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的言情世界究竟如何逆转(NP)》 第一个世界(1) 天就跟着了火似的,云从西边烧到东边,烧得又浓郁又浪漫,即使是寸草不生,沙石满地的黑谷群也被渡上一层黯然的柔光。 “走,别墨迹,走快点!”官兵的呵斥声炸在耳边,秋露恍若未闻,眼泪早就流干了,多日风吹日晒的徒步已经消磨了她五感的敏锐,嶙峋碎石扎在她脚底尚未愈合的伤口里,她也面色如常,一味机械地挪动着扣着锁链的双脚,跟着前面人的步伐。 黑谷群地势错综复杂,望去如无际石海,极为难走,翻过去便是左县,左县是朝廷定的“北狱”,罪犯服苦役之处,所以一般除了受流放之邢的罪人和负责羁押的官差,寻常人鲜至此处。 官兵头子骑着匹马慢腾腾地行在最后,盯着这群人。 看几天了,这支队伍八个姑娘,就那个城南秋家的,腰肢最细,被磨了多日背还是直挺挺的,一股子压不弯的端庄傲气。 也是,听说秋家没倒前,这姑娘是要做王妃的。 满脸横肉的官兵蓦地一笑,轻夹马腹,行至秋露身边,他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扫视着女子,但似乎觉得不过瘾,又举持着配剑,缓缓地在她腰背上划着。 “你干什么!” 一直故作镇定的秋露终于有了表情,她有些惊慌的回过头,不是因为自己受骚扰,而是因为身后暴喝一声的少年。 少年的打扮与秋露如出一辙,但较之看起来心如死灰毫无人气的秋露,他更生动不少,还能看见往昔鲜衣怒马的影子。 “别碰我姐姐!”少年丢过去一把从地上捡的碎石,又斥一声,狠狠地盯着那不轨的登徒子。 官兵头子见他这行为哈哈大笑,在少年的注视下,竟然用佩剑挑衅似的拍了下秋露的臀,“三公子还是玩石子的小孩呢?” 说罢目露淫邪,又将佩剑移至秋露身前,意图挑开她的衣襟。 “三公子年纪小,莫不是没碰过女人?女人们可不排斥这粗长之物啊!”另有好事的官兵说着荤话赶来,摩梭着自个的佩剑剑柄,也直勾勾的看着秋露,“头儿,前面有个娘们,模样不错,细皮嫩肉,我打算到了左县,让那娘们洗个澡再用…这一路来,身上都臭了!” 官兵头子懒洋洋地,继续用剑鞘戳着不为所动的秋露,且露出恶趣味的笑容来,“先用剑捣捣,教教秋家老幺怎么玩女人。” 秋露一直埋着头,此刻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下一秒,人的痛呼和马的嘶鸣同时响起,她抬起脸,看见眼睛里被射进石子的狂马,和被颠落在地上的官兵头子。 “头儿!” 队伍停下了,官兵们飞奔过来,边扶起来一手捂住左眼的官兵头子,边不忘给怒目圆睁的少年一顿鞭子。 “阿乐!”秋露想扑过去,又被官兵扯住。 细细的血痕从指缝中溢出来,他的那只眼睛估计是废了,看着被鞭刑也咬紧牙关的秋乐,官兵头子忍不住拂开正给自己包扎的下属,一脚飞踢上秋乐的胸口,咬牙切齿,“秋乐,你真有种,还以为自己是秋家三公子呢!” 秋乐紧盯着他,猛吐出一口血,却哼都不哼,像极了之前的秋露;而秋露,面上露出罕见的惊慌失措,问能不能放过她弟弟。 官兵头子两边望了一下,突然乐了,他走过去解开了秋露的镣铐,将其拉到一边。 秋乐怕什么,他就来什么。 “兄弟们,憋了一路了吧!到了左县咱们正式开荤啊,现儿就用这娘们解解馋,尚书千金,没玩过吧?刀鞘,枝条,石头想怎么塞就怎么塞啊…正好也教教我们秋三公子,怎么玩女人!” 他左目汩汩流血,却也浑然不觉,叫唤下属聚集过来后,狞笑着一把撕开了秋露的囚衣。 肚兜的系绳被风吹得晃荡,在男人的笑声中,无数只手覆上来。 流放的队伍长长的,在晚霞映照下变得模糊,仿佛是黑谷群之间一条更黑的细线,队伍的停滞,于他们而言是一个很好的休息机会。 好像有很多人转头看过来,好像又有很多人不敢再看。 不远处的秋乐被一个官兵压在地上,双目赤红,拼命挣扎,脸被地上的碎石磨出许多口子,他在哭,在喊姐姐姐姐。 秋露干涸的眼睛重新蓄起了泪,心想,怎么就成了这样? 一个月前,他们一家子还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饭,阿乐惹是生非,娘亲说教他,再这样就不给他找好看的媳妇,阿乐还通红着脸说那就自己找,大家都笑话他。 可如今,秋家就剩两个人了。 不,只有一个了,秋露闭上眼睛。 有官兵无意抬起脸,突然惊慌失措地喊道,“不好,她要咬舌自尽!” —— 秋露睁开眼,额头冷汗涔涔,心跳快得吓人。 她费力地适应黑暗,看清头顶绣着百花的遮罩,又感受着身上锦被的柔滑,确认了是秋府里自己的闺房,才慢慢镇定下来。 只是个梦。 可是劫后余生的惊惶尚在,秋露睡不着了。 她双手迭在肚子上,眸子重回亘古无波,【系统,那个梦,是这个世界的秋露先前的结局吗?】 系统无时无刻不在,【是的。】 【爹娘兄嫂,还有其他人呢?】 【老爷为了自证清白,自刎于狱中,夫人随其而去;您的兄嫂在秋府定罪前被暗杀了。】 眼前忽然显现出几处昏暗的画面,尽是爹娘兄嫂死不瞑目的脸。 秋露喉咙好似哽住了,【易王做的?】 【是的。】 一个月之前,身为阿飘的秋露还没找到投胎的路,有一个自称系统的声音告诉她,三千世界中,不少世界因为主角耽于情爱而导致主线崩坏,生灵涂炭,为了重塑扭曲的世界线以及这些因为恋爱脑而无辜陨落的生灵,每个世界需要被提前进行人为干预。 她就是被挑中的人选,若完成任务后,将会获得世人无法拒绝的奖励。 秋露云里雾里地就应了,第一个世界,就是这里。 第一个世界(2) 男主角易王,天家第五子,心狠手辣,步步为营,怀着目的接近有着江湖背景的女主角,借其力横扫障碍,登上王位,最后本该是合家欢结局,但因为易王枉顾他人性命的行为,早使得女主同他离心,女主在其登基前义无反顾的离开了易王,为寻女主,易王便做了数件更令人发指的事。 尽管系统尽可能详细的跟自己说了易王暴行,但先前的自己一直在现代文明社会,根本无法理解封建王朝独断统治的可怕之处。 以至于她就在这个世界安安稳稳,自以为没什么大不了地生活下来。 直至体会后果。 【我知道了。】秋露低声补充了一句,【但是我绝对不会去攻略那个易王。】 她和系统讨论过,阻止这个世界崩坏最直接的办法,便是斩断易王和女主的姻缘线,女主可以为易王所用,但交集止步于上下级。 于是她按照系统给的提示,频频打破男女主角的偶遇,但这也阻止不了易王的暗窥和有意拜访,即使进度缓慢,偏执阴暗的易王依然被率直开朗的女主所吸引。 计划陷入僵局,系统便不止一次提议让自己去接近易王,感化易王,代替女主的位置,可秋露演不来,或者说她不想对着易王演。 她知道那个梦是系统给的警告,若是一如既往,黑谷群仍是自己的墓地。 【目前世界线与最初重合度98%,若是一个月后,重合度仍在80%以上,则识别任务为毫无进展,即刻抹杀宿主。】 系统的声音并非常规的机械音,相反,它的声音雌雄莫辨,低沉而温柔,又一如既往的平缓,若是不听内容,玉秋露只觉得耳边拂过片片清风。 听到这话,秋露倒也不恼,系统能安排自己进入这具身体,自然也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她不是真的秋家小姐,若是自己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毫无建树,等于浪费时间。 秋露在思考,以至于后半夜都没睡着,直到天亮也睁着眼睛,吓了来唤她的小丫鬟一跳。 “小姐做噩梦了不敢睡,可以叫我们呀,哪有干瞪着眼到天明的道理,”丫鬟初蕊给她梳妆,蘸着粉铺着她眼下的黑圈,一脸心疼,“那要不下午就先推了薛荷姑娘的约,先好好休息下吧?” 一旁的冷玉也觑着自家小姐的面色,只待她一点头,就准备出门找小厮告约。 “不行,”秋露拒绝,她睁开眼,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堆粉脸皱眉,“薛荷的事情不能推,我还有事情要拜托她,往后她的事情,第一时间报我,你们也要十二分的看重……妆也不要太厚,自然点清淡点。” 初蕊冷玉点头应诺。 薛荷便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出身于江湖第一门派邝阳门嫡脉,现在是京城第四支巡城卫的领队,两人以英雄救美的形式相遇,一来二往的成了朋友。前几日,薛荷来信邀她看戏,说江南名伶苏小月来了京城,初八酉时首次亮相于城东鹤鸣楼,秋露欣然应诺。 原剧情里这次看戏,可是薛荷和易王拉近关系的一大步,薛荷不是热衷戏剧的人,前往鹤鸣楼只为偷回一把邝阳门被意外盗走的名剑,薛荷得到消息,有豪绅为一亲芳泽,会将此剑做礼献给苏小月。也就是在这个行动中,女主被抓住了把柄,逐步开始为易王所用。 女主及她身后的邝阳门如利刃,是男主身后的三大助力之一。 易王母族势弱,本人也不得帝心,甚至娶不到对自己有益的朝臣之女,谁也看不好这个阴沉狠辣的五皇子。 可是他会如蛇般暗窥。 或救助,或施恩,或威胁,轻而易举地搜罗了一大帮能人,半迫半哄地将他们收为己用,最后竟将其余强势的皇位候选者的羽翼尽数斩断,逼上绝路。 但若是他从未有过这些助力呢,没有这些和他有绝对关联的助力?一个心无大爱的无宠皇子凭什么敢生出夺权的心? “画好了,小姐您看看!”初蕊给她最后抹了一遍口脂后,兴奋道,“奴婢真的觉得咱小姐是京城里最漂亮的了,冷玉你说是不是?” 冷玉也一脸欣赏地点点头。 镜子里的姑娘,杏眼微挑,柳眉弯弯,两颊圆润,下巴稍尖,她眸色清冷,双目如两汪黑不见底的深潭,纵使唇上抹了鲜艳的口脂,也叫人一眼只望到她眉眼上去。 “真可惜您自幼不是在京城里长大,白白让徐家小姐徐清逸占了五年第一千金的名头,您要是再早两年回来,还有她什么事呀,”初蕊还在那儿美滋滋的自说自话,“不过呢,咱们家小姐可是一进宫就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识,京城里别的小姐们挣破头都没有。” 秋露有些无力地靠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身娇体软,面若芙蓉的自己,低叹一口气。 可这些青眼,名头又有什么用,她还不只是一个养在深闺,只能狐假虎威的官家小姐,她拿什么去阻止这个世界的崩坏?拿她单薄的身躯,还是拿这秋府一家子人命呢? 在这个世界里,她现在唯二拿得出手的便是家世和美貌,还是蜉蝣撼树般的两者。 她回忆历史上那些成功的女性,好像初期,她们都是背靠着一个有权有势者韬光养晦,慢慢崛起。 她呢? 她现在甚至还没抱上一个名正言顺的大腿。 所以今日,究竟该如何阻止易王收揽薛荷呢? 第一个世界(3) 秋露提前一个时辰出门,行至城东大道时发现这路竟然堵了,一水的华贵马车,均朝着鹤鸣楼的方向。 她怕误了事,问了车夫还余多少路程,估算了时间便下了车,准备走到鹤鸣楼去。 步行确实比候在马车上呆等快多了,主仆三人都十分庆幸这个决定,边听着停滞的马车上传来大同小异的催促呵斥声,边轻快地走着。 不过片刻,鹤鸣楼的招牌已经能瞧见了,同时在车龙的最前方见着一波弯腰收拾着什么的巡城卫。 “小姐小姐,薛荷姑娘在那儿拾橘子呢。”初蕊眼尖,遥遥一指,薛荷在一众盔甲里穿着个常服,确实好认,秋露看过去,正巧薛荷也直起身子抬眼。 两人对视上,橘子抱个满怀的薛荷咧嘴一笑,大喊一声,“秋露!” 秋露点点头,走过去才发现这一片狼藉,各色水果绸缎滚了满地,还有两个脸蛋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孩童正费力地推起歪倒在地的摊铺。 不用说,她都猜到这边发生了一起仗势欺人的戏码,秋露不言语,只弯腰开始帮忙起来,薛荷想劝阻,被她摇着头躲了过去,两个小丫鬟一见如此,当即也利落地做起事来,女儿家心细,自是比那群巡城卫老爷们处理地得当。 好橘子分了一筐,坏橘子分了一筐,初蕊冷玉手里那些被粘了泥和橘汁的绸缎也悉数摆在了摊铺上。 路上障碍清了,车龙也能行起来。 “查清楚先前纵马的两个公子哥是谁家的,一有情况跟我说。”薛荷拍拍其中一个巡城卫的肩膀,又从腰间拨出两块碎银,“这点钱,你给那两小子,把那两筐橘子买了,你就说你家是养猪的,把那筐烂橘子买回去喂猪…哦对了,他们那送到医馆去的老娘,你们也顾着些…” 那巡城卫一脸感激又夹杂担忧,“薛头要不是你…” 薛荷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就这样就这样,今天可是我休沐,矫情的屁话别进我耳朵,好了,做事去吧,别耽误我去看苏小月。” 说罢一个转身,眉开眼笑地朝着候在一边的秋露走去。 “走吧。” 两人并行前往鹤鸣楼,秋露一指薛荷的右手,问,“怎么弄的?” 薛荷一愣,摊开手,才发现掌心横着一道已然渗血的红痕。 “又强出头了?” “没有…”薛荷声音低下去,接过秋露递来的帕子三五下裹好,“今天有两人当街纵马,震翻了刚才那商贩的果摊,国公府的马车踩到那些果子,滑了一下,嗯,乔公子就撞到头了……” “乔公子?”秋露面露迷惘。 “想必是荣国公之子乔逞。”初蕊道。 薛荷点头,眸色凝重了些,语气也多了几分不敢置信,“是他,不分青红皂白下了马车甩开鞭子就打,巡城卫根本不敢上前拦他,可那样打,是会死人的。” “于是你就拽住了他的鞭子?” “嗯,”薛荷转过头来看她,抿了下唇,“但你说过,能屈勿折,青山常在,我自没有和他过多纠缠,只是跟他说别误了看戏的时辰。” 秋露未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光天化日,皇城之下,那么多双眼睛,他都敢如此,可想而知他背后……但我相信天道轮回,总会有人抓住他,抓尽天下仗势欺人的刁主恶仆,贪官污吏,细数他们背后究竟有多少冤孽,将其绳之以法,也许那个人……会是我。” 说罢她就有些羞涩地笑起来,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一脸雄心勃勃的真挚,薛荷的模样虽不是顶好,但是笑容极富感染力,秋露心里不由地一酸,连忙低下了头。 她忆起系统曾跟自己说过,这个世界的命运线也是在易王登基后被彻底毁坏的,女主失踪,京城遍寻无果,易王问罪负责搜查的御林军,活埋一百人,杖杀一百人,斩首一百人,以逼女主现身。 原本骗薛荷横扫那些所谓的障碍,就已经让她够难受了,可易王他知道怎么样捅薛荷更痛,看着毫不相关的无辜之人因她而死,会比直接杀了她还难受。 薛荷看她不说话,连忙补了句,“当然,我现在不会找他的,我还没那个本事哈哈哈。” 秋露看着她,竖起一根手指立于唇前摇摇头,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鹤鸣楼,示意这儿人多口杂。 然而这瞥得一下子,却直接瞥到易王,易王赵起元就站在鹤鸣楼门口,身后还站着个抱着剑的黑衣少年。 易王正笑眯眯的和一个华服公子寒暄,而那个黑衣少年则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神色,察觉到有人看他,微微一偏头,两点漆黑如墨似染,漫不经心地朝秋露这边望来。 原世界里,易王的三大助力分别是,代表着邝阳门的薛荷,已经退隐的前任国师,以及梁氏姐弟。 姐姐梁回锦,谋略无双,色艺两全,以奉茶婢女的身份侍于易王身旁,也是易王识人探心的第三只眼睛;弟弟梁回铮铜筋铁骨天纵奇才,一等一武学好手,为虎作伥,率兽食人的事没少干。 他想必就是易王身边的杀神侍卫,也就是今日将在库房,三招制服薛荷的梁回铮。 也就在她们停顿的片刻时间,少年收回目光,跟着易王和华服公子一齐跨进鹤鸣楼的大门。 —— 今日的鹤鸣楼果然人声鼎沸,雅座都被贵人订了,戏台前的平桌加了一迭又一迭,还是容不下来看苏小月的人。两人被小厮引着上楼时,均心不在焉,薛荷四处望着,规划着大厅到库房最好的路线,秋露在想着怎么堵梁回铮,给薛荷争取到最多的时间。 她们订得不算早,没缘好位置,走过那些热闹的雅座后,才到一方不大的空间,虽说是偏了点,但戏台上的一切都能看得真切。 秋露还装作不经意的站在栏杆边,观察了下易王的位置,是自己包间的斜面,他还在和门口那个公子聊天,不过是从站着变成坐着,笑容都没变。她心乱如麻,不由得捏紧了木质栏杆,易王怕也是知道薛荷在这个偏僻的角落,毕竟薛荷一动,梁回铮自然也会行动,所以现在算是彼此监视?可她不能多看,不能轻易闯入易王视野,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关注。 “在看什么?”薛荷走到她身边,目光滑过她收回视线的方向。 “没什么,就是觉得苏小月好大的场面,今天这多少贵人,京城巨富,皇亲国戚,都来了。”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这苏小月究竟有什么本事,引得无数人争相奉上奇珍异宝,”薛荷冷哼一声,说罢又觉得不太对,赶紧拍了拍秋露的肩膀,转移话题,“这次订位子,还多亏了你……要是我自己来定,哪还有雅座的位子,这鹤鸣楼都挤不进来…今天你随便点菜,我来买单!” 她豪情万丈,秋露也不客气,笑吟吟地就招来小二报菜名。 鹤鸣楼是一家综合性酒楼,在京城久负盛名,囊括看戏就餐住店,但原身也没来过这儿,记忆里检索不到菜名,秋露便遥遥地看着掌柜台后边的木板菜单,一连说了几个招牌菜。 “先上这些吧。” “好嘞,碳烤羊排、五味烧鸭……再来一壶十二年菊花酿!”小二依言重复了遍。 “哎,我们没点菊花酿啊?”薛荷纳闷。 小二笑起来,“嗨,这酒是陈家少爷请的,今儿个陈家少爷和秋三公子赛马输了,请咱们鹤鸣楼二楼雅座的客人一桌一壶菊花酿呢!” 跟印证小二话似的,她们对面的雅座徒然闹腾起来,年轻快活的笑声与这喧嚣的气氛融得恰到好处,秋露看过去,一众年轻公子围着酒桌站起来推杯换盏,那张熟悉且昳丽的容颜也随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秋三公子?”薛荷先觑了眼秋露的神色,又敏锐的觉得不对,“赛马?什么赛马?” “听他们说应该是二位公子打的赌,看谁先到咱鹤鸣楼谁就是赢家,”说罢小二左右看看察觉到两位客官的情绪有些变化,便将手巾往肩上一搭,“但具体的小的也不太清楚……二位还有别的吩咐不,若没有,咱就先吩咐后厨做菜了。” “去吧。”薛荷挥手。 无论是秋乐的出现还是从小二口中知道赛马都让秋露呼吸一顿,她缓慢地转了个身,背对着秋乐的方向,避免被他发现而影响即将堵截梁回铮的行动。 薛荷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觉得秋露听了小二刚刚的话,也联系到了先前城东大道的纵马事件,脸上鲜少出现了几分异色。 薛荷没在秋露口中听过她弟弟秋乐,但在一众巡城卫兄弟的口中听过。 秋乐,家中排行老三,典型的锦衣纨绔,玩鹰斗犬,风花雪月。 他上有一兄一姊。哥哥秋雳一众京城少女的梦里人,师从纵横家洛阕,入军营磋磨三载,如今已是能顶门梁的飞骑营副将;姐姐秋露书画一绝,皆为云心大师亲传,但自幼身子不好,一直养在城外青云观,近两年前才接回来,一回来便得了贵人的青眼,在皇宫赏花宴上,太后直呼她是玉沁出来的人。 相比于兄姊的好名声,秋乐就显得有些不着调了,但虽说行事风流,他的君子六艺却在京城的阔少中称得上拔尖,相貌又生得奇好,眉梢含情,面若桃花,虽说平日里桀骜嚣张,但正经起来时,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倒也能称得起一句芝兰公子。 故,京城里多喊他秋三公子。 可话说回来,如果城东大道当街纵马的真是好友弟弟,她薛荷作为巡城卫该当如何呢?是会依法将其抓捕起来吗?薛荷也陷入两难,看着秋露半天不言语,自己又笨嘴拙舌地不知道说什么,她不由怪自己刚才多嘴问那小二赛马的事了。 “小姐,要不要让府里再派辆马车过来?”冷玉看了一眼对面,问秋露。 她颔首,“去吧。” 冷玉应诺,立即下楼让人跑信。 薛荷在旁边瞧着,只觉得自己应该说什么,半晌憋了句,“咱们要去打个招呼吗?” 另一个小丫鬟初蕊闻言,隐晦地对着秋乐那处翻了个白眼。 秋露微微笑,“今天不凑巧……他那儿都是酒塑泥胎的纨绔少爷,我们俩要是过去,要不就被留在那儿一杯杯被劝酒了,要么就是堵着人家想一醉方休寻欢作乐的心思,不管如何,横竖都会误了我们好好看苏小月,那不如不去…下次有机会,好好介绍阿乐给你认识。” 话音刚落,楼下一阵敲锣打鼓声哐哐响起,有个丑角从幕后跳出,活灵活现的耍了个宝,扬声道好戏要开场了。 第一个世界(4) “呜呜呜,爹呀,听他说的怪可怜的。咱们家有的是杂合菜,给他一碗半碗您看好不好哇?” 这出《红鸾禧》,说实话,秋露非常不感兴趣;薛荷也不是真奔着戏来的,看着台上戏子咿咿呀呀时,眉头紧皱。 秋露的面无表情和薛荷的愁眉苦脸异曲同工。 薛荷摸摸鼻子,觑着秋露神色有点心虚,小声道,“我没来京城之前,就听过苏小月的名声,说他喉咙清亮,说他身段柔软…所以就特别想来看看……” “的确呀,苏小月很漂亮。”秋露说得十分不走心,事实上,她觉得所有的戏子化完妆后都一个样。 薛荷嘿嘿一笑,举着酒壶给她斟酒,借花献佛奉殷勤,“这菊花酿倒是名不虚传,你尝尝。” 秋露刚要接过,就听到身后传来抽噎声,一回头,就见初蕊提着袖子在那儿偷抹眼泪呢。 这一下倒是把薛荷看得愣了下,轻声细语地问怎么了。 “这小生真可怜……”初蕊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同情后,又直勾勾地看着戏台上。 那小生唱着,只因父母双亡,家业凋零,疏亲少友,又无馆地,只落得乞讨之中,天降大雪……本就不感兴趣的薛荷冷不丁嗤笑一声,初蕊闻声即刻扭头,忍不住瞪大眼睛。 “这人,有手有脚,还只落得乞讨之中……怎么,纤夫做不得,跑堂做不得,打更做不得?若他想生,多的是法子活下去,你一个小丫头都知道如何讨生活,这小生还充书生装羸弱,骗人家小姑娘。”薛荷毫不掩饰地鄙夷。 初蕊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俨然惊住了,但也不知道是惊于这言论,还是惊于薛荷和一出戏较真。 “是因为书生自小勤学苦读,他只知道四书五经,”初蕊慢慢憋红了脸,替小生说话,“如果不这样,那小姐还怎么和他相遇?” “也是,读书读傻了,撑不起家业,只能流落街头了。”薛荷摸摸下巴,啧啧称奇。 “小姐你看她!”初蕊辩不过薛荷,往悠然自得喝菊花酿的秋露面前走了两步,拉住她衣袖嗔道。 “先让你家小姐回答我一个问题,”薛荷问秋露,“你会把乞丐接回家来?” “不会,”秋露微微露出一点笑容,摇头,“就算这乞丐非要跟过来,初蕊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赶开……” “除非是个会念四书五经的乞丐?” 初蕊晕乎乎的感觉话题不太对。 秋露一脸严肃,“除非是个会把脸洗干净的俊俏乞丐。” 说罢,薛荷噗嗤一笑,连冷玉都没忍住弯了弯唇,初蕊这时候才知道自己被逗弄了,双颊绯红,一跺脚,气恼地喊了声小姐。 “小蕊啊,你要知道,不要同情男人,否则会变得不幸。”薛荷伸出一根手指在初蕊面前摇了摇,“这破戏本也不要当真,都是臭书生写的,总是意淫天上掉下来个美娇娘馅饼儿,怜他,疼他,眷顾他,喂饱他,恶心,太恶心了!” 听着她这般义愤填膺,秋露心里一动,试探地问,“这么讨厌男人,还只是讨厌书生?” “嗯?倒不是讨厌男人,是看不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尽是些扑鼻的酸腐气。”像是闻见了味似的,薛荷还夸张的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就在她扇了两下手风时,台上哐哐哐地响起三下锣鼓声,薛荷眼神暗下来,迅速地朝栏杆边走过去。 秋露也放下酒杯,她知道这是薛荷同伴给出的信号,苏小月第一场戏结束,意味着可以开始行动了。 秋露起身,对想跟着她的冷玉摆摆手,又对薛荷做了一个如厕的口型。 “各位看官,咱们的小月先去后面换装了,这休息的中场就由小的给大家献上一出杂技《水龙吟》!有没有哪位贵人乐意上台和小的一同完成的?”台上的丑角如是说道。 听戏本是十分安静的事,但这不伦不类的中场休息耍杂技是江南那儿带来的习惯,在场的虽不在明面上排斥,但应这丑角声的也寥寥无几。 “我来!”薛荷在二楼举起手。 平台雅座的大多数人都朝那声音来源看去,薛荷在众目之下走向舞台。 “如何做?”她对着丑角问道。 丑角头一低,双手奉上一个远看看不清的物什,“还请贵人先带上我们的面具。” 另一边 秋露跟随着系统的指示,迅速地穿过人群,来到一处无人的厢房,关上门,静静等着。 第一个世界(5) 【我走过来有人注意到吗?】 周围空空荡荡,引路的烛火不堪大用,被风刮得摇晃,明明灭灭。 【没有,这边已经对在场的人都进行了针对性屏蔽,没有人会发觉你到后面厢房来。】 也正是因为周遭寂静,秋露只觉得此刻系统同自己说话的声音极其响亮。 【梁回铮他……】 秋露双手紧贴房门,心跳如雷鸣,她不担心系统的计算,只担心自己把握不好时间,或多或少影响了节奏。 箭在弦上。 【梁回铮来了。】系统开口。 【3】 门外似有轻微的异响,如疾驰而过的风。 【2】 越来越近。 【1】 时间仿佛凝住,秋露破门而出。 砰! 闷哼声和撞击声同时响起,秋露明确感受到推力时的阻碍,她从黑暗中匆匆出来,眼前的明亮还没持续半秒,那猛力推开的木门被撞得猛弹回来,啪地一声,重重地打到秋露的额头上。 不对啊,不是要创梁回铮吗?怎么创到自己了? 脑门上的钝痛传来,秋露眼冒金星地想。 那遭受到大开大合攻击的木门摇摇欲坠,嘎吱嘎吱地来回折腾了几下后,竟然哐当一声就砸地下了。秋露这时才看见易王身边的那个黑衣少年,此刻正捂着脑袋跌坐在地上。 秋露也不管自己脑门痛不痛,忙不迭起身朝梁回铮扑去,把刚要起身的后者再一次扑坐在地上。 二者目光对上,后者眸子有猝不及防的疑惑,极少极淡,但并非不可寻。 于梁回铮来说,白刃在喉,亦如剑斩春风,何况是被冒冒失失的女子绊倒这等小事,梁回铮眼中的丁点疑惑很快便弥散了。 可本以为很快就会起身的女子忽低下头,紧攥住自己的衣领,脑门也企图黏上他的胸口,一副不讲理的模样。 梁回铮用胳膊抵住秋露的肩头,阻止她的贴近。 但秋露不管不顾的,蛮劲用了十成十,一时间竟与梁回铮僵持住了。 她心里无不苦涩地想,她没有丁点谈判的筹码,想要拦住易王收揽薛荷的步伐,也只能靠自己这具单薄的身躯了。 没关系,她喝了酒,梁回铮定能闻得到她身上的酒气,所以她现在只是被醉意所扰罢了,哪个侍卫会跟喝醉的貌美大小姐计较呢? 薛荷于众目睽睽之下上台配合那丑角耍杂技,不过是伪造一个绝佳的不在场证明——真正的薛荷早就在带上面具的那一刻飞奔至库房调换邝阳门的宝剑了,在原剧情里擒获薛荷的梁回铮自然会随之而去。 而她让系统计算了梁回铮的路线,埋伏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为的就是拖住梁回铮,让薛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完美退场,他易王的爪牙休想沾染半分。 这种没脸没皮的场景只需片刻。 就当秋露这么想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身下本来用着劲儿的梁回铮收力了,她心有惊疑但不动声色地顺着这人的胸口朝他脸上看去,便看到一双带着沉沉杀意的眼。 没有在鹤鸣楼门口初见时的漫不经心,也没有刚才泠泠的疑惑,现在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秋露心里蓦地一惊。 梁回铮虽然只是个依令办事的侍卫工具人,但冷血无情的易王身边怎么会有善茬,秋露依稀记得原剧情里,易王下令除掉薛荷的巡城卫第四支队,就是他梁回铮动得手,来回不过一炷香。 在鹤鸣楼门口,他见过自己,知道自己和薛荷同行,那么此刻,他认出自己了?他想到了?他前脚追堵薛荷,自己后脚就来拦截他……这完全就是团伙作案啊。 但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认…… 其实,即使是薛荷的同伙也没用,薛荷是易王的目标,她的同党是谁,和她什么关系都不在一个只需要执行的侍卫思考范围之内…更何况不久之后,秋家的数条性命易王府的人都视如草芥,同主子一般残忍的冷血侍卫又怎么会在乎或早或晚的在暗地里解决一个妨碍自己的人? 被他这么一瞅,秋露好不容易蓄起的无赖劲就先松了半截,即便是在行动之前就做好了觉悟,她现下也压不住心头翻滚的怵意,天人交战之际,脑袋是很诚实的远离了这煞神的胸口。 “你是哪家的,竟敢如此看我……”秋露扬起眉毛,输人不输阵地尽力扮演醉酒大小姐的角色。 梁回铮见她这样,横在她肩边的胳膊也重新一使劲。 她脑袋是离开了梁回铮,手却依然不辱使命,紧拽着梁回铮的衣领子。粗鲁的侍卫没有轻重,一下子把人推到了旁边的地上,与哎哟同时还响起的还有刺啦一声,梁回铮的衣服应声而裂,露出了半边白花花的胸脯子。 这一下,两人都愣住了。 秋露没想到易王府的服饰竟劣质到不可理喻,她的目光从自己手中的布料,又落到那饱满洁白的胸肌和粉嫩嫩的奶头上,最后移至梁回铮出现了一丝裂缝的脸上。 年轻侍卫的手微微颤着,像是不能接受到底发生了什么,撕碎了衣服,仿佛像打破了冰雕一角,梁回铮整个人都散发出活人的味道,逐渐恼怒的味道。 秋露突然发现梁回铮长得很嫩,是个奶狗型大帅哥,脸蛋白净,线条柔和,一双略微下垂的狗狗眼水汪汪的,嘴唇看起来如花瓣般柔嫩鲜艳,下巴上还有两颗殷红的小痣,配上他外表看似单薄,内里却肌肉蓬勃的身材…… 意料之外的发现让秋露不自觉地扬了扬眉,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如今身处何地,便非礼勿视地垂下了眼。 此刻的梁回铮坐在地上,长腿屈起,双手撑在身后,剩余的衣服被这个姿势撑得很紧,分外明显地勾勒出他左胸轮廓。额前的几绺碎发遮不住梁回铮眼里的错愕,他长而垂的睫毛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两把毛绒绒的小扇子。 先前的梁回铮跟在易王身后像个灰扑扑的影子,揭开了他生人勿近的冷硬外壳……竟是一副难以言明的鲜嫩美色。 秋露心里紧张也盖不住面上滚烫,就是如此昏暗的灯光,梁回铮也能看到她红晕爬上脸,恼怒更甚,嘴唇不由地抿得更紧了,但究没忘记自己任务在身,他起身无言地盯了秋露一眼,头一扭,漏着半边奶就隐入到黑暗之中。 虽然梁回铮一言未发,但是眼神跟萃了毒似的,明显把这出荒唐又突然的事记在了心上。 秋露面上的红晕退下去,她松开那柔滑而不堪用的布料,任由它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她开始同系统交流。 【薛荷怎么样了?】 【剑换好了,她回去了。】 【现在世界重合度如何?】 【95%】 逆转一件事,就能降低3%的重合率。 可以。 【我额头该是磕着了,很疼,你帮我掩饰下,别被薛荷初蕊他们看出来。】 秋露扶着墙开始往鹤鸣楼的大厅走。 不光光是眼里的杀意,梁回铮还明晃晃地释放出杀气,秋露头一次感觉到所谓的杀气,就像是无形的银针暗器,只需一瞬便潜入血脉,无解的毒素登时散向百骸。她本就悄无声息地来到无人处的厢房,要是梁回铮要解决她,自然也是不知不觉,轻而易举的。 说不怕是假的。 总的来说,今天晚上的行动虽然狼狈,但还算成功。 却不是最好的形式。 她必须尽快傍上一个在原剧情里就活到最后的大腿,这样以身涉险的行动,不能再出现第二次。 待鼎沸的人声渐渐传来,秋露才心里一松。 回到了闹市,她就是人人都识得的官家小姐,即使梁回铮和他的主子一样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在明处,她暂时有秋家的护荫,尚不至于怕一个小小侍卫的报复。 今天的情况还不知道梁回铮会如何汇报给易王,易王那边又不知会怎么想。 若他理解为广阳门与秋家有关联,该会对薛荷更加势在必得吧…若如此,她任重道远,日后也少不了和梁回铮打交道。 不过梁回铮的奶头真小啊…… 第一个世界(6) 秋露回去的时候,带着面具的假薛荷还在台上活蹦乱跳呢,等那丑角携着她手在一众看客面前绕场一圈后,才慢悠悠摘下面具,薛荷那张笑嘻嘻的脸露出来。 她看起来开心又得意,边大步流星的下台,边朝周边起哄叫好的看客拱手,两颊的酒窝里都盛满了喜气。 即使秋露知道原因,在薛荷坐定后还是装问了一句,“这么高兴呢?” “嗯!好玩!”薛荷见牙不见眼。 初蕊迫不及待地问,“那火是真的?你怎么吹出来的?” “自然是真的……只不过怎么做的,哪能告诉你,破了密的杂耍哪里还有人看呀!”根本没耍把戏的薛荷在那里胡诌。 她们这个小隔间一时间充满快活的气息,就在此刻,先前那个小二担着条毛巾又过来,他脸上恭敬殷勤比之前更甚,说对面兰花阁的贵人邀请二人过去坐坐。 薛荷好奇的朝兰花阁那处张望了下,“兰花阁,哪位客人?” 对面似乎若有所感,兰花阁本垂着帷幔被一只手挑起,易王高大潇洒的身影从其后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笑,对上薛荷的视线,邀请般的扬起手中的酒杯。 薛荷的眼微微瞪大了,面上泛起毫不避人的红晕。 “兰花阁内所栖的是易王殿下。” 自那小二提到邀请一词时,秋露就已然觉得不对了。 梁回铮也已经回去,他任务失败,易王捉不住薛荷的现行,自然会旁敲侧击。 背地里知道和明面上公开是两码事。 虽说登台表演是很好的不在场证明,但易王太过了解薛荷的动向和意图,若是真去那兰花阁细细聊了,恐怕三言两语就暴露无遗… 秋露不自觉地敲了敲座椅的扶手,扬起脸庞,睁着湿润的眸子,雾煞煞地问道,“易王殿下?你说的可是当朝五皇子?” “这自然,”疑惑的秋露迷茫又可爱,小二看她这样子,呼吸不由得都轻了很多,“京城里还有哪个敢自称易王殿下?” “可是,我与易王殿下素不相识…阿荷,你与易王可相熟?” 薛荷实诚道,“巡城时倒是碰见过两次,打过几次招呼,熟倒是说不上。” 秋露凝目看向那小二,“易王殿下有什么要事吗?” “这…殿下倒是没说是什么事,只是说今日相见,实在有缘,想邀请二位去小酌几杯,共赏戏曲。” 呵,小酌几杯,共赏戏曲?竟是这般轻飘飘的理由?真当谁都会给他易王面子? 