几许,一夜安眠。” 孙颌点头,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第27章 他笑着道:“颌,也是如此。” “往后天更凉些,夜里还要再舒爽几分。” 越姜点头,是啊,到入冬前都是舒服的。 入冬后的话,天气变冷,就要变得难捱些了。 “在说什么?”一道声音从她身后过来,如此音色,还有声音里的低沉,越姜不必转身也知道是谁。 孙颌笑意更大,心想果然只要是越姜在,主公必会过来。 他道:“正说近来夜里凉了,助眠呢。” 裴镇点点头,瞥一眼她,她的精神头看着比昨日好上许多,昨夜想来确实睡得安稳。 又瞧一眼她的手,点着下巴问:“手上好些了?” 越姜笑一笑,点头,“已是好上许多了。” 痒意已退,只剩些红肿看着吓人。 “如此。” …… 日出时分,马车再次上路。 快要出城门之时,孙颌回了下头,看向徐炎所在客栈的方向。 昨日的教训足够惨痛,这小子可千万别再糊涂了。 …… 行了约两日,到达岽州地界。 马车一如既往,只夜里休息时偶有停留,白日依旧只是赶路。 又四日,路过岽州府治之所,岽州现任州牧得知大司马路过,当天匆匆备礼而来,欲要求见。 裴镇见了他一面,但未受邀往州牧府上去,依旧只下榻于客栈之中。 途中未多有停留,次日,等州牧再来,客栈已人去马空,裴镇一早便已出发上路。 岽州牧惋惜,长叹数余声。 他手下僚臣同样深感惋惜。 都知这位生辰将至,原本是想着只剩一两日功夫了,或许能留下这位在岽州庆贺,那定然是美事一桩。若是再办的好些,正中其意,大司马也必定对州牧大人有好感。 可惜……这位竟是只留一晚就走了,早前的准备也全都付诸一炬。 “大人,那您看……近来备的那些东西?” 岽州牧失望摆手,“都撤了罢。只留那檀木箱子,改日往洛都送去。” “喏。”僚臣下去善后。 当晚,州牧府上数十名舞姬被遣散,另有酒水珍馐无数,都一一另外封存起来。 …… 八月二十五,裴镇生辰前一日,孙颌也与左霆等人在商讨主公生辰之事。 若非吴持田那厮生事,惹得主公盛怒之下亲自带兵来剿,原本此时主公是该在洛都宫苑中大操大办过生辰的。 如今却是不能了。 孙颌摸摸胡子,发愁主公这个生辰。 这是天下大定后主公的头一个生辰,意义非同小可,怎么也不能办得寒酸了。 可,如今日夜赶路,想大操大办也只是有心无力。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孙颌发愁的摩挲杯子。 唉——若非主公不肯在岽州牧那停留,其实在岽州过寿诞反而是最不错的法子了。 对方看起来准备充足,也很想给主公过这个生辰。 “嘶。”不防杯子有破口,手上不小心刮了下,孙颌心疼的摸一摸,然后接着发愁。 左霆:“那不如去县尉府上?” 他们现在歇的地界,就是卓豚县。 孙颌摇头,“不好不好。” 左霆:“如何不好?” 孙颌:“主公似乎不想与地方沾惹。” 不然也不至于当日在岽州治所才匆匆歇上一日,就继续快马赶路。主公真有心让地方为他生辰献力,就不会次次都是歇于客栈中。 左霆抓手,没了主意,“那要如何?” 总不能随随便便吃顿饭,就算过了这个生辰罢? 孙颌瞥他,所以他才愁啊! 而且主公的生辰就在明日了!他已经想了好几天,可依旧没个好法子。 “那……不如去问问主公?”左霆迟疑道。 孙颌:……如此未免显得他们做臣属的太不尽心。 摇头,仍觉不好。 这回换作左霆无言,先生这也觉不好,那也觉不好?那要生生把事情拖到明天主公生辰都来了? 提醒他:“先生,主公生辰就在明日。” 孙颌瞪他,他知道啊,所以才找了他们几个一起出主意。 他同样也瞪了尹碣一眼,怎么从头到尾他一句话都不说! 尹碣被瞪的冤枉,“你横我作甚?”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26节 孙颌吹眉毛,“主公生辰,你不出些主意?” 尹碣:“我看就左霆说得对,问问主公便是。” 孙颌:……又是个不花心思的。 瞧他不满意,尹碣看他,“那你有好主意?” 孙颌被问得一默。 尹碣摊手,“如此,不如依左霆之言。” 主公为人并不迂木,绝不会因生辰小事便觉得他们为下懈怠了。 见他依然只是沉默似觉不好,尹碣干脆起身,“走走走,直接去问。” 左霆起身跟在他身后,孙颌顿了一会儿,最终也跟上去。 …… 屋内,裴镇望着三个一齐过来的人,挑眉,“为何事而来?” 而且还连尹碣也来了,对方一向醉心药理,少理俗事,一直以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 尹碣望向孙颌。 孙颌眨了眨眼:“??” 刚刚是他干脆利落的要过来,结果到了这,这老匹夫反而是想把他推出去说了? 尹碣讪讪摸摸手指,他确有此意。 “此事,还是孙颌与主公说罢。”他把事情推到孙颌头上。 裴镇掀眸看他。 尹碣低下眼睛,不敢瞧主公。 裴镇笑上一声,纠结至此? 便望向孙颌,“那先生说罢。” 孙颌脸色微僵。 心里却已经骂声连天——尹碣老匹夫! “先生也不说?”裴镇好整以暇,笑谑一句。 孙颌叹气,行罢,他说便他说。 “是为主公生辰之事。” 裴镇:“便为此事?” “是。天下大定,主公平乱后第一个生辰,不可马虎了。” 裴镇摆手,“不必,明日照常赶路即可。” 孙颌面露不赞同,不止他,左霆与尹碣也纷纷露出不赞同之色。 “主公生辰乃大事,怎可粗简了。” 裴镇:“为何不可?” “您为君主,生辰示天祚大运,必得好好操办一番!” 裴镇笑笑,看他,“先生信这些?” 孙颌目光发虚,当然……是不信的,这不是为着劝佑主公,不得已而言之么。 “好歹,您得过个像样的生辰。”他挣扎。 怎么能连生辰都在赶路呢。 左霆与尹碣附和,神色极认真,“是啊,主公。” 裴镇睨向他们三个。 三人神色更加认真,同时,孙颌绞尽脑汁又要劝:“主公……” 只是话不待说完,裴镇已然点了头,抬手止住他的话,“知晓了。既如此,那便办上一回。” 孙颌欣喜,“那您想如何办?” 裴镇心说还能如何办?随便吃上一顿饭便是了。但如此说,他这几个臣下肯定是不允的。 而且过都要过了……裴镇往越姜的房间看过一眼,嗯,好好过一回也不是不可以。 他仔细想了想周边,倒是有一个地方。 “用过午饭后,出城西往肴县去,裴家在那有一处别院。” 孙颌:“!!” 大喜,“如此倒是便宜了!” 没想到主公在岽州竟也有别院。 裴镇笑一笑,裴家在起事前也是一方大族,在岽州有别院不算稀奇。 只是那里也许多年没去过了,不知如今是何情形。 …… 中午饭罢,马车自城西出,往肴县去。 入夜掌灯时分,马车行至别院外。 守门之人突然瞧见百多来人的队伍往这边来,吓得大惊,当即牢牢锁门去禀院里管事。 管事听他所言也是大惊,立即吩咐加派人手,一定把门堵死。 慌乱来回踱步,脑门急的冒汗,心想主公已平乱局,怎还有这般匪头子四处打秋风! …… 左霆远远就瞧见别院小厮仓皇落门,把他们视如毒蛇猛兽,他笑一笑,心想主公这处守院之人倒也警惕。 他当先骑马过去,上前叫门。 院里十几个大汉把门堵死,任他如何叫也不肯开。不仅如此,他们连声也不出一句,仿佛左霆喊得那些话全都说给了聋子。 左霆叉腰,干瞪着朱红大门没了法子。 眼看着主公他们的车乘已经近了,里面的人却还是跟守王八乌龟壳一样怎么也不肯开,他是完全没法子了,灰溜溜到主公跟前,低头摸鼻子,“主公。” 裴镇一跃下马,亲自去叫门。 “荀和,开门。” 正万分警惕且手上持着一张大弓的荀和:…… 来人知道他名字?而且听声音……荀和反应一会儿,脸色剧变,立即大喊,“开门,快开门,迎主公!” 是主公来了! 他万万想不到,主公竟还会来这处别院。 守门大汉们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懵,在那愣了一会儿。 荀和狠瞪他们一眼,都是木头啊!大吼一声,“开门啊!” 聋了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手忙脚乱上前开门。 荀和不等门开已经挤到最前头,等小厮满头大汗的终于撂下门锁,他已经火急火燎去扒那两扇大门。 门一开,见真是自家主公,当即大拜下去,“荀和参见主公!” 身后大汉懵懵懂懂,赶紧跟着他一起跪。 裴镇颔首,“起。” 荀和躬身起来,满面喜意,但紧接着喜意里掺杂了惶恐,他刚刚把自家主公给拒之门外了。 伏身下去欲要请罪,却听主公已经吩咐他,“去把主院还有那些厢房收拾出来,今夜宿在这。” 荀和:“喏。” 他亲自带着人去收拾。 其中以主院为尤,收拾的最为精心。 除主院之外,又以主公的正房,以及那座左楼收拾的极为细致。 主公说了,这座左楼是要给那位娘子住的。吩咐他这句时,主公目光里的意味颇为不同。 第28章 荀和领着人前前后后安排,忙活的脚不沾地。 这边才从主院的正房出来,那边出了正房转身路过一长廊,又进了左楼,两边相距不远,走个百十步也就到了。 他极细致的吩咐楼里的婆子,要她们把眼睛都放亮了,一定把屋里收拾的亮亮堂堂。 又急忙催人,让把库房里那些上好的绸被、柔布都拿过来,备着给贵人用。 刚才他偷偷瞧过一眼,那女子不仅貌美,通身的气质也跟玉养似的,必定是打小就生在富贵金银窝里,一应都要往最好的安排。 一通忙活下来总算东西齐全,眼见都已经收拾妥当了,他又往前院来,小步到主公跟前,毕恭毕敬道:“主公,屋子皆已收拾妥当。” “然。”裴镇放下手中茶杯,抬眸看向他,“明日是我生辰,赶早些你派人去买吃食酒水,便在这苑里办上一番。” 荀和再次毕恭毕敬:“喏。” 但才答完他就噎了一下,反应过来主公刚刚说得是什么,生……生辰?! 主公要在这办生辰!! 可苑里尚且简陋……荀和脑门上冒出一层密汗。 裴镇把他的反应看在眼中,他敲一敲扶手,“不必大操大办,你只管买了够我手下这些人吃用的东西,便可。”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27节 荀和擦擦脑门上的汗,勉强咽着紧张:“是,主公。” 但心里只想,万万不能如此寒酸了,主公生辰,怎能只备这么些东西。 …… 一从主公书房出来,他便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风风火火回屋找账册,好好理一理需得买些什么。 当晚直至半夜,荀和屋里依旧灯火通明。 又过一个时辰,外面天色尚且乌黑无光,他捏着一张纸突然出门,直奔采买之人屋里。 也不管屋内汉子是否酣睡,手掌猛力往门上一拍,他高声把屋里人喊醒。 “来了来了。”门后有了踢踢踏踏的响动,紧跟着一男子双眼迷瞪的来开门,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荀和抬手就拍他一把,把他弄精神。 “嘶——”王东彻底醒了,他揉揉被拍疼的地方,龇牙咧嘴,“管事大人,醒着呐,醒着呐。” 别再拍了。 荀和哼一声,入内把手上的纸给他,“莫歇了,再过半个时辰城内就该有新鲜的猪羊了,你摸黑进城去,趁早把这些买回来。” 王东瞪着眼睛错愕,话都不利索了,“半,半个时辰后就去?” 天都还没亮呐! 荀和肯定点头,“是,半个时辰后就去,赶早的东西最新鲜。” “还有这些酒水,你也亲自去一趟,务必都买最好的!” 不放心,盯着他的眼睛再重复一遍,“记住了,一定都得买最好的!要是被人糊弄买了那等掺水的假货,回头我饶不了你!” 他的眼神过于郑重,王东不由得吞咽一把口水,缩了缩脖子,“知,知道了。” 他如此,他也不敢啊。 荀和点头。 又嘱咐几句,他临走时道:“也别再睡,好好把东西看一看,打起精神。” 王东搓一把脸,把自己强行搓精神:“是。” …… 清晨,熹光初露之时,王东披着满身的露水回到别院。 在他身后是两大车的荤素瓜果酒水糕点,全是荀和给他写的单子。 而此时,荀和也早早被孙颌叫醒,该正是要趁霞光初露之时,点香燃烛,庆诞辰。 越姜便是被这一阵动静吵醒的。 主院里不断有脚步声,踩在青石板上又重又沉,把她闹醒了。 伸手揉了把额头,她随手摘了床前的外裳披在肩上,轻手轻脚来到窗户边,从楼里往外看。 院子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孙颌左霆他们几个,他们各个衣裳齐整,手上还拿着东西,正往裴镇房里去。 越姜看过一眼便收回眼神。 她只以为他们是有事要与裴镇相商。 但再过半刻钟,听到来给她送水的婆子说得话时,她便知道不是了。 “姑娘醒了?” “正好,也该用朝食了。今日君侯生辰,定了在前头的竹苑用早膳,您等会儿便可过去了。” 越姜伸进水里的手顿住,偏头看她:“生辰?” 婆子笑道:“是,今日一大早荀管事就开始忙活了。” 越姜默然,原是他的生辰啊。 所以刚刚孙公他们是去献寿礼? 她默默的继续洗手,又重新换了一盆水漱口净面。待婆子把脏水提出去倒了时,她返身回到内室。 既是他的生辰,她也是要准备一份寿礼的。 但,越姜望着自己小小的一个箱笼犯起了难。 此行为了减负,她只随身带了换洗衣物和一些银钱,其余大部分从山贼那拿回的行礼都寄于钱辰那处,随许夙统领的大军一道回洛都。 此时并不在身边。 她身上这时只有些金银,可也不能直接封了银子给那位送去啊。 越姜愁眉不展。 早知他不日便要生辰,当初她一定留些好物件在身边,这时也好能送出去。 发愁的翻一翻自己的箱笼,果然是没什么的,除了衣物还是衣物。 越姜抿唇,盯着这些东西愈加发难。 忽然,记起一物,她转身快步往床头去。 床头枕边正放着一只玲珑小巧的玉葫芦,上回她摸着觉得可爱,便一直放于身边把玩。 越姜拿起来仔仔细细的瞧,这东西水头是顶好的,她也从没在人前把它拿出来过,孙公等人并不知道这是她的随身物件。 越姜心定了定,去箱笼里又翻出装这东西的盒子,重新摆弄一番,捧着东西往外去。 …… 裴镇屋里。 见是她来,裴镇放松腰背,掀眸看着她。他点一点,朝一边的凳子示意,“先坐。” 越姜没坐,她看一看他,把手中的精致小盒递出去:“越姜才知今日是裴侯生辰,小小薄礼,望裴侯笑纳。” 裴镇目光一滑,多凝了她几分。 先看了眼她手上放的盒子,接着又来看她,她的双眸安静内敛,但因为迟来又有些歉疚,蜿蜒连绵,远山薄雾似的目光。 看过一会儿了,他这才一点不着急的伸手过来接她手中的东西。 他在她眼前直接把盒子打开了。 小小一只玉葫芦躺在盒子内的黄色绸布中,通体嫩绿,触之仿若还有手温,像是被人刚刚放进去似的。 裴镇摩挲了下这小小的物件,渐渐地,收拢于掌心。 他笑一笑,目光再次落于她身上,颔首,“倒是精巧,正合适把玩。” 不似不满的模样,越姜松一口气。 贺礼已经送出去,她不好多待,矮身一礼便退出了他的屋子。 裴镇单手背于身后,瞥着她往外走的背影瞧。 直到她进了楼里了,他这回也没收回目光。抬手,把她给的那小小玉葫芦悬于眼前,他盯着看了一阵。 忽然,弯唇笑了笑,把这小葫芦松松捏在手心里。 …… 心情不错,裴镇来了兴致,用过朝食后领上一批人打马往别院北边的山林去。 春搜夏苗,秋狝冬狩。 正值秋日,是猎物肥硕,狩猎的好时候。 裴镇打头行于最前,左霆次之,孙颌缀于最后。 原本孙颌是不想来的,他一文臣凑什么打猎的热闹?可后来看左霆他们都来,甚至连尹碣也来,他最终便也跟着过来了。 不过才到了山里他就后悔了,他这弱胳膊弱腿的真不该凑热闹。 扶着一边的树干呼哧呼哧直喘气,脸走得通红。 见他如此,裴镇冲左霆示意一下,叫他留几个人手在这里陪着他,便继续带着人往里去。 孙颌实在是走不动了,他摇手扇风毫无形象的坐于树根底下,继续喘气。 歇了好一会儿,终于歇够了,他整一把身上不知何时变得凌乱的袖子,站起来往来路看。接着又往主公刚刚离去的方向看一看,忖着——他到底是回去歇着呢,还是留在这等呢? 想了想,还是等着。 他一屁股又坐了下去,还抬手招呼一边的大二几个,“也坐着歇歇罢,别干站着了。” 大二哦一声,往周边找了处石头蹲下。 但干巴巴蹲着实在是过于无趣,手上发痒,忍不住往旁边揪了根草根咬在嘴里嚼吧。嚼完了,又接着没滋没味的等。 他其实更想去狩猎来着……结果被左中郎留下来守人了。 唉——长长叹气,大二心里不得劲,埋头活动着手指了无生趣的戳蚂蚁。 几只蚂蚁被他戳得手脚分离、身首异处,在他无聊至极甚至都想找蚂蚁洞的时候,忽然,听到林中传来惊动。 耳朵支愣的高高,他一个翻身猛然站起,紧紧盯着声音来处瞧。紧接着又是一阵笑闹声,随即视线中出现了人影。 他咧了咧嘴,冲孙颌大笑:“先生,主公他们回来了!” 孙颌也听见了,拍拍衣服起身,他往前走迎上去。 待走近了,见左霆身后整整拖着两条鹿,他摸须大慰:“今日倒是有口福了,竟是猎着了鹿。” 左霆嘴巴弯大,笑道:“可不是!这东西浑身是宝,鹿肉鹿角鹿茸鹿血,没一样是不好的!” 尤其鹿茸和鹿血,那可是大补之物! 孙颌也想到了这点,所以左霆才讲到鹿茸鹿血时,他就顿住了。 心想,等会儿这东西可千万别吃多了。 尤其……是他们主公。 吃多了身体里的火气可憋不住。 孙颌暗暗瞧一眼自家主公,心想主公猎鹿……也不知道是不是暗中深藏着一层意思。 这倒真的是他多想了,裴镇猎鹿,只是因为他恰好碰到了鹿。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28节 他听到动静时这一公一母两条成年鹿正低头觅食,当时他便挽弓搭箭,没有任何犹豫的射了过去。 一箭封喉,顷刻毙命,没给它们任何逃脱的时间。 别院里用不着太多肉,所以在猎了这两条大东西后,又只猎了些山鸡山兔,他便领着人返程归来了。 此时看见孙颌眼中意思,他眯了下眼。 哂笑一声,孙公以为,他需要这些东西? 暗嗤一下,虚瞥他一眼,“这些都是好东西,等会儿先生多吃些。” 孙颌:……脸都绿了。 左霆等人听主公此言,直接笑出了声。 孙颌狠狠瞪了他们几眼。 左霆犹自咧嘴,先生也不知如何得罪主公了,竟惹得主公当众戏谑于他。 补这些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裴镇适时开口,打住他们,“好了,莫要再笑。别等回头鹿头上的血腥味引来了林中大虫。” 左霆笑着咳两声嗓子,勉强嗡声收住笑意:“是!” 孙颌暗中又狠瞪他一眼,等着,回去灌不死他! …… 中午,正午时分。 别院里热闹胜于以往,十五张红漆方桌依次排开,张张摆满了珍馐佳肴,瓜果甜点。 此时正是酒酣之时,部将们各个兴致昂然,不停举杯,席间贺酒之词不绝。 裴镇被他们一轮轮祝过酒,此时喝的已有八分饱,眼中微微有了醺意。 他半眯着眼,双腿微敞,放松肩背朝一边靠去。 这般才歇了一会儿,又有人上前来祝酒,裴镇掀眸望来人一眼,举手凌空朝他的方向抬了抬,又轻轻啜饮一点酒水,便算是接下。 来人笑弯嘴角,仰头一杯饮尽,满脸透红高高兴兴的回到座位,继续喝。 不过歇晌,又有一人过来,依旧是要祝酒。 裴镇如法炮制,依旧只是饮一点。 来人也高高兴兴的走了。 裴镇现在的耐心还算不错,微醺的感觉让他心情也不错,所以在之后络绎不绝还有人来祝酒时,他也都一一和他们碰了下杯。 在所有全轮过一轮后,他把杯子里仅剩的酒喝完,跨步离席。 …… 出了笑声震天的院子,裴镇不紧不慢的往主院走。 想见见她。 她是最早离席的,在祝过他两杯酒后,才吃了浅浅一碗饭就离席了。 裴镇回想了下她当时的样子,好像不胜酒力,但她一向不是个爱说的性子,刚才或许也是为了不让其他人扫兴,不怎么能喝酒竟也连着向他祝了两次酒,喝得耳朵都红了。 裴镇笑一笑,步伐越加慢悠悠,解着身上的酩酊醉意。 但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住。 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望向假山亭后的一个人影。 她轻轻倚靠着,身姿半偏,单手扶在额上,背对着他。 像是醉了的模样。 第29章 没回去?裴镇定定看了一会儿,脚步转了一道弯,改而朝这边来。 越姜现在脑袋晕乎乎,对任何事都不灵敏。 所以即使身后正过来的这个没有刻意掩饰脚步声,她也依然没有察觉有人在朝她靠近。 她眯着眼睛扶着晕的不行的脑袋。 她不擅饮酒,一直以来即使试着要把酒量练大,但依旧是五杯就倒的性子。 刚刚那个氛围里,他的手下人全都在朝他祝酒道贺,她身在其中也就不好过于特立独行,所以随大流也一起朝他祝了两杯。 第一杯入口时,只是觉得酒的滋味好像有些浓,但她没觉得会醉。 所以在第二轮时,她跟着又饮了一杯,这时依旧只是觉得酒味浓些,没有到醉人的地步。 于是她没有马上离席,而是规规矩矩吃完一碗饭后,才起身离开。 出了院子时她也没觉得怎么醉,但又几步之后,她觉出了那些酒的后劲——酒气一个劲往她脑袋顶冲,也往她四肢冲,叫她手心热的直发烫,跟被火烤了一样。 她喝醉时回回手心都是会发烫的,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越姜摸摸手掌,又揉揉变得开始发晕的脑袋,沿着来路往回走。 但走着走着她太晕了,也觉得太热了,便在看到这处亭子时拐弯往这边走了过来,她打算先在这歇一会儿,等会儿再回去。 可后来觉得这边时不时吹过来的风太舒服,她也就贪恋的不愿意走,阖眼继续在这边歇靠着。 现在已经不止是手心发热,她连脖子也觉得热,脸上更觉得热,只偶尔吹过来的凉风能让她觉得舒服些。 越姜身子往后斜一斜,完全倚到美人靠的靠栏上,她现在不止是想歇息,甚至有些犯困了。 这时裴镇已经步入亭子,离得她只有几步远,但越姜依旧是没有发觉,脑袋里像是有拨浪鼓在转啊转转啊转,让她眩晕至极,也驽钝至极。 裴镇掀眸看着她的毫无反应,醉浓至斯? 他已经走到了这,她却依然未有所觉。 眉梢微挑,绕至她跟前,面对她。 她半醉半醒的眯着眼,手指轻轻揉在额角,勉强撑着身上的力道。一阵清风拂过,她耳边的乌发飘了几根到肩颈窝,勾缠着她凹下的一道锁骨。 这样吹一会儿飘一会儿的碎发挠的她有些痒,闭上的眼帘时不时动一下。可她又实在太乏,没什么精力去别开,便只任由这几根碎发搭在她颈上。 裴镇微微眯眸,盯着她忽而笑了笑,就在她旁边坐下,睨她,“是醉了?” 第一遍,她没回应他。裴镇半挑起眉,看了眼她的情形,确实只是半盖着眼帘,还没到睡过去的地步。 于是便再问她一遍,“可是喝醉了?” 声音隐隐约约,越姜这回有了反应,眼皮掀一掀,她雾蒙蒙的看过来。 眼前的人影一直在晃,看得难受,她闭了闭眼,揉一把额角,觉得好受些了才再次睁眼。 “嗯,是有些醉了。”声音含糊,她支着额角道。 才答完,眼睛又半闭下去,这场酒让她难受的不轻。 裴镇瞥着她的神态,长腿张开,懒散的也往后靠一靠,身体完全放松下来。他又问:“那如何不回房?” 越姜手上支不住了,臂弯软下,声音更加含糊,“太远了。” “不想走。”她就想在这吹吹风。 惬意的眯上眼睛,她阖眼发困。 裴镇没扰她,只懒着目光凝她昏昏欲睡的神态。 越姜真的太困了,渐渐的手上完全没了支撑,身子歪着往后斜,眼看就要磕到一边的柱子上。 裴镇于是手臂伸长,一把把她捞过来。 他只是捞了她一下,并没有扶着,于是,越姜的身子在靠了半边过来后并没有停住,而是不受控制的还要继续往下歪,歪着歪着,眼看就要滑落他的胸膛……到这时,裴镇才伸手再扶她一扶。 他钳了她的肩头让她靠在他的肩上,整个人倚到他臂弯里。 她身上很热,呼出的气息还要更热……裴镇任由她倚了一会儿后,忍不住长叹出声。 垂眸看她,他舔了舔牙,她倒是兀自睡去…… 用指骨刮一刮眉心,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 任由她这样睡了片刻,见她好像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裴镇低着目光睨她一会儿,忽然,倾身伸手挽住她的膝盖,直接把她整个人抱起。 这样的动作让越姜下巴往他肩颈里又缩了几分,软白的额头紧紧贴上他的侧脸。 裴镇把她往臂弯里再捞一捞,抱紧,往主院去。 孙颌喝得满脸通红出来时,见到的便是自家主公把人抱走的身影。 孙颌瞪圆眼睛:……主,主公要趁人之危?!! 裴镇没想趁人之危,他把她抱走是因为天上的乌云越聚越多,看着是不出片刻就要下雨。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在凉亭里睡,所以他把她抱了回来。 但要说他完全没有别的念头? 那到也不全是。 裴镇回到左楼,挥退要跟上前来伺候的婆子,大步往里,亲手把越姜放到床上。 这么一段距离走过来,她依旧没醒,仍然是睡得深沉。 放她躺下后他并没有走,而是坐在她榻边看她。她的脸好像更红了,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嗡声含糊的不知喃了句什么,难受的踢开了他才给她盖好的被子。 大半边的身子都斜了出来。 裴镇静静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伸手,扯一把被子又给她盖上。 顺道,捏了捏她伸在衾被外的手指。 她的手指细长,但捏着只觉软绵绵的。 裴镇笑了笑,目光看向她,他当然是对她有点念头,所以才会抱她回来。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29节 不然,刚刚他会任由她磕在亭柱上,硬生生疼醒;之后觉得乌云聚起要下雨后,他也只会是把她喊醒过来,让她自己晕乎乎的走回来。 当然,即使生了些念头,他其实也不必抱她回来,她天生貌美,曾经也到了要与人成亲的地步,自然没有蠢笨到在今天这一出之后仍然洞察不出他对她生起的感觉。 他把她抱回来,等她一醒,她就大概知道他对她有什么不同了。 所以刚刚其实是把她喊醒更好的。 可裴镇不太想避讳至此,他依然是选择把她抱回来。 她洞察也就洞察了,早在上回碰到徐氏族人起,他就想让她心知肚明了。 第30章 又捏了把她细长的指头, 他把她的手放在被子里掩好,起身打算出去。 但才往外跨出一步,裴镇又忽然停住。 脚步顿下, 转身又来看?她, 她的眉颦得太紧,嘴巴里呼出的酒气也太浓。 明明她只喝了两杯而已。 伸手又往她颊上一探,脸上的热度同样不?低。 倒也难怪她一直嗡声嗡气的要?踢被子, 不?肯好好的盖着。 手掌缩回来,负在身后, 他几大步走到门边,招来一个?伺候的婆子, 点着下巴吩咐,“去把荀和喊来。” “喏。”婆子肥胖的身子微抖, 应完立即就要?下去。 但裴镇的话还没完, 把她喊停,又道:“再去打些?水来。” “是。”婆子这回应得有些?战战兢兢, 甚至,脖子还有点冒汗。 因为她刚刚慌得竟然不?等主?公?把话说完就要?往下退……这可是大忌……悄悄咽一咽喉咙,后怕的想,幸好主?公?没有怪罪她。 这回她不?敢马上就走人了, 应完后她仍然留在原地,直到过了些?会儿,主?公?已经又回屋里了,她这才迈着粗粗的腿颠颠急跑, 往管事屋里飞奔而去。 …… 不?到一刻钟, 荀和满头大汗的赶到左楼外,在外请见。 “主?公?。” “嗯。”过了一会儿, 房里才传来声音,紧跟着,裴镇的身影到了门边。 他看?荀和一眼,问他:“席上买的是什么酒?” 荀和:“回主?公?,是城里吴家酒庄的玉荆春。” “极烈?” 荀和这回犹豫了会儿,才答:“此酒是比寻常酒要?烈上些?许,城中近来多好此酒。” 也是因此他才会买,在他看?来,男儿哪有不?好烈酒的? 但,此时心里开始发?慌了,主?公?如此问他,是嫌他买的酒太烈了? 膝盖一软,他立即就要?跪下去请罪。 裴镇摆手,示意他起来,倒也不?至于?要?怪罪他。 这酒他喝着并不?觉得太浓,当时喝得时候也只觉还算有滋味,但谁能?想到,才两杯能?把她醉成这样。 之后醒来只怕还要?头疼。 吩咐他:“去备些?解酒汤,等会儿送过来。还有前头席上,待会儿也送些?过去。” 话落,那边婆子正好领人端水来,裴镇示意荀和下去,再次回了房里。 等婆子放好水后,他把她也挥退下去,只自?己待在越姜屋里。 往水里打湿一张帕子,他捏着帕子到她榻前。 才这么会儿的功夫,她把盖好的被子又踹了,口中含糊喊着难受的声音也越来越频繁,渐渐的,甚至不?断的低声哼哼。 实在是难受的厉害了,这两杯酒于?她来说太烈。 裴镇听得在原地顿了会儿,脚步停住。 醉得如此不?适? 上前把她半抱过来,湿巾子覆到她脸上,替她减减热气,“等会儿便不?难受了。” 越姜还是难受,又晕又热,肚子里好像还有东西在翻江倒海、乱搅一通。脸上有了凉凉的触感也没让她觉得脑袋舒爽多少,依旧是低哼不?断。 裴镇于?是不?停给她抹,好让她凉快些?。 抹着抹着整张帕子都变热起来,他放下她,打算再去沾盆凉水,但哪想帕子才离开她就不?乐意了,低低囔囔的声音更重。 裴镇只好把她又抱回来,就拿这热热的巾子给她敷。 但敷上去她又不?满意了,嫌热的推开,埋在他怀里不?停嗡声,难受的音调一声又一声囔出。 裴镇没想到她喝醉酒会这么麻烦。 他深觉头疼,眼睛半眯着,目光晦暗的看?她。 她又开始囔声,两弯秀眉凝成一堆,让他连气都生不?起来。 五指掐上她软嫩的下巴,他摩挲着,忽而哑笑一声,“怎折腾至此,嗯?” 越姜不?舒服极了,他捏在她下巴上的手也烫的她难受极了。这回是连他怀里也有了嫌弃,挪着肩头要?离得他远一些?。 裴镇任由她挪着肩,等她自?己歪歪扭扭滑落到绸被上了,他起身再去蘸一张凉帕子。 回来了,把她又抱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再次给她敷脸敷脖子。 初时她还嫌弃他的怀抱热,可后来被帕子敷得舒服了,也就不?折腾了,乖乖由他抱着,连低哼声也小了些?。 不?过她也就安静这么一会儿,等帕子又热了她就又不?肯了。 动着哭着要?躲开他,但她醉醺醺的,身上本就没力,又哪里躲得开别人,裴镇不?过臂上稍微加些?力气,便轻而易举钳得她更紧。 软玉温香紧紧贴着他硬实的胸膛。 如此折腾好几次,越姜一身的衣服被挣扎的发?皱,没法看?。 裴镇倒是觉得还好,摸摸她鬓边不?小心被帕子沾湿的头发?,把她放回被子上,他又去蘸一盆凉水。 再次回来,又把她抱到身上,继续给她敷。 这么敷了好几回,越姜脸上的热度有所消退,效果聊胜于?无?。不?过她的脸依旧看?着有些?红,嫩嫩的跟挂了水的果子似的。 裴镇深看?几眼,手痒痒的又捏了捏她的下巴肉。 捏得她皱着眉要?躲他了,这才停手,改而换上另一张干燥的帕子把她脸上的水痕擦干净。 等她看?着清清透透的了,这回没打算继续再给她敷,好生把她放回被窝里,让她好好的睡一睡。 …… 从她榻前起身,裴镇拿东西把床前不?小心滴上的水收拾收拾,便跨步离开。 但,尚不?等他走到门边,床上闹腾的人又有了动静。 这回不?是哼唧,而是突然趴到榻边呕了起来。 裴镇皱眉,眼神突然凌厉,往外走的脚步也顿时转回来,几大步来到她身边。 手扶到她肩上,半环上她,以防她滚到床下去。 越姜肚中翻腾不?止,她趴在那一直呕着,脸都呕红了,可奈何?是什么也没吐出来,只干趴在那觉得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裴镇等她趴在那不?动了,把她抱起来,摸摸她的肚子,“好些?了?” 半醉半醒的人没答他的话,但她眼缝里突然滚出的泪珠足以表明她此时有多不?舒服。 裴镇摸摸她的眼睛,无?声叹气。 “如此难受?”他低声。 回答他的是她一滴一滴冒出来的泪珠,不?断滑落。 跟哭不?完似的……裴镇笑叹一下。把她的眼泪全擦了,好好的放她在被子里躺下,他出去招来婆子,让她去催醒酒汤。 “要?快。”他吩咐她。 婆子也就万万不?敢懈怠,当即就往厨房跑去,去催醒酒汤。 不?过片刻,再回来,婆子手上已经捧了一碗新鲜出炉的汤水,还热的发?烫呢。 但她也不?敢嫌烫,刚捧着就急匆匆回来左楼这边,恭恭敬敬的送到屋里来。 裴镇挥她下去,抱起越姜起来喝汤药。 汤药尚且极热,烫的几乎能?伤人,不?敢直接给她喝,便先端着给她闻闻味儿。 醒酒汤的味道不?太好闻,越姜才闻到就躲着鼻子往他胸膛里退,不?肯去沾那东西。 裴镇笑一下,宽大的手掌握着她的肩膀,“是不?好闻,你先闻着,等会儿要?喝也能?喝快些?。” 言语中虽如此,倒也怜惜几分,没把碗往她跟前再凑,惹得她又要?躲。 他虽没再招惹她,但越姜依然是难受的,肚子里翻腾的感觉仍旧在,靠在他怀里的姿势也不?算多舒服,她折腾的不?停翻动,要?寻一个?舒服的位置。 裴镇睨她一眼,环着她的力道因此松上些?许,任由她小幅度的挪动。 只要?她没歪下去,那就随她折腾。 …… 盏茶时间过去,解酒汤变温了些?,他把汤碗往她嘴边凑,低声:“先喝了,喝完就不?难受了。” 由于?他扶着碗往上倾斜的动作?,越姜迷迷糊糊中喝了些?许。 但也就只那么一点点,之后她下意识就要?合上嘴巴不?要?再喝,裴镇斜睨她一眼,趁着她闭合嘴巴之前先把碗往前又递了些?。 不?想喝也得喝一些?,不?然明天要?头疼。 但这样趁她不?防灌下去也只让她喝下一半,剩余的越姜实在是抗拒,直接偏了脑袋,导致还剩的大半碗洒了两人一身。 她身上一片湿,他身上也是一片湿,谁都没能?躲过。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30节 裴镇盯着自?己手臂上的褐色汤渍,眉心皱了一半。 半晌,抬手无?可奈何?的捏捏她的脸,扬声朝外喊张婆子。 门外的张婆子时时竖着耳朵呢,一听主?公?喊她,赶紧跑进来听候吩咐,“奴在。” 裴镇捏着越姜湿了的裙裳,冲她抬起下巴,“找身衣服来,给她换上。” 婆子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脚面,“喏。” 她挪到一边的衣箱处,手脚麻利的翻出一身里衣,抱着过来,往主?公?跟前递,“主?公?瞧瞧这一身可还行?” 裴镇随便掠过一眼,稍稍点头,“行。” “过来,给她换上。” 张婆子:“是。” “伺候的小心些?,别把她弄疼了。” 听到这句,张婆子默了一会儿,接着依旧答是。 却想,不?过换件衣裳,还能?把人弄疼了?又不?是纸做的皮子,一戳就会破。 主?公?也把人看?的忒精细。 弯腰上前,手脚屏息放的极轻,张婆子每褪越姜一层衣裳都极为小心翼翼。 裴镇在张婆子要?去解越姜襟衽后就没再在房里待,往屋檐下去吹风。 不?是他不?想看?,而是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他何?必在那看?着给自?己平添难受。 虽然现在也挺难受,扯一扯湿湿的袖子,他压着眼睫扫一眼之前她在怀里时折腾起来的感觉…… 不?再多待,终于?步出了这属于?她的地方,回到自?己屋里。 回屋后他直接跨进耳房,去解决腹下的鼓涨,憋着难受。 过上一阵,身上的感觉终于?消了,他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回到屋内,敞着双臂平躺到床上。 翘起一条腿,半眯起眼睛,他觉得他或许也有点醉了。 可惜,他没她那个?福分,没人来伺候他。 拍了拍手边的软枕,暗自?笑了笑,闭眼消着醉劲。 …… 裴镇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只知他睡得好像有些?沉,是外面有人喊他他才醒。 揉了把脸,他翻身而起,抓了一边早前脱得横七竖八的衣裳,边穿边冲外喊,“进。” 传出去的声音沙哑低沉,一听就知道里面的人才醒不?久。 于?是孙颌闻声进来后便也未再往里去,只站在内室垂帘处,道:“主?公?,篝火已起。” 上午猎的鹿肉中午并没做来吃,而是留待晚上做烤肉。 “嗯。” 伴随着这一声的,是裴镇走过来的步子,他随手系着腰带,跨过垂帘,掀眸睨向孙颌,“已是入夜了?” 孙颌摇头,“尚未,但已至傍晚。” 边说,边忍不?住瞄主?公?这身衣裳。 唔,和上午的不?同,主?公?换了一身。 抱着越姜回来后,主?公?这会儿换了身衣裳……孙颌眼神飘忽,忍不?住浮想联翩。 裴镇眼神盯过来,撇眉觑他,“先生在想何?事?” 孙颌摸摸鼻子,含糊:“没,没。” 裴镇嗤的一声笑了。 孙颌闹了个?大红脸,眼睛都不?敢对着主?公?了。 他也扛不?住主?公?的眼神,匆匆含糊几句,“再过个?两刻钟,烤肉便能?吃了,主?公?您记得来。” 草草揖上一礼,人影已迅速消失。 裴镇暗暗失笑一声。 他没急着去,慢条斯理又往屋里走,喝上几大口水解了口里生起的渴意,又往一边床上抄起随身短匕,这才不?紧不?慢的出房门。 出来后也没直接去前院,而是先往越姜这边来,把伺候的婆子唤到跟前,“还睡着?” 婆子点头,“回主?公?,姑娘还睡着。” 那行,裴镇颔首,“别扰她。等她自?己睡醒了,让她去前院吃东西。” “喏。” …… 越姜终于?醒酒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一醒就是一脑袋的晕乎,让她撑着身体的手都发?软,才支起的半边身子又突然倒回褥子里。 轻轻嘶一声,她抿着唇整个?人天旋地转。 脑袋晕乎乎的转上好一会儿,眼前好像终于?清晰些?,她扶着额头睁眼,浑身发?软的放空目光盯着帐顶。 记忆渐渐回笼,但只记得她从席上出来,又进了一处亭子,之后的便再也记不?起来了。 捞着被子起来,她撑着发?软的身子下榻。醉酒后喉咙里太渴,她得喝些?水。 几大杯茶水灌下肚中,嗓子勉强舒服了些?,她的精神也勉强能?凝聚一些?。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只一身里衣,而且里衣还不?是她昨日穿的那身,是另一身。 有人在她醉酒时给她换了衣裳。 闭眼揉一揉额角,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房门边,冲外面喊张婆子。 她喊她时,张婆子正靠着柱子打瞌睡呢,突然听到两声喊她的声音,她浑身一个?激灵,赶忙抹一抹嘴角的口水,堆着笑跑过来。 “姑娘,来了来了。”胖胖的身子跑得气喘吁吁,到了跟前时,脸上的笑挤成一堆。 这位可千万别觉得是她怠慢了,她就是偷空眯了会儿眼,真?没偷懒! 而且她一整个?下午都有老老实实守着,就主?公?离去后才敢靠着眯上一会儿。 越姜看?出她眼里讨好的笑,她轻轻笑一笑,只问:“我身上的衣服可是你换的?” 张婆子猛点头,是啊是啊,主?公?叫她换的。 越姜放心了。 是她就行,都是女子,倒没什么好介意的。 至于?别的……她潜意识也以为是她送她回来的,毕竟这一路上裴镇手底下的人都极其守礼,他们肯定不?会趁她醉酒时做上什么。 “没其他事了,你去歇着罢。”她转身欲要?回房。 不?过这时候张婆子往前来了一步,道:“姑娘,主?公?之前来过一趟,说前头正篝火烤肉,叫您醒了就过去吃。” 越姜被她一说,也记起好像是有人提过这么一回事。中午提的,但才醒她脑袋有点糊涂,差点忘了。 点一点头,继续往里,“知道了,我穿上衣裳稍后就去。” “好!” …… 越姜往箱笼里翻衣裳。 上午穿得那件她已经看?到了,被张婆子洗过已经挂了起来,她得重新翻一身。 随便提了一件落霞色的宽松衣物?,一一妥帖穿好,她往外去。 …… 出了院子,尚未走近,已经闻到被晚风吹过来的柴火烟气,以及极其丰富的烤肉香气。 越姜往那边看?一看?,继续捡着没低洼积水的地方走。午后下过一场雨,道路变得有些?泥泞,她得走得小心些?。 到那边时,大簇大簇的火光照得庭院橘红,她瞧了一眼,正忖着该往哪去,已经有人扬手冲她招呼,“越姑娘,这边,这边。” 是左霆在冲她挥手,而他身边几人,赫然是孙颌尹碣几个?,还有那位裴侯。 越姜点一点下巴,朝那边去。 左霆尚不?等她坐下,已经从旁边碟子里拎了好几串肉串过来,“都是刚烤好的,热乎!” 递完肉串,他又去拿酒,“还有酒,喝不?喝?” 越姜立即摇头,万万不?敢再喝了。 中午那两杯折腾的她头晕脑胀。 左霆便把酒换一个?方向,给孙颌几个?添满,又走到主?公?跟前,给主?公?也添满。 吃肉喝酒,所以一定得配酒才能?深得其中滋味。 裴镇摩挲着酒杯,目光越过中间燃烧的篝火望她。 她拿着那几串肉串站在那,在找地方坐。 他冲自?己身边的空位点了下下巴,长腿踢一踢凳脚,叫她过来,“别处都有人,坐这。” 眼神刚瞄过孙颌边上空位的越姜:“……” 有人?于?是往他这来。 孙颌默默看?一眼自?己边上不?过被人坐了一会儿就再没人来过的凳子,他含糊咬一口肉,慢悠悠出去随便揪了一个?人来,在他身边坐下。 正好被揪到的林陌满头雾水,一直到被半摁着坐下时,他都是糊里糊涂的。 不?断暗暗的瞄孙颌,先生是何?意? 孙颌随便给他塞串肉,“有些?凉了,但也烤得正好,滋味还算不?错。你快尝尝。” 林陌:“……哦,好。” 默默吃肉。 ……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31节 越姜吃了十几串肉,饱了。 她打算回房。 偏身冲旁边的裴镇低语一句,她欲要?离席,哪想,她才刚起,便见旁边这位裴侯也一道起了。 “正好一起,走罢。”他冲她颔了一下下巴,已经当先往前走。 越姜只好跟上。 两人渐渐离了人群,等走得连那边的笑声也不?大能?听清的时候,她听到身边这位君侯问:“管事买的酒烈,可觉身上尚余酒劲?” 越姜心想,是张婆子和他说过她醉了? 她如实摇头,“已是全退了。” 至少醉后的晕劲是全消了。 裴镇挑眉,侧眸斜扫她一瞬。 已是全退了……她却仍然浑然未觉? 裴镇眼神微深,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是未觉任何?不?对。不?过也是,醒后她未避而不?见,便足以说明些?什么了。 她记不?清自?己醉酒时的事。 不?咸不?淡的笑一笑,他道:“然。” …… 越姜回到房里,不?由得又想了一遍那位裴侯问她的问题。 他特意问起她醉酒之事,而她每回醉后,总是把事情忘的一干二净,这回……她醉酒后做了什么逾越的事? 下意识扯了扯手边帐子,越姜蹙眉。 想了想,出门去把张婆子唤来。 “我问你些?事,你且如实说。”她盯着来人道。 张婆子点一下脑袋,胖乎乎笑:“您问,奴必定一五一十的答。” 越姜:“午前我醉酒,是如何?回来的?” 张婆子:“是主?公?送您回来的。” 她在外面瞧得清清楚楚的,是主?公?亲自?把她抱了回来。一路上连手都没松过,也没喊她们这些?仆婢上前去搭手过,从进了主?院,到进左楼,从头到尾都是主?公?抱着的她。 自?进了屋后,也没让她们这些?仆婢到跟前去伺候,所有全都是主?公?亲力亲为。 就是奇怪,都到如此地步了,在要?给她换衣服时,主?公?却又把她喊进去;之后,主?公?又一人回了屋里,却不?在她屋里歇着。 越姜表情微愣,是他送她回来的? “不?是你扶我回来的?” 张婆子摇头,不?是啊。前头的席上她压根就不?敢去,如何?会知道她醉了,又如何?能?把她扶回来。 “不?是奴,是主?公?抱您回来的。” 说到抱,胖乎乎的脸笑意堆的更高。 越姜却是如遭当头一击,目光愣愣的瞧着她,“……抱?” “是啊!” 越姜心里一下变得极其的慌,目光乱晃。 这婆子说是他抱她回来的……越姜咬住唇。 其他的也不?想再问,心慌慌的赶她:“你出去罢。” 张婆子奇怪的看?一眼她的脸色,怎么突然就如此了呢?她说错话了? 摸不?着头脑的答一声是,扭身往下退。 但在走了几步之后,身后的人突然又唤她,“等等!” “??”张婆子只好止住脚步,又往前来。 越姜压着已经混杂不?堪的思绪,直直盯她,“那我的衣裳呢?谁换的?” 问她这句时,全身绷的极紧。 越姜现在不?仅有点慌,手心还极其的烫,拧着全副神经等眼前这个?婆子答她的话。 短短几息时间,婆子的嘴巴张了,越姜像是怕有些?听不?清,甚至倾身往她身前再近了一寸,目光也越发?的紧紧盯着她。 不?许说谎骗她! 张婆子:……被她看?得怪紧张的。 摸了摸胖乎乎的肉手,她答:“是奴换的,主?公?给您喂解酒汤时把汤洒了,泼湿了您的衣裳,所以奴给您换了一身。” 如此……越姜身后泄力,手脚微微发?软。 还好,还好。 脑袋微微眩晕,她挥手让她下去。 这回直到婆子都走出门口了,越姜也没叫她。 软手软脚坐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她快步上前去把房门牢牢拴起,继而又快步凑到烛火跟前,悄悄解了半边衣裳仔细看?身上的每一处,尤其是前胸和后臀。 仔细检查过一遍,她手指虚软的拢好衣裳,再松一口气。 身上没有任何?印子,她也未觉任何?不?适,所以他只是把她抱了回来而已,并未对她做下什么。 越姜锁眉压下冒出来的心慌。 但,才压一会儿又冒了出来,压不?下去。 一张好看?的脸绷起,眉头越锁越深,暗暗生气——他为何?要?抱她回来! 他不?该把她抱回来,更不?该在看?到她醉得不?省人事时,还往她这来。 这偌大的别院里,他就找不?着一个?人能?使唤,能?把张婆子喊去扶她? 就算不?喊张婆子,也还有其他仆妇! 越姜胸膛起伏,心里又乱又气,可……她也只能?现在一个?人暗自?生气,心慌无?措。 抿着发?红的唇,抬手揉一揉几乎要?发?昏的脑袋。 怎偏偏在这时候出了这么件事呢……她还以为,此行随从颇多,对方又是天底下极有权势有威度的大司马,这一程回洛都是再不?会生波折了。 是,如今倒是绝不?会生别的波折了,此行回去也一路都会安安稳稳,不?用忧心露宿之时会碰到什么地痞流氓,更再碰不?着什么山匪打劫之事,可……越姜愈发?颦眉,暗自?发?愁,她现在的波折,还有不?确定,也全都来自?于?这位大司马。 越姜抿唇,盯着眼前的烛光发?愣。 过了会儿,忍不?住扶额撑在一边,缓着僵滞的要?转不?过来的脑袋。 怎么偏偏,出了这事呢。 将近一月的时间处下来,他的平平淡淡,他的坦然,他举止之间的客气有度……她一直以为他对她没有任何?念头。 但……如今是证明她全想错了。 也不?知他是何?时起的意,竟然到如今……到她问过张婆子后,知他今日举措,才知道些?端倪。 越姜闭眼揉眉,这让她该要?如何?? 实在是糟乱得想不?出好法子,越姜在屋里来回踱步。 她心烦时多会这样。 走了一圈又一圈,脑袋里更加杂乱不?堪。 深吸几口气,坐到一边。 面对这样一位乱世里的雄主?,真?是什么法子都无?处使了。 “姑娘?” 正乱神间,门上突然敲了几声,越姜心脏都被惊得跳了两下。 抿住唇,定了会儿神方才回房外之人,“何?事?” “烤肉不?裹腹,厨下送了些?吃食来,奴给您送进来。”张婆子凑在门边道。 越姜抚一抚心口,囫囵说:“那进来罢。” 张婆子于?是推门就要?进屋,但……推了推竟是没能?推动。 里面的门是栓着的,她进不?去。 只得又朝屋里唤一声,“烦姑娘来挪挪门栓。” 越姜:…… 捏捏眉心,忘了……她把门栓起来了,她确实是进不?来。 “嗯。”过来开门。 张婆子笑呵呵的捧着一个?大碗进来,“厨下煮了些?酿肉圆子,尚且还烫,您等会儿吃着小心些?。” 越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但她其实没怎么听进去,她一直心里烦乱。 待张婆子出去后,她随便摸了下碗壁觉得不?是太烫,便想张婆子只是以防万一才多说这么一嘴。 于?是舀了颗大丸子就这么吃起来,外面确实不?怎么烫,但等咬到内陷时,一包热油裹着热馅呲的一下浇下来,烫得她舌头麻麻发?疼,喉咙里一口热馅还不?上不?下,硬生生烫的她喉管也生疼。 她腾地站起,手上勺子啷当掉地,旁边的杯子也因为她突然的动作?被碰倒,哐当的一下摔到地上,砸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屋外张婆子尚且守着,听到这一阵动静当即暗叫不?好,立刻冲了进来。 一进来,就见越姜被烫的眼泪涟涟,檀口半张。 而一边的地上,则是一片狼藉。 张婆子赶紧上前来倒杯水递给越姜,“您快喝些?凉水。” 越姜眼泪扑簌簌的掉,她手指发?抖的接过张婆子递过来的水,急急忙忙就往嘴里灌。 但没什么用,只喝下去时能?缓上些?,喝过后就是疼,整个?喉咙腔都疼。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32节 那口热馅被她强吞下去,烫的她火烧火燎的。 匆匆把杯子再给张婆子,咽着眼泪道:“快,再倒些?来,疼。” 她都不?敢闭起嘴巴。 张婆子连忙又给她倒上好几杯。 如此大半壶都灌下去了,但越姜依旧觉得嘴巴不?好受,她又唤张婆子把铜镜拿来。 铜镜模糊不?清,越姜照不?清楚,有些?心急,心想定是把嘴巴烫烂了,不?然怎都觉出血腥味了。 这时,张婆子捧了盏油灯上前来,“姑娘,您让奴瞧瞧。” 越姜便朝向她这边,要?她看?看?。 张婆子举着油灯仔细看?,这一看?不?得了,才烫这么一会儿,舌头上已是起了好些?水泡,别回头要?溃烂了。 赶紧放下油灯,“您好生等着,奴去唤尹先生来。” 匆匆忙忙就跑出去。 越姜更加坐立不?安,心焦如火。 …… 一刻钟后,张婆子着急忙慌把尹碣拉了来,她边走边着急,“先生您快些?,姑娘烫的舌头都起泡了,疼得不?行。” 尹碣受她催促,只得把步子再迈得大些?。 两人匆匆进了左楼之时,正要?出门再吃些?的裴镇眯了下眼。 他盯着刚刚消失的尹碣,脸色瞬间沉下去。 大步往这边来。 刚走到她房门外,便听尹碣声音传来,“情形有些?不?好,不?是膏药能?捈的。” 裴镇眉头深拧,眼睛发?沉的走进来。 尖锐的目光扫一遍几人,在扫到越姜犹有泪痕的脸时,顿住。 眼中滚起浓浓不?悦,不?满的目光冲向尹碣与张婆子,“如何?弄得?” 短短几个?字,听得人心里直抖。 越姜见竟把他引了来,手心微微一蜷。 她现在可真?是不?愿见他。 张婆子脸上胖肉直抖,心里发?颤,她最怕的还是来了。 跪下去,脸色抑制不?住的发?白,“是,是奴的错。姑娘吃了滚烫的酿肉丸,烫着了。” 因为这?裴镇眸中一冷,隐有凶意,那确实是她的错。 主?子吃什么,她做奴才的不?知道精心些?? 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回头找了荀管事,自?去领二十棍子。” 张婆子汗流如瀑,牙齿打颤,“是,是。” 越姜这时不?得不?出声,她嘴巴实在疼得厉害,一碰就疼,但现在不?得不?说,“与她无?干,是我自?个?儿不?小心,烫着了。” 一句话说得她额角冷汗直冒。 嘴巴里太疼了。 裴镇瞥她,上前来,不?快,“疼成这样,还说话?” 越姜眉心疼得冒尖,“别罚她了。” 裴镇睨她,还说。 五指掐上她软软的下巴,抬起来往里瞧了一眼,红红的,还微肿,小小的水泡零零星星长了不?少。 瞥她:“别人给你的东西不?明就里,不?知道吃慢些??” 越姜眼神轻颤,只想,他现在竟是连避也不?避了,一上来就碰她下巴。 抬手掀开他的手,撇开目光不?理他。 裴镇挑眉,若有所思。 这是知道了? 于?是也完全懒得掩藏,捏着她的下巴又过来,“还伤着了哪?” 越姜恼恨,嗔怒瞪他,“裴侯自?重。” 说完,疼得嘶一声。 自?重?裴镇轻笑一声,罢了,暂且不?招她说话。 收回手,瞥向一边的尹碣,“如何?说用药无?用?” 尹碣默默回神。 不?过心里,依旧因为主?公?刚刚两个?动作?震惊不?已。 默默摸摸手指头,压下震惊,他答:“盖因伤在口中,不?好捈。” “易误食膏药,出事。” “那她这伤,要?如何??”裴镇盯着他,要?他想出个?法子来。 尹碣心道,那约摸是只能?忍着了,这些?伤现在看?着确实严重了些?,但好好忌口,再慢慢养着,也能?养好。 不?过这话不?敢说,主?公?显然看?不?了越姜硬生生扛着。 “可寻角蒿根,浓煎,口含片刻。” “但……”尹碣说出问题所在,“角蒿尚已用尽。” 他的药箱里现在没有角蒿。 裴镇:“无?妨,遣人往城中去买便是。” 他瞥一眼地上的张婆子,冷淡吩咐,“去把荀管事唤来。” 张婆子摸摸手心里的冷汗:“是。” …… 角蒿根一时拿不?回来,裴镇看?一眼尹碣,要?他想个?法子现在给越姜止疼。 尹碣没什么好法子,只能?倒杯凉水过来,道:“姑娘含着些?,热了便吐了。” 越姜抿唇嗯一声,轻轻含上一口。 她低垂着目光,不?看?屋里任何?人,尤其,不?看?身前这个?高大的裴侯。 裴镇弯起嘴角笑一笑,果然,知道后就再不?会像从前一般待他了。 他倒也不?觉如何?,只往她旁边坐下来。 尹碣见此,悄悄往下退。 越姜见他朝外走,赶紧吐了口中含着的水,咽着疼痛问:“先生去哪?” 尹碣冲她讪讪笑一笑,脚下步子更快,迅速往外走。 越姜急了,他也走了,那屋里岂不?是只有她和裴镇两人。 臀部离了凳子,迈脚也要?往外去。 但尚未起来,手腕已经被人拉住,他掀着眸光平平淡淡看?她,“伤口尚且疼着,去哪?” 越姜还想瞪他,但又敢怒不?敢言,便只能?暗暗收敛怒气,只使着劲要?摆脱手腕。 可裴镇劲大,圈上她的手腕后她是怎么也拽不?回来了,扭的手腕都红了,这人也不?松半寸,只能?气急,“裴侯如此逾礼!” 裴镇被她说得一笑,她已经知道他的念头,也清楚知道了午后那些?事,竟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更何?况,他也只是拉了一下她的手腕而已。 如此便算逾礼了?她是不?是忘了,这几十年的世道,女子不?说被人拉下手腕了,便是被人看?了腿看?了脚,也是常有之事,哪有从前那么多啰哩吧嗦的规矩。活下去都是个?问题,谁还会为这么点无?伤大雅的事哭哭闹闹寻死觅活。 把她拽回来,让她老老实实坐着,“先生有事,你跟去做什么,好好坐着。” 越姜生气,偏她脱不?开他,只得说:“那您倒是把手松了。” 几个?字,说得她嘴巴又一疼,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抽气声不?断。 “又疼了?”男人的声音靠近,他又捏起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张开,我看?看?。” 越姜抿住唇,眼神偏开,不?肯。不?是已经瞧过了,还瞧什么?! 裴镇面不?改色,道:“我看?看?,可是出血了。” 越姜依旧不?肯。 裴镇叹息,怎如此蛮犟,他就是想看?一眼。 第31章 “别倔, 我只?是瞧一眼。”男人的手指掐着她两边颊肉。 他并没有怎么用劲,但越姜只?觉有只?老虎爪子盖在她下?巴上似的,威胁她, 又恐吓她, 偏要她张嘴给他瞧,也不知打得什么主意。 越发把唇抿紧了,不肯与他看。 但不防用力过度, 抿得嘴巴又是一疼,眼睛里泪汪汪的冒起泪花。 还疼得她下?意识松开了抿紧的唇, 檀口半开。 也是瞅着这个空当,裴镇捏她两颚, 让她的嘴巴张得又大些。 不过因为背对光线,只?能隐隐看见她泛红的舌头以及口腔壁, 并不能瞧清受伤的情况。 但瞧不清, 裴镇也并不松手,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才肯松了她的下?巴。 煞有其事,他笑着道:“估计是咬破了口子。”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33节 越姜终于忍不住,含泪悄悄瞪了他一眼,并且转身背对于他, 瞧都不愿瞧他了! 瞥着她背过去的身影,裴镇笑一笑。 他拿起她置于一边的空杯子,起身去倒杯凉水。 才倒了一半,他就捧着回来。 食指在她身边的扶手上敲一敲, “含些水, 别赌气?给自己罪受。” 女人不理他,依旧只?是拿背对着他。 裴镇挑眉, 于是拿着杯子走到面对她的方向。 她瞧他有了动?作,扭了肩头又要转向,但裴镇的动?作快于她,在她要扭身时已经先扶上她的肩,阻止她要避开的动?作。 “你避什么?忘了先生说过让你多喝水的事了?”把杯子递到她嘴边,点着下?巴道,“喝些。” 越姜再瞪他! 但她在他平淡的目光中也只?敢瞪他,不敢做些别的。 而且嘴巴里又疼了……闷声?,埋头含上一口。 喝上后便垂眼又撇开目光,不瞧他。 裴镇顶了下?腮帮,目光定定的看她。 看了一会?儿,把水杯放于她手边,坐回原来的位置。 …… 他没再出声?,屋里便彻底安静下?去。 越姜当然是巴不得越安静越好的,但事与愿违,才不过一会?儿,他这边又有了声?音。 “还没含热?” 漫不经心的音调入了耳朵。 一直注意着这边呢。 越姜:“……” 头疼的扶一扶额,倾身吐了水,完后忍不住转头过来凝他,“您没别的事?” 就打算一直在她这干坐着? 裴镇的确没别的事,他瞥她一眼,“想我回去?” 越姜忍着舌尖不适,“这是我屋里。” 他本来也该回去。 裴镇却是笑一下?。 乌黑的眸子盯她一瞬,突然,手臂揽上她的腰身,把她带了过来,立于他身前一片空间?。 越姜吓得一惊,当即要弹跳出去。 但裴镇把她环得严严实实的,她所有的动?作都被他镇压下?。 他掀眸看她,“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念头了?” 越姜心慌慌,她宁可不知道! 若非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会?和从前一样? 越姜有些后悔那时太过警觉,把张婆子叫进?来问话了。但如今说这些已经没用,他已经露了獠牙,哪里还能再收回去。 又气?又怒,越姜声?音绷紧,“裴侯纵是有念头,便能像如此行事?” 他知不知道,男女一事在于你情我愿! 她紧绷着脸,怒目瞪他。但不想这人竟丝毫不觉理亏,反而笑一笑,点了头。 越姜:!! 悍匪! 眼睛里要冒火了。 裴镇瞧着她此时的样子。 她眼中的怒火和那些骂他乱臣贼子的人很像,而那些骂他的人,都已经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全死了。 但他现在不气?,也不觉得恼怒,瞧着她如此模样反是愈加觉得鲜活。 抬手摸摸她的嘴角,笑言:“不觉疼了?” 怎么不疼?还不是被他怒得都顾不得疼了?越姜拨开他的手。 裴镇不厌其烦又来摸她嘴角,还把她往身前又揽一揽,要她坐他腿上。 越姜如何能坐?气?恼的往后退。 裴镇索性把她横抱,揽在怀中。 越姜心慌意乱,她何时如此与男子亲近过?偏偏这位竟是不管不顾的,也不管她肯不肯,便以如此亲密姿态抱她! “裴侯是要来强的?”越姜下?颌紧绷,气?得红眼。 手指也发颤。 裴镇眯眼看着她的抗拒之态。 越姜愈加绷紧了脸。 两人间?的空气?好像霎时间?凝固住了。 越姜察觉他揽着她的力道似乎略有松懈,那铁一般的手臂钳制的力量小了些,心下?悄悄松一口气?,心想幸好,他终究不是要不管不顾直接强来。 但,不等她这颗心彻底放下?,也不等她退了腿脚要落地,突然,这个刚有松懈的人猛地压下?来。 同时,拦在腰肢上的手也再次收拢,前所未有的压迫。 越姜的心脏吓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接着就要剧烈挣扎,好摆脱他。 但这时,男人开口说了话。 几乎是抵着她鼻梁发出的声?音,低哑,沉重,“越姜,我真要用强,午后你睡着时便已失了清白。” “又或者再早些,早在你当初生病那日,便已在军营里失了身子。” 话里有些不客气?,似在嘲讽一样。但他缓慢的语调,又更像是在安抚她。 这句话里他透露了很多意思。 越姜也确实从这些话里知道了许多,眼睛微微错愕睁着,朦胧不清瞧他。 早在她到军营那日,他就生了别的念头了? 有……有如此早? 越姜有些不信,但此时回想起来,好像又不是太难以置信。 难怪她总是能撞见他在瞧她的目光,难怪总是时不时能与他撞见,她去溪边浣恭桶那次,上回她去林子里解决三急那次…… 也难怪,那阵子钱辰总是往她帐子里送东西,这一路他身边的人,也一直对她极为恭顺。 竟是如此早,竟是如此早…… 她却毫无发觉。 可,明?明?他已经忍了这么多时日了?为何不继续忍着? 现在露出獠牙的他,她完全无所适从。 裴镇淡着脸色抚一下?她的眼边。 他看透了她眼里的意思,可因为看透,所以此时脸色变得平淡,也所以,心里掀起的不悦在愈酿愈浓。 若她这般,他还继续做那等藏掖之人,是要守着她,等她来日都再找良人与他人和和美美后,再追悔莫及? 他裴镇给他人做嫁衣? 嗤——不可能! 摸着她眼角的力道不由得使了些力,他哼声?,“你倒是想得好。” 越姜抿唇。 这一抿,嘴巴又是一疼,赶紧又半张了口。 裴镇低笑一声?。 越姜微恼,手上又要挣扎使力,想要摆脱他好下?去。 裴镇的气?消了,制住她要下?去的动?作,把她往怀里抱一抱,但她仍然不肯在他怀里好好待,仍是推着要下?去。 他叹一声?,垂眸看她:“越姜,我非洪水猛兽。” 越姜动?作顿了一瞬。 接着,她又有了动?作,只?是这回的动?作更温和些。因为他的叹声?里还算和气?。 “你我此时过于不妥了。” “搂搂抱抱,不雅。”她道。 裴镇瞥她:“此间?并无外人。” 越姜:“……” 看着他皱眉,他明?知她的意思的,她就是想他放她下?去。 可他却要故意装聋作哑。 盯着他一语不发,越姜的神色微微紧绷。 裴镇将她一系列的反应看在眼中,她的不满不算出乎意料,也没想她一时半会?儿立刻就能接受了。 笑一笑,揉揉她耳垂,抱够了温香软玉,终归放她下?来。 越姜一落地便要离他远些,不过显然她是妄想了,尚且没能离开一步,手腕已被他抓上。 男人的手掌略微粗糙,暖燥的握住她。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34节 他懒散的说:“先生让你多含水,别乱走,我再给你倒些。” 说是要给她倒水,手掌却是一分也不肯松,反而一直抓着她,带得她也不得不过去。 越姜暗暗瞪他。 裴镇没瞧见。 瞧见了也无妨,不过瞪上一两眼,他不是那等小气?之人。 倒上一杯凉水,举着要她喝。 等她喝了,他又带着她到烛火亮堂处,要她再张口给他看看。 越姜警惕,心觉他是否有什么莫名?的癖好,非爱女子张口与他瞧。 不然怎的总是要她张口。 触及她眼中防备,裴镇不由得哂笑,就是想瞧一瞧她嘴里的伤,她以为他要做什么?何至于露出如此神色。 摩挲她的手背,道:“不想我瞧?” 越姜默默不言,但意思很明?显。 裴镇:“那便罢了。” 这话之后,他真的没再让她张口过。 但他捏在她手上的手掌却一直捏得牢牢,直到尹碣煮了角蒿水来,房里多了外人,他才把手收回去。 尹碣把角蒿水给越姜,顺便嘱咐,“含些,咽些。日服三次,夜服一次,过上几日口中疼痛便可缓解。” 越姜点头,她知道了。 她低头含上一口,入口微苦,但还好,尚且在能承受的范围内。 …… 含完,她往旁边看了眼裴镇。 他依然在这。 可夜已经很深了,他该回去了。 裴镇注意到她的目光,朝她瞥来一眼,“喝完了?” 越姜:“嗯。” “嘴巴可还疼?” 说不疼是假的,他也不会?信,她道:“比之前好受些。” 裴镇点点头,如此。 起身,打算回去,没有要直接住在这的念头,不过……才跨出的一步忽然又停住,返身又朝她走来。 越姜心跳微鼓,怎么又回来了。 身前他的阴影罩下?,是男人把她抱进?了怀里,他的手掌落在她后背,“夜里不舒服记得喊人,别忍着,可知道?” 越姜垂落目光,低声?,“嗯。” …… 裴镇走了,越姜一人留在原处,他最后只?是抱了她一下?,并没做别的。 但独属于男人的强劲与气?息,在那短短一抱中就足够表露无疑了。 特别那个人还是他,那个第?一眼看着眼里就全是强横与野心的他。 越姜脚步极慢的走到床边坐下?,精疲力竭。 第32章 这一晚上几乎耗去她好几天的心?神, 她从?来没想过回程路上会出现这样的事。 又累又疼,她卧下身子不太舒服的躺下。 …… 天光破晓。 越姜一早是被疼醒的。 漱口时嘴巴里?还要更疼。 再?之后还有?更让她受罪的事,那?就是吃饭。她现在这个情形, 吃不得热的也吃不得太硬的, 只能吃些温凉的流食。 但即使如此嘴巴里?也依旧疼,一动就牵扯整个口腔,让她心?烦至极。 还有?更让她心?烦的……越姜想起昨晚, 身心?俱疲。 颦着眉发愁,有?心?要避着他。 这天再?次出发时, 她径自钻上马车,一上去就再?没下来过。 除了用饭喝药, 她一直都坐在马车里?;之后几天赶路时也如法炮制,一直都是如此。 …… 八月三十, 过了岽州进入扶山郡境地。 日?暮时分, 离城邑尚远,裴镇下令就地歇营。 才歇片刻, 他忽而又起,取了一边长弓,领人入山林狩猎。 片刻,原地少上十数许人。 越姜凝神听着外?边动静, 至此时方才敢下马车去透气?。 她在马车里?已是闷了快一日?了。 孙颌往她这边瞟一眼,见她连下马车都只敢瞅着主公离去的空当,不由得摸摸胡子。 生辰那?日?,主公是将人吓着了?还吓得挺狠。 他这几天瞧着, 她出马车的次数几乎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又想, 难怪数日?以?来,主公的脸色愈发不好看, 时常以?黑脸示人。 越姜对主公,如此避之不及。 主公心?里?只怕不快至极,何人如此待过主公?又有?何人敢如此明目张胆躲避主公? 摇摇头,长路迢迢,主公要得偿所愿,尚且要费些波折啊。 暗笑一声,他拍拍身上尘土,上前来找她说话,“时辰已晚,姑娘可饿了?” 越姜对他的态度倒是如常,冲他摇头,“中午用得多,腹中尚饱。” “先生饿了?” 孙颌摸一把肚子,点头:“是有?些。” 越姜:“我那?还有?张午时的饼,与先生拿来?” 前几日?一直吃流食,今日?突然吃饼反倒觉得噎人了,中午便只吃了一张,另一张没有?动。 孙颌笑着道?:“那?就劳烦姑娘了。” 跟着主公常年行走在外?,他在吃食早已上不挑,只要有?吃的就行,他不嫌。 越姜回马车给他拿饼。 递与他时说:“已是凉了许久,恐有?些噎人,先生就着水吃。” 孙颌点头,知道?,他知道?。 他也没独享,把饼子与尹碣几个分一分,一人吃一点。 …… 他们在吃饼子时,越姜又回马车一趟,取了洗漱用具后,她往溪边去。 昨日?便是歇于野外?,那?时她怕去洗漱会撞见他,愣是忍着没往溪边去。 但今日?还不洗,不行了。 越姜加快脚步,打算赶在他回来前,好好浣过足净过面。 …… 深秋的溪水冰凉泛冷,越姜先拧过布巾子净面洗手擦脖子,这些地方的灰尘擦干净了,这才找了一块有?石头能坐着的地,脱鞋去袜。 两只脚踩进冷冰冰的水里?,有?些凉,不太适应,但好在还未到寒冬刺骨的程度,在水里?多待一会儿也就觉得还好。 拨着水花往小腿处也撩些水珠,白皙通透的肤色挂上晶莹水露,愈发显得莹白细腻,正当越姜觉得可以?了要擦足穿袜时,身后有?人过来。 “不躲了?”一道?声音自身后来。 越姜微僵,她错愕的转头过去。 出声的人不是裴镇还能是谁?他单手背于身后,面深目沉,眸中重重压着一层风暴,黑压压翻滚着。 很明显,这几天她的举动令他有?些不快。 越姜心?里?一抖,五指下意?识捏紧手上巾子,嗓子发干,“您不是去狩猎了?” 裴镇暗嗤,踱步过来,哼声,“所以?是见我去打猎了,才敢出马车?” 这几天日?日?都躲着他,避着他,用个饭都得待在马车里?,不露一面。 生怕他怎么?着她了。 扯起嘴角不大爽快的笑了笑,站到她跟前,自上往下瞥她。 她又以?为,那?驱驱一辆马车真的能挡住他?不过是怜惜那?些日?子她口中疼痛,日?子难捱罢了。 所以?才任由她龟缩在马车里?。 但她倒好,他怜她,她倒是越发不知好歹与他回避躲藏了,更加不肯见他。 裴镇不悦,极其不悦。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35节 刚刚说去打猎,不过是暗中诈她。才出去不过数里?,在山林里?随便走了一趟他就回来了,只留其他人在那?狩些小东西,好给晚上加加餐。 结果,她还真就挑着他不在的时辰下来……嘴角扯直,暗暗盯着她的目光直发沉。 越姜被看得心?惊。 他如此沉脸,她自然也就不敢真就顺着他这句话答一个是字。 边匆急擦干脚上套袜子,边道?:“裴侯误会了,我不过是趁着这时人少才来。” 裴镇低哼一声。 越姜手上速度愈发加快,两只袜子迅速套好,但待要穿鞋时,却发觉他站得太近,把她鞋子挡住了。 只得冲他道?:“烦裴侯往旁边挪挪。” 裴镇不动,反而蹲下身来,平视瞧她。 目光黑极暗极,平平静静的浓色极叫人心?惊,越姜总觉得他要做什么?。 下意?识往后挪上一寸,打算避开?他。 可她尚未穿鞋,本就是勉强才能维持稳定,如此一挪,那?便是整个平衡全被破坏,歪歪扭扭的要往一边倒。 脚上一急,越姜索性要踩到地上去好维持平衡,但这时,男人的手掌伸了过来,握住她小腿。 接着,整条铁臂压在她膝上,牢牢钳制住她的动作。 越姜浑身汗毛发炸,跟受惊了的猫似的,又气?又怕的盯着他。 他却要做何?! 裴镇把她的神态全看在眼底,他眯了下眼,掀唇吐出两个字,“怕我?” 越姜绷直唇,白嫩的脸颊气?得红润。 如何能不怕? 他瞧瞧他如今的姿态,瞧瞧他现在的动作,她没有?惊怕才有?鬼了! 声音紧绷绷的,却不答他怕还是不怕,只道?:“您先松开?,让我穿穿鞋。” 裴镇并不松,他仍旧用她觉得有?些可怕的目光打量她,鹰扬虎视,随时是能暴击而起的山中猛兽。 好像下一瞬就能咬上来。 而越姜,只在他如此盯视的目光下心?里?愈发慌张,红嫩的唇已经被她抿得紧紧,手上的巾子也被她掐得皱成一团。 下意?识紧张捏着。 裴镇将她所有?的神态看在眼底,她慌张波动的眼神,抿成直线的嘴角,因为怕和?怒而变成红润的脸颊,还有?她身上此时紧绷的几乎要贲起的小腿……她没说她怕不怕,但身上的每一处,都在说她怕。 明明他还什么?都没有?对她做过。 扯扯嘴角,他凝睇着她,这时却是忽然笑了起来,“罢了,怕便怕罢。” 这天底下,本也无人不怕他。 压在她膝上的铁臂往后松上一点,捏着她腕足的手也撤了力道?。 不过到也没完全松开?她,只是把她只着罗袜的脚放在他脚面上,叫她有?地方能落脚。 他的目光也没从?她身上挪开?,依然是盯着她看。 从?她的眼睛,挪到了她唇上。 瞥过一眼,他点着下巴问:“口中疼痛可全好了?” 越姜觉得他身上的气?势收了些,她心?里?鼓鼓敲动的擂鼓于是也轻了些。 朝他慢慢点了点头,轻轻嗯上一声,“好全了,已是不疼了。” 裴镇:“如此。” 捏上她下巴,他示意?:“我看看。” 越姜:又看…… 看了几回了都,还要看。 裴镇轻轻捏捏她的下巴肉,笑笑:“不过是瞧瞧你嘴巴里?的伤,也不行?” 越姜默然一会儿,无声看他一眼。 “嗯?” 越姜叹气?,半张了嘴巴。 裴镇捏着抬高一些,视线往她口中瞧着,水泡已经全消下去,喉咙口也不似当日?那?样红的厉害,看着是好了。 嗯一声,点了点头。 越姜合上嘴巴。 同时,偷偷瞥了他好几眼,他已经看过了,但手上力道?却并不撤下去,仍旧抚在她下巴上。 过上些会儿,见他仍不撤下去,越姜不由得道?:“裴侯的手可否能拿下去了?” 裴镇挑眉,看了眼她微微不满的表情。 越姜目光柔而韧,便这么?与他对视着。 裴镇心?想,她不仅极美,这一对眼睛也生的极其的好。 明眸善睐,顾盼流光。 就是可惜……可惜这对眼睛瞧不清人,从?前竟看上徐家那?等人家。 好在,那?徐彰是个命短的。 如今……如今的话,裴镇觉得,她却是太犟了些。 裴镇把手撤下来。 他的手下去了,越姜歇一口气?,他这么?近的碰她,她总是不习惯。 她以?为他也该走开?了,但不想他把手撤了后倒是又捏上她的脚…… 越姜的心?再?次提起来,绷紧下颌,下意?识想把脚缩回来。 裴镇抓住她小腿,抬眸瞥她:“不是要穿鞋?躲什么??” 越姜:“……我自己?能穿。”她轻声。 裴镇像是没听到,径自捡了她的鞋子给她穿上。 他给她穿,越姜却比自己?穿还要紧张,全程心?都是提着的。男人手上的温度太烫了,尤其他捏着她脚心?的时候。 整个手掌完全捏住了她的脚,那?种感觉无处不在。 曾经她与徐彰甚至都没如此亲密过。 徐彰一向是守礼的。 但眼前这个男人,却是和?徐彰完全相反,在他心?里?或许从?来就没有?守礼二字。 专横悍然至斯。 越姜抿紧了唇,心?一直绷着。 待他磨磨蹭蹭终于给她两只脚都穿好了,她往旁边一落地就欲返身回去,好回马车上避着,可这时,腰肢却是被人突然一抱。 整个人腾了空,霎那?间离地。 一双铁臂绞索一样横在她腰间,男人硬实的胸膛紧紧靠在她身侧。 越姜瞪大眼睛,怒目视他! 裴镇却是不管她的熊熊怒火,抱紧她往后再?退一步,与此同时,袖中短匕突然刺出,快如残影般被他甩出去,似重锤一般猛然钉向一个方向。 越姜没看到他这些动作,她兀自在生气?。 这位裴侯是愈加变本加厉了! 先是吓她,又来捏她脚,如今是直接抱她,再?之后,还要如何? 越姜气?得双颊生艳,胸前起伏,抬脚欲要踢蹬,好让他知道?她纵是泥捏的,也该有?些脾性! 只不过脚尚未踢出去,便被他放得落了地。 他低眸瞥一眼她气?的亮上几分的眼睛,半挑了眉。 越姜抿唇,愈发生气?,如此恶劣,就仗着她不敢真把他如何! 咬住下唇,暗暗生怒。 裴镇笑一下,忽然伸手来挪她的肩。 越姜僵着身子,与他较劲,不肯顺着他的力道?转过身去。 裴镇失笑:“以?为我要做什么??” 他朝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道?:“自己?好好看看,若非我拉你一把,你现在就该是躺在那?,毒发身亡。” 越姜瞪他,他真是蛮劣极了。 不止吓她,还要找个如此拙劣的借口,她好端端坐在那?,如何就会毒发身亡了? 裴镇也不多说。 直接挪动她的肩,要她自己?好好看看。 越姜还要与他较劲,可她哪里?敌得过他铁一样的手臂,他轻而易举就半抱着她转了向,要她去瞧他要她看的方向。 他抬手朝匕首钉死处一指,“看见了?” 越姜:“……” 怒火渐渐消失,脸色微白。她看见了。 距离她才坐的石头十几步远的一处地方,正歪扭躺着一条两指粗的长虫,通身乌黑泛亮,惊悚入骨。 此时,它自三寸处被牢牢钉死,鲜红的血汨汩冒出,不停的在流。 小腿肚子不由自主发软,越姜嘴巴微微抿紧,下意?识后退几分。 她最?怕这些长条状的野物,尤其,对方还带毒。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36节 裴镇放任她后退,垂目看她,“如今,可还觉得我是故意??” 越姜偏开?目光,再?不去看那?让她浑身汗毛直立的东西。 “回去罢。”声音发干,顾左右而言他,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 手心?都是发凉的,她真是怕死了这些软趴趴带毒的东西。 小时候端午遇上过几回,回回都吓得缩在父亲怀里?不敢动弹。 也因为被吓过几回,如今是见一回怵一回。 裴镇瞥她脸色,害怕至此? “嗯。”牵着她往回走。 越姜心?神正慌,被他牵着也无心?计较,只一心?想离开?这地。 因此,连步子都比寻常要快些,一步恨不得跨成两步。 途中趔趄几下也不管,一心?一意?只想离得那?蛇远远的。 后来终于到了宿营地,才稍安些心?神。 这时,却见裴镇招来一人,不知吩咐了什么?,那?人答一声是就往他们才回来的地方去。 越姜无心?去多想,只当他是吩咐那?人往溪边去取水去了。 可当晚,用晚膳时,孙颌却舀着勺子问她:“越姜,蛇汤喝不喝?” 越姜:“!!” 连连摇头,不喝,她不喝。 不喝啊?孙颌觉得挺可惜,这东西味道?鲜着呢。 她不喝便也不强行给她打,分了她的份给别人。 越姜是万万不吃这种东西的,看一眼她都头皮发麻,她哪里?还敢吃。 甚至连嘴里?的饼也吃不下去了,嚼了两口便欲回马车去歇息。 裴镇掀起眼皮撩她一眼,一把拉住她的手,“又没强要你喝。连饭也不用了,今晚想饿着?” 越姜:“我饱了。” 裴镇哼声,饱什么?饱,吃了两口她说她饱了? “坐下,不想吃饼不想喝汤,那?再?等会儿,那?边有?烤肉,还有?烤鱼,再?过会儿就熟了。” 说完,他又道?:“也只有?这会儿有?东西让你吃,再?晚些吃食全被分光,你饿了也只能扛着。” 后头这句成功让越姜停住脚步,她只好又坐了回来。 孙颌暗瞄这边,又瞄一眼主公,主公的脸色看着是好些了。 正瞄着,旁边有?人杵了他一下,他瞥过去,原是尹碣在杵他。 尹碣把碗递过来,“再?给我来碗汤,许久没喝过了,滋味怪好。” 孙颌吹一下胡子,直接把勺子给他,“自己?舀。” 尹碣指指他,起身到他这边来舀,因为蛇汤的位置离他最?近。 但不想,一勺子下去竟是没盛出东西,只舀到点渣渣,咂咂嘴,“这就没了?” 行吧,意?犹未尽的又坐回去。 听他说没了,越姜往这边瞧了一眼,她摸摸犹自后怕的手心?,把手指又捏紧了点。 她实在是想不到,竟会有?这么?多人爱喝蛇汤……甚至在此之前,她都没想过它是能吃的。 她以?为它全身都是毒。 “饼子还吃不吃?”脚边被人碰了碰,越姜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手里?的饼子,没什么?胃口想吃,便摇头,“不吃了。” 裴镇把手伸过来,“那?给我,等会儿分给其他人。” 越姜皱眉,觉得不大好。 她已经吃了两口,让其他人吃她剩下的算什么?? 裴镇嗤笑一声,她既然不吃,那?他分给其他人不是再?正常不过?谁还会嫌粮食多。 “那?你就自己?吃了。”手掌搭回膝盖,他道?。 越姜低低嗯一声,自己?咬着慢慢吃。 吃到一半,烤肉好了。 裴镇给她递来一小半烤鸡,“拿着,趁热乎先吃。” 越姜看了一眼,太多了。 “我要一半就好。” 裴镇点头,行。 …… 用过晚食,营地里?趋于安静。 越姜已经回到马车上,她靠在最?里?面闭目。 过了一个时辰,她有?了睡意?。 又过一个时辰,已是深睡下去。 她睡得正好,但有?一人,却是辗转翻身,仍无睡意?,那?人便是裴镇。 算起来,他躺下也勉强有?一个时辰,但闭目良久,目中睡意?却是越来越浅。 暗暗眯眼,猛然撑膝起身,大步跨下马车。 他掀眸立于马车之下,目光深沉的瞥向她这边,不知在想什么?。 站上片刻,抬步拧眉过来。 抬手欲要敲她马车,想她起来陪他说说话。 睡不着,所以?想拉个人陪他一起熬着。裴镇想到这些日?子心?里?的不舒坦,眼神暗暗沉起——都是因她而起。 所以?这时她陪他说说话,也是理?所应当。 他再?跨近一步,咚咚两声敲到她车壁上。 手上没有?收力,响动足以?将人惊醒。 却不想,如此嘈杂两声,里?面竟然丝毫响动也无。 裴镇皱眉,没醒? 抬手还要再?敲,但这时,身后有?步子过来,低声,“主公?” 面无表情,裴镇转身瞥过去。 目光里?的威压毫不遮掩……孙颌暗暗缩了缩脖子。 悻悻摸胡须,他抬眼望天,打算装作若无其事走人。 原本还想来劝一劝——主公深夜惊扰越姜,只怕越姜要更加躲避。 但现在,话全咽回肚子里?,一个字也不敢冒。 已经默默退上几步,要离开?。 裴镇揉揉眉心?,罢了,也不必非要喊她起来。 把孙颌喊住,“先生留步。” 孙颌应声停住步子。 裴镇冲他扬了扬下颌,示意?跟上。 走到火堆跟前,他随便曲着长腿坐下,往后边的树干一靠,声音懒散,“先生也是夜里?无眠?” 孙颌点头:“晚上吃得多了些,腹中积食。” 如此……裴镇点头,随手取了根木柴拨火星。 这句话之后,突然意?兴阑珊。 原本走向越姜那?边时,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此时……裴镇连口也懒得再?张了。 微微撇眉,目光往越姜那?边望了一下。 白日?对着他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夜里?倒是睡得酣甜,抿嘴嗤笑一下。 孙颌摸着胡须的手停顿一下,悄悄瞥主公。 主公对越姜,欢欣至此?只是看着她的马车也能笑上一笑? 而且,前些日?子的不快不悦,气?压低沉,今日?傍晚不过往越姜那?走一趟,再?回来就没了。 孙颌心?里?复杂,从?前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主公会对一女子欢喜至此。 当然,不是他不乐得见,主公身边往后能有?贴心?之人,他当然是乐见其成的,只是……越姜似乎不大乐意?亲近主公。 这反倒是不大美了。 长此以?往,最?后只怕主公也被磨得没了耐心?,两人变得互相折磨。 这不是孙颌想见的,他不想主公被儿女私情所扰,朝中诸多事宜,往后还赖主公多分心?神呢。 所以?他希望主公与越姜之事能像打战一般,速战速决。 再?不济,也得是快刀斩乱麻。 他咳一声,清清嗓子,低声,“主公,可是思慕越姜?” 裴镇挑眉,乜他一眼,不说话。 说什么?废话,他不是早有?察觉?尚在阜宁之时,先生便屡屡眉目微妙,如今倒是明知故问了。 孙颌接着道?:“那?对于越姜,主公作何打算?”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37节 裴镇依旧不说话,乜着他想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孙颌只得再?往下说:“颌以?为,如今您与越姜无名无分,是以?越姜常行躲避之举,无可苛责。不如,您早日?将越姜娶入府中。” 如此,越姜便不好再?躲避了。 也不该再?躲避了,为人妇者,敦伦和?乐,侍顺夫君,乃理?所应当。 第33章 裴镇瞥着他, 在?孙颌这句话之?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依旧瞧不清心思的摩挲着手指。 看不出有没?有对他的话上心。 不过眼神却?因他这几句已是深上几分。 他目光不明的望向越姜马车的方向,眼睛里漆黑幽静。 指腹刮着指骨, 半晌, 才?言:“然。” 他确实?该娶妇了。 从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如?今,倒是该考虑上几分。 眸光压到他身上, 他点着下巴,道:“此事, 便交与先生去?操办。” 孙颌笑答:“是。” 为下者,确该为主公?分忧。 …… 翌日, 越姜依旧是避着裴镇。 当日傍晚,马车进入城中, 歇于一家客栈。 入得?客栈两刻钟后?, 越姜门外传来敲门动静。 她抬眸看过去?,等着来人说话。 “越姜可在??颌有事相商。” 是孙颌啊, 心下放松。 “在?的。”越姜过去?开门。 孙颌冲她笑一笑,入门来。 越姜斟上一杯茶水,请他落座,“先生何事?” 孙颌摸着胡子笑, “却?是喜事一桩。” 嗯?越姜不解,何来喜事一说? 瞧清她的疑惑,孙颌和善笑着,言:“近来, 想必姑娘已知主公?心意?” 越姜眸光微愣, 瞧着他不说话。 孙颌:“姑娘家世清贵,品行温美, 正堪为君妇。” 越姜目光更愣,对方不耐再遮遮掩掩,竟是直接便让孙颌下令要娶她了。 喉咙变紧,声音生涩,“先生过誉了,越姜不堪此名。” 更不堪为君妇。 但尚不等她说,便见孙颌笑盈盈,接着道:“是您过谦了。越氏朝中名臣,满门清直,又是书香门第?,育得?好女,裴越两家门当户对,正该结两姓之?好才?是。” 越姜如?坐针毡,抿紧唇要拒绝,可孙颌来,就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的,他依旧是笑容和善,语序温缓的道:“姑娘不必再自谦,今早颌已着人快马加鞭回洛都,告与越氏一门。” “裴家族老?也?悉数相告,只待您与主公?回了洛都,便过媒下聘,行成亲大礼。” 越姜双目更愣,直直瞧着他,难以再发一言。 他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说告知越家,便是与她说,她不是伶仃一人,她身后?尚且有越氏满门,她焉能不顾越氏满门的前途与性命。 说告知裴家……裴家,越姜默然,裴家那些族老?又算什么呢,不还是全凭裴镇一人所言!那些人难道还敢驳了他不成? 只要他想,那此事便不可能不成。 “至于其他礼节之?事,您不必担心,一切自当以最贵重的来,断不会委屈了您。”孙颌又道。 越姜依旧是一言不发,她能说什么呢?她什么也?说不了。除了答应,她能做何?还能看着越家全姓被她牵连? 不想再听他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越姜目光垂下,“越姜知道了,一切……” 声音顿上许久,才?再次发出,这回的音调变得?有些哑,“一切便按先生所说去?办。” 不想再应付他,她深觉头疼,揉着额角道:“我有些累,不如?先生先回去?,改日再议,可行?” 孙颌心知她也?该消化消化,点头,“那姑娘先歇着。” 他退出去?。 …… 他走?后?,越姜一直是原来那个姿势,久久未有动作。 许久后?,她撑着额头,再次揉起头疼不已的脑袋。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越姜咬唇,心想早知如?此,当初在?到达军营时,他第?一声说过要她走?后?,她定然就毫不犹豫的马上离开了! 如?此,便不会再有今天这回事。 她抵着眉心气道。 但气过了,便是满满当当的无力。 这不过也?是气话罢了,当时的境况,她一人出了他的营地?,不过是羊入虎口,陷入另一个险境罢了。 也?好不了多少去?。 越姜长长呼吸,吐出心中闷气。 但,心中苦闷并无消失,依然梗在?那。 坐卧皆是难安。 抿着唇走?到窗户边,她失神的望于街巷里来来往往的人群。 战事才?平几月,来往之?人脸上清瘦至极,皆有苦色,看得?她又是失落。 正出神,门外又有了敲击声,越姜的心一提,捏紧窗户边框,不愿前去?开门。 怕又是孙颌,更甚者,这回是裴镇,她此时谁也?不愿意见,只想一个待着。 “姑娘,晚食已好,该用膳了。”是左霆的声音。 越姜的紧张并未消除,不愿去?开门,只轻声道:“着人送我屋里来罢,我不下去?了。” 嗯?不下去??左霆看一眼她房里。 挠挠脑袋,他去?禀与主公?,“越姑娘说不来,要在?屋里用膳。” 裴镇半眯起眼睛,敲击着桌面,不来……是与他置气? 想了想,忽然起身,亲自往她这来。 “开门。”他敲上房门。 听是他的声音,越姜背过身去?,盯着街巷之?外,只作听不见。 给谁开门也?不想给他开门。 “开门。”隔上几息,又是一声。这回敲在?门上的力道重了些,声音也?略有提高。 越姜绷紧手指,依然不想回应他。 他如?此强势,她更加不想见他,怕是一见,便是心烧火燎的怒气,说出什么让她追悔莫及连累家里的气话来。 如?此……那她生生闷气还不行? 越姜更加抿紧嘴角,浑然不去?理门外又唤起的一声喊她开门的声音。 叫了她三声,都不理人,裴镇几乎气笑。 便有如?此不愿?当日那姓徐的上越家门,难道她也?是如?此? 裴镇的心情变得?不大好。 立足片刻,没?有再开过口,便这么目光不定的立于她房门之?外。 …… 门外没?有了敲击声,但越姜也?没?有听到脚步离去?的声音,心不由?得?提起,他这么站在?那,要酝酿什么? 难道还在?琢磨怎么破门而入? 越姜额角一跳,竟觉真有这个可能。 可在?她紧张至极的时候,外面突然又有了动静,是脚步离远的动静。 只是不待越姜松口气,片刻后?忽然又有人来,不过这回是小二的声音,“客官,小的奉命送饭过来。” 越姜:“嗯。” 确定只有他一人,终于从窗户边挪开,肯来开门。 小二恭恭敬敬替她把饭送进来,一放下,他就迅速退下,不敢在?贵人屋里多待。 外面一行人身上悍气不小,他是万万不敢待久了惹怒那群人。 送来的吃食很丰盛,三荤一素,还有瓜果,但越姜看着,并生不起什么食欲。 她挑着吃了些,勉强不让自己晚上饿着。 用完饭囫囵洗漱完,她早早躺到床上。 但心思太乱太烦,阖眼将近一个半时辰,竟是怎么也?睡不着。 越姜于是心里更加烦闷,半晌,忽然起身,从香囊里捡出一锭碎银子,穿上衣服开门唤来一小二。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38节 “给我拿壶酒来。” 小二笑着收好银子,“好嘞,马上来。” 前后?不到盏茶时间,小二捧着一壶客栈里最好的酒送来。 越姜也?懒得?冲他索要剩余的银钱,全当赏他了。 拎着酒壶回房,将门锁死,她一杯杯喝着不算好喝的酒水。 她要它本来也?不是贪图它好喝,就是想把自己灌晕了好能好好的睡上一觉。 最好是能一觉睡到天明的那种。 五杯下肚,眼前渐渐有了晕意,越姜接着喝。第?六杯,第?七杯……喝到第?十杯时,越姜心里的暗火越喝越旺。 凭他以势压人! 她委屈又生气的抱着酒杯,满面难过。 仰头又灌上两杯,肚子里填满酒水。 待喝到一半,脑袋里已是晕乎的不行。 手上脱力,酒盏松离,她歪扭趴于桌面半阖起眼睛。 头脑如?愿以偿变晕,她也?如?愿以偿终于觉得?有些乏,但预想之?中的睡意却?是没?有,只一肚子的委屈与怒火无处宣泄。 先前勉强被她压下去?的情绪这时全冒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她暗暗生气,且越想越气,如?何也?压不下去?。 抿唇,强撑起力道,踉跄着身子起来,她来到门边。 她得?找他好好说道说道,他不讲道理。 嫁娶之?事,不能与她好好商量着来?恁凭孙颌一句话,她的亲事便这般定了,拒都拒不了。 手指打晃的去?拉门栓,打算去?找他。 但她喝前把门栓的太紧了,那时为了防备自己醉后?出去?,还特地?加了根银钗卡进门栓里,就是为了让它栓得?还要更紧些,好不让自己醉后?做出什么事来。 越姜拉门拴拉得?满头大汗,到后?来甚至急了起来。 可愈是急,反到愈加不得?其法,干瞪着门框没?有法子。 罢了……越姜累得?头疼,泄气歇了心思,打算回去?,但正是这时,被她拨弄了半天的银钗终于摔落,门栓也?终于松上一些。 当啷一声,吸引了她的注意,越姜盯着那根银钗瞧了一会儿,于是又试了试。 这回是轻而易举把门拉开了。 她扶着门歇一会儿,然后?眩晕着分辨方向,往裴镇这边来。 …… 裴镇刚歇不久,他一向晚睡。 闭着眼睛刚有了些睡意,突然,门上砰砰两声,把他砸醒。 眼神看过去?,很不悦。 原本心情就糟糕,因她而起的糟糕。 他裴镇自认不差那徐家分毫,结果告予她要成亲之?事后?,她却?如?此冷脸。 压着眼皮盯向那边,声音发冷,“谁。” 门外人不答他,仍旧只是敲门,且愈敲愈响。 裴镇抵牙,更加不快。 神色变得?冷冰冰,眼睛里的沉意能杀死人。 “谁。”大半夜的来他这找死。 话里已经很不耐了。 来人还是不答他,甚至敲门声更重,极其放肆。裴镇啧一声,砰的坐起,抄起一边重剑。 开门时,持剑之?手唰的拔开,冷眼刺过去?。但凡在?他手底下的,无人敢不报名姓,如?此,门外只能是霄小之?辈。而胆敢扰他,那便死。 但,剑锋才?刮过去?一半,又猛地?拐弯,锋利的削向一边门框,留下半边深痕。 眼神变了,裴镇掀起眼皮,拧眉睨着这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竟然还会上他的门? 裴镇抱剑,目无波动的看她。 越姜美面生怒,绷着脸色瞪他。 裴镇哼笑一声,大半夜的来,竟是特地?为了过来生气与他看? 重剑靠于一边,上前一把把她拉过来,面无表情凑近她的脸,心说到要看她吓也?不吓。 但……鼻翼微动,忽然察觉到些不对,她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眉梢挑了半边,觑她,“喝酒了?” 越姜仰后?,继续瞪他! 但她能站直不过是勉励维持才?有的结果,如?今一动,那是踉踉跄跄,马上就要摔倒。 裴镇抓着她的手臂扶稳她。 “不能喝,你还喝?”声音低缓,却?有些好笑。 怒气已经散了不少了。 越姜怒目横他。 裴镇扯唇,低嗤:“非我灌你喝酒,却?来瞪我?” 越姜指责于他:“你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裴镇撩眼,目光淡淡看她,傍晚时便是因此生气,因此不愿见人? 可他有这个势,这也?是他凭本事夺来的势,他裴镇如?何不能用?! 暗嗤一声,面目平静瞧她。 她气得?双颊生艳,眉目生辉,灼灼的目光像是要一把火烧死人,但……没?有任何威慑力,反倒是让她更招眼几分了。 他静静瞧着她的怒火,倒要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不过……在?此之?前,别的屋里率先有了动静。是左霆他们察觉响动出门来察看。 裴镇意识到这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淡淡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回去?。 随后?,他半牵半拉把越姜带回房里。 越姜不肯他碰她,暗暗挣扎,裴镇镇压住她的反抗,把人领到凳前落座。 两人离得?这样?近时,她身上的酒气更浓了,裴镇瞧她一眼,不由?得?问:“喝了多少?” 越姜只一味怒目视他,满心火气,“裴镇,你仗势欺人!” 裴镇点头,供认不讳,“是,我仗势欺人。” “还待再说我些什么?”他盯着她问。 越姜:“!!”她气死了。 “你蛮横无理!” 裴镇轻笑一声,还真是高门大户里养出来的,骂人都骂得?不痛不痒的。 没?被骂得?生怒,反摸摸她鬓发,颇有几分愉悦,“好了,莫气。” 越姜躲避,偏头不让他碰,可就这么近的距离,她能躲到哪去??裴镇的手摸上她发顶,粗糙的摩挲一下。 越姜抬手挥他,但尚且没?碰到,已经被裴镇用手制住,他半弯着身子,忽而垂眸看她,“真如?此气我?” 越姜眼中的怒火不言而喻。 裴镇:“那便气罢。” 总不能连气也?不让她生。 掌心下的发丝柔软,他忍不住又摸一摸。接着,手掌往下,忍不住来抚她眉心。 他的指腹粗粝,越姜皱眉退开。 裴镇的手掌牢牢盖于她发顶,不轻不重又抚一把。 两人便这样?一人怒目生气,一人纹丝不动,时辰一点点变得?更晚。 裴镇瞧一眼外面的夜色,很晚了。 “走?吧,送你回屋。”他直起身子,拽着她手臂起来。 这样?酩酊大醉的,留她在?屋里明早起来她能气红眼。反正都要成亲了,不差这一日两日的,且送她回去?。 但越姜只觉他什么动作都是不轨,躲着踉跄的身子不肯。 低哼一声,裴镇干脆横抱她起来,牢牢圈于怀中。 冰肌玉骨滑润生温,他看她一眼,把她抱紧些。 可怀中的人却?不老?实?,腿脚踹蹬,手也?来扯他,裴镇分不出手,也?无心计较她挠痒痒似的反抗,便先由?她作乱。 但怀中人不然,反倒是逮着机会愈加发狠,竟是狠狠揪了一把他的耳朵。 裴镇吃痛,眉心折起。 暗暗咬牙,皱眉冷睨她一眼,脚步加快。 十几步的距离被他缩成短短九步,房门被他猛地?揣着关上,几大步,他抱着她压到床上,去?扯她发狠用劲的手。 声音不快,“越姜——” 越姜只觉解恨,气哼哼瞧着他,还要再扯,好让他牢牢吃一回痛!但此时裴镇抽出手来,又焉能让她再次得?逞,剪住她的双手越过头顶,目光略有发凉。 看着危险极了。 但越姜正醉,犹自不觉,一心一意只想痛快了事,手上无法使力,便依旧只用眼睛狠狠瞪他,眼刀气咻咻扎人。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39节 裴镇呵了一声,猛然,他压下身来,呼吸拂到她唇上,嗓音沉凉,“醉了,倒是什么都不怕了。” 男人压得?太近了,越姜呼吸不畅通,她皱眉躲避。 裴镇心想,她是真不怕,喝了酒后?胆子也?是真大。 呵笑两声,捏着她下巴,目光觑她。 “待明日酒醒了,再与你算账。” 如?今做什么,都显得?他是趁人之?危,他不屑于此。 拂一拂衣袖,起身走?人。 越姜在?他走?后?,坐在?床上气喘吁吁。挪一挪身子,还想再去?找他算账,可脑袋已经晕的不行,身子也?太无力,终究行动不得?,歪在?被中歇着。 最后?,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翌日,越姜扶着脑袋疼醒。 宿醉后?的感觉不好受。 她对醉后?的记忆记得?不太清,只知道自己为了安眠找小二要了酒,喝前还特地?加上银簪把门栓死,但再之?后?,就不清楚了。 揉揉刺痛的额头,她脚上打飘的下床,下床后?的第?一反应是去?看门栓可还完好,但这一瞄,就让她发现了问题,门栓没?栓,银簪也?已脱落。 她昨晚醉后?出去?过。 心猛得?一紧,暗觉不好。 也?是这时,门外直接有人一推,走?进来。 越姜:“!!” 裴镇随手掩上门,走?过来,瞥她,“醒了?” 越姜抿住唇,默然片刻,轻声说:“裴侯问也?不问,便这般进来了?” 裴镇却?笑,盯着她神色莫名,“昨夜的事,是全忘了?” 越姜更觉不好。 她醉后?不止出去?过,还去?了他那边。 只怕是心里火气太旺,找他生事去?了。 她静静看着他,不知如?何答话。 裴镇更加走?近,垂眸看她,声音不辨喜怒:“不答,便是记着?” 越姜头皮发麻,他看着,是来者不善。心里有些惴惴,也?有些害怕,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昨天孙颌便强横至此,他身为其主公?,只会更甚。 沉默片刻,答:“不是,是忘了。” “越姜酒后?时有忘事。” 裴镇嗤声:“你倒是好,犯下事转头便忘了。” 话里平平淡淡,听不出责怪与否,越姜便也?更听不出他所说犯事,到底是到何等地?步。 抬眸悄悄看他一下,犹豫些会儿,道:“越姜实?在?是记不起来,可否烦裴侯告知一二。” 心里却?稍稍安定,既然他话中平淡,那昨夜总归是没?闹出大事的。 而且她不会武,醉后?就算有余力闹事,也?压根闹不起大事来的。 裴镇倒也?没?想跟她打哑迷,在?她榻边坐下,指着自己的耳朵,“自己来看看。” 越姜粗粗瞄一眼,没?瞄见有什么特殊。 裴镇撩眼,淡淡看她,扯了扯唇。 站得?快几丈远,她能瞧见什么?她是能千里目视还是能隔空瞧伤? 瞧出他眼中意思,越姜于是便再往前靠近些,仔细看他的耳朵。 仍旧是瞧不清,只得?再近些。 直到距他只有几步距离了,勉强能瞧见他左耳耳廓处的血痕,看着是被指甲挠的。 越姜蜷了蜷手指,知道他的意思了。 “是越姜过错。”她老?实?致歉。 裴镇却?是不满这轻飘飘一句的,长腿一伸,绊得?她身子一歪,趔趄倒到他怀里来。 越姜惊圆双目,撑起手臂立即就要爬起退开,但裴镇有意为之?,岂能让她退去?,半箍着她的腰身,掀眸看她:“一句过错,便以为要揭过了?” 两人搂的太近了,越姜红唇抿紧,下颌紧绷,“那裴侯还待要我如?何?” 裴镇目光明目张胆:“你以为呢?” 越姜后?颈冷汗频出,满心慌张。 她以为?她以为他现在?就不提这事最好! 可这绝不可能,不过是妄想。 他像是抓着老?鼠的大猫,怎么可能轻轻就此揭过,只怕还要折磨几番才?肯罢休。 越姜后?悔昨晚饮酒了。纵是心里烦闷,多熬些时辰也?就睡过去?了,心里懊恼至极。 抿一下唇,她知道怎么说也?是如?不了他的意的。 只看着他说不出话。 裴镇:“嗯?” 越姜被他这一声弄得?心里一跳,更加慌张。 抿唇挤出一句:“不若,我给您抓回来?” 裴镇看着她,她明知他的意思,却?偏偏拿这种不痛不痒的事来敷衍他。 瞥她,突然压着她的脖子下来,眼瞳黑沉沉的盯着她。 里面铺满了翻涌不耐的侵略性,像山峦一样?紧紧压着她,镇压的她不得?动弹。 越姜被盯得?脑袋翁鸣,他的气势太强悍了。 也?是,他从来不会收敛。 昨日叫孙颌来过一趟后?,更加如?此。 可她终究还尚未与他成亲!还有些时日呢! 越姜脖子往后?仰,目光挪开,声音发紧,“裴侯,你我终究还尚未成亲。” “且顾着些。” 男女有别! 裴镇笑笑,拿这话堵他? 又想,在?她心里他竟是个极守规矩的?屡屡用礼法束缚于他。 前几日避于马车上时,是如?此。 如?今孙颌与她谈过成亲之?事了,仍是如?此。 他扣着她后?颈,往下把她再压一寸,目光望她。 越姜急死了,手心发汗,慌忙拿手隔着两人。 这般近的距离,她这会儿连呼吸都不敢喘大了,生怕碰着他。 只能绷直了嘴角。 另外,暗暗拿目光瞪他,眼里全是怒火。 罢了……裴镇松开她的后?颈。 越姜立刻就要退开离得?他远远的,但他也?只是松开了她的后?颈而已,环在?她腰上的手却?是未松,在?她刚有动作时,便把她抱了过去?,将她置于膝上。 “行过大礼之?后?,不可再抗拒。”他摩挲她的下巴,看着她眼睛说着。 声音里的语调低缓却?强硬,不容她有任何反驳。 越姜在?他此话中默然。 若他真能忍到成亲后?,到时夫妻敦伦,那自是另一回事。 她瞧着他,沉默“嗯”了一声。 裴镇笑一笑,在?她颊边抚一下。 又过了会儿,见时辰已是不早,方才?放她下来,“到时辰了,你先洗漱,过会儿吃了朝食便出发。” 总算离了男人烫人的温度,越姜长舒一口气。 …… 客栈里的水要叫才?会有,裴镇出去?时顺道帮她唤了小二拿水来。 前后?不过片刻功夫,小二端过满满一桶干净的清水来。 越姜洗漱过,下楼去?吃朝食。 迎面她碰上了孙颌,对方冲着她笑了笑,甚至开口唤她:“夫人。” 越姜默然,偏开目光,“尚未行过礼入过宗,先生喊得?过早了。” 孙颌不以为然。不早不早,最多再有几日就能过了扶山郡,到达洛都边界。 所以之?后?再见,他依旧是喊她夫人。 其他人见此,心里隐隐有了数,又见主公?从未因此斥责于他,于是不过半日,众人再见越姜,都尊称一声夫人。 越姜无可奈何。 此后?一路,也?渐渐习惯了他们喊她夫人。 九月初二这日,一早,越姜听孙颌来说,因洛都有事,天尚未亮时,主公?已领左霆等人先行一步,他们且不必急,依旧慢行。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40节 此时距洛都已经不远,最多两日路程。 越姜轻轻颔首,表示知道。 心里却?是悄悄松了口气的,这些日子每每面对他,总有种时时紧绷的感觉,如?今有种得?以喘息的轻松。 当夜,进入恽县地?界,夜宿城内。 越姜夜半时分被雨声吵醒,嘈杂倾盆的大雨砸了满城。 一个时辰后?,不止雨声嘈杂,天空中还响起闷雷,彻夜不止,吵得?人无法安眠。 …… 天亮,雨依旧在?下,孙颌一早一脸疲色的出门,过了约两刻钟,他撑着油纸伞又回来。 此时越姜也?醒了,正与林陌等人一起吃朝食。 见他竟是从客栈外回来,有些意外。 孙颌在?客栈外抖了伞面上的雨,这才?收起油纸伞过来,“颌见一早仍然下雨,便往前边去?探了探路,所幸道上尚且通畅,无碍行路。” 昨夜一直下雨,他最忧心的便是此事,所以一早起来就去?查探了一番。 幸得?大雨未酿成灾祸,他们不必滞留于此。 除此之?外,孙颌还有一事颇为担心,主公?昨日收到信,一早便起程动身,若是途中快马加鞭不作歇息的话,当天应是能进东凌关的。 但,昨日半夜却?突然下起雨,后?来又响起雷,也?不知主公?是否被淋着了。 孙颌有些担心。 坐下时,不免叹了声气。 越姜看他一眼,道上通畅,为何还叹气? 林陌替她问出了疑惑,“先生叹何?” 孙颌摸着被雨打湿的胡子,“昨夜那场雨来的不好,也?不知主公?夜里可有淋着。” 越姜垂眼,如?常吃饭。 孙颌说完特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无所波动,心下更叹。 主公?与越姜,只怕还有得?波折。 林陌笑道:“主公?坐下良马日行千里,想是在?下雨前便已赶到城中了。” 孙颌点点头,但愿如?此。 …… 饭罢,几十人继续赶路。 由?于下雨,道上泥泞不堪,原定只剩两日的路程被拖了半日。 原本该是九月初四傍晚就入了东凌关的,因为这场雨,硬生生拖到九月初五上午,才?进东凌关。 孙颌骑于马上,正要拿出腹中关牒与守关之?人,让其放行,这时,却?突见远处左霆领着数十精壮武士打马而来,风尘仆仆。 孙颌皱眉,左霆不是已跟主公?回宫,怎这时又来? 是出事了? 脸色微变,不等他上前来,已经驱马快速往前几步,沉重凝他,“左中郎为何又来?” 左霆挽住缰绳,下马过来,答:“先生昨日未至洛都,主公?忧心,且遣霆来看一看。” 为这?孙颌放心了,不是出事便好。 他笑:“前日夜半下雨,行路有所阻碍,是以慢了半日。” 如?此,左霆点头,不过他也?不全是因此而来,主公?派他过来,还为着另一件事。 他瞄一眼越姜马车方向,主要,还是为着越姜才?来的。 此次主公?派遣他来,是要他直接领越姜进宫去?。他咳一声,清清嗓子,“如?此。” “时日已是不早,我等且快些过关,早日进城。” 孙颌点头:“善。” 但再快,该吃饭还得?吃饭,日上正午之?时,马车停下歇息片刻,落脚一酒楼用膳。 用膳时,孙颌顺便问起左霆那日回洛都之?事,“当日下雨,左中郎可淋着雨了?” 左霆摇头,但紧跟着他又点头,让人瞧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孙颌皱眉看他。 左霆吞下口中嚼了一半的馒头,仔细道来:“进内城之?时,尚未至半夜,雨点未落。” 但赶去?柳公?台府上时,淋了个半身湿透。 那日主公?一接到公?台病危的消息,便领着他们疾驰而去?。 公?台是裴家自开幕府时就效力于裴家的内臣,这些年来鞠躬尽瘁,尽忠竭力,主公?深谢公?台,所以才?得?知消息,当日便匆匆领着他们赶回洛都。 那日他们一路疾驰,路上甚至不曾歇过,连用饭喝水也?是廖廖几口了事。 如?此紧赶慢赶,总算是傍晚入夜进了东凌关,半夜又进得?内城。 可惜天公?不作美,当夜才?入巍峨城门,便忽然下起瓢泼大雨来。 尹先生上前劝说主公?,不如?稍事歇息,待明日再去?柳公?台府上。 但主公?面貌肃冷,只沉默摇头,发令要他们继续赶路。 于是只能冒雨前行,继续驱马疾驰。 雨夜难行,疾马跑了将近一个时辰,到得?公?台府邸门前。 此时主公?已浑身湿透,但主公?片刻未顿,一下马便急抓一人,要他带他去?见公?台。 当夜,左霆再未见主公?出柳公?台房门。 尹先生他也?没?见到,主公?才?被柳家小厮领去?不过盏茶时间,便有人急急来催尹先生,他心想,应是柳公?台情况不太妙。 但情况好像比他想得?还要差。 公?台见到主公?不过半日,当日正午便撒手人寰,阖了眼。 再想及当日情形,左霆仍然忍不住叹一声。 听到这,孙颌发愣,捏着筷子的手僵顿住,“公?台已经去?了?” 可他们出洛都时,公?台看着尚且未到病入膏肓之?境。如?何才?过去?这么些日子,便忽然就去?了? 左霆沉默点头,“是。主公?亲自给公?台盖的棺。” “尹先生说,公?台是旧疾复发。” 多年来的暗疾旧病,用药已经吊不住了。 好在?公?台走?时未有遗憾,听先生说,公?台走?时是笑着的。 唉——孙颌感伤,突觉饭食无味。 柳公?台是主公?身边亲信,多年来兢兢业业,如?今主公?大业已成,公?台却?尚没?看到多久,就这么去?了。 孙颌:“公?台可下葬了?” 左霆摇头:“尚未,主公?说待停够七日的灵,再行大葬。” 那日主公?也?只说了这么些话,吩咐完公?台的身后?事后?,主公?便一直埋头案牍,他也?一直没?再见到过主公?。 还是昨日傍晚主公?突然来问他先生和越姜,他才?再次看到主公?。 待得?知越姜竟然还没?到洛都,主公?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主公?默了一会儿,再之?后?便是吩咐他今日亲自来接人,一旦接到了人,就直接进宫。 想及此,往一边的越姜看了眼。 孙颌点头:“是该如?此。” 待回去?了,他也?好去?他府上上几柱香。 点完头,却?发现左霆在?看越姜,不禁眉心一动——是主公?还吩咐了他别的? 摸摸胡须,有心想再问一问,但他又怕主公?吩咐的是不想别人知道的事,于是终究忍住好奇,没?有多嘴。 …… 过了午后?,左霆亲自骑马打头,领着越姜车乘进城。 自进了城后?,越姜便掀开一边车帘往外瞧。 她已是有几年没?回来过了。 自从被家里安排去?曲靖避祸,这是她头一次回来,物是人非。 越姜想到家里如?今的情形,敛眸倚在?车壁上,越氏一门,祖父死了,祖母也?早就去?了,她的父亲母亲也?都走?了,阖家里竟是只剩她一个。 二叔家要比她家好些,二叔不似父亲,父亲从小爱文,只懂些武技皮毛,二叔却?是自小不爱读书,祖父便从小让他习武,这一身武艺也?好歹让二叔护着越氏一族走?到如?今,可二叔年岁渐长,这样?的世道磋磨下来,今年二叔也?去?了。 家里只剩下两个族弟和叔母。 除此之?外再有些越氏其他族人,她的姑姑一家,还有些其他远亲旁支。 越姜叹气,越家只剩这么些人了。 思绪回笼,她把目光投向越氏门庭所在?,但……忽然发觉不对,这条路不是去?越家青石巷的路。 她早和孙颌左霆说过她家在?青石巷的。 皱眉,推开车窗唤前边领路的左霆。 听到她的声音,左霆打马过来,“夫人有事?” 越姜绷着手指,道:“左中郎恐是走?错路了,我家在?青石巷,这条路不是往青石巷去?的。” 左霆笑着含糊道:“没?错,没?错。您放宽心,晚些左某定然会送您回家的。” 待她见了主公?,主公?要他送她回去?了,他肯定全须全尾把她送回来。 什么叫晚些!越姜眼神变了,凝他:“此话何意?却?是我现在?归不得?家?” 左霆有心想点头,确实?如?此,她得?先进宫一趟。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41节 但怕如?此直言会激着她,便道:“主公?多日未见您,叫霆先送您进宫一趟,晚些再送您回府。” 越姜:“!!” 眸中生怒,裴镇何其不讲理。 看出她眼中怒气,左霆眼神飘一飘,他摸摸鼻子,打马往前离开。 反正事情已经与她说清了。 他骑马来到最前,吩咐其他人把速度再加快些。 慢则生变,他常年行军,深知此理。 越姜便只能看着他们飞奔似的驾着马车把她带入宫里。 心里怒气横生,实?是气不过,待马车过了重重宫门到达内廷,左霆恭恭敬敬上前来请她下马车时,她只偏过身暗自生气,对他理也?不理。 左霆没?办法了,吩咐人好好伺候着她,转身快步去?见主公?。 如?今唯有主公?过来,才?请得?动她。 第34章 快步来到北章台, 左霆请内监进去通报。 马岩庆早受过?吩咐,见是他回来,立即称是。小步跑到殿内, 到裴镇跟前, “主公?,左中郎言:夫人已至。” “到了?”裴镇揉揉疲惫的眉心,往后靠, 嗓音里全是哑,“去把人请进来。” 马岩庆低声答是, 快步出去把左霆带过?来。 裴镇只看?到左霆一人,不?由得不?悦, 目光威压的瞥向马岩庆,他是要?他把越姜带进来, 他听不?懂他的话?? 马岩庆被?看?得腿一软, 伏跪下去,“奴才有罪。” 左霆心想这声有罪实属是无妄之灾了, 要?有罪也是他有罪。 他上?前低声道?:“夫人许是疲惫,不?肯下马车来。” 裴镇拧眉,眯眼看?他:“不?肯?” 左霆的声音愈发变低:“是。” 事?前未言一声便将她带进宫来,是以导致如今局面…… 裴镇额头愈发胀痛, 揉着不?适,豁然起身,越过?他大步出去。 …… 越姜偏坐于马车中,盯着自己的指尖瞧。 怎有他这样的?不?说一声直接就把她带进宫里来, 好?歹先让她回家一趟。 而且她这回一进来, 是不?是直到成亲前都出不?去了……越姜最?怕的就是这件事?。 没有这样的规矩的。 正愣神间,忽然听到一阵哗啦的脚步声过?来, 乌泱泱的人不?少。 越姜一瞬间明白过?来的人可能是谁,提紧心脏,身形更加往一边偏,不?大愿意瞧他。左霆如此行事?,都是受得他的命。 但裴镇现在也没什么耐心,脑袋里正疼,身上?也不?太舒爽,过?来了也懒得废话?,直接用劲把门拉开便强行抱着她下来。 两条手臂和铁钳一样,紧紧贴在她前胸后背上?。 这一切都发生的极快,越姜犹自还在震惊他蛮横拉开车门的动作,就突然被?他抱下了马车。 足足等?他抱着她都走出好?几步了,她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腰身挣扎,立即就要?从他臂弯里下去。但裴镇抱得紧,步子又极快,这样迅速的动作里她哪里下得去,只挪动间脚上?不?小心踢了他几下,在裴镇一身黑袍上?踹出好?几个泥印子。 马岩庆看?到那几个印子,被?吓得是大气都不?敢喘了。 哪来的小娘子,如此胆大包天! 就不?怕主上?直接挥手一刀劈了她? 他是见过?这种场面的,曾经他的上?官,就是这么没的。 那上?官窥查主公?行踪,不?仅窥查,他还暗暗记下,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才过?两天他就被?主公?发现了,之后的下场可想而知,主公?冷怒,他直接被?主公?砍了。 那次之后,宫里所有人都跟鹌鹑一样,各个安分守己。 马岩庆心想,这位还真是无知者无畏,竟敢在主公?头上?动土。 他暗自屏气,等?着主公?不?耐烦了,把人直接给?砍了。 但等?了许久,直到主公?的身影都走远了,也没见主公?怎么着她。 非但如此,竟是连抱着她的手也未松过?。 马岩庆惊目咋舌。 这这这……暗暗吞咽一把口水,他悄悄来到左霆身边,小声问:“可否烦左中郎提醒一句,才那位贵人是何来头?