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刺》 吻刺 第1节 ?本书名称: 吻刺 本书作者: 二川川 文案: 清冷带刺vs懒痞情种+【大学到都市丨破镜重圆】 【正文完结,番外更新中】 圈里一帮公子哥的聚会。 方慈作为宋裕泽的“妞”被带去。 他俩早有联姻之约,方家有求于宋家,想借联姻稳固地位,在圈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由此,一贯清冷高傲的方慈,倒也识时务,成日里扮乖巧,与宋裕泽出双入对。 酒酣耳热,玩玩游戏。 方慈中头奖。 她被要求选一个在场的异性,亲吻一分钟。 众人起哄看向宋裕泽。 在众目睽睽中,方慈面无表情起身。 而后吻上了角落里没有参与游戏、亦没人敢惹的那一位。 - 闻之宴。 富了不知道多少代的顶豪闻家唯一继承人。 偏又生得一幅让人过目不忘的漂亮脸蛋儿。 性子痞坏得要命,眼里又总带着一股无所吊谓的野性和淡然。 他极散漫地张臂往沙发里一靠,唇角一抹懒笑,仰脸接了方慈这个吻。 游戏之后,好事的人打趣:阿慈跟闻少什么时候这么合得来了? 方慈:游戏而已,我们不熟,更算不上合得来。 一门之隔。 闻言,闻之宴低眼意味莫名笑一声。 - 当晚,无人知晓的旧别墅。 闻之宴同样的姿势靠在沙发里,以一种暴露所有弱点的姿态,高仰起下颌。 喉结凸起,上方一条水墨蛇形纹身,被汗珠和水渍泅染,魅惑至极。 方慈在那蛇上狠咬了一口。 闻之宴吃痛地嘶声,哑笑道,“你也就在老子这儿横。” 片刻后。 他的声音撞入耳膜,“你管这叫合不来?” - 重逢之后某天。 方慈转过脸望着泼天的雨幕。 闻之宴冷冰冰,“现在,这种货色都配被你利用了?” 他说,“直接来找闻之宴,不是更好吗?” 压着烦躁,他扭过她的脸,却看到她满脸泪水。 过去在一起那一阵儿,她都没在他面前哭过。 他知道她要强。 可方慈从没妄想着跟他有未来。 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他永远是天之骄子,高不可攀。 游戏到期,她便收拾东西走人。 这一回,被他摁在卧室。 他低着嗓,“就这点破事儿,张口问我不就完了吗?至于自己闷着受委屈?” 方慈反驳。 虽断断续续,但有理有据。 闻之宴放低声线,磨她,“老子说没说过,只要你要,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纵使有刺,偏要吻你,千万遍** 阅读须知: 1.sc、男女主是彼此的唯一、he 2.所有设定架空,为感情线服务,请勿代入现实。 3.永远挑剔女主的人请勿入!勿入! *同类型完结文《在昏茫的夜中私奔》专栏可见* 文案存于2023/7/9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励志 he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慈,闻之宴 ┃ 配角:宋裕泽,方念念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清冷带刺vs懒痞情种 立意:先爱自己,再爱他人 第1章 《吻刺》by二川川 独家首发晋江文学城 // 京市的秋,天高云阔。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阵雨。 京大女寝,405房间,方慈正在收拾书桌。 同寝隔壁床的虞向雯听到动静,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你要出去?” “嗯,”方慈应了声,“对不起,吵醒你了吗?” 虞向雯摇摇头,哀叹一声,“那我晚上要一个人吃饭了!啊啊啊我不要。” 这是间四人寝室,其他两个人都有男朋友,趁着今天周六,都出门约会去了。 方慈仰脸看她,“我明天上午回,到时候给你带午饭来。” 明天上午回……那意味着她要在外过夜。 方慈生得漂亮,这两年,收到过的表白少说也得有二三十个,但她从来都没理会过。 她一向循规蹈矩,不交男友,不翘课,在这人人热火朝天搞学业谈感情的京大校园里,活得像个谨遵戒律清规的僧。 这样的她,不回寝室住宿,那必定是…… 虞向雯支起上半身,“……你要回家?” “……嗯,”方慈没有多说,“我先走了。” 寝室门咔嗒一声关上。 虞向雯从床上爬起来,到阳台窗边往下一看,宿舍楼前果然停着一辆迈巴赫。 车身漆黑,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已经立在打开了的后车门处。 虞向雯是南方人,当初还没入学时,便在新生群里看到八卦说,京市豪门方家的二小姐也在法学系。 新生报到第一天,开学典礼上见到了传闻中的方慈,惊为天人。 本以为豪门大小姐的日常会跟常人不同,可这两年,跟方慈同寝室生活,虞向雯只觉得她异常低调,只偶尔方家派来接她回家的车,能让旁人窥的一点豪门生活的痕迹。 - 迈巴赫从学院路往东去,驶向东三环一处私房菜馆。 秋季,天黑得越来越早,此时刚过六点,太阳已经落了一半。 粉红的晚霞铺陈在西边的天空。 司机小方叔从倒车镜看一眼后座,“首饰在扶手箱里。” “好,麻烦你了小方叔。” 方慈从扶手箱里取出首饰盒,里面是一套白玉耳坠项链,前不久方家太太托人在港岛拍卖会上拍来的。 她略歪头,将耳坠戴上,又撩开长发,戴上项链。 最后,从自己的小挎包拿出化妆袋,整理一下眉毛,涂了点口红。 小方叔笑了笑,“二小姐,辛苦您,每次都得重新装扮一番。” 她平时穿着简单,但方太太讲究排场,女儿也必得时时刻刻衣装靓丽珠光宝气,由此每次司机来接,在车里方慈必有此番“变装”,戴首饰化妆,甚至换衣服。 更何况今天不是回家,而是去见宋家长辈。 “他们都到了吗?” 吻刺 第2节 “老爷太太已经到了,宋家人还没到。”小方叔答。 毕竟是方家有求于宋家,别说提前,估计今天宋家人还会故意迟个几分钟。 方慈望着车窗外,高耸林立的写字楼灯火通明,人行道上挤满了行人,有些骑车的,被迫上了机动车道。 熙熙攘攘。 迈巴赫从高架下穿过,拐过两道弯,驶入一道幽静的街区。 这条街很短,街边绿化花圃偏宽,行道树是老槐树,树干粗壮,树冠像伞骨般舒展开阔。 车子拐入一个偏中式的小院,在正门前停一停,方慈下了车。 这是一栋中式风格的两层小楼,正门上头悬着一块匾,其上草书题着「云轻」二字。 「云轻」执行严格的主厨菜单制,一天只接待四桌客人。 方慈被服务生引到二楼。 曲水流觞的中式情调,半空中浮着淡淡的焚香,可闻清澈泉水的汩汩声。 掀开竹帘,包厢内,一道卯榫结构的乔其纱屏风分隔开用餐区和休憩区。 屏风上是展翅欲翔的仙鹤,栩栩如生,望之,让人胸口都松快了几分。 这几分松快,在看到沙发上的妇人时戛然而止。 妇人身穿一袭墨绿色旗袍,盘发,抬头拢眉,“才到?” 方慈嗯了声。 曲映秋站起身,抱臂打量自己的女儿。 雾蓝色吊带长裙,外搭同色系亚麻质地开衫,长发垂肩。 身量高挑纤细,皮肤白嫩,眉眼如画,萦绕着一股江南姑娘的清骨。 但,那瞳仁过于冷淡了点。 曲映秋对她这股冷劲儿不满意,“待会儿宋家人来了,不要再摆出这幅样子。” 方慈没吭声。 曲映秋还想说什么,包厢门被推开,方鸿进来,道,“到楼下了。” - 过去这二十年,方慈练就了一身随时能将自己灵魂抽离,从第三方视角观察自己身处场景的本领。 就像此刻。 宋家人进了包厢,四位长辈先客客气气寒暄,而后方慈被推出去。 “伯父好,伯母好。” “这孩子有点儿腼腆慢热。”曲映秋赔笑道。 可方慈不是慢热更不是腼腆,只是不在乎。 宋父宋母审视打量的目光如有实质,那是“验货”一样的目光。 方慈能感觉到宋母的视线在她胸和臀处停留,大概是在观察她是否“善于生孩子”。 老封建。 心下早有预料,却还是不免泛起一阵恶心。 饭吃到一半,宋裕泽才姗姗来迟。 服务生跟进来为他添碗筷倒茶水,他却将杯口一捂,“出去。”而后将那杯子搁到方慈面前,笑说,“你给我倒。” 气氛有一刹那的凝固。 方慈屏了屏息,没有抬眼,径直掂起一旁的茶壶,不发一语为他倒了茶。 又将杯子放到他面前。 全程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 宋父宋母象征性地斥责了宋裕泽两句。 曲映秋和方鸿都笑了笑,没讲话。 本来,方慈没怎么动筷子,这一出之后,她反倒放松下来,神色如常地拿起筷子吃东西,听两家长辈聊天。 席间,宋裕泽一直在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他心想,别的不说,方慈长得是真漂亮,清瘦冷白,翦水秋瞳眉峰上挑,再衬着今天这身衣服,很有江南清冷美人的味道。 虽然神态冷淡,一看即知不好搞,但也许别有一番滋味。 “方慈平时也没什么活动,还麻烦裕泽,平时多带她四处走动走动。”曲映秋笑着道。 “成啊,没问题。”宋裕泽一口应下。 他看向方慈,琢磨着,怎么着也算是给了她好处,她最起码得笑一笑,表个态。 结果,方慈看也没看他。 宋裕泽想了想,补了句,“正好,下个月闻少要开趴,已经邀请我了,我带你去。” 这话尾音上扬,隐有炫耀的意味。 他也确实有炫耀的资本—— 上流圈子封闭腐朽,芝麻大的事儿都得严格按照资产财富和地位排个一二三,方家在圈内是吊车尾,重要场合也得借别人三分光,才能挤进去。 圈内顶豪闻家大少爷亲自攒的局,宋裕泽能接到邀请函,这意义可想而知。 话到这份儿上,宋母还尤嫌不够似的,“即便闻家少爷跟你交好,你也别太放肆了呀裕泽,得知点分寸。” 任是谁都能听出这话里的重点。 曲映秋忙道,“裕泽有才华,人际交往方面也从不让长辈费心,真是难得。” 这话把宋家一家三口都哄舒服了。 方鸿趁热打铁,“订婚宴在年后办?我已经着人看好了日子,阳历三月二十五号那天,良辰吉日。” “行啊,”宋裕泽点头笑,目光黏在方慈身上,“我跟阿慈,正好先培养下感情。” 如坐针毡。 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不适。 方慈放下筷子起身,平静地说,“我去趟洗手间。” 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曲映秋的声音,“阿慈脸皮薄,害羞了。” 方慈径直下楼,到一旁的停车位找到小方叔,摘了耳坠和项链递给他,“麻烦您跟我爸妈说一声,我先回学校了。” 小方叔一怔,“不回家吗?” “嗯。” “……你姐姐好久没见你了。” 这话成功让方慈脚步顿住。 小方叔收好首饰盒,回身继续说,“今天见我出门,她还问是不是去接你,我说是,她很高兴。” “……改天吧。” 方慈转身离开。 刚走出两步,身后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站住。” 方慈心口微滞了一瞬,停下。 宋裕泽绕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她,笑说,“可以啊你方慈,这是打算直接走人?” “身体不舒服。” 方慈淡着声,“抱歉。” 她绕过他,迈出小院,沿着人行道往街角走。 之前在车里,她注意到那里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7-11。 方慈进去买了包娇子,买了个塑料打火机。 走出店门,宋裕泽正站在那里,哼笑,“扔下我们家的人,来买烟抽?” 方慈没搭理,抬头望了一眼天。 暮色渐沉,乌云笼罩。 远方隐有低低的闷雷声。 最好现在就立刻打车回学校。 再过一会儿,等雨落下来,难打车不说,即使打到了,下雨加上晚高峰,交通状况将惨不忍睹。 她收回视线看向宋裕泽。 他一脸不耐烦,看样子是一直被她冷落,想骂人了。 方慈无意惹恼他,平心静气道,“宋裕泽,我待会儿直接会学校,你不必跟着我。” 宋裕泽冷笑一声,“方慈,我看你还拎不清楚状况。”他眼神几分不屑,“现在,得他妈的你来上赶着哄我,不是我跟着你,你明白了吗?” “为什么?” “因为是你们家求着我们家联姻的,懂了吗?” 他一脸的理所当然,方慈一大串反驳的话涌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必要跟他多费口舌。 “懂了。” 话这么说,方慈却点了烟,横穿过街边花圃小径。 她指夹着烟,往老槐树下走。 老槐树下却是已经站着一个人了。 高个子的男孩,肩宽腿长,灰白色连帽卫衣,黑色宽松工装长裤,脚蹬一双限量版aj。 吻刺 第3节 单手插着口袋,姿态慵懒。 单隔着距离这么看着,就有几分难以接近的贵气疏离。 方慈脚步微顿。 按照社交礼节,她大概不该继续再往前。 身后追过来的宋裕泽,见她脚步停下,本想冲上来发作,看到老槐树下的人,却也停住了脚步。 接着,方慈就听到宋裕泽几分不确定几分欣喜的声音,“……闻少?” 老槐树下的男孩没什么反应,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 宋裕泽紧步迎上去,走近了也确认了,“真是你啊闻少,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回国了,还想什么时候约你出来玩。” 这话真有点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好像他能约出他来似的。 隔着点距离,那人态度散漫,鼻腔一声似有若无的笑,“是么。” “上回我去英国,专程去找你来着,不巧,闻宅管家说不知道你去哪儿了,就没见着你。” 宋裕泽这会儿话密得很,态度殷切,跟刚才面对方慈那股趾高气昂的劲儿判若两人。 闻之宴没接话,默了几秒,淡淡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害,”闻之宴居然能主动问他,宋裕泽大概有点儿受宠若惊,忙答道,“还不是大人定的那些事儿,方家不是要跟我们联姻么,两家家长先见见面吃顿饭。” 说着他还偏头往后示意了一下,“方家的妞。” 方慈本打算转开视线,可那人却在这时转头看过来。 兜帽扣在头上,他的眉眼隐在帽檐落下的暗影中,看不真切。只线条瘦而流畅的下颌线轮廓,落在澄黄的路灯光影中。 方慈不知怎的,像被定住。 第2章 有风吹过,携着似有若无的潮湿气息。 雨大约快要落下了。 那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约莫三四秒钟,而后移开了。 方慈转身面朝着寂静无人的路面,吸了口烟。 权当这两人不在场一样。 闻少。 闻之宴。 她与他从未见过。亦无意招惹。 看她这幅不爱搭理人的模样,宋裕泽啧了声,不耐烦似的,“闻少,她就这样儿,不爱说话。” 闻之宴还是不接他的话题,只道,“在哪儿吃的?云轻?” “是。”宋裕泽答,还想攀谈点什么,就听闻之宴无甚所谓地说,“你父母还在里头?你过去说一声,我让主厨给你们添道菜,算是给几位长辈打个招呼。” 宋裕泽这回是扎扎实实受宠若惊了,眼睛都放大了两秒,连忙说,“谢谢闻少。” 看那架势,恨不得给闻之宴鞠个躬。 他转头一看,方慈还在那里站着,跟个木头一样不解风情。 不过这会儿他顾不上她了,这么好的装逼机会,得赶紧回云轻包厢里,将闻少给添菜的事儿公布了。 从便利店外路边走回云轻这短短的几分钟路程,宋裕泽一路上都在琢磨待会儿进包厢之后的措辞,力图一张口就惊艳全场。 - 宋裕泽离开,路边重归寂静。 方慈一步也没有挪动,继续站在路沿抽烟。 她没有去看闻之宴,他或走或留都与她无关。 烟抽了半根的时候,开始下雨了。 零星落了几滴在手臂上,冰凉的触感。 肯定没有半分钟,方慈余光就察觉到闻之宴在向她走来,在她身侧停下。 接着头顶被一把大黑伞遮住。 方慈有一瞬的怔然,而后偏头去看。 入目是一只冷白的手,骨节修.长的指擎着伞骨,中指上戴了枚戒身偏宽的银色工业风戒指。 再往上,便是连帽帽檐下他的脸。 那无疑是张标致的俊脸,在夜中,能看出流畅的下颌轮廓和挺立的鼻梁。 