秋露又装模作样往那兰花阁一探首,露出几分为难的神情来,“我同我姐妹皆饮了酒,已有几分醉意了,贸贸然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冲撞了殿下…再者,那兰花阁里都是些男子,我们女子过去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前一句是说给小二听的,后一句是说给薛荷听的。 果然,薛荷的眼神锐利起来,那颊上的红晕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瞥了一眼易王身后那重重的帷幔,又扫了一眼楼下已经咿咿呀呀登台献唱的苏小月,冷哼一声开口,“没错,我与秋露醉得不便于行,今日怕是不能去那兰花阁了。再说了,从我们这芙蓉阁看下去,舞台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已算是共赏戏曲……” 薛荷是边拧着眉头边说的,说到一半又想起小二口中那句小酌几杯,当即就拿了桌上的酒杯和剩余的菊花酿走向栏杆处。 易王见她出来,兴味的挑了挑眉,接着就看到薛荷当着自己的面,厚道地倒满一杯酒,随后如先前自己那般一扬,一仰而尽。 这样,俨然是拒绝的姿态了。 易王有些始料未及,还不待他做出反应,薛荷就持着酒壶酒杯朝他一拱手,接着头都不回的转回了芙蓉阁。 小二愁眉苦脸期期艾艾。 秋露闭起眼,冷玉立刻上前替她揉起太阳穴,初蕊对着那磨蹭着不肯走的小二斥了一声,“还不退下,莫影响我家小姐听戏的兴致。” 这一斥,小二反应过来眼前这位也是一位不好惹的官家小姐,连应了数声,重新挂着笑容退下了。 “什么殿下?竟当我家小姐是呼之则来的人?先前想约您的公子哪个不是早早一月就送上帖子,巴巴地等着您回信?”初蕊忿忿不平,“想必是这易王高高在上惯了,竟敢对您也失了礼数!” “初蕊。” 秋露待初蕊说完了,才制止般地轻喝一声,随后略略抬眸看薛荷的反应。 诚然,异性之间并非仅有儿女私情,初蕊的言语虽有失偏颇,但在旁人看来,秋露的确有引人相邀的资本。 拥有上帝视角,她自是清楚易王为谁而来,但秋露缄默,是需要有人来误导薛荷。 薛荷也在看她,看秋露那张淡白梨花面,心情忍不住有些复杂。 薛荷得过易王两次相助。 第一次,薛荷正在飞檐走壁追着一个身手矫健的小偷,那小偷跟脚底抹了油似的,行动迅敏不似凡人,几次薛荷都快够着他了,又被他一个利落转身给逃了,就在她气急败坏又咬牙切齿地惜才暗叹这么好的身手竟埋没在偷盗之事中时,不远处的面铺里突然射出一颗蒜头,精准无误的击在小偷的膝盖上,他一个踉跄,就被扑过来的薛荷压住了后颈。 “老实点!”对这个让自己气喘吁吁的小偷薛荷没有好态度,待将他捆劳,交与跟上来的下属后,她捡起蒜朝那家面铺走去。 易王就坐在门口,看见薛荷来了,还在低头吃面条,一根一根吃,十分矜持。 薛荷朝他拱手,说多谢相助。 “天子脚下岂容宵小之辈猖獗放肆。”易王扬起那张轮廓冷硬,五官俊美的脸,轻飘飘地说。 他语气轻描淡写,眼神却很奇怪,仿佛蕴藏了诸多难以窥视的专注。 被他这么瞧着,薛荷觉得脸上一烫,心湖上好像略过一只鸟,平静的水面被它不自觉地掀起片片涟漪。 第二次相遇还是在她薛荷巡城的时候。 巡城巡到一半,下属手忙脚乱奔过来说,有人在隔壁街的成衣铺子里闹事,她匆匆赶过去,发现是一起原配捉小三的戏码。薛荷鲜少料理这些,登时一个脑袋两个大,想过去先分开二人,但没料到那原配力大无穷,竟一掌将她掀飞了出去。 失重时,她还不敢置信,自己曾把京城第一摔跤王打得跪地求饶,如今竟被一个身量不见宽硕的市井女子给扔出去了,果然大隐隐于市,高手在民间。 但意料内的疼痛没有传来,她被人接住了,薛荷一开始晕乎乎的,只知道那人身量高,头一低,就遮住了她眼前老大的日光。 “可有碍?”那人扶她站稳,问道。 薛荷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一时想不起,但易王的那张脸在她眼前慢慢变得清晰,薛荷只觉得脑子轰得一声。 她挣脱了易王的手,退至离他三步远,摇头连道,“没事没事。” 易王也不说什么,抬手示意身后侍卫向前解决那扭在一起的二人。 看着训练有素的侍卫及他们衣服上的易,薛荷才反应过来他的身份。 之后两人就没有再平等的相遇过。 只有路上遥遥相见时,弯腰行礼的第四支巡城卫领队和受礼的五皇子殿下。 现在这算平等的邀请吗? 当然不算。他们并非朋友。 什么是朋友呢?刚来时看到秋乐,怕那纨绔冒犯到自己,破坏自己看戏的心情,秋露连招呼都不愿意跟自家弟弟打,这样才是朋友;反之,这个跟秋露没有一丁点交集的易王,竟然大言不惭地想以小酌几杯来唐突她…… 他们算不上什么,也许可以说是主仆,薛荷侍奉的是全城百姓,主子是皇城的人,而且的确她的“主子”也表现出应有的高高在上。而秋露在此,他又想用高高在上做些什么呢? “恶心。”薛荷蓦地出声,随后抬手放下了门框两边的帷幔。 薄薄的纱布一层层落下,将他人的注视均隔绝在外。 第一个世界(7) 薛荷对易王赵起元还是起了两份旖旎心思的,不过这心思如同一股半燃不燃的小火苗,还没彻底烧起来,就被泼个干净。在秋露主仆三言两语的塑造下,她觉得易王有着那些上位者半斤八两的轻浮傲慢,同先前自己认知里的易王相差甚大,不免地有些郁郁,本就看不下去的戏曲声,便更不堪入耳了。 秋露看出来她的烦躁,也怕再次被易王缠上,就提议先走。 两人在城东大道分别,薛荷没有行车也没有骑马,秋露想着送她一程,但薛荷摆摆手拒绝了,提不起劲似的说想独自溜达溜达。秋露自是明白她不会一个易王就同自己心生嫌隙,但也不愿见得她为伊憔悴,便上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捏了捏薛荷的手,全作安慰。 初蕊看着自家主子同薛荷小手双牵,两两相望,面上忽的有几分了悟的忧心忡忡,她上前一步,“都说这易王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日后薛姑娘当值的时候遇见这主,不会因为今日的拒绝而恶意刁难您吧?” 薛荷怔住,“不过就是拒了邀酒,这等小事应当是不会的。” “这可说不准,做木材的李家可不就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而没落的嘛,薛姑娘您来京城不过一年,从前的那些事儿您可能没听过,”初蕊蹙着眉头轻声细语,添油加醋起来尤为真挚,“李三小姐曾心悦易王殿下,她相貌不俗胆子又大,就贸然向当时还未封王的五皇子殿下表露了心迹,还多说自己嫁妆丰厚,两人结合一辈子钱财无忧,当时的易王殿下……” 初蕊的声音更低了些,“当时的易王殿下,无宠无权无财,吃穿用度甚至不如一个商贾之女,听了这话,便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自那之后,李家就频频出事,先后爆出木料以次充好,贿赂勾结秉笔太监,民间进料被频频退货,库房又失了大火……最后赔的仅剩两铺面,李三小姐同她大哥操持着铺子的时候,易王出现了,他问李三小姐如今还能一辈子钱财无忧吗?李家这才知道近日来的种种一切出自毫不起眼的五皇子之手。” “先前有这么一句话,官场里姓程的,商场里姓李的,是除了皇帝外,谁都惹不起的。李家是皇商,娘娘们的宫殿翻新,都从他家进料子……除了材料,李家的木艺也是一绝,红翅膀木头鸟巧夺天工,曾经京城乃至整个郑国的孩童哪个没玩过,这上下吃透,昔日的李家能说是富可敌国,但惹得易王不痛快了,这一家十六口也只能靠着城北那两铺面喝西北风。谁能想到啊,易王殿下不声不响的,竟有这么大本事呢!” “可怜李三小姐,当时就气血攻心病倒了,没熬过两个月便离了世,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的话,竟成了如今的局面。” “易王的狠辣在幼年便初见端倪,听说他十岁去狩猎,射中的猎物从不一下毙命,是要被他折磨,摔在石头上活活掼死的……” “是吗?”薛荷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出的声音,轻到恍若未闻。 也就这时,由西向东吹过来一阵冷风,吹散了薛荷怔然的表情,她抽出手,用力搓了搓双颊,冲一脸正经的初蕊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有说故事的天赋,多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闲话不用说尽,眼药点到为止,不管她信或不信,秋露的最后一句话只是保重,便在冷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薛荷摇着的手垂下来,脚下的影子在昏黄的灯影下拉得老长。 初蕊放下帘子,没有说话,小脸在明明暗暗的灯光下竟然显出几分罕见的惆怅。 “小姐,你说薛姑娘怎就会对易王动心呢?”她支着下巴,有些费解的看向自家主子。 后宅里伺候主子的丫鬟平日里除了端水绣花便是打趣着男男女女羞不羞那些。在鹤鸣楼,薛荷见着易王那面带红晕的样子,太好懂了,众人都看在眼里,然而主子想带着薛姑娘划清界限的态度也很明确,那多嘴的事就由自己来做。 李三姑娘的遭遇,初蕊着实润色了些,但只要薛姑娘有心去了解易王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那势必能挖出比李三姑娘更惨的事。 秋露想了想,回答了小丫头先前那个问题,“易王的相貌确实不错。” 初蕊撇撇嘴,“奴婢总觉得易王阴沉得很,再论相貌,京城的公子少爷出彩得可不少!冷玉,你觉得呢?” 冷玉摇摇头,“我倒是觉得那些男子都长得差不多。” 初蕊扑哧一笑,“没想到你竟还是个眼盲!不过嘛…”她话锋一转,忽地砸吧了一下嘴,“这京城乃至整个大郑最好看的也就是曲颂今曲大人了。” “前任国师曲颂今吗?” 这一下,本闭着眼预备小憩的秋露也朝初蕊看去了。 “奴婢并未见过曲大人,但曾随着夫人参加大小宴会时,总是听到贵人们提起曲大人的容颜,说其美过女子,姿容绝艳至百年难得一见。” “那这位曲大人如今呢?” 和冷玉不同,初蕊曾是秋夫人身边的丫头,秋露回府后拨到她身边伺候的。 初蕊自幼在京城长大,性子又活泼,秋露阔别京城这些年发生的大小事,都是由初蕊细细和她说的。但在讲那些让人震碎观念的八卦事时,她家小姐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即使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眼里竟有几分让人看不懂的求知若渴。 “曲大人身体不大好,三年前便卸了国师的担子,如今在京城的某处宅子里养病呢。” 在风起云涌的京城养病? “听说曲大人刻意隐瞒了住址,又鲜少外出,除了他昔日的几位好友,没有再多的人知道他的行踪了。” 秋露曾让系统调取过易王助力的身份信息,原剧情里曲颂今着墨甚少,他出场朦胧,没有丝毫的面貌描写,仅知道他是榷州人士,其余,年几婚否,一概不知。 但曲颂今的手段倒是阐明得详细,他不比薛荷梁回铮那般频繁出手,他在全剧情里只推波了一把,仅此一次,就极其利落为铲除了易王头疼已久的太子殿下。他这行为不像易王的助力,倒像纯粹借易王之力扳倒太子罢了。 “听说曲大人是弱冠之年承了国师之位,在位六年,算算年头,如今也到而立之年了。” 得知年几,与易王年岁倒是相近。 就在秋露思考着曲颂今和易王是否有什么幼时的羁绊或母族的渊源时,外面突然响起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初蕊刚要撩开帘子一探究竟,就听到一阵长长的嘶鸣。 她们的车也被迫停了下来,秋露听到外面的车夫惊慌而口齿不清地喊了声三少爷。 随即,一道高大的人影旋风似的冲进车厢,在初蕊的惊呼下,一把搂住秋露。 第一个世界(8) 这人一身酒气,埋在秋露胸口蹭来蹭去,直至找到了个舒服的位置,才心满意足的安分下来,嘟囔了两声姐姐。 有人急速接近自己时,系统会有播报提醒,在车夫惊呼三少爷之前,秋露就知道秋乐过来了。 她垂头看向秋乐,他埋得严实,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柔软如缎将要倾泻的乌发和一段露在衣外的白皙脖颈。 “不是给你备了车吗?” 秋乐哼哼唧唧,“姐姐去看苏小月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去坐你自己的车,冷玉和初蕊都没地方坐了。”秋露心平气和的和他鸡同鸭讲。 秋乐个子高身量大。 宽敞的马车容量三个姑娘绰绰有余,再挤进个男人就逼仄了,冷玉初蕊为了不挤着自家三少爷,四肢都快贴进角落了。 秋乐不抬头,声音有点闷又有点急,“我都追上你了,你还赶我?嫌挤让她们去坐那辆马车。” 秋露有些无奈,但还是应了他的话冲两个小丫头扬了扬下巴。 这趴在身上的人竖着耳朵听动静,等冷玉初蕊的脚步声没了,他抬起一只眼,偷偷瞧着秋露。 那只用作窥探的眸子,盈盈水润,泛着狡黠的光,却不让人反感。秋家三少爷的确生了一副得天独厚的相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又大又圆还上挑,很是勾人。 秋露瞧着,蓦地想到了那个梦境。 星垂黑谷群,秋乐被摁在地上,粗粝的砂石磨破了他的脸,漂亮的眼睛血红血红。 他喊姐姐,姐姐。 一瞬间,她似乎已经闻到黑谷群空气的味道,风卷着眼泪,咸而湿。 秋露的心感觉像是被扎了一下,有些酸痛。 这酸痛又仿佛碎成几瓣,融进她的血液,软和了她的态度,秋露抬起手,十分轻柔的触碰了一下男人眼周的皮肤,“闹什么?” 被回应了,秋乐立刻嚷嚷起来。 “你想看苏小月,怎么不约我一起看?我早就说要看苏小月了,可是你说你不感兴趣…你现在,又跟别人来,秋露你…”本在肆无忌惮小发脾气的秋乐突然一顿,他从秋露怀中完全扬起脸,看着这个回来两年的姐姐,心里有些发堵,瓮声瓮气,“姐姐什么意思?” 说来奇怪,如今的秋露其实是个外来者,但接受原身记忆时却不像是阅读另一个人的故事,而是切身体会,转瞬即逝的彩色幼年和青灯古佛的枯燥生活好像真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般,与此同样蹊跷的是,这个世界的秋露和自己的行事风格很像,就连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冷玉也并未觉得这个月的她有任何不妥。 按理说,真正的自己和秋乐不过相识了一个月,她理当很排斥同他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何况他还在抱怨自己,质问自己。 可是没有。 或许是因为那个梦境衍生出了无厘头的愧疚? 但在这个世界,崩坏的剧情不会重演,这些莫名的情绪她不应该有。 不排斥秋乐的认知让秋露感到奇怪,她推开秋乐,试图用拉开距离的方式使一切重回正轨。 “就是陪朋友去看看。”她说。 秋露用的劲不算大,却足以把毫无防备的秋乐推倒,他本就岌岌可危的束发因动作挣开,落了满肩。 他双手撑在身后,一脸毫不掩饰的受伤,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回答,还是她推开的动作,抑或是她不动声色转变的态度。 他不明白刚才还温声的姐姐怎么一下子就变得有些疏远自己?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如泣如诉,如瀑的青丝又增添几分哀婉。 秋露看着他的这样,心绪飘忽。 今晚,已经有个男人以这样的姿势,酥胸半露地出现在她面前…… 不知是不是因为灯下看美人,相比目光森然的冰美人梁回铮,嘟着个嘴的委屈小娇花秋乐俨然可爱多了。 她的心思千回百转,但最后不知道从哪根神经里生出一条任务为主的端正态度,迫使她压下弯弯绕绕,十分认真的问出一句, “你今天可有在城东大道纵马?” “什么?”秋乐还沉浸在说不清的失落里,听到她的问题还有一瞬间的怔然,“哦,是,我和陈二比赛了,看谁先到鹤鸣楼。” “撞倒了人家的摊位?” “撞?摊位?”秋乐迷茫一瞬,端坐起来摇摇头,“没有…是出了什么事吗?” 秋露看了他一会,确保了他眼里没有肇事逃逸的心虚,又笃信秋家不可能教出撞了人就扬长而去的孩子,就简略的把今天遇到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肯定是那个马术不精的陈二!我明天就找他去一齐去那人家赔礼道歉!百金补偿!”秋乐义愤填膺,当即表明了态度,转而又小心的看了一眼秋露,“姐姐是因为这事而生我气的吗?我日后定当远离陈二这等无赖之流……” 秋露不语,目光在他胸口小转一圈就懒懒闭上眼睛,今天的事,她会让冷玉如实告诉秋父秋母,他的决心还需要在祠堂挨板子之后再说一遍。 马车行得稳稳当当,秋乐那匹枣红良驹乖顺的跟在车侧。 他主子的眼此刻也黏在秋露身上。 今天他在酒桌上听到一些事。 