奴才知道?了,等?会儿也好?伺候的精心些,莫叫贵人觉得怠慢了。” 左霆摇摇头,不?好?说,也不?敢透露主公?的身边人。 只和他说:“你只管小心伺候着,别大意就是了。”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马岩庆失望。 他点头,道?:“却?是这个理?的。” …… 裴镇直接一路把越姜抱到了大殿内。 越姜被?他如此蛮横带来,一落地就连退好?几步,与他拉开距离,但尚没和他隔出一臂之距,已经被?裴镇又拉了回来。 他桎梏着她,嗓音透着疲惫,“不?能安分些?” 越姜嗔怒,他如此不?讲理?,却?来怪她不?安分了!是谁的错? 忍着怒气,勉强有些理?智,“尚未成亲,裴侯却?叫人把我直接带进宫,这是何意?” 何意? 裴镇瞥她,眼皮懒懒掀一下,还能是何意?自然是想见她。 不?然他让人把她带进来干什么,就为了看?她避着他?看?她对他愈发不?满? 摸摸她下巴,有些乏的抱住她,“几日不?见,头一回见我,便是如此一句?” 那他也不?看?看?他的所作所为……越姜皱眉,且这般抱着像什么话?,话?没法?好?好?说,人也不?自在,不?由得暗暗后退,想离开他的怀抱。 她动得太厉害,裴镇抱得有些费劲。 身上?本来就疲,一路抱她过?来已是很费了些精力,此时身上?变得没什么劲,他也乏的没什么耐心。 “别闹。”忍着烦躁道?。 这几天因为公?台一事?心里本来就极烦,近来夜里更因忧思过?多没怎么安稳睡过?,时常不?过?才睡一会儿就又醒过?来。那时极烦躁时就想到了她,所以在知道?她未按时抵达洛都时,他特地叫左霆去东凌关等?她,带她进宫来。 结果自进来起她就没安分过?,让他觉得本就胀痛的脑袋变得更加不?舒服。 拧着眉头看?她。 她虽然因为他这句有了停顿,可与他拉开的距离却?依旧很明显,她只以侧脸对他,背上?绷直,哪里是能让他好?好?抱着的模样。 裴镇咬牙,眯眼不?大痛快,“偏要?与我别着劲?” 声音变得冷沉。 越姜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快,眉头不?由得轻轻颦了下。 原本她是想着今日能在家里好?生歇息,今日也终于能见到婶婶一家的,结果他说也不?说一声,就让左霆把她带进宫里来了。 她抿着嘴角——不?是她别着劲,是他行事?不?妥当。 默默抿一抿唇,过?了些会儿,轻声道?:“还请裴侯先让我归家。” 裴镇脸色变沉,盯着她不?说话?。 都在他跟前了,字字句句却?是马上?就要?走,一瞬间,脑袋里的疲疼压抑更甚。 越姜抬眸看?他。 裴镇也同?样看?她,看?着看?着,扯唇笑。 虽笑着,眸中不?快却?是越发浓重,黑黝黝盯着她的眼神也愈发压迫十足。 只要?有眼睛,都能看?出他现在怒火极重,在压抑着。 裴镇知道?,她也确实知道?他现在极不?快。 可他眼前这个,即使他已经如此生气,仍旧是倔强的不?行,一心一意只想回去。 行,她爱回去那就回去! 心里变冷,冷冷松开手,背过?身去,再不?看?她一眼。 越姜知他意思,也就往外去。 可就在她要?走到殿门之时,身后突然就有了脚步声,是他追了过?来。 越姜心里一慌,心想怎么还反悔呢,脚步一急,立即就要?拉门出去。 但她身后的人太快了,她才把沉重的大殿殿门拉开一条缝,身后滚烫的胸膛已经挨了上?来,他从背后牢牢抓住她的手臂。 越姜:“!!”绷直身子。 绷了好?一会儿,她找到自己的声音,“您不?是让我回去了?” 裴镇不?答,只抓着她手臂的手越来越紧。 深深看?她一眼,他就这么抓着她的手,推着被?她拉开的门缝,硬生生又合上?。 越姜眼睁睁看?着那一片光亮在她眼前合住。 紧跟着肩膀上?挪上?一双大手,他挪着她的肩把她转过?去,面对他。 他的眼睛正沉沉的看?着她。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42节 越姜被?看?的神情紧紧绷起,心跳快要?逼到喉咙眼。 裴镇瞧着她的紧张,便如此怕他? 心下深叹一声,他分出一只手揉了揉额头,脑袋上?实在是胀痛的厉害,一点也不?舒服。 他疲惫的说:“会送你回去,但得稍晚些。” “你先陪陪我,嗯?” 越姜的身子还是有些紧绷,不?知道?他这句是真话?还是假话?。 裴镇把她拥到怀里,下颌垫到她肩上?,嗓子喑哑,“越姜,我不?大舒服,你且先在宫里待一会儿?” 他示弱至此,越姜也终于肯卸了满身的紧绷。 “不?是哄我?”她道?。 “嗯。”裴镇忍着烦躁。 他是真不?舒服。 从今早起榻时便有这种感?觉,不?过?是那时要?更轻些,而此时要?更重些。尤其?在她毫不?犹豫抽身就走的那刻,脑袋里的胀痛仿佛一瞬间到了极点,那时心里是突然冲至四肢百骸的乏味,当然,也有肉眼可见的怒气,真的恨不?得狠狠罚她。 更面无表情的想,她要?走便走,走了便再也别想他再要?她回来。 这种念头在脑海里翻涌,和他脑袋里的疼痛一起翻天搅地,搅得他不?得安宁,但,一切念头在听到她拉开殿门的声音时,顷刻间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条件反射就追了过?来,这时哪还管什么出尔反尔,只心里下意识的,绝不?想她走。 带她进宫来的本意便是想见见她,不?想因为这么一场气就草草收场了。 啧,脑袋又疼了,裴镇咬一下牙,把她抱得更紧一些,他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越姜哪里承受的了他的分量,他重死了,一身的精壮肌肉还硬的慌。 不?禁伸手推他,要?他收着力些,她要?被?压趴了。 裴镇用下颌蹭蹭她的脖子,哑声:“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呼出的气息热得烫人,全洒在越姜脖子上?。 越姜缩一缩脖子,他的呼吸太烫了,不?对劲。 勉强分出一只手摸摸他的额头,“是染温病了?” 裴镇懒懒一声:“或许。” 把下巴往她肩上?再埋一埋,手臂也更加收紧,紧紧勒在她腰上?。 她的腰肢细软,盈盈不?及一握……难受至极时,裴镇到也还有心思想这些。 越姜摸了一手的滚烫。 哪里是或许,是他真的得温病了! 也亏得他撑着一身的病,刚刚还有精力与她闹那一出。 手掌撤回来,拍拍他肩背:“你起来,我叫人去唤尹先生。” 裴镇眼皮懒懒耷着:“不?用,我歇会儿就好?。” 越姜:……那他倒是也先起来,别压着她。 她挪挪肩膀,无奈,“那你也去榻上?歇。” 裴镇察觉到她的动作,微微收了些力,在她颈边哑声:“嫌我重?” 薄唇几乎碰到她颈上?皮肤。 越姜偏了偏脖子。 “有些沉。”她轻声道?。 裴镇笑一笑,“嗯。” 总算直起身子。 这样的动作里,脑袋里的不?适更甚,他拧深了眉,脸色不?大好?看?。 越姜瞧着他,道?:“很难受?” “还是我唤人去叫尹先生吧?” 说着就要?脱开他的手掌出去唤人,裴镇这时却?突然又把她拉回来,越姜皱眉,他还要?强撑? 裴镇没想强撑,身体里的不?适感?确实有些重了,他揉揉眉心,“用不?着你亲自去。” 他直接隔着殿门朝外喊了一声,“来人,去把尹碣唤来。” “是!”立即有声音答来,接着,便是一阵急匆匆跑出去的声音。 …… 裴镇拉着越姜往里去,疲累的在矮榻上?坐下。 脑袋里胀痛的更厉害了,他揉一把,锁着眉不?舒服。 没料到这场病会严重至此。 压下眼皮,裴镇懒得撑着了,他随意脱了两只鞋子,斜躺下去。 他躺下了,越姜便打算往外挪一挪,给?他腾出些位置,但他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抓着她的手变得更紧,还把她往跟前拉了拉。 闭上?的眼睛在这样的动作里又掀开一条缝,裴镇半睁着眼看?她。 “这两日回来,路上?可有出什么事??”拇指压着她的手背,他哑声找着话?问。 越姜轻轻摇头,“没有,除了途中下雨拖慢了行程,未出什么事?。” “嗯。”空出的另一只手又揉了把脑袋,掐揉着脑袋上?晕乏的感?觉。 但除此之外,身上?其?他地方也是哪哪都不?舒服,甚至连此时身下的软榻,他也一并觉出它不?舒服来,太硬,太咯,就不?是人躺的。 脑后压在脖子上?的枕头也同?样咯得慌。 啧一声,愈加不?满,突然,扬手朝脑袋边的位置拍了拍,看?她,“坐过?来些,离得太远了。” 越姜:“……” 尚不?待她有所动作,他已经又拉一把她的手,“越姜,过?来些。” 心下叹气,终是顺着他的力道?过?来。 裴镇满意了,在她刚坐稳后,他挪了挪身体,枕到她腿上?来。 男人的脑袋压上?来很有分量,也极有存在感?,越姜一惊,不?适应的想让他下去,但这时裴镇已经抓着她的手搭到他额上?,紧闭眼睛,抿着唇拧眉,“会不?会按揉?随便与我按按罢,头晕的厉害。” 越姜没有动作。 但后来见他实在是难受的厉害,眉心都要?拧成堆了,他又一直抓着她的手……犹豫一下,指肚慢慢搭上?他的额头,轻轻给?他按着。 她没学过?这些,只下意识用着最?轻的力道?,转着圈打转。 裴镇其?实有些嫌她的力道?太轻了,他更想她能把力道?按的再重些,如此才能让他忽略脑袋里的晕乏。但慢慢的,他又觉得还是她这样的力道?更好?。 脑袋好?像舒缓些了。 女子身上?柔软的力道?也格外让他放松。 这是独属于她的力道?。 软嫩的指肚,软绵绵的触感?,他的眉心松了些,身上?不?知从何时起一直绷紧的肌肉,也终于松乏一点,不?那么僵硬了。 “学过??”他闭眼哑声,嗓音微微粗燥。 越姜低头瞧他,“没有。” 这是她头一回给?别人按。 从前不?过?偶尔不?舒服时随便凭着感?觉给?自己揉一揉。 没有吗?还以为她学过?。裴镇眯眼嗯一声。 “好?些了?”见他脸色好?些了,越姜停手,但她的指肚才刚停,他的手掌就握了上?来,裴镇捏捏她的手腕,滑着喉咙道?,“再揉会儿,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这些日子就没安稳过?。 越姜于是手指继续。 但明明她已经继续了,力道?也与刚才别无二致,可裴镇却?慢慢的,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里不?怎么得劲。 有些不?满意。 眉头皱了皱,睁开一条眼缝看?她,她臻首低垂,不?与人生气时眉眼总是柔柔的漾开,似珍珠,似宝石,圆润温美,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柔和,极吸引人。 他现在这样躺着看?她时,她这股气质还要?更能蛊惑人。 可裴镇的眉头却?越皱越深,心里总是不?是滋味。 半阖下眼,任由她的指肚揉着,他敛眸沉凝。 渐渐的,终于琢磨清楚心里这股不?得劲源自哪里。他已经几次和她说过?他头疼,不?舒服,可她……却?一次也不?曾问过?他为何头疼。 她懒得问,又或者是她从来就没想放在心上?过?。 意识到这点,裴镇的心情有些不?美。 也是突然,仿佛就这么一会儿就觉得她手上?的力道?变得不?管用了,额头疼得更加厉害。 他抿了抿唇,忽然握住她的手让她停住。 “嗯?”越姜不?解看?他,眸中浮着一层疑惑,又不?要?了? 裴镇情绪糟糕的捏一把眉心,抬眸看?她,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交错。 一个深晦不?明,一个清澈见底。 裴镇盯着她看?一会儿,可见她犹自不?知,突然觉得更加没劲。 他不?说,她便不?上?心。 他就算这样盯她盯到天荒地老,她也仍然是湿木头,给?她点着了也开不?了窍。 心情更糟了,裴镇黑脸。 越姜见他脸色又变难看?,“是又严重了?”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43节 不?等?他答,揉在他额角的手探了把他的额头。 “好?像是更烫了些,我出去催催?”自顾自说话?。 几句好?像勉强能算作关心的话?……裴镇沉默想着,掀眸看?她,不?说话?。 越姜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来,“我出去看?看?。” 罢了罢了,心里长叹一声……裴镇握住她的手,道?:“不?用,太医署离着有些远,尹碣过?来还需些时候。” 接着,又开口,声音扯着,里面几许无奈,“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被?雨淋了一场,过?会儿让尹碣给?开副药,退了热也就好?了。” 她不?问,他便自己说罢……瞧着她的目光变得复杂幽暗。同?时,忍不?住抓着她的手到嘴边啮了一下,用牙尖轻轻啃蚀着。 嘶……越姜下意识缩手,皱眉看?他。 裴镇捏拢她的手掌,紧紧抓着,不?让她松开。 越姜觉得他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一举一动完全没有章法?可寻。 手上?啮咬的感?觉仍然残存,她轻轻缩了缩让他松开,她好?看?一看?。 裴镇不?松,继续抓着,“没有用力。” 就是心里不?大痛快。 现在咬完她了,依旧觉得有些不?大痛快,嗤了下,长腿伸直踢了踢旁边的矮枕,他看?着她道?:“再给?我揉揉罢,脑袋还疼着。” 越姜不?揉了,他无缘无故咬她,不?给?他揉了。 裴镇挑眉,心下忍不?住啧一声。 这便不?愿了? 罢罢罢,不?揉便不?揉,他阖眼,面无表情握着她的手掌养神。 他这么痛快就消声,越姜忍不?住瞥他,还以为他会再说几句,偏要?她给?他揉呢。 心里那点不?快没了,她的性子便是这样,气都是来的快也消的快。 甚至有时候来的都是悄无声息的,有些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过?气。 抬手勉强又给?他揉一会儿。 但也只揉一会儿,才觉得手上?乏力就不?愿意了。 不?止手上?乏力,腿也觉得有些麻,不?怎么乐意给?他躺了,“你起罢,我腿麻了。” 不?想,腿上?这位大老爷是丝毫不?理?她,兀自闭目。 越姜瞧他一眼,是睡着了? 盯着他看?一会儿,见他连眼睫都不?怎么动弹,是真睡着了。 于是推手去挪他的肩,好?把自己的腿拿出来。 这一挪,裴镇被?她挪醒了。 醒时先是脑袋一空,想不?到自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竟然真的能睡着,但怔愣过?后紧跟着的就是浓浓的不?快——他好?不?容易睡着,可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他,眯眼都没一会儿就忽然被?人弄醒。 心情极其?的差,拧着眉想发火。 他已经几天都没睡过?好?觉了,可想而知此时被?惊醒了,他的脸有多黑。 但偏偏,打搅他的人是她……眯了眯眼,淡淡瞥她一下。 越姜却?是巴不?得他醒的,正想开口让他起来,但没想到在她开口之前,他却?已经先有了动作,他看?不?出情绪的揉了把满脸的疲色,坐了起来。 看?样子是要?躺到一边去。 越姜要?悄悄舒一口气,但哪想这一口气尚未呼到嘴边,忽然,手上?横上?一只手臂,她突然被?他带得往榻上?栽下去。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越姜惊到,不?明白他要?干什么,连忙拿手搁在两人中间,睁圆了眼睛看?他。 “裴侯这是要?干什么!” 裴镇觑她一下,不?言。只是拉下她阻挡的手,结结实实把她抱住。 下巴垫到她肩颈里,觉得还算找到一个舒坦的姿势了,这才哑着已经发烫的嗓子答她的话?,“你把我惊醒了,那便陪我睡一会儿。” 越姜不?肯,哪有如此道?理?? 但她不?肯也没什么法?子,他双臂一合,搂住她腰背的手便沉的像千百年的木块一般,挪腾不?动。 臂上?扎实的肌肉紧紧贴着她腰侧和后背的每一块地方,越姜挣扎不?过?,累得气喘连连。 不?禁拿膝盖戳弄他的腿。 戳是戳到了,可随即他一条大腿就压下来,沉沉镇压着她的。 他的声音呼洒在她脸侧,呼出一片热气,“别动,让我睡一会儿。” 这之后,他没有再发出过?任何声音,而越姜也挣扎的累了,没力气再动弹。 他一身的肉也不?知怎么长的,看?着不?壮,却?是又沉又结实,压制着人时跟那巍峨沉重的高山一般,让人即使已经使尽法?子了,也只能被?他困得死死的。 不?仅如此,他现在还烫的惊人……不?过?才这么一会儿,身上?被?他挨着的地方已经要?热出汗来,又热又黏。 越姜推他的腿。 啧……裴镇咬了咬牙,神情不?好?。 突然,手上?一翻,侧抱着她的动作变成彻底把她压在身下,他撑起半边身子,沉沉的看?她,“不?想睡?” 眼睛里幽暗汹涌,直盯盯地睨她。 第35章 好像但凡越姜说一个是字, 他就会随时做出什么来一样?。越姜也绝对相信,他肯定能做得出来,可她和他还尚且没有成亲呢。 什么都不行的。 心跳鼓鼓的发慌, 她抿唇不答他。 但手脚是再不敢乱推他了, 紧绷着不敢动。 总算是老?实了……裴镇低哼一声,再次躺下来。 但这回?没有再侧抱她,而是仰躺着, 手臂曲折 ,把她抱得趴在他臂弯里?。 这个姿势比之前还要亲密, 两人?的身体接触也要多的多。 越姜不自?在,他就不能好好的躺么?偏要把她也拉在跟前。 便没见过如他这般无视礼法的。 可这回?已经不敢再乱推乱搡, 只能僵着这个姿势就这么卧着。 呼吸一阵一阵的贴在他的肩上。 见她没有再抗拒,裴镇的心情勉强变得好点了, 他放松身体, 闭目深眠。 但不知?怎的,这回?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睡意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反倒是她……过上一会儿,裴镇睁开眼皮瞧她,她僵硬的身子慢慢软了下来,因为不自?在而轻轻堆起的眉心, 也不知?何时慢慢松了。 眼睛浅浅闭着,眼睫在脸上打下一道阴影,侧脸在他肩上压的脸肉微微鼓起,呼吸更是轻缓有序, 是已经安睡过去的模样?。 出乎意料, 还以为她会一直紧绷着,没想到她倒是比他先?睡了过去。 这倒是也不怪越姜, 今日?一早天还没亮她就被吵醒,客栈里?夜宿的人?起了争执,一早就吵闹不休,闹得许多人?都没法睡觉。 她自?被吵醒后就没有再睡下去过。 白天在马车里?时又因为归家心切,时不时盯着窗外许久没见过的洛都城看,也没能抽空歇上半分;再之后又接连赶路毫无预兆的直接被送到宫里?来,一连串的事下来,身心俱疲,起初卧在他臂弯里?时是紧张了会儿,但眯着眯着,困意不由自?主就来了。 她也就这么无知?无觉眯过眼去,慢慢模糊了意识。 裴镇盯着她瞧。 睡着的她要安分多了。 乖乖枕在他臂上的模样?也让他不禁有点心痒。 舔一舔牙,抬手忍不住捏捏她的下巴。 捏着捏着,好像不满足于此,有些?想做别的。 腹下起了异动。 明明他刚刚只是捏了捏她的下巴而已,也没有做别的什么……啧一声,盯着裤上翘高?的那处神?色不明。 看一会儿,又来瞧瞧她。 眯眼想了下,他光明正大的捏起她的手,打算往他腹下去,反正过不了多久,他和她便将成婚。 只是尚不待碰上,忽然,门外响起一阵声音,是马岩庆领着尹碣过来了。 “主公,尹先?生?已至。” 一瞬间,裴镇的脸色黑极,暗暗低骂了一声,冷眼面色不善的瞥过来。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 没听到里?面的回?应,马岩庆回?头与尹碣面面相觑。 尹碣于是问?他,“主公吩咐你来时,可急?” 马岩庆摇头,语气里?听着是不怎么急的。 尹碣咳一声,道:“那你再请示一句。” 要是这回?主公还是不应,那就先?老?老?实实等着。 马岩庆:“……”说实话,他有点发怵,不敢。 低声,“不若先?生?来?” 尹碣望天,假装没有听到他这句。 马岩庆歪嘴,得,得罪人?的事这位先?生?是一点都不肯沾,只想让他来。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44节 可他也不敢得罪主公啊! 马岩庆犹犹豫豫,迟迟不敢开口。 但不开口也不行,主公是吩咐他去叫人?,如今人?领过来了,自?然也得由他来说。 咬咬牙,心一横,他再出声一次:“主公,尹先?生?已至。可要把人?领进来?” 殿内依旧是迟迟没有回?应。 马岩庆心里?发苦,这要他怎么办? 耷着脸回?头望尹碣,却见尹碣脸色微动,忽然正色,恭恭敬敬的站立。 马岩庆心头一耸,在他做出这般反应时同样?迅速的调整站姿,低眉垂首,呈恭敬至极之态。 因为他也听到了殿内走过来的脚步声,应该是主公过来了。 大殿殿门豁的一声打开,裴镇的目光似乎要杀死人?,冷飕飕的刺过来。 马岩庆被吓得腿脚一软,趴跪下去。 裴镇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想到刚才的匆匆忙忙,又感觉到身上尚且未完全消软下去的力量,拳头上的青筋绷起,冷冷瞥着马岩庆的眼神?剜得他如芒在背,冷汗涔涔。 马岩庆要吓死了,“奴……奴才……该该”死。 直接吓成了结巴,哆哆嗦嗦一句话凑不完整。 裴镇心想他是该死,还差点把越姜也吵醒了!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他现在如此黑脸。 冷冷睨他,且让他在这跪着,只瞟一眼尹碣,声音似腊月天里?的寒冰,“进来。” “是。”尹碣后怕,背上也是一阵冷汗,主公的心情,极差啊。 还好,刚刚不是他当出头鸟。 背着药箱,目不斜视的跟进去,只留马岩庆一人?在这跪着。 马岩庆嘴角苦的像咽了黄莲,他,他真?的什么也没干啊……一切都是按规矩行事,怎的主公就生?怒了呢。 早知?道,刚刚无论如何也不会喊后面一句了。 …… 殿内,尹碣在看到卧躺着的越姜时眼皮猛跳。 越姜竟在?马岩庆没说啊。 同时又想,马岩庆跪得不冤,知?道越姜在这他却还喊第二句,实在是没眼色。 他悄悄挪回?眼神?,打开药箱拿着脉枕到主公这来。 一刻钟后,摸清病情,他压着声音问?:“可是早些?日?子主公便觉不舒服了?” 裴镇淡淡的又揉一把额头,“没有,是今早才头疼起来。” 今早?可尹碣摸着不像啊,主公这场病并非来势汹汹,而是是事出有因,还是那日?淋雨所致。 唉——这几日?,主公仍在伤怀公台之事? 尹碣咽下叹息。 他收起脉枕,道:“您的热起的有些?高?,需好生?歇息,不可再熬着了。” 裴镇仍旧淡淡,不大在意,“先?生?去熬副药,喝上一两顿我也就好了。” 看这架势,倒是比尹碣这个做大夫的还要笃定。尹碣一噎,脸黑,“您这回?的病,可能得喝上两日?。” 要是再早个一两日?,或许一顿两顿马上就好了,如今却是不行。 裴镇扫一眼越姜,已经有些?不耐烦,挥手打发他。随他一日?两日?,他且快些?走人?。 尹碣:…… 彻底无言,噎着一腔的嘱咐退下。 心里?却嘀咕,主公也过于着急了些?,他在这又没惊着越姜什么,却不让他把话给说完了。 …… 裴镇走回?榻边。 身上的感觉没退,但刚刚尹碣在这里?面杵了那么一会儿,即使这会儿感觉没退也提不起什么兴致了。 咬了咬牙,脸色不好看的坐下,搭着膝盖盯着自?己的身上瞧。 越瞧脸越是黑,暗暗骂了好几声。 重新?躺回?去,直到把她又抱到怀里?了,脸色才好上一些?。 …… 越姜是被热醒的,身边跟有个烧炭炉似的,不断在烤着她,愣是硬生?生?把她给热醒了。 而且靠着他的地方还一阵密汗,不舒服。 她偏开身起来,坐起抹汗喘气。 缓过劲来了,朝他这瞥一眼,他后来倒是肯松开她了。 此时他两条长腿大剌剌敞着,一只手臂也敞着,只挨着她的手臂虚虚环着,但这时因为她已经起来,虚虚环着的手臂也压了下去,搭在褥子上。 越姜收回?眼神?,打算下榻去,但腿挪了一半,又顿住,犹豫的回?头来看他。梦里?的火炉应该就是他,也不知?道他现在烫成了什么样?。 尹先?生?还没来过吗?他还没有吃药? 终归他病狠了她也讨不得好,于是挪着臀部上前,倾身试探着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变得更严重,但摸着热度也不低。 穿上鞋下榻,翻出一块帕子捏了冷水,搭到他额上来。 做完这些?又朝殿外去,打算问?问?外面的人?怎么回?事。 …… 一打开殿门,看到的就是马岩庆跪的笔直的身影,越姜惊了一下,偏身避开他正跪着的方向。 马岩庆见是她,弯下半边腰身,“见过夫人?。” 越姜瞥他,裴镇罚他的? 压下猜测,只问?:“尹先?生?可来过了?” “已是来过了,先?生?正在熬药。” 如此,越姜点头。 之后又看一眼周围,她抬手招来一名离得最?近的宫人?,吩咐她,“去取些?温水来。” “是。”宫人?迅速跑出去。 …… 越姜又回?了大殿。 不回?她也没处去,这重重宫宇,没有裴镇的令她想出也出不去。 走到他身边,挽袖摸摸帕子,已经热了,得重新?换了水来。 帮他又重新?换上一块。 这般换了两三次,宫人?把水拿来了,尹碣也把药端来了。 见主公额上有帕子,尹碣心下大慰。 他当然知?道主公得湿敷退热,可先?前的情形,主公连听他多说一句都不耐,又哪里?耐烦宫人?在殿内进进出出的扰他和越姜,他也就识相的没有提,只心想他把药熬得快些?,好让主公尽早喝上便是。 幸而主公虽不耐,越姜却是个心软细心的。 冲她赞赏的点一点头,他把手中的药也给她,笑道:“药已经好了,夫人?且喊主公起来罢。” 越姜看一眼药碗,点点头。 分出一只手推裴镇。 第一下没醒,第二下依然没醒,直到第三次他才拧紧了眉醒来。 一醒就是不善的目光,极俱威慑的扫荡在屋内,似乎要将眼前所有人?都削平了一样?。 这种极不耐的目光在触到越姜时,又顿住。 虽顿住了,眉毛却依旧是拧着的,被吵醒的他很烦躁。 “何事?”嗓音比睡前还要哑,也还要低,说得也很慢。 这场病看着不小。 裴镇也意识到了,眉头拧的更深。 越姜把药碗往他跟前递,“药好了,先?起来喝些?药。” 裴镇闭一闭干涩的眼眸,嗯上一声。 撑着手臂要起来,但哪想第一下要起时,竟然没起来,腿脚酸绵,身上发飘,起不来。 他捏了捏鼻梁,一只手搭上越姜白皙的手掌,哑声:“扶我一扶。” 越姜把药碗先?给尹碣,这才来扶他。 裴镇身体正虚,一起来大半边身子就直往她这边压,喘气如牛,越姜被压得身子晃了晃,正在她想法子要稳住身体时,腰上一条手臂圈过来,裴镇把她搂到了臂弯里?。 借着她的力道他已经坐稳了,一稳,便把她半抱过来。 尹碣见此眼皮暗暗一动,连忙垂下眼睛,不敢多瞧。 裴镇冲他扬了扬下巴,“药拿过来。” 尹碣双手奉上,裴镇一把抓起药碗,还没喝,又冲他点了回?下巴,顶着发烫的一张脸,沉目,“出去。” “是。” …… 越姜被他抱得侧身跽跪,穿着鞋的脚一前一后伸在榻外。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45节 推了推紧挨着的这片胸膛,想要他松开环在她腰上的手,如此半抱着她,他要怎么喝药? 裴镇低眼瞧她一下,手上用力,却是把她往臂弯里?又抱了抱。 她的鞋子几乎都要挨到榻上,鞋底脏的很。 越姜避着脚尖,不由得瞧他一眼,“鞋子脏,裴侯莫要把我再往跟前弄了。” 裴镇眼睛于是盯到她的脚上,直言:“那便脱了。” 说罢又来盯着她,要亲自?看着她脱。 越姜:“……” 裴镇:“快些?。” 臂弯用劲,把她又往身前托来。 越姜无法。 但……“您如此抱着我,我如何把鞋去了?”她看着他道。 裴镇不以为意:“脚上用力,一蹬便下去了。” 见她不动,催她,“快些?。” 越姜揉眉,瞧他手上蛮横的又要使劲把她往跟前抱,终究前后脚用力,把脚上的鞋跟蹭了,小腿挪到榻上来。 裴镇满意了。 刚才看见她穿鞋,总感觉她随时就会走一样?,还是如今这样?的好。 一直举着的药碗总算往嘴边递了递,一灌便是一大口,药汁在嘴里?打了个转,他咽着往下吞去。 极苦,抿住嘴角,眉梢微微皱了起来。 越姜心想他还是个怕苦的? 裴镇清楚看见她眼神?里?微妙的意思?,抿着嘴里?残存的苦涩味,盯她一下。 越姜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 裴镇舔舔牙根,挪开眼神?张口又灌一口,褐色的药汁一气全吞下去,满嘴都是又涩又直发苦的味道。 略带嫌弃的丢开碗,囫囵放在一边,他突然把她一抱,又躺了下去,长腿大剌剌支着躺成大字形。 越姜则被他带得身子斜歪着,就差整个人?是横躺着了。 手掌推上他胸膛,打算撑着身子起来,才睡过,她睡不着。可手掌刚推过去,便被他发烫的五指张开拢着,牢牢抓住。 他的声音从发顶传来,满嗓子的热气,“何时醒的?” 越姜觉得头顶都是热的,她挪了挪发顶,不过才有动作,却是又被他拥紧了些?,他的下颌还往下低了几分,蹭到她额头上。 重复着刚刚那句,“何时醒的?” 她不回?便不罢休。 越姜心下叹气,病中的他倒是比平时还要执拗了。 “约是早两刻钟前醒的。” “裴侯身上太烫,我热醒的。” 烫吗?好像是烫的,他自?己也觉得身上热的慌,此刻满身都黏着汗,想脱衣服光膀子睡,能舒服些?。 裴镇捏一把她的手心,懒懒嗯一句,嗓子发哑,“是有些?烫。” 接着,扯着她的手腕又道,“帮我脱脱衣裳,身上汗的厉害,不舒服。” 越姜愣住,脱……脱衣裳? 还要她帮着他脱? 眼波抖一抖,抿住唇下意识要挣开手心。 裴镇在这时抓紧她手指。他无声哑笑一下,只是让她帮忙脱脱衣裳,这也不肯? “放心,不会对你做什么。”拖长的音调,胸膛因为发声一起一伏,他长呼一口热气。 他纯粹只是觉得热的不舒服而已。 更何况她现在醒着,知?她性子,他就算想做什么也做不成。 又捏一把她的手,他催她,“衣服全黏在身上了,难受。” 越姜还是不大愿意。 裴镇拍拍她后背,“快些?。” 几层衣服贴在身上,又厚又不得劲。 等会儿即使睡过去也肯定要被热醒汗醒,他身上本就火气旺,更遑论这时。 越姜手指缩着不动,劝他:“您正发温病呢,脱衣只怕加重。” 裴镇:“不会。已是喝过药了。” 那又不是大罗金丹,喝下就能立刻见效的……越姜道:“您还是再忍忍,且再多闷些?汗,也能好得快些?。” 啧……裴镇低眸瞥她,便是如何也不肯?不过脱脱衣裳。 使唤不动她,只得自?己来。 松开她的腰示意她起来,他脱衣裳。 越姜坐到一边,与他离上一段距离,才坐起来便见他突然也坐起,随后二话不说就去解腰上封带,当着她的面脱衣裳。 越姜眼皮微跳,他还真?脱……正在病中呢。 眉头皱了一下,再劝他一回?:“裴侯还是别脱了,别回?头着了凉气加重了。” 裴镇含糊敷衍的嗯一声,继续我行我素。 越姜不劝了,随他罢。偏过半边肩头,避着他脱衣的动作。 裴镇挑眉,只是脱衣,她也羞? 一把脱了最?后一件汗湿的里?裳,伸长手臂,把她又抱过来。 越姜:!!他都已经脱了衣裳了! 伸手下意识要推他,结果一推过去,便是一片扎实的胸膛,和满手的薄汗,她又跟触了火星似的赶紧缩回?来。 绷着声音:“您没穿衣裳呢!” 裴镇懒懒散散:“嗯。” 应得如此轻飘飘,越姜真?是要被他恼着。 不说他不穿衣时两人?不合适躺在一处,便是他这时一身的闷汗,她也不好和他躺在一处啊!没得把她的衣裳也捂湿了。 她绷着后背,气恼,“裴侯别把我的衣裳也给浸透了!” 裴镇手臂顿了一下。 闻言瞥一下她的后背,斑斑点点的痕迹,好像确实沾上了些?。 又瞧她背上实在是绷得紧,连后脖那一块都是绷着的,啧一声,总算松了松手臂。 往后仰倒,只抓着她的手腕,要她在他跟前坐着。 越姜松一口气,但回?过头来时,瞧着他一片坦露的胸膛,眼皮仍然忍不住跳一跳。 掀了一边的被子来,给他捂上。裴镇不乐意盖,拧起两道眉,他正嫌热呢。 越姜压住一边被角,不让他掀翻过去。 忍不住叹气,“您安分些?,别真?折腾的病重了,回?头又要吃苦。” 裴镇动作顿住,掀眸看她。 无声笑一笑,她倒是还好意思?说他不安分了?是谁从头到尾与他折腾? 不过手上确实没再较劲,这么一通下来,他也有些?累了。 只膝盖屈起,把被子撑开一道缝,好让凉风能进来些?。 越姜瞧见他的小动作,但她只作瞧不见,只要他不把上半身的被子掀了,随他怎么睡。 …… 安分下来,裴镇抓着她的手,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一刻钟后,越姜觉得他应该已经睡深了,试探着抽了抽手。 没能拿出来,他还是握得很紧。 越姜轻轻叹气,便也由着他,捡了一边的软枕来,放在腰后倚在榻边靠着,且闭目养神?。 …… 一个半时辰后,越姜小瞌睡过一回?,醒了。 手心还是被他握着的,他没有松,不过力道倒是已经小了些?。 她小心的把手拿出来。 他没有被她这样?的动作惊醒,依旧是闭着眼睛。 越姜瞧他一眼,想了想,倾身过去摸摸他的额头,热度退了些?了,所以等他再醒,她应该就能回?去了。 呼一呼气,揉揉坐得有些?酸木的腰腿,这一天经历的事实在太多。 在榻上又坐一会儿,坐着坐着,不知?不觉便是一刻钟过去,往他这又瞧一眼,他还是没有醒的意思?,也不知?要睡到何时。 把他推醒?却又怕惹怒他。 可不把他弄醒……时辰已经很晚了,她进宫时已是接近傍晚,这时大几个时辰过去,外面的天色早已经暗的不行。 越姜颦眉摇摆不定,屈折着的膝盖一会儿倚着,一会儿又翻下贴着床榻,翻来覆去闹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这样?的动静在寂静无声的大殿内很明显,才不过一会儿,裴镇就被这些?细微的声音闹醒。 但这回?睡得还算足,眼底的戾气也就少了些?,只余些?许不耐照在眼中,烦躁的看过来。 醒了?越姜松气,上前招呼道:“裴侯醒了?”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46节 裴镇:…… 眯缝着眼睛,盯着她松一口气的神?情看,慢慢的,心里?的不耐减了些?,抬手捏一把额头,他声音嗡哑:“何时了?” “已经人?定时分了。”再过一个多时辰,三更都要到了。 所以越姜才有些?急,好在他终于醒了过来。 裴镇点点头。 歇了会儿困意,问?她:“饿不饿?” 也不等她答,又道:“去叫马岩庆传膳罢,再叫他备水,我要沐浴。” 越姜没动,在原地看他。 裴镇:“嗯?” “有事?”他看出了她眼里?的欲言又止。 越姜点头:“时辰不早,我该归家了。” 裴镇眼神?放空,这一觉睡得太深,他都快把这事忘了。 瞥她一眼,抬手搭着下意识要皱起的眉,揉捏片刻,“嗯。用过膳再走,不急。” 一顿饭用不了多久,越姜沉默一会儿,点头。 穿鞋下榻,去叫马岩庆传膳备水。 马岩庆大喜,揉着发僵的腿飞也似的跑出去。 越姜又回?殿内,但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裴镇踉踉跄跄几乎摔到地上的身影。 “!!” 裴镇自?己也没想到。 他皱眉不快,是他疏忽大意了。 醒来时觉得身上好了许多,所以觉得口渴时就直接下榻来倒水喝,哪想穿鞋起来时,脑袋上一晕,差点倒下去。 闭了闭眼,撑着身子又坐回?去。 缓上许久,脑袋里?的眩晕终于退去。 这时,他朝越姜点了下下巴,疲哑道:“帮我拿几件衣裳,陪我去浴房。” 第36章 越姜心头一跳, 陪他去浴房? 看她眼中微惊,裴镇啧地?哼了声,他掀眸睨她, 懒乏着说?:“就我现在?的晕劲, 你以为我除了沐浴还能做些?什么?” 越姜想一想,也是。他就算有心最后也只能是无力,什么都做不得。 而且宫里的浴所极大?, 到?时她避在?一边便是。 不好在?快要归家的关节又让他生气?,没得让他改了主意?, 于是她点头,答好。 “裴侯衣裳在?哪?”举目环视左右, 并未瞧见。 裴镇指向?一道小门,“进去, 看着是衣箱的便打开, 随便拿一身即可。” 越姜点头:“好。” …… 不到?片刻,越姜捞着一身衣服出来, 抱在?手臂上。 裴镇示意?她过来,帮他系上腰封。 刚刚趁她进去时,他捞了衣服穿上,但他这会?儿浑身都犯懒, 随便把里衣系上了便没管,外裳正敞开了歪着呢。 正好她出来了,便让她来。 越姜看一眼他的身上,点头。 只要他把里面的穿上了便行。 接过他递来的封带, 环手绕过他半边腰给他系上。 如此?动作, 裴镇又正把双臂张开着,便似她偎靠在?他怀里一般, 且裴镇一低头,便能轻易碰上她的额发,他弯唇笑?一笑?,在?她帮他收束好腰封时,顺势把手垂下,环上她的腰,将她搂至怀中。 “今日且先不回去,明日再送你归家?”散漫的声音传下来。 越姜惊到?,当即抬头看他,不是已经说?好了,却要这时又出尔反尔? 得……竟是不愿,裴镇叹气?,心想她便不能让他多高兴一会?儿。 拊一把她的后颈,长叹:“罢了。” 越姜提起的心又落下去,未免他觉得她反应太?过,她道:“已是许久没有回过家里,近乡情浓,望裴侯海涵。” 裴镇浅淡的嗯一声,算是不作怪罪。 …… 这边马岩庆刚安排妥当,便迅速跑回来,垂首立在?殿门外,“主公,热水已经备好。” “嗯。”短促一声,裴镇过来。 他走在?前头,越姜跟在?后头,出来大?殿。 北章台的浴所离着这边的寝宫不远不近,左拐后沿着长廊走上一段便到?了。 宫人们恭恭敬敬的侍立在?门边。 见裴镇过来,立即欠身行礼,接着又低垂着目光抬手推门,恭立着伺候他进去。 裴镇跨进殿内,冲她们挥手,“出去,不必在?这伺候。” “是。”垂眼老老实实往后退。 在?她们往后退时,裴镇朝越姜看来,“过来。” 越姜朝他走几步,把衣裳给他,之后又退回原地?,眼睛飘向?别处,“裴侯去洗罢,越姜便不再往里了。” 裴镇哂笑?一声,真是避之不及。 便是真瞧见了,也是他吃了亏,如今倒好,却是规规矩矩不肯往前多挪一步。 摇头失笑?,也不勉强她,只道:“别出去,在?这等着。” 越姜嗯一声,来都来了,也不会?在?这当口反而再出去。 裴镇绕过宽大?的隔挡,衣服搭上去,往里踩进青台浴池。 这浴池是前朝成帝下令所建,极尽奢华享受,当初打进来时,裴镇没叫人拆,一应都保留了下来。 没有拆了再花银子重?建的理。 踩着台阶走下去,双臂搭于两边,他放松四肢泡在?汤泉里。 浑身的重?汗被冲洗干净,身上舒服了许多,裴镇拍了拍水,泼起两把水又抹了抹脸,让自己精神些?。 他没想到?这场病会?让他难受至此?,不仅先前发热,而且在?吃了药退了热后,竟然仍旧觉得身上疲乏,脑袋略晕。 倒是比他上回生病还要难受些?。 裴镇把肩往下沉一沉,好让四肢全都泡进水里。 如此?,好好闷一回汗,明日起来也就差不多了。 …… 越姜起初还能听到?隔挡后面断断续续的水声,但接着,一刻钟后水声突然就停了,这之后再没响起过。 她往里看一眼,心想他是不是出事了,毕竟他尚在?病中。 犹豫一瞬,往前走一步,隔着隔挡唤他:“裴侯?” 却是没人理她,且依然没有任何响动。 越姜皱眉,心下觉得多半是出事了。 有心想进去看看,可他正□□呢……想了想,出去叫了一名?宫人,“把马岩庆喊来。” 停了片刻,又加上一句,“快些?。” “是!” …… 马岩庆风风火火跑过来,上前行礼,“见过夫人。” 越姜也不与他啰嗦,要他进去看看裴镇,“你且去瞧瞧,正病着呢,别让裴侯在?里面睡过去了。” 马岩庆不疑有他,当即小跑进去。 但一进去,就叫他正正撞见主公突然掀开的眼,里面是浓浓的不悦。 “谁让你进来的。”声音直发冷。 马岩庆心下一抖,跪下去,赶紧解释,可千万别又挨一回罚。 “夫人忧心主公浴中睡去,遣奴才过来一查。” 越姜叫他来的?裴镇抵了下牙,不耐烦摆手,“出去。” 马岩庆迅速往下退,路过越姜这边时,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只冲她苦笑?一下,更加加快脚步往外走。 “怎的不自己进来?”越姜正想着倒是吓着他了,便听里面传来一道明显是对着她说?的话。 越姜摇头,“您未着寸缕,越姜不好进来。” “哼。”一声冷嗤,他不满了。 接着哗啦一声,是有人豁然出水的动静。 紧接着便听他脚步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屏风后,随手一扯拽下衣物。 再之后就是他大?步绕过隔挡的身影。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47节 他身前衣物松松系着,正朝她步来。 他的步子很大?,越姜尚不待匆匆后退几步,已经被他湿热的手一把抓住。 心头一跳,她的身子被他拉过去。 “却未见过如你一般避嫌至此?的。” “往后成亲了,你也如此?避着?”男人的声音灌满她的耳朵。 越姜却想,那终究是成亲后的事,如今还没成亲呢。 “尚还有些?日子,礼不可废。” 裴镇冷哼一声,又拿这话推拒他。 眼神瞧着她,略带审量。 说?她完全不曾把他放在?心上吧,可她偶尔无意?中的举动又叫他开心几分?,如刚刚,他长久不出来,倒是还记得来看一看他。 可要说?有几分?心思?……却又叫的是扫兴的马岩庆来。 刚刚他并没有睡着,不过意?识确实是变得有些?驽钝,不然不至于等马岩庆都跑到?跟前了他方才睁眼,要不是马岩庆之前一句说?是她让他来的,他定然要再罚他一顿。他此?刻的心情,也绝对要差到?极点。 该说?,她有下意?识趋利避害的本能?总是能叫他一再不快时,又挽回些?许心情。 想到?这,不禁暗自又冷嗤一声,心想她真是伶俐极了。脸色微微不爽。 越姜瞄一眼他的脸色,有些?黑,但不到?差到?极点的地?步。 瞧他脸上还有些?水珠,便顺手拿了一边干净的布巾子来,递给他:“裴侯且擦擦,别带着水之后又病下了。” 他病后太?折腾,别是改日又叫她进宫来。 如今不清不楚的,她总进来算什么。 裴镇瞥一眼她手上的巾子,却不拿,眼皮一压,拉着她过来,看着她平平淡淡的说?:“与我擦擦。” 越姜手指停住。 裴镇睨着她不说?话。 越姜被他看得妥协,她也心急的想早些?了事好回去,于是举手给他擦起脸上的水珠。 裴镇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垂眸,低着目光看她的动作,她微微仰着头,白皙的脸被烛火照映的朦胧像会?发光,一对点漆似的明眸光辉波动,目光挪移在?他脸上,随着她手指落点处在?动。 待替他擦干了,她收回手,退后一步,“好了。” “嗯。” …… 从浴所出来,裴镇喝过尹碣又熬来的一副药,坐下用饭。 但嘴巴里尚有苦味,竟是觉得吃什么都吃不出味道。 不由得睨向?她,她吃得倒还好,用的也极秀气?。他多瞄了眼她夹过的菜,道:“喜吃鱼?” 才问完,先失笑?了两声,她哪里是喜欢吃鱼,从阜宁回来,一路上野宿时没少烤过鱼,倒不见她那时吃得多有滋味。 果然,听她答:“正热乎,味道不错。” 白日吃得都是干巴巴的东西,这时便更想吃些?汤汤水水的,这道鱼片金汤正好,滋味鲜酸,还热乎,挺开胃。 裴镇点点头,也舀了一碗吃着。 仍是觉得有苦味,但好像要比之前那几道强上些?,勉强能吃完。 …… 一顿饭吃不了多长时间,才用完,越姜就看向?裴镇,她该回家了。 还真是一刻也多待不了……裴镇瞥眼凝她。 脸色静静敛着,冲她抬了抬下巴,“走罢,叫人送你回去。” 出到?殿外,一辆马车已经静静候着。 殿前烛火虽昏暗,但越姜还是看出这辆马车不是她来时那辆。 此?时这驾朱轮华毂,四乘并齐。 天子驾六,诸侯驾四……越姜不由得看裴镇,她坐了这驾马车回家,一路不说?备受瞩目,但是被许多人暗暗记在?心里,那是必然的。 头疼,非要如此?招眼?竟是把他的车驾都弄来。 裴镇笑?笑?,却像是看不出她眼里的意?思?,牵着她近前去,道:“不是心急?坐这驾,回去能快些?。” …… 越姜最终还是坐上这四乘马车,裴镇其人,有了主意?哪里还能让她再去拒绝。 出金屹门,过正山阙,自古仓大?道至青石巷,二更天时,到?达越家门前。 越氏守门门房已经进屋里睡去,此?时门前无人看守。 左霆一跃下马,上前拍门。 越姜等不及左霆把门叫开,已是自己先扶着马车下到?地?上。 拾步踩阶而上,越姜望着眼前熟悉的门庭,步子越踩越慢。 没有回应,左霆于是又拍几下。 在?第六下时,终于有人应声来开门。 吱嘎一声,从门后探出一脑袋,来人尚且揉着眼睛,“谁人叫门。” 左霆高声:“你家姑娘归家,速去叫人。” 姑,姑娘? 门房眼神立即变得清明,瞪圆了眼睛往这边看来,待看到?真有越姜身影,立即大?拜下去。 早前些?日子家里夫人便说?过,让他们近来警醒些?,家里的姑娘要归家了。 “小的叶江,拜见姑娘。” 越姜轻点下巴,提裙步入门中。 左霆跟在?后面也进了来,主公说?过,待越姜见过她叔母了,他且再行离去。 越姜熟门熟路往院子里走,待走到?中庭之时,门房紧急催着去报消息的人也早把事情告到?了二房王氏跟前。 王氏此?时已脱衣入榻,跟前仆妇来报时,正昏昏欲睡。 吴媪快步掀开帐子上前来,推醒她,“夫人,夫人,且醒醒!家里姑娘归家了!” “!!”王氏的睡意?顿时散的无影无踪,惊着起来,重?复一句,“越姜归了?” 吴媪重?重?点头,“是呢。此?时约莫都要走到?中庭了!” 王氏坐不住了,立刻下榻披衣,同时催促,“快,快叫人再往松哥儿和昀哥儿院里去,叫他们来见见越姜。” 边说?手上边忙活不停,短短的时间里脑门热出了汗,匆匆披了衣整了发,都顾不上往铜镜跟前去瞧一瞧是否收拾整起,便这般匆忙的出去。 健步如飞,转瞬出了房门,朝院门跑去。 越跑越快,发上钗环松懈了些?也没心力去管,王氏只一心着急的往前来。 出了院门,正迎面撞见被门房领来的越姜。 王氏瞧见她,脚步先是一僵,愣神的竟是不知反应,只眼里泪水先动作一步,早早模糊了她的眼眶,还是越姜上前来,笑?盈盈喊了她一声叔母,她才回过神来。 “哎!”王氏赶紧拿帕子抹抹泪,笑?道,“瞧我,竟是愣住了。” 咽下心里冒出的酸涩,拉住她的手,“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走,走,先去叔母屋里坐坐,我们说?说?话,晚些?再送你回东院去。” 越姜笑?着道好。 不过在?此?之前却是要先让左霆回去的。 她稍稍拉停王氏,回身看向?身后一直跟着的左霆,“左中郎且送到?这,先回去罢。” 左霆点头,揖手告辞。 在?他转身后,王氏忍不住盯着他的背影瞧,久久没把目光挪开。 左中郎……她想到?前些?日突然来家里的那位…… 九月初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一个小黄门,对方执着宫廷御令,神情恭敬,到?府上来口称恭喜。 那时她心内惶惶,差点以为对方是不怀好意?,越氏一门闭守门庭,哪来的喜事,莫不是来找茬的。 后来待他拿出一封信,又亲自解释了,才知道他这句恭喜从何而来。 却是为她这侄女来的。 这句恭喜,因越家出了好女,只待如今宫中那位回洛都了,越裴两家便正式结亲。 王氏忍不住又看一眼侄女口中的左中郎,竟是朝中人送的侄女归家,那这事,便是再不可能有假了。 …… 回到?房里,念越姜多日奔波劳累,王氏忍着没多问,只拉着她说?了些?家常话,又待两儿子都来见过越姜,一家人全见过,便亲自送越姜往东院来。 “早前收到?你消息便收拾出来了,屋里的东西已经晒过好几回,你今晚且且好好安睡,去去乏。” 越姜浅笑?,“劳累叔母了。” 王氏笑?着嗔她,“傻孩子,一家人哪来的劳累不劳累。” 在?她屋里又坐着说?了会?儿话,王氏不作多留,让她好好歇息。 …… 越姜洗漱过就躺到?床上,但她有些?睡不着。 这里是她从小到?大?的闺房,这处东院,是她自小跟着父母一起生活的地?方。 越家未分?家,自她打小起就是一大?家子住在?一块。 曾经这里热热闹闹,她的祖父祖母,她的父亲母亲,还有二叔家的一家四口,偌大?的宅院里从来没觉得冷清过。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48节 可如今,一进来便是掩不住的萧瑟寂寥意?味。 她现在?躺在?这,只觉周边静的吓人。 连身边的仆婢,也不是曾经熟悉的那些?了。这十几年下来,物是人非。 越姜眼神空空的望着帐顶,轻轻叹气?。 …… 这夜睡得不是太?好,清晨起来越姜脸上有些?疲。 她被仆婢们伺候着净面洗漱过,便来西院这边。 在?西院这边用过朝食,她向?王氏提出想去祖坟一趟。她想去给父亲母亲上柱香,顺道也祭奠二叔,二叔走时她没能赶回来。 王氏点头,让人去备香烛。心里叹着,是该去一趟,越姜也好几年没祭奠过大?哥大?嫂了,他们也是念着她的。 越家祖坟在?北郊祁山,祁山依山傍水,气?候宜人,是有名?的风水宝地?,古往今来,洛都公卿之家多葬于此?。 越家从前门庭不俗,自然也葬在?这边。 到?得祁山山脚之时,才下马车,便见有力夫在?山脚来来回回,不停在?忙活。 王氏和她道:“前阵子朝廷的柳公台逝了,柳家墓葬之处,也在?祁山,这些?力夫在?阔整坟地?。” 话才说?完,又见有穿朝服之人下来,身后跟着数名?随从,看模样是刚从山上下来。 这人便是宫中太?常寺丞,奉命前来督办柳公台下葬事宜。 裴镇念柳公台劳苦功高,下令追谥“文正”,厚葬。 因此?,这次下葬之事太?常寺便也参与其中。 不过,因为裴镇尚未正式登基,明旨追赠谥令还待这月九月十五行登基大?礼后,再昭告百官。 如今因柳公台下葬日期推迟不得,便依旧以诸侯令驱天下,令宫中太?常监办。 …… 王氏领着越姜退避一处,避开这些?朝廷官员。 但她们虽避着,那太?常寺丞却依旧朝这边看了几眼。 越姜容色过于出众,她站在?那,第一眼便叫人目中一晃,觉着惊艳。 只想,是洛都哪家人,竟是没见过。 越松和越昀见状,悄悄生起警惕,防着他要做下什么。 他们自小便知道家里这个姐姐极出色,待她十二之龄眉眼愈发出众时,更是时时被家里叮嘱要护着她些?,这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 那时世道也确实不安生,十二后堂姐便常常在?家里不怎么出门了,必得要出门时,也是他们兄弟带着家里仆从护着。 后来几经波折堂姐定下亲事,定于及笄两年后成亲大?定,那时定的是岽州徐家,对方极富诚意?,小子又是个年轻才俊看着有前途的,大?伯便应下了这门亲事,但奈何,一遭横祸,来提亲后才过一年,尚不待到?婚期,世道愈发混乱,对方早早去了。 越昀至今还记得那一年,因为那一年是多事之秋,不仅徐彰死了,他的大?伯也在?那一年逝世。 大?伯走后,尚未出头七,父亲按照大?伯生前所布置的,悄悄把堂姐送去了曲靖。 也幸好及时把堂姐送了出去,那年之后安稳不过一年,各地?战事又起,其中尤以洛都周边最为凶险,都卯着劲冲这边来呢,父亲这些?年为护着家里没少费心力。 可惜,如今世道终于安稳了,父亲却没能安宁多久就去了。 越昀想及此?,眼里黯然。 黯然过后又暗暗打起精神,往后越家门楣,就要靠他和哥哥撑着了,他小心藏起眼中警惕之色,时刻防着眼前这个着官袍之人突然发难。 但好在?,对方只是多看几眼,并无什么逾越之举。 王氏也松一口气?。 松完,忍不住默然一会?儿——因越姜这些?年都在?曲靖,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倒是许久不曾有过了。 又想,如此?,越裴两家结亲,看着倒是最能护着她这侄女的了。 满天下里,是没人敢在?那位头上动土的。 …… 待宫中太?常走过,王氏这才带着越姜上山。 走了约半个时辰,到?达越氏祖坟之地?。 越姜挎着香篮先到?祖父祖母跟前磕头,接着才来父母墓前,跪下再磕一头,这之后,抬起目光慢慢看着眼前一切。 当初父亲下葬后不久她就南下,父亲的墓前她只来过一回。 这是第二回 。 鼻子有些?发酸,她抿住嘴角,拾起黄纸慢慢烧着。 烧完,又上一柱香,轻囔:“女儿一切都好,父亲母亲莫要忧心。” 声音随风去,她敛起心神,接着又来二叔坟前。二叔的葬礼她没能赶到?,这回得好好上一柱香。 …… 待祖坟里的越氏族人都一一祭扫过了,越姜随叔母收拾东西一起下山。 不想,下到?山脚后竟然碰上熟人,是孙颌。 孙颌也意?外,竟然能碰上她。 知主公念着柳公台墓葬之事,他是特地?来看一看这边的墓地?的,倒不想能碰上她。 冲她颔首。 越姜也朝他点头致意?。 孙颌笑?一笑?,接着目光挪向?王氏,“这位是?” 越姜:“我叔母。” 叔母啊……孙颌知道了,她是越家如今唯一能主事的长辈了吧?于是冲王氏也点头致意?一下。 王氏对他却是丁点不识,越姜与她轻声,“这位是孙先生,是裴侯身边近臣。” 王氏一凛,欠身,“见过先生。” 孙颌抚须,笑?着道:“夫人莫遵这些?虚礼。” 他又看了眼越姜身边两名?青年,心里也大?约有了数,便是越家如今仅剩的主家子弟了? 心想,就这么两个,成亲之后越家人倒是极好安排。 …… 午后,进宫与主公禀完事后,孙颌特意?提了一嘴今早的事。 裴镇看他:“在?祁山碰见越姜?” “是,颌瞧越姜裙裾还有黄土烟尘,应是去祭扫越家祖辈了。” 祁山此?地?多葬公卿,不难因此?猜出越家祖坟便在?那边。 裴镇颔首,如此?。 孙颌走后,裴镇放松腰力靠到?背后。 掀眸瞥一眼一边尚未被收走的药碗,这是他此?前才喝过的药。 吃着比昨日还要苦上几分?。 身上也好像变得又有点疲,但他却完全没有昨日那样放松的睡意?,丁点不想睡觉。 顶了顶眉心,阖一会?儿眼睛。 忽然,沉敛的他虎目掀开,腾得起身,收起一边的短匕大?步往外。 半个时辰后,一辆低调的马车出宫直奔青石巷。 裴镇想见见她。 第37章 也?得亏裴镇今日?抽空来这一趟, 此后他一直事忙,直到登基前都没得出空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 裴镇正坐于马车内, 由左霆亲自驾马赶至青石巷。 一到越氏门前,左霆立刻跳下马车上前去拍门。 见是他,门房当即大开?门庭恭迎入内。 却不想此人却是不入, 反而后退几步来到马车边,言辞恭敬:“主公, 越府已至。” 听得主公二字,门房心?内大震, 反应极迅的倏忽跪下去,大拜见礼。 裴镇几步越过门房, 径直往里去。 他也?不用人领路, 直接凭着感觉走。 世家大户门第,大抵差不多。过前院, 至中庭,便见楼阁池苑。 走至此,裴镇负手环视一遭,忽而止住脚步, 把左霆叫上前来,“越姜居何处?” 左霆摇头,他并不清楚。那日?他也?只不过是把越姜送至院门之处罢了,越府布局, 他是一无所知的。 同时心?里想, 主公便要就?这么直接去见越姜?初至越府,该先见过越氏长辈才?是。 心?里思量尚没劝出口, 就?见主公朝身后一瞥,把那门房叫到跟前来,“前面带路,领我去越姜居所。” “喏。”门房惶恐,不做反应的张嘴就?应下来。 他低头朝东边的方向一抬手,道:“便是东院这边,是府里姑娘居所。” “然?。”裴镇跨步往前。 左霆赶紧追上,至主公身边低声,“主公,还是先见过越氏长辈为好。” 裴镇却不以为然?,摆摆手,示意他后退。 且先见过越姜,见过她了,再由她领他去见越氏长辈也?不迟。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49节 左霆:……也?行罢。 没了声音,只默默跟着。 …… 步入东院,院中仆婢忽见生人,大惊。李媪快步上前来,皱眉睇向门房。 怎冒冒失失忽领陌生男子进来!这是姑娘院子! 他如此作为,成何体统?! 门房知她心?怒,怕冲撞眼?前贵人,赶紧开?口:“宫里君侯至,李媪且上前来见礼。” 李媪听他所言依然?皱眉,真是君侯?犹豫打量着,却没有应声立即让路,仍旧是迟疑挡着。 谁知道会?不会?是门房被糊弄了,弄错了人。 裴镇睥睨一眼?,不怒自威。 李媪被看得头皮发麻。 被他通身气势所慑,心?里信上了几分。不过虽信了,却依旧还是强撑着,毕竟气势这东西虚无缥缈的,代表不了什么。 只缓和着道:“屋里姑娘且睡着,您不若先去西院坐上片刻?” 如此,也?好让她进屋去请示请示。 裴镇睨他一眼?,接着冲身后左霆示意,“左霆,与?她看一看。” 左霆答是,取了怀中令牌叫她看上一眼?。 真是君侯,不是坑蒙拐骗之辈……李媪望上一眼?,心?下安定几分,终于往旁边退后,让步。 上回宫里来了小黄门,她也?是看到的,此时君侯亲至,自然?不敢拦人。 裴镇大步越过她。 走至檐下,又突然?停住,撇眸睨她,“她寝于何处?” 李媪欠身,“姑娘仍宿于旧日?闺房,君侯往这边来。” 抬手指向一个方向,她上前领路。 裴镇颔首,跟着她走。 李媪跨过廊亭,又左拐过了座淌着溪流的石桥,最后来到一小院中,垂首道:“便是这处了。” “嗯。”裴镇推门便近。 李媪犹豫些会?儿,抬步要跟上去,左霆这时上前一步,伸手拦住她,“莫再往前。” 这话不止是对着她说,同样是对着其他守在这的仆婢说,众人听此,于是老老实实都低下脑袋,不进一步。 李媪却有些犹豫,低声吞吐:“可,姑娘尚且在睡……” 左霆不以为意,“过些日?子主公便与?越姜大婚,不必拘泥这些。” 李媪止步。 …… 屋内,裴镇过了内室的垂纱门,跨入房内。 她的屋里极静,房内窗户半开?,从窗户里望出去便是外面院子里的山石树影,秋风刮过,屋子里飘来些许凉意。 他朝她的榻前步近。 走至脚榻前,往里乜上一眼?,她确如仆妇所说,尚且在睡着。 倒是睡得挺好。 支起腿坐下,盯着睡中的她瞧。 秋高?气爽,她两条手臂搭于衾被之外,左手侧在身前,右手轻轻举于颊边,五指白细,若葱削成,其中一根食指稍稍抵在鼻梁处,被她的呼吸一下下拂着,洒出热度。 笑?一笑?,略带薄茧的手圈住她的食指,把她的手挪开?。 因?为他的举动,她下意识动了下眉,但却是未醒,只柔柔轻哼一声,食指无意识动着,指甲刮过他的手心?。 有些痒,裴镇握紧她的手指,眉梢几不可查的动了动。 过了会?儿,她的手指又动了动,同时,眉心?轻轻颦起,美人面也?微皱,像是要醒的模样。 裴镇懒声:“醒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她听见。 但她却是未睁眼?,也?并不是要醒的意思,只下意识舒展着四肢蹭了蹭衾被,接着眉心?颦意化开?,又成了安睡的模样。 这一动,脑后的乌发蹭了满枕,些许青丝绕在她面颊上,凌乱布着。 裴镇无声笑?了笑?,替她别开?这些乌发,在耳后挂着。她的耳朵白白的,软软的,裴镇忍不住摩挲了下。 粗糙的指腹摩挲的越姜微痒,她下意识动了动。 裴镇弯了下唇,低笑?:“却是个爱睡的。” 又抚了会?儿,见她毫无醒意,便打算要收回手,但这时,却见她忽然?眼?睫一抖,眼?角毫无预兆滑下抹湿意来。 紧跟着便是低低启唇,嘴边囔囔出声。 裴镇眉心?深拧,眼?睛立即沉下去,脸色不好看。 怎突然?就?哭起来……皱眉,脑中一瞬间联想起许多,其中第一反应厌上的,便是越家,下意识以为是越家二房待她不好,才?会?让她才?回来第一天便睡哭起来。 心?中沉沉,抹干净她眼?角的泪,把她抱至臂弯,“莫哭。” 喉结滚动,他低声安抚她。 只是这一声倒是无用,她靠在他肩上,眼?角仍有湿意滑开?。 裴镇心?里不是滋味,何故哭成这般? 摩挲她的面颊,沉声哄着,“莫哭了。” 湿意仍是不止。 裴镇面目更?沉,同时心?中已是厌得恨不得现在就?去斩了越氏二房一脉。 原以为她时时念着家里,越氏二房应该是个好的,如今却是他想错了。 冷冷瞥一眼?来时经过的西院方向,眸中神情不定。 心?中沉意深的直发冷,但在瞥见她泪湿的眼?角时,又只能暂且先压一压。抱着她在她肩上拍了拍,好让她能安稳些。 但这样的动作不怎么管用。 无奈,只口中不停低声说着叫她“莫哭”,同时一再把她搂紧,将她完全包裹在臂弯里。 不过,她依旧是不安稳,眼?角有湿意泯出。 裴镇头疼,盯着她的眼?角心?里也?极不是滋味。用指腹再次抹干净,可哪里又抹得干净,才?抹完,她不知为何,隔上一会?儿又冒出泪,也?不知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难过至斯。 除此之外,口中也?一直囔囔。只是声音一直压在喉咙里,倒听不清她到底唤的是什么。 单臂环紧她半边身子,裴镇把她往上再捞一捞,拧眉附耳来听,听不见声音,倒是她嘴边的热气一个劲往他耳朵里钻。 舔牙,心?想真是个让他无处下手的。 抬起下巴无奈的瞥她一眼?,伸手又抹抹她眼?角的泪,手掌在她腰后拍着。 过上一会?儿,她终是不哭了,眼?睫湿黑的垂着,安安静静窝在他怀中。 裴镇没把她放下,依旧是半搂着她。 他不太?放心?,不仅不放心?,瞧着她眼?角的泪痕和微微泛红的脸颊,两道眉是越皱越沉。 目光往下滑,眸中漆黑更?甚,不仅哭了,还哭得身上出了层汗——脖子上薄薄的汗意极显眼?,黏了好几根发丝在上面。 别汗出病来。 粗糙的在她脖子上抹一把,一抹是一手的湿。 觉得没擦干净,裴镇环顾床里,找了找,拽了她枕边一张帕子来,一点一点沿着她脖子抹着。 抹到肩胛处时,手指顿住,瞥眼?睨过来,微微眯眸。 再往下,便是衣服里了。 没有接着动作,他掀眼?来瞧她阖起的眼?睛。 她正睡着,还睡得很沉,他就?算解了她衣裳她或许也?毫不知情,但,想了想她平日?的性情……罢了。 帕子扔在一边,只半抱着她。 她很轻,他抱了她这么会?儿完全不觉得累,再抱个一个半个时辰的也?不是不行,但他不嫌弃,他臂弯中的这个人却是时不时爱挪一挪,似是不觉舒服。 眉心?还蹙起,在他怀里又是挪又是动;脑袋也?不老实,时不时在他肩上换着位置,温热的呼吸吹在他身上,一会?儿远一会?儿近。 捏住她下巴肉,不让她又动。 于是越姜眉心?颦得更?深了,搭在他胸腹处的手指还动了动。 动得怪不得劲的,裴镇啧一声,觑她。 捏着女子下巴的五指微微用了些力,掐得她嘴巴微鼓。 多了几分她平日?并不会?展露的姿态。 笑?一笑?,卸了力,两只脚斜伸于榻外,抱着她就?这么往后一躺,总算肯让她卧个舒服的姿势。 臂上的力道放宽了些,不过依旧搭于她腰上,让她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 躺了一会?儿,他同样也?阖上眼?,借此去去乏。 …… 一刻钟后,臂中的人动静大了些,估计是终于睡醒了。 裴镇手掌搭额,捏着眉心?的疲乏,哑声,“睡够了?” 短短的时间里他没有酝酿起睡意,依旧是醒着的。 正要睁眼?的越姜:“……” 心?中大跳,猛地睁眼?。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50节 懵愣又张皇的盯着眼?前这个本?不该在这的人,腰身下意识往后退。 他怎么在这!越姜心?中鼓跳,赶紧要退开?这极亲密的距离。 却不想还没挪开?多少呢,又被他手臂一圈揽了过去,他半抱着她,让她撑于他胸膛上。 掀目睨她,嗓音疲懒,“且全忘了?” 越姜心?中鼓跳更?甚,她忘什么了? 只有一觉醒来的惊吓! 怎么一睁眼?榻上就?多了他!李媪呢,叔母呢,她那两个弟弟呢?怎么没人支会?她一声! “裴侯怎的如此便在我榻上躺下了!”暗暗恼怒,眼?中横气。 裴镇嗤的一声,“那不然?,当时我进来便直接把你喊醒?” “倒时醒了依旧怪我一场,是也?不是?” 不是! 越姜绷着声音:“下次不可了。” 也?多亏她睡时没什么不良嗜好,只今日?累极睡得太?沉了些,要是个爱脱的□□的,此时还叫她如何面对他? 裴镇随便点一下下巴。 下次的事,真等到了时候再另说。 摸摸她发顶,他看着她问?:“刚才?睡中为何要哭?” 越姜却被他问?得一愣,什么? 凝眉,仔细回想一阵,忽然?想到什么,她变得沉默。 “记起来了?”看她神色,裴镇知她是想起来了。 拇指刮刮她额发,声音扯动,“为何要哭?” 越姜看着他,轻声囔囔,“我真哭了?” “嗯,帕子都哭湿了一条。” 越姜怔然?,原是真哭了。 刚才?午睡之时,突然?觉得耳朵上的感觉似曾相识。 曾经母亲尚在时,小时便爱在她睡梦中捏她耳朵。 今日?去了父母坟上,心?里极念他们,梦中又忽然?有了熟悉之感,便以为是父母回来看她,念着父母哭了好一通。 她还以为只是梦中哭了一场,竟是躺在床上也?哭了出来么。 裴镇摸摸她眼?睛,把她唤回神,“为何要哭?” 越姜敛住眼?神,言简意赅,“不过记起了些儿时事,才?哭了一场。” 裴镇挑眉,“只因?这些?” “不是受人欺负了?” 他以为她是被欺负了?越姜看着他默然?,许久后,摇头,“没有。” “如此。”裴镇颔首。 “那昨日?回来,越氏二房对你可还好?”他又问?。 越姜心?知他是联想了些什么,与?他讲清,“叔母待我极不错,一如既往。” 裴镇点点头,嗯,没受欺负便好。 想及她之前那一场哭,心?里依旧不觉妥帖,摸摸她眉眼?,懒声,“竟是哭起来,昨日?不如不归家。” 越姜皱眉。 哪里是如此算得? 才?这么想,便觉得他手指不安分,摸了她眼?角,又往下抚她脸颊,接着还要往下……越姜心?头一跳,拉下他的手,不让他继续作祟。 裴镇笑?一声,心?懒意懒的反手抓握住她的手。 顺便,把一直撑着身子的她捞下来,带得她紧贴他胸膛。 两人的下巴一下子变得互相挨着,越姜甚至差点磕到他。 她提紧了心?,连忙抬高?距离,期间,暗暗不满的瞪他。 裴镇笑?意再深,搭在她腰后的手再次用力,压着她下来。 越姜要恼了! 裴镇笑?一笑?,在她暗暗挣扎的力道里总算肯松手,放她起来。 他的手臂才?离,越姜便手脚爬着跽坐一边,与?他隔着一段距离。 裴镇趁此单手枕于脑后,垫高?了脑袋瞧她。 “今日?还去祁山了?”他问?着。 越姜并不意外他知道,从碰到孙颌那刻起她就?知道他一定会?知道。 拢了拢微松的领口,她点头,“嗯,去祭奠父母。” 裴镇:“越家祖坟离得柳公台墓葬之地远不远?” “隔着一段距离,柳公台墓地在北,越氏一族在南。” 如此,那是还隔了好一段距离,裴镇想着。 懒散的想曲起一条腿,如此能躺着舒服些,但抬起一半记起脚上尚穿着鞋,于是只能又搭回去。 越姜看到他的小动作,便道:“裴侯且起罢,正好叫李媪进来收拾屋子。” 裴镇嗯一声,支着手臂起来。 才?起又往她这边伸手来,“过来。” 越姜:“……” 裴镇没打算做别的,就?是想抱抱她。 手继续朝她伸着,目光睇她一眼?,示意她过来。 越姜觑他一会?儿,但见他一直伸着手不罢休,终究,手指慢慢搭到他掌心?里。 才?搭上去,腕上便一阵大力,眼?前一晃,她拦腰被他抱了出去,他把她置于她膝上,呼吸与?他紧紧相闻。 短短的距离里越姜心?脏大跳,在他怀里坐稳时目光还有些惊魂不定。 他身上的劲真大。 裴镇的劲还有更?大的时候呢,只是现在却无处使,松松抱着她,手臂搁于她后背处,他道:“宫里的太?庙月前重建好了,改日?也?带你去祭奠我父我母。” 他从四月起便入了洛都,按理说该早就?登基才?是。但那时地方正乱,便一切以安宁地方为要。 之后整治了月余,天下初具安宁之象,原本?该择日?便登位的。但时下最敬孝义礼法,登位时,非去太?庙不可,可那时宫苑里尚且摆着的还是前朝大周不知道哪一辈的皇帝,要他拜他们?妄想! 于是进洛都后头一回兴修的大事,便是这太?庙一事。 他派遣族人亲信往北去旧地迎父亲母亲旧坟至洛都,之后又亲自看着父母进入帝陵后,郑重拜过,但哪想后来又生了吴持田言他乱臣贼子一事,便赶去阜宁。 如此几来几回,方定了这月十五吉日?即天子位。 去剿吴持田时心?里是厌极了的,当时下定主意时朝中有人阻拦,言:一则此时清缴怕流言更?甚;二则…… 二则的意思说得隐晦,便是怕吴持田真有那通天的神通与?本?事,杀了他只怕不好,受神明怪罪。 嗤——裴镇却是从不顾这些的,但他当时也?只是看了劝他的人一言,并没说什么。 但当日?,便叫人看紧了他,同时召来柳公台等亲信之人交待一番,趁夜便领着精兵直奔阜宁去。 期间一点消息也?没漏,直到到了阜宁地界,直接遣军令去本?地屯军所拿兵,去围了阜宁杨氏途中,消息才?泄露出去。 却是不想,杨氏竟然?胆大包天至此,竟敢私放吴持田。 裴镇现在想来依旧极恶杨氏一族与?吴持田那妖道。 不过,他们倒也?不全干的是恶心?人的事,至少,此行不算白走一趟。 他看一眼?越姜,眼?眸微眯,也?就?这一事,还算尚可。 “嗯。”越姜看他一眼?,点头。 不谒太?庙,那便是无名无分,他既早说过要成亲,去太?庙祭奠是迟早的事。 点完头,心?想他抱也?抱够了,便推一推他,轻声,“衣裳不整,且先放我下去容我穿衣。” 裴镇看一眼?她身上的衣裳,严严实实,和衣裳不整沾不上半点边。 真要衣裳不整,她早该恼怒的瞠目瞪他了, 笑?一笑?,手上到底还是松开?,随她下去。 她在穿衣,他的目光便跟在她身上。 越姜偶尔回身撞到他的目光时,心?里微惊,又想,当时在军营里时他也?是如此,那时怎会?觉得他目光里坦坦荡荡。 也?不是,确实是坦坦荡荡,只是她错估了他眼?里的意思……越姜默然?。 …… 穿戴好,越姜领裴镇去西院。 他来都来了,该让叔母见他一遭。 王氏见到裴镇,手上的针线一哆嗦,差点戳到肉。 虽然?下人已经过来与?她报过消息,可她之前怕贸然?过去东院惹他不快,也?就?没敢过去,竟不想现在倒是这位裴侯先过来见她。 慌忙放下东西,欲要跪拜行礼。 裴镇颔首。 接着示意越姜扶她起来,“既是越姜叔母,不必多礼。” 王氏咽一咽紧张的嗓子,被越姜扶着的手臂微紧,“谢过裴侯。”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51节 …… 从西院出来,裴镇瞥一眼?越姜:“你叔母,倒是惧我。” 越姜默默想,以他如今的身份,初见时没有哪个是会?不怕他的。 在军营里第一回 见他时,她也?怕;如今,仍旧有怕。 “裴侯龙章凤姿,声威天下,叔母初见,难免有些惧意。” 裴镇哼笑?。 倒是胡诌的。 朝她递出一只手,点着下巴道:“领我看看府上,改日?再来也?好熟道些。” 越姜先看了眼?他伸过来的手,这才?把手递过去。 裴镇握紧,抓着她的手往前走。 …… 说是改日?再来,越姜倒是自那日?之后没再见过他。 只偶尔府里有宫人来送东西,会?给她带一两句他的话。 之后便是九月十日?柳公台下葬,听闻他亲自去上了香,亲眼?看的柳公台下葬。 当晚,又有一宫人来到越府门前,这回却不是递话,只给她递了一根桂枝。 越姜认得这东西,这是越氏祖坟周边栽种的桂枝。他在告诉她,他去过她父母坟上了。 越姜心?中陈杂,倒没想过他竟然?会?去祭拜她的父亲与?母亲。 而且是今日?去。 所以定然?,知道他去过越氏祖坟的人很多很多。 果?不其然?,翌日?叔母来告诉她,今日?收到许多拜帖,都是请她过门去做客说话的。 再之后有他的消息便是九月十五这日?了,新帝登基,全城警备,至午后仪成,城中的警备才?稍有松懈。 当日?傍晚时分,越氏门前又来了宫里人,只是这回不是来给她送东西或者是递话的,而是又驾了那辆四乘马车到越府门庭前,请她入宫。 第38章 一更天时, 越姜乘马车进了北章台。 此?行她本不欲过来,奈何她不动作,那四乘车架便?一直停在越氏门前, 后?来听叔母说门前多有观望者, 不得已之下,终是上马车来。 行至北章台时,马车停, 马岩庆亲自来请她下车驾。 步百余步,拾级而上, 登高?台,正以为他要引她入殿时, 却见这内监拐了一道弯,带着她又走上一段, 最终领她至一高?楼宫阙台前。 “陛下便?在此?处。” 越姜点头, 顺着他指的方向去。 很快,她看到了裴镇的背影, 他单手?负立,手?压重剑,身上玄黑色的吉服被高?台之上的晚风吹得袖摆飘荡,猎猎作响。 在他脚边之处, 尚滚着几个黑瓷酒瓶,或远或近。 走近后?,浓重的酒味传来,他喝了不少。 越姜想及来时问过马岩庆的话, 他答:“帝置酒于太和殿, 群臣大宴。宴罢,遣人往青石巷迎您来宫。” 越姜走得更近了。 她的脚步声从来没有刻意放轻, 但前面的他却直到此?时也没有转头来看过身后?的动静,也不知是为何。 她全神贯注一直注意着他这边,不防脚边突然踢到了一个酒瓶,撞出当啷的动静。 灯烛昏暗,她没注意到脚边这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东西,所以踢到时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快步往旁边挪上一步,离得远些。 却这时,跟前剑风一刺,凌厉剑峰破空而来,凌空直指她眉心。 越姜呼吸都?停了,后?颈直发冷汗。 瞳孔微缩,她愣呆的望着突然发难的他,吓得魂都?没了。 尤其?他此?时眸中还凶意毕现,似看死人一般。 她也不知是作何惹到他了,才过来便?如此?吓她。 而且,还是他让她来的,也不是她擅自闯进的宫里。 嘴巴发干,声音哑涩,“裴侯为何这般?” 目光中,声音尚未出口时,眼前的剑峰其?实已松懈些许,待她唤到他裴侯时,对方漆黑的眼眸定定看过她一会儿,重剑彻底松下去。 越姜颇有劫后?余生之感,松力想立即夺步而逃,可觑着他此?时面无表情眼瞳深沉的神态,脚步却又紧紧钉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怕一动,又惊着他。 她没动,他却动了,在凝了她一会儿后?,重剑扔下,提步过来。 步步逼近。 男人身上的酒气愈发浓重了,越姜心脏狂跳,不知他又要作何。 刚才那一剑是真的吓到了她。 他的呼吸贲重,两人越变越短的距离里就像他就在她跟前喷薄气息一样,越姜嘴巴都?紧张的发干,不由自主想舔一舔。 但,又不敢,在他始终沉厚盯着她的目光里什么也不敢做,怕哪时不小心一个动作,又惹得醉酒的他发难。 突然,男人停住,同时眉头深拧,眼神锐利的刺向地上绊到了他的酒瓶。 地上的酒瓶子太多,刚刚行走间他自己也被绊了一下。是以,才会忽然停住。 眼睛一眯,裴镇脚尖发力,砰的一声把?酒瓶子踢开。 瞬息间,酒瓶子滚落百十步之远,最后?砸到高?台边缘的凭栏,砰的炸裂开,碎片四散。 夜空之下动静极其?明?显。 越姜的心也一炸,浑身汗毛直立。 紧跟着,她听得裴镇低低哼一声,随后?步子跨大,他又朝她走来。 宽大的袖幅被风吹得左右摆晃,才走近,他的手?掌便?直抓过来,要捏她手?腕。 越姜下意识退后?一步。 她的动作惹的他不快了,他定定凝着她,面无表情,忽然,启唇冷嗤一声,手?掌再?次抓过来,不由分说捏紧她的小臂。 滚烫的手?掌一拉,瞬息间,她到了他跟前。 越姜心脏跳的更紧,同时,眼神一错不错盯着他的脸,紧张的怕他又有什么动作。 男人也盯着她,目光似虎狼。他的鼻息愈发深厚,此?时瞧见她警惕防备不算亲近的动作,深厚的气息再?次化作一声冷嗤,不满的喷出鼻腔。 他盯着她道:“晚了半个时辰。” 在算她的帐呢。 越姜眼皮一抖,接着忍不住皱了下眉。 便?因这个,所以刚才才一来便?要吓她? 何至于…… 心里骂他一声,但也只敢在心里骂他,喝醉了的他像不稳定的火药桶,随时能炸开,不敢惹他。 她吞吞嘴巴里要发干的感觉,顶着他盯视的目光道:“路上是慢了些,晚了两刻钟。” 这两刻钟是在家里耽误的,至于他说得半个时辰,却是夸大了,冤枉了她。 怎么也没到半个时辰之久。 裴镇冷哼,“宫人日暮便?出,原本戌初时分,便?已该回。” 现在却已经到了戌正,不是半个时辰还是什么?浓眉紧皱的盯她,却不悦她还与他狡辩。 越姜不料他计较的如此?清楚。 她默一下,道:“进出宫门繁琐,耽误了些时辰。” “哼。”更重的一声不满之音,还是认为她在狡辩。 分明?是他不讲理,却还来哼她……越姜也有些不满。但瞄一眼他脸上的不快,终究怕他醉后?怒起,便?没表现于脸上,也没有再?驳斥于他,只静默不语,随他怪罪。 她不说话,在裴镇看来就是默认,不过好?在她知道不嘴硬了,心道孺子可教。 满意了,手?掌扯她一把?,忽然拉她靠近,醉意沉沉的带她来到凭栏边,倚靠在那。 说是倚靠,其?实是他倚着她,他只单手?搭在凭栏上,另外?大半边身子却把?她圈于臂弯,手?掌沉沉压在她肩上。 越姜被扑了一鼻子的酒气,全是他身上的。 他目光眺远,忽而抬手?指向一个方向,要她看,“可知那边是何处?” 越姜望过去,他摇手?指的方向正是洛都?北边,也不知具体指的是哪。 裴镇也不要她回答,自顾答道:“那是我裴家祖地。” “我父死于祖地。”言及此?时,虎目中满是煞气,他的父亲是遭人毒手?,并非正常亡故 “哼,豺狼之辈!当诛!”裴镇冷笑。 血气翻涌,念及当年父亲之死仍是不快。父亲走的那一年,家里事情频出,所以裴镇深记那一年,至如今登基醉酒,依旧难以忘怀。 若是父亲尚在,裴氏早两年前便?已事成! 血气上涌的嘴巴干渴,他往旁边一捞,又想拿酒来灌,却哪想捞了个空,早前叫宫人备的那些酒早就喝完了,还被他洒了一地的酒瓶子。 裴镇皱眉。 朝后?高?呼,“马岩庆!” “奴才在。”马岩庆立即从殿后?小跑过来,不过却不敢跑近,只远远停在一处。 实在是心有余悸。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52节 不止越姜刚刚被裴镇一剑吓到,马岩庆不久前也被吓了一出。 那时他不知分寸,一听陛下唤他便?匆匆到跟前听令,但正在他跑到离陛下半丈之距时,突然,陛下手?中重剑刺过来,直指他的眉心。 甚至,剑尖上反射的亮光都?已经几乎刺进他眼睛里,他凝着眼前变故,吓得当场傻住,呆若木鸡不知反应。 好?在陛下手?中重剑未再?往前再?近一寸,终究饶了他这条小命,只淡淡吩咐他去拿酒。 马岩庆至今想起依然后?怕。 再?之后?又瞧连越姜竟然也差点被刺到,此?时更是万万不敢靠近,只远远驻足。 他可不敢赌陛下会像顾忌越姜一样顾忌他,刚才越姜比他走得还要近,但陛下出剑时却好?像是收了力,剑尖也离得她尚有一寸。要是换作他……只怕是剑尖要再?近一寸,戳进他骨头里。 不敢赌,所以只敢远远听令。 “去取酒来。” “喏。”他小心翼翼退下去。 越姜眼皮大跳,还要再?喝? 如今便?已如此?,再?喝……越姜都?不敢想。 忍不住看他一眼,但不等她犹豫着决定要不要劝,马岩庆已经把?酒拿了回来。 裴镇取了酒水,又挥手?让他下去。 他举瓶正要喝,可手?抬到半空,又忽然停住,目光朝她看来。 她一直在看他。 瞥眼看一看她,忽地,把?酒凑到她唇边,“想喝?” 越姜立刻摇头,生怕慢了一刻他误会了。 裴镇却突然想让她喝,瓶子又往她跟前递,看着她道:“宫中玉酿,滋味不错,且尝尝。” 越姜退避,“越姜不胜酒力,恐醉后?失仪。” “不怪罪你,尝尝。” 越姜:“……” 裴镇点着下巴,示意她快些。 越姜怎么敢尝,开了这个口子紧跟着就会有第二杯第三杯,她非醉死过去。 对着他摇头。 裴镇啧一声,眼皮下耷,突觉扫兴。没了喝酒的欲望,手?边瓶子往旁边一放,被他丢开。 才丢开酒瓶,看她一眼,忽然,掐着她的腰往上一抱,让她坐在凭栏前的矮台上。 事出突然,越姜低呼一声,惊魂不定。 脚上踩空的感觉不踏实,她立即翻身要下去,但裴镇往前一步,双手?往她腰两边围起,却是牢牢困着她。 黑沉沉的眼眸看着她。 越姜只觉背后?凉飕飕,也不知是被身后?凭栏后?的风吹得,还是被眼前这位天子吓得。 后?背绷的笔直,声音紧的干哑,“陛下要作何?” 裴镇低哼,他盯着她慢慢靠近。 越姜的背更直了,抓着他手?臂以稳住身形的动作也愈加发紧。 实在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目光紧紧的盯着他。 在注意到他的视线往她唇上扫了一眼时,越姜眼皮一跳,似有所感。 此?后?,他的目光好?像更加明?显,他并不怕她知道。 越姜抿紧嘴巴,心里发急,眼看他似乎要有动作,不想成亲前逾越至此?,偏头往旁边躲去,嗡声:“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裴镇哼笑一声,把?她的脸又挪回来,醉意酩酊的松懒看她。 “回去?” “不许。” 今夜把?她带过来,就没想让她回去。 浓厚的呼吸扑在她脸上,话里的余音绕在她跟前。 越姜瞪大眼睛看他,不让她回去? “陛下,越姜歇于宫内于礼不合!”她勉强分辩道。 裴镇不以为意,淡淡看她:“我便?是礼!谁敢乱言?” “只你胆小如斯。”他嗤一声。 这不是胆小不胆小的事!他醉浓至此?,她怎敢留在宫中! 她找着理由又道:“叔母尚等着我归家呢!” 裴镇:“派人出宫说一声便?是。” 见她还要再?说,却是不耐,一把?抱了她下来,直接带着她回寝殿。 越姜这一路心都?是提着的,尤其?眼睁睁看着前边的北章台越来越近时,心里愈发变乱。 谁知他回殿内后?要做什么。 心里一急,脚步越挪越慢,拖拉着时间。 裴镇看出她的心思。 他没想做什么,这时看她磨磨蹭蹭,心里自然不满。 不过留宿一夜,也不愿意? 盯着她脸色微沉。 但这般看着她,她却仍不反省,反而依然磨蹭。 不高?兴了,裴镇朝她大迈一步,手?臂圈上来,猛得把?她一抱,直接大步往寝殿走。 越姜惊得心脏突突直跳,浑身紧绷,又见他面色沉着,步履发急,暗自以为他要来强的,吓得脸色微白,当即奋力挣扎想要下去。 她一动,裴镇更加不满,睨她一眼,勉强忍着心下不悦,脚步再?快。 越姜眼看殿门越来越近,心道进了这道门是再?出不来了,腿脚踢蹬的愈发厉害。 裴镇终于被她闹得烦了,往她腰上一拍,眸中现出厉色,“莫动!” 越姜起初僵了一下,接着继续。 她抿着唇看他,没成亲,什么都?不许! 她实在是踢蹬的厉害,不肯好?好?窝在他怀中,裴镇这样抱着也实在是不得劲,干脆拦着她的腰换一个姿势,面目沉沉的直接把?她扛在肩上,双臂似绳索一样紧紧箍着她的腿,不让她踢蹬作乱。 越姜被扛得腿脚动弹不得,便?拿一双手?锤他后?背,毫不留情。 裴镇被她弄得疼了,嘶一声,黑脸把?她放下来。乜她一眼,这回也不抱她也不扛她,直接锁着她一双手?臂,半拖半抱的裹挟着她往前走。 越姜这回是无处使?力了,脚上被他半揽着不得不沾地要稳住身形,分不出腿踢他,手?上又被他两只铁臂紧紧困住,丝毫动弹不得。 眼看前面寝殿大门已经近在咫尺,今晚他看着是要强来了。她太过着急,竟是眼眶一红,急得抽噎了下。 裴镇见此?手?臂一僵。 是她闹腾,非要踢他打他,如今却委屈至此?…… 沉默看她一眼,又换成抱她的姿势,快走几步,猛地踢开大殿门,抱她进去。 期间脚步越来越快。 瞬息间,他来到龙榻前,放她躺到龙榻上。 越姜迅速跪爬起来,立即就要跳下榻去。 裴镇一把?拦住她,捞着她的腰过来,凝她一对干净毫无水意的眼睛,“你哭什么?” 刚刚那抽噎一声,不是想哭? 突然就哭起来了。 越姜撇开脸,她没哭。 裴镇便?把?她的脸又挪回来,盯着她问,“哭什么?” “是我挨你踢受你打,你却哭了?” 越姜瞪圆眼睛,“裴侯要倒打一耙?”觉得他话中诡辩,她下意识脱口喊了他从前的称呼。 不说她没哭,就他后?面那句……一切不都?因他而起? 裴镇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只被她一句倒打一耙气得发笑,哼声:“你倒说说我如何倒打一耙?” “只是要你留宿一夜,又没打算做什么,你便?反应如此?之大?” 说及此?,脸色不由得有些黑,看着她的目光不妙。 没打算做什么?越姜的怒气顿住片刻。 她多看他几眼,确定一遍,“裴侯说得可是真?” 裴镇:“哼。” 她有此?一问,他也明?白了她刚刚为何反应颇大。 以为他会强行要了她? 心里冷嗤一声,便?如此?不信他,早说过会等到大婚之后?。 托抱着她过来,面目不善瞧她,恶劣低哼,“多思多虑,哭得倒也不冤。” 越姜:……脸色发僵。 裴镇捏捏她脸上软肉。 他的手?指没个轻重,越姜觉得疼,瞪他一眼,扯下他的手?。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53节 裴镇又捏过来。 越姜躲开,裴镇不容得她躲,抱紧了她手?指就伸过来,越姜真是怕他手?劲,往后?仰着脖子皱眉,“便?是我误会了,裴侯也不用如此?罚我,明?日脸上要掐青了!” 青了?裴镇手?指停住,睨一眼她脸颊。 他压根没用力,何必如此?危言耸听。 要捏她脸肉的手?改而捏上她下巴,他盯着端详——没青,连红都?没红,果然是夸大。 “可知欺君之罪当要如何罚?” 越姜揉揉脸上,她没欺君,是真觉得他手?劲大。 见她如此?,裴镇皱眉,真有如此?疼? 拨开她的手?,又端详一阵,刚才他捏时没红,这会儿被她自己揉得倒是红了。 “孱弱。”他道。 越姜继续揉脸,心里只想——好?赖话是都?由他说了,她反驳他,他便?压个欺君的名?头下来。 话也不让人好?好?说。 看她还揉,裴镇想了想,翻身下榻,到一处箱笼里翻了翻。 找上片刻,找到一药瓶,他抓着过来,挖一点在食指上,示意她把?手?挪开。 “擦擦,真被我捏疼了,擦了回头能好?得快些。” 越姜退避,“只是疼些,不必捈膏药。” “不怕青了?”把?她又抱过来,膏药捈到她脸上,“是尹碣制的膏药,生肌止疼的,便?是真的不疼,捈着也没坏处。” 越姜感受到了,清清凉凉的,的确挺舒服。 “如何?”裴镇捈完了问她。 “有些用。” 裴镇嗯一声,把?膏药塞她手?里,“给你了,明?日出宫时带回去。” 越姜看一眼。 裴镇挑眉,“不要?” 作势要拿回来。 越姜收拢手?心,把?膏药收好?,都?说了给她了,哪有再?收回去的理。 就算她用不着,家里也能用着。 裴镇看着她的动作笑了一声。 紧接着又看看她之前一直揉得那处,说:“是真不疼了?” “嗯。” 裴镇点头,那行。 腿搭到榻上平躺下,右臂朝旁边拍一拍,懒声,“那便?睡罢。” 喝了满肚子的酒,他早有些乏了。 越姜看看他已经眯起的眼,提醒他,“尚未洗漱。” 裴镇嗯一声。 虽应了,却是不起,依旧闭着眼。 越姜由他,但她得洗漱。 起身挪到一边下榻,但脚才迈出去一只,他的膝盖一曲,把?她拦抱下来,睁开半边眼缝,“去哪?” 不是说过了?越姜无奈再?道一句:“去洗漱。” 啧……裴镇低说一句麻烦,腾地起身,带着她往外?去。 …… 两刻钟过去,两人再?次回来。 裴镇走在前头,步快脚长,上了榻便?躺下。 越姜走在后?面,脚步要慢上一些,他都?已经躺了一会儿了,她这才提裙上榻,往里躺去。 刚躺下,旁边好?像已经睡着的人却忽然又有了反应,他侧过来,一只手?臂搭到她腰上,鼻梁往她脸上贴来,呼吸间的热气全扑到她脸上。 越姜觉得这样睡不舒服,下巴躲了躲,忍不住挪着腰臀想往里挪一挪。 裴镇却在这时出声,拍拍她的大腿:“别动。” 越姜:“……” 一时没再?动,打算等他睡着了再?说,他看着很困。 但等了快半个时辰,她再?次试着拉开距离时,得到的结果依然是一样,他的手?臂收紧,同时声音嗡哑的道:“还不歇息?” 困意浓厚,可她一动,他却依然惊醒。 越姜歇了心思,她也早累了。 含糊的嗯一声,困神歇去。 …… 夜半,好?不容易身边这个安稳了,裴镇又被尿意憋醒。 烦躁的刮刮眉骨,他翻身而起。 再?回来,他的酒意已经清醒八分。 平常他轻易不会醉,自他十七岁练成酒量之后?,也少有会醉的时候。 今日实在是喝得太多,心情也太好?,这才喝过头竟然到了喝醉的地步。 好?在他就算喝醉了也一直警惕,从来是剑不离身,所以即使?醉了别人也休想近他的身。 譬如之前的马岩庆,又譬如今晚越姜刚到他身边的时候。 想起剑尖差点碰到她,裴镇皱眉,大步回到榻上。 摸着她的眉心仔细抚了抚,查看有没有伤口。 怕自己用力过猛刺到她了。 好?在,没有伤口,之前好?像也未见她喊过疼。 舒一口气。 舒完又想,她当时靠近怎的也不支声? 那时虽醉的厉害,但她的声音还有她的脸,他倒是还认得出来的,他也还记得他吩咐过人出宫去接她。 手?指还压在她眉心上,摸索着又摸了摸,怕是自己忽略了。 但睡中的人被他摸得烦了,小小嘤咛了声,摇着脑袋躲避。 裴镇低笑,手?掌收罢。 …… 翌日,越姜起时裴镇已经不在,她坐起环顾四周,未见一人。 他躺着的地方也早已平整,应是离开已有一段时辰。 越姜坐着发愣一会儿,良久,抚抚眼边困意,同时,注意到床帐角落里的一身衣裳。 不知宫人是何时拿进来的。 她捞过来,落下帐子,侧身换衣。 襟带松落,衣领滑落肩头,正在她展开送来的衣裳要穿时,忽然,听到殿门被人推开的动静。 越姜:“!!” 手?忙脚乱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 第39章 越姜急成一团。 怎恰恰是这个时辰回来了呢。 慌忙捞起旁边的衣裳, 手忙脚乱要伸进袖子里,但?心里太慌,往袖子筒里戳了几次竟是没找对地方, 手臂捞来捞去完全没把衣服穿上。 而此时, 外面男人的脚步声已经越踩越近了,越姜脑袋急出了汗,身上的衣服更是越穿越乱……眼看他?马上就要过来了, 她随便把衣服往怀里一塞,先匆忙缩进被子里, 牢牢把身子掩严实。 同时,声音嗡在被子里冲外高喊:“且先别进来, 容我?穿会儿衣裳。” 外面的脚步因?这一句好?像顿上些会儿,但?接着, 依旧如故, 又往里踏来。 越姜暗暗骂他?,心想他?果然是要占她便宜的!她都喊出她在穿衣裳了! 便不能等到成亲后嘛! 脚步已经越来越近, 越姜揪紧被子,只留一个脑袋瞪着床帐。 裴镇把帐子一掀开,便是她微微鼓圆了的眼睛,正怒目视他?。 半挑了眉, “不是说?在穿衣裳?” 那现?在怎么还躺着? 越姜更恼,既听到了她的话,他?却还进来? “那您却还进来?” 裴镇面色如常,只是穿衣裳, 又不是脱光了, 他?为何?不能进来? 更何?况曾经他?脱光了给她看,他?也没觉得羞啊。 衣袖拂到身后, 他?在榻边坐下,“且不是一件也未穿,何?故不得进?”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54节 又见她在被子里几乎窝成一团,嗤笑?,抬手直接扯了把被子,他?手劲大?,越姜之前慌忙间也没能把四周完全压严实,这么被他?一扯,被子顿时被掀开大?半,从后往前让她在他?跟前完完全全暴露了个结实。 大?片的背部露出,侧边圆鼓的弧度饱满,她一半的身形曲线显露无遗。 越姜惊愣于他?手劲如此之大?,竟是一掀就直接掀开了半边衾被…… 紧接着后背凉飕飕的太明显,趁着他?手上松力诧异的功夫,赶紧把被子又抢回来,把自己盖好?。 声音里绷着,“您且快些出去!” 裴镇从刚刚片刻的怔顿里回神,瞥她一眼,确实没想到她只着了抱腹和亵裤,未着里衣。 但?,倒也没到未穿的地步,该遮的都遮的严严实实呢,他?也只瞧见些肩腿罢了。 稳坐如山,淡淡道:“穿得严实,并没瞧见什么。” 不等她又羞恼的要说?,他?朝她抬了抬下巴,“莫要磨蹭,快些起榻用膳,过会儿便随我?去太庙拜见我?父我?母。” 越姜暗恼,是他?无理,却来嫌她磨蹭。 他?杵在这,她要如何?穿衣? 暗瞪他?一眼,脸往衾被里缩,不看他?,“您出去了我?自然就穿的快。” 他?一直在这,再过半天她也穿不好?衣裳! 裴镇低哼。 但?瞧一眼她几乎要全缩在被子里的脑袋,一副他?在这她就绝不出来的架势……罢了。 拂袖起身,一把挂下龙榻前的帐子,背着身往里道:“快些。” 随着话落,他?的脚步走?远。 越姜待屋里没了声音,悄悄抬起头。 帐外隐隐约约已经看不见人影了,他?确实已经出去,并不是拿空话在诈她。 立即从衾被里爬出,以?最快的速度把衣裳穿好?。 刚掩好?最后一道襟祍,便听他?声音传呼过来,“还未穿罢?” 是不乐意等了。 越姜暗暗撇嘴,不情愿的应:“已是穿罢。” “嗯。”裴镇又走?进来。 抬眼过来,便见她身上衣裳已经整整齐齐,只脑后青丝披头散乱着,铺了一背。 他?点点头,朝外唤一名宫人进来,替她绾发。同时吩咐马岩庆去传膳,过会儿就送过来。 …… 越姜洗漱完时,膳食刚好?摆来。 她坐下,捡着爱吃的认真低头用饭。 裴镇去上朝前已经先用过一回,此时并不觉得饿,便只是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看她吃着。但?后来见她一口一口吃得挺好?,想了想,觉得再吃些也不是不行,于是便叫马岩庆再添一个碗来。 不知不觉,用下两碗。 腹中有?些撑鼓,停下筷子,冲马岩庆示意,“撤下去。” …… 因?腹中微饱,裴镇便没叫马岩庆备辇,饭后直接带越姜走?去太庙。 越姜才走?两刻钟就脚跟微酸。 北章台缘山以?制宫苑,又因?是帝王寝居之处,夯土高台要远远高于宫里别处。北章台周边四殿六台,北章台只是其中之一。而之所以?把这边全叫做北章台,是因?此间宫苑以?北章台为最中,便以?其命名。 短短两刻钟走?下来,也才不过刚出北章台地界罢了。 再往西去太庙,又要走?至少两刻钟,再加上要爬的长长石阶……越姜脸上热红,不由得暗暗吸气。 手掌捏拳,不动声色锤了锤大?腿。 裴镇看见了她的动作,脚步顿上片刻,问她:“累了?” 越姜强撑,摇头:“没有?。” 裴镇颔首,那行。 也才两刻钟,便是累了也该多走?走?,如此身子骨才结实。 昨天不过捏捏她的脸就喊疼,在裴镇看来,她是有?些孱弱了,该多走?走?才是。 又一刻钟,越姜的呼吸有?些重了。 两颊走?得艳似三春,她不禁长长呼气,缓着节奏。 却不想,目光只视前方,尚有?一级台阶未看清,脚上绊了一下,身子歪扭,斜到旁边的栏杆上去。 也幸好?越姜挨得栏杆近,手上立马扶住,身形只摔歪片刻便稳住,不见晃荡。 她暗自深深呼气,缓平呼吸。 裴镇早在她身子歪了时脚步便停下。 此时拧着眉步过来,捏上她小臂,目光先去看她的脚踝,“扭着了?” “没有?,只是踩空了下。”她摇头。 裴镇看她一眼,接着再次去看她脚踝,忽然,半蹲下提起她的脚,宽大?的手掌在她踝骨处捏了捏,触感明显,“真不疼?” 越姜略不自在,后背抵靠在身后的石栏上,低声,“真不疼。” 裴镇:“如此。” 松开手,冲旁边恭立的马岩庆颔首,“去叫辇来。” “喏。” 趁此间隙,裴镇抓上越姜手臂,摇了摇,示意她别在这靠着,等会儿别一个不留神靠歪了,直接滚下台阶去。 越姜立正身子,表示知道。 但?裴镇却不松手,依旧是抓着她的手臂,待拉着她走?过台阶了,又往前走?上一段,周边全是平地,这才松开抓握着她的手掌。 越姜在他?松开后往旁边走?了几步,两人此时站得太近了。 只是,才站定他?目光便扫过来,接着,她又被他?拉了回去。 越姜:“……” 好?在,目光中很快有?了辇驾的身影,她也就默默没再动。 …… 上了辇,裴镇提起她的脚又看了看。 因?他?这个动作,越姜身形歪偏,坐不稳。 这会儿他?不仅捏她脚骨,还把她袜子也去了一半,盯着她脚腕瞧。 越姜不由得动一动脚,抿唇想,怎的还看,不是已经捏过一回了,说?过不疼的。 裴镇看她一眼,捋起袜子又替她套回去,道:“看着确实是没有?伤着。” 越姜:……早说?过了。 把鞋子掩到裙裾下,缩着不肯他?再看了。 哪有?他?这般,光天化日捏着人脚一瞧再瞧的。 便是因?为想看她是否伤着,但?她也已经说?过一回了。 暗暗还想偏过身,与他?拉出空隙。 这座辇驾位置不小,可他?一上来便握着她一边手让她挨着他?,好?好?的宽敞位置两人却是坐得局促又紧巴,肩挨肩腿挨腿的,男人身上的每一块硬实都一清二楚,勃发又强硬,强烈的感觉完全无法忽视。 裴镇瞥着她暗暗挪臀的动作,平淡看着,倒也不管。 反正她的手在他?掌心里呢。 思及此,捏了把她细腕,软溜溜的。 …… 至太庙前,下辇驾。 上二十四级青石台阶,入主殿。 裴镇接过一边宫人递过来的香烛,领着越姜跪拜。 “儿将要取妇,妇名越姜,今特领越姜来拜见父亲母亲。”声音雄浑,余音环绕,响彻太庙。 宫人俱是跪而大?拜,久久不起。 越姜垂目,手持长香,静静听着他?这一句话。 话毕,三叩首,裴镇带着越姜亲手把长香插于香炉。 裴镇奉完香退后一步,静静望着眼前供奉的这些牌位,这些是他?裴家的列祖列宗,是他?们?奠定了裴家的世代基业。 望了许久,他?沉肃着脸再拜一回。 自家中长辈去后,如今只有?裴家的列祖列宗,能让他?裴镇有?一拜。 其余所有?人,都当不起他?一拜。 拜过太庙,回去后裴镇叫人把孙颌招来。 孙颌匆匆赶来,入内觐见,“微臣参见陛下。” “起。”裴镇颔首,“唤先生过来,是欲遣先生做议婚使者,先生可愿?” 孙颌如何?不愿?为帝议婚者,必为三公?九卿,陛下看重他?,他?怎么会不愿? 大?喜:“颌,荣幸之至。” “善。”裴镇点头。 “此次婚仪,便全交与先生去办。” 孙颌应喏,当即去操办六礼事宜。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55节 …… 又五日,经精心卜算,宫中拟定大?吉之日,定于岁末腊月十一,帝后大?婚。同日,遣人往青石巷去议定。 十月三十之日,以?孙颌为首,陪位九卿四人,往越氏纳征送聘金,另外有?玉璧、束帛、车马等物?,不细数。 当日,远远于青石巷外围观之人水泄不通,至纳征众臣归时,仍旧络绎不绝。 纳征事罢,由宫中太常,并领太史令,孙颌等议婚使者,及先裴家幕府亲信朝臣,着吉服,献三牲于太庙,请吉日于祖先位前。 至此,纳吉请期事罢。 …… 纳吉请期过后,帝后成亲事宜只剩最后亲迎一事。 此时,已进入十一月初。 近来越氏门前每每有?宫人出入,是为吉服裁定事宜。 当今天子成亲日期定的紧,一切事宜都操办的紧密,说?来吉服之事是早该在着手操办了的,万万不该是到这时才为吉服一事进越家门。 宫中也确实早早便开始操办大?婚吉服事宜,上回登基之日,越姜尚在宫里时,宫中绣娘便早已经为她量过尺寸,又仔细记下。 此回过来,还是因?为前日绣娘来送东西时,发现?越姜好?像又长了些许。 于是今日便又来了。 绣娘仔细打量越姜,美目红唇,腰身纤量,身材婀娜一如既往,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她既然特地过来一番,那肯定还是因?为越姜身上的变化必须再重量一回。 她笑?着上前,道:“烦姑娘张开手臂,让我?再量一量。” 越姜依言撑开双臂。 但?等她撑开了,绣娘却又不过来,越姜皱眉看她一眼。 绣娘是万万不敢惹她的,连忙说?来原由,“冬日衣裳笨重,恐量不准身量,姑娘可否把外面的厚衣裳脱了?” 越姜默然,瞄她一眼。 明白她的意思了,还是要像上回在宫里一样?,脱得只剩抱腹了,任由她们?量。 倒也不想磨蹭,抬手解了衣裳。 屋里烧着炭火,所以?越姜脱时并不觉得太冷。 待只剩抱腹了,微微点一点头示意她快些。 绣娘立即拿着量尺过来。 仔细量上一番后,她先伺候她把衣裳穿好?,而后才道:“姑娘确实长了些,宫里的抱腹需要再改改。” 她刚刚看了,那一对玉团鼓囊了些许,当然,腰上也同样?长了些,但?因?为越姜腰本来便不粗,如今看着倒是正好?。 越姜被她说?得往自己胸脯上看了一眼,接着又往腰上看了一眼,心想这一阵子下来,她竟然还胖了? 绣娘笑?道:“却不是胖,是冬日天冷,人懒得动弹,所以?长了些。” 原是越姜无意识说?出了声,被绣娘听到了,这才答了她这一句。 越姜轻轻嗯了一声。 …… 从青石巷出来,绣娘回到宫里后也向裴镇禀报了这事。 凡是婚仪变动,都是要记下的,而有?关于越姜的,陛下又事前说?过,得来向他?禀一遭。 她请马岩庆进去通报一声,静静在外等着。不过一会儿,马岩庆再次出来,让她进去。 绣娘进到殿内。 …… “长了?”裴镇重复着这两个字。 绣娘一直垂首盯着地面,不敢直视天颜,“是,陛下。” 裴镇唔一声,摆手让她下去。 在她退下后,他?背着手冲外喊,“马岩庆。” “奴才在。”马岩庆立即小跑进来。 裴镇:“遣车往青石巷去,带她入宫来。” 颔一颔下巴,倒没想到入冬一月以?来,她长了些。 却是也有?阵子没见过她了。 “再叫御膳房备膳,等她来了就送过来。” “喏。” …… 越姜听到宫中遣了车乘来时,正在叔母院里说?话。 听到时,手指下意识顿了下,没有?立时回外面被李媪领到门口的宫人。 心道,是那绣娘回去提及了她? 王氏却是已经先她一步有?了反应。 她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了,到一边的木架边取了搭在横杆上的纯白大?氅,过来与她披上,边说?边碎碎囔囔叮嘱,“外面又下雨又下雪的,天气寒凉,路上记着小心些。” 越姜点着下巴,道好?。 披衣出去。 宫人见她出来,当即把油纸伞撑好?,举到她头顶。 出了庭院,冬日里的寒风更加凛冽,越姜把大?氅拢严实的同时,小心往上提了一些。 雨雪夹杂,路面堆起的积雪与污泥掺合在一起,需得防着脏了衣裳。 但?纵然越姜有?小心注意着,大?氅末端还是不小心脏了些许,除此之外,鞋面也被雪水打湿寸余,往里湿着她的脚面,不大?舒服。 宫人注意到了,柔声道:“马车内摆有?炭火,姑娘且先进马车烤一烤,待进宫了,再换双鞋。” 越姜点头,便也只能如此。 …… 到宫里时,比平常要晚上两刻钟。 此时,风愈大?,雨雪愈急,裹着寒风呜呜的打在人身上。 而一人影,正撑着油纸伞在雨雪之中不时张望着。待终于看到马车影子,人影咻的一下蹿过来,恭恭敬敬弯身到跟前来,声音消散在寒风里:“风大?雨急,姑娘这一路可还安稳?” 越姜才出马车,被夹杂雨雪的冷风吹得缩了缩脸,冲他?含糊道一声“尚好?”,搀着宫人的手下马车。 马岩庆赶紧把油纸伞往她身边凑一凑,好?挡些风。 但?没什么用,现?在的风雪太大?,只能勉强遮一半,一路走?到大?殿门前时,越姜身上的大?氅已经被雨点子湿了一半,冷冰冰的冻人。 她的脚还要更惨,鞋面沾的全是半融的积雪,被马岩庆护着进大?殿时,脚下一踩一个湿脚印。 裴镇瞧她身上狼狈至此,眉心折了一下。 撇下身边孙颌,大?步跨过来,同时,瞥了眼马岩庆,虎目沉沉。 他?早前吩咐的,是吩咐到狗肚子里去了? 马岩庆小腿肚一软,麻利的跪下去,“是奴不好?。” 裴镇冷哼一声,确是他?这奴才粗心。 又瞧越姜身上大?氅湿漉漉,小脸又白白的冻得没有?血色,耳边几缕长发也被打湿黏在一处,目中眼神愈发不好?看,一把握了她冷冰冰的手,拽她入内。 步子跨大?,声音冲外高喊,“来人,去娶衣裳来!” “喏。” 孙颌见主公?脸色不快,又见越姜身上狼狈,忖了一下,冲主公?揖首一拜,先退下身去。 裴镇随便冲他?摆摆手,带着越姜继续大?步往里,愈走?愈快,待进了后殿了,尚不等越姜站稳,就来扯她这一身大?氅。 但?因?为手劲过大?,又不仔细,越姜这一身湿漉漉的大?氅反倒是被他?愈扯愈紧,打成了死结,又湿又重紧紧贴在越姜身上,冻得她要命。 她颦眉。 裴镇瞧她皱眉,目中沉了一瞬,盯着她颈上死结的目光愈加锁紧。 深皱了一会儿眉,忽然,往旁边跨出一步,同时道:“等着。” 再回来,他?手里举了把剪子。 直接扯着那系带一剪,厚重的大?氅总算脱落。 裴镇嫌弃,抓了它扔到一边。 大?氅才脱落,越姜便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那东西披在身上时又重又冷,可脱了,还要更冷。 脚上也冷,鞋面早被夹雨的雪水湿透。 不由得暗暗瞪了眼眼前的罪魁祸首,却是他?,这样?的天气非要喊她入宫来。 不然此时她该是舒舒服服待在家中,与叔母闲话呢。 瞥见她暗暗横过来的眼神,裴镇却不觉理亏,他?着人去请她时,天上的雪可没下的这般大?,甚至,那时他?都不知道外面下着雨夹雪。 还是叫人把先生叫过来议事后,见先生身上略湿,多问了一嘴,才知道外面的天气恶劣至此。 是以?他?后来又叫了马岩庆特地去等着她。 摸摸她脸肉,冰的厉害,皱眉,“很冷?” 越姜抿唇小脸凉的发白,耳畔一缕丝发粘在颊上。 裴镇知道了,眼神瞥一眼她身上,上下扫视着,跟着,手掌往下,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拇指摩挲着衣料。 还好?,是干的,没湿。 只有?鞋和大?氅湿了。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56节 手臂再往下,忽而半托抱到她臀下,突然把她抱离地面,带着她又往里。 他?突如其来,越姜吓了一跳,惊得差点踢他?一脚。 裴镇斜扫一眼她的反应,接着又淡淡瞥开,带着她继续往里走?。 待走?到暖阁中了,把她往床里一放,躺倒下去。 越姜卧扑到暖融融的被子上,身形歪歪扭扭,不等她摆正姿势,忽然,男人又捏起她的脚腕,把她往外挪上一寸,抬高着她的腿来褪她的鞋。 越姜:“!!” 脚腕缩一缩,声音紧着开口,“不烦陛下,越姜自己来便可。” 裴镇乜她一眼,却不管她这句话,只沉声道一句“别动”,接着手一掀,便脱落她脚上鞋子,再捏着袜脚一扯,长袜整只脱下,露出她已经冷的发红的一只脚。 越姜赶紧把这只脚缩回来,藏于他?身后。 裴镇淡淡不言,又抓起她另一条腿,如法炮制。 脱下她湿漉漉的鞋子时,他?道:“路面湿滑,怎穿如此一双鞋出门?” 就两层黏毛的布料,加软趴趴一层鞋底,能顶什么事? “家中的鹿皮靴呢,作何?不穿?”他?问。 越姜抬目先瞧他?一眼,而后才说?:“在家中只图轻省暖和。之后宫人过来,怕陛下多等,便这般就来了。” 裴镇半挑了眉,心想这话不真心,倒是有?几分怪他?的意思。 还念着上回登基夜里的事,怪他?嫌她迟了? 低哼一声,使力捏了把她完全去了鞋袜的脚心。 男人的手掌极其烫,越姜小腿肚一抖,当即缩着脚要脱离他?的手掌。 裴镇却压着不让,就这么让她这条腿搭在他?结实的大?腿肌肉上,沉沉压着。 越姜实在挣扎不开,累的在衾被上躺倒,呼哧喘气:“陛下,容我?暖暖脚,要无知觉了。” 他?手心虽热,可过上一会儿她脚还是冷啊! 裴镇:“嗯。” 直接扯一边的被子来,盖上,包紧,“先将就着,过会儿炭炉里的暖气上来了,也就不冻了。” 越姜瞧了眼自己那只几乎要被他?裹得揣到腹上的脚……暖是暖了,却不大?自在。 更何?况,后边这只且冷着呢。一暖一冰的,便跟没暖过一样?。 裴镇显然也是想起此时只包了一只,所以?才包好?又把她往外挪一挪,把她另一只脚也拖着包进来,牢牢压着。 越姜已经没有?力气动作,便也随他?。 裴镇:“累了?” 越姜拖上一边衾被捂到身上,嗡声点头,“嗯。” 还冷,身上一时半会儿暖不起来。 裴镇:“先别睡,待换了衣裳再睡。” “嗯。” 身上冷着,她也睡不着,不过眼睛是眯了起来,歇歇神。 看她眯了一会儿,裴镇以?为她是睡着了,拍拍她的腿。 越姜低声:“没睡呢。”接着眯眼。 裴镇觉得她是马上就要睡过去了,手掌朝她腰后一捞,横抱了她到怀里。 怀中人裹着被子胖嘟嘟,团成一团在他?怀中。 裴镇忽而想到绣娘说?她长了些的那句话,眼神扫到她身上,上下打量。 第40章 刚刚初见, 倒是没来得及注意。 不过此时眼神来回扫视一遍,也依然?是看不大出来,他?觉得并没什么差别。 于是着重看她的脸, 没长肉, 还是和?上回见她时一模一样。 脚上看着倒是有些肉,但也只是微微有些肉,小巧可爱而已, 却也瞧不出长了。 手掌捏捏她被包裹的肩头?,裴镇盯着她看, “绣娘说你长了,我怎么没瞧出来?” 越姜微微懵。 随即一个激灵, 懒劲彻底没了。 眨了下眼睛看他?,脸颊不由自主薄红。 “嗯?”裴镇又捏捏她的肩头?。 想到什么, 忽然?看她身?量, “是长高了?” 但拿手粗粗比量一番,却也不像。 不像, 所以目光便接着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不停比对。 瞧他?这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越姜心里不禁暗恼,恼他?怎的连这般小事也要绣娘报给他?听?。 紧绷着不自在, 偏开?半边眼神,含糊道:“嗯,是胖了。” 至于胖哪,怎么也不肯与?他?再说。 裴镇掂一掂她的身?子?, 皱眉, 轻飘飘如旧,算哪门子?的胖? 越姜不想他?再问, 便先找着话说清,“也没长太多,是绣娘太细心,才吃多点就被她瞧见差别,竟是往您跟前告来。” “我自己都没觉着呢。” “如此。”裴镇点一点下巴,勉强信了。 越姜松一口气,但再窝在他?怀里的话……是不大想了,怕他?忽然?掀起被子?,要仔细看她那些肉都长到哪去。 “身?上已经暖和?起来,陛下且放我下去罢。”她道。才说完,已经裹着被子?开?始往边上挪。 裴镇挑眉,倒也不拦她,两条手臂往边上张开?,任由她挪着。 但越姜裹着被子?,能挪到哪去?又因为此时身?上只有单衣,冷的厉害,便依旧裹着上半身?,只企图把两只脚从被子?里伸出,好借此从他?腿上下去。 但好不容易终于在榻上踩稳一双脚,还没等她离开?他?腿上呢,没有借力?点,腰上一歪她又坐了回来。 裴镇嘶一声,舔了舔牙,不动声色拢起两条腿。眼睛沉沉瞥她一眼,不肯她再乱动了,压着她不让她动弹。 越姜瞪圆眼睛。 裴镇视而不见,面色淡淡。再让她挪下去,她还没下去呢,身?上先起了一把火。 捋一把她的额发,道:“好好待着,过会儿衣裳也就送过来了,不差这一会儿。” 越姜:“……” 不过后来不等宫人把衣裳送来,裴镇倒是先把她放下了,是朝中有人过来,有事要禀。 裴镇见她已经暖的差不多,也就先去了前殿,处理朝事。 …… 来人是萧阆,如今位居太常之职,早前,其?也为裴家旧臣。 此次过来,正为帝后大婚事宜。 裴镇坐下,点着下巴冲他?道:“说。” 萧阆道:“乘舆已备,玺绂已制,如今却中宫一事……” “朝中有人言,皇后居于帝宫,恐不妥。” 这事早在月前便有争论,按旧制,帝后大婚后皇后当居于未央宫,且自此之后,别的寝宫也当一一收拾出来。 在众人心里,待帝后大婚后便纳妃封嫔选美人,再自然?不过。 但陛下却只嘱咐大婚一事,未听?封妃之言,且驳了关于皇后寝于未央宫一事,将皇后寝殿定在了北章台这边。 后冲帝星,不吉。 朝中极不赞同,这不,这几日?又说起此事来。 裴镇听?此,眉毛倒竖,冷冷瞥他?,“太常却听?不懂朕的话?” 他?早说过,越姜居于北章台,竟是今日?还为这事来烦他?。 萧阆脸色一僵,急忙惶惶称言不敢。 他?也不想来啊,可他?身?为太常,帝后大礼一事,来日?记在了史册上,却要后代该如何按制? 嘴巴嗫嚅几下。 裴镇不耐烦,“且按朕说得办便是,莫要再啰嗦。” 萧阆心头?一抖,撑着冷汗应喏。 …… 裴镇在他?走后冷哼,须臾,把马岩庆唤来,让他?去东殿把孙颌请来。 外面天气恶劣,孙颌且暂时在东殿歇着,等待雨势小了再走。 孙颌听?到传唤,急急赶来,垂首作揖,“陛下。” 裴镇:“先前说得帝陵一事,且不必急,待大婚事毕再行操持。” “是。” “另……先生?替朕拟诏。”裴镇负手,面貌沉凝。 孙颌听?此当即立正身?形,执笔上前跽跪于一边,屏息等候主公下令。 “范子?义?击武英侯入海余孽有功,擢将军一职,赏五百金。”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57节 此为前日?上报范子?义?击余孽有功一事,孙颌心中有数,笔落不停。 接着,听?得主公又道:“朕所至亲,乃裴氏祖先,除祖先外,又以我父我母为首。今平乱像,定天下,大安四方,立裴氏基业;而父母生?有恩,养有情,百官诸臣尊朕为天子?,父母却未有尊号,是以,今尊先父为太上皇,先媪为太后。” 孙颌更加凝神,屏息落笔。 尊主公父母之事,主公自登基起便已有心,但近来实在事忙,便直到今日?才有空。 一笔落就,孙颌小心把狼毫置于一边,捧着诏书上前与?主公。 裴镇从头?到尾扫一眼……一字不落……颔首,取了一边的玉玺,盖上天子?大印。 “先生?稍后便宣下去罢。” “喏。” …… 朝中事罢,裴镇往暖阁的方向看一眼,却不知道她那边如何了。 先招来马岩庆,问:“越姜那边,衣裳送去了?” 马岩庆垂首答:“回陛下,已是送过去了。” “然?。”裴镇点头?。 离开?御案,往后殿去,“去传膳过来。” “喏。” …… 裴镇走到后殿时,却未听?一点动静。 宫人们安安静静不奇怪,但她何以也如此安静? 皱眉,朝旁边的宫女问一句:“睡了?” 宫女知道陛下在问谁,摇头?答:“回陛下,姑娘未睡。” 刚刚她们还进去伺候了一回茶水,确实是未睡的,只倚在暖榻上翻书呢。 裴镇挑眉,步距变大,宽大的衣摆随风往后飘。 快到暖阁之处时,抬目从镂空的隔断里先往里看上一眼,未见人影晃动。 又两三步,进了暖阁了,视线环扫一圈,先找她的身?影。倒是不难找,一眼就看到了坐于暖榻上的她。 正翻着书呢,但翻得很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看。 抬步过去。 越姜听?到他?的动静了,放下书,起来行礼。 “一直在看?”眼神瞄了下书,他?道。 内容是杂记类的。 越姜:“嗯。” 裴镇哂笑,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又看她身?上衣物,已经换了一身?,身?上这件是暖粉色的。 “衣裳是何时拿来的?” “您刚走不久,宫人便送来了。” 裴镇嗯一声,尚不算晚。 冲她点头?,“走罢,先用饭。” …… 走到用膳之处,看到桌上一道卤猪肘时,越姜眼神飘了一下。 她大约明白近来为何突然?长了。 家里越昀极爱吃猪肘,又恰好,城中有一家极善做猪肘的老?铺子?,从前她还小时,那家铺子?便在,如今对方依然?屹立未倒,可见他?