但给方慈留下最深印象的却是那双眼。 漆黑深邃,透着一股无所吊谓的野性,眼尾睫毛却过分纤长,像拂在春波上的柔软柳枝,于是,定定看人的时候,又有些深情。 他唇角有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您好。” “借根儿烟,”顿一顿,“方便吗?” 低低的京腔。 声音非常特别,自带着三分懒懒的腔调,偏低且有磁性。是那种,在社交平台放出一段音频,下面就会有一堆评论叫老公的嗓子。 身后就是不分昼夜亮着招牌的便利店。 但此刻他先帮她打伞释放了善意,方慈没有不借的理由。 她从针织衫口袋里拿出白色烟盒和打火机递给他。 闻之宴非常自然地将伞往前递了一下,示意她帮忙打一下伞。 他则拢手点了烟。 嗒得一声,火苗窜出。 塑料打火机,品质低劣,方慈本打算就用刚刚那一次,所以没有去调节火苗大小。 火苗过长,猩红燎起,只燃亮了短短的几秒钟,映亮了他的眉眼。 在那短瞬间,闻之宴掀起眼皮看她。 瞳仁被火光染亮,很深。 被那目光注视着,方慈陡然有种,一直离体的灵魂突然哐地撞回了躯体里的感觉。 闻之宴没有马上把伞接过来,而是抬头望了一眼天。 雨正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砸在地上,溅起水花,湿了他的鞋。 方慈转正脸,不过两秒,再度偏头去看他。 澄黄的路灯勾勒出流畅锋利的下颌线条,喉结凸起,上方好像有一道纹身,这个角度看不真切。 他收回视线,低眼看她,“……你去哪儿?顺路送你。” 这个天气确实不好打车。 她这时不想回学校,更不想回家。 默了默,方慈不答反问,“……你本打算去哪儿?” 这还是她第一次开口。 声音很淡很轻,让人下意识要屏息,仔细捕捉那余韵。 这里本就是闻之宴今晚的目的地。 他当然不可能是巧合,出现在这幽静的路边。 闻之宴接过伞,掌心的热源在两人间传递。 他懒懒笑了声,开口,“除了家和学校以外的地方。” 话语留下危险的余味。 他算不得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但她对他的了解,几乎全来自同学们道听途说的八卦,以及宋裕泽对他的追捧。 方慈想着,他大概是要去会所酒吧或者夜店吧,“……你随便把我放到哪里吧,不是户外就行,谢谢。” 她还没去过声色场合,甚至连酒都没喝过。今晚,或许是个适合偏离轨道的机会。 闻之宴顿了顿,深深看她一眼,眸底染上几分痞坏的劲儿,散漫地一点头,“成。” 说完,他将伞柄重又塞到她手里,掌心压着兜帽往额前下滑,帽檐更深地掩了他的眉目。 他略弯身离开伞下,单手插兜走进雨里。 方慈原地愣住,反应了一下,迈开步子跟上去。 小水洼很快在人行道凹陷处聚集成形,她的马丁靴踩上去有哒哒声。 方慈抬眼望向前方,闻之宴高大的身影似被夜雨晕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走过四五颗槐树,方慈看到路上靠边儿停着一辆布加迪chiron,车身通体漆黑,如在雨夜中潜伏伺机捕猎的猛兽。 她早听同寝室的舍友们议论过,这辆车是学长闻之宴常用的座驾,限量款,售价惊人。 - 发动机轰鸣。 方慈刚系好安全带,布加迪便猛地窜出。 雨越下越大,密密匝匝砸在前挡风玻璃上,又很快被雨刷带走。 在疾驰中,方慈心内唯有畅快。 怪不得人人爱跑车。 肆意的感觉无可比拟。 吻刺 第4节 灯火通明的写字楼也浸在雨幕中,隔着玻璃,只余一片光点。 遇红灯。 方慈不经意地看向驾驶座。 闻之宴正巧偏头看过来,眸底压着莫名的逗弄,拖着腔调问,“真不问去哪儿?” 方慈转回脸,淡声,“没必要。” 只要能避雨就行。等雨停了,她自可以打车离开。 闻之宴鼻腔逸出一丝笑息,没说话。 绿灯。 可通行。 行了大约十分多钟,布加迪经过一道保安亭。 之后,沿着车道,驶入地下车库。 大雨掩盖了一切地标痕迹,方慈没认出这是哪里。 车库里,一溜的豪车。 粗略扫过去,最便宜的是一辆百万级别的奔驰。 直到进了电梯,看到电子屏幕旁边的烫金logo,方慈才意识到—— 这不是什么会所酒吧,而是个知名的高档小区。 大平层,电梯入户。 当初她爸爸方鸿也想买一层来着,但恰逢上资金周转问题,没能成行。 闻之宴察觉到她的视线,从镜面的轿厢壁里瞅她,笑说,“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是说,‘家和学校以外的地方’?”方慈心内倒很平静,“这不是你家吗?” “不是,”电梯停下,闻之宴走出去,熟门熟路输密码,“闻家老宅才是家。” 他把门打开,侧身站在那儿,几近好整以暇地看她的反应。 方慈双手背在身后,原地踟蹰。 闻之宴兜帽还扣在头上,他单手插着口袋,“这样儿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你现在要走的话,也行,我可以送你。” 方慈敛了眼睫,看向光可照人的瓷砖地面。 她试图想清楚。 意欲静下心来思忖,心里却首先被刚刚“云轻”包厢里的一切填满。 于是心底骤然产生厌倦,毁灭欲滋生。 面前的门敞开了一半,抬眼就能望到室内。 未知、漆黑、危险。 收回视线,不期然撞上了闻之宴的目光。 他眸光微拢,凝着她。 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女,眼神大都是飘忽不定的、迷茫的,总归是正在寻寻觅觅建立自我的过程中。 但眼前的男孩,眼神中却有某种不可撼动的东西。 对视的那几秒钟,方慈隐约猜测:他一定是个极其自洽、从不内耗的人。 心弦被触动,她几不可查地做了个深呼吸,迈步走进门内。 - 室内宽阔空旷,只有黑灰两色,家具很少。三面的巨大落地窗,俯瞰雨中无边的夜景。 只是环视一圈的功夫,身后的闻之宴就不见了。 方慈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会儿,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打开自带的天气软件,查看天气情况。 指腹摁着“每小时天气预报”往左滑,下雨的图标一直到明日午后两点钟才转变为晴。 今夜则统统是100%的雨。 怔怔地对着手机出神,屏幕上忽然弹出来电。 【妈妈】 她敛了心神,接起来。 “妈。” “嗯,我生理期不舒服,先回学校了。” 曲映秋问,“你和宋裕泽遇到闻家少爷了?他真的对宋裕泽另眼相看?” 这才是她打电话来的目的吧,不是确认她在哪里是否安全,而是确认她未来的女婿是否被圈内顶豪重视。 方慈突然有点想笑。 “我不清楚。”她淡淡地答。 “什么叫‘你不清楚’?”曲映秋对她的回答并不买账,“你不是在场吗?” 方慈默了默,回想起路边那一幕,“……大概是吧,他俩看起来挺熟的。” 听完这句,曲映秋直接挂了电话。 冰冷的嘟嘟声刺耳,可方慈面上却无波无澜。 抬起眼,就看到下沉式客厅台阶上方站着的闻之宴。 他刚刚应该是去洗澡了,换了身衣服,黑t搭配同色系的宽松长裤,裤腿垂落在赤着的脚面。 方慈这才第一次完整看清了他的头形。 头发偏短,露出光洁的额头,长眉压着一双桀骜不驯的眼。他比她高一届,应该是二十岁,身上竟已然隐隐有了男人的侵略感。 闻之宴双手插兜,定定看她几秒。 她脸色平静,可眼底分明还有未消散干净的不明情绪。 他转身离去。 方慈呆坐了一会儿,觉得口干,去寻厨房。 转过拐角,却见闻之宴靠在开放式厨房岛台边。 明明是少年人的瘦削身材,肩膀骨架却很宽阔。 她走过去,拉开冰箱。 里面没有食材水果,全是酒和饮料。看来他不常住这里,确实不能称之为“家”。 方慈拿出瓶矿泉水,转过身来,拧瓶盖。 瓶盖螺纹扎手,她不耐疼,一向需要垫着层纸巾才能拧开。 试图发力,果然痛到,她举目四望,寻找餐巾盒。 这过程中,闻之宴一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这时便长臂一伸,将瓶身抽走,轻轻松松拧开递还回来,轻嗤一声,“白长这么高个儿。” 方慈没搭理,仰头喝了水。 有片刻静默。 余光一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方慈一手握着矿泉水瓶,掀起眼皮瞅他。 她瞳仁偏琥珀色,这么看人的时候,更显得冷寂。 他与她对视,慢悠悠地,“……正式认识一下吗。” 他伸出手,“闻之宴。” 第3章 方慈没动,只拿眼睛看了看他伸出来的手。 他个头大约有一米九,掌也大,骨节修长,给人洁净的感觉。 其实,这时在室内明亮的灯光下,不止是手,他整个人都给人高贵的不染纤尘感,混着他身上那股散漫的痞坏劲儿,居然不违和。 视线从他手上逐渐上移,经过他劲瘦的腰身和隐现薄肌的胸膛,落到他脸上。 与他再度四目相接,那一刹方慈竟生出一丝奇怪的念头:他看起来很危险,但同时也很可靠—— 像隐在暗中的归宿。 方慈伸手短暂地虚握了一下他的指尖,而后把手收回,背到身后。 他指腹好热。 她别过脸,淡声说,“方慈。” 闻之宴盯着她,重复她的名字,“方、慈。” 嗓音低沉,像在琢磨回味。 “有什么寓意吗?” 词典释义: 「慈:仁爱、和善。」 但她自认自己当然不是和善的人。 “没有。” 她明显不愿多聊,说着就要走,闻之宴懒洋洋地将长腿一挪,挡住她的去路。 方慈转过头来,他低头摁手机,很快接通了一个电话,看着她,对电话那头说,“梁阿姨,麻烦送一套女生的衣服来,大概一米七。” 吻刺 第5节 那头像是问了什么,闻之宴将手机递到她面前,道,“说一下你的尺码。” 她脸上的懵然之色大概太明显,闻之宴唇角带着笑意,“……晚上不在这儿睡?” 停顿两秒,他眸色几分深,说,“……我可不会再把你送走了。” 方慈反应过来。 可她心底还没有充分的准备,准备好在这里过夜。内心摇摆之间,对上闻之宴的眼神,也不知是那根神经突然跳了下,她接过手机,走远了几步。 好在电话对面是个同性,这让她没那么尴尬。 电话里问尺码,她低声答道,“……内衣是70c,其他衣服都是s码,麻烦了。” 不知是什么魔法,电话刚刚挂断十分钟,就有人摁了门铃。 闻之宴去开了门,方慈听到他说,一个同学,雨太大不好回,在这儿借住一晚。 倒是句句属实。 他们确实是同学,闻之宴是大她一级的学长。虽然不同学院,但她早在入学的时候,就听过他的大名。 大门咔嗒一声合上,闻之宴走回来,将衣服往她身侧沙发里一扔,“洗澡睡吧。” - 电话里的那位梁阿姨办事实在贴心,连自带胸垫的睡裙都准备了。 纯白色丝绸材质,质感高级细腻。 方慈洗完澡,换上干净的内衣裤,套上睡裙。 没见到闻之宴人影。 她从客卫出来,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 客卫所在的走廊两边有三道门,按照正常的房间布局,这里大概是卧室区域。 可她总不能贸然一扇扇推门确认。 预备去客厅找找房子主人,走过拐角就听到了迎面而来的脚步声,很近。 这时刹车已然来不及,她紧急后撤,可许是拖鞋太大,身形不稳,几乎是踉跄着往后倒。 闻之宴手臂已经伸了出来,本能地要揽住她的腰,但在触到柔软的丝绸睡裙时,指尖立时微微蜷起,动作硬生生顿住。 没有触碰到她,只是虚虚护着,防止她跌倒。 她的脊背最终还是撞上了墙壁,长发和裙摆都随之一荡。 没有预想中那么疼。 方慈没抬头,小口呼吸平复心跳。 静了好几秒,头顶上传来闻之宴低低的声音,“……慌什么,撞上又能怎么样。” 一字一句很慢,咬字暧昧。 方慈抬起头来。 之前在路边伞下,他本人的气息大概被雨水的潮气稀释了不少,即便挨得有些近,她也没感觉到他的味道和压迫感。 当然,也不排除他刻意敛了攻击性的可能。 但此刻,他的侵略感几乎扑面而来。 高大的身材,宽阔的肩,偏短的头发,低眼看她的眼神…… 方慈几乎有些动弹不得。 四目相对之后,闻之宴屏了呼吸。 他垂着眼,眸色沉沉。 即使闭了气,同样的沐浴露味道却还是萦绕在他鼻尖,刚洗完澡,她温热的洁净的身体毫不设防。 这睡裙选的好,又不好。 瓷白澄净的脸,鼻尖上还挂着水珠,偏琥珀色的清亮眼眸中有转瞬即逝的慌张。 方慈站直了身体,刻意调整了声音,没什么情绪地说,“没有躲。” 闻之宴喉结微滚,偏头笑了声,不置可否。 方慈指了指,“我睡哪一间?” 闻之宴略抬下巴示意。 方慈点点头,转身就走。 走出两步,停住,没回头,“……我在这儿借住一晚的事……” “怎么?”闻之宴一边肩膀斜斜靠着墙壁,浑身上下是舒展的懒意,“……要我保密?” “没必要让别人知道。”她说。 静等片刻,没听到闻之宴的回答,方慈回过身来,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闻之宴笑了,“我像是有求必应的好心人吗?” 方慈缓缓匀出口气,道,“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今晚我到这里来,也不完全是我自己的意图。” 闻之宴一点头,慢条斯理地,“所以,”眸底压着几分深意,“……是我们合谋造成的。” “合谋”二字,不着痕迹咬了重音。 他确实问过她不止一次,在这之中,任何一次,她提出中止行程,都不会造成目前的局面。 也就是说,是她的默许纵容和他的顺水推舟之下,造成了初次相识的二人,今晚要睡在同一个住处的结果。 方慈顿住好一会儿,意识到,闻之宴这话,几乎是在明示:他对她感兴趣。 他故意要带她来这里。 领悟到这层意思,方慈心里倒坦然了许多。 她唇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那笑意未及眼底。她说,“那随便你。” 话音刚落就转身离开,进了客房。 - 这住处隔音太好,一墙之隔,客房里的方慈完全听不到隔壁主卧的动静。 她认床,当初搬到宿舍都适应了好久,此刻在客卧床上躺着,毫无睡意。 睁眼望了一会儿天花板,她掀被子下床,去了客厅。 三面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雨幕。 她抱膝坐在窗前地毯上,整座城市的霓虹都浸在雨中,即便灯火通明,也透着秋雨萧瑟的凉意。 手机嗡声震动。 拿起来看,来显是「宋裕泽」。 方慈按了接通,放在耳边,静等对面开口。 “方慈,你在哪儿?” “宿舍。”方慈答。 “下周有个局,你空一下时间,跟我过去。” “什么局?” 宋裕泽笑了,“不管是什么局,你来就行了。” 方慈没有马上作声,宋裕泽好像有点不痛快,“听见了没啊你?” “我不一定有时间。” 这是实话。她报名了一个模拟法庭比赛,前几天通过了笔面试选拔顺利进入了学校赛队,接下来会很忙,此外还要准备雅思考试,周末都得用来学习。 “别他妈废话了,”宋裕泽拔高了音调,“就一个局,能占用你几个小时?我都答应了你爸妈,带你去见见人,给你搭一搭人脉,你还这么不知趣?” 方慈默了默,极平淡地道,“……宋裕泽,联姻是双方父母定的,并不是我本人的意愿,除了必要的场合,其他时候,我没有义务二十四小时陪你演戏。” 这话好像把宋裕泽给震住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声调很高,“方慈,他妈的,你要是想搅黄这门婚事,我现在就可以给我爸妈打电话。” 威胁。 方慈眼睫低垂下来,静了静心,声音很小,说,“你把地址发我吧,我去。” 挂断电话,她出神地望着窗外,周身是死灰一般的寂然。 身后模糊有脚步声,还没回过头,就感觉到有一团柔软的东西落到了身上。 一条羊绒毯。 方慈侧过头仰脸去看。 闻之宴似无意经过,双手闲闲插兜走过来,虚虚倚靠着落地窗边的墙壁,面对着她的前侧面,只看着她,也没说话。 方慈转回头重新看着窗外,说,“抱歉,吵到你了。” 简约壁灯晕出淡淡的光晕。 她整个人几乎白到发光,茂密的长发垂在背后,吊带睡裙露出薄薄的肩,骨肉匀称纤瘦的胳膊和腿,泛着剔透玉骨般的质感。 唇紧闭着,线条流畅漂亮的侧脸看上去无波无澜。完全看不出刚刚接了个不愉快的电话的样子。 也许她从来没哭过。 闻之宴心里想,不管内里碎成什么样,外表,她都绝不会掉一滴眼泪。 这模样让他内心产生异样。 “……你跟宋裕泽有联姻?”他轻嗤了声,“宋家图什么?你家有他家的股份?” “没有。” 前些年她父亲方鸿投资了一个大项目,那项目如今搁置,资金一时回转不灵,这不,眼看明年年初她将满二十岁,就迫不及待地要利用她去联姻的方式获得宋家的资金。 宋家当然不会甘愿扶贫,大概,方鸿还许诺了他们其他的好处。 “你要跟他出去玩儿?”闻之宴道,“他去的场子,你应该不会喜欢。” 吻刺 第6节 “我喜不喜欢,”方慈说,“一点儿都不重要。” 或许是潜意识里认为与他只有今晚一面之缘,她罕见地敞开了心扉,“听说你是继承人,将来不也要联姻吗?” 言外之意,我们都是一样的,生来享受一些常人没有的财富和便利,自然要承受这些结果。 不知是他们享用了财富,还是他们也成为了财富扩张的工具。 身不由己。 连自己的存在本身,也只是一场财富交易的筹码。 闻之宴没有回答。 半晌。 方慈抬头看他。 他正看着她。 目光像是已经落在她身上很久了。 他浑身透露着狂放不羁的野性,眸色沉沉,没有丝毫轻浮之意。 正欲收回视线,就听到他说,“方慈。” 他的声音,在这空旷室内无边的寂静中,由耳道顺着血液进入四肢百骸。 方慈的目光重新回到他脸上。 “宋裕泽约你去哪儿?” 方慈反应了一下,“……你问这个干什么?” 闻之宴垂着眼睫看她,眸底深意涌动。 泼天的雨不断冲刷着窗玻璃,霓虹颠倒,整座城面目全非。 在这个暴雨洗城的危夜,闻之宴盯着她笑了声,慢悠悠地说,“……方慈,要不要跟我玩个游戏。” 不是问句。 怔了怔,而后方慈莫名觉得—— 他像极了这场电闪雷鸣的暴雨,危险难测。 第4章 那一晚,方慈睡得很沉。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醒来,主卧门敞开着,到处都没有闻之宴的影子。 昨晚,俩人在落地窗前那场对话被一通电话打断,闻之宴接起电话之后回了主卧,再没有出来。 到底要玩什么游戏? 她想象不出。 雨小了很多,方慈打车回学校。 中途,去学校门口一家烤鸭店打包了两人份的烤鸭套餐,她一手拎着回到宿舍。 门刚打开一条缝隙,里面的说笑声就灌了出来。 看样子三个室友都在。 虞向雯正躺在上铺刷手机,听到开门声,立刻一个咕噜翻身坐起来,探身往下看,“阿慈!你回来啦。” 方慈抬了抬手里的食品袋,“带了烤鸭,下来吃吧。” “好嘞!”虞向雯下床奔到洗手间去洗手。 方慈跟另外两位室友打了声招呼,将餐盒放在靠近阳台推拉门的长桌上,卸下挎包,想着等会儿还要收拾包里的东西,就没有把包收进衣柜,顺手先放在了自己书桌上。 吕湉正和温芷聊着天,不经意地扭过头来看她,笑说,“阿慈,你背这个包啦?好好看。” 这包是miu miu今年早春出的新款,软皮材质,容量大,设计简约,不是miu miu常见的精致公主风,更加日常实用。 “嗯,能装进作业本,比较方便。”方慈说。 她买东西很少看牌子,物欲比较低,一个牌子穿着用着顺手,就会一直复购。 “很衬你呢这身打扮,长裙大衣搭马丁靴,配上黑色挎包,清冷又有点酷。”吕湉夸赞道,“哦对了,我也有这样的一套衣服,感觉配你这个包拍照,会很好看诶。” 这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方慈一顿,“……你要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温芷在一旁艳羡地插话,“这种打扮适合你们高妹,我这种矮个子就不太适合了。” 吕湉也有一米六八,波浪卷发,日常化个辣妹妆,走在路上回头率很高。 “好哇好哇。”吕湉开心地说,“要不就今晚吧,地点我都想好了,就在学校东门那家咖啡馆,温芷你跟我一起去,帮我拍照。” “可是……”温芷声音小小,犹犹豫豫,“……我今晚和男朋友约好了诶,要去城西吃甜品。” “那就来个double date咯。”吕湉不甚在意,完全忽略了温芷面上的尴尬和为难。 虞向雯正巧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温芷的脸色,立时为她打抱不平,“吕湉,你又欺负温温了?” 四个人从大一开始就是同寝,吕湉性格强势,总是不顾温芷的想法,执意让她陪自己做这个做那个,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好多次了,也不怪虞向雯不知前因后果就先入为主。 “我哪里有啊?”吕湉丝毫不觉得自己过分。 “分明就是!”虞向雯一边帮方慈拆餐盒,一边说,“你欺负温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好会小题大做,”吕湉翻了个白眼,“你们总是这样偏向她。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带她出去玩,以她的长相性格,能认识现在的男朋友?能跟男朋友出去玩?” 瞟见温芷低着脑袋一幅受气包的样子,吕湉更心生厌恶,“弱小的人就一定占理吗?那她长得不好看也是我的错咯?” 温芷听得心里发涩,一时恨不得遁地,“我陪你去,请你别说了。” 虞向雯怒火蹭得起来了,“吕湉你——” 话还没说完,被一道冷淡的声音打断,方慈说,“包我不借了,吕湉,”她淡淡一笑,“抱歉,突然想起来,我今晚要用。” 吕湉似是没想到事情竟会这样发展,略吃惊地瞪大了眼。 方慈很少这么直接地站队,虞向雯底气也足了,哼声,“活该啊你吕湉,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老是借阿慈的奢侈品拍照发朋友圈,评论问你也从不说自己是借的,存的什么心思,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关你什么事?”吕湉被戳穿,恼羞成怒,“我长得漂亮,才能装,你想装,装得了吗?” “老是人身攻击累不累啊你,你有阿慈漂亮吗?大言不惭。”虞向雯一句话不落地回怼。 吕湉面上终于显出几分不自然。 她哼了声,收回视线时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温芷,温芷自觉这场不愉快完全是因自己的拒绝而起,被她这么一瞪,怕得什么话也说不出。 方慈长得漂亮家世又好,而虞向雯是个不吃亏的性子,于是,吕湉只能逮着她欺负。 因为这场争吵,一整天,寝室都很低气压。 直到下午,方慈在背单词的时候,听到又在床上躺着的虞向雯发出一声震惊极了的“我曹!” 吕湉条件反射就是怼她,“别一惊一乍的,让不让别人休息了。” 虞向雯把手机屏幕往外一亮,“看论坛了吗?闻之宴学长回国了!” 方慈心脏猛跳一声,但她立刻压住了,把注意力转回面前的单词本。 听到虞向雯的话,不止是吕湉,连一向安静话少的温芷都发出了惊叹。 “诶?他不是两个学期的交换吗?按道理,一个月前咱开学的时候他就该回来了。” “我之前听小道消息,说他好像打算直接留在那边不回了,怎么又突然回了?” “说起来,还没见过他真人。” 学校论坛上倒是有很多闻之宴的照片和视频,大都是他大一时候参加各种竞赛和篮球赛的场景。 大二时,他去了英国交换,由是,低一届的方慈入学时就错过了。 虞向雯说,“见着了也没用,听说他不接情书不谈恋爱,打球时候别人递的水都不喝,洁身自好的天之骄子,跟咱是天上地下。” “确实,”吕湉道,聊起八卦,两人短暂地和解了,“他那种人,除了学校,平时出入的场合,跟咱们这种小老百姓完全没交集。” “除非你进去做服务生哈哈哈哈。”虞向雯没心没肺地大笑。 三个人聊得热火朝天,只有方慈还在专心背单词,没有参与话题。 拿过笔记本记录今日学习进度时,她不经意往手边的手机扫了一眼,屏幕恰在这时闪了一下。 她凝眸细看,是她姐姐方念念发来的微信。 「方念念:你今晚也不回家吃饭吗?」 「方念念:小方叔说昨晚你自己先走了,昨晚那么大的雨,你有没有淋到啊?」 方慈收拾完书桌,才拿起手机回了消息。 「方慈:不回」 那边方念念几乎是秒回: 「方念念:那你下周末回家不?我买了礼物给你,而且有事想跟你说。」 方慈本不打算再回复了,可心里的毁灭倾向逐渐滋生,她拿起手机打了行字: 「方慈:下周末宋裕泽让我跟他出去玩,回不了家」 发完这条消息,她静等了几秒,果然,方念念没有再回复了。 按惯例,和宋家的联姻应该落在姐姐身上,可方念念四岁那年在事故中失了声,从此无法再开口说话。 这些年,她一直被养在家里很少外出,于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所有的社交和家庭责任,都落在了方慈头上。 只要一提起联姻,方念念就会“闭嘴”,好像是对妹妹有愧疚一样。 方念念失了声,获得了父母所有的宠爱和纵容。 方慈则获得了父母所有的不耐和恶意。但她完整无缺,所以她无法怪任何人。 “阿慈,你真的没见过闻之宴吗?” 方慈回神,嗯?了声。 吻刺 第7节 “不应该啊,你家不也是那个圈子的么?”吕湉问道,脸上有几分不加掩饰的窥探,“按道理,总有场合能让你们打个照面吧。” “没见过。”方慈淡声说。 父母忙着照顾姐姐,所以她幼时被寄养在南方外公外婆家,只有寒暑假才会回京市来。在各种社交场合里,当然免不了听到闻家响当当的名声,人们议论,闻家如何如何高攀不起等等。 但这些统统与她无关,她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昨天的一面之缘,借住一宿,缘分浅薄,不足以再提起。 她与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时,方慈才意识到,她与他根本没有留彼此的联系方式。 他昨晚说的“玩游戏”,大概也只是一时兴起吧,毕竟他那样的人,日常生活丰富多彩,说不定,今儿已经不记得昨晚说过的话了。 “听说圈里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是不是闻家地位太高了呀?方家够不着?”吕湉笑着,“我瞎说的,阿慈别介意。” “你说的没错。”方慈语气平静。 吕湉安慰似的,“哎呀,宋裕泽家也不错啦,虽然他本人有点花心,但毕竟家底儿在那儿。” 早在一个月前方宋两家决定联姻之时,宋裕泽就迫不及待地在小圈子里宣布:方慈以后是他的妞。 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整个学校都知道方慈和他有婚约。 宋裕泽今年上大二,前女友少说也有十几个,日常撩骚更是数都数不清。 他花花公子名头在外,故而,婚约传闻一出,学校里,还是看方慈笑话的居多。 方慈没吭声,吕湉还在继续说,“闻之宴那样的家世长相,别说学校里,放眼整个京市,他能看得上的估计也没几个。”她觑了眼方慈,笑道,“那种人呀,肖想不上。” “肖想不上”四个字刚刚落地,方慈的手机就震了震。 她平淡地扫过去一眼,却怔住了。 那是一条没有备注的短信: 「好友申请通过一下」 似有预感一般,心脏猛跳起来。 方慈屏了屏息,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果然有一条好友申请: 闻之宴:方慈,是我。 他的微信昵称竟然用本名?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好几秒,方慈按了下“通过”按钮。 那边立刻弹出一条消息: 「闻之宴:在哪儿?」 「方慈:宿舍」 消息刚发送成功,就弹出了语音通话提示。 方慈平静了一下,接起来,刻意把口吻放得平淡,“为什么打语音来?有急事?” 听筒里缓缓匀出一把好听的低嗓,“……让你确认一下,是闻之宴本人。” 方慈想了好几秒,想到这几天学校里到处张贴的反诈骗宣传海报,才意识到闻之宴此话的用意。 她有些微妙的不自然,“没有人会无聊到冒用你的名字加别人吧。” “是吗,”闻之宴笑了声,大概是听筒贴得太近,他笑时的鼻息仿佛就在耳边刮擦而过,这声息彻底湮灭,他顿了顿,低声,“有时间吗,见个面。” 第5章 接到闻之宴语音通话的时候,还不到五点钟,方慈刻意磨蹭了半个多小时,五点半才下楼。 她向来是个做决定前不犹豫,做决定后不后悔的人,可这次,她隐隐有种预感——如果没有后续,昨晚的借宿,她可以当做是人生中一场小小脱轨的意外,过了便忘。 但倘若再见闻之宴,恐怕覆水难收。 那几分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方慈还是决定赴约。 闻之宴说派车来接,她让他把车停到学校东门的梧桐树下。 天色暗了,树下更是多了一层遮掩,她走近了看到,那里停着一辆迈巴赫62s。 车前灯如钻石华贵,衬着漆黑流畅的加长车身,自显出一股低调沉稳的优雅,让人联想到穿高定西装的绅士。 同样是迈巴赫,方家的是辆s580,指导价只有62s的零头。 方慈再次清晰地感觉到,即便在同一圈层内,也有一道财富和地位带来的无形却致命的沟壑。 司机竟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 他彬彬有礼请方慈上车,离近了看,她觉察他应该比她大不了几岁。 在后座坐定,系了安全带,司机从倒车镜看她,淡笑着,“方小姐,我叫李佑贤,叫我小李就行,我带您去闻少在的地方。” 方慈点点头,“麻烦了。” 行了约莫十几分钟,方慈还是问了句,“他有没有说,让我过去做什么?” 这话在脑子里过一圈,她都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宋裕泽叫她她百般不愿,闻之宴一个电话,她倒是干脆地应了。 “这我也不清楚,”李佑贤抽空看她一眼,“您不要担心,是干净的场子。闻少不会去脏地方。” 方慈又点点头。 此后一路无言。 又过了十几分钟,迈巴赫驶入一处院落,李佑贤将车停在院子深处。 方慈自己开车门下了车。 根据周围的地标建筑判断,这里是东北四环,充满艺术气息的园区。 院子深处停着四五辆豪车,另一头则有一栋两层高的红砖房,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倒像个工厂。 李佑贤走在前面,推开建筑正门的双开铁门,铰链发出吱吖声。 方慈随着他,踏上一道通向二楼的铁皮楼梯,马丁靴踩上去咚咚作响。 上到后半段,便觉察出了不同,二楼隐有光线漏过来,还有听不真切的私语声。 听起来都是男人的声音。 精心设计过的射灯落地灯映出错落有致的明暗区域,四五个身穿西服的男人或站或坐,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打台球。 这些男人看起来都很贵气,但方慈最先看到的是个头最高的那位。 他站着,单手闲闲插着口袋与人聊天。 他似是余光察觉到有人,转头看过来。 方慈这才看清了,那正是闻之宴。 那一瞬的心情,方慈几乎不知道怎么形容。 她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休闲西装,西服外套和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都开着,黑色细领带松垮垮挂在领口。 贵气迫人,落拓不羁。 其他几个男人好像知道她是闻之宴请来的客人,都礼貌地冲她微微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方慈也略点头回应。 闻之宴跟同伴道了声失陪,同伴说了句什么,闻之宴眸里染上几分笑意。 他走几步迎过来,站定在她面前,唇角一抹笑痕,“……这是昨晚那身儿衣服?” 方慈随着他的视线低眼去看自己。 垂到小腿处的黑色长大衣,里面是件同色系的长袖针织长裙。 正是昨晚闻之宴让那位梁阿姨帮忙准备的衣服。 不止这些,连同里面两件内衣,都是。 她此刻浑身上下,只有毛衣项链和靴子是自己的。 方慈别开脸,“……今天在宿舍没出去,就没换。” “好看。”他说,“衬你。” “你叫我来,做什么?” “能喝酒吗?”