他们这个年纪血气方刚,推杯换盏之际总会提到心仪的女子,有一个王姓公子便红着脸来给他敬酒问能不能帮他约下自家姐姐论画泛舟。 他本以为是个仰慕姐姐丹青之技的公子罢了,直到陈二也啧啧道他们秋家一个赛一个的好相貌,不知秋露花落谁家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家姐姐含苞待放,被人觑上了。 更有人说太后赏识秋露,她若有心,嫁入皇家也未尝不可,那么秋家就又上一层楼。 这些话乱糟糟的,初始他还笑着应付,可越听越心乱如麻,便一杯接着一杯喝酒,苏小月在台下咿咿呀呀的扰得神烦,曲子没结束他就起身先走了。 谁承想一到门口,竟看到了自家的马车,还说是刚离开不久的二小姐备的,一问才知道秋露她今天竟也来看戏了,当即他就骑上马追了上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大反应,就像他现在偷看着一个赛一个好相貌的秋家二姑娘,心想这两年她不知不觉竟出落得那么漂亮。 比那什么京城第一千金好看,也比那些王妃太子妃好看。 是不是找媳妇就应该找这样的?那什么人又配得上秋露呢?她会因为什么人笑得灿烂呢?好像从青云观里回来就不太爱笑了,不对,她好像没去青云观之前就不爱笑,她不笑,是她生性就不爱笑…… 就当秋乐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停下来了,秋露率先起身下车,一露个头,站在秋府门口的小丫头就噔噔噔跑过来,喜气洋洋的让秋露去夫人那儿一趟。 “什么事这么开心?”跟在秋露后面的秋乐多问一句。 小丫头回头,笑眯眯的,“回少爷,刚才宫里来了人,说太后娘娘邀咱们二小姐参加宫里的赏花宴呢!特别正式,还下了帖!” —— 正值秋日,菊花渐开。 赏花宴定在三日后,秋母既欢喜又担忧的给她挑着衣裳首饰。 先是挑了一身北紫皎玉绣着怒放芍药的广袖裙,搭配金钗六行,穿上后,一众丫头两眼放光的鼓掌称赞,秋母却觉得太过出众惹眼,又挑了身素了两倍的兰苕纱裙。 不似广袖裙重重迭迭复杂累赘尽显精致华美,兰苕纱裙别具一格,是区别于京中浮华之气的脱俗雅致。 兰苕纱裙缀着许多荷叶边,像一团氤氲开的绿墨,本该是模糊而软趴趴地挂在人身上。但秋露身形修长笔直,如同一棵刚长成的兰草,软而韧,年轻却不稚嫩,再搭上她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庞,竟撑起了衣服,将这条颜色并不鲜亮的裙子穿出了意想不到的风华。 “这身竟比北紫那套好看,更衬小姐气质,夫人好眼光!”初蕊分外真诚地拍马屁。 “露露肖我,穿什么都好看,”秋母爱怜的抚了抚她的发髻,眼里慢慢浮上担忧,“露露如今可有心仪的男子?若是有,大可直接告诉爹娘,终身大事,还需得是自己喜欢!” 这次的赏花宴其实就是相亲大会了,太后几乎给京里家世好品貌好的姑娘都下了帖,这架势是希望通过这次宴会解决她单身孙子的婚姻问题。 秋母自是希望女儿嫁得开心又嫁得好。 秋露摇头,“娘,我才回来两年,还不想嫁人。” 若是嫁了人她的行动必将受尽桎梏。 她也明白秋母的意思,便上前轻轻拉了拉秋母的衣袖,表明了态度,“露露不愿入皇家,露露还想多陪陪爹娘。” “好孩子。”秋母眼眶一热,径直将她搂在怀中。 第一个世界(9) 最后挑来挑去,挑了一套十分不衬秋露气质的藕荷色纱裙,着珍珠打扮,符合时下贵女风尚,也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俏,但却没有先前两套令人眼前一亮。 这也是秋母的私心,她知女儿秀美脱俗,挑那套混沌的兰苕纱裙就是想掩着她出尘的锋芒,没成想适得其反,最后只能给秋露来了一套半旧不新的衣裳,还望太后娘娘也能知晓他们秋家的态度。 秋乐因为城东大道纵马的事挨了家法二十板,第二天被大哥秋雳拎去刑部领罚,刑部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伤残的屁股和背,将本该受得二十板降至十板,但还是打崩了他的血痂。 接着血淋淋的秋乐又被提溜去了城东大道,气若游丝地给那户人家赔不是,扣了自己的月例给受罪的人家赔了百金。一顿操作下来,本欲上书秋家教子无方的对头文官也无话可说了。 秋露候着进宫的这几天,秋乐一直在养伤,但会让小厮过来转告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比如现在。 秋露持着本旧卷,没骨头的软在躺椅上,哪里有平时端庄的模样。她没看小厮,纤指翻着书页,重复了一遍那人的话,“约我明天去游湖?” “是的。”小厮硬着头皮应到。 都知道二小姐明天要进宫参加宴会,自家主子还约什么游湖,在皇宫里游湖吗!再说了,他主子伤得下不来床,动弹都费劲,可是却让自己来转达他那些大言不惭无法实现的邀请……害臊,实在害臊! “抱歉,没有时间。”秋露彬彬有礼,像拒绝一个陌生人。 “哎,知道了。”因为主子奇怪行为这小厮也面上无光,得了拒没被数落,就从善如流的走了。 “小姐,三少爷是想引您去看他吧?”初蕊端过来一碟撒满了芝麻的酥炸肉,与出门的小厮擦身而过。 听到她的话,小厮苦哈哈的想,他倒是宁愿主子直白了当的让自己跟二小姐这么说。 “还是真不希望您去宫里,想把您绊住?” 秋露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她全神贯注的看着系统给她实体化的《曲颂今前传》。 这是她表明她要抱曲颂今大腿,且给系统分析完曲颂今是整个世界最合适的人之后,系统动了动权限给她整出来的。 曲颂今的确是最合适抱的大腿,他的苦难集在了他的前半生,现在的他家财万贯,顺风顺水,只有一个活着的敌人。 皇后。 曲颂今生于榷州,父母早亡,自小流浪,和野狗抢食也毫不畏惧,某日外出时,被榷州行宫的宫人掳了过去。 帝后携太子于榷州避暑,途中,太子意外身中奇毒,毒性甚猛,一众太医闻所未闻,束手无策。 曾是医女的皇后娘娘,不分昼夜刻苦钻研古医书,研制出了方法。 太子千金之躯,一饭一茶皆需宫人先试,药自然也是。 为了测出药的准确性,皇后让人掳了与太子年岁相近的乞儿。 染了毒的曲颂今被洗刷干净,任由那个锦衣华服的女人在自己身上扎针,将自己投入到滚热或冰冷的药浴里,他体会着各式各样的疼痛,不同程度的疼痛,或癫狂或清醒或神志不清。 和他同样的乞儿还有三个,均不同时间的被折磨死了。 无声无息消失的乞儿,自没有人在意。 也许是敢跟野狗争食的他心智格外的坚定,滔天的恨意让他坚持下去,他在清醒的时候总观察着这个明明是皇后,却懂岐黄之术的女人。 她的眼睛没有爱子病痛的担忧,没有等待试药结果的焦灼,十分平静,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终于,在他已经无法感知黑夜白日时,皇后同心腹说,时间差不多了,把妆奁里的解药给太子送过去吧。 她声音很轻。 曲颂今却听见了,他没有动弹,神智一下清醒了,他又听到木头抽屉拉扯的声音,宫人脚步的声音。 没有“终于有效了,药有成果了,毒终于解了”这样的话,而是稀松平常的一句把妆奁里的解药给太子送过来去吧。就好像是,药本来就有,一切,一切是早有预谋,都是皇后的预谋,寻乞儿试药,只是其中的一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 为了验证皇后娘娘的药有效,曲颂今的毒也被解了,他虽是乞儿,却也是太子间接的救命恩人,天家为显宽仁,倒也好吃好喝的供着他。 他不知道皇后是否知道那时自己醒着,如果知道他不敢想自己的后果,就在他惴惴不安之际,当时的国师说他是学玄术的好苗子,要收他为徒。 国师在宫里的住所叫通达海,年过半百的他已有二十六名弟子,竞争十分激烈残酷,人人都想得贵人青眼,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性格乖僻的曲颂今同这些弟子相处的自然不融洽,使绊子,告黑状,甚至是下毒诬陷,他都经历过,不过好在他韬光养晦八年,收敛了原本乖张的性子,变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成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成为了下一任国师。 基本上,得罪过曲颂今的人都被他收拾过一遍,除了皇后。 他也并非没有出手,只是在他还没来得及给皇后戴一顶不详的帽子时,他便已经被皇后投了毒。 成为了国师之后,他频频与皇后一派作对,偏生又抓不住他针对人的把柄,皇后忍无可忍自然就使出了最擅长的手段。 他有两个选择,为皇后所用,或是,离开皇宫。 后面的也就都知道了,他辞了国师的位置,隐在京城的小小角落,每隔一段时间就领着皇后的药续命。他手上自然也有针对皇后的绝杀,但此刻,双方只能相互制衡。 书中阐述的,是迄今为止曲颂今的经历,没有后面的他对太子动手的过程。秋露问系统,原剧情里,最后曲颂今有没有对皇后做什么? 【易王即位,刘皇后被奉为太后……】系统去翻原剧情了,然后说到一半沉默下去。 【她寿终正寝?】 【不排除曲颂今还没来得及动手,世界就崩坏了,所以刘皇后没有结局。】 【我本以为是因为皇后太子之间的联系,促使曲颂今和易王联手,除了太子不过是为了让皇后尝尝丧子之痛罢了。但榷州那年,皇后对太子下手,可见她并非多在意这个儿子,那曲颂今为何……】 【别忘了曲颂今还中着毒,也许是因为易王帮他解了皇后的毒,曲颂今投桃报李,献上太子的命。】 秋露沉思,如果仅是这样,那问题很好解决,只要她替曲颂今解了毒,那这位已经退隐的国师和易王自然不会有过多接触,不会成为他的助力。 但她只怕这二人之间的联系并非那么简单,自己同系统一叶障目,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世界重合度。 不过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先接触到曲颂今。 她合上书,疲惫的捏了捏睛明穴。 系统对剧情的了解也非常表面,但好在它能及时感知到三公里内的关键人物,那有时间她就在京城里多转转,说不定就瞎猫碰见死耗子了,恰好让她撞到曲颂今了呢。 第一个世界(10) 中和宫的午后,天高云淡,清风徐来。 赏花宴摆在中和宫的长廊风若亭,中间搁着一溜儿秋菊,迎风招展,各不相同;席位东西两边开,间隔均匀地坐满了环肥燕瘦的官家小姐。 不过东边顶头儿,最挨着太后的位置,倒是空着的。 雍容华贵的太后端坐在万福金尊龙凤吉祥椅上,笑意吟吟的看着一众小辈装模作样,一句接一句地夸着那些匠气十足的菊花盆栽。她已过知命之年,虽然岁月没有在她面上留下相应的痕迹,但久处于深宫,识人断心,她却是懂得。 都着了最新亮的衣裳,簪了最精巧的发饰,神色飞扬,巧笑倩兮,一个个也不知道跟自己的竞争对手有什么可聊的,她办赏花宴的初衷确实是想解决个别孙子的婚姻问题,但……太后的视线落到自己右手下边的那个空位上。 最该来的却还没到。 那空位旁边就是京城第一千金徐清逸,她眉如柳,发如云,双瞳剪水,盈盈动人,气质娴静温雅,身穿一套飘逸月白绸裙,着白玉装饰,整个人清素脱俗,亦如九秋菊仙。 她注意到太后视线,抬手执起桌上酒杯把玩,对面的傅小姐因她的动作望来,徐清逸眼睛往左下一瞥,瞥向了那个空位。 傅小姐苦笑,略一沉吟,随即开口。 “说到关于菊花的诗词,那首《吟秋》可谓是精彩绝伦,三言两语,秋菊摇曳之姿便跃然于纸上……莘瑜每每听到,便想起笔作画,将莘瑜领略到诗意描绘成画卷,奈何不知究竟从何处开始着墨,是皎月呢?还是花茎呢?秋小姐,您丹青甚妙,可否指点指点莘瑜?” 各色赞菊诗中突然插了这么一句,众人停止话头,齐齐朝傅小姐望来。 “傅小姐玩笑话呢,秋小姐还没到,怎么指点你呀?”另一道声音响起,来自徐清逸右侧的孙小姐。 傅莘瑜先是茫然,再一脸闹了乌龙的窘意,她神色歉疚的环视了周围一圈后转向太后自哂,“莘瑜的眼疾是越发的重了,没成想今儿个竟闹了笑话,认错了人,日后这用眼的活计,看来是不能做了。不过莘瑜还以为秋小姐已经到了,就坐在对面呢……” 她话音未落,下面窃窃私语就此起彼伏的响起。 “什么,秋小姐还没到吗?” “是呀都一刻钟了,好在没等她就开了宴……不过,说真的,让咱们等也就算了,还让太后娘娘等着,秋小姐别真是遇到了难事!” “这么大的架子啊……” “傅小姐有眼疾?竟这么直接说了出来,那她与王妃的位置该是无缘了吧。” 虽说都压着声音,但架不住人多,碎碎的声音还是扰了耳朵,太后心头起了厌,才要开口,忽闻一声轻笑,徐清逸眼睛弯弯,回了傅莘瑜先前的话。 “哪里是傅小姐您眼疾的事,您面前团花锦簇,金蕊流霞,是天下难得一品的‘鹊洛黄’,如此难见的品种又开得如此之耀眼,把我这不爱菊的俗人都给引过去了,何况是爱菊又爱绘的傅小姐呢?” “你不爱菊?”她旁边的孙小姐睁大了眼。 相较于其他官家闺秀,出生于武人之家的孙小姐想到什么说什么,她毫不掩饰自己“你在太后设的赏花宴上说你不爱菊你疯了”的神情,睁大眼瞧着徐清逸。 不过徐清逸等得就是有人说这句话,她点点头,“至少在今天之前,对菊确实是不感冒的。” 孙小姐登时感觉上当受骗,撇了撇嘴不吭声了。 徐清逸接下来果然借花夸太后,欲扬先抑的吹了好大一波彩虹屁。 吹得太后眯了眯眼,开始觉得那些搬来凑数,平平无奇的秋菊,似乎真如她说得那么好了。 “你若喜欢,便挑两盆搬回家去。”太后随手点了两盆,正指了那盆珍品鹊洛黄。 徐清逸一怔,一向淡然恬静的面上现了几分难掩的喜色。 在这种性质的宴会上得到了明面上最贵重的赏赐,这是不是代表着太后对自己的认可,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离想要的位置更近了一步。 她起身,婀娜且不失端庄地行了拜谢之礼。 ———— 中和宫的长廊九曲十八弯,除去宽敞的风若亭,还有大大小小数十个造型怪奇的小亭子,其中的韶茗亭中,坐着两位皇子殿下。 这两位便是赏花宴的主人公,尚未娶妻的七皇子和八皇子。 韶茗亭位置隐秘,虽不大,但能将整个长廊的景色一览无余,两人大大方方地抬头瞧着风若亭里的候选人,听着一旁的小太监一个一个给他们报这些官家女子的信息。 “那月白衣裳的姑娘,名叫徐清逸,是通议大夫徐亨之孙,年十七,善琵琶,晓音律,精女工,已蝉联京城第一千金名号五年。” “着鹅黄广袖裙的女子,是折冲都尉傅芮山之女,傅莘瑜,年十七,通文墨,善丹青……” “那个是谁?宴会过半才姗姗来迟?”八皇子眼尖,看着长廊里面有个未见过的身影款款而来,当即拧着眉头问。 天家请宴,还有迟来的道理?感受到八殿下话语中的不悦,小宦官忙不迭地扬头朝他看向的方向望去。 远看是一抹高挑且纤细的藕荷色,接着是极白的肤色,和极黑的发,再凑近了,便能看见她低垂的眉眼。 名录上有,且未到的,仅有秋家小姐。 小宦官是太后身边的人,自然见过秋露,但秋小姐最爱松绿,鲜少着浅色,看她这副样子,他却有点犹疑了。 似若有所感,那女子略抬头看过来,一双微微挑起的杏眼,盛着细碎的光,在并不明亮的长廊里犹如寒星一闪,清凌濯然。 太后娘娘怎么说来着,她说秋姑娘的礼数挑不出错,待人似乎很热切,但其实冷冰冰的,什么都不在乎,瞧着那双眼睛便能瞧出来。 他当时领略不到,只觉得秋姑娘和徐姑娘,傅姑娘都一样,不过是书画更为好些,懂得更为多些。 但这一眼却让他想起冬日屋檐下那尖锐的冰棱,太阳一照,就焕射出五彩的光。 那冰棱可不就是冷冰冰的,小宦官低下头,如是心想。 “她是哪家的?”八皇子又问了一遍。 “回殿下,这是兵部尚书秋慕青之女,飞骑营副将秋雳之妹……” “噢,我知道了,他们家还有个惹是生非的老三是吧,听说前几天在城东把人撞飞了,秋副将带着人四处赔罪呢,他家老三被家法伺候得血肉模糊,提溜到城东的时候,还哒哒滴着血呢!这下秋家的治家之严可是出了名了,不过规矩这么严,这秋小姐怎么还能迟到啊?” “秋家的,太后娘娘好像很喜欢她,”七皇子只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这么好的家世,太子和六哥应该也很喜欢。” “这是给我们挑正妃,名录都给皇后娘娘看过了,若是太子或六哥有意,她哪里还会出现在风若亭?七哥,若你喜欢便放心选吧……”八皇子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 秋家小姐父兄为朝廷要官,自然无法做到不偏不倚的中立,他们势必会卷入太子和瑞王的夺嫡之争中。若是与秋家结成连理,那也意味着自己要做出选择了。 但这天下分明会落到一个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人手里。 七皇子并未给弟弟解释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他扭头无言地看着中和宫一池残荷。 “人都来齐了,七哥你的‘卿云’可想好赠予谁了?” 八皇子才开口,旁边候着的小宦官便上前一步,打开怀中的锦盒,那里面端端正正的躺着一朵金丝缠绕成的菊花,倒是比风若亭里的那盆鹊洛黄,更担得上金蕊流霞四个字。