家味道确实很不错。 她小时候其?实也挺爱吃,肥而不腻的肉皮和?几乎一戳就烂的瘦肉,每咬一口都糯极了。 在曲靖那些年又很久不曾吃过这个味道,所以这次回来后,每每越昀买回来,她便会跟着一起吃。 没想到,才吃了这么些时候就鼓了一圈。 眼神挪开?,手上筷子?碰也不碰那东西。 但她不碰,却有人给她夹。 一块肥瘦相间的肉进了她碗里,裴镇道:“尚且温着,不会冷肚子?,尝尝。” 注意到她眼神瞄过,裴镇以为她想吃,便给她夹了一块。 越姜盯着碗里的肘子?:…… 没办法,吃下肚中。但在他?又要给她夹时,她摇摇头?,“想吃些清淡的,您别给我夹了。” 裴镇挑眉看她一下。 接着乜了眼她碗里的一叼青菜,笑了一下,心说倒是嘴叼,只挑些金贵的吃。 这些东西在寒冬腊月里要长出来不容易。 “是在家中吃多了?” 越姜眼皮猛跳,略微错愕。 心道他?怎么知道她吃多了肘子?? 但再深想一遍他?的意思,明白是自己想多了,是在说荤物吃多了罢? 也的确如此,自入冬以来家里不是鸡鸭鱼肉便是干菜咸菜,几乎见不着绿色。 是吃得有些嘴腻了。 点点头?,“嗯,冬日?多食肥肉。” 裴镇笑一笑,不再给她碗里夹东西。 裴镇用饭用得快,他?吃完时,越姜尚且还在吃跟前那一碗饭。 饮一杯热茶,他?往后靠着看她。 她说她在家里常食荤肉,可他?看着,她依然?没怎么长。 也不知道那绣娘到底是从哪看出来的。 啧一声,又喝一杯水,放下杯子?。 …… 这夜,越姜再次留宿宫中。 天尚未亮,她被肩前的凉意闹的迷糊动弹。 肩膀缩了缩,下意识再次拱向旁边的热源,她极怕冷。 才把她推开?的裴镇:…… 眯眼看她一看,眸中微微黑沉。 而在感受到腰胯之下的动静后,眼中还要更黑。 不动声色撑起一条腿,支起半边被子?,好让冷风吹进来些,晾晾身?上的热劲。 他?是被她弄醒的,她睡着后一个劲往他?怀里钻,还不时动一动,他?睡中只觉胸膛跟前软绵绵,还挪来挪去,再然?后……他?就醒了。 注视着她,眼神里的黑意愈来愈沉。 身?体里有些亢奋了。 忽然?,翻身?压过去。 越姜被闷得喘不过气,睁眼时脑袋完全发懵。 下意识,伸手去推跟前的人。 也是在推动中,明白了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近在咫尺的嗤嗤鼻息,鼻梁上深深抵着的滚烫力?道,腰上塌下来的沉重感觉,还有肩头?两侧结实撑着的铁臂…… 越姜瞬间精神了。 他?他?他?……越姜心肝直颤,呼吸都要停住了。 闷头?立即避开?,躲开?他?悬停于上方的炽热呼吸,但下巴尚且没逃开?呢,便被他?手指掐拢,牢牢固定住。 男人眼神翻滚着看不到底的漆黑,定定盯着她,鼻息愈发重了。 越姜眼神骤缩,心跳响得几乎要炸裂耳膜,砰砰砰锤击她的脑袋。紧随而至的,是勉强维持清明的懊恼,懊恼自己明知他?是什么脾性的,夜里竟没熬过去,睡着了…… 早知他?今日?不会再忍,她一定时刻警醒着,一定…… 不等她继续懊悔,男人挺直的鼻梁重重压在她的鼻梁上,一声浓沉至极的声音开?口,“醒了?” 话落,却不等她回答,已经猛地压低下巴堵住她的嘴。 嘴巴亲的极其?用力?,封住她任何声音。 这是他?马上就要娶为君妇的人……裴镇愈亲愈用力?,浑身?紧绷,身?体里的血液在汹涌。 梦里那种快要爆炸的感觉,在此时此刻冲进他?四肢,拉扯着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 他?捏紧她下巴,毫无章法只压着她的唇猛亲。 越姜要呼吸不过来了。 她用尽全力?拿手推他?,膝盖也挣扎着往上推他?的腿脚,要把他?的腿脚踹开?。同时脑袋缺氧的想,他?果然?是悍匪!蛮横至极。 力?道大的像要把她拆了一样。 裴镇感受着她的踢踹,结实的大腿一抬,结结实实压拢她作乱的两条腿,越姜完全动弹不得。 他?的嘴又亲下来,越姜气恼,肩头?急的一动一伏,情急之下不管不顾,张开?贝齿朝着他?的嘴唇狠咬了一口。 裴镇嘶一声,吃痛。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58节 但他?却不停顿,捏住她两颊,五指深陷进她的颊肉里,又来封她的唇。 男人呼出的气息完全压制住她的,越姜脸上又红又羞,恼的不行。 他?且没吃醉,今夜作何比上回登基之日?还要野蛮,还要不讲道理! 越姜又要咬他?,可裴镇防着呢,哪里还会让她再次得逞。 指腹下才感受到她两颚咬动的动作,就立即掐紧,不让她嘴巴闭合咬下来。 声音嗡声裹挟着热气,他?低哼一声,“牙尖嘴利。” 话毕脑袋一低,又是亲下来,越姜生?生?被他?亲出一脖子?的汗。 她现在是真的完全呼吸不过来了,两颊又被他?捏住,想咬他?又咬不到,心里又恼又气,被他?钳在脑后的手动了动,想挠他?。 但他?就算只用一只手也把她手腕压的死?死?死?的,完全挣脱不开?。 一番挣扎下来,越姜呼吸如鼓。 裴镇也不遑多让,她不老?实,他?压着她却又要控制着不伤了她,废劲的很,鼻息嗤嗤的扬一下,他?压着她鼻尖道:“成亲六礼已行五礼,只剩亲迎一事,却是亲也不肯我亲一亲?” 声音低极了,嘴巴一压,再亲她,愈亲愈蛮横。 越姜被亲的眼睫紧颤,因为呼吸稀薄,更是浑身?瘫软完全没了力?气,只能任他?施为。 裴镇鼻梁压在她脸上,呼气声在身?体感官放大下喷薄似蛮牛。 他?咽一咽滚动的喉头?,感受着腹中愈加紧绷的感觉。 有些不满足了,还想做些别的。 最初压过来时,只是想亲一亲她的。 但现在这一番下来,她又是挣扎又是动弹的,各种感觉变得极其?敏锐,有些压制不住了。 离开?她的唇,只压着她的额头?,他?哑声道:“不如提前把洞房洞了?” 越姜眼睛睁圆,他?在说什么混话?这事岂是说能提前就能提前的。 脸颊红艳,气怒:“陛下何其?荒唐!” 裴镇啧一声,预料之中。 捏着她的脸看一看,看,不过亲她一下便生?气如斯,若是他?提前行了洞房之事,别是想咬死?他?。 舔一舔嘴巴上发疼的小口子?,是刚刚被她咬的,现在冒出血腥味了,用的力?气不小。 要不是后来捏着她两颊,这会儿嘴巴里还不一定有几个口子?。 再舔一舔刺疼的地方,松开?捏着她脸颊的手,“那便罢了。” 压制她手腕的手也同样松开?,往旁边一倒,胸膛滚动着喘气。 他?刚翻下去,越姜立即手脚并用爬离原处,只不过……她才刚爬起一半,脚脖子?便突然?被男人一握,她咚的一下又被他?拽回来,撞进他?的怀里。 越姜:“!!” 头?皮发麻,心骂,暴君! 裴镇不管她的怒气,扣着她的后颈看她,“夜里不睡觉,去哪?” 越姜生?气不答。 还能去哪?自然?是和?他?离得远远的! 他?如此,她焉敢再与?他?同寝一榻。 越姜此时恨不得离得他?八丈远! 暗暗挣扎,膝盖一杵又往后挪开?,裴镇压了压眉,手掌一捞,把才挪开?的她又捞回来,稳稳压在他?的胸膛上。 “偌大的皇宫全是我的,你就算离了北章台等会儿也得回来,偏爱来回多折腾?” 越姜横他?一眼。 裴镇压着她的腰,又道,“更何况外面天寒地冻,不怕冻出病来?” 睡中一直怕冷的缩在他?怀中,此刻却是不怕冷了? 又看看她也不知是气红还是热红的脸颊,探手摸了摸,热的,接着又摸她的手,冷的。 如此,却还要折腾,是真要病了才知道教?训。 把旁边被子?一拽,压她在身?边躺下 ,“别乱动。” 越姜不肯。 今晚是再没法睡了! 在被子?里折腾着滚动,把被子?又踢又踹的掀开?,翻个身?又要爬出去。 可才起,头?皮一疼,腰身?软着又重新倒了回去。 原来她一头?青丝被裴镇半边手臂压了个严实,刚刚她一起,就扯得她头?皮疼。 嘶嘶抽气,眉心皱得冒尖,“您快把手臂挪开?!” 要疼死?她了。 裴镇顿住,接着瞥一眼手臂下压着的头?发,倒不是他?故意的,纯粹是她头?发长,又多,被窝里就这么点地,翻个身?抬个手的功夫就能压着。 不过手上却是不松,压着,她才能老?实些。 别又折腾的要爬出去。 寒冬腊月里又是热又是冷的,回头?真要折腾出病来。 “你别乱动,自然?就不会疼。”把她那边的被子?又掩严实,牢牢把她抱过来。 越姜怎么肯让他?抱她,手脚推弄着。 动弹间膝盖无意戳到裴镇那东西,她尚且没反应过来,身?边这个人却已经身?子?一紧。 紧跟着,一个天旋地转,男人再次压身?过来。 起贲的胸膛硬实的压在她身?上,裴镇的目光自上而下黑浓地盯着她,面无表情。 越姜仿佛被猛兽盯住,心中猛跳,连动也不敢再动一下了。 裴镇低低嗤了一下,心里不大爽快。 之前身?体里本就是勉强压下,偏偏她不肯,也就作罢。但她不肯也就罢了,这时又折腾来折腾去,把他?身?上的感觉再次挑起,压都压不下去。 目光不定的瞧她,眉梢沉沉压着。 越姜的心紧紧提着,呼吸都禀住了,她是真怕他?再来一场。 虽然?之前那回两人之间只是亲吻而已,可那样陌生?的感觉,男人搅弄的气息,每一样都让她心慌意乱极了。 她何时与?男子?如此过? 裴镇盯着她逼近。 越姜嘴巴一抿,悄悄缩了缩下巴。 裴镇捏住她的下巴,脑袋压下来,越姜心急,偏头?当即躲开?,与?他?的嘴角错偏过。 正待她要再躲一躲,他?的嘴巴却已经完全堵过来,封住了她的唇。 越姜再次有了那种呼吸不过来和?翻天搅地的感觉。 不过片刻,脸上全是红润,她手脚发软。 齿关一合,在完全要呼吸不过来时她又想咬他?,好让他?吃痛。 裴镇哼一声,把她下巴往下一捏,不让她得逞。 他?早就防着呢。 “却爱咬人。”他?呼哧哼气,声音里恶劣。 越姜趁着他?说话的功夫,大口深呼几口气,同时,脸往旁边偏。 “陛下若不如此行事,越姜自然?不会咬人。” 裴镇心下嗤一下,把她脸又扭过来,盯着她的眼睛看。 殿内远处点着昏暗的一盏烛光,勉强能看清她的脸色,脸色红扑扑的,嘴唇同样也红,一对好看的眼睛里又是紧张又是生?气,微光波动,抬眸看着他?。 对于今晚的这场意外,她至今还不乐意。 可他?和?她也就只差最后一场亲迎而已,只剩这最后一礼了。 该给的名?头?,他?也全都给她了,她却依然?如此倔强。 心情有些差,心想哪有她这样做别人家妇人的,只剩一个月他?和?她马上就要成亲了,可她偶尔表现出来的,依旧是对他?避之不及…… 现在仍然?如此,那成亲之后呢,她待要如何? 眼中微微发沉,裴镇忽然?觉得身?上的感觉有些没劲。 松开?她,他?往旁边平躺下,四肢大张只盯着帐顶看。 他?可算下去了……越姜悄悄松了一口气。 裴镇听?到了她的松气声,听?得清清楚楚,分明至极。且习武之人自小便得练耳力?,他?想听?不清楚也有些难。 脸色不由得有些发黑,眼眸里黑沉翻滚。 他?才松开?她,她便如此作态,当他?是聋的不成? 磨了磨牙根,眼睛黑黑的一沉,忽然?,他?再次欺身?而来,又来吻她。 这次吻的比之前两次还要急,越姜毫无招架之力?。 第41章 一晚上突然如此三?回, 越姜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去挣扎了,连惊吓都少了些。 不过在?他?又亲的她要喘不过气时?,还?是费力推一推他?, 低声道:“您要我闷死不成?” 裴镇被她推得暗哼一声。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59节 转瞬压下来, 又来咬她。 还?记着她之前?咬了他?两回的事呢,这会儿报复回来。 越姜隐隐吃痛,但也不是太?痛。 他?没怎么太?用力, 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轻轻的啃。 但也因为是啃, 心中更觉怪异,唇上也觉麻麻痒痒, 心想他?还?不如咬呢,好?歹痛也就痛那么一阵。 越姜喉咙里闷闷的哼哼了两下, 极力摆着手臂撑他?的肩, 她真的要闷死了。 他?先退开些。 裴镇胸膛剧烈滚动,拨开她的手, 还?要再亲。 越姜急了,还?来! 真要她死了才行? 惹急了又想咬他?了,裴镇这回没有防备,也不是说完全没有, 一开始翻过来是打着惩罚她的主意?的,所以那时?自然防着她又来咬他?,可后?来她一副没力气精疲力竭的样,他?的防备也就卸了。 这时?越姜突然急了又来咬他?是他?意?料之外的, 因此被咬了个结结实实, 嘴巴里的血腥味一下子冒了出来。 而且还?不小?。 裴镇嘴巴一顿,脸色彻底变黑。 越姜觑见了他?的脸色, 她也清楚知道这回咬的有些重了,因为他?嘴里的血腥味连她都感觉出来了。 她的牙齿上也带了点血腥味。 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毕竟以对方的尊位,真怒了她讨不了好?。 可心里又正恼,便又忐忑又紧张,只颦着眉悄悄看他?。 裴镇看见了她偷瞧的目光,面无表情的想,现在?是知道错了? 刚刚咬他?的那股劲呢? 暗暗抿了抿伤口上的血珠,五指捏上她下颚,目光看向她一口牙,神情不定?。 越姜眼神飘了飘,弄不清他?打的什么主意?。 难不成还?打算再咬回来? 正忖着,齿尖上传来一阵触感,是他?的指腹压上来的力道。 越姜不由得想舔一舔唇,他?这样,她嘴巴张的很酸。可她又不敢,要是舔着他?了……别又惹得他?刺激起来。 便只能这般张着,一直到他?把手收回去了,才合起发酸的嘴角。 裴镇低低嗤了一下。 这一声嗤,让他?又尝到了嘴巴里的血腥味,于是才缓了些的脸色又变得不好?看。 眯眼定?定?看着她,嘴角刮弄。 越姜眼神乱飘,被他?看得心神不定?。 忽然有些嫌事前?留得烛火太?少了,不然此时?再亮些,应该能分辨些他?眼里的意?思。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作何。 裴镇也没想做别的,就是怎么想怎么觉得心里不舒坦,翻过来时?是要出心里的恶气的,可此时?心里那口气尚且没出完,又重新被她惹出一腔火,嘴巴里还?又多出一道口子。 这道口子要比之前?的大,时?不时?疼;身上也不太?妙,心里和胸腔里都梗着一把火格外难受,也没把她怎么着,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咬他?,这回还?给?他?咬出如此重的血腥味来。 裴镇的心情实在?是不太?好?,脸色更黑。 他?心里现在?所有不满都是她惹出来的,都是因为她……目光深沉浓厚,与她就这么在?昏暗极了的光线里对视着。 越姜静静对着他?。 两人?都不出声,周边一片鸦雀无声。 隔上许久,在?越姜以为他?要这样凝着他?到天荒地?老时?,他?忽然腾身而起,冷冷只把她一人?撂在?榻上,越姜把呼吸凝的更紧,静静听?他?的动静。 他?砰砰两声穿起鞋,脚步大步迈出。 不过才踩了几步又停下了,接着就是杯盏啷当碰撞的动静,是他?在?倒水喝。 黑夜里响起他?咕嘟咕嘟大口喝水的动静。 越姜知道了,他?不是被她气走,只是怒得暂且先喝几口水把心里的不快压一压。 心里搬松下来,心想他?如此,应该不会再怎么着了。 正这么想,杯子突然在?桌面上敲出“噔”的一声动静,紧接着屋里静极,不同寻常的那种静。 越姜的心暗暗再提,果然,不过几息他?的脚步忽然又回来,紧跟着榻前?便出现他?高大黑漆的人?影,他?喉咙里哼出一声,跨上来把她往跟前?一拉,又让她紧紧挨着他?。 越姜在?黑暗里觑他?。 裴镇把她往跟前?一次,目光深深的瞧她。 他?灌了几杯水,心里的不快是好?些了,可嘴巴上一疼,就提醒他?她刚才做得种种…… 有些想让她也痛一痛。 裴镇低呵一声,五指张开再次捏得她嘴巴微张。 越姜:“……”有些惴惴。 但他?这般捏了她下巴许久,最终又什么也没动作,只冷哼声越来越重。 裴镇不是不想罚她,只是……也给?她嘴巴弄个血口子?怪没意?思的。 柠着浓眉久久看她,身上气压低沉。 越姜暗暗合一合牙齿,下颌发酸。 裴镇感受到她的动作,从嘴巴里暗哼一声,“再有下回,必得罚你!”话罢,松开她在?一边躺下,两人?中间隔着距离。 越姜暗暗吐气,她也没往里再挪,怕一动反而让他?计较起来。 但她不挪,旁边这个忽然又扯一把她的手臂,抓着她挨过去。 越姜:“……” 怕他?是要反悔,放松的背后?一瞬间绷直,同时?臀部暗暗往里挪,想离得他?远些。 却在?这时?,裴镇更加收拢她的手,同时?皱眉恶声恶气说她,“不过亲亲你,却是恼得给?我弄出血来!” 也就他?大度,不然非得要她吃回教训。 越姜默然,暗暗却忖——怎能不恼呢……本来女子与男子婚前?卧于一榻就不合适,因他?强横,她几次三?番虽看他?举动逾越了些,但念他?到底守信,也就不计较这些好?像是无伤大雅的事。可他?又来拥着她,不安生……他?就不能有分寸些? 望着帐顶,暗暗往里又挪上许多,男人?啧一声,心想她真是半点不把他?的话记在?心里。干脆手臂一圈直接把她又抱回来,同时?手臂挡住她还?要前?进的距离,暗哼一声,用鼻音警告她乖乖躺着。 也懒得再说她什么了,说了她肯定?也不听?,白费那个口舌。 而且距离天亮也已经没多少时?辰,他?之后?还?得上朝。 烦躁撇眉拍她一记,“别挪了,今夜还?睡不睡?” 越姜仍是想往里挪腾,可他?环的越来越紧,终究也只是白费力气……无法,只暗暗警醒着,时?时?注意?着他?的动静。 屋里彻底变得安静,但忽然,尚且没过多久,越姜听?到这个嫌她乱动,又问她睡不睡的人?,腾地?曲起膝盖,再次有了动静。 越姜呼吸都屏起来了。 但,好?在?是虚惊一场,他?只是下塌去……悄悄又松一口气,暗暗往被子里又挪了挪。 他?的脚步越走越远,不知道是做什么去。 越姜躺了盏茶时?间,他?还?没有回来。又过一会儿,他?依然没回来,于是越姜也起榻,被他?吓得背上一层冷汗,她想起身去换身衣裳,不然今晚怕是真要着凉生病,顺带她也想喝杯水,嘴巴里又干又渴。 一点点摸索着起榻,来到床边,穿鞋。 也正是她穿完鞋喝过一杯水的时?候,裴镇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殿内。 看她没在?榻上乖乖睡着,裴镇下意?识皱眉,但他?很快又注意?到她手中的杯子,于是没说什么,径自回来榻边。 两人?间无话,越姜在?他?走到榻边后?迈步往外去,她得去换身衣裳。 裴镇的眉毛拧住,抬眸沉沉看她一眼,“外面正下雪,去哪?” 刚刚觉得身上不大舒爽,他?去洗了把冷水脸,洗完后?还?在?窗户边站了会儿,盯着外面飘飘洒洒的雪花瞧。直到凉风吹够了他?才回来。一回来就看到她也起来了,接着不好?好?回榻上,大冷天的竟然往外去…… 越姜被他?问的顿住,沉默一会儿,她如实答他?:“后?背有些汗湿,我去换一身。” 这回轮到裴镇顿住,汗湿?好?好?的她身上来得哪门?子的汗湿?倒是他?,被她气出一身汗才是。 裴镇走过来,抓着她后?背上的衣裳摩挲一把——没觉得汗湿。 不过她想换也就换罢,不缺那一件两件的衣裳,裴镇嗯一声,淡淡抓了火红的大氅来,捞给?她,“披上再去。” 越姜轻轻点头,抱紧,头也不回的走了。 裴镇低低嗤上下,倒是利落。 这一嗤又扯到口子,痛得他?抽了抽嘴角。 摸摸嘴巴上的口子,在?原地?停顿一会儿,去箱子里找药。 记得有一罐敷嘴上伤口的药散。 越姜回来时?,裴镇刚把伤口捈好?。 药散苦苦的,他?一个人?夜里找不准口子,不小?心误撒了不少在?嘴里,苦的他?眉头拧深不少。 不由得抿了抿嘴,是真不喜欢这种苦苦的药味。 她回来了,咽了咽苦味,掀眸朝她这边看来,“换好?了?” 越姜看到看他?手上的药瓶,眼神顿了一番,又挪开,轻声应:“嗯。” 她挪过他?身边,一步一步往里去。 刚在?被窝里躺下,还?不待躺热呢,身边的软褥一塌,裴镇也上来了,裴镇早就想歇息了,白白又浪费这么些时?间,已是有些不耐。 越姜往里给?他?腾位置,但他?好?像以为她又是想避他?,手臂横来又把她圈过去,紧紧挨在?她怀中。 越姜黑暗里眨了眨眼,犹豫一会儿,这回选择没动。 裴镇瞥她一眼,眉心里的皱意?总算话开,闭目睡觉。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60节 …… 一个时?辰后?,快到上早朝的时?辰。 裴镇被马岩庆的低呼声吵醒。 醒来后?放空了会儿脑袋,过了一阵才掀被起身,撇开越姜去上早朝。 早朝回来后?,问了声马岩庆,“可醒了?”气已经完全消了。而且那点事也不值当他?一直记着。 马岩庆低头:“回陛下,尚未。” 裴镇点头,便先往寝殿去一趟,掀开龙帷时?,她确实尚阖着眼,双颊委露,睡意?浓慵,倒是睡得好?。 裴镇拇指压压她颊边,盯着睡中的她瞧。 指腹略有粗糙,越姜醒了。 眼底睡意?还?剩着一半,她慢慢睁开眼睛。 看到他?时?有些愣,但昨夜的惊吓在?睡前?几乎已经消了大半,所以也只是愣一会儿,便道:“您已经上过早朝了?” 裴镇点头:“嗯。” 指肚依旧压在?她颊边,散漫的刮了刮,颔首道:“起罢,时?辰已是不早。” 越姜轻点一点下巴,推被起榻。 起榻后?,用过早膳,朝中尚且事忙,裴镇也心知她定?然是想回家?,也懒得她三?提四?催,已经先叫马岩庆去备了车乘来。 食正时?分,越姜出宫。 这之后?,一直到这月十八,冬至来临,宫中才再次派马车出来。 这回不是傍晚,而是一大早便来了,是为冬至大节。 此日,朝廷休朝,群臣休假,宫中事情不忙。 裴镇接她过来,是为往太?庙去祭祀裴家?先祖。 虽两人?尚未成亲,但裴镇从来不拘泥这个,自然就把她唤来了。 把她在?宫里留了半日,用过午膳后?,裴镇这回亲自送她回青石巷。 府中王氏看到他?时?还?惊了下,随即立马慌忙行礼,裴镇摆摆手,示意?她不必。 他?在?越府待至傍晚,待天色快黑时?,这才回宫。 王氏在?他?走后?,回屋在?箱笼里翻了翻,翻找片刻终于找到她曾经出阁时?家?里母亲给?的东西,她拿了个小?盒仔细装起,接着便往越姜这边的东院来。 彼时?越姜已经净过面拆了发,正要脱鞋沐足。 冬日天冷,她一向歇的早。也只那几回被裴镇接近宫的日子里,日日晚睡。 见叔母来,穿上一边李媪披过来的大氅,随意?拢了头发把叔母请进来,笑喊她,“叔母。” 王氏笑着应下,拉着她的手在?暖炉边坐好?。之后?她又示意?李媪出去,她和这个侄女单独说说话。 李媪领命,垂目敛衽退避。 越姜:“叔母有事?” “嗯。”王氏把盒子抱在?膝上,“腊月十一你便要出嫁了,没剩多少时?日,叔母与你说些事。” 本来是打算到她成亲前?日再说的,可今日看天子待她举止亲密毫不避讳,又想,还?是该早些与她说才是。 这些事原本也轮不到她来说,可大嫂早走了,也只能她和越姜说这些。 又看她一眼,她把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两卷东西,这东西便是嫁妆画,教儿女私密之事的。 “你且看看。”把东西交到越姜手上。 越姜看了一眼卷封,看着并不特别,于是也就如叔母所说翻开,但才翻开她又猛然合住,不敢再多瞧里面的东西。 越姜眼睛烫得偏向一边,双颊略红,赶紧合了书封。 脸颊冒热气,“叔母怎的给?我这个。” 一眼就让她想到了月初时?候的事,再如何也挥之不去了。 王氏把被她合紧的书又摊开,道:“这些都是出嫁前?该学的,免得你洞房当夜两眼摸黑。” “你闲时?多看看,倒时?也就心知肚明了。” 越姜都不大想看第二眼,还?怎么多看看。眼神往一边挪,不瞧书上的东西。 王氏也略不自在?,和侄女敞开了聊这些,她也不知该怎么聊。 只道:“你先看着,不懂的再来问叔母。” 说罢,匆匆离去。 越姜在?叔母走后?就把东西压了箱底,等过几日叔母隐晦的问她可看完了,她也只道都已经看过一遍了。 王氏点头,往后?没再多问。 不过在?亲迎大礼前?一晚,她还?是又来了一趟,这回讲得深了些。 “他?揉你你记得别躲,这是亲近呢。” “还?有别怕疼,也就那一阵就过去了。” “……” 絮絮叨叨,事无巨细,越姜想起裴镇那个手劲……听?得都要怕起来了。 王氏一股气说完,完后?长舒一口气,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时?辰已经不早,便起身,“明早一早就得起,你早些睡,好?养足精神头。” 越姜晃着眼神嗯一声。 …… 翌日,腊月十一,大婚吉日。 宫中遣三?公、左右将军及光禄大夫护送乘舆法驾至越氏宅邸迎亲,并由三?公授越姜中宫玺绂。 授罢,越氏子弟送越姜登乘舆,入北章台前?殿。 至殿内,百官陪位,太?常诵册文,帝后?行成亲大礼。 事毕,中宫即位,群臣行礼,一一退避。 …… 礼成时?已是傍晚时?分,待越姜被女侍送入寝宫,坐下歇息片刻时?,天色完全黑透。 越姜头胀颈酸,浑身乏累。 偏她此时?就算累了,也得接着规规矩矩双手垂坐,指尖搭于膝前?。 殿内侍立着许多宫人?,她需得维持仪态。 半个时?辰过去,越姜颈上酸痛,腰臀发麻,有些坐不住了。 皇后?吉服厚重沉冗,她的身上此时?就像压了块大石似的,又重又累。 实在?是坐得有些乏,她晃了晃身子,低声唤李媪。 “嗳,娘娘。”李媪小?步上前?来,伏耳凑近。 越姜低声,“你且站在?这,容我靠靠。” 李媪明白了,她不动声色朝越姜站稳,给?她一个能倚靠的姿势。这件吉服有多重她知道,早前?送到越氏宅邸伺候姑娘试穿时?,她就知道了,一拿到手上就压手的不行,也难为姑娘能忍到此时?。 殿内女侍们自然看到了越姜这个姿势,不过都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瞧见。这位在?今上心里分量不一般,且以后?是后?宫之主,正头上管着她们的,她们何必多嘴惹祸上身。 这样稍微有人?撑着,越姜好?受了些,她勉强忍到了外面传来高呼万岁的时?候。 听?到这一声时?,悄悄推开李媪,坐正。 李媪退着几步往旁边侍立,眼睛盯着脚面。 待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后?,她随殿内其他?女侍一起,大拜伏跪下去,高呼,“奴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裴镇摆摆手,沉步过来。 目光盯着越姜看。 她安坐于喜榻前?,肩正背直,最合礼仪的姿态。 挥手,让殿内的人?全下去。 越姜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手心不由得捏了把,随着这阵轻轻退去的脚步声一起的,是裴镇走近的脚步。 他?的脚步要沉上许多,且越走越近,最后?,止步于她跟前?。 头上的霞帔被人?一把掀起,越姜眼前?瞬时?大亮,她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也是这眯眼的功夫,跟前?扑来一阵酒气,正是他?的。 他?不由分说已经亲过来,沉重的力道封上她的嘴巴,吻她。 不止如此,手还?横过来,搂着她的腰凹进他?臂弯中。 越姜嘶一声,觉得脖子要断了。 头上的凤冠本就沉,偏他?还?这样俯身蛮横亲她。 越姜费力挣开,不等他?不满,已经直呼气,眼波抖动,“先把我头上凤冠去了,脖子要折了。” 裴镇的不满顿住,瞥一眼她脑袋顶上的东西,眯着酒劲看她。 他?喝的有些多,正是兴头。 “重?”黑乎乎的眼神凝住,他?看着她道。 “嗯。”越姜在?他?肩上推一推,喘着气道,“一层黄金一层玉石的,脖子快要断了。” 裴镇纹丝不动,只把她推在?肩上的手抓握下来,十指紧扣牢牢握住。 腰腹牵动,他?吐一声酒气,“行,你先解了。” 越姜动一动手,那他?倒是先把手松开。 裴镇啧一声,似乎嫌麻烦。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61节 但他?终究是松开了,顺便,臂膀往后?一撑,目光斜乜着,看她卸凤冠。 越姜心想他?也不知是喝了多少。 又想,幸而屋里没有剑,否则别像上次一样,醉的厉害了又往她眉心一刺。 摸索着拆解头上固定?凤冠的钗环,拆拆卸卸拔下来十几根大小?不一的金玉细簪,此时?凤冠有了松动,她小?心扶着手,把东西从脑袋顶取下来。 凤冠一挪,头顶被固定?的一头青丝顿时?散披而下,垂了她满背。 裴镇看一眼她一头乌发,伸手,没忍住抓了一把,飘逸滑顺,漏满了指缝。 眼神微眯,待余光瞥见她已经把凤冠放好?了,便捞着她往床上一扑,呼吸沉长的压过来,“好?了?” 这一声哑哑的,闷闷呢喃发出,越姜脖子上全是他?呼出来的气息。 他?问她,可又不等她答就已经吻下来。劈头盖脸,又急又猛,吞咽着她口中每一处地?方。 他?每回亲人?都像是要把人?弄窒息一样,越姜才被他?亲一会儿,便呼吸困难,她费力往旁边躲一躲嘴角偷着呼气,可没过一会儿,他?挪着她下巴又堵上来,压根不给?她多余的时?间。 心肺里挤压,越姜喉咙里难受,不禁唤他?名字,“裴镇,你松一松。” 这一声不得了,裴镇本就心思浮动,被她一唤精神更甚,抬着她的下巴亲得更猛,真像是要生吞了她一样。 越姜更觉呼吸困难了。 摇着脑袋,企图呼吸点新鲜空气,裴镇总算肯挪开一点,容她好?好?呼吸。 他?撑起脑袋,目光灼灼盯着她闷的发红的脸看,越姜被看得脸色更红——他?眼里的直白真是坦露的明明白白。 呼吸短促,看着他?喉咙里发紧。 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忐忑不定?。 已经成亲,夫妻敦伦理所应当,她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可他?眼中意?思如此浓厚…… 越姜咽咽几乎要冒烟的感觉,呼吸声更大。 裴镇盯着她,猛然,他?的唇又凑过来,吞没她的嘴巴。 第42章 越姜所?有声调都被压在喉咙里, 男人像是头野狼,铺天盖地围住她所?有退路。 两?臂还圈在她身侧,不停朝她扬着炽噪不行的鼻息。 她被他亲得呼吸咻咻的, 嘴巴上闷的要死。 费力搬开他的下巴, 她大出气的呼息,眼?中憋出水雾,声调一停一顿, “要闷死了。” 裴镇也大声出气,支着半边身子, 目光如炬。 他容她歇上一会儿,但?也只容她歇一会儿, 不过倏忽之间,又?压下来, 紧紧贴上她的下巴, 封上她的偷偷呼气的空隙。 酒酣耳明,身上所?有一切都被放大, 裴镇鼻息嗤嗤,浑身都像是要燎起来了一样。 亲了她好一会儿。 他抱着她往被子里扑去,宽大的手掌又?扯又?拽的……行动不言而喻。 越姜趁着这个?空隙大口呼气,同时, 心?跳跳的更急。 吵得她耳膜都要有些听不清了。 终于要来了…… 心?里又?怕又?慌,脑门上闷出一门子的汗;嘴巴里也发干的厉害,像是被暴晒过一般。 她有些想往后缩,可偌大的地方早被她和他挤得满满当当, 就跟前这么大点的空间, 能缩到哪去,只退无可退而已?。 越姜身上的神经感觉都要绷断了, 透吐气声愈发短促。 但?,忽然?悄悄的又?有些放松……暗暗觑他一眼?,他的脸变得有些黑,因为她身上的衣服太多了,也太繁杂了,他扯了半天也才拽开她腰上封带而已?。 尚且还能拖上一段时间,她想。 念头刚起,忽听一声裂帛之声,她大惊,抖着眼?睛看过去,却见他不耐极了,已?是懒得一层层除她的衣裳,竟是扯着衣祍就蛮力破开,越姜跟前袭来一片凉意。 厚厚的衣服直接被扯了一半,她冷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适应的直接颦眉。 裴镇一下直接扯开两?层,但?扯开后瞧她里面竟然?还穿了两?层,这回脸是彻底黑了。 暗暗不悦,那些宫人是要把?她裹成粽子不成?让他现?在如此费劲。 手上更加使力,不耐的继续扯,一来一回,越姜身上衣祍松开,露出里面刺金大红的抱腹,龙凤呈祥的绣样露出来大半。 越姜头皮发麻,在他直盯盯的目光中下意识想扯被子盖好。 裴镇岂能让她盖,今夜她和他成亲,所?有都是顺理成章,到没有还要推拒他的理。 拨开她的手,脑袋压下来,再次封住她一切声音。 同时手上使巧劲,再次搂着她入怀中。 越姜打了一个?激灵。 但?也只是打了个?激灵,暗暗屏神。 不过,在他还继续把?她往他跟前一搂在搂,几乎要把?她挤的不能呼气时,还是忍不住推一推他。 推了会儿推不动,便?改而扯他手臂。扯的时候指甲不小心?刮到他,惹的他低低的嘶了一声。 裴镇皱了皱眉,接着反手拢住她这只手。 他身上的气息愈来愈重了,越姜的紧张也愈来愈甚了。 即使前夜叔母已?经给她稍稍说过这些事,那两?卷东西她也勉强不得不看过一遍,可此时真要切切实实的上了,只全身都无所?适从。 他每有一个?动作,她的心?肝脾肺肾就要剧烈的哆嗦一下。 尤其,在他分明已?经不耐,来除她下裳的时候,整个?人恨不得缩进被子里。 烛火还亮着呢! 抿紧唇,脖子上全是紧张憋出来的绷意。 越姜大出气的压住他的手,紧绷绷看着他道:“烛火且还亮着,先熄了灯烛。” 裴镇皱眉,哪用如此麻烦。 手上使蛮劲,拖开她的手后直接拽着她下裳往下除,越姜慌忙提住了,不肯,同时把?下裳拢严实,不给他留任何空隙。 “您且先去把?烛火熄了。”她着急的说。 裴镇就想亮堂堂的看她,怎么会去熄灯烛。 瞳仁黑漆漆盯着她,目光定定,“迟早要看见的。” 那也不行!越姜固执,一定要他去把?灯熄了。 可她一人固执有什么用,她和他力量悬殊,裴镇又?要用蛮劲,想直接把?她的下裳剌开,越姜一看他的动作就眼?皮直跳,心?中嘈杂之声愈发轰隆隆的响。 心?想他怎就如此蛮横呢,就不能听听她的,先把?灯烛熄了,又?不是不与他行事! 扭着力道,躲开他的蛮力。 裴镇啧一声,扼制住,直接扯上她一片衣角发力。 越姜想踹他了! 可一动便?是给他可趁之机,马上会如他的意。 只能用更加着急的声音,边躲着边道:“熄烛火!” 啧……裴镇瞥她,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连房都要洞了,竟然?还怕他看那一眼?两?眼?的?他不能看? 摆住她一双膝盖,“别挪来挪去。” 越姜心?想他去熄了烛火她就不乱挪腾! 可已?经说了好几声了,也不见他挪一下位置、空些时间去灭那灯火,油盐不进。 真是要急死她。 两?人按规按矩同枕而眠是一回事,大剌剌还偏要在光亮下看着,那是另一回事! 越姜现?在只能接受黑黢黢里悄悄的来,万万不肯白剌剌的出现?在他跟前的。 但?急话已?经说了几遭了,他却还没反应……无奈之下,柔下三分语气:“陛下,您先去熄了灯火罢 。” 裴镇顿了一顿。 这回他看了她一下,倒是终于肯先挪一下位置,跨步去灭灯烛。 越姜大呼一口气。 这口气刚呼完,突然?,眼?前一黑,寝殿内的烛火全灭了。 紧跟着就是男人快速回来的脚步声,越姜下意识往里挪了一挪,想再拖一拖。 可裴镇岂容她再次找法子拖延,随手一把?除了自?己肩上的衣物,黑压压一瞬就到她身边来。 三下五除二?,越姜转瞬间也变得和他一模一样。 越姜冷的一缩,想弓成虾米。 但?紧跟着她就被平整开,裴镇挨了上来。 两?人挨的太近,越姜觉得不大适应。 但?不适应也不行,都已?经成亲了,烛火也熄了。 ……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越姜侧身卧着,半眯着眼?。 喜榻之上衾被无影无踪,早已?被拖到了角落,可怜兮兮无人用它。 裴镇也到这时才记起来被子的事,他先探一探越姜肩上的汗,接着长腿往角落里一勾,把?衾被勾过来,盖上。 起初是盖着的,毕竟是寒冬腊月里,屋子里纵然?点着炭火烧着火墙,可也耐不住穿的少?了仍然?会觉得冷,可后来不知何时就觉得碍事,也不知是她踢的还是他踢的,反正踢开后没觉得冷,也就没有再想起它。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62节 还是刚刚忽然?想起女子体?弱,这才记起把?被子又?勾回来,给她盖上。 越姜乏的阖着眼?皮,但?衾被才盖过来她还是伸手推了推。 总觉得被子凉凉的,盖着反而不舒服。 裴镇一把?压住被角,裹着她道:“盖着,别着凉了。” 越姜眼?睛睁一睁,虚虚的看他一下。但?她不想说话,也就没有跟他分辨,眼?睛又?闭了一半,勉强养神。 直到歇了会儿终于歇得足了,这才起来。接着又?推了推被子,还往一边披上几件衣裳。 可才起来又?被裴镇捞了下去,他压上她一条腿,抬眸看她,声音雄浑,“去哪?” 越姜还能去哪,自?然?是往浴所?去。 “去浴所?。”她道。 裴镇的手臂于是松开,不仅松开,他也捞了一件起来,三两?下穿好。 “嗯,一起。” 越姜:“……” 口干舌燥,她抿着声音答:“那您先去罢。” 她不急,她能等。 再等一两?个?时辰都行。 裴镇嗤一声,摸了把?她额上细碎的头发,“想哪去了?北章台里难道还就一个?池子不成?” 倒也不至于寒酸如此。 扯一把?旁边的大氅,兜头披住她只穿两?件的身子。要是就她刚刚那样出去,刚踏出殿门就得冷的直打哆嗦。 “走罢。”手臂环过去,半拖抱着带她往外走。 “池子里别贪热,洗好了就出来,省的过冷过热着凉。” 越姜稳定身形,觉得被他几乎是环抱着的情形不好:“我能自?己走。” “嗯。”但?手却不松,依旧是环抱着她。 …… 到了北章台浴所?,裴镇独占一方池子,而越姜,则被李媪和宫人们?伺候着在另一边的小池子里沐浴。 两?边间隔不远,也就隔了一道墙的距离。 李媪为越姜去衣时,眼?神垂的老老实实,不敢多瞧多看,只规规矩矩伺候着越姜进水。 “娘娘,可还要再添热水?”她怕越姜觉得池中的水凉,热度不够。 “不用,这就够了。”短短几个?字,越姜歇了声。 之后她的话也极少?,只眯眼?靠在池子边,任由李媪伺候她洗浴。 李媪等人见状也不敢吵着她,俱是歇声。 但?过了会儿,看越姜眯着眯着脑袋小幅度的点了点,李媪不得不喊醒她:“娘娘,马上便?好了,莫要在池子里睡。” 别着凉了。 “嗯。”应完,又?眯了眼?。 李媪于是加快速度,快速和一班宫人伺候着她洗完又?穿衣,簇拥着她回寝殿。 裴镇洗好出来时,便?听宫人说她这边已?经了事了,他于是跨步直接回殿内。 到得寝殿,他挥手让宫人们?出去,不必在这候着。 又?往里走,到榻前时,就见越姜已?是闭目酣睡。 身上同样也乏,挥手落了帐,裴镇躺下卧于她身边,把?她捞过来,搂着睡过去。 翌日。 裴镇虽才大婚,却没能得空歇息,这日早朝依旧。 一早他便?早早起榻,上早朝去了。 越姜在他去后不久也醒了过来,不是她自?己醒的,是被李媪唤醒的。 新婚第一日,待天子回来后便?要去谒太庙拜祖先,在此之前,中宫该早早起来妆扮好才是。 睡不得懒觉。 越姜睡得昏天黑地,还是李媪唤了她好几声她才被唤醒。 眼?睛眯一眯,疲累的看一眼?殿内光线,尚且还算昏暗,于是又?闭了眼?,“何事?” 李媪低语:“再有两?刻钟陛下便?要下朝,您该早些起来才是。” 越姜昏昏沉沉,鼻音嗡嗡:“尚且早着,不急。”容她再睡一会儿。 李媪:“……”不早了,去太庙的皇后装束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穿戴好的。 “娘娘,已?经不早了。”她低声。 越姜翻个?身,觉得她有些吵。 鼻子不通气,让她觉得难受,觉又?没睡醒,还要更难受。 闭目昏昏沉沉的不答她。 李媪叹气,只得退下去。 她可以劝,但?不能强行拗了主子的主意。 又?隔了一刻钟她才再次过来,试探着低声喊一喊。 陛下快回来了,娘娘得起了。 越姜实在是被她喊得烦了,无可奈何的睁眼?,任由她扶着她起来。 起来后,鼻子堵气的感觉更甚,她心?知怕是昨夜着了凉。 摸摸鼻梁,张开手臂任凭李媪领人给她穿衣。 才穿好,便?忍不住避开一边,掩鼻咳了一声,喉咙里痒痒的。 李媪见此,轻声道:“奴去太医署请位医官来看看罢?” 凤体?之事无小事。 越姜掩着鼻子摇头,“不必。” 就是鼻子堵些,过些日子也就好了,没必要喝药。 但?才说完,又?是一声咳嗽。 李媪心?想不唤医官怕是不行,再次开口:“娘娘,还是着人去唤医官罢?” 越姜摇头又?道不必。 就咳这么一声两?声的,还是清晨早起的时候,而且喉咙里不痛也不肿,实在用不着唤医官。 “你去叫膳罢,吃过东西去过太庙我再睡一会儿也就好了。” 李媪无法,只遵命行事。 矮身退出去。 正退到殿门外,就见不远处天子被簇拥而来,她止住步子,立于原地大拜下去。 裴镇越过她和一群宫人,直接进殿。 越姜听到了呼喊陛下的声音,待他进来,起身也与他福身。 裴镇颔首,过来上下看她,“已?经醒了。” 越姜:“嗯。” 短短一声有着轻微的鼻音,裴镇听出了不对。 皱眉,看看她的脸色,又?看看她好像格外红的鼻头,点着下巴问:“不舒服?” 越姜不意外他能听出来,点点头,“鼻子有些堵,晚些再歇一会儿也就好了。” 裴镇直接伸手探她额头。 嗯,不热,那便?不是大事。 点头,叫一边的宫人拿了大氅来给她披上,“先去太庙一趟,回来再歇。” 越姜知道,点头。 …… 从太庙一来一回,越姜途中虽又?咳了两?声,但?都隔的久,也咳的轻,并不算严重。 回来后她为了好的快些,更是往肚子里灌了不少?的热水,灌的浑身暖热。 可不想,如此轻微的症状,在她躺下歇过一觉之后,反而还变得更严重了,醒来时身上又?软又?绵,浑身乏力,嗓子还干的不行。 而且这一觉睡得她满身虚汗,又?冷又?湿,不舒服极了。 冲外唤李媪,叫她翻一身衣裳出来,给她换换。 换好衣服,她乏力没精神道:“去请医官罢。” 李媪刚才就想拔腿就去了,此时主子终于开口,立即道是,几乎是跑着出去遣宫人到太医署去唤医官,同时,她又?遣了个?宫人去北章台前殿,陛下从太庙回来时嘱咐过,若是娘娘病情加重了,过去告诉马岩庆一声。 …… 裴镇听到马岩庆报来的消息时,是两?刻钟之后,彼时殿内孙颌等人刚退下去。 两?道眉拧起,还加重了? 早上不是只鼻子嗡嗡些? 豁然?起身,丢下一御案的东西大步而去。 步入寝殿内时,医官早已?经来过一趟,越姜正裹着一身大红的狐裘,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捧着一碧玉瓷的小碗喝姜汤。 鼻头微红,嘴巴也微红,半靠在榻边。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63节 裴镇大步过来。 先看一眼?她手中捧着的东西,接着于榻边落座,挡住她跟前的光线,“严重了?” 越姜尚还未答,额上已?经搭来他的手掌。 男人在她额上来回抚了好几下,眉头越皱越深——摸着并不烫,如此,却为何还说严重了? “医官来过了?如何说得?”目光瞥向一边的李媪,冷冷冰冰。 李媪半跪,答:“回陛下,已?经来过了。医官说并不严重,只是染了寒风娘娘才觉身子乏,多歇些时候,再注意保暖,这一两?天也就能好了。” 至于加重……或许还是娘娘今早醒的太早没睡够罢,这才在一觉睡足后反而更觉得乏。 裴镇嗯一声,示意她下去。 李媪刚走,裴镇的手指又?摸上越姜鼻子。 痒痒的,越姜捧着碗想躲,但?裴镇捏拢她的动作,接着又?摸一摸她鼻梁,问她:“鼻子还是嗡嗡?” “嗯。” 鼻音更重了,裴镇的眉也就皱得更深,心?说昨夜不就那一会儿没盖衾被,怎生就着凉了。 实在体?弱……不似他,今早比她早起一个?时辰,身上却不觉任何不适。 捏捏她颊边,睨她一眼?,道:“你身子太虚了,回头好好补补。” 补好了也就不至于才凉那么会儿第二?天就嗡声嗡气的。 越姜:“……” 却说她身子虚,明明是他导致她着凉的。 白白嫩嫩的脸缩在大红的颜色里,随便?含糊敷衍他一句,低头继续喝捧着的姜汤。 姜味十足,又?辣又?烫,喝得她嘴巴冒热气。 一碗终于喝完,脸颊也冒热气,手心?捧碗壁更是捧得发烫,她咽一咽口中辛辣的感觉,喊一声李媪,唤她来把?碗拿出去。 李媪快速进来,拿了碗后又?快速退下去。 手上空了,越姜把?手也缩进狐裘里,往后半靠着,仰起有些没精神的脸冲裴镇道:“您朝中事忙,且去忙罢。” 裴镇没走,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更何况再过个?时辰也能用午膳了。 看她,“除了鼻子发堵,还有哪不舒服?” 越姜摇头,不舒服倒是说不上,就是精神头差,总是觉得乏。 像这会儿,喉咙口的姜辣感消失了,便?又?想眯眼?,想躺下睡觉。 抬眸看他一眼?,他不走那便?算了,她身上实在是懒,想躺着。 解了身上狐裘,她缩到衾被中。 见她这就躺下了,裴镇眯一下眼?,揉捏一把?她的下巴,“又?困了?” “嗯。”答罢,闭眼?。 闭目时下巴上的感觉依旧在,他时不时仍然?摩挲一下她的下巴肉,但?摸着没有不适,她又?实在乏极,也就没在意。 下巴窝在他掌中,渐渐的也模糊了意识。 …… 裴镇等她睡着后又?摸了下她的额头,依旧不觉得烫,于是回前殿。 正午时分,马岩庆进来,小声问何时传膳。 裴镇:“送到皇后那去。” 言罢,大步流星往前走。 至寝宫,摒退左右宫人,一人入殿内。 她仍旧在睡,且因为鼻子不通气,便?小小张了嘴巴,脸颊睡得暖热。 笑笑,喊醒她:“莫再睡了,先起榻用膳。” 越姜听见了,她虽睡着,但?却睡得不深,一丁点动静都能将她吵醒。 但?她不太想起,躺在暖呼呼的被中不想动弹。 便?含糊,嘴巴缩进衾被里,“您先吃,我尚且不饿,晚些时候再用。” 裴镇挑眉,病的连饭都不想用了?不是说只觉鼻子嗡气? 再摸一次她的额头,确实不烫,未引起温病。 不至于到那等地步,还是她太惫懒了。 把?衾被微微往下扯了扯,露出她的下巴,让她能好好说话,“先用膳,吃饱了随你怎么睡。” 越姜还是不太想起。 裴镇也看出了她的懒劲,他索性先扯了一边的狐裘来,往她颈上一放,紧接着掀了被子便?用狐裘把?她裹住,半捞着她起来,拖抱在臂弯里。 越姜在他臂弯里歪歪斜斜,浑身被狐裘裹得动弹不得。 他如此,她便?是不想起也得起了。 狐裘里的手肘拱一拱他,鼻音嗡嗡,“起了。” 嗡声嗡气的说话,话里总有娇憨之意,裴镇挑眉,扳着她下巴亲一下。 越姜眼?皮一跳。 他倒是不怕她的寒气沾染给他。 怕他又?来,眼?神飘向一边,半撑在他怀中,“我唤李媪进来穿衣,您且先出去。” 裴镇把?她往榻边放下,踢了她一双绣鞋过来,“你身子疲,别穿穿脱脱的费劲,便?穿着这身狐裘就行。” 说完,冲外喊了一名宫人进来,叫她们?直接把?膳食摆在屋里的矮榻上,也省的她里里外外的走,又?沾上了寒气。 早上兴许就是出去时沾了冷风,才愈加惫懒。 用过饭,消了一个?时辰的食,越姜疲的又?想躺。 不想,她刚在榻上卧下,便?见裴镇冒着寒风进来。 之前才用过饭他便?被人喊去,听说是孙颌有事,却不想他此时竟又?回来了。 一进来,便?拿他从外面冻过的手摸她的脸,凉的她颦眉缩脖子。 他明知她正乏呢……倒如此作怪。 裴镇笑笑,的确是看她没精神的样子想招惹招惹她,见她真颦眉了,又?低下头来亲她一记,顺便?,一气解了身上的外裳,也卧进被子来,大剌剌把?她抱个?满怀。 第43章 之前孙颌来找他是为了腊月十五巡营一事, 年尽岁除,且该去一趟,以慰军心。 大小事细商下来, 便过了这么些时辰。 …… 凉凉的手掌摸摸她的肚子, 问?:“后来有没?有多吃些?” 他走时她碗中一碗饭都没?吃完,吃得又慢又少,也不知道后来他走后她还?有没?有再吃。 越姜觉得他身上太冷。 他刚从外面回来, 都不等身上暖起来就钻到被窝里,她睡暖的被窝全让他给弄凉了…… 偏偏他还?横臂搂着她, 让她想离得他远些都不能,只能现在紧紧由他环着, 跟挨着块大冰坨一样,凉得她都想他分?被睡, 让他自己一人独卧一榻。 颦眉:“全吃完了。” 说完, 又接一句,“您身上太冷, 先过去些罢,我要冻僵了。” 裴镇不以为意,先抱着她搂一搂,“过会儿也就暖了, 等等。” 越姜:……那他倒是过会儿再过来! 用膝盖推他。 他这又冷又冰的身子,什?么睡意都被赶跑了。 裴镇低哼一声,曲膝压住她膝盖,“别?动, 我火气?旺, 暖起来也就是一会儿的事。” 越姜不觉得,继续说:“您过去些。” 裴镇不松, 依旧搂着她。 越姜真是头疼极了,偏偏身上又乏,也不敢动作过大闹得被子里灌进寒风,除了任由他,也没?什?么别?的好法子。 见她不折腾了,裴镇摸摸她发顶,嗤笑?:“这会儿嫌我身上冷,过会只怕又要嫌我热,便没?见过你这般折腾的。” 越姜瞥他。 他还?没?暖呢,就说这些后话。反正他现在是个凉飕飕的冰坨子,又冷又冻! 很想喊他出去,但,说了他也不会听。 腿上抻直,她往脚边勾了勾宫人新灌的汤婆子,勾着慢慢挪腾到她和他中间,好让他暖的快些。 裴镇却觉得这东西?有些太烫了,隔着衣服要把人烫熟,撇眉,想把汤婆子丢开。 越姜压住,低声,“别?撤了,如此?才暖得快。” 裴镇暗啧一声,快是快了,可也极不舒服。 谁睡觉会揣这么个火球一样的东西?。 可……看一眼她皱眉的神情,罢了。 任由两个汤婆子搁在中间。 单手伸到被外,吹些凉风。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64节 一盏茶后。 裴镇说他火气?旺不是作假,才这么盏茶功夫,身上就变得热烘烘的。 他嫌弃的把两个汤婆子踹开,踢到脚下。 过了会儿,踢到脚下后依然?觉得不够,直接想踹出被窝。 越姜赶紧拦住他的动作,踩住东西?不肯,她要留着暖脚的,他踢什?么? 裴镇捏一把她耳朵,“也不怕烫秃噜皮了。” 说罢,又言:“是脚上怕冷?” 越姜:“睡中脚心易凉,踩着汤婆子能舒服些。” 裴镇挑眉,她脚心凉? 长腿往她脚上勾了下,把她的脚捞过来。 越姜闹不明白他要干什?么,缩着腿往旁边避,裴镇瞥她一下,脚底板继续往前,一勾,便把她一只脚勾过来,压在小腿中间。 越姜觉得他重死了,腿上肌肉跟石块一样。 “您作何?” 裴镇碰碰她的脚心,好像是有些凉。 他后进被窝,她的脚却比他的还?要凉。 暗想,或许这便是尹碣曾说过的女子体虚之症?也难怪昨晚才那么一会儿,今天?就着了寒气?又疲又乏的。 她太虚了。 裴镇五指拢住她掌心,嗓音平平的道:“回头让尹碣开个方子,你多补补。” 不补好,总不能往后冬天?他都不与她一处了,那不可能。 “你身子太虚了。”他捏着她手指道。 头一回有人说她身子虚……越姜无言。 不与他争辩,到时尹碣看过,他自然?就知道她不虚了。只脚尖动了动,觉得他压的太沉,不舒服。 轻声,“您松一松。” 裴镇眯眸睨她一眼,他帮她暖着,她还?不乐意了?实在是不识相?。 不过在她又挣一下时,到底松开。 长腿跨在一边。 越姜觉得脚上舒服些了,她活动一下,又踩上汤婆子,觉得还?是汤婆子暖和。 …… 过了些时候,越姜已是眯过眼去。 裴镇这时仍然?醒着,他并无午睡的习惯,平日里只累极时会合目休息一会儿。 今日不算忙,他也正精神抖擞,自然?睡不着。 在又躺一会儿后,便垂目看越姜。 一睡着,她的嘴巴又张了,因为鼻子不通气?。 一阵阵的气?息吹到他脖子上,一下又一下。 裴镇觉得身上好像有点浮,被她弄得。 又想,她这回病得实在不是时候,才成亲第二天?她就病了,而且之后天?气?还?要更冷,难道他日日都要忍着直到开春? 且即使开春了,肯定还?会再冷上一段时间,真要到了露胳膊腿不觉凉的时候,那得到三月去了。 如此?,便是足足三个月过去……裴镇拧起眉,半眯着眼眸色不定,直盯盯的看她。 半晌,捏捏她颊边,心想真是没?有比她还?要更折腾的人了。 按理?他娶妇,自然?该妇人哪哪都依着他来,事事都顺从于他。别?说冬天?里冷了,便是再冻上些时候,他想了的时候也该是什?么都由着他来才是。 但如今,是完全调了个个。 怕是他只要再卸她一回衣裳,第二天?她还?会再鼻子嗡嗡给他看。 到时病了,便全怪他。 裴镇低低哼一下,五指陷进她下巴软肉里,忍不住捏了把。 越姜不觉舒服,皱眉摇了摇下巴。 裴镇手指松上一些,但目光,依旧晦暗不明的盯着她瞧。 看了一会儿,盯着帐顶。 忽然?,他起身,随便披了件衣裳,趿着鞋子跨步往外去。 李媪正守在门?外有些出神呢,突然?,听到殿内传来一重声音,是天?子在吩咐:“去唤尹碣来。” 李媪正色,连忙敛起精神,答:“是。” 裴镇也不躺回去了。 她睡着后他是越躺越热,还?越躺越没?意思,还?不如坐着让他精神些呢。 只坐在榻边,一件件捞了旁边的衣服来,自己穿上。 穿罢,又捡了一边的靴子来,在脚上套好。 此?时,尹碣还?没?过来,尚需一段时辰,于是裴镇背手立于屋里,望着四?周。 北章台的寝殿比其他地?方都要费心思。 墙里空了烟道,冬天?火墙融融,能烧炭取暖;除此?之外,屋里还?以花椒捈壁,保温去寒。 两重下来,寝殿内要比别?处暖上许多。 可如此?,她还?是凉着了。 裴镇又回头看她,心想她的身子实在是弱。 又看一眼屏风后开了半边的窗户,屋里唯一的凉意便来自那,因为烧炭,屋里得开些窗通风。 可已经?用屏风隔着,寒风要吹也吹不进来,只偶尔会散发些寒意进来罢。 绕过屏风,走到窗户边吹一会儿,醒醒神。他到还?觉得这殿里太暖了些,让人容易懈怠。 所以前殿他理?政之处,便没?这么多取暖之物,只搁些炭盆炭炉,让他暖暖手脚即可。 …… 在裴镇站了约一刻钟后,尹碣快步过来了。 也是巧,尹碣正要往这边来送药,倒是途中与李媪撞上了。 他躬身上前来见礼,“陛下。” 裴镇颔首,回到榻边,单手搭于膝上,“过来,给她看看。” 尹碣:“是。” 心底却默默想,陛下过于着急了,上午才看过一回,才过了小几个时辰……就算药力见效了,也该晚些再看才能彻底确定才是。 不敢说,只垂目老老实实给越姜探脉。 探完,答:“是缓些了,再歇上一两日,娘娘身体里的寒气?也就彻底祛了。” 裴镇点头,又问?:“你可在她身上诊出体虚之症?” 这……尹碣愣上一会儿,倒是没?注意。 敛神,再探一回,接着摇头低声,“娘娘尚算健朗,到看不出体虚。” 竟然?没?有……裴镇意外。 “那她为何手脚冰冷。”凝神看他。 尹碣:“冬日天?寒,手脚冰冷乃属常事。” 裴镇不觉得,至少他不是这般。 除非在风雪里待久了,否则他手心脚心多是热的,刚刚越姜嫌他冷,也只是因为回来路上寒风刮得太烈,让身上沾了寒气?。 “再看看,可是诊错了。朕身上便没?她这个毛病。” 尹碣:“……”默默不语。 那您身上血气?之旺,也不是常人能比的啊。 就算在军营里,也没?几个汉子能有陛下这般生龙活虎,更何况越姜。 “娘娘未习过武,自然?比不得您。” 裴镇觉得还?是越姜身子太弱,习不习武只是一点。 点着下巴,还?是说:“再探探。” 尹碣:“……是。” 但结果依然?一样,越姜确实不虚。 裴镇负手,倒是没?要他再探一回,只看着越姜不语。 尹碣默默立在一边,压低存在感。 半晌,听得陛下道:“下去。” “是。” …… 裴镇看一看越姜,看了一会儿,终究朝中还?有事,便只嘱咐宫人守着,又往前殿去。 傍晚,事罢,从案牍中抬头。 歇上会儿神,捞了一边的大裘回寝殿。 入殿时越姜早醒了,正又喝着膳房端来的姜汤。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65节 裴镇:“好些了?” 越姜点头,鼻音依旧嗡嗡,“好上许多。”只是小病,歇上一天?也就够了。 如此?,裴镇点头。 当晚,他抱着她并没?做什?么,只是搂着她相?拥而眠。 翌日,皇后没?有回门?的规矩,越姜并不能回青石巷去,不过裴镇叫人把她叔母和族弟领进了宫里来,在宫中陪了她一天?,至傍晚,王氏与越松越昀方回。 这夜,见她鼻子不嗡嗡了,裴镇在她去了暖裘时,忽然?便把她一把抱到身前,坐在他左腿上,扣着她的后颈就重重的亲。 来势汹汹,强悍又张扬的气?势。 漆黑的瞳仁和高挺的鼻梁占满越姜的视线,两人的额头几乎全挨着。 他力气?大,越姜被他搂得几乎是塌腰,动弹不得。 也亏得她鼻子已经?通气?了,不然?被他如此?一通亲,嘴上完全呼不上气?,越姜得憋死。 她被堵得脸颊红润,在他松开她时连头发丝好像都在簌簌的抖,不停的沉沉呼吸新鲜空气?。 越姜心说他亲也亲了,于是脚上踏地?,想下去。 但裴镇把她膝盖一摁,摁着她又坐回他腿上。 接着又亲过来,还?分?出一只手臂挡她去路。 越姜明显感觉他今天?和昨天?不大一样,昨晚睡前他可没?这样……有些怕他才隔一天?又来,心脏大跳,更想下去了。 拿脚不住拨他收拢围着她的膝盖。 裴镇随她脚上乱拨乱划,只挪着她的下巴不让她乱动。 越姜被他堵的无处可逃了。 心里念头因此?更加肯定几分?。 喉干语失,身上完全绷直……越姜暗苦。 于是趁着他呼气?的空隙慌忙往后仰着脑袋,找回喉咙里的声音,匆匆嗓子发哑的阻止他念头,“陛下,鼻子尚嗡呢。” 他消停消停。 裴镇滑着喉结,一个劲的盯她。 她扇动着眼睫迎着他盯视的目光,气?息不定。但气?息不定,鼻子却是没?有嗡嗡的,病已经?好了。就在刚才,她扑鼻的呼吸还?确确实实打在他鼻梁上。 却是来骗他的。 嗤—— 裴镇不咸不淡的凝着她,忽然?,压着她的后脑又是一阵猛亲。 越姜几乎整个后脑都被他拢住。 细白的脖子微微绷紧,颈侧线条纤毫毕现。 终于,好不容易再次推开一点他的下巴,连忙迭声继续说:“尹先生说要歇几天?,这才一天?,病尚且没?全好——” 嗓子依然?是又柔又哑,病中的心力还?没?完全恢复,她没?什?么力气?大声说话。 “无事!”裴镇肯定一声。 同时,想扯她衣带,越姜躲着后背摆脱,别?又把她冻出病来,今日化雪,比昨日还?要冷! 她弹动不停,裴镇心烦,眼睛黑漆漆看她。 越姜心说他估计是不会停的,便趁着他脚上不再箍她膝盖的功夫,也不管他现在神情好不好,赶紧先从他臂弯里出来坐到一边的榻上。 不管如何,先离开一段距离。 裴镇面无表情,瞥着她的动作哼声。 但在她刚坐稳之时,他猛地?抱着她的肩膀又斜过来,手掌重重捏在她肩头,牢牢压着她的脑袋横卧在他大腿上,低头垂眸危险睨她。 “夫妻之事,不是理?所应当?”眯眼不悦,又言,“你躲什?么?” 明明外面今日没?起风,也没?飘雪点子了。 越姜被迫这样躺着,满目都是他紧盯着她的一双眼,挪都不挪一下的。 抿了抿嘴角,呼气?道:“病尚未好全呢。” 裴镇:“嗤——” 糊弄于他。 “昨晚便说好上许多,现在听着鼻子也不嗡嗡了,你说没?好全?” “只是鼻子不嗡嗡,身上还?乏。” 裴镇乜她,他看她是胆子肥! 抱她往里一推,压下身来,扳着她下巴又吻她。 越姜被吻的呼呼吐气?。 但他要是只吻她倒也还?好,毕竟已经?是夫妻,男女之间亲吻也没?什?么,可他亲了一会儿后又开始想拽她衣裳,越姜怕他又给她闹出一身的汗,到时这病反反复复一整个冬日都别?想好了,拦住他手腕,阻止,“小病易反复,再等过些日子……” 裴镇皱眉。 但埋紧的肩头和想要用蛮力的手掌已经?顿住。 双臂撑开距离,居高临下看她,瞳孔中映出她鬓发铺散于被上的情形。 越姜两颊发红,看着他字句说得极慢,“你知道的,我怕冷。” 是,他知道……裴镇面无表情盯她,不言。 但昨日让尹碣诊过好几回,尹碣说她并不体虚。 原本是想着,她要是诊出有体虚之症,那便先等她补上一补,把身子补好了再来。 可她没?有,前日着凉不过只是偶然?。小小的鼻子嗡嗡,歇了两天?已经?足够她歇好了,所以最?先只是想亲亲她的念头进一步变成想做些别?的时,也就不过片刻犹豫,便遵于本能。 但这时她说,小病易反复……不是全无道理?……可他身上的感觉已经?起来了,裴镇盯着她,眼皮沉沉压着。 越姜屏息,一直迎着他的目光。 他虽脸色不大好看,但终究没?有再动作了,倒也不是全然?不管她意愿。 裴镇觑见她眼神,忍不住低哼一声。 忽然?,他往旁边摊开躺着,又紧跟着箍着她的腰过来,让她趴卧于他胸膛。 “这回便算了,待我巡营回来,不许再推诿!” 越姜轻轻嗯一声。 接着问?:“您何时去巡营?” “后日十五,巡视四?关大营。” 越姜点点头,道知道了。 十五,且有两日呢。待当日他巡过营宴过兵将又吃了酒回来,应该都是深夜了,定是没?那个精力做别?的,所以最?早也是十六。 还?有好几日。 “好。” 听到这一声好,裴镇盯她一下。 心想她最?好言出必行。 没?意思的摊开手,终于不再箍着她不让动。 越姜坐起来,看一眼外面的天?色,道:“时辰已经?不早,您明日尚且要早起,我去唤宫人进来整被。” 她挪到床沿,下榻穿鞋。 但裴镇这时不想看到外人,不等她穿上鞋,抓着她手腕一扯又把她拽回来,接着还?是亲她。 不过他这回亲得柔,也没?亲她太久。 不是不想,是怕久了惹起兴头来。 大呼一口气?,下巴枕在她肩上,整个脑袋的力道全压过来,紧紧靠在她侧颈边。 他的额头,眉骨,鼻梁,全紧紧贴着她脖子,时不时还?轻轻挪一下,伴随着他发出的呼吸……越姜偏了偏脸,望着帐顶。 这时,他的手伸到她腰后,把她又往身前拉了拉,如此?他才能枕得更舒泰些。 越姜觉得他搭在肩上的脑袋更加沉重了。 容他枕过一会儿后,终于扛不住了,小幅度推推他。有枕头呢,再不济也有被子,她的肩膀要被他压麻了! 裴镇不动,呼在她颈弯的气?息更多,嘴巴还?张了张,轻轻啮了下她的颈皮。 越姜颈上一疼,手上抖一下。 而且,他竟然?还?更加肆无忌惮,这回把臂上的力道也压在她肩上,真是重死了。 “您起来。”不得不手脚并用的推他,裴镇暗暗哼一下,依旧不动,直到越姜都快要折腾出汗了,他才大发慈悲往旁边一躺,单臂枕于脑后,胸膛大幅度滚动。 眼神斜乜着,看她。 越姜起来呼气?,跽坐着一高一低揉着肩膀。 裴镇看一眼她的肩,他也才压了那么一会儿而已,之前都自己支着力道呢,就那么一会儿她就觉得肩酸了,实在是孱弱。 越姜柔罢一会儿,心里暗骂他是块臭石头,又沉又硬。 接着穿鞋下榻,去外面唤了李媪来,叫她带人进来收拾床铺。 李媪喏一声,领着宫人进来,但进来时发现天?子尚卧于榻上,于是不敢动,半弯了腰身行礼。 裴镇想把她们打发出去,但话到嘴边,想着是早是晚她们迟早得来收拾这一趟……于是顿上一下,最?终只颔首嗯一声,起榻,给她们腾出位置收拾床铺。 李媪心知天?子只怕心情不好,于是目光垂得更低,手脚更是麻利至极,极其迅速的把床榻铺好。 铺罢,她领着宫人弯身行过礼,后退着退下。 …… 她们铺床的功夫,越姜已经?梳好发。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66节 此?时才铺罢,她从铜镜里看一眼裴镇,刚刚不耐起榻的他正随意负手立在一边,见李媪她们走后,他喝了杯水,再之后就往一边的箱笼里拿衣服,看着是要换里衣。 于是越姜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先等着他把衣服换完。 不等的话,过会儿便又似昨天?一般,等她把被窝暖的热乎乎了,他进来就躺个现成的,还?把她桎梏的动弹不得,硬生生挨着他从外面带进被里的凉气?。 裴镇换衣服很快,换的时候他也不避着,就这么在她跟前换。 换完了,坐到榻上,一手扯着才系好的衣角,一手去脱鞋,脱鞋时见她仍在铜镜前坐着,随便踢了两只鞋,盘坐着往她这边看,颔着下巴问?:“还?不困?” 越姜回头看他一下,他已经?上榻了。终于不再干坐,移步过来。 裴镇曲起一边膝盖,手臂支杵着,以拳抵着下巴看她褪衣。 她穿的多,一层又一层,褪到最?后只剩一层里衣时凉的缩了缩脖子。 哂笑?一声,心想她是真怕冷。裴镇把被窝里李媪刚塞进去的两个汤婆子拎出来,她才过来,便塞到她怀中,“抱着。” 越姜正觉冷呢,把他塞来的东西?抱紧了,掀起一边被子卧进床榻。 裴镇在她之后躺进来,一进来便手长脚长把她搂过去,用下巴抵着她额头,声音罩满她的发顶,“怕冷至此?,难怪爱生病。” 越姜阖眼不理?他这句,只把怀中的汤婆子抱紧些,暖着。 裴镇也没?想她应答,最?后垂目看她一眼,宽大的手掌在她肩头揉上一把,闭目浅眠。 …… 十五这日,一早,裴镇奔走四?关大营,巡视各个关隘。至关隘大营,念营中将领甲胄在身,不便行跪拜大礼,便轻减礼节,只让其以军礼相?见。 巡罢,赐酒水珍馐犒赏三军。 入夜,宴至尾声,酒意酣然?,排銮驾回宫。 第44章 今日巡营的目的本来就是犒赏三军以慰军心, 所以裴镇在?宴饮之时来者不拒,喝了许多的酒水,此时满身的醉意。 但他?醉后也从来不是个?懈怠的, 重剑加身, 短匕藏袖,即使?是醉着,他?也下意识警惕, 从来不肯轻易让人近身。 至三更时分,天子銮驾到达北章台。 大批侍卫护卫左右。 左霆上前, 揖首低声,“陛下, 北章台已至。” 一片寂静,过了些会儿, 天子乘舆内才传出一声沉长的声音, “嗯。” 接着,便是脚步沉沉踩踏的动静, 裴镇抓着重剑,跨步下来车舆。 踩到地上后,眯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 目光扫视左右,威严重重,“马岩庆可在?!” 声音沉浑浓重。 马岩庆早就侍立原地,此时跪拜上前, 高声答来:“奴在?。” 裴镇看他?一会儿, 接着,目光又移开, 仍旧是扫视左右,这回提的是越姜,“皇后何在?!” 一阵轻风呼过,却是无人应答…… 外籁俱寂,连呼吸声在?这一刻都静极了。 没?人敢冒出一丁点声音,生怕引起天子注意。 裴镇沉下脸,心里腾起不快。 冷眸目光再次扫荡,“皇后何在?!” 越姜并不在?这,如何能答他??回应他?的自?然?仍旧是一片寂静。 没?看到人,而且依然?是胆大包天的不答他?,裴镇心里已经不快极了,脸色沉着,目光突然?睨向?马岩庆,沉沉盯着他?看。 眼风似凛冽的刀锋一般,一下下削向?马岩庆脑袋。 马岩庆被看得心肝大颤,后脖直发凉。 他?咽一咽口?水,胆颤着声气,道:“回,回陛下,娘娘尚在?寝宫之中,这个?时辰,恐是已经歇下了。” 至少他?早一个?时辰去看时,宫人便已说中宫有了歇寝的意思。 所以即使?那时尚且还醒着,如今一个?时辰过去,也早该睡下了…… 裴镇两道眉毛竖起,顿时,盯着他?的目光愈发刺人。 同时,手中重剑往前一滑,在?地上滑出刺耳的尖声。 几?乎火花迸裂。 马岩庆脖子再次压低,下意识抿起吓得直哆嗦的唇。 “哼!”裴镇忍不住瞥着他?冷嗤。 而后,他?抬眸瞥向?北章台寝宫之处,沉沉盯视。良久,大步瞥开一群人,迈步离去。 他?走得很快,待马岩庆爬起来赶紧跟上去伺候时,已经被撇开了好一段距离。 马岩庆小跑过去,快步跟上,但他?又不敢跟得太近,他?没?忘记上回的教训,要是被天子以为他?心有不轨一个?重剑横扫过来,那他?便得首尾搬家了。 他?还想好好活着呢。 裴镇的脚步声越来越沉,他?也越走越快,一路上凡是给他?行礼的宫人更是理也不理,只一味往前,直奔寝宫之处。 走了许久,待见到寝宫之时,重剑不耐烦一挥,挥退想要上前来的宫人,只盯着这些吓得跪拜的宫人问:“越姜呢?” 宫人脑袋全贴在?地上,声音有点抖,“回陛下,娘娘正在?殿内,已是歇下。” 裴镇哼一声,继续快步往里。 入内,见李媪领人守在?门边,面无表情瞥她们一眼,冷冷越过。 但,正当要跨入门中时,他?又忽然?停住。 裴镇转头盯向?李媪,吩咐:“去备水。” 李媪被看得手心发汗,低头答:“喏。” 裴镇在?她应这一声之前已经进入殿中,他?并不管她答了与否,只一味朝榻前奔来。 快到榻前时,扔了手中重剑,一把?掀开龙闱,目光欻地扫向?帐里,盯住酣眠入睡的越姜。 盯了许久,心中酒气涌动,他?“通”的一下去了鞋子,一把?扑过去。 一边手臂环住她,另一边手臂撑在?她身侧,下巴垫在?她颈窝,鼻息愈来愈大。 她答应过了的。 越姜被颈上的力道闹醒。 她本来就睡的不是太沉,所以当他?用的劲稍微大了些的时候,她觉得不对劲,也就醒了。 知他?今日肯定会回得晚,所以夜里她没?想过要熬着等他?,困了便叫李媪收拾床铺睡下了;但也因?为他?尚且没?回来,又不知他?回来后会是什么情形,便即使?睡了也不敢睡深,醒一回睡一回。 他?回到寝宫之时,她刚从醒意里又眯过眼去,这回因?为困的有些乏,反应也就木钝了些,可当他?臂上用劲时,她还是立马就醒了。 一醒眼前便是一个?黑压压的脑袋顶,他?的嘴巴在?她颈上附近,麻麻痒痒的啃噬,越姜眨了眨眼,拿手推住他?半边脑袋,被压的有些重。 声音嗡哑,略含糊的问:“您何时回的?” 裴镇停住。 许久,抬头眯眼看她一下,目光居高临下。 醉得酩酊,但即使?刚看到她睡着的样子时不快被别?的兴致所替代,可他?也没?忘了刚刚下天子乘舆时那会儿的失望。 他?因?故晚归,她却是连迎也不来迎他?一下。 马岩庆更是说,她早早就睡下了! 她便是这般做人君妇的?家里没?教过她? 低哼一声,垂目睨她,混着沉厚的嗓音质问她,“我归来时,怎的不去迎我?” 越姜:“……”微顿。 她并不知道他?何时归来,要如何迎他?呢?总不能她捱着困意硬生生的等罢。 “嗯?”裴镇不喜她的静默,盯着她要她说话。 不能让她含糊过去。 越姜如实?说:“困得太过了,才没?能去迎您。” “哼。”冷哼声更大了,捏捏她的脸,同时压下脑袋张嘴想咬她一咬,好让她吃痛。 越姜赶紧板住了他?的脸,不让他?挨下来,他?正醉呢,别?没?轻没?重把?她咬出血来,他?本来就劲大。 裴镇一把?拨开她的手,啮咬在?她嘴巴上,轻轻的刺疼,越姜小小嘶一声。 皱眉,心想他?真是无理取闹,小肚鸡肠。 他?想她迎他?,那他?今早和她说啊……他?要是说过了,她纵使?困了,到点也可以让李媪把?她叫醒了,勉强做个?样子。 偏他?说也不说,一回来就怪她不把?他?放心上,怨她径自?呼呼大睡。 越姜挪他?的下巴。 裴镇再次拨开,这次变成吻她,烈酒的气息渡到她嘴巴里,把?越姜也沾得满身都是酒气。 越姜气浮不止,脸颊才不久就闷红起来。 裴镇犹觉不够,亲了会儿,就有些想做其他?的了,嘴巴挪到她下巴上,接着又想往下去。 喝酒的时候就想了一两回宫里的她,这下岂能再等。 越姜大口?呼气,举手先垫一垫他?脑袋。 他?已经出去一天了,还在?各大营中奔走,身上肯定出过汗也沾过尘,先沐过浴,再共枕! 挪住,仰躺着看他?,“您酣醉着也难受,先去沐浴罢,能舒爽些。” 裴镇喝了许多的酒,身上难免有点懒,此时被她挪着脑袋后便不大想动,于是就这样眯眸盯她一会儿。 身上确实?不大舒服。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67节 他?虽爱喝酒,也早练出了酒量,可喝多了该难受也会难受,现在?的难受,便是酒后满身的躁气,以及看到她后缓解不得的感觉。 捏住她手腕,一把?挪开,压下脖子再次埋头亲她。 一上天子乘舆脑袋里就时不时浮现她,此时她终于在?眼前,自?当直来直往。 呼气声越冒越大,沉沉压着她下巴。 越姜由他?亲着。 但他?有点太沉了,也早忘了支着手臂,于是她又搬弄一下他?的下巴,裴镇不满,抬头睨她一眼,猛地,往前压来,堵住她的嘴,“要出尔反尔?” 上回不是说好了他?十五回来就行的! 越姜艰难挪着空间,从他?吻的空隙里出声,“有点沉。” 又摊开手掌给他?看她手心里的汗,都是从他?身上沾来的。 “您先去沐浴罢。”呼气道。 裴镇低哼:“借口?。” 话罢,再次堵住她的唇。 越姜呼吸不得,脸上闷得更红。 但脸上有点热,肩上却是凉的,身上的被子虽也被他?掀开了,但因?为被他?拢着,尚且能依附些热气并不觉得冷,可肩上只着一身单衣,又彻彻底底暴露在?冷空气中,此时凉的久了,就有些冒寒气。 她动了动肩膀,挪着他?下巴再次离开一段距离,挤出一个?冷字。 被她挪开后,裴镇看她一眼,接着猛地又要亲她时,便听到她挤出的这个?冷字。 裴镇顿住,盯着她看。 肩膀连着背脊绷起,呼吸不定。 盯她半晌,见她不似作假,眉头一瞬间就皱成高山,脸色有点难看。 又是冷…… 寒冬腊月天的,难道还能有不冷的日子?那他?往后几?个?月都别?与她同榻了。 黑脸眯眼看她,神情在?昏暗的光线里不好极了。 越姜悄悄用手暖暖肩膀,同时,注意着他?的脸色,他?停住了,就是脸色有点不好看。 心想,今夜或许还能糊弄过去。 但,这个?念头尚且未落地,眼前突然?一黑,他?的脑袋再次盖了下来。 紧跟着跟前一阵风,是他?往旁边扯,一把?拽过了衾被蒙住她和他?,眼前的光线变得彻底昏暗。 这回,他?的下巴再次盖住她的,亲她。 越姜在?密不透风的感觉里看不到任何东西。 大口?呼气,勉强举手扯了扯唯一能抓到的他?耳朵。 这里面的空间太窄了,手肘都杵不开。 裴镇捉开她的手,再次用鼻梁盖住她的鼻梁。 接着堵住她的呼气声。 这回她总算没?找乱七八糟的借口?推拒他?,裴镇稍微满意,他?往下正要除她下裳,可就在?这时,殿外却忽然?有了宫人的低声,“陛下,浴所里的热水已经备好。” 被打扰了,裴镇面上极不悦。 但现在?没?那个?心情生气,只一心想除去越姜下裳。 越姜却是被这一声喊回神,并拢双脚,压住他?手掌,声气不定的说:“既是已经备好水了,那您先去浴所。” 去什么去!裴镇皱眉,暗暗觑她一下,捏着她手腕往边上一放,再次除她下裳。 越姜赶紧剪住双脚,勉强制造一点阻力。 “还是先去沐浴!” 裴镇顿住,定定盯她。 越姜也盯着他?,气息呼呼漂浮,既然?水都已经叫好了,没?得白白又放冷了。 裴镇沉脸。 半晌,他?忽然?掀开被子,大步而去。 越姜呼一口?气。 但这口?气尚且未完全呼完,忽然?又听他?脚步停住,紧跟着,是反而再次靠近的脚步声,越踩越沉。 越姜:“??”他?又不去了? 尚且在?惊疑着,他?已经到了跟前,长臂一揽,轻而易举便把?她捞抱过去,她的脚跟离了榻,身体完全腾空。 越姜愣住一瞬,他?抱她做甚……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脚步踏地,“我已经洗过了,不必再洗。” 裴镇乜她一眼,不听她这话,直接跨步来到搭着狐裘的横杆前,一扯,把?她从头到尾囫囵包个?底,就这么抱着她大步而去。 越姜被包的动弹不得,她皱眉看他?,她真的已经洗过了,他?抱她过去作甚? 再次重复,“陛下,我已是洗过了。” 裴镇轻飘飘,“那就再洗一遍。” 已经出了寝宫,直接往不远处的浴所去。 到了浴所,不耐烦宫人们在?跟前守着,眼神一扫,无声示意她们全都下去。 宫人们低下脑袋,迅速后退。 裴镇一脚踹上门,继续带着越姜往里。 等到了浴池边了,总算肯放下她,伸手解自?己的衣服。 越姜一落地就往外走。 裴镇手臂一横,又把?她拉回来。 同时,手上继续解外裳。 外裳已经扯开,又去拽里面几?层衣服。 越姜瞧一眼他?的动作,又看看他?牢牢抓着她的手掌,有些无奈,他?难道还非要她在?这看着他?洗? 扭一扭手腕,无可奈何道:“好,我不走远,就在?隔挡外等着。” 裴镇瞥她一下,继续拽着。 他?带她来,可不是要她仅仅和上回一样在?外面干杵着的。 她不是总说怕冷?等会儿在?水里了,万万冷不着她! 手上动作更快,三两下除了里裳。 紧接着,他?把?下裳也除了,再一把?拽开越姜身上披着的狐裘,横抱着她直接踩进水里。 “!!”越姜有了不好的预感。 往上抻着身体不肯下水。 但她抻着也没?用,不过一会儿裴镇就把?她抱进了水里,两人周身彻底被温乎的流水包裹着。 越姜身上一下子全湿透,她像是触了火星似的,拍着水花赶紧上岸。 但裴镇怎么可能让她走,顶着被她不小心溅湿的脸拦住她的手掌,盯着她哼声,“这回不冷了?” 越姜瞪他?,是,是不冷了,可她也从没?想过要在?水里做什么啊! 裴镇笑笑,捏着她的下巴就亲。 越姜推他?,可尚在?水里,一推他?她就稳不住身子,摇摇晃晃要栽进水里去。 裴镇把?她往怀里一收,固定住她的腰。 同时,空出的另一边手迅速的把?她衣裳往后一除,搂得她更加往前。 …… 许久后,一切平静。 越姜额发打乱,往旁边挪开。 裴镇肩膀肌肉绷得扎实?,把?她又挪回来。微微眯眼,搂着她的手臂线条结实?贲起。 他?抵着越姜的额头看她。 越姜眼睫湿湿的,脸也湿湿的。 和他?对视一会儿,肩膀慢慢的不由自?主往下塌,得亏裴镇一直空着一只手环着她,不然?她这会儿该溜到水里去了。 裴镇碰碰她脸颊,哑声:“这回,可还觉得冷?” 到这会儿为止,周边的水依旧在?冒热气,当初建这个?池子的工匠做得十分精巧。 越姜懒的不大想说话,掀眼瞧他?一下,又推推他?,想自?己起来。 裴镇笑笑,低声,“不必急着回去,反正水热着,再多泡会儿。” 越姜不大想,她想回去,接着好好躺一躺,睡觉! 半眯着眼,乏哑道:“起罢。” 裴镇不动。 越姜再说:“我想回去了,起罢。” “再陪我泡一会儿。”裴镇懒懒说话,拉着她不松。 他?的力气大,拉住她她哪还有多余的力气折腾开,实?在?是没?什么力气,眼睛又一个?劲往下沉,最终也就由他?,在?原地待着。 裴镇泼着水往身上淋,自?己洗完了,看看她的背,还有点想帮她淋一淋。 他?的眼神过于显露,越姜避开肩膀,心想她用不着他?,他?可别?。 裴镇嗤笑,捏了把?她的肩,又松开。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68节 不就不吧,随她。 “行了,起罢。”往后撑开手,他?彻底松开她。 越姜立即站起。 可才往前走几?步,瞥到了她那一身已经沉到水底的里裳,她并未带换洗的衣裳过来,现在?跟前只有一身狐裘。 裴镇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见了。 他?豁地站起,过来冲她扬了扬下巴,“先在?池子里暖着,我去叫宫人送来。” 越姜点点头,又坐回池子里去。 裴镇踩上台阶,捞起一边的巾子擦干身上的水珠,接着穿上里衣。 才穿上也不嫌冷,就这么单薄的出去。 到了殿门边,冲外面吩咐一句去拿衣裳,又回来。 回来便见越姜换了个?坐姿,正趴伏在?池岸边,双臂伸出枕在?下巴上垫着,困的闭眼。 从水面往下看去,便是她清清楚楚的身形。 裴镇过来,捏捏她手臂,“别?伸出来,回头着凉。” 越姜懒得动,她乏,只有这样趴着才不会溜到水里去。 裴镇皱眉,但幸而宫人们过来的快,不等越姜手臂彻底凉下去,已经快跑着把?衣裳送来。 裴镇于是先由着她,去拿衣裳。 再次回来,他?手上就捞着她的里衣,冲她点点下巴,“过来,拿衣裳。” 越姜揉揉眉眼,嗯一声。 她太乏了,出水后他?大剌剌站在?那看她也没?心力去避,拿着巾子囫囵抹了几?次把?身上抹干了,就迅速穿上里衣披上狐裘往回走。 出了浴所后迎面被寒风一吹,清醒了些。 她拢拢衣裳,和裴镇一起被宫人们簇拥着往回走。 一回房,她就躺进了被窝,困乏着闭上眼睛。 她太困了,以至于都没?注意到在?她躺下后身边竟是久久没?有动静,还是后来突然?闻到一股浓厚的食物香气,她被香醒,迷迷糊糊往旁边看了看,才发觉他?竟然?没?有上榻。 眼神放空着,这回,除了鼻端越来越浓厚的食物香气,还响起几?声男人用膳的声音。 是裴镇在?用膳。 越姜揉揉眉,又躺一会儿,接着,忽然?坐起。 她也有些饿,若非饿了,她也不至于闻着食物香气突然?就醒来。 之前太耗神了。 她拢着被子挪到床边,穿鞋下榻。 裴镇从她起身时就听到了动静,看她一眼,问:“怎的醒了?” 他?要膳时并没?有弄出动静,宫人送进来时也是悄无声息,不至于把?她吵醒。 越姜:“闻着香气,醒了。” 裴镇笑笑,竟是因?为这。 如此,点着下巴让她过来,顺带朝外传呼李媪,叫她再次去叫膳。 …… 用罢膳食,又饮了解酒汤,裴镇肚中酒气彻底消散。 但酒意散了,被酒惹出的乏意也跟着散了。 用罢饭食后在?被窝里足足躺了一个?时辰,竟然?反而精神奕奕毫无睡意。 而他?身边这个?,早在?两刻钟前便又睡了过去。 裴镇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但,越躺越精神。拧了拧眉,半晌,倏地起身。 他?起身的动作过大,惹得被子里钻进一抹寒意,闹得越姜皱了皱眉。 裴镇于是又顿住,瞥了眼她的眉眼,动作幅度变轻了些。习惯了一个?人睡时的随意,几?天下来,起榻时下意识还是一把?就掀开被子。 倒是忘了她怕冷了。 把?被子又掖回去,见不会进冷风了,这才下榻。 一刻钟后,他?再次回来,这回身后跟着马岩庆等内侍,而他?们手上正搬着一摞东西。 裴镇朝矮榻指了指,示意他?们搬过去。 马岩庆依言。 放好,又轻声退下去。 裴镇点了两只蜡烛在?跟前,靠坐着翻看起来。 但看着看着,才翻了三本,眉心又皱起来。他?沉目盯着这些折子,定定看着不动。 忽而,他?往后靠,捏捏眉。 总觉得有点冷。 但不想穿衣服,怕等会儿看着看着就乏了想睡,穿穿脱脱的实?在?麻烦。 捏眉放空一会儿,他?的目光扫向?榻上。 沉默一瞬,眉心渐渐松开,他?徒手搬着矮几?架到榻上来。 除此之外把?蜡烛也挪过来,不过只挪了一只,怕点两只太亮,才挪回来就把?她弄醒了。 矮几?架好,他?把?长腿挪进被子里,半靠在?床头就着微亮的光看折子。 这回没?再觉得冷,但才看一会儿,他?身边的人有了动静。 她下意识往热源挨来。 他?靠坐的动作把?被子撑开了一道缝,凉飕飕的冷意总往她肩上吹,吹了一会儿就让越姜觉得凉了,无意识挨过来寻求暖意。 裴镇目光垂下,低睨着她小幅度挨过来的动作。 笑笑,空出一只手窝上她的肩,把?她往跟前挪一挪,好让她睡得安稳些。 接着,这只手就一直握在?她肩上,他?挪回目光继续聚精会神看矮几?上平展开的折子。 第45章 但才看?没一?会儿, 她又?动了,被子里总是?漏风,睡中的越姜总是?觉得肩上凉凉的, 挪着肩膀想暖和些, 她挨着他并没觉得暖和多少?。 裴镇被她挪得无法聚拢注意力?,指尖顿住,停下瞥她。 她开始下意识往被子下面?钻了, 因为里面?要更暖和些。挪着挪着,她的肩头已经脱离手腕, 半边脸几乎都埋进被子里。 再?往下钻去,整个脑袋都要缩进被窝, 别闷死。 裴镇看?一?会儿,忽而, 伸手穿过她肩窝, 接着把她往跟前一?提,直接提得她脑袋枕在?他大腿上, 再?把被子也提一?提,往她肩两边掖严实,如此,便不会漏风进去了。 越姜无知无觉, 她睡得太死了,而且这会儿肩头终于没了寒气,没了扰她睡意的东西,她也就安心枕着这个姿势睡得更熟。 但如此姿势暖是?暖了, 却觉得有?些咯得慌, 不如榻上的软枕舒服。半个时辰后,肩硬颈疼, 她无意识又?挪一?挪肩膀。 挪着挪着,醒了。 才醒便是?一?片刺眼的光亮,她立马又?闭上眼睛,抬手挡住。 过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些了,这才挪开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的一?方矮几,和矮几上照出微光的蜡烛。 接着,便是?肩上格外有?存在?感的手掌。 男人的手掌,是?裴镇。 她此时正枕着的,也是?裴镇。 难怪,难怪她会睡得肩酸颈酸,他身上硬的慌,就没有?软乎的地方。 盖一?盖眼皮,她躺一?会儿,待缓过神了,轻轻移着肩膀下去。 但才动,压在?肩上一?直安安静静的手忽然也动了动,男人的手掌往上抚来,横压住她几乎整边肩膀,“莫动。” 短短两个字,嗓子哑极了,看?着也是?刚醒。 裴镇的确刚醒,被她闹醒的。 在?把她抱到腿上枕着后,才看?了两刻钟他就眼皮发重。烛火太暗了,看?着不得劲,慢慢就有?了困劲。 他随便往后靠一?靠,打算暂且眯眯眼。 但眯着眯着竟就睡了过去,还?是?刚刚她挪腾一?通想下去,才把他闹醒。 手掌往上,摸摸她下巴,摸了好几回?,他深呼一?口气,勉强撑开半边眼皮,低睨着她,“怎的醒了?” 不是?很困?怎的还?突然醒了? 越姜掩嘴打一?个哈欠,被他闹醒的…… 也不知他怎么就非要把她搬到他腿上来睡,不然她也不会醒。 这种话不必说出来,只扒拉扒拉他搭在?她下巴上的手掌,说:“您也困了,躺下睡罢。” 裴镇眼皮半耷着,瞥了瞥她,又?瞥了眼不远处的矮几。嗯一?声,依她所言,不打算再?看?了。 把蜡烛吹熄,顺便把矮几也挪到一?边,他卧到被中来。 因为边上放了矮几,他躺下后觉得两人的空间变得有?些局促,睡不开。 裴镇懒懒瞄一?眼榻里还?有?的大半空余,把越姜往怀里一?搂,抱着她一?起往里挪上一?段。 如此,宽敞了,闭目睡觉。 越姜又?打一?个呵欠,眯着眼睛拍拍他的手。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69节 裴镇没睁眼,哑着嗓子,“作何——” “您松些。”搂得太紧了。 “嗯。” …… 天将亮时,马岩庆觑着快要上朝的时辰,在?殿门外低声唤着陛下,提醒裴镇该起榻了。 但裴镇昨晚睡得太晚,一?时只径自安眠睡着,浑然不曾把他的声音入耳。 马岩庆只得硬着头皮接着喊。 裴镇依然未醒,倒是?越姜,被马岩庆接连几声闹得清醒了些。 她昨晚睡得足,清晨也就易醒。 从前裴镇一?向起得早,从不用马岩庆叫起,今日还?是?头一?回?,这头一?回?,没把裴镇弄醒,反而把越姜给折腾醒了。 深吸几口清晨的凉意,越姜面?貌清醒了些。 她拍一?拍裴镇松松环着她的臂膀,才醒的声音有?些糯,“陛下,起了,马岩庆在?喊了。” 男人眉心动了动,但没醒,只是?收紧手臂又?想把她往怀里搂紧。 越姜掩嘴打一?个呵欠,这回?声音微微提高,“陛下。” 裴镇眉头拧了拧。 但屋里尚且昏暗无光,越姜看?不到他眉头皱了,以为他还?在?睡,于是?又?出了一?回?声,喊他。 “嗯。”终于是?有?声音应她了。 就是?这一?声有?点?不耐,被吵醒,裴镇有?点?烦躁。 疲累的松开她,单手伸到被外,他面?朝帐顶仰躺着。 躺了一?会儿,外面?马岩庆的声音再?次传过来,没完没了。 裴镇眉梢下耷着,眉心深拧。 有?点?想发火,但马岩庆也没做错什么…… 得,揉一?把眉眼,最?终,他腾地起来,迈步就往外下榻。 他完全忘了,榻边此时正拦着一?矮几,黑暗中竟是?直接就这么撞了过去。 哐当一?声巨响,裴镇咬牙嘶了一?声。 随即,紧跟着又?是?哐当一?声。 声音比刚刚他撞上去的那一?声还?要响,他撞上去时并未收力?,直接导致整张矮几大力?之下被撞飞出去,塌倒于地。 越姜被这两巨响声震得脑袋空了些会儿。 后知后觉,也意识到是?什么倒了……犹豫几晌,正想着要不要起榻问问他的情况,便听他冲外传呼一?声,“马岩庆!” 端端只听声音,就能听出他话里暗暗的火气。 “奴在?!”马岩庆小跑进来。 进来后先给殿里掌了灯,接着立马跪上前来。 刚刚那一?声他也听见了,砸得他心肝俱颤,此时倒伏在?地,屏息不敢发出丁点?动静,只趴着静听吩咐。 殿内亮堂了,裴镇眼前视线明朗,他皱眉瞥向榻下的一?地凌乱。 一?摞折子歪七八扭的散着,矮几则四脚朝天,翻了个彻底。 他的小腿此时也隐隐作痛,一?阵一?阵的痛着。 刚刚那一?脚踢的太用力?了。 冷着眉梢瞥他一?眼,颔一?下下巴,面?无表情,“过来收拾了。” “喏。” …… 地上的东西收拾齐整,裴镇穿戴好龙袍,去上朝。 因为起得过晚,御膳房里备起的膳食也没用,直接出发去朝会大殿。 朝罢,腹中饥饿,唤马岩庆去传膳。 不等他下去,裴镇又?加一?句,“送去皇后那。” “是?。”马岩庆退下去。 裴镇这时也起身,往寝宫这边来。 时值隆冬,地面?又?积了一?层昨晚才下的雪,裴镇一?路回?来,灰黑的大氅拖满雪点?子。 随手解下大氅递与宫人,他进入殿内。 彼时越姜正翻着宫廷内务,见他回?来,合上东西与他福礼。 裴镇点?一?点?下巴,边走?近,目光边扫向她刚合上的东西,接着,又?看?了眼放着东西的矮几,她怕冷,是?以处理事情都在?殿内,而此时这张矮几,正是?今早被他踢翻的那张。 四角无缺损,倒还?算结实。 “用过膳了?”随便找了处地方坐下。 越姜又?坐回?原地,“用过了。” 他起后她就跟着起了,早已经用过膳。 裴镇颔首,“然。” “那与我取一?取膏药,拿来我抹抹。”他道?。 越姜瞄一?眼他的腿,是?要捈今早踢到的那块? 点?头,“嗯。” 寝殿内的布局她早已熟悉,熟门熟路走?到一?处箱子边,从里面?翻找药瓶。 但,眼花缭乱。 越姜弄不清拿哪瓶,扭头问他,“取哪个?” 裴镇:“最?左,自上数第三位。” 越姜明白了,挑出来给他。 裴镇脱下靴子,又?撩开下摆,抹着膏腰捈起小腿上青的明显的那块。 撞的挺疼。 但他捈时面?不改色,甚至,连眉毛都不动一?下,仿佛疼得不是?他一?样,可要是?真不疼,他又?何必捈膏药;不仅如此,还?下狠力?揉了揉,越姜看?着都觉得疼。 裴镇捈好了,塞上瓶子又?把药瓶给她。 越姜收拢,放回?箱子里去。 这时,膳食也传过来了,裴镇穿好靴子,踩在?脚踏上,冲外传呼:“摆进来。” “喏。” …… 宫人摆好膳,裴镇净过手,坐下用膳。 吃过两口,他忽然停筷,望向坐于矮榻边坐姿端正的越姜,冲她点?一?点?下巴,“过来,再?用些。” 望着他无言一?瞬……在?他盯视的目光中,越姜后背笔直:“……我已用饱了。” 裴镇执着,“没要你?吃太多,随便你?吃多吃少?,过来,再?用些。” 会回?来本来就是?想让她陪着用膳,不然他自己在?北章台前殿直接吃就是?,何必还?费力?踏雪走?这一?遭,结果她已经用过,他现?在?一?个人吃着……不大想,裴镇催促,“过来。” 越姜暗想他什么毛病,她都已经说了用饱了…… 慢吞吞起身,移步过来。裴镇用脚把跟前的凳子往后拖开一?段距离,用眼神示意她坐这。 又?朝李媪吩咐:“去添碗来,伺候皇后吃些。” 李媪欠身道?是?,越姜这时喊住她,“拿个空碗便是?,不必添东西。” “喏。” 碗拿过来了,又?看?她夹着东西吃了两口,裴镇胃口大开。 他用了两碗,腹中填饱,放罢筷子。 前殿尚且有?事,他吃饱便起身,大步而去。 但走?了两步又?忽而停住,扭头回?来和她说话,“午食别吃太早,等我回?来一?起用。” 越姜嗯一?声。 裴镇这回?走?了,踩着被宫人扫干净的雪道?回?到前殿。 …… 至正午时分,越姜已经饿了,可那位说要回?来用膳的天子,还?特地叫她等他一?起用膳的天子,却是?迟迟不归。 饿得她腹中空虚,吃了不少?糕点?裹腹。 “李媪,你?去问问马岩庆,天子还?回?不回?来用饭。” “喏。” 李媪到北章台前殿时,马岩庆正侍立在?殿外,见她过来,他招来旁边一?位太监,示意他去将人请过来。 她是?皇后身边亲近仆婢,她会过来,定是?皇后有?事要吩咐。 待她到跟前了,马岩庆上前几步,压低声音,“李媪何故过来?” 李媪:“公公,娘娘遣我过来问问,陛下可还?要回?宫用膳?” 马岩庆摇头,他不清楚。 陛下没说过还?回?不回?中宫,同样的,也没吩咐他去叫膳。 自孙先生?进去后,殿门一?直紧闭着,没有?任何动静。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70节 “咱家也不清楚。” 李媪为难了,那她如何回?去复命? 望上一?眼跟前紧闭的大门,显然,马岩庆是?不敢进去特地问这么一?件小事的。 马岩庆见她面?露难色,道?:“不如你?再?等等,孙公进去已有?一?段时间,看?着是?该出来了。” 李媪犹豫片刻,道?好。 这一?等,就是?两刻钟过去。 越姜在?中宫吃糕点?都要吃饱了。 暗道?他是?个不守时的,又?迟迟不见李媪归来,心想别是?被他莫名其妙给罚了,于是?叫宫人伺候她穿衣,亲自过来。 到前殿时,只见李媪与马岩庆站在?一?处,两人低声说着话。 看?到她的身影,两人皆是?一?惊,快走?几步过来大拜。 越姜望李媪,“怎的不回??” 李媪有?点?紧张,暗怪自己没把事办成,还?劳累娘娘亲自走?这一?躺。 “奴想着再?等等天子消息,好回?去复命。” 越姜点?点?头,那就是?没见过他了。 看?一?眼边上的大门,又?问马岩庆,“天子一?直在?内议事?” “回?娘娘,是?。” 越姜于是?不想等了,朝李媪点?一?点?下巴,示意她跟上,回?宫。 抬步前,犹豫一?下,又?吩咐马岩庆一?句,“看?着时辰便去叫膳罢,天子事忙,吃食上面?你?们便得看?着时辰,莫叫饿着了。” 马岩庆:“奴才领命。” 越姜点?点?头,转身步下石阶。但才走?到第二级,身后沉重的殿门忽然吱嘎一?声,打开。 紧跟着,一?道?声音出现?,“娘娘?” 接着,立马又?一?声跟上,“娘娘且留步,天子唤您进去呢。” 越姜身形顿住,回?头来看?。 孙颌笑着对她行个礼,礼让一?边。 刚刚正看?舆图时,陛下忽然停住话头,抬头望向这边。 孙颌也就一?同停住,静静屏息。 陛下往这边看?过一?会儿后,吩咐他过来一?趟。 他还?以为是?为的什么,原是?越姜过来了。 也是?,陛下行军耳聪目明,一?向敏锐,她难得过来一?趟,陛下发现?不了才是?怪事。 “娘娘,且进罢。”见她一?时没有?动作,他又?道?。 越姜想了想,点?头。 走?过马岩庆身边时,朝他道?:“去叫膳罢。” 干脆在?这边吃了,省的来来回?回?的麻烦。 “是?。” …… 入得殿内,一?进去便撞上裴镇的眼神,他一?直看?着这边呢。 越姜迎上他的目光,福身。 裴镇颔首,“何故过来?” 他听到了她的音色,但因为她到底将声音压的低,并没听清她在?外面?说得什么。 只在?发现?她好像要走?时,唤孙颌去把她叫进来。 来都来了,却是?见也不见他一?趟,立马就要走?……裴镇啧一?声,上下看?她。 越姜:“……”早上说得话,他是?忘得一?干二净,白白害她饿上这许久…… 目光略有?微妙,“陛下迟迟不归,越姜来看?看?您中午可还?要回?去用膳。” 裴镇神情略顿。 倒真是?忘了。 面?不改色,“嗯,与先生?议事议得晚了些。” 冲一?边休憩内殿抬抬手,“别回?去了,便在?这歇着,过会儿叫马岩庆传膳到北章台来。” 越姜嗯一?声,入内殿去。 …… 裴镇在?她走?后,又?凝神看?起舆图。 他详细看?的,正是?本朝最?大的三处养马场。 强兵壮国,于强兵一?事上,非备骑兵不可,是?以养马之事是?重中之重,不可懈怠。 自九月登基以来,着太仆测算,如今王土之内,合共马匹一?万之数。 其中四千乃他麾下,另四千得于边境俘虏,再?有?两千,乃从其他贼子余孽手中掳来。 短短一?万之数,俱是?来之不易。 裴镇凝眸扫向舆图内的三处地方,此三处,一?居鸣什边又?一?带,边又?马匹形美,恭顺,速健,最?宜长途跋涉。一?居曲别平原一?带,马匹高大精壮,耐重,耐疲,翻山越岭不在?话下。最?后一?处则是?塞北谟陇一?地,此处马匹虽较前两处矮小些,但其在?皮厚毛粗,耐寒一?事上,无出其右,冬日行军,以塞北良马最?优。 只不过,多年战乱,如今这三处正都是?百废待兴之地。 早在?攻入洛都之初,他便已遣派亲信牢牢占据这三处,如今三地局面?暂且稳定。 但,裴镇叹气一?声,“曲别一?事,先生?看?要如何?” 孙颌也想叹气。 是?,如今三处养马地是?牢牢把握在?陛下手中,把守的三位大将也俱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之辈。 可奈何……三人只擅排兵打战,却于养马一?事上一?窍不通。 来年春日将至,正是?马匹繁育最?佳时节,如此关头可万万不能错过了。 仔细想了想,孙颌道?:“陛下可还?记得付应方部下降将周典?” 裴镇当然记得,从各王侯割据手中夺来的两千多匹马,其中至少?一?千就是?付应方降后献上的,而为付应方养马之人,就是?周典。 从短短八十之数,至千匹之众。 他点?头:“先生?与朕不谋而合。” 早前他也见过周典此人,自登基后又?私下见过他三次,此人沉默寡言,但颇有?节骨,且,是?个极顾家的。 据打听,当初他跟随付应方,便是?因其妥善安置其家中。 后来付应方降了,裴镇麾下之人也从未动过其家人,是?以,周典心中也颇存感念。 顾家——这点?极好。裴镇心下点?头。 朝外下令,“马岩庆,去请周典来。” “喏。” …… 两刻钟后,周典来见。 此时,膳食也正好传罢,宫人一?一?退出,见他来,裴镇无心用饭,囫囵摆手挥退欲言又?止的马岩庆,继续议事。 马岩庆悄悄返回?内殿,冲皇后轻轻摇头。 越姜:“……”还?得继续饿着……不如让她回?宫去呢! …… 前边。 “卿精于养马,朕欲遣卿领群牧马政一?职,卿可愿?” 周典微微发愣。 足足反应好一?会儿,揖首伏地大拜,“臣,愿!” 此生?唯精之事,便是?养马,先前在?付应方处时,他便专司养马一?事。 后来付应方降于主公,育马一?事他自然再?沾不得手,他本人也变得毫无存在?感。 本以为自此便籍籍无名平淡此生?,哪料想,主公登基论功行赏之时,竟给了他一?六品的文职。 且自登基后,还?三次召见于他。 周典又?兴奋又?感激,如今,面?前摆了一?个能让他为今上效力?的通天大道?,且还?是?他最?擅最?专之事,他怎么不愿! 周典非常愿意。 胸中澎湃难以言表,“臣定竭尽全力?!” “大善。”裴镇颔首。 又?念年尾将至,便允他稍事歇息与家人团聚,待年底过了再?起程出发。 周典心头感恩,再?拜:“谢陛下!” 裴镇点?一?点?下巴,又?让孙颌上前来,与他详细说说养马场如今情况。 孙颌道?好,上前与周典细细说来。 周典凝神屏气,听得极为认真,正在?孙颌说到现?今马匹种类数目时,忽听“嗒”的清脆一?声,话音被打断。 孙颌顿住,望向天子,这一?声是?天子发出的。 他停住,周典也屏住神情,静候天子吩咐。 裴镇忽而起身,“稍后再?议,且先用过饭。”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71节 他终于想起了用膳一?事。 起身时,顺便朝两人抬了抬下巴,示意跟上,“爱卿也一?道?用罢。” 周典惶恐,他,他还?是?头一?回?被赐膳呢。 孙颌笑笑,已经往前一?步,和善小声低言:“周大人跟上罢。” “是?。”周典勉强压下紧张,跟着上前。 但,不想内殿之中竟还?有?别人,待看?到那端坐于桌前的端庄女子时,周典眨了眨眼,震的有?刹那失了反应——皇后怎在?天子议事殿中…… 心中震惊久久回?荡,好在?他知道?不该盯着瞧,看?过一?眼便立即拜下,遥遥作礼。 越姜冲他颔首,“大人不必多礼。” 裴镇已经往前来,在?最?上位坐下。 周典孙颌跟上,在?空位处一?一?落座。 宫人们麻利上前,一?一?给陛下、皇后还?有?两位大人添上碗筷。 周典只垂目执筷盯着跟前的碗,不敢多言多瞧。 却在?此时,听得陛下问:“可用过了?” 周典:“……” 垂眼目光收束的更加安分——陛下问得如此寻常,便像皇后常常先于天子用膳一?般。 他想,民间传闻不假,中宫皇后确实深得帝心。陛下问出时,竟毫无恼怒。若真有?心计较,这也算得上一?桩大不敬了。 “尚未。”越姜摇头。 好歹是?在?他的议政殿,他又?事先说过,就算他不守时她也得等着。 中间饿时只又?让宫人取了些糕点?来。 不过没吃她这会儿也没什么胃口了,肚子已经完全被糕点?甜食撑饱,不太想吃桌上的东西。 所以后来在?裴镇示意孙颌和周典可以动筷后,她只喝了半碗汤,又?夹了半碗热菜吃完就轻轻放下筷子。 裴镇看?她,“饱了?” “嗯。”越姜点?头。 裴镇皱眉。 但见还?有?外人在?,所以也没多说什么,只直接给她再?添半碗菜,示意她吃了。 越姜:“……” 裴镇又?夹一?些。 越姜直接颦眉。 裴镇吞下两口饭,用眼神看?她一?眼,吃了。 越姜吃不下,回?看?他一?眼,“臣妾已经用饱,陛下与两位大人慢用。” 同时朝边上的宫人示意,让她们把她用过的碗筷撤了,别放在?跟前有?碍瞻观。 却不想,裴镇眼神一?扫,淡淡止住宫人们的动作。 接着,还?是?冲她说:“再?吃些。” 越姜:“……” 又?看?他竟然还?往她碗里添菜,心想,他想撑死她不成! 孙颌暗暗看?一?眼帝后,半退下,道?:“臣已用饱。” 周典也是?一?样,退后半躬着身子,“微臣也已用饱。” 裴镇嗯一?声,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待二人走?了,他松开摁着越姜的手,这才说开,“才用半碗汤水,饱什么饱?再?吃些。” 越姜要是?能吃下她也就吃了,不然她也不想惹得孙颌和周典二人见势不妙,才匆匆吃了一?碗的东西就出去。 可她是?真吃不下。 甜食本就饱腹,她又?吃了不少?,哪里有?肚子再?用饭。 看?他一?眼,把旁边侍立的宫人叫来。 “和陛下说说,我用了多少?糕点?。” 裴镇眼神微动,稍稍挑眉。 宫人上前低声,“禀陛下,娘娘早前用了四块点?心。” 也才四块……裴镇再?次示意越姜,点?着下巴,“再?吃些。” 越姜:“在?宫里还?用了五块呢。” 裴镇神情一?顿,没强行让她继续吃了。 但他在?又?用了几口饭后,又?瞥她,“往后饭前少?吃些糕点?。” 越姜回?迎他的目光,浅浅应:“嗯,知道?了。” 以后是?再?不信他要她等他用膳的话了! 裴镇满意,继续用膳。 饭罢,又?至前殿议事。 越姜尚且还?没走?,裴镇匆匆用过饭就去前殿,看?着是?要继续与那两位议事,她此时出去,别是?三双眼睛全盯着她看?。还?是?待孙颌与那位周大人走?了后,她再?回?宫。 坐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她招来宫人,叫她准备些点?心给前殿送去。 孙颌和周典明显是?没吃饱的。 宫人:“喏。” “动静小些,别扰着前面?议事。” “是?。” …… 宫人挑拣着殿内有?的瓜果点?心,精心摆了一?盘,给皇后看?过后,得到一?个“可”字,这才脚步放轻送出去。 裴镇忽然看?到人来,不悦。 虎目威压扫视。 宫人紧张的手指微颤,赶紧禀明来由,“娘娘遣奴送些点?心来。” 她让送的?裴镇的目光在?盘子里顿住,过上片刻,记起孙颌和周典好像没怎么吃,这才颔首,示意她放下。 在?宫人走?后,冲孙颌和周典两人点?了点?果盘,“两位爱卿先用些,过会儿再?议。” 孙颌与周典一?同谢恩,匆匆吃了几块寥寥裹腹,赶紧漱过口又?再?次议事,不敢耽误太多时间。 一?个时辰后,养马事宜彻底定下。 当天,周典调令便由裴镇命人宣旨,昭告百官。 朝中人大惊,不想陛下竟用降将养马,这……这可是?军机要事! 不出几日,已屡屡有?臣子密言,觉得此举不大妥当。 裴镇只看?他们,“那卿以为,何人可为朕养马?” “又?有?何人敢似周卿一?般与朕立军令状,三年之内,必使马匹至十四万之众。” 大臣:“……” 周典狂妄至此? 若是?到时不成……今上可不是?个容得臣下喊空话的。 周典倒不是?狂妄,他家学渊源,自祖辈起世代传下养马之技,马匹的繁育,病害以及马匹的驯养,他自信都极为精通。 但这些其实也不足以让他冒死立下军令状,是?天子的信任以及敢把事情全权交给他的气度,这才让他斗胆了些,立下壮言。 当然,其中也有?功利作祟,他心知只要此事办成,定然前途无量,他自然也向往大丈夫留名青史一?事。 以往他是?降臣,那是?万万不敢肖想,但如今,不同了,周典有?这个机会,所以他想拼一?拼。 裴镇挥退这些有?异议的人。 又?五日,他再?下一?旨。 此次为民间牧马一?事,除了军马场,裴镇还?想万民牧马。 如此,他日战事若起,民间才有?马可征,朝廷骑兵才能无后顾之忧。 他下令,凡民间牧马者,可依牧马数量减免税赋,减轻家中负担。 这项政令很诱人,应该说,在?经历过前朝和乱世的苛政暴税后,一?切减税的政令都很诱人。 虽然官府已经说清,免税的前提是?他日朝中军马不足之时,可无偿征用百姓家中马匹,可如今天下已定,初俱安宁之像,哪里还?有?战事,就算有?,也还?有?朝廷的马匹垫在?前头呢。 因此,跃跃欲试。 不过政令之初,又?正是?民间修养生?息之年,民间开始养马的不算太多。 这些在?裴镇意料之中,他也没想一?蹴而就,且先等着,经年下来民间马匹之数总是?会长的,不若先前拮据。 养马事罢,已近年关。 裴镇在?腊月二十九上午封笔。 而朝中官员早在?二十七就已放假,裴镇身为天子,因事务繁忙,是?以直到如今才空出闲暇。 腊月三十当日,裴镇不用上早朝。 他已经三日没上早朝,但今日到要上早朝的时辰时,却依旧是?突然就醒。 算起来,他唯一?一?次睡懒觉还?是?上回?十六那日。 睁眼发愣,干瞪着床帐。瞪了许久,盖眼刮了刮嘴角,毫无睡意。 慢慢的,他扭头望向身边的人。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72节 她睡眠一?向好,也一?向睡得久,每每非到天亮才起不可。 蒙蒙亮的天光下她皮肤白皙,琼鼻挺直,嘴巴微微张开一?点?呼气,热气拂过来,消散,接着又?拂过来。 昨晚睡前他是?环着她的,此时一?晚过去,虽不知不觉就把手臂抽了出来,不过两人的距离依旧很近,肩挨着肩,她淡淡的气息漂浮在?他周边。 看?着看?着,裴镇心思有?些飘。 早起时稍有?些心思,便是?如此。 即使这两日与她行事频繁,已经把前一?阵子因为过忙而空出的日子补了回?来,可依旧觉得有?些不够。 有?些想了。 裴镇直接掐上她的腰,把她抱过来。 冬天的里衣一?上一?下,手指轻而易举就从她的腰际溜到肚子上,抚了一?把她腰肉,接着又?绕到她后背,盖住她大半边的背。 越姜肩头动了动,一?个激灵醒了。 后背有?东西盖着,她不醒才怪了。 一?醒就是?他已经几乎半撑着的身形,脑袋撑在?她头顶,与她对视着。 特意等着她醒呢。 越姜瞪眼看?他,这还?是?大清早呢! 躲开脑袋偏过。 裴镇也不把她下巴挪回?来,黑压压的盖下来,直接就从她嘴角亲,接着一?点?点?挪到她下巴上。 越姜不知不觉声音都变得含糊,冒出的音调断断续续:“前,前两日不是?……”气息被堵住,好一?会儿才再?次找回?声音,她道?,“不是?已经行过了?” 裴镇封住她囔囔的声音,“你?也说那是?前两日。” 早就已经过了。 而且这几日怕她冷,都是?在?池子中,今日殿内又?加了些保暖手段,总算不怕她冷着了,自然还?是?两人在?内寝里好。 他挪回?她的脸,正面?吻她,两人的鼻梁压在?一?处。 越姜被他亲得又?热又?冷。 心想他还?是?太闲了!前阵子为了牧马一?事,他夜夜忙至深夜,回?来后即使有?些兴致也只是?抱着她亲一?亲,并不做别的。 可自从腊月二十七大臣们放假之后,他开始没什么事了,晚上就变得精神丰沛有?闲心了。 前夜还?好,毕竟十几天两人都只是?平平常常歇息没做其他,情有?可原。 可昨日……想起昨日在?池子里,越姜抿住唇。 也不知他哪来的用不完的力?气。 才不过过了多少?时辰啊,结果他大清早的还?来……越姜心肝都打飘。 小声喊着声音,“今日好好歇歇!” 裴镇含糊嗯一?声。 但他的举动,却与言语完全相反。 轻车熟路找到关节,一?拉一?滑越姜肩上就变得凉飕飕。 背上下意识竖起一?层细细的绒毛,几乎瞧不见。 裴镇拢住她手臂,呼吸囔囔,“不会冷的。” 堵上她想说话的声音,直接把她往身前一?捞再?捞。 …… 一?段时间后。 裴镇松开她。 越姜忍不住在?他发根上拽了一?把。 裴镇笑笑,任由她扯。虽有?些刺疼,但也不是?太疼,她并没有?用全力?。 他凑着额头靠上她的,哑声低笑。 声音不断的发出,一?声又?一?声传进她的耳朵。 越姜脸颊红扑扑。 半掀起眼看?他一?下。 裴镇依旧是?笑。 过了一?会儿,摸摸她额头,他抱着她一?起躺。 接着,想到什么,他松开她,穿鞋下榻去翻箱笼。 翻找好一?会儿,裴镇捧着一?盒子的东西过来,放在?越姜跟前打开。 “今日岁除,一?早该给的岁钱!” 黄澄澄一?片。 越姜看?一?眼,结结实实全是?大元宝,没有?半点?珠玉的影子。 抬手合上,推到最?里头,点?头,“谢陛下。” 裴镇又?躺下来抱她,道?:“晚些再?给你?一?些小的,你?没事赏着宫人玩。” 越姜:“这些便够了。” 裴镇失笑,还?有?嫌够的? 而且岁除之日,自当是?越多越好,如此才意味着来年有?富余。 心底打定了主意,不过也不和她说,只把她搂得更亲近些,浑身犯懒,打算睡觉。 但搂得好像太近了……裴镇才闭了一?会儿的眼睛突然又?睁开,看?越姜。 越姜也感觉出来了,与他对视片刻,赶紧推他。 裴镇低眉笑笑。 “放心,不会再?来。” 越姜瞄他一?下,但烛火又?熄了,她看?不清。如今虽从外面?照进些光亮,但终究尚且昏暗,他又?背对着光线,她只能看?出一?半轮廓。 不过他的话倒是?能信八分的。 而且他的手也稍微松了松,她能轻易活动开。 嗯一?声,肩头卸力?,放松背脊。 裴镇弯唇,下巴压下,吻一?下她的唇。 越姜抬眼,声音挤出一?半,“你?……” “自当言而有?信……”他哑声一?句,但却是?固定住她的脸,又?一?记深吻,压着她的唇不放。 直到觉得身上有?些厚重了,怕真忍不住,这才松开,拥她闭目。 当日,岁除之日,两人几乎睡至日上正中。 第46章 裴镇是头一回这么晚起。 放空仰躺着望了会儿明黄的帐顶, 忽然,把被子一踢,长手?长脚的盘坐起来。 单臂搭于膝上, 用力刮了把眉眼, 好让自?己清醒些?。 他的力道大,被子掀开时刮起一阵大风,吹得越姜铺在背后的头发都飘了飘, 铺了她?半边脸,又痒又冷, 她?抓了抓脸,小小打个喷嚏。 却这时, 自?头顶又罩下?来一身狐裘,兜头把她?罩个严实, 黑漆漆的, 不等她?惊呼,腰上又蓦然腾空, 被一双铁臂横抱过去。 裴镇低头扒开她?脸上罩着的狐裘,顺手?还捏一把她?颊肉,五指兜着,“莫要?再?睡, 已是日上三竿了!” 越姜被他捏的微疼。 他爱捏她?,可?又从来不知道收着手?劲! 暗暗瞪他一眼,已经脱离他的手?,兀自?起身, “知道了, 您别兜着我!” 裴镇低笑一声,轻轻又捏一把, 这才收回手?。 长腿踩到地上,冲外高声传呼:“来人,伺候洗漱!” “喏。”一阵脚步声快步进来。 …… 裴镇说已经日上三竿,其实倒也?没真的晚到如此地步,尚且还有一个时辰呢。 但不早也?确实是不早了,已经错过了去太庙祭祀祖先的时辰。 因?此起榻后裴镇的动作也?就格外的快,一跨一走,短短半盏茶时间他身上便已穿戴整起。 而此时的越姜,刚由宫人们搀着在铜镜跟前坐下?,正在梳妆。 裴镇看?了一会儿,见她?头发梳了半天竟连绾都没绾起来,不禁拧眉,道一句:“磨蹭。” 宫人们听得手?指一颤,僵顿片刻。 越姜看?她?们一眼,示意她?们只管继续便是。 “您先去用膳罢,待您用完了我这边也?就收拾好了,届时正好去太庙。” 裴镇觑她?,倒是不走,只淡淡瞥一眼伺候的宫人,不耐烦催促:“动作都利索些?,别磨磨蹭蹭。” 宫人们惶恐答是,手?上速度加快。 慌急慌忙的给越姜绾发,又跑来跑去抱来衣服一一伺候越姜穿上。 她?们匆匆忙忙,越姜被她?们弄得也?不得不匆匆忙忙,眼前人影晃来晃去,手?上七八之手?伸来伸去,眼花缭乱,闹得她?差点眼晕。 好不容易她?们退后一步说好了,裴镇忽而一大步过来,又是直接拽着她?就走,越姜真是连缓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73节 他步大脚急,越姜被他拽着差点踩上裙摆,不由得深吸几口气,急着声音叫他慢些?。 裴镇回头看?她?一眼,见她?脸颊都要?走红,于是勉强收了些?步距,不过脚上依旧很快。 “时辰已经晚了,快些?!”声音里?仍旧催促。 到了前头后用膳也?是一样,他吃得风卷残云,一副赶着去投胎的模样。 吃完便目光沉沉的盯越姜,无声示意她?别磨蹭。 越姜被他盯得食不下?咽。 心里?暗暗骂他,他既如此在乎祭祀时辰,天光熹微那?会儿就别拉着她?闹腾啊!这时倒是跟催命一样催她?,连饭都不让她?好好用…… 囫囵吃罢手?中两个三鲜包子,口中干噎,“好了。” “嗯。”裴镇嗯一声,伸臂便拉着她?上辇驾。 两人的下?摆俱是在行走间直往后飘,呼啦啦大步而去,步履匆急。 到得太庙后,裴镇总算放缓步子,越姜得以缓一缓脸色。 连上二十四级台阶,她?脸都爬的红扑扑。 暗暗平一平几乎乱掉的呼吸,她?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长香,与裴镇一起下?跪祭拜。 祭罢,亲手?把香立于香案之中。 这时,宫人又捧着椒柏酒来,高举头顶。 岁旦饮酒辟疫气,以期祛邪防瘟,长命百岁,这是从祖辈就传下?来的规矩。 裴镇先拿了一杯,接着示意她?拿另一杯。 越姜知道这个规矩,默默接过。 两杯椒柏酒罢,口中辛辣不止,越姜口腔直发烫。 好在只是辛辣些?,并未达到烈酒地步,才饮两杯就叫人吃醉。 从太庙出来,越姜迎面迎着寒风,准备回宫。但裴镇不打算回去,时辰尚早,回去也?是无事。 带着她?下?台阶后径直拐了道弯,往御兽园去。 冰天雪地,寒风猎猎,越姜不明白他大冷天看?什?么异兽,还觉得不够冷?! “您去罢。”她?不想去。 裴镇低眸看?她?一下?,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直接走。 “你就是走少了才怕冷。多走走!” 越姜被拉的身子微歪,不得不跟着上前。 …… 到了御兽园。 越姜望着眼前寥寥几只的野物,扭着直冒热气的脸瞥一眼身旁负手?而立的裴镇,这便是他拉着她?走了将近两刻钟要?看?的东西! 少的比别家家里?圈养的还要?可?怜! 裴镇神情稳如泰山,淡淡道:“嗯,是少了些?。” “既没什?么看?头,那?回罢。” 就一只老虎几头麋鹿,还不如他秋日山林狩猎时碰着的多呢。 裴镇看?它们几遍,也?有点嫌弃。 “明年田猎再?抓些?进来。”今年是不行了,今年太忙,没那?个闲功夫。 越姜低低弯了下?唇,笑意浅浅。他倒是也?知道自?己此行有错,没指着跟前小猫三两只硬是狡辩异兽成群。 裴镇看?见了她?的笑。 表情微顿,不由得多瞥她?几眼,心想胆肥了。 “行了,走罢。”低哼一句。 当先已走在前头,这时倒是不拽着她?了。 越姜巴不得他不拽她?。 被他拽着走路跟赶命一样,气喘吁吁。 