闻之宴说着,虚虚圈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大衣口袋里牵出来,带着她往吧台走。 “没喝过。” 来到吧台前,闻之宴很自然地松了手,听到这话,他虚眯了眼眸,像是在审视她这话的真实性。 方慈刻意没有面对着他,前胸抵着吧台边缘,抬头去看酒架,“你有推荐吗?” 静等几秒,没有回答,方慈转过头来。 闻之宴侧着身,擎着酒杯的那只手,手肘搁在台面上,另一手插在裤兜里,正低眼看她。 他眸底沁着几分坏劲儿,笑,低声说,“今晚要试试喝酒吗?” 这么简单的问题,方慈却思考了好几秒。 好像自从遇上他,他的每句话每个提议,都让她过去引以为傲的绝佳决断力失效。 方慈的答案是,“不必了。” “原因?” “如果我喝醉了,”方慈淡淡地说,“你是不是又要带我去你的住处?” 闻之宴偏头笑了声,“我还没有那么卑劣。” “我不信。” “我要真想带你走,你喝不喝酒都不影响。” 方慈心头猛地一跳。 吻刺 第8节 她完全不敢对上他的眼,不敢去看他说这话时的神情。 酒保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闻之宴冲他说,“来一杯不含酒精的,给这位方同学。” 酒保好像跟他很熟,打趣,“同校同学?” “学妹。”闻之宴笑道,“乖乖女。” “我不是。”方慈立刻说。 闻之宴低眼笑看她,没说话。 不含酒精的一杯饮品,口感偏甜。 方慈抿了一口,双手虚拢着杯身,转头看他,“现在可以说了吧?叫我来干什么?” 闻之宴略抬了抬下巴,示意。 方慈扭过身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台球桌旁,李佑贤也在跟人说话,他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李佑贤。”闻之宴说。 “他怎么了?”方慈不解,“我完全不认识。” “所以,介绍你认识一下。” 方慈还是没懂,特意介绍李佑贤,为了什么? 闻之宴垂颈凑近了点,压低声音,“……你猜他是谁?” 他身上的木质调香味不容分说袭来,盈满了鼻腔。 方慈几近屏了息,勉强维持着镇定,“他不是你的司机吗?” 闻之宴鼻腔逸出几声笑息,不置可否。 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侧,痒意自心底滋生,方慈忍不住转过头来。 身高差的缘故,她的眼神自然落在他喉结处。 借着灯光,她第一次看清了他喉结上方的纹身。 竟是一条水墨质感的蛇。 她下意识去寻他的眼。 目光往上抬几寸,正好对上他的眼眸。 定定对视几秒,方慈终于明白了,她一直以来寻找的形容他眼神的词语—— 掌控感。 他稳定的内核表现在外,便是那眼神中掌控一切的淡然,以及带着侵略感、冲破一切规则束缚的野性。 偏他气质上还有几分懒和痞,更让人觉得致命。 莫名的悸动自心尖窜起,连喉咙都开始发干,方慈不由自主攥紧了酒杯。 不止她被他的香味和热度侵袭。 他也一样。 闻之宴眸色莫名深了几分,视线从她眼睛下落,移到她唇上。 那一瞬,方慈有种错觉:闻之宴好像要吻她。 可最终,他移开了视线,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喉结滚动,咽下的不知是酒液,还是燥热。 方慈忽然说,“我要走了。” 说完不等回答便转身迈步,好像是急于从这浓稠的氛围中脱身。 “我送你。” 闻之宴跟上去。 男士皮鞋和女士马丁靴踏上铁皮楼梯。 咚咚声在心上敲击。 院子里有些暗,方慈觉察出,身旁走着的闻之宴好像有点燥。 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个打火机,指腹摁着翻盖,一下一下地推开又合上。 走到车边,李佑贤也追过来了。 闻之宴看着车,眼睫低垂,好像在想什么。 末了,只跟李佑贤说,“送她回学校。” 李佑贤应了,先解了锁,而后绕到驾驶座。 方慈确认什么似的,故作轻松的口吻对闻之宴说,“你不必上来了。” 闻之宴笑,“我现在最好不要再跟你独处。” 那暧.昧的涌动在他这句话里昭然若揭。 方慈刻意不去细想。 闻之宴帮她打开车门,她弯身坐进去。 车门关上,车子正要启动,他却曲指敲了敲后车窗。 玻璃降下。 闻之宴看着她,问,“明天几点下课?” “干什么?”方慈几分戒备的神色,“我明天一整天的课,下课还要去图书馆学习,没时间见你。” 闻之宴轻嗤一声,“下课去图书馆,还说不是乖乖女?” 方慈看他几秒,而后直接关了车窗。 - 回到宿舍时,虞向雯和吕湉都在,温芷大概还在跟男友约会。 见到她,虞向雯睁大了眼,“还以为你今晚不回了,正准备发消息问你,明早要不要帮你带课本到教室。” “嗯?” “你不是说一个好朋友打电话让你过去陪她嘛,”虞向雯觉得她脸色有点不自然,凑近了低声打趣,“这好朋友不会是男的吧?” 方慈笑笑,“不是。” 她放下包,先去洗了澡。 换上睡衣,坐在自己书桌前,确认明天的课程,梳理明天的学习任务,又把会用到的书本放进包里。 一切收拾妥当,正巧手机震动,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闻之宴:明天学完联系我」 方慈没有回复。 可是他的存在感强到令人无法忽视,看着他的名字,脑里突然浮现手腕被他虚虚攥住时的场景。 触感很热,他没有施力,但仍然带来难以挣脱的感觉。 方慈左滑删掉了和他的对话框。 - 第二天是周一。 课表排得很满,上完这一节就抱着书换到下节课的教室,脑子飞速运转了一整天,晚饭时候,方慈累得趴在食堂桌子上缓了好一会儿。 看她这幅样子,虞向雯道,“要不晚上你别去图书馆了,先回宿舍好好睡一觉。” 方慈摇摇头,“得去。” 自律的习惯建立很难,但要瓦解,只需要来上一两次这样的松懈。 而她,不敢松懈。 这是她生活中唯一把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她一直待到图书馆闭馆。 离开图书馆,前面有几个学生结伴而行,她一个人慢吞吞走在最末尾。 路灯稀疏昏暗,她就那么低着头往宿舍方向走,大衣口袋里手机震动起来。 电话。 来显没有备注,但好像有点眼熟。 她没多想,接起来,“喂,您好。” 那边顿了顿,笑了声,“……没存我号码?” 闻之宴。 “……我今天真的不方便见你。”方慈直接了当。 忙了一整天,她实在需要休息了。 “生病了?”闻之宴说,“声音这么没力气,走路也晃晃悠悠。” 他怎么能看到她走路的样子? 方慈一怔,举目四望。 前面不远,拐角的路灯下,闻之宴正站在那里,单手擎着电话贴在耳边,另一手闲闲插着口袋。 肩宽腿长身材优越,卫衣兜帽扣在头上,看不清脸。 但她知道,他在看她。 第6章 吻刺 第9节 方慈慢吞吞走在前面,路过一盏又一盏路灯。 落后十几步,闻之宴戴着耳机双手插兜,连帽卫衣搭配宽松工装长裤,高大的身材,在这昏暗的校内路上,看起来有些神秘且难以接近。 他看着前面女孩的背影,低声说了句,“就打算这么跟我装不认识?” “我没有兴趣明天被人挂论坛上示众。” 在众人眼里,她是宋裕泽板上钉钉的未婚妻,若被人看到她和闻之宴单独走在一起,不提众人会作何龌龊猜测,光是宋裕泽的愤怒,都够她受的了。 方慈说,“能不能挂电话,我手举累了。” “戴耳机。” “有什么必要保持通话?” “……陪你走到宿舍。”闻之宴说。 学校里这路灯间距太长了,比黑灯瞎火强不了多少,她一个人走,竟然不害怕。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好似有熨帖人心的力量。 心底某个地方被融化,方慈咬住唇,戴上了蓝牙耳机。 闻之宴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配合着她的步调,走往宿舍楼的方向。 周围太过寂静,耳机里隐隐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默了许久,方慈漫不经心地想着和他认识以来的种种。 “我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问。” “你那天,怎么停在云轻的旁边?你本来要开车去哪儿?” 她隐约想要了解,他原本的生活轨迹。 “我跟云轻的老板认识,去看他,顺便想去便利店买包烟。” “哦,原来如此。” 闻之宴却笑了声,“这是假话。” “……” 顿了顿,闻之宴说,“那里本就是我的目的地。” “……云轻?” “嗯,”他声音很淡,“有些事没想清楚,但是还是先过去了。” “什么事?”方慈补了句,“可以问吗?” “改天告诉你。” 这话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方慈大约能描绘出他这时的表情,一侧唇角微微牵起,很有魅力。 他确实长得很好看,无可挑剔。 她忍不住扭头寻他。 闻之宴极散漫的姿态,逗她,“陪你走了十分钟了,终于回头看我一眼?” 方慈立时回过头来,加快了脚步。 “走那么快干什么?”闻之宴道,“你不是正虚着呢吗?” 方慈没吭声。 闻之宴又道,“你每天都这样儿吗?学到这么晚,再自己走回宿舍?” “怎么了?你有意见?” 闻之宴笑,“又折腾又不安全。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安静没人打扰,学完可以直接在那儿睡觉。” “你不会想说你的住处?”方慈冷声。 “是我的房产,但不是我的住处。”闻之宴道,“就明天吧,下课我带你过去。” “我不去,没时间。” “……方慈,”闻之宴放缓了声音,“没必要防备我,我只会帮你,不会害你。”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帮我?” “没良心,”闻之宴嗓音又淡又低,通过耳机传导而来,像耳语,“在云轻外边儿,如果不是我把宋裕泽支走,你会被他纠缠到什么时候?” 方慈怔了怔,他说给他们添道菜,给双方父母打个招呼,原来竟是在把宋裕泽支开。 她还以为只是他真的“器重”宋裕泽。 “……所以,”方慈斟酌措辞,“并不是你跟宋裕泽关系好?” 闻之宴嗤笑了声,“我什么时候跟他关系好了?” 方慈陷入沉默。 宋裕泽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浪荡草包,对着她,常是一不满意就骂脏字。 不管是单纯从看人的角度,还是看男人的角度,都找不出他一点儿好。 方慈不期然想起了昨晚。 和闻之宴在同一个场子的几个男人都西装革履,个个都很有礼貌有修养的模样。 她这一瞬顿悟:那应该是宋裕泽做梦都挤不进去的圈子。 这样的闻之宴,大概有能力破坏她与宋裕泽的联姻? 这念头太过大胆,但方慈完全没有细细思索便脱口而出,“闻之宴。” “怎么。” “你之前提的游——” “阿慈!” 话语被这一声喊打断,虞向雯从宿舍楼里跑出来,迎向她。 落后十几步的闻之宴正巧走到树荫下,他停住了脚步。 方慈立刻掏出手机挂断电话,笑着,“你怎么下来了?” “还说呢,本来就很担心你的状态,等到图书馆闭馆的时间就给你发消息,你一直不回,”虞向雯挽住她胳膊,“从图书馆到宿舍楼这段路好黑,怕你是出了什么事,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没事,就是有点儿累,就走得慢了,一直在戴着耳机听歌,没看微信。” 虞向雯仔细看她的脸色,“看你脸白得,快回去洗澡睡吧,正巧明天没有早八,你可以睡个懒觉。” 进入宿舍楼前,方慈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闻之宴离开了树荫下,澄黄的路灯落在他宽阔的肩上,只是他兜帽依旧扣在头顶,看不清表情。 - 回到宿舍,洗了澡换了衣服,困意立时袭来。 方慈来不及定个闹钟,就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被吕湉的吵闹声惊醒。 温芷不知道又怎么惹到她了,她正跟她发火。 方慈揉了揉眼,坐起来。 对面床上的虞向雯翻了个身,眼睛都没睁,怒道,“吕湉,你给我闭嘴。” 吕湉当然不会乖乖听从,于是局面陡然变成了虞吕两人唇枪舌战,温芷倒成了劝架的。 方慈下床,去洗漱。 她书桌前墙上贴着张打印出来的课表,洗漱完,先拿下来看了看今日课程。 上午第二节 和下午第一节有课。 整理了要用的课本,她才拿了手机解锁屏幕。 好多条微信消息。 模拟法庭学校赛队的群里发了通知,说是下周有个两天一夜的集训,在京郊。 另外,她打算利用寒假时间找实习,所以此前加了几个校内求职互助群,群里也更新了不少信息。 挨个儿把这些信息都看完,她才打开了和闻之宴的对话框。 【闻之宴:你说的什么?没说完】 【闻之宴:睡了?】 【闻之宴:醒了吗】 前两条是昨晚的,最后一条则是十几分钟前发来的。 昨晚那句未说完的话,完全是一时冲动。 此刻,方慈甚至有些庆幸,庆幸对话被虞向雯打断。 【方慈:不记得了,应该不重要】 闻之宴没有再回复。 - 下午的课结束时,刚刚三点钟。 方慈回了宿舍,准备抱着衣服去洗衣房,还没到门口,就被抱着脏衣服回来的虞向雯拦住了,“别去了,人巨多,我看那个时间表都排到熄灯时候了,咱们明天一早再去排队吧。” 宿舍楼每层只配了一台洗衣机,最近天气渐凉,不少人拿出厚衣服来翻洗,排队更加拥挤。 方慈心下挣扎一番,还是给小方叔打了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来接。 回家洗洗衣服,顺便把深秋初冬的衣服带回宿舍。 距离上次回家已经半个月了。 坐在迈巴赫后座,望向车窗外,才发现路两边行道树都枯黄了。 吻刺 第10节 小方叔从倒车镜看她,温和道,“二小姐,我接到你电话的时候念念在旁边,她很高兴,估计现在正张罗着让孙阿姨给你弄点心呢。” 方慈笑了笑,没吭声。 小方叔是方鸿的远房表亲,自方鸿做生意发迹开始一直是方家的家用司机,也算是看着方念念长大的,心里估计也是更偏向方念念多一些。 毕竟,方慈大学前大部分时间都在南方老家,跟家里所有人都没有那么亲近。 驶入北五环外的别墅区,视野开阔,绿化满格。 远远地就看到雕花双开铁门前,一个裹着羊绒毯的女孩站在那里,探身往路上望。 看到熟悉的车子,便摆了摆手。 迈巴赫在门前停下,小方叔绕到车尾,道,“二小姐,您和念念先进家吧,行李我来拿。” 方念念上来挽住方慈的胳膊,歪头冲她笑。 对于旁人的碰触,方慈略有些不适,但并没有推开,只道,“天冷了,没必要出来接。” 方念念笑意更深了些,一手比划了个吃饭的意思。 小方叔的儿子方禹站在门廊前迎接,从自己父亲手里接过行李交给了住家保姆,保姆拿去分类清洗烘干。 方禹今年夏天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便来京跟着父亲做事,日常就在方家别墅干些杂活儿。 他跟小方叔一起,住在别墅侧屋里。 方念念拉着方慈往餐厅去,方慈推开她的手,“我不饿。” 说完就径直上楼去了。 方慈回到自己卧室,去到更衣间收拾厚衣服。 不多时,就听到了敲门声,她没理会,等了半分钟,方念念还是推门进来了。 她端着托盘,一指还勾着个礼品袋,把托盘放到更衣间中央的岛台上,冲方慈笑了笑,打手语跟她交流。 请她尝尝孙阿姨新做的点心的意思。 方慈懂事之前就学会了手语,那时,曲映秋总对她说,“全家人不学都没关系,就你必须要学,你要赎罪,你姐姐说不了话,都是你造成的。” 那时,她甚至没学过“赎罪”这个词。 方慈没什么感情地看着她。 方念念像是想到她之前说不饿,转而打开带进来的礼品袋,从里面掏出个宽大的米白色围巾,打手语:这是我织的,冷的时候可以围着。 “方念念,”方慈淡声说,“你不要再讨好我了。” 方念念应声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打手语跟她道歉。 “不要再这样了,”方慈面无表情,“每天装模作样,你不累吗?” 