好花不常开,太后娘娘便命工匠依照名品卿云怒放的样子,拧造了两只永远不会凋零的金花来作为选妃的信物,既贵重,也风雅。 “我嘛,全凭太后和母妃做主,”金花巧夺天工,被拿在手上时,数百花瓣竟能轻轻震颤,七皇子执着花茎,带了点促狭的笑意,“倒是你,似乎迫不及待,怎么,已有合你眼缘的女子了?” 八皇子面皮一红,竟显露出几分天家子弟少见的纯真来,“那个孙小姐,笑得倒是好看……” 他如此说,在场的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七皇子扬手将卿云递给他,“若是中意,待赏花宴结束便赠予她吧,借着交换庚帖,还能同她先说说话。对了,你不是常说什么要做未来王妃的一心人,正巧今日曲国师进宫,你顺便去找他问问你同这孙小姐的姻缘吧。” 第一个世界(11) 秋露心情不大好。 秋乐不知道发什么颠,在她出门前,命仆从将他自己抬到了她房门口去,嘴里嚷着说什么也不许你进宫,要进宫就从我的尸体跨过去。 她是不准备搭理的,抬脚就跨,结果秋乐竟然恬不知耻地抱住她的腿,直接把毫无准备的她抱了个趔趄,还好身下有秋乐做肉垫,人倒是没事,满头珠翠东摇西晃的给弄乱了。 初蕊要给她整理,秋乐还搂着她腰不肯松手,涨红着脸要秋露先答应五个条件才能让她走,条件还没说就被她用胳膊肘捣了一拳。 秋露最烦别人要挟自己,不管端庄小姐的形象,也不管秋乐的伤势,她那一肘的力气用了个十成十,秋乐痛得龇牙咧嘴直抽气,不可置信的看着秋露头也不回的背影,仆从围上去少爷长少爷短的问了个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冷玉奉着小姐的命令叫来了大哥院子里的仆从,相较于玩世不恭的三少爷,他们自然对二小姐惟命是从。 “拉走。” 听着她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秋乐恨恨的想,她怎能如此,她竟然如此。 她从小时候就这样,平日里你会觉得她肃着个小脸,得体知礼,看起来都比谁都正经,长辈们最是喜欢这样唬人的小孩子了,就比如他们那个古板正派的表姑妈,在见到秋露后才会绽出一些可亲的笑容,零嘴都会多给她一把。 那时候,其实只有和她天天相处的秋乐才知道她是什么人。 他总是贪表姑妈多给她的那份香糖果子,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就巴巴地看着秋露,秋露自小就不喜欢甜,出了门就转身把手里的玩意儿都塞到他手里,也就这么循环往复的次数多了,秋乐从表姑妈那儿回去都习惯拿三份香糖果子。 但有一次,两人从表姑妈那儿回去的时候,秋露不知道在想什么,望着天怔怔出神,迟迟没有把手里的两盒香糖果子递过去。 秋乐等了好久没等到,于是他就伸手去扯,秋露躲开,他又扑了过去,想拿姐姐习惯性给自己的零嘴。 拉扯间,秋乐占了上风,就在他缠着秋露已经快能够到东西的时候,秋露的手忽地一扬,两个小盒子利落又优雅的飞出去,随后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圆嘟嘟的果子滚了一地,沾满了灰。 小秋乐先是错愕,随后两眼汪了一泡泪委屈的看向姐姐,不明白她为什么宁愿丢了也不愿给自己。 而秋露并不看他,只是面无表情把他推开,然后让身后那些无从下手不知所措的侍从把他拉走。 真的,她一直就这样,在道观生活了九年,可算是把清静处于,虚以待之学到了精髓,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变,不想理自己的背影还有那句拉走,都一如幼年。 ———— 就这样,秋露赴宴迟到了。 她本就对这不知道是自己赏花还是被人赏的宴会没兴趣,但才接近宫门,系统就滴滴的提醒她,周围三里内有曲颂今的踪影。这个消息不得不让秋露为之一振,开始思考曲颂今是否和今日的赏花相亲宴有关系。 然而并不是,在她踏足中和宫后,系统说,三里内已无曲颂今的踪迹。 在宴席上,那些名门淑女们又以她迟到为由哄她喝酒,一直偏向她的太后竟然还帮腔,她心里免不了担心多饮误事,不由得就开始埋怨秋乐了。若她像往日那般提前出门,说不定就能多在宫里转转,在系统的指挥下,和曲颂今来一场命定的巧遇了。 才过申时,太后说自己困倦,宴会也就准备结束了,除了徐清逸收获了两盆鹊洛黄,大家好像真的就只是参加了一次普通的宫宴,没有感觉到殊待的贵女们失望的在宫人的引导下出宫,秋露也摇摇起身,这时一位中和宫的老嬷嬷和颜悦色的朝她走过来,简行一礼,说她太后怜她多饮几杯酒,让她去殿里喝碗醒酒汤。 太后对秋露的另眼相待众人有目共睹,那些听到嬷嬷话的贵女们心里暗叹,这王妃人选,太后是早已定下了的。 太后修身养性,中和宫里处处都透着古朴禅意,秋露坐在一方梨花木椅上,接过宫人递上来的醒酒汤。 “藕荷色娇艳有余,灵气不足,不衬你。”太后在主位坐着,慈爱的看了秋露几眼后,先说的竟是评价衣服的话,“你合该知道,哀家这次办赏花宴的目的,你却打扮的这么不细心,是何用意?” “太后娘娘可冤枉我了,这身行头是母亲和秋露可是费了十二分的心思挑选出来,如今京中可正时兴这种藕荷色纱裙,光是样式我可就试了三套,还有这头饰呀,也是有名的刘巧匠打得,今天头一回带呢,可谁知道这行头原是这般不衬自己,那惹了娘娘的眼,秋露回去便把它绞了!” 太后笑开,“什么惹不惹眼的,你这是场面话还是醉话?快把你手里的汤说了,醒醒酒吧!” 秋露便低头喝醒酒汤,这汤酸酸甜甜,她不喜欢,有一口没一口啜着,百无聊赖之际一抬眼,正好看到对面雕花窗外,橙黄橘绿,树树皆秋。 “太后娘娘在中和宫种了橘树?” 太后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道,“是啊,今年才种的。先前去江阳行宫见那边满山苍翠染黄,硕果累累,结出的橘子多汁酸甜,便生了将它种在宫里的想法,你也知道哀家向来喜欢种些东西,便让江阳那边送来了几株苗,现在结了第一次果,还不知道味道如何。” “满山苍翠染黄,刚刚太后娘娘所描述的画面真令人心驰神往,秋露还未见过这等烂漫之景,只能见中和宫窗外的几根结果的橘枝,辽想江阳。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不知道移到中和宫里的橘树结出的果子是否会更甜一些呢?” “大约是不会甜过江阳的,若是京城之土适宜种橘,京郊自然橘树成林了……”太后话一顿,转眼看秋露,“借橘子点哀家呢,怕哀家也把你这棵小苗移栽进皇宫啊?” “秋露岂敢。” “起朗是我看着长大的,风采高雅,不矜不伐,实属良配,还是你不想入天家是已经有相好的儿郎了?婚姻乃女子大事,你但说无妨,若是那男子合适,哀家替你做主。” 秋露一愣经过系统提醒才知道太后口中的起朗就是七皇子,她对太后的观点——天家就是最好的归宿无言以对,低头酝酿半晌情绪,抬眼已经挤出来一个苦笑。 她还是用应付秋母的那套说辞来糊弄太后。 “太后娘娘也知道,秋露幼时便去了青云观,一待九载,如今回来不过两年,如今只愿能在父母身侧多留些时日,全尽孝心。”秋露话至一半,睫毛微颤,“若太后娘娘真怜秋露,那在婚姻之事上,秋露斗胆,向太后娘娘请一个愿。” “你直说。” “若日后秋露遇到了中意之人,却受身份年龄甚至地位之限,无法修缘,还望太后娘娘为秋露赐婚。” 太后娘娘朗声一笑,“哀家看你是已有了相好的儿郎了吧!好,不成问题!届时你来找我,若那人真是个靠得住的,哀家圣旨即下,绝无二话!” “多谢太后娘娘。” 【为什么向太后要那个承诺?】 离开了中和宫,在回程的路上,系统问秋露。 【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我实在没能力扭转这世界的重合度,至少能让我依靠夫家,为秋府觅得一方安稳。】 对她未雨绸缪的想法系统不置可否,在引路宫人一个转弯后,系统在秋露耳边奏起了初入宫时的嘀嘀声。 她抬头看去,宫道长而直,黄叶随风翻卷,几个老仆正扫着地。 停住了脚步,秋露轻声向那宫人道了谢,又命冷玉给了她大把赏钱,示意接下来自己走。 宫人笑得合不拢嘴,行了个薄礼就飞快的走了。 【曲颂今在前面不远的顽心院。】 顽心院是曲颂今擢升成国师后,皇上钦赐的宫中住所,就在这条平平无奇的宫道上,地理位置虽不是特别好,但区别于通达海的黑砖朱墙,金瓦高门,已能彰显天家的厚待。 秋露踩着砖缝向前走走,心里忐忑不平。 都说曲颂今姿容绝艳若好女,她还没有想好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引起他的注意……他的美貌也许曾为他带来很多苦头,她是不是该无视他的外在,表现得被他的灵魂吸引? 秋露停在了顽心院虚掩着的门前,从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字再看到那棵枝丫生长到墙外的银杏树,几番犹豫,还是准备先假模假样的来套客气的寒暄。 她刚欲抬手推门,系统突然出声, 【先等等,梁回铮在里面。】 第一个世界(12) “殿下的江湖势力发展如何了?” 院内萧条,铺满了无人清扫的积灰和落叶,银杏树倒是没有一反这儿颓势,迎风生长,飒飒作响,大张旗鼓地为秋日多添一分金黄。 顽心院的里屋都被封起来了,院子除了那棵银杏树,还有半角石几,两个石凳,一张嘎吱嘎吱的竹藤摇椅,以及两个男人。 梁回铮站着,站在那沉默地看向大门处。 曲颂今躺着,躺在那看起来再折腾就要散架的藤椅上,闭着眼,手里摇着把不应季的蒲扇,慢慢悠悠的讲话。 “梁侍卫,你与殿下休戚相关,动手次数多了,一不小心被人察觉到什么,殿下可是会被做文章的。接下来的名单上要铲除的可是有不少人,广阳门要是还未为我们所用,殿下可是要加快进度了。” 梁回铮依旧没有回应。 “还有朝中,殿下也该试试和朝政官员交好了,秋家父子和李探花便可以先接触着。说起来,秋家和你们梁家从前倒很是交好,听说还曾私定了娃娃亲,当年为了给梁家洗脱罪名,秋慕青倒是奔走相求了不少人呢,拉拢到他们对你梁家翻案,也是大有裨益啊。” 藤椅上那个身影单薄瘦弱,着一身青纱衣,如同一团浑浊的雾。头发倒是出奇的黑亮,柔滑垂顺,乖乖地落在椅枕之后,其实细看,曲颂今的额前还有两绺和他面色同样苍白的银发,不长不短的贴在他的耳侧。 他眼下有些青痕,嘴唇似没有着色,整个面庞上最浓重的一笔,竟是那淡若远山的眉眼。 “若是事成,兵部,飞骑营,就都有了殿下的势力,只是秋家人行事滴水不漏,难寻把柄,殿下目前只能先投其所好,我也会尽己所能的搜寻更多的信息。 曲颂今似想起来什么,一下子睁开眼,他的瞳孔颜色也很浅,在日光下如琉璃,“……秋家二小姐年方二八,尚未婚配,倒是可以通过结亲来获取支持,不过殿下年纪是大了点,也不知道这秋小姐会不会嫌弃啊哈哈哈……” 他说着说着便情不自禁的笑起来,一开始还是轻笑,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然双肩抖动,不顾形象地纵声大笑,本就没系紧的衣襟也有些散开,露出颈间一大片可见血管的肌肤。 “回铮你今日回去快快把这计划说与殿下听,晚一日殿下可是老一天啊……” 梁回铮扭头,看了一眼笑得放浪形骸的曲颂今一眼,两人四目相对,后者眼睛一亮,忽的就停止摇蒲扇的动作,摸着下巴不住上下打量梁回铮,思索道,“或许不用殿下了,回铮你今年……也是十六?年纪倒是同她相配,今日太后借赏花宴给两位皇子选妃,秋家小姐也在受邀名单之内,想来现在还在宫中,你不若为殿下去来个偶遇?” 曲颂今越想越觉得这似乎是个绝妙的法子,看着眼前冷面的少年乐不可支,“况且,秋梁两家曾定了娃娃亲,那也算是你原本既定的媳妇吧?” 梁回铮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淡声道,“大人别开玩笑了,回铮如今只是王府的一个小小侍卫,贸然唐突了贵女,损得还是殿下的颜面。” 曲颂今对他的拒绝置若罔闻,“唐突?回铮你这份颜色可不好说是唐突还是佳遇!” 天色比先前更昏黄了一些,梁回铮估摸了下宫门下钥的时间,对曲颂今行李告别,“曲大人的建议,回铮会转达给殿下,另外……” 这个冷面小侍卫说话简洁,鲜少有欲言又止的时候,曲颂今摇着扇子转头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先前曲大人也说了要为易王府结交秋家出一份力,搜集更多的信息,那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秋家小姐,现下就在门外。” 他话音落,翻手飞速射出两块鸽蛋大小的石子,砰的两声,分别嵌在朱红大门上。 木门受力渐开,秋风携着秋光从越张越大的门缝间漏进来,台阶之下果然有两个女子的身影。 曲颂今立刻扭头去看梁回铮,可院子里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他好笑,这小子开两句玩笑就不高兴。 秋露还保持着仰头看银杏树的姿势,倒也不是真看银杏树入迷,而是系统把顽心院里面的画面给完完全全呈现出来了,这周围空荡荡的,眼神长时间落在哪里都不自然,只有把画面放在这唯一一处能算景的银杏树上了。 所以梁回铮和曲颂今全程的交流,她都看见了。朱门内的人自诩院深墙厚,没打什么暗语,说话毫不顾忌。伊始,梁回铮是来送信的,两指宽的一张小条,字如蚊蝇,秋露还没确定是从左往右看还是从右往左看,曲颂今就笑吟吟地收起来了,随口一句放心吧,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梁回铮单方面闲聊。 目前看来,曲颂今和易王早有联系,且这关系比原剧情概括地更深,梁回铮这信送得轻车熟路,一看就不是第一次,那么他们至少谋划地不止太子落马这一件事。 秋露还装作贪看银杏,余光却注视着院里人的动作,看着那道青色的身影越来越近。 “小姐,小姐……” 秋露回神,脸带迷茫,她的视线先是落在冷玉脸上,再顺着冷玉小声提醒的方向看去,佯装才发觉曲颂今靠着朱门,已经站在眼前了。 无论是系统给的画面中,还是余光里,或是在眼前,曲颂今给人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她初始在画面里看到这条比骷髅多了二两肉的青影还在想大郑容颜之最不过如此,但此刻真切出现在她眼前的曲颂今还是让人呼吸一滞。 他的五官绝对是顶好的,只是周身泛着久病未愈的沉疴之色,如同秋日池子里最后一枝荷,还在开,但瓣尖已经带上腐败的黄了。 她还应该感谢梁回铮,把人送到自己面前,而不用自己要费尽心思地往曲颂今面前凑。但是要绑住他,渐渐把他从易王那边拉开,还需要再下一番功夫。 这般想着,秋露脸上迅速浮起恰到好处的红晕,她敛裾行礼,“抱歉,秋露从未在宫中看过生长地如此自由的银杏树,一时贪看,惊扰了贵人。” “无人看管,只得野蛮生长,”这病鬼样的人说话也轻飘飘的,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了,曲颂今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看也看了,请吧。” “耽误贵人一些时间,秋露能否进院中寻一些新鲜的落叶?秋露自幼便爱银杏,想制成花……” “不行,这树都长到院外了,这地面上多的是落叶,何必进院内?” “外面人来人往……” “噢,你嫌外面的脏,小姐你可理解错了,这个月,只有小姐您路过了这顽心院的门口,顽心院外的落叶也从未被人踩过,倒是里面的叶子,被我踩了,可是比这外面的…” “…脏多了。” 青影倚朱门,好一副美人图,但美人几番打断别人的话,口吻和内容还如此冷冰冰的。 曲颂今觉得自己不需要客气,拉拢秋家这种实际的事本就需要易王那边的人去做,而他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中毒之后,原本压抑住的乖戾性子又起了来,甚至比先前更胜,和达官贵人虚与委蛇他本就不喜,梁回铮也就是吃准了这点,才让自己暴露在这秋家小姐面前。 冷玉跟着秋露数载,还未见过这般没礼貌的人,更何况的是皇宫之内,她一向平和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缝,但没怎么表露,先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秋露不显山露水,戴着面具般绷着脸颔首,迈着碎碎淑女步朝远处走。 【我们可以找人暗杀他,死一人救万人,直接毁去易王的这一助力,可行。】 【…不可行,如果因为你的问题直接导致剧情人物死亡,则判定违背任务初衷,直接计算为任务失败。】 【若是弄疯他呢?他行踪不定,下次再寻他,可就难了,即使寻到了也若也如今天这般油盐不进,那我该如何办?】 【……】 本来秋露想着,至少进院子两个人好好聊聊,在谈吐间摸透他的喜好,就如曲颂今建议易王对秋家投其所好那般,结果这人门都不让进,俨然一副别靠近我,我对你不感兴趣,我不想搭理你的样子。 那么即使自己日后寻到第二次,第三次,也会如今天这般。 其实对于曲颂今,投其所好也是下下策,最好还是有利益捆绑,或者让他依赖自己。 ……依赖自己? 【你试试催动他体内毒发?或者让他现在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我尽力。】 系统才说完,身后就传来扑通一声,正在关大门的曲颂今腿一软,狼狈地跌滚在了地面上。 阳光穿过疏密有致的枝条,留下片片斑驳;秋风阵阵,满地树影摇曳,碎叶流金,倒是比什么朱门美人图好看多了。 秋露顿住脚步,本觉得有些发堵的胸口,立刻通常起来。 她扭头看向曲颂今,方方面面欣赏了几眼后,才开口, “这,贵人是怎么了?” 第一个世界(13) 从未这样过,即使是中了那妖后的毒,也没有像这样突如其来的瘫软过。 无力感一瞬间袭来,他感觉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双腿就像是软烂的泥,完全没有了支撑的作用,所以就这么直接的,狼狈的,滑稽的跌滚到地上;五感是正常的,他的额头磕到了砖面,脑门上逐渐传来锐痛,耳朵也听到了声音,有人说“这,贵人是怎么了?”。 是这个秋家小姐,他几乎笃定是她做的手脚,她似乎也懒得装,声音听起来也十分轻快,不复先前的刻意端庄了。 虽然之前他并没有感到什么被飞针刺痛的麻感,或者是在她身上闻到什么特殊的香气,但高门大院多的是让人动弹不得的腌臜手段。还是大意了,即使第一眼就看出这人想要接近自己的心思,但没想到她实施行动如此迅速,且神不知鬼不觉。 他费力的支配着自己尚且能动的上半身,一抬眼,同走过来的秋家小姐对视上。 “贵人刚刚可是晕倒了?来,秋露先扶贵人起来,冷玉你去找宫人请太医。”她非常贴心的半蹲着同他讲话,甚至眉毛也似蹙非蹙,看起来非常忧心的自己,但她眼睛光盈盈的,有一点狡黠,但更多的是沉静,还有…势在必得。 她势在必得什么?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他来不及揣测,那个叫冷玉的婢女已经动身向远处走了,曲颂今立刻冷声呵斥,“别去请太医。” 冷玉自然不会听他的,自家主子不发话,她当然还是向前走。 秋露也不开口,曲颂今明白她们主仆的意思,如霜般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挣扎,但即一瞬,他便释怀了,她不就是看自己先前那副跋扈模样不爽,想看自己服软吗?从前做惯了的事,这又有何难。 曲颂今仰着脸,一副任其宰割的态度,眉眼软和下来,专注而湿润的看着秋露,嘴角还微微扬起,带了一些讨好的笑容…他伸出手拽着秋露的衣袖轻轻摇了摇,态度同先前大相径庭,连冷玉都忍不住为之侧目,他说,“秋小姐,让她别去请太医。” 他这般,那本恰到好处的五官也附上一层谄媚之气,像只装成狗的野狐狸,先前的桀骜竟是一点也察觉不到,只余娇滴滴的柔媚。 见曲颂今如此,秋露先是一怔,而后失笑,倒不是笑他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而是笑自己的幼稚。 通达海生活数载,他自然学得一身油滑,如今他身中奇毒,没几年好活了,想要实实在在做回自己,但自己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偏偏装模作样的想让他服个毫无意义的软,这样的稚子行为除了浪费时间,她实在想不到别的用处。 秋露知道曲颂今不想找太医是怕他腿失去知觉的事情传到皇后耳朵里,当然,她也不想让事情复杂化,便立即抬手召回了冷玉,并向冷玉示意两人一齐将曲颂今抬到院里去。 说是抬,其实还是拖的,曲颂今看着纤弱,但也有个实实在在的块头,自己也使不上劲,自然死沉死沉的,待他被安置到那藤椅上时,那身青纱衣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冷玉你去门口候着。” 曲颂今略略整理了仪容后,又开始摇起那把不离身的破蒲扇。 还是顽心院,还是老藤椅,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全然不同了。 他低呼一口气,紧紧地盯着慢条斯理揉着手腕的秋露。 曲颂今从脑海里完完全全的过了一遍秋家,过了一遍秋露这张脸,他确定自己同秋家没有任何过节,并且今日,也是初次同这个秋家小姐见面。他这两年韬光养晦,从来只在妖后的事情上有所动作,莫非这秋家小姐其实是皇后的人了? 凭她的家世样貌,没被皇子挑中成妃,反倒稀奇。 若没有被选上,只可能是已经被那妖后相看中,准备许给那事事听从他亲娘的太子,届时,太子就会多一方筹码,有秋家的支持,除掉他就难了。 但选妃的结果不可能立马出来,曲颂今在心里估算这自己的猜测有几分可能。 他本以为凭秋家人的傲气,不可能投诚于太子党,但他忘记了,哪个女子不想凰袍加身,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如今的太子妃家世平平,若是皇后许诺她什么……曲颂今垂首思索,本摇着的蒲扇也不动了,用之掩面,他微微抬眼看向秋露的方向,见她拔掉了指甲上的什么,然后朝自己走过来。 他府中人少,没有服饰制度,大小丫头穿红着绿,各不相同,但藕荷色是出现最多的,听说是衡阳公主引起的风潮,京中人人效仿。但秋家小姐一点也不适合藕荷色,她年岁不大,却没有多少俏嫩神色,应该更适合深一点的颜色。官家小姐身边肯定有善打扮的丫头嬷嬷,不可能让她处于一个不能展现出自己美的境地,只可能是她自己虚荣,偏要追赶不适合自己的时兴之色。 这就说明,她很容易被旁人所影响,被皇后抛出的小小饵食轻易引诱。 秋露已经走到曲颂今身侧,越过了寻常男女往来的距离,凭着两人的姿势差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今日太后娘娘借赏花宴选妃,我等受邀女子都递了庚帖……听闻曲大人言事若神,其实这番前来,就想拜托大人帮秋露算下姻缘。” 她单刀直入,一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姿态,曲颂今听罢,心里哼笑一声想,她果然知道自己是谁,他要是真的言事若神,怎么会栽在一个丫头片子手里,现下腿脚动弹不得? 曲颂今确实是太后叫进宫的,通达海的继任国师当年匆匆上位,才学粗浅,不得人心,太后娘娘便不想把小辈们的姻缘交予他来测算。 早些时候,曲颂今在通达海见过中和宫那送过来的一迭庚帖,没有什么不寻常的,都是一般的富贵命。 曲颂今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低了头不看她,调子不高不低道,“不敢言。” 噢?难道看出自己没过两年便要发配往“北狱”吗? 虽然姿态高高的,秋露还是非常配合地求人,“若命起涟漪,还求曲大人为秋露指点。” “何止涟漪,简直骇浪惊天,”曲颂今轻笑了一下,又小幅度的动了一把手中的蒲扇,眼珠一转,“…其实在下不敢妄言,反而是因为秋小姐的命…太好了。” 他抬头,琉璃般浅透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秋露,“高阁凤命,贵不可言。” 一时之间,二人呼吸皆轻不可闻。 打破沉寂的是秋露的一声笑。 她还以为他会说什么还生之道来佐证她的好命,没想到竟然只是一句单薄的凤命,她若有凤命,那也不至于曾在黑谷群就受辱自尽了。曲颂今眸色极定,并非高深莫测,故弄玄虚,假作真时真亦假,骗人者最重要的就是对自己的谎话坚信不疑,秋露感觉他把他自己也唬住了。 她缓慢的在曲颂今身边蹲下,仰视着他,问,“是吗?” 是比刚才更近的距离,可以说得上是亲密。 秋露逾距了,曲颂今不能理解为什么她听到这足以令天下女子都兴奋的话之后是这个反应,反而把他本来想继续说的话给堵住了。 她云淡风轻到仿佛只是听到一句寒暄。 他本欲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论,为易王牵个线的。但秋露令人始料未及的态度给他带来些许的不适,曲颂今不自觉地将身子转远了些。 可是。 秋露就没有再说话了,曲颂今觉得很奇怪,一阵浅淡轻盈的果香加花香传来,惹得他想偏头看一下这秋家小姐此时的神色,还不待他稍稍动作,一双柔而纤长的手就直接覆在他的腿上。 第一个世界(14)微h 虽已秋日,但曲颂今穿得还如夏天一般轻薄,秋露的手一贴上去,就感受到他较高于常人的体温。 “秋小姐,何意啊?” 曲颂今捏住她的手臂远离自己的腿,又将蒲扇平放在腿面上,他脸上有几分兴味的风流恣意,但眼里更多的是提防。 “秋露自幼在青云观长大,那里隆冬苦寒,常会冻得人手足发僵,嬷嬷心疼我便学了一套能舒缓经络的按摩手法,秋露瞧着曲大人今日之症,倒可以用那套按摩手法缓解。”说罢,她拂开那蒲扇,先在曲颂今靠近自己一侧的左腿上轻轻地按了一下。 她的动作言语看似征求,但俨然却透露着不可拒绝之味。 曲颂今心不死,还要来制止她的动作,秋露用两根手指抵住他的手背。明明是蹲在他脚边的仰视,她轻描淡写的神色如同一切尽在掌握,“曲大人,还有三刻宫门就下钥了,你难道今天要在这顽心院一直待着吗?” “何必纡尊降贵,你大可以把那守门的丫头叫过来。” “她不会。” “你的侍女必然冰雪聪明,一点就通,你可以指导她……” 秋露耐心不多,很礼貌的扯出来一个即将分崩离析的笑。 他无可奈何秋露,只能嘴皮子刻薄。 “秋小姐非要自轻自贱,那在下也不阻拦了。” “自轻自贱的恐怕是曲大人吧,在秋露心中,曲大人人中龙凤,为您效劳,三生有幸,无上尊荣。” 秋露的阿谀奉承信口拈来,曲颂今半个残废,和坚持要赖上他的秋露争不出好歹,他头一偏,冷哼一声攥紧了扇柄,微颤的睫毛和扣紧的五指都彰示自己的妥协。 曲颂今的青纱衣仅有两层,腿上不覆纱,更是只有一层单薄的缎面,秋露的手落在上面,或轻或重的触感透过柔滑的布料传来。 有点痒。 真是荒唐,某个秋日傍晚,他曲颂今在皇宫里被一个官家女子钳制着揉腿,胡乱揉腿。 不过她的手法看似毫无章法,但按了一会确实感觉腿上的血液重新流通起来,真的有些变化了。 曲颂今头还偏着,眼珠子倒是转了一圈,转过去打量这秋家小姐究竟怎么给他缓解的,他略通穴位,可以通过她的手法窥探到这人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也就是转眸这一刻,他看见秋露的手倏地伸进他大腿内侧,飞速的划了一把。 尖锐的痒意骤然袭来,从她指尖碰过的地方极速蔓延开,原本并不敏感的大腿外侧,好像生出些撩人的灼意来。 这手伸进去也快退出去也快,曲颂今的惊讶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卡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秋露仍是平淡着脸,仿佛刚才那个动作真的仅仅是缓解中的一环罢了。 她在观察着曲颂今的反应,他很能忍,即使一个对他有威胁的陌生女子与他肢体接触,他也能把脸上的情绪掩藏地很好…但也不是能一直藏得很好。 再次向他的腿间伸去,离至一掌的位置时,手腕被他捏住了,秋露看向故作镇静,但眼中有恼意的曲颂今,无奈道,“曲大人…你这样,我怎么替你疗治。” “还要怎么疗治?” “…我要按琉璃穴,在离腿根两指宽的地方,轻重交替按之,可化瘀……”盯着曲颂今那双琉璃般清透的眼睛胡诌,“这也是这套手法里至关重要的一步。” 太可笑了,腿上哪里有什么琉璃穴?这秋家小姐根本不懂…可她若是不懂,自己怎么还会得到缓解? 曲颂今一错不错的盯着秋露,企图从她脸上盯出半分心虚来。 没有。 秋露甚至比先前更冷淡疏离。 她怎么敢的?敢在皇宫之内,宴会之后就如此放荡行事,触及男子身体也全然不害臊…曲颂今排除了她是皇后的人的可能,若是皇后想在男女之事上对他下手,必然不会挑背景雄厚的秋家小姐,那她背后又是谁?目的是什么?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在暗处,究竟还有什么人在盯着他? 他的目光落在那不能动弹的腿上,忽地自嘲一笑,松开手,以一副任人宰割的态度重新躺回躺椅上。 他们想要什么,总得给了他们后才知道。 秋露的手再度贴上来,驾轻就熟。 他想起来刚进通达海的那段日子,有个师兄见他生得美貌又无依无靠,总是以各种理由对他上下其手,后来怎么着了,哦对,手被他剁了。 秋家小姐的手,柔软,纤长,在青纱的衬托,愈显白皙。 她大抵也不想要了。 该如何解决她?还是一样的剁了,还是也将她料理成半身不遂的样子? 不管如何,这一份屈辱,他势必在恢复行动后讨回来……在恢复行动前,那就只能让她为所欲为了。 曲颂今用蒲扇遮在胯间,仰面看着昏黄的天,心思恍惚地酝酿着毒计。 腿间明明是轻柔的捏按,却像是处以极刑,秋露的那一划拉,如同燃星划过夜空,点着了一片火海,尖锐的痒如浪般一波皆一波打来,集体拍向他胯间最炽热的那块礁石。 她真的很熟练,好像没有怎么,怎么就… 怎么就会这样了,可以前哪里会这么快就起来,他不热衷性事,只在花巷里和新嫩的雏儿有过几次,还需她们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起来。 莫非这秋家小姐竟对自己下药?那阵夹杂着少许花香的果味更浓郁了,他也越发笃定自己心里的猜测。 手没了,还可以嫁入易王府;她身子不干净,亦可以…只要秋家还在。 秋露打量着曲颂今的神色,觉得差不多了。两指沿着他膝盖内侧迅速地向蒲扇下伸过去,先用指尖描摹了下形状,再张开五指覆上那份滚烫。 他没有全硬,本来还有些软,还被这么一触,那根尺寸不俗的肉棒就直接绷直了。 他一惊,鸡皮疙瘩骤起,喉咙里来不及遏制的发出一声呜咽。 这声音令他觉得难堪,曲颂今抬臂遮住眼睛,不想看自己的变化,也不想看那秋家小姐现在的神色。 秋露单手解开他缎裤的系绳,又把他的亵裤往下拽,轻轻一拨弄,那根柔韧的肉棒就迫不及待地弹了出来,在蒲扇下微微颤动。她要把蒲扇掀开,好好欣赏一下美人的春光,曲颂今倒是很坚持,手怎么也推不开,把这破扇子当作被子盖似的,堪堪遮住他那摇摇晃晃的欲望。不过现在的他除此之外很配合,秋露也能接受他这很没道理的坚持。 遮面的袖袍宽大,曲颂今只余一张嘴唇在外面,此刻不复先前的苍白,而是淡粉色,他好像还很渴,不住的伸着舌头舔着自己的唇瓣,舔上了晶晶亮的润泽。 他声音既不是最初的乖戾,也并非刚刚的谄媚,而是有点哑,他说,“秋小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她歪了歪头,想到先前曲颂今不敢言的话。 “…高阁凤命,贵不可言,便是如此贵不可言的吗?”她拇指和中指持着肉棒的上端,食指摩挲着那不止溢液的圆润龟头,“若是贵不可言,还会蹲在这儿伺候你?” “秋小姐真是前后矛盾,先前在下说您自轻自贱,你非说是无上尊荣,再说到伺候,这是伺候?难道不是秋小姐在狎弄在下?” 他牙尖嘴利的有理有据,口气也是很嘲讽的味道,秋露的胡话,前脚说后脚忘,纵使理亏,也听不得人反驳,当即在他的肉棒上狠狠的撸动了两下,随后用指甲刮过龟头两边的经脉及那冒水的眼口。 曲颂今本就在沉浸在漫步云端的快感之中,被她冷不丁的一弄,下面又麻又爽又酥,额角都绷出了青筋。 “曲大人,你要是早早的让我进你这顽心院,咱们吟吟诗,说说笑,哪还有现在的事?”秋露停了手,稍稍起身,带着叹息般的调子在曲颂今耳边吐气如兰。 他被刚才的刺激整得眼冒金星,此刻秋露不动了,他却觉得铺天盖地的空虚,不由得隔着衣袖固定住她那只握住柱身的手,挺着腰尽可能地磨蹭。他想,这人真坏,一开始秋露长秋露短,大家闺秀的规矩架子拿了个十乘十,现在说话又没礼貌的多。 一把蒲扇盖住了两人昏天昏地的动作,已近胡闹了两刻钟,秋露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手上加快了速度,就在曲颂今喉咙再次传来那声呜咽,准备毫无保留的释放时,秋露突然用拇指堵住他的眼口。 “今天的按摩还不足以完全治好曲大人的腿疾,嬷嬷从前还会喂我吃一些补品,两者结合,疗效更佳,曲大人,你告诉我个地址,待回去后,我让人把补品方子送到你府上去。” 秋露想要他的地址,便于日后纠缠。 手中的那根在她手里无措的跳动着,曲颂今没回答,秋露的拇指加重了力道,碾着此刻脆弱而等待爆发的肉棒,指头甚至略略撑开了眼口,往里面埋了埋。 曲颂今一个哆嗦,搭在藤椅上的手登时收紧了,他反复咬唇,用得劲极大,淡粉的唇色转白,再变粉。 他努力劝服自己,只有告诉她,才能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可是很不甘心。 秋露等不到答案,心有不满,又用腕上的手链磨蹭了满是黏液的龟头。 “……城西荷花巷子第五户,宋宅,你将方子交给予宋伯,他会转交于我…” 秋露的拇指还未离开,曲颂今怕她不信自己,又说,“我每两个月都会更换……” “知道了。”相比曲颂今直接告诉她自己住在哪门哪户,荷花巷子第五户这样据点一般的位置更让人信服,人至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她有系统,送药的时候可以让系统在那宋伯身上装个定位。