她?慢慢走在后头。 裴镇走出几步发现她?没跟上来,于是又停住,转头来盯她?。但被他盯着她?却依然是慢腾腾的走,都不知道加快几步。 就她?如此速度,挪到太阳下?山都挪不到北章台! 低低暗哼一声,过来一把又拽住她?的手?,大步而去。 越姜差点踉跄,懊恼,“走慢些?!” 裴镇步履稍慢。 越姜还是觉得他太快了,扭着手?腕想自?己走。 裴镇心说她?不知好歹,斜眼回头瞥她?一眼,拽得更紧。 …… 终于上到辇驾,越姜一坐下?就大口吸气。 现在是丁点不觉得冷了,手?上热烘烘,脚上也?热烘烘,走得浑身都发热。 裴镇看?看?她?手?心里?的红,往边上一靠,长腿宽敞着几乎占下?一半辇,“不冷了,是不是?” 越姜一语不发,扭头看?边上雪景。 裴镇横揽着她?的肩膀拉过来,看?着她?眼睛,“嗯?” 越姜心想他不依不饶。 哼声一句,勉强:“嗯。” 裴镇笑笑,摩挲摩挲她?肩头,“你就该多走走。” “成天用炭火取暖,越暖越怕冷。” 歪理……越姜暗暗嘟囔。 回到北章台。 当晚,除夕夜宴,宫中人少,只裴镇与越姜相对而食。 裴镇自?斟自?饮,偶尔用几口饭。 但喝着喝着,觉得没趣,瞥她?一瞥,酒瓶子往她?杯子里?再?注一回酒水。 “陪我一起喝些?。” 越姜:“……已经喝过一杯了。” 那?杯是岁分酒,是除夕夜里?必须得喝的,因?此他刚给她?倒时她?也?就喝得痛快,但这时不行了。 裴镇点点头,长腿懒洋洋撑开,“嗯。再?喝一杯!” 越姜不喝。 裴镇掀一下?眉,定定看?她?。 越姜还是不喝,喝了谁知道会不会过会儿就醉了,中午时还喝了两杯椒柏酒呢。 裴镇从喉咙里?撇出一声轻哼,托起她?的杯子一饮而尽。 他喝酒就像喝水一般,从来都是饮得面不改色。 在他把那?一瓶都喝完后,越姜怕他吃醉了本性?毕露,不由得多嘴一句,劝他:“饮酒伤身,您少喝些?。” 裴镇点头嗯一声。 但才嗯完又冲宫人示意,示意她?们再?捧壶酒来。 越姜暗暗皱眉,还喝…… 裴镇心懒意懒的靠向后边,目光睇过来,“放心,这点酒醉不了我。” 越姜觉得他现在就有点醉……实在是拦不住他,待宫人们把酒送过来后,她?轻声吩咐她?们,“去备热水,等会儿陛下?喝完了泡一泡,也?好解乏。” “是。” 裴镇挑眉。 越姜在他的目光中已经放下?筷子,“您吃罢,我用饱了。” 裴镇看?一看?她?的碗里?,已经吃光了。 嗯一声,但拽住了她?手?腕,示意她?陪他再?用一会儿。 就这般拽着她?一边手?腕,他又喝了几杯酒。 但一个人喝着实在没意思,才一半下?肚便放了杯子。 微微眯眼,有一搭没一搭把弄着她?的手?。 越姜见状叫宫女?去拿衣裳,同时冲裴镇道:“您去泡泡罢。” 裴镇懒声:“嗯。” 知她?已经洗过,也?就没说什?么让她?一起的话。往后退开凳子,直腰起身,他大步往浴所?去。 窄腰长腿,背影很快消失。 …… 裴镇在池子里?泡得浑身松懒,脑袋也?有点发空。 两刻钟后,起浴,裹上衣裳回寝宫。 被寒风吹得清醒了些?,但……依旧心粗气浮,浑身发懒。 一路走到殿内,入得寝殿时,正见越姜守在矮榻灯烛下?,在翻着本书打发时间。 除夕有守岁的规矩,需得过了三更才能去睡,而此时才是二更时分。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74节 掀了掀身上好像有些?热的大氅,裴镇大步过来,才靠近便一把把她?抱住,搂着她?腰坐于他腿上。 与他面对面。 他的动作忽如其来,越姜全程有点懵,待他鼻息都凑过来了,才回神往后退一退,用手?隔着他的肩。 他不是说那?点酒不会醉? 裴镇是没醉,但有些?想闹闹她?。 鼻息再?次凑上来,亲亲她?嘴巴。又离开,靠着她?额头说话,“困不困?” 气息洒在她?跟前。 越姜下?巴往后避一避,“不困。” 动一动腰,又说:“放我下?去。” 裴镇不放,现在就想她?这样坐着,怀里?这个软绵绵的,抱着舒服。 就算什?么都不做,只这样也?觉得很放松。 再?亲亲她?嘴巴,叹一声,抱着她?靠着往后倚,“就这样坐着。” 可?周围空间如此之大,何必两人非要?挤在一处……越姜不想这样坐着。 这不是引火烧身么…… “我重,还是放我下?去罢。”她?好声好气的商量。 裴镇不言不语,只摸摸她?下?巴,接着又来吻她?。渐渐的,他加深,重重扣紧她?后脑。 越姜心脏微缩,半晌,别一别他的肩。 裴镇低睨她?一眼,抬起她?脑袋埋头继续咬她?的唇。 越姜唇上麻麻痒痒,男人的气息沉重,她?的鼻端全是他的呼吸。 不消片刻,肩绵颈绵。 她?抿抿唇,沉沉冒气抵住他额头,大幅度后退远离。 裴镇又追过来亲她?。 越姜要?闷死了,她?呼气躲着他,“早上才有过,今日歇歇!” “嗯。”又堵住她?的嘴。 越姜露牙咬他。 是,这些?在成亲后都是天经地义,可?也?没他这般成日胡来的啊! 裴镇完全没防备,不禁吃痛。 舔舔那?一个牙印,退开眯眸看?她?。 上一回她?咬他还是十一月的事,但那?时是两人未成亲,她?咬也?就咬了,情有可?原。 可?这回两人已经成亲了,裴镇皱眉盯她?。 越姜双颊染着红晕,由他盯着。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无话,还是裴镇又道她?一句“牙尖嘴利”,才打破殿内的寂静。 他权且松了松她?。 越姜赶紧跽坐而起,顺道整理整理衣裳。 这么一通下?来衣裳有些?皱了。 理好后,她?下?榻。 裴镇拧眉,拉住她?手?腕,“去哪?” 越姜脸颊仍余红润,低头穿鞋的功夫简单答他,“喝水。” 嘴巴里?又干又渴! 裴镇点头。 越姜踩进鞋里?,起身。 刚走出几步,身后他的声音又来,“给我也?倒些?。” 越姜心下?低哼。 但不情愿,也?还是给他倒了一杯,谁让他是天子。 不过才给他她?就坐到一边的圆圆矮凳上去了。 四周无凭立,更无多余空间施展,他总不能还来。 裴镇睨她?一眼,确实无甚动作。 他往旁边靠,一条长腿搁满矮榻,把她?之前看?的杂记拿起来翻。 屋里?静悄悄只余翻书声。 …… 二更天尾声,越姜坐在矮凳上忍不住打瞌睡。 她?毫无察觉,只偶尔脑袋一点一点,身子还偶尔摇晃。 裴镇眼睛没意思的从书上挪开时,就见她?半闭着目,困得脸颊微红。 手?上的书扔了,过来。 越姜梦中忽觉脚步一轻,吓她?一大跳。 脚上动一动,醒了,眼睛睁圆与裴镇对视。 裴镇乜她?一眼,继续大步走向榻边。 越姜明白他是想把她?放到榻上,揉揉眼角,含着困意道:“只剩半个时辰了,我不睡,再?守守。” “不差这么会儿时间。” 把她?放到榻里?,掀起一边被子直接盖上,下?巴点一点,他道:“想睡便睡。” 越姜摇头,不行的。 往年年年守到三更,这是规矩。 坐起来,跽跪着醒醒神,“嗯,不差这会儿时间,我再?守守。” 偏要?强撑……裴镇也?就由她?。 不过他不爱在榻上坐着,总觉得床榻就该是歇躺之地,坐在榻上容易让人懒了精神。 于是又坐回矮榻上,重新捡了那?本书来看?。 看?过几眼,再?次扔开,穿着鞋去一边的架子上捡了本四时农书来瞧。 这是他头一回看?农书,翻的哗啦啦。 才翻几页,拧拧眉头,再?次重新一字一句的仔细看?。 他打小看?的最多的是兵书,农书……还是头一回,不晦涩,但进脑有点难,才看?过就忘,需得重复多瞧几遍。 凝起注意,时辰不知不觉过去,等他觉得眼酸了从书中抬头之时,才发觉三更已到。 往龙榻上看?一眼,被子已经有了鼓包,她?睡下?了。 裴镇还不想睡,于是继续精神抖擞的翻书。 …… 越姜睡得香甜。 但也?正是她?酣然无梦之时,忽听一声冷吼,“滚!” 声音铿锵,如山林啸虎,她?眼睫微抖,一瞬间醒了。 越姜当然知道这是裴镇的声音。 在这寝宫之中,也?只有他敢发出如此大的声音。 心跳轰然,心想谁惹他了,惹得他怒气如此之盛! 赶紧起身,匆匆下?榻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殿内无他,刚刚的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越姜囫囵披衣,鞋子都没穿整齐就出去。 小跑一阵,才出内寝便看?裴镇持剑冷冷立于最中,而在他跟前,正跪了一地的宫人内侍,俱是战战兢兢。 而其中一个,被削了半边耳朵,正鲜血淋漓躺于地上,惨叫不止。 “贱奴,妄感窥朕行踪,死不足惜!”裴镇冷眸,忽地,剑身往前一横,一掀一刺,顿时,内侍血如泉涌,顷刻毙命。 殿内鸦雀无声,久久未有人言。 越姜的呼吸同样紧紧屏住,站在那?一声也?不敢出。 裴镇仍旧死死盯着内侍,心中厌恶至极。 他恨不得把他五马分尸! 阉人岂敢! 他刚刚怒声骂出的那?一句,其实尚且是说轻了。 这狗贼岂止是窥探帝踪,他是在窥探帝王房内之事! 才他又看?了半个时辰的农书,实在觉得这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看?进心里?去的,也?就先熄了烛火。 熄了烛火后他就回榻上了,打算睡觉。 可?搂上她?之后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白天睡得太多了……这几天政事也?较平日更少,身上丁点不觉得乏,于是这会儿完全没困意。 没有困意便想做点别的。 毕竟长夜漫漫……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75节 盯着她?,翻身过去。 但她?可?能太累了,竟然没被闹醒,只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身上绷的慌,不是滋味,鼻息嗤嗤的呼了好几下?,他的呼吸声在殿内愈来愈响。 正在他想摇晃着把她?弄醒之时,忽然,听到极细微的动静。 确实是极细微,若非她?此时未醒,他真与她?闹起来,他肯定听不到这股动静。 毕竟每每与她?在一处时,心神都微有松懈,不大顾得了周围。 裴镇眼神一刹那?变利,盯向动静来源之处。 他凝一会儿,鼻息依旧嗤嗤,响在大殿内。他怕那?贼人因?他突然安静有所?警惕,所?以一边继续沉重呼吸,一边轻轻下?塌。 殿内今夜未留烛火,黑不见五指。 他黑眸沉沉,悄无声息靠近,待只剩一步之距时,豁然,把门一推,飞脚踹上一个欲要?逃跑的黑影。 而此时十几步外另两名宫人,见此情状是完全懵住,彻底呈宕机状态。 呆木良久,浑身颤抖通得一声跪下?去,抖如糠筛。 裴镇踹倒了内侍后,冷冷高呼来人,命人去他屋里?搜寻。 “是!”大殿外值夜侍卫冷汗涔涔,立即带人去搜。 不止搜了那?内侍的,他还把所?有内侍的东西都搜了一遍。 这是惯例。 甚至宫女?那?边也?有人带着搜,只不过是李媪和女?侍领人,并非是朝廷侍卫。 不出一刻钟,从这些?内侍屋里?翻出不少东西。 内卫领头之人捧着所?有搜寻出来的不合宜之物,快速到陛下?跟前,垂首屏息。 裴镇冷冷扫过几本搜出来的东西。 翻到前几本时,没什?么问题,不过是内监们淘来解闷的玩意,无伤大雅,但当看?到其中一本书内藏得紧紧的内页时,瞥着上面一字一句写得东西,裴镇心头暴怒。 阉人岂敢! 怒得手?上筋络都暴突而起,他一把拔下?一边马岩庆捧来的重剑,怒目冲阉贼耳边一削,便削下?他半边耳朵。 但,怒气犹未消失。 裴镇目眦尽裂,手?中纸张猛抓,皱捏成团。 他们岂感,岂敢! 上面的字字句句,写得是越姜特征,她?的样貌,她?的体态身形,她?的举止神情,种种种种……事无巨细! 再?接着,便是他与她?偶尔行事时辰。 这狗奴才,趁着值夜的功夫偷听,转头就细细记下?来。 裴镇是真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但幕后主使尚且未问出,只能强忍着怒气。 冷冷盯他,剑尖再?次靠近,“谁指使你的。” 内监早已疼得满地打滚,没了半边耳朵,他直接连话也?听不太清。 只目中看?到天子再?次持剑逼近,毛骨悚然,惶恐至极。 连连后退,口中大哭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谁指使你的!”裴镇再?问一遍。 目中凶意毕现。 第47章 内侍牙齿打颤, 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只要他说出?来,留给他的必定是个死字。 可不说……右耳上疼痛清醒的提醒他,不说只怕是无穷无尽的这磨。 皇宫里折磨人的手段何曾少了。 他后悔了, 当初为何鬼迷心窍接了这个活, 明明有前车之鉴的不是吗。 他不该以为此?次不是窥探帝踪便能侥幸逃过,更不该以为仅仅只是值夜时注意些就能安然无恙。 痛哭流涕,求饶:“求, 求陛下?饶奴才一命。” “说!”声?音响震四方,剑尖再递前一寸。 内侍心神大骇, 嘴皮发抖。 见他还是支支吾吾,裴镇不耐烦了, 横剑再次劈下?,要斩了他另一边耳朵。 内侍尖叫一声?, “奴说, 奴说!” “是前卫里的李大人!” 裴镇冷冷,剑峰已经挨到他耳朵边, 一丝血流出?。 内侍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结结巴巴,浑身打颤,“奴, 奴才没没撒谎。” 真的是那位李大人联系他的,再往深的,他真的一概不知?了! 裴镇冷哼,重?剑下?压, 直接劈下?他一半耳朵。 内侍痛得直打滚, 惨叫不止。 “来人,去拿李曲!” “是!” 至于跟前这个爬过来想求饶的内监, 裴镇一踹,冷吼,“滚!” 越姜正是这时出?来的。 再之后,就看到裴镇忽而又提剑直接了结了那内侍性命。 大殿内鲜血直流,她屏气没有妄动。 剑尖垂刺在地面上,裴镇冷冷看着已经了无声?息的尸体,左手之中的纸团越捏越紧,几乎被?他掐碎。 原本是想再留他些时候继续审问的,可……没必要了。 还是他死了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冷冷砸一下?重?剑,拨着那些书页再次翻动,他怕他漏了,这事只能他自己来。 不想让别人翻到那些记录的关于越姜的事。 想及那些纸上的内容,心中愈发暴戾。他不选妃,便有人想方设法?钻营,想投他所好…… 呵,以为再送一个极似越姜的的人进来,便能助家里扶摇直上了…… 咬了咬牙根,手往下?一沉,忽然,地上冒出?一声?刺耳至极的声?音。 是被?剑尖在地上划的,地板上几乎划出?了一道刻痕。 大殿之内更加安静,无人敢出?声?。 全翻遍了,裴镇没再翻出?别的东西。 面无表情瞥向马岩庆,冷声?,“取火盆来。” “喏。” 很快,火盆被?送过来。 “啪”的一声?,几本书全被?扔进火盆之中。 火舌停顿片刻,又忽地猛然蹿高,吞噬着一切。 裴镇的目光被?火光照得明灭。 在火势最胜之时,他把手中那一团纸扔出?去,烧的一干二净。 越姜仍然站在原地,眼睛也盯着那盆火看。 窥视帝踪……那内侍实?在太大胆了些,他不知?道裴镇的性子吗? 屏息屏的久了,越姜呼吸声?不受控制的大了些,裴镇在这时转头过来,凝住她。 越姜抿了抿唇,镇定行礼,“陛下?。” 他应该是早知?道她来了的,她之前跑过来的步子声?音有些大,以他耳力,他肯定听到了。 裴镇的确早知?道她在这,那句窥探帝踪除了是要给内侍安罪名,另一半,不是没有要说给她听的意思。 手上撑着重?剑,盯着她,“过来。” 越姜提步来。 走近了,血腥味更加浓了,不适的让她皱了皱鼻。 裴镇瞳仁黑黑的凝着她,他看到了她脸上的皱意,但?他没马上让宫人把尸体拖出?去。 “怎么醒的?”在她在他身边停住后,他道。 越姜:“听到这边有动静,所以醒了。” 裴镇淡淡颔首,他指向地上的尸体,又问:“可知?道他是何罪?” 越姜点头:“窥视帝踪。” “嗯。”裴镇的目光忽然冷冷扫向跟前跪的一地的宫人,厉声?,“再有犯者,他,便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惶惶称言不敢。 裴镇冷哼一声?。 上回?他处理高炳时,一地的人吓得也是如此?说的。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76节 他不知?道现在死的这个内侍当初有没有撞见他杀人的场面,但?听,他肯定听过。 可他依然胆大包天,险中犯险,以为这回?窥探的是越姜,便能侥幸逃脱……冷冷暗嗤一声?,挪开目光。 “把尸体拖下?去。” “喏。” 宫人们手脚麻利的把人拖出?去,接着又迅速端水来擦拭地面,仔仔细细不留丁点血迹。 此?时,已是三更天尾声?。 捉拿李曲的人正急急出?宫奔向李宅,拿人。 裴镇面无表情拉着越姜回?内寝。 回?到寝殿后,他冷冷拿水泼干净剑上血迹,又一点一点拿布擦干净。 这夜,他剑不离身,手指一直按在剑柄上。 越姜放松呼吸,手脚平整,连翻身也不大敢翻。 不是她触怒的他,他也没喝醉,不怕他突然拔剑刺人,可她知?道他此?时心情不太好,怕动来动去惹得他烦躁。 但?其实?她不动,裴镇反而更烦躁,闭紧的眼睛里毫无睡意,一闭目,便是那些纸上的一字一句。 还真是把她身上的每一寸都记得清清楚楚…… 心中冷冷哼了下?,心情不大爽快的拽她过来,问:“平日都是谁在近身伺候你?” 越姜:“??”有些不明所以。 但?她还是一五一十的答,“李媪,两?位嬷嬷,和五名大宫女时常近身。” 其中李媪是在她跟前最亲近的,因为她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她为人也细心,还算为她着想。 “就这些?”除了李媪早已审过一遍确定没有嫌隙,其他人都还在单独的审。 那内侍能知?道的如此?细致,肯定还有她身边的宫人作?祟。 “时常近身的便是她们了。” 其他宫人偶尔也会?到跟前来伺候,但?不频繁。 裴镇不发一言。 越姜感?受着他的沉默,也跟着沉默。 但?沉默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一句,“那内侍还勾结了我的宫人?” 裴镇:“嗯。” “往后谨慎些。”他淡淡道。 越姜:“好。” …… 一个时辰后,越姜怀揣着这一晚上的混乱,勉强有了睡意。 但?裴镇依然醒着,精神无比。 又一个时辰后,马岩庆的声?音低低传来,“陛下?,左将军已拿人回?来。” 丑初时分,宫廷内卫领人向左霆传达天子意思,当即,左霆带人包围李府。 他按剑走进李府之时,李曲其人脸色已经煞白?,带着震惊的煞白?,他似乎完全不明白?除夕之夜,好好的宫里怎么就来了一班人拿他。 左霆抬手一挥,示意将人绑了,接着又派人驻扎李府围困,把人全聚在一处看守。 至于为什么不在外面围着……则是因为如此?耗人耗力,刚开始围了是怕有人逃跑,这时人都聚在一起了,就不怕了,自当用最有力的法?子。 他捆着李曲快马加鞭入宫,请马岩庆去禀消息。 …… “嗯。”裴镇眼神清明的起榻。 正要穿鞋,却突然一顿,扭头看向床里。 果然,看到了她已经睁开的眼睛,她睡得并不踏实?,他刚闹出?动静她就醒了。 “睡罢,我去办些事。” 越姜喉咙微干,道好。 裴镇起身走人。 越姜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了,才继续心不在焉的闭目。 也不知?能不能审出?幕后主使。 裴镇审出?来了,他一说出?内侍的名字,李曲还待辩驳的言语就全都噎住。 接着再给他看了对方尸体,他彻底沉默。 裴镇:“说,朕便留你全家性命。” “不说……”他冷声?,“那便以你为祸首,阖家下?狱。” 内侍一个阉人,无家无口没得牵连,可李曲不一样。 李曲很清楚跟前这位天子的作?风,不敢认为他只是口头威胁,在诈他的话。 虽然民间能士里多传天子知?人善任,用才不拘一格,前阵子因为周典以降将之身任群牧马政之后,民间天子名声?更甚。可他知?道,天子除了不问出?身,知?人善任之外,其身上的铁血独断,同样不容忽视。 他沉思一会?儿,最终选择一五一十招来,终究给他这一脉留个根。 “禀陛下?,卑职受命于谢寅。” 裴镇脸色微变,难看的离开地牢。 两?刻钟后,在李曲交代?了更多细节并拿出?证据后,一杯毒酒捧到了他跟前。 李曲饮下?,毙命。 死前想,谢寅糊涂啊。当然,他也糊涂。 人心不足蛇吞象。 …… 越姜迷迷糊糊中发现身边的人好像回?来了,眼皮动了动,又想睁开。 裴镇躺下?,拉拢被?子,“没事。” 但?越姜还是醒了一回?,睁眼看了他一下?。 裴镇对上她的目光。 他精神奕奕,她困顿萎靡。 心里的烦躁好了些,捏着她下?巴摸一下?,哑声?,“没事,睡罢。” 终究都是小事……杀鸡儆猴罢了。 “嗯。” …… 裴镇这回?总算睡着了。 到底一晚奔波,心里纵使埋着事,但?身上也是疲的。 呼吸一下?一下?,他圈搂着越姜深眠。 醒时是被?饿醒的。 腹中叽咕之声?不止,饥肠辘辘。 揉一把眼皮,乏累起身。 起身后往里看了眼,她已经醒了,不知?道去了哪。 “马岩庆!” “奴在。”马岩庆近前答来。 裴镇摸摸床里的温度,但?摸不大出?来。一个被?窝里的,她和他又挨得紧,她就算早早起了她躺的地方也依然是热的。 摸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起的榻。 “皇后呢?” 马岩庆:“娘娘正在外殿。” 裴镇:“嗯。” 着人进来伺候他穿衣洗漱,穿罢,出?去。 刚出?内寝,便见越姜过来了,她听到了宫人来报他找她的消息。 裴镇没问她何时醒的话,只冲她颔首:“先用膳。” 饥肠辘辘,裴镇执筷不知?不觉用得比平日多些。 囫囵用完,和她交代?了一句有事,便跨步领着马岩庆绝尘而去。 大年初一,原本该是歇息的,越姜心知?他是去处理昨晚的事,继续用饭。 今早起来她发现身边的宫女换了不少,此?次事情,看着牵扯不小…… …… 隅初时分,年迈的谢禹领着逆子大拜跪于北章台前殿石阶前,请见天子。 去冠素服,是请罪之举。 其身边男子,更是鬓发凌乱,耳边好几个红掌印。 马岩庆不敢多觑,匆匆进殿内禀报。 “陛下?,谢公请见。” 裴镇威坐圈椅之上,面无表情。 半晌,才言:“传。”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77节 “喏。”马岩庆小步退下?,快速来到谢禹跟前,低声?,“谢公快起,陛下?宣您入内。” 谢禹点头,小声?道一句谢过公公,接着踉跄着爬起,狠狠踹一脚旁边的大儿子,冷眉怒目,“走罢。” 谢寅大痛,他默默抿唇,狼狈着衣襟弯身上前。 是,他连腰都不敢立直了。 因为他知?道此?次进来非死即伤,事发了…… 平旦末时,府里突然来人拍门,是陛下?身边的左将军。 他起先并不知?道他来,是后来身边的人低低过来说了一句,才知?道左霆过来府上。 他未作?多想,只以为是宫中天子念及父亲,一大早派人来探望。 但?……不出?两?刻钟,那位左将军走了,同时父亲身边的老管事过来,说要见他。 谢寅去了。 但?才进父亲书房,便是劈头盖脸砸来的宝盖香炉,还带着热气,硬生生砸在他肩上。 得亏他反应迅速,偏身躲了一下?,只砸中肩头,否则额头得当场出?血。 谢寅皱眉,“父亲——” 谢禹气怒,当场又是一个杯子砸过来,震声?,“逆子!” 他还敢躲!干脆让他一榔头砸死他好了!否则也不至于连累家里,坏了儿孙一辈的前程! 谢家往后十几年都完了! 双目死死瞪着他,目光血红。 谢寅眉头皱得更深,有些心惊。 父亲何故如此?看他? “父亲,出?何事了?” 何事?谢禹怒气起伏,他还敢问何事! 手上几张白?纸掀翻出?去,怒指他,“看看你狗胆包天干的好事!” “你哪吃的雄心豹子胆,竟敢窥探宫室!” 谢寅脑袋一轰,眼眶瞪大。 接着便是刹那间脸色变白?。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谢禹瞪着这个儿子的表情变化,更是心中绞痛。 既知?道后果,他怎么还敢行此?事! 谢家,谢家—— 突然无力,谢家大好的局面,全因这个儿子毁于一旦。 父父亲从何得知?……谢寅木愣又瞳孔紧缩,浑身开始冒冷汗。 忽然,煞白?的脸色僵停,他想到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的左霆…… 声?音艰难,“刚,刚刚的左将军……是,是……”是天子派来的? 牙齿打颤,后面几个字完全挤不出?来,浑身瘫倒在地。 谢禹双目瞪起红血丝,失望又愤怒,“是,你干的好事……事发了。” “事发了!”谢禹几欲垂泪,声?音发哑。 “逆子,你何其糊涂啊!” 他的女儿是今上亲母,是陛下?至亲!如今更是被?追封太后,谢家阖族承荫袭封公爵,原本陛下?敬他,亲他,可自此?一番……谢禹心头一狠,抄起一边佩剑直接就想杀了他,如今只有以他尸体觐见,或可洗谢家嫌疑! 谢寅腿上一颤,连连后退,“父,父亲!” 他他不想死啊。 谢禹怒盛,横剑指他,“如今知?道怕了?!那当日怎就胆大包天敢命人窥探宫室,你要害死整个谢家不成!” 谢寅连连摇头,“没有,儿子没有。儿子只是想为家中谋算啊!” 谢禹怒气更大,狠踹他一脚,直接把他踹翻过去。 “谋算个屁!愚蠢至极!”谢家如今情形,还要谋算什么? 啊?谋算什么!他的女儿生下?外孙,足够保谢家一世荣华权贵了!偏他自作?聪明! 谢禹恨死了,再踹他一脚,“你个猪脑子!” 谢寅吃痛,心里不由?得也有点不忿,暗想父亲短视! 是,妹妹生育天子有恩,足够保谢家一世权贵。可第?二世、第?三世呢?如今天子后院只越姜一人,来日龙嗣也必是出?自越氏肚皮,待天子仙鹤新?帝即位了,新?帝哪里会?念谢氏一分情! 只越来越疏离淡薄罢了! 如此?,他自然得谋算几分。 既然天子喜爱越姜,那便在族中找找可有似越姜性情、容貌体态之人。谢家为天子母族,总是能找到机会?让女子出?现在天子跟前的,到时若是女子还算得天子的眼,纵使不如越姜几分,天子应该也会?收了。 要是肚皮再争气几分,谢寅自信越家绝对争不过谢家。 但?他想不到,明明只是收买内侍偶尔探查探查越姜,竟也会?事发…… 打算完全落空…… 谢寅心中不忿才冒起片刻,又倏忽蔫下?去。 完了,全完了。 谢禹冷怒,现在方才后悔,有何用! 憋着满心火气看他一眼,中气十足,“起来,随我进宫请罪!” …… “罪臣,拜见陛下?!”谢禹带着谢寅长跪不起。 裴镇淡淡看着这一局面。 他从来没想过,这回?的幕后主使会?是他大舅舅,是母亲的亲哥哥。 他自认没有亏待过谢家,对于外祖父他也从来尊敬。 可谢寅,竟伸手到禁中来。 冷冷看着他们不言不语,殿中沉凝死寂。 过了一会?儿,到底念及外祖年事已高,裴镇方才颔首:“外祖起罢。” 对方今年已经六十有八了。 “谢陛下?隆恩。”但?谢老国公只微微抬起半边身子,仍旧是请罪的姿态,高声?,“逆子狗胆包天,死不足惜,请陛下?降罪。” 谢寅脸色全白?,肩膀微抖。 裴镇对此?未置一词,只淡淡看着他这位大舅。 谢寅压力更甚,如芒在背。 从前这位便威势极盛,如今更甚了。 酝酿许久,才勉强哆嗦道来:“臣万死难辞其咎,请陛下?降罪。” 他不想死,但?如今由?不得他。谢寅整个身体都在抖。 裴镇眼神发冷,冠冕堂皇的话他倒是说得好。 又看一眼外祖,也不知?外祖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真杀了谢寅,他又作?何想。 负手而起,淡淡踱步到谢寅几步之外,凉凉看他,“窥宫者膑,舅舅可知??” 谢寅知?道,咽着干涩到几乎说不出?话来的嘴巴,艰声?答,“臣,知?。” “如此?。”裴镇盯着他,声?音更凉,“来人,行刑。” 谢寅:“!!” 真,真要废了他一双腿?那还不如让他死得痛快些呢。 但?肩膀剧烈颤着,嘴巴几次张合,那句宁可死了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身上越抖越厉害,牙齿关节在大殿内抖出?咔咔声?。 侍卫持刀而来,走近。 谢寅心神俱碎,嘴巴张合更甚,嗫嚅着想说话。 侍卫视而不见,只听天子命令,持刀便砍下?来。正要砍进他膝盖之时,听到身下?之人忽然颤抖大喊,痛哭流涕,“饶命,陛下?饶命!还请您念念当日我救小二娘出?水,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话且说一半,忽然痛叫一声?,原是侍卫连顿也未顿,已经重?重?砍下?来,谢寅鲜血直冒,疼痛剧烈。但?,也只是砍出?血才断了脚筋而已,并未斩断下?来。 裴镇面无表情扫来一眼,抬手,示意他先停下?。 侍卫持刀后退,不再继续。 谢寅痛叫声?不止,他何曾受过如此?疼痛。 曾经天下?未乱时,父亲是郡公,家中殷实?颇有权势,之后天下?乱了,但?裴家脱颖而出?,谢家背靠裴家,十八年里也是顺风顺水,可就在刚刚,他的脚筋被?挑断,这条腿彻底废了。脸上疼出?冷汗,神志恍惚,连裴镇叫停侍卫他都回?不过神要谢恩。 裴镇也不求他一句两?句的谢。 他会?把侍卫叫停,只因他那一句小二娘。 这事母亲曾经也与他说过,母亲其实?不是谢家长女,在其之上尚有一个夭折的姐姐,出?生后未满月便去了。 所以在家里谢家人多称她小二娘,曾经四岁之时贪玩曾落过水,是这个大舅把母亲捞出?来的。 母亲和他提过两?三回?这个事。 所以其实?虽然不大看得上这位眼高手低没什么本事的舅舅,即位后也给了他一个官职。 但?没想到他在朝廷上没什么本事,倒是打起他后院的主意来。 哼——裴镇讽刺一声?,声?音极淡:“便念舅舅有恩,今日先饶了膑刑。但?……” “有罪不罚,不成规矩。舅舅收买内监窥宫苑,乃是大罪。今责成笞六十,剥官职,永不得入朝为官。” “罪臣谢主隆恩。”谢寅勉强回?神,顶着浑身冷汗颤抖谢恩。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78节 裴镇淡淡嗯一声?,拂袖而去。 …… 冷着脸回?到寝殿,裴镇刚跨进内寝,便见越姜竟然睡下?了,而且,额角还有一抹红。 除了上回?生病,还是头一回?看她上午躺下?。 皱眉,先唤来李媪,“额上怎么回?事?” 李媪跪下?,“禀陛下?,娘娘磕着了。” 当时咚得一声?,还吓了她一大跳。 好在娘娘说不是太疼,再之后就躺下?了,已经躺了快要半个时辰。 而且躺的极其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任何动静,估计是真的不疼。 第48章 “怎么会磕了?”裴镇负手?。 李媪:“娘娘串珠时手?上的珠子不小心散了, 溜了好几颗到桌底下……” 彼时她?正?站得几步远,看到珠子掉了走过来时,娘娘已经亲自蹲下去捡了。 这些串珠是?为祈福所用?, 需得自己亲自动手?, 不能让宫人代劳,是?以娘娘用?过饭后便让她?把东西拿出来,一颗一颗的亲自串。 但这东西滑不溜丢的, 稍不留神就?不知道?跑哪去,越姜才串了两串, 第三串正?系绳头?呢,可尚且没系好时, 手?上不小心松了力,一边的绳头?从她?手?上溜出去, 珠子们更是?噼里啪啦全部脱落, 坠了满地。 她?只得蹲身去捡起来。 其中绝大部分都掉在了桌子底下,她?也就?先?捡桌子底的。才捡几颗李媪就?也过来了, 同?她?一起捡。 捡的差不多时,越姜捧着一手?的珠子后退几步。待觉得眼前比较亮了,便以为应该是?已经退出了桌面的范围,于是?也就?起来。 但腰还没挺直呢, “咚”的一声巨响,她?嘶一声又捂着额头?再次蹲回来,手?心的珠子重新?散落一地。 嘶……痛死她?了。 她?刚刚可一点没收力。 李媪被吓死,这一声的动静大的吓人。 赶紧过来小心扶皇后出来, 忧心揉她?脑袋, “是?不是?很疼?” 越姜肯定?是?疼得,半边脑袋都疼。 串珠也先?放了一边, 先?揉脑袋。 揉了差不多盏茶时间,痛感?完全消了,便冲李媪摇头?说无事,又接着串珠。 九九登极,串珠数量必须为九,她?还得串七串才行,如此才有祈福之用?。 李媪不敢走远了,这之后一直就?站在她?身后两步外,时不时问一句,“娘娘,您还疼不疼?” 越姜下意识又想?摸脑袋了。 但好在还记得手?上有珠子,冲她?摇一摇头?,“就?疼那一阵,已经好了。” 李媪心想?这便好。 再之后娘娘终于串完了,又坐了会儿,便往床上躺去。 刚开始好像还有点窸窸窣窣的动静,后来应该是?睡着了,所以彻底安稳。 期间她?到榻前去看过几次,娘娘睡得安安静静,没皱眉也没嗫嚅喊疼,应该是?完全消了疼了。 裴镇点头?,摆手?正?要叫她?下去,但正?要摆时,突然顿住,淡淡警告她?:“宫里的规矩看严些。” 别又出现昨日那样的事。 李媪屏气:“喏。” 往后近身之事,她?一定?都亲自来,万万不敢让那些有鬼心的再在娘娘身边插手?了。 昨夜可是?吓了她?一跳。 “下去。” 李媪答是?,往下退。 …… 中午,快到用?膳的时辰。 正?旦之日,帝于太和殿筵宴群臣。 宴尽,天子还宫,众臣皆出。 一路出宫途中,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打在谢家一脉背影上,心里摸不清天子意思。前脚天子笞杖谢寅窥视禁宫,但后脚,却?仍旧让谢氏一门?上正?旦之宴,排前座。 谢寅所作所为,天子未迁怒谢家? 只有谢禹本人知道?天子是?有些牵怒的,只是?那些苦楚,只能他谢氏一脉自己默默受着,不好宣之人前。 唉!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逆子!谢禹要气死了! …… 裴镇前脚才乘辇回宫,后脚李媪便慌慌张张大拜跪下,“陛下,娘娘久喊不醒!” 裴镇脸色微变,眼神一瞬间极尖锐,盯在她?身上,“久久不醒?” 李媪喉舌发干,脸色一白再白,艰难答:“是?,是?……陛下。” 早在太和殿开宴的时候,她?就?觑着用?膳的时辰到榻边小声唤过一回皇后,可低声喊了两句,娘娘却?是?应也不应她?。她?起先?也以为娘娘只是?还困,懒于应付她?,于是?只得先?往下退,再等一等。 又过两刻钟,时辰实在是?不早了,再不吃别是?要饿坏,于是?李媪又上前,再次低声唤人。 这回声量稍稍提了一些,确保能把人惊醒,但喊了几声,娘娘依旧不作反应。 她?心想?再怎么能睡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又没病又没醉的…… 于是?凝神,又喊几句,同?时仔细注意娘娘的反应,在她?声音越提越高时,娘娘脸上甚至从始至终没有过一丁点的变化……连被人打扰的不耐,也未出现过一丁一点。 不正?常—— 常人睡觉怎么也不可能是?如此情况。 李媪的心暗暗提起来了,举手?走近,小心摸摸娘娘额头?,不热不烫;又摸摸她?的鼻息,同?样是?不热不烫,而?且一呼一吸的还很正?常。 娘娘的脸色也很正?常,是?常人的红润之色,未见苍白病气。 没有任何不对劲,无论从哪看都看不出娘娘是?病了。 但没病,却?又为何履履喊不醒呢……李媪皱眉,忧心忡忡。 暗自发愁片刻,小心翼翼又摸了摸娘娘之前磕着的地方,没肿,而?且她?摸过来娘娘也没囔声喊疼,看着也不是?疼晕过去的模样。 李媪不得其法。 原地焦灼片刻,最终打算先?遣人去找一回医官! 不论如何,先?让医官诊诊,看看到底是?何情形! 医官过来了,但诊上几回,都发难的对她?摇头?,“脉相凝实,博动有力,不是?病了的模样。” 李媪着急,“那娘娘何故不醒!” 声音急的都提高了些。 医官脸色也凝重,所以他这才脸色发难啊,因为他没诊出来。 眉毛皱成一堆,再次凝越姜脸色,这位女侍声音如此之大,对方却?依旧不醒。 确实不正?常。 他低声:“在下医术微末,却?是?瞧不出来。” “李侍女还是?速遣宫人去请医令大人过来。” 他所说的太医令,正?是?尹碣。 李媪直皱眉,医官也没诊出来? 至于他说得请尹碣,她?怎么不想?呢……可对方正?在前头?太和殿用?宴,不好贸然闯去。 心焦火燎,来回踱步,“大人再看看罢!医令大人一时请不过来。” 医官心里叹气,道?好。 但接着他依然是?摇头?。 他自己的脸色也变得更难看,因为心里很明白,要是?晚些宴散陛下归了,却?得知他束手?无策,只怕要骂他无用?。 受几声斥责且是?轻的,别是?要挨罚命人申饬于他。 可皇后真的是?怎么诊怎么没问题啊……医官深深叹气,愁的头?发都快掉了。 李媪脸色再沉,眼睛直楞,还是?诊不出来? 直楞许久,望一眼外面的天色,太和殿的宴快散了。 抿嘴,上前再次唤几声越姜。 结果一如既往。 李媪深深叹气。 又两刻钟后,她?听到外面高呼天子的声音,不作犹豫,迅速跑出去大拜,禀明此事。 裴镇脸色微黑,不等她?作答,已经快步而?去。 李媪快速爬起,赶紧跟上。 待她?心内颤颤小跑到内寝之时,天子已经掀起衣摆在榻前落座,正?深拧着眉查看娘娘。 李媪跪下去。 裴镇摸不出越姜有任何问题,她?的脸色正?常,温度也正?常,看着只是?深睡的模样而?已,可跟前这蠢婢说她?久久不醒。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79节 嘴角紧紧绷着,唤了几声越姜。 愈喊声音愈高,目光死死盯着她?,挪也不挪。 但,毫无动静。 如此大的声音,她?毫无动静! 裴镇眼皮沉沉一压,拳头?握紧。 蓦地,他冲外高喊,“唤尹碣来!” “是?!” 目光又突然刺向李媪身边医官装束之人,裴镇盯他,“你看过了?” 医官脑袋压低,咽咽唾沫,答:“是?,陛下。微臣……”诊着并没问题。 但上方天子已经打断他的话,厉喝:“过来,再给她?看看!” 天子威势沉沉压来,令人胆颤,医官咽回未说完的话,拂拂衣袖赶紧起来,答喏。 到跟前后,手?指再次搭上皇后腕脉,期间因为过于紧张,指腹甚至微有哆嗦,他差点没把准。 随着时间推移,不止指腹哆嗦,他的心肝也剧烈抖了起来,因为身后天子的目光太强烈了…… 额头?冒出密汗,诊了半晌,他再次跪下去,脑袋垂得极地,“禀陛下,娘娘脉象未见异常,并不是?生病。” “那她?为何迟迟不醒!” 医官不由自主?咽一口唾沫,舌头?几乎都要发僵,“臣,臣不知……” 裴镇眉毛竖起,抬脚想?踹人。 他身为医官,越姜出事了,他就?一句不知! 废物! “给朕跪着!”他怒喝。 医官脑袋垂得更低,不敢辩驳一词。 但他跪的老实裴镇的脸色也没多好,凝着越姜至始至终连眼睫都没动一下的情形,心越来越沉。 很不对劲。 好端端的怎么也不该是?如此情况。 就?算是?晕了,偶尔也还动一动呢! 裴镇脸色难看极了,盯了她?良久,忽而?,目光突然刺向李媪,黑眸翻滚,“除了磕着,上午还有没有其他事。” 李媪顶着压力摇头?,“回陛下,娘娘自您走后消了会食就?在串珠,中间只不小心磕到了头?,并没别的事。” 裴镇脸色更黑。 什么都没发生……结果越姜好好的现在连喊都喊不醒! 眸中生怒,对李媪也有不满,“等会儿自去领罚!” 李媪低头?,“喏。” 裴镇怒气未消,尤其见尹碣竟然还没到,怒气更是?止不住,扬声冲外,“马岩庆,去看看尹碣爬到哪了!” 马岩庆闻声肩膀差点抖了抖,勉强镇定?答,“奴这就?去催!” 脚步一迈就?大跑出去,跑了一刻钟,让他看到了尹碣,赶紧上前拽着他,着急的几乎出汗,“医令大人,快些,快些,陛下快发火了!” 尹碣被他拽得一个踉跄。 他今年已经五十,能这么快赶来已是?难得,哪里经得住马岩庆如此拉拽。 “公公松松,快松松,老夫要散架了!” 马岩庆急啊,“那您快些!都快火烧眉毛了!” 天子就?差没把整个寝宫的人全罚了! 尹碣大喘气,“何以如此着急,皇后出血了?” 不是?出血就?不是?大事!不必跟赶命一样。 马岩庆暗骂前头?去叫他的人办事不清不楚,语速飞快的道?:“那小子糊涂,竟不跟您说清。皇后她?久睡不醒,您快去看看!” 尹碣脚上发飘,“说了。”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兴许就?是?太困了,又或者是?可能怀上了胎,太疲了,这才睡不够。 马岩庆:“那您倒是?再快些啊!天子派我来催您呢!” 尹碣呼呼喘气,“知道?了知道?了。”可怜他老胳膊老腿的,中午还饮了两杯酒。 尹碣到此时依旧没觉得越姜情形太严重,但再过一刻钟,到达越姜榻前,接着又给她?诊过脉后,终于知道?天子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马岩庆来催他时又为何如此着急。 越姜的情形与她?的脉象对不上。 她?的脉象不疾不徐,不紧不沉,再正?常不过的脉象,可她?本人,却?又是?千般百般的喊不醒,尹碣生平头?一回见如此症候,不禁凝着越姜眉头?紧锁。 无处下手?啊…… 裴镇不耐,“如何!” 尹碣低沉摇头?,“娘娘的脉象看不出问题。” 裴镇不想?听这个,他只想?知道?越姜怎么能醒! 目光沉沉的盯着尹碣,逼迫之意尽显。 尹碣被盯得心肝不住发颤。 想?了想?,道?:“不若微臣施针看看?” 裴镇高声:“那就?快些!” 尹碣答是?,立即取了银针消过毒,小心朝越姜穴道?上一一扎去。 但……半个时辰过去了,越姜仍旧是?不醒。 尹碣觑着天子黑得几乎能低墨的脸色,一根根把银针收好,敛眸跪下去,“是?微臣无能。” 裴镇背上已经紧绷,浑身气压极低。 连尹碣……也没法让她?醒过来。 拳头?收的更紧,青筋暴起。 但这回他忍着没有发怒,闭一闭眼,让自己冷静,只道?:“再想?想?法子,务必让她?醒过来。” 见天子如此,尹碣心里也不好受,他低声答是?。 又道?:“不如将太医署的人全宣来,或许有能人也未可知。” “嗯。”裴镇捏捏眉骨,宣下去,“马岩庆,把人全喊来!” “喏。” 半个时辰后,内寝之中跪了一地的医官,纷纷垂头?无声。 他们都一一给越姜看过了,可……全都束手?无策。 从未见过如此情形。 裴镇嘴角完全绷成了一条线,眼中黑漆的神色越聚越浓。 “尔等,俱是?不得其法?” 众医官脑袋再次压低。 裴镇又想?发火了。 他养了这么一班子的人,结果这些人现在毫无用?处! 都是?废物! 砰地一声,他猛然踹飞脚踏,东西远远砸出去,几乎散架。 大殿之内更加死寂,鸦雀无声。 无人敢在此时再在天子头?上火上浇油。 “那皇后要如何醒来!”裴镇略带戾气的盯着他们。 铁血之气蓬勃,众人心下胆寒,无人敢答。 他们没人能保证有法子能让越姜醒过来。 见竟然没人敢答他,裴镇的火气忍不住飙了起来,俱是?贪生怕死之辈! 连个敢说话的人都没有! “尔等哑巴了!” 医官们:“……” 终于,一人战战兢兢答:“微臣曾在家乡听过一事,不过那些俱是?小儿,小儿夜里受鬼魂惊吓,是?以久叫不醒,如此……” 嘴巴哆嗦几下,猛吞几口唾沫才能接着说完,“如此便须亲人长辈将孩童怀抱腹中,于傍晚将夜时分在大门?处呼喊稚儿名讳,引,引其归家。” 其他人听到他说的话,面色俱是?一骇,心里囔囔,他疯了。 竟是?把皇后的病推到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上……不知今上最忌神鬼一事?他忘了八月的吴持田是?怎么死的了? 如今竟敢拿这样不着调的事情糊弄陛下。 屏息凝神,等着天子把人踹出去。 但等了许久,没等到天子踹人,反听天子沉声追问:“只需呼喊名讳即可?” 提议之人顿住,口舌发干,他其实也后悔自己贸然开口了,这要是?天子试了,但皇后却?未醒,他这颗脑袋别是?要搬家…… 但说都已经说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接,“是?。洒几把米,亲人长辈再呼喊名讳即可。” 最后一个字声音略抖,完完全全表明了他的心虚。 裴镇当然听出来了,也知道?不大靠谱,但没别的法子。 皱眉深深看他一眼,又望望外面的天色,离入夜尚且还有一个时辰。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80节 “来人,去请王氏进宫!” 说完,目光又扫回这群医官,“你们也再想?想?法子!” “是?!” …… 太阳落山时分,王氏刚被人急匆匆带到北章台。她?来时已经听人说过为什么带她?进来,现在心里也略有心焦。 好好的,侄女怎么就?出了这桩子事呢。 到得天子跟前,勉强先?敛下慌意行礼,“妇王氏,参见陛下。” 裴镇早等得不耐烦,“近前来看看越姜。” 王氏哎一声,三步做两步到跟前来。 只见她?这侄女面色如常,似酣睡一般,确如宫人们和她?说得一样。 脸上发愁,轻轻推她?手?臂,“越姜,越姜……起来见见叔母。” 哪里有反应……完全没有反应。 裴镇面上难掩失望。 之前有人说亲近之人多呼喊几声她?或许会醒,可王氏喊过了,她?仍然没有反应。 裴镇现在也不求她?马上就?醒,起码她?动一动! 虎目沉沉,脸色难看。 王氏再多喊几声,但侄女仍是?喊不醒,叹气,心想?大哥大嫂若在,想?必情形能好些。 裴镇闭一闭几乎疲乏的眼睛,只能继续等,等入夜时分再看看。 …… 入夜时分,王氏在北章台寝殿正?门?跟前,轻轻拍着越姜后背,眼神张望周边的黑暗。 声音提高,“越姜,归了!与叔母归家!” 连喊十几声,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喊罢,她?看了眼被天子抱着的越姜,她?的脸在昏黄的灯笼下微微发暖,但,表情一如既往。 心里叹息几声,但也只敢在心里叹,不敢表现在脸上。 天子的脸色已经足够难看了。 裴镇沉沉的看一看越姜,抱着几乎是?毫无声息的她?又回到榻上。 绷着嘴巴久久不语。 还是?后来马岩庆低声来唤他用?膳,他才有了些反应。 裴镇深深吸气,嗯一声,先?用?膳。 吃得没滋没味,才填饱肚子便叫人撤下去。 接着倒了杯水,到床前半抱起越姜,一点一点压着她?喝下。 尹碣说过,得时不时喂她?点水。 喂下一小半,拿来帕子擦擦她?下巴,把她?放回床里。 裴镇让马岩庆着王氏来看着,他先?去沐浴。 再次回来,摒退左右,屋内只余他和越姜。 裴镇盯着越姜看,她?仍然没醒。 那一场好像是?白喊了。 眉心忍不住又拧起来,想?及尹碣说得要是?超过七日……脸色更加难看。 定?定?盯着她?,抿唇,“再容你睡一夜……” 要是?还不醒……裴镇眉头?要皱成死结,狠狠压下这个念头?,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 脸色不好看的抱了她?一边身子,卧躺于她?旁边,入睡。 …… 夜半,裴镇眼皮一紧,忽然惊醒。 他瞪着黑暗大喘气。 接着赶紧往旁边探了探,她?还在,她?的鼻息也依旧。 胸膛剧烈起伏,喘气声越来越大,做了噩梦,心情不大痛快。 单手?捏了捏干涩的眼睛,长呼一声,稳定?起伏的胸膛。 心情平静下来了,他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才刚过三更,距离天亮还早。 裴镇盯着夜色沉默。 沉默片刻,忍不住出口唤了一声“越姜。” 同?时眼神瞥向她?,盯着她?的反应。 今夜点了不少烛火,她?的神情他能看得清清楚楚。 和白天并没什么差别,裴镇失望。 他有种?预感?,或者就?算天亮了,她?也依然会是?昨天的模样。 她?到底怎么了……裴镇心里又烦又乱。 比起如今这样毫无动静的模样,他倒宁可她?是?病了,好歹,那样尹碣能对症下药,能大概说出她?什么时候能好。 现今这般,只能干等着束手?无策。尹碣下午翻了不少书,也没找到如她?这般的症状。 裴镇有些出神,若是?她?就?这么死了…… 眉头?狠狠一拧,手?掌掐紧她?的手?,面目难看。 不准! 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不过就?是?磕了下脑袋! 裴镇心潮翻涌,这之后是?再怎么也睡不着,硬是?睁眼到天明。 天刚放晓,他便腾地一下起来,又喊她?。 连唤好几声,一切好像都在朝他昨晚胡思乱想?的那些念头?去,她?确实不醒。 短短一夜,昨天傍晚那神神叨叨的一出,并不能让她?醒。 裴镇绷着难看的脸色下榻,再次宣马岩庆去喊尹碣。 匆匆不过盏茶时间,尹碣快跑过来。 昨夜天子压根就?没让他走,他被安置在侧殿中歇息。 “再看看!” “是?。”但尹碣诊过后,仍然是?束手?无策。 裴镇勉强压着火气,“可在书中翻到什么其他法子?” 尹碣还是?摇头?,昨夜他几乎只睡了一个半时辰,其余时候全在翻书,但没找见如越姜如此情形的。 裴镇火气压不住了,“那就?任由越姜睡下去?!” 第49章 尹碣不大敢答这句话。 因为他是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他也深知,若是真就?让越姜这么?一日日睡下去,直至最后躯体撑不住死?了……天子的怒气只怕挡也挡不住, 还不知道会牵连多少人呢。 可没办法他也是真没办法啊……唉, 尹碣头发都快愁掉了。 裴镇脸色已经黑极,可发火没用,发火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正在这时, 马岩庆来禀,医官们都到了。 一早他就?去太医署叫人, 这会儿正好赶到。 “带进来!” 一班人等进来,他们脸上疲色一致, 眼中都有几道红血丝。除了尹碣昨日未归家,他们左右人等其实都没归家, 不止如此, 他们也都在彻夜翻书,企图找些?法子。 可古往今来, 这位娘娘的情形还真是头一例,他们完全?无处下手?啊! 裴镇目光扫过他们,心再次往下沉。 闭一闭眼,还是问?一句, “何人寻到法子。” 医官们默默摇头。 裴镇心中火气翻滚,觑着他们的目光开?始变得不善。 医官们暗暗吞咽一口唾沫,极其紧张。 其中尤以昨日提出?稚儿喊夜的医官尤甚,他的法子没奏效, 而陛下此时的脸比昨日的还要黑……别是等会儿扬声一喊, 便要把怒气全?撒在他头上。 极力缩着肩膀,降低存在感?。 但他不知, 他这样作态,反是更加让裴镇一眼看见他。 目光一利,指向他,“你,说!” 确实,他心中有火,而这个人正撞他火头上了。 昨夜他说得荒唐法子,他使了,可越姜呢?没醒! 裴镇神情难看。 医官扑通跪下,嗓音直发颤:“臣,臣臣……” “说!”声音劈头盖脸,几乎震得人耳聋。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81节 医官一句他没找到法子硬生?生?吓得憋了回去。背上憋出?冷汗,脑袋极速运转,在天子愈加不善的气势里?,他两眼一闭,干脆一条道走?到黑。 左右都是个死?,只能再试一把! “许,许是前日夜里?冤魂作祟,缠上了娘娘!” 他所指冤魂,正是除夕当夜被裴镇一剑刺死?的内侍。为警戒朝臣宫人,达到以儆效尤的目的,那日的情形裴镇完全?未掩饰,是以宫中无人不知。 医官也是破罐子破摔了,把事情全?推到鬼神之上去。 尹碣心惊,眼皮狠跳。 暗道这绝不是个好苗头,要是天子信了,以后宫中盛行起鬼神之风,天子之位又焉能长久! 甚至都顾不上越过天子答话的罪行了,已经高声斥过去,“胡闹!旁门?左道歪理邪说,竟敢在天子跟前胡言!” 又突然在裴镇跟前跪下,高声劝言:“请陛下治胡医官邪乱之罪,以正风气!” 胡医官赶紧辩驳,“臣冤枉!” 他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凡还能想?的出?别的法子,他也万万不敢言说这些?啊! 裴镇背手?。 他瞥一眼胡医官,又瞥一眼尹碣,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何意思。 尹碣心想?天子不是真信了罢? 心里?恼极了胡医官,有法子便是有法子,没法子便是没法子,偏他要在天子跟前议论?鬼神之言。 还正是趁着越姜躺下生?死?不定,天子慌神的时候。心想?他莫不是前朝余孽,特地潜伏着就?是为了要以此害天子入歧途! 别说什么?是被天子吓着了不得已而为之的话,昨日天子虽怒,但终究也没牵连无辜,姓胡的非要冒险说什么?喊魂的话,不就?是想?碰碰运气得天子青眼嘛!如今碰错了,竟还死?不悔改一错再错,非要借越姜把天子引入歧途。 尹碣暗恨,心想?当初是他看错了他!竟没想?到他如此歹毒。 “此话荒唐至极,陛下,万万不可信啊!” 哪有什么?鬼啊神啊的,若真有,前朝早在无数冤魂之下覆灭了,又岂能残喘那最后几年! 裴镇当然不信,他生?来便不信这些?,知道一切都得靠着自己。 这医官的话在他听来也极可笑,呵,冤魂,还缠着越姜…… 淡淡颔首,“确实荒唐。” 短短一句,屋内极静,胡医官则心神大骇,天子不信,那,那是要定他的罪了? 赶紧辩驳:“臣绝非妄言。民间都道凶煞生?恶,厉鬼索命,不不不是全?无道理……”说话都不知不觉哆嗦起来,结结巴巴。 尹碣暗骂他冥顽不灵! 怒而再斥:“愈说愈荒唐了!真有恶鬼,何故满宫的宫人无事,又何故天子无事,偏偏挑上了越姜!” 胡医官满脑门?的汗,“天子真龙之身,帝运天命加持,恶鬼近不得身。” 尹碣瞪眼,声音愈加拔高,“那宫人们呢!” “……”胡医官口舌打结一会儿,勉强找着借口,“恶魂近不得天子,自然转寻天子亲近之人,那些?宫人……算不得。” 尹碣:“哼,谬论?!越姜非是夜里?出?事,昨日上午方才睡下,那恶魂岂有通天的本事敢在白日作乱?” “你又要如何狡辩!”死?死?瞪视着他。 “这……”胡医官揩一把层层冷汗,“或或许是娘娘伤着了,凤威衰减,这才让恶魂夜里?残余煞气侵体……” 尹碣:“狡辩!” 没法胡诌恶魂白日现身,就?又偏移到煞气一事上了! 胡医官已经汗如雨下,“臣并未……” 裴镇抬手?,打住二?人的你来我往。 神情淡淡的看向胡医官,眼神威迫,“就?算如你所说真是恶魂作祟,你又有什么?法子?” 他到要看看他到底是何目的。 若是……裴镇眼底发冷,若是想?进而借越姜兴盛巫蛊一事……冷哼一声,他饶不了他。 但胡医官也只是病急乱投医罢了,刚刚被医令在天子跟前声声质问?,早有了动摇,也早想?起宫廷里?如何忌讳巫蛊鬼怪,如今天子一问?,哪里?敢说什么?做法事迎道人的话,只把罪全?推在已死?的内侍上。 “只需挖出?那内侍尸骨于烈日下日日曝晒即可,七日内定然魂飞魄散。” 裴镇冷淡,“便如此?” 胡医官背后已湿透,答:“是,陛下。” 再多的,他也不敢乱说啊,陛下显然不信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当然,若是有人在太庙为娘娘祈福,想?必娘娘能醒的更快些?。” 不敢提别的什么?庙,胡医官只敢胡诌太庙。 那里?是天子祖辈,怎么?说都不会错的。 裴镇脸色更淡。 这两句,一看便是敷衍于他的。 他虽着急越姜不醒之事,倒也不至于昏头至此。 压眉神情更冷,目光扫过其他医官——他们早已被眼前一出?吓得噤若寒蝉,于越姜一事上,他们想?不出?任何法子。 心冒怒气,眼底不快一翻再翻,裴镇想?一脚把人全?踹出?去!养他们何用! “再去找法子!” “七日内,必要皇后醒过来!” 众医官颤颤答是,虚软着腿脚迅速往后退。 天子的怒气太重了。 在他们走?后,裴镇满面怒气负立于原地。 怒容久久不消。 …… 中午,马岩庆悄悄上前来,“陛下,该用膳了。” 裴镇面色已经平静,淡淡嗯一声,命他传膳来。 用过饭,颔首冷冷吩咐他,“去问?问?那群医官,可翻出?法子了。” 马岩庆轻声答是,退后出?去。 他迅速去了一趟周围的东偏殿,待见那些?医官俱是只冲他摇头、又说没翻出?法子时,心中略沉。 深深叹气,回来后在天子跟前腰身压得格外低,道:“禀陛下,医官们仍旧不得其法。” 裴镇竖眉,冷怒着砸了跟前杯子,“全?是饭桶不成!” 马岩庆凝声息气。 裴镇眼中露出?烦躁,一上午过去了,越姜还是不醒,而这些?人依旧没有找到法子! 一切都在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心中火气愈加旺盛,忍不住又砸了一个杯子,以泄心火。 砸完,厉声:“再把尹碣唤来!” “喏。” …… 尹碣恭立天子跟前。 他以为天子唤他过来,是要再次问?他有没有找到法子,但天子在凝他良久后,却只是抑着怒气说:“有何法子能拖长时间。” 短短七天……裴镇忽然觉得太少了,时间太少了。 距她昨日睡下,已经至少过去一日了……不知不觉捏紧了拳,裴镇紧紧盯着尹碣。 尹碣被盯的脑袋空了一下。 接着反应过来,心里?忍不住叹气,天子是往最坏的结果打算了? “娘娘长睡……臣最多可拖一月。”用补药吊着的话,这是他能极力保持的最长时间了,剩余……只能全?看天意。 “那就?拖着!”裴镇不信越姜一月还不醒! 尹碣:“是,臣定尽力而为。” …… 半个时辰后,尹碣写出?越姜近五日的补汤方子;又两刻钟,一一记下针灸活血法子。 这些?事了,李媪带着精挑细选的两名宫人上前来听令,往后日日需得给皇后按揉,这两人便是被挑选出?来伺候越姜的。 尹碣仔仔细细给她们讲要如何按,怎么?按,讲完后又道:“一早一晚两次,一次至少半个时辰,日日不可缺。” 两人极其认真,不敢错过一丁一点,“是,医令大人!” “万万精心!”尹碣再嘱咐最后一句。 若是皇后中途出?了什么?差错……尹碣叹气,怕天子一怒之下要人给越姜陪葬。 而这两个伺候按揉的人,首当其冲。 两人对此也隐隐心知肚明,连连保证,“定不敢懈怠!” “嗯。” …… 裴镇在宫人们给越姜按揉过一遍后,站在床头看她。她脸上的气血看着更好了,可,她仍旧是毫无动静。 生?平头一回,裴镇尝到了有心无力的滋味,她迟迟不醒,他没有任何法子,就?算她最后死?了,他也仍然没有任何法子。 深深闭眼,攥着她的手?在掌心之中,叹气,“莫要再睡了。”她睡得已经够久了。 裴镇很想?回到昨日,若是早知道那一撞会让她躺在这毫无动静,他肯定一早便把她带到前殿去,碰也不会让她碰那些?珠子。 祈福祈福……珠子她串完了,结果福运未至,却让她遭此厄难。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82节 裴镇眼皮闭紧,捏住她手?的力道不知不觉大上许多。 他这样握了她很久很久,直到坐得姿势都有些?酸麻了,这才微微松开?。 盯着她闭起的眼睛,声音有点哑:“莫要再睡了——” 仍然是之前那句话。 但越姜没有要醒的意思。 一直到初四裴镇重新开?始上朝,她也一直是闭着眼。 而这日上朝的众臣也明显感?受到天子的低气压。有些?莫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联想?到近来流传的事——宫中医官自年初起,便未出?过宫廷一步。 心底隐隐明白应当是出?事了。 不过到底出?了何事却是不清楚,自上回谢氏窥探宫廷一事后,无人敢再使小心思打听宫廷内苑。 连孙颌,也不清楚。 只是在朝后与天子禀事时,发觉天子脸色好像格外不好,他不禁有些?忧心,何事让天子如此冷怒? 裴镇没打算和?他说,在他禀完事后便让马岩庆带他出?去。 接着,继续沉默翻看奏章。 至中午时分,才歇神一趟,回寝宫去。 “可醒了?”入内寝时,他疲着问?了一句迎上来的李媪。 李媪默默摇头,“未见娘娘有动静。” 还是没有……裴镇嘴角抿直了,“嗯。” 大步走?到榻边,凝着越姜。 她已经睡了三日了,整整三日,无论?是别人一点点费心伺候她喝汤药,还是宫人给她按揉身上,她真的就?连动也不曾动过一回。 若非她尚余呼吸,身上体温又一切如常,他真的怀疑或许她已经死?了。 狠狠抿唇,眸中冷怒差点又冒出?来。 “好好伺候着。”裴镇闭了闭眼,再次回前殿。 …… 当夜,裴镇又做了回噩梦。 这回梦到他担心的事都成了真,越姜死?了,在足足一个多月用药吊着的情况下,她在某日夜里?突然就?没了呼吸,渐渐的,身体体温也变冷,完全?没了活人的温度…… 裴镇猛喘着气睁眼,拳头贲的又硬又紧。 紧跟着顾不得别的,先摸她呼吸,又摸她温度。 但这些?并不足以让他心安,只着单衣下塌,大声唤马岩庆去喊尹碣。 尹碣抹把熬得发红的眼,深一脚浅一脚赶来,“陛下。” 裴镇抓住他肩,提着上前,“给越姜看看!” 尹碣舔舔干涩的唇,答是,立即搭脉。 诊了足足一刻钟,他答:“回陛下,一切如常。” 裴镇盯着他,“未见虚弱?” 尹碣摇头,“未见。” 才睡了三天,也一直用天底下最奢侈的药吊着,不至于短短几天就?虚弱下去。 “可真?!”裴镇不放心,再问?。 那个梦让他有些?心神不宁,必要再三确定才敢放心。 尹碣重重点头,“确是真!” 他没有法子让越姜醒,但让她保持现状,他自信毫无问?题。 裴镇略微放心。 他揉揉眉峰,疲累至极。 摆手?欲要让他下去,但摆到一半,又收住,定定看他,“还是未翻到如越姜情形的脉案?” 尹碣内疚,“臣惭愧。” 裴镇抿唇,果真,还是没有。 那他说的一个月时间,不过也就?是一晃而过的事而已。 裴镇神情绷紧。 尹碣更加歉疚,尤其看天子在此之后久久沉默,心里?愈加不是滋味。 暗叹,还是自己学艺不精啊…… 正沉浸在此叹息之中,突听久久沉默的天子再次有了声音:“先生?,我不想?越姜死?。” 这一句,让尹碣没来由的有些?难过。 他抿了抿唇,想?说几句保证的话让天子安心,可他没法说违心之言。 因为他根本做不到让越姜一定在期限内醒来,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嘴巴张了几次,最后也只勉强挤出?短短几个字,“陛下……” “尚且还有二?十余日,或许会峰回路转也未可知。” 裴镇沉默嗯一声。 心下不无失望,尹碣也只是说或许而已,不敢和?他做保证。 长呼一口浊气,他捏眉,“你下去罢。” …… 在尹碣走?后,裴镇仍是坐在原地,并没有躺回榻上去。 他怕一躺下,又做什么?令他讨厌的梦。 枯坐许久,目光随着屋内烛光晃动,直到觉得身上有些?凉了,冷了,这才又回到被中。 衾被里?比以往放得汤婆子还要更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持被中的温度,才不至于让她觉得冷。 裴镇睁眼睡不着。 这几夜他也都睡得很少,心中芜杂的事太多,总是才闭眼不久又突然醒来。 重重捏一把她的指头,张嘴突然又想?对她说别再睡了,你睡得已经够久。 但这句话这些?日子已经说过不知多少回,可她从来没有要醒的意思。 裴镇沉默抿起嘴巴,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半晌,方才再次张嘴,目光望着帐顶 “帝陵未建,棺木未成,你也不想?草草入葬,事后又被人起坟牵坟,是不是?” 越姜没法回应他,周围只有长长久久的沉默。 裴镇叹气,揉揉眉,心想?便当她是答应了。 天亮,再次叫李媪去唤王氏来陪越姜说话,他去上朝。 这日,尹碣继续翻找医书,终于,在一本泛黄的古籍上让他找到类似记载。 “……以头抢地,昏迷数余日……引左耳青丝,火烧成灰,吹入耳,过盏茶时间,鼻出?血,人醒……” 尹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觉得与越姜情形颇为相似。 越姜虽不是以头抢地,可那女侍说她也是磕到了头,事后才长睡不起的。 顾不得仪容,匆匆随意整一把衣服便从地上爬起,快速到前殿请马岩庆入内禀报。 他有事请见! 不消片刻功夫,马岩庆再次出?来,请他入内。 …… “陛下,臣在书中翻到一法子!”尹碣神情颇为激动,满面涨红。 裴镇神情骤变,背上都硬直几分,盯他,“有法子?” “您看!”尹碣从袖子里?淘出?古籍,摊开?奉上前,神情振奋,“书中情形与娘娘颇为一致。” 裴镇迅速扫过那短短一句话。 确实一致……目光先是略怔,但接着他就?皱眉,凝着出?血二?字,久久盯着它看。 需得出?血,若是出?血后人却没醒……看向尹碣,问?他,“可有把握?” 尹碣:“……”不敢保证,终究只是记载而已,并不能确保完全?可行,风险极大。 激动冷却,脸上的红润退去。 沉默片刻,摇头,“臣无把握。” 裴镇退而求其次,“那可有把握越姜出?血后,能止血而不虚弱?” 尹碣这回犹豫了一会儿,才答,“只五分把握。” 裴镇抿唇不再问?了。 尹碣叹气,“臣回去再翻翻,或许前人尚有其他法子。” 这法子确实不大保险。 行医数十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些?医书古籍上的东西不能全?信。 裴镇没答他这句,目光再次盯着书上的几个字看。 良久,他挪开?眼,略带叹气道:“再过两日不醒,先生?便拿这法子试一试罢。” 到时已至初七,她的身子不可避免会弱上一成,再之后醒的可能只会越来越小。 便也只能冒险试试。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83节 尹碣道好。 他回去再次仔细揣摩这法子到底可不可行,又接着马不停蹄再次翻阅古籍,或许还有更温和?的法子。 出?血,终究太冒险了。 …… 翌日一早,初六,裴镇在要去上早朝的时辰醒来,越姜还是没醒。 她已经躺够了五天。 裴镇面无表情看着她,照旧沉默许久。 这些?日子他也不知道这样看过她几回了,她的表情从始至终没变过一点,几乎都快要深深烙在他脑子里?了。 往旁边压压她的脸,试图让她的面部有一点变化,可这点变化才维持几息时间又复原,她的面上再次变得和?前几天一模一样,有血色,也随着呼吸有起伏,可她就?是不醒。 “尹碣在古籍中翻到了一个法子,他说烧了你头发吹进左边耳朵里?,待你流了鼻血你就?能醒了。”裴镇一人自言自语。 “后日你再不醒,我就?让尹碣试试。” 裴镇说这句时,目光微微放空了些?。 这法子太冒险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用…… 狠狠揉一把眉,心说罢了,待真到初八那日她不醒再说。 “马岩庆,备驾!”面深目冷,大步下榻。 …… 天彻底亮后,按揉的宫人按时上前来伺候越姜净面擦身,接着再帮她小心按揉活血,李媪则在旁边看着。 其中一人在擦拭到越姜手?心时,突觉手?背被碰了下,她先是愣住,接着怀疑是自己发梦了,不然怎么?会觉得床上躺了好几天的娘娘突然手?指动了动。 眼睛盯着越姜的手?瞧,盯了好一会儿,到李媪都觉得她不对劲看过来了,按揉宫人仍旧没有看到手?指再动过一回。 讪讪,心想?她或许真是白日发梦了。 可就?在她捏着巾子小心翼翼再次帮娘娘擦拭时,却发现娘娘又动了一回。 这回绝对不是她发梦。 宫人鼓圆了眼睛,惊喜大叫,“有动静了!娘娘有动静了!” 李媪发懵:“!!”真的? 赶紧拨开?人上前来看。 第50章 但她盯得眼睛都酸了, 也没看见皇后再有动静,脸上的喜色和激动难以抑制的转变为失望……李媪心情?大起大落,有气无力的撇身?回盯一眼正踮脚也紧紧盯着这边的宫人, 看她, “不是眼花?” 宫人连连摇头,再三保证,“不是, 绝不是!奴清楚看到娘娘碰了奴两回!” 而且,在这位娘娘的事上, 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瞎说啊! 没看错……李媪死死皱紧眉头,再次盯着皇后看。可又看了几乎两刻钟的时?间, 仍旧没看见娘娘有任何细微举动。 疲惫的揉揉酸涩的眼睛,她放弃了。 退开位置, 冲宫人摆摆手, 示意她过?来接着给娘娘揉按,但……也正是往后移开一步的功夫, 李媪忽然又僵顿在原地。 眼睛瞪大,她死死盯着皇后刚刚动弹了一会儿的眼皮,心神剧烈跳动。 娘,娘娘……惊愣一会儿, 立马回神,咽着几乎紧张的发干的嗓子,李媪大喊:“快,快去请医令来!” 喊完, 手指伸出去, 想摸摸娘娘眼皮,但伸到一半又猛地收回来, 李媪原地焦灼,手指攥一会儿又松一会儿,她不大敢碰,怕一碰娘娘万一又醒不了了……那她不是天大的罪过?。 目光再次盯向越姜,然后发现短短时?间里娘娘的眼皮好像又动了一回! 嘴皮抿紧,压抑着激动的几乎尖叫出来的声音,李媪脸颊通红。 两名按揉宫人也激动! 娘娘要醒了,那她们也就不必怕一月后娘娘走了天子治她们的罪了! 不过?,激动过?后,其?中一人神情?顿了会儿,到李媪跟前?小声,“嬷嬷,天子跟前?还需遣人去说一声。” 李媪眉心一跳,紧接着语速飞快的道:“对对对!快,快再遣人到前?殿去,去向天子禀报!” “是——”宫人大跑出去。 李媪见她去了,漏了一拍的心跳恢复正常,接着她继续紧紧盯着越姜,盯了一会儿,却发觉娘娘的眼皮动的不如之前?频繁了,于是不免焦急起来,怕是什么不好的兆头。 刚刚才动过?,怎么突然又不动了呢。 来回踱步,同时?忍不住一而再的回头张望,医令大人怎的还不来! 又过?小半盏茶时?间,仍是没见到人影,忍不住朝旁边另一名宫人催道:“你快去看看,医令大人到哪了!” 宫人矮身?道一句是,立刻就要跑出去,也正是这时?,看到了呼哧呼哧喘气而来的尹碣,他满面通红,大袖发皱,气喘个不停。 宫人半福身?,高喊:“医令大人!” 李媪听到了这一句。 几乎在宫人最后一个字刚咬完,她就大跑了过?去,面对尹碣语气发急,“大人,您快看看娘娘,眼皮动了好几回了。可刚刚又不动了!” 尹碣哪里用她催,听到宫人说越姜有动静他就一路猛跑过?来了,平时?一刻钟的路程愣是被他缩成了一盏茶! 快走几步上前?,当先?先?观察越姜脸色。 但有点失望,因为并没看到越姜有任何动作。 于是抚平心跳,他又去摸越姜的脉象。 可,没察觉任何差别,她的脉象还是一如既往的正常无比。 不觉得是李媪在骗他,尹碣皱眉再探一回……还是一模一样…… 摸摸胡须,看向李媪正想开口叫她仔细说说之前?是怎么回事,却这时?,榻上之人冒出了很轻的一句声音。 尹碣微愣,旋即赶紧挪目看越姜,不敢错过?她一丁点儿的变化。 李媪也听到了,几大步到床头来,紧紧揪着手心,屏息凝着皇后。 娘娘要醒了! 焦急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李媪听到自?己?的呼吸随着娘娘又一声发出的音调越呼越重?,期间她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只?一错不错的盯着看。 手心发汗,她悄悄捏了捏。 接着,又忍不住咽一咽几乎干涸的嗓子,她太紧张了。 终于,看到那阖了已经不知几天几夜的眼皮颤微着睁开了一点—— 李媪几乎落泪,失声哽咽一句:“娘娘——”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总算是醒了。 越姜没能听到这一句,浑浑噩噩睁开一条眼缝,但她很快又闭上,脑袋里太乱了。迷糊中感觉腕上被人搭了下,手指动一动,越姜想缩回来。 可身?上完全没力气,浑身?都虚的很,连这么一点动作她也做不了。只?能任由那人搭上她的腕脉,搭了好一会儿。 接着,他的手移开了,但紧跟着又传来声音,男子的声音,“娘娘,您可能听到臣说话?” 越姜能听到,但也只?是听得模模糊糊断断续续而已。而且她现在昏昏沉沉的,答不了任何话。 尹碣没听到回答,于是又喊了几句,“娘娘?” “娘娘?” “娘娘!” 最后一声的音调格外的高,越姜被尖声刺激的皱眉,疲累的又睁一回眼,眼波是虚晃的,只?见跟前?一覆须男子人影摇摇晃晃,越姜看得难受,再次闭目。 尹碣放心了。 虽然没有回应他,但越姜明?显是能听到话的,而且她还又睁了回眼。 不过?……眉心又立刻锁紧,再次搭她的脉,不知为何,她醒了,她的脉却比之前?还虚了些。 心惊。 尹碣脸色凝起,不敢离开一步。他打算格一会儿就诊一次,若是只?是刚刚摸出的轻微虚弱,那无伤大雅,要是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弱……尹碣突觉喉咙发干,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 两刻钟过?去。 尹碣再喊一回越姜,越姜没什么反应。 尹碣于是如前?次一样,再次提高声音,这回是高声喊了三回才看越姜回应他一句。 她没有再睁开眼皮,只?是皱眉冒出一句虚弱的声音,勉强算是回应。 越姜被他喊得脑袋里乱麻更甚,快有点烦他了。尹碣不知道她烦他,见她确实没有睡过?去,便又搭她的脉。 又虚弱了些……他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 尹碣当即叫李媪备笔墨,速速写了方?子叫人去熬药!以如今的速度下去,不到中午越姜就得虚弱的再昏迷过?去! 李媪看他脸色不好,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忐忑,“大人,可是娘娘身?子有什么不好?” 尹碣沉看她一眼,良久,闷闷嗯了一声。 李媪面色皲裂,如雷击顶。 怎,怎会如此……明?明?是已经醒过?来了,为何还会如此? “那……”多久能好?但不等她发哑的声调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地高呼陛下的声音,只?得先?压下满腹的担忧,出去跪迎天子。 裴镇大步跨过?她,直奔内寝。 转瞬间,他到了榻前?,一双沉目深的逼人。 但……看到的情?形让他很失望。 一下朝,他便听马岩庆快步来报说越姜这边有动静了,他以为是她终于要醒了,于是撇下一群臣子就急步赶回来。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84节 可他如此匆匆回来,看到的却仍旧是闭目躺于榻上的她…… 拳头在背后不知不觉握紧,裴镇声音有些凉,冲向尹碣,“还是唤不醒?” 尹碣心知陛下是误会了,一看越姜仍旧闭目便以为她依然未醒。 摇头,“娘娘已是醒了。” 裴镇已经做好了更加失望的准备,所以在尹碣突如其?来的一句醒了里,表情?不受控制的微松一阵,旋即,迅速反应过?来,目光迫视,两颚咬紧的重?复,“醒了?” 尹碣顶着天子几乎逼视的目光低头答是,“只?是还有些虚弱,您多唤几声,娘娘也就能听见了。” 裴镇早已不理他后面的话,在他一声是后目光便盯在越姜脸上,沉沉的看她。 尹碣说她醒了…… 手臂上无意识中绷得有些紧,连肌肉都好像已经隐隐作痛。她醒了……裴镇死死盯着她再往前?一步。 喉头滚动几下,目光愈加发沉。 忽然,手往后一扫,他命令:“都出去。” …… 人走光了。 裴镇仍旧是之前?那个姿势,只?一直盯着越姜看。 细看之下,她的表情?确实好像有了些变化,终于不再是前?几日一成不变的面貌。 目光盯的更紧,他再次步近,完全占据她床头的位置。 大片的阴影盖在她跟前?。 凝视良久,忍不住伸手摸摸她下巴,哑着嗓:“醒了?” 没人回他,但手掌之中有极细微的动作,不是前?几天怎么说话怎么捏都只?像一潭死水的她,这时?,她会有动作。 浑身?僵紧的线条有了一丝松懈,多日来一直发沉的目光缓平了些,裴镇坐下来,又摸摸她的眼边。 “醒着便睁眼与我看看。” 但榻上之人并没有睁眼。 裴镇再次皱眉,还没躺够? 再摸摸她的眼皮。 越姜眼帘紧了紧,但她没有睁眼,只?是慢慢的喊了一声渴。 几天没发声的嗓子干的不像话,这一声说出来时?嗡鸣之音极重?。 裴镇倒一杯水来,半圈着她起身?喝。 一大杯她全喝了下去。 她在喝时?,裴镇的目光依然一直在看她。看着看着,眉头凝了一分,一再扫着她颊边颜色。 很明?显,她现在的脸色是苍白的。 竟然反而不如她昏迷的那几日。 拧眉扬声:“尹碣,进来!” …… “陛下。”尹碣站在几步之外。 裴镇:“她醒了,脸色怎的还更白了。” 尹碣沉默,天子也发现了? “臣在娘娘醒后总共把?过?三回脉,但不知为何,一次比一次虚弱。”他脸色有些凝重?的答。 裴镇眉峰一利,盯着他的目光瞬间有些不好。 什么叫一次比一次虚弱,什么又叫不知为何! 裴镇的神情?再次恢复了前?几天的难看,抿着唇心里直冒火。 尹碣沉默低头。 他不意外天子会如此,越姜好不容易醒来,却又出这么一桩事……唉! “过?来,再给越姜看看!”裴镇的怒火掩不住。 “是。”尹碣仔细探脉。 但她的脉象果然又弱了一分。 尹碣跪下,如实答来。 裴镇的脸色完全黑透。 “如何治?”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 尹碣:“臣已着人去熬汤药,且先?让娘娘喝过?药,再看情?况。” 裴镇:“你亲自?去看着!” “是。”尹碣退下。 在尹碣走后,裴镇的手臂再次绷紧,他没想到,昏迷中脉象一直没有任何问题的她,在终于醒后,反是愈加虚弱。 抿直嘴角看她,两道厉眉凝的死紧。 …… 半个时?辰后,尹碣端着药碗过?来。 裴镇掰开越姜一点下巴,扶碗灌着她喝。 越姜才尝一口就直缩脖子,裴镇固定住,接着让她喝。 好不容易一碗药终于喝完,又过?一个时?辰,裴镇叫尹碣再次诊脉。 尹碣探过?一会儿,长舒一口气,面色微松的道:“有所缓和。” 裴镇脸上的难看总算好了些,能治就行?。 “之后你就在这看着!” “喏。” …… 尹碣每隔两刻钟就给越姜诊一回脉,那碗药有点用,在越姜喝下后她的脉象正常了两个时?辰。 不过?也只?有两个时?辰,再之后又有变弱的趋势。 尹碣眉心猛跳,心想她这到底是什么病?好在他早备好了药,赶紧又喂她喝下去。 这回的药有所改进,药效要更好些。 如此,越姜的情?况又稳定的长了些,两个半时?辰方?才继续减弱。 尹碣马不停蹄再开方?子,以她最新的脉案开药。 这般折腾几乎到深夜,她的脉象才终于稳定,但尹碣也不敢懈怠,这之后仍旧是每隔两刻钟给她诊一回,一直到几乎都临近天子早朝的时?辰,她的脉象一直持续稳定,才敢稍稍放心。 捏捏眉,尹碣到一边坐于矮榻边的天子跟前?答:“陛下,娘娘脉象稳定了。” 裴镇点点头,“嗯。” 顿了一会儿,又道:“今夜辛苦先?生了。” 这一晚尹碣几乎没有睡觉,一直在越姜跟前?看着情?况。 尹碣摇头,倒不觉辛苦,只?要越姜稳定下来便好。如此,天子方?能安心,他后续也才能省心。 看一眼天子眉目中的疲色,他劝:“离早朝尚且有半个时?辰,您先?歇会儿罢。” 从昨晚到现在,天子也一刻没阖过?眼,等会儿还要上早朝呢,怎么熬得住。 裴镇用指骨揉揉眉心,“不用,并不觉得乏。” 浑身?的精血旺盛,他阖不上眼。 “你先?去歇会儿,待天亮了再来给越姜诊一回。” 但尹碣不放心,欲言又止。 裴镇摆手,“先?生去歇罢,朕不是不自?量力之人。”眉目中的疲色只?是熬夜后的常情?,他真?的不觉得乏。 尹碣知道是劝不动的,只?好退下。 裴镇睁着眼睛到天光熹微,到了早朝时?辰了,往里看一眼越姜,撂步而去。 “醒了便遣人来说!”天子的声音远去。 李媪低头对着天子背影行?礼,“奴遵命。” …… 日出末时?,尹碣合衣躺过?一回,又来给越姜诊脉。 大舒一口气,还好,真?的是彻底安稳下来了,没有再度虚弱的趋势。 让李媪精心看着越姜情?况,他到一边随便找个地方?坐着眯眼。 一刻钟后,尹碣直接坐在凳子上睡着,但才没眯一会儿,就听李媪喊他,“大人,娘娘醒了!!” 一个哆嗦,尹碣当即精神。 快步过?来,几乎条件反射就去探越姜的脉。 越姜身?疲心疲,脑中依旧昏昏沉沉。 虚晃着目光看一眼尹碣,皱眉又闭上,“先?生怎的在这?”极虚弱的一声。 尹碣:“您昏迷数日,昨日好不容易醒了,脉象却是一弱再弱,臣在这看着您的情?况。” 昏迷……一弱再弱……短短几个字眼,让越姜脑袋空了一会儿。 她短暂失了反应,旋即,数日来的事情?一股脑唰地冲上心头,差点激的她脑仁疼。 她记起来了,这些天是怎么回事她都记起来了。勉强睁一睁眼皮,环视跟前?场景,最先?入目的是尹碣,他脸上有些疲,估计是熬了不少的日子;接着便是床头跟前?的李媪,眼中忧心忡忡,对她极其?担心;再把?视线往外挪一挪,就是在屋里伺候的宫人们。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85节 眼睛干涩的再次半阖上,有气无力的声音出口,“知道了。” “我无事了,先?生去歇着罢。” 尹碣不敢这就走,她的脉象看着虽稳了,但还需得亲自?问过?她一些事才能安心。 “您的脑袋可疼。” 越姜疼,但不是生理上的疼,是一股脑被太多东西?冲刷带来的精神上的扛不住,让她有点晕,还有点恶心。 “不疼。”嘴唇没有血色的答。 “那身?上别处呢?” “也没觉着。” “如此。”尹碣最后再给她诊一回脉,确认无事这才起身?,“您的身?子太虚了,臣再去熬副药。” “嗯。” 在尹碣走后,越姜闭眼一会儿,让李媪领着宫人站远些伺候,不必在跟前?待着。 李媪想了想,娘娘并不是要她出去,是以福身?应喏,往后退上不少。 越姜深吸几口气,让脑袋清明?些。 再睁眼,目光有点晃。 那日磕着脑袋后,才串完珠子她就觉得晕的不行?,不疼,就是晕,所以后来她躺下了。 才躺下就完全失了意识,对外界一概不知,起先?就这么过?了大概半天,再接着,是突然隐隐约约出现的叔母的声音,她在喊她归家,在叔母声音之后的,便是蓦然出现的大片场景,挤着冲着往她脑袋里塞,那是她两世为人的所有记忆。 她已经死过?一回了,意外而亡。 大二那年暑假,她意外撞破父亲出轨一事,从前?从来在家中都是体贴妻女、又至始至终她都觉得顶天立地的父亲,出轨了。 她起初不信,可后来种种蛛丝马迹、越来越多的铁证下,她不得不信。 母亲早亡,其?实父亲若是只?是简简单单找个伴,她不至于如此难过?,可她发现父亲和那个女人有个女儿!那个女孩今年八岁,眉眼极肖父亲,不可能有假!可八年前?,她的母亲尚且还没病逝,母亲是六年前?才走的! 他早在母亲尚存人世之时?,便已经有人出轨之举,甚至……不知在有那个孩子前?,他和他那位初中便相识的初恋又背着母亲在一起多久。 越姜对父亲失望至极,也难过?至极。 她提前?一个月回了学校,和他断了联系。 那段时?间她的心情?实在不好,心中父亲的形象完全崩裂,总是梦起从前?小时?候母亲还在的事。难受一时?间难以完全纾解,便趁着回校途中一路走一路停,边旅游边回学校。 距离开学还有六天时?,她跟着攻略去了当地一处据说人少原生态又风景极美的地方?,行?进途中,逢老天变脸,万里无云突成乌云蔽日,车道左侧山坡裹着山石的洪流毫无预兆冲刷而来,直接推着车身?侧翻进山道下的百米深谭,她溺水而亡。 越姜呼吸又深几分,揉揉发胀的脑袋,她至今还记得不断翻滚的小车和突然砸进水里的重?力感,水从划破的车玻璃四面八方?涌进来,前?后也就那么短短一小会儿的时?间,几乎滚的发晕的脑袋被潭水完全堵住呼吸,窒息的感觉不断压迫她的心肺,最终,实在撑不过?去,她彻底失去生息。 再有意识时?,便是婴儿时?期耳边轻软的童谣,这之后,便是她在这边长大的一切事情?。 越姜发愣的睁着眼睛。 梦里死亡的感觉太真?实了,心跳至今还快的不正常,这几日她昏迷时?,其?实记忆在头两天就慢慢恢复了,接着,便是死时?的场景反反复复折磨她的感官,在她如此难受之时?,又突然听到有人在她身?边说要往她耳朵里吹头发灰,要她鼻腔流血……越姜便这么被吓得有了动静。 昨天她醒了一回,但那时?身?体太虚弱,脑袋里也浑浑噩噩,只?昏沉中有人喊了她时?她勉强应了几下,接着便又昏过?去。 昏晕时?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差,也时?不时?有人在灌自?己?喝药。 喝了好几回药后,身?边好像终于没了动静,再之后便是今早了…… 越姜身?上仍有疲惫,手软脚软,浑身?没一处使得上力气。 闭了闭眼,有气无力的喊:“李媪——” “哎!娘娘。”李媪很快到跟前?来。 越姜嗓子发干,“给我倒点水。” 李媪迅速点头,去倒了水来。 小心伺候着她喝完,李媪又重?新扶着越姜躺下,她轻声问:“您饿不饿?奴去催催药膳?” 越姜只?闭目嗯一声,疲于说话。 …… 一刻钟后,躺了许多天,越姜身?上实在是虚,她闭眼又要陷进昏睡里,给身?体调节的时?间。 正这时?,要阖的眼忽然又半睁开。 她听到了宫人们呼喊陛下的声音,裴镇回来了。 由远及近,男人的脚步声很快到达跟前?,天子朝服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黑乎乎一双沉眸一瞬间对上她的目光。 第51章 目光中极有份量。 明?明?, 视线是最飘渺不定的一种东西,可被他一看,就有那种沉沉被压着的感觉, 越姜微恍。 “清醒了?”裴镇坐下, 占了她跟前大半位置。 越姜低低的嗯一声。 裴镇听?得皱眉,马岩庆不是说尹碣说她的情况已?经彻底稳定?怎么声音听?着还是如此低弱。 看一眼她的脸色,冲外又传尹碣。 …… 尹碣又来给?越姜看过一遍, 道:“陛下,娘娘脉象确实已?经稳定。” 裴镇:“那看看还有没其?他毛病!” 她病蔫蔫的, 也?不太爱瞧人。 尹碣:“只是久躺的虚弱之症,养个七八天便能调养回来。” 裴镇:“可真?” “臣不敢妄言。” “嗯。”裴镇颔首, 容他下去歇息。 他走后,又等越姜被宫人伺候着吃过药膳又用?过补药了, 裴镇把?其?他闲杂人等也?一起挥退下去。 直到这时, 屋里方才只剩下两人。 瞧她又要闭眼,裴镇问:“还是乏?” 越姜点点头, 点完头就要闭眼,但裴镇不让,他是真怕了她又要睡了。 初一当?日好端端的便突然一睡不醒,足足睡了快五日, 昨天虽终于有动静能睁眼了,可醒来身体却一虚再虚,古怪的很。 这回她才醒过来又要睡,怕她又如前几日一般, 便先不肯她睡。 “先别睡。”裴镇凝着脸。 见她还是要闭眼, 暗啧一声,便摸着她眼皮, “人都?要睡懒了,先别睡。” 越姜眼皮下的瞳仁动了动,勉强睁眼看他。 她是真的乏,任由谁这样一动不动躺个五日六日的,也?不能一刻半刻的就生龙活虎起来。 “我乏。”嗓音很累的说着。 裴镇当?然知?道她乏,之前尹碣也?说过了。 不过这点乏躺躺也?就好了,没必要非要睡过去。 不想她睡,便问:“那日为何?突然就睡过去了?” 越姜回不了他,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要是非要推脱个原因,也?只能是归因于她的脑袋被磕了一下。 摇头,声音虚弱,“不知?。” 裴镇点点头,嗯一声。 “那躺着的六日,屋里来来往往的动静,可能听?见?” 越姜还是摇头。 裴镇皱眉,沉着面不语。 …… 在她睡着后,裴镇把?尹碣再次叫过来。 “她这回生病,体内可余隐患?” 尹碣摇头:“依脉象来看,并无。” 裴镇还是觉得不稳妥,“往后日日傍晚时分,你?都?来诊一回!” 尹碣应好。 如此一直到元宵前日,日日不缺。 元宵这日,裴镇看越姜这几日没再如年初那回长睡不起,尹碣诊脉的情况又一直正常,这日便让尹碣照常歇假,不必在宫里伺候。 当?日元宵夜宴时分,念王氏上回照顾越姜精心,裴镇便遣宫人去青石巷,请越氏门人一道进宫夜宴。 越姜看到叔母,想及上回昏迷中听?到的声音,在两人说话闲聊时,道:“上回劳叔母担心了。” 王氏拍拍她的手,“你?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上回可是吓到她了。 越姜笑一笑。 这时,外面一阵金鞍碰撞之声,是裴镇他们回来了。 裴镇想试试越松越昀的武艺,便领着他们去了马场一趟。 森森寒意之下,两兄弟顶着刮人的寒风跑了五圈,完后又与下场的武士们赤手空拳搏斗数十下,在第?二十下时,他们被打趴下,衣裳上有了尘土,手背也?隐隐擦碰出血迹。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86节 裴镇颔首示意武士们后退,接着戴上覆甲,挥拳便举向两人。 两人大惊,愣怔站着连躲也?不敢躲。 裴镇皱眉,往旁边偏开?拳风。 “还手!”不快的盯着他们。 两人明?白了,这是想亲自试他们。 沉默一会儿,他们艰难答:“是。” 裴镇的拳头再次擦风凌空而来,两人手忙脚乱的避着。 勉强避过两招,突然,嘶一声,膝盖被人用?巧劲一踢,两兄弟直接趴到地上去,龇牙咧嘴。 裴镇不大满意,刚刚和武士们斗时,二人倒还有点狠劲和血气?,可等和他交手时,那叫一个束手束脚,他用?拳头打他们,他们便只注意他的拳头,就没想过他会出其?不意用?脚横扫。 瞥一眼已?经爬起来的两人,念及越姜,他到底勉强肯定一句:“天赋不错,不过于武一道,尚且还待精益。” 两人惭愧,低头答是。 “走罢,回去用?膳!” …… 越姜最先看到的是走在前头的裴镇,挺拔的身影高大不可捍卫,接着,便是他身后那两个略矮一头的弟弟,身上污脏凌乱,又是雪又是泥。 眼皮不由得微微跳了一下。 裴镇看她的目光在越松越昀身上停顿许久,眸中微微变化,心想才脏这么点,便心疼了? 妇人之仁。 若是上战场,他们虽有些武力,但经验不足,遇上个老道心狠的,也?不过是送过去给?人砍的罢了。 还得再练呢! 淡淡过来,他在她身边坐下,又冲边上宫人吩咐,“打水来,给?他们洗洗!” 越松越昀上前来道谢,接着又冲越姜喊了一声娘娘。脸上略赧,他们如此不经打,倒是给?她丢脸了。 越姜点头。 也?是这时看到了他们手背指骨处的微微血丝,有些伤,但没到必须要擦药的地步。 便只移开?目光,吩咐宫人传膳。 元宵夜宴,依旧要饮酒。 因有叔母在侧,越姜对于裴镇偶尔递过来的酒也?不好推拒,饮了四杯。 饮完,不敢再喝了,暗暗看他一眼,示意他别再给?她倒。 裴镇挑眉,不理她这个眼神。 越姜心骂酒鬼,她侧身和旁边的宫人说一句,“叔母不善饮酒,别再给?叔母添了。” 王氏连忙摇头:“娘娘,还能饮一些。” 她怕越姜如此吩咐会惹怒天子,虽上回生病一事?足已?知?道天子紧张她,可到底人前,怕天子不喜侄女驳了他面子。 裴镇将王氏的拘束尽收眼底,又看一眼越姜,心底暗暗哼了声,但脸上却依然如常,只淡淡道:“越姜知?你?酒量,那便别再喝了,饮多?了别吃醉了。” 王氏于是道是。 裴镇之后也?没让越姜再喝过酒,只与越松越昀两兄弟时不时饮一下。 过了一刻钟,见三人还在喝,越姜与王氏先行离席。 离席后,越姜到一边吩咐李媪去备解酒汤,等会儿宴散了就送来。 …… 裴镇发现越家两小子还挺能喝,陪他饮了这许久竟然也?只是脸色微红,眼底却依然清明?。 便让宫人们再给?他们添酒,有心想试试他们酒量到底如何?。 实际已?经喝懵了的越松越昀:“……” 只得再饮。 又饮了三杯,实在是喝不下了,几乎是吞药似的往下吞。见这之后宫女还要再给?他们添酒,越昀斗胆硬着头皮,撑着一肚子的酒气?道:“陛下,臣喝不下了。” “喝不动了?” “是。”越昀僵着脸皮道。 裴镇睨着他颤怕的模样,心里有些好笑,倒是连越姜的胆子都?不如。 颔首示意宫人停下,又等他们脚上打飘的乘马车出宫了,他一人灌着解酒汤,有一搭没一搭看宫人收拾残局。 喝罢,沐浴歇息。 躺至床上时,支起一边腿和越姜说话:“你?那两个弟弟酒量倒是不错。” 越姜嘴角微抽了下。 瞥他,“越昀上马车时差点栽下来,还是越松手快扶着了才得以幸免。” 裴镇:“不过晕乎些,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练练,往后酒量还能更好!” 男儿于酒一事?上,免不了,为了少受罪,只能好好练练,往后方能不在酒之一事?上吃苦头。裴镇扬眸,捏着越姜半边手和她说这句话。 越姜:……他倒是不吃苦头了,可他醉后的苦头是全让别人吃了。 随便嗯一声敷衍他,合眼道:“您也?喝得多?,睡罢,明?日还要上朝。” 裴镇捏一把?她的手,短短嗯了声。 最近她身子虚,不好做别的,先忍着。 不过在眯了会儿眼时,他却是忽然又醒过来,身子覆来在她嘴上亲了好几下。 亲够了,方才气?喘吁吁放她,道:“睡觉!” 胸膛在黑暗里鼓噪不停。 越姜肩头也?暗暗起伏。 许久后,她摸了摸心口,热汗密布。 自恢复记忆以来,她还不太能习惯与他同房。 这里并没什么避孕的东西。 要是他以后再纳妃封美人,她却怀孕了……越姜屏神,她不想。 她死时对父亲失望至极,绝不想自己嫁的男人以后是妻妾成群!届时他倒是父慈子孝儿孙满堂了,她能呕死。 她嫁得这个还是天子,到时就算呕的慌,想离婚也?离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跟前的糟心事?。 一想到那种可能,越姜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夜,她平躺着久久睡不着,心里一直在琢磨避孕一事?。 终于,好不容易累的要有点睡意时,旁边深睡之人却突然有了动静,他忽然出声喊她一句,“越姜——” 越姜瞬时被喊精神了,睡意全无。 有些黑脸,气?的不大想理他。 但她不理他就再喊一句,同时手也?摸过来,挪着她的脸过去,仍旧是固执喊她,“越姜。睡死了?” 越姜无法,回应他一声,“没有。” 裴镇放心了,又躺回去,“嗯,睡罢。” 没有再喊过她。 只要她能喊醒就行,他刚刚又梦到了年初时的情形了。 那几天的记忆实在是不太好……裴镇两道眉半拧起,久久未松。 过了许久,眼看时辰实在是不早,明?日又要一早起来忙活立春祭祀一事?,便强行闭眼睡去。 …… 翌日,天尚昏黑,夜漏未尽五刻之时,正月十六立春至。 太史台青钟敲响,一声沉闷浑厚的“咚——”音似春雷滚滚,响彻皇宫内苑,接着,太史令快步赶来觐见天子。 马岩庆至内寝低声唤醒天子与皇后。 裴镇一听?到声音就醒了,嗯了一声,跨下床榻,顺道把?越姜也?一起扒拉起来,“莫再睡了!着李媪进来梳妆,片刻后出东郊祭祀。” 越姜迷迷糊糊勉强坐起,她揉着困涩的眼睛,低声道一句知?道了。 但裴镇看着,她并不大知?道。 觑着她马上又要黏起的一双眼睛,皱眉看她。明?明?是早和她说过今年立春祭祀要带她一起去的,她却还是如此困顿,于是才穿罢衣服,便回来捏一把?她不太清醒的脸,“精神些!” 越姜脸肉一疼,暗暗瞪他一下,“精神着呢,别掐了。” 裴镇弯唇笑笑,又抚一把?她的脸肉。 “就你?怕疼。” 又朝李媪道:“快过来,伺候她披衣梳妆,过会儿便伺候皇后到前殿去!” 李媪抱着一身皇后青衣吉服,躬身答是。 裴镇嗯一声,又看一眼总算眼睛睁开?了的越姜,抬步去见太史令。 …… 两刻钟后,越姜被李媪伺候着洗漱妆扮好,而此时,外面天色也?才微微露出熹光而已?。 李媪捧着一小叠点心来,低语:“您先吃几块垫垫,待回来再用?膳。” 越姜:“嗯。” 她直接坐在妆台前用?了两块糕点,用?罢,饮茶漱口,又重新对着铜镜梳理鬓发。 看着铜镜里的宫装美人,越姜不由得有点出神,说来,她两世倒是长了一副极为相似的容貌,不过是此时的眉眼要更柔和些罢了。 轻轻抿一下唇,冲李媪道好了,起身去前殿。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87节 至北章台议政殿外时,天色已?经又亮了几分,而前边辇驾早已?经备好,裴镇正负手而立,面朝东郊的方向。 侍立于裴镇跟前的马岩庆眼尖的看到了越姜,他到天子跟前低声,“陛下,娘娘过来了。” 裴镇嗯一声,回头看越姜。 待她走近了,冲她颔过首,便抬步上辇。 出郊祭祀,帝后并不同乘,越姜的辇驾在裴镇的后面,且规格也?要降上一等。 越姜被宫人扶着也?上辇,居左而坐。 这是女侍前两天才讲过的细节,说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 天色大亮时分,辇驾出得皇宫正门。 百官随从?,将卫林立,俱是着青衣青帻,声势浩大至极。 沿路途中,翘首张望者?络绎不绝。 至东郊,供麦与羊,设坛祭祀,念祝词,东拜。事?毕,洒酒于地,拜神明?,以期秋日五谷丰登,万民食能裹腹。 祭罢,还返宫苑,赏公卿百官,赐宴。 当?日下午,祭春才过,忽见乌云聚拢,不出片刻,春雨濛濛。 太史令见雨大喜,匆匆谒见天子,称颂此乃吉像! 裴镇自是不信这些的,但有这个兆头也?很不错,都?说春雨生万物,有雨,今年才不会旱。 与他说了句“善”,遣他下去。 春雨绵绵一直下至傍晚,天色将暗时分,裴镇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回到寝宫。 越姜看到他,起身迎一迎他。 裴镇颔首,慢步过来。 他身上还是今早为祭春穿得那件青色素服,此时不紧不慢过来,倒是削弱了些他身上的军悍之气?。 “尹碣来诊过了?” 越姜:“来过了,仍是叫继续喝补药。” 裴镇点点头。 心里却暗自皱眉,她这药也?不知?还要喝多?久。 是夜,趁着她去洗浴的功夫,把?尹碣唤来,“她还要养多?久?” 尹碣:“娘娘上次病得突然,为求保险,臣以为最好养到这月底。” 月底……裴镇拧了下眉。 但没说什么,只颔首表示知?道了,示意他回去。 尹碣退下。 当?晚,裴镇直到越姜上榻睡去后,看东西看得疲了,这才上榻。 上榻刚眯眼两刻钟,忽闻惊雷一声,春雷滚动。 第?一声之后便是连连的轰轰声,此起彼伏。 他身边这个明?显是被春雷闹醒了,才两声雷鸣落地,她的肩头就窸窸窣窣起来。 裴镇在黑暗里看她一眼,“吵醒了?” 黑暗中沉默一会儿,才有声音答他,“嗯。” “你?也?吵醒了?” 裴镇心说他吵什吵,他压根才刚刚睡。 她今夜倒是睡得比昨日还要沉。 随口胡应一声嗯,拍拍被子,“睡罢,这雷也?就响一会儿。” “好。” 但这一声应后,才过不久她这边突然又有动静,有动静还不止,她还突然掀被下榻。 裴镇挑眉,不过并没出声,只听?着她越走越远的动静。 听?方向,是去耳房了。 于是没再注意,放懒心神。 越姜很快又回来。 她悄悄揉了揉腰,总觉得后背酸疼。可她刚刚去看了,又没见到血迹。 不是月事?来了。 暗暗叹气?,她其?实还挺想来月事?的,前阵子与裴镇同房从?来没做过措施,怕忽然就这么揣了一个宝宝,那太意料不及了。 她尚且还没有做好准备。 回到床上后轻手轻脚躺下,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她腊月时的月事?是正常来的,这个月尹碣日日给?她诊脉,也?从?没和她说过滑脉的事?,所以应该是还没怀上……越姜心里微微有底。 翌日中午,在腰背后酸疼更甚时,越姜明?显感觉裤子上有了股湿意。 长长呼一口气?。 但……好像乐极生悲了,短短一刻钟内,越姜浑身冷寒,腹中抽痛不止。 她连坐都?不太能坐了,只有蹲着能勉强好受些。 李媪见她如此,吓坏了,慌手慌脚的来扶她,“娘娘,您怎么了?” 越姜疼得都?不大想说话。 这是她头一回来月事?疼得这么厉害,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来没有痛经的毛病的。 两弯细眉皱成一团,吸着气?低声道:“扶我去暖榻上躺着。” “哎!”李媪着急应一声,手快脚快的扶她过去,伺候她躺好了,焦急再问,“您怎么了?瞧着很不好……” 李媪是真怕她又出什么事?,上回的情形至今心有余悸。 越姜白着脸,整个人蜷缩成虾米状,勉强答她:“是月事?疼痛。” “快去寻个汤婆子来,我暖暖。” 要疼死她了,几乎扛不过去。 只是月事?……李媪放心了。 “您等着!”立马出去吩咐人。 吩咐完快步又要回来伺候,但眉心一跳,她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赶紧再揪一个宫女,凛着声音叫她速速去请尹碣! 只言语催促还不够,还再三强调,要快!! 宫人被她如此凛声之态吓到了,赶紧点头,不要命似的拔腿就跑。 李媪摸摸大跳的心口,暗暗祈祷千万是她多?想才好。 往前几个月,皇后来月事?时从?来平平稳稳,怎么这回就难受成这般呢…… 脚上踩的飞快,再次回到内寝,一进来,见皇后额上竟然已?经直接疼出冷汗……再上前一摸,不止额上有,手心手背上也?全是! 李媪心中的念头更加关不住闸,心急如焚。 别是惊了胎气?小产了。 小产可是也?要流血的! “娘娘,您觉得如何??腹中的疼痛是一阵一阵的,还是只是单纯闷疼?” 越姜疼得都?泛恶心了,哪里有心思分辨是阵痛还是闷痛,整张脸完全发白,力气?几乎抽空,“去请尹碣。” 李媪飞快答,“奴已?经遣人去了,尹大人马上便来!” 答完再次追问,“您再仔细感受感受,是阵痛还是闷疼?” 越姜感受不出来,她现在只恨不得把?自己砸晕了才好,紧紧蜷缩着完全没精力答她的话。 李媪愈发焦急。 握着手来回踱步。 后来实在不放心,又绕到娘娘身后去看,好在臀下外衣干干净净,并没被鲜血染红。 或许真的只是她多?想了。 压下心慌,她不敢闲下来,在屋里连轴转着又是给?皇后擦汗,又是伺候她饮热水,完全停不下来。 两刻钟后,尹碣匆匆被带过来。 李媪如见神明?,冒着汗上前来,大声,“大人,您快看看,娘娘疼得衣服都?要汗湿了!” 尹碣被她话里的意思吓一大跳,快步过来,“如此严重!” 何?止啊!李媪往他跟前近上一步,把?声音压得极低,又说一遍自己的猜测,“您……仔细看看,娘娘可单纯只是月事?疼痛。” 听?懂她的暗示,尹碣瞪大眼睛:“!!” 但转而冷静一想,不可能。 他日日给?越姜诊脉,不说从?来没诊出过滑脉之像,就是只看她近来强劲康健的脉象,真是怀上了却没诊出来,那也?不可能好端端就流产了。 暗自摇头,心想李媪这回是多?想了。 对此不予置评,只赶紧先到越姜跟前,给?她诊脉。 一诊,更加确定,他冲李媪摇摇头,接着又迅速写了方子,提下延胡索、当?归、香附子字样,着人拿去熬药。 等待熬药的时辰又是一段极难熬的时间,越姜坐卧不安,怎么躺都?不是。 终于等药煎好了过来,她的里衣几乎已?完全湿透,额上冷汗一层又一层。 这般情形,用?过药后她连饭也?不想用?,只依旧躺着。 裴镇回来时还道她是吃完了,可后来进来一看,她额发湿透,颦眉闭目,整个人蜷缩躺成一团。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88节 眉头下意识皱起,过来摸她湿浸浸的一张小脸。 第52章 “怎么回事?”眸中神色不大好, 裴镇目光扫向李媪等人。 李媪半蹲下,“陛下,娘娘来月事了?, 疼痛难忍, 是以才浑身冷汗,医令大人已经过来看过。” “只是月事?”两道眉皱得更紧,裴镇瞥着?跟前半蹲着?回话的奴才, “那从前怎未见她如此??” 李媪:“医令大人说还是娘娘身子尚虚,未完全调养好, 待下月也就?正常了?。” 裴镇还是拧眉,不过没再问她话, 只看越姜。 她已经睁眼了?。 挥退李媪等人。 越姜已经好受些了?,那碗药止疼的药效还不错, 起码这时她已经有?些精神。 轻轻和他颔首, 勉强是个极轻简的礼节。 裴镇越看她汗湿的额发眉头越是深拧,随手取了?帕子在她脸上抹一把, 道:“月事能疼到如此?地步?” 越姜呼一口气?,也有?些心有?余悸,疼死她了?。 “起先是很疼,喝过药已经好些了?。” 只是好些, 不说好全……那就?是还疼!裴镇瞄一眼她的肚子,在她跟前坐下,“尹碣熬的药不起作用?” “起的,就?是药效慢些, 再过些会儿也就?彻底不疼了?。”越姜撑着?精神答。 裴镇却是还拧着?一半眉, 再过些会儿,也不知要?过到什么时候去。就?她现?在的样子, 看着?就?已经不大受的了?。但再叫尹碣来也没用,不过是再给她灌一碗药罢了?。 凝了?凝她,不再做声,先由她眯眼歇着?。 过了?些会儿,在马岩庆低声来说膳食已经传来,他起身出去。坐下正要?用饭,裴镇忽然想起她刚刚的那个样子,抬眸问李媪一句:“她吃过了??” 李媪摇头,“娘娘疼痛难捱,食欲不振,只说吃不下。午饭还不曾用过。” 没用……裴镇轻轻敲了?敲桌子。 “晚些再宣一趟膳,伺候她吃了?。”他淡淡冲李媪道。 “是,奴谨记。” “嗯。” …… 又?躺了?一个时辰,越姜终于感受不到任何?疼了?。她低声唤李媪来,叫她找身衣服出来,她换一身。 身上这件黏黏的凉凉的,穿得不舒服。 李媪“哎”一声,马上找了?衣服来,同时道:“天子吩咐奴晚些再给您传一回膳,您看,奴现?在去叫来?” 越姜抱衣下榻抱的动作顿住。 些晌,轻轻点着?头,顺口问一句:“他用过膳便直接去议政殿了??” “是。” 越姜唔一声,示意她先退避罢,她自己换衣。 换完衣裳,她身上重新干爽起来,觉得舒服些了?。就?是脸上仍旧发白?,看着?没有?什么血色。 用过膳后,越姜抱着?汤婆子坐在矮榻上,边饮着?姜茶红糖水,边提笔落字。 她在想避孕的法子。 才落下几个字,笔梢凝一瞬,顿住。 刚刚尹碣给她熬得那副药止疼效果还算可观,起码才喝下一刻钟就?开始慢慢见效了?。再后面渐渐的,也早不如她之前硬生生捱着?时疼。 可见还是有?许多中药药效不错的。 既如此?,若是完全不计较身体损伤,肯定也有?事后能让女子规避怀孕的法子。可……越姜沉思,不说她这条命来之不易,她不想尝试任何?让身体受损的法子,就?说尹碣、还有?那群医官们?,他们?也万万不敢给她开那样的药方?,除非他们?想被裴镇砍了?。 显然,他们?绝不会那样做。 这条路不通。 越姜略去这个念头。 用动物肠子?以裴镇那个性子,他会用才有?鬼了?!越姜低低努嘴。 想来想去,倒是只有?安全期那些日子可靠了?。 当然,还有?更可靠的法子,那就?是两人什么都不做。但这个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两人是夫妻,怎么可能做到什么都不做呢……一次两次的推拒,裴镇或许不至于被惹毛了?,但要?是一直,越姜几乎都能想到他暴怒冷脸的场面,她保证不了?他不会迁怒于她,更甚者,直接迁怒整个越家。 提笔,越姜低头算安全期。 她的月事还比较准,所以用安全期的法子可靠性至少占九成。腊月里她和他胡天胡地那几日都没能怀上,她要?是再刻意和他在安全期同房,怀不上的可能估计能有?九成九。 算好日期,越姜在纸上记下日子,她怕日子久了?会忘。 记好,合上,放于一边。 倒不怕别人偷看,毕竟她只记了?些日子,大罗神仙也凭不了?那些日子就?猜出什么来。 杯中的红糖姜茶已经饮完了?,越姜朝李媪点一下下巴 ,“再给我续上些。” “好。娘娘,您身上可还余疼痛?”边添水,李媪边问。 越姜笑一笑,“已经好上不少了?。” 只剩些许极轻微的疼,几乎可以忽略。 …… 这点疼,在入夜以后也完全消失,越姜的气?色重新恢复。 裴镇回来看她气?色好了?些,点着?下巴问:“不疼了??” 越姜嗯一声,“不疼了?。” 裴镇点点头,叫宫人摆筷用膳。 才用两口,想起什么,问她:“中午后来可起来用过吃食?” 越姜:“后来精神好了?些,起来用过。” 裴镇嗯一身,安安静静吃饭。 用罢去洗浴,回来就?见她已经坐在床上了?,披头散发,盘腿而坐,肩上披着?一身狐裘,腹中则怀揣着?一个汤婆子,裹得又?暖和又?严实。 抬起下巴冲她说:“困了?便先睡,我再看会儿东西。” 越姜知道他的习性,本?来身上也乏,得了?他这一句便先卧被躺下。 裴镇翻出昨夜没看完的东西,在矮榻上继续看。看了?一个时辰,天色实在不早了?,这才抬头。 肩头往旁边略靠,环目四顾,放松眼睛。 一圈环视下来,目光最后落在一本?簿子上。 凝了?一会儿,他伸手把簿子捞过来,翻开。 几行日子映入眼帘,是她的笔迹。 裴镇多看了?两眼,不知不觉,神情略露琢磨。 但……猜不出来,一连串十几二十天的,也不知她记下来作何?。 啪地一声合上,放回原位,趿鞋上榻。 …… 越姜睡得迷瞪中,觉得身边有?人躺下。 没管,继续睡。 但接着?才要?再次深睡时,忽而觉得有?手掌翻过来,在她小腹上摸了?摸。 仍是没管,迷迷糊糊只想,他等会儿也就?松开了?。 可没有?,他也不知道到底在摸什么,手掌一直在她小腹上来来去去,给她闹精神了?。 她来月事,什么也做不了?啊…… 含混一声,勉强拿手拍拍他手背,力道轻的跟挠羽毛似的,“你作何??” 裴镇手心顿上一瞬。 看她一眼,接着?还是摸她小腹,同时还把她往怀中拖来,下巴堵在她脸侧,“尹碣说揉揉能好些,我给你看看还疼不疼。” 越姜:“……” 没忍住眼皮抽跳了?下。 他又?不是大夫,还能隔着?肚皮摸出她疼不疼来?而且就?算是大夫,他们?也没那个本?事啊!要?摸他们?还得凭着?她的脉象来。 眼睛疲涩的半眯着?,“入夜时便已经不会疼了?,此?时已经完全没感觉。” “你看东西看到这么晚,也困了?,早些歇息罢。” 但裴镇并?不觉得困,正好她反正是醒了?,可以和他说说话。于是也不让她睡,说:“刚刚我看你在簿子上写了?好些日子,记下来要?做什么?” 日子……两个字晕乎乎在越姜脑袋里绕了?一圈,她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什么。 他看见了??心想幸好只写了?日子,未留其他字眼。 “记着?月事日子呢,怕忘了?,便记下来想和以后比对比对,看看可规律。” 话罢,越姜用手掌盖盖裴镇眼睛,声音依旧困乏,咕哝催促,“快睡罢,总这么熬着?别把身子熬坏了?。” 裴镇撇眉笑笑,抓下她手掌捏在手中,嗯一声。 …… 翌日,朝罢无事时,裴镇瞅着?空隙把尹碣叫来。 “女子月事不规律,可有?妨碍?”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89节 尹碣被问得微愣。 还以为?天子叫他是为?越姜昨日腹痛一事呢,不想竟问得是别个。 他点头:“有?些妨碍,不过若不是过于不正常,倒也不必太过忧心。” 裴镇点头,如此?。 那越姜的应该还算正常? 记不清她前几次了?,他倒不至于日日有?那个空闲去记挂着?她何?时来的月事。 反正她来了?,她身边的宫婢会主动说。 提笔落下昨日在簿子上看得东西,招他上前来,“先生来看看,越姜说这是关于她月事之事。” 昨晚她说记下是为?了?看是否规律,可他看着?,上面只有?一个节点是正月十七,其余的日子却不是。而且前前后后加起来十几天,不知道记下是作何?用的。 尹碣奉命看过一眼。 瞧上许久,只能明白?一半。正月二十四,当是皇后经停的日子,可那之后的日子呢?还有?十七前的日子呢? 半迷糊的摇头,“臣,看不大懂。” 裴镇颔首,“那你回去琢磨琢磨。” “下去罢。”他还有?别的事,召他特地问这一趟,除了?好奇,便是念着?越姜昨日说得规律一事,怕她好端端的又?出什么毛病。 尹碣答是,退下。 回去途中,脑中一直琢磨着?天子给他看的日子,但仍然是没想出个头绪。 他也固执起来,心想天子特地问,肯定是想知道个究竟的,于是当夜回府后,又?开始夜以继日的淘书翻书。 陶氏久不见他回屋,不禁披衣而来,“夜里不睡,却在这作何??” 尹碣见她来,忽地猛拍一下手掌,拽她近前,“倒是把夫人忘了?,于妇人一事上,你定是比我清楚的,快来看看!” 陶氏被他拽着?上前,看向纸上莫名其妙的几个日子。尹碣先细细和她解释了?一番事情来由,之后就?追问:“夫人可看出些许苗头?” 他自小生在医者世家,他这位夫人同样也家学渊源,两人当年便是志趣相投才结为?夫妻。夫人小时勤学肯干,把岳母大人的本?事学了?至少有?九成,在治妇人病上,无出其右。 陶氏还在看。 原本?是完全看不懂的,不就?是几个日子,有?什么特殊的? 可后来听夫君说是月事……好像又?有?迹可循了?。 她今年已四十九,这些年来看过的妇人不知凡几,而看得最多的,便又?属妇人怀孕生育一事。 毕竟其他的病痛女子也不必非要?找女医者,寻常男大夫也能看。 陶氏想了?想,翻出母亲留给她的札记,这是母亲行医多年来的心血,当初出嫁前,母亲特地留着?它给她当压箱底的嫁妆。 其中一卷,便专门记着?月事与孕事一事,都是多年来母亲看过的病人,记下的真真实实的例子,陶氏早已翻烂了?,此?时比对着?丈夫给的据说是皇后月事日子的纸张看。 尹碣也盯着?看。 夫妻俩的书都是互相看得,并?不忌讳。 看了?几遍,他头昏眼花,心想天子可真是为?难他。 但越头晕眼花,反而更加精神了?,歇一会儿,他再次盯着?看。 两夫妻几乎琢磨了?大半宿,后来,陶氏突然灵光一闪,照着?几个与越姜月事相近的妇人比对,又?看她们?的孕事日子。 一个界限模模糊糊,她呢喃道:“皇后莫不是再推哪个日子好怀孕?” 尹碣:“……”啊? 皱眉,“不是罢?” 陶氏:“可你瞧,这三个的怀孕日子,是不是正在皇后提的日子之外?” 尹碣还是皱眉,“可……”太玄乎了?。 “皇后未学过医,也没岳母大人如此?宝贝的札记,她从何?推算?肯定不是,我们?再琢磨琢磨!” 陶氏:“皇后未学过医,可曾经越氏一门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你怎知就?没什么机缘巧遇?这世间又?不止我母亲一人会医!” 而但凡会医者,记札记就?不是什么稀奇事!都把经验当宝贝似的记着?要?流传呢。 尹碣不说话了?,行罢。 和夫人又?仔细看一遍,确保大不离,第?二天尹碣把这个猜测说给裴镇听。 裴镇眉梢挑了?挑,心觉尹碣这个说法荒唐。 她且不是大罗神仙,哪里去猜测什么日子好怀孕? 更何?况……裴镇面无表情,不得不承认,她看着?也不是非常积极想要?怀孕的模样。 不然年前他闹得多了?时,她何?故还嫌他烦? 暗哼一声,示意他下去,这事也不用再琢磨了?。 愈琢磨愈玄乎。 