方念念再度怔住,还想急急比划什么,方慈笑了笑,“姐姐,这个家里,最希望我消失的人,难道不就是你吗?” 她转身往门口走,打开门,“请你出去。” 方念念咬紧唇望着她,好像快哭了。 姐妹俩脸型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 姐姐温婉可人,妹妹则清冷高傲,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总有几分冷漠的决绝。 方念念表情凄然,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 过了约莫十分钟,方慈听到了楼下汽车的声音。 好像是曲映秋和方鸿回来了。 厚衣服已经收拾好妥善装进行李箱,余光接触到岛台台面,顿了顿,方慈还是走过去,将那米白色围巾拿到手里。 粗针脚的双螺纹款式,柔软暖和。 就这么低眼看了好一会儿,方慈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微信上,方念念跟她说的是:有事想跟你说。 以往,念念总是对她嘘寒问暖,端的是讨好的姿态,还从没有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日常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个朋友,估计是真有什么难以对父母启齿的事情。 方慈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问问,卧室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 曲映秋面色铁青大步走进来,直直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打了她一耳光。 清脆的一声响,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 方慈不吭一声,扔掉手里的围巾,俯身拉起行李箱。 “真有你的啊方慈,好久不回一次家,一回家就欺负你姐姐?” “她是我的女儿,你凭什么总是对她甩脸色?” 方慈心想,那我呢?我不是你的女儿吗? “您不必多说了,我这就走。” “你最好永远不要再回这个家!” 方慈拉起行李箱走出卧室,才看到外面站了好几个人。 小方叔,方禹,还有方念念。 方念念一个劲儿摇头,比划着道歉求她别走,脸上还挂着泪痕。 那模样可怜极了。 大概是曲映秋一回来便看到她哭,又知道二女儿回来了,便来找二女儿算账吧。 这种事,从小到大不知道发生多少次了。 只要姐姐哭,一定是她的错。 方慈用力推开姐姐攥着她衣袖的手。 收回视线时,余光从旁出掠过,却看到方禹的目光落在方念念身上,好像在出神。 方慈没空多想,转身下楼。 曲映秋命令小方叔不许开车送,小方叔也只能一脸为难地目送她走出别墅大门。 天色擦黑。 方慈机械地迈着步子,沿着马路往别墅区入口的方向走,大脑只有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丝日光也消失不见。 手机震动,她没理会。 自动挂断之后,再次锲而不舍地震动。 她木然地拿出来,也没细看来显,只点了接通贴到耳边。 那头是闻之宴慢悠悠的带着几分逗弄的声音,“吃晚饭了吗?今天是不是还要去图书馆?” 默了几秒,方慈说,“……闻之宴。” “……你之前说的,安静没人打扰的地方,在哪里?” 她声音又轻又淡,像隔着一个世界一般。 闻之宴立时眉头一皱,“你怎么了?在哪儿?” 方慈笑了笑,“我没事,你告诉我地点就行。” 她的声音太虚,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闻之宴道,“……微信跟我共享个位置,在那儿别动,我马上来。” 第7章 方慈在别墅区门口等了一会儿。 十月份了,天越来越冷,保安亭值班的保安瞄了她好几次,想过来问问需不需要帮忙叫车,但看她气质泠然,面上冷寂,心下几番犹豫之后,正想上前,就见一辆迈巴赫拐下辅路,停在女孩身边。 后座下来一个高大贵气的年轻人,不由分说攥住她手腕,把她塞进车里。 驾驶座的司机也忙下了车,接过行李,放进后备箱。 转眼的功夫,那辆豪车便重新汇入了主路车流中。 方慈今儿穿着件腰间系带的黑色长大衣,不知是不是怕冷,领子也竖了起来,茂密垂顺的长发被风吹乱,几缕落在颊边。 她看起来真是冷着了,鼻尖都红着。 自上了车,她就一直面对着车窗外,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 闻之宴手肘搁在另一边窗框上,偏头看她好一会儿,“……方慈。” “抱歉,我现在不想说话。” 闻之宴本是打算今晚带她去旧别墅,行到中途,他改了主意,对李佑贤道,“回君度。” 她状态很不对劲,或许不适合去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君度的大平层她好歹住过一晚了,应该好适应些。 进了住处的门,方慈径直去了开放式厨房,打开冰箱拿出瓶冰水,往自己脸上一贴。 后腰倚靠着岛台边缘,就那么低着脑袋,不动,也不吭声。 余光察觉到一团暗影停在了她面前。 她没抬头,只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到现在,连你的脸都没看见,”闻之宴语气平淡,“……出什么事儿了吗?” 方慈摇头,“今晚,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在这儿住?你去别的地方。” 闻之宴笑了声,“我的住处,赶我走,谁给你的胆子?” 方慈就又不说话了。 吻刺 第11节 闻之宴双手插着口袋,低头在岛台和料理台间来回踱了几步。 他好像有点烦躁,掏出包烟抖出一根儿,衔到唇间,顿了几秒,又取下来。 半晌。 他忍不住了似的,转过身,走回到方慈面前,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抱到了岛台上。 方慈终于抬起了头,略睁大了眼看他。 她长得特别,眉毛不是常见的大平眉,眉峰有一个恰到好处的高度,显得有性格,又有点古典美。 那一双淡色的瞳仁清亮无暇,总好似有种“现在地球在她面前毁灭她都无波无澜”的冷淡和漠然。 脸色几乎有些惨白,唇倒是润的,大概是一直抿着的缘故。 这幅模样,让闻之宴心里又躁又难耐。 他双手撑在她大腿外侧,倾身压近。 鼻息几乎交缠,他低声威胁,“再不说话,老子要亲你了。”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帽檐压在长眉之上,眼神一寸不错地锁着她,看起来很有攻击性。 好像是真的要亲的意思。 方慈没有过脑子,抬手打了他一巴掌。 力道不轻不重。 但绝不是心疼他而舍不得下手,应该是精神不好,没什么力气。 闻之宴偏过头笑了声,点评道,“很好,来我这儿,还打我,”他转过脸来,“方慈,你是头一个。” 像是举累了,方慈终于将矿泉水瓶从脸侧移开。 闻之宴立刻察觉出了异常,她皮肤白,那一道五指印这时已经消了些,但依旧触目惊心。 他捏住她下颌,冷声,“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方慈发了狠劲儿,意图打开他的手。 闻之宴到底是怕再弄疼她,松了手。看她还是不想开口,他声音带着点躁怒,“说话。” 方慈冷冷抬眼,“我妈。” 矿泉水瓶留下些许潮湿的痕迹在她脸上,困住了几缕碎发。 她眼神太漠然,衬得眸底那几分脆弱的碎感像幻觉一般。 不可能有人被父母打了之后不觉得受伤。 闻之宴盯着她,“……那个家,别回了,以后住我这儿。” “为什么打你?因为联姻的事吗?” 方慈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如果她说是,那么明天,方家和宋家就会齐齐破产。 她觉得这想法莫名好笑:天之骄子闻之宴,真的会为了她这么做? “……不是,”方慈口吻平淡,“和联姻无关,只是我惹她不高兴了。” 闻之宴好似心中已有了主意,转身从冰箱冷冻层拿出冰袋,掌心贴着,覆到她那侧脸颊。 “其他的事我来处理,你只要答应我,暂时别回那个家了,成吗?” 这下方慈真的笑了,“闻之宴,你跟我才认识几天,这是要接管我的生活的意思吗?” “是。” 她本是出言讽刺,没想到会得到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一时微微愣住。 过了片刻,她略歪头,“……我长得那么漂亮吗?” “是。” “漂亮的人很多,”方慈不甚在意地说,“你一个一个带到这里来?一个一个去管?” “老子只管你。” 他眼里没有丝毫浮浪之色。 方慈笑了声,唇角轻轻牵起,没有愉悦,倒有些薄情。 她当然无意去深究他这话有几分真心。 冰袋沁出丝丝密密的水珠,顺着她脸颊滚落。 闻之宴垂眸仔细看着,不断用指腹揩掉。 方慈好似在神游,呆了半晌,突然说,“闻之宴,我想喝酒。” 这时,她眼里的冷漠终于褪去了几分,甚至有些带着空茫的稚气。 这个大平层,好似成了她的避难所。 闻之宴低眼看着她,眸底浮现似有若无的笑意,“……乖乖女,从今天开始叛逆了?” “给我拿一瓶,你冰箱里不有很多吗?” “不给,”闻之宴拒绝,他眼神沉了几分,“……不要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 “要等心情好才能喝?”方慈无甚所谓地笑笑,“那大概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喝酒了。” “不会的。” 这话语气笃定,听起来像承诺。 闻之宴把半融化的冰袋扔掉,说,“洗澡睡吧,明早几点的课?我派人送你去学校。” “我还没背单词。” “要我抱你去?” 方慈看他一眼,手扶着岛台边缘滑下来。 走到客厅,她停下脚步转过身,“……还要麻烦你叫那位梁阿姨,再准备一套内衣。” 她行李箱里装的都是深秋初冬的厚衣物,没有内衣那些。 谁又能想到,她今晚又要在这里借宿呢。 - 方慈进了浴室。 闻之宴再度拨通梁阿姨的电话。 没过五分钟,梁阿姨就将衣物送了过来。 闻之宴刚道谢接过,关了门,裤兜里电话就响了。 他接起来,“你还会给我打电话?” 那边是一个男音,“一周内第二次了,闻之宴,你当我这儿是便利店吗?”声音很冷漠,“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了?同一个?还是不同的女孩?” “那你让梁阿姨别送。” 一个电话,几分钟内就能把衣物送到,当然不是什么魔法。 闻之宴的亲哥闻周就住在楼上,跟闻之宴的洁身自好不同,闻周花天酒地惯了,领进大平层的女孩就没见重复过。家里各类女性用品甚至比他本人的东西还多,比那明星的化妆后台还全乎。 闻家父母不放心闻周,特意安排了保姆梁阿姨常住在他这里,好歹让他守住点底线,别玩得太过火。 “也是,你都二十了,该尝尝滋味了。”闻周笑得颇有几分阴冷,“过几年,等你继承了集团,就没这么多时间了。” 闻之宴嗤笑一声,“你这酸味儿。” 那头沉默一阵,闻周大概是在平复情绪。 片刻后,他才说,“……闻之宴,你好自为之。” 说完挂了电话。 - 方慈洗完澡,仔细吹干了头发,裹着浴袍打开洗手间门。 闻之宴正靠在对面墙上,一手握着给她用的新内衣新睡裙,另一手插着口袋。 胳膊懒懒往前一递,“……” 柔软的布料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方慈莫名有些耳热,她别过脸,没看他,径直去了客卧。 行李箱立在床尾凳旁边,是之前李佑贤放进来的。 她打开灯,拉上窗帘,回过头,闻之宴站在门框之下,要进不进要出不出。 “……你不出去吗?我要换衣服睡了。” 闻之宴无语似的轻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转身离开。 换上睡裙,关了灯,方慈钻进被窝里。 床头的小夜灯映出黯淡的微光。 毫无睡意。 她还是想喝酒。 内心的魔鬼在今夜蠢蠢欲动。 笃笃笃…… 敲门声。 “睡了吗?” 方慈没理。 “我不信你这么快睡着,”闻之宴道,“再不吭声,我进来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拧开了。 方慈干脆坐起身,倚靠着床头,“干什么?” 吻刺 第12节 闻之宴走进来,扬了扬掌心的手机和充电器。 这么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也自有一种慵懒的魅力。 哦对,她把手机忘到洗手间了。 闻之宴弯身把充电器插到床头插座,给她手机充上电。 手机屏幕亮了几秒,上面有不少新消息,大都是备注「方念念」的人发来的。 最后一条是: 【求求你,回我消息好不好,我只想确认你在哪儿安全吗?】 两人都看见了,闻之宴看了下方慈的脸色,把手机倒扣过来,“别管了,睡吧。” 方慈沉默着垂下眼睫。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念念那张脸。 带着温柔笑意的、期待的、焦急地想跟她交流却发不出声音的、泪流满面的。 方慈闭了闭眼,拿过手机,解锁,回了条: 【方慈:我没事】 而后迅速开了免打扰状态并锁屏。 刚把手机放回床头柜,就又听到一声震动。 从闻之宴裤兜里传来。 掏出来一看,是通电话,备注是:【宋裕泽】。 闻之宴点了拒接,顺手关了机。 这几天,宋裕泽给他发了好多次微信消息约他出去玩,他都没回。 不知是不是那日「云轻」店外的事儿,那小子好像真以为他跟他关系好。 方慈默默看他,“……宋裕泽为什么给你打电话?你们不是不熟吗?” 闻之宴漫不经心,“不知道。” 黯淡的小夜灯光芒,映着他轮廓锋利好看的脸。 那脸上有几分目空一切的散漫。 方慈突然想起了初见时,在路边,宋裕泽几近谄媚地跟他搭话,而他从不接话,只说自己想说的。 在她神游之时,闻之宴视线落在被子上,立刻不自然地转开,同时略弯身,伸手往上拉了拉她的被子,一直拉到她脖颈处,盖住锁骨之下那一大片白皙的皮肤和隐现的轮廓,“……对我有点儿警戒心成吗?真以为我是好人?” 方慈收回思绪,定定看他几秒,而后从被窝里跪坐起来。 薄被滑落,她伸出双臂圈住了他的脖子。 随着她的动作,茂密垂顺的头发轻轻一荡,全部落在薄薄一片的肩后。 身高差的缘故,闻之宴被她向下的力量一拉,单膝跪到了床上。 真丝睡裙柔软温热。 他默了几秒,声音变得危险,“……方、慈。” 方慈很平静地轻声说,“你之前提的是什么游戏?我想玩。” 第8章 交颈天鹅。 身高差的缘故,闻之宴微躬着身,双手无处安放。 她温热的呼吸就在耳后,让他血液澎湃着,喉咙发紧。 “你的回答呢?”方慈收拢了手臂,更紧地贴向他,“什么游戏?怎么玩?” 话虽这么问,其实她隐约能猜到—— 暴雨那夜闻之宴提起这话时的前言后语,当时的气氛,两人眼神的交汇…… 那只有一个含义,那是成年人的游戏。 完全陌生的温软,鼻腔也被她清淡的体香盈满,闻之宴终于忍无可忍,单手掌心握住她的腰,施了力往床单上摁。 奈何方慈是个硬茬儿,即使是这样,手臂也没收回来。 于是两个人齐齐倒到床上。 闻之宴手撑在她两侧,居高临下,眸色极深盯着她。 小夜灯明明是黯淡的,却让一切都无所遁形。 微弱的光映在她瓷白的脸,清亮的眼,长发铺在枕头上,散开的发丝一点点绞紧了闻之宴的心脏。 他的目光有烧灼人的温度,胸膛起伏着,偏方慈还那么直直地看着他,丝毫不觉危险。 闻之宴缓慢地下压,鼻尖快要蹭到她脸颊时,她终于收回了手臂,护在胸前。 他低笑了声,“不是不怕吗?” 方慈屏了呼吸,就听他慢条斯理地说,“死到临头开始怕,已经来不及了。” 一蓬一蓬的热气不断在空间中来回冲撞,好像连空气也是滚烫的。 