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秋露移开拇指,用形状不规则的手链滚碾在眼口的周边,又在那肿胀的肉棒上极快的撸动了两下。 桎梏解除,柔软的手带来灭顶般的快感,曲颂今头晕目眩,只知道射出一股又一股,尽数喷到那遮羞布一样的蒲扇褶皱中,再缓慢的滑落到他的缎裤上。 秋露褪下手链,又慢条斯理的用锦帕擦拭自己的手,曲颂今一如最初的姿势,他仍旧以袖掩面,面色稍稍带红,衣服有些凌乱,看不出被人玩弄过。 算算时间,系统对曲颂今的控制应该快解除了,她也得快走了,临走前她还不忘初衷的拿了几片银杏叶,冲着不愿看她的曲颂今摆摆手, “那,曲大人我们后会有期。” 第一个世界(15) 汗流浃背,亵裤粘腻,玩弄人也是个体力活,回府后,秋露就叫了水沐浴。 她泡在水里,浑身放松,闭着眼睛趴在桶边和系统整理现况。 【易王的三大助力,至少有两个掉队了吧?薛荷和易王观点不合,她知道易王的事越多,就越不可能和易王同路;曲颂今…今日我突然杀出来,他想必有段时间会注意到我,暂时不会和易王同仇敌忾对付太子;至于梁回铮嘛……】 【今日你狎弄曲颂今时,他并未走。】 秋露食指轻点桶壁,【难怪呢,曲颂今遮遮掩掩一直挡着,估计也察觉到他没走,话说回来,这梁回铮是个变态?不,应该是他觉得我是个变态,之前在酒楼袭他胸,如今又在皇宫玩弄国师大人。】 【提醒一下,当前的重合度依旧是95%。】 【循序渐进。】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系统一点说闲话的心思也没有,态度冷漠的令人发指。 秋露拢了下鬓边的落发,却感到指尖传来滞阻,低头一看,右手中指指甲好大一个豁口。是了,她今天搬曲颂今时一不小心碰到了,那时她心思全在曲颂今身上,直接拔了那扰人的破甲,现在尚未修剪,看着碍眼。 曲颂今锋利无比,即使是故弄玄虚,前任国师的预言足以令人一呼百应。他同易王合作如果仅仅是为了扳倒皇后太子,那好办,宫里人多野心多,有的是和他目的一致的人,现在关键的是,她该如何挑拨离间,让曲颂今意识到易王根本没有夺嫡实力。 他让易王同朝廷要员交好,原剧情里也正是因为父兄面对易王的示好无动于衷而引起他们的不满,曲颂今和易王观点一致,非同路者,唯刀剑相待。 那该如何呢?父兄该接过易王抛过来的橄榄枝吗?赵起元心狠手辣,即使是重来一百次,父兄不认同他的观点,自然也会拒绝一百次,重蹈覆辙就在眼前。 她突然想起那个梦,黑谷群星垂平野,却压抑令人无法呼吸。 薛荷,曲颂今,梁家姐弟,不知道他们在秋家含冤受难之事中,出力多少,谋划多少,参与多少。想来可笑,若那梦是上辈子,那如今她周转于仇敌之中,或笑脸相待,或装傻卖乖,只为求接下来的几分安稳的混沌时间。 秋露唤来小丫鬟替自己磨甲,她瞧着指尖上这个生硬的缺口,神色晦暗。 【曲颂今那边,我准备逼一把。】 ———— 自有了荷花巷子第五户这个地址,秋露隔三差五遣人送东西过去,今天一碟糖藕,明儿一碗酥排,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随餐附赠的酸诗才是主角。 说是酸诗,但明面上都是些写天气,说是正经写天气的,这句子里又羞答答的藏了几分少女心事。 秋露笃定曲颂今不会看,就算看了,他也看不懂,曲颂今乞儿出身,后入通达海,识字不识文,但这不妨碍秋露为所做之事进行铺垫。 赏花宴过后七天,消息传来了,徐清逸被许给七皇子,八皇子给孙家小姐递了花。 通达海呈上良辰吉日,圣上大掌一挥,命徐孙两家明年三月同时嫁女。被指定的喜铺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一时间,满城都是谈论这两桩婚事的声音。 秋露领着冷玉,带着药材,亲自前往荷花巷子时还听到两个正择菜的大婶在议论。 “孙小姐我见过,之前被她哥带着来我铺子买护具,看着是乖巧讨喜,但那脾气倔的,哎哟不提……徐小姐,你见过徐家小姐没?听说是京城第一美人啊。” “见过,怎么没见过,每年放河灯她身边乌泱泱一群公子,挤着的,皮肤雪白,确实漂亮,不记得啦?” “哦哦我知道了,不过她周边那么多人,我也看不清啊哈哈哈……” “你要看清人闺女干嘛,明年三月,皇子迎亲,你先看看可俊儿的殿下吧!” “徐小姐嫁了人,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就要让人了,也不知道让给哪位千金……” 秋露上前两步,出现在两位大婶的视野中,边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边左顾右盼,脸上又适时的露出几分找不到路的不知所措。 大婶们瞧着一位娇滴滴的小姐站在巷口,果然一顿,停了活计,止了话头,对视了一眼后,围着围裙的大婶才犹豫的问,“贵人,找哪户啊?” 秋露细声细气,“我找第五户,宋宅。” “好找好找,贵人你走到里头左拐,再右拐……” 围裙大婶话还没说完,秋露就一脸难色,另一个带着袖套的大婶拍拍手端着菜站起来,“贵人,宋老头就住我家隔壁,我带您去吧。” 秋露这才松了神色眉开眼笑,道了声多谢,小步跟上。 荷花巷子小桥流水,绿枝翻卷,秋露走在藤架下,阳光错落地漏在她眉上、睫上、唇上,忽亮忽暗,明明灭灭。 “荷花巷子的景致这般好,可算是京城中的小江南了。”秋露收回目光,微微敛眉,毫不吝啬的赞美。 “贵人,咱们巷子虽然在城西,但也是出过响当当的人物的,远的说,那太后娘娘最钟爱的御厨潘褶,近的说新上榜的探花郎李新,都是咱们这儿的,真不是我吹,城西最人杰地灵的位置儿,也就咱们荷花巷子了。” 袖套大婶不住的回头打量,目光最后落在冷玉手里那如前几天所见一般的食盒,开始旁敲侧击。 “最近啊天天有人提着东西来找宋老头,还都是来头不小大户人家的大丫头,街坊邻居呀,都以为咱荷花巷子里又出个高人,人都来请他出山呢。” “…确实是请宋伯出山帮忙,”秋露面上腾地飞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她绞了两下帕子,对上大婶等待的眼神,声音暗含羞意地低下去,“请他帮忙……” 大婶的眼睛倏地亮了,这贵人脸红什么,难道是姻缘那些事? 男欢女爱的戏码最是让人津津乐道,尤其还是让人唏嘘的富家千金穷小子的组合,虽然尚不得知宋老头家哪来的穷小子。 “四年前,宋老头搬到我们荷花巷子,没事便在院子里写写画画,一直独来独往的,也不知道靠什么营生,日子清贫的很,但没想到如今竟有帮贵人做事的本事。” 同贵人话说家常,她是从来没想过的,那些宝马香车的大户人家排场十足,眼高于顶,从未正眼瞧过他们平民百姓,哪像这位锦衣玉服的千金小姐,没有一丁点架子,面善心和得很。 倒也不是真找不着宋宅,冷玉来之前就细细问好了路,但流言蜚语是推波助澜的好法子,她今日听到大婶的议论,心里忽地萌出一个双管齐下的想法。 “喏,这儿便是。”没走两步,大婶顺着直行的路抬手一指,秋露略抬头看去,目光所至的木门边站着个驼背老头。 大婶一咧嘴,“宋老,在家呢啊,这位贵人有事找你。” 宋老头一身白衣,正气凛然,满脸上了年岁的沟壑,他听了动静,神色平淡地对着袖套大婶点了点头,未留一眼给秋露便转身进了院子。 这老奴还真是肖主,同一开始的曲颂今一般怪模怪样的脾气。 宋老头对贵人视若无睹的态度惊到了袖套大婶,她还欲久待观看,但于理不合,朝着秋露笑笑,说了声去吧,便一步三回头的回到了自己家去。 他虽未迎宾,但也尚未扫客,秋露踏进院子,从冷玉手中接过食盒,从善如流的将其搁在院中的石桌上。 她先环视周围一圈,这院子小,挨挨挤挤种满了花草,都是寻常品种,但养得茁壮茂盛,宋老头背对着她,提着水壶挨个给花浇水。 秋露欣赏着木芙蓉,口气平淡的好似寒暄天气,她说,“宋老先生今日也会将我给大人所备之物悉数扔光吗?” 宋老头年过花甲,头发斑白,他闻言身形微顿,转身沉沉地盯住秋露,“所以秋小姐亲自前来,是兴师问罪?” 秋露为得曲颂今的住址,遣人跟踪过宋老头,得知除了前五天,宋老头将东西齐齐送到一处,后面几日,食盒前脚到,后脚就被他丢给了城西的乞丐。 “宋老先生也不怕被我问罪吧。” 宋老头不置可否。 “可关键是,你怕不怕被你主子问罪?” 宋老头闻言却朗声笑起来,那笑声明明确确嘲弄着秋露的天真,他半浑浊的眼睛满是愉悦,“您以为将这东西丢了是谁的指令?秋小姐,若不想太难看,便打住回府吧。您的身份地位,又何必如此呢?” 秋露不理睬他,自顾自打开桌上的食盒,将其中的东西展现在那位傲气的老人眼中,是一串药包。 “曲颂今也真是的,那滋味这么快就忘了吗?不知道今天晚上,他会不会想起来?或许不用等晚上,现在就能了。” 她像个心肠歹毒的反派,一切尽在掌握的看着宋老头面色变化,笑得刻薄。 秋露说话如面遮薄纱,三分透三分盖,宋老头眼中的愉悦稍稍沉下去,忍不住胡思乱想,其实比起面前女子的危言耸听,他更倾向于自己主子的决策,但自己主子透露出的事,实在太少了,不足以支撑他做出正确的判断,若是这女子真的对主子没有威胁,那么先前为什么主子又勒令接过她的东西,若有威胁,为什么又转达给自己随意处置了这些东西的意思。 越想越恼火,宋老头不见足影地瞬移到秋露面前,速度快到甚至卷起一阵风,吓得他院子里的花草摇摇晃晃。这宋老头看着行动不便,骨质疏松,没想到能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只能说曲颂今身边卧虎藏龙。 “你什么意思?”宋老头有些咬牙切齿,他知道主子排斥眼前的秋小姐,但他又不敢赌。 “不如去亲眼看看我的意思。”秋露气定神闲。 亲眼去看是不可能的,宋老头可能都真不知道曲颂今的具体地址,他先前送那些吃食,也只是送到了城中的一家馆子里,随后馆子里又有一堆拎着相似食盒的人四散到各处。 曲颂今眼障周全,纵有系统,秋露也分身乏术。 差不多了,她让冷玉在桌上放了一锭金,“这是先前几日的辛苦费,还感谢您先前帮我递东西…今日之后我便用不着您了,您主子日后定会亲自来寻我,不过有没有机会,还是您说了算的…” 宋老头脸色比最初更差。 秋露往后退了两步,随手将那药包扔在地上,笑意吟吟,“曲颂今,生死在您。” 宋老头和曲颂今应该不是普通的主仆,前者看起来十分在乎曲颂今,他必然会送药,只有他送了药,她才能让系统催动曲颂今的毒,让自己平平无奇的补药显得有用,让曲颂今意识到,离了她不行。 “冷玉,食盒拿着,咱们走。” 一出了门,秋露的余光就注意到在一边探头探脑的大婶们,短短时间已经聚了三个,她回头给了冷玉一个眼神,随后佯装擦了擦眼角,飞快地跑远了。 冷玉在身后唉声叹气,喊着小姐您等等,但因为步子太慢,立刻被大婶围住,七嘴八舌的问贵人怎么了。 单单是让宋老头和他主子受煎熬怎么够,这位置也该换换了,曲颂今离不开秋露,怎么还能只靠着一个宋伯传递东西呢。其实流言蜚语的作用不仅仅是要逼迫曲颂今给自己一个新的地址,还为的是给以后的事,留点细水长流的见证。 第一个世界(16) 秋露跑到先前的藤架下面便信步闲庭地逛起来,这荷花巷子一步一景,往返路上的景色不甚相似。 来时全神贯注着宋老头的事,她甚至都没发现这里有个秋千,在藤架的最末端,绑在一棵格外粗壮的槐树下,在风中轻晃。 秋千上落满了灰尘枯叶,秋露抽出帕子擦弄一番,便拽着绳子坐在如瀑的绿海中,放空脑袋。 不知是不是因为日头落了些,她觉得这里较先前暗的很。 这几天在家中也一直忧思着曲颂今的事,如今关键的那一步做了,要紧张的是接下来的事,她却好像挨过了最难熬的关,在这郁郁沉沉的环境里,竟有几分昏昏欲睡的松懈下来。 冷玉那儿应该也不需要太久了,毕竟她只要表现出一副宋老头有眼不识泰山的样子给大婶们看就行了,不用多言也无需多行。但计划是见到那些碎嘴的大婶才定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节外生枝,遇到冷玉招架不住的情况。 可她只能等着。 就在秋露心中渐生焦意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她头一偏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扎着羊角小辫的小孩双手托着油纸包朝她走过来。 许是此时秋露的目光不太和善,小孩虽越走越近,脚步却犹疑了,她脸上涌上些怯意,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秋露。 秋露看到那油纸包里的东西,是从签子上拆下来的糖葫芦,外面的蜜糖晶莹剔透,内里的果子红润饱满,即便是如此昏暗的环境下,也泛着令人食指大动的诱人光泽。 见她看手里的东西了,那小孩把糖葫芦举得更高了些,递在秋露眼前,说明来意,“姐姐…吃糖葫芦。” 这小孩怪怪的,秋露心想,怎么随便跟陌生人讲话,还把小孩才喜欢的东西给素昧平生的人。 她拒绝的冷硬,“不吃。” 小孩呆愣一瞬,又鼓起勇气,“你吃糖葫芦,换我坐秋千,好吗?” 这小孩看起来有些木讷,说话倒是条理清晰,知道她是奔着秋千来的,秋露理解了一点,但四处望了望,没有其余可坐的地方,便继续拒绝了。 这小孩似乎没考虑过这种情况,面对秋露生硬的态度,一时间哑住了,反应过来后,便朝绿藤廊之外看去,秋露也顺着她的目光,看看她到底看什么。 什么也没有,但也是一番全新的街口景色。 秋露脸色微变,她站起来,环顾了一遍四周。 难怪她觉得荷花巷子一步一景,往返路上的景色不甚相似呢,也难怪她先前根本没发现这里有什么秋千槐树,更难怪的是冷玉到现在还没来……敢情是她走错方向了!她今日来时街口那儿是酒铺,现在竟变成了糖葫芦摊子! 小孩见她站起来,立刻伸手占着位子一般的抓住秋千麻绳,又把单手托着摇摇欲坠的果子递上来,讨好又胆怯的笑着,“姐姐……不要难过了,吃个糖葫芦就好了。” 难过?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为什么会觉得自己难过?为什么又这么热衷推销她们小孩才会钟爱的糖葫芦? 目光又落回到小孩及她手中的糖葫芦上,看样子是新买的,这么多,不可能是她自己买的,那又是谁买的,谁又让她多事好情的来请自己吃糖葫芦呢?是她爹娘? 她莫非在完成什么任务?还是这是人贩子的套路之一?利用孩子的天真无邪来欺骗自己吃下迷药,正好在这无人而知的绿藤下面悄无声息的将自己绑走!她每日殚精竭虑想着如何更好扭转这条世界线,可不能就这么轻易葬送在人贩子手里。 自己穿的非富即贵,普通的人贩子应该不敢轻易动她,但秋家的对头可以。 秋露猛然捏住那小孩拽着秋千的手,弯腰凑近她,低声问,“谁让你来的?” 这小孩呆傻,估计是新手,一问便两眼含了泪,挣扎之间,糖葫芦滚落两颗,她看到,泪直接含不住了,如雨般落下。 秋露心觉不妙,想着这哭不会是什么可以直接动手的暗号吧,迷不成就直接打晕,她还是难逃被绑架的命运。就在她拔腿想走的时候,一扭头发现绿藤廊的末端,荷花巷子的入口处,站着梁回铮。 他如初见时一身黑衣,上下都包裹严实紧密,唯有腰间一根束带随风飘舞。 秋露登时心绪翻腾。 梁回铮?易王的人,他为什么在这里?他要做什么?或者说,易王又要做什么?难道那更改的世界重合度让易王更偏激了吗?竟意图挟持自己来令父兄服从? 若真是计划行事,奇怪的小孩带着奇怪的迷药果子诱拐她不如当头一麻袋,何必用这么迂回婉转的法子? 秋露决定装看不到,自动虚化此人,平滑的收回视线。 “这不是还有吗?”眼前的小孩还在哭,嘴巴大张着,秋露迅速地从那堆糖山楂里挑出一颗塞到她嘴里,观察她的反应。 小孩一愣,当即闭起嘴巴,用舌头拱着糖葫芦感受它的甜,泪果然止住了。 也不吐,也不晕……而且破涕而笑。 秋露心中疑惑,难不成是自己误会了? 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愧意,她从鬓边摸下一朵精巧的小桃绒花,递给边吃边哀悼糖葫芦的那小孩,“你看这个漂亮不漂亮,赔给你。不过呢,你得告诉我,是谁给了你这么多糖葫芦,让你来找我的?” 她心中隐有猜想,半蹲下身子,专注地等着小孩的回答。 小女孩生性爱美,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从未见过的精致绒花,回答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同嘴里的糖葫芦一并咽下,她摇摇头,坚定道,“我不能说!梁哥哥让我保密!” “好吧,既然你这么守口如瓶,我就问你别的问题吧……梁哥哥,为什么会觉得我心情不好呢?” 小孩一时呆住,随即茫然的摇摇头。 她状若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把绒花往那羊角小辫上一插,起身离开。 那便是梁回铮以为自己心情不好,遣了这小孩来给自己送糖葫芦,哄自己开心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首先自己并未不快,再者即使自己真的难受至极,那也不关梁回铮的事。 说来也怪,她这回往那街口看,就没再看到梁回铮。好像刚刚那一眼,不过是自己的幻觉,她甚至觉得那个人只是和梁回铮有几分相像,或许正好也姓梁。 