但,等越姜月事过了?,日子又?到了?二月初三这日时,裴镇便完全不这么想了?。 与当日觉得荒唐的念头相反,此?时,他只满脸难看,整个人覆满冰寒的气?息。 胸膛滚动不停,裴镇在暴怒的边缘。 “好,很好!”几乎是咬牙切齿。 裴镇冷怒的看一眼榻边气?喘吁吁衣裳凌乱的越姜,通的一声掀翻衾被,直接跨步下榻。 几步间,转瞬走远。 脚步声到了?门口时,又?忽然一声暴喝的“滚!”字,吓趴一地宫人。 越姜抿着?唇,揪着?衣领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鼻息声越来越大。 慢慢的,松着?肩膀完全靠坐在床帐边。 李媪忧心忡忡跑进来时,见到的便是皇后满脸红扑扑,衣裳不整的垂坐在榻边的情形。 视线暗暗环顾一周,把床榻里的情形也看了?个遍。 掀翻的衾被,褶皱的褥子,还有?……娘娘如今的情形,天子与皇后刚刚要?做什么,很明显。不过好像事情没成……想及刚刚不过是要?跪身行礼便引来天子一声怒斥,李媪的心上下晃荡,忧心至极。 上前,小心捞起一件狐裘过来给皇后披上,“娘娘……” 李媪欲言又?止。 越姜深吸几口气?,好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轻轻冲她摇摇头,“无事。” “可是陛下……”李媪眉心愁成一堆。 自娘娘进宫以来,她还是头一次见天子发如此?大的脾气?。 不,不对,并?不是头一次,上回内监窥伺娘娘,天子发的脾气?比这次还要?大,阖宫的人全被压下去审过一遭。可那次的脾气?也不是对着?皇后发的啊,这是天子第?一次对皇后发脾气?。 李媪担心自家主子,“刚刚陛下出去时,怒气?极盛。” 越姜知道,她看到了?。 刚刚她心知他兴到头上了?,两人就?差临门一脚,但……今日正是她排卵期的日子,这要?是真做了?,怀上的可能极大。 前阵子正月底他一直忍着?不碰她时,她就?有?这个忧心了?,因为?尹碣只说调养到正月底。 果然,这两天过了?二月二了?,宫内最忙的日子过去,他今晚有?了?兴致……越姜彻底塌坐,倚个舒服的姿势,刚刚的坐姿脚酸。 刚刚她知道拗不过他,他又?为?她忍了?足足有?一个月功夫,她要?是提出这几日不肯他定是万万不会听她的,所以只退而求其次,在临门一脚时和他商量过会儿他把东西弄在外面。 刚听到她那一句时,他呼哧喘气?抬头看了?看她。 她满脸热气?迎着?他的视线,喉咙不自觉吞咽。 他的眉头皱了?皱,但皱的不是太深,似乎只在不满她为?何?有?此?要?求。 嗤嗤朝她哼了?声,他再次埋头亲她,接着?要?不管不顾,越姜拦了?拦他,大呼气?,“好不好?” 裴镇心想好什么好! “不好!” 越姜:“!!” 正在她极速转着?脑袋想着?怎么才能让他答应时,忽然,他所有?动作停住。 还是那种一瞬间的僵停。 旋即,他毫无预兆抬头,目光一下子黑暗似深渊,死死锁着?她。 一种带着?点可怕的目光。 越姜被他看得又?惊又?疑,闹不明白?他怎么了?。 他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可怕,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越姜慢慢皱了?眉,他到底怎么了?? “你不舒服?”迟疑许久,问了?这么一句。 裴镇不答,还是死死盯着?她。 弄在外面……呵,弄在外面。 盯着?她,胸腹中的怒火已经几乎烧到喉咙口。 难怪,难怪! 裴镇从没觉得如此?气?怒过。 他几乎想杀人。 “好,很好!”猛地朝她旁边重重锤了?一拳,看着?她心惊肉跳的神色,裴镇的眸光越发难看。 怒气?起伏,不想再看她一眼!他掀翻被子,直接不穿鞋就?跨步离去。 经过李媪时,连她的奴才也一并?看不顺眼,怒吼了?一声滚! ……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90节 越姜回忆起刚刚的情形,忍不住也皱了?眉,他怎么了?。 她也就?提了?那么一句而已…… 而且起先他也只是小小不满而已,后来,还没待她再说什么话呢,突然就?是要?掀翻天的暴怒。 李媪看她坐在那不动,出声唤她,“娘娘?” 越姜回神。 看她一眼,嗯了?声。 “给我翻身衣服出来,我换换。” “好。”接着?李媪忍不住又?道:“那陛下那边?” 李媪是希望娘娘去看一趟的。 天子向来珍爱娘娘,没得因为?今日一闹就?减了?情份,两人渐行渐远了?,届时最终吃亏的还是她家娘娘。这后宫里头,可有?无数人钻破脑袋想进来呢。 越姜深吸气?,道:“我知道,等会儿我去看看。” 前一个月,他对她的关心确实是真,她又?不是真就?石头心肠,冷硬至此?。而且他突然怒得莫名其妙的,她总得弄清楚原因,不喜欢稀里糊涂的。 “给我拿衣裳罢。” “哎!” 一刻钟后,越姜穿好里面保暖的衣物,又?披上厚厚的狐裘,步出内寝。走到外面时没看见裴镇的身影,便先招来宫人们?问一句,“陛下往何?处去了??” 俱是摇头,表示不知。 越姜再问:“那往哪个方?向去了??” 守在寝殿门边的内监露出迟疑之色,他守在门边,刚刚是看见了?的。 李媪眼尖看到他的反应,皱眉:“娘娘既问,知道了?还不说!” 内监忙跪下道不敢。 可道完不敢后,他却仍然一副犹豫之态,李媪心里那个火啊!忍不住想斥他一句,不敢不敢不敢,那他倒是说啊!支支吾吾如此?作态! 越姜多看他几眼,倒是明白?他的忧虑了?。 朝中有?一条规矩——天子行幸处,泄者,笞杖而死。 上回因内监一事,这条规矩更是被三令五申,内监因此?才不敢说明天子离去方?位。 越姜换个问法,“马岩庆往哪边去了??” 内监这回答得极其迅速,“奴看着?是往前边议政殿去了?!” 越姜嗯一声,往前去。 宫人们?提灯在前方?为?她照明。 到议政殿时,果然看到马岩庆正笔直的守在外边,对方?一看到她就?快跑过来,向她见礼。 越姜点了?点下巴,示意他起时顺便说:“公公进去问问陛下,可方?便我进去。” 马岩庆响亮的答了?一声是,几乎是以飞奔的姿态跑进大殿,快步到天子跟前来。 他暗暗屏息,敛下呼气?声,低语道:“陛下,娘娘过来了?,问可能进来。” 裴镇捏着?杯子,在这一声娘娘后,指骨几乎发白?。闭一闭眸,许久后,嗓音发凉:“打发了?。” “!!”啊?马岩庆难以置信。 第53章 打?, 打?发了? 可那是娘娘,是宫里唯一的皇后啊……马岩庆瞠目结舌,留在原地犹豫不绝。他怕天?子只是一时?气上头而?已, 过会?儿恐怕还要?后悔。 裴镇见他不动?, 不快沉眼,“听?不懂朕的话?!” “是是!奴这就去!”一溜烟爬起,马岩庆不敢再犹豫, 赶紧退出去。 他几乎是小跑着到?皇后跟前,低声, “娘娘,陛下请您先回去。” 越姜:“……” 竟然气的直接连见也不见她…… 就因为她那么一句话?她站在原地一时?没动?。 马岩庆敛声不敢说话, 也不敢起来。 他也不知?天?子为何突然对这位如此怒盛,从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刚刚从内寝出来时?, 天?子甚至是只穿单衣, 光着脚……还是后来走出一段距离,或许是觉得冷了, 才?平复过怒气,穿上内侍捧过来的鞋。 接着就径自往议政殿这边来,除了刚刚那句让他打?发皇后,此间没有说过一句话。 马岩庆暗暗叹气, 见眼前的皇后还是没动?静,再次低声道:“您还是先回去罢?” “陛下看?着正怒头上。”这句话的声音还要?压得更低,他小心的透露了点天?子情况。 越姜嗯一声。 不过她没走,拢一拢身上厚重的狐裘, 道:“公公再进去问一句, 若是他仍不见我?,我?也就不讨人嫌了。” 马岩庆为难。 还问啊? 越姜看?一看?他, “麻烦公公了。” 马岩庆犹豫一会?儿,最终道好。 他再次进了议政殿,朝天?子禀道:“陛下,娘娘未走,命奴再次来请示一句,想见您。” 裴镇面无表情。 半晌,仍旧是短短没波澜的一句,“打?发了。” 马岩庆敛神答是,退下再次答复越姜,并冲她摇头。 越姜于是走了,他正怒头上,又不见她,总不能让她就这么硬生生在寒风里莫名其妙干等他一宿? 马岩庆望着她的背影直叹气,片刻后,回到?天?子身边小声低语,“陛下,娘娘已经?走了。” 裴镇面无表情的脸僵顿一会?儿,许久后,恢复如常,仍旧是沉冷之?色。 冷冷挥手正要?把跟前这奴才?也打?发了,又听?他道:“娘娘走前吩咐奴才?着人去叫水,说您刚刚没穿鞋便出来,别冻着了。” 裴镇沉默一阵,接着,他凉凉看?他一眼,声音淡淡的,“你?是她跟前伺候的还是朕跟前伺候的?” 在她走后,却还要?添这么一句在他跟前着补,呵。 马岩庆忙道不敢,“奴自是在您跟前伺候的,但皇后吩咐的话,奴自然也当一五一十传达给您,不敢昧下了。” 裴镇冷哼。 “下去!”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马岩庆收嘴,答是退下。 …… 裴镇一人独自沉着脸,眉头深深拧着。 一想到?之?前的情形,还是怒火冲天?。 她说要?他弄在外面…… 起初,他并没往别的方向想,当时?浑身都是热气,他也没闲心往别的方向想,可就是那么一刹那之?间,埋头在她颈间时?,脑中忽然闪过尹碣上回禀他的话。 尹碣说,陶氏几番翻阅女子孕事脉案,最后推测出越姜或许是想推算易受孕的日子。 易受孕……呵,裴镇眼眸怒掀,砰地一声,扬了一地的杯盏。 轰隆隆一阵巨响! 外面的马岩庆吓了一大跳,赶紧领人跑到?近前来,待见天?子跟前一圈全是砸碎的瓷片,而?天?子又面色极沉的坐着,怒气似乎尤未泄干净时?,马岩庆的额角更是狂跳不止。 大拜下去,“陛下。” 裴镇怒气填胸,冷冷瞪他,“滚!谁让你?进来的?!” 马岩庆小幅度的抖索了下,“奴,奴才?听?到?一声巨响,怕怕有人冲撞了您……” “出去!”裴镇竖眉冲外一指,怒火冲溢肺腑。 “是是……”手脚并用,马岩庆立即退后。 裴镇怒气尤未消,浑身的肌肉绷得几乎发硬,他眉头死死拧着,瞪着虚空的一处方向。 她哪里是想受孕,她是压根不想怀孕! 难怪,难怪前月她月事刚来完那阵,他有一日兴致过了,搂着她差点没忍住时?,她倒是毫不抗拒,反而?是他最后念着她尚在补身子,最后硬生生忍下来。 那时?候的日子,正好在她提下的那些日子里!也正好,在陶氏记载的那些女子怀孕的日子外! 那些日子压根不是她推算出来想怀孩子的,相反,是她琢磨出来不想怀孩子的。 所以,前阵子他没忍住时?,她也只是犹豫一会?儿,而?今日,她知?他性子刚硬今晚绝不会?再草草了事,就提出让他弄在外面。 今日,在她写?下的那些日子之?外。 裴镇下巴绷紧,虎目越来越沉。 少顷,讽刺的抿了抿嘴角,倒不知?道她越氏一族还有如此本事! 好,真是好的很! 他明媒正娶进来的妇人,不想怀他的孩子! 好,她很好! 裴镇怒过了头,几乎气的血液翻涌! 忽然,朝外吼一声,“马岩庆!”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91节 “哎,奴在!”声音随着跑近的脚步,迅速靠近。 “去中宫把朕的寝居衣物全拿来!”她既如此不愿,他让她如愿以偿! “……!!”马岩庆这回是完全呆了。 天?子气怒如斯……甚至以后都不打?算回中宫去了。 “聋了?!”帝王扬声。 “奴奴才?领命!” 一刻钟后,马岩庆领着一批内侍匆匆跑在回中宫寝殿的路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气喘吁吁到?达地方,尚且没来得及歇几口气,又赶紧先表明来意,请李媪进屋去禀皇后,他有事请见。 李媪多看?了他几眼,又看?看?他身后的阵仗,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压下心慌,跑到?皇后跟前,轻推皇后手臂,低声道:“娘娘,马公公过来,说有事要?见您。” 越姜并没睡着,所以在李媪刚推她手臂的时?候她就睁眼了。 披衣起身,待衣裳整齐了,坐于外边矮榻上,示意李媪请人进来。 …… 马岩庆从进来起便低着头,没敢多瞧多看?,这时?到?了越姜跟前,脑袋更低。 “娘娘,天?子遣奴来收拾衣物。” 越姜:“……”微愣,看?着他一时?无话。 怎么也想不到?马岩庆是受命来收他的衣裳的。 沉默一会?儿,朝李媪点了点下巴,“你?去收拾收拾,把天?子的东西收捡出来,拿给马公公。” 李媪嘴巴嗫嚅,皱眉没有马上动?作。 何故到?了如此地步……竟是直接要?再也不来的架势。 李媪的眉心已经?深深拧出了褶,低声,“娘娘……” 越姜点着下颌,“去罢,收拾的精心些,别落下东西了。” 李媪紧紧抿住唇。 半晌,无奈领人去收拾。 一刻钟后,她着人抬着两大箱子的东西到?马岩庆跟前,矮身作个礼,“公公,天?子的衣物便在这了。” “哎!”马岩庆示意身后的内侍抬出去,同时?冲越姜拜退,“夜已深,奴才?便不再打?扰。” 越姜点头嗯一声,又看?向李媪,“你?去送送。” 李媪把马岩庆送到?石阶之?下,在要?走前,忍不住小声打?探了句,“公公,天?子那边……” 马岩庆摇头,什?么也没说,走了。 即使是皇后身边的人,按宫中规矩,天?子身边的事也不该泄露一丝一毫。 李媪发愁。 在原地站过一会?儿,她回到?内寝伺候。 “娘娘,公公已经?走了。” “嗯。” 越姜又坐一会?儿,回到?榻上,李媪忍不住跟上去,“娘娘,天?子那边……” 越姜揉揉眉,“容我?想想。” 暂时?不太想理。 不知?道他怎么了,突然气成这样,当真是阴晴不定。 “你?去歇着罢,这里不必管了。” 唉……李媪真是要?愁死,皱着眉忧心道好。 …… 越姜躺下,一人占据整个被窝。 左右翻躺一会?儿,又换成平躺,看?着黑漆漆的帐里。 天?子……这个身份是普天?之?下的最尊位,谁都对他无可奈何。 他今日突然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出……那改日对她厌了,又或者要?封妃纳美人了,她又有什?么法子? 唯一好点的,便是那时?要?是没有孩子,在他变心后,至少她不用顾三顾四,一人能清净洒脱些。 越姜长?呼一下气息,闭目,不再多想。 多想无用。 …… 议政殿里,马岩庆带着侍候的人把东西搬至内殿,又着人把前面的碎瓷片扫干净了,退居一边。 裴镇沉默不言的坐在圈椅里浣足,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浣干净了,命人把东西撤下去,一人独自躺下。 刚刚马岩庆回来时?什?么也没说。 以这奴才?的性子,若是越姜之?前交代过他什?么,他绝对不敢不对他说。 可马岩庆自回来后就一直在前前后后忙活收置他衣物的事,没有多嘴说过一句话。 他命人把东西从中宫挪出来,他的皇后……竟然没有任何话想说给他。 裴镇绷着脸,眉梢沉沉压得死紧。 …… 翌日,天?未亮,马岩庆靠在一边打?着瞌睡。 突然,眼皮一哆嗦,条件反射似的醒来。赶紧抹把脸醒神,快要?到?早朝的时?辰了,他得去喊天?子。 匆匆洗漱过,他步入内殿,打?算到?榻前唤天?子。 但不想,一进来便看?到?天?子已然坐起的身形,昏暗里一个身形挺拔的坐着,不知?坐了多久。 马岩庆脚步微顿,旋即又皱眉忧心,天?子如此,莫不是昨夜整宿都没睡罢? 这……如何熬得住? 几步上前,他小声唤道:“陛下。” 并没得到?回应,马岩庆停顿一会?儿,过了些时?候才?再次出声,“陛下,要?到?早朝的时?辰了。” 这回有了回应,但也只是一个吝啬的嗯字而?已。 裴镇深吸一口气,翻身下榻,淡淡道:“伺候洗漱。” …… 早朝时?,望着下面的臣子,裴镇脸上有些不耐。昨夜没睡好,只眯了那么两个时?辰他就再没睡着过。 之?后就一直坐着脑袋放空,一直到?马岩庆进来喊他他才?下榻。这会?儿好像导致他没什?么精神聚拢注意力了……裴镇下意识皱眉。 皱了几回,注意力好像终于集中些,他的面上这才?好了些,继续凝神听?着下面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的奏事。 朝罢,挥手示意众臣退朝,他回到?议政殿。 当日中午,草草用过饭,裴镇继续埋头案牍。 这么一忙,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裴镇依旧是一人用膳,从未开口问过中宫一句。 马岩庆在天?子挥退他时?,悄悄退下叹了声气。 他站在阶陛之?上,忍不住朝中宫寝宫的方向张望了几下,皇后那边……怎的也不派个人过来问一句呢,还真要?和天?子一直僵下去? 马岩庆觉得中宫的做法太不明智了,暗暗摇头。 中宫怎么没人想来呢,李媪急得嘴巴都快冒火泡了!昨日天?子命人把衣物收拾走,自此之?后真的就再没踏足过寝宫一步。 如此,如此……李媪真怕天?子自此彻底厌弃娘娘! 她心急如焚,中午见天?子没回来用过饭后,更是忍不住逾越的在娘娘跟前提了一嘴,“要?不,您再去一趟罢?” 随便找个什?么借口,送膳食还是送甜汤的,都行啊!娘娘去了,天?子也就知?道娘娘态度了。 越姜摇头,“他正气我?,我?去了也只是让他怒气更重,罢了。” 正好,她也趁早看?清这段关系。 往后她就当个名头皇后罢了。 来日他是封妃还是选美人,她就把持着皇后的事,其他什?么也不管。 李媪眉头拧成死结。 但看?娘娘坚持,无法,只得歇嘴。 可到?了晚上,眼见天?都黑了,娘娘都沐过浴了,天?子竟然仍旧没有回来的意思,李媪忍不住再次焦急。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李媪苦口婆心,“娘娘,您别倔,昨儿的事您说句软话,天?子的气兴许也就消了。” 越姜看?她一眼。 李媪重重点头,眼中期盼,您听?些话罢。 越姜失笑,李媪是真为她操心。 “可我?都不知?道他为何生气,你?叫我?如何说软话?” 昨日的情形,她压根不知?他怒气根源。 而?且到?如今情况,也不是一句两句软话的事。 “别操心了,你?自管去歇罢。” 可李媪睡不着啊! 娘娘和天?子如此情形,她怎么睡得着!昨夜她就几乎整宿没睡,还暗想着或许天?子今日就回来了,可没有。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92节 忧愁的看?着越姜,“娘娘,陛下不回来,只怕会?有别的心思浮动?的宫人有了邪念。” 届时?……这阖宫里可就不止娘娘一位了。 到?时?要?是天?子真被勾了心思,李媪皱眉,愁啊。 越姜面上略顿,少顷,道:“不过早晚的事——” 而?共侍一夫的事,她绝不要?,倒不如便到?此为止,他有了美人,日后她也有了清净,各不相干。 当然,来日他要?是想废了她……越姜微微沉默,没了皇后这个名头,她在宫里自然不再如现在好过的,而?后宫里有了别人后也必定尔虞我?诈乱事不休…… 越姜摸摸肚子,只想幸好她还没怀上,不然到?时?真面临那般局面,她受欺负不痛快了,想报复回去还得怕人冲她的孩子下手。 李媪快速道:“可您和陛下若是和好了,别人是万万没那个机会?的!” 越姜看?她,心想她倒是比她还要?自信。 就如此笃定裴镇只会?有她一人? “那就先看?看?。”看?看?这段日子他身边是否会?被别人钻空子。 她不知?道他曾经?有没有一个似她父亲一般记忆深刻的初恋,但他身边的诱惑绝对要?比她曾经?那个父亲多! 他守不住,她也正好趁早看?清了。 越姜见李媪还要?再说,摆手,“下去罢,别忧心了。” 李媪:“……” 真是要?愁死她了,娘娘怎的就如此倔强呢。 退到?外面,她望着议政殿的方向,长?叹数声。 …… 天?亮,李媪来伺候皇后洗漱用膳。 见娘娘真的完全没打?算往前边议政殿去,愈发忧心。 没法,只能苦中作乐的想,娘娘的心态倒是好,就算来日真失宠了,估计也不会?郁结于心抑郁早亡。 后宫中人,确实该有这么一副性子,不然往后大半辈子怎么过。 自进了宫里,是不可能再出去的。 …… 又两日,李媪已经?彻底没辙,也彻底不妄想了。 天?子已经?整整四日没回过中宫了,甚至连隐晦的叫那些内侍们过来带一句话,也不曾。 不闻不问,天?子是真的恼了娘娘了。 她甚至都快忘了马岩庆是长?什?么样了。 从前那是一日七八回的见他啊……唉! 她急,其实有人比她更急,那就是马岩庆。 眼见天?子周身一日盛似一日的威势,他是时?时?刻刻都伺候的胆战心惊。 他知?道根源在哪,可前日偷偷摸摸正低声打?算着要?不要?遣人往中宫暗示一声时?,被天?子撞见了。 那时?天?子眼神里的不快,他至今还记得。 天?子把他罚了一顿,让他平白无故没了一个月的月俸,所以他不敢再有小心思了,怕下回不是罚月俸,而?是直接打?他板子。 没俸禄没什?么打?紧,反正坐到?他这个位置已经?不缺钱了,可挨打?,那是要?出血的啊,是以马岩庆纵使看?着天?子的冷脸着急,却不敢私自做些什?么。 …… 二月八日,五日过去,宫中的人多多少少都察觉到?了天?子与中宫的微妙。 一向专宠的皇后,似乎被天?子厌烦了,天?子足足五日都未再踏足过中宫。 众人心思微妙—— 她们还道皇后的专宠会?一直维持到?宫中进美人的时?候呢……毕竟前次皇后昏迷之?时?,天?子的着急与冷怒她们全都看?在眼里。 如今看?来,倒是没有什?么是不可捍动?的。 心思忍不住飘了飘,尤其在觑着有机会?的时?候,胆子就忍不住大了些。 进了这深宫之?中,谁甘愿一辈子就做个奴才?呢!况且今上不止权势滔天?,还是个杀伐果断又英武至极的!样貌和权势的兼具下,这样的男子吸引力是致命的。 当夜,在裴镇一身酒气的下了辇驾后,一名宫婢心跳乱撞,屏息上前伺候。此时?马公公正去外面吩咐人熬解酒汤,她得抓紧些。 宫人两颊霞红,心脏止不住的乱跳,她小步靠近天?子,柔声,“陛下,奴伺候您更衣。” 天?子昏昏沉沉,靠坐着并不理她。 锋利的眉毛静静平敛着,男人高鼻薄唇,脸上轮廓棱角分明。一身强健的肌肉静静蛰伏于帝王常服之?下,深深束拢着,只偶尔随着他浓重的呼吸牵动?,线条绷紧。 宫人口干脸热,鼓着劲再次上前。 手指已经?热的发红,她小心伸着手试探着往前。 若是马岩庆在这,他一定暗暗惊悚,心想这有个不怕死的,天?子醉后是什?么情形,他可是尝过滋味的。但此时?的宫女不知?,在狂跳的心脏驱使下,她脚步忍不住又迈近了几分。 心想,真是老天?助她,皇后与天?子生了龃龉,天?子又正醉着,若是今日她得承恩宠,能够一夜就怀上龙嗣,往后她便是青云直上了。 手心捏紧,提步再往前靠。 正在她要?靠近之?时?,突然,那久久闭目的天?子忽地睁开眼睛,浓浓沾着酒气的目光横扫过来。 像是要?生劈了她一样。 宫人:……头皮发麻! 口干舌燥,字不成句,“奴奴……” 裴镇哪管她解释,他只知?道此人妄想在他醉后靠近他,不怀好意! 手掌一翻,就想提来重剑刺过去。 但不防重剑放的有些远,抓了个空。于是眉心拧着,蓦地提出袖中短匕,唰地一下直指她,神情极不善,“逆贼!” 宫人:“!!” 啪地一下跪下去,“陛下,奴绝无二心!” 欲哭无泪,她哪里来的胆子行刺啊!她连今上一条手臂都掰不动?。 她她就是鬼迷心窍。 裴镇冷哼一声,横脚把她踹远,又冲外传呼,“马岩庆,捉下去盘问!” 醉后接近于他,不是不怀好意想要?行刺,还能是为何! 马岩庆刚好吩咐完事情,当即跑来答是。 不过他一看?宫人的情形,便大概能猜到?她的心思了。 近来天?子生份皇后一事,让许多人都不安分起来。 不过这也是个不长?眼的,偏偏选天?子醉酒之?时?……嘴角抽抽两下,马岩庆命人将人带下去。 出了这么一桩子事,马岩庆不敢走远了,牢牢侍立在安全距离之?中,免得又有人不长?眼的来冲撞。 但才?站了不过一会?儿,忽而?,视线中提剑站着的天?子有了动?静。 对方面无表情冲他这个方向一扫,凝他一会?儿,突然,抬剑指过来,“宣皇后来!” 宣,宣皇后? 反应过来,马岩庆迅速答一句是!但不等他退下,天?子紧跟着的一句,让他毛骨悚然,“宣不来皇后,你?便提头来见!” 马岩庆惊恐瞪眼。 第54章 如此一句, 马岩庆就是?求也要把皇后求来啊! 极速跑到中宫,他大喘气的在李媪跟前停下,气呼不停, “李, 李侍女,烦您与皇后通报一声,奴才请见。” 再次看到他, 李媪高兴的差点捏拳。 语气欣然,飞速答他:“公公您先歇着, 我这便去?!” 健步如飞,极速到达越姜榻前, 柔声冲盘腿而坐的越姜道:“娘娘,陛下跟前的马公公来了?!” 越姜理着衣裳的动作顿住, 抬眸看她?。 李媪殷切, “娘娘,您见见罢!” 越姜瞄她?, 她?且没说不见的话呢。 下榻,“嗯,去?请进来罢。” 李媪松口气,高兴道:“哎!” …… 马岩庆进来, 跪拜行礼,“奴才叩见娘娘。” 越姜:“起罢。公公为何事?来?” 马岩庆当即答:“陛下传奴请您过去?议政殿。” 答完,忐忑不已。心中已经开始飞速想着要怎么求才能把跟前这位求动了?。 足足五日功夫,这位没有任何主动之?举, 显然是?也与陛下在犟着呢, 就刚刚那么一句,估计皇后不会动身……马岩庆心焦万分, 脑海中已经蹿过许多他涕泗哭求的模样,极速想着到底如何才能让皇后怜惜怜惜他这条贱命。 不想,还?没等他挤出眼泪呢,跟前的主子已经答了?一句“好”。 如此痛快,反到把他弄愣了?几分。 嘴巴微微张着,木呆呆的。 越姜忽略他的反应,只示意李媪先把马岩庆领出去?候着,她?披身狐裘。 ……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93节 浑身穿得暖和,越姜捧着个小袖炉往议政殿这边来。至阶陛之?上,停住,示意马岩庆先进去?通传。 马岩庆笑容堆起,“娘娘,您直接进去?罢。” 越姜看他:“他说过?” 马岩庆心里摇头?,天子没说过,不过从之?前天子要他请不来就提头?来见的那句,也显而易见,这一重省了?并没什么。 低声:“是?。您只管进去?罢。” 越姜也就信了?,没想过这奴才会大胆的揣测圣意。 独自跨进殿里,顺着照明的烛火往里走,愈走近,里面愈是?安静,在跨进内殿之?时?,殿内的光线昏暗不少,这里面伺候的宫人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连灯都不点亮些。 粗粗环视一圈,太暗了?,并没看见他的身影。 再往前步近一步,同?时?出声闹出动静,“陛……” 才说出一个字,忽然,寂静的环境里出现“通”的一声大响,是?剑柄撞到了?桌子的动静,紧跟着,一句不耐烦的哼声喷出,与之?伴随的,是?“叱——”的一声桌子拖在石板的声音,男人直接把障碍物搬开了?。 越姜知道他在哪了?,继续往里走。 才走两三步,又是?一声动静,这回是?清脆的重剑砸地声,接着就是?男人风一样迈步的动静,短短几息时?间,她?眼前出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他行动的极其快,这边她?才觑见黑影,不过瞬间,黑影就越步越近,一下就到了?她?跟前,不由分说把她?一托,就扛抱到臂上。 越姜:“……”直到被他抱出几步,还?有点愣。 反应过来后,被他抱得这么高,不敢乱动更不敢乱晃,怕他手一松直接让她?以头?抢地,便只能先提着心绷着后背,时?时?刻刻注意着别?让他把她?摔了?。 她?如此提心吊胆,可托着她?的这个人倒好,越走越快,直接让她?嘴巴里灌了?一嘴的风。 到了?床榻边了?,更是?直接毫不客气就松手,再把她?往榻里一挤,拦她?个严严实实。 越姜脚上还?有鞋子呢! 倒在榻里一双脚无处落点,瞪向黑黢黢的人影,“陛下这是?作何!” 她?又没拿乔不肯过来,他却突然来这么一出!是?他叫人喊她?来的,又不是?她?不请自来! “哼——”一声从胸膛里撇出的浓重轻哼,他忽地压过来,满身酒气扑盖她?全?身,“这些日子你没脚不成?” 他不回中宫,她?就不知服个软过来找他一趟!今日要不是?他宣马岩庆过去?,她?还?是?不来! 心情越想越糟糕,干脆趁酒行凶,在她?嘴上张嘴就是?一口! 越姜连忙伸手捂一下,疼死她?了?。 瞪他,他属狗的,喝醉了?就咬人! 裴镇低哼,仗着力?气大,撑开她?的手继续咬,咬着咬着就变成吞,恨不得把她?的喉舌都吞下去?。 这几天,没一日是?好受的。 她?不怀孩子的事?是?真让他气着了?,他到现在气也没消,但为什么气未消却还?把喊她?过来,又向马岩庆下死令……裴镇抿着唇,大口吐着气不想再想,只一味想让她?也不痛快。 高高抬起她?的下巴,越吻越用力?,毫不留情。 手上抬着她?下巴的力?道也越抓越紧。 越姜口中呼吸极其难受,鼻梁又被他压着,除此之?外,男人抓着她?手臂的力?道还?跟铁圈似的,又硬又紧。 费力?往后拖着脑袋,她?躬身往后,胸膛极速跳动,“你宣我来便是?为这?” 裴镇再抓她?过来,鼻音哼气,“不该?” 越姜心想他是?酒气上头?了?! 也不知什么毛病,好端端的又喝成这烂醉模样! 这几天一副和她?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一场酒后,就德行毕露了?。 “你是?醉了?,我唤人去?拿解酒汤。”缓一缓呼吸,越姜想从他臂弯里钻出去?,但还?没能出去?呢,被他一拉,又拽过来,哼哧声更重,他也不与她?分辨什么,直接抓着她?就亲。 越姜再次被他用劲吻住。 这回连拉开距离的机会也没有,他把她?禁锢的死死的,好像时?时?刻刻都防着她?溜出去?一样。 越姜有点恼了?! 他忽然把她?叫过来,就为了?这! 左躲右闪着怎么也不肯配合他。 裴镇要被她?惹毛了?。 眼神?一横,剪住她?的手直勾勾盯她?,声音几乎是?气到极点的平淡,“还?要再惹怒于我?上回的事?还?不够?” 越姜皱眉。 上回的事?……就她?说让他弄在外边那句?可他听到时?的第一反应并没怎么样啊,他显然不是?因?为她?那一句而气成那样。 是?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就生出暴怒,她?主动去?见他了?,他也不见。 “越姜,你那几个日子到底是?什么意思,还?以为能再瞒我?” 越姜:“……” 愣愣发呆一会儿,接着,一切都明朗起来。 原来……原来他是?因?为那些日子。 可……他又从何得知呢? 他此时?的情形,看着并不是?在诈她?。 裴镇冷哼,心想她?个冷心冷肺的! 不欲再说什么,埋头?直接堵她?的嘴,心下躁气不止,唯有如此,方有法可解。 越姜被他亲得回了?神?,旋即,她?皱眉。他既知道了?,那日也如此介意,那今日怎的还?与她?亲近? 什么意思? 他不继续恼了??还?是?他连知道了?她?现在不想怀孩子,也能轻易原谅? 越姜不觉得,她?觉得他只是?在宣泄怒火。 如此,越姜更不大想有这么一场夫妻之?事?,仍旧是?使法子避开他。 裴镇控制不住的冷脸,停住动作盯她?。 看她?的眼神?几乎都想直接刀了?她?。 越姜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怒,她?打算和他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不说开,两人以后还?有无穷无尽的争吵和闹剧。 往后这样不情愿的场景也会无休无止。 她?慢慢平缓脸上的红润,在昏暗里看他,“陛下,我们好好谈谈?” 裴镇冷脸淡淡,谈什么?嗤而掀唇,语气略讥诮,“谈你如何百般避着不肯怀我的孩子?谈我该如何治你越氏满门的罪?” 越姜:“……” 暗地里忍不住瞪了?他一下,还?真是?他的悍匪本性,动不动就牵连她?全?族。 但他确实有这个权力?,所以又只压下恼怒,道:“你知我为何现在不想怀孩子?” 裴镇冷冷看着她?,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越姜直直看他,“我不想我的孩子将来有无数异母同?父的兄弟姐妹,将来,又仅仅为了?你一两个眼神?争得头?破血流。” “陛下,我不想——” 裴镇眼神?微顿,确实没想到她?说得会是?这个,可愣顿过后便是?拧眉,心下哼声,什么兄弟姐妹,还?不是?想说不想他往后选美人罢!拐弯抹角的。 越姜有点失望,看看,她?都言明了?,他却连个态度也没有。 如此,将来三宫六院不可避免。 平静阐明:“你将来不会缺孩儿,也不少我肚子里这一个孩子,所以陛下,往后你若实在是?想,便在那日看到的日子里来中宫罢。” 裴镇:“……”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他还?什么都没说,她?倒是?连装也不装了?。 “斗胆包天!”冷斥她?。 天子行幸,她?倒是?敢妄自就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中宫无子,你将来又好的了??”冷哼于她?。 不过怒气,倒是?没前几日重了?。 起码知道了?她?不想怀孕的根源,心想她?倒是?爱多思多虑,宫里没有任何要纳美人的苗头?,他更是?在此之?前都没那个闲心去?想,而她?,倒是?早已经先想的明明白白,不肯怀他的孩子了?。 越姜心想他果然是?男子本性,不正面答她?的话,反而用别?的话来激她?。 那日幸好没让事?成。 平淡对他:“那且是?将来的事?,年老色衰,便是?有子,您看我生厌,看我的孩子自然也是?厌,没得让孩子也受委屈了?。” 裴镇觑她?,撇了?下嘴。 接着又忍不住捏一把她?的脸,恶劣用力?。 嗤——这句话哪里是?说她?自己?,明里暗里都在讽他呢,什么年老色衰,不就是?在暗地里说他当初是?见色起意,才娶了?她?嘛。 怎么,谁规定男儿不能见色起意了??他是?明媒正娶的她?!更何况他一张面貌也不差啊,且不委屈她?。 低低哼一声,捏着她?的脸再用力?,几乎掐红。越姜嘶一身,瞪他,他要掐死她?啊! “疼了??”裴镇松手。 心里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也不压着她?了?,伸腿坐起,顺便捞着她?也起来,让她?跽坐着,“你也别?明里暗里讽我,当我听不出来?” 当初见她?时?,若真仅仅是?见色起意,爱她?一张脸皮,他第一天就要了?她?了?,但显然不是?,不然后面也不至于容她?使那么些小性子,更不会有那一场纳采迎亲,随便给她?个美人名头?不就是?了?,反正都是?在宫里。 越姜心想就是?要他听出来的。 也懒得和他再说,再说不过是?争执他会不会答应的事?,不管他答不答应,就他如今连表明都不表明的态度,她?也绝不答应。 声音疏离,“夜已深了?,您歇着罢,我也回宫去?了?。” 裴镇皱眉,走什么走?把她?拽回来,“好好待着!” 越姜也皱眉,还?待着做什么?他今晚还?真就非要要了?她?? 瞠目看着他。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94节 她?都已经表明了?,他不觉得膈应? 裴镇怎么不膈应,她?口口声声全?是?不怀孩子的事?,忽然又沉默背对着他要走,他当然会觉得糟心。 这会儿还?平平淡淡看他,真是?能把人看毛了?。 眼皮压着,冷哼,“今晚你就在这待着!” 哪也不许去?。 越姜皱眉。 但她?也没说什么,看他一眼,径自在脱了?鞋后要躺到床里。 不过刚脱完鞋,想到这张榻上才被她?的鞋踩过呢,依然还?是?下榻,往外去?。 裴镇再次拽她?的手,这回拽的更用力?。 越姜被拽了?个趔趄,嘶一声,声音不禁高了?些,“榻上踩脏了?,我去?唤宫人换被褥!” 他真是?蛮横死了?! 迟早有一日得给他拽脱臼了?,拽人都没个预兆的! 裴镇:“……” 默一会儿,不过依旧是?拽着她?,还?把她?往床里一压,压着她?的肩让她?坐得结结实实。 “你坐着,我去?!” 声音刚落地,背影已经大步而去?。 越姜坐在原地,冲他的背影虚虚踢了?一脚。 …… 很快,裴镇回来,催促宫人们手脚麻利些,给床上重新换一床被褥。 宫人们被催得动作极其麻利,全?程几乎都是?以小跑的动作在忙碌。 匆匆整理好,又迅速退下,不敢在此间打扰。 越姜不看裴镇,兀自上榻歇在最里。 裴镇看她?动作,倒没说什么,只又出去?了?一回,这回是?唤马岩庆叫水洗浴。 去?洗浴时?还?不放心,当着越姜的面吩咐马岩庆,“皇后今日在这歇着,你在这好好看着,别?让她?出去?着凉了?!” 马岩庆保证,“奴一定伺候好娘娘!” 裴镇看一眼背对着他的越姜,提步离开。 越姜在他脚步声远去?后,面对床里低低哼了?一下。 还?特地让人看着她?呢! 扯过被子,兜头?睡去?。 …… 裴镇以最快的速度洗完,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就这么回来了?。 回来先往榻里看了?一眼,鞋子在,脑袋顶也露出一半,没走。 于是?抬手冲马岩庆挥一挥,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 上榻后,干躺了?一会儿,裴镇把床里的人拉过来,搂在怀中。 越姜皱眉。 但没动,继续闭目。 裴镇瞄她?一眼,心知她?并没睡着,不过他也没更近一步,且这么躺着。 夜至平旦,越姜醒了?。 身边许久不曾睡人,她?这夜睡得不是?太熟。 往旁边看了?看,因?为深睡,他环着她?的手已经松开了?。 越姜睁眼一会儿,过上些许时?候,她?慢慢的从被子里起来。手脚放的极轻,尽量不把他吵醒。 终于下到地上后,她?回头?看了?眼,他的眼睛还?是?闭着的。 这回他睡得很深,而且离早朝还?有一个时?辰,他就算自然醒也得再过一会儿。 越姜抱起衣服去?外面穿。 穿罢就直接朝殿外走。 马岩庆正守夜打瞌睡呢,不过他一向警醒,刚听到点声音就醒了?,见竟然是?皇后出来,眼睛瞪大,赶紧跑到近前来,着急低语,“娘娘,您去?哪?” 这还?没天亮呢! 越姜没想到他竟然醒了?。 不过被他知道无妨,点着下巴道:“醒的早再无睡意,我先回宫去?。” 马岩庆有心想拦,“陛下还?未起呢,您要不再等会儿?” 越姜还?是?往外走,“也就半个时?辰了?,是?早是?晚没什么分别?。” 又摆手挥退他,“公公继续去?守着罢,别?等会儿陛下起了?你不在。” 马岩庆左右为难,这…… 越姜已经快走几步,和他拉远距离。 马岩庆也不敢继续强拦,没办法,遣内侍提灯上前跟着伺候,别?让夜里皇后脚滑摔着。 …… 待看内侍们簇拥着皇后离开了?,马岩庆又回到内殿候着,静静等待早朝的时?辰。 等着等着,眼睛眯起,他太困了?。 正瞌睡呢,忽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马岩庆。 脑袋一轰,他精神?了?,立马跑到天子跟前伺候,“陛下。” 裴镇跨坐于床沿,冷眼瞥他,“皇后呢?” 马岩庆如实禀,“早半个时?辰前皇后便醒了?,已经回宫。” 回去?了?……裴镇眯眼。 脸色微微不快,明知他昨夜留她?,今日一早却特地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悄无声息就走。 呵—— 裴镇眸中神?色凉凉的。 宫中尚且还?没进人呢,她?便推拒他如此!他看昨日那些不过是?她?的借口。 眉头?锁紧,不快。 突地起来,拔步而去?,想找她?算账,可走了?一半,又猛地停住。 裴镇捏紧拳头?,死死瞪着中宫寝宫的方向。 半晌,冷眉撇眼,只道:“上朝!” 马岩庆:“哎!” …… 当日中午,马岩庆以为帝后关系已经缓和了?,今日天子或许会回中宫用膳。 于是?在快要到用膳的时?辰时?,多嘴问?了?一句天子在何处用膳。 不想,天子在沉默一会儿后,仍然只说在议政殿用膳,且当夜,竟然依旧未回中宫。 甚至,都没遣他去?唤皇后。 马岩庆微懵,忍不住皱眉,难道……帝后龃龉未除? 可昨日天子不是?已经唤皇后来了??怎的还?未破冰?挠挠脑门,忍不住长长叹气。 翌日,瞧天子仍然只是?一心案牍,甚至连膳食也是?草草而用,他更是?叹气不止。 长立于殿门边,马岩庆愁眉不展。 孙颌过来时?,便见他是?此情形。 心想这位内侍公公愁什么? 不过他没闲心顾这些小事?,只请他进去?通传一句,他有事?请见天子。 马岩庆:“先生先稍等片刻。” 又片刻,他出来,道:“先生请进。” 孙颌朝他颔首,步入殿中。 至殿内,先与天子行过礼,便上呈卷轴,“此为此次春蒐事?宜,请陛下过目。” 原定正月十八起行郚城的春蒐一事?,因?种种事?情堆积,最终推迟至本月十一,也就是?明日。 裴镇仔细翻看过一遍,最终颔首。 “嗯。” 不过在点了?头?后他突然顿了?会儿,又道:“不必四日,两日即可,此次春蒐事?宜从简。” 孙颌:“……”这…… 拢共也就四日,郚城离洛都也不远,何故还?缩至两日。 “如此行程只怕有些紧。” 此次春蒐除了?渔猎,天子还?要顺道巡视镇北关,正月初镇北关出了?件极恶劣的豪强杀百夫长事?宜,天子选择镇北关附近的郚城春蒐,除了?顺应天时?,便是?示武以起震慑之?用。 匆匆两日,一来一回实在忙碌。 裴镇淡淡:“朕心中有数,先生去?办便是?。”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95节 孙颌无法,只得道好。 但出去?时?,却是?眉头?紧皱。 近来天子也不知是?怎么了?,二月八那日突然说来给他庆生辰,在他府中灌了?好些酒,将要入夜方才回宫。 今日又突然改了?主意,四日的行程压缩成两日,匆匆忙忙。 宫中又没什么必得处理的急事?……孙颌眉头?深锁。 …… 二月十一,平旦尾声。 排銮驾,护卫追随左右,天子出洛都,行幸郚城,行春蒐一事?。 天刚亮,越姜才醒,便见李媪到榻前来,边伺候着她?起榻,边道:“娘娘,天子銮驾这时?已经出宫了?。” 越姜点头?嗯一声。 心里想着,这两日也不知她?能不能回家一趟。 念头?才起,又否定了?。 他在时?,或许还?可;他不在,中宫皇后却偏偏这时?出宫归家,时?间点过于巧妙,朝中那些臣子肯定是?不肯的。 宫中他留守的那些护卫肯定也有暗地里受过命,她?出不去?。 于是?歇了?心思,在洗漱过妆扮好,便坐下用膳。才用了?两口,突然听外面传来一阵十分匆急的脚步声。越姜筷子停了?停,同?时?朝李媪示意,让她?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李媪哎一声,快步出去?,才走了?一半,就听得外面宫人们一阵又一行礼的声音。 李媪:“!!” 目瞪口呆,天子不是?已经乘銮驾出宫了?? 干瞪了?一会儿眼睛,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娘娘,就见自家主子也是?一副诧愕神?态,手上的筷子都不知何时?松了?半截。 李媪在往外去?行礼还?是?过来扶皇后一起去?行礼之?间犹豫不决。 但不等她?想出个苗头?来,天子身影已经出现在跟前,心头?一耸,当即先大拜跪礼。 裴镇不管她?,只大步过来直接拽着越姜就走。 第55章 越姜半边身?子直接被他拉靠过去, 衣领都松垮了几分。 疾呼脱口而出,“你做什么?!” 裴镇扭头看她一眼?,不发一语。步子越跨越大, 风似的领着她往外走。 做什么??自然是带着她一起去春蒐! 暗暗再收紧手臂, 又冲前头的马岩庆喊:“把乘舆驾过来!” “是!” 宽大的乘舆轱辘轱辘快马而来,短短瞬间到达跟前,裴镇都不耐烦等马车停稳, 马儿?蹄子才落地?,他就抓着半边车壁直接生猛的抱着越姜跨踩上去。 接着朝车厢门一踢, 他紧紧压着越姜一边手坐下。这时,一声扬高的声音又紧随而出, 他丝毫不带停顿的冲外吩咐:“走!” 马岩庆再次喊喏,催促车夫赶紧出宫, 还有大批的人马在宫廷正?门候着呢! 之前天子銮驾刚行至正?门处, 正?要吹号出发时,却忽然, 天子刚步入辇驾的身?影再次冒出,接着就在众人极度不解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催备乘舆,又往宫里来,再之后就是直奔皇后寝宫…… 马岩庆暗暗咋舌, 心想天子还是放不下皇后啊。短短两天,不过一恍而过的事,最后竟然还特地?折返回来把皇后一起带去。 …… 马车里,越姜别开面上和脖子上的乱发, 和裴镇四目而对。 裴镇面无波动?, 紧紧压住她一只手,不让她乱走乱动?。 越姜几度深呼气?, 憋出话来,“春蒐一事你未言明要带我一道!” 这两天他没派人和她说过一回,她还以为她不用?去呢。 裴镇:“现在你知道要去了!” 越姜:“……”哪有如?此临时言明的! “马岩庆,停下!”她直接冲外喊。 裴镇觑她,倒是没争着冲外面喊一句不许,因为他知道,没他的吩咐马岩庆绝对不敢停。 马岩庆确实不敢,他佯装望天,耳朵失聪。 接着,手上还暗暗比了个手势,催促驾乘舆的人把马赶的再快些。 越姜心里暗火,眼?睛挪回来,继续与裴镇四目相?对,同时,抽手要把手拿回来。 裴镇瞥一眼?她的手,还是压着。 压了一会儿?,他面不改色的说了句话,“停什么?停?天子出宫,身?边自然得人随侍,你不跟着,还要谁跟着?” 说完,还加一句,“明明善妒,这会儿?却又不肯随我出宫,嗤——” 鼻息重重扬了下,瞥着她眸中带起明显的不满。 他在不满于她! 越姜要气?笑,还说她善妒,可他上回沉默以对,嘴上连敷衍都不肯敷衍一句,这会儿?倒是又以此为由把她带来了? 他也没答应她后宫以后不纳美人啊?这会儿?话里的意思却好像在顾忌她一样,反怪她不知体贴。 “我并没强拦着不许你找别人。”她哼道。 裴镇心想倒是嘴硬。 是,她没有拦着,可那日的意思不是但凡他有了别人,往后便不许他再动?她? 以后日日都和他冷着? 上回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对他疏离起来了,一大早趁着他深睡的时候走人,之后更是仗着说开了,更加不往他这来。 裴镇也被她这般疏离的态度惹得冷了心,那两日便干脆接着不找她,一心政务! 他宵衣旰食,少有让自己空闲的时候,一切时间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如?此,确实无心想她了,因为他确实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可后来孙颌来说春蒐一事……又不可避免的再次念起她,此次一去便是整整四日,若是处理事情再耽误些,或许还要多些时候。 于是沉默一会儿?,打算压缩春蒐时间,不打算渔猎,行程缩至两日。 今日一早,他着常服乘辇出宫,起程。 坐于辇驾中时,他闭目歇神。辇驾到了宫廷正?门外,从官就位,将领随从,正?在吹号声将起时,心里涌起一股极强烈的冲动?,压不下去。 沉脸凝神一会儿?,反复想着他此去长?路迢迢,她一人在宫中还不定会怎么?样……越想是越觉不妥,便忽而扬声命人备乘舆折返去接她,带她一同行幸郚城。 刚刚说她善妒,有几分当?做借口的心思作祟,可她好像还当?真?了,竟然说没强拦着他找别人的话。心里有点不快,恶劣斥了声,“我找了别人,是不是又要讽我见色起意了?” 越姜瞅他,难道不是? 裴镇哼声更大,忽地?长?臂一伸,直接把她压在车壁的角落里,倒叫她看看到底什么?叫见色起义?! 捏着她的下巴急吻。 接着又拽她衣裳,他毫不收力的情况下,两三下就把越姜肩头衣服拽乱,大片大片的肩膀露出。 越姜脖子下一凉,鼓圆眼?睛看他,还在马车上呢。 裴镇睨她,十指紧扣她的手,别在一边。 他继续亲她,还把她头上的簪子拆了扔了,当?啷砸在车座上。 越姜:“!!”他把她衣裳弄成这样,头发也弄得乱糟,等会儿?她还怎么?下乘舆去?! “过会儿?还要下乘舆呢!” 裴镇不管,占着蛮劲把她衣裳拽得歪七八扭,直到恶气?出尽了,方才收手。 “这才叫见色起意!”满是热气?的声音灌在她嘴边,他沉沉压着她的肩头,盯她。 越姜拿眼?刮了他两下!接着指着自己的衣裳和挣的散乱的鬓发,嘴巴气?鼓鼓,“你要我等会儿?怎么?出去?” “趁早送我回宫算了!” 胳膊腿上的衣裳没一块能看的,皱得皱,乱的乱,皇后如?此仪态,如?何在百官跟前露面! 越姜红润着一张脸和他瞪视着。 裴镇:“……”顿住一会儿?,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越姜就看他要怎么?办。 她不急了,最后他还得送她回宫去! 但裴镇的眉头也只是皱那么?一会儿?而已,淡淡瞥她,不就是件衣裳吗,命人回去取就是了!反正?时辰已经耽搁,再多耽搁一时半会儿?也是一样! 扬声冲外喊马岩庆命人回去取皇后衣物。 越姜凝顿……出乎意料,但又还算在意料之中。 他好像确实铁了心要把她一起带去春蒐。 看他一眼?,靠坐着等人送衣裳来。 …… 很快,宫人大跑着抱着一包袱的衣裳来,递进?马车。 裴镇把包袱给?越姜,示意她换上。 马车重新启动?,直奔宫廷正?门。 一刻钟后,到达正?门处。 一直屹立静候的武卫百官们,闻声暗暗都往这边看来。待见马车一停,从里面一前一后下来两个身?影,众人心头微跳,接着暗敛神色,垂首行礼。 直到天子又上了辇,发令起程,他们才立直了腰,心思开始浮动?。 原是折返回去接皇后啊……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96节 感叹者有之,失望者亦有之,还以为此次天子孤身?一人起程,能钻些空子呢。 但皇后既然也跟去,只怕不然,不然啊……长?叹数余声。 …… 因已经耽误些许时辰,上辇后裴镇便发命全?速赶路,尽快到达郚城。 受天子命,左霆于是不敢懈怠,当?先领头,下令加速。 当?日午后,抵达郚城,是夜,天子寝于郚城行宫。行宫几里之内警卫驻扎,非天子传召,等闲之人俱是不得近身?。 入夜之前,裴镇领人在山南之地?围猎了一场,春蒐行猎只杀没有怀孕产子的猎物,是以足足一个时辰下来,最终的猎物并不多,只寥寥十数而已。 不过裴镇也还算猎的满意,猎物全?数赏下去,当?日太阳落山之时,乘兴而归。 入夜,北风呼号。郚城虽靠近洛都,不过因地?形原因,这处正?替洛都挡着北边的风口,春寒料峭,是以郚城要比洛都冷上不少。在洛都早从元宵过后就已经开始开化的河冰,在此地?才化了不过十几日而已。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气?候,当?地?水泽之中盛产一种极鲜嫩肥美的少刺鱼,而二月中旬,河冰开化少许,正?是捕此鱼的最佳节候,其余时令反倒少见此鱼。 也是因此,朝中在考虑春蒐一事时,最初才把郚城也列在其中,后来是又因为出了镇北关的事情,天子春蒐行猎才最终选择郚城。 既是来了郚城,猎山禽便不是主要,渔猎才是大头。 当?夜,已经有人安鱼梁,并在河坝之处放捕鱼笕、网兜、筛篓之类的捕鱼器具,利用?鱼群上溯遇阻跳跃的习性,静待鱼群落网。 众人在布置前,前来禀了天子一句。 裴镇嗯一声,把越姜拽着一道往河边去。 越姜便这么?和他在广袤的河边凉飕飕的吹了好一会儿?的河风,直至那些放鱼梁的人归岸了,才逆着风又往回走。往回走时不小心被石子绊得趔趄了下,裴镇看她一眼?,抓牢她的手。之后怕她又被石头绊着,便又冲旁边的人示意,亲手提了一只灯笼,待眼?前亮些了,才继续和她一起往前,被护卫簇拥着回行宫。 天刚亮,越姜再次被裴镇拉起来,去看鱼。 她困得要死的跟着他走,到地?方时,见足足几百尾的鱼儿?弹跳在盆中,不少鱼儿?背上还有薄冰,正?是昨夜负冰而上的鱼群。 越姜精神了,她还是头一回见迎冰上溯的鱼,小时听祖父和家?里人说过,不过那时正?乱,从来没有机会来郚城这边看。 不禁走近几步去,来来回回仔细的瞧。 裴镇笑笑,不困了?伸臂半环住她,让她挨在他跟前。待手下那些人把抱籽的鱼儿?放回河中,裴镇朝越姜点点下巴,道:“归了。” 越姜嗯一声,同他一道回去。 回去后,便是一席已经备好的全?鱼宴,鱼汤,鱼片,鱼脍鱼皮饺……九道菜肴,全?是刚出炉的热乎吃食。 刚用?完,越姜就看左霆到裴镇跟前来说了句什么?,接着裴镇朝她说了句“你且乖乖待着”,便夺步而去。 自此,她一整天都没再见过他人影。 再见他时,是第二天清早的时辰,她正?睡着,突然被屋里一阵凳子踹倒的声音惊醒。 睁眼?脑袋放空的望了会儿?,撑起手臂往帐子外看去,便看到裴镇正?皱眉睨着倒地?的凳子,极带嫌弃的扶起来。 他听到她起来的动?静了,是以边拎起凳子时,还边抬眸望过来。 四目相?对,越姜脑袋又空了些时候。 过上片刻,她揉揉发涩的眼?睛,问:“何时归的?” 裴镇上下扫她一眼?,目光最后停在她还略带睡痕的颊边,她昨夜倒是睡得挺好。 裴镇眯了眯眼?,过了会儿?,移开目光,在凳子上坐下,“刚回来不久。” 回来时就直奔房里来了,不出意料她还在睡着。 其实他也挺想睡,昨日在左霆禀了他一切已准备好后,他便提马领人疾驰至镇北关。 镇北关距离行宫有半日路程,当?日下午,他抵达镇北关,才进?城门,便下令全?城警备,午后,趁人疲马困之时,他以虎符下令,命当?地?屯军所?围了王氏一族。 这一族太嚣张了。 自他登基以来,王氏一脉占着家?族庞大底蕴深厚,仍是从前蛮横作风,年初只因为镇北关一百夫长?与王氏嫡枝子弟起了冲突,王焱便趁百夫长?外出访友时进?行报复,竟领着家?中奴仆,直接将百夫长?勒死曝尸。 甚至,此后镇北府查清来拿人时,他还狂妄嚣张至极,言区区一百夫长?,杀了便杀了,能奈他如?何? 新上任的李治官如?何能忍,心想还没见过嚣张如?此的。当?即命府上衙役去拿人,不想,王氏一族还真?就横的不行,不肯交人不说,竟还纵容王焱与衙役起了冲突,打伤数余人。 李治官额头凸凸的跳,怒气?上涌。 怒而再加人马,派人再去王氏拿人! 同时去信给?死去百夫长?的上官,请镇北关这边出面相?助。 百夫长?的上官怎么?不想呢?可百夫长?刚死第二日,就有人来以这事乃府衙所?辖,镇北关无令不得出兵为由,隐晦告诫他别掺合,更别领着兵卒去闹事。 他有心无力,也只得按捺下对王氏一族的不满。这回,李治官明文来请,依规矩,他可酌情派十五人协助。 再多,就不能了,军营调动?规矩都极森严,他一个校尉没那么?大的能力。 他心中是极看不惯王氏一族的,他们一族干了多少恶心人的事了!恰好那百夫长?平日又深得手下人推崇,于是便去他所?管的那百人中,挑了十五个最精壮孔武的,命他们协同衙役一起去王氏拿人。 这回,李治官如?愿以偿在王焱出门嬉玩落单时,领着大几十人把人摁住。 拿回府里后他首先就下令把人打了五十大板,先打个半死,接着不请大夫不给?药就丢进?牢里,打算过几日就斩首示众。 可不想王氏一脉还当?真?是横行惯了,习惯了以前乱世里只拿拳头说话的日子,看他怎么?也不肯放人,又打听到自家?小子已经被打个半死,翌日竟也寻着机会把李治官蒙头揍了一顿。 李治官那回之后足足躺了三日才养好伤,他个暴脾气?,病中养伤第二日就命人把王焱斩首示众了!同时一纸文书直接把王氏告上天听! 裴镇原本是不必亲自来的,可这事逢的巧,正?是春蒐之时,镇北关又离名单上的郚城近,且王氏一族实在嚣张,先是杀人不说,竟还隐匿众多奴仆,藏兵器,这是大忌。 甚者,他如?此行事,朝中竟还有人帮他压着,如?此豪族,裴镇又岂能容他苟存。 这日便在一切布置好后,趁巡视镇北关的功夫,顺道命人拿兵围了他们。 当?日傍晚,王家?倾族下狱,往日旧账一一清查,同时,镇北关中护佑王氏一族的两名将领一并解职下狱,无人幸免。 当?夜所?有事情处理完毕之时,三更正?过。 裴镇在王氏一脉全?部缉拿完毕,又见过李治官一面后,拒绝了当?地?将领留宿的提议,趁夜打马回行宫来,至天亮时,正?好赶至。 他彻夜疾驰,回来时自然有疲惫,但昨日一路奔波,身?上又是土又是尘,所?以即使想睡也没上榻,而是吩咐人去备水,他先在一边坐着。 原本是没想吵她的,但起来想拿点糕点填肚子时不小心踢翻了凳子,倒还是让她醒了。 冲她抬了抬下巴,“睡罢,今日无事,多睡会儿?没什么?。” 越姜嗯一声,看了两眼?坐着的他,又看看尚且极早的时辰,她倒回去又闭目。 不过眼?睛虽闭着,倒不至于立刻又睡过去,屋里他时不时弄出的响动?她都能听见。 直到后来仆婢来说热水备好了,他提步出去,屋里才彻底安静。越姜挪了挪脸,呼吸平平睡深过去。 …… 裴镇浑身?上下淋干净了,又回屋来。 回屋时,马岩庆跟在他身?边低声问了句要不要先叫膳,裴镇摆手,道一句晚些睡醒了再传,便先回屋去睡。 但他一身?疲懒,躺下后却又忽然没什么?睡意。 他和她已经许久没同过房了。 已经足足一个多月过去! 正?月是因为她生病调养一事,进?了二月,则因为前阵子明白她不想怀孩子一事。 裴镇脸色慢慢沉默。 沉着沉着,连眉毛也一道紧紧锁成一团。 他明白两人的症结所?在。 她要他以后不碰其他女人,不纳后妃入宫,才肯以后怀上他的孩子……裴镇摩挲着手指,默默看着帐顶,这点其实当?夜她说开了时他就明白的,不过那时心里对她仍然有气?,那几日又见她说完就与他疏离,便也冷冷与她气?着,不肯答应她任何事。 且,如?此大事,他纵使从前没想过什么?三宫六院的事,也该仔细琢磨了,再答复她不是?当?时立即就说一句“行”,她能信?别又以为他只是想哄了她而已……想及此,裴镇神情不由得有点冷。 凉凉低哼一声,他敢保证,他当?时就一口咬定可以,那夜她绝对还有别的话要说。 偏头朝她觑一眼?,上上下下看她好几遍。 看过许久,伸手把她摇醒。 手上力气?没有丁点收敛,越姜第一下就被他晃醒了。 懵了一会儿?,她偏头看始作俑者,他正?一错不错的盯着她呢。 越姜:“……” 声音揉杂,问:“你做什么??” 裴镇翻身?压过来,黑眸如?炬的盯她,“别睡了。” 越姜顿了会儿?,迷糊:“……是有事要忙?” 裴镇捏一把她的脸,把她捏精神,淡声道了句嗯。 越姜脸肉被捏得软趴,低低暗吸一声,她摸着自己的脸看他,肉疼,“有事说事,能不能别总捏人。” 裴镇瞥着她,暗暗摩挲了下指肚上残留的触感,不说好与不好,只道:“行了,别与我犟了,往后宫里不会进?人,你不许再拿这事和我梗着。” 越姜微愣,一时没作反应。 裴镇看她,傻了? 又捏一把她的脸,不过这回的力气?轻上许多。越姜也明显能感觉到他这会儿?的力气?与之前的差别。但她还是有点不知如?何反应,他这就答应了?前几日不是怎么?都没表态的…… 和他对视着,脸上表情发空,久久没说话。 裴镇却不管她反应没反应过来。 已经开始拽她衣裳。 越姜在他都把她衣襟给?拽开了,才后知后觉拦他一拦,盯着他看:“真?的?” 裴镇不满,“天子之言,还能有假?” 划开她手,继续拽她衣裳。 越姜心想怎么?没有呢,到时他反悔了她也没法子啊。 “那届时要是你违诺了呢?” 裴镇:“不会!” 拽开外裳,他往里解她的抱腹。 但抱腹绳头系在颈上和背上,她躺着不好解,于是换了个位置,改而让她趴卧到他身?上,手掌在她颈后摸索绳头。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97节 他都要解她抱腹了,越姜也不着急。她夜夜都把抱腹系成死结,且有的解呢。 于是任由他动?作,撑在他肩上看他,道:“你得给?我个保证!” 裴镇心想她真?是贪心不足。 他都答应了,她还要什么?保证? 掀唇扬了一声轻哼,继续拽她绳头。 越姜捧着他下巴,盯着他看,“你答不答应?” 裴镇瞄了眼?她的手。 “先说说看,我再看看答不答应。” 越姜于是道:“你把今日一诺写下来,回头盖上天子玺印,若有违反,便赐我良田万顷,独立门户!” 裴镇不解她抱腹了,手掌往上使力揉了把她脑袋,揉得她头发糟乱,哧道:“发梦呢?寸功未立,便要我赐你良田万顷?” 还独立门户想离开他,做什么?青天大好梦? 越姜只看他,“那你应不应?” 不应便算了,两人今日这事依然不行! 裴镇:“不应!” 越姜翻身?就往旁边挪开。 裴镇又一把把她捞回来,箍着她后脖,盯着她眼?睛看。他的眼?睛黑白分明,鹰隼一般锐利。 盯她一会儿?,裴镇抬头直接就堵她的唇。 再翻身?一压,便把她盖于身?下,男性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第56章 裴镇完全?不想?扯她?抱腹了, 直接就这样隔着?衣裳亲她?。 被堵了嘴,越姜只能?呜呜几声,声音被吞的一下有一下没。但她?还是抽空扯他头?发?, 含糊喊:“你应不应?不应便不许!” 裴镇边亲她?, 还是坚持,“不应!” 良田万顷也?就罢了,反正当初娶她?几万的聘金都?不眨眼的给了, 她?真想?要,良田万顷也?不是什么事?, 可她?还想?要独立门户! 是知道天子只能?废后不能?和离罢?便拐弯抹角用独立门户要他放她?离开。 他怎么可能?会应! 越姜:“那你刚刚的话是糊弄我不成?” 裴镇:“自然不是。” 若只是糊弄,早在当日她?说开时?他便随口敷衍一句, 先想?法子应付了事?再说,哪里还用冷着?那几日, 今日又特地莫名其妙多折返一趟, 带她?一起?来。 越姜鼻息呼气,脸颊发?红的看他, “那便是了!你既以为今后绝不违诺,今日就算先给了我一张明旨,来日也?用不上啊!却为何不应?” 裴镇哼声,握住她?后脖在她?唇上啮咬一下, “莫激我,没用!” 越姜被亲得含糊,断断续续喊出声音:“不盖大印那就不许!” 裴镇不听。 吻着?她?的唇道一句乖,愈发?吻得用劲。 越姜被他吻着?吻着?差点迷糊。 脑袋极度缺氧…… 眼看他禁锢着?她?不再止步于此, 她?抬起?他想?要往她?肩上去的脸, 呼吸乱拂,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你不应, 改日怀上了我也?把孩子弄了。” 正兴致勃勃的裴镇:…… 脸色一黑,什么兴头?都?没了。 绷着?脸目光如炬,盯她?。 越姜大口吸气,还是那句话,看着?他再次问:“成不成?” 裴镇绷着?嘴角。 心里冷怒的想?,大不了就再跟她?耗着?。 掀身就要跨步离去,不给她?好脸色。 却此时?,躺着?的人拽住他一根手指,鼻息呼呼的道:“陛下,我只是想?安心些。” 裴镇瞥着?她?,依旧是不语。 不过脚步没有再往外去。 越姜想?一鼓作气,让他答应了! 又拽拽他手指。 裴镇抿唇,眼睛黑浓似墨。 好半晌,在似乎要把她?用目光扎透时?,他忽地又翻身盖下来,暗呼一句,“行!” 这一回,不给她?任何别的机会。 …… 中午,太阳悬挂正中。 马岩庆侍立在门外,在膳房里的人第五次隐晦的来问他天子想?何时?叫膳时?,仍旧是摊手表示不知。 来人:“……”愁眉不展。 几番犹豫,他忍不住小声道:“可,公公……天子和娘娘早膳便没吃,如今看着?都?快过了正午了……再不用膳,别饿坏了。” 马岩庆瞄他一眼,心想?这事?难道他不知道? 可他之前小声问过一句,被骂出来了…… 马岩庆摸摸手指,还是冲他摇头?,“再晚些备罢。” 膳房的人无法,只得又揣着?一颗上下不定的心回去。 马岩庆在他走后望天。 望着?望着?,咧嘴笑了笑。他心里高兴,即使之前被骂了一句也?高兴,帝后这是和好了罢? 往后他总算不用时?时?怕天子冷不丁就发?回火了。 …… 屋内。 越姜乏困之中被睡梦中下意识踩空的一脚给带醒。睁眼望着?头?顶,满脑袋发?愣。 半晌,轻轻唔了一声……接着?,还忍不住想?翻个身,两人挨得也?太近了。 裴镇掀眼懒懒瞥她?一下,接着?又闭上,横臂压过来,继续睡。 “别闹!”一句话后没了声音,胸膛均匀起?伏。 越姜也?没力气闹,她?就是想?翻身换个位置,一个姿势都?要躺僵了。 但用肩膀拱了拱他他没反应,慢慢也?就放弃,只潦草的推推他手臂,不知不觉又眯过去。 …… 午后,马岩庆在膳房的人又来了两回后,心想?不叫醒天子不行了。 都?已?经午后了!昨夜天子趁夜赶回来才囫囵吃了些大饼,这会儿肯定已?经饿了,别饿出毛病。 小步到门边,他压声道:“陛下,奴才叫人去传膳来?”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马岩庆鼓起?勇气,稍稍抬高了声音又重复一声。 屋里仍是静默,正在他琢磨还要不要喊第三声时?,听到里面哑哑传来了两个字,“去传。” 天子已?经醒了。 马岩庆心喜,高声答一句是就立刻叫人往膳房去。同时?再三叮嘱他们,务必以最快的速度送来。 他叮嘱这句时?,裴镇已?经下榻。他是被饿醒的,马岩庆那句倒是喊得正是时?候。 灌了两大杯水,又重新找了一身衣服换上,裴镇再次回到榻边,把躺着?的越姜从衾被里直接捞出来。 竖抱而起?。 越姜被他闹醒了,掀眼看他一下,脑袋累得靠在他肩上,含糊道:“作何?” 裴镇捋一把她?额发?:“先用膳。” “嗯。”越姜嗡嗡嗯一声,踢着?腿下地,“知道了。” 裴镇便松了她?。 越姜撑着?精神重新拿衣服穿。 穿好时?,已?经彻底精神了。 待被仆婢们伺候洗漱过,见膳食过来还有一段时?辰,便挥退她?们,接着?又来拉坐得跟大爷似的裴镇,“你的大印呢?” 裴镇:“……”抬眸瞥她?一下,纹丝不动。 越姜看他,轻哼,“陛下,不可悔诺。” 之前可是金口玉言说了句“行”的! 裴镇也?撇出一声轻哼。 心道就这事?她?记得最牢! 但答应便是答应,他倒也?不屑做那反悔之人。 瞥她?一眼,翻出天子玺印,如她?之前所言写下两行字,又盖上大红玺印。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98节 完后,居高临下看她?,“满意了?” 越姜多看了两眼,笑意弯弯的点头?。 如此,他日他有违此言,她?就一人潇洒度日去。 裴镇哼笑,把东西塞她?怀里,“自己拿好了,别回头?不见又说是我使绊子!” 越姜抱着?东西笑,眉眼欣然,“你自然不会干那等窃匪之事?。” 裴镇心想?也?只这会儿好话箩筐似的。 不过……瞅着?她?的笑心里怪痒痒的,于是抬着?她?下巴又亲了把。亲着?亲着?有些刹不住闸,便干脆把她?整个人抱至桌面,抱着?她?后腰不断吻她?。 越姜坐在桌上,几乎是完全?凭他捞着?她?,才能?坐稳身子。 过上一会儿,晕晕乎乎中她?听到门外来了声音,是马岩庆在外问是否现在把膳食摆进来。 勾着?他肩膀的手于是松了松,她?轻轻扯一扯裴镇的衣领,躁哑不定的说着?,“来膳了——” 裴镇嗯一声,接着?还是吻她?,把她?所有声音都?封住。 …… “陛下……”外面的声音又来了。 越姜反应一会儿,离开裴镇的脸,大口呼气,“用膳罢——” 裴镇喉结滚动一下,盯着?她?的眼神黑乎乎的。 他停了一会儿,但接着?捏着?她?的下巴还是继续亲。 越姜在他亲吻的空隙里咕哝,“等会儿马岩庆又要喊了。” 裴镇心道马岩庆识相,他不敢不识趣的还喊第三声。 往边上压着?她?一边手,愈吻愈用力。 精神高度绷着?,正在他的呼吸几乎由清转浊时?,马岩庆的声音又来了。 裴镇眉梢一横,烦了。 胸膛如鼓正要掀眉斥过去,却听马岩庆声音突然拔高,“陛下,左将军说有急事?,请求觐见!” 裴镇怒气一顿。 急事?…… 左霆不会轻易用这两个字开玩笑。 舔舔嘴角,终于肯松开越姜,一把把她?抱下地,说了一句“你先待着?”,便快步出去。 哗地一下拉开门,目光掀过去,裴镇精准看向脸色焦急的左霆,“何事??” 左霆迅速上前,手上信件高举头?顶,“陛下,先生快马加鞭寄来急信!” 裴镇眼神变了。 上前一步,一把将信捏在手中便大步往书房去,同时?往后高声撂下一句,“跟上!” 越姜放好圣旨出来看时?,便只来得及看见裴镇如风一样消失的背影。她?在原地看一会儿,还是马岩庆出声问她?可要摆膳才把她?叫回神。 冲他点点头?,她?道:“摆进来罢。” “还有陛下那边,等会儿看着?他不忙了,再叫膳房送一份过去。” “哎!” 但裴镇没空闲吃饭,也?没有心思吃饭。 一跨进书房,便当先撕开信封。 眼神迅速扫过信纸上的内容,脸上神情一瞬间不好。果然,能?让孙颌说是急事?的事?,小不了。 据密报,田昱有反心。 裴镇沉着?脸,眉峰几乎聚成高山。 片刻间,他有了主意。 当即命令左霆去备马整军,即刻返程回洛都?。此事?要商议,还是当面的好,一来一回的信件太耽搁时?辰。 左霆称是,几乎是拔腿飞奔去下令。 短短半个时?辰,守卫全?部整装待命。 裴镇在这半个时?辰里也?没闲着?,又仔细看了遍信上内容,接着?他迅速想?了一遍适合平叛的人,提笔落下几个字,一一写下,布局妥当。 写完,他匆匆回了一趟屋里,快速对越姜说:“朝中有急事?,我稍后便快马回去洛都?,你稍慢半个时?辰,随后出发?。” 见她?嘴巴张了一下,似乎想?问他什么事?如此着?急,裴镇捏一把她?的手,安抚她?:“不是大事?,不日便解决了。” “此去回程路上你别着?急,一切以安稳为要,可知道?” “还有,记得让守卫们寸步不离,别落单了。” 他接连几句话下来,越姜点点头?,表示知道。 裴镇看她?点头?也?不太放心,他又把马岩庆叫来,一再嘱咐他看护好她?。 再之后看左霆已?经跑过来,没时?间了,最终只又捏捏她?手腕,便覆甲提剑而去。 一路快马疾驰,当天才刚入夜,裴镇便赶回洛都?。才入议政殿,裴镇便寻人唤孙颌等朝臣来,议平乱一事?。 孙颌受诏匆匆来见。 今早,他收到密报,田昱联合贾梵、于帆等人阴谋造反,早两日已?开始有密谋起?事?的苗头?,其手下偏将军对此惶惶不安,不敢与之同谋,暗暗快马传书把密事?告至洛都?。 无独有偶,不止田昱手下武将,另有一曹吏同样密密往洛都?送信件,告发?田昱谋反一事?。 孙颌从收到信件起?便一直皱眉,不敢拖延,当即把书信再次加印密封好,快马遣人送去郚城行宫,告予天子。 裴镇立于御案上方?,敛眸看着?跟前摊开的舆图。 田昱镇守雁西郡,贾梵与于帆所处之地,则正好是其临近县地,而贾梵手下,又正好有一粮仓。 田昱倒是会拉拢人。 裴镇冷哼,目光在周围地势又看几眼,片刻后,他抬眸望向跟前侍立的一班文武朝臣,点将发?兵平叛,“公仪武领主将一职,赵延领左将军,关信领右将军,再着?李平、周风为长史,即刻整军,全?剿叛贼。” “是!”公仪武挺直腰背,神采激昂。 自天子杀进洛都?,他已?许久没动过刀剑了,如今有那找死之人敢背叛天子,那自当全?歼了事?! “臣定让田贼三人提头?来见!” 裴镇颔首:“善。” “田昱其人,贪婪怕事?,不足为惧。但其终究小人,尔等切记勿要轻敌。”他再嘱咐一句。 就怕公仪武认为对方?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从而疏忽大意,导致不必要的伤亡。 其实田昱会反,裴镇也?不大意外。 对方?是五年前降于他的反将,那时?他虽威势正好,不过因为扩张过快,手下到底也?缺些小兵小将,是以凡是降者?,又肯由他重新打乱编排他们的部下的,他也?就容情给他们一个机会。 后来五年过来,曾经降过他又反叛,屡次墙头?草似东蹿西蹿不安分?的人,都?已?经被他杀得差不多。而田昱此人,还算立过几次功,是以即位之后,他也?给了他封赏。 不过虽封赏了,裴镇却是留了好些下手的,首先,田昱任职的地方?就是个易攻难守的!就算他有了异心,要抓他也?容易。 因为曾经在打进洛都?三年前,他手下出过一件大事?,那就是严俾联合林阁、叶印两人,想?要刺杀于他,取他而代之。不过因他警醒,这乱世?十几年纷乱争斗下来他也?不是吃素吃过来的,心中时?时?防备着?,不出半日,领着?公仪武左霆等人便平下逆贼。 当初杀了三人时?,他曾怀疑田昱其实也?与他们有谋,可田昱当时?被在场众人看得分?明,他虽平常与严俾三人走得亲近,但在两边交手之时?,却也?是他毫不犹豫先杀了叶印,而后来严俾、林阁死前又从来没有供出过他,是以反而得算他擒贼有功,让他活到如今。 裴镇冷冷笑了下,果真,当初田昱也?是逆贼中人,倒让他苟活至今了。 公仪武抱拳,“臣,定然谨记。” 裴镇颔首。 接着?又赐下军符,命人宣旨,大军即日出发?平叛。 当夜二更时?分?,越姜乘马车抵达北章台。 裴镇离去一个时?辰后,她?也?被人匆匆伺候着?坐上赶回洛都?的马车。 一路回来虽不如裴镇那般急,但赶路的大军也?不敢慢了,怕途中生事?,是以也?才晚了那么两个时?辰,越姜便回到宫中。 到寝宫之时?,未见裴镇身影,只有李媪领着?宫人在门口等她?。 越姜被人扶着?下辇,到李媪跟前时?问了声,“陛下未回来过?” 李媪点头?,“是。” 越姜唔一声,没再问她?什么,只回身冲马岩庆摆了下手,示意他回裴镇跟前伺候去罢,不必在她?跟前待着?了。 马岩庆道是,快速跑回议政殿。 …… 暗暗站立一会儿敛了敛仪容,马岩庆出声,请求觐见。 片刻后,殿内传来一声“进”,马岩庆弓腰进去。 …… “陛下,娘娘已?经回到中宫寝殿。” 裴镇嗯一声,看他一眼,“路上无事??” 马岩庆:“一路平安。” 裴镇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不必在跟前伺候。 马岩庆退避一边。 …… 裴镇在议政殿忙至三更方?回,翌日,又早早起?来,立于城门之上,望着?西去平叛的五万大军。 最多一月,应该能?听到捷报。 事?实上,最终并未用到一月,才不过十余天,叛军已?自乱阵脚,溃不成军。 田昱确实拉拢到人陪他一起?反叛,但其作为主要谋反之人,手下尚且人心不齐,贾梵与于帆又能?比他好到哪去。 尤其贾梵,当初他最先其实是不想?反叛的。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99节 是田昱半是蛊言半是威胁,才让他一时?昏头?陷入如此境地。 田昱先是屡屡来信和他提及辖内粮仓丰足一事?,又说他在天子跟前曾屡屡说过两人其实同出一姓,当初是为避怨他贾梵才改田姓贾,二人交情极其深厚。 接着?田昱又和他暗中诉苦,说他早怀疑天子对他田某有疑,恐会对他秋后算账,是以来日他若被押解都?城,兄台和他交好,恐怕便是天子下一个疑心对象。 除此之外,田昱还道,说就算天子还算圣明,又容人大度,可要是有人三五不时?的向天子提起?他据守粮仓易受人贿赂拉拢生反心,但凡那人锲而不舍多提几次,到时?两人又曾经有牵扯,他贾梵最终的结局也?好不了。 贾梵被他一番话说得几夜几夜不得安眠,后来还试图和师爷商量过,师爷和他说让他不必忧心,今上不是那等乱疑之人。 所以他又稍稍安心,并不答应田昱。 但不想?,田昱看他不肯,接着?竟然直接派亲信来信威胁,一边说有他把柄,说事?若不成,便把他曾经酒后抱怨天子任人为亲、他苦恼怀才不遇的事?以及两人商议谋反的事?一起?报上去;另一边又在信上直说,若他不一同起?事?、答复送信之人一个是字,便直接命送信之人夺他头?颅,以他头?颅去见他,反正他田昱都?已?经准备要起?事?,不惧身上多背条人命。 贾梵被吓到了。 因为跟前这个人确实孔武,又面上凶煞,而他为怕谋反之事?泄露出去,收信时?摒退了不少人,如今跟前只一二伺候仆从。 对方?杀他,不是轻而易举?威逼胁迫之下,贾梵不得不写下答应共同谋事?的信件,让信使带回去。 但其实贾梵在信使刚离去时?就后悔了,因为他急召而来的师爷提醒他,他写下了这封信,才是真叫田昱拿住了把柄。 事?后田昱若是被拿,把这信往天子跟前一呈,他才是真的完了! 贾梵于是慌了,着?急又赶紧派人去追拿信使,可那信使跑得太快,最后他并没追回自己亲手写下的信件。 无奈之下,只得先从了田昱。 期间,不情愿的往田昱郡下运送了不少粮草。 二月十六日,一早,贾梵收到了师爷打听来的消息,天子已?派兵平叛,足足五万虎狼之师。 而田昱手下杂七杂八加起?来的,也?才勉强一万而已?,其中更多的还是临时?征役的当地男丁,压根算不得士兵!更不提,除了从洛都?调派来的人马,平叛将领还可视情况从周边屯军所调兵,短短一万之数,哪能?成气候。 贾梵更加后悔,心想?自己当初实在糊涂,这不是好端端的没事?伸着?脖子让人砍吗。 他焦急望向师爷,问可有什么挽救法子。 师爷心想?他能?有什么法子?蠢事?都?已?经让他做透了! 他早和他多商量商量,也?不至于到如今局面啊。 贾梵满目希冀的看着?自个师爷。 师爷无法,只道:“如今也?只能?看情况行事?,若是大人能?先于公仪武等人斩下田将军头?颅,或可保一命。” 贾梵:“……” 他要有那个本事?,当初还至于怕区区一个武夫信使?田昱那厮好歹领兵七八年啊! 师爷:“您没法子,可您可以暗中寻人啊!辖下百姓数千,重金之下难道还找不到一个有胆量,有本事?的?” 贾梵醍醐灌顶,猛地拍手:“是极。” 于是暗地里赶紧张罗寻找武士,寻了四天,在二月二十当日,找到两个身手极好的下属,之后去见田昱时?,身边总是带着?两人。 而此时?田昱已?经往周边拿下一县,朝廷大军也?不过再有两日功夫,就要抵达雁西郡。 田昱有些焦躁,他没想?到足足快十天功夫,他也?只才拿下一县而已?,手下杂牌军战力太弱了,周边郡县又不知怎么回事?,全?力抵抗,害得他进展如此缓慢。 又恼,心想?姓裴的果真是防着?他,派他来这么个地方?任职,左右周边就他这里最好攻难守,其余周边,均有险要! 不然他打个战也?不至于如此费劲! 暴躁的拍了一把桌子,他看向贾梵,“再运些粮草来,前些日子的那些要吃完了!” 贾梵心里撇嘴,心想?把他当散粮童子呢。 “再要运粮,需要往远些调了,运来至少要一日功夫。” 田昱知道,随便点了下头?,“你催着?手下人快些便是!” 贾梵哦一声,回去后着?人调粮,不能?在此时?让田昱看出猫腻,是以该给他的还得给。 二月二十二傍晚,粮草刚收入田昱粮库之时?,田昱听斥候快步来报,大军压境了。 第57章 田昱心头微骇, 瞪圆牛眼睛。 这么快就来了,依照前次报来的消息,不是还得明日? 揪来斥候, 张目问他?, “领将之人是谁?” 斥候:“应是公仪大将军。” 田昱拳头握紧,是公仪武,还真是他?……他?还以为裴镇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随便派个人便是,竟还真的派公仪武来。 杀鸡焉用牛刀!田昱脸黑, 甚至……黑到发?苦。他?是真不愿意和公仪武打战啊,从前就在他?手下败过一次, 那?次经历让他?心有余悸。 这人行?军就主打一个不要命,谁能扛得住他?? 偏偏他?行?事如此冒进, 却不知为何又?从没出过差错, 手下之人还极信任他?。 田昱焦躁的来回踱步,对上公仪武, 对方还有足足五万训练有素的兵马,他?岂能扛得过去…… 而策反……这个念头想都不要想,公仪武是裴家一手培养起来的,一直是裴镇手下大将, 这种人策反不了的。 田昱焦躁的不行?,走了好几圈,才终于?勉强压下心慌。他?扬声下死令,命死守城门, 全城警戒! 跟前将领们俱是高声答一句是, 随后?都赶到城头上去,时刻警醒着。 …… 当日天色昏黑时, 公仪武命人在雁西郡临郡扎营休息。 是夜,他?又?再三传令下去,命众将士警惕,怕田昱趁将士们行?军疲惫,深夜派人来奇袭。 半夜,公仪武被号角声惊醒,这声号音,明显代表是有人突袭。 果不其然,田昱走了这一棋。 田昱怕他?,更怕朝廷这五万大军,是以只敢行?些?小偷小摸之事,不敢正面硬扛。 公仪武木着脸,命左将军领人追击。 一个时辰后?,左将军追出几十里,俘虏百十人,归营。至于?其他?贼军,则让他?们摸黑逃走了。 公仪武没说什?么,只命人将俘兵全部收压,接着又?回军营。 不过他?没睡,他?估摸这夜还会有两至三次这样的袭击,不过应该也只有两三次,田昱要奇袭,派来的只能是训练有素的兵马,而田昱手下没有那?么多?人容他?耗着,再被抓过两三次,田昱就不敢多?派人出来了。 四更天后?,果然,田昱手下的骚扰停止,不过公仪武还是命人小心巡守,防患于?未然。 翌日,一早。 公仪武领着昨日修整精神的三万兵马攻城,另两万,留守营地。 …… 田昱整宿没睡,第二日太阳刚升,便听手下人来报大军攻城了。 他?双目赤红的带着人到城墙上看了眼。 满目都是黑压压的人头,还有装备精良的投石器等?攻城战具,但还不等?他?数清呢,忽然,一根明显快于?寻常箭矢的铁箭破空而来,直指他?眉心。 田昱心神大破,赶紧蹲身躲开,大汗不止。 公仪武这人精!他?才露了个脑袋啊,就眼尖的看到他?了! 田昱不敢再在城墙暴露处多?待,干紧先找地方远远站着,确保公仪武看不见他?。 公仪武见他?不见了,暗道?一声胆小鬼! 屏息凝神,也不费那?个心找他?了,直接拿箭开始射城墙之上的其他?将领。 擒贼先擒王,杀人也自当先杀这些?领头的!如此,下面才会人心涣散,无人指挥。 短短一刻钟,两名?临时被封的校尉俱是中箭倒地,不消片刻,不治身亡。 其他?人被吓到了,纷纷远离墙头。 一人边躲着,还忍不住喊了句,“谁箭术了得,也把那?公仪贼杀了!” 无人应声,都只顾着躲远些?。 他?们要是有似公仪武一般的箭术本事,早出人头地了,哪里还用在田昱手下效命! 喊话之人只能暗恨,高声命墙上士兵再推石头,砸死下面的! 但士兵们见他?们纷纷都往后?躲,心中早失了战意,此时也都只顾着躲不断射过来的箭雨,只偶尔抽空往下推推石头,不让后?头的将军们觉出他?们在偷懒耍滑。 田昱将这些?情形全看在眼里,他?带兵打战多?年,怎么看不出眼前这群人没有战意呢,尤其这些?领头之人,还没有大将担当,聚不起士气?。 他?又?看一眼城下声势浩大的气?势,许久后?,不禁悲叹,上天不助他?啊! 既让天子不信任他?,又?在他?铤而走险一把后?,没能让他?迎风而起,聚起能人异士!以致身边可用之人竟全是草包一般……如此,如何能与公仪武等?人抗衡。 田昱心下悲号,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半晌,狠狠一咬牙,最终选择另一条退路,这城眼看是守不住的,他?得趁早寻一条生路。 当机立断,迅速下城楼,欲领亲兵一路向?西而逃,前往边地,再往北夷一带去。 唯有异族,如今方有他?容身之地。 他?走得太快,城头将卫们起初都没反应过来他?是要逃跑,还是后?来久不见人,忽然有人高声喊一句“将军逃了”,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迷茫一会儿,城头之上的人旋即乱成热锅上的蚂蚁,纷纷逃窜,无人守城。 只那?么少数几个有胆量的,思忖逃跑不如冒险立功,一咬牙,伙同同伴开城门,迎大军! 公仪武手下之人于?是长?驱直入,短短两刻钟功夫,完全占据城门城头。 另,公仪武派大批人马追索田昱,务必取其项上人头! 当初他?答应过天子,定要拿田昱、贾梵、于?帆三人头颅敬献天子! 又?半个时辰,公仪武才抄没了田昱私邸,便听手下来报,越中郎领着田昱头颅回来了。 公仪武听得挑了下眉,“越松?” 皇后?那?个弟弟?他?这么快就追上田昱了?还轻易就取了田昱脑袋?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00节 长?史点头,“是,我看越中郎身后?跟着三人,三人中有一人提着田昱脑袋。” 公仪武眉头又?动?了下,同时颔首,道?:“去把他?请进来。” “哎!”长?史快步去请越松。 不出一刻钟,越松过来,而他?身后?,确实紧跟着三人,其中一人也确实正提着田昱死不瞑目的脑袋。 公仪武先上前确认,确实是田昱无疑,这才看了眼越松,“从哪找见他?的?” 越松:“在城西方向?,末将追去时,田昱和其手下正与人酣斗。” “是他?,最终斩下田昱首级。”越松没有冒领别人的功劳,指向?一个高大精瘦的汉子。 公仪武于?是看向?这个汉子。 没见过。 “你手下的?”他?问。 越松摇头,“不是。” 摇完,迟疑一会儿,答:“此人说是贾梵手下的,说贾梵一直派他?和另一人盯着田昱去向?,田昱逃跑时,他?二人便追了上去。” 他?身后?此时正跟着的三人,另一人便是这汉子同伙,而最后?一位,则是向?朝廷秘报的偏将军。 田昱逃跑时,偏将军也第一时间?领亲信追了过去,拦下了人。 也是因为如此,他?带人往城西方向?追时才能撞见田昱与人酣战,不然田昱早就逃之夭夭了。 起初不辨敌我,越松便把他?们统统当做有二心之人,命手下把人全围了。田昱见他?派人把他?围住,乱了章法,也是这一乱,给了那?汉子斩首的机会,一刀砍去田昱半条命,接着又?再接再厉直接斩下田昱首级。 在他?砍了田昱后?,越松就把三人带过来给公仪武看。 “贾梵……”公仪武念着这两个字,这人,原本也在他?斩杀名?单之中。 如今……看一眼两个汉子,问:“贾梵在哪?” 两人如实答:“大人正在城内。” 公仪武指一指长?史,“派人跟着他?们,去把人带过来!” 长?史:“是!” 在长?史走后?,公仪武确认过偏将军的身份,便让他?先去一边安置,论功行?赏之事,将来天子不会亏待了他?。 偏将军咧嘴拱手,高兴的下去。 越松见好像没他?什?么事了,便也打算揖个礼就下去,但公仪武没让他?走,示意他?留下。 他?道?:“田昱是你找到的,也是你领人围住了人才让他?乱了阵脚,这事,我会如实禀于?天子。” 越松眨眨眼,沉默一会儿,他?摇头,“将军,此事功不在我。” 公仪武轻笑,心想他?还是年轻。以为他?是因为皇后?才如此一说? 是,的确有这个原因,毕竟天子有意培养越氏一门,这回出征时,天子说让越松也跟上,他?就知道?天子是想锻炼越松,好让他?来日能独当一面。 但皇后?,只是很少一部分的原因,要是越松性子不对他?公仪武的眼,为人纨绔不思进取,他?也懒得跟他?单独说这一句,到时写功时,如实往天子跟前禀就是了,理都懒得理他?。 拍拍他?肩膀,公仪武道?:“莫要多?想,换作是别人围了田昱,这份功劳我也一样会给。” “行?了,下去罢。”示意他?可以走了。 越松看他?一眼,往后?退下去。 …… 不出半个时辰,贾梵被带来,与其同来的还有他?手底下的师爷。 在贾梵痛哭流涕一番表示过悔意后?,公仪武勉强先留着他?脑袋,只道?:“来日禀过陛下,一切待陛下定夺。” 贾梵不敢不应,连连称是。 他?来时已经听人提过了,田昱和于?帆的人头正被快马送回洛都,若非他?那?日未听师爷之言,此时也早已经成了一颗断头了。 …… 二月二十五一早,雁西郡密报随田昱、于?帆两人头颅,一起递至天子跟前。 裴镇淡淡看过,挥手命人悬叛贼头颅于?洛都城门,以告天下。 再之后?拟旨:偏将军擢拔平虏校尉,曹吏擢升两级,二勇士赐百金;贾梵虽派人杀田昱有功,按理以功抵过,但其曾协同谋反,此株连九族之大罪,不可轻恕,今以儆效尤,剥其官职,抄家产,贬平民,自贾梵始,三代不得入朝为官。 接着,裴镇又?拟旨任命新的地方官员,命安抚三地百姓,休养生息。 这些?事情忙罢,正是入夜时候,裴镇捏捏眉骨,缓解疲乏。 缓上一会儿了,冲跟前依旧埋头的孙颌抬了抬下巴,“先生回罢。” 孙颌老胳膊老腿的,也确实有点觉得乏了。 摸摸胡须,笑着道?是,他?往后?退下。 裴镇在孙颌走后?回了中宫。 越姜见他?回来,叫人摆膳。 不过一会儿,宫人们鱼贯而入,一盘盘冷食被送上来,两人坐下用膳。今日寒食节,按规矩多?吃冷食。 越姜饮了些?浆饮,又?吃了些?饼子和熟食,觉得七分饱了,和仍在大口用饭的裴镇说话,“明日清明,我想同叔母一起去祁山祭扫。” 回去……裴镇筷子停下,看她一眼。 看过她后?,倒是没立刻说什?么,而是不紧不慢饮了杯浆饮,才道?:“明日还要祭陵。” 越姜点头,她知道?啊。 “待同你一起祭过陵了,我再去。” 但裴镇觑她,依旧不说好还是不好,而是又?嚼了两口冷食了,才看着她接着说:“平叛后?的杂事尚多?,明日我抽不出空。” 越姜也觑他?,心想他?慢吞吞的也不答个干脆。 心底哼一声,给他?添一块子肥腻腻的大冷肉,道?:“不必你一同去,届时我自个儿回去便是。” 啧……裴镇瞥她,还真就非要回去。 便不怕途中出什?么事? 放下筷子,捞了她半边身子过来,低哼一声,“我不去,不怕路上出什?么事,到时回不来了?” 越姜知他?是吓她呢。 她既和他?说了,他?难道?还会不派人跟着? 拍拍他?手臂,“有护卫呢,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见他?淡淡看着她似乎还不答应,越姜继续说:“许久不曾清明去祭扫过,今年在洛都,一定要去一回的!” 裴镇还是哼了声。 不过倒是松了她了,继续用饭,边瞥着她边说:“祭扫后?便回来,莫要逗留!” 越姜敷衍点头,“知道?了!” 饭罢,进进出出让李媪收拾东西,明日她归家一趟。 裴镇瞧她这个架势,微微拧眉,忙前忙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在宫外住上好几日呢! …… 翌日一早,越姜身着素服,先与裴镇一起祭过帝陵;这边祭罢,与裴镇说了声,便坐上出宫回青石巷的马车。 裴镇负手立在原地,盯着离去的马车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他?站了不知多?久,还是后?来马岩庆低声喊了他?一句,才淡淡挪回目光,又?去议政殿处理朝事。 …… 裴镇翻着昨日同密报一起呈上来的其他?事宜,凝神翻了几页,目光最后?停在贾梵那?个师爷的生平上,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 觉得此人或许有点用,便抬目冲马岩庆扫了眼,示意他?去把孙颌请过来。 马岩庆心想天子是忘了?今日清明呢,刚刚天子还亲自目送皇后?清明归家祭扫。 上前来提醒,“陛下,今日清明休朝,孙公在家歇息呢。” 裴镇:“……”目光空了会儿,是忘了…… 神情很快恢复,面无表情扫了马岩庆几眼,摆手又?示意他?下去。 独自一人接着看。 …… 越姜在隅时抵达青石巷,回到越家。 王氏与她行?过礼节后?,笑着拉她往里走,“还道?你要晚些?再回来呢。” 说来昨日接到宫中来信时还把她吓了一大跳,好在最后?是喜不是忧,是她这侄女念着家里,今日要一同上祁山祭扫。 “已经与陛下祭过帝陵了?”才问一句,王氏忍不住又?问一句。 越姜笑意弯弯点头,“叔母放心,已经祭过了才回来的。” 王氏点头,这便好这便好,万事还以宫中为重?。进了屋里,她着仆妇们再仔细清点一遍香烛纸钱,确保东西没落下,一家人这才出门,往北郊祁山去。 从北城门出,一路往北,路上行?人纷纷,舆者、骑者、步者无数,全是或祭扫、或踏青的。 越姜从车舆中往外看了眼,风吹雨飘,淅淅沥沥的毛毛雨完全抵挡不了游人们踏青的热情。 到得祁山脚下,乘舆无数,越氏一门的车舆不得不停远些?,待会儿回去才好调头。 下乘舆,又?行?了约一刻钟,抵达祁山山脚,一行?人择小道?上山。 雨后?青阶石面沾了不少的污泥,越姜边撑伞走着,边提裙迈步。李媪就伺候在她身旁,她时不时帮越姜拦些?长?高了伸到道?上的毛草,又?或者拿木棍扒拉扒拉头顶两边高木之间?结起的蛛丝,免得这些?沾到娘娘身上。 走了许久,到达越氏祖坟,越姜收了伞,也拿了把小花锄,和越昀叔母一起除坟前新草。 护卫们想一起帮忙,不过被越姜拒绝了,她示意他?们在一边立着便是,只全部亲自动?手。 一场忙活下来,鬓边被毛毛雨打湿,素裙上黏了好几道?灰尘,连白皙的下巴上,也不知何时蹭了一道?不知从哪沾上的黑灰。 越姜随便擦一擦,袖摆撩起一截,蹲下在亲人坟前洒酒敬香祭拜。她的父母对她很好,她的祖父祖母也对她很好,只可惜,世?道?不好,家里人都早早去了。 越姜望着坟头,难以避免有些?沉默,还是后?来王氏给她递上一把纸钱示意她亲手给越父越母烧了,这才收敛情绪,回神烧纸。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01节 一切事毕,众人返程下山。 下山时陆陆续续遇到不少人,其中不乏在朝为官的。他?们见到她时,脸上俱是错鄂一瞬,接着便是赶紧行?礼。 越姜颔首,接着被人簇拥护卫着,继续下山。 …… 在她走后?,身后?众人自言自语不断,“皇后?怎出来了?” 囔完,忍不住张目四望,想寻天子踪迹,可冲着刚刚皇后?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又?回头往刚刚皇后?来时的方向?看了许久,俱是不见人影。 于?是揣测莫不是天子已经走在前面? 不禁加快脚步跟上去,心想天子既来了,他?们怎么也得行?个礼,留个好印象! 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但却只见一简朴乘舆,周边百十来人护着,倒是丝毫不见天子踪迹…… 瞪眼愣神,暗想还真是皇后?一人出来的? 止了心思,不再追了。 再追别是要让那?群护卫以为他?们有鬼心。 …… 正午时分,越氏门前。 门房百无聊赖的守着大门,他?抬目又?往大门外看了一眼,之后?又?忍不住掰着指头数了数时间?。数过一遍,心想等?家里主子们从祁山祭扫回来,应该是要到傍晚了。 于?是放心,回头想叫个人先来替他?一替,让他?回去用过饭,之后?再来大门处守着。 叉腰正要朝里面吼一声,也是这时,听到马儿踏蹄车轮滚动?的声音。门房咦一声,于?是又?叹出脑袋来看,这一看吓得他?一哆嗦,赶紧端正脸色,飞奔到石阶之下,作出行?礼的姿势。待驾车之人才吁一声,更是直接拜下去,高声见礼。 左霆瞄他?一眼,心想这门房倒是极为警醒。他?回头,正想冲里面喊一句“主公,到了”,就见主公已经率先跨下乘舆,直接踩上石阶,步入越氏门庭。 左霆赶紧也跟上去。 裴镇一路大步往里,步伐不作停顿。 衣摆在快走间?几乎飒飒作响。 越氏仆从们见到他?俱是一惊,慌手慌脚的行?礼,言辞间?差点话都说得不利索。 裴镇自动?忽略她们,直奔东院而来。 但到了东院,目之所及让人极其失望,这院子里除了若干奴仆,哪里还有别人。 裴镇皱眉,心想还没回来?正午都要过了,她是爬去祁山的? 揪来一个仆役,淡着脸问他?,“越姜呢?” 被问到的人下意识吞了好几口唾沫,紧张的说不出话。 裴镇不满,“越姜呢!” 跪着的人一哆嗦,终于?整理好措辞了,“回陛下,娘娘隅正出府门,这会儿还未归家。” 还真是……裴镇皱眉,脸色不禁一黑。 他?特地来找她一趟,结果竟然还落空了。 背着手盯着跟前的仆役不再言语,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情。 仆役被盯的要吓死了,肩膀不住的抖啊抖,抖啊抖,裴镇都要被他?抖得心烦了,不耐的挥手,“下去!” 仆役求之不得,赶紧退避。 裴镇背手,抬眸望向?越氏宅门的方向?。 也是这时,越家的大管事闻讯匆忙赶来,到裴镇跟前来跪拜。 裴镇冷脸淡淡瞥他?一眼,本来不耐烦的也想把他?一并打发?了,但一个退字刚到喉咙口,他?忽然又?换了话锋,看着管事问:“皇后?可说过何时回来?” 管事如实摇头,“回陛下,并未。” 裴镇再次皱眉。 难道?还要他?一直在这干等?? 冷脸一会儿,再问:“那?从前王氏去祁山,一来一去约花多?少时辰。” “约三至四个时辰。” 含糊不清,裴镇不满,“到底是三个时辰还是四个时辰!” 管事被问得脸色微苦,他?哪里说得准啊。 “三,三个时辰。” 裴镇脸色难看。 三个时辰……天都要黑了! 冷哼一声,大步离开,只余一声洪亮的声音拖在身后?,“皇后?回来了便催她回宫!” “奴谨记!”大管事赶紧追上一步答来。 裴镇没再管身后?之事,命左霆起驾回宫。 第58章 但不想, 裴镇已?经回宫一趟,又处理奏事到夜色都黑了,仍然没见?越姜回来。 裴镇皱眉, 她还真?是爬去祁山的不成?这都足足要有?一天的时间了, 还没回来? 淡着脸,冲外喊马岩庆进来,问:“越氏族中?没人递消息进来?” 马岩庆摇头, “没。” 没见?到有?人来和他说?皇后家中?有?人递消息来。 裴镇面无表情。 半晌,挥退他下去。 他没想再出宫一趟, 中?午已?经去过一遭了,晚上还去, 回头她尾巴得翘上天! 裴镇轻哼一下,扔下手?中?东西, 索性先去洗浴。 “备水!” “是!” …… 裴镇洗完出来, 是两刻钟后的事了。 他坐了一会儿,接着还是翻书。 可翻着翻着怎么也看不进心里去, 便最?终还是扔了。 扔了后冷着脸盯了会儿她平日常坐着的地方,须臾,低哼一声,冲马岩庆道:“备辇, 去先生家!” 马岩庆:……诶? 愣过一会儿,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真?是去孙公府邸,不是去青石巷? 裴镇已?经走出两步, 没听到身后反应, 冷眉瞪他,“你聋了?” 马岩庆回神?, “哎,奴知?道了,这就去备着!” 短短一刻钟,辇驾备好,随行护卫也一一跟随,天子再次出宫。 …… 孙颌见?到天子时,整个人都有?点懵,他第一反应是想,莫不是又有?地方出大事了?天子竟然直接亲自来找他。 可旋即他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应该不是,真?有?大事,是快马请人催他进宫才是。 他快步上前来行礼,行完礼道:“陛下寻颌可是有?事?” 裴镇径自往里,“无事!今日佳节,寻先生喝酒来!” 孙颌:“……”无声沉默许久。 清明……可算不得什么佳节……天子这回喝酒的理由比上回还要奇怪。 心想天子又遇烦心事了? 悄悄看了两眼,天子脸色平常,倒看不出有?什么古怪。 于是不再多想,只叫自家夫人下去命人备酒备菜,他陪天子再用一回膳。 何氏点头,快速吩咐仆妇们把?好酒好菜拿来。 两刻钟后,一桌子热菜好酒上桌,香气逼人。 裴镇百无聊赖扯着孙颌院子里的常青柏,差点给一边揪秃了。 孙颌心疼的要死,冬天里就它有?点颜色,天子别把?他的树给揪死了。于是在菜终于上齐后,赶紧高声:“陛下来吃罢,菜已?经备好。” 也俱都叫人一一试过毒,在天子用度一事上,凡事都得精心。 裴镇心不在焉嗯一声,拍拍手?,终于放过跟前这颗树。 到桌边来,在仆妇端来的清水里净过手?,他执筷用膳。吃了两筷子卤肉,忍不住又想起昨日她说?要出宫归家时,他不过慢腾腾磨了她两句,她就给他夹了一片全是肥肉的冷肉片子,腻得要死。 自己不爱吃,却?给他吃,怪会作怪。 裴镇暗嗤。 举起一杯酒,单方面和孙颌碰了下杯,他仰头一饮而尽。 孙颌慢悠悠的喝,饮了两口,道:“陛下,今日少喝些。” 别又像上回灌酒跟灌水似的,看得他都心惊。 上回要不是他强行压下不给天子再喝了,他都怀疑天子要把?他府里的酒给喝空了才肯回宫。 也不知?上回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明明那?时听尹碣醉后提了一句,越姜早醒了不是?脉象诊着也再没有?任何问题。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02节 裴镇再饮一杯,不以为意,“先生放心,这点酒喝不醉我!” 孙颌不赞同?,“陛下,酒要适量才好,喝多了就品不出滋味了!” 裴镇并不觉得,瞥眼看他,“谁说?的?” 就是要饮得痛快了才有?滋味!不然一滴半滴的,能尝出什么滋味来? 又喝了三杯,他夹两筷子菜。吃到半饱,他吃东西的速度慢下来,下意识想留点肚子。 至于为何留……裴镇面无表情不想去想,他又倒一杯酒,饮了一半时和孙颌聊起,“今日我看叛贼卷宗,觉得一个人或许能用。” 孙颌砸吧一下嘴,“哦?谁?” 裴镇:“施敦。” 孙颌:……欸?施敦? 他来精神?了,“可是三年前便再无音信的施敦?” 说?来施敦其人,也有?些本事的,此人善教化?,又人如其名,温敦和善。他出名,是因?为在蛮夷不毛之地,却?可使民众信服,百信爱戴;他在任时,辖下不说?粮食满仓,但寥寥裹腹,却?是不成问题,对方难得的便是这点,他通农事!如此人才,最?适合朝廷休养生息之年,治理地方啊! 裴镇点头,“应该是。从其生平及名姓来看,应当错不了。朕已?去信让公仪武把?人带回京,到时一看便知?。” 孙颌笑开?,甚好甚好。 朝廷里可不缺官能安置他,只要他还有?当年的本事,能富庶一方百姓! “若真?是施敦,他又愿受陛下差遣,陛下想派他去哪?” 裴镇:“粟北。那?地贫瘠,且让他去试试。” 孙颌摸须,确实不错! 当然,若是他不愿受天子差遣,那?便罢了,强求反而是害了当地百姓。 他隐晦的和天子提了这么一句。 裴镇哂笑,“自然要他愿意,又肯忠心才行!” 不然他再有?天大的才能,他也不用他啊! 不过从他会当贾梵师爷、又劝贾梵迷途知?返来看,心想他也当是还有?些志向的,且不是甘愿做此生都毫无建树的白丁。 孙颌点头,天子心中?有?数便好。 提起酒壶给天子斟满酒,他举杯相碰,“颌祝陛下再添能臣,天下海晏河清!” 裴镇笑笑,“善!” 满杯饮尽。 兴致被这一杯酒再次挑起,裴镇免不了又吃了些东西。吃到腹中?又有?两分饱了,他放下筷子不再动。 孙颌是早就吃饱了,毕竟尚没入夜时他就已?经和夫人孩子们一起用过一回饭,这时不过陪着天子用些酒水。 见?天子放下筷子,他问了句,“您用饱了?” 裴镇点头,“嗯,撤了罢。” 孙颌便招仆妇来,让她们把?东西撤下,把?茶水摆上来。一壶茶泡好,他给天子斟上一杯,“是南边今年才出的新茶,您尝尝。” 裴镇一口抿完。 有?点清新的味道,不苦不涩,咽后回甘,点头,道一句不错。 “先生匀我点?” 孙颌:“……”面皮微抖。 天子差他这么点好东西?还要他匀他? 裴镇暗笑,“罢了,不夺先生所好。” “不给茶,那?先生把?你那?副宝贝棋拿出来罢?我俩手?谈几局。” 孙颌:“……”嘴巴更苦,还不如要他的茶呢。上回被天子弄损的棋子,后来天子赔了他一颗玉石重新磨好凑成一副,他可不想再损一回! “不如,还是赏画罢?” 裴镇伸长长腿放松,摇头,“赏画无趣,易使人乏,不如下棋。” 孙颌叹气。 裴镇装作没听见?,催促:“先生去取来,我也许久没与先生下过棋了。” 孙颌实在没法,只能慢腾腾回去取棋。 何氏见?他来取宝贝棋,了然,“要与天子下棋?” 孙颌长吁短叹,答一句是。 何氏轻推他,“这是何作态?别惹恼了天子!” 好歹是一层层磨出来的,又不是鸡蛋,磕几下就破了。 孙颌低哼,捧着棋来了前边摆膳赏雨的亭子里。 裴镇长腿收回来,先拿了一钵黑子,“我执黑,先生执白。” 孙颌点头。 点完头忍不住说?一句,“您下手?轻些!” 上回就是主公落子太?用力,在石头上磕坏了。 裴镇点两下头,“知?道知?道,断不会再毁了你的棋!” 第一局,裴镇以来势汹汹大开?大合之势,直接把?孙颌杀得七零八落。 孙颌瞄一眼自己可怜兮兮的几颗白子,又看一眼主公声势浩大不给他留任何退路的黑子,心想主公哪来的火气,怎的才第一局就如此气势汹汹。 忍不住道:“有?人惹了陛下?” 裴镇哼声,“无!” “再来!” 一局毕,又来第二局。 第二局招式还要更加凌厉,不过这回孙颌有?了心里准备,不至于惨败,情形比上回好了一点。 接着是第三局,孙颌被杀出气势了,摩拳擦掌准备这回一定要胜!可棋局正在胜负关键时刻时,忽然,自外面匆匆跑来一名护卫,他到天子跟前低声,“陛下,娘娘乘舆归了!” 孙颌便见?天子手?上一顿,腾地起来,大步就往外去。 孙颌:“!!” 还没分胜负呢,他看这局他能赢! 而且……难怪,难怪天子突然来找他喝酒,原是越姜久久未归! 从青石巷回皇宫,他这是必经之路! 孙颌气的差点吹胡子。 “陛下,您先把?这局下完啊!”几乎是气急败坏的道。 裴镇脚步被喊停,回头看一眼他。 孙颌胡子差点吹上天,他冲那?名护卫道:“先去拦拦皇后乘舆,待这局下完了,陛下再归。” 这……护卫不敢擅自决定。 裴镇看先生都要气得跳起来了,心决刚刚自己是有?点着急了。 于是冲护卫摆手?,“去拦着。” “喏。” 裴镇坐回来,接着下棋。 但在孙颌看来,天子没有?之前下得用心了!本来杀的你来我往的一局棋,愣是突然就变得平淡极了,而他,最?后赢得也十分不痛快。 眼神?幽幽的觑着天子,孙颌那?个幽怨啊! 下棋下棋,怎可一心二用!天子刚刚还不如走了呢!如此胜之不武的一局,他赢来何用! 裴镇挑眉,“先生还想下?” 孙颌气饱了,还下什么下? 不过嘴上却?口是心非,“下!” 就算胜之不武,他也得再耗天子两局! 裴镇都准备走了,在孙颌一双气势腾腾目光里,想了想,便点头又重新布子下棋。 匆匆就走,倒显得他特意在这等越姜似的!他出宫是来找先生喝酒庆佳节的,且让她先等着! 裴镇慢悠悠的布子,一点也不急了。 孙颌瞄一眼天子,见?此更加不催,也慢腾腾的!谁让天子刚刚敷衍于他,他得让他等久些。 …… 外面,护卫统领急匆匆跑到孙府大门?前。他刚刚跑进去时,就已?经听人来报看到皇后乘舆,此时一来一回,视线中?皇后乘舆已?经逼近,不作犹豫,他持令上前,拦住,接着快速低声与领头人说?:“天子正在孙公府上,速请皇后下乘舆,入府中?。” 被拦着的人愣了一会儿。 起初有?点不信,可眼前这个,也确实是天子跟前近身护卫,他常见?的。 又瞄一眼孙府门?前其他警备的护卫,心中?有?数了,下马至皇后乘舆跟前,先于李媪说?一声,再请李媪进去禀于皇后。 李媪也愣了一会儿,天子在孙公府上? 于是不敢稍慢,快速回乘舆中?,告予皇后。 “娘娘,陛下正在孙公府上,命人请您进去。” 正歪靠歇神?的越姜:…… 她揉了揉微微发烫的脸,有?点不敢信? 裴镇在这? 管事不是说?他已?经回宫,且言辞中?也屡屡催促她快些回宫?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03节 这……是中?午那?趟没回去,直接来了先生府上? 越姜来到窗户边往外看了一眼,确实看见?好些护卫。 点头嗯一声,起身下乘舆。 不过才走到一半,脚步又顿了下,她执壶倒一杯花茶再饮一杯。今日春游踏青之人极多,傍晚时分街上更是人流如织,这么大的人流下,也就导致她回城之时乘舆走不快,到家时比平常还要晚上许多。叔母见?实在晚了,便说?让她先吃些再回宫,她那?时也确实饿了,就趁势留着吃了个半饱,还饮了杯今年的春酒。 滋味有?些浓,到如今仍觉口中?一抹酒气,且喝花茶压压,别让裴镇闻出来了,回头要灌她喝酒。 李媪见?她还喝茶,怕里面天子等急了,不禁道:“娘娘,莫喝了,天子正等着呢。” 今日回府时听那?管事的语气,便知?天子走时微有?不快,如今怎还能叫天子再等? 越姜瞄她一眼,暗道她总是比她还急。含糊嗯一声,缓步下辇。 一路跨过月亮门?来到亭中?时,便见?周围环境极雅致,松柏,流水,轻轻茶香,以及高低错落的灯烛,而亭中?两人,正坐姿端正你来我往的下棋。 越姜看一眼裴镇,步近。 走到亭廊之下时,微微福身,喊了声陛下。 裴镇瞥过眼来,顺着昏暗的灯光上下看她。这一看,微微皱了眉,早上出宫时她穿的可不是这件,好端端的,到晚上怎么就变了件衣裳?她这一天还真?是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不仅晚归,还浑身上下都换了一遭。 凝她好几眼,才颔首嗯一声,道:“自寻地方坐着,我与先生再下两局。” 越姜点头,随便找了处地方落座。 …… 孙颌觉得主公又开?始不用心了,就越姜来的这么会儿,已?经心不在焉落错好几子了。 气苦! 接下来的一局还下什么下,明显天子还是会应付他! 暗暗吹了好几下胡子,孙颌瞄一眼天子,渐渐的,心神?一动,他不气了。扭头看向越姜,和善笑道:“娘娘,我和陛下这边估计还有?些时辰,您干等着也无事,不如我让仆妇领您去园子里逛一逛?” 越姜想了想,行啊。 下棋确实是个费时的事,她一人干巴巴坐着无聊至极。 裴镇:“……” 看着孙颌面无表情。 孙颌笑意弯得更大了,找来一温善仆妇,命她小心伺候着皇后。 …… 越姜走了,裴镇乜一眼孙颌,“先生故意的?” 孙颌敢做就敢认,他要被天子臭篓子似的棋品气死了!摸须点头,还直言不讳,“皇后在这,您总是不专心。” 裴镇不认。 轻飘飘扫他一眼,哼声,“胡言。” 再落一子,催促:“该先生了,快些!” 孙颌心想这时知?道快了?刚刚那?叫一个磨叽! 一局至尾声,迅速又执棋再来第二局。 孙颌这回被杀的片甲不留,心说?天子报复的可真?是太?明显了。 他摸摸胡子,慢条斯理道:“时辰尚早,不如再来一局?” 裴镇已?经起身,“不早了,便不耽搁先生与夫人夜寝!” 扫扫下摆灰尘,抬步就朝一个方向去。 但走了两步,又停住,回头看孙颌,“先生领路,你家这院子大的很?。” 没得他绕来绕去还找不着越姜。 这地曾经是前朝太?傅的府邸,重新修缮后裴镇赐予孙颌做宅,占地颇广。 孙颌不紧不慢,笑着拢棋子,“陛下莫急,且容我把?棋收好。” 裴镇扯嘴,心道先生实在是小心眼! 两步过来囫囵一起收拾,收拾完,黑眸定定凝他,目光催促。 孙颌到底也不敢把?天子真?惹毛了。 适可而止,适可而止。 笑道:“您随我来。” 裴镇轻哼,已?经先快走两步。 …… 进了园子,一路问过侍立的仆妇,最?后在一处小亭子里看见?越姜,她正和何氏说?话,何氏身边则倚着一双小童,三头萝卜身,俱是短短矮矮肉嘟嘟的稚童,正是孙颌的孙子孙女。 两稚童在何氏身边倚一会儿,又咯吱咯吱的跑到越姜这边来,踉踉跄跄乐此不疲玩闹。 越姜笑,摸摸两人软发,又捏捏两人脸蛋。稚童的脸都是肉嘟嘟软绵绵的,手?感极好。 小孩儿被捏得笑了笑,趴在她膝头,小肉拳头揪她衣裳。一个不留神?,笑着笑着就流出口水来,弄得下巴湿答答。 越姜拿帕子给两人擦一擦。 也是这时,听到仆妇们向裴镇见?礼的声音。 她闻声望过去,就见?他已?经走得很?近了。 越姜:“和先生下完棋了?” 裴镇颔首,瞄一眼她膝上一左一右白嫩嫩的孩童,他道:“归了。” 越姜点头。 何氏于是赶紧示意仆妇们把?孩子抱起来。 两娃娃还有?点不舍,被仆妇抱起来时,还软软朝越姜伸小指头。 越姜笑一笑,又给了两人一人一个小玩意,和裴镇一起往外走。 裴镇看她一眼,心想她倒是讨小萝卜头喜欢。 …… 回到辇上,和她坐了一会儿,他当先略带不满的问她:“今早不是说?了早些回宫,怎闹到半夜了?” 越姜也料到他会问。 中?午他出来过一回,肯定会问她这事。 “出发的晚,今日人又多,回城时便要慢上许久,这才晚了。” 见?他瞥着她似是不信,她低哼,“不信你问李媪,我可有?骗你?” 裴镇也哼,谁不知?李媪是她跟前的人,还能不帮着她说?话?眼神?往她其他地方扫,目光看向她袖子,点着下巴问:“那?衣裳呢,怎的也换了?” 越姜:“祭扫时沾了一身的土,不换,你这时看的便是灰不溜秋的我了。” “脏兮兮你别又要嫌弃!”她觑着他道。 裴镇睨着她不语。 她要是今日不去这一趟,也用不着身上脏一回!弄得又晚又累。 不过倒是不说?她什么了,靠在一边大剌剌支着腿放松。 他的腿跨得开?,差点要把?越姜挤到角落里,心想他一个人要占整个乘舆不成?别一别他小腿,又闻他身上酒味实在浓厚,便问:“你与先生喝了不少酒?” 裴镇掀眼,偏头看她,“没喝多少!” 越姜哼声:“我闻着酒味很?浓。” 裴镇:“就喝了两壶!” 越姜点头,“那?不少了。” 多什么多,也才两壶,上回他找先生喝了几大壶呢。嘴巴里嗤了声,捞着她半边肩过来,他的鼻子凑近她的,“哪里多了?不多。” 越姜赶紧扇扇鼻子,抬眼看他,还说?喝的不多? 裴镇见?她动作,哼哼两声,如法炮制又凑近她的鼻子,见?她再次皱鼻,他暗笑了下,终于没再闹她。 往旁边挪开?了点,他随口问:“回得这么晚,在家里可吃过了?” 越姜看他两眼,用手?指比了一半给他看,“用了半饱。” 裴镇不满的用膝盖别一下她的腿,“不知?道回宫再用?” 越姜:“所以我只用了半饱,回宫还能再吃些。” “牙尖嘴利。”裴镇低斥一句。 这半饱别是哄他瞎编的!不信,于是低头盯她肚子。可瞧了半天瞧不出鼓不鼓,便又伸手?,直接摸了把?。 左右来回好几下,怎么摸都是平平的,不像是吃多了的模样。 越姜瞄一眼他的手?掌,他已?经摸过了,却?不挪开?,就搭在她肚子上。 抬眸看他。 裴镇对上她的目光,又捋一把?,放松往后靠,“嗯,回去再用些!” …… 到中?宫,裴镇一下辇就叫人去传膳。 这回吃了个十分饱。 用完,裴镇挥退李媪等侍女,瞅了两眼越姜,在她走来走去消食时,一把?把?她拉过来压着,又摸了把?她的肚子。 越姜:“……” 先是微懵,接着推他的手?,哼声嘟囔,“你还染上癖好了不成?” 裴镇瞥她,这算什么癖好?他就看看她肚子是不是依旧扁着而已?。 他把?她衣裳脱干净了摸她肚子,那?才叫癖好!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04节 嘴巴里扬了一声低嗤,他收回手?。 第59章 “我去沐浴!”收回手?后, 裴镇扬长?而去。 越姜半侧起身,瞅他背影。半晌,笑了笑, 一人?起来也叫李媪备衣, 她过会儿也去沐浴。 …… 过了清明,下了好几日春雨,淅淅沥沥一直到三月才停, 也正是?三月初一这日,越姜听裴镇说, 明日越松就随大军归洛都了。 越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见她只一句知道就不再?过问, 裴镇多看她几眼,说:“不问问越松在战场上可有受伤?” 越姜:……怎么觉得他这句是?在讽人?呢。 