方慈忍不住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住,极力维持着嗓音的镇定,“……你要玩的游戏,大概就是这个吗?” “羞辱宋裕泽?”她继续道,“解放我自己?” 闻之宴没回答,他头往后退了些,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 她湿润的薄唇张合着,轻声说,“我愿意。” 他似笑非笑,明知故问,“愿意什么。” “愿意跟你玩一场。” “一场可不够。” 他前额抵上她头侧的枕头,造成轻微的凹陷。 “那你是答应了吗?”方慈伸手推他的肩,想看他的表情,以此确认他的态度。 “别乱动,”闻之宴摁住她的手,“让我缓一会儿。” 宽肩上一层薄薄的肌肉,散发着热度,她的手被他反摁着,掌心相贴。 方慈呼吸不畅,完全被他罩在身下的感觉让她几乎发抖。 似是察觉到她细微的抖意,闻之宴喉间震出一声模糊的哑笑,低嗓磨着,“……刚说愿意跟我玩儿,抖什么。” 嘴上恶劣,他却用拇指指腹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手背,安抚的意味。 只是,这动作完全安慰不到方慈。 肌肤摩.擦的触感只会让她更加觉得异样。 氛围太磨人,方慈闭了闭眼,心一横,“不如就今晚吧。” 闻之宴僵住好几秒,而后声音变得意味深长,“……方慈,你在想什么?” 这次轮到方慈愣住。 她很不确定地小声说,“……不是要……那个什么吗。” “什么?” 方慈察觉到他眼神好像清明了几分,心下有几分恼怒,一把把他推开,“你!” 闻之宴顺势往边儿上一倒,大字型躺在床尾。 他好像还在笑,鼻腔逸出丝丝笑音。 方慈爬过去要捂他的嘴,闻之宴却扣住她的脊背摁到自己身上。 她几乎是跌到他胸口,侧脸贴着他颈窝。 两人都静了片刻,而后她就听到他低声说,“……方慈,我早想到你不是乖乖女,”顿了顿,声音染上几分笑意,“……却不知道,你会这么……冲动。” 方慈沉默。 不止今晚,好像自从遇到他,她每一个选择,都好似被无形的力量推着,飞蛾扑火般。 那是向着毁灭的冲动。 - 第二天早上八点,大平层里已经不见了闻之宴的影子。 他倒是发了两条微信给她: 「吃点早餐,李佑贤送你」 「晚上几点下课?」 他今年大三,比她高一届,按道理,大三课程应该没那么满,不至于去赶早八。 方慈模模糊糊地想着,闻之宴的日常生活好像隐在海面下的冰山,她完全不了解。 李佑贤准时来了,彬彬有礼地出现在门口,道,“闻少让我给您带了早餐来,吃完了我再送您去学校。” “谢谢。” 方慈接过,去了开放式厨房。 早餐是从附近一家西式早餐店买的贝果和咖啡。 或许是不知道她的口味偏好,咸口的甜口的买了好几种。 她仔细看了小票,选了款迷迭香岩盐口味的。 方慈就站在岛台边,一手撑着边缘,慢慢地嚼。 抬眼看到李佑贤在不远处站着,双手交握身前,管家的模样,她说,“要一起吃点么?” 吻刺 第13节 “不了。” “喝杯咖啡呢?不是买了两杯吗?”她口吻平淡,“正好我有点事想问你。” 李佑贤这才走过来,从纸袋里拿出一杯冰美式握在掌心,“您请说。” 方慈笑了笑,“你是闻之宴的司机?” “司机兼私人助理。” “他那天为什么特意向我介绍你?”方慈看着他,“……你应该有别的身份?跟我有关吗?” 李佑贤默了默,“过一阵儿,您应该就能知道了。” 还真是守口如瓶。 可这反而证明了:闻之宴果然有什么事瞒着她。 李佑贤观察她的脸色,补了句,“但是,请您相信闻少,也相信我。闻少不方便出面,所以他安排我这段时间接送您上下学。” 自知再问不出什么,方慈道,“那走吧,我要去学校了。” 来到地下车库,她才注意到,今儿换车了,眼前是辆奔驰大g。 李佑贤解释道,“那辆迈巴赫全京市只有一辆,太高调,闻少特意挑了辆不常开的,送您到学校门口,也不会有人注意。” 方慈在副驾驶落座。 一路上,两人都没聊什么,到了学校门口,下车前,李佑贤拿出自己手机,“加个联系方式吧,您有事随时找我。” 加了微信,方慈推门下车。 校门口正是人.流来往最多的时候。 刚上完早八的学生们,抱着书哈欠连天地往校外走,一边七嘴八舌跟同伴商量吃什么早午餐。 赶第二节 的课学生们则疾步往里走。 方慈汇入人群中。 走到校园深处,刚刚拐到距离教学楼最近的岔路上,就听到身后一声唤,“阿慈!” 她回过头。 虞向雯正冲她挥手,她和吕湉温芷三人,从宿舍区的方向过来。 “我以为你会先回宿舍放行李呢?”虞向雯紧走几步过来挽住她手臂,“诶?你的行李呢?不是回家拿厚衣服了吗?过几天要大降温诶。” 先是一愣,而后方慈条件反射抬手摸了摸侧脸。 火辣辣的痛感在这一刻骤然复苏。 “……行李先放一个朋友那儿了,”方慈笑笑,“晚上去一趟拿过来。” “不会又是上次叫你出去那个朋友吧?”虞向雯压低了声音,眨眨眼。 “……确实是。” 方慈极自然地答。 - 这节是「法律文书制作」课,方慈摊开笔记本,认真地记着笔记。 虞向雯小声凑过来搭话,“中午想吃啥?” 下午连着四节的刑事诉讼法学,中午只能去食堂解决了。 方慈小声回,“去食堂随便吃点儿吧。” 虞向雯哀叹一声,“连着四节课,想死。” 看她这模样,方慈不由地笑了,拍拍她的手,拿出手机打字,“晚上吃点好吃的。” 虞向雯点开消息,眉开眼笑,突然想到什么,打字回复,“对了,昨晚我想起来,今天是温芷生日,晚上给她过一下吧?” 温芷很腼腆,大一这个时候,跟宿舍里其他人还不太熟,过生日也不吭声。 还是后来几个人聊起来,她才说了日期。 今年怎么着也得给她庆生。 方慈回复,“好,我看看地方,蛋糕订了吗?” “哎呦,你看我这脑子,没有。” 方慈切出界面,点到外卖app订蛋糕。 就是这个时候,虞向雯像是被另一边的吕湉撞了撞胳膊,不耐地啧声,“干嘛?” 吕湉指指手机屏幕。 方慈预约好了学校附近一家烧烤店,又给蛋糕订单备注了送达时间和地点,再切回到微信界面,就见宿舍四人群聊里已经弹了好多条消息。 群聊里,吕湉发了两条链接。 那是学校论坛的帖子。 【标题:闻少来学校了!】 【正文:附图.jpg】 一张糊图,大概是经过的人从教室门外一晃而过时偷拍的。 照片背景是空荡荡的教室,闻之宴半坐在第一排课桌上,面朝着讲台的方向,穿着身儿连帽卫衣和宽松工装裤,微抬着头,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长腿闲闲曲着,姿态慵懒松弛,散发着清澈蓬勃的生命力。 是那种,无论放到哪儿,都能立时让人心跳加速的年轻男人。 「吕甜甜:侧脸太绝了」 「雯雯:我曹,讲台上跟他说话的,不是咱们系的陶学长吗」 「雯雯:听说,陶学长在一家大集团实习,不会是闻家的集团吧!」 陶寅骏是法学系的风云人物,长得好学业好,今年上大四。 吕湉还在执着于闻之宴的美貌。 「吕甜甜:这喉结啊啊啊啊啊,上方好像有个纹身诶」 方慈本来没点开那张图,看到这行字,鬼使神差地往上滑了滑屏幕,点开了大图。 他唇角那抹懒笑,很性感。 而那喉结……昨晚距离她的唇,只有几寸。 趴在他身上的感觉骤然复苏清晰。 他身体温度高,肩膀宽,胸膛一层薄肌,很有安全感。 方慈被烫到一样,直接锁了屏。 - 终于下课,宿舍四人去往距离教学楼最近的三食堂。 三食堂是去年刚建成的,三面大落地窗,通透明亮。 这里离宿舍区较远,只有课程密集的学生中午会在这儿吃,所以人相对少一些。 档口定价也比别的食堂贵一些,但菜色口味也更胜一筹,每个档口都不错,一般不会踩雷。 选了个靠落地窗的位置,放了包,几个人分别去打菜。 早上吃的晚,方慈没什么胃口,简单去韩式档口买了泡菜饼和煎豆腐。 回到座位,四个人聚齐,虞向雯就笑着冲温芷道,“宝儿,今晚给你过生日。” 温芷完全没想到,呆了一下,感动地说,“……谢谢你们。” 吕湉翻了个白眼。 “先说好了,我们三个人a,”虞向雯说,“吕湉,这次你不能再逃单了,上次外卖的钱你还没转我。” 吕湉很不高兴,“那我不去了。” 看这马上又要不愉快的架势,温芷忙劝,“我来付吧,你们给我过生日我已经很高兴了。” 虞向雯连忙制止。 三个人吵闹着,方慈有点恹恹地用筷尖把煎豆腐分成小块,心不在焉地往嘴里送。 人不多的食堂,却在这时起了一阵喧嚣。 几个人同时抬起脸。 闻之宴和陶寅骏并肩从门口走了进来。 方慈正好面对着门口的方向,一时微微愣住。 吕湉说出了她心里所想,“天呐,闻少竟然会来食堂。” 闻之宴漫不经心地听着陶寅骏说话,视线本是平淡地从食堂里掠过,却在接触到一个人影时,眸色顿时化开一抹幽深。 她漂亮得实在太显眼了。 整个人拢在秋季午后的阳光中,气质清冷安静。 那么多空位置,他偏偏在方慈她们这一桌前面落座。 而且,隔着两排座椅,他本人正好在方慈的对面。 吕湉紧急去了趟洗手间补妆。 喧嚣声平复,但许多人都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瞥。 方慈一直没有再抬头,可她能感觉到,闻之宴一直在看她。 她机械地往嘴里送食物,有点儿魂不守舍。 搁在手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弹出一条消息。 方慈扫一眼,心脏立刻猛跳起来,假装不经意地用手捂住,拿到桌下看。 那条消息是: 吻刺 第14节 「闻之宴:没胃口?」 他果然一直在看她。 她心跳还没缓下来,就又弹出两条: 「闻之宴:喜欢吃什么?」 「闻之宴:晚上带你去吃」 他人就在几米远的地方,或许在她查看消息时,他依旧在盯着她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方慈再也忍不了了,蹭地一下起身,拿起包,“你们先吃着,我去买点饮料零食,下午课多,中间会饿。” 虞向雯被她这突然的动静儿吓一跳,反应了一下,“哦对,连续四节课肯定会饿。” 她拿起包就走。 食堂一角通向二楼的楼梯下,有两台自动贩卖机,方慈头也不回地往那里去。 她预备买完直接去食堂外等着室友们,以免再承受闻之宴的目光。 在自动贩卖机前站定,拿出手机解锁。 屏幕画面还停留在那张点开的偷拍照上。 方慈尽量无波无澜地关掉画面,点开右上角扫码。 隐约有脚步声。 预感强烈。 余光里一道高大的身影,灰白色连帽卫衣,双手闲闲插在裤兜里。 方慈不动声色,像没事儿人一样,选了饮料零食,打开门拿出来,塞进包里。 扭头要走,手腕却被圈住。 一股不算轻的力量,拉着她,带了几步,将她摁在贩卖机和墙体之间的角落里。 方慈陡然一惊,抬眸对上他的眼。 闻之宴姿态漂亮地将兜帽扣到头上,掌心压着帽檐往前额滑。 他的木质调香气混着极强的压迫感不由分说袭来,方慈咬住唇,甚至不敢呼吸。 闻之宴低笑一声,“……又装不认识?” 方慈默了默,极力维持着声音的冷意,“你一直在看我?” “怎么,不给看?” 慢悠悠的语气,带着股散漫的痞劲儿。 她心内惴惴,探头想往外看,却被摁住。 闻之宴掌心捂住她的嘴,“嘘。” 他压低了声音,眼睫低垂着,看着她的眼,“看不见。” 方慈推开他手腕,“你想干什么?随时会有人过来。” 闻之宴深深凝着她,“就想跟你说两句话,这么难,”他毫无预兆地捉住她的手,掌心贴着掌心摁到她头侧。 和昨晚的姿.势一样。 掌心温热,男人的手,偏硬,方慈心尖涌过一阵战栗,就听他继续说,“不回我消息,不让我看你,还要装不认识……” 他怎么能在这样的场合跟她细算这些账? 方慈屏了屏息,本着打商量的态度,轻声说,“晚上有空再说,好吗?” 闻之宴看她一阵,“……昨晚睡得好吗?” 方慈急于脱身,想都没想,点点头。 “我睡得不好,”闻之宴说,对上她几分懵然的眼神,他哼笑一声,“……那么撩我,真以为我没感觉?” 第9章 抱着书包站在食堂门口等待室友时,方慈心跳才稍稍平复。 掌心似是还残留着闻之宴掌心的触感。 温暖干燥。 她无意识咬住了唇,脑海里又浮现他那句话:真以为我没感觉? 这话深意太浓,那时,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神。 此刻回想起来,昨晚她确实太冲动。 见面才几次?接触才多少?她真的想要跟他产生如此深的纠缠么? 这些想法一旦涌上心头就没完没了了,所以她闭了闭眼,刻意不去想。 这么些年,她一直是这么过来的,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只当自己一具空壳,才能与这世界相安无事至今。 老远就听到身后虞向雯的招呼声,“阿慈,走了!” 405宿舍四个人一起,从食堂出发去教学楼上刑法课。 吕湉时不时瞥方慈一眼,憋了半天,终于问出口,“诶,阿慈,我看到闻学长在你后面去了贩卖机的方向,”瞟一瞟方慈的表情,“你碰见他了么?” “碰见了。” “!”吕湉立刻挤开虞向雯,亲亲热热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道,“怎么样?他看你了吗?” 方慈默了默,“……不知道,问这个干什么?” 吕湉掩饰似的,一幅不甚在意的表情,“害,就是好奇那种阶层的男人喜欢什么类型的。” “咋啦?”虞向雯挤兑她,“想盘算盘算自己有没有机会?” 吕湉白她一眼,没吭声。 - 下午四节课上完,四个人打了辆车去方慈订好的那家烧烤店。 正是饭点儿,大厅里头人声鼎沸,还好包厢里静一些。 温芷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一直拿着手机拍照。 吕湉则有些提不起劲,恹恹地窝在角落的蒲团上,皱着眉刷手机。 吃到一半,方慈订的蛋糕送来了。 几个人为温芷插了蜡烛,戴了生日帽,虞向雯还打开音乐app播放着生日快乐的bgm,大家一起为温芷唱了生日歌。 虞向雯最会搞气氛,在那种欢声笑语的氛围烘托下,人很难不感动。 温芷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围着庆祝生日,眼泪都飚出来了。 方慈为她们拍了几张照片,发到四人群聊里。 这时,微信弹出条消息: 「方念念:妹妹,你在学校吗?」 「方念念:也没别的事,就是想你了」 方慈心底微沉了下。 她大概能想象到方念念此刻身处的场景。 无非还是待在自己的房间,看书或练琴。 总之,是寂静无声的环境。 不止是此刻,自失声后,十九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曲映秋总是有许多顾虑,送正常学校怕她被别人欺负霸凌,送特殊学校怕她被别人戴有色眼镜看待,于是,将方家打造成了她的安全屋,让她可以永远不用出门。 自己目前身处的热闹喧嚣,方念念大概这辈子都无缘了。 那几分沉,愈来愈重,压得方慈几乎难以呼吸。 曲映秋说的没错,方念念的失声,都是她的错,她要永远赎罪。 如若不是十九年前,几个月大的她哭闹不止,全家人也不会齐齐围到她身边,导致年仅两岁的方念念无人照看,从二楼露台跌落,楼下吃草的马匹受惊中疯狂踩踏。 念念堪堪捡回一条命,全身多处骨折昏迷多日,醒来后再也没有开口讲话。 方鸿总说,念念失声,是保姆的错,是父母的错,怎么也不能怪到几个月大的方慈头上去。 可方慈逐渐想明白,曲映秋大抵是在通过转嫁痛苦的方式解脱她自己,如若不然,她作为母亲,简直痛不欲生。 但方慈一直寻不到出路:把痛苦转嫁给她,那她能怎么办呢?去死吗?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掉过一滴眼泪。 连热泪盈眶的感觉都没体会过。 泪腺大概代替她本人,干涸死去了。 她像要溺水的人一般,攥紧了手机,盯着屏幕上方念念发来的消息,视线逐渐混沌又清明。 方慈克制着抖意,打字: 「方慈:念念,你想出来玩吗?」 多么可悲,名叫念念,却无法发出声音。 方念念没有回复。 这条消息,几乎用尽了方慈全身的力量。 她有些摇晃地扶着桌沿起身,轻声,“我出去抽根儿烟。” 虞向雯抬头看她,感觉她表情有点不对劲,便问,“要我陪你吗?” 吻刺 第15节 “不用,你们玩儿。” 虞向雯正和温芷玩自拍特效,今天是温芷生日,不好扔下她和吕湉独处,虞向雯也就没坚持,只让她抽完早点进来,最后大家一起拍个合照。 走到前台,摸口袋,方慈才想起来,初次和闻之宴相遇时,他借了她的烟和打火机之后就没还来。 