毕竟他的所作所为不符合系统所说的梁回铮的人设,也和初见时的他,大相径庭。 原世界里描述他,冷血,无情,唯易王之命是从,百人滚热鲜血也浇不烫他的心肠。但他出现在秋露眼前,便是个活生生的人,并非是这些乏善可陈的概念词能概括得了的,他有思想有追求,从这小孩对梁回铮的称呼中已经能窥探,他有着系统也不知道奇遇和朋友,不仅仅是生人勿近的杀人机器。 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秋露如此想到。 第一个世界(17) 秋露顺着先前的记忆找到来时的入口处,看到冷玉正坐在那酒铺边上抱着腿抽噎。冷玉就是这样,平时瞧着处理事情冷静得当,但是自家主子出了事就会慌得六神无主,秋露心里过意不去,赶紧快步过去,轻拍了一下冷玉的背。 冷玉抬头,看到自己小姐的脸骤然出现,登时站起来抱着她的胳膊,惊喜的欢呼一声。 “小姐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她抹了一下泪,声音低低的,“我还以为曲府的人把你掳走了。” 秋露忍俊不禁,只觉得凌乱的心绪被冲散了些,她点了一下冷玉的鼻头,“是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时候未到。” “小姐,可不能瞎说。”冷玉握住她的手,紧张的摇摇头,“对了,刚刚我遇到薛姑娘了……” “薛荷?”秋露有点吃惊,左右张望了一下,“她人呢?” “找你去了!”声音自背后响起,秋露回头看到薛荷拎着两大罐竹筒,大步流星的朝自己走来,“我来这儿打酒,就看到冷玉这丫头蹲在路边哭,一问才知道是跟你走散了,她说今天就跟你两个人出来的,没其他人,不知道是该在这儿等你还是去找你,着急的直掉眼泪。我顺着她说的方向跑了两圈都没找到你,没想到已经大变活人出现在眼前了啊!” “多谢薛姑娘,”冷玉见了薛荷又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递过去一方洁白的帕子,“姑娘受累了。” “这有什么的,”薛荷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沁出来的汗,“话说回来,你们俩今天怎么在城西?” “出来采风,你刚才兜了一圈没发现这荷花巷子的景致尤其好吗?” 薛荷哈哈一笑,“在京城里倒还算有几分意趣。” 秋露也莞尔,“我倒是忘了你曾是走南闯北的邝阳门女侠,什么好景色没见过?” 说到此处,薛荷感慨般的叹了一口气,“这我不遑让,以前从江南到漠北,天天枕月卧星,恣意快活,是见了不少风景。” 她叹的哪是从前,分明是白璧三献的如今。 按之前的世界线来说,薛荷此刻已经代表天下第一大帮派邝阳门同易王结盟,遵着易王的旨意惩恶扬善,事业、爱情齐头并进。而现在因为秋露的介入,这两方面竟没有一番进展,后者也就罢了,但良臣择主而事,她一身本领自然想在京城成就一番功业,如今一年半载仍在这个巡城卫的位置上处理着平民百姓的鸡毛蒜皮,她难免郁郁寡欢。 薛荷更郁郁寡欢并非自己怀才不遇,相反是她没有发现一个可为其赴汤蹈火的明主,她更忧心的将来大郑的天下竟没有一个心系百姓的皇子能接手。 太子?皇后的傀儡罢了。 瑞王?油滑,世故,一味地专注制衡之道,不过是毫无怜悯心的寻常上位者。 在薛荷眼里,上位者虽然诞生于锦裘玉帛之间,但他们也一定愿意事必躬亲,知道春雨灌溉下土壤的温度,秋日硕果挂在枝头的重量,愿走近百姓,以百姓之事为重。曾几何时,她以为易王会是那个可以倚重的人选。 她语气中追随远忆之意非常明显,神色也愈发落寞,连冷静下来的冷玉也不免为之侧目,秋露仿若未察,摆出向往且比她更为无力的神色,“塞外的鸟能飞多高,东海的鱼能潜多深,我这辈子是无缘见的了,有时间阿荷你多与我讲讲江南或是漠北的风情。” 冷玉觉得自家小姐这话就是“啊真羡慕你能去过那么多地方,不像我,连京城都没出过”的翻版,浓郁的茶味被小姐别样的表达方式冲淡些,单纯的薛姑娘听不出来,刚才的伤春悲秋很快就抛掷脑后,拉着小姐的手说家里烧了牛肉包了饺子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好边吃边聊。 小姐展露笑颜,欣然允诺。 冷玉不由想起小姐和薛姑娘初遇的那天,那个胆大妄为的狂徒明明在小姐已经亮明身份时准备离开,但小姐又突然凄厉尖叫,放声大哭,闻声而来的薛姑娘将那一脸惊恐的狂徒打得鼻青脸肿,半死不活。 那时小姐也是如此笑容,说,姑娘救命之恩,秋露如何相报? ———— 薛荷住的不远,她们便慢悠悠走着,中途秋露还买了新出炉的麻饼和盐水鹅,说是不能空手上门。薛荷被她这客套的加菜整得哭笑不得,三人正全神贯注盯着摊上的厨子斩鹅时,薛荷突然一拍脑袋说想起来了,家里还有半只野鸡。 “野鸡?也是去京郊泼洋林打的吗?”冷玉问。 春去秋来,泼洋林新生的小野鸡们都长大了,近些时日不少人都去往泼洋林打猎,秋乐先前也从那儿收获了不少野味回来,总要拿在小姐眼前晃悠。 薛荷摇头,“泼洋林人太多了,我去的京郊东边土山打的,那边的景致倒还真是可以,去那边采风也是不错的选择。” “土山?”秋露冷玉都不熟悉地形,面面相觑,眼露迷惘。 “薛领队说的是月牙坡吧,京郊东边就那一个起伏的地了。”薛荷天天巡街,街坊都识得,正斩老鹅的陈厨子听她们对话,插了一句,“那土山远看上去,是不是一片红一片黄,看起来就跟月牙染了色一样?” “没错没错,就是那里,”薛荷点点头,“老陈你也去那儿捉过野鸡?” “捉过,野鸡,野兔多的不得了,平日里得了空,我们就去那儿耍耍,捉两只回来打牙祭,我和我婆娘,还就是在那月牙坡认识的哩,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月牙坡被圈进皇家苑林,我们平头百姓再去,就是擅闯,”陈厨子从桌下抽出两张油纸一根细麻绳,利落的将斩得整整齐齐的老鹅包系好递给冷玉,咧嘴一笑,满口黄牙,“我婆娘染了糊涂病,整日叨叨想再看一眼月牙坡,但是哪能啊,擅闯皇家苑林,可是死罪!恐怕到死,我们都不能再看一眼月牙坡咯!” “死罪,怎么会,不就是一片树林嘛,我上次……”薛荷声音略略高起来。 在陈厨子看不见的案板后面,秋露覆住了薛荷的手,轻轻地捏了捏,阻止她继续说话后,转而面向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二人的陈厨子说,“也是了,薛姑娘前些日子才得了衡阳郡主青眼,自然能畅通无阻地去这些我们寻常百姓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莫说是捉野鸡了,就算是在这清幽之处吹拉弹唱,想来贵人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陈厨子一愣,“衡阳郡主?” 冷玉迅疾地从荷包取出一粒银子,转移他的注意力,“老板,鹅钱。” 陈厨子连忙接过,在油腻的布袋里翻数着零钱,“这倒是啊,薛领队入京不过一年有余,便一跃成了巡城卫领队,如此晋升速度,前途不可限量啊。” 薛荷的手仍然被攥着,听了陈厨子的吹捧也仅浅浅一笑,未言半语。 一来一回的找零结束,三人离至薛荷居宅巷口,她才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秋露。 “月牙坡是郑都八大胜景之一,与之齐名的还有万鹊楼,落云石湖,源梦丘,西山花海,北峰云雾,法望枫林,一色台,其中月牙坡、源梦丘、北峰、一色台被皇室圈为属地,已派兵把守,无召入内则算擅闯。” 秋露顿住,看着薛荷一脸迷茫,就知道她根本不明白京郊有哪些地方是皇家苑林,她来去自由惯了,无视驻兵也是常有的事,但若被天家发现,擅闯便是擅闯,哪管什么不知者无罪? “就算是擅闯寻常人家,也是要被主人问责的,何况是天家的呢?严重了的,不就是刚才那位卖鹅厨子所说的死罪?况且近日来,京中盛打野鸡,你薛领队又是个小小的名人,在这街头巷尾,大肆谈论你去了月牙坡打野味,免不了要被别人听过去,届时别人凭着这件事来扣你帽子,说你散漫无纪,偷入月牙坡,你待如何?” 秋露鲜少这么长篇大论同她说一通,薛荷不由得愣住,理解了她的认真后,心里不免浮上一抹惭愧。 离开师门时,师傅说自己率性单纯,一派天真,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在京城注定是要吃苦头的,这儿多的是条条框框的体统规矩,容不下江湖气息浓厚的性子。 她知道自己易冲动行事,秋露也提醒过自己所司之职不过方寸,光靠一腔热血是万万不行的。不过她虽鲁莽,却不是呆人,方才陈厨子在说出月牙坡被圈入皇室时,她自然一惊,但不知怎的,后来就掠过那事,心中满是对皇室私自圈地等不公平行为的愤懑。 “秋露,多谢你,”薛荷转身看着她,双手紧握住她的,满眼认真,“我也不知怎么,竟要在街头高谈阔论我的错事,若是周遭有个有心人,我真是……” “并非你的问题,那个卖盐水鹅的厨子有些不对劲。”秋露回忆起刚才陈厨子的种种,皱起眉头,“感觉他故意引你说出月牙坡的事,像是想拿你的错处。” “他?他拿我错处能如何?”薛荷似乎对此人不以为意,话头一转,有几分担忧,“不过你提到衡阳郡主,我同衡阳郡主并不熟悉,只是先前替她拦过一次车驾。” 衡阳郡主骄奢淫逸,拉车的马驹也是万里挑一的汗血宝马,某日乘坐那瞩目的马车游街时,汗血宝马忽地发狂,横冲直撞,周围侍从竟无一人能降住,车内郡主大受颠簸,还是巡街至此的薛荷,一个飞身上马,斩断连接车厢的绳索,好一顿驯服才使疯马平息下来。 郡主掀帘而出后发现竟是一位女巡城卫解决了这突如其来的闹剧,当即夸赞薛荷一人可抵十个儿郎,这件事还在城南小小流传了一下。 秋露笑她谦虚,“那次可算是救命之恩啊,足够了,况且城中讨论衡阳郡主的声音那么多,若刚才的话真传出去,于郡主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她不会追责。” 薛荷眉宇间始终萦绕着一缕犹豫,秋露同她结识至今,还从未见过她面上这副神情,或许从前的薛荷因做错事而产生懊恼,挫败,丧气等负面情绪,但从来没有过犹豫。 见她如此,秋露隐隐觉得有什么正脱离掌控,待三人齐齐入了薛荷的小院后,她低声问薛荷究竟怎么了。 “其实那日在月牙坡,我遇到一个人……现在回想起他见到我的神色,十分惊诧,仿佛就是在自家宅院里见到了外人,当时他问我在做什么,我如实相告说在捉野鸡,然后……” 薛荷从腰间翻出一个物什,置于手心。 “他说,这东西没什么用,但是开道还是很方便的,若是我以后还想来捉野鸡,只管持着这块小令走东边正门。” 秋露朝她手心望去,那是一块净白如雪的脂玉,拇指长宽,中间端端正正地刻着一个“朗”字。 第一个世界(18) 开道?那人说的谦逊,但掌中的小玉令莹润生温,岂非凡品,彼时薛荷听闻那人如此言论,一笑置之,抬脚便走,那人却长臂一掀,小玉令轻飘飘的坠来,不得不接。 这物什来得莫名,薛荷便随时带在身边,想着若能再遇到那人能够及时归还。 但因今日的事加之讲与秋露听后她凝思的神色,薛荷不由得觉得这玉令烫得灼人。 “秋露……”她呐呐地唤了一声。 秋露大概是知道这刻有“朗”字玉令的主人是谁了,能与薛荷有那番言论,仅可能是尚未封王的七皇子赵起朗,皇室中人出现在月牙坡不稀奇,但他分明知道薛荷是外入者,不唤兵羁押反而如此示好的目的是什么?抑或是,他代替了谁的立场示好? 果然,身为女主角便必须与天家扯上关系吗? 她轻不可闻的叹一口气,刚要述明赵起朗的身份,抬头就见着薛荷一脸惶惑。 秋露心里一痛,忽然觉得往日里率直可爱的薛荷亦如先前世界一样,于是非漩涡之中挣扎。她又仰头看着薛荷院子里那株枝繁叶茂却泛黄的树,遥想两人盛夏初识,坐在树下乘凉饮酒,畅谈未来,薛荷说她是四处游历的邝阳门弟子,见惯了强权鱼肉百姓,她来京便是寻清源,上源清则无浊石,百姓自能安居乐业。 “我对京华风物不感兴趣,还是广袤江湖更对的上我的脾性,不过江湖于民之后,若是民不聊生又何谈江湖,我深知邝阳门的江湖地位,既然如此那就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惟愿在京城觅得一方明主,为矛为刃,不顾艰难险阻也要为大郑盛世开辟一条道路。” 当时语毕,薛荷一仰而尽杯中梅酒,遥望宫廷方向,捏紧佩剑,眸色坚定。 而今,她且望着自己,呐呐低声,张皇无措。 不过是两个月的事,不过是黄了树叶的时间,不过是…… 秋露牵出笑容,顺着薛荷的指尖屈起覆住那块玉令,“勿忧勿忧,这是阿荷的机缘,小令也是佐证,若日后真有人以偷入月牙坡治你罪名,你不还有这个?” “谁知道这是真是假,若他与我一般也是偷偷溜进去的,这玩意还怎么作为证供?算了算了不想了,不过就是去皇家苑林打只野鸡罢了,难道东窗事发,他们会把我捉去斩了?大不了跑了就是!”薛荷边挥挥手状若不在乎边往厨房走,“别说这个了,你也不要为我的事情烦忧,我先去煮饺子备酒,一会好好喝两杯。” 若是事发,自然无性命之忧,只不过在薛荷为臣之路上增了污点罢了,可薛荷从来怕得就是污点,害怕因为这一点点污点,会影响到日后主公对己的看法,或是直接被其拒之门外。 但薛荷不愿意让秋露再为自己烦心,自认识以来,桩桩件件,她为自己考量思虑的太多。 她既然如此说了,秋露也闭了言,遣了冷玉去巷口找跑郎去信秋府说自己不回去吃晚饭了后,就在小院里晃悠起来。薛荷所居的小院一眼望到底,叁处瓦屋,一做卧居,二做厨房,中间的空缺围起来种了一些菜,还算拙朴有趣。 薛荷独居惯了,做叁两小菜没有问题,不出一刻,两手便端着盘子出来。 秋露正和冷玉一同蹲在地上认菜地里的虫子,薛荷把菜搁在石桌上制造出响动惹得二人齐齐回首瞧她,两个头挤在一起,幼稚童真,这才有几分二八年华的样子,薛荷不禁失笑,“往日见你总是正襟危坐,想着日后教养出小孩也定是正经古板,没想到还竟有如此童趣的一面。” “说小孩干什么?”秋露扶着膝盖站起身子,“这些事我都没想过。” 薛荷本以为她是小女儿矜持,但一细瞧竟看出她似真的毫无此意,不免惊奇,往日她半路打交道的什么贵女小姐除了弹琴绣花,便论心上人长短,她也算是见多了,以为她们都爱幻想及讨论这些,思及此处,薛荷猛然发现她真的不了解秋露,她亲和,随意,没有一点架子,区别于那些寻常贵女,而自己却以寻常贵女的样子来度她。 “如何?你现在真无一个心仪的公子吗?先前皇子们婚讯传来,我以为你会是皇妃之一,”薛荷又去厨房端饺子,声音从里面飘出来,“你的才貌家世有目共睹,登门求亲者该是数不胜数吧?小孩什么的,怕是不会太远,还是你有了目标,却无法拿下?” 到底是江湖人,用词直接些,秋露也不会因为这事情羞愤,一脸云淡风轻,倒是一旁的冷玉像是想起了什么,面上忽地闪过几丝红潮。 “无法拿下?”秋露咀嚼了两声这四个字,轻轻摇头,“应该不会。” 薛荷眼睛一亮,“真有此人?你且等着。” 说罢便一溜烟跑进里屋,不过片刻又举着个红釉小瓶出来。 她将此物塞在秋露怀里,一脸神秘,“这是我小师妹研制的迷情露,你且让那个心上人喝了,未来一月他将满心是你。” “听着更像是春药。” 送往邝阳门的信中,薛荷阐述过自己的经历,或许在描写偶遇易王之事上,她写得有些缠绵,小师妹便随着回信一同寄来这瓶迷情露。她收到此物时,也笑骂一声小师妹好事多情,但心中也隐有期待用上这东西的一天,不过如今嘛,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与易王注定是不可能了。 “哎呀你就试试吧,我小师妹也算是炼药圣手,她不会出错的。” “好好,”秋露并未推诿,只是在收起小瓶后又跳到另一个话题,“其实今日若未偶遇,我也会去寻你,近来有件事,还需请你帮忙。” 见她如此神色,薛荷也认真起来,“你我之间直说便是。” “一月前,宫中有小黄门守夜时遇害,死法诡异,通体无伤,唯双掌掌心多出两枚红点,五天前飞骑营长孙副将亦以同样死法横死军营,上报大理寺后,才发现两桩案情的相似之处,由于此事已经耽搁月余尚未勘破,龙颜大怒,责令司礼监白公公和兄长秋雳携手调查,叁十天内破解此案,缉拿凶手。” 这桩案子,便是秋家被人泼的第一个脏水,因为小黄门遇害之事已过一个月,诸多线索烟消云散,又有人刻意阻挠,到了最后期限,也未捋清楚怀疑名单,甚至还被人怀疑有包庇罪人的企图。白公公的处罚不得而知,秋雳是降了军职又被赏了叁十廷杖。 案子最后还是被易王解决的,洗清了秋雳的嫌疑,卖了秋家人情,但天家心中猜忌已然留下了。 此事是易王进军皇权的跳板,接下来,赵起元便慢慢走到了政治舞台中央。 “通体无伤,那便是没有丝毫挣扎之相,掌心一点红……好熟悉,这样的手法定是江湖高手所为,你且让我想想。” 秋露颔首,也就是因为秋雳他们一叶障目,没有想到江湖可能,才与真相失之交臂。 她走到石桌边,提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酒,对着薛荷一揖,再仰头喝尽,落杯后是前所未有的肃然,“阿荷,我想请求你襄助我兄长破案。” 易王能破解此案,无非是因为他有薛荷、曲颂今,此刻薛荷在己侧,秋雳的破案几率便多叁成,赵起元这官场的入门券,她势必让他拿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