没好气的推他一把, “越松为兵做将?, 伤着便伤着了,难道我还特地为此问一场?你故意讽我呢?” 裴镇笑, 她知道便好。 就怕她丁点不肯家里人?受伤,那才是?麻烦。 要历练,自然少不了伤筋动骨几回。 “没讽你。”说罢,又去议政殿。 越姜对着他的背影哼了声。 …… 三月初二, 擒叛贼的大军大胜而归,天子领百官亲自于城门处相迎。 是?日下午,于营中备酒水荤食,犒赏三军。 裴镇向将?士们祝了三回酒, 便不再?多饮。 之?后在宴饮之?后, 他单独召来公仪武,见了他一面。 听他详细讲过此回情形, 他点了点头。接着不问政事,二人?只还同?从?前一般亲近,似故朋一般在一起喝酒吃肉。 公仪武喝得酒意大醺,回府歇息时脚都是?飘的。这一醉直到傍晚,他方才醒过神来。 醒来后穿着单衣懵了会儿,随后记起还有一件要事没办呢,便速速催人?更衣,他带着天子特地命他带回来的施敦进宫觐见。 但没想?到,他匆匆赶进宫里,请马岩庆进去禀一声时,倒是?意外看他很快回来,又尴尬的请他稍等一等。 公仪武挑眉。 马岩庆见他表情,便多嘴叹了一句,道:“今日陛下喝的实在有些多,回来不久便睡下了,是?才奴去禀时,天子还躺着呢。” 公仪武弯嘴笑,原是?天子也醉了! 从?前还道天子的酒量比他好呢! 颔首哂笑一声,他表示理解。 马岩庆其实有点心虚,见他不作?怀疑,松了口气。 其实他刚刚那句话,五分真五分假。 天子确实是?醉了,回来时还醉得不轻!不过那句仍在睡着……便是?假的了。 他去时天子已经醒了,不过,他好像去的不合时宜…… 眼神尴尬的又飘好几回,心想?幸好他刚刚记着皇后正在里面,没有冒失的直接闯进去。 不然,他脑袋得搬家。 …… 议政殿内殿,越姜匆匆把肩头才被扯掉的衣服拢好,光脚踢了裴镇一脚。 暗恼:“偏你醒了就不老实!” 刚刚差点被马岩庆撞见了! 之?前半下午时,马岩庆来请她过来,说天子犒赏三军喝得有些醉,请她过去看看。 越姜也就跟着马岩庆过来了。 进了议政殿内殿后,果真瞧他喝得满身酒气,正持剑坐着。 她走过去,他看了她一眼,接着便把剑扔了,冲她伸手?。 越姜看他脸色,步近,“怎喝成这样?” “不是?只饮三杯即可?” 裴镇点头,“嗯,是?只饮了三杯。” 这回不似年前那回巡营犒赏,不用喝太多,只须饮三杯即可。 可后来和公仪武一起喝时喝得太尽兴了,不知不觉便喝得多。 公仪武是?母亲捡回来的弃婴,两人?几乎是?一起长?大。 他尚且年少时,便习兵书练武艺,才三岁便开蒙,公仪武比他年长?一岁,那时他读书时,看公仪武对此甚是?好奇,便央父亲让先?生一起教他。 既学了字,后来父亲干脆连习武一事也让公仪武和他一起学,为着他以后身边能有个得用的人?。 二人?便这么寒来暑往习文?练武,日夜不辍。公仪武也确实肯吃苦有天份,这些年助他不少。 想?到公仪武,就不免又想?到家里那两个曾经只知给?他拖后腿、暗中想?害他的庶兄庶弟! 他们连公仪武一半的本事都没有,却成日只知琢磨些歪门邪道! 至今想?起那两人?,裴镇仍是?心中不快。 眉梢一撇,他不满的哼了一声。 哼完又看越姜,重重捏她的手?,“往后孩儿们一定好好教,不可让他们成为无能懦弱、又蠢又坏之?辈!” 还小时,父亲教他友爱兄弟。 再?之?后天下乱了,父亲趁势起事,又说兄弟一心,阖家拧成一股,方能事成。 他最初也觉得此事有理,从?没对二人?使过什么小心思小手?段,可他们二人?,一人?不顾大局,曾经把他身边亲信害死,活生生让他被人?围困割颈而亡。一人?更在父亲死后不久,企图分兵另立门户。 那时裴家在天底下已经颇有分量,就算如他所愿只分他一小股势力,但让外人?窥见了苗头,也只是?平白给?他再?添波折。他日他这庶弟没本事被俘了,别人?以折辱他而折辱裴家,那他不是?吞了苍蝇似的恶心?救不想?救,不救又怕别人?借那庶弟的名弄出许多恶心裴家名声的事。 裴镇是?真觉得那一兄一弟蠢死了。 也懒得和他们讲什么道理,当夜在那庶弟才提过,便当机立断命近臣斩了他左右亲信臂膀,又剪除他身边有异心的羽翼,把他幽禁于府中。 他至今还记得那位庶弟的蠢样。 看到他带弓箭手?刀斧手?轻而易举就破了护卫、围住他时,那个庶弟难以置信又气急败坏。 他似乎想?不到他会如此干脆利落。 可他也不用脑子想?想?,他要是?在他们三番两次下暗手?的情况下,还能不对他们起疑心、有防备,他裴镇是?傻的不成?就顾着那点不痛不痒的名声就不对他动手?了? 在他们最初动了异心时,就该知今日下场了! 还分府另据一地?呵—— 裴家近八成的势力,都由他把持!要他平白无故因为狗屁兄弟二字就分给?他,他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后来这个庶弟因为无能狂怒病死了,而他那庶兄,则是?死于沙场,给?他那位亲信偿命去了。倒也还算死得其所!裴镇冷哼。 越姜瞄他,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而且孩子的事还远的很呢! 裴镇见她不答话,不满,“你听到了没?” 越姜敷衍他,“听到了。” 都还没影的事! “千万不能教得太蠢了。” 蠢得以为全天下的人?都看不出他们那些偷鸡摸狗似的技俩。 越姜嗯嗯两声,继续敷衍。 裴镇看她:“你真知道了?” 越姜:“知道了!” 裴镇满意了。 “知道便好。” 他没再?说话,消停了。 不过才消停一会儿,突然又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后宫里就她一个,那他的孩子肯定都是?同?出一母,不会如他当初那两个狼心狗肺的兄弟似的,地盘是?他带着亲信打的,他们却成天想?着怎么害他,怎么分一杯羹! 转而又看越姜,心想?当初答应她不纳后宫确实没错。 人?多了,是?非就多。 重重拽她过来,在她下巴上大亲一口。 越姜被他拽的一歪,整个人?撞他胸膛上去。 心想?他也不怕疼! 抬眸瞥他,就见他迎上她目光,在她嘴上又亲一下。 他确实不怕疼,身上硬着呢……越姜缩缩下巴,捧开他脸,“你以后少喝些。” 喝多了手?上的力道更加没轻没重。 裴镇:“没喝多。” 越姜哼一声,他自己看看,他像没喝多的样? 从?他跟前起来,她往桌前去拎一壶茶,回来后灌他喝好几口。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05节 喝些茶能解酒,效果聊胜于无。 灌他喝过几杯茶了,她拉他手?臂,“你睡会儿罢,这副醉样等会儿有事都处理不了。” “我不困。” “嗯,那你就躺会儿。” 裴镇也不想?躺,拉着她只不让她走。 越姜只好陪着他一起躺,这才见他安生了些。 躺了没一会儿,解酒汤来了。 越姜踢踢裴镇,示意他起来喝了。 裴镇看她一眼,倒是?配合,一碗解酒汤没有任何犹豫的全灌了下去。 喝过解酒汤,裴镇的疲意慢慢就上来了,再?之?后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一觉醒来,天色已至傍晚。 一醒就是?越姜刚好要出去的身影。 他把她叫住,“去哪?” 越姜咦一声,回头看他,“醒了?” “我出去走走。”陪他躺了许久,她想?活络活络筋骨。 裴镇看她一眼,冲她抬下巴,“过来。” 越姜心想?他做什么? 不过还是?过来了一趟,他已经醒了,等会儿就得去处理政事了。 才走近,便被他抱住。 他抱了她一会儿便开始亲她。 手?上也不安分,短短时间她就被他脱了鞋,去了外裳。 越姜没想?到他醉时没怎么样,竟然醒后来了兴致。 有些无语。 她拨他下巴,“你还有事要忙呢!” 裴镇堵住她的话音,“再?晚些也不迟。” 接着就完全不给?她出声的机会了,也是?这时,听到一阵小跑的声音到了屏风隔挡处,马岩庆在那焦急的说——公仪武请见。 越姜心头一跳,赶紧再?推他,看吧! 但裴镇在这一声后非但不松开她,还加倍用力亲她。 害她一不小心闷了一声低哼,让马岩庆听了个结实。接着便听马岩庆的脚步声突然跑远,跟落荒而逃似的。 越姜闹个大红脸。 很明显,马岩庆知道她和他刚刚在干嘛了。 咬他一口,趁他吃痛,她瞪着他没好气的拢外裳,又恼着说了他一句不老实! 裴镇也就那么一阵觉得嘴巴上疼,此时被她踢了一脚,依旧没觉得疼。 而且,还想?拉着她再?待会儿。 可惜,确实不好让公仪武多等。 公仪武才醒酒就入宫来见他,肯定是?有不得不说的事今日必得和他说。 胸膛滚动几许,便只拉着她的手?又把她拽过来,深深亲了两口,这才哗地掀身而起,穿衣快步往外去。 . 到了外面,也不必马岩庆去传人?,裴镇直接出来一趟,唤公仪武进来。 “才醒便入宫来见我,有何要事?”裴镇问他。 公仪武先?抱手?作?个揖,这才道:“您传信命我带回来的人?,臣已带来。” 裴镇:“施敦?” “是?。” 裴镇颔首,“领进来罢,我瞧瞧。” 公仪武点头,亲自去把人?领来。 …… 内殿,越姜在裴镇出去后,把被他踢开的鞋子捡回来,在脚上套好。 之?后便一人?独自坐着。 她以为他应当要过许久才再?回来,毕竟以马岩庆刚刚神色匆匆的情形,事情看着挺急。不想?,才过一刻钟,便见他又回来了。 越姜看他:“已经完了?” 裴镇坐下,颔首。 不是?什么大事,也就见一遍确认确认人?,再?问过些话,之?后的事便由先?生去办了。 那施敦愿不愿意为他所用,且看之?后先?生答复。 点完头,眼睛就来看她,见她衣裳已经拢好,不由得暗想?,公仪武怎挑这么个时辰来! 听他说已经完了,越姜知道前面没外人?了,便起来,“我先?回宫去。” 裴镇嗯一声,倒没拦她。 睡了几乎半个下午,他这还有事要处理。 在她走后,又坐了会儿去去乏,裴镇回到前殿。这么一忙就是?几乎到深夜时辰,期间用膳裴镇也没回中宫,是?一人?草草吃的。 终于忙罢,往后靠着捏了会儿肩骨,他抬手?示意马岩庆去提灯,回寝宫。 …… 进了内寝,到床头看了眼,她已经躺下了。 裴镇多看了好几眼。 之?后还是?李媪捧着衣物上前来了,他才收回眼神,往外去沐浴。 …… 翌日,三月三,一早。 越姜先?于裴镇起来,裴镇在她起后一刻钟才醒。起榻披衣出来时,正看李媪拿着沾过水的柳枝在越姜额头及两肩处点着。 点过后便让越姜抱着。 她着一身青纱青襦,再?抱着两根柳枝,跟河边垂柳似的,鲜嫩招摇。 裴镇挑眉,靠在那看了好一会儿。 “起了?”越姜偏身时,正好看到他靠在那,于是?便摇一摇手?里的柳枝,冲他道,“上巳祓邪,你也过来。” 裴镇看了两眼柳枝,点头,迈步过来。 由她在额上肩上点过两下后,他命李媪去知会马岩庆,两刻钟后出宫。 越姜暗看他一眼,他要出去? …… 两刻钟后,越姜与裴镇一起坐在了出宫的马车上。才用过膳时,他不仅自个儿上了马车,还把她一把拉了来。 她毫无准备。 此时尚没坐稳,不由得再?三看他,问:“去哪?” “灞水祓禊。” 越姜点点头,明白了,没再?多问。 虽曾经为减省,天子多在华池祓禊,华池也是?活水,且岸边也植了不少柳枝,足够禊事一用;但再?往前几百年,各朝的开国皇帝还是?更爱去灞水祓禊! 裴镇此行,确实去灞水更合适。 …… 当日,正午刚过。 春困秋乏,王氏用过午膳后消了半个时辰的食,支额昏昏欲睡。 掩嘴打个呵欠,王氏脱衣卧床歇困。 才躺一会儿,忽听她身边仆妇慌急慌忙跑来,话里全是?催促,“夫人?,娘娘和陛下来了,您快去迎一迎!” 王氏:“!!” 一瞬间没了困意,白色里衣歪歪扭扭,她错愕爬起瞪向仆妇,难以置信,“越姜和陛下来了?!” 上回清明越姜才归家一趟,才一旬不到,天子竟肯越姜又来?! 仆妇连连点头,再?次催促:“是?啊!皇后和陛下来了,您快起来,再?慢些两位主子别是?都要到东院了!” 王氏于是?不敢慢了,赶紧捞起衣裳迅速穿起。 好在暮春衣裳已薄,穿脱不费事。 短短小半盏茶时间,衣裳勉强整齐,她又随便往头上簪了两根钗子,便提起下摆速速往前院去。 边急速走着还边问跟来的仆妇一句,“你来时越姜和陛下到哪了?” 别是?这会儿真的已经走到东院了罢?王氏差点急出汗,不禁抬手?在额上抹了抹。 上回清明几乎趁夜归来,便听管事说天子似乎极不满。这回天子再?来,她正在府中,却迟而未能迎礼,天子别是?要怪罪越氏一族仗荣而骄!进而甚至连对越姜印象也不好……那可是?大罪过! 仆妇:“奴得到消息时,那小厮说陛下与皇后才入府门。” 如此……王氏勉强舒一口气,那便还来得及。 连连迈着的脚步再?快些,她几乎是?以小跑的速度赶到前头去,好在她没白跑,最后在园子里遇上了天子和越姜,赶紧整理仪容,上前去见礼。 “妇王氏,见过陛下。”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06节 “见过娘娘。” 裴镇四平八稳,颔首道一声起。 越姜看一眼他湿透了的靴子,和浸透了的半边袖子,在心里已经又说了他好几遍。 看他干的好事! 不仅他自己湿了,还把她也弄湿了!这一路回来若非有马车遮挡,都不好叫人?看见。 暗横他一眼,上前扶叔母起来,越姜道:“叔母,您叫人?去备些吃食罢,我和陛下还未用过饭。” 王氏没有不应的,马上点头,“这就叫人?去备!”回头喊一个仆妇,催促她快去知会厨房一声。 仆妇道好,立刻去安排。 越姜见午饭有着落了,心里的气好了些,又见王氏头上只两根钗,后脑头发还微微散了几根,猜测叔母该是?刚刚匆匆起来,她知叔母有午歇习惯。 心道自己和裴镇确实来得太突然了,都没给?叔母准备时间。 便道:“您去歇着罢,我和陛下这没什么事,过会儿饭食好了,厨下的人?自会送过来。” 王氏哪里好去歇,她早已经看到越姜湿了一半的裙裾,和靠近后极其明显的湿发,这,这……她和天子怎么都湿漉漉的! 而且她湿的比天子还要多。 就算今日上巳祓禊,也不至于如此罢? 心里虽疑虑重重,但却不好问,便只道:“我再?叫人?去备热水,你和陛下好好洗漱一番,换身衣裳。” “别着凉了。” 越姜闻言,回头又瞄了眼裴镇,看他做下的好事! 裴镇依旧四平八稳面不改色,淡淡嗯了声,过来抓越姜手?臂,直接拉她往东院去。 “那便谢过叔母了。” 几步之?间,他已带着越姜和王氏拉开距离,只给?王氏留下两个远去的背影。 王氏站在原地望了一会儿,再?次催仆妇们尽快烧水! 从?后面看,天子和越姜湿得可不止前面那点,后背还湿了许多呢。 …… 到了东院,进了闺房,越姜去掉外面一层衣裳,没好气的看裴镇一眼。 “别人?是?祓禊,你是?泼水!” 上午刚到灞水,一路来到最上游地段。 此处人?少,官民百姓们都刻意避着这一段。这里是?帝王祓禊之?处,几乎人?尽皆知,是?以都下意识避着,他们只在中下游处嬉游祓禊,除尘去邪。 越姜一路看来,那些游于岸边的男男女女在今日并不避讳什么男女大防,俱是?脱鞋去袜,踩在水中嬉玩。 可他们嬉玩也不过是?用柳枝拂拂水,或者赤脚踩蹬几下,与同?伴嬉闹。 不像她跟前这个,去了鞋去了袜踩进水里后,才按照一应事宜行过祓禊一事,便直接弄湿了她半边裙裾。 湿答答全贴在身上。 再?后来,不止裙裾湿透,头上也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不少。 越姜忍不住在他脚踝处踢了下。 裴镇也不躲,他举起他的袖子,“我的不也湿了?” 还是?她泼的。 越姜低哼一声,那他泼了她,她不得泼回去? “没见谁如你这般祓禊的。” “怎么没?”裴镇捏着自己的袖子拧一把水,“回程时便见有男子直接整个湿漉漉的,是?你没有瞧见。” 而且从?前在家里,裴家的规矩便是?祓禊即春浴,是?要直接用清澈河水沐身的! 今日他也只是?让她头脸身上都打湿了些而已! 乜她一眼,道:“回头给?你看我裴家族中纪事,你便知如此才叫祓禊了。” 不弄湿了,算什么祓禊。 越姜依旧没好气,“那你倒是?提前说,我好在马车里备一身衣裳啊!” 一路湿答答的回来,刚刚叔母还以为她怎么了呢。 裴镇不以为意,“这不是?就近回来换了?还正好能让你再?归家一趟,不好?” 越姜不想?和他说话了!由他一个人?干坐着,她出去唤仆妇进来,问水还有多久能好。 裴镇坐在原地笑笑。 待外间一问一答的声音消了,才不紧不慢跟过来,拽住她手?。 从?后面拥着她吻一下,他低笑,“这便不与我说话了?” 越姜扭头乜他一眼。 她摸一把额上的湿发,之?后摊着手?心里湿漉漉的水印给?他看,指责,“瞧瞧你干的好事。” 裴镇笑,又吻她一下。 “那下回我提前和你说。” “下回说了也不许了!” 裴镇心想?那不行,看她青青嫩嫩的站在水里,便心痒想?玩闹起来。 笑一笑,就着她扭头的姿势又亲她一把,手?臂箍得她紧紧。 第60章 一刻钟后, 仆妇们跑过来,道?水已经在浴房备好了,两位主子可以过去。 越姜压住裴镇的肩, 要他先等着, 她先去。但裴镇不肯,无论她怎么说,反正她前脚抱着衣裳走, 他后脚步子就踩过来。 压根说不听。 无奈之下,两人挤在一个浴桶里。 一场好好的洗浴, 越姜洗得顾手不顾脚跟打?战似的,出来后都不好看仆妇们的脸色, 怕她们误会了什么。刚刚的动静其实两人什么也没做,可那?样大?的水声, 现在又是一地狼藉, 真是什么都说不清。 只?好掩耳盗铃,待她们伺候她绞过头发, 又把膳食摆进来后,便示意她们出去候着,不必在跟前听差。 仆妇们答是,退到屋檐廊下站着。 在仆妇们退下后, 越姜冲裴镇努一下嘴,“用饭了。” 裴镇点头,坐下用膳。 吃下半碗,见她胃口?竟极不错, 道?:“饿狠了?” “嗯。”越姜点头, 一上午都没吃过别的,她早饿了。 裴镇笑笑, 给她夹一大?块的肉。 皮弹肉糯,他觉得极不错,而且吃点油腥更能抵饿。越姜看了眼碗里几乎已经炖糯的肉,倒也还算爱吃,便没夹回他碗里,低头就着米饭一口?口?吃进肚中。 一顿饭罢,两人在越家待至傍晚,起程回宫。但当行至孙颌门前时,裴镇却叫停护卫,领着越姜拐到孙颌府上来。 越姜:“不是回宫?” 裴镇:“与先生有些事要商议,过来一趟。” 如此,越姜点点头,嗯一声。 …… 裴镇进府后就直接来了孙颌书房,问?他施敦一事如何。 孙颌笑着抚须,道?:“施敦愿受陛下差遣。” 今天他趁着上巳出游一事,去公仪武府上请施敦一起出游祓禊。 两人先去了郊野一趟,不谈政事,只?闲聊说话。 至中午,游罢,他邀请施敦入府相?聚,宴请于他。席间两人喝了些酒助兴,酒至半酣,他才?问?起施敦可愿入朝为?官的事。 施敦也不是糊涂人,早从他今早来找他,便大?约猜明他的意思?了。 他当然是愿意入朝为?官的,也愿意继续为?百姓们做事。要是他没这个志向,曾经也不会在无法治理一地后,辗转波折竟然连给别人做师爷、受人差遣也愿意。 只?是……施敦脸上仍有踌躇之色,颇有顾虑。 孙颌看出来了,他问?:“兄台有何顾虑?” 施敦知他在天子跟前分?量,自然如实说来:“不瞒先生,施某曾在叛贼贾梵手下任听差遣……天子可介意此事?” 虽然昨日已经面见过天子,可仅仅从那?寥寥几句的问?话,施敦不敢判断天子对?他的态度。 贾梵做的事,到底不大?好。 孙颌笑:“你只?管放心!” “今日我见你,兄台难道?还不知陛下意向?” “且当日是你劝贾梵,才?让他迷途知返,这些功劳陛下都念着呢。来日只?要你用心治理地方,某敢保证,天子绝不会疑心于你。” 施敦放心了些。 但说全然放心,那?是不可能的。这世间谁敢说于君臣一道?上完全放心?谁也不敢,不过是尽心尽力,各奔自己的图谋罢了。 而他想的,就是尽力做出政绩来,安稳一方,同时也庇佑子女。 当初劝贾梵,也正是有此原因,他真坐实了谋反罪名,到时他身为?对?方师爷,自然也要被牵连,好在最初他没看错人,贾梵虽懦弱了些,但他也是听得进话的,不是敢做那?大?奸大?恶之事的人。 施敦下定决心,“既如此,施某愿听差遣。” 孙颌点头道?好。 他举杯道?:“那?孙某便在此先祝兄台一番,愿兄台来日能在地方大?展手脚,造福百姓。”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07节 施敦笑:“愿如先生所言。” 孙颌笑言大?善。 之后用完饭,孙颌就命人送施敦回去了。 送他时他还想着,明日便将?此事报与天子,不想,天子竟然今夜直接上门来了。 孙颌失笑:“您对?这事如此看重??” 裴镇摇头,这倒不是。 “去了越家一趟,回程时想着先生今日定是已经找施敦说过话,便顺道?过来一趟。” 又去了一趟越家……孙颌悄悄啧了两声,心想天子还真是对?越姜极欢喜。 前阵子特?地在这等着拦越姜乘舆不说,今日上巳,又带着越姜归家了。 “那?倒是凑巧了。”孙颌砸吧嘴道?。 裴镇点头,淡淡嗯一声。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便不多?待,冲孙颌摆了下手,便表示自己先回宫去。 孙颌:“陛下今日不留饭?” 裴镇:“不用,时辰尚早,回宫用饭!” 出了书房,裴镇拐去园子里找越姜。 但一圈走下来,竟是没见到人,皱眉,回头看跟过来的孙颌,“先生家里还有其他能逛的地方?” 孙颌点头,那?可多?了去了,好歹这里是曾经的太傅府呢,怎么可能就一个园子。 招来一个仆妇,一路问?着,最后在一石渠边看到越姜。 她正蹲着,看两孩童踩水玩呢。 两个矮墩墩的小孩裤脚都撩得高高,小肉手扶着石渠边的石头,在小渠里踩得咯吱咯吱直笑。 偶尔水面上的水花溅到脸上了,那?更是乐的不行,笑得喉咙里的小铃铛都能叫人看见。 越姜起初其实是没往这边来的,但园子里的景物看着看着也没意思?,又恰好听到这边有孩童嬉闹声,便过来看了。 她过来时,两个孩童刚刚兴奋入水,小肉脚碰着了水就跟安上了弹簧似的,左扭右扭极其欢快。 越姜笑,问?了句在一边笑着的何氏,“不怕孩子们着凉了?” 何氏摇头,道?:“三月上巳,也叫孩子们凑凑热闹,不过早上太凉不敢让他们入水,到了傍晚太阳晒过一天,没了寒浸浸的冷意,这才?敢让他们下来。” 这样啊……越姜点点头,继续看两个萝卜头嬉闹。 两人已经不记得她了,毕竟那?日才?见过一面,而且还是夜里。不过两人倒也不怕生,乌溜溜的眼睛看她一会儿,转眼又玩开了,不过一会儿浑身就湿漉漉。 越姜瞧得笑了笑,之后也就没往别的地方去,在这看着稚童嬉玩打?发时间。 裴镇走过来,也看了两眼在玩水的稚童,两人依旧是肉乎乎的,矮头矮脚小萝卜头。 只?看了两眼,冲越姜颔一颔首,示意走了。 越姜笑嗯一声。 …… 回到宫里时已经稍晚。 不过两人中午那?顿吃得晚,此时都觉不饿,便先没用晚膳。 裴镇于是又去了议政殿一趟。 处理过一些杂事,待觉肚中饿了,发觉天色已经极晚,他这才?趁着月光回来。 没想到回来途中到正碰着越姜,她提着一盏宫灯,被三五宫人跟着,穿着薄薄春衫过来。夜风吹起她的袖摆和乌发,宫灯中的烛影摇摇晃晃,她看到他了,于是也就不走了,冲他颔了下下巴,声音遥遥传来:“还道?你要忙至夜深呢。” 裴镇背手阔步而来,朝她走近。 “不会,不过是些杂事。” “那?你还忙得如此晚?”她说。 裴镇面不改色,“马岩庆没提醒我时辰。” 身后跟着的马岩庆:…… 他张了下嘴,随即闭合,明明他提醒过天子两回的……暗地摇头,心道?罢了,天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越姜不信他这话。 不过这也只?是小事而已,便只?笑笑,冲他示意一下,提着宫灯往回走。 回去的途中夜风更大?了,宫灯锁链被吹得左摇右摇,里面的烛光也左摇右摇,路上烛影晃荡不止。 不止她的,宫人们手上的也是一样。 几盏宫灯,照明效用小的可怜。 裴镇正觉得她提着的东西碍事呢,便干脆叫马岩庆上前来熄了,给皇后拿着。 越姜偏头看他,“熄了摸黑回去?” 嘴上虽如此说着,倒还是把宫灯给了马岩庆,她怕里面的烛芯晃荡晃荡把灯给烧了。 裴镇手还是背在身后,在马岩庆把灯火熄了后,他朝黑暗里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且亮着呢。 越姜低低哼笑一声,嗯,就他知道?! 听到她这低低一声,裴镇也笑了笑。 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斜伸过来,握了她手腕,把她手掌抓紧,两人并排而行。 一段路不短不长,不紧不慢走着也就那?么一会儿就到了。 李媪上前来伺候两人用膳,待两位主子吃完了,又抱着衣裳要跟在皇后身后伺候她沐浴,但才?跟到浴所门边,却被天子拦住了。 天子晃了下手,示意她带人退后。 李媪了然,笑着退下。 裴镇跨步进去。 短短几步,身上的衣裳已经解的七零八落。 他快走几步从背后抱住越姜,挪着她脸吻得又深又重?。 中午便已意起,但那?时在越氏宅中,地方又窄的要死施展不开,便也只?能先按捺下! 如今…… 裴镇不作他想,只?将?越姜搂的牢牢,用力的似乎要将?她腰肢都掐断了一样。 …… 许久之后。 两人的下巴互相?枕着对?方的,裴镇呼气沉沉。 他爱不释手的捏越姜手臂软肉,下颚无意识擦碰了下她的,“回去?” 短短两个字,嗓音似滚了石砾般低哑。 等了会儿,见她只?软猫似的靠着他,不作声,裴镇弯唇笑笑,摸摸她额发亲一下,同时,长臂忽然横搂了她,裹着她在臂弯里拦抱而起,回去内寝。 越姜懒于动弹,也就安心窝在他怀抱中,但回到内寝才?躺了一会儿,他也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的癫,蓦然又一把把她盖着的被子扯开,在榻上又闹起她来,越姜哼唧,忍不住踹了下他的肚子。 裴镇笑笑,扑在她身侧,下巴在她肩上压着,手掌不停在她耳后一处摩挲。 越姜不小心被他碰着了痒痒肉,没忍住溢出了两声轻笑,而他听她笑了,反而好像更来劲了,张嘴咬她下颚软肉。 越姜弯着唇恼他,不停拨弄他喉骨,推他脖子,“别闹了,今儿的精力还没散够?” 又是去郊野又是回来理政的,他哪来如此多?的精力。 裴镇:“没!” 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又吻了许久,差点又把越姜闹出汗来……还是后来听到外面敲更声了,怕明日真起不来,这才?肯收手,搂着她睡觉。 …… 被裴镇那?么一闹,他没起晚,倒是越姜起晚了。第二天起来时身边早没了他的身影。 裴镇这时已经上过早朝,正拟旨命人宣下去,任命施敦为?粟北县令,命其择日出发上任。 施敦领旨后过来拜谢天恩,不两日,领着印绶出发去粟北。快马赶赴到任上时,正值谷雨前后,因此他到任上的头一件事,便是领人下赴各县地,查看春耕情况,今年一年的收成就指望这了! 而此时裴镇下命督促春耕的政令也早已通晓各洲各县,各地县官俱是趁雨命人往田间地头来,查看春耕事宜。 宫里裴镇也在谷雨这日特?地乘车舆到郊外去看了一遭,视察田间情况。 这日他日照而出,直到日暮方归。 回来时脸色不大?好,眼神黑漆沉默,不发一言。不知道?是谁惹到了他。 越姜看两眼他的表情,又觑一眼他尚且沾着污泥的靴子和衣袖衣摆,先朝李媪使?个眼色,命她去捧衣裳来,这才?到裴镇跟前来。 “怎么了?” 裴镇看她一眼,眼神黑乎乎的望着她,眯眸不说话。 越姜心想有人要遭殃了,而且一定是有人惹着他了。 果然,不过一会儿,裴镇不快的把她拽在身边坐下,冷眉嗤了一声。 “从开春起我便时时下令,春耕要紧,务必以春耕为?重?,任何事都不得耽误春耕!” 他三五不时便提,也时常遣人督促,先生也在尽其所能晓谕政令,务必使?四方百姓皆知春耕之要!今日出去一看,也确实颇有成效,朝中吏官们没有糊弄了事,百姓们也知晓今年农税轻薄,这一天巡视下来,郊外田地耕者无数,荒田甚少。 如此情形,他心情本来还算不错的,可好像偏偏就有人看不得他心情好似的,正是半下午要归时,让他撞见了事。 想到那?时的情形,裴镇冷脸,脸色又黑一分?。 那?时未免惊扰百姓,他的车舆便停在远处,只?领着五名乔装成糙野农汉的好手随侍左右,走在田间小道?查看。 查看完,他正踩着田埂小道?要归呢,就看到三五世家子弟纵马而来,嬉闹间毫无分?寸,甚至在不小心纵马踩进田里伤了秧苗后,不仅不知惶恐,反而还寻到乐趣似的,在农户们的喊骂声中愈加骄横,哄笑不止,直将?一方田地踩的乱七八糟,秧苗们全部折尽了土里! 农户们一天白忙活了! 裴镇看得怒火中烧。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08节 他屡屡下政令,再三言明春耕之要,结果这些人到好,不识五谷,不惜秧苗,越见农户焦急反越是兴奋,肆无忌惮! 裴镇脸色难看,当时便疾奔而去,一脚直接把人从马上踹下来。 马上之人被裴镇踹进了泥里,吃了一嘴的田泥,他先是懵了一瞬,接着反应过来赶紧唾了嘴里污泥,立刻就要破口?大?骂,但一声秽骂尚且还未喊出口?呢,他又变了脸色,眼睛惊恐的瞪圆,满脸骇意看着当头踢下来的马蹄。 原是裴镇不给他反应时间,在把他踹下马后直接就控制马儿扬蹄,要踩死他。 便让他死在这田地里给秧苗做土肥算了!也不算他白活一场! 裴镇下狠手,纵马一蹄狠狠踩下去。 被踩之人痛叫一声,半边身子陷进泥里,整个肩膀几乎骨裂,惨呼不止。 旁边的同伴们已经吓呆了,愣在马上脸色惨白。待终于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就想跑,可之后公仪武一句“主公”,让他们的手脚全部僵住,无人敢再迈一下。 前阵子才?平叛归来的公仪武他们自然都识得,那?日都看过他大?胜归来高骑大?马的模样呢!而跟前这人被他称之为?主公……除了当今天子,还能是谁。 脸色再白一分?,俱是飘着腿下地,直接大?伏于地。 裴镇面无表情看一眼公仪武。 须臾,冷冷哼一声,调转马头回到宽大?的土道?上,跨腿下马。 他知道?公仪武的意思?,这人死了反而是给他痛快了。 冷冷乜一眼跟前这些人,厌恶之色一闪而过,扬声:“来人,全都绑了,送去府衙!” “今日,给我审出个结果来!” 裴镇懒得再多?看他们一眼,回身给了农户们些许银子先做安抚,接着便一路黑脸乘车舆回北章台。 这一路,连身上的污脏也没心情理,就这么直接回了中宫。 此时面对?越姜,他的神情也依旧难看,一时收不住。 尤其,在瞄到身上这一块那?一块的污泥时,眸中一冷,神情还有变得更难看的趋势。 都是踹了那?畜牲上马时,在田里踩的。 越姜知道?他为?何气了。 也正是这时,余光瞄见李媪捧了衣裳来,她过去抱过来,冲裴镇道?:“莫气了,先把这身换了。” 裴镇皱眉看来一眼,不动。 越姜:“你还要一直穿着?” 裴镇确实要一直穿着,等会儿也好让那?些来请罪的臣子看看,看看他们养的败家儿子都干了什么好事! 裴镇冷着脸,盯着前边议政殿的方向,“先不换。” 越姜看他一眼,真不换? 于是也就先放在一边,由他。 刚放下没一会儿,就见马岩庆跑来了,低声说燕大?人三人前来请罪。 裴镇眼神发凉,嘴角冷嗤,“让他们等着!” 马岩庆哎一声,跑去答复。 裴镇在马岩庆走后一直绷脸坐着,目光十分?的黑。两刻钟后,看一眼外面的天色,见已经全黑了,这才?冷脸去了前殿。 …… “臣教子无方,请陛下降罪。”燕信漳三人俱是将?脑袋埋得极低,额头冷汗涔涔。 心里已经将?家里的败家子狠狠骂了千百遍了,就知道?给老子添麻烦! 裴镇冷瞥他们,他们何止是有罪!当时想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了! 抑着怒气,声音极凉,“既知有罪,尔等要如何赎罪?” 这……三人都懵了,呆在原地。 他,他们如何知道?? 裴镇不快,“说!” 三人被吼的心神一麻,额上密汗更甚。 焦急之下憋了半天,燕信漳还算有点急智,当先道?来,“臣愿十倍偿还农户损失,并遣人助其插秧种麦,直至秋收满仓方算事了。” 他知道?今上最重?春耕,当务之急还是先以农户春耕为?重?,至于自家那?个不成气的小子,燕信漳已不抱希冀了,他道?:“小子无状,是杀是罚,任凭陛下处置,一切全怪臣教导无方,让这祸害扰了平民。” 其余二人见状连忙跟着他的话说,意思?大?差不离。 裴镇睨着他们,面无表情。 这几句里,三人有几分?诚心? 冷冷凝他们许久,在把他们都快吓得惨无人色了,裴镇终于大?发慈悲,出声发话,“春耕春种,牵连社稷,十倍不足以效尤,尔等……以百倍而偿!另笞仗三十,罚其戍守田间,日日不可缺,直至秋收方止。” 日日戍守,直至秋收……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哪里受过这种风吹雨淋的苦……于五人来说,听到这一条只?怕肠子都悔青了。但此时他们的父亲不敢不应,甚至,还是感激涕零的应,以他们对?天子所了解的,来时是真的以为?这个孩子就要这么没了……如今能活,已是天大?的恩赐。 “臣,遵旨。” 裴镇冷哼一声,再次淡声下令,“尔等确实教子无方,子不教父之过,责成习农务,阅农书,三月之后,朕着人考校。” 三人:“……”脸色完全僵了。 他们何曾通农事……到时若是不过,天子是不是就要直接把他们的官给捋了? 裴镇挥手赶他们出去,任由他们浮想联翩。 他独自站着,冷脸执笔拟下一旨,接着命马岩庆送去给孙颌,命晓谕百官。 以后凡有踩踏农田者,皆照三人重?罚,以灭轻忽农事之风! 当夜,朝廷百官闻讯哗然。自此之后,纷纷约束自家子弟,万万不敢重?蹈覆辙,不说踩了之后漫长的惩罚时间,就考校农事一事……这不是主动送上借口?让天子罚他们吗! 届时捋官还是降职,无论哪一样都不是他们想要的。 裴镇拟完旨,脸色总算好些了。 长腿大?敞,脱了污脏的鞋子,他白袜踩地,扬声唤马岩庆着皇后送衣裳来! …… 两刻钟后,没听到马岩庆回来的动静,裴镇往殿外看了眼。 已经过了两刻钟,外面却丝毫动静也没有。 皱眉,她不肯来? 裴镇坐不住了,起身想往外去看看。 可此时脚上只?着白袜,又觉不雅,便皱眉又坐回去,继续等着。 可又一盏茶时间过了,外面还是没动静。 裴镇完全坐不住,眉毛拧着,心想她还真不来? 也不管什么雅不雅脏不脏的事了,把之前扔的鞋子又穿回脚上,打?算回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才?穿好一只?,裴镇目光一动,忽然又停住。 因为?他听到动静了。 背上坐直,目光盯着殿门看,一错不错。 不确定是马岩庆还是她。 这时,殿门轻轻一声被推开。 才?撑开一条缝,但人还没进来,不过裴镇已经能确定,是她来了。 只?有她能不经通报进来,马岩庆没那?个胆。 于是把脚上才?穿了一只?的鞋子又扔了,踩着白袜快步过来。 越姜才?从李媪怀中接了包袱进来,手腕就忽地一斜,被人扯住,男人声音不满,“怎来的如此晚?” 越姜寻声抬头,便撞上他的目光。 目光再往下一扫,便是他黑一块白一块的袜子,还有毫无形象掀了一半的下摆。 莞尔,“怎早早把鞋脱了。” 裴镇不觉自己现在没形象,分?出一只?手把门合上,捏着她手腕还是问?,“怎来的如此晚?” “核对?内务出入时耽搁了。”马岩庆来时她正把事情收尾,索性不急,也就弄完了才?来。 裴镇啧一声,伸手想捏她一下。就为?了这么点事,让他等了这么些时候? 不过手才?抬起来,记起手上沾着泥,也就收手,只?对?着她叱一声,鼻息哧哧扬在她唇上。 越姜笑着躲一躲,催他去换衣。 裴镇不动。 把她又拉回来,捏了把她的手,这才?换衣。 大?剌剌直接当着她的面换。 越姜倒也没拦着他,只?提醒他过会儿先净了手再换衣,别又把干净衣裳弄脏了。 裴镇衣裳已经完全退到只?剩亵裤,他嗯一声,在她眼前晃荡来晃荡去的去洗手。 一身劲瘦的肌肉在她眼底不安生。 穿好,裴镇冲她颔首,“好了,回罢。” …… 当夜,裴镇正要歇寝时,收到两封来信,是从裴家故地来的信件。 第61章 两封信是左霆不久前才领人送进来的。 裴镇拿着?信, 坐在?矮榻上看起来。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09节 一目十?行,很快将信里的内容看完。 第一封信,写的是父亲的小妾吴氏死了。 吴氏是父亲曾经的小妾, 也是他登基前唯一还在?的小妾。父亲从前除了母亲, 身?边还有?三名?小妾,其中两个分别是他那庶兄庶弟的母亲。 一个燕氏,在?他那庶兄死于沙场后, 不久便撒手人寰;另一个刘氏,倒不是病死的, 她是自食其果,那蠢妇得知庶弟事败后, 自觉以后日子好不了,屡屡疑神疑鬼怀疑他要杀她, 听仆人说, 她屋里的灯总是彻夜亮着?的,还动不动对身?边仆婢打骂。后来, 她又自怨自艾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不如从前风光,时常伤春悲秋,神志更加恍惚;最后,她因沉迷服用从庙里求来的药散, 食用过度身?亡。 而这吴氏,是三人里最安分的,不论是父亲死前还是死后。父亲在?时,吴氏安安分分只守一亩三分地?, 从前也从没做过对他母亲不敬的事;父亲死后, 她更加安分,没做过什么令他厌恶的事, 是以裴镇登基后,便也容她继续在?裴家故地?过日子,仍旧是父亲在?时该有?的用度。 不过,她曾经被刘氏害得流掉的那个孩子好像到底伤及了身?体根本,好吃好喝这么多年养着?,竟也才五十?就去了。 裴镇看一眼吴氏去逝的时间,是四日前夜里,过几日便要下葬了。 到时他遣人带些话,再赐下些祭品便是,倒不必亲自走一趟。 信件放于一边,他又拆另一封信。 裴镇这回看得慢了些,因为这些是讲朝中事的。 第一,是马场一事。据探得消息,北夷的忽冶马场剑拔弩张,此?时的情形似乎不太好。 裴镇来精神了,腰背坐直,目光迅速往下扫。 自开春以来,北夷今年深受冻害所扰,民饥马瘦。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开春这样?的时节,缠绵病榻好几年的大单于死了,本就势力割据好几年的北夷,为了吞并大单于势力,再次起了纷争。 而忽冶马场,其镇守之人格尔成,在?企图吞并大单于势力时,出?了岔子,不久前也忽然亡故。 一时间,忽冶马场无?主内乱,如今势力也混乱至极。 裴镇挑眉,想了下忽冶马场的地?形。 从北边的虎踞关过去,过边防,再经过些小部落,是去那里最近的方向?。 曾经他在?为了安心南下平乱,一举扫平边境威胁时,也想过要不干脆西进,一鼓作气拿下北夷那座马场,那时正值北夷内乱分化之时,正有?可趁之机。 那些日子,他甚至连怎么从马场后方出?其不意行军,打格尔成一个措手不及的路线都想好了。 可后来经过仔细考虑,到底没有?冒进,因为那时北夷虽乱,但那处马场的镇守势力却始终只有?一股,那就是格尔成。冒险而去,只怕伤亡颇大,是以他只先命屯军边地?,以守固震慑为主,并未贪婪。 那之后便是一晃六年而过,这些年北夷乱像依旧,四股势力各据一方,谁也撼动不了谁。但,今春大单于和格尔成突然接连逝世,彻底打破了格局。 裴镇眯了下眼,不自觉思索起来。 这么一想,便是几乎半个时辰过去,忽然,他扬声想冲外面喊马岩庆进来,让他命人快马出?宫去请孙颌和公?仪武。 但转而一想,到也不必如此?着?急,便又按捺住涌动的心情,继续往下看去,信上还有?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裴镇迅速扫过去,是讲曾经他灭了的回卑地?区有?人兴风作浪蛊惑人心,企图鼓动边民窜逃另立异族,不过边民在?几年的安定下已经不愿再过东奔西跑的生活,不少人将这事告至当地?官府,官府已经镇压,来信问裴镇事后如何?。 裴镇点?下四个大字,分而化之。 继续教化百姓即可。 他们今日不愿叛逃,以后完全融入当地?习俗,子子孙孙世代居于此?,自然与?王朝融为一体。 读到此?处,信件已至尾声。 裴镇重头到尾又看一遍,着?重看马场之事。 这处马场要是趁乱拿下,到时练军固兵,北夷便更不成气候,不足为惧了! 裴镇不自觉沉眸思索。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又一个时辰过去。期间他一直拿舆图反复的看,几乎要把打进马场以及军防的路线刻在?脑子里。 后来实在?是看得太久了,这才吹了烛火,上榻去。 上榻后睡不着?,脑海中依然全部都是忽冶马场的事。 …… 第二日。 才上过早朝裴镇就把孙颌公?仪武等人叫到跟前,把昨天的第二封信递给他们,颔首,“看看!” 孙颌先看过一遍,越看心头越跳,看完便迅速把信递给公?仪武,公?仪武看过一遍后反应也如出?一辙,同样?是神色一动。 孙颌见他看过了,当先道:“陛下,马场势乱,这正是夺取的好时候啊!” 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曾经因尚未完全统一,主公?便一切以内患为主,如今内患已平,自当想方设法削弱北夷势力,让其再成不了气候。 而拿下对方的忽冶马场,显然会有?奇效! 裴镇笑,这正是他所想的!昨晚他彻夜未眠,一直在?思索此?事。 裴镇又看向?公?仪武,问他可有?话说。 公?仪武:“臣以为孙公?所言甚是。” 早先灭回卑时,他就很想打进那个马场了,如今有?此?良机,自然不能错过! 裴镇颔首,“然。” 再之后,自然就围绕如何?谋夺马场一事开始商讨。 裴镇摊开舆图,命几人上前来看。 公?仪武看了一会儿,道:“大军从北边的虎踞关过去,过边防,再一路路过些小部落,能最快到达忽冶马场。” 裴镇点?头,这确实是最快的路线,也是他考虑的路线之一。 孙颌觉着?也不错,他指向?公?仪武刚刚提过的方向?,道:“若从虎踞关过去,那从蓟城发兵便是最好。” 那处是裴家故地?,也比洛都离虎踞关更近,相比洛都,在?蓟城要更能及时知道前方动向?,以便及时调整策略。而且,裴家在?蓟城深耕几十?年,根基远非其他地?方可比,攻打忽冶马场,这处是绝佳发兵之地?。 裴镇点?头:“确实如此?。” 还赞赏他一句,“先生高见。” 孙颌失笑,这算何?高见?是他正说中天子心坎了,天子高兴罢? 心底明白,他说得这些,恐怕天子昨夜便已早早都顾虑到了,今日召他们过来,不过群策群力,看看可有?缺漏罢了。 他笑了笑,问:“陛下可是已经定下征讨马场之人?” 裴镇点?头,点?一下公?仪武。 当初平异族,便是他与?公?仪武亲自领兵,此?番自然还派他去。 公?仪武求之不得:“臣,领命!” 定然杀的那北夷之人片甲不留! 裴镇又道:“不止你一人,朕也去。” “这……”孙颌才听完就皱眉了,“您也去?” 天子何?必亲自犯险,他不太赞同。 裴镇:“先生莫忧,朕去,不过防患于未然。” “且蓟城固落金汤,我裴家起家于此?,此?番回蓟城,出?不了事。” 这到也是……孙颌对此?并不怀疑,若是世间要论哪一处比洛都还有?安稳,那非蓟城莫属。 那是天子故地?,几十?年的镇守经营,远非其他地?方能比。 眉头于是松了,不再担忧。 裴镇下定主意,当即便拟旨,下令领一批文臣武将,七日后整装出?发回蓟城。 当然,明旨上自然不会昭告天下说他回蓟城是要转道去攻忽冶马场,圣旨上只言,天子感念故土,回乡巡狩! 这日,宫中便浩浩荡荡准备起天子巡狩事宜。 越姜是中午裴镇回来时接到的消息,他亲口?和她说得。 “回蓟城?” 裴镇点?头,“是!这月十?九出?发。” 有?点?突然,他前几日完全没有?任何?兆头。越姜看着?他想,那她去不去?还是他一人回去? “你一人去?”她问。 裴镇以为是她不想去,皱眉,“你不想去?” 回他裴家故地?,她身?为他的夫人,她不想去? 越姜:“……” “我不过问一声确定确定,何?时说了不想去了?却要胡猜。” 裴镇淡看她一眼,如此?便好。 他道:“你身?为皇后,自然得去!” 她还没去过他裴家祖祠呢! 而且,此?程归期不定,把她留在?洛都,她一人待着?干嘛? 越姜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下午,她命李媪开始收拾衣物,不止是她的,还有?裴镇的。 李媪领命,带着?人忙前忙后的忙活。 不过才收拾了一半,她又跑到跟前来问:“娘娘,要不要带秋衣?还是只捡夏衣?” 越姜:“只带夏衣。” 几个月的时间,到秋天应该已经回来了。 李媪哎一声,继续忙活。 入夜,已经收拾出?几大箱子的东西出?来,一一记录在?册,封好。 裴镇这夜回来时手上拿着?张纸,这是他叫人替他给吴氏写的祭稿,还需题上越姜的名?,之后回到蓟城了,再去吴氏坟前烧了,勉强给了她一份作为太上皇侍妾的体面。 越姜题字时,看了眼上面的内容,“是父亲的侍妾?” “嗯。”裴镇点?头。 见她已经题好,便把祭稿给马岩庆,示意他拿下去收着?。 马岩庆捧着?祭稿下去时,越姜仍是握笔的姿势,待马岩庆完全退下去了,她把笔放下,扯扯裴镇衣袖,仰头问他:“裴家家中还有?几个父亲的侍妾?”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10节 要是一群……越姜想想都头疼,有?种揉额的冲动。 届时她们虽不是正头上她必须孝敬侍奉的婆母,可她们到底也担着?个太上皇侍妾的名?头,面子总得过的去。 裴镇低眸,对上她目光。 她一张脸小小的,仰头在?看他。 和她对视许久,半晌,他叱地?笑了声,揉一把她发顶,“放心,没了!” 两个祸头子早死了,如今这个安分的,因为身?体不好,也去了。 想到吴氏是因为什么才身?体不好,而上回他跟前这个为了让他答应盖天子玺印,竟在?他兴头上说不答应她,她到时就把孩子流了的事…… 低头撇一声轻哼,坐下把她往里挤,裴镇半边手臂撑在?矮榻边缘,看着?她眼睛道:“知她为何?早死?” 越姜眨眨眼,她自然是不知的。 裴镇也不要她答,恶劣在?她跟前掀唇而道,故意吓她,“早年她怀孩子时,刘氏那个迷信的祸头子看她肚子圆滚,便信了婆子们说她肚中必是双胎的话,她怕吴氏诞下龙凤麟儿分薄了父亲宠爱,便在?她怀胎时使阴计让她落了胎。” “当时胎儿已经六月,出?血甚多,是以事后吴氏孱弱不止!” 说这话时,目光一直盯着?她看,见她神色果然微有?怔愣,他抬手,稍捏了把她脸肉,“如此?可还敢在?我跟前说甚把孩子弄了的话?” 越姜:“……” 瞄他一眼,把他手扒拉下来,虚抓在?手中,轻轻哼了他一下,“你颠倒因果!” “是你父亲侍妾甚多,这才至后宅争斗,吴氏才会被人陷害失了胎儿。不是流了孩子致她体弱,是有?人阴谋害她,才致她体弱。” “可见还是纳人纳的多了,引出?的祸头!你若学你父亲也大纳美人,来日我估计也是一般下场。” 裴镇皱眉,不喜她这话。 抬手又想捏她,可手正被她虚握着?,两人这样?的姿势怪亲近的,又不想把手抽出?来,便只扬唇道:“胡说八道,我怎会让你变成那等下场?” 越姜哼哼而笑,“你不纳美人什么的,自然不会,你若是有?违当日一诺,那便不一定了……” 裴镇舔牙,忍不住低头咬了她一下。 真?不喜她说这些话。 越姜笑着?躲了下,歪在?身?后,又道:“而且流胎与?生胎也没太大区别,吴氏既怀双胎,当日她没被人害了,来日生产时不好好看顾的话,也有?风险!” 裴镇瞥她,她还真?是逮着?话头尾巴翘上天就不肯放了!捞着?她脑袋过来,在?她嘴上又啮一口?,“嗯,就你懂!” 越姜:“本便如此?!” 裴镇管它如不如此?,亲着?亲着?心中烧灼,哪里还管的了别的,把她一抱,直接回了榻上,大力撂下龙帏,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 李媪伺候在?外面,在?天子一句都滚远些时,便快步往外退了好些距离,不敢在?跟前窥伺。 站了不知多久,在?肩头都要被夜风吹凉了时,终于又听到里面再次传来吩咐,是要她去备水的。 李媪哎一声,立马催着?宫人们去备水。 …… 越姜沐浴完回来,脸红手红,身?上一身?热气。见裴镇还挨着?她坐,推他,嫌他热。 “那许多空位置,你坐过去些。” 裴镇看她一眼,并不动,依旧是挨着?她坐,“回蓟城后我可能在?府里待不了多久,之后你一人待着?时,莫要怕。” 越姜:“你还要去别的地?方?” 裴镇:“嗯,今夏准备夺取忽冶马场。” 越姜点?头道好。 见她就说一个好字,裴镇看她,他叫她别怕,她就只道一个好字就什么都不问了? 人生地?不熟的,她能待得惯? 见他一直看她,越姜于是也看他,“还有?别的事?” 她都觉得没问题,他还能有?什么事? “没了!”裴镇淡淡的说。 越姜唔一声,正要道那就去用饭罢,正好她已经饿了,但这句话还没说出?来呢,跟前这个才说了一句“没了”的人,突然又改口?:“你记着?出?门时刻带着?人便是!” 越姜失笑,点?头道好。 裴镇认真?看她神情,见她是神情不是敷衍,这才没继续看她,挪开目光。 …… 之后几日,便是一直在?为回蓟城收拾东西。 越姜还把叔母召进宫里一趟,和她说她即将去蓟城的事。 王氏笑着?点?头,“叔母知道,此?番越松越昀也去,都和我说过了。” 他们被知会要跟随天子北上的第一天,就和她说了,所以她猜她这侄女也是要去的。 她倒不担心两个小子,他们生龙活虎皮实的很,只对越姜道:“蓟城您从来没去过,此?番头一回去恐怕会不适应,路上不适应了千万记得要叫医官,轻忽不得。” 越姜点?头。 “叔母您放心。”她不觉得自己会出?什么事,倒是叔母,这一去越松越昀都走了,家中就只剩她一人,她可会孤单? 越姜倒是有?点?忧心这个。 于是问了一声,又道:“不若我和陛下说一声,您也去?” 王氏笑着?摇头,“哪里会孤单,寻常他们也不在?家啊,我自有?法子解闷。” “而且叔母还是习惯洛都,待在?家里才觉舒适。”她不爱挪地?。 既如此?,越姜也就不提了。 …… 三月十?九。 九九八十?一乘属车列队飞奔在?出?洛都的官道上,往蓟城去。 天子巡狩故土去了。 而洛都本地?,则由?孙颌等人留守,一切依旧井井有?条。 …… 行了十?天,路程已过大半,再有?最多七日就能抵达裴家祖地?。 这日,大批人马于行宫修整歇息,暂歇半日。 越姜当晚没什么胃口?。 李媪看她又不想吃,道:“您中午便没吃什么。” 越姜灌一口?白水,还是摇头。 嗓子疼,所以不怎么想吃东西。 上回叔母说得好像一语成谶了,刚出?洛都那几天还好,之后一路北来,嗓子忽然就开始发红发痒,再之后就时不时的疼,怪让人难受的。 她还是头一回知道自己有?水土不服的毛病。 李媪担心,“可不吃怎么成?” “您想想有?什么想吃的,好歹吃点??” 越姜认真?想了想,最后道:“那让厨下备些清新爽口?的冷菜来。” 大荤大肉实在?吃不下。 “还有?,别弄太多,多了吃不完。”裴镇才歇下便领人巡视地?方去了,今晚不在?行宫用膳。 “哎!”肯吃就行。 …… 越姜吃完,又用过尹碣给熬得凉茶,喉咙舒服些了。之后就去沐浴,刚出?来时,回到卧房便见裴镇已经坐在?那,正百无?聊赖翻着?东西。 听到她的声音,他抬头看过来。 越姜走过去:“何?时回的?” 裴镇:“一刻钟前回的。” “嗓子好些了?” 越姜摇头,“还是有?点?疼。” 裴镇冲她伸手,“我看看?” 越姜手搭过去,半张了嘴,待他看完了,她嗅嗅鼻子,闻他周身?的味道,没有?酒气。 笑道:“那些人竟没劝你喝酒?” 裴镇拉她坐到腿上,怎么没?给他备的席上备了好些酒,不过他没喝就是了。 行军赶路时,不宜喝酒。 亲了口?她下巴,道:“嗯,没备!” …… 次日清早,再次赶路。 又过四日,越姜的嗓子终于好全了,没再觉得不适,而此?时离到蓟城的路程只有?两天。 裴镇下命加快速度,尽快到达蓟城。 四月四日,傍晚,天子御驾抵达故土。 蓟城城中万人空巷,百姓尽数闻讯而来,高呼欢喝之声不止。直至天子卫队远去,人群依旧久久不散,心情振奋。 这是如今驾驭四海的天子!他们焉能不激动。 远远澎湃的跟上去,直至到了侯府禁军守卫之地?,才平复心情,俱是笑意盈盈离去。 回程时口?中交相称赞的,俱是当年天子英武之举。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11节 …… 天子御驾一路驰至裴氏旧府,裴镇才下车舆,便召朝臣和戍守故地?的亲信故交而来,议事。 议至夜色昏黑,见时辰已晚,便又着?人摆宴赐膳。 用完膳时,已是酒酣耳热。 从席间出?来,裴镇再回故土,心潮难抑,便踏上高楼,凭栏而望。 入目星火点?点?,万家灯火辉映于夜空。 他迎风站过一会儿,下高台,一路慢走。 这里是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也是曾经乱世中他领兵几进几出?的地?方,外面官道的石板上,或许依稀还能找见当年马蹄踏痕! 相比洛都,蓟城在?他心中份量更大。 又望了许久,他长呼一口?酒气,脚步不再慢腾腾,加快了许多,直奔主院。 一路进了院中,又直朝越姜而来。 越姜一看他情态,便知他又饮酒了。 饮酒后他总有?几分狂放之态。 在?被他一把忽然抱离地?上时,她扶着?他肩,低头看他,“这回又喝了多少?” “不过些许!”裴镇仰头亲她。 越姜笑,拍拍他,“放我下来罢。” 裴镇不放,抱着?她直接往里走。 但几乎都要走到榻上了,不知为何?,男人又猛地?拐了脚步,直接掉转方向?,大步抱她往外去。 越姜:“!!”怎还出?去了! 他要干嘛? 连忙问他,“去哪?” 可不兴在?外面行那事! 裴镇凑在?她下巴上就是一口?,道:“带你去个地?方!” 第62章 说罢, 他步子跨得?更大,浑然不顾跪了一地的奴仆,径自抱着越姜穿过她?们, 大步流星朝一个方向走。 期间遇廊走廊, 遇门穿门,气都不带喘的。 最后?反是越姜觉得?被他如此抱着过于招摇,示意他放她?下地, 她?自己能走。 裴镇看一看她?,倒也如她?所愿放她?落地, 接着便是拽她?手腕,七拐八拐在?夜里穿行。 越姜实在?是不知道他要?去哪, 又走了好一会儿,见他还是不停, 不由得?问道:“到底要?去哪?” 裴镇:“过会儿你便知道了!” 仍是拽着她?不松手, 带着她?往前。 最后?,足足走了两刻钟, 他领她?跨过西院,过石门,在?一处石阶前驻足。 驻足一会儿,再次带她?往前, 跨下石阶,过石子道,走向一清泉石台。 石台左边一古柳苍劲有力?,丝绦万垂;而石台右边, 则是涓涓流动的细流, 缓行两丈,最终汇入岸堤之下的太?池中?。 越姜愈发不懂他要?做什么了, 完全一头雾水。 仰着走得?些微气喘的脸看他,问:“入夜来水边作何?” 裴镇拉着她?席地而坐,伸脚直接踩进石沟里,哗啦溅起一阵水花,道:“这便是我裴家祓禊之地。” 年年春三?月,裴氏中?人会在?此祓禊春浴。 刚刚回?到房中?抱起她?时?,忽然便想起这地,便难以抑制的生出一股想要?把她?带来的冲动。他也确实这般做了,才?有这个念头便毫不犹豫的领她?过来。 此时?脚踩进水中?,凉沁沁的舒服,便又脱鞋除袜,完全赤脚的浸在?水里。脱完见她?一双脚还侧在?岸上,又强行把她?的鞋袜也脱了,压着她?的脚也踩进水中?,两人脚挨着脚。 越姜哭笑不得?,不禁在?水中?踩了踩他脚背。 裴镇笑,把她?膝盖又挪过来一点,顺带还把她?腰抱过来,压着她?吞吻。 又舔又咬,他的酒气全渡给了她?,惹得?越姜好像也喝了酒一般,口中?又热又迷糊,在?他终于稍稍往后?退大喘气时?,越姜扯扯他下巴,咕哝,“全是酒味。” 裴镇弯唇,继续把她?往跟前抱,还要?再来。越姜笑着往旁边偏了偏,抓他一根手指,“先回?罢,乌漆嘛黑坐在?这,也不怕栽进池子里去。” 裴镇压上她?的唇,凑着吻一下,嗓音低哑,“有灯呢。” 这边是一入夜就要?挂灯笼的,黑不到哪去! 而且,此时?她?和他坐着的地方离池子还足有两丈远,再加上池边又有石栏,就算是用?滚的也滚不进去! 不容她?又说什么,低低的亲吻变成?深吻,他几乎把她?搂嵌到怀中?。 渐渐的,手掌不太?安分,在?她?的后?背摩挲着,力?透青裳。 越姜后?背发烫,她?轻轻呜哝了一声,小小磕碰了下他的唇齿,提醒他尚且还在?外面?呢。 裴镇胸腹扯了下,低闷的唔了一声闷叹,他当然还记得?。所以即使现在?吻得?极其意动,也只是吻她?、只是手掌不停的在?她?后?背摩挲而已。 再次吞咽,吻她?更重。 许久后?,薄唇稍离,他重重把她?压在?怀中?,抵着她?的发顶闭目,“回?去罢——” 说这一声时?,喉结扯动的极快。 越姜埋在?他肩上嗯了一声,小猫似的音调。 裴镇笑笑,又摸摸她?后?脖。摸得?心?满意足了,便把她?一双脚从水中?捞起来。 湿答答的小脚在?灯笼下白生生的,还在?滴水。 裴镇随手揩了把她?脚心?脚背的水滴,他的手心?粗糙,越姜觉得?痒,弯唇笑了笑,想挪开。裴镇抓紧,不让她?动。 “别动,我找巾子给你擦擦。” 但环顾左右,哪里有能擦脚的东西,两人出来时?可什么都没带。 越姜笑:“不用?擦,直接这样穿便是。” 等回?去后?再换就是了。 但裴镇不听,没找见便干脆用?袖子裹起她?的脚,来回?擦一遍。擦完还确认她?的脚是否干了,这才?松开让她?穿鞋。 她?穿鞋的功夫,他也重新又穿上那双已经踩湿了的黑靴。湿漉漉的鞋子穿着很不舒服,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面?不改色的穿好,便这么和越姜又走回?去。 越姜一回?到屋里就叫裴镇把鞋换了。 他之前也是,不能脱了鞋再踩进水里?裴镇笑笑,那时?哪想那么多,就想带她?再袚禊一次。 脱了两只鞋,他冲她?颔首,“已经脱了,你帮我重新拿双。” 越姜从旁边拿来一块巾子,递给他,“早叫李媪去拿了,你先擦擦。” 裴镇从善如流,抓着巾子擦脚。 擦着擦着,突然停住,抬起下巴示意越姜到跟前来,有话和她?说。 越姜过来,在?他身边站定,示意他说。 裴镇:“明日我要?去营中?点兵,可能要?到深夜才?能回?来,白日不必等我。” 越姜:“好。” …… 次日,越姜果?然从睁眼起便发现他不在?了。 披衣时?招来李媪,她?问了一句裴镇何时?走的。 李媪:“天刚亮陛下就出门了。” 越姜点点头。 接着没再问过,一人独自熟悉着裴府事宜。 全神贯注看了一日,到了后?头,因为一下子看得?太?多,越姜头脑都几乎要?发胀。 过犹不及,傍晚时?分她?便把东西收好,领着李媪在?园子里逛逛走走,放松眼睛。 裴家占地极大,园子还要?更大,走着走着,她?不再看景,而是来到昨日裴镇登上的高楼。 站到三?楼的凭栏处,一眼望去,周边尽收眼底。 一重重鳞次栉比的黑檐屋顶,远处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百姓,初夏已经开始丰茂的绿草高树……眼到之处,俱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越姜往前又迈一步,迎着晚风目光由远及近,望向裴府周边之处。 重重护卫防守中?,忽然,视线中?一人挽高头大马,不疾不徐踏蹄而来。 在?其身后?,左霆稍慢两步护卫左右,数百虎贲勇士则持戈执矛,警视四方。 当先之人不是裴镇还是谁。 高楼之处风太?大,越姜耳边碎发被风吹得?乱舞,她?抬手挽至耳后?,目光仍在?看裴镇,他倒是回?得?比昨日说得?要?早。 李媪顺着皇后?的目光,也看见了,不由笑道:“娘娘,您要?不去迎一迎?” 越姜笑看她?一眼,正要?说不必呢,但话还没跃出喉咙,余光中?骑马那人忽然抬头,目光唰的冲这边看来。 略带凌厉…… 越姜第一眼见他抬头时?,都差点心?惊,心?想他实在?警惕,还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发现有人在?看他?随后?又见在?他抬头之后?,左霆等人似乎见情形不对,竟也都齐刷刷望过来,全冲着她?这个方向看…… 数百双眼睛几乎都在?望她?,越姜有种无所遁形之感。 下意识肩正背直,又压了压被大风吹得?飘飞的袖摆,好让自己的仪容整齐些。 别在?他们眼中?,是皇后?一人站在?高楼处、凄凄苦苦眼巴巴望着天子归来…… 越姜眼神微微飘忽了两下。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12节 裴镇看不见她?的眼神飘忽,他已经收回?了目光。 提绳挽缰,小腿夹击马腹,不一会儿,坐下良马蹄子踏的更响,短短几息时?间,几乎四蹄生风。 就跟在?天子身后?的左霆见状也催马跟上,时?时?护卫天子左右。 到得?裴氏旧府时?,左霆才?跃下马,便见天子已经步入府中?,且跨步而去的方向,并不是侯府中?的议政堂,而是侯府内院。 左霆:“……” 顿在?原地,默默看了天子背影许久,天子回?来,不是召人议事的?如今却先回?内院去了。 他身后?跟着下马的人也同样迷糊,摸了摸脑袋,不确定道:“大人,那咱们……” 左霆:“我们先去议政堂等着罢,陛下想必过会儿就来了。” “是。” …… 裴镇确实回?来的很快,回?来时?他面?色如常,让人完全辨不出他刚刚那匆匆一去,到底是不是见皇后?去了。 要?是是,可怎的又回?得?如此快?前后?也不过就那么两刻钟的功夫而已,走到内院的时?辰都不止这么些;可要?是不是……那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天子为何忽然临时?回?内院,而不是直接来这边的议政堂…… 不过左霆渐渐的还是窥见些苗头了,他觉得?天子的心?情挺好,从他颔首时?偶尔会放松敞开的大腿,和往后?靠着松乏的姿势来看……天子现在?无疑是舒心?快意的。 暗中?肯定,心?想天子肯定是见过越姜了。 裴镇注意到了左霆偶尔瞄来的眼神,但心?情好,不介意。 刚刚他往内院去确实是去找了越姜一回?,怕她?站在?那是特地等他,有事要?和他说。 后?来他知道了,不是,她?不过是看东西看累了,恰巧站在?那放松眼睛而已……但想及她?还知道在?看到他后?特地过来迎他的举动,裴镇也就不计较了。 指肚似乎仍然残留她?脖子上软白的触感,裴镇不自觉摩挲一下……出神一会儿,接着,他敛回?神,继续聚精会神听在?座亲信的你一言我一语。 讲得?全是北夷这阵子的乱像。 北夷之乱可以追溯到七年前,那时?天坠火石,正砸在?王庭周边,北夷王室几乎损伤过半,北夷被迫迁徙。不仅如此,之后?春夏又接连遭灾,百姓深受其害,畜养的牲畜死伤无数,尸浮遍野。 自那之后?,夷狄之中?盛传,王庭祖地是不祥之地。且不止不祥,更因为当今的大单于不恤部将和牧民,是以天降神罚! 这番言辞在?牧民之中?流传极广,几乎动摇了北夷王室的统治,王室以重罚压流言,同时?也怀疑王庭祖地别是真不祥,于是下令迁徙。 也正是这一迁徙,导致祸乱发生,北夷水草丰茂之地几乎都是已经有主的,如今大单于要?迁过去占了,那自家部族不是平白要?被赶至边缘区域,如此自然不大肯的。之后?几番意见争夺下来,又见大单于蛮横至极,原本便蠢蠢欲动、想要?取单于而代之的呼其延,在?单于一意孤行完全不顾他部下意见后?,不再甘愿屈于人下,领族中?勇士反了。 这场争斗持续了足足一年多。 原本只呼其延和大单于争,其实用?不了这么久,可自呼其延拥兵后?,事情便一路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开春的火石和连季遭受的灾害,让许多部族都对北夷王室不满,这个不满,也包括对呼其延,他们于是也趁乱起事,带着部下勇士据立一方,谁也服不了谁。 这般又争斗了半年,分分合合,北夷最后?分成?四股势利,第一方属大单于,第二方属呼其延,第三?方则属趁乱而起的那古多,第四方属格尔成?,他同样是在?乱中?起来的后?起之秀。 而那时?的格尔成?,正是因为把持住了忽冶马场,才?能与其他三?方抗衡。 今年开春,自四年前就开始缠绵病榻的大单于死了,他的死再次改变了格局,其他三?方都知道此时?是趁着大单于部族人心?不稳的时?候,吞并他部下最好的时?机,于是纷纷出击。 格尔成?是其中?最先行动的一个。 他好勇武断,自信此番一战应当能一举吞并了大单于的势力?,但他最后?失策了,途中?因为恋战,他误判形势和天气,突击时?夜里遇上大雪,所以后?来他虽打胜了,但回?程时?因为天气太?冷,部下死伤不少,他自己也伤了身体根本,咳喘发热不止,短短一月下来,溘然长逝。 他的死去,让另外两方势力?几乎拍手大喝!真是老?天都助他们啊! 于是本就因为格尔成?死后?无人继位变得?混乱的马场,因为呼其延和那古多想分一杯羹,变得?更加混乱。 如今里面?都说不清到底是几方混战。同样的,大单于那边也是一样,北夷另一处马场,便由大单于占着。 呼其延和那古多都想把两处马场全占了,不给对方留一点荤腥!两人都不谋而合的分兵两处,意图夺马场。 同时?还暗戳戳的留意着机会,想着能不能趁对方老?家勇士空虚,把对方老?家给掏了。 一心?三?顾,可以说焦头烂额也不为过。 裴镇也正是想趁着这个乱像,夺下忽冶马场。 幸好他当初收到消息收到的及时?,格尔成?死的消息,认真算起来他也就比呼其延和那古多晚知道一两天而已。 而这一路从洛都回?蓟城,途中?据探哨来报,昨日他到达蓟城时?,正是忽冶马场酝酿着要?打第一场硬仗的时?候。 呼其延占着地形优势,已经率先命部将带人过去,打算趁着这个时?间优势拿下马场。 是以昨天才?到家中?,裴镇就急忙召人议事,今日一早又早早就去点兵。 下午时?,公仪武已经带兵全速往虎踞关去了,只待时?机,一举拿下忽冶马场! 现在?,商议的都只是些细节,诸如后?续第二批第三?批粮草,还有呼其延和那古多打战带兵的性子,和他们手下的那些勇将。 裴镇轻敲手指,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所有人都停住话头后?,他颔首,留下左霆,示意其他人可以下去了。 左霆听吩咐留在?原地,等所有人都退下后?,他稍稍抬头望向天子,等候命令。 裴镇:“知道我为何没让你跟着公仪武一起去?” 左霆摇头,表示不知。 他其实挺想去的。 裴镇:“不日我也要?去虎踞关,你留下护着越姜。” 左霆:“!!” 张嘴……可,他也想去啊! 但天子命令不可违,沉默一会儿,只道:“臣领命!” 裴镇颔首,拍拍他的肩膀。 其实不必特地把左霆留在?蓟城,蓟城守卫森严,出不了什么事,可他又怕有万一,所以还是在?越姜跟前放个她?熟悉的人,真有什么事也能好办些。 “看护好她?。” “是。”左霆正肩,高声应下。 …… 左霆退下去后?,裴镇回?了内院。 入夜,他和越姜说了他的打算,“明日我领五万精兵出城,估计短时?间内回?不来,你在?府里好好待着。” 越姜:“明日便走了?” “嗯。”裴镇拉她?过来,跨坐于他跟前,两人面?对面?。 捏捏她?下颌,他道:“进进出出,身边切记都跟着人,可还记得??” 越姜点头,她?知道的,毕竟人生地不熟。 见她?乖乖点头,裴镇又捏一把她?的下巴。 捏着她?时?,他没再说话,倒无端显得?有些沉默。 越姜看了看他,须臾,轻轻扒下他手腕。 裴镇顿住,抬眸。 两人的眼神对视上,屋里仍然寂静,半晌,是越姜先开了口,她?轻声道:“此去一程,你小心?些。” 裴镇嘴角一弯,忽然笑了。 抱着她?往跟前深深一楼,猛地在?她?嘴上吻一下,嗓音深哑发出,“会的。” 臂上把她?托牢,忽然又一起,直接压她?在?矮榻上,身形几乎把她?完全罩住。 …… 烛火在?半夜依然亮着。 裴镇天亮就要?出发,但此时?,他却仍然睁眼。 手掌在?她?背后?一下下顺着,偶尔,又盖到她?脑后?,抚她?头发。越姜半截手臂搭在?他腰上,早已闭目。连他时?不时?的小动作都没能把她?闹醒。 裴镇笑一笑,又看了一会儿她?酣睡的模样,这才?挥灭蜡烛,阖眸养精神。 睡了不知多久,第二日,不待人喊,裴镇已经先一步醒了。 他时?刻记着今日要?出发的时?辰,不敢睡晚。 抬眸往外面?看了眼,嗯,离出发还有半个时?辰,倒是正好。 下榻穿衣,穿戴好时?,没有抬步马上走,他重新又回?来,还伸手把越姜摇醒。 “嗯?”越姜含糊。 不过也就那一会儿含糊,眼睛彻底睁开时?,看到他身上整整齐齐的盔甲,已经意识过来他要?走了。 越姜眼睛不眨的看他。 裴镇背对着烛光,望着她?的眼神极黑,“我要?走了。” 越姜手肘往后?撑,想坐起来,“我送送你。” “不必。”裴镇脑袋压下来,蜻蜓点水吻她?一下,压着声音说出这两个字。 几息之后?,他抬头,道:“走了!” 提起旁边的剑,他这回?步子跨得?毫不犹豫,盔甲碰撞声越来越远。 第63章 自裴镇那日带兵出蓟城后, 越姜期间只收到过?两?回他的消息。 一封是四月十五寄来的信,他告诉她路上一切安好。越姜再三翻了翻信上内容,他在信上并没?说?他到哪了, 只和她说?一切顺利;第二封则是今日到她手?上的这一封, 信上依旧没?有说?他在哪,仍旧是说?他安好,只短短几句给她报个平安。 越姜把信放在一边, 提笔回信。 写完,命李媪给左霆送去, 让他命驿使把信送出去。 待李媪走了,越姜继续拆信, 这回拆的是叔母给她寄来的。叔母问她一切可还安好,接着?又给她讲了讲洛都的事, 说?家中一切如常, 让她勿要?惦念。 越姜笑了笑,再次提笔, 回信。但?这封给叔母的信不急着?寄,明日再遣人送回洛都不迟。 当晚,左霆把密封好的信件交给驿使,命快马加鞭送去天?子手?上。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13节 驿使小心?收好, 连夜出城。 另一边,也正是这封信交到驿使手?上的时候,裴镇才辗转收到越姜第一封回给他的信。 不是送信的驿使太慢,而是那一阵子裴镇行踪不定, 信件一直没?有机会送到他手?上, 直至近来彻底处理完安定忽冶马场的大小事宜,回到虎踞关, 他才有空回寝居,行署里的人也这才有机会把信交到他手?上。 把她的信找出来放在一边,裴镇不着?急看,先去旁边抽了条巾子,擦身上的汗。 是才他刚和手?下之人议完事,又去看了遍从忽冶马场牵转到虎踞关的千来匹马,此时回来时满身都是汗。 呼啦解下身上铠甲,紧跟着?又脱下外裳、拿冷水沾湿了布,等手?脸脖颈全擦过?一遍,裴镇这才坐到凳子上,翻起内卫们今日中午递到他跟前的信。 知道?蓟城和她身边最近没?出过?急事,是以中午收到时他没?急着?看,到此时入夜能歇、身上又擦清爽了,这才慢慢掀开她的回信一行一行看来。 也就那么五行字……裴镇一打眼就看完了。 看完心?中略有不满,虽他给她写的字也少,但?她就不能给他多写些? 这些字都不足百数。 裴镇的目光几乎要?把信件扎穿了。 翻来覆去又看好几遍,几乎都要?看腻了,他把信压在一边,抬眸冲外要?水,他沐身。 五月将至,一天?奔走下来身上全是黏汗,擦那么两?把不顶事,还是要?冲洗干净了才舒服。 沐浴回来,裴镇又看了遍马场布防。 自七日前他前后夹击拿下马场、俘虏北夷部众数万后,如今共有十万大军镇守在马场,屯守边地。见他如此,才经?历过?两?回大战、又被?大单于牵掣住的呼其延和那古多看他防线甚密,无力再分兵来袭,不打算和他硬碰硬,选择退后。 裴镇把目光投向北夷如今还剩下的势力,此番格尔成?部下死的死,俘的俘,已经?全在他手?下。如今北夷尚成?气候的,就只有呼其延和那古多了,二人在忽冶马场失利后,如今都转而扑向大单于残余势力,企图壮大自身。 他眯了下眼,目光若有所思的盯向那古多。 对方如今约还余五万多部众,分别守在其王帐之处,以及大单于势力周边;而呼其延,大差不差,顶多也就比那古多略多几千人马。此番马场折戟,两?方都至少损失了两?万多的部下。 裴镇摸了摸食指指骨,黑眸中火光跳跃,静静沉思着?。 他有些想趁势头好,继续歼灭其中一方。 若是能再灭了呼其延或那古多,那北夷便?完全不足以为惧了。 仔细想了许久,他再次穿上常服,命人召亲信议事。 此番夜议直至半夜方止,众人散去,裴镇背手?趁夜回屋。途中路过?一石廊时,他驻足停留,往北边的方向望了眼。 刚刚商议出来的结果,是等待时机。 如今那古多和呼其延才败退回营,正是警惕时候,这时出兵恐怕效果不佳。 裴镇想了想,选择听他们一言,没?有作出马上再次发兵的打算。 确实?,这时不是好时候,还得再等等。 收回眼神,他不紧不慢的回屋。 回屋后把她那封信翻出来又看了眼,不算长的几行字,看得比之前还要?快。 往后靠去,压着?信纸边角无意识翻转好几遍,出神。 不知不觉出神许久,直到一声噼啵之声响起,跟前烛花闪烁摇晃,才让他收束目光。 他捏捏眉骨,把信收起,夜寝。 但?才睡到一半,他忽地又醒了。 醒时脸上空了片刻,随后目光下挪,望了两?眼自己的腰上。 抿唇,手?掌搭额虚盖住眼睛,长叹失笑……他梦到她了。 梦到他班师回蓟城,看到她站在上回迎风看他的地方等他,当夜她高兴的喝了好些酒,之后就忘了形,以往不肯主动与他做的事这回都乖的不得了,赖在他怀中软软糯糯,缠人的紧。 再之后…… 裴镇暗舔两?下牙,眼眸深处又黑又暗。 心?想是太久没?碰她了,竟是做起旖梦来。 害得他一人梗的不上不下,生生就这么醒了过?来。 长呼两?声浊气,目光再次往下,失笑弯唇。 今晚是睡不着?了…… 啧一声,闭眸,他出声喊人备水。 外面的护卫:“……”!!微愣。 心?里暗忖,深夜叫水,还是天?子已经?浴过?一回之后叫水……浮想联翩…… 无声咧了下嘴角,他笑答一句是,去叫人弄水来。 裴镇淋了场冷水澡,浑身上下凉了个透,勉强压下躁气。 之后他强制让自己静心?的睡过?去,别叨咕着?越姜,又梦一回。 那今晚是真的不用睡了。 后来,裴镇确实?没?有再做梦,就是这夜睡得太浅了些,一早起来难掩疲惫。 裴镇直接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精神些。 之后又命人去牵马来,打算去跑趟马吹吹风,跑完回来也就彻底精神了。 不过?,跑马的行动最后半路被?搁置,在大步出了寝居,往外走看到尹碣时,裴镇的脚步突然一顿,驻足停下。 看到尹碣,让裴镇想到了越昀那小子。 越昀受伤了。 裴镇眼睛眯了眯,心?中忽而一动。 不动声色,裴镇朝尹碣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来。 尹碣本来行完礼都要?走了,见状只好又过?来。 “陛下。” “越昀如何了?” “伤口扎的深,还要?再好好养养。” “早上已经?去看过?他了?” 尹碣摇头:“正要?去呢。”他也才刚起不久。 裴镇点点头,那正好。 冲他颔首,“那一道?罢,我也去看看。” 尹碣没?有多想,顺势道?好。 到了越昀房里,越昀正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躺在床上。 后背的伤口又痒又疼,比最开始大片流血时让他还要?难捱。 那时起码只是流血只是疼些,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可现在,伤口开始愈合了,疼痛中便?伴随着?有蚂蚁啃噬一般的痒意,痒的他横躺不是,侧躺更不是,彻夜难眠。 昨夜几乎是睡两?刻钟就醒两?刻钟,直到将近清晨天?凉些了,屋内不再气闷,他才勉强觉得好受些,睡得久了点。 但?也就安生睡了那么一个时辰而已,这会儿太阳初升天?气再次热起来,身上那股浑身不是滋味的感觉便?又来了,他也就再次被?痒醒。 醒后挠又不敢挠,碰更是不敢碰,只生无可恋干瞪着?眼睛,把那伤了他的北夷蛮族诅咒千八百遍。 当时他怎就一刀就了结了他呢,应当一刀一刀慢慢的砍死他! 越昀咬牙切齿。 正暗自磨牙呢,就听到外面有了动静,是尹医令和天?子来了。 赶紧打挺而起,匆匆下地迎过?来。 “末将参见陛下!”他一身单衣、裤脚还一高一低的行礼。 “嗯,起。”裴镇颔首,目光看向他一圈一圈被?绑着?的后背。 这是那日夺下忽冶马场,越昀擒那古多手?下蛮将时,伤的。 那日的情形十分混乱,忽冶马场在近月余的攻击下,已经?防线松懈,略显疲色,加上内部又人心?不齐,早没?了格尔成?还在时的悍勇,这回被?呼其延和那古多轮番打击,几乎心?神俱疲,快没?了战意。但?好在,呼其延和那古多本就矛盾重重,忽冶马场在二人的夹缝下得以有喘息之机。 但?这样几乎是残喘的机会,在一天?前也没?了,因为呼其延已经?不耐烦继续拉锯,不惜冒着?王帐空虚的的风险再调兵马,一路扑来忽冶马场。 形势骤变,战火再次燃起。 如此三方势力再次胶着?,正在酣战之时,受裴镇命令的张切瑾,也正收拾了从虎踞关到忽冶马场的几个小部落,赶至混战之中。他估摸着?时间,公仪武这会儿应该已经?从鞑北绕到忽冶马场大后方,直接能从后面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张切瑾命战车布阵,明晃晃作渔翁得利之态,吸引呼其延和那古多的注意。 果然,他们的注意全被?他这边引过?来,四方陷入争斗之中。 张切瑾并不恋战,见势不对就撤,待时机有了又再次凑回来,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时时牵制着?这些北夷人的注意力,让他们以为中原的的兵力现在全由他领着?,全副心?神都用来对付他。 呼其延等人也确实?这样以为的,甚至长期据守忽冶马场的格尔成?残余势力,也是这样以为的。 因为以往中原犯草原,全是张切瑾这个行军路线,从来没?有人从别的地方来过?,所以当突然听到有人慌急来报,说?在马场的大后方也发现中原兵马时,所有人全都乱了阵脚。 而此时公仪武距马场已不足百里,他带兵冲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杀入马场。 马场后方的防线很快崩溃,公仪武拼杀时,同时命人点狼烟,告知张切瑾。 张切瑾在看到狼烟后,不作任何犹豫,迅速率兵冲杀进马场中,前后夹击。几方混战,最后公仪武以出其不意的优势,绝对性的控制住战局,一举歼灭数万北夷兵众,占据马场。 越昀便?是在混战中趁势杀敌时一个没?注意,被?那古多部将从背后砍了一刀,好在越松就在他身边,反身就给了那人一记重刀,不然要?是对方蓄力再给越昀一刀,越昀估计能当场就没?知觉。 越昀当时疼得要?死,但?他杀红了眼,回身一个对捅,把那蛮夷部将捅个对穿。 杀了那部将后,钻心?的疼便?一股脑直冲他脑门,但?越昀强忍着?,继续杀入战局,一直到战事平息,才被?越松搀下去医治。 当晚,他发了一场大热,还昏迷了几个时辰,好在后来喝过?药敷过?伤口后,热度很快退下去。 之后起起伏伏又发了两?回小热,他随其他伤员一起,被?人护送回虎踞关,之后便?一直在虎踞关躺着?养伤。 养了这么些天?,又喝了许多的药,伤口已经?有开始愈合的趋势了。 裴镇的目光从越昀背上挪回,点着?下巴问他:“如今觉得如何了?” 他受伤的当晚他去看过?一眼,伤口有些可怖,但?看着?并未伤及根本。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14节 越昀挺背,嘹亮的答:“回陛下,已经?大好了!” 裴镇看他一眼,暗中嗯了声,但?他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只示意尹碣上跟前来看看。 尹碣拆开越昀臂上连着?后背的细布看了看,伤口隐隐有愈合之态,情形在好转。 点点头,给越昀换了回药,他道?:“继续养着?,再过?个一月也就差不多了。” 但?裴镇想听的可不是这个,越昀伤口好转,自然是好事。可如今他心?里还有另一重心?思,须借越昀的伤做一回托词。 裴镇隐晦看一眼尹碣,冲他道?:“先生再看看。” 尹碣:“??” 嗯?满眼不解,还要?看什么? 伤口他已经?看过?了啊,连药也一并换过?了!愈合的不错。如今顶多就是恢复期难捱些,熬过?去也就好了。 天?子还要?他看什么? 裴镇装作没?看出他眼中的不解,只道?:“越昀的伤口可有溃烂风险?” “还有,他会不会再次起热?” 尹碣摇头,“依如今愈合情况,可能性极小。” 诱导他说?出了他想听的话,裴镇满意了。 事后越姜过?来,反正都推到尹碣身上,可能性极小,那也是可能! 点点头,他又仔细看了眼越昀伤口,没?再多待,回寝居去。 尹碣:“……”仍旧有些不明所以。 所以天?子问这两?句,仅仅是因为关心?越昀?望了两?眼天?子离去的方向,他暗自琢磨着?。 后来实?在是琢磨不明白,也就不再想,只冲越昀道?一句,“你好好歇着?,我再去看看其他人。” “哎!我送送医令!” …… 回到寝居,裴镇摊纸写信,他着?重写了越昀受伤的事。 写完,从头到尾看一遍。 看了好几回,不大满意,于是烧了重来。 这回多添了几句,譬如越昀昏迷了整日,高烧了三回,如今尹碣还说?伤口恐有溃烂感染风险,情形不怎么好,他们短时间内不宜回程。 如此,满意些了。 这回还是重新从头到尾再看一遍,看完,提笔再添一句:越昀昏迷中时常念着?你叔母,还唤了好几回你的名字。 停笔,把信封好,命快马加鞭送回蓟城。 看了信,她总该赶来虎踞关。 要?是越昀情况不好死了呢,那她不得后悔莫及? 越姜是在五月初三收到的来信。 收到时才用过?晚膳,正吹着?晚风乘凉。 当时,左霆忽然匆匆跑来,手?中紧紧捏着?一封信。不同于前几次的信件,这回的信上,明显盖了一个不同的红印。 越姜捏着?信,不太明白这个红印的意思,她是第一回 见盖着?红印的信件。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因为左霆语速仓促的给她解释了一遍。 “娘娘,此印乃军中急印,非是紧急要?事,天?子不会盖此印。” 越姜心?神一紧,神情不复方才的轻松,赶紧把信拆开来看。 一目十行看过?,手?指下意识掐的十分用力,喉咙口发紧。伤口溃烂,情形不好……几个字极富冲击力的撞进她眼中。 若是只单单是信上描述的情况,越姜当然不至于如现在一般发慌。 正如她先前说?过?的,战场上刀剑无眼,怎么可能不伤着?呢,但?伤着?也就伤着?了,喝过?药养好了也就好了。 可现在……这封告诉她越昀病情的信还加着?急印。越姜怕,怕越昀的情况其实?比想象中还要?差,裴镇只是不想让她伤心?,所以才只说?这么些话。 越昀的情况只怕已经?危急至极了。 越姜上上下下把信看了好几遍,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手?脚还有些发凉。 左霆看她脸色有点白,心?脏也是一提。 来时看到那个急印他就怕是天?子出了事,如今见越姜看过?信后是这个反应……心?里咯噔一声,更加慌怕。 大吞一口唾沫,喉咙似干涸一般,他哑着?声音问:“娘娘,可,可是陛下出什么事了?” 越姜被?他唤回神,她紧紧捏着?信,勉强冲他摇了摇头。 不是。 左霆大松一口气,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天?子可千万不能出事。 他是放心?了,可越姜的心?仍是提着?的啊。 越昀的情形差成?这样,越姜控制不住的往最坏的情形想。 手?指捏的更紧,越姜嘴巴下意识抿起,盯着?信中的字眼瞧。 要?是越昀没?扛过?去就这么去了……越姜赶紧打住胡思乱想,不想再想下去。 又盯着?看了许久,心?神勉强回笼,她把信虚虚合起,看向左霆,“左将军,我去虎踞关一趟,可否劳烦你随行一道??” 嗯?左霆惊讶的有片刻不知作何反应。 去虎踞关? 好好的怎么突然去虎踞关。 虽疑惑,他却是点头道?好,毕竟天?子留他在蓟城,就是让他看护着?皇后的。 她要?去,他自然得随行一道?。 第64章 越姜点点头, 道了声谢。 旋即回头便催李媪去收拾东西,她去虎踞关。 李媪瞧瞧皇后,心?中与?左霆一样, 满腹不解, 但看?皇后似乎有些心?神?不宁,目光总往远处看?,也就没有多问, 只抬步往屋里?去收拾东西。 翌日,天才亮, 越姜轻车简行,直奔虎踞关的方向。 同时, 一封她写?的回信也快马送去虎踞关,上面说了她今日起程的事。 走了一日, 当晚夜深, 先停下歇息。 越姜觉得途中走得有些慢了,歇下才不久, 唤左霆来了一趟,问他行路速度可能再?快些。 当然是能的,但左霆恐怕那?样急行军的速度,她吃不消。 “若要再?快, 途中便是片刻不歇了,只深夜时候会睡些许时辰。” 越姜:“那?就再?快些。” 左霆有些惊,心?想到底什么事,让这位赶的如此着急? 沉默一瞬, 他道好, 把吩咐传下去。 次日,以左霆为首, 护卫车舆的卫队俱是打马疾奔,一路不停。 如此狂奔之下,马车颠簸至极,从来没觉得自己会晕马车的越姜,难得出现?了不适,在马车上吐了一回。 李媪担心?,“娘娘,要不还是让左将军慢些。” 越姜抚着心?口摆手,道不必。 “明日我?也就适应了。” 李媪发愁,行吧。 这么到了五月初七,也就是从蓟城疾奔虎踞关的第四?天,越姜依旧会觉得恶心?。但她也确实适应了许多,除了五月初五第二天那?日,之后没吐过?一回。 此时,距离虎踞关已经挺近了,明日再?赶一日的路,晚上应该能遥遥看?到虎踞关的位置。 五月初八,二更天时,越姜到达离虎踞关最近的一处城邑。从此地再?往虎踞关去,以这些天的行进速度,约还要再?跑两个多时辰。 但左霆不建议趁夜赶路,“虎踞关夜里?闭门,盘查严格,娘娘,不如明日一早再?赶路。” 越姜想一鼓作气直接去虎踞关,但左霆都如此说了,自然也不好深夜惊扰镇守的军队,所以颔首,表示按他所说的办。 她回屋躺下,但才躺下不久,越姜摸黑又爬起来一回,找扇子。 前几日夜里?下雨,天凉,不扇扇子半夜睡得也很舒服,但今日一整天都是太阳,此时闷的她几乎出汗。 李媪听到她的动?静惊醒,立马手脚麻利的披了衣服到跟前来,亮起蜡烛,“娘娘,怎么了?” 越姜:“去睡罢,我?就是找扇子。” “是觉热了?奴给您扇扇?”李媪说着要再?去找一把扇子,但越姜拦住了她,“不用,我?过?会儿也就不觉得热了,你去睡罢,明日还要早起呢。” 李媪:“奴不困。” 越姜推她,“不困也去躺着。” 李媪无法,吹灭蜡烛躺回去。 越姜在屋里?暗下后,支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她有些睡不着。 也不知越昀现?在情形到底如何……还有裴镇,不知他伤着了没,他在信中也不跟她提。 脑中乱七八糟想了许多,不知想了多久,渐渐有了睡意,支着扇子的手松了,团扇轻轻落于她胸腹上,屋里?极其?安静。 天亮。 越姜被推醒,一行人再?次上路。 隅时,将午之时,抵达虎踞关南城城门。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15节 高耸的城门楼屹然而?立,高居七丈,望之巍然。 城门之处守城士兵尽数披甲执戈,严格盘查来往行人。 正排队一一进城的行人们也早已习惯,虎踞关十几年前便是如此,并不是近来才突然森严,他们不是第一次来,都知道这地的规矩。 轮到越姜时,左霆上前持令牌给守城士卒看?。 士卒先瞄他一眼,接着才看?他手中令牌。这一看?,眼皮跳了好几下,竟是朝中将军。 可战事已平,怎的又来将军。 压下心?思,他把令牌归还,同时道:“将军,后面的车舆,我?等还要搜查过?。” 这是规矩,就算对方是将军也是一样。 左霆皱了下眉,还要搜查?可里?面的人是越姜,怎好让他们搜翻皇后的东西。 左霆:“今日守城将领是何人?” 士卒看?他一眼,心?想他还不想给他搜,想拿他上官来压他? 暗暗撇了下嘴,他报出一个名字。 左霆眉头更皱了,听过?,可对方没见过?他,只怕不识得他。 没法,他回到马车跟前,和里?面的越姜说了句过?城门要搜查的事。 越姜无所谓,示意他让人来搜就是。 左霆冲城门士卒颔了下下巴,示意他们来搜罢。 士卒的脸色好看?些了,领着一班人来盘查,正把东西全搜过?,要跳下车舆时,身后传来一阵哒哒哒马蹄跑动?的声音。 士卒闻迅回头,便见是这几天日日都来看?一遭的大个子副尉,又来了。 几人早已相熟,他们也知道他日日过?来是要等人,便没管,移开眼神?要迈下车舆,放左霆等人进城,但他一条腿才刚落地呢,就听大二忽然惊喜一声,“左将军!” 声音高的几乎要戳破天,喊得他一个激灵差点踩歪了脚,直接栽下去。士卒嘴角暗暗抽了两下,快速落地。 接着便冲左霆示意,道:“您可以进了。” 左霆嗯一声,驱马往前。 大二这时兴奋的打马过?来,激动?不已,“将军!” 左霆冲他颔首一下,示意跟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 往前驶过?一段距离,周边人流变少,左霆才回头示意大二驱马上前来,问他怎么恰好出现?在城门处。 大二:“天子遣我?日日来看?一遭!” 这几日他几乎没事就在这守着,就是为了看?越姜可到了! 没想到今日刚在营里?操练过?赶来,就正好碰见!可见是巧了! 他咧嘴笑,但接着笑意忽然又一收,变成讪讪,道:“末将来晚了,要是早些来,您和皇后也就不必受此盘查。” 他在那?群士卒里?已经混的脸熟,他们也知道他在此等候是受天子命,要是他早些过?来,再?表明她们就是他受天子命一直在等的人,守城士卒肯定早早就已放行。 左霆摆手,这到没什么,皇后都不介意,他自然也不必觉得自己失职了。 只道:“你往前领路,带我?们去天子寝居。” 大二:“哎,好嘞!” 当先领路,快马而?去。 在城中走了约一个多时辰,到达虎踞关天子行署。左霆才到便命人快步去禀天子,与?此同时,他则继续叫人领路,亲自送越姜往天子寝居处去。 在天子见到越姜前,他都还得一直在她身边跟随着,免得途中出什么事。 而?这时,裴镇这边,他正看?着今早从忽冶马场递来的消息。 马场里?的马匹已经都一一核登在册,无一缺漏,并且,已经从军中挑选出精兵,日日训练,让将士们与?良马彼此熟悉。 裴镇看?完,又捡起今日从洛都快马加鞭送来的奏疏一一看?过?去,恰看?到尾声之时,听到外面有人请示,说有事要报。 裴镇简短一声进,抬眸示意来人说。 “陛下,有人来报,皇后是才已经抵达行署,正由人领着往您寝居之处去。” 已经到了……裴镇看?着来人,视线紧紧盯着,心?里?下意识重?复这句。 手指也无意识中摩挲了下,腰背绷直。 目灼眼深,忽而?,他弯唇笑了笑,大步而?起,直接迈步往外。 从前几日他便收到了她的来信,她果然,要来虎踞关! 只是他以为应该还要再?有几日,却不想,她今日就已经到了。 快的出乎他意料。 裴镇一路快走,到达寝居之时,正看?见李媪出来叫人捧水。 嘴角几不可察的又弯了弯,他挥手示意这仆婢在门边守着,几大步跨入屋内。 一进来,目光便迅速搜寻,寻找她的身影。 很快,他看?到了。 她正举着杯茶,要再?次入口。 她也看?到了他,正要再?次入口的杯子顿住,有些怔的在瞧他。 裴镇大步流星,瞬息间到她跟前。 他一把抱起她,目光深厚看?她,“怎来的这般快。” 说这话时,气息几乎滚烫。 与?此同时,再?伴随着他从进来起就至始至终都盯着她的眼睛,越姜一路过?来的焦切心?情散了些,嘴角弯一弯,她莞尔,扶着他的肩居高临下对上他的目光,“赶路赶得急,也就快了些。” “你忙完了?”她问。 裴镇仰头吻她,声音贴着她的唇滚动?,“没。” 一个字说完,把她往旁边桌面上一放,迫切深吻。 自那?日做了那?样的梦起,他就时不时想她,如今她活生生站在跟前,哪里?忍得住。 愈吻愈深,臂上的肌肉也随之愈绷愈紧,勃发,有力。 越姜被他亲得脸颊微烫,她也能清楚感?受到他此时箍着她的臂膀坚硬至极,渐渐的,也被他引起些感?觉,喉头都几乎发热,可是这时不行,她等会儿还要去看?越昀呢。 抵着他的唇,她轻轻呼气,囔囔:“你过?会儿要忙,我?等会儿也要去看?越昀,先吃饭?” 裴镇喉头一滚一滚,浑身都绷得发硬。 他目光火烫的看?了她一眼,听不进她的话,再?次压住她的唇,同时还扣紧她后脖,手掌拢进她的乌发里?,更加深吻。 越姜整个脑后都是他掌心?里?的热度。 而?鼻端,则是铺满了的男人气息,属于裴镇的力度和温度。 心?跳急促不停,她的眼睫下意识频繁的眨,两人几乎是一个月未曾在一起……越姜嘴巴咽了咽,渐渐也放松四?肢倚在他怀中。 但,之后在去见过?越昀一趟后,越姜就后悔中午这会儿让他得逞了! 心?道难怪他中午那?般猴急,这是知她今晚肯定要与?他堵一回气的。 越姜心?里?已经接连骂了裴镇好几声,暗暗扯了下嘴。 越昀哪有他信中说得那?般严重?! 刚刚她一进来,就见他生龙活虎高兴的不行! 她那?时还怕他是强装的呢,故意在她跟前逞强,可后来仔细看?他脸色,虽不算红润,但也不是瘦骨嶙峋毫无血色,也就是比正常人白了些,虚弱了些。 她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了,但又想,或许是这些日子情形好转了也说不定,便依然没怎么怀疑。 可后来,让越昀给她看?过?伤口,问过?他伤口之后可还有溃烂后,听越昀答她的话,她便发觉情形有些不对了。 越昀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说他伤口没溃烂过?。 越姜眨眨眼睛,默然一会儿。 她和越昀四?目相对反应了些时候,接着想了想,便照着信上裴镇和她说得,都问了越昀一遍。 之后便见越昀挠着脑袋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他和她说:“我?是昏迷过?,也发了三回热,但昏迷只昏迷了几个时辰,发热也只第一回 热的高,之后都是小热。伤口是没溃烂的,尹医令处理的及时,也就头两日会时不时渗血,再?之后情形便稳定下来,一直趋向好转。” 至于昏迷中有没有喊母亲和她的名字,越昀便不知了,他心?想,或许是喊了的。 越姜听到他这些话,怎么还不明白裴镇信里?其?实是夸大了,亏她当时还以为他是怕她忧心?,故意往轻了说……合着还是她猜重?了。 越姜一时都说不出话来,神?情略恼,心?想当时怎么就被那?一个急印给弄慌了神?呢……直接就顺着裴镇那?些只有五分?可信的话,脑补成了十分?的危险,慌急慌忙一路马不停蹄跑来。 “姐姐?”见她久久不说话,越昀在她跟前摆手,唤她回神?。 越姜没出神?,只是有些懊恼罢了。 不过?他没出事到底也是好事,她道:“你无事便好,往后战场上多长个心?眼,一切以性命为要。” 越昀连连点头,“我?知道,再?不敢轻忽了!” 这回要不是越松,他这条命就没了。 越姜点头,他知道便好。 她又问:“中午的药换过?了?尹碣可说过?你这伤还要养多久?” 越昀笑:“都换过?了,我?换的勤着呢。医令大人说我?这伤最多再?将养一月也就能完全结痂了。” “如此便好。”越姜放心?了。 她停住话峰,没再?说什么。 不过?,才沉默一会儿,记起在蓟城时叔母的频繁来信,信里?叔母虽没怎么提他们,但叔母作为母亲,肯定是念着二人的,估计是怕给她添麻烦才没怎么向她问两人的情形,而?如今,越昀受伤了,他这伤将来肯定是瞒不过?去的。 她再?次开口:“回头你这伤肯定是瞒不住的,到时回洛都了,你记得归家便和她说一声,别等她后面自己发现?了,瞎猜瞎想。” 越昀乖乖点头:“我?知道了。” 越姜嗯一声,没再?在他伤口的事上多说。 只又和他闲聊些许时辰,见外面时辰晚了,这才慢腾腾回寝居。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16节 回寝居的路上她以为裴镇应该还在前院呢,但没想到,走过?长廊时,倒是正见他回来。 他也看?到她了,穿过?小道往她这边来,“才从越昀那?回来?” 越姜点头嗯一声。 嗯完,心?里?有许多的话想说他,可这时正在外面,不大好。于是一直等到回屋里?了,才翻出那?封信件让他自个儿好好看?看?。 她瞪他一眼,“越昀哪有你说得如此严重?。” 裴镇瞄一眼,到此时却依然镇定至极,面不改色,“大差不离!” 越姜:“……”胡说,差的远了! “哪有你这般吓人的?这几日我?都要吓死了,时时担心?越昀情况不好,别是已经半死不活要入土了!” 裴镇:“没吓你,上面的话都是先生说过?的。”一点没掺假。 越姜觑他,还要狡辩。 “那?我?去找先生来?” 裴镇四?平八稳,回望她的眼神?,“先生事忙,今日无空。” 越姜才不信。 又观他竟然还气定神?闲,觉得他实在脸厚,合着便全是她多想多虑误会他了? 把信纸放在一边,忍不住也如他旧日爱掐她一样,掐他一把,“你想我?来便直说,拐弯抹角的!” 裴镇并不觉得疼。 不过?,这般被她掐着脸肉有些没形象,也不再?和她装着,握下她的手,同时忽然把她拽坐到身上,点头终于承认,“嗯,是想哄你过?来。” 那?时的念头怎么刹也刹不住,就想她来。 之后又确如预料般收到她要来的信件,心?中也只有期待。 当然,今日见过?她,从屋里?离开去前院时,心?中不是没有心?虚的,毕竟那?封信中到底有多少水分?,他心?知肚明。 当时为了确保她一定会来,他还昏了头似的盖了个急印。 如今想来确实有些鲁莽了,但后悔,却是没有的。 因为看?到她确实很高兴,从收到她要来的信起就高兴,为此还特地让识得她的大二每日去南城门看?几回,想着能早些把她带来。 如今,她就在他身边。 裴镇长臂一箍,把她往怀里?挪了挪,手掌摩挲一下她额头,弯着唇,“你来,我?高兴。” 越姜心?想花言巧语。 看?他一眼,不说话。 裴镇笑笑,觉得她此时就算是不乐意和他说话,他心?里?也丁点没觉得不快。 今天的心?情极不错。 手掌包住她的手指,捏在掌心?一下下摩挲着。 一个略带粗糙,一个滑嫩白皙。裴镇爱不释手,捏着捏着,乌黑的眼睛看?她一下,扣着她后脖,脸压过?来。 越姜躲开,咕哝,“还恼着你呢,你就不能实话实说,这些日子真?是吓死我?了。” 裴镇遗憾,不强求。 亲不着便只半环着她,半只手臂搭在她腰后。 “嗯,是我?不好。”胸膛里?略懒散的调子,他认错认得快极了。 越姜抽回被他捏着的手,对着他评价三个字,“不诚心?。” 裴镇黑眸看?她,手指拢紧,不容她缩回去,“没。” 趁此机会,还把她往跟前一带,在她脖上刮擦一下,“敷衍你做甚,我?敢做便敢当。” 越姜搡他一把,好气又好笑:“还该夸你不是?” 裴镇弯唇,往后放松靠去,摇头道不必。 第65章 那些日子她受的罪, 他都听左霆说?过了。 她在马车里颠了好几日,难受的连饭食都用的少。 所以刚刚确实是没敷衍她的,那句话, 说?得诚心?。 又摩挲一下她脖侧软肉, 裴镇看她眼睛,神情极认真道:“确是诚心?的,这回是我不好。” “你受罪了。”声音才落, 他看着她又说?了这么一句。 这一声拖长了些,略带几分喟叹。 他如此, 越姜的态度也软化了些。 和他抱怨,“刚开始看到信上情形时我手脚都发凉, 后来又怕来晚了连越昀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一路都催人急赶。路上在马车上颠的快难受死?了, 胃里日日泛酸水, 吃还不敢多吃,怕吃多了过会儿?肚子又颠的难受。” “还有昨夜, 要不是左霆说?夜里进出虎踞关麻烦,我都要催他半夜进城来了。” 她说?着时,裴镇始终看着她的眼睛,安静的听。 待她一声一声说?完了, 他神情柔和,长叹一声,摸摸她脑后,保证道:“下次不会了。” 越姜:“下回再有事?都如实说?, 不拐弯抹角?” “嗯。” 裴镇应完, 摸着在她后脖碰一下,道:“那时怕你不来, 昏了头。” 越姜:“你好好说?,我怎么不来?” 裴镇笑笑,所以才说?是昏了头啊。 早知她会因为?着急一路赶成这样,路上又颠的难受成这样,当初便不拿越昀当幌子了。 不过,她今日就?能到虎踞关,也确实让他心?情极舒畅! 许久不见她了。 黑眸上下看她,看着看着心?情又澎湃起来,捉着她的手亲一下,蓦然抱起她就?往里走。 她那几日的不舒服,他今日给她补回来! 越姜可?不要他这样给她补。 才被放到榻上就?挡住跟前这个跟狼一样的男人,“今日不许了!” “这几日也都不许了!” 裴镇:“……” 动作顿住,撑在她上方盯她,黑眸微眯。 短短片刻的停顿之后,胸膛大幅度起伏,他定定的凝着她,道:“为?何??” 越姜挪正身子,从他臂弯中出来。 又坐起,脑袋与他平视,“你不是明白?” “这几日肚子还难受着,先歇着。” 裴镇不信,难受什么?今日马车可?没有一路奔蹄不停的赶。他看她还是有气呢,故意这般说?。 他低声叱了句,“瞎编的?” 越姜也承认,点?一点?头。 让他不如实说?! 裴镇啧一声,看着她一时无言。 不是已经说?开,这件事?情算揭过了?突然又说?这几日都不许。 皱眉,不大想?应。 乌黑的眼睛看了她许久,长臂捞她过来,想?不管不顾。 越姜也不躲,待他都把她捞抱到怀里了,她半边手臂挂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拦着他鼻子,轻哼而笑,“之前不是说?诚心?的?这会儿?却连我这点?要求也不应?” 裴镇动作停住,压着眼皮看她。 越姜见他就?这样看着她,许久都不说?话也不动作的,盖着他鼻子的手便动一动,示意:“嗯?说?话啊?” 裴镇牙痒痒,说?什么?还能说?他不应? 那她铁定也是不应的。 在她腰上用力掐一把,他暗叱着松开她,跨腿坐于一边,“知道了。” 越姜弯唇,笑意莞然。 裴镇瞥一眼她的笑,淡淡绷着唇,心?说?高兴了?抬手在她发顶揉一把,他扬长而去,“我唤人去叫膳。” 见他离去,越姜笑得更欢,目送着他的背影乐了好一会儿?,等他又返身回来了,她还是之前屈腿坐着笑意弯弯的情态。 裴镇手痒,今日刚见到他时,她都没笑得这么欢,如今见他吃瘪了,倒是欢快至极毫不掩饰。 胆肥! 大步过来,拦着她的腰一倒,利落的吻上她的唇。他的力道迅猛,短短的时间里,便让越姜有了窒闷感,开始觉得有些缺氧了。 她笑着呼气,拽他后背衣裳,示意他起来,她不揶揄他便是了。 裴镇在她的动作里并不收手,相反,他更加环紧她的后背。 他还大力吮她的唇,用力到压在嗓子里挤出的呼吸都几乎含糊不清。不过他这时周身的气势看着如此来势汹汹,一副千军万马绝不肯收手的架势,最终,在越姜又扯了两把他的衣裳,呢喃两声后,他到底也抑制着退开了唇齿,没有更进一步。 深看她两眼,裴镇低吐一声浊气,心?想?她还真是折磨他。 重重呼几下气息,他掀身松开她。 ……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17节 之后两天,裴镇依旧被看得着吃不着的滋味弄得够呛,他索性早出晚归,免得弄出火气来,不上不下的感觉实在难受。 越姜见状,心?中可?乐。 这日在他中午回来用膳时,还故意侃他一句,“近日如此忙碌?” 裴镇乜她,她不是心?知肚明? 夹一大筷子肥肉到她碗里,“你爱吃,多吃些。” 越姜才不爱吃大肥肉,尤其这种还发白的肥肉,她更不爱吃。 心?想?他不经逗,把肉又夹回去,他自己吃罢! 裴镇笑,就?着饭一口吞下。 之后他还是继续忙,军中的事?近来颇多。 一转眼,到五月十三?这日,越姜在虎踞关已经待了好几天。 今天越姜也没怎么见到裴镇的人。 甚至他今日中午都没回来用膳,只着人回来说?一句,说?他领人去看马,中午她不必等他,就?再没在她眼前出现过。 他既遣人回来说?了,越姜中午自然也就?不等。 不过,过了中午,到了傍晚时候,看着已经下了半下午的雨,越姜不由得皱眉。 他去哪了?还不回来? 半下午时她遣李媪到前院去看过一次,李媪说?并没看到他人,他不在这行署里。 两刻钟前,她又遣李媪去看了一次,但?此时李媪还没回来。 越姜望一望窗外?的雨线,既而又看了眼又晚了些的天色,雨已经小了许多,但?依旧在下。 正看着,听到门外?屋檐下有人踩踏的动静,是李媪回来了。 李媪收好油纸伞,出声推门进来,“娘娘,奴去问过一遍,前院的人说?天子依旧不在屋中。” 越姜点?头,表示知道了。 摆手示意她下去擦擦身上的雨珠,不必在她跟前侍候着。 李媪哎一声,退下去,不过才退下去,她忽然又快步回来,面上极其惊喜,“娘娘,奴看见天子回来了,正朝这边来呢!” 越姜微愣了半晌,回来了? 反应过来,起身,迈步到门口去看。 果?然,到门口时正能看见裴镇被人簇拥而来,打着一把油纸伞。 雨线下他步子迈得很快,几步间已经离这边越来越近。 随着他走近,越姜也逐渐看清他身上的情形,湿漉漉的,浑身上下全湿了个透。 不是打着伞?怎么还糟蹋成这样? 越姜在他衣裳上看了好几眼,一直看到他都快走近屋檐了,才把目光往上挪,看他的脸,“不是打着伞,身上怎还全湿透了?” 裴镇踏进屋檐,把伞收起递给身后的护卫,与此同时,又冲她点?一下下巴,“进去再说?。” 越姜于是回屋。 到了屋里,越姜皱了下眉,实在是他身上太糟蹋了,鞋子上又是泥又是草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去哪了。 推他往里去,让他先把湿衣裳都脱了。 紧跟着又赶紧吩咐李媪,让她去看看浴房有没有备着的热水,没有就?快些烧。 他现在这个样子,不沐浴不行。 裴镇见她忙前忙后吩咐,嘴角弯了弯,往屏风后去脱衣裳。 全部脱完,把袜子也扯了,就?光脚站在那喊她,“帮我拿身衣裳。” 越姜头也不抬,“正拿着呢,你先找块布擦擦。” 裴镇点?头嗯一声,但?环视左右,没看见能擦的布,便去榻上随便扯了件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干净白衣,在身上囫囵擦一遍。 越姜找齐衣裳了,把衣裳推给他,“快换了。” 裴镇利索穿上。 穿上后懒得穿鞋,直接赤脚来到她身边,伸手抱了她一下。 越姜由他抱过,之后抬头摸了把他湿透的头发,皱眉问:“去哪了?连头发都湿了个透。” “刚刚回来不是打了伞的?” 裴镇:“去了郊外?马场一趟。” 虎踞关也是有马场的,还有两处,一处就?在行署不远处,一处则在东郊。 不过这两处小马场相较忽冶马场来说?,那当然是完全不够看的,两处马场所有的马加起来,还不足忽冶马场的零头呢。 而他今天之所以去看,是因为?从忽冶马场那边又送来了一批良马,供关内将士使用,他是去看看情况的。 他是临近中午才出发,出发时遣人来和她说?了声,午膳不用等他。 那会儿?去东郊时,太阳还正大,没有任何?要下雨的情况;看完马从东郊往回走时,虽有乌云,但?看着一时半会儿?雨也下不来,便也嫌麻烦没有拿马场里的人递来的伞。但?没想?到这场雨来的这样急,才跑了盏茶时间呢,就?见倾盆大雨下下来了。 下雨后他便下令快速回城,原本是不至于回得这么晚的,但?途经郊野农田时,见一对农人正着急忙慌在给田埂放水,见他们神情实在慌急,便停留了会儿?,命人上前去帮忙。 他自己也下地去看了看,观察麦苗情况,脚上的泥和草就?是这么踩出来的。 裴镇看一看越姜,心?想?这样湿漉漉的晚归,倒是叫她白担心?一场了。 “没事?,就?淋了那么会儿?,过会洗过澡也就?好了。” 越姜嗯一声,倒不怀疑他这句话,他身体结实,不至于轻易就?病了。 她只抬眸又看了眼他湿黑的头发,道:“你先把头发擦擦,热水估计还有一会儿?。” 裴镇点?头,自己拿着干燥的布巾擦发,才擦了一会儿?,就?见李媪过来道水已经好了。 裴镇又把布巾扔了,抬步去浴房。 他在浴桶里泡了许久,回来时浑身舒畅。 回到屋里后继续坐在一边擦发,但?才擦了个两成干,便见有人大步跑来他寝居这边,言忽冶马场来了封信。 裴镇拆开信件。 看完,头发也不擦了,还八分湿呢就?直接用发冠束起来,披衣到前院去召人议事?。 信是公仪武寄来的,他说?那古多和呼其延那边有了动向,两边在忽冶马场失利后,心?情确实焦灼,才回到营地稍作休息几天而已,他们就?已经重新酝酿着要夺取大单于的部落了。 都很心?急,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急,他还以为?至少要再隔几个月。 据消息,是因为?大单于那边的形势如今几乎倾向于一边倒,两人不想?看见这样的情形,便打算趁新的单于稳定形势之前,再次冲散人心?。有乱,他们才有可?趁之机!如今大单于那边的形势完全不是他们想?看到的,所以二人都当机立断直接派部族扑过去,如今,两边部族都已经在路上了。 而裴镇前几天在与人议事?后,深思熟虑想?等的时机,就?是这个时机! 他迟迟没回蓟城,也是想?等他们为?了争大单于的部落打起来。 早前,回虎踞关前,他就?已经嘱咐过,让公仪武盯着呼其延和那古多去向。前两天有心?想?再次灭那古多或呼其延时,也特?地再去过一封信,还是叫公仪武仔细盯着呼其延和那古多的动静。 现在,公仪武来信了,那就?说?明时机正好。 所以才拿到信,裴镇就?立马到前院召人。 待人来齐了,裴镇把信给张切瑾等人看。 张切瑾看完,眉梢也是一喜,高兴道:“倒是乱的正好!” 裴镇点?头,确实是,可?不是乱的好。 呼其延和那古多着急吞并大单于,那此番派去攻打大单于的部族肯定不少,如此他们营地的勇士必然空虚,正是偷袭的好时机。 当然,他们不可?能没有准备,毕竟他才拿下忽冶马场,十万大军屯在那看守呢。 估计他们除了派人往大单于那去,还时时盯着忽冶马场这边的动向,就?是防着他派兵长驱直入,直接毁了他们老家。 裴镇看一圈跟前的谋士和武将,最后视线落回张切瑾身上,问:“上回叫你命人收集的衣物,如今如何?了?” 张切瑾:“回陛下,一切都已处理妥当!” 尤其是上回尸体身上穿戴的小物件,拔下来时也都一一记着呢,这阵子他都命人研究的透透的。 到时只要选出一批悍勇武将,披上对方的衣服,再穿戴上那些小物件,保证一照面,呼其延和那古多部下的人分不清对方是不是中原人。 裴镇点?头,如此便好。 “那通北夷乡话的人呢?” 张切瑾:“在军中寻到十个。” 虎踞关这边民风开放,从前也会与北夷通边开贸,大海捞针之下,军中也找到些通北夷乡话的人,找到之后再一重重筛选,最终选出这十个有胆略,同时乡音又与北夷几乎无二的士卒。 他们选出来后,张切瑾这阵子便一直在让他们教?其他人一些基本语言,强学,也要让所有人学个一知半解出来,到时才好迷惑那古多和呼其延部下,引得两方互相猜疑。 裴镇道一句善。 颔首,他让张切瑾带路,他亲自去看看这支他打算派出去突袭的军队。 是,这回裴镇不打算大规模进攻了。在那次和身边亲信武将商量过后,他觉得除了时机还要再等一等之外?,攻打他们的方法也应该变一变。 正好,上回忽冶马场战事?刚平时,他恰好命人把那些北夷尸体的衣服扒下来过。 如今,派上用场了。 他打算派一支五千精兵伪装成北夷小部落,在那古多和呼其延部落中间搅浑水,顺带,沿途点?火,反正不能让他们安生了。 他也不要他们以一敌十强攻,只要能混淆视线,让那古多和呼其延双方误以为?是对方想?要趁他们营地空虚偷袭,那就?行了。 只要他们打起来两败俱伤,他就?怎么都是赚的。 到了营地,裴镇在那边几乎待到夜深方才又回前院。回了前院后仍然没回寝居,他继续和亲信议论此次行动的战略。 他要北夷那些人损耗的越多越好,最好,能经此一役后元气大伤,再聚不起大部族。 终于商定时,三?更天已过。 裴镇舒展一下肩骨,示意众人先回去歇着。 在他们退下后,裴镇仍然没有回寝居,而是又写了封信,命人明日一早就?送去给公仪武。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18节 他让公仪武准备好,不日领五千精兵深入北夷。 写完信时,已经又是一刻钟过去。 裴镇目中没有任何?疲惫,心?觉现在的精神头还不错,便又拿起从俘虏口中拼凑出的北夷舆图看起来。 这些是一人一人单独审问,问出后画出来的简图。不至于说?完全正确,但?应该也大差不离,大方向上错不了,毕竟这几乎是从几千人嘴里问出来后反复比对过画出来的舆图。为?了这份舆图,他手下的人这些日子更是起早贪黑的干。 索性,功夫不负有心?人。 裴镇凝着眼神看了好几遍,一直看到鸡鸣时分都要过了,这才收好舆图,回寝居去。 回到屋里时已经完全忘了头发还没干的事?,直接就?躺到越姜身侧闭目睡去。 第二天,他又早早去营中点?兵,烹羊宰猪,为?此番要深入北夷的五千精兵送行。 越姜起来时没看到他,还以为?他是彻夜都没回来过呢。 绾发时越姜问了声给她梳头的李媪:“他昨夜没回来?” 李媪力道轻柔的梳着她的乌发,答:“娘娘,陛下回来过的。” “何?时?” “过了鸡鸣时分才回的,一早陛下又早早起榻去前院了,让奴莫要吵醒了您。” 越姜心?中嘟囔,回的这么晚? 那算起来,他不就?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就?又走了?什么事?急成这样。 “昨夜他回来后,可?有叫你拿布擦发?”他去前院时头发都还在滴水呢。 李媪摇头,道没有,天子回来后直接就?上榻了。 越姜:“……”那他是一整夜都没有擦发? 当天中午,快要到用午膳时辰时,越姜再次见到昨天那个护卫跑来,他到她跟前表示:陛下派属下来说?一声,今日中午不回来用饭。 越姜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待护卫退下了,越姜估摸了下,觉得裴镇傍晚可?能也不会回来用饭。 果?然,当天傍晚没见到他人,她也就?依旧一人先用了饭食,还顺道去看了眼越昀。越松一直在忽冶马场,没回来,现在见不到他。 和越昀说?了好一会儿?