当时她好像有点被他的眼神蛊住了,完全忘了要回。 心底升起几分微妙的自嘲。 昨晚,她还讥讽闻之宴,才认识她几天,就如此上心,管她这个管她那个。 她自己不也是一样?对视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引力,此后的一切便疾速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方慈去隔壁便利店买了包惯常抽的娇子,买了个打火机。 店员问,“打火机要防风的还是普通的?” 这里离学校近,边儿上就是个二层的美食城,由是,一天到晚在这里出没的基本都是京大的学生。 来买烟的个个青春靓丽,但像眼前女孩这么漂亮的,却还从没有过。 高挑纤细,黑色针织长裙搭配灰色长大衣,皮肤冷白,如画的眉眼却拢着一抹淡如尘烟的冷寂。 店员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普通的。” 她不喜欢防风打火机,火苗直挺挺,没有摇曳,总好像不是真的火。 烧烤店旁是个昏暗的小巷。 方慈站在巷口一束灯光旁,点燃了根儿烟。 烟蒂隐有橙子的淡香。 抽了一口,烟雾缓慢升腾。 抬眼望着逐渐消散的烟雾,这时,远离学校,远离一切与闻之宴有关的场所,她才觉察出她与他有多么荒谬。 想起昨晚他那句“老子只管你”,此刻置身之外,她甚至觉得有趣。 “借根儿烟。” 吕湉的声音。 方慈转过头来,吕湉还是有点颓,无精打采的。 她递给她烟和打火机。 吕湉点了根儿,抽一口,才调整了下表情,神秘兮兮地,“你猜我在论坛刷到什么?” 方慈不感兴趣,没搭话。 吕湉撞了下她胳膊,压低声音,“论坛上说,经济系的陈大小姐回国了。” 方慈一顿,视线短暂地在她脸上停留两秒,又平淡地收回。 她当然知道陈大小姐陈巧月。 早在五年前,闻家老爷子立闻之宴为唯一继承人时,他们那一圈层内,就有好几家有女儿的,表达过联姻意向。 陈家与闻家素来交好,这些年又有生意来往,由是,大家心照不宣,陈巧月是最接近未来闻之宴未婚妻的人选。 一年前,闻之宴出国交换,陈巧月也跟了过去。 现在,大概是又跟回来了。 “大家都说,她是因为闻少回来的,”吕湉好像有几分感慨,“有家世背景真好啊,毫不费力,想干啥就干啥。” “其实,我也挺羡慕你的,”她接着道,“一朝是大小姐,到哪里都是大小姐,宋裕泽还天天围着你转。” 方慈无意去纠正她话里与事实不符的部分,默了片刻,她问,“……你呢?羡慕这些,到底想要什么?” 许是这昏暗肮脏的小巷有种魔力,吕湉哈哈一笑,吐露真话,“目前么,短期目标是要钱。” “或许你不敢相信,我还没出过国,家里穷得要死。” 这回,方慈认真地看了看她的脸。 吕湉眨眨眼,“诶,我其实有事儿想求你。” 方慈默不作声等着她继续,“你什么时候跟宋裕泽有聚会?能不能带上我?” 方慈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图。 她这么用心地在朋友圈经营“名媛”人设,无非是想结交世家公子。 “……宋裕泽的朋友,都不是什么良人。” 方慈点到为止。 “无所谓,”吕湉耸耸肩,“最起码出手阔绰吧?今年寒假我想出国玩一趟,护照我都办好了。” “……再说吧。”方慈声音淡着。 目的已经达成,吕湉道,“那我回包厢了啊,你也快进来吧。” 她走了之后,小巷重归寂静,只有不远处几个围在一起抽烟的男男女女偶尔发出一阵笑声。 大衣口袋里,手机震动。 方慈拿出来看。 「闻之宴:还在图书馆?我来接你了。」 他还真是殷勤。 比那个挂名的未来未婚夫宋裕泽还要上心。 方慈唇角不由地浮现丝丝自嘲的笑,那笑却在还未扩大时僵住—— 这一瞬,她突然明白了闻之宴要与她玩游戏的原因。 是了,他与她一样,未来要走的也是既定的道路,不可更改不可转移,学什么专业,与什么人结婚,都已被长辈们定下。 她与宋裕泽。 他与陈巧月。 可年轻气盛如他,又怎会甘愿身处棋局中。 所以,他是拉上同病相怜的她,玩一场刺激的叛逆的暗度陈仓。 这一刻,一切昭然若揭。 兴奋感自心底冉冉升起,方慈直接给他发了定位。 这里离学校近,开车只要十分钟。 果不其然,第二根儿烟刚抽了一半,方慈就察觉到有人拐到了巷子里来。 高大的身影停在她面前,落下的暗影将她完全拢住。 闻之宴修.长的指从她唇间抽出烟,衔到自己唇角。 接着是他标志性的慢悠悠的低嗓,“少抽点儿,对身体不好。” 潮湿的滤嘴在唇间交换。 间接接吻。 方慈抬起脸对上他的眼。 大概是为了隐私考虑,他戴了顶鸭舌帽,上面还扣着一层卫衣的兜帽,眉眼整个隐在暗处,只有锋利的下颌线和挺立的鼻骨,在斜过来的暗淡光线下异常清晰。 闻之宴抽了口她的烟,探出舌尖舔舔唇,唇上沾染了几分潋滟。 很欲。 他笑了声,“……你这眼神……我怎么感觉,你比昨晚还要冲动。” 方慈没有回答,而是手扶着他的宽肩,踮脚仰脸,在他下巴印上一枚亲吻。 闻之宴僵了短瞬,而后夹着烟的那只手抬起来,抚上她脸颊。 他轻轻摇了摇头,逸出一声短促的笑息,“……方慈……” 方慈平静地注视着他。 闻之宴默默盯着她看了几秒,手指抬起她下巴,垂颈。 却是吻上了她鼻尖。 极轻的相触,接着,他的唇几乎是贴着脸颊辗转到她耳侧,温热的呼吸喷洒,他放低了声线,嗓里磨着点儿欲,“……又惹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带我走吧。” 她轻声说。 第10章 耳边的温热似是敛了一瞬。 “……好。” 闻之宴这样答,却没有要移动的意思。 他站直身体,低眸,指腹摩挲着她唇角。 方慈再度在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掌控感。 夹杂着介于少年人和成熟男人间的欲。 闻之宴半晌没说话。 他接近她,绝不是一时冲动。可方慈对他的接纳,总好似有种玉石俱焚的架势,像是要疯狂玩一场,而后立即抽身离开。 “方慈,得走了,小道消息,今晚要突击查寝——” 吕湉的身影出现在巷口,声音戛然而止。 距离很近,年轻男人的着装、侧脸、身量气质,毫无疑问,那正是今天在三食堂见过的闻之宴。 吻刺 第16节 相较于吕湉的震惊,当事的那两人倒都非常淡定。 闻之宴拢了拢方慈大衣的前襟,毫无掩饰两人关系的意思,道,“让李佑贤送你们回吧,车就在外面。” - 一直到坐上那辆大g,吕湉还没从震惊中恢复。 副驾驶的方慈望着车窗外,从后排最右边的位置,能看到玻璃前她的侧脸。 吕湉心里想,原来闻少喜欢这种类型。 清冷淡漠,隐有傲气。 那时,即便光线晦暗,也能感觉出两人站在一起那种悸动的浓稠的氛围。 奔驰大g把405四人送到了京大东门。 她们陆续下车的时候,大概是晚上九点多钟,正巧碰上学生们在外面吃喝玩乐之后回宿舍的时间,有不少人偷瞄她们。 京大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好车接送并不稀奇,能获得那么多视线,估计是李佑贤的缘故。 他身材颀长清隽,身上有一种成熟男性的温柔魅力,单单从驾驶座绕过车头,微颔首跟几位女生道别这一点举动,就能看出翩翩风度。 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们,大概是对这种略年长几岁的男人最没抵抗力的。 - 回到宿舍,四个人立刻分工开始收拾,该倒的垃圾倒掉,该藏到衣柜里的藏起来,一个个又爬到床上收拾床铺。 终于都搞完,几人松了一口气。 虞向雯手叉腰站在那儿,抽了抽鼻子,“我曹,我们身上这烧烤味儿,赶紧祛一祛。” 温芷还没从刚刚生日的气氛里完全脱离,刚刚一通乱忙,这时有点懵懵的,听到虞向雯的话,连忙回身从书桌上抄起香水,一顿喷。 一直到负责查寝的宿管和学生会成员推开门进来,这屋里的浓烈香味还没散掉。 一行人皱着眉记录几笔随后走开,关上门,虞向雯大笑着拍温芷的肩,“宝儿,你这生日过的有意思,吃烧烤吃蛋糕,完事儿还有帅男人送我们回来,还能看见那个装逼犯被熏得快翻白眼的表情哈哈哈哈。” 聊着聊着,话题极自然地转到了李佑贤身上。 “阿慈,他是你家新来的司机?以后都是他来接送你了吗?不是那位小方叔了?”虞向雯难得对男人表现出好奇心。 正在整理下周集训要用资料的方慈,顿了顿,“……嗯,偶尔会是他来接。” 吕湉拿眼睛瞄她,摸出手机发私聊过来: 「吕甜甜:你不用担心,我会保密的」 「吕甜甜:对我今天看到的一切」 方慈回: 「方慈:谢谢」 「吕甜甜:但是你得答应我,下次宋裕泽的聚会,带我去」 方慈回头挺认真地看她一眼,搁下手机,没有再回复。 不是她不愿意搭理,而是,吕湉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会陷入什么困境之中。 宋裕泽那帮朋友,个个浪荡又精明。 是随便漏一漏指缝都能让吕湉买个包旅个游,可那代价,也许远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熄灯前,方慈去刷牙。 卫生间门被敲响,她没多想,打开。 吕湉立刻偏身挤进来,把门一关,顺手反锁。 方慈默不作声,拿洗脸巾擦擦唇角的水痕。 吕湉静等她忙完,说,“……要怎么样,你才能带我去?” “我仔细想过了,”方慈道,“我没法儿做这种事,对不起。” 她的表情平静无波,像是下定了决心。 吕湉抱臂看她,“你别逼我。” “我可以把你和闻少的事发到论坛上,”她刻意停顿一下,“甚至,我可以告诉宋裕泽,他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你吧。” “吕湉,我觉得你不会坏到这种地步。” “你了解我吗?”吕湉笑了声,“我做得出来,什么我都做得出来。” 她目光炯炯,似能喷火。 铁了心了。 - 第二天方慈醒得很早。 睡得不踏实,一直陷在噩梦中。 梦里不断交替闪过浑身血迹斑斑的吕湉、泪流满面挣扎着要发出声音的方念念,还有在床单上交缠的自己和闻之宴。 明明此前没有过任何这方面经验,梦里的一切却那么清晰而强烈,她几乎还能感受到他肩的滚烫。 那感觉是濒临窒息的,可却奇异地有种淋漓的解脱感。 她有点恍惚地去洗漱,而后坐在书桌前,打开手机。 好多条新消息: 「方念念:我想出去玩」 「方念念:可以吗?」 「方念念:我怕妈生气」 曲映秋一直不允许她出门,特殊情况要出去,也是由她全程陪同,跟在家里没什么区别。 方慈无声呆坐着。 过去的一切,都一笔勾销吧。 她无法忽视方念念,无法忽视她的痛苦挣扎,无法不管不顾,任凭她一个人在那个家里腐烂。 「方慈:不告诉她,我帮你逃出去,带你去玩一天」 方念念大概是在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方念念:但是最近妈一直在家,我得打听一下她的日程安排,做个计划」 「方慈:你定好时间告诉我,我把小方叔支出去,找人去接你」 「方念念:好」 退出对话框,打开另一条消息。 08:02 「闻之宴:下课来我这儿,把昨晚的话说完」 昨晚…… 她其实没什么话要说。 此刻一看到他的名字,昨晚的梦便重新灌入脑海。 刚刚与方念念“对话”时的沉闷心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 方慈无意识捂住了发热的脸颊。 - 今天课程依旧很满,第二节 是几个系合班上的英语课。 在虞向雯的眼里,这节课理所当然是用来摸鱼补觉的。 四个人在阶梯大教室寻了个后排靠窗的座位,放了包摊开书,虞向雯就趴到了桌上,眼睛一闭,“点名的话叫我。” 方慈应了声。 老师踩点进了教室,喂喂着调节话筒声音。 这个时候,方慈右边胳膊被撞了一下。 她顺着往右边望,隔着温芷,吕湉冲她眨眨眼,点点手机屏幕。 方慈以为她又私聊来问聚会的事,打开对话框,吕湉发来的却是论坛内的一条帖子。 【标题:这一对是咱学校的吗啊啊啊啊】 【正文:在旁边美食城吃饭,出来抽烟看到的一对,好有氛围感啊,是咱学校的吗 附图.jpg】 那是一张偷拍图,看样子是从没有路灯的小巷深处拍摄的。 照片中,一男一女相对而立,男孩头上戴了鸭舌帽和卫衣兜帽两层,完全看不到脸,只能看到身量很高身材很好,女孩长发,侧脸被男孩夹着烟的手拢着,也看不太清。 许是夜色中的缘故,氛围感很强。 帖子下面回复已经盖了好多层,方慈往下翻,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妙。 「56楼:女生怎么有点像那个法学院的方慈,我见过一次真人,气质真的好像」 「65楼:我擦?这男生的衣服,好像闻少啊,我记得昨天他出现在三食堂就穿的这身」 「66楼:闻少怎么可能出现在小吃街??楼上张口就来」 「107楼:不是方慈,她那晚跟我们舍友们在一块」 看到这一楼,方慈顿了顿,退出帖子,吕湉发了特意圈出107楼的截图: 「吕甜甜:我回的,替你作证了」 到下午课上完之后,方慈又去看了遍帖子,楼里已经没有人在讨论照片里两人的身份了,她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喘匀,却接到了宋裕泽的电话。 那时,她正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接起来,“什么事?” 吻刺 第17节 “我还要问你呢?”宋裕泽语气听起来不大高兴,“那个男的是谁?” 方慈不动声色,淡着声音,“什么男的?我听不懂你说话。” “你!”宋裕泽缓了缓口气,“你对我总是这样,一点儿好脸色没给过。” 方慈不吭声,就听他继续说,“昨晚谁送你回宿舍的?我都听说了,一个穿西装的男的,开着大g,把你们全宿舍送回来的?” “……我家司机。” “听说长得很帅?” “没感觉到。” “你跟我说实话,”宋裕泽好像有点不耐烦,“是不是什么追求你的男人?我没见过谁家找那么年轻的人当司机的,也没见过谁家司机送人用大g的。” “跟你没什么关系吧?”方慈厌恶他这种质问的态度,“我跟你甚至都还没有订婚。” “不就几个月的事儿。” 想到这一层,宋裕泽情绪似是有所舒缓,他换上一幅哄人的语气,“晚上有个局,你来陪我,我有礼物给你。” “我不需要。” “你听话一点儿行吗?非要我撂狠话?非要我闹到你爸妈面前?” 宋裕泽继续道,“我开车来接你,在宿舍吗?” - 方慈还是先回了趟宿舍。 放下书包,换身儿衣服,为防止宋裕泽起疑心,她特意换了跟昨天完全不同的装扮,白色毛衣搭配棕色长裙,外面罩了件灰白色羊绒大衣。 也幸而回了趟宿舍,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宋裕泽会问起李佑贤。 虞向雯和温芷都收到了许多人的消息,打听昨晚送她们回来的那个男人,还问是不是方慈的追求者,如果不是的话,有没有微信可以推一下。 估计是女生宿舍楼聊天,传到了男生耳朵里,当事人又是方慈,少不了有人添油加醋讲给宋裕泽。 虞向雯大大咧咧,“我也看上了!阿慈,如果能的话,微信要先推给我啊。” 方慈笑笑,她目前也不了解李佑贤的底细,当然不能贸然把他介绍给姐妹,只能模糊搪塞,“……他好像有女朋友,改天我详细问问。” 吕湉正在化妆,跟着起哄,“别改天了,就今天呗,你不是又要出去?” 静等了几秒,方慈没吭声,她心下立即有了猜想,“……你去哪儿?不是昨晚那位来接吗?” 她猛地起身,椅子都差点倒了,“你真不打算带我?枉我帮你一场。” 方慈静静看她,“你决定了?” “当然啊,早就决定了好吗!” “行,”方慈说着,返回身从衣柜里拿出个链条包,“背上这个。” 宋裕泽那帮朋友惯会看行头下判断,不能让他们一下就看低了吕湉。 吕湉高兴得跳起来,“等我三分钟,我贴个睫毛,卷一下头发,马上完事儿。” 宿舍其他两人都听不懂她们的对话了,面面相觑。 虞向雯道,“你俩这是要干啥?怎么一堆暗号?” 吕湉熟练贴了睫毛,加热卷发棒,“姐妹们,我今年寒假能出国了!” 与她的兴奋截然相反,方慈内心却是一片沉寂。 - 宋裕泽那辆骚包的法拉利停在学校东门。 穿着飞行夹克的他半靠在车门上抽烟,偶有路过的女生看他,他都笑着递过去眼神,活脱脱一幅浪子样儿。 