话,越姜到夜色黑透了才回来。 回屋后倒是意外?发现了个人影,一天都没个影的裴镇回来了,他正双手搭在椅子上,脑袋往后靠着微微闭目。 他好像乏的睡着了,她刚刚开门关门发出的声音竟然都没把他吵醒。 走过去,越姜看了他一眼。 没打算把他吵醒,她坐于一边继续就?着烛光看东西?。 这些是裴家的内帐,她来时在箱子里放了些,如今正好趁着空闲看完。 翻了几页时,忽然,旁边的人有了动静。 属于男人的唔的一声,有些沉闷,还有点?哑,随即就?是他问过来的声音:“怎么不叫醒我?” 醒了?越姜放下帐本看过来,“见你睡着了,便没吵你。” 裴镇嗯一声,半眯着眼揉揉额头。 他觉得额角有点?烫,不过也只是有一点?,并不严重,是刚刚眯了会儿?才突然感觉有的。 长长呼一声,他半抬起眸看她。 她一身夏衣柔和,就?坐在他不远处。 笑了笑,精神好了些,他坐直身子道:“饿了。” 越姜:“还没用过饭?” “嗯,太忙了。” 越姜便冲外?喊李媪去传膳。 吃完饭,裴镇感觉那股热气又上来了,没在意,只喝了杯茶醒过神,便忽略了。 但?当晚,他睡得正深时,突然被越姜摇醒。裴镇几乎两天都没怎么睡,被摇醒的第一反应便是不耐,勾着她的脖子过来,黑目沉沉的盯她,“做什么?” 越姜摸一把他额头,果?然是发烫的。 她说?为?什么睡着时脖子里一直呼热气呢。 “你起热了。”她道。 “嗯?”裴镇脸上怔忪片刻。 起热?可?他没觉得不舒服。 沉默瞄一瞄越姜,瞄了会儿?,见她时不时依旧摸他额头,心?知她是误会了。 他纯粹是夏天太热体内火旺而已。 但?,知她误会了,裴镇一时却没马上告诉她,只沉思着,目光看着她若有所思,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越姜:“我叫李媪去喊医官。” 她已经撑开一半的身子。 裴镇看她的背影,还是沉思。 不过,在她都穿上鞋后,最终选择作罢,没有骗她。 反正等会儿?医官过来也是要露馅的,他压根没生病,还是不折腾她了。 从背后抱着她的腰回来,一把躺下,“睡罢,我没生病。” 第66章 可越姜不大信, 他身上都烫成这样了,还说没生病?而且,他昨天下午还淋了场大雨, 晚上又整宿整宿的湿着头发, 如今烫成这样,他说他没生病? 越姜心说他嘴硬,明?明?生病了, 还犟着脾气不肯承认。 在被他往后拖抱的空隙里,越姜手肘往后推了推他肚子, “你身上跟火炉似的,还没病?” 裴镇手臂再次用力, 直接带着她躺下。 躺下后,手臂舒展的摊开, “说了没有, 没病难道?还为了骗你特地说有病?我就是体旺,你这才觉得我身上烫。” “前几日你身上也没烫成这样。” “今日天气热, 忙前忙后又跑了许多趟,所以才这样。” 说完,抽出?一?只手摸摸她背,道?:“别担心, 我真的没不舒服,没逞强。” 行罢……越姜不说了,他说没就没。 他这会儿的声音也确实中气十足,不像生病的模样。 屋里回归寂静。 然而, 才安静了半个时辰, 此?前还一?直和越姜说他没有不舒服的裴镇,忽然下榻点了烛光, 眉头直拧。 越姜被他的动静惊醒,跟着坐起,朝他这边的方向看,“怎么了?” 裴镇没回她,盯着柔布上的血迹一?个劲的看,眉头更拧。 得,流鼻血了。 他都多少年没流过?鼻血了。 嘴角抽了两下,面无表情在鼻下又擦一?下,他半仰起头。 “没事,你睡罢。” 在他这句话说出?来时,越姜已?经穿鞋下床,往这边走了。 走过?来时又见他一?直半仰着脑袋,心想他干嘛呢? 步子又大几分,到?他跟前来看。 这一?看,神?情微顿了片刻。 嘴巴张了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竟然是流鼻血了……他的火气就大成这般? 越姜的眼?神?不断瞄他,欲言又止。 裴镇目光低斜,正对上她此?刻欲言又止犹豫着没有开口的神?情,他脸色不由?得一?黑。 心说在她心中,他此?刻是不是已?经成了日日都念着夫妻那点事的人?? 可鬼知道?他八百年都没流过?的鼻血,今晚好端端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他虽这些日子也想着她,可也不想让她以为他是几日不与她行那事就血气翻涌到?流鼻血的地步啊。 那他成什么人?了。 黑脸嘴角无声抽了抽,在她的眼?神?中又抹了两次鼻下,到?终于没有了,不发一?言拽着她上榻。 上到?榻上,裴镇左躺右躺怎么都不是滋味,干脆侧身看她,恶声恶气低语一?声:“心里编排我呢?” 越姜眨眨眼?睛,“没有。” 裴镇瞥她,不信。 他这样侧身一?直看了她许久,看着看着,忽然压过?来,封着她的唇重重吻一?下。 他干脆担了这个恶名! 一?吞一?吐,嘴上全?是男人?炙重的呼吸,越姜很快满脸热气。 心中有点悔了,她刚刚不该跟过?去看的,本?来他或许还能因?她那日一?句再忍些时候,但刚刚被她瞧见了狼狈擦鼻的情形,又正是火气极旺的时候,他哪里还能再忍得了。 咽着声音轻轻呜了声,越姜挪动他肩膀,还想再歇些日子。 裴镇低低呼了一?声,只在她挪动他的空隙间小小的松了松环着她的力道?,但紧接着,他下巴再次挪近,两人?额贴额,鼻贴鼻,几乎完全?挨着。 要是没吻她,裴镇这会儿或许还能克制住,可这会儿碰了她的唇,那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了,之前的黑脸早已?消退的无影无踪,此?时只有满腔的涌动,抱着她呢喃一?声乖,他再次吻紧她。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19节 …… 越姜额发俱湿。 她用力推了把裴镇肩头,几乎要恼他。 裴镇不作挣扎,任由?她连推几把他的肩头,直到?她没什么力气了,才笑笑又把她拥在怀里,放松的睡觉。 不过?,天一?亮,夜里心情极好的裴镇就找人?算账去了。 昨夜后来虽是他占了便宜,可导致他流鼻血的祸头,裴镇也不能轻易放过?了。 他找到?尹碣,神?情不好看的瞧他。 一?出?门就撞见自家?主公的尹碣:…… 他想抬头望望天,看看是否是自己年纪大眼?花了。可耳边此?起彼伏给天子行礼的声音,证明?天子确实是一?大早就来找他了。 倒是这些日子里的头一?回。 整理了下衣袖,尹碣笑着也见礼,“参见陛下。” 裴镇冷哼一?声,进他屋里去。 “跟上。” 尹碣道?是,进屋关上门。 “陛下一?早就来,可是有急事?” 裴镇淡淡看他,“你不知?” 尹碣心说他怎么知道??一?句腹诽还没嘀咕完呢,便听天子没好气的又道?:“朕来找你算账来了。” 尹碣:“!!” 瞪眼?,他呆愣又难以置信。 算账?可他干什么了?怎么就找他算账了?一?头雾水,尹碣安全?摸不着头脑。 见他还一?脸不解,裴镇更没好气,拍一?下桌子,他黑脸道?:“昨日中午你拿的酒是什么酒?” 尹碣:“不过?寻常补酒。” 裴镇瞪他一?眼?,“那昨日朕喝时你怎么不说?” 昨天有许多事要处理,不敢多喝喝醉了,中午犒赏将士们要喝酒时,便提前让尹碣把他的酒换成了性温不醉人?的酒,结果后来醉确实是没醉,但大晚上的直接让他火气旺的流鼻血。 啊,这个……尹碣摸摸鼻子,“臣想着,酒多伤身,您既然不想喝醉了,臣便干脆拿了壶性温的补酒,如此?,既不伤身又能补身,岂不两全?其美。” 声音越说越低,音调也越来越讪讪,尹碣心知好像是办岔了事。 天子现在特地坐在这说来找他算账,显然,好像是喝得多,补过?了。 他悻悻的又摸了把鼻子,心虚的不行。 半晌,看天子盯着他还是脸黑,弥补道?:“臣给您开副药,帮您把药效压下去?” 裴镇瞥他,现在再压有什么用?火气早消了。 哼了一?声,道?不用,只冲他摊开手掌,张口就剜他心血,“你那宝贝似的玉雪膏,给朕两瓶。” 尹碣张嘴木愣。 两,两瓶,他这统共就剩五瓶了,天子一?要就是几乎拿走他一?半,尹碣肉疼的不行,哪有这般狮子大开口的。 实在是不舍,不禁讨价还价,“要不,一?瓶?” 裴镇坚定,“不行,就两瓶。” 他夸大其词,“昨日喝了你那补酒,我几乎整夜都没睡着,夜里还流了鼻血,让越姜好一?顿笑话!” 尹碣歪嘴,他才不信。 真是火气旺成那样,天子能干搂着越姜什么都不做?今日一?早又如此?精神?满面的来找他? 别是已?经占够了便宜,今日却还到?他这来倒打一?耙,讹他一?把。 还狮子大开口,一?要就是两瓶。 尹碣继续还价,“一?瓶。” 裴镇摇头,不行,“说了要给越姜两瓶的,你只给一?瓶,回去她要气我了。” 尹碣嘴角再歪。 实在是心疼,不禁小声嘀咕,“您又不是不知道?这膏药多麻烦,我这统共也就五瓶。” 裴镇当然知道?,所以他才挑好东西要。 “你别心疼,回头我拿药材跟你换。” 如此?,尹碣勉强答应,满面肉疼的回屋翻瓶子,把两罐东西珍而重之的放天子手里,“您和皇后说说,省着点用啊。” 等他这的用完了,到?时还能找借口到?皇后那要点。 裴镇:“知道?。” 他满意的揣着两罐东西走了。 不过?他没有马上把东西给越姜,而是先去前院忙事情,忙完了,这才回屋。 但回屋没见到?越姜人?,皱眉,招人?来问越姜哪去了。 “行署里仆妇起了冲突,娘娘过?去看一?看。” 皇后来了,内院的事如今自然都由?她处理。 裴镇点头,坐在屋里等她回来。 等了足足两刻钟,才见她姗姗来迟。 裴镇起来,在门口等她走近。 越姜看到?他倒有些意外,离他只有几步远时,道?:“今日回的倒是早。” 裴镇嗯一?声,“事情处理完了?” 越姜点头。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普普通通的仆妇起冲突,就是冲突的大了些,两人?都闹出?血来,这才闹到?她跟前。 她刚刚去看了眼?,两人?谁都有过?错,一?人?嘴不饶人?,一?人?冲动先动了手,已?经按照轻重都叫李媪训过?话,罚过?了。 裴镇颔首,与她一?起往里走。 往屋里走了几步了,他把今早从尹碣那要来的东西翻出?来,给她。 “好东西,你拿着。” 越姜:“什么?” “尹碣那拿的膏药,他昨日给我喝了些补酒,赔偿我的。” 越姜明?白?了。 所以昨晚他是补过?了闹的? 难怪忘形如此?。 “往后不许再喝了。”昨日他的情形,她现在想来都有些发飘,他要是再喝那补酒,她就把他关在门外,不许他进屋了。 裴镇点头,痛快的道?好。 他也压根用不着那东西! 答应了她,裴镇这之后不仅没再饮过?补酒,平常的酒水也少饮。 当然,不仅仅是她今日一?言的原因?,还有一?重原因?,那就是自那之后也确实没什么心思喝酒。 他日日都在看那深入草原的五千精兵的来信,琢磨着北夷人?什么时候才能彻底乱起来。 同?时,洛都那边也时时来信,让他没有那个空闲去做别的。 六月十二,距离派遣精兵几乎一?个月过?去,裴镇收到?了一?个极好的消息。 由?公仪武领着的那五千精兵,事成了。 公仪武乔装成北夷人?,领着五千精兵一?路朝深入王帐的地方走。 期间因?为有舆图,而他一?向又对方向敏感,便走得极其顺利,沿途并没有发生大的冲突,只偶尔与一?些边缘小部落起些小冲突,但那些人?也被公仪武收拾了,偶尔几个漏网之鱼侥幸逃了,也只以为这次袭击是呼其延手下干的,仇恨全?冲呼其延部族去了。 如此?一?路绕行,最终靠近那古多王帐周边。 当天傍晚,他们躲在摸排探查好的一?处隐蔽处,直到?夜色黑了,人?畜俱乏之时,这才突然踏马疾奔,趁着那古多手下消息延迟,朝王帐奋力一?击。 战术也很简单,就是趁他们匆匆迎战将领尚且无力组织阵型时,以雷霆之势冲散他们的阵型,让他们成不了气候,从气势上威慑他们。 同?时,着人?四处射带火的箭矢,点燃周边帐子,引起大火,分他们的心神?。 那古多的帐下起初都是懵的,他们完全?想不到?今夜会有人?来突袭。待被将领们吼着迎战时,那时不时喊几声呼其延名字的人?马已?经冲了过?来,且当先一?刀,已?经斩下他们营中猛将,接着还不止,那络腮胡大汉跟猛虎下山一?般,大刀一?路横扫,快的他们压根近不了身。 且不止他一?个如此?悍勇,他身后冲进来的蛮夷全?跟不要命似的,一?路杀出?血性。 那古多的手下又怕又乱,完全?如散兵游勇,不知该如何迎战。 这时候,又见那大汉再次斩下部族中一?将领首级,而他们身后周边,不少地方正火光四起。 如此?一?来,众人?在救火还是杀敌之间焦头烂额,更是乱成一?团。 公仪武趁他们正乱,再次提刀杀入人?群之中。 此?番虽说只以偷袭为主,可偷袭也当全?力以赴,在尚有余力之时,能杀则杀,只有把那古多打惨了,他才会怒火中烧奋力反击。 所以,如今时机正好,公仪武自然领人?能杀则杀。将将一?个时辰的时间,他领人?几乎斩了对方近一?千的人?马,又烧了对方边缘处的好几个大帐,扰得他们人?心不齐,形势对他极为有利。公仪武原本?还想再杀,但后来见那古多大怒,高声命后方再次集结勇士,他衡量之下,还是没再深入,而是当机立断带人?按照查探好的路线快速后撤。 那古多见他退的如此?之快,心中暗恨,扬声命人?追击,一?定要把他们宰了! 可他下令下的还是晚了,等他手下之人?集结完毕追去时,公仪武早已?带人?奔袭百里,完全?没入了夜色之中,之后又仅仅只是一?个多时辰,便彻底将他们甩开,那古多的人?遍寻无踪。 那古多气得要死,差点疯了。 不止气,还一?脑门的汗。 因?为外面现在正一?地狼籍,还死的死伤的伤。 那古多咬牙,命人?统计损失。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20节 两个时辰后,战损完全?报上来:部族死伤近千,边缘大帐也烧破了好几顶,最重要的是,还死了两位勇将。 那古多心头大恨,半晌,咬牙切齿道?:“确定,昨夜那些是呼其延那边的人??” 来人?点头,“是,从昨日乱中他们喊的那些话,还有他们掉的东西来看,确实是呼其延部族里爱戴的东西。” 那古多锤了下拳,心道?呼其延欺人?太甚! 既然他不仁,那便别怪他不义! 当日之后,那古多便派人?去侵扰依附呼其延的小部族,报此?血仇。 小部族苦不堪言,连连遭受几番掠夺后,纷纷往呼其延王帐诉苦,要讨公道?。 而公仪武,则趁此?时机继续煽风点火,加速两方的矛盾。 两边的摩擦不断加大,最后,在公仪武杀入呼其延手下一?大部族时,呼其延这边的人?彻底忍不了了。 这回,他们都不用去求证此?番作乱的人?到?底是不是那古多手下的人?,以那古多近来横行无忌的狂肆态度,除了他还能是谁。 他们起先念着还有兵力被大单于那边牵制没有动,可他们不动,那古多却变本?加厉,再不反击,下次那古多就直接带大军冲到?王帐来了! 到?时才是被动。 所以呼其延这边也出?手了,两方交战不止。 公仪武这期间一?直带人?隐蔽不动,如此?,一?直等到?六月初十这日,呼其延派去攻打那古多的大队人?马算着已?经快到?那古多那边,呼其延王帐空虚。 呼其延不是第一?回让王帐空虚了,所以并不觉得这会造成什么惨剧,而且,他心底也下意识以为,他今日行动突然,派出?大部分兵力打那古多,那古多自然也得全?力与他们应战,且分不出?那个兵力再来偷袭他的王帐。 所以呼其延便毫无顾虑,派人?冲杀而去。 公仪武正是趁这个机会,估摸着呼其延部族已?经与那古多打起来的时间,全?速往呼其延王帐这边奔来。 呼其延王帐勇士如今也只不过?三千而已?,公仪武借夜色虚张声势,一?边命人?埋伏在不远处拼尽全?力吹号擂鼓,扯喉咙嘶喊出?声势如雷的声音,惊扰呼其延帐下兵将心神?,让他们以为他是带着几乎近万的人?马攻来,另一?边他则亲自带兵冲散呼其延心神?不定的守卫,一?路一?排刀斧手,一?排连弩军,再兼一?排弓箭手,直接杀的呼其延手下流蹿而逃。 这夜,他几乎全?灭呼其延及其部下。 成功斩下呼其延首级后,公仪武放飞黑鹰,向虎踞关方向传信,之后不作停留的一?路带人?朝忽冶马场的方向狂奔。 呼其延死了,待那古多和呼其延的部下打完分出?结局,无论最后是哪方在厮杀后胜了,肯定都会慢慢回过?神?来,发觉是有第三方在北夷内部搅混水,他们估计会派人?来追击他,摸清到?底是谁在作乱,所以他得带人?快速回忽冶马场。 六月十五,公仪武听到?斥候来报,说身后有人?在跟踪打探。 公仪武点头表示知道?,发令继续行军。 期间,他仍旧是带着精兵们佯装成草原上游牧的部落人?,沿途作那古多部下的蛮横之态,混淆视线。 六月十六,公仪武停止行军。 因?为他看到?张切瑾了,对方领着大几万的人?马,正呼啸而来,黑压压的人?头几乎掩盖草原的边际线。 公仪武大笑,打马疾驰迎来,“陛下派你来的?” 张切瑾重重点头,也笑。 同?时把手中密信递出?去,道?:“大将军且看。” 第67章 公仪武接过?, 撕开信封极其?仔细的?看里面的?内容。看完笑了笑,挽起马缰对张切瑾道:“这回我便与张兄一?同斩了那古多!” 张切瑾豪情四起,“正该如此!” 如今呼其?延死了, 王帐还被毁, 呼其?延一?方气势大衰!而那古多那边,他的?情形这时?也好?不到哪去,那古多部族虽首领未亡, 可这几乎半个月来与呼其?延你来我往的?征战,已经耗了他们许多精力;前些?日子, 他们又直接被呼其?延部族率兵打去王帐,厮杀之?下, 那古多的?兵力只会一?疲再疲,压根不足为惧! 如此大好?的?机会, 正是一?举要了那古多性命的?时?候。 所以十二?那日裴镇才收到黑鹰带回来的?信, 便命张切瑾带兵来呼应公仪武,要他们两人合力一?鼓作气拿下那古多。 张切瑾受命后便一?路快赶而来, 今日正好?与公仪武碰面。 此时?见公仪武已经看完信,他勒马上前两步,靠近公仪武,又和他讲了天子要他口述于他的?话, “此番还要公仪将军再领着兵马先扮一?回北夷人,待你按照上回的?杀法把那古多杀恼了,再把那古多派来追击你的?兵马引至我的?圈套,届时?将轻松就能剿其?五分兵力。” 剿了对方五分, 剩余的?就非常好?办了。 公仪武笑笑, “正该如此!” 六月十九,夜里。 公仪武依葫芦画瓢, 按照上回的?打法杀入那古多王帐。 那古多自那回偷袭之?后已经吃够了教?训,兼之?后来和呼其?延部族厮杀又打的?筋疲力竭,如今是草木皆兵!所以他几乎日日都要嘱咐部下勇士打起精神,让他们时?刻注意着风吹草动。 这回,公仪武再次袭来,那古多部下在时?刻警惕之?下,反应便比上回要快速许多,公仪武杀的?不如上回容易。 而这边公仪武才打过?来,便已经有人疾步到那古多跟前,高声向那古多表示:此番来袭的?人,与第一?回来偷袭的?人好?像是同一?批,一?样的?杀伐勇猛,训练极其?有素。 那古多听得猛拍了一?下桌子,心想贼人岂敢!但?这一?拍,牵动到右臂上的?伤口,惹得他面色一?白,不停龇牙咧嘴。 这道伤口是上回呼其?延部下不要命的?闯杀进来时?留下的?,那场大战中,他和对方打的?极其?激烈,虽然事后他险胜,可在此战中也折损了不少?勇士。 原本?他是留了一?万五千的?部族留守王帐的?,这阵子打下来,如今部下不过?六千,兵力少?了一?半不止。 好?在,对方也没比他好?到哪去,不仅没能如愿灭了他的?王帐,自身损失也不小!上回他们逃去时?,不过?只余四千的?残兵败将而已,且多数还是半死不活的?那种,只怕等他们回到呼其?延王帐之?中,最后只余三千人。 不过?,那古多知道,他们最后恐怕三千人都留不到了,因为他听到消息,呼其?延被人背刺,直接趁他王帐空虚时?掏了他老窝。 呼其?延那老家伙死了。 而掏了呼其?延老窝的?人,那古多十分怀疑就是上回第一?回来偷袭他的?人,他先是来挑衅他,之?后又趁机灭呼其?延,倒是好?手段! 但?,如今这小子竟然以为他没发现,还敢故技重?施,再来他这挑衅!那古多怒火中烧,头发几乎都要气直。 但?他不敢再鲁莽,毕竟如今帐下人已经不多,大部分的?人马都在大单于那边激烈斗争着,他要更加小心,一?切还以自身的?安全为要。 他问:“对方大概有多少?人?” 来人想了想,道:“看着不多,只两千多人。估计是这些?日子四处流蹿,又与呼其?延打了一?场,损害颇多。” 只两千多人,那古多放心了,如此,他占绝对优势! “围了他们,留下他们的?头颅!”声音几乎嗜血,那古多恨透了那偷袭他的?小贼。 若是被他抓着了,呵呵,他定要把那贼首五马分尸! “是!” 公仪武这回仍是拼尽全力,能杀就杀,不能让那古多看出他有懈怠,从而怀疑起来。 那古多帐下的?人见他们还是一?样勇猛,心中真是郁闷的?要死,心想到底哪里冒出来的?人,怎么杀人跟砍牛羊一?样,眼睛都不眨的?。 心中还残留着上回夜里的?俱意,他们不太敢靠他太近。 公仪武见状,便杀的?更加起劲。不过?对方这回到底有了准备,又厮杀片刻,公仪武便见那古多有反扑之?势了,他没逞强,顺势慢慢收力,佯装不敌,逐步带人后撤。 公仪武这回跑得不如上回快,一?路都在那古多追兵的?视线中,确保自己在他们会追击的?范围内。 跑了约两个时?辰,他成?功把他们引至张切瑾的?包围圈。 那古多部下见势不对,立刻调转马头要逃,但?他已经晚了,张切瑾领着几万人马,迅速将他包围,并全歼了他部下三千人。 之?后公仪武扒下那古多部下的?衣服换上,趁夜又奔回那古多王帐。 他借着夜色让王帐中人误以为他是出去追击的?大将,一?路朝这边跑来。待他跑近了,那古多帐里的?人终于能看清他面孔,发觉不对时?,已经晚了,公仪武命手下连弩□□箭齐发,嗖嗖嗖的?箭矢密如雨线,破空直冲那古多帐下那些?人击去。 很快,那古多王帐外层防卫被破,接着又以他为首,张切瑾的?几万大军紧随其?后,这夜,彻底围了那古多王帐,那古多殒命。 天亮,公仪武和张切瑾便在那古多王帐整营歇息。 士卒们疲累了一?夜,今天要好?好?吃一?吃补一?补,而且粮食都是现成?的?,那就是那古多帐下的?屯粮和牛羊。 也正是公仪武这边吃饱修整之?时?,大单于部落也基本?尘埃落定,不过?代价是惨痛的?,呼其?延部族虽最后成?功占据马场,但?能打的?将领基本?都已经在混战中死去,此时?能领头的?,只余一?向以庸讷保守而称的?巴尔墩,他现在领着自己部下的?九千人马,以及从大单于那俘虏的?五千多人,还有从那古多这俘虏的?三千多伤兵残将,勉强凑齐一?万多的?人马,把持住马场的?形势。 可巴尔墩高兴不起来,因为就在刚刚,马场中奔来一?批自家王帐下的?残兵,两千多人灰头土脸骑马奔来,告诉他王帐被灭,呼其?延死了。 如今他们部族,就只剩下他带来的?这两千多人。 巴尔墩难以置信。 他蹭的?坐起,失声大叫,“怎会!” “王呢?”不是留了一?万多人马守在王帐的??据他所知,那古多那边也差不多,两边再怎么打也该是势均力敌,怎么可能王突然就死了? 来人颓败点头,“早前,王命我等领兵攻打那古多,我等与那古多交战,两边最后俱是死伤惨重?。带兵的?大将也被那古多手下斩杀,我侥幸带人逃回王帐,可回去时?,看见的?只有一?片狼藉,王帐几乎无一?生还。” 之?后他怕那古多带人趁机全歼了他,便领着剩余人马一?路逃奔到这边来了,心想这边是唯一?的?出路了,好?在,巴尔墩赢了,如今他们有了新的?落脚点。 他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 但?巴尔墩笑不出来,王帐被全歼,如今自己的?部族竟然加起来只剩一?万一?千多的?人马,剩余其?他人,全是不堪用的?俘虏。 而那古多手下,之?前可是还带着四千人往回逃的?,要是让他们和那古多再集结起来,那他不是干坐着等死嘛! 巴尔墩焦虑,一?张胖脸皱成?死结。 可焦虑一?时?也想不出个法子来,只坐卧不安,头都要秃了。 这般一?直到六月二?十三,巴尔墩时?时?悬着一?颗心,硬着头皮忐忑不安的?等着人向他禀报,禀报那古多亲自领人来袭的?消息。 但?他等啊等,不想,最后的?消息比这个消息还要糟糕,那古多没来,但?是防守的?人说,中原人领着几万兵马打来了。 巴尔墩脸色唰一?下发白,直接呆木到失语。 好?一?会儿,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咽着唾沫问:“中原人打来了?” 还是大几万人? 来人也咽一?口唾沫,嘴巴哆嗦,“是,是。” 巴尔墩嘴皮抖啊抖,完全生不起硬扛的?心思。 上回忽冶马场一?战,他也去了,侥幸生还,如今对方不仅勇猛,还有足足多出他几倍的?战力,这如何打。 他白着脸呆木许久,后来还是又有人来报,说中原大军已经靠得极近了,他这才回神。 回神后的?他彻底没了战意,嘴巴一?抿,招人来说,他不打,直接投降。 北夷人投降后的?待遇一?向不错,中原人会想方设法安抚他们,到时?不仅能活,往后的?日子还安稳,所以比起仅有一?线生机的?拼杀,他选择投降。 他手下新选出的?将领:…… 先是愣了那么会儿,随即有几个人腾地怒目而起,激烈反对,“我等好?不容易占了马场,你却打也不打,直接就想投降?”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21节 投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巴尔墩看了几眼站出来的?这几个人,他们是从前那两个勇将手下的?,打马场时?一?直跟在两人身后激烈厮杀,一?向以性子刚烈著称。后来那两位勇将相继死了,此时?才到他手下来。 巴尔墩心知他们看不起他这个做风,可他们也不想想,凭他们小猫三两只,还打什么打?反正他不敢打。 一?槌定音,命人出去,“速速去表明意思,我等降了。” 那几人脸色难看,瞪他一?眼,憋着劲要下去,不想听他的?命。巴尔墩不能让他们走,命人把他们绑了。 不绑了,到时?他这边降了,这些?人却趁机起事,那些?中原将领不得以为他是在骗人?回头他的?命还是保不住。 几人见他如此,心头恼火,干脆拔刀相向拼杀起来,等公仪武等人轻而易举破了在降与不降之?间犹豫不决的?守卫杀来时?,王帐里已经躺下三四俱尸体?,而巴尔墩,正奄奄一?息,胸口一?个大口子。 公仪武瞄一?眼王帐里的?情形,心知他们是内乱了。 也得亏他们内乱,他才能这么轻易的?打进来,不然还得耗一?些?时?辰。 公仪武提笔写信,悬于黑鹰脚上,命回忽冶马场报信。 六月二?十五,裴镇在忽冶马场看到黑鹰,收到来信。 从上回张切瑾带兵深入草原去与公仪武会和后,他就亲自来忽冶马场坐镇,安定人心。 此番在忽冶马场已经待了十多日了。 拆开信件,看到最后一?行字时?,裴镇敲击了下手指。 倒没想到最后巴尔墩有了降心,直接引起内乱。他还以为此番还要再打一?两日呢。 前些?日子他收到公仪武来信,说他们在灭了那古多后,碰到了那古多征讨马场回返的?军队,从他们口中,得知如今马场内兵力虚空,所以在俘了那古多残兵后,裴镇干脆命他们再次进军,击溃北夷最后一?股势力。 而如今,北夷最后一?股还算成?气候的?势力,也彻底瓦解。 北夷再成?不了威胁,边防中的?一?大祸患,被剜除。 裴镇心头大喜,嘴角控制不住的?弯了弯。 执笔一?挥而就,他写下一?封亲笔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回洛都,告与先生这个喜讯! 写完,心情难抑,嘴角的?笑意久久消不下去,他放下狼毫,大步就想出屋往西?去,去见见越姜。 不过?,才出了大门?,又忽然停住,笑意遗憾的?收起。 越姜在虎踞关,并没有跟着他来忽冶马场。 要见她,还得去虎踞关。 但?现在不行,他得在这迎接凯旋而归的?张切瑾和公仪武等人,为他们接风庆功! 按下躁动的?心情,他抬步又回了屋里。 六月底,傍晚,公仪武张切瑾领五千兵马轻骑归来,其?余人等,则由钟阈领着镇守马场。 裴镇领亲兵,迎风站在高处,为公仪武及凯旋而归的?将士们接风洗尘。 这晚,马场中灯火彻夜不熄,群情鼎沸。与此同时?,一?批赏赐也正送到沃铎马场中,封赏三军。 裴镇自那回答应越姜以来,头一?回又喝了许多的?酒。酒酣之?时?,打马与公仪武、张切瑾在马场中疾奔。 在将士们的?欢呼声中,三人越跑越快,耳边风声几乎刺耳,十几圈下来,喉头大幅耸动,裴镇畅笑出声,他勒马侧头看向身后的?公仪武和张切瑾,朗言:“此番全赖公仪与切瑾,朕深谢之?!” 公仪武与张切瑾忍不住高兴的?笑,心情也涌动异常。二?人多年来跟着天子,从当初的?蓟城,到一?步步平定天下,如今连北夷也对中原再成?不了威胁!心情如何不涌动。 此后便是真的?海晏河清,四海皆属王土了。 嘴巴控制不住的?咧了咧,拱手道一?切还是仰赖陛下。 裴镇笑笑,摆手,示意继续骑马。 在这样一?望无际的?地方奔马,那才叫畅快。 又骑了大几圈,消耗了绝大部分精力,裴镇下马,继续与士卒们饮酒庆贺。 一?直欢庆到夜深了,马场里的?热闹才慢慢歇住。 裴镇酒浓,回到屋里后直接躺下。 但?躺着躺着辗转反侧,便还是起来,到屋外去看夜色,顺道巡视马场防卫。 一?圈走下来,花了大部分的?时?间,觉得累了回屋时?,正与起夜的?公仪武撞上。 公仪武搓了把脸,拱手作过?礼后目光看来,“陛下彻夜未睡?” 裴镇颔首,“嗯。” “夜里无眠,便出去巡视了一?遭。” 公仪武失笑,酒后正是好?睡之?时?,怎的?天子还说无眠了? 还是心里有事罢? 但?北夷如今已经安定,还有什么事是能让天子惦记着睡不着的?呢?公仪武想了想,觉得或许不是政事,不是政事,那就是私事了。 他了然一?笑,嘴角弯大许多。 “您是念起皇后了,所以无眠?”这话有些?侃笑之?意,但?公仪武此时?说完也不觉忐忑,他知天子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 裴镇的?确不在意,两人是自小长大的?故交,他何故会在意这点笑侃。 且公仪武也确实说中了他的?心坎。 是啊,是想见见越姜,今日这样的?日子里尤其?想见,因为他心里高兴。 可惜,他还要在忽冶马场再待几日。 随便找了处台阶坐下,裴镇笑着直认不讳,“嗯。” 公仪武也跟着坐来,嘴角谑笑更重?,“才十几日不见,陛下便念了?” 裴镇看他一?眼,面无表情不语。 公仪武哈哈一?声,笑道:“换作从前,臣是如何也想不到您有朝一?日会如此欢喜一?女子。” 那时?天下正乱,主?公睁眼闭眼都是政事,哪里念过?女儿情。 裴镇仍旧神情不变。 莫说他,他自己也想不到如今会时?时?念着一?个人。 公仪武见天子不说话,心说是被他说中了,忍不住又哈哈笑了声。 斜他一?眼,裴镇嗤声,踢一?记公仪武的?侧腿,“还胡侃上瘾了?” 公仪武慢慢笑着收声,道他不说了。 裴镇却不打算饶他,“你还说我,你自己且自顾不及。已是而立之?年,你也该成?家了。” 公仪武这些?年都是独身一?人,还未成?家。 公仪武摆手,“不急不急。” 裴镇笑,“已近而立,还说不急?孙公在你这年纪孩子都能独自上街买饴糖吃了。” 公仪武坦然,“我不与孙公比。” 裴镇嗤的?一?声笑。 公仪武:“成?亲之?事不可仓促,待我遇到了能让我心动的?女子,再成?亲不迟。” 原本?,他也想着到他这个年纪,该取个妇人生个孩儿了,以后有了孩儿,便把一?身的?本?事传袭下去。 但?后来看了天子与皇后的?相处,便觉随便找个人过?日子实在没意思,不如再等等。 起码得找个他乐意的?,能让他想到就心里高兴的?。 裴镇点点头,这点倒是没说他。 抬头看一?眼天色,都要露白了,他拍一?拍身上的?灰尘起来,“回去歇罢,别明日一?早起不来。” 公仪武也看一?眼天上,“陛下,已经快早上了。” 裴镇已经慢悠悠离去,只给他留个后脑勺,“那你在这继续待着,直接等天亮。” 公仪武哪里会,能睡一?点是一?点,前一?个多月在草原时?,他几乎夜夜都是紧绷着睡觉,如今好?不容易能安心睡觉,怎么可能干坐着。 拍拍身后尘土,也回屋里去。 半个时?辰后,天色彻底大亮。 裴镇眼神清明的?出屋,与公仪武等人商讨北夷后续事宜。 这么一?商讨,就是几日过?去,北夷如今稍大些?的?部落,如呼其?延那古多大单于等势力,都已经被他逐个击破,只剩些?小部族群聚而居,靠牧牛羊裹腹。 但?只这百多人的?小部落,其?实也有点让裴镇头疼,特地打他们吧,耗时?耗力,战线也拉的?太长,得不偿失。可听之?任之?,又怕他们逐渐坐大,最后又演变成?犯边的?异族蛮夷。 裴镇皱眉,目光再次看向公仪武等人。 公仪武眼神望天,他也无法。 打战他不用多想就知道怎么打,可这些?事,他就少?有涉猎了。 裴镇嘴角抽了下,也不指望他,一?人回屋里沉思去了。沉思片刻,脑中闪过?许多想法,只是不知效果如何。 首先,肯定要在这边设州郡,比如现在的?忽冶马场,还有刚拿下的?沃铎马场,两地占地都极大。 既设州郡,自然还要徙民实边,让中原习俗远传北夷,潜移默化之?下影响北夷牧民。但?只这些?还不够,这只是两处马场的?措施。 裴镇拧着眉,想着想着,这日几乎又是不知不觉沉思到深夜。 次日,裴镇走向忽冶马场降服的?北夷部众,想着走走看看,或许能有些?奇思。 看了一?圈下来,裴镇确实有些?想法,不过?还没等他脑海中形成?什么念头呢,公仪武领着一?小吏来,打断他的?思绪。 “陛下,虎踞关来信。” 裴镇看了眼他手中的?信,嗯一?声,接过?往回走。 公仪武跟上去。 回到堂屋,裴镇拆开信封一?眼看过?去,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就是来信和他说有一?批要送来马场的?东西?已经装整好?,问是否即日就送过?来;还有就是一?份愿意迁徙到马场居住的?百姓名?单,一?并附给他看。 裴镇提笔,三言两语要吩咐下去。 但?,提笔才写下一?行字,裴镇忽然收笔,正色看向公仪武。 “虎踞关有要事,我今日快马回去一?趟,忽冶马场这边由你看着。”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22节 公仪武不疑有他,立即道好?。 裴镇点一?下头,不作犹豫的?往下吩咐人备马,他即刻起程。 吩咐完,便大步回屋去收拾东西?。 公仪武站在原地,见天子如此形色匆匆,面上郑重?些?许。是虎踞关出了什么大事了?天子行动中怎全是催促。 心中怕是有要事,所以在裴镇拿着东西?出来时?,公仪武多嘴问了句,“陛下,可是虎踞关生乱了?” 当然不是,裴镇瞥他一?眼,要是是虎踞关生乱,他刚刚就不是吩咐护卫了,而是直接吩咐他公仪武去点兵出发了。 简短两个字,“不是。” 公仪武皱眉,那是为何? 裴镇不打算说,毕竟此次回去除了看看那批东西?,还是想顺道回去看一?眼越姜。 当然,这个就不好?与公仪武细说了。 只拍拍他肩,面色稳泰的?和他说:“不过?是些?政务上的?杂事,需我亲自去一?趟,你且守好?忽冶马场。” 话落,不再多说,已经快步上马,策马往虎踞关方向去。 第68章 薄暮之时, 裴镇驾千里马靠近虎踞关。 夜色中?的虎踞关巍峨庞大,如其?名姓一般,恰似一只?横卧咆哮的巨虎, 巨虎从头到尾, 四蹄各有关卡翁城,牢牢做着中?原北边最?坚实的一道屏障。 裴镇打马疾驰,愈靠愈近, 期间速度从未稍减一分。一直到入城后,未免疾驰伤到行人, 他这才缓下?速度。 到行署时,暮色恰好完全退去, 天色黑透。 入行署后,裴镇手持马鞭, 脚步快走, 有些?想快些?见越姜。 不过,他也只?心内有些?迫切, 面上却是没有任何急色的。一路回来时都神情平平,期间他也完全没向任何人问过越姜的事,好像他真的只?是回来虎踞关处理事情一般。 走到寝居门边了,裴镇颔首示意在?屋外伺候的人都退下?去, 他大跨步进屋。 仆从们听从吩咐,安静退后几?步,但才退到屋檐边,忽然, 看见刚刚才进去的天子?再次出来, 面色还微微皱起,目光深拧着扫荡他们。 几?人心中?一提, 不知天子?是怎么了,被看的纷纷拜跪下?去。 裴镇目光还是扫着他们,眉心略皱。 刚刚进屋一趟,他没有看见越姜,甚至连她身边那个仆妇李媪,他也没看见,里面空无一人。 已经入夜了,她却不在?寝居。裴镇现在?眉心不仅皱,眼中?还不由自主露出思索,她去哪了? 越昀那边?亦或是别处? 沉默一会儿?,目光看着这些?仆从,他问:“皇后去哪了?” 仆从们答来:“禀陛下?,皇后午后出门,奴才那时听李侍女说了嘴,好像是往南郊去了。” 南郊……裴镇眉心又皱一下?,去南郊做什么? 沉默又盯他们一瞬,他目光中?的威压未有收束。 但,估计他们也不知道越姜到底去南郊是干什,他看了一会儿?便也收回,只?发命让他们去找左霆,把左霆叫过来。 片刻后,左霆没来,但左霆身边伺候的人过来了,他低着脑袋道:“陛下?,将军午后随皇后一起出南郊,尚未归来。” 裴镇:“去南郊作何?” “巡视官田。”来人如实道。 这些?原本是该天子?做的,但近来天子?一直在?忽冶马场未归,所以?今日才由越姜去。 经他一说,裴镇也终于?记起了这桩事。 七月份确实得去一趟,最?近他被北夷的事情牵住心神,倒是把这桩事给忘了。 点着下?巴嗯一声,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裴镇抬脚打算回屋,然而才背过身子?,他忽然又折身回来。 他脸色淡淡的吩咐身边的护卫,“备马车,我出去一趟。”不耐烦继续干等,不如直接去南郊。 “喏。” …… 出行署,去南郊的路上。 马车才走到一半,余光中?扫到一抹不同寻常的火光,裴镇皱眉,高声把马车叫停。 他哗地把外层窗户推开大半,望向火光那边。从那明明灭灭的光亮来看,那边绝对是起火了。 没有心思再去南郊,他命人直接往火光处去,去看看情况。 护卫受命扬鞭策马,快速往那边赶。 一刻钟后,疾驰到火势周边,裴镇正想下?车厢去查看,但这时,已经有护卫跑回来,到马车跟前低声,“主公,已有人在?灭火,火势止住。” 裴镇扬眉,已经有人灭火? 颔首道了一句善,心想虎踞关的官吏反应还算不错。 “你带着几?人再去看看,若需帮忙,便留下?帮衬,一定要把火扑灭了。” “是。”护卫领命,当即领着四人往火光处去,挤入内围。 一挤进来,便看到许多人抱着水桶在?灭火,他们跑来跑去忙的脚不沾地。其?中?有着吏服的小吏,有着常服的平民,还有着军服的守卫。 护卫看了看他们,灭火灭的有章有法,毫不杂乱,是受人指挥过的。 他环顾四周,想找指挥之人,问问要不要他帮忙。一圈看下?来,很快找到在?左边中?心处的一个高大人影,对方周边站着几?人,正侧身背对着他在?下?令。 护卫立即带着身后四人跑过去。 指挥的人听他说是想帮忙,自然大喜,让人给了他木桶,又告诉了他取水之处,口中?称诵有嘉。 一刻钟后,火势完全扑灭,护卫放回木桶,顶着被火烤的有些?干的脸回到天子?马车周边。 高兴道:“主公,火势已灭。” 裴镇眼神一直盯着这边的亮光,从黑下?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火已经灭了。 点头嗯一声,“做得不错。” “回罢,不去南郊了。”已经没了那种急切的心思,反正她迟早要回来的。 “是。” 护卫调转车头,马车轱辘轱辘的往回驶。 裴镇下?马车后不想回寝居,估摸去了她也是没回来,白白让他扑个空,便抬步直接要往前院去。 不过他还没抬步呢,已经有人跑过来,道:“陛下?,您乘车舆才走不久娘娘便归了,此时已在?屋内。” 裴镇脚步顿住,目光一瞬凝紧,眯眼看他。 但渐渐的,表情又敛住,只?不动声色的道:“已经归了?” “是。” 听到肯定的答案,裴镇立在?原地,一时间没有任何动作。 他既没急切的往寝居的方向去,也没按照原定的主意,往前院理政的地方去。 来报信的人见此不由得有些?打鼓,心想天子?怎么突然驻足不动了? 弄得他都有点慌。 裴镇没别的意思,他只?是在?想索性都已经过了那股急切的心情了,要不还是先去理政,把事情提前处理完,可这个念头一起,却无论?如何也挪不动脚,仍有犹豫。 所以?他只?是站在?原地,一时间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 又沉默一会儿?,他最?终压下?杂乱,还是选择先去前院。 “你回去和皇后说一声,我去前院,等会儿?办完事就?回去。” “喏。” 裴镇大步离开。 到了屋里,他细致看了此番要送去忽冶马场的东西,这些?都是军民用度所需,不日就?要送去马场的。除了这批东西,另外就?是那份名单了,上面统计了共有多少人愿意迁往忽冶马场,又以?户为单位一一做了详细记载。 看完这些?,下?过批命,裴镇又翻了些?其?他事出来,打算趁着他在?虎踞关,一并处理了。 一个时辰后,所有事毕,裴镇终于?抬头,不紧不慢往回走。 走到院子?里时,最?先看到的是从窗户里透出来的烛光,这抹烛光傍晚那会儿?是没有的,因为那时里头空无一人。 裴镇原本以?为过了这么久他早就?已经不迫切了,早见她晚见她都是一样,见得着就?行。 但此时看到那抹温黄的光线,嘴角弯了下?,脚步无意识中?已经快上许多。 几?乎步步生风。 李媪见到他,笑着行礼,“奴见过陛下?。” 裴镇颔首嗯一声,越过她进屋。 一路往里,目光中?现出越姜的身影,她只?穿一身轻透的白裳,一头乌发铺在?身后,正摇扇吹凉。 见到他她笑了笑,“还道你要更晚呢。” 毕竟他派人回来说他先去理政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 裴镇神情不变,“已经弄完了。” 话落,就?已经到她跟前,脸上刚刚还淡淡的他这时一靠近,就?压下?阴影低头吻她,光吻了还不够,突然还把她抱起一半,抱得她臀后悬空,只?能抬手挂住他脖子?才能稳定身形。 越姜被他亲得低笑,喉中?轻笑连连。 裴镇眼眸更深,含住她的笑意,又吮又吞。 越姜慢慢变得喉咙微痒,她挂着他的脖子?莞尔,在?他唇齿间低声笑道:“不是扑空了恼我?” 她一回来就?听仆从说天子?回虎踞关了,且才入行署就?往寝居来,后来听她还没回屋,又叫人备马出去。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23节 她那时估摸着他是要去南郊找她,赶紧派人追上去说她已经回到行署,不过才把人派出去不久,又听有人来报说天子?已归,但是有事先去前院了,晚些?再回来。 越姜那时就?想,他或许是不想显得自己太急切了,在?她跟前落了面子?。 “没。”裴镇声调含糊。 越姜笑,“真没?” “嗯。”裴镇迫切吞吻,心痒痒的不行,沉沉囔道,“是真有事。” 当然,或许也有那么点扑空的失望,但此时见到她,早已消散到九霄云外,又怎会承认。 他摸摸她的脖子?,不让她在?这时候再说话,明日他还要回忽冶马场,再回来估计又要过几?日。 伸手挽住她膝弯,他推一把中?间碍事的矮几?,抱着她往后压。 许久之后,越姜脸颊红扑扑,她往裴镇怀里缩了缩,嘴巴里呼出的气?息仍是热的。 “太窄了,躺着不舒服。”手臂伸开,她嘀咕。 “嗯。”裴镇满足的摸摸她汗湿的背,这时就?不似刚刚油盐不进怎么都说不通了,她才咕哝完,他就?把手伸进她膝弯一抱,带她回床里。 越姜低哼,“刚刚怎不听我的?” 她之前就?说过回榻上了,他那时就?跟聋了似的。 裴镇挑眉,笑笑不答。 越姜笑叱他一声,拍了下?他的背。 裴镇还是笑,在?她肩上摸了会儿?,他撑着身子?看她,“去巡视官田怎回得如此晚?” 越姜:“南郊挺远,你又不是不知道。” “而且官田占地不算小,左右都去一趟了,自然要仔细的看。” “那你看出什么了?” “看出你那田地肥沃,不少人惦记呢。” 裴镇笑笑,这倒是。 那些?豪族地主们,不少人惦记朝廷的官田,这也是他要派人巡视的原因,年年都是要统计的,绝不容那些?私底下?的人手伸的太长?,吞没朝廷官田。 他瞄一眼她笑着的模样,摸摸她颊边道:“有人还敢在?你今日去巡视的时候,在?你跟前露出这念头?” 越姜:“他们倒也没蠢笨如此,功夫都使在?那些?耕种的佃户上。” 这是今日从周边农人嘴里听出来的苗头,不过那也是早前的事了,自从他来虎踞关,最?近又有大批的军队在?这边来来往往,虎踞关所有人都极其?安分守己,从那些?农人嘴里听的话推测,那些?人不安分,还是他登基前的事了,自他登基后下?令好好整顿,他们已经歇了念头。 裴镇点头,猜测也大概如此。 手掌不安分的又摸她肩头,指腹不断摩挲。 越姜心想他爱动手动脚的毛病是改不了了,便抓着他这一只?手,松松拢着。 裴镇笑一笑,反手握住她的,接着问:“田间夏苗如何?” “今年雨水充足,长?势不错。”现在?已经七月,麦浪已高,麦穗也还算饱满,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 裴镇更高兴,嘴角弯一弯,忍不住亲她一口。 越姜笑恼着躲一下?,瞪了他一把,他还没来够啊?裴镇挪着不让她躲,亲够了才抬脑袋。 越姜哼骂他:“色胚子?。” 裴镇笑嗯一声,坦淡承认。 越姜举手捏捏他颚骨,“不害臊的。” 裴镇:“有何可臊。” 更何况对着她,那便更不觉得了。 眼神往下?瞄一眼她身上浅浅盖着的被单,裴镇挑眉,有点想掀了。 越姜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他什么意思,嘴角扯了下?,没好气?拽一把他的手。 他还要不要歇了?明日不是还得回忽冶马场? 裴镇遗憾,浅啄一下?她的唇瓣,“好,不闹了。” 披衣下?床,他去吃东西去,回来后还没用过饭呢。看他吃,越姜也有点想再吃一点,起身也过来,拿一双筷子?时不时用一口。 裴镇夹一筷子?,送她嘴里。 越姜张口吃下?,嘴巴一鼓一鼓的嚼。 “好吃?” 越姜点头。 裴镇笑笑,时不时又喂她一口,直到她饱了说不要了,才收手。 这夜,裴镇难得睡了个好觉。 最?近脑子?里想得全是北夷的事,夜里也不安生,这是头一回一夜无眠到天亮,睡得极好。好到醒时都不太想起,睁眼后下?意识把她抱过来,在?她背上和腰上滑着,手上不安分。 越姜拉一把他的手,嘟囔大早上呢。 裴镇收手。 不过手掌还是偶尔动一动,动手动脚。 越姜揉揉眼睛,“何时出发?” “再过一个时辰。” “那不早了。” 裴镇不觉得,“还早。” 越姜睁大眼睛看他一眼,行罢,他说早就?早,他自己把握住时辰就?好了。 她放松精神,闭眼发昏的再眯一会儿?。 但裴镇不想让她睡,他过会儿?就?要走了,想她陪他多说说话。 半抱着她,嗓音响在?她额前,“不问问我何时回来?” “嗯?”越姜一眯一眯差点已经快睡过去,听到声音以?为他说得是什么叮嘱的事,于?是强撑着又睁开半边眼,迷迷糊糊嗯一句。 她没有听清楚。 裴镇不厌其?烦,极有耐心又重复一遍,“不问问我何时回来?” 越姜这回听清了,为了让自己精神些?,她垫着下?巴趴到他肩上,“那你何时回来?” 裴镇的手掌顺势绕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背,轻轻顺了两下?,“说不准,要看北夷的事情什么时候定。” “北夷那些?小部落,还得想个法子?。” 如今主要以?震慑为主,还有就?是派人游走盯着,只?要他们有聚小为大的趋势,就?先下?手为强。 以?后沃铎马场和忽冶马场除了养马屯军,为朝中?输送马匹,便是要盯着北夷这片地方,不能让他们再有大的势力崛起。 越姜明白了。 确实,那些?零零散散的小部落也是个麻烦,不过相比以?前,肯定是好了许多的,他们聚不起势力再轻易犯边。 “你想他们彻底臣服?” 裴镇笑一笑,能臣服自然是臣服为好,不过那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好的事,要彻底教化他们,恐怕得是几?十年几?百年的事。 顺一顺她头发,“臣服不是一时之事,只?要他们不成气?候即是。” 越姜点点头,她也是这样以?为的。 而以?北夷如今的情况来看,没个十几?年是别想再向以?前一样了。 她眨眼看着他,不由自主垫着下?巴天马行空的想。 裴镇瞧她有模有样认真思索,连眼睛都少有动,乌黑的眼眸发光一样明亮,看得他心里直发软。 心头发热,在?她的鼻梁上吻了一下?。 越姜被他吻的一痒,咕哝笑着避开,“想事情呢。” 裴镇笑笑,看着她哑声,“那可有好法子??” 越姜低哼,心说故意糗她呢?他想了几?日都还没决定好的事,她哪里突然给他变个法子?出来。 裴镇笑意再弯,心里更是萌动。 看一眼外面的时辰,嗯,还有些?时候。便把她往怀中?一挪,想趁着时间再做点什么。 越姜好笑,拉开他手臂。 “你且有个正形。” 裴镇心想他怎么没有? 但此番一去又不知是几?天,自然得与她再亲近亲近。 他凑近她的鼻子?咬声,“我一直都有。” 越姜抬眸看他一眼,他自己看看他现在?的模样,觉得他这话可信? “哪里有?”她笑一声。 裴镇不与她争辩,直接吻住她的唇,飞快夺了她口中?的话,让她再发不出声音。 越姜还是闹他不允。 裴镇凭借力气?,镇压住她的动作。 越姜拍拍他后脖,笑话他:“等会儿?你大清早出去沐浴,别叫人笑话了。” “谁敢笑话?”手掌摸到她后腰处,裴镇刻意挑着她痒痒肉掐揉了把。 越姜低唔一声,笑意不受控制的弯起。 她抑着笑连说两声,“好了好了,别闹了。” “你说就?说说话的,这时却又说话不算话了。” 裴镇不挠她痒痒肉了,又来吮她的唇。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24节 越姜真是被他折腾的够呛,还是大早上呢。 最?后勉强压住他的动作,让他安生些?,“别闹了,时辰要过了。” 裴镇:“还早。” 越姜:……早什么早。 “不早了,光都要透进来了。” 裴镇还是偶尔亲他,不过他也确实顾着时辰,没有多做什么,怕一时忘形真把时辰错过了。 遗憾收手。 第69章 裴镇早上刚走, 李媪在越姜研笔墨要往洛都?回信时,摇着凉扇低声?提醒了一句,“娘娘, 后日就是七夕了。” 越姜捞袖研墨的手停住, 眨眼望她?。 李媪心想娘娘果真是不记这些小事的,笑着继续道:“天子今早才?走,七夕那日看着是归不来了, 您该早些备着东西送去马场才?是。” 越姜是有点忘了。 也不该说是忘了,她?只是没有刻意去记这个日子罢了, 尤其今早还被?裴镇闹了一场,若非李媪提醒她?, 她?估计要等七夕当日看见满院的灯笼才?能想起来是什么?日子。 笑笑,她?点点头, 往里走选了一方罗帕, 和一把常执的团扇,收起用素锦包好, 叫李媪明日遣人送去忽冶马场。 七月初七,一早,越姜的东西随其他要送到天子案上的东西一起到了裴镇手里。 裴镇先?打开她?叫人拿来的东西。 一方盒子,打开里面是用素锦包成的一团, 看不出是什么?。 扬了下眉,裴镇看着这包东西完全想象不出来里面包得会是什么?东西。 这还是头一回她?让人给他送除了书信以外的东西。 目光看了好几眼这方素锦,他慢慢一点点拨开。 四?角彻底拨开,便看见里面的一方罗帕, 和一把银镂镶边的团扇。 裴镇眉头又动了下, 摸不清她?这是什么?意思。 翻了翻,盒子里除了罗帕和团扇再没有别的东西, 她?特地给他送这两样东西也不知道是为何。 裴镇暗啧一声?,捏着扇子左右看了看。 他记得这把扇子,上回回去夜里见她?,她?就是执着这把团扇在扇凉,再往前些时日他也见过,从入夏起这把扇子就一直在她?手里。 而?如今,她?突然把这把团扇送到他这来。 裴镇翻着看了两眼扇面,上面不过是些寻常绣样,没什么?特殊的。 目光又挪向?盒子里的罗帕,帕子也是她?身边常用的,上回夜里他还拿这方帕子给她?抹过颈上的汗呢。 她?的脖子白嫩嫩的,擦一把还滑溜溜。 让他有些乐此不疲。 想着想着,裴镇忍不住用力攥了把这方帕子,手指下意识捏揉。 她?倒是会挑东西,偏挑这两样给他送来。 捏了一会儿,把它和团扇一起收起,裴镇先?放于一边,静心处理别的事。 前日他收到了先?生的来信,信上先?生对于北夷平定?一事也是大喜,之后先?生翻遍史籍,找到了历朝历代关于洛都?如何处理北夷事情的记录,这回汇成一封信件一起给他送来。 上面的事情确实很详细,从几百年前北夷最强盛时期,中?原的不得不妥协以及和亲纳岁贡,到后来历朝历代双方你来我往,中?原逐渐削弱北夷势力,北夷在连年征战和商贸遏制之下,一削再削,最后只剩如今的规模。 若非前朝末年朝廷昏聩,之后天下又大乱十几年,北夷其实还没有修养喘气的机会。好在,后来北夷内部分裂,呼其延格尔成等人势不两立,最终给了他逐一击破的机会。 裴镇再次把孙颌给他的汇总翻出来看。 里面写的都?是关于治边的政策,有绥抚之策,有教化之方,但无?一例外,还都?是以镇压威慑为主。 裴镇点点头,如今这个阶段,他也是这样以为的。 而?且,以现在北夷的情况,他要耗费的兵力远比前朝要少,北夷失去了两处大马场,往后他们的马儿要繁育成大规模,很难,这样的条件下,他们的能力将大大减弱。所以,他如今只要盯着不让他们聚起大部族就行了。 如此,裴镇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首先?,就是划地而?治,如中?原一般把草原分成大大小小的郡县,方便治理看管,以及及时得知他们的动向?。划了地方,他们便不能像从前一样轻易就聚到一处拧成一股大势力了。当然,这些全靠士兵和朝廷盯着就太耗费兵力了,除此之外,他还会命人晓喻牧民,烦察觉部族聚集者?,上告有赏。如此,让他们人人心中?有嫌隙,互相盯着,既能防止他们心齐,他还省了许多?的力气。 其次,便是要趁如今北夷没有阻碍的机会清查北夷人口,绘制精准的舆图,有了舆图,往后北夷真要再乱,他们也无?所遁形。 最后,便是柔化的政策,遣人在北夷之地游历教化,从最穷苦的百姓起,交予他们除了抢夺之外其他自?力更生的法子,潜移默化改变他们对中?原的观念。这一点,是耗时最久也是最难的,且效果也未可知,不过还是得去做。 裴镇沉吟着,片刻后,召公仪武等人来,详细商议。 公仪武等人纷纷应召而?来。 随着最后一个人到来,天子议政处的大门紧闭。一直到午后,大门才?再次开启,众人鱼贯而?出。 裴镇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出来时身边跟着公仪武。 “公仪与朕一起去用饭罢。”看时辰不早了,裴镇便顺便留公仪武用膳。 公仪武自?然点头道好。 裴镇往前走。 走了几步,从高处往远处望,恰瞥见三两民妇手执彩线,笑语不断。 军马场这边的行署建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所以裴镇轻易能看到周边的情形,而?那几个民妇所在的方向?,正是马场民居之处,如今已?经恢复往昔的热闹。 裴镇多?瞥了几眼,接着又朝她?们身后那些行商挂着的东西看了看。 目光触见什么?,脚步突然一顿。 公仪武跟着停下,“陛下?” 裴镇脚步已?经恢复,他道一句没什么?,不露声?色继续往前。 但到了用膳之处后,他示意公仪武先?一个人待着,他回寝居一趟。 公仪武:“……” 裴镇不管他探寻不解的眼神,兀自?回房去。 他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给他一个盒子了,原来今日是七夕。 刚刚看到那些行商挂的东西,他才?想起来今天是这么?个日子。 她?怎的不直接在盒子里来封信直接说,若是刚刚没看见,他便不给她?送东西了。 快步到了屋里,裴镇找了几样自?己?的贴身物件,琢磨着叫人往虎踞关拿什么?好。 看来看去,眉头皱紧,觉得哪样好像都?不太行。 于是再次去翻自?己?的东西。 但依然没翻出什么?让他特别满意的,他此番过来只带了寝居衣物,别的什么?并没有多?带。 沉眉思索着,不知不觉维持着一个姿势站了许久。 还是后来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边的天子束冠,才?让他脚步挪了挪,突然跨步出去。 裴镇拿起束冠看了看,目光微动,从里面拿出束头发的玉簪。 琢磨着看了会儿,愈看愈满意,当即找了一块锦步包起,封在盒子里,命人快马送回虎踞关。 “务必今日送到!” “是。” 裴镇目送着护卫疾奔而?去,等人影跑得看不见了,他神情颇好的回到用膳之处,回来用膳。 公仪武忍不住看了天子一眼,刚刚走时天子急匆匆的,这时回来却极为慢吞吞,是事情已?经办妥了? 裴镇忽略他的视线,扫了下下摆坐下,点着下巴示意,“用膳罢,再不用要凉了。” 当天几乎午夜,越姜被?李媪叫醒,说天子命人送东西回来。 越姜打一个哈欠,拥被?坐起,“你去拿来罢。” “哎!”李媪响亮一声?,立刻要退出去,但才?退了两步,就听主子又把她?叫停,“等等,先?等等。你拿些赏出去,等会儿赏了来送东西的人。” 李媪听命道好,从盒子里揣了颗花样好的银锞子,这才?小步出去。 到了外面,把银锞子给了来人,她?捧着盒子回来。 把盒子给娘娘时,李媪趣言道:“那护卫说让奴代传一声?谢,谢娘娘您的赏。” 越姜笑了声?,捧着盒子示意她?下去。 她?温声?道:“我过会儿就歇下了,你回去睡罢,不必守着我。” 李媪哎一声?,退到外间去。 越姜在她?走后,一边捧着盒子一边空出一只手把盖子打开。 一打开,入目是一块长条状的锦布,里面裹着东西。 越姜笑笑,约摸猜出他叫人递回来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簪子罢?他临时买的簪子? 弯着嘴角拆开锦布,她?探头一看,里面裹着的东西果然是簪子,她?没有猜错。 不过这簪子有些眼熟……越姜对着烛光仔细看了看,看了好几眼,嘴角忽地更弯,低乐了一声?。 他倒也学她?偷懒,直接从他头上解了簪子下来,这是他天子束冠上的簪子,她?不知已?经看了多?少回了。 上面的龙头纹样,除了他,别个可不敢用。 看着看着又笑了声?,松松把簪子握在手里,她?又侧躺回去。 …… 护卫把簪子送到后,第二日一早又送着虎踞关的东西回到忽冶马场,并特地来天子跟前禀一趟,表示东西已?经送到皇后手里。 裴镇点了点下巴,点完看着他问,“皇后是何反应?”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25节 这……护卫傻眼了。 还要特地留意皇后的反应?可昨日换了好几匹马快马到虎踞关时,已?经是深夜了,他见不到皇后。 低头讷声?,他惭愧道:“属下并未见到皇后,把东西交给李媪,属下便退下了。” 裴镇有点失望。 但神情并未显露到脸上,颔首嗯一声?,表示他可以退下了。 护卫依言下去。 裴镇立在原地,他往远处望了一会儿,坐回原处继续下任命书。 此后,朝廷会多?两处军马场,北夷也要分块而?治,这些都?需要人,他得安排好。 这般忙忙碌碌一直到七月十五,事情一一交代下去,裴镇起程回虎踞关。 这回回得要比上回晚上许多?,回城时处处可见火光点点,路边也随处可见插拜的燃香和黄纸,今日中?元,有祭亡魂安鬼神的习俗。 裴镇看了看那些燃香,回到行署后的第一件事是召当地官吏来,问今日可起过火烛之事。 虎踞关主官摇头,“回陛下,因上回月初城里有人家里起了火,前几日臣便日日派小吏巡街打鼓说过火烛之事,今日并未见起火灾。” 裴镇颔首道一句善,“你思虑的好。往后逢节之日,务必还使小吏们四?处告民,莫等火起之后再追悔莫及。” 主官连连称是,道一定?谨记。 “嗯,下去罢。”对于他的治民尽心,裴镇还算满意,所以说这句时神情颇好。 主官高兴的退下去。 退到远处后,他忍不住仰头看天笑了笑,心想回头要让夫人给皇后道一声?谢。 那回让小吏巡街的事,还是皇后提醒他的,顺道,皇后还提了七月的七夕和中?元易生火患的事,让他让下属们多?警醒些。 百姓们七夕爱放河灯,中?元则多?烧纸祭亡魂,如今又正值秋收之时,要是一个不注意起了火事,烧伤了人又或是毁了庄稼,怎么?都?得不偿失。 所以让他一边派人时时告民,提醒他们生火小心,一边让小吏们多?加巡视,避免酿成大祸。 好在那日他都?听进去了,没有只是做样子敷衍了事。不然今日除了答天子一句没有,倒是答不出别的话显得他用心来。 想到天子刚刚的欣慰之色,主官忍不住又笑了笑,神清气爽!他今日定?是在天子心里留了个好印象了,这可比什么?都?难得! 所以皇后,一定?要谢啊,不仅要谢,还得好好谢!道了谢,一来一回的,家里夫人不就与皇后有交情了嘛! 如今天子内院可就只有皇后一人,但凡她?松松口往天子跟前偶尔提一句,他往后的日子都?是一片坦途。 心里更加高兴,步伐快上许多?。 一回到府里,他就跟自?家夫人提了这件事,让她?找机会去与皇后道声?谢。 主官夫人记下了,不过,这个机会实在难找,不年不节的,她?也不能无?缘无?故到行署去拜访皇后啊,那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 于是只能按捺下再等时机,这种攀交情的事,就得不刻意才?叫人舒服,所以急不得。 越姜不知道有人想方设法想见她?。 她?此时正被?裴镇拢着头发,他偏要用他那根簪子把她?头发束起来。 越姜在头发又一次不成型,簪子掉落后,忍不住笑他,“早知如此,你刚刚就别把我头发拆了。” 裴镇瞥着她?不语,慢悠悠耐心依旧很够,再次把手指陷进她?乌发里,继续绾发。 刚刚没想过这时会突然兴致勃勃想看她?簪他的发簪,那时只想看她?卧在被?上乌发铺满薄被?的模样。 想到那时,手指无?意识捻了把掌中?柔顺的乌丝,他笑一笑,过来在她?嘴上吮了一下。 越姜好看的眼睛弯一弯,缩着半边肩膀轻笑,“你还绾不绾了?” 裴镇低声?吐气,“绾。” 在她?唇上又流连片刻,炙热的鼻息终于慢慢后撤,他以从后环抱着她?的姿势,继续摆弄她?的头发。 但她?的发太滑了,也太密,裴镇仍旧是绾不成形。试了好几次,裴镇舔了舔牙,胸腹里不由得扯出股躁气来。 盯着她?一头乌发,拧着眉想,怎么?就总是散呢。他砍个匪军都?不如这个费神费时,真是任由他怎么?团它就怎么?散。 和他作对一样。 眼睛里不满,瞄一眼越姜,见她?看着他,眼里的笑意还明晃晃,裴镇眯眼一下,不想绾了。 把发簪塞她?手里,他点着下巴道:“你来。” 越姜不来。 把发簪收好,她?摇头笑着说不要。 见他一听她?说不要就皱眉盯着她?不乐意,她?心想他是真轴,也是真不知变通。 好笑道:“行了,真要看,明早绾发时我叫李媪簪上便是了,明早你再看?” 裴镇不想,他就想现在看。 “乖,你绾与我看看。” 越姜嘟囔,“麻烦的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头发多?。” “嗯,就看一眼,看完了你就拆了。”裴镇锲而?不舍,盯着她?道。 但他如此说,越姜更不想了,就为了他那一眼,她?麻烦的要死。 把发簪簪到他头上,拍拍手下地去。 裴镇刮了刮腮帮,坐在原地眯眼。 没有跟上去,仍旧是坐在那。 越姜下地是去换衣服。 被?李媪伺候着换好衣服回来,结果他还是刚刚那个姿势,看着是不死心。 她?轻轻推推李媪手臂,示意她?下去,之后朝裴镇走来。 裴镇看她?一眼,仍旧是那个姿势。越姜估计等她?走近了,他还会锲而?不舍,但没想到,这回好像猜错了。 他并没有再拨弄她?的头发,只是时不时目光看她?,眼眸深黑。 越姜以为他死心了,笑一笑,难得主动搂他脖子,轻轻亲他一下。 “不绾了?” 怎么?不绾?裴镇还是想看她?绾发,然后簪上他的发簪。他刚刚只是在琢磨怎么?才?能让她?今晚就簪给他看,不过……目光低垂,瞥一下她?的唇。 半晌,嘴角弯一下,算是作罢。 “再亲一下。”他用眼神示意她?,声?音发沉。 几个字出口时,乌黑瞳仁正低瞥着,撞上她?的目光。他的眼睛里全是她?的影子。 难得她?主动亲他,裴镇不肯放过。 越姜笑言色胚,又在他唇上压吻一下,“好了?” 不好。 裴镇深看她?一眼,直接用行动回答她?。 在她?要离开时,他单手搂着她?的腰一提,便让她?上半身完全塌向?他,接着反客为主,他一下下深吻她?的唇舌。 他的喉结不断的上下滑,鼓动明显。 就知他不会老实……被?他亲着时,越姜忍不住断断续续说了他这么?一句,她?一会儿冒出一个字,一会儿冒出一个字,音调还时不时才?冒一半就被?他吞没。短短一句话,愣是好半晌才?说完。 裴镇低抑着笑了声?,又吻她?一下,他咽着浊重的呼吸,长长回应了她?一个嗯字。 第70章 越姜在他这一声沉到沙哑的“嗯”里忍不住笑?了笑?。 裴镇嘴角再次弯了弯, 他放她躺下,没再向之前一样发狠似的吻她,只弓着腰背, 一下下在她嘴角边厮磨。 厮磨抬头间, 目光总是看着她,眼睛黑曜石一般深黑。 越姜被他看的眼睛弯弯。 两手摸着他下巴,仰躺笑?语, “好了。” 裴镇低嗯,勾着笑?意最后在她唇上厮磨一下, 他翻身侧躺在她旁边,胸膛起伏的拥着她。 …… 天明, 裴镇不急着去前院,等?看过?越姜簪上他的发簪后, 伸手摸了会儿, 这才离去。 离去时还留了句,“以后日日都簪着。” 越姜听到这句, 看着他的背影笑?了声,而后摇了摇头,心想哪有?日日都簪的道理,他这句话她可不听。 笑?着冲李媪看了下, 拉她手腕,“继续罢。” 头发上才簪了一根簪子而已,发髻过?会儿就要?散了。 李媪抿嘴笑?,高兴的道:“哎。” 看主子和天子亲昵, 她高兴! …… 七月底, 北夷大小?行署初步运转起来,裴镇见事情已经安定?, 便起程回蓟城。 回程时就不如来时那般着急了,期间只白日赶路,夜里无论晴雨,俱是停下歇息。 走了两日后,裴镇看了看越姜的脸色,问:“这回可会难受?” 这句话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遍问她了,但他这会儿又问了一句。 越姜倒也没觉得烦,仍旧是对他摇头,说并没有?不舒服。 “上回是赶路赶得太快了,才会颠的难受。”而这回回程,马车一直行的很稳当,所以她没有?任何?不适。 裴镇嗯一声,“那再快些呢?” 他想在八月初六赶到蓟城。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26节 再快些?越姜听懂了他的潜在意思,问一句:“是有?事要?快赶回去?” “嗯,初六正是母亲亡日,我想赶在初六到达蓟城,去她从前的坟地看看。” 越姜点头,“那快些罢,只要?不是日夜不停的跑,我难受不到哪去。” 见她应的如此快,裴镇心中是高兴的。 搂她过?来,抵着她发顶喟叹了声,“途中若是不舒服了,便与我说,我让他们慢些。” “只要?初六那日能赶到蓟城便行,是早上还是晚上都一样。” 越姜失笑?,“就算初六到,路上也有?七日呢,比上回宽裕许多,我不会难受的。” “嗯。”裴镇低头,在她发顶上吻一把。 八月初六,中午。 天子车驾回到蓟城。 越姜这几日确实没觉得难受,天子乘舆要?比她上回的马车稳上很多,所以后来就算行进速度加快了,她也没觉得颠到哪去。 到裴家旧府后,裴镇看她脸色没有?不好,便才用?了饭便直接带她去裴氏祖坟。 裴氏祖坟修葺的十分宽广宏大,一步一阶,周围青砖铺地。每座墓前的墓碑也都扫的干干净净,几乎不染纤尘。 裴镇带着越姜在裴母的墓碑前停下,烧纸祭拜。 祭奠完时,他格外沉默。 之后带着越姜下山时,他也沉默的厉害。 越姜估计他是念起母亲了,便静静坐在一边,没扰他。 裴镇又沉默一会儿,瞥了她一眼,忍不住拥她过?来,“作何?不说话?” 越姜抬眸,“见你似乎在想事情,便没有?出声扰你。” 裴镇:“嗯,的确是在想事情。” 去了母亲坟上一趟,便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那时虽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习武读书?上,可他也没少玩,和公仪武打小?就把蓟城各处溜遍了,几乎哪里有?什么?他都清清楚楚。 那时候是真?轻松啊。 睁眼到闭眼就没有?愁事,后来渐渐长大了,开始跟着父亲统军后,日子便忙碌起来;再之后,他开始领兵打仗后,就更加少有?闲暇了。 好在,母亲走时那一阵,他在蓟城,亲自?送了她最后一程,不然,他心里将永远留着个疙瘩。 低叹一声,把怀里的人再搂近些,“回去我再给你看看母亲别?的画像。” 之前她在洛都看到的,是母亲穿着侯夫人吉服的画像,画中的母亲为了显得威严,板着脸并没有?笑?。 但其?实母亲的性子和画上挺有?差别?的,母亲威严的时候只占极少数,对着他时她多半都是笑?着的。 看越姜一眼,心想她别?以为母亲就是个不爱亲近人的性子。 “母亲对亲近之人极好,她要?是还在,一定?很喜欢你。”裴镇道。 说完,还加一句,“回去你看了画就知道了。” 越姜点头,笑?着道好。 裴镇满意了,心情也勉强好了点了。 心情好了,便爱时不时动一下越姜,偶尔拨弄下她的指头,又或者用?下巴蹭一下她的头发,神情倦懒放松。 越姜被他拨弄的安不下神,笑?着捉他手腕,让他安生坐着。 裴镇无声笑?一下,在她轻轻扣着的力道里收了手,终于只是安安静静的搂着她,没再做什么?。 两刻钟后,裴镇感觉她捉着他的力道松了些,靠在他胸膛里的腰背也渐渐发软,一股往下倾的趋势。 若有?所思,偏头低眸看了她一眼。 果然,见她眼睛已经不知何?时盖上,睫羽乌密,颊边粉润,困得眯了过?去。 裴镇笑?笑?,心想她是累着了。 从今早起来她便没歇过?,回程途中又风尘仆仆,之后到了府上,更是马上又出府祭祀,上山下山的中间没有?任何?停歇,到也难怪她这时在他怀中困过?去。 摸摸她的手腕,他抱着她换了个姿势,把自?己的肩给她枕着,如此,她才能睡得舒服些。 同时,在马车上敲了两下,示意驾马的人驾得稳当些,别?走得太颠。 外面的车夫闻声点头,驱车驱得更加稳牢。 半个时辰后,回到裴府,车夫下马低声道:“陛下,到了。” 裴镇嗯一声,没有?唤醒越姜,直接拦抱着她下马车,一路回内院。 到了内院,没让李媪到跟前来伺候,亲手去了越姜的鞋袜外裳,放她躺进被里。 不过?,他才放她躺下,越姜就醒了。 到底还是白日,她睡得不如夜里深。 睁眼时先迷糊了会儿,渐渐的,眼神清明了,便看他正是放她躺下的姿势,一条手臂还搂在她腰后。 见她醒了,他道一句,“醒了?” 他乌黑的眼睛在看着她。 越姜望进他的眼里,忍不住笑?了笑?。 手臂搂上他的脖子,她挪着目光看周边环境,看了一圈下来,目光回到他眼中,轻笑?:“已经到府里了?” “嗯。”裴镇浅啄一下她的唇,“刚到。” 越姜嘴角又弯一下,他轻轻的力道亲得她痒痒的。 见她笑?,裴镇又啄一下。 略显干燥的唇互相碰着,越姜更觉得痒了,她笑?出了声,往旁边偏了偏躲开他还要?再来的嘴角。 笑?完,眼睛弯着收回一边手臂,轻轻推弄他一下,说:“不躺了,晚些时候要?睡不着了。” 裴镇:“好。” 手臂一勾,直接捞她起来。 “那看母亲的画像去。”裴镇道。 越姜点头。 裴镇等?她穿好鞋袜后,便带着她往曾经母亲的院子里走。 两边并不算太近,走过?去花了一段时间。 到了裴母屋里了,裴镇一一给越姜指了指里面的布局,接着便带她走到一面墙壁处,看上面挂着的画。 “只挂了这么?些,其?余都收着,没挂出来。” 越姜仔细的看,一共四幅,分别?是春夏秋冬的裴母。 她一一看过?,最后落在冬季的裴母画像上,里面不仅有?裴镇的母亲,还有?小?小?的他。 小?时的他白白一个,浑身都裹得圆乎乎,头顶暖帽下还露出一圈黑色的貂裘毛,愈加衬得他稚气,可他被人扮得如此圆滚,却偏偏虎着一张脸,一副不高兴模样。 越姜笑?了笑?,指着画道:“你不高兴什么??” 裴镇也看了两眼那时的自?己,淡淡摇头,“忘了。” 那时他才两岁而已,早已经记不太清了。 说完,看她一直看他奶娃娃时的模样,眯了下眼,心说那时他就是个三头身,有?什么?好看的? 拉她一把,神情不动声色,把她带到别?处去,“看完了,看看别?的。” 越姜回头又看了眼,只觉他儿时还怪逗趣的。 裴镇见她还回头,心想她这样爱看? 继续不动声色,神情没表现在脸上。只偶尔瞄她几眼,见她之后好像还是对他小?时候挺有?兴趣,眉毛几不可察的挑了下。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些奇妙,还有?点心痒。 在看完回到屋里后,他忍不住把别?人全?挥退下去,眼睛望着她,“喜欢看我小?时候?” 越姜笑?着点头。 他小?时候稚气极了,但画里却总板着脸。估计是不爱被画,所以每回都没好脸色,还冲画画的人瞪眼。 但那画画的人也是个胆大的,裴镇瞪他,他竟然也就全?画了下来,丝毫没有?给他润色润色的意思。 而且,之后每一幅画里的裴镇都换着法子背对画师,偏偏还全?被人家画下来了,她看得直乐。 裴镇见她又笑?,嘴巴也弯了起来。 抱她到跟前,心痒痒道:“那现在的,要?不要?看看?” 越姜眨眨眼,反应片刻后,几乎是马上就听懂了他话里别?的意思。 好笑?摇头,后退几步离开他,“不要?。” 早看了千八百回了,还看什么?看。 裴镇在她走开几步后,跟上一步,拽着她的手又把她拉回来。 他把手掌渐渐收紧,眼睛望她,似乎一定?要?她看。 越姜笑?瞪他一眼,“看了不知几遍了,还看什么??” 裴镇抱起她,神情如常,能看的多了。 他靠着她额头,气息深深的低咬一句,“过?会儿你便知了。” 越姜不想知道,然而裴镇兴起了,就有?点拦不住的架势。 在他手臂往下似乎想一把把她抱离地上时,越姜笑?着,先他一步口中连连道好。 裴镇扬眉,目光望着她似乎有?点不信。 突然就说好了?他有?点怀疑。 见他不信,越姜踮脚亲他一下,含笑?对着他的眼睛。 裴镇下巴点一下,示意她继续。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27节 越姜心说他不好骗。 搂着他脖子又亲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在他有?所松懈时,她笑?着退开,一鼓作气往外跑去。 裴镇有?那么?一会儿的愣神。 接着,失笑?,心想她果然在使计呢。 她已经跑开一段距离了,看着是想出去找李媪,知他在人前不会怎么?着她。 好笑?,大跨几步,裴镇三两步追上她,一把从后搂过?她的腰,下巴靠在她耳边低叱,“果然刚刚应的事是假的。” 男人胸膛上的温度从衣裳里传至整个后背,烫的她几乎发热。 越姜跑得气喘吁吁的脸又添了些绯色,心跳跳的极快。 不是怕的,只是刚刚一场玩闹,心跳下意识快了些。 她也知道他肯定?会追上来,他习武,又手长脚长的,追不上来才奇怪了。 弯着嘴角笑?了两声,她往后靠一靠,一只手抓在他横亘在她腰前的臂上,扭脸抬眸看他,笑?着道,“你就不能等?我走远些再来?” 裴镇轻哼,“等?你走远了,你就直接出去找李媪了。” 这倒是,越姜笑?一笑?。 他刚刚要?是不追来,她就出去与李媪说笑?去了。 笑?了一会儿,觉得两人这样说话扭的她脖子疼,她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先松一松,让她转过?来说话。 裴镇看她两眼,手臂松了一圈。 越姜换个姿势,与他面对面。 “还不是你,非要?我看。”等?会儿看了,他肯定?情动,届时今晚就没完没了了,等?会儿连饭也不用?吃,先饿个半死。 裴镇低哼一声。 倒也不怪他,谁让她之前一个劲对着他儿时的画像乐呢,还笑?得那般好看,这不,就被她挑起了点心思。 原本他今晚是打算什么?都不做的。 眼睛盯着她,裴镇神色莫名。 忽然,他低头,猛地压紧她的唇用?力嘬吮,力道极大。 越姜低声唔了一下。 渐渐的,唇齿里的声音变得含含糊糊,随着他喉骨滑动的动作时不时响起。 狠狠吻过?她一把后,裴镇下巴后退,目光看她,“行,今日先饶了你。” 越姜正大口呼气,耳边发丝颤巍巍的动。 闻言,不禁好气又好笑?的瞪他一眼。 她眼睛里水光潋滟,瞪人含嗔时也似颦笑?戏闹一般。 裴镇高兴,嘴角弯着笑?一笑?,抬起拇指忍不住摩挲她明亮的眼睛。 越姜眼睫动了一下,笑?着拉下他的手,虚虚抓在手中。裴镇顺势反手包住她的,把她手指一根根全?攥在手里。 越姜眼睛又弯一弯,慢慢的,她胸口的起伏平定?了。 她推他一下,脚步往后两步,“屋里怪闷的,我出去透透气。” 裴镇不松,只道:“一起。” 第71章 正好这府里还没?带她?好好看过, 今日正好领她?走一遭。 越姜失笑,行罢,一起便一起。 出门后没?急着往外走, 先停下和李媪说她?之前想找她?说的事。 这回从虎踞关带了些小摆件回来, 都是她?想摆在屋里的,这会?儿便和李媪说清都要摆在哪。 裴镇停在原地等她?,等了些会?儿, 瞥她?一眼,催促:“走了。” 这些回来再说不迟。 越姜看他一眼, 心说他没?耐性。 停住和李媪的话头,过来, “来了。” 裴镇满意?,和她?并肩往前走。 李媪跟上, 走在后头, 离着帝后几?步远。 她?偶尔抬头间,便见帝后两人边走还时不时说话, 你一言我一语,看得人心窝暖。 李媪笑一笑,开心,心想娘娘往后的日子?绝对差不了。 越姜和裴镇一起出了院子?, 原本她?是想往西走的,去园子?里看看,但裴镇拉着她?换了方向,往东边去。 嘴巴里说着:“带你好好看看, 你还没?细致看过我裴家府邸。” 越姜其实看过的, 他当初去虎踞关那个月,她?基本就把裴府摸清了。 不过也确实没?细致看过, 只知?大概布局,所以这时便没?说什么,只跟着他走。 过了两重门,裴镇带着越姜进了一处院子?,“这是我祖父祖母曾经住的院子?,小时我也常来这边。” 边说边带她?沿着小院布局走,走到一处门洞之处时,他停下驻足,指向从门洞看去正对着的一处假山。 “看到那处假山了没?,那时我五岁,时常叫人往上面放个果子?什么的,之后就拿着祖父给我制的小弓盯着射,十射七中。”现在想起来,裴镇背着手,脸上神色颇为怀念。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那时每每来祖父院子?里,便爱在这边拿着弓玩。 越姜看了眼那处假山,离这边怎么也算不得近。 “才五岁,你便习骑射了?” “嗯。”裴镇点?头,“那时用的都是小儿的小弓小马,比起之后的倒是算不得什么。” 说来,如今那副小弓他还收着呢,已经十几?年没?使?过了。 想着想着,莫名感慨。 其实那时也不全?是高兴的事,他顶上还有个庶兄呢,还是稚童之时,他自然?也与那庶兄打过几?回架,闹过几?回不愉快。 最凶的一次,是对方故意?躲在一边让人推了他射箭的靶子?,还让他的小厮偷偷躲在那,事后等他发箭时突然?冒头。 裴镇那次气的冒火,逮着他狠狠打了一顿。 当然?,他那时终究还小,被?那庶兄反击时也挨了两拳,脸蛋上乌青了两块,但他打得狠,那庶兄终究不敌他。 事后祖父父亲知?道后详细过问了这件事,说了他几?句,同?时把他那庶兄关了一顿禁闭。 小儿小打小闹不要紧,但他那庶兄妄图用人命害他,属实是打小就被?教?坏了,那之后,裴镇很久都没?见过他。 如此?大小之事儿时还有一些,不过统共算起来到底也少,等他稍大些了,便一心跟着父亲统军,和那两位待在府里的庶兄庶弟少有接触。 所以笼统看起来,他儿时过得还是挺开心的。 就是可惜,如今那些都只是回忆了,再想起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他们,也只是想想曾经的事罢了。 心里叹了声,他收敛神色,看一眼越姜,继续往前走。 祖父祖母的院子?看完,裴镇和越姜从另一边往回走,越姜途中看到一片藤萝满布的葡萄藤,心里喜爱,便扯了扯裴镇的袖子?,拉着他往那边去。 裴镇笑笑,顺着她?的力道走。 越姜踮脚摘了两颗,去了皮吃进口中。 笑道:“很甜。” 边说,另一颗塞进裴镇口中,裴镇咬住,点?点?头,“嗯,确实甜。” 越姜招来李媪,“等会?儿叫人拿碟子?摘些,晚膳后的水果便用这了。” 李媪笑着道好。 越姜弯弯眼睛,和裴镇继续走,边走边说:“这葡萄藤在你小时便有了?” “嗯,有记忆以来便在这了。”裴镇走着时,抬手轻而?易举摘下几?颗。 他摊在她?跟前,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吃。 越姜拿了两颗,剩余的不要了,她?就吃几?个甜甜嘴就行。 裴镇便把剩余的吃了。 这葡萄于他来说有些太甜了,之后便没?摘过,领着她?走过铺石小径,出了这边往父亲院子?去。 父亲的院子?要武悍许多,一进来便能感受到那种属于常年征战的将领气息。 这里面的布局,无一不在显示其生前的主人是个武将。 裴镇指向一处用平整石块铺就的地方,“看到上面那些凌乱的划痕了没??除了是父亲练武时所留,其他便是我和公仪武过招时留的。” 他和公仪武经常在这边练武。 越姜看到了,石块上的那些划痕清晰极了。 裴镇:“不过也只十二之前我和他会?在这挥刀执戈,之后便是在府里专门的演武场了。” 提及公仪武,他笑了笑,两人小时你来我往打的极畅快,后来平定?天下时,两人也偶尔会?切磋一把,次次都能打的酣畅淋漓。 左右看了看,目光最后定?向一个方向,裴镇忽然?拉着越姜大步朝那去。 越姜看他突然?步伐快起来,不由得问:“怎如此?急。” “给你看看我小时武的那些东西,应该还留了一些。” 说着,步伐更快。 走了半刻钟,最后到一间小屋子?前,他示意?守门的人开门。 门打开了,裴镇一眼看见角落里的一排架子?,在最下面两层,摆着小一号的刀枪剑戟。 “这些便是了。”他走过去拿起一把刀,给越姜看。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28节 越姜看得笑了笑,那小小一把在他手里,看着怪小巧的,似稚童玩具一般。 裴镇也笑,看着手里这把刀,他有些想象不出来当初自己是怎么拿着如此?一把东西和公仪武打的你来我往的。 笑完,随手把刀扎向不远处的木板。 刀锋深深嵌进木板之中。 时隔多年,这把刀依旧锋利,是把好刀,但这个重量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轻了,拿着它很不得劲。 裴镇又看了看刀锋,把刀收回来,放到原处,他接着去看其他东西。 如此?在这间屋子?里待了几?乎两刻钟,还是后来越姜看外面天快黑了,提醒他一声,他才挪回眼,和她?从屋里出来。 两人往回走。 往回走时,各处已经都点?起灯笼,烛光在夜里照出一道光亮,各处院墙朦朦胧胧。 裴镇熟门熟路,选了条近道带越姜回屋。 近道需过好几?重门,院墙还一重又一重,左绕右绕,越姜走得都要眼花。 但他挑的路也确实是近,这般虽绕,最后回来的时间却是缩短了许多。 越姜早已经走饿了,一回来便催李媪去叫膳。 李媪道好,立即跑去催人端膳,怕她?饿的难受。接着她?又很快回来,带着身后一串捧着膳食的宫人。 “陛下,娘娘,可以用膳了。” 越姜坐下,同?时对她?道:“你也下去吃罢。” 李媪笑哎一声,退出去。 越姜实在是饿,这顿饭她?吃得极有食欲,不仅如此?,饭后还吃了好些果子?。 裴镇忍不住摸一把她?肚子?,但,摸着平平的。 他看她?一眼,“还是用的少了,肚子?都不见鼓。” 越姜失笑,塞他一颗葡萄。 裴镇吃下,吃完,他点?一点?下颌,要她?再给他一颗。 越姜顺手再往他嘴里放一颗。 “剩余的葡萄改日叫人摘了晒成干,别浪费了。”她?边吃边道。 裴镇:“嗯,行。” 眼睛看了眼她?手里那颗,他凑过来直接衔住,接着懒洋洋又靠到椅背上。 越姜笑,倒也不计较,重新捡一颗放进嘴里。 裴镇嘴角扬了扬,之后没?再来抢她?手里的,只眼睛睨着她?,饶有兴致看她?吃。 葡萄从她?的指尖滚进她?嘴里。 边嚼着时,她?白皙的手指还举着,直到吃完了她?才再拿下一颗。 手指动了动,他舔了舔嘴里的甜味,忍不住拉她?过来,在她?嘴角深深嘬吻一下。 越姜眼睫眨了下,红红的唇很快被?他亲得更红,嘴角被?他撬开许多。 很久之后,她?大呼一口气,嘴巴似抹了最艳的唇脂。 笑着推弄一把他的肚子?,她?重新坐好。 …… 翌日,一早。 越姜正边消食边和几?个丫鬟们闲聊谈趣,一早就出去的李媪回来了。 李媪手上拿着几?封拜帖,到她?跟前道:“娘娘,这些您看看?都是今日递进来的。” 越姜点?头,掀开仔细的看。 看完,她?道:“去回了拜帖,说我今日有空。” 来送帖的这些人都是和裴家沾亲带故的,她?该见见。 李媪答是,立即回帖送出去。 当天下午,裴府门前停了六辆马车,从里面依次下来几?位贵妇人,以及几?名妙龄少女,俱是衣着华丽。 她?们一路被?领着到内院来,最后到越姜跟前。 越姜先看向走在前头的三?名妇人。 其中两位她?见过,四月时她?们就递帖来见过她?了。当头一位是裴镇的亲姑姑,嫁在蓟城中;另一位则是裴家的亲戚,是裴镇叔祖家的长房长媳;至于最后那名没?见过的,估计就是帖子?里那位叔祖家的二房了,她?在拜帖里说四月份她?回家探亲去了,不想,竟因此?与她?错过,这次娘娘回来蓟城,一定?要上门来告罪一番。 看过她?们,越姜的目光再往后头那三?名女子?看了眼,亮眸红唇,都是一副好相貌。 这回,倒是说不清到底是想来见她?,还是想来见裴镇了。 越姜不动声色的挪回眼,待她?们行过礼后,赐座。 裴家姑姑裴瑜坐下后当先笑着开了口,“几?月不见,娘娘风采越胜往昔了。” 越姜笑一笑,“姑姑倒是会?打趣我。” 裴瑜摇头,嗔道:“这怎是打趣,娘娘您的容色那是满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的。” 她?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当初第一回 来见她?时,就觉的她?好看极了,心想她?那侄子?眼光倒是挑。 而?她?知?道越姜如此?貌美?,今日还特地带家里的孙女来,倒不是想亲上加亲给这位皇后添堵,纯粹是想自己疼爱的这个孙女能在皇后跟前入入眼,两人关系好了,将来孙女的日子?怎么都是好的。 她?接着笑,还点?一下自家孙女,“您瞅瞅我家华容,和您比那就跟草叶似的,都不好跟您站在一处。” 越姜看一眼那白糯糯的小姑娘,心想这位姑姑说得夸大了,这不挺水灵的美?人。 华容见皇后看她?,红着脸笑了笑,露出嘴角边一颗小虎牙。 裴瑜看她?又笑出虎牙,摇头,“您瞧瞧,已经定?过亲的人了,眼看都要出嫁了,还是不稳重。” 越姜眼神微动,已经定?亲了? 她?还以为这位姑姑是想让小姑娘进裴镇后院呢。 她?笑着摇头,道:“我看倒是挺好的,如今还小,硬憋出一副稳重样反而?压了她?性子?,让人不快活。” 裴瑜笑,道娘娘说得是。 心里高兴,心想皇后是听懂她?的意?思了吧?今日应该对华容没?有恶感? 另外两位夫人看她?们笑得你来我往,忍不住暗想,或许自家今日不该带家里姑娘出来。 但不带,往后可能就再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原本她?们也没?想带的,这太明晃晃了,都是女人,哪里不知?道别家把年轻女孩往跟前带的意?思呢,尤其对方还是皇后。 可后来打听到裴瑜要把华容带来,她?们想着机不可失,还是匆匆把家里最漂亮的年轻女孩带上了,想着博一把,或许能让天子?看上眼呢。 如今家里虽也不差富贵,祖辈还跟天子?连着亲,可那到底也是祖辈时候的事了,自天子?祖父走了,两家的亲缘也就不如从前紧密了,她?们自然?得想法子?为儿女奔个前程。 祖辈的亲缘,哪有当下的亲缘紧密呢,若是家里女孩真?进了宫,往后家里自然?更上一层楼。 因此?此?时虽听裴瑜向皇后暗示华容是定?亲了的女孩,两人也强撑着,仍旧言笑晏晏,脸上未显不自在。 越姜看她?二人的反应便知?道她?们的心思了。 她?挑一下眉,心想也没?全?猜错不是。 然?而?知?道,越姜现在也没?觉得气,更没?有做什么针对她?们的举动,甚至,在傍晚时分,等李媪到她?跟前来说天子?归了,见两位叔祖家的妇人神情微变,似乎在期待,又似乎怕她?这时让她?们退下去,她?也没?让李媪送几?人出去,只颔首道一声好,让李媪在跟前侍候着。 江氏和黄氏见皇后没?有让她?们往下退,心中高兴,心想今日还真?是来对了,果然?见到了天子?! 从前哪有机会?啊。 裴瑜看她?们如此?,心中暗暗摇头。 一盏茶时间后,裴镇进了院中,他直接往花厅这边来。 但不想,一进来便看见好些人,脚步顿了下,眼神扫过她?们。 扫过一遍,最后,他看向越姜,她?还在会?客?不是说下午这些人就来了,现在怎的还在? 他淡淡看着时,江氏等人已经大拜行礼,越姜也同?样,起身朝他福了一遭。 裴镇大步过来,示意?越姜先起,之后才颔首,让其他人也起来。 这些人里他认识几?个,他的姑姑,还有江氏黄氏他是认识的,另外三?个,没?见过,不识得。 裴镇眼神未在她?们身上停留,只冲裴瑜喊了声姑姑,算是和长辈打了声招呼。 接着没?有和其他人寒暄,偏头直接和越姜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见了她?们多久了?” 越姜:“一个下午。” 一个下午……裴镇瞥她?,有这么多话能说?说了一个下午还没?说完? 他都理完政回来了,结果院子?里还有这么多人。 越姜笑笑,不言不语。 裴镇有心想说已经够了,让她?让李媪把几?人送回去,不过又怕她?是和几?人聊的投缘,他这样催,她?别要不乐意?。 便拧眉收住嘴,最后看她?一眼,道“你们说着”,便先行回院子?里的书房。 江氏黄氏目送天子?离去,心中遗憾的要命,天子?怎么就待了这么一会?儿呢,而?且,刚刚也没?见往自家女孩多瞧几?眼。 越姜瞄到她?们眼中的惋惜,笑一笑,命李媪再续一壶茶,几?人接着说话。 裴瑜其实想走了,天子?都归了,刚刚又一回来就来找越姜,显然?已经有点?觉得她?们碍眼了,再不走,留在这便是讨人嫌。 所以她?开口:“娘娘,时辰不早,我等便不作打扰了。” 江氏、黄氏:“……” 不大想走,还想再待待,兴许天子?还会?再来一趟呢,那自家女孩不是能在天子?跟前再露露脸。 嘴巴嗫嚅着,想说要不她?们陪着皇后再说说话。 可裴瑜已经如此?说了,要是她?们反而?想留,估计要惹恼了皇后,思忖再三?,叹气正想附和,说天色确实已晚,但这时,皇后笑着开了口,“还有些时辰,再说说话罢。” 这回轮到裴瑜无言,她?暗暗看一眼皇后,心想皇后难道看不出江、黄二人的意?思?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29节 江、黄二人则惊喜异常,心想皇后是个大度能容人的! 往后自己姑娘若是进了后院,一定?让她?们好好与皇后相处! 越姜看出她?们脸上的喜色,她?神情未变,仍旧是如之前一般笑谈。 又半个时辰过去,天色昏黄。 裴镇在书房已经看了一阵东西。 这会?儿,看疲了,他往外望一眼时辰,估摸着前面那几?个女眷已经走了,便提步回屋。 但回屋后竟然?还是没?看见越姜,皱眉,招人上前一问,才知?她?仍然?在花厅会?客。 裴镇面无表情,眯眼望着花厅的方向。 就聊的这般投趣?都要聊到夜里了那些人还没?回去? 等会?儿再聊下去,是不是要直接聊到天黑,甚至把人留在裴府夜宿? 裴镇有些不快。 她?纵是投趣,也别和人聊的时辰都分不清了啊。 扯了下唇,扬手想命马岩庆去催催越姜,让她?快点?把那些人给打发了。 但话要脱口而?出之时,还是抿住唇,没?下如此?吩咐。 只沉脸坐着。 坐着坐着,又是一刻钟过去,外面的灯笼已经全?部亮起,还不见她?有回来的意?思,裴镇已经要黑脸了。 还真?是不催她?她?就不知?回来。 “马岩庆,去问问皇后今晚可还要用膳。”他高声道。 “喏!” 马岩庆快步走着,几?乎是以小跑的速度到花厅这边来,他到越姜跟前低笑,“娘娘,陛下说要摆膳了,您不如晚些再来与夫人们说话?” 话音落时,马岩庆笑着瞄了眼江氏和黄氏,笑中略带疏离。 刚刚他问过了,裴氏是早想走了,是这两位一直和娘娘说话,娘娘才一直被?绊住脚。 越姜:“让陛下先用罢,我过会?儿吃。” 马岩庆:“……” 笑意?僵了僵,这是还要继续聊的意?思? 他的娘娘哦,她?是不知?道天子?已经等得要黑脸了?她?一直和几?位夫人在这聊什么啊。 脸色勉强维持住,“娘娘,夫人们想必也饿了。” 话落,不等越姜回应他,先看向江氏与黄氏。 两位夫人觉得天子?跟前这位内侍公公怪不好惹的,又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好像确实已经不早了,天子?看着也不会?再来第二回 了,便附和着道是。 “娘娘去用膳罢,我等也该回了。” 越姜这才嗯一声,命李媪好生把她?们送出府去。 待她?们一一起座走了,她?这才回屋。 一进屋中,便见裴镇抬眸睨她?,凉飕飕一声,“终于舍得让她?们归家了?” 越姜莞尔。 心想可不是她?不舍得她?们走,是有人舍不得走,她?不过顺顺她?们的心意?。 走过来,笑一句,“等得不耐烦了?” 裴镇眼底神情淡淡的瞄她?。 何止是等的不耐烦,他都想直接去赶人了。 低叱一声,忽地拦腰搂她?过来,不满,“我若不叫人去催,今夜还要直接与她?们宿作一堆夜话不成?” 越姜低笑,看着他道:“也未尝不可。” 裴镇叱声更重,眼神黑沉,“见我不高兴,你还更来劲了?” 说罢,捏着她?腰上肉狠掐一把。 越姜笑着哼他一下,“没?个正形。” 裴镇瞥她?,她?害他等了这么久?还好意?思说他? 扯一下嘴角,神情凉凉的问:“都和她?们谈得什么?从下午谈到天黑了,话还说不完。” 越姜:“女儿家的话哪里说得完。” 裴镇淡着神情看她?,真?是如此?? 今日才见一面,忽然?就投缘成这样? 别是别人拍她?马屁,她?才听得乐不可支不舍得回。 眼神抬着,“原是个爱听人捧着你的?” 越姜笑笑,并不辩解,还和他笑语,“好话怎么能不爱听?” “别被?哄昏了头。”裴镇眼中神色略有不满。 之后,趁她?去净手时,裴镇吩咐马岩庆一句,要他以后把江氏黄氏的拜帖压下,不再让她?们进来。 巧言令色,哄得她?要不知?南北了。 第72章 但压下了江氏、黄氏, 之后却还有无数争先恐后想上门来拜访的人。 蓟城但凡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天?子已经班师回蓟城,如今得知皇后肯会?客, 自然想方设法把帖子递进来, 都?想来见一面。 所以?越姜自那之后就没哪一天?是得闲的。 而裴镇,每次回来内院,不是中午见她在会?客, 就是傍晚见她在与人闲聊,忙得不行。 在又一次傍晚回来见她仍在花厅, 裴镇眼睛黑沉如墨,他沉凝着往那边望了眼, 直接回书房。 马岩庆大气都?不敢喘,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得极低。心想蓟城的这些夫人们实在没眼色, 怎么一窝蜂的忽然都?来见皇后!他这几天?就没见皇后得空过! 也?难怪天?子有些不悦了。 裴镇到了书房, 目光仍是沉凝。 半晌,他淡淡扫一眼马岩庆, 吩咐:“去把近来的拜帖都?拿来,我看看。” “喏。” 不过片刻,马岩庆抱着一堆帖子回来,小心放到天?子案前, “陛下,都?在这了。” 裴镇嗯一身,盯着它们看。帖封各式各样,无一不精致。 他凝着神?, 一封封看过去。 半个时辰, 粗略的看完,裴镇心中对里?面所有人都?有了个印象, 确实,这些都?是她该见一见的人。 他们要?不是裴家姻亲,要?不就是他那些亲信的家眷,从前她没见过她们,是该见见有个印象。 可……裴镇眼眸眯了下,手指轻轻敲击。 这些日子他看到的,可不止这些帖子上的人,好几个都?不是这帖子上的,是她们在接了越姜回帖后,擅自带进来的。 莺莺燕燕一大团,各个都?拖儿带女的到她跟前来。 裴镇只稍稍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前阵子他不在意,以?为只是偶然,所以?没仔细深想过,但接连好几天?了,各个还都?带着人进来,他不知道才有鬼了。 眼眸更眯,指尖一下下敲击木案的动?作更有节奏。 过了许久,停住,他看一眼马岩庆,“去请皇后回来罢,仍然说?我饿了要?用膳了,让那些人先回去。” “是。”马岩庆快步下去。 裴镇离开书房,回卧寝。 在寝居内刚坐下不久,就听见越姜回来的声音了。之后短短几息时间?,她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她进来时嘴角微微带着笑,和那些人周旋几天?,她好像完全不觉得乏。 裴镇定定看她一眼,之后,他抬起下巴示意李媪等人先出去。 等闲杂人等消失了,他朝越姜颔首,“过来。” 越姜上前来。 “今日又见了不少人?” 越姜点头笑:“嗯,比昨儿还要?多些。” 裴镇望着她嘴角的笑,眼睛里?更加湛黑。 心想她一天?天?的倒是开心,这些日子日日看着那些人耍小把戏,竟也?说?也?不在他跟前说?一声。 也?不知抱的什么心思。 扣紧她的手过来,抱她跨坐于他腿上。 待她坐好了,眼睛与她平视,他状似平淡的问:“那那些小姑娘呢,也?比昨儿要?多?” 嗯?越姜眼波动?一下,注视他的眼睛。 这一看,便见他突然掀唇低哼一声,环在她腰后的手指一掐,又掐她腰肉。 掐得并不疼,但他如此,越姜忍不住小幅度的挪了挪后背。 裴镇在她挪动?的动?作里?把她又往腰上搂,眼睛一直盯着她,“瞧着那么些人,心里?就没不高?兴?” 听到他这句,越姜眨了眨眼睛。 接着,她弯唇笑了笑,“知道她们的心思了?”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30节 裴镇点一下下巴,点完,指腹在她颊边撇了下,“倒是憋着不与我说?。” “还想看看我受不受得住引诱?” 越姜笑笑不答他这句,只看着他的眼睛说?:“那这么多鲜灵的小娘子,这些日子可有看着入眼的?” 裴镇挑眉。 对于这句话,看着她倒是不急着答,只始终盯她脸上神?情。 盯了一会?儿,有心说?他若是说?有,她是不是从明日起就不见他了? 但想了想,还是没说?,便不拿这些话逗她了。 “都?没看过几眼,有什么入不入眼的。”揉一把她的头发,他懒着声音道。 越姜:“可是真?” “骗你作甚。”裴镇嗤笑,笑完,抬起下巴在她唇上重重吮吻一下,“我这几日有没有看过她们,你不知?” “回来我就往书房来了。” 越姜笑一笑,这倒是真。 不过这事既然提了,便与他再说?清楚些。 看着他认真道:“那回在郚城春蒐时,我不是与你说?笑的,你要?是来日哪回不守诺有了别?人,我便再不在宫里?待的。” 裴镇在她这句话中皱了下眉。 她怎么还提? 都?已经给了她圣旨了,倒是不信他。 瞥眼看了她一把,不言不语,只再次凑到她唇上,极尽最大的力气,勾吮她的唇齿。 越姜后心窝一麻,忍不住喘气。 她轻轻扯下一下他衣领,勉强挤出声音,“你可听见了?” 裴镇心觉她扫兴。 故意冷声,“没听见。” 再压她的唇,滚烫的鼻息恨不得将她烧成灰烬。 越姜被他亲得喉咙里?像是要?冒烟。 甚至,她连手臂都?慢慢发软。 她吞了吞嘴角,呼气嘀咕:“和你说?正事呢——” 裴镇凉飕飕一声,“我看你是非要?惹恼我。” “才没有。”越姜拨弄一下他额头。 她故意惹恼他干嘛? 她一声声数给他听,“你自己瞧瞧,才回来蓟城几日,就有多少人想送人进来了?除了第一天?的姑姑,还有今日的尹夫人,其他各个都?带着家里?的小姑娘来,巴望着要?进你的眼,叫我如何不多想?” 裴镇嘴角一掀又要?说?她是爱胡思乱想。 越姜想也?知道他嘴里?出不了好话,先一步捂了他嘴巴,仍旧气喘,“你也?别?急着驳我,等我说?完。若是今日那些夫人不是带着女儿,而是带着家里?的青俊儿郎来,想暗地里?让家里?孩儿与我勾勾搭搭,你能安心?” 裴镇:“……” 他不气了,好笑道:“她们敢?” 越姜:“那我若是悄悄的找人勾勾搭搭呢,你气也?不气?” 裴镇笑意收了。 面无表情扫她一眼,半晌,叱一声,“胆大包天?。” 若真有那敢招了她有别?的心思的,他把那人宰了! 越姜笑,“这不就是了。” “所以?你也?记着,我心里?是万万容不得沙子的。你敢有别?的人,我便敢拿着你那封圣旨出宫,此后再与你无瓜葛。” 裴镇眯眸。 越姜抓抓他的手,他说?话啊。 裴镇抬眼,半晌都?没答她。 直到她又扯了扯他的拇指时,才有了动?作,他压过来狠咬她一下,口吻中耐性很不好,“知道了。” 越姜笑一笑。 她抬起下巴,主动?迎合他这个吻。 裴镇在她主动?往上攀来时,神?情总算好了点,她倒也?知道刚刚差点惹恼了他。 齿尖发力,在她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下,以?示惩罚。 咬完,觉得不够,再次咬着她唇上那一小块肉厮磨。 越姜笑着呜咽一声,含糊道一声他小气。 不过提了嘴,他便不乐意了。 这几天?日日看着那些人借着她往他跟前来,她也?没恼啊。 手指扒拉一下他的眉骨,示意他适可而止。 裴镇哪里?会?,更何况,他极爱她攀着他脖子的模样,此时她这般,他哪里?还会?收手。 抵着她鼻梁不知呢喃含糊了句什么,亲着她的力道渐渐变柔,一下下吻得人心里?直痒痒。 后来,越姜一想起他刚刚的情形,就觉得自己还是飘在半空之中的。 颊边融雪似的脸颊染上了绯红,越姜裹着被子滚到最里?头,与裴镇拉开距离,只露出一双含水似的眼睛与他对上,眼角不知不觉弯着。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眼里?此时是带着笑的。 裴镇也?笑了笑,完全不计较她之前的扫兴了,此时心情极好,伸臂把她又抱回来,搂在怀中。 第二?天?,裴镇一如既往,天?才亮便要?去前院。 不过,这回起榻后他却是忽然停住,折返回来又看越姜。 看着看着,指肚不自觉摩挲。 他不想她再见那些人了。 那些人害得她成天?忙得没个歇的时候不说?,还惹得他次次回来内院都?见不着个人。 他见她,倒是还回回都?要?等了。 不动?声色,裴镇抬步再次出去。 这回,他把李媪叫到跟前来,“今日若是还有帖子来,就全都?回了。一律推说?皇后今日身子不适,近来都?不便见客。” 李媪恭敬答是。 裴镇:“记牢了,不准她们再来。” 李媪重重点头,道她一定按照吩咐办事。 裴镇满意了,迈步出屋。 李媪在天?子走?远后,忍不住弯眼笑了笑。 她早便看那些人不痛快了! 你说?她们来就来罢,偏偏还次次身边都?跟着家里?女孩,恨不得一进内院就把女孩们弄去前院耍,好让她们与天?子来个偶遇。 她这几日是真烦了她们,偏偏自家主子脾气好,没发火不说?,还次次容她们久待,待到天?子都?不满了叫马公公来请,她们才肯回,就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 她想,皇后就是性子太软了,这才让她们蹬鼻子上脸。 好在,今日天?子发话了,不准她们再来! 李媪恨不得拍手称快。 她嘴角笑意极大,这边天?子才走?,那边她就脚步极快的去和收帖子的人传话,告诉她,皇后身体染怏,此后需要?静养,之后但凡来帖,一律回绝了。 和对方再三嘱咐过,李媪回到屋里?伺候皇后。 此时越姜已经起了,见她从外回来,随口问了句,“又是有人来帖子了?” 李媪摇头,过来伺候,“不是,陛下说?让您这几日称病别?再见她们了,奴刚刚往前面去和收帖的人说?一句。” 等过了这两?日,十二?那日天?子和娘娘也?就起程回洛都?了,到时那些人想见也?鞭长莫及。 越姜眨眨眼睛。 完后,忍不住失笑一声。 李媪怕娘娘觉得如此不好,接着再说?一句,“娘娘,您也?别?见她们了,都?没安好心呢,次次都?带着家里?的女儿来,打量谁不知道她们的心思。” “她们也?就看您心好,才肆无忌惮。这回您还是歇歇,再别?与她们耗着了。” 越姜笑嗯一声,这几日确实也?应付的累。裴镇既表明了,自然也?没再见她们的必要?。 “嗯,便按他说?得,道我病了,之后来的都?不见了。” 李媪连连道好,早该如此了! 自此,越姜便在院里?歇着,裴府内院再没进过外人。 裴镇中午回来,见院里?总算如往日一般清净,觉得顺眼了些。 下午事闲,想着十二?就要?回洛都?,这几日他和她又各自忙各自的,白日都?少有在一起的时候,便看了眼越姜,说?:“裴家在郊外有处汤泉,想不想去?” 越姜:“你忘了?早上还让人对外称我病下了,这时出府去郊外,那不是明摆着和人说?我只是推脱有病?” 裴镇不以?为意,“便是推脱又如何?” 她们还能怎么着? 越姜笑,是不能怎么着,但反正也?就这两?天?了,既然对外称病,那自然要?装的像模像样。 “没得让人暗地里?嚼口舌,还是待在府中。” 裴镇看她,“真不去?” “嗯,不去。”洛都?也?有汤泉,真想泡,不差这么一两?天?。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31节 行,不去便不去,裴镇本也?只是随口问她一句。她没那个心思,那两?人便待在府中好了。 他从侧边拥住她,虎口卡进她拇指,抓着她的手在掌心中一下下揉弄。 越姜就看着自己的手指在他掌心里?变换来变换去,他还爱一根根捏她指节,宽大的手掌一下下包拢她的。 她弯弯嘴角,两?只手一起把他的大手包住,抬脸看他,“难得你有闲,我们再去府里?逛逛?” 上回还有许多地方没细致看过呢,天?就黑了。之后她又一直在见客,白日里?更是空不出时间?来。 还想看?裴镇捏着她下巴吮一下,道一句:“行。” 领着她出去。 这回便是主要?看园中景致了,不过最后裴镇也?没看多久,他在这生活二?十几年,对园中景色早已看腻了。 看着看着,目光倒是多落在越姜身上,瞧她转着脑袋瞧着,脑后散发时不时被风吹起,青烟似的飘在空中,嘴角也?露出抹笑,后来看她目光一直望着一高?处的亭子,似乎想上去看景,便和她一起步上山石遍布的石阶,一级级登到高?处。 这处亭子是依山石而建,周边山壁嶙峋,视野宽广无边。 越姜一上来,便觉心旷神?怡,她走?到边缘处极目远望。 这里?虽不及上回站的高?楼高?,但站在此处,园中景致尽收眼底,居高?临下的美感更加震撼人心。 眼睛弯弯,她往后拉裴镇衣袖,叫他也?靠过来。 裴镇低眸看她一眼,轻笑出声。 一边手臂搂在她腰后,他环着她过来,“喜欢?” 越姜点头,裴家的园子确实修得极好。 这般站在高?处吹着凉风赏景,看得人心情还要?更好。 她笑意嫣然,撇头眼睛亮亮的望他,“喜欢啊。” 裴镇被她说?得眼睛含笑。 他另一只手也?环上来,从之前只单手搂着,变成两?只手搂她腰。 继而,低头,从她的脖子慢慢往上吻。 鼻梁紧贴她的脸,他吮的一下一下,不急不缓,鼻息温烫。 越姜笑笑,嘴角弯了好几下。 裴镇亲上了她的嘴角,但不知道为何,只是短短一下,又松开。 越姜抬眸看他,便见他摸了摸她脑后的发,之后便望着她的眼睛笑了一笑,抬着下巴示意她主动?一回。 越姜失笑,她瞄了眼站在石阶下几乎看不到人头的护卫和仆婢,最终,踮脚迎上他的唇。 两?人紧拥着,唇齿低囔。 第73章 十二这日, 天子巡狩故土完毕,回洛都。 蓟城百姓纷纷出城门,自发相送数余里, 直至天子乘舆远去, 方才不舍而归。 行了四日,十五中秋之?时,一早不作休息, 仍旧是赶路,天子乘舆疾驰在官道上?。 乘舆之?内, 越姜坐得乏了,从碟中取一颗橙子, 细致剥皮,拔下一瓣橙肉咬在口中。 这一咬, 眼?波轻轻动了下。 面不改色, 笑着往旁边觑一眼?裴镇,问:“你吃不吃?” 裴镇目光扫在膝上?的公文上?, 这些?都是北夷的事,如今日日都会往他这来送一遭。 听她说话,目光挪开,望她一眼?。 她手中捧着颗拔了两瓣的橙子, 香甜的橙香不断涌入鼻腔。 胸膛耸动一下,他点头,“与我?一瓣。” 越姜笑,摘了一瓣送他口中,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反应。 裴镇一口咬住, 嚼了两口就要往下吞,但这一嚼, 让他眉头忽然皱了下。 口中酸味直冒,甜味几乎少的可怜。 口齿停住,他掀眼?瞥她一下。 这一看,便见?她眼?儿弯弯,肩膀还笑得颤了两下。 是故意作弄他呢。 公文先?放于一边,裴镇舔了两下牙,一口咽下嘴里的东西。 “作怪。” 越姜眼?睛晶亮,笑语:“酸是酸了些?,但开胃不是?” 裴镇轻笑,长臂一伸,搂了她肩头过?来。 眼?睛直视着她,“那你再吃一瓣?” 越姜摇头,不吃了,确实有些?酸。 自己不吃,却又拔了一瓣递在他唇上?,怂恿,“再尝尝?或许这一瓣甜味多些?。” 裴镇摸一把她脑袋,低笑,愈加作怪了。 “自己吃。”这么懒散一句,他松了她,在一边继续看公文。 越姜心道可惜。 望了眼?手上?已经剥出来的橙子,没办法,只能忍着酸味把它们?吃完。 全部吃完,赶紧捡了两块糖甜嘴。 裴镇轻笑出声。 挪了她到膝头来,摸摸她嘴角。 越姜望他,“看完了?” 裴镇:“没。” 下一瞬,嘴巴吻过?来,吮她唇珠。 越姜瞄他一眼?,抿住唇线不肯张嘴。 刚刚倒是不碰她,这会儿嘴里甜了,反凑过?来了。 鬼精。 裴镇薄唇撤下,眼?睛笑着望她。 越姜立马把口中软糖吞下,说他,“你快干正事,没得到夜里了还得点灯来看。” 裴镇放松后靠,指腹摩挲她耳边,“已经看完了。” 越姜往旁边他合起的公文看一眼?,“不是才翻了一半?” “是看的第二遍,早看完了。”摸着摸着,扣着她后脖过?来,“今日中秋,过?会儿我?们?去个郊野庄子,今日便夜宿在那。” 越姜:“宿在郊野庄子里?那我?等会儿往外吩咐李媪一句,途中看到糕点铺子就先?停一停,让她多买些?月饼,等会儿分下去。” 裴镇颔首,“嗯。” 午后,天子乘舆停在一庄子处,越姜裴镇入内歇息。 这地裴镇不是第一次来了,从前四处征战时,若是经过?此地,他多会在此处夜歇,所?以今日中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这处。 这里占地不算太大,但胜在围墙高?深,周遭四野也?空旷,是极好的警卫之?地。 裴镇熟门熟路带越姜往里走,朝他常歇的屋子去。 “我?从前便歇在这,今日且在这宿一晚。”他指着布局简简单单的屋里,说道。 越姜点头,目光流连四周。 粗陋是粗陋了些?,但该有的都有,并没什么好挑的。 看了一圈下来,目光最?后看向?挂在墙上?的刀剑,“这些?是你从前留在这的?” “嗯。”裴镇点头。 “留着以防万一的。” “走,带你去庄子外面瞧瞧。” 出了庄子大门,便是四野田郊,再走远些?,有一荷花池,荷花池不远处则是一条小溪,周边灌洗浣衣多在此处。 越姜和裴镇才走到荷花池边,便听到几声孩童嬉笑。 但笑声还有些?距离,听着不像是在荷花池里,倒更像是在那边的小溪中。 “抓着了抓着了,快拿桶过?来,别让它扑腾跑了!” 随着这一声兴奋尖叫,扑通扑通的水花四起,孩童们?的声音此起彼伏。 “来了,来了!” “大牛哥你抓稳了。” 裴镇挑眉,倒是想看看那些?孩子们?到底抓得什么,拢着越姜的手,往那边走。 走了约二里路,眼?前豁然开朗,便见?男男女女的孩童扑腾在及膝的水中,有拿笊篱的,有拿网兜的,有拿木桶的,还有拿着葫芦瓢的,在岸边水草处掏来掏去。 掏着东西了能乐半天。 忽然,有一人动作停住,歪着脑袋朝越姜和裴镇这边看,嘴巴微微张着。 眼?睛眨一眨,又眨一眨,忽地,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因为那个大姐姐朝她笑了,笑得她都不好意思。对方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比上?回爹爹在城中带她瞧得仕女图还要好看。 羞涩的弯起嘴角,她笑得脸蛋红扑扑。 越姜眼?睛也?弯一弯,小姑娘挽着袖子和裤腿站在水中,她瞧着怪可爱的。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32节 正笑着,小姑娘把裤腿又捞一捞,鼓起勇气?涉水跑过?来。 她仰起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眼?睛好奇的直发亮,“姐姐哥哥也?是来抓鱼摸虾吗?” 越姜摇头,答她:“我?们?不抓。是听到你们?在这笑得开心,才过?来看看。” “你们?是在这捉鱼的?” 小姑娘点一点下巴,高?兴的笑:“是啊!家里的粮食收完了,今日无事,我?和大牛哥他们?就来溪里捉鱼,捉着大鱼大虾回去叫阿娘煮了吃。” 小河里的虾随便怎么煮都很好吃,前阵子一直没空,她可想吃了。 裴镇:“那可捉着了?” 小姑娘更兴奋,激动的右手上?撩起的袖子都跑了下来,大声道:“捉着了!刚刚大牛哥捉了一条大鱼!今晚就煮了吃!” “我?们?还网了好多河里的虾和泥鳅……” 她一一细数着,“嗯,还有田螺,个头都好大的,黄鳝也?有,但不多,它们?太能跑了,抓不着。” “我?拿给你们?看!”小姑娘喜欢越姜,见?她专注的听,更高?兴,转身就想去拎木桶。 大牛早在她和裴镇还有越姜说话时就不在水里扑腾了,此时看她竟然要去拎添了大半桶水的木桶,心想别把大家好不容易捉的东西都给洒了,赶紧跑来,“小心点小心点,你胳膊丁点细,哪里拎的起来!” “我?拎的起来!”小姑娘不死心,还想要拎。 大牛此时已经把木桶先?提了起来,不让她碰,“你哪里拎得动,别把手臂抻折了,我?来拎就是了。” 他知道她是想给裴镇和越姜看,刚刚他在旁边观察一会儿,觉得两人也?不像坏人,这时便直接提着到裴镇和越姜跟前来,让两人看一眼?。 越姜看不得里面滑溜溜蠕动的黄鳝和泥鳅,但里面的鱼和虾她还是爱看的,因此看了好几眼?,称赞,“好多。” 大牛闻言笑出一口白牙,全是被?人肯定的高?兴。 裴镇没多看,比起鱼虾,他对小姑娘之?前说得秋收要更有兴趣。 刚刚天子乘舆一路到庄子时,他从窗户往外看,这边的田地确实都已经割了。 他问大牛,“你们?家里的粮食都已经收完了?” 大牛点头,“嗯,都已经割完了。谷子也?都打了下来,如今正趁太阳好日日晒着呢。等晒干了,就收进家里的谷仓里。” 中秋这几日太阳都不错,正是晒粮食的好时候。 裴镇:“那今年的收成如何?” 大牛摇头,这他哪里知道。他只知道要收粮食的时候,家里面忙的很。 裴镇换个方向?问:“那你爹娘近来高?不高?兴?” “高?兴啊。”他爹这几天没事就笑。 裴镇点头,如此,那就说明田里的情况还不错。他又问了几嘴其他人,得到的结果都挺满意。 又见?他们?再次扑腾到水中捉鱼抓虾,小姑娘还想邀越姜一起下水,他笑了笑,朝后面吩咐了护卫一声,让他回庄子拿些?东西。 护卫屏息听完天子嘱咐,拔腿就往庄子狂奔。 片刻后,他拎着一篮子的东西回返,到天子跟前来。 裴镇把水里的六个孩子喊上?来,一人给了他们?一小包东西。 “府里厨娘月饼做多了,你们?拿回去和家里人一起吃。” 大牛眨眨眼?睛,就……就白给他们?了啊?有这样的好事? 目光瞄了好几眼?,但他迟迟没有拿。 小姑娘这时先?说了话,“家里已经买了月饼,我?爹爹前两日就买了。” 那时还是她和爹爹一起去的,回家又亲眼?看见?娘收进缸里的。 越姜笑着摸摸她羊角辫,“你们?刚刚帮我?捉了条鱼,这是谢礼。” 小姑娘眨眨眼?睛:“可那鱼好小。” 几乎就她们?抓的河虾一般大,怎么好拿来换她的月饼。 越姜:“小鱼也?是鱼。” 她把月饼从篮子中拿出来,一一塞到几人怀中,“拿着罢。” 月饼的香甜味直扑鼻子,几人原本还犹豫,这会儿都高?兴的笑起来,兴奋的道谢。 越姜也?笑,用荷叶兜着几人给她捉的那条小鱼,和裴镇回庄子。 回到庄子,她让李媪把鱼放进院子的小渠里,养着。 吩咐完,回头和裴镇笑,“我?们?今晚也?吃鱼罢?” 被?那几个小孩说得,她也?馋了。 裴镇:“既想吃,那便让厨下做。” 越姜弯唇。 裴镇笑笑,这便高?兴了? 当天傍晚,厨下正热火朝天炒菜时,院子外迎来三?户村里人家。 他们?是来道谢的,家里孩子下午野的没边,摸虾竟一路摸到这边来了,回来时各个都揣着一包干草。 他们?起初还以为又是小孩儿们?玩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催他们?赶紧扔了,快回屋淋浴洗漱。 但才说完,便见?孩子们?咧嘴直乐,一层层把外面的干草扒了,露出里面包着月饼的油纸。 “爹,娘,你们?看!” 几人:“!!” 先?是惊讶,随即赶紧问,“哪来的?” 出去野玩一趟,怎么还带着月饼回来了? 孩子们?便将下午的事说了一遭。 而他们?几个做大人的,听完便从家里摘了些?蔬果,连忙过?来道谢。 裴镇让护卫把他们?带进来。 见?了这些?村户,裴镇便把下午想知道的事又问了遍,想从他们?嘴里知道的更清楚些?。 几人见?他气?势不凡,便都一一如实说:“今年安定,收成要比去年好许多。” 当然,也?有不好的,就是一月前没怎么下雨,让他们?忧心了好一阵,怕对麦穗不好,那时隔三?差五他们?就往田里浇点水。 浇得也?不多,一点就够,多了也?怕对麦子不好。 好在最?后情况不错,今年终究是个丰年,想到家里正晒着的麦谷,几人都不由自主笑了笑。 裴镇点头,心道如此便好。 招来护卫,命他送他们?出去。 至于他们?留下的蔬果,只裴镇和越姜肯定是吃不完的,所?以他只留了两个梨子,其余都分给了身边人。 分完时,厨下的膳食也?正好做好了,仆婢们?接连摆上?来。 今日过?节,除了菜,自然还有酒,摆在桌子一角的,是正当季的桂花佳酿,清香扑鼻。 越姜闻着觉得挺香甜,所?以在裴镇给她倒了一杯时,便举杯也?尝了尝。 桂花香很浓郁,口感?柔和,一点点余蕴的甜味,好像还不错。 裴镇一看她神态,便知她喝着还不错,之?后饮时,便偶尔又给她倒几杯。 越姜想说她不喝了,可这甜甜柔和的味道,配着桌上?几道下酒菜,确实滋味极佳,最?重要的,这酒酒气?疏淡,只一股扑鼻的桂花香味,让人不知不觉就忘了它是酒一样,只把它当做寻常饮子喝入肚腹。 当然,越姜没有忘记它是酒,但喝着喝着有些?上?头,也?就越喝越多。 足足小半壶入肚,越姜喝够了,终于不肯裴镇再给她倒。 “不喝了。” “真不喝了?” 越姜喝得有点热,她摇头,极认真,“嗯,不喝了。” 主要是她已经吃饱了。 裴镇不强求,一人把剩下的喝完。 他喝时,越姜觉得手心越来越热,起身,打算出去吹吹风。 “去哪?” “吹吹风”,越姜摊手给他看,“手心热的厉害。” 裴镇看了眼?,点点头,他知道她有这个毛病,喝点酒手心就发烫。 端了一边的茶漱过?口,他起来,“嗯,走罢,前面有个凉亭,那里舒服。” 越姜也?是想去那,傍晚在那里待过?,那边白日太阳照的少,比别处都要凉快。她摸摸发烫的手掌,走在前面。 裴镇慢悠悠走在后面,目光看她。 到了凉亭,越姜吹了会儿,觉得手心还是热。 回头看一眼?就在身边坐着的裴镇,忍不住挪了两步过?去,站到他跨开的长腿中间,热乎乎的手贴到他脖子上?。 见?他一瞬扬了下眉。 她笑道:“以后还招不招我?喝酒了?” 裴镇抬眼?觑她。 忽而,笑一下,扣着她腰让她坐下来,目光看她,“你说呢?” 自然还是要她再喝的,可惜今晚那酒光有香味,倒是没什么酒劲。她现在除了手心热些?,清醒的很。 他笑了笑,黑眸扫她,“下回你再试试别的酒。” 越姜笑搡他一把,他倒是还想让她喝。 搡过?他,便要起身,手上?这会儿本就烫,没得还和他靠在一处弄得更烫来。 但裴镇不想她起,手掌直接包了她膝弯一横,便让她整个坐于他遒实的大腿上?。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33节 初秋衣裳仍旧单薄轻透,衣服下他的大腿结实而分明。 越姜脚尖悬空,屈膝轻轻踢他一下,抬眸看他,“你也?不嫌热?” 裴镇哪里会嫌热。 她身上?再烫他也?受得。 更何况,她此时也?就手心喝得热些?而已,身上?别处倒是说不上?烫。 眼?眸低垂看着她,见?她颊边染了酒意,手臂不由得搂紧了些?,薄唇灼烫吻来,“自然是不嫌的。” 话罢,一口一口吞吐着她嘴边的酒气?。 情绪被?酒气?催涌,愈加吻的厉害。 越姜更觉手心发烫。 而且,这时觉得从耳后到整个脖子也?全都是热的了。 但她过?来明明是想好好吹吹风凉快凉快的…… 是以这会儿才被?他亲着,就往旁边偏了下,眼?眸抬起瞅了他一眼?,掌心拍他臂膀,让他且老实坐着。 裴镇停了一下,对上?她的眼?睛。 越姜眼?睛潋滟似蒙了层水,她也?不多说,只举着手在他脖上?又贴一下,努嘴示意他自己好好看看,她手心多热,他还来。 裴镇故作不知,捏住她的手,还是追来吻她。 越姜故意摆脸色,“要恼你了。” 裴镇瞥她一眼?,心想那她恼罢。 他更强势的扑来,那条困着她的手臂绷得强硬。 “真恼了!”轻飘飘的声音刻意压重。 但裴镇仍似失聪一般,仿佛没听到这句,只仍像从前一般呢喃一声乖,又道就这么一会儿,便愈加亲得恣肆。 不一会儿,越姜脸上?红晕满布。 此时,凉亭之?外的夜风吹的更大,院子里叶子沙沙作响。 但越姜在如此凉意习习的风里却一点没觉得凉快,唇上?裴镇的温度烫得她跟心窝里有一把把的火在烧似的。 她咕哝不止,“不兴你这样的——” 裴镇已经吻够,嘴角吞咽一下,墨黑的眸笑着看她,“那你兴哪样的?” 越姜:“哪样都不兴。” 匆匆下地往外走几步,一人吹风去。 裴镇手掌摩挲一下,坐在原地笑笑,过?了会儿,跟来,忽然把她就近抱到栏杆处坐着。 脚步悬空,越姜心头一跳。 低眸正要说他,便见?他弯着嘴角,瞳仁墨黑而专注的在看她。 越姜心头一撞,声音柔了些?,“也?不怕把我?给摔了?” 裴镇两手搭在她腰边,微抬着下巴,黑眸如漆似墨,“摔不着。” 张扬,还笃定至极。 第74章 越姜后来?确实没摔着, 偶有?坐的不舒服挪动之时,他手上也像长了眼睛一样,总是?能稳稳当?当?扶着她。 她笑一笑, 索性也放松着, 与他这般在月光之中夜话。 “已经走了四日,这回回到洛都,约莫是?要到月底时候了?” “嗯, 差不多?。”到时民间秋收事毕,各地的收成情?况也将一一报文送至洛都, 那一阵子,他或许会极忙。 想到那, 裴镇看她一眼,手掌摸摸她后背, 道:“回洛都后恐有?几日转不开身?, 那几日夜里不必等?我。” 越姜笑着道好。 裴镇也笑一笑。 笑完,手上用力, 单臂抱着她下了地,“回罢。” …… 过了中秋,继续往回洛都的方向走。 不过因为今早起了大雾,起程时便不如前几天那样早, 裴镇一直等?雾气少了太阳开始升起,才命再次起程。 越姜上了乘舆,靠窗坐着。 坐了些时候,她又挪远了些。 秋日的凉风在驱马驾车中阵阵吹来?, 已经会叫人觉得冷了。 裴镇见她动作, 揽她半边腰肢,垂眸, “见起了雾,却还在窗边坐,这会儿发觉冷了?” 越姜是?觉得有?点冷。 觉他这会儿环得暖,便干脆往他怀里再缩一缩,脑袋往后枕在他颈窝,道:“昨日还艳阳天呢,一场夜风,今日就凉的一件衣裳已经不够穿了。” 她说着时,男人眼眸依旧垂着看她,待她说完了,手掌摸摸她手臂,掌心的热度全传到她身?上。 越姜眼里含笑,抬眸望他一眼,抓着他手腕往臂上又贴一贴。 裴镇眸中同样含笑,低头亲一下她眼睛,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刮蹭她臂上轻薄衣料,神情?极放松。 八月二十,天子乘舆经过端城。 裴镇命人先将越姜送去郡守卢家,他则往城中的大营去,巡视一趟。 这处是?他当?年从蓟城去洛都的一处重?要据点,当?初在此屯兵不少。如今的郡守卢攸,也正是?当?年他身?边信得过的人,登基后被他调往此处任职。 卢攸再见天子,面色大喜。 过来?拜见时,语气感?慨又激动,“臣,叩见陛下!” 裴镇笑着颔首,“起。” 接着,便让他陪同,一起去大营一趟。 而此时,越姜正换了另一辆马车,由?护卫护送着往郡守府去。 原本该是?一路畅通,但途中,忽然有?一人倒在她马车不远处,越姜那时又一直掀窗看着街边如织的人流,见此便先叫人停了停,让人下去查看一番。 马岩庆听?吩咐,跳下马车去看。走近了,他先喊了那人一声。 但一声过后不见动静,便又再喊两下。 可,仍然是?没有?动静。 马岩庆心想,别是?昏过去了,便蹲下推他一把。 这回,一身?青布衣裳的男子终于?有?了动静,他抽气嘶了声,意志渐渐回神。回神后,脸色仍然苍白?。苏阜腿脚发软,他眼前跟在冒晶星似的,觉得身?上又冷又无力。 此时被马岩庆推醒,勉强回了些神,强撑着冲他挤了个笑,他感?激道:“多?谢兄台。” 马岩庆心想还好没晕,不然他还得命人送他去医馆。 “你如何了?” 苏阜白?着脸,继续笑,“已经好多?了。” 是?吗?可马岩庆瞅他几眼,觉得他不大像。 就答他这么两句的功夫,对方脸上已经冷汗涔涔,嘴巴一白?再白?,好像随时就能晕过去。 他虽想快些回娘娘跟前伺候着,但此时也昧不下良心认为对方真如他自己所说一般,已经好了许多?。 “你的情?形看着不大好,可要我寻人送你去医馆?” 苏阜心想来?人有?副好心肠,心中感?激更甚,不过他只是?觉得冷些,觉得身?上没力一些,从前偶尔也会有?如此情?况,不是?大病,便不劳烦他了。 “谢过兄台,小弟在此歇会儿便好了。” 马岩庆看他,真不用? 左右犹豫着,这时,一名护卫过来?,冲男子仔细看了几眼,便按照皇后要他问的话问了,“观你情?形,可是?中午忙碌太过,未用过饭?” 苏阜眨眨眼睛,心中惊奇,来?人怎知? 接着,目光下意识望向跟前此人来?时的方向。 这一看,便见不远处靠边停着一辆马车,周边几十人守卫,而马车中人,在他看过去时恰恰掩下车窗帐子,只余一截莹白?的手腕和轻纱似的衣袖在他视线中一闪即逝。 苏阜多?看了好几眼,记住马车特征,心想来?日必要亲自道谢。 敛下心情?,他冲护卫笑一笑,“倒是?正如兄台所说。” 护卫心想娘娘还真没猜错。 便把手中包着的三块饴糖给了他,“如此,你吃些甜食,过会儿便有?力气了。” 苏阜看了两眼他递过来?的东西,旋即便要掏袖拿钱。 护卫:“当?是?送你了。” 东西塞给他,他冲马公公低语了句,两人回到马车跟前。 “娘娘,已经给那人了,那人也吃了。” 越姜:“嗯,走罢。” “是?。” 马车重?新动起来?,向郡守府去。 苏阜吃下一块饴糖,目光一直跟着马车。 待三块全吃下了,身?上恢复了力气,他拍拍身?上尘土,立马一路问着人跟了过来?。 最终,他停在郡守府远处,望着那处大门。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34节 原来?她是?郡守府里的姑娘。 苏阜牢牢记住,快跑回去取银子,置备谢礼。 他家的家境自然不如郡守府,但该谢得谢,今日若不是?她遣人问一声,他在街上还不知要躺多?久。 只是?可惜,竟是?连她样貌也未曾看见,来?日想亲自致谢也无法。 只能托请郡守府的人把他的谢礼递进去了。 …… 入夜,郡守府中,越姜已经把这事抛诸脑后,她正刚刚用完膳,坐在浴桶之中。 洗的一身?湿漉漉,浑身?嫩红,她从水中出来?,披衣回屋。 李媪带人过来?替她绞发。 三个人拿着好几块巾子,一个时辰后,终于?将越姜的发擦干。 也正是?越姜发干之时,她听?到了院里的动静。 笑一笑,知道是?他回来?了。 外面的动静的确是?裴镇回来?发出的,在营中巡看一遭,他到此时方归。 巡看的结果挺满意,营中将领未有?懈怠,士兵们举手投足也未见懒惰之气,极好。 裴镇负手,不紧不慢朝屋里走来?。 越姜在他进来?后,示意李媪带人去外面候着。 李媪笑着答是?,给帝后留出空间。 裴镇不等?李媪等?人完全退至屋外,已经旁若无人的过来?在越姜发上揉了把,接着,便这么顺势搂了她半边肩过来?,要她仰头面对于?他。 “已经沐过浴了?”鼻端闻着她身?上的淡淡暖香,裴镇黑眸定定,手指在她脸侧抚了把。 越姜点头,拉他坐下来?。 这样仰着看他,脖子怪疼。 裴镇没坐,反而是?随意靠着倚在一边,手掌握了她半边脖子,仍旧是?一下下抚她浴后的肌理,低头看她,“和卢府中的人处得可还好?” 越姜笑笑,他还担心她受欺负了不成? 卢府的人哪会如此糊涂。 “她们待我很?恭敬。” 傍晚自她入了这郡守府起,卢府的人就一直很?守礼,期间除了刚开始在她跟前陪着说了会儿话,之后是?再没来?打扰过她,所以她在这待的还算自在。 裴镇点点头,如此便好。 他回忆了下,记忆中卢攸的夫人确实是?个会打理内院的,从前次次见卢攸,但凡他夫人在身?边时,对方关于?内务的一切事情?都是?井井有?条的。 卢攸娶了个好妇人。 决定来?他这夜宿,倒是?没决定错,起码越姜觉得还算舒服。 裴镇又低眸看一眼越姜,见她双眸明亮,巴掌大的笑脸仰着时白?白?嫩嫩,忍不住捏着她下巴低吻一下。 吻完,不疾不徐撤了抚她颈侧的手臂,“我去洗浴。” 越姜弯唇,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发笑。 笑了一会儿,唤李媪进来?帮她绾发。这时节睡前披着头发还是?太热,绾起来?才舒服些。 “哎!”李媪笑着进来?。 她拿起梳子一下下先把皇后的发梳顺了,接着才一股股绾起。 这边李媪刚绾好,正给皇后簪上发钗固定成型时,那边裴镇也正好洗浴干净。 他顶着额前和鬓边略湿的发回来?,脸上全是?水珠。他还是?一如既往,浴后脸上总是?懒得擦,偏要挂着一脸的水。 越姜看了两眼,待李媪给她簪好钗时,便示意她去给裴镇再拿块干净的布来?,好让他自己擦擦。 裴镇湿着眼睫,不以为意坐下,“不必。” 越姜心道他还偏要养坏毛病,这样湿着也不怕眉毛掉光了。 过来?,抓着他的大手,她举着让他往自己眉梢抹一下,完后让他看看自己手边的水珠,“还就爱湿着?” 裴镇瞥一眼拇指指肚上的水,笑着嗯一声。 与此同时,长腿一伸一收,绊着她往跨腰间倒来?,仰头就在她下巴上亲一下,黑眸看她:“凉着舒服。” 越姜:“明明是?懒来?着。” 裴镇弯唇,湿漉漉的手掌扣到她脖后,又要压着她的脖子凑下来?。 同时,他的下巴往上抬。 但,正要碰上她的唇时,外边李媪在门边敲了声,“娘娘,卢府中来?了个婆子,说是?府外有?人递东西来?,她奉夫人的命把它拿来?,问您可是?要收?” 裴镇听?到这一声,顿住。 但他也就顿了那么一会儿,下巴继续往上抬,等?如愿以偿亲上了,才往后撤回,眼睛看她,“怎么府外还有?东西来??命人出去买的?” 越姜眨了下眼,没有?啊。 她听?着李媪的话也有?些弄不清来?路。 她没吩咐人往外去买过东西,她在这边也没有?识得的人,怎么会有?府外的人递东西给她。 不过料想那位夫人也不是?故意作弄她,估计是?真有?人递东西进来?。 所以越姜在冲裴镇道了声无后,还是?让李媪把东西先拿进来?,她看看。 李媪捧着一个大盒子进来?,矮身?欠个礼,“娘娘,这便是?那仆妇递来?的东西。” 越姜看了两眼,问:“她可说过是?何人递来?的?” 李媪点头,说了的。 刚刚那仆妇把东西交给她时,就细致说了。 “她说来?人是?为道谢而来?的,再三请托把东西送到您跟前。” 其实最初前院的仆妇是?打算把苏阜打发出去的,郡守府多?的是?人想来?寻门路,寻常才过个几日,就有?人换着各种说辞想与郡守府中的人递礼,又或是?攀关系,她们受夫人嘱托,这些是?万万不敢收的,怕毁了老爷前程。 但今日仆妇在对方的再三言辞下,顺着他描述的话莫名就想到了府里头那位来?头极大的夫人,也就她是?傍晚时来?,身?边还跟着几十名护卫。 所以,对方这礼还真不是?给老爷的,而且,他还说他是?为致谢而来?,于?是?仆妇没有?再让他走人,而是?先回内院向夫人请示。 简氏听?完,沉吟了许久,她也弄不清这东西该不该收进来?,又该不该往皇后跟前递。 犹豫再三,最终,她没有?冒然推拒,收还是?拒的,该由?皇后来?定。所以她命仆妇小心把东西拿到这边来?,并仔仔细细把男子的来?意说清楚。 仆妇把东西捧来?时,也就依言和李媪说了好一大堆,详细解释了东西来?路。 之后收与不收,便全看皇后。 而李媪,在听?她说完后,也明白?对方是?谁了。 凭他的衣着,还有?他言辞所说,不难猜出他就是?那时倒在街上的人。倒是?没想到,他还能找到郡守府来?,还特地送东西来?致谢。 李媪想了想,到越姜跟前来?禀明。 越姜听?她说完,心中有?了数。 是?那人啊,他后来?竟然还自己跟上来?,打听?到郡守府了。 想了想,不欲打开,开口想叫李媪把东西还回去,但这时,裴镇出了声,他瞥一眼盒子,继而那深黑的眼眸便抬起看她,“怎么回事?” 道什么谢? 越姜便把傍晚的事说来?。 裴镇听?完,再看盒子的眼神就有?些变化了。 但变化极小,几乎没有?人能察觉到。 裴镇眯了眯眼,在沉默些晌不知在想什么后,没让李媪把箱子拿下去,而是?点着下巴说:“打开,看看。” 他要看? 越姜看他一眼。 裴镇不动声色迎上她的眼神,“送都送来?了,也让我看看他谢意几何。” 真如此?可越姜总觉得他还有?点别的心思。 李媪这时已经按吩咐把盒子打开,一打开,里面的东西便一览无遗。有?一盒糕点,一篮时令果子,以及一盒茶叶。 而在茶叶边角之处,还压着一张透着笔墨的纸。 裴镇凝了两眼那张纸,俯身?,拿出来?,两指掀开定定的看。 一目十行,上面主要是?表达谢意,但裴镇看着看着,总感?觉不爽。 里面字里行间虽处处有?礼,但从其用词,便能知那苏阜以为她是?个闺阁女子。 是?的,裴镇知道他叫苏阜,因为对方在最末尾处留了名姓。那名姓二字,写的比其他字都要认真。 而他这一手字……裴镇冷眼瞄了两眼。 若是?个情?窦初开的,别被他这一手字给哄了。 信纸一掀,正要原模原样放回去,但手腕伸了一半时,裴镇停住,忽然撇头看越姜。 “既是?向你致谢,看看?” 越姜看着他的模样好笑,她真要看了,他是?不是?能直接皱眉了? “夜里看东西废眼睛,你和我说说就是?了。” 裴镇嘴角终于?笑了下。 “无他,只是?向你道几声谢。” 越姜有?点不信,只是?道几声谢,他刚刚瞅着信上不快什么? 裴镇不管她信不信,原模原样把信纸压回去,朝李媪示意,“还回去,以后送来?也都不收。” 李媪:“是?。”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35节 她往下退,迅速去找了之前的仆妇,让她把东西还回去。 仆妇哎一声,心想幸好还把人留着,不然这会儿东西都不知道退到哪去。 苏阜一直在前院等?着,见仆妇回来?,以为是?她请示过,郡守府里的人肯收下了。 心中一喜,高兴的神色正要展露到脸上,但还没等?他这股高兴正式冒出头呢,便忽然见她身?后还跟着个人,那人捧得正是?他置备的谢礼。 苏阜眼中的神采消失,转变成失落,高门大户的规矩就如此森严? 叹一口气,在仆妇好声好气把东西还给他时,他笑了笑,失望的往回走。 慢慢的,走出郡守府的范围了,他回忆着刚刚那仆妇的话,又长叹了一声。 刚刚那仆妇和他说,说府里的夫人说了,这东西收不得,让他以后也莫再递来?。 唉声叹气,苏阜继续往前走。 回到家中,他把箱子打开看了看。 里面的东西竟是?原模原样摆着,如此,更是?叹气,竟然连打开都不曾打开过。 …… 裴镇在李媪退到屋外后,一把抱了越姜在腿上,抬眸看她,“倒不知你还是?个热心肠的。” 越姜没好气拍他一下,“这话说得,倒像我多?冷心冷肠一样。” 裴镇心想怎么不是?,年初那会儿被她折腾的够呛,又怒又烧心。 黑眸还是?看她,“他见着你了?” 越姜好笑,他还以为对方是?起了什么心思才特意跟上来?道谢? “没有?。” “我都没有?出面。” 在他抬头之时,她就已经把窗户前的帐子挂下了。 就他想得多?。 越姜好笑的又看他一眼。 裴镇被她谑笑一看,抬手在她腰后推一把,推她倒到跟前来?,让她在他腿上坐得更近。 下巴靠近,嘴角发出沉音,“笑什么?” 越姜:“笑你醋坛子要翻了。” 裴镇眼睛深黑,挑了眉。 她倒也知道? 谁让今日不过是?暂时和她分了一段路,回来?就突然冒出个要上门致谢的人。 他刚刚神情?能好才怪了。 还有?,她高兴? 长腿一撑,忽地抱她起来?,往里走,“那让我也高兴高兴。” 口吻中耐性全失。 他委实被那封信弄得不痛快。 第75章 不过?越姜最?后没让事成, 这是在别人府上呢,她总觉得别扭。 所以最?终只肯让他占些便宜,并不肯到最?后。 “不喜在别人宅院。”她仰躺于枕上, 望着他轻声道。 裴镇看她一眼, 眼睛里?深浓。 他沉沉喘着粗气,一时不说好还是不好。 越姜迎着他的目光,眼睛睁大勾紧手?臂, 示意他且做些反应,是应还是不应? 裴镇眼睛里?更深。 又沉默些会儿, 粗粝的指腹忽然抬起,用力撇一下她颊边, 最?终答应。 因为认真细究的话,他其实也不大喜欢在别人宅院与她行事, 这一路回?洛都?, 但凡是夜寝于官员宅邸,又或者是民宅的, 他都?只是拥着她睡觉而已,并不做其他。 “先欠着。”才答应完,他又添了这么一句。 越姜在他盯视的目光中嘴上道好。 但一转眼,她就置之脑后。 因为这人说的欠, 事后压根让人分不清他哪一次是要她还的。 她记与不记都?无异。 裴镇也看出她心不诚,黑眸撇一下,掐一把她脸肉。 越姜颦眉,他这坏毛病又来了。 压住他的手?, 抬眸示意他快些好好躺。 裴镇盯着她眉心颦意, 懒懒伸手?摸了下,终于肯从她身上撤开。 但从她身上撤开后, 他也没好好躺。 双臂枕于脑后,一条腿屈起,黑眸幽深的望着帐顶,一副思索模样。 越姜看了他两眼,心想他不会还在琢磨刚刚的事罢?那人纯粹只是来致谢而已,他倒是还放不下了? 侧身撑起半边身子,俯身望他,“莫不是还在想那人?” 谁?裴镇眼眸挪一下,对上她的目光。 与她对视了会儿,明白过?来她说得是何意。 弯唇笑一笑,忽而,抬手?摸一把她脑后。 他至于还在想那事? 对于此事的不快,也就最?初那一阵子罢了,在抱她过?来时就早已经消了。 连她一面都?没见?过?的人,他倒也不至于一直吃干醋,到这会儿还难以放下。 早已经忘了。 嘴角笑着:“没有,不过?是想些朝上的事罢了。” 这便好……越姜点头,又躺回?去。 裴镇在她躺好后又把她抱过?来,眼睛看她,“我说没有,便直接信了?” 越姜笑一下,本就是没影的事,自然是信的。他就算吃飞醋,倒也不至于是非不分。 笑着嗯一声。 裴镇眼中含上笑意,对于她这一声嗯很?是受用。在她发顶吻上一下,道:“有赏。” 越姜失声而笑。 推他一把,倒是作怪。 …… 那日之后,又行了四日,到达竑城。 这回?,越姜便不如上回?在卢府住的舒心了。 若说在蓟城中,那些人还只是带着家中女儿在她跟前晃悠,知?道收敛些,并不主动?往裴镇跟前扎去,那么这回?在庞府,他们便好像完全不怕惹怒了她一样,是巴不得直接把全城的美?人都?弄到庞府来,给裴镇选。 当然,后者她是在后面才知?道的。 她是先看了庞府中人在她院中伺候的侍女,才明白的他们心思。 裴镇有事,今日入城后如在端城一般先去办事了,她先被?人护送到庞府中。 进?了这院子后,她有些乏,便没怎么关注四周。 但她到底也不是个?瞎的,在之后让李媪去着人叫水,一看不是仆妇们把水端进?来,而是一弱柳扶风似的女子捧着一盆水侍立到她跟前时,便觉出不对劲了。 但她没当场说什么,净过?脸洗过?手?后,平平淡淡把那仆婢摒退,只留李媪和?这一路一直跟着她的侍女在跟前说话。 “你四处去看看,看看院子里?别的仆婢,是不是也如刚才的一般。” 越姜没有因为一个?人而一竿子打翻所有人,庞府中人是不是真有别的心思,待看过?了才知?。 李媪心中已经不悦了,闻言,口中快快的道一句好,立刻出去看上一遭。 这一仔细看,李媪是愈看愈冒火! 瞧瞧,瞧瞧她们一个?个?的身段,还有那一张张明显是特意妆扮过?的脸,哪里?有个?丫鬟样子! 庞府的人还真是下够了心思!怕是这府里?最?水灵的丫头,都?派到娘娘这院子里?来了吧! 她都?怀疑要不是还碍着点面子,庞府的人都?巴不得把自家姑娘也扮作丫头往娘娘跟前来,好让她能伺候伺候天子! 李媪那个?气啊,眼中止不住的难看。 她最?后看了眼跟前这些或心虚或强撑着的仆婢,抿着嘴角,神色很?不好看的回?到娘娘跟前。 “娘娘,可不止那一个?,奴刚才出去一看,至少有十余人!” 各个?花枝招展,连衣裳料子,仔细看都?知?道不该是府里?丫头们穿的。 说完,实在气不过?,忍不住讽了一句,“这院子统共就二十几个?需要伺候的仆婢,他们直接就在您这安排了一半花枝招展的丫头。” “倒也是难为他们了,还知?道放几个?妇媪充数,没全弄了鲜亮丫头杵在这!” 李媪说着说着,气得脸都?红了,庞府之人何其放肆! 这压根是不把娘娘放在眼里?,当娘娘是瞎的不成,猜不出他们的意思? 越姜脸色平静。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36节 她倒是不认为庞府之人会以为她猜不出他们的意思,但,他们或许以为她纵使猜出,大不了也就是朝跟前这些丫头使气罢了?还能去质问他们不成? 她要是容不了人,他们不过?是损失些丫鬟罢了。再差,也不过?是庞家被?她使使绊子,且动?不了根本。主要,他们笼络住裴镇就好了。 越姜现在心里?有些厌恶庞家人了,这一路上,虽也有地?方官蠢蠢欲动?想给裴镇献美?人,但那几个?也只是蠢蠢欲动?而已,没做下什么引她厌恶的事。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行事这般张狂的。 越姜皱眉。 李媪见?娘娘皱眉,道:“奴叫护卫来,把她们都?打发了?” 但凡让她们多待一刻,李媪都?不想。 她想现在就把她们轰得远远的! 越姜看她,“打发了,难道他们不会换别的法子让她们出现在裴镇跟前?” 李媪眉头发皱,也是。 她叹气,“那就这样让她们在跟前杵着?” 这不是给娘娘添堵么,谁看着这么些心怀不轨的人心里?能好受的了。 越姜确实有点堵。 旁人如此想方设法往裴镇跟前塞人,她不堵才怪了。 但,她不打算现在就把人弄走了,到想看看她们在她这院子里?站着,还会做出些什么来。 不可能仅仅是往那一站,就默默等着裴镇主动?看上人的。 越姜眉眼平淡,“先让她们在院里?伺候着,着人暗中看紧些便是。” 裴镇那些护卫不是吃素的。 但凡是在跟前伺候的生人,他们都?会盯的很?紧。 李媪:“是。” 她出去嘱咐了一声。 嘱咐完她立马回?来,不再让那些人进?屋来伺候,只和?跟前几个?宫人牢牢守在娘娘屋里?。 院子的仆婢们见?她如此,明白里?面的娘娘多是不待见?她们了,有几个?已经想退缩,她们本就不想来的,这位是当今皇后啊,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发落她们,但府里?在挑人时,偏还把她们挑来。 心中叹气瑟缩。 但也有几个?,鼓鼓气,进?不了屋里?伺候,便干脆守在离屋子最?近的地?方,如此,等会儿天子回?来,才能一眼看见?她们啊。 想着想着,脸上不由热的发红,心中羞涩又高兴。 李媪期间出来几次,每回?看到她们都?想哼一声,再狠狠瞪她们几眼,但身为皇后跟前的侍女,如此作态太过?不雅,便一直都?只作平平淡淡脸色,全当她们不存在。 越姜在屋里?坐了会儿,忽然,想到什么,让李媪再出去一趟。 “派个?人在府里?转转,看看他们可还有其他动?作。” 他们不可能只是在她跟前使劲的,铁定还会往裴镇跟前送人。 而要往他跟前送的,或许此时也在府中,只不过?不是在她这院子里?罢了。 “不是有护卫要四处巡视确保府中安全的?你和?他们说一声,让他们顺道注意一下。” 李媪:“哎!” 她积极的跑出去,找了护卫中的领头人,把皇后的吩咐说了。 领头人听完,毫不犹豫的点头,“李侍女你放心,我一定留心!” 李媪:“实在是劳烦你了。” 领头护卫笑了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是顺道的。 而且,以这位娘娘在天子跟前的分量,她就算提的是需他特地?找借口去办的事,他也得办啊。 更不说如今只是顺道而已。 “刚刚已经巡视过?两遍,过?会儿便会是第?三遍,待末将看完了,回?来一定和?您说。” 李媪高兴哎一声,再次道谢。 一刻钟后,领头人领着一批人再次巡视庞府。这回?,他格外注意着刚刚那位侍女委托他的事。 这一注意,还真让他发现了苗头,庞府中有一处院子中住着一班舞姬。 这班舞姬他之前当然也发现了,但那时没有过?于留心,发现她们没有威胁后,便没在意。但此时,他知?道这就是那位侍女想让他留意的。 暗暗又多注意了她们两眼,他再次召人上前来问过?一遍,知?道她们确实是受府中命令,要在天子跟前献舞的后,他收回?眼神,继续巡逻。 半个?时辰后,再次仔细筛查过?一遍,领头护卫回?来,顺便找李媪说话。 “府中有一班舞姬,还有一班弹唱侍姬,都?是近来进?府来的,她们受庞大人的命,即将在天子跟前弹唱献舞。” 李媪听着,脸色差点当场变黑。 果然,还有呢。 这庞府还真是不把娘娘放在眼里?。 她绷着脸色,回?屋向娘娘禀了这个?消息。 越姜听她说完,一点也不意外。 他们都?会在她院子里?安人了,肯定不会没有借歌舞献人的戏码。 越姜眯了眯眼眸,半晌,她哼一声,心想难道只他们会恶心人?难道她不会? 不是觉得她不会大庭广众下为此发火,传出妒名?那她还偏偏做给他们看了,让他们尝尝一番心思全打水漂的滋味。 打定主意恶心人,越姜自然挑那些人最?觉得不可信的借口。 比如,偏偏在那些人让舞姬献艺时,让李媪去想法子把裴镇弄回?来。 明目张胆让他们看出拙劣,只能干瞪着眼嘴角抽抽,束手?无策的那种。 越姜看一眼李媪,让她附耳过?来。 李媪屏息凝神的听着,无比认真。 但听完,她面色犹豫了下,“可您从前没有手?腕疼的毛病,陛下要是不回?来……” 而且手?腕疼,这听着太像借口了,寻常小娘子都?少有手?腕疼的毛病,更何况娘娘呢,听着一点也不像真的。 “不如,换个?别的什么病?”起码听着真些。 越姜:“就是要他们听出来。不让他们听懂,还以为我是没脾性的,什么人都?敢往我跟前添堵。” 李媪一想,好像也是。 她点头,道一会儿一定按吩咐去办。 夜里?,入夜一个?时辰后,李媪时时踮脚往外探头,终于,她看到一名护卫跑了回?来,到她跟前道:“前面庞大人已经把舞姬叫去了,我回?来时,里?面已经响起丝竹之声。” 李媪心想时候来了,给他塞一个?银锞子,她迅速回?屋先和?娘娘说一声,接着便步履匆匆朝天子正用膳的地?方跑去,脸上又急又慌。 庞府的仆从见?她行动?如此慌忙,心中怪异,心想难不成是出事了? 有心想问,但,脚步在看到管事已经追过?去询问后,都?一一停住,没再过?来。 李媪可不耐烦应付这个?管事,只说有事要找天子,不便多说。 管事的被?她敷衍,倒也不敢说什么,更不敢拦人,不让她往前面大人与天子进?膳的地?方去。 往皇后院里?放美?貌仆婢是一回?事,虽恐会惹怒皇后,但真要追究起来罪行也重不到哪去,但要是他敢拦着皇后跟前的人不让她在府中行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追究起来,给他安个?意图谋杀的罪行也是行的,自然不敢拦人。 李媪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裴镇正待着的楼阁。 她和?警惕四周的护卫说了一声,便轻易进?到楼里?。 目光张望一下,她很?快看到坐于最?上的天子,而在天子之下隔着一段距离的,便是那位庞大人,以及其他一些官员,他们分坐两侧。 厅堂之中最?中间的,则是那些身段袅娜的舞姬,以及若干抚琴弄瑟的侍姬。 李媪看了眼她们身上的穿着,心里?暗哼了声。 心想那位庞大人倒是深知?女子怎样穿最?勾人,也不怕她们被?夜里?的风吹着,明日冷病了。 心头不满一瞬,她把眼中的焦急与慌乱挤的更重些,形色仓皇的从那位庞大人跟前跑向天子。 庞烈看到她,眼睛眨了下。 皇后跟前的侍女怎么来了? 眼睛不由得跟着她,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李媪跑得满脸通红,一到天子跟前,便跪下去,道:“陛下,您快回?去看看,娘娘手?腕钻心疼的毛病又犯了,刚刚奴来时,娘娘脸色白的差点晕过?去!” 手?腕疼? 裴镇本来看她形色仓皇,已经以为是越姜那边出了事,心中正往下沉,但此时,听她说完,他的眼神顿一下,倒是不如之前着急了。 这仆婢用了个?又字。 但她从前哪有手?腕疼的毛病,何以用个?又字。 不过?,这仆婢话中虽可能有假,但越姜想以此让他回?去肯定是真。 正好他本来也看得心烦想回?去了,倒不必在这继续待。 裴镇顺势面色一沉,忽地?掀衣,大步而去。 往外走时,脸色极不好看。 李媪赶紧追上去。 而庞烈,在看到天子竟然毫不犹豫立刻就走时,脸上呆了一下。 陛下便问也不多问两句,直接听那仆婢说了一声,就回?去见?皇后去了? 他觉得离谱。 多拙劣的借口啊,还手?腕疼……是在暗示被?院子里?那些漂亮婢女气得手?腕疼罢?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37节 他活了几十年,见?过?别人得什么病的都?有,但从来没见?有人把区区一个?手?腕疼,喊得跟天要塌了一样。 哦,也不完全没有,他后院那些个?夫人争宠时,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毛病都?有,其中好像也有和?他说过?手?疼的?但他一去,她手?疼的毛病就好了。 庞烈嘴角控制不住的抽动?。 这种连他都?能看出来的手?段,天子竟然信了…… 他今天这一出,这是白准备了?舞姬们的舞还没到最?精彩的时候呢! 而舞姬们,此时也懵了,动?作都?乱了好几拍,踩了好几脚跟前的人。 这场舞变得毫无美?感。 庞烈无心去看她们的动?作乱没乱,回?过?神后,他拔脚也立即追上去。 其他官员想了想,也跟来。 但最?后几人全都?被?拦在了院子外,没人进?得去。 庞烈脸色微僵,面子有些挂不住。 但他很?快恢复,清了清嗓子,问:“我听皇后跟前的侍女说皇后病了,不知?院中现在可有医官?可要我命人出府去请大夫?” 领头护卫:“已经去请尹医令,大人不必再去请大夫。” 庞烈听完,笑着道好。 之后他没再说什么,就一直站在院子外。 领头护卫不由得看他,他还站在这做什么? 庞烈面不改色,佯装没看见?他的眼神。 反正,他就在这等着! 还不信天子进?去后就不出来了。 他身后几个?官员见?了,本来打算退下去的脚步只好扎在原地?,没办法,谁让他是他们上官呢。 而院子里?,裴镇早已进?屋。 他此时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他以为李媪是受她的命只是想找个?借口让他回?来,回?来后她应该是什么事也没有,但这会儿,他看到的情况并不是他想得那样。 她双眸闭着,脸色发白毫无动?静。 裴镇一瞬间想到了年初时的不好回?忆。 离着还有几步远时,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发僵。 她此时闭眼的模样,和?年初之时极其相?似。 拳头握起,脚步在一瞬间的僵顿过?后,立即加快,三两步到她跟前。 他先喊了她一声,接着又推弄了她一把,可她不见?醒来。 裴镇神情更加难看,心里?还发慌。 目光一瞬间戳向李媪,凌厉生风,“怎么回?事,不是说她是手?腕疼?如今为何却躺在这毫无反应!” 李媪被?斥的一懵。 她也不知?道。 明明她出去时,娘娘是好端端的什么毛病也没的,怎么这会儿娘娘就躺在那不省人事了呢。 娘娘不是说只是用个?拙劣的借口恶心恶心那个?庞大人就行? 眼睛里?有点慌,但她不敢说娘娘是装病的事,只着急道:“陛下,奴去请您时娘娘还是醒着的,这会儿也不知?为何如此严重。陛下,快请尹医令吧!” 娘娘可千万不能出事啊,李媪现在慌死了。 裴镇哪里?用她说,在看她也不明所以后,已经扬声催马岩庆去喊尹碣了。 马岩庆一听天子这个?声音,就心说不好,皇后还真出事了。 都?不带停顿的,直接亲自出去催人。 而因为他这一出,院子中变得警戒异常,此时,除了受天子之命去催尹碣的马岩庆,谁也不准出小院一步。 院子里?的婢女们见?此,俱是茫然又无错,还有浓浓的害怕,怎,怎么回?事啊?她们什么都?没干啊。 马岩庆脚步飞也似的往外走,路过?门口之时,好像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句马公公,但他哪有心思应来人,只一心找尹碣。 有心想问一问他的庞烈:“……” 见?天子的内侍公公如此着急,他不确定了。皇后别是还真出事了罢? 心里?正琢磨着呢,忽然,院子里?又出来了一班人,而领头之人,是天子跟前的亲信左霆。 他直奔庞烈而来。 庞烈在看到左霆站在他跟前时,心中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左将军这是?” 左霆面无表情,“皇后病的蹊跷,还请大人与我说说,院中这些人的来历。” 庞烈:“!!”还真病了? 可他只是安排这些美?貌侍女待在院中,没让她们使什么花招害人啊! 他没事害皇后做什么?他就是想给天子献美?人,借此更进?一步。 后脖颈已经不受控制的起了层冷汗,庞烈绞尽脑汁,脑中猜测不已。 是有人为了往上爬,擅自动?了恶念? 想到这,庞烈嘴巴变得有点白。 左霆见?他失神,不满,“大人。” 庞烈回?神,“是是是,我这就着人把她们的来历一一呈来。” 左霆:“要院中所有人的。” 可不仅那几个?婢女而已。 庞烈点头如捣碎,“知?道知?道。” 当即招来管事的,让他速速去取东西。 左霆就在原地?等着。 这时,马岩庆已经满头大汗和?尹碣一起跑来,直奔院里?主屋。 庞烈目光期许的望向两道飞奔而去的背影。 心中不停祈祷,可千万别诊出是什么中了毒之类的事啊!到时他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第76章 马岩庆跑得脸色通红。 因为怕耽搁时辰, 尚且离主屋还有几?大步的距离呢,他?已经高声往里传,告诉天子尹医令已至。 “进?来。” “是!”马岩庆大声的答, 脚步大跨一?下?, 当先推门请尹碣进?去。 尹碣挎着药箱,行动迅速。 行走间,目光已经下?意?识望向皇后榻边。 马岩庆刚刚来催他?催得很急, 说皇后这边不好了。 这么一?看,因为床头被床帐挡住, 倒一?时看不清皇后情?形,不过天子的脸色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天子的神情?有点不好, 目光沉沉压着。 尹碣心里噔的往下?沉,心想, 皇后的情?形看来确实很不妙。 不等天子催促, 他?的脚步立马就要再快些,但刚走近两步, 便见皇后手指动了动,拽住了天子衣袖。 咦……尹碣眨眨眼睛,没晕? 裴镇眼皮还是压着,眼中黑沉之色浓浓。 他?看着越姜不说话。 他?刚刚急的要死, 生怕她又如年初一?般,一?躺就是莫名其妙好几?天,太医署里的太医全都束手无策,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当然, 他?也?怀疑是庞家院子里有人手脚不干净, 竟然让他?们逃过重重筛查给她下?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药,害她突然手腕钻心的疼, 又不过短短几?刻钟时间就昏迷不省人事。 所以马岩庆才出去不久,他?就吩咐人把院子围了,甚至,整个庞府他?也?命人牢牢把守着,如今只进?不出!他?要彻查。 下?完所有命令,他?忍着焦躁再次回到床边,目光定定凝着她。 这么一?段时间里,她还是之前那个姿势……脸色更加难看,裴镇绷着嘴角,背在身后的拳头握得更紧。 他?这样看了她许久许久,看的眼睛都发?涩了,才挪动脚步,再次在她榻前坐下?。 手指僵硬,他?抿了抿唇,伸出去想再推她一?把。但伸到半空中时,又僵顿在那。 他?有点怕,怕她还是推不醒,也?怕得到的结果?让他?失望。 裴镇深吸一?口气,过了几?息,他?捏了捏拳头,手掌碰上她的手臂,不轻不重推了一?把。 他?已经做好了失望的准备。 而她,也?确实没有在他?的触碰下?马上就醒。手指捏紧,裴镇往外看一?眼。 这一?看,皱眉,尹碣竟然还没来。 眉心压着,正要命跟前这仆婢也?出去催催,而这时,他?掌心下?的手腕却动了动。 裴镇身形一?僵,目光缩紧,一?下?子挪回视线,紧紧盯着越姜。 李媪一?直看着娘娘的手,见此,都顾不得逾越之罪,激动的也?上前两步来。 娘娘要醒了!她目光殷殷的看着,眸中似有光一?般。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38节 越姜一?睁眼,便是两双紧紧看着她的眼睛。 她愣了一?会儿,先与李媪对上片刻,接着便挪着看裴镇。 他?一?直在看她,神情?之中难掩紧绷。 越姜轻轻的眨了眨眼睛。 裴镇把她手腕捏紧,“醒了?” 这一?声听?着有些干哑。 因为此时他?浑身上下?都绷的太紧了,紧的他?连说话的声音也?都是绷着的。 他?的目光挪也?不挪,只盯着她,“身上还疼不疼?” 越姜眼睛又轻轻眨了眨。 她看着他?眼中的紧绷,还有此时一?错不错盯着她的眼神,心里慢慢发?软,是吓着他?了? 他?难道还信了那拙劣借口? “我没有手腕疼的毛病的,你没听?出李媪的话外音?”越姜望着他?,柔柔说着。 说完,她还看了李媪一?眼,示意?她把后来的事和她说说。 李媪看出了娘娘意?思,便一?五一?十把情?形说来,从她跑出院子,一?直到随天子回来。 说完,看着她眼中略有忧心,“奴跟着陛下?回来后,便见您躺在榻上,喊了几?声也?不醒。” “娘娘,可是您身上还有其他?不适?”怎的忽然就晕了,李媪怕娘娘是真病了。 越姜听?完她的话,明白裴镇此时脸色不好看的根源了。 他?回来时,未必信了李媪说得那个借口,但后来喊了她两声她没醒,让他?想到了不好的事,是以刚刚睁眼时他?的目中才那样的沉。 越姜眨眼看了看裴镇,轻轻冲他?摇头,“我没事,身上没有任何不适。” 而之所以会睡…… 越姜想到李媪走后的事。 她想,他?会在看她睡着后误会她病了,或许也?和她此时的脸色有些相关。 那时李媪走后,心中实在被这庞府的人弄得不痛快,就歇一?夜,他?弄出这许多的名堂来。 等会儿裴镇就算回来了,她一?时半会儿心中也?舒爽不了,平白被那姓庞的惹糟了一?天的心情?。 于是,她干脆把脸色涂的白了些,也?好叫裴镇知道,她是真的气着了! 怎么也?要让姓庞的一?样不痛快了才行。 而那时,为了显得逼真些,她没用那些胭脂水粉涂脸,而是选了上回在虎踞关中,裴镇从尹碣手里拿来的两瓶膏药,那东西她已经用过几?回,没伤涂着也?极好。 且也?是涂过几?回才发?现,把它抹多些,能?呈现一?种自然中带着虚弱的白。她便净了脸,细细把膏药抹匀了,抹匀后她还仔细对着铜镜看了看,见镜中的人一?颦一?笑都透着股苍白意?味,这才满意?。 之后她便躺在床上等李媪把裴镇叫回来。 便是装模作?样,也?要在他?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装个全,如此他?才知她心情?。 她侧躺着等他?回来。 但等着等着,原本一?点不乏的她,竟然慢慢觉得心神极安,眼睛一?合,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好,她什么动静也?没听?见,还是后来手腕又被人扯了扯的时候,才慢慢回神,醒来。 而一?醒,便是两人一?个紧皱,一?个忧心的脸。 越姜眼睛望着裴镇,到没想到真让他?吓着了,她也?不知道这一?觉为什么睡得如此死。 她没想把他?吓成这样的。 她轻声再次开口,安他?的心,“我真没有不适,你别担心,脸上发?白是我用膏药涂的。” 但裴镇眼睛里还是沉着,凝着她不太信。 刚刚她喊不醒的样子,可不像是装的。 眉心深深一?皱,“真的?” 越姜:“嗯,自然是真。” 裴镇依旧拧着眉。 忽然,伸手抹一?下?她的脸,嫩嫩的,滑滑的,摸不出膏药痕迹,但她也?确实没必要骗他?。 “涂的什么膏药?”他?印象中没有能?让脸色白成这样的膏药。 “上回你从尹碣那拿来的。” 裴镇下?意?识还要皱眉。 但,忽而想到那东西的疗效,他?又是一?顿。 他?不知道它会不会让人脸色变成病中的苍白,但他?知道那东西有镇痛安神的效果?,而且效果?还很不错。 也?是知道她肯定能?用的着,那时才狮子大开口朝尹碣要了两瓶。 裴镇看着越姜,好像知道为什么她刚刚睡得那样沉了。 他?看了看她的脸,沉着声音问:“涂了多少?” 越姜也?说不清多少,想了想,“抹了两回。” 她也?没抹太多,达到有三分?病气的效果?时,就没再抹了。 裴镇眼中再次沉凝,只两回,他?还以为她是把一?罐都给用了。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能?确定了,她确实身体无恙。之后等尹碣再来诊一?遍,应该就能?确定是完全无事了。 裴镇脸色松了些,但,也?没完全松。 他?面无表情?瞥一?眼越姜,她倒是害得他?白担心一?场。 越姜观他?脸色,便知他?是想要算账了。 她眨眼静静看了看他?。 而他?,就只这么沉脸凝着她,也?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动作?。 之后,尹碣和马岩庆过来,他?道过一?句进?来后,仍是再也?不开口,只目光盯她,眼睛湛黑。 越姜心知是自己理亏,沉默和他?这样对望一?会儿后,手指动了动,拽住他?的衣袖。 裴镇眯了眯眼睛。 越姜小幅度扯一?下?。 裴镇神情?好了些,淡淡看她一?眼,命尹碣上前来,先给她诊脉。 尹碣仔细诊过。 诊完,心中纳罕,看着没什么事啊? 裴镇:“如何?” 尹碣如实摇头,“娘娘脉像无恙。” 裴镇颔首,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尹碣也?就往下?退。 退下?时,心底想,他?这一?趟倒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好在皇后没事,那便是好事,可不想天子又如年初一?般脸色一?沉就是几?日?。 裴镇在尹碣走后,把其他?人也?都摒退,屋里只余他?和越姜。 他?掀起眼皮看一?眼越姜,又变得不言不语。 越姜心知他?是还要她再服软呢。 越姜忽然觉得这回自己挺亏,本来是自己不痛快该他?回来哄着她才是,如今倒是还得先让他?解了一?重气。 而那位庞大人,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心梗呢。 她扯一?把他?的衣袖,起来坐在他?跟前,嘟囔:“今晚我真是亏死。” 裴镇眼神动了一?下?,垂目淡淡看她,她还亏? 越姜继续,声音还壮了些,“平白让我受了一?晚上的气。” 裴镇眉头皱一?下?。 越姜往他?这边再来一?些,抬眸对着他?的眼睛,将心里之前的不快一?股脑全说出来,“你道我为何要弄这一?出拙劣的谁都能?一?眼戳穿的借口?可不就是想让这府里的庞大人心里堵一?回吗?” “我院子里全是他?弄过来的女子,还在前院让你赏舞,恨不得是把这些人一?字排开了,让你今日?挑一?个好入了床闱,他?跟苍蝇一?样烦的要死。”她没好气的道。 裴镇看着她的不满,微微眯了下?眼睛,“且不会和我直说?倒把我吓一?回。” 说完,脸上的淡色倒是已经退去,拉了她到怀中来,手掌在她背上不轻不重惩罚一?把。 越姜伸手搂上他?一?半腰,挨着他?肩仰脸看他?,“没想吓你。谁知那膏药效果?如此好,直接把我带睡过去。” “更何况,直说了你就算回来一?趟,那姓庞的也?不知你是因何回来,还如何呕着他??” 裴镇:“便如此恼他??” 越姜嘴巴撇一?下?,“换作?是把那日?端城中的男子叫来院中侍候,你恼也?不恼?” 裴镇啧一?声,再次在她背上拍一?把,“竟还提他?。” 越姜:“没想提。” 裴镇低叱。 越姜不满他?这一?声叱,还横他?一?眼,把矛头指向他?,“你也?是,这回怎挑了这么个人的家里住着?” 裴镇挑眉,还怪上他?了? 他?面不改色,声音里稳泰,“我怎知庞烈会做如此举动?而且,他?这里是今晚最合适夜寝的地方,当时不作?多想,也?就过来了。” 越姜心想合适个鬼,换个别处,她也?不至于一?晚上的心里不痛快。 看他?一?眼,不与他?说话了。 裴镇笑笑。 不止只是嘴上笑笑,他?心情?也?还不错。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39节 她不喜庞烈安排那些人往他?跟前凑,他?自然是开心的。 低笑一?声,道:“放心,庞烈今晚心情?好不了。” “定让他?也?坐卧不安。” 他?本也?不喜庞烈作?风。 这一?路回程,倒是只有他?又是歌又是舞的,恨不得弄个极大的排场,以此,可窥其平日?作?风。不用想也?知道是大差不离。 只怕手底下?还有许多手脚没干净的事。 之后,他?会暗中留人查探,若真查出他?什么事来,自然按律处置。 “刚刚马岩庆和尹碣一?来一?回焦急不已,我又命左霆去向他?要了府中人来历,他?只怕你是出了大事,今夜要寝食难安。” “如此,心里可舒坦了?” 越姜:“刚刚马岩庆和尹碣已经出去,难道他?不会问问我有没有事?” “他?两不会说。” 尹碣和马岩庆的确没说,关于天子和娘娘的事,和他?说干什么? 越姜点头,稍微满意?,“那我继续病着。” 但说着要病着,越姜却是叫李媪在外面摆另一?副作?态。 让她高兴些,趾高气昂些,让那些人一?眼就知道她没病,而她没病,裴镇却偏偏被她这拙劣而小题大做的演技给蒙混,真信她病了。 任由?她折腾。 李媪听?完娘娘说的,忍不住瞄了眼天子眼色。 娘娘当着天子的面就这般说啊? 但,李媪看着,觉得天子好像并?没有不快,是有心纵着娘娘让那位庞大人心梗呢。 她笑了笑,也?就道好,出去作?娘娘说得姿态给别人看。 当然,只李媪还不够,其他?护卫也?要配合配合。 裴镇让守卫们这回变成只暗地警惕即可,明面上,他?们可以在脸上表现的轻松些,若是庞烈在焦急至极之时忍不住再次打探,便按越姜说得露露口风。 一?个时辰后,庞烈守的已经有些累了。 他?看护卫们神情?好像松了些,心想这时再问问院里情?况,他?们或许会透露一?二。 心里掂量了一?把合不合适后,最终觉得他?身为府宅主人,关心一?二是挑不出差错的,便开口问了句娘娘的情?况可好些了 护卫看他?一?眼,没有马上答,而是先作?了犹豫之态,欲言又止。 庞烈见此,心道有戏,便装成态度可亲些,又问了两句。 护卫见差不多了,便按照院里吩咐的情?况,又是感叹,又是敬畏的告诉他?。 末了,还隐晦叹一?句,心想还得是皇后啊,不过是觉得手腕疼了些,天子便里里外外紧张至此。 听?他?说完的庞烈:“……” 合着刚刚闹腾那么一?大出,最后那位只是手腕疼些? 脸色在黑暗中隐隐发?青,一?口心头血差点没直接堵上喉咙口。他?吓得战战兢兢,还以为皇后是被人加害了! 结果?……庞烈想到护卫刚刚告知的,觉得自己站在这是白站了。简直胡闹!而天子竟然也?由?着她胡闹! 听?护卫的口气,好像天子还真的以为她是病了。 庞烈脸色由?青变红,妖后啊,天子是被她迷的找不着北了!庞烈暗恨,心想这位娘娘还真是惯会使后宅手段,他?让美人侍立跟前,她不吵也?不闹,更不罚人,只随便一?个借口就把天子哄了回去。 还害得他?这一?晚上惴惴不安! 不仅什么算盘都没打着,这会儿还气得肝疼。 他?气极了,怒气差点上脸,他?得死死压着,才勉强压住。 而他?不知,他?此时这样又气又拼命要抑制的情?况,已经导致他?脸上都有些扭曲,护卫一?看,便知他?此时正强行在压着脾气呢。 护卫暗中摇头,心想这位大人心性?不行啊,脸上的难看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 要是此时是天子站在他?跟前,他?就等着挨罚罢。 有点想幸灾乐祸,不过倒也?忍着,没表现出来。直到这位大人强撑着又站了些时候离开了,他?才笑着回里头和李媪说了一?声。 李媪一?乐,心想都是他?活该。 也?不看看他?今天给娘娘添了多少堵!如今只是让他?难堪的气上一?气,已经是便宜他?了。 嘴角笑了好几?下?,她回屋和娘娘禀了这事。 越姜听?他?走时脸色难看,心想他?还真是如她所想。也?笑一?笑,让李媪下?去。 裴镇望着她嘴角笑意?,李媪身影才消失,便揽了她到臂弯中来,“受用些了?” 越姜笑盈盈的点一?点头,自然。 谁让他?先惹了她。 裴镇笑了笑,捏来她下?巴,他?吻一?下?她的嘴角。 越姜笑着,仰起脸也?在他?下?巴上吻一?下?,轻轻一?下?,她搂着他?的肩后撤,嘴角莞然。 裴镇看着她的眼睛低笑,横在她腰后的手摸了一?摸。夜里,裴镇因为今天这一?出,梦中不可避免的又回忆起上回她一?睡不起的情?形,即使这些场景才出现片刻后,心里便下?意?识的知道这些只是过去的事,但裴镇在梦中还是压抑的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猛地睁开眼,他?神情?不大好。 他?盯着黑暗盯了许久,咬了咬牙,忽地把越姜抱到身上来,狠狠掐她的腰肢,又极猛烈的吻她的唇。 “以后再不许如今日?这般了。” 她知道他?以为她喊不醒时,心情?有多坏?那一?刻,他?什么糟糕的结果?都想过了,神情?难看到极点。 越姜先是微懵,还有被他?弄醒的不乐意?。 但此时,听?着他?急促的鼻息,还有手上紧到有些不同寻常的动作?,意?识到他?并?非是故意?要弄醒她,恐怕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摸摸他?的脸,她柔声:“做噩梦了?” 裴镇在黑暗中看她,只说:“再不许如今日?这般。” 越姜无奈笑一?笑,他?偏要固执的等她答一?句好?手指碰一?下?他?的嘴角,她道好。 裴镇紧绷的神情?好了些,但也?只好了一?些,似乎犹觉不够,盯着她再说一?句:“记牢了。” 越姜嗯一?声,又摸摸他?脸边,还是问:“是做噩梦了?” 不然怎么突然惊醒,还特地说这么两句。 裴镇看着她的轮廓,被她再次出声问了,一?时之间却只是沉默抿唇。 过了几?息,在她手指软软的触碰下?,他?深深看她一?下?,抬起下?巴狠狠吻上来,极富侵略性?的掠夺她唇舌。 慢慢的,停住,两人的额头紧紧靠着,他?于黑暗中点了点头。 第77章 还?真是?做噩梦了。 越姜摸摸他的脸, 嘴角在他又吻着她时?,轻轻呢喃着蹭了一下?,“没事啊。” 裴镇低嗯一声, 气息压着她的鼻梁, 呼一下?,停住,之后又接着继续, 雄厚的男性力量紧紧包裹着她。 他亲吻她的动作与呼吸同步,滚烫而轻轻吞蚀着, 两?人的唇上都极其的烫。 越姜趴躺于他身上,腰背发软, 渐渐的,全身也都发软。 抵着他的额头, 她又摸摸他的脸, 声音含糊着问:“好些了?” 裴镇没空答她,手指从她单薄的里衣伸进去, 在她后背滑弄。 后来?,他的手掌又绕到?前面。 越姜低唔一声,继而,贴着他的唇无声笑了笑, 手指拨弄开他的手掌。 不用他答,她也知?道他这?会儿?应该已经从梦中抽离了。 没看?现在精神旺盛的不行呢。 裴镇看?她一眼,手掌才被她拽出来?,他眯一下?眼, 又伸进去。 男人宽大的手掌再次盖住她大半的肚子, 来?回摩挲。 越姜抬手好笑的摸一下?他眼睛,嗔笑, 明明什么都不能做,她把他拽开,他倒还?偏爱摸她动她惹出一身无处发泄的火气来?,等会儿?浑身绷着又要难受。 低头咬一下?他的唇,低语,“好了,睡罢。” 裴镇眼眸定定看?她一眼,手上仍旧动作,拇指一下?下?刮蹭她的肌肤,越姜都要被他弄得痒痒起?来?。 暗想他这?毛病又来?了。 抓着他拇指把他的手捞出来?,同时?,她往旁边歪一下?,倒也没离了他,直接就侧躺在他臂弯里,笑道:“快睡。” 裴镇低眸看?一眼她的动作。 瞧她小小一团卧在他臂弯里,嘴角笑起?来?,终于嗯了一声。 之后,一夜无梦。 早上,裴镇让尹碣又给越姜看?了一回,到?底怕她昨日那一睡,是?有些病尹碣没查出来?。 尹碣还?是?摇头,“陛下?放心,娘娘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嗯。”裴镇点头。 而庞烈,见天子一早还?让太医给皇后诊脉,他眼底熬出的乌青颜色好像更深了。 嘴角一片抽抽,心道何至于…… 就一个手腕疼,天子到?今早竟还?以为是?真的。 再之后,又看?天子目光总是?看?着皇后,上乘舆时?,还?是?亲自抱着皇后上去的,嘴角忍不住抽动更大。 得,他死心了。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40节 他还?以为,昨日借着天子生辰将至庆贺的事,那么多美人,天子酒酣之时?,总会有一个是?看?得上眼的。 结果,倒是?他白忙活一场。 庞烈在天子乘舆远去之时?,黑脸回府。 越姜在乘舆中笑,刚刚那一出,她可?是?亲眼看?见庞烈脸都要抽飞了。 裴镇眼睛看?她一下?,也笑了笑。 抬了抬下?颌,示意她过来?。 越姜弯着眼睛过来?。 裴镇笑着抚一下?她嘴角。 越姜嘴角也弯了弯,边笑,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便看?着他道:“今日你生辰,要如何过?” 裴镇:“普普通通即可?。” 说起?生辰,裴镇又记起?在虎踞关的事。 她的生辰是?在六月下?旬,而那时?,公仪武正深入北夷,他为了安定人心亲自坐镇忽冶马场,并没待在虎踞关。 那次生辰,他不曾在她身边。 眼睛低垂着望她一下?,心中遗憾,他还?是?说之前那句,“普普通通即可?。” 越姜点点头,如今正在途中,倒也不好大操大办。而且,一想到?那些地?方官员大操大办的方式,越姜心想是?该简单些。 “那便你我二人吃顿饭?” “嗯。”裴镇漫不经心嗯一声。 这?日,不想当地?官员特地?为他生辰忙碌一场,裴镇便依旧歇在旧时?住过的一处宅院里。 曲径通幽,是?一处还?不错的小院子。 两?人才到?院子,裴镇朝越姜点一下?下?巴,道刚才护卫匆匆送来?了两?封洛都来?信,他先去书房处理。 越姜点头,笑着让他先去就是?,反正这?会儿?膳食还?没好呢。 裴镇笑笑,又看?她一眼,这?才走。 越姜目送他离开院子。 这?处宅院的书房并不在这?,在靠西北角的一处山渠处,窗户打开,便是?蜿蜒连绵的山石小溪,建得很?雅致。 越姜等裴镇走后,把自己?画了好几日的画拿出来?,仔细看?看?可?还?有需要润色的地?方。 看?了一遍,心中满意,便又细致卷好,放回长木盒子里,待晚膳时?,便拿给裴镇。 一个时?辰后,越姜看?见天色已经在慢慢变黑,但,裴镇还?没回来?。 她往书房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李媪见娘娘总是?往那边看?,便上前来?问:“要不奴去问问马岩庆,看?看?天子何时?才能归?” 她知?道娘娘在等着给天子过生辰呢。 如今天子那边看?着事忙,总该去问问有个准信才好。 越姜想了想,就算李媪去问过一趟她也不放心,还?是?自己?亲自去看?才好。 别是?洛都生了什么大事,他被绊住了脚。 “我过去看?看?。” 说着,已经起?身。李媪于是?连忙跟上。 走到?书房这?边时?,天色已经黑的不见五指。 越姜跨入月亮门。 跨进来?时?,一打眼,便是?远处星星点点的亮光,连绵似一条跳跃的火光银带,在夜色之下?极其好看?。 越姜多看?了好几眼,心想这?边的书房倒是?极花心思,白日里清泉叮咚不说,夜里竟也还?特地?布起?景致。 李媪眼中也惊艳,往那边看?了又看?,心中赞叹。 越姜此时?已经收回眼神,直接往书房去。 马岩庆见到?她,上前笑道:“娘娘。” 越姜望一眼书房,点头,“他还?在里边?” 马岩庆:“是?,陛下?还?在书房,您直接进去便是?。” 越姜点头,推门进去。 但进来?了,却是?不见他人,马岩庆不是?说他在屋里? 往里走了几步去看?,也正是?这?时?,腰后忽然来?了一只手,往她腰上一卷,就把她往后搂去。 同时?,一句声音响在她头顶,低低略发沉,“等的不耐了?” 越姜眼睛弯了弯。 笑了一会儿?,回头含笑看?他,“你倒是?还?有心思玩闹?我还?以为你忙的不行呢。” 裴镇弯起?薄唇,看?着她,眼睛里黑而含笑。 是?有些忙,不过忙的不是?和她说得那件事罢了。洛都并没来?什么急信,那时?和她说得,不过一句托词而已。 抱起?她,他仰头重重吻她一下?,大步往前走。 “带你看?看?。” 大步行走间,裴镇还?把屋里唯一的光亮顺道灭了,屋里漆黑一片,只余窗户里照出来?的星星点点。 越姜眨眨眼睛,望着那片越来?越近的光亮,心中一跳。 嘴角不知?不觉含起?笑,在他把她放于窗台,护着她看?窗外那片夜景时?,她眼睛弯得晶晶亮。 所以这?片烛火,是?他特地?叫人弄得罢? 迟迟不归,也是?为了让她亲自来?寻他一趟。 她定定看?了一会儿?那和着泉声的星点烛火,嘴角弯了又弯。 正看?着,脖颈边被人亲了一下?,他的鼻梁贴在她侧脸,一下?下?摩挲。 男人的气息紧紧环绕着她。 越姜笑出声来?,回眸,她眼睛含笑看?他。 他单手撑在她腰侧,抬眸平视于她。 越姜搂上他脖子,嘴角不住莞尔,“不是?说普普通通吃顿饭便是??” “嗯。”裴镇浅啄一下?她的唇,眼睛深黑,“这?是?补你的生辰。” “上回你过生辰,我不在。” 那时?只遣人往虎踞关送了生辰礼给她,倒是?错过了两?人成?亲以来?的第一个生辰。 如今,也只能借着今日稍有弥补,他深深看?她一眼,手臂把她腰肢一箍,再次封上她的唇,吻得极其厉害。 唇齿极尽刮扫,勾弄着她口中的每一处地?方。 两?人的唇互相吞噬,各自的鼻息都越来?越沉。 越姜脸颊发红,身上窒闷不已,她弯一弯嘴角,仰头极力回应他这?个吻,正要把手臂也勾紧时?,忽然,觉得他抽空抬手往她手里不知?塞了个什么东西。 越姜摩挲了一下?,喘了喘气,低囔问他,“是?什么?” 裴镇的吻渐渐放缓,碰一下?她额头,他道:“拿起?来?迎着光看?看?。” 越姜笑笑,便靠着他把手中东西迎光举着。 灯火昏暗,看?的不太清。 不过,勉强还?是?能看?出它是?个核桃状的雕刻,在核桃之中,似乎有两?个小人。 她弯一弯眼,心知?里面刻的应该就是?她和他了。 “可?喜欢?”男人胸膛紧贴她手臂,声音震动传来?,眼眸深深。 越姜含笑而语,“喜欢。” 裴镇笑笑,眼眸里更深,她喜欢便好。 同心合意,他也喜欢! 抓着她的手,再次堵住她的唇,这?次勾弄的更加厉害。 男人的唇舌强劲而有力道,越姜心跳鼓动不停,她喘一喘气,抬着下?巴,更加与他唇齿相依。 身后,那一片烛火不知?不觉被忘却,两?人一个在窗台坐着,一个临窗站着,一微微低头,一仰贴下?巴,呼吸碰撞不止,浑身的温度快要比那点起?的烛火还?要烫。裴镇深吸一口气,手掌在越姜背后摸索,背脊绷成?一条,他有些想做别的了,但,环视一圈,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勉强压住几乎要贲涌而出的情绪,他最后重重吻她一下?,哑声,“且先回去。” 越姜脸颊发红,笑着道好。 正好厨下?的膳食也早好了,冷了别不好吃。 裴镇笑笑,撇撇她颊边,抱她下?地?,两?人往回走。 回到?院中,越姜用膳时?,吃着吃着倒觉得今日不像是?给他过生辰,倒像是?在给她过一样?。 她看?他一眼,忽而乐的笑出了声。 裴镇看?她一眼,见她眼中笑意浓浓,也笑了笑,顺道,还?夹一筷子狮子头到?她碗中。 越姜眼儿?弯弯,一点点吃下?。 吃完,她又饮一杯酒水,起?身看?他一眼,目光笑着看?他,“我去给你拿生辰礼。” 她喝得有些多,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裴镇眉头皱了一皱,伸手来?扶她。 越姜笑了一笑,低头吻一下?他额头,继续说:“我给你拿生辰礼。” 裴镇:“不急。” 她现在站都站不稳,那东西他倒是?不想她去拿了。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41节 越姜喝过酒后的眼睛格外亮,此时?听他的话,摇头不肯。 低头又吻一下?他额头,“我没醉。” 话罢,也不等他再说什么,先轻盈的往里去。 裴镇眯眸,腿一收就要跟上去。 但,看?她走出几步后一直走得稳稳当当,想了想,终究坐着没动,等她自己?回来?。 越姜很?快找到?长盒子,她抱着回来?,笑着看?他,“你看?看?可?还?喜欢?” 裴镇扫了眼盒子,不急着打开,而是?先把她抱到?跟前来?,低眸看?她,“和我说说,里面是?什么?” 越姜搂上他的脖子,弯眼啄一下?他的唇,低笑:“要自己?看?才有意思啊,你自己?看?。” 裴镇笑笑,分出一只手去打开盒子。 撂开锁扣时?,分神看?了她一眼,她还?是?笑着的,今夜她喝的多,好像格外高兴。 裴镇心窝发热,不急不缓偏头在她颊边亲一下?,这?才继续开盒子。 越姜笑着靠在他身上,目光跟着他的手移动。 裴镇打开了,看?见了里面的画。 他挑了下?眉,单手摊开画轴。 画卷彻底展开时?,进入眼中的是?他打马抬眸的情形,那是?出发去虎踞关前,他发觉有人在看?他,抬头往高处望的样?子。 而他那时?望的人,是?她。 裴镇手指紧了下?,目光在画上看?了好几遍,看?够了,又定定看?他怀中之人,“何时?画的?” 越姜先不答。 只含笑轻声问他,“喜不喜欢?” 裴镇怎么会不喜欢,这?副画中的他是?她眼中的他,也是?和他几乎毫无二致的他,重重吻她一下?,声音压的沉重,“自然喜欢!” 越姜高兴。 那她没有白画。 其实最开始她是?打算挑块玉石送他的,可?那样?好像太敷衍了,之后又记起?在蓟城时?看?的那些画,便着笔画下?了这?一幅。 眼睛看?他,瞧他眸中黑压压似的浓厚,知?他是?真喜欢,她更高兴,勾着他脖子又亲他一下?,“回程途中画的。” 偶尔他忙时?,她便抽空画了下?来?。 是?那时?画的?裴镇黑眸凝她一眼,接着又看?了看?画,手指不由自主摩挲一下?,在她话音才落不久,回头望她一眼,薄唇深深的压来?。 越姜低笑,慢慢的,她一下?下?回应他。 裴镇被她弄的心里极痒,手臂一抬,就想抱她往里走。 但才收紧一寸时?,记起?还?拿在手里的画,不想把它弄皱了又或是?摔坏了,便硬撑着先忍下?冲动,在她唇上低囔一声,先松开她,眸中沉沉的把画仔细卷起?,极其珍惜。 越姜欢喜,笑眼弯弯看?他动作,等他卷到?最后只差一点时?,她凑上去在他下?巴上吻一下?,眼睛亮亮的看?他。 裴镇手心一顿,被她搅和的差点把画又弄散。 低眸看?她一眼,心想倒是?这?时?闹他。 手上速度不变,继续卷画。 卷完,还?仔细确认了一遍边边角角,确定没有褶皱,这?才放入盒中。放好后,把盖子仔细合上,又小心挂上锁扣,目光才再次挪回越姜身上。 她还?是?一副高兴模样?,那些酒好像让她的情绪极其外放。 裴镇舔了舔牙,没心思再想该把盒子放在哪了,伸手抱着她往臂上一提,便又吻上了她。 越姜笑意连连,被他吻了许久后,脸颊红红的看?他,“就任由画放在这?了?” 裴镇:“嗯。” 说完,已经大力把她一抱,长腿往里迈。 他表情不变的想,那东西就算是?放在那,李媪她们也不敢去碰! 三步并作两?步,才到?榻边,他便覆身而下?,再难以抑制。 越姜低笑,手臂搭上他的腰,眉眼盈然。 …… “往后生辰礼也都给我送这?个?”心满意足后,裴镇在她耳边道。 越姜轻笑,“不嫌腻啊?” “不嫌。” 第78章 越姜勾唇, 浅笑着道好。 裴镇笑笑,边笑,喉结滚动一瞬, 阴影压下来, 在?她额上一触即离。 碰了一下,眼睛看着她,手指又爱不释手的在?她耳边刮弄着。 越姜笑了笑, 任由他刮弄了一会儿后,她迎着他漆黑略带懒散的眼睛, 搂着他腰轻轻蹭一下,道:“想沐浴。” 裴镇闻言, 捻了下手底下她耳边的薄汗,轻轻摩挲几次。几息之后, 他笑嗯一声?。 他直接抱她起来, 披好衣裳下地?。 “嗯,去沐浴。”长腿迈出, 直接就?这么?抱着她走。 越姜看着他笑了一笑,“我自己?能走。” 裴镇垂眸看她一眼,笑笑却是?不听,不仅不听, 还把她往上再提一下,懒散一句,“嗯,你行。” 跨出门槛, 直接去了隔壁不远的浴房。 越姜眉眼弯了一弯, 倒也干脆就?由他抱着,待在?他怀中。 之后, 两人在?水中差点又闹一场,得亏这浴桶空间小,什么?都施展不开,才让裴镇没真做下什么?。越姜觉得,他好像要把这些日子在?路上憋出来的火气一次性全发出来一样。 越姜好笑又好气的躲他一下,不想与他继续胡闹,先行出了浴桶,快速穿衣。 裴镇挑眉。 不过,他一时没有追出来。 往后靠在?浴桶边缘,他望了两眼她擦身?穿衣的身?影,笑一笑,接着又看了两眼自己?身?上,嘴角无声?弯了下。 再抬眸,看她快要穿好了,终于也从水里起来。 “等我一起。”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越姜看他一眼,笑笑,倒是?与他点头,在?原地?等他一等。 裴镇穿衣服的速度快,并没让越姜等多?久,最后一件穿好时,他朝她颔了下下巴,两人一起出了浴房。 回到屋里,他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个盒子,桌上的其他东西已经被撤下,而那个盒子,则还是?原原本本的放在?那,仆婢们没有动过。 裴镇拿过来,收在?自己?的箱子里。 但收好了,眼睛眯一眯,后来又有点觉得不够。半夜,越姜已经入睡后,裴镇又起来一趟。 他看了一会儿盒子,最终取了把锁,把盒子锁上。 钥匙随手拢在?袖中,他回到榻上。 第二天,越姜刚醒,便见裴镇已经先她一步起来,他坐在?床头边,手上正把玩着一个钥匙。 他把玩的出神,倒是?没发现?她已经醒了。 越姜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钥匙,作何用的? 打了一个呵欠,手指伸过去,轻轻抓了抓他手腕,“何时起的?” 醒了?裴镇的目光随着她的声?音瞥过来。 目光中,她眼中还残留着困意?,一眨又一眨,他笑了笑,钥匙又拢回袖中,拉她起来,“也就?不久前。” 越姜点点头。 她靠过来枕着他的肩,目光又看向他的手掌,这会儿看不见钥匙了,已经被他放在?了袖袋之中。 她打一个呵欠,醒神,“该要出发了罢?我唤李媪进来。” “嗯。”裴镇摸摸她的头发,点头。 …… 不几日,洛都。 坐镇洛都的孙颌收到了天子的亲笔信,信上说,这月三十,天子乘舆便能回到洛都。 孙颌大喜,拍掌而笑。 天子要归了,此番一去北夷,可?是?有大半年未见天子了。 如今,秋收岁丰之月,四海大安之时,天子不日就?要回到洛都了! 孙颌笑得咧开了嘴,比上回收到北夷平定的信件还要高兴。他不住的摸胡须,来回走动。 到了二十九日当晚,更是?兴奋的辗转反侧。 何氏被他翻来翻去的动作闹得不安生,头疼抚额,“你总动什么??” 孙颌不好说,毕竟天子行程尚且还要保密。 他憋了憋,只张嘴道:“今日茶喝多?了,睡不着。” 何氏:“那你出去动去,折腾累了再回来睡。” 孙颌:“……” 他吹一下胡子,低哼,“行了,我不动就?是?了。” 何氏心想他先老老实?实?躺着再说这句罢!看看他才说完,就?又开始翻身?的动作,这话哪有丁点可?信。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42节 暗想,明?日是?不准他夜里再喝太多?的茶了。 与此同时,这夜的裴镇屋里,裴镇也还没有睡。他刚从隔壁屋里忙完回来,才踏入房中。 一进来,便见越姜拿剪子在?拨弄烛芯,专心致志,连他走近了也没发觉。 挑了下眉,过来取了她手中剪子,黑眸低垂睨她,“倒是?入神。” 手中剪子被拿开,越姜顿了顿,抬眸看他。 裴镇坐下来把她拉到怀中,半拥着她,“想什么?呢?” 平常可?少?见她有这样出神的时候。 黑眸定定看她,他盯着她面上的神情瞧。 越姜眨眨眼睛,迎着他的目光。 心想自己?刚刚沉默想事情时,竟然已经无知无觉把心思都摆在?脸上了?他倒是?一回来就?瞧出自己?在?想事情。 抿了抿唇,凝着他,知他看出她在?想事,她一时间却是?仍然没有说话。 裴镇眯了下眼睛,目光不动声?色变化少?许。他搭上她的腰,佯装不察,只接着问:“在?想什么??” 说着时,手掌抚弄,在?她腰上一下下摩挲着。 期间,黑眸一直定定在?看她。 越姜也定定看他。 两人的眼睛这样对视许久,最终,越姜嘟囔一下,软下身?子靠他臂弯,拨弄着他的下巴说一句,“我今日去街上买缂丝,遇见了一个人。” 裴镇点一下下巴,“嗯,遇见了谁?” 越姜眼睛望他,“黎萩。” 这一声?,她说得很轻,而目光,则紧紧凝着他眼中变化,看他反应。 他确实?因?为这个名字有了反应,但似乎也只是?对于一个陌生名字的反应而已。 他皱了下眉,掀眼问她,“谁?你认识的?” 从前那人欺负过她?所以今日才一见到那个叫黎萩的,她便心不在?焉出神? 想到这,裴镇干脆直接问她,“是?受她欺负了?” 越姜:“……” 瞄了好几眼他的反应,是?真不记得了? 看着他的眼睛,她极认真的问:“真不记得了?” 裴镇更加皱眉,记得什么?? 那个黎萩的,难道他该记得? 看一眼她的反应,裴镇稍微想了想,好像明?白她的心不在?焉了。 她如此问他,是?以为这个人是?他该认识的。 他忍不住笑了下,“何故以为我一定识得?” 越姜:“左霆认得她,还说……” 说到这,越姜停顿一瞬,眉头略微皱了一下,这便是?她为什么?一回来就?心不在?焉的原因?。 她扒拉扒拉他下颚骨,目光再次直视他,“左霆说曾经有一次你受了伤,她曾进营中侍疾。” 嗯?侍疾? 裴镇皱眉,有这么?个人? 看她一眼,她眼中认真,不像是?只在?拿话诈他,而且,她还提了左霆,也没必要仅仅为了诈他就?编这么?个话。 可?,裴镇面无表情想了又想,也确实?不记得记忆中有这么?个人。 “真是?左霆识得?我怎的毫无印象?” 越姜点头,“左霆识得。” “今日在?那缂丝阁中,左霆看了两眼,便认出来了。” 也是?因?为左霆看着认识那人,她才问了一句。 那时她才挑好了要送给叔母的缂丝,正等着掌柜的一一给她收好时,看到了进来的黎萩,一副清秀模样。 对方也看到了她,目光停了一下,接着便看向她身?边护卫之人,而在?她的目光落在?了左霆身?上之时,她清楚看到对方眼中有了停顿,那人是?认识左霆的。 而看完左霆,对方的目光又回来看她,再之后,便是?领着身?后的两名仆婢走了,都没有进缂丝阁中。 越姜觉得她最后看她的那一眼极其复杂,有打量,有细瞧,还有一些其他复杂的东西掺杂,多?的叫她看不清。 她也就?觉得对方肯定不仅仅只是?一般与左霆相识,一定还有别的。 而由她最后看她的那一眼,很难不让她联想到别的。 于是?之后回程之时,便特意?问了左霆一声?。 左霆被她问的眼睛讪讪眨了好几下,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后来还是?她一定要他说,他才无奈开口:“黎萩好像是?和主公的外祖谢家有些关系,曾经陛下有一次受伤,又正好那地?离的谢家近,曾经的谢大人谢寅听说后,便送了个人来营中侍疾。” 而那人,就?是?黎萩。 这一句才说完,左霆看着皇后神色,赶紧又道:“不过她只待了几个时辰就?走了,那时尹先生也在?帐中,陛下才醒,便命人把她送了回去。” “那之后,末将便再没见过她。” 那时也是?巧了,恰恰军营驻扎的地?方就?离谢家不算远,而谢寅作为天子的大舅,自然也就?从天子外祖口中知道了天子病下的消息。 当时他忽然把人送来说是?给天子侍疾,他们碍于对方与天子的情份,又想着或许女子能细心些,便先留下了人。 不过天子一醒,便让人送她走了。 左霆说完,再次强调,“娘娘,她只待了几个时辰就?走了,而且那时陛下虽躺下歇着,但当时尹先生一直在?帐中守着陛下。” 越姜点头,脸上没表露出什么?。 她也确实?,没有仅仅因?为这么?一桩事便闷闷不乐,她只是?由此想到了别的。 前尘影事……原本该是?如此的,她也没想过去打听他从前的事。 可?今日,越姜总是?忍不住去想。 刚刚裴镇第一次问她时,她沉默没有立刻答,也是?因?为心中纠结。 她不知道她到底要不要问问他过去那些事,譬如,他曾经可?有喜欢的人。 她一直看着他,和他对视着,直到后来他再次问她,心底知道她其实?是?千分万分的想知道的。 今日不问,来日肯定也时不时会想起,以致心中烦闷,倒不如坦诚些,借此问清。 裴镇听她把知道那个叫黎萩的前因?后果说了,眉心皱一皱,倒也想起了这么?一桩事。 那回确实?是?病了,白日里他躺下歇了歇,但他到底身?强体壮,喝过药又歇了歇,慢慢地?也就?精神回笼,结果他一醒,忽然发现?帐中多?了个陌生人。 她站在?尹碣几步之外,眼睛殷切看他,目有期许,他心想哪里冒出来的人,何人如此大胆未听他命令,便敢把陌生人塞到他跟前来。 他心内不悦,冷冷看了她一眼,直接命人先带她出去。 再之后问过尹碣她的来历,他连犹豫也没犹豫一下,当时便遣人送她回去,莫让人在?他跟前多?待。 事后,又去信和谢家说了一声?,往后莫要再行此事。 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这个人。 裴镇:“就?和她照面那一两眼,早把她忘了。” 当时身?上还不太舒爽,连尹碣说起她的名字时他也没认真听,更不曾上心,所以之后自然对这个人没有丁点印象。 “不快了?”黑眸看着她,笑问。 越姜摇头,没有。 裴镇不信,谑而弯唇。 没有不快,她刚刚作何心不在?焉? “倒是?不肯说实?话。” 越姜看他一眼,她骗他做什么?? “并不是?因?为这事。” 裴镇低笑,心想还要强撑。 摸一把她头发,他点着下巴敷衍,“嗯,知道了,你没有。” 越姜:“……” 好笑又好气,他还怎么?都不信了? 不过心中也确实?有事,挨着他极认真道:“我问你件事,要如实?与我说,不许瞒着。” 裴镇:“什么?事?” 越姜望着他的眼睛,没有马上说。 她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你从前可?有心仪之人?” 嗯?裴镇眼神浓了些许,眯眼看她。 越姜见他竟然没有答,心中有点往下沉,还有失落。 他这样,是?曾经有过? 这勾起了她心中很不好的回忆。 她抿了抿唇,忽然不想挨着他了,往后退了一寸,想先离开他,好好冷静冷静。 裴镇扬眉,他还没说呢,她便直接就?要走了? 把她才拉开的一点距离又猛的拉近,眼睛湛黑幽深,“为何一言不发要走?” 越姜瞪他一眼,他不是?明?知故问? 绷着嘴角,哼声?:“给你留了时间好好想想曾经的心上人,莫要忘了才好。”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43节 说罢,更要下去,恼他恼的不行。 裴镇弯唇笑了笑,环她更紧,眼睛黑亮看她,“哪有什么?心上人?” 越姜听完,又瞪他一眼,没有那他便更是?恶劣,明?知她在?意?,还故意?让她瞎猜。 推他一把,“今日你自己?睡去,我去隔壁歇着。” 裴镇笑笑,怎么?会肯。 摸着她的头发亲一下,“真没有,刚刚只是?心里高兴,高兴你在?意?我从前可?有心悦之人。” 他自然是?没有的,若是?有,又何至于到遇见了她,才娶了妻。 他可?不是?会因?为旁的什么?原因?有了心仪女子,却又硬是?不娶的。 从以前到如今,只有她罢了。 旁人从来没有如她一般,让他只是?想想便高兴。 吻一下她的唇,他低声?笑:“只你罢了。” 越姜神情好了些,但想到他刚刚的故意?,还是?嘀咕:“今日你一人睡去!” 裴镇不肯,他一个人睡,别回头她想着想着又觉得他这话是?骗她了。 “不。” 越姜看他一眼,他说不便不? 今日还偏要让他一个人睡了,治治他这爱作弄人的性子。 她趴在?他身?上扯一下他唇角,之后趁着他去洗浴,把门关上了,并让李媪也守在?外面,让她等会儿和回来的裴镇说,他睡隔壁去。 李媪张了张嘴,“不好罢?” 越姜:“你和他说就?是?了。” 她关上门。 李媪望着合起的门无言。 一盏茶后,她看着回来的天子,唾沫咽了好几下,有些战兢的说着,“陛下,娘娘说您今日去旁边屋子睡罢,娘娘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裴镇:“……”她还来真的? 看了眼房门,他立在?那没动。 李媪惴惴,有点怕天子发火。 但等了一会儿,天子也只是?站着,到也没发出什么?怒气。 裴镇的确不气,他背手又看了眼门,打算绕到窗户那去。但没想到,她连窗户也一同锁了,还真是?铁了心要他今晚一个人睡。 啧……裴镇暗暗舔牙,有些想一脚把窗户踹了,直接破窗而入。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今日且让她一回。 他回隔壁去。 这夜,裴镇睡得不怎么?是?滋味,睡着之时总是?下意?识想往旁边搂她,结果,回回都搂个空。 眼睛看着帐顶,他心想回头定得好好罚她。 翌日一早,他找她算账来。 她才净过脸洗漱完,他便把其他人叫下去,搂着她腰一提,在?她颈弯中又啃又磨。每一处,都精准找到她脖子上的警敏之处。 短短小半盏茶时间,越姜被他闹得脸颊发红,他虽没做什么?实?质性的,可?这样在?她颈上啃噬着,惹得她也有些腰身?发软。 她躲着提醒他,“要出发了。” 裴镇淡淡看她一眼,继续埋在?她颈窝。 越姜脸上更红,后来,还是?左霆看时辰不早来问了一句,她颈窝里这个非要找她算帐的人,才放弃一下下折磨她的颈肉,越姜都不敢去照铜镜,怕别人一看,还以为她和他大早上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没好气看他一眼,为了遮掩,只好重新换了件领子高的秋裳。 第79章 八月三十?下?午, 天子乘舆抵达洛都。 进城之时,以三公为首,九卿侍立, 数千人陪位, 迎天子銮驾回都城。 孙颌满面喜色,立于最前?,眼见天子銮驾愈发逼近, 他垂手作揖,声彻四方?, “臣等?,恭迎陛下?!恭迎皇后!” “臣等?, 恭迎陛下?!恭迎皇后!” 随着孙颌那?一声起,四下?千人的声音同时高扬而出, 直击长空。 天子平北夷而归, 此后便是天下?承平! 裴镇点了一下?头,叫起, 之后便直接回宫。 裴镇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百官。 再?之后,便是单独召见孙颌几个机要臣子,命他们把近几个月的事简单说一说。 虽然?这几个月从洛都送到他跟前?的奏报就没?断过, 但如今回来了,自然?还要细致再?理清一番。 孙颌等?人依言,详细说来。说完之时,天色已经极晚。 裴镇命马岩庆送几人出宫。 而他自己, 则又留在原地看了会儿东西, 这才放松肩骨,回寝宫。 回到内寝后, 不出意料,越姜已经睡着。裴镇没?有吵醒她,一人去沐浴过,再?回来便直接躺下?,闭目歇眠。 次日,不等?越姜醒,他又走了。 这阵子秋收的奏报一一递来,他要仔细看看。当初回程时,他也早和?越姜说过这件事。 裴镇看得细,这么一看就到了晚上。 他往外望了望天色,歇神回寝宫。 今日要比昨日回得早,裴镇到了内寝,目光扫一圈,第?一反应就是找越姜。 但,没?想到她已经睡下?了。 他挑了下?眉,睡得这般早? 走到龙榻跟前?,目光望她。 她闭着眼,红润的嘴巴轻轻合着,呼吸均匀。 一副已经是深睡的模样。 裴镇拿拇指揩了揩她的脸。 因为他的触碰,睡着的越姜脸颊轻轻动了动,但她并没?醒,依旧睡得很好。 裴镇又摸了摸,到底没?吵醒她。 不过在要去沐浴,走到外殿之时,他唤来李媪,问了一声,“她何时睡得?” “娘娘一个时辰前?就睡下?了。”李媪答道。 一个时辰前?……裴镇眼波动了下?,倒是没?想到她竟然?睡得如此早。 她在回程的路上可从没?睡得这么早过。 眼睛眯了眯,裴镇下?意识想皱眉。 黑眸沉吟片刻,他的目光再?次看向这仆婢,“那?昨日呢,何时睡得?” 李媪:“昨日要晚些?,约摸是这个时辰才躺下?的。” 裴镇:“她白日精神可还好?” 李媪:“娘娘白日精神都很不错。” 答完,李媪心想,天子是以为娘娘身体不适,所以才睡得早? 她仔细回忆了下?这两天的情形,白日里?娘娘一直都是有说有笑的,没?有任何不适的情况。 应该纯粹只是晚上困些?,才睡得早了。 裴镇听完她的回答,不以为这仆婢敢糊弄他。 所以越姜还真是只是困了才想早睡? 黑眸凝着,他负手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眼中的情绪退去,他示意李媪可以下?去了,继续往浴房去。 九月初一,回到皇宫的第?三天。 裴镇已经看完各地秋收奏报,今年的情形还算不错,比起去年,物阜民丰。 看完奏报,他便开始处理其?他大小杂事。 如今中原安稳,北夷也无大患,所以回到洛都这几日,还属杂事最多。 不知不觉,时间飞快过去,转眼夜色便至。 这时,马岩庆进来问了声,“陛下?,今日可依然?是叫膳在北章台用?” 听他来问话,裴镇的眼睛依旧看着案上的东西,连眼神也未挪。他只随意点了点头,示意他去把膳叫来便是。 但,正要点头时,裴镇又忽然?停住。 他想了想,近来因为杂事缠身,倒是已经接连好几顿饭都没?有与她一起用了,都是在北章台草草了事。 想了想,合上东西起来,“不必叫了,回寝宫用。” “哎!” 裴镇大步往外,不过,后来他还没?出北章台呢,便见孙颌过来了。 是竑城来了奏报,他留人暗中查探的事,短短六七日,已经有了结果。 裴镇被绊住脚,这天便依旧未能回寝宫和?越姜一起用膳。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44节 他一一看了奏报上描述的,面无表情。 倒还真是个手脚不怎么干净的。 不仅收受大额贿赂,而且还有苦主告其?亲眷强虏民女。 心中暗呵一下?,他直接淡淡下?命,吩咐当地郡守拿人,并下?旨撤了庞烈官职,收回其?官邸,余者,一切罪行俱是按律处置。 孙颌点点头,是该如此。 “那?竑城县令,陛下?欲遣何人任职?” 竑城是比较富饶的大县城,可不是一般贫瘠之地。 裴镇:“何乾。” 孙颌想了想,没?听过这人。 裴镇自然?知道他没?听过,他也是上回在竑城中,才发现此人品性不错,能力也极佳,何乾和?庞烈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在政事上,似乎也意见相左。所以上回庞烈借他生辰一事命歌舞庆贺之时,这个仅次于庞烈官位的人,倒是不在场。 裴镇:“我见过他,他于治民一事上颇有手法。” 孙颌点头,如此,那?确实合适。 说完了庞烈的事,孙颌顺道把其?他需天子处置的小事也说了一遍,正好一道处理完。 这般下?来,等?裴镇得空了,又是一个时辰后。 心知越姜肯定是早已经用完了饭,他便也不急着回去了,干脆留孙颌一起用膳。 “这几月来,辛苦先生了。”他以茶代酒,和?孙颌碰了一杯。 孙颌摸须笑,心想哪里?。 他只是尽臣子本?份罢了,只要天子平定了北夷,又平安归来,他再?辛苦些?也当得。 笑着与天子也碰了杯,他把茶水一饮而尽。 末了,感叹,“好茶!” 心情也好,从当初追随主公,到如今连北夷也平定了,天下?大安,十?几年的时间,每每想起,感慨又兴奋。 他没?有跟错了人,轻笑一声,也以茶代酒,朝天子敬来,“臣也祝您一杯。” 裴镇笑笑,举杯喝完。 一场晚膳不知不觉用了好些?时候,裴镇一直到吃尽兴了,才回寝宫。 心中高兴,快到内寝时,脚步无意识中快了许多。可一进去,见越姜竟然?又早早睡了,脸上的神情便荡然?无存。 他拧眉看她,就有这般困?一日比一日睡得早。 他今日回的可比昨日还要早。 脸色有点沉,出去没?好气的看了眼李媪,问:“何时睡的?” 李媪讪讪摸了摸手指,“回陛下?,约是半个时辰前?睡的。” 答着答着,声音莫名发虚,变得越来越小。 她怕天子听得直接发火。 因为她也觉得娘娘是睡的越来越早了,今日她还特地提过,说天子每回回来都问她呢,但娘娘乐了乐,嘴上说着今晚等?等?天子,可入夜沐过浴后,没?一会儿就乏的眼睛直冒泪花,坐着是看什么都看不住,挨着矮榻就能瞌睡。 见娘娘如此,李媪也心疼,便又改了口风,说娘娘还是先去睡罢,说不准天子今日又要晚归,别?瞌睡过了,磕着脑袋。 越姜也确实困极,眼睛又耷拉几回后,还是选择先卧到榻上睡觉去。 李媪把夜里?的情形如实说,企图在天子跟前?为娘娘着补几分,“娘娘原本?是等?着您的,可后来娘娘实在太困了,才先行睡去。” 裴镇的脸色并没?变好,瞥了眼这仆婢,知道她德性,越姜纵使没?等?过他,她这时也是会努力在他跟前?为越姜添补几句的。 扯了下?嘴角,他回屋。 盯她看一会儿,眉心愈发的皱。 她不会还在为上回的事置气罢?那?回不是与她说清了,后来她虽似乎恼了,要他一人去隔壁睡,可她是笑着的,第?二天在回程的乘舆上时,也未见任何不高兴。 难道那?时还特地装着,就为了这几日给他不痛快? 裴镇不觉得她会如此。 这阵子她但凡不痛快了,都是直说的,哪里?会与他忍着。 但裴镇现在也没?心思再?去想别?的原因,盯着她,就想她现在起来和?他说说话。 两人这几天除了夜里?躺在一张床上,竟是连对方?睁眼的模样都没?看过。 在她跟前?坐下?,闹她起来。 越姜真是困死了,这几天是一闭眼就有种?能睡到天荒地老的感觉,所以裴镇最初两下?动她时,她没?醒,后来他又来,她终于被他给闹烦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闹她。 偏过脑袋一嘟囔,“好困,你躺旁边去。” 裴镇望着她,还不睁眼? 手指继续□□她的脸。 越姜困的不行。 眼睛也懒得睁开,扒着他的手一压,仍旧睡去。 裴镇看了眼自己的手,接着又看看她。 还真就怎么都不肯睁眼? 眉心拧成一片。 望着她没?有再?动作,不过他也没?躺下?去,只坐在那?,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日,中午,裴镇这回不等?马岩庆来问他要不要叫膳,已经直接起来,先回了寝宫。 李媪听到天子回来的声音,往回看了一眼还躺着的娘娘,是又为难又纠结。 娘娘越来越能睡了,一个时辰前?说她困了,就躺一会儿,结果,这时还不醒。 而这时,天子难得竟然?中午回来了。 她想到天子昨晚的脸色,都不敢去想等?会儿进来时,天子的神情会有多不好。 长叹一声,李媪为难的出去行礼。 裴镇看只有她,眼中神色淡了些?。 大跨步进去,直接找越姜。 李媪心里?虚的不行,站在原地等?着天子再?次传唤她,问娘娘是何时睡的。 但,天子好像已经耐性尽失了,这回没?有任何要问她话的苗头,才进去片刻,很快便又出来。 李媪见此更加不敢抬头,弯下?大半腰身,恭敬垂首。 眼底余光中,是天子一闪而过的衣摆,又很快,连天子的脚步声也完全消失,寝殿之内鸦雀无声。 天子走了。 才回来这么点时间,甚至内寝之中未传来任何响动,天子直接就走了。 李媪望着寝殿之外的方?向发愁,这回是动怒了罢?望了一会儿,她抿了抿唇,快跑着回到内寝,到娘娘榻前?。 在原地犹豫许久,最终,她咬咬牙,还是决定叫醒娘娘。 她先是轻声唤着,但后来看娘娘被唤的没?什么反应,只好又改成推弄娘娘的手臂。 推弄了好几次,终于,娘娘醒了。 越姜眼睛半眯着,看向把她推弄醒的李媪,“作何?” 声音里?还残留着极浓重的困意。 李媪赶紧道来,十?分着急,“娘娘,陛下?刚刚回了,您快追上去看看罢!” 越姜懒散的眯了眯眼睛,她仍然?觉得有点困。所以在她这句说完时,也就反应迟钝了些?,只看着她一脸的急色有些?莫名,心想裴镇回也就回了,她急什么? 越姜揉揉眼睛,“许是有事,才匆匆而去,你别?多想。” 李媪看她还不紧不慢的缓着困劲,更加着急,她的娘娘诶,哪里?是她多想了,是娘娘少?想了! 刚刚天子估计都没?想过要把娘娘唤醒,直接失望就走,再?来两回这样的事,两人别?生出龃龉。 “您想想,陛下?已是几次回来见您都是睡着的了?今日中午特地再?回来一趟,结果您还睡着,娘娘,陛下?估计是动怒了!” 越姜:“……” 被她一说,她眨了眨眼,也正好,这时困意也全退了,脑中清明。 动怒? 可这几日裴镇都回来的晚啊,也是他说得到洛都开始几天会很忙,让她不必等?他。她这几日不知为何又天天都跟睡不够一样,自然?也就先睡了,便因为这,就要生气? 但想了想,越姜又觉得或许可能。 说来,两人是有好几日不见了。 她笑了笑。 李媪看着娘娘的笑,无奈,娘娘还笑得出来? “娘娘。”忍住喊了一句。 越姜弯着唇角,“我知道了,过会儿用完饭我去议政殿看看。” 他今日中午能抽得出空回来,应该是紧要事都处理完了,这时去找他,倒不怕耽搁他时间了。 李媪长舒一口气,心想幸好娘娘没?犯倔。 她脸色松了松,高高兴兴上前?来伺候娘娘起榻。同时,命御膳房的人把膳食端来。 越姜仔细洗漱过,坐下?用饭。 但用着用着,觉得跟前?的饭菜总有股味,让她不喜。 她仔细嗅了嗅,目光最后落在一道飘着青菜的白汤上,让人把这道菜撤了。 宫人们听吩咐,立即来把东西端下?去。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45节 没?了那?道汤,越姜觉得胃口好些?了,一人吃了满满一碗的饭。 吃完饭,看一眼旁边的李媪,“有没?有问过马岩庆,他回来时可用过东西?” 李媪摇头,那?时她哪有心情问啊,着急的要命。不过……李媪觉得就算陛下?已经用了,娘娘也可以再?尽心些?的。 “奴没?问过。但您不如带些?点心过去罢?就算陛下?用过饭了,也可以再?用些?点心。” 越姜想了想,好像不麻烦,便点头,“你去叫人备些?点心。” 李媪高兴应声:“哎!” 她立马就要下?去,但越姜看她的高兴样,怕她高兴的过了头,便多说一句,“弄个一两样就成了,别?弄多。” 李媪心想一两样怎么够呢? 但娘娘既然?已经吩咐了,自然?得按娘娘说得做,她点头道是。 越姜趁御膳房备点心的功夫,便四下?走走。 这几日睡得太累,白日便多活动活动。 两刻钟后,御膳房新鲜出炉的点心好了,宫人小心在食盒里?放好,拿到寝殿这边来,也正是这个食盒才要交到李媪手上的时候,马岩庆跑来了,直奔越姜。 越姜看到他,脚步停住。 马岩庆看她是醒着的,眼中庆幸一闪而过。 心想幸好这位是醒着的,不然?他倒是没?那?个胆子特地让李媪把她弄醒。 想到来时议政殿的情况,他敛了敛声,步子大跑,在越姜跟前?跪下?,“娘娘,陛下?和?孙先生起了火气,您去看看罢。” 越姜眨眨眼,和?先生起了火气? 裴镇竟然?还会和?孙颌发火? “可知因何发的火?” 马岩庆摇头,“奴才不知。” 他哪里?敢凑上前?去听缘由?啊,只是特地过来请她去劝劝罢。 “奴才来时,听到殿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而至于他为何会来请越姜,是殿内的一个小内监到他耳边来说的。 他琢磨着,陛下?虽气,估计也还想给这位老臣一个台阶下?,才特地授意他来请皇后去劝。 他着急,“您快去罢,也不知现在火气发到哪了。” 别?拖得久了,天子怒气上头之时下?了重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他也知道,天子是敬重这位老臣的,别?事后罚了又反悔,反堕了天子面子。 越姜也就不等?什么食盒不食盒的了,赶紧去前?面看看。 能让裴镇和?孙颌发火的事,肯定不是小事。 越姜心中有些?忧心。 第80章 去议政殿途中, 越姜又问了马岩庆一些事,但马岩庆都是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越姜也就不再期望能从他嘴里知道些什么。 她加快脚步, 往议政殿这?边来。 到门口时, 特意凝神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但,听不出来什么, 想了想,便命马岩庆先进去通传一声。 里面还有人, 她倒是不好直接进去。 马岩庆哎一声,小?心着?进了议政殿, 他脚步走得?很轻,也不敢乱瞟乱看, 只一心弯腰走到天子?跟前, 低着?声音问:“陛下,娘娘来了。” “奴这?就请进来?” 裴镇听到后面一句, 不咸不淡扫一眼跟前这?奴才。他半眯着?眼,倒是许久都不答他。 马岩庆见此,心想完了,天子?已经气?得?连娘娘都不想见了。孙先生?到底是做了什么, 才惹得?天子?如此怒大啊! 心里叹口气?,他想了想措辞,正准备再问一句,而这?时, 大殿之内终于传来声音, 很短又很平淡的一句,“让她进来。” 马岩庆立即答一句是, 迅速退下去请越姜。 越姜跨入殿门。 她目光环视着?,看这?里面的情形。一圈下来,她没有看到孙颌,但,地上有一只摔得?四分?五裂的盖碗。 他冲孙颌摔碗了? 越姜多看了两眼那些碎瓷,接着?,目光便看向裴镇,他脸色平平淡淡,目光压着?,瞧不出喜怒。 她走过?去,眼睛看他,“先生?惹你发?火了?” 而被她问的裴镇,倒是不答她,只抬眸看她一眼,神情依旧是让人辨不出喜怒。 越姜走近他身侧,轻笑而语:“与先生?生?气?,竟是连和我说话也不愿了?” 裴镇仍然是形色不露。 不过?,肩上已经慢慢松了一分?,他往后偏靠着?,抬眸看她,“是马岩庆那奴才去请了你,才过?来的?” 越姜摇头,“本也要过?来一趟,马岩庆刚好撞着?我要来的时间了,便来的快些。” 嗯?裴镇听到这?,眉梢几不可察的动了下。 他眼睛里的神情浓了些。 她本来也是要过?来的? 回来这?几日,她倒是也终于知道来找他一趟了。 表情不变,“过?来有事?” 越姜笑着?点头,有啊。 有心想借着?闲话的功夫让他火气?消些,冷静些,点完头便也就说得?细了些,“李媪说你中午回来了一趟,但见我睡着?,你又走了。我想着?你今日中午既然能得?空回来,应该是不忙了,便过?来一趟。” “你这?几日实在是忙,我倒是连你人影都不曾见着?。” 说着?说着?,坐到他腿上来,仰头亲昵的搂着?他脖子?,嘀咕,“也是巧了,我正想来,马岩庆就说先生?惹得?你发?了火。” 眼睛看他,细致望他眼里神色,笑道:“是还气?着?呢?” 裴镇垂眸看她。 越姜笑一笑,抬头吻一下他的唇,“嗯?气?可曾消了?” 裴镇眯了眯眼睛,消是不可能消的。 因?为他压根就没生?气?,只是心情有些不大痛快罢了。 这?点不痛快也不是对着?先生?,他更是压根没对先生?发?过?火,那个盖碗,是先生?饮茶时不小?心摔的。 那时再次见她落了空,他连喊她都懒得?喊了,直接就走。回到议政殿后他的神情是绷着?的,心想倒要看看她还要这?样睡多久,她也还要多久才能记起主动来找他,但,之后见了先生?,又见先生?饮茶时不小?摔了个盖碗,抿了抿唇,又忽然不想这?样耗着?了,便朝殿里伺候茶水的小?太监吩咐了句,让他按照如此借口吩咐马岩庆去请她。 至于先前还在殿里的孙颌,在知道马岩庆去找她后,他就先让先生?下去了。 而地上的那些碎瓷片,他没有让人打扫,就等着?她过?来看见呢。 此时听她问他可还是气?着?,裴镇看着?她,目光深了深。 手臂收牢,他把她往跟前搂,不答反问:“这?几日为何一日睡得?比一日早?今日还午膳都不曾用过?,又躺下了?” 越姜自己?想来也奇呢,这?几日实在是睡的太多。 挂在他脖子?上的手拨弄一下,摇头笑,“我也不知。自回来后一入了夜,就总觉得?困的不行?。至于今早,则是昨日被你闹了一场,没睡够,上午撑不住才又躺了一回,与你错过?了。” “不是还与我置着?气??”裴镇盯着?她眼睛看。 “嗯?”置什么气??有什么可气?的。 “二十九那日的事。” 越姜:“……”想起来了。 她失笑一声。 笑完,轻轻吻一下他的唇,望着?他眼睛低囔,“那事早已过?了,倒不至于还特意忍着?就等这?几日与你生?气?。” “是真的困,才睡得?早。” 裴镇仔细看她神色,目光一错不错,“确实如此?” 越姜:“自然是真。” 说罢,笑笑看他,“你难道还想我是暗中在与你置气?不成?” 裴镇低哼一声,自然是不想的。 不过?,倒是不与她说,他唇舌直接含过?来,用行?动告诉她。 愈吻愈深,这?几日与她待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重重吻了许久,他压着?她的额头哑声而言:“不是便好。” 越姜脸颊红润,闻言勾着?他脖子?笑了一笑。 笑了些会儿,胸中急促的气?息好了些,她仰起嘴巴又轻轻啄一下他薄唇,“那现在,你的气?已经消了是不是?” “既然消了,与我说说先生?做了什么,惹得?你发?火?” 裴镇扬眉,黑眸凝着?她看,平静无底。 越姜见他不答,笑着?又亲他一下,“嗯?与我说说?马岩庆说你发?了好大的火。” 裴镇舔了舔嘴角,眼底平静打破。 他深看她一眼,不急着?答,先压来又吻她一下,才不疾不徐的说:“没发?火,是见你这?几日总是睡着?没个醒样,才让马岩庆找个由头去把你催来。” 越姜:“……” 得?,原是假的。 看他一眼,轻轻哼了一下,佯装不高兴要下去。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46节 亏她还想着?怎么让他消气?呢。 裴镇低笑,手臂一伸,又抱她到臂弯中,压唇吻她一下又一下。 越姜也不是真气?,被他亲着?亲着?就笑了,手指扒拉一下他嘴角,“来时我还想着?先生?干了什么事,让你火气?如此旺呢,合着?是个假的。” 裴镇:“嗯。” 嗯完,又慢条斯理吮她的唇。 几日未碰她,亲着?亲着?就有些心潮汹涌。 搂着?她的动作也慢慢变了些意味。 越姜被他弄得?也有些情起,红唇弯一弯,眼睛亮亮看他,“色胚。” 裴镇笑着?应下了,吻她更深。 越姜脸颊彻底发?红,气?息也有点喘,不过?她到底记着?这?是什么场合呢,搂着?他手臂低语一声,“你还要忙呢。” 裴镇:“这?几日该忙的已经忙完。” 越姜轻笑,脸颊发?红看他,“真的?” 裴镇:“自然是真。” 话罢,单臂搂着?她就往内殿去。 越姜嘴角一弯再弯,她轻轻勾着?他脖子?,也就不再说什么。 但接着?,在与他吻得?正心动时,忽然,眉头一皱。 裴镇埋着?头,没能注意到她的情形,他的唇从她的脖子?渐渐往下,唇上的温度越来越灼人。 正手臂绷紧着?,想把她身上的抱腹除了时,越姜忽地抱住他的肩,和他喊她难受。 裴镇随意嗯一声,心想很快便不让她难受了。越姜眉头再拧一下,“裴镇,我心口闷的慌。” 这?回,裴镇动作停了瞬,觉得?她声音略有变化?,他撑起手臂认真看她。 越姜不仅觉得?有点闷,还有种心慌慌的感觉。一种很莫名的直觉,她眉头又皱了皱,搂着?他脖子?下来,往他肩上埋。 裴镇乌黑的眉拧一下,“怎么了?” 越姜摇头,蹭蹭他脖子?,她说不出来,就是感觉身体里难受,但要细致说是哪难受,又说不出来。 反正是没有兴致再干那事了,紧紧埋他颈弯中,嘴巴努了努。 裴镇眉心拧得?更深了,他怕她别是要出什么事。 摸摸她的肩,低声道一句她好好等着?,他随意穿起衣裳就快步出去喊马岩庆唤尹碣。 吩咐完,回内殿时眸中不由自主发?沉,别是那几天她爱睡,还真是因?为她身体有所不适。 想到这?,裴镇脸色有点不好了。 不过?,在靠近床榻之时,他把神情又敛住,在她跟前依旧稳泰,“没事,过?会儿尹碣就来了。” 越姜嗯一声,她穿好衣裳,还是缩到他怀中来。裴镇环紧她,下巴一下下蹭她发?顶。 “前几日可有觉得?难受?” “不曾,就刚刚忽然觉得?不舒服。”越姜眉心颦着?,摇头。 裴镇点点头,手指包住她柔荑,不再问,等尹碣过?来。 很快,尹碣被马岩庆请进来,来给越姜号脉。 裴镇还是搂着?越姜,尹碣号脉时,他的眼睛便盯着?他。 尹碣被看的压力有点大,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至少这?回皇后是醒着?的不是?情况再怎么差,也不可能比年初那会儿还差! 他静静敛神,号脉。 号完,再三确认过?确实是滑脉,脸上大喜,高兴的朝天子?与皇后道:“陛下,娘娘,是大好事!娘娘有喜了。” 有喜……听到这?两个字,裴镇神情先是空了一会儿,旋即,他笑了笑,大手一挥,“有赏!” 说完,黑眸含笑看着?越姜。 越姜脸上也是笑,竟是怀上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接着?下意识便看裴镇,瞧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意,眼睛更弯,眉眼间全是欣然。 裴镇心情涌动,看着?她此时的笑,有点想亲亲她,但他到底还记着?跟前还有马岩庆和尹碣,便也只是用那双黑眸把她看了又看,压抑心里的冲动。 一刻钟后,在细致问过?尹碣注意事项,尹碣与马岩庆又一一退下后,裴镇再忍不住,他低头看一眼越姜仍旧残余笑意的眼睛,喉头一滚,就深深吻来。 越姜嘴角弯弯,不住的笑。 裴镇也笑,笑着?笑着?,吻着?她的动作停住,只额头与她深深抵着?。 越姜搂住他脖子?,亲亲蹭一下他额头。 裴镇笑了笑。 “身上可还有不适?”这?句话之前尹碣在时,他已经问过?,但此时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遍。 越姜笑着?摇头,“没有。” 裴镇嗯一声,摸摸她的唇,还是笑。 摸着?摸着?,心中仍旧涌动,他和她有了孩子?,他怎能不高兴呢。 没忍住,薄唇又凑来,再次重重的亲她。 越姜弯起嘴角,笑意轻轻溢出声。 裴镇含住她这?两声笑意,紧紧抱着?她。 越姜低低弯唇。 许久之后,在他好像终于吻够了时,她仰脸眼眸弯弯看他,“便如此高兴啊?” 裴镇扬眉,“自然。” 这?是两人的骨血,自然高兴! 忍不住摸一摸她肚子?,还道:“估计是个爱睡的,所以才害得?你这?几天日日睡觉。” 越姜低笑,明知这?不过?是孕期自然反应,这?时却忍不住顺着?他的话想,想着?一个小?小?的奶娃娃捏着?肉拳头呼呼大睡的模样。 嘴角一乐,点头,“估计还真是。” 裴镇弯起薄唇,黑眸含笑。 之后夜里,就像是为了印证他这?一句话一样,越姜才和他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就挨着?他眼睛不停的眨,眼中困意一重又一重,和他嘀咕困了。 裴镇摸摸她眼角泪花,嗯一声,放她回榻上睡。 至于他,他睡不着?,这?个时辰于他而言太早了。不过?睡不着?裴镇也一起躺下了,搂她在臂弯里。 短短盏茶时间,臂弯中的呼吸变得?均匀,裴镇能感觉到越姜已经睡了过?去。 手掌忍不住动了动,想摸摸她的背。 但她才睡着?,要是把她惊醒,反而不好。裴镇于是便也只是垂眸看她几眼,偶尔摸摸她散开的乌发?,并不做什么。 …… 越姜睡得?不错,但凌晨之时,她醒了一次。 前半夜睡得?太好了,好到现在外面随便一个宫人走动剪烛芯的声音,竟也能将她吵醒。 越姜被吵醒了倒也不恼,她眨了眨眼睛,让眼睛适应寝居里的昏暗。 适应之后,她看了看身边眼睛闭着?的裴镇,看了好一会儿后,蹭了蹭颊边,闭眼尝试再睡。可,睡意一时半会儿是怎么也再回不来,闭眼闭了将近两刻钟,越姜脑袋里是越来越清明。 她再次睁眼。 心里叹气?,这?回,她估计是要等到天快亮,才能再有睡意了。 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打算离了裴镇的臂弯,因?为醒着?时她肯定是忍不住要来回动的,别到时把他也闹醒了。 所以还是先从他臂弯里出来的好。 但没想到,她离开的动作已经放得?极轻,可才往旁边挪了些,他的手臂便忽然箍紧,紧跟着?,便是沙哑的声音传来,“怎么了?做噩梦了?” 越姜眨眨眼睛。 旋即,微微失笑,倒还是把他惊醒了。 索性动作大些,想先行?往旁边躺去,别又卧回去,等会儿闹得?他又醒第二次。 “无事,你继续睡。” 但裴镇察觉到她的动作,手臂便更加收牢,他的眼睛也已经完全睁开,搂她到跟前来,眼睛看她,“深更半夜的,作何?” 越姜无奈,“醒了睡不着?,怕吵醒你便想先躺到一边去。” 只是因?为这?个?裴镇看一看她,慢慢的,失声而笑。 摸摸她后背,懒声,“瞎折腾,你往旁边去,过?会儿我也得?醒。” 他早已习惯了夜里拥着?她睡,上回被她赶着?去了隔壁,手臂捞空时,他夜里醒了好几回。 那一晚就没安生?躺过?。 她刚刚要是去了旁边,过?会儿他也得?醒。 “乖乖躺着?。”一下下摸着?她腰,声音里更加犯懒。 越姜笑笑,弯眼看他,“不怕我挨着?你翻来翻去,闹得?你也睡不着?啊?” 裴镇垂眸瞥她,弯唇摇一下头。 她闹腾也就闹腾了,反正动作幅度也大不到哪去。 又摸摸她腰,“嗯,就在这?躺着?。” 越姜嘴角莞然,心想他倒是一点不恼她。 她点了点头,搂着?他腰又躺回他臂弯里。 裴镇满意了。 下巴过?来,亲亲她额头。 穿成乱世里的大美人 第147节 越姜笑了笑,蜻蜓点水,仰起脸也在他下巴上亲一下。 裴镇顺势把下巴压的更近,勾吻吮蚀。 反正都已经醒了,自然顺着?本能来。 渐渐得?,吻得?愈来愈凶。 越姜忍不住直笑,躲着?提醒他一下,“还有孩子?呢。” 裴镇扣紧她后脑,“没忘。” 他还是不断在她唇上摩挲着?,不肯松。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慢慢地,他紧紧压着?她的唇终于停住。 他往后退了少许,眼睛望着?她,不知不觉勾了嘴角。 越姜的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心里冒蜜似的甜。笑着?笑着?,她搂着?他腰又吻了他一下,不轻不重。 吻完,便看着?他,眼睛闪亮。 裴镇轻笑一声,摸摸她的发?。 之后,忍不住把她往臂中又搂了搂。 他声音低哑的和她厮磨耳语,“可还记得?之前答应过?我的生?辰礼?” “记得?的。”越姜点头。 “嗯,记好了。” 此后每一年,都要她常伴身侧,她一定要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