不经意间一抬头,就看到学校里正缓缓走出来的方慈。 一身儿素色,还围了个白色的围巾,她好像自带着一种清冷的氛围感,在这样的夜里,让人忍不住屏了息。 她真是漂亮极了。 宋裕泽站直了身体,咳了声。 走进了才发觉,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 方慈道,“我带个朋友。” 宋裕泽一看,虽然比不上方慈,但妆容打扮火辣奔放,也算是挺漂亮的,他不由地多看了两眼,吊儿郎当一笑,“可惜,今儿这车只有两座,麻烦这位美女,自个儿打个车吧。” “不麻烦不麻烦。”吕湉忙说。 “要不,加个微信?我把地址发你。”宋裕泽已经掏出了手机,看着她笑。 吕湉脸色一僵。 宋裕泽好歹是方慈未来的未婚夫,怎么能当着她的面…… 吕湉笑笑,“不用了,阿慈发我就行。” 对于宋裕泽这一出,方慈没有一丁点儿反应,自己径直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 法拉利上路,驶向宋裕泽常去的那家夜店。 等红灯的时候,他倾身过来笑问,“……方慈,你是不高兴了吗?” “什么?” “刚刚我要你那位朋友的微信。” “……你想多了。” “也是,”宋裕泽又点了根儿烟,“我觉得吧,你就是那种人,以后结了婚,我如果出轨,你都不会有任何情绪。” 方慈没接话。 他又道,“那个开大g的,今年多大了?”他好像是根本不相信方慈那套“我家司机”的说辞,执意以为那是她的追求者,“我跟你讲,这种老男人,最会骗你们这种女大学生,你别跟他来往了。” 方慈依旧无波无澜。 宋裕泽有点儿急了,“再说了,他是个上班族?肯定没我家有钱,也帮不到你爸妈,你趁早让他断了心思,否则我改天找人打他一顿。” 方慈这才终于有了反应,她冷冰冰地说,“宋裕泽,你无权干涉我的私事。” “他妈的,”宋裕泽骤然起了怒火,“你都要给我戴绿帽了,还你的私事?” 在他心里,事情已然上升到了这个高度。 方慈道,“我说了他是司机,你胡说八道什么。” “再者,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不是你的未婚妻,你不要再自作多情。” 宋裕泽一打方向盘,刺耳的刹车声之后法拉利停在辅路上,“是吗?那你为什么跟我出来?” 方慈陷入沉默。 她好像有点天真了。 天真的以为,只有到了明年三月二十五号订婚那天,她才是真正的落入牢笼。 殊不知,命运的齿轮,早在方宋两家决定联姻之日就已开始转动。 她此刻坐在这辆车上,向着悬崖一路狂飙。 心里仿似有冷风吹过,扬起灰。 她脸上是心死一般的神情。 宋裕泽心软了几分,缓了缓语气,“别跟我闹了行吗?” 他知道她清高得很,什么都看不上,要不然也不可能那么多人追都没人能近得了她身。 所以,当初宋父跟他说,要他跟方家二女儿方慈联姻,他几乎不敢置信—— 圈里没人摘得了的高岭之花,就这么被捧着送到他手里了。 他得意洋洋到处传播这个消息,圈里的兄弟朋友们,一个个羡慕得要命。 方慈是对任何异性都这样,又不是针对他。 想到这儿,宋裕泽舒坦了些,温言道,“方慈,你看啊,决定订婚也有一个多月了吧,我连你一根指头都没碰过,还不够尊重你吗?” “再说了,你现在防我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要跟我睡一张床。” 听到这话,方慈好像被猛击了一下一样,脸色又肉眼可见地灰白了几分。 几分钟前,“跟宋裕泽联姻”这件事,还只是个抽象的概念,可宋裕泽的话,提供了一个具象的场景。 是啊,联姻不是口头说说的,结了婚,自然是会同床共枕。 方慈缓缓转过脸来,看向宋裕泽。 客观来讲,他长得不差,金钱堆出来的混不吝劲儿,在旁人眼中,甚至有几分魅力。 可一想到跟他接吻等肢体接触,她只觉得恶心。 静静看了他几秒,方慈没什么感情地收回视线,道,“走吧。” - 到了宋裕泽常去的那家夜店。 他走在前面,穿过鼎沸的舞池,顶着闪瞎眼的灯光,上到二楼包厢。 进门前,察觉到宋裕泽像要搂住她肩,她不着痕迹往边儿上一偏,“你先进去吧,我去补个妆。” 少见她对他的局这么上心,宋裕泽很受用,一点头,“去吧。” 站在洗手间门口墙边,方慈掏出手机,打开微信里与闻之宴的对话框,指尖悬在屏幕之上,怔怔出神。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打开跟他的对话框。 一切像是无意识的。 冷不防,弹出条消息。 「闻之宴:今天打算学到几点?我来接你了,图书馆外面」 方慈心脏猛地一跳。 吻刺 第18节 她按捺住,回复: 「方慈:我不在学校,在xx」 「闻之宴:?在那儿干什么?」 「闻之宴:宋裕泽叫你去的?」 「方慈:嗯」 「闻之宴:出来找个暖和地方待着,我马上来」 第11章 将手机放回手包。 方慈深吸一口气。她决定进包厢坐一会儿,然后找借口溜掉。 如果直接走人,天知道宋裕泽会找她什么麻烦。 二楼走廊像个迷宫。 灯光亮度低,地毯厚重,走在走廊里,两旁壁画影影绰绰,她不禁逐渐有种深陷其中的感觉。 远远地,就看到宋裕泽站在202包厢门口。 看到她,他便笑了声,“你们女生可真麻烦,上个洗手间这么久。” 走近了,方慈说,“你怎么不先进去?” “你这话说的,”宋裕泽手臂一伸揽住她肩,道,“包厢里所有人都知道,我今天带你来,我一个人进去,像什么样子?” “拿开。” 宋裕泽啧了声,“给我个面子,成不?就一会儿。” 不仅要揽着她肩,他还要低头仔细看她的唇,“涂了口红吗?” 她天生唇红齿白,眉眼如画,他自然是看不出上妆与不上妆的区别。 方慈偏身往后躲,避开一点距离。 “得得,我不看了还不行吗。”说着,宋裕泽另一手推开包厢门。 一股脂粉香味夹杂着淡淡的烟味盈入鼻腔。 “看看谁来了。” 宋裕泽笑喊一声。 两层的复式包厢,装修华丽,整体是黑金色调,一看即知是个挥金如土的地方。 灯光略暗,只有唱k的显示屏是一处较亮的光源,宋裕泽这一嗓子一出,唱k的人也按了暂停,所有人扭头看过来,随即爆发出一阵口哨和欢呼。 “嫂子竟然大驾光临。” “宋爷牛逼。” 宋裕泽拉着方慈胳膊,走到靠墙的那半圈黑色沙发前,摁着她坐下。 他则大喇喇在她身侧坐下,挥了挥两指,“没眼力见儿,给嫂子倒杯酒。” 方慈默不吭声。 无论说了多少次她不喝酒,宋裕泽永远都不会记得。 身前立刻乌泱泱挤了一堆人,七嘴八舌,有的说喝这个,这个有果味儿,女生爱喝,有的说喝那个,那个带劲。 宋裕泽好整以暇看她,说,“我这帮朋友,还认识不?你都好久没来场子了。” 方慈这才看了一圈。 面前几个男生都是熟脸,宋裕泽的几个朋友,以前见过好多次了。 沙发上坐着几个身穿短裙热裤的女孩,此刻正投来好奇窥探的视线,看样子是这些人的女伴。 二楼靠近栏杆的卡座里也坐着几个人,好像是几个女孩,看不清脸。 有服务生进来送酒送果盘,后面跟进来一个人影。 吕湉。 方慈站起身,迎过去。 吕湉好像有点紧张,一把抓住她的手,小声问,“我的妆容还ok吗?” 方慈认真看了看她的脸,“嗯。” 几个男生都以一种饶有兴味的眼光,看着她俩。 宋裕泽好像有点自豪,因为他的女人懂规矩,“方慈带了个朋友来。” “嚯,嫂子不是不爱玩儿么,怎么现在都知道摇人了?” 有个寸头的男生名叫楼跃,一向拍马屁最积极,这时候就马上接话,“那还得是宋爷调.教的好。” 方慈拉着吕湉走过来,介绍,“我朋友,吕甜甜。” 吕湉绽放一个娇媚的笑,边脱了外套,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请多多关照。” 她身段窈窕,吊带短裙搭配渔网袜,很辣。 几道黏腻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她。楼跃慢悠悠地道,“甜甜,哪个甜?” “甜心的甜。” 楼跃哈哈大笑,手直接揽住她后腰,往角落酒柜去,“喝什么酒?我替你选一个。” 方慈重新在沙发角落里坐下,离宋裕泽有些距离。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眸色淡漠,似是置身事外。 原本沙发上那几位女伴都有意无意地偷瞄她。 她们也都是“新人”,此前没见过她。 这种小圈子都是金字塔结构,宋裕泽是这里的塔尖儿,那么,被宋裕泽如此隆重介绍进来的她,想必,是这间包厢里,唯一的“正牌”吧。 许是她气质太特别,二楼卡座里几个女孩也注意到了楼下的动静,三三两两走下楼梯。 宋裕泽刚点了根儿烟,抬头一看,立刻反应过来似的,道,“忘了正事儿,”他压低声音,附到方慈耳边,道,“我家正跟陈家有合作,给你介绍一下。” 陈家。 这个圈子里,重姓的没几个。 方慈心中掠过一丝微妙的预感。 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几个女孩,一看就是大小姐。 为首的是个长卷发,穿着一身复古美式校服套装,吊着眼睛斜睨着看人。 宋裕泽特意摁熄了烟,拉着方慈起身,迎过去,“介绍一下,即将成为我未婚妻的方慈,”他又一摆下巴,道,“陈家,陈巧月。” 陈巧月嗤了声,“方家那个方慈?” “方家那个财务状况,你宋家真是扶贫呐,”她沉着眼上下打量方慈,“也对,要不是方家资金周转不灵,你宋裕泽也攀不上这种美人。” 也根本没有等回复,她继续道,“宋裕泽,你这派对无聊死了,我要走了。” “诶,等等,”宋裕泽拦住,“再待一会儿吧,要不然双方家长那里也不好交代嘛。” 方慈这才明白了这场派对的目的。 长辈们在生意场上谈合作,小辈们也会被家里安排多来往多熟悉,人脉就是这样自小建立起来的。 陈巧月面上显出几分厌烦,“那行,给我小姐妹们找几个帅哥哥来吧。” “大小姐,这可是正规地界儿,哪儿能——” 还没说完就被陈巧月打断,“去楼下舞池里随便薅几个长得帅身材好的。” 宋裕泽差人去了。 不大会儿,夜店经理就领着几个帅哥进来了,估计是职业暖场子的,个个脸上带着甜笑。 陈巧月从手机上抬起脸,挨个扫了一眼,叹了口气,像是对颜值不太满意。 她勉为其难,“去二楼吧。” 一帮小姐妹倒是兴高采烈地,又乌泱泱上二楼去了。 吕湉和楼跃已经混熟了,两个人凑得很近,在沙发另一头说笑。 方慈坐在角落沙发里,旁观着这一切。 不管怎样,今晚,总有吕湉得偿所愿了。 - 复式包厢里,有人唱歌,有人喝酒,玩闹了得有近半个小时。 场子进入短暂的疲惫期,有人出去透气,有人下楼去了舞池。 包厢一时空了大半。 耳边重归安静,陈巧月大概是又腻了,施施然走下楼梯,拿起话筒,“咱们来玩游戏吧。” 方慈准备走人。 刚要起身,就被宋裕泽摁住,“别闹。” 陈巧月大抵也是习惯了这类场子的玩法,将包厢里仅剩的几个人安排着都在沙发里坐好了,自己则往矮几旁一站,“就先来个简单的热热场吧。” 她看了一圈,眼神几分深意,“在座的各位,肯定都有不少秘密,今儿咱们就来揭一揭老底儿。” “看手机。” 这是在有情侣在的场子里惯常玩的,通过各种方式选定两个人选,一个去查看另一个的微信最新一条消息。 宋裕泽脸上先不自然了。 他和他的朋友都浪荡惯了,微信消息基本上是不能公开入眼的程度。 吻刺 第19节 可这场子里,只有他是带了正儿八经以后未婚妻来的。 若是抽到他和方慈…… 陈巧月大约是看出了他的为难,嗤笑一声,“得了吧宋裕泽,我还没点你呢。” 她话锋一转,“方慈是吧?今儿咱俩第一次见,送你个见面礼,你来给大家打个样儿,拿着话筒,去门口站着,看看待会儿谁进来,查他的手机,念出他最近一条发给别人的微信消息。” 方慈平静地看着宋裕泽,说,“我要走了。” 宋裕泽怎么可能放她走,这岂不是直接拂了陈巧月的面子? “就玩一会儿,成不?等会儿我送你。” 话筒已经被好事的人塞到了手里。 方慈没什么波澜地起身,走到包厢门口,站着。 包厢内所有的音乐都停了。 所有人眼睛都盯着那道门,看第一个会是谁进来。 约摸半分钟。 门把手被拧动。 门从外面被打开,进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不少人已经做好准备起哄了,待那身影完全进到门内,却一个个都呆住了。 那竟是闻之宴。 谁人不知道,按照财势地位,圈里又分出几个小圈子。宋家在小圈子里是塔尖,在大圈子里只能算是不上不下,而闻家,则是大圈子里的塔尖。 闻之宴又是闻家官宣过的唯一继承人。 “阶级”分明,上游的从来不屑与中下游的人玩儿,闻之宴怎么会纡尊降贵,出现在他们小圈子里的派对上? 还是说,他走错包厢了? 包厢内几乎落针可闻。 闻之宴穿着件黑色长大衣,身高腿长,即使不提那俊脸,光看身材也是能让人呼吸一滞的程度。 他带着强烈的野性和压迫感,那隐形的气压席卷了整个包厢—— 自他进来的那一瞬,这里就成为了他的场域。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他身上,他却谁都没看,只低眼看着几步远的方慈,唇角一抹散漫的笑,“嘛呢?罚站?” 嗓音低低懒懒,磨着抓耳的磁性。 方慈穿着件设计感白色毛衣,下身是件宽松的长裙,身条纤细气质清冷。 跟这奢靡浮华的包厢格格不入。 她双手攥紧了话筒,愣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淡淡地说,“玩游戏,按照规则,我要查看你的手机。” 听到这话,其他人倒吸一口冷气。 宋裕泽心道,我的祖宗,你也不看看来人是谁,还特么玩游戏呢。 看闻之宴的手机?疯了吧。 所有人这才都反应过来,立刻起了身,宋裕泽最先迎过来,脸上堆笑,“闻少,您怎么有空来。” 闻之宴却没搭理。 方慈说是玩游戏,他真就配合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了锁,极自然地一递。 在众人的注视下,方慈慢吞吞接过,期间不经意间碰到他指尖,要离开时,却被他的指尖追过来,磨了一下。 她心里一颤,条件反射抬起脸,就对上了他的眼。 长眉压着深邃的眼眸,眸底是化不开的深意。 方慈抿抿唇,打开微信。 最上方赫然是她的名字。 她面色倒平静,“闻之宴,最新一条发出的消息是:202包厢吗?我进来了。” 第12章 一屋子的人,陈巧月最先反应过来:这说明闻之宴没走错包厢,他是来找人的。 愣了两秒,其他人倒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整个包厢,非要跟闻之宴扯上点亲近关系的话,也只有她了。 距离闻之宴未婚妻这个身份最近的人。 陈巧月没表现出自己不知情的样子,抱臂轻哼了声,睨了闻之宴一眼。 包厢里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看这边,方慈也没表现出任何异常,很平静地将手机一递,说,“还给你,谢谢你配合游戏。” 闻之宴没接,双手插着兜,“还玩儿吗?” 这话有些微妙。 是正常的询问,但如果考虑到闻之宴和方慈的关系,这话语气就有点过于熟稔了。 方慈心里警铃大作,陈巧月还抱臂站在一旁,他怎么能这样自然地跟她对话? 她向他发射眼神,示意边儿上的陈巧月,“这位是游戏的主持,请你问她。” 话刚说完,就被紧步过来的宋裕泽拉走了。 包厢门口一时就剩下闻之宴和陈巧月。 陈巧月上下打量他几秒,撂下一句,“跟我来。” 闻之宴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跟在后面,经过沙发区域时,眼神在方慈身上停留了几秒。 包厢深处,洗手间旁有个化妆室,两人一前一后进来,陈巧月反手关了门,立刻撩了下头发,道,“哪个女人?” 这一屋子的男生,都是宋裕泽的狐朋狗友,不可能跟他有深交,所以她合理推测,被闻之宴发消息的,一定是这包厢里的女人。 闻之宴闲闲靠着化妆台,先拢手点了根儿烟,才笑说,“轮得到你问?” 似是料到了他会这么说,陈巧月哼了声,“传言也并不都是假的,我确实是最接近的人选,不是吗?”停顿一下,“所以,除非闻家选定了你的未婚妻,而那个人不是我,否则,我即将成为你未婚妻的流言蜚语存在一天,我就有权利过问。” 闻之宴抬眸看她,手里拿着白色的烟盒有一下没一下地转。 陈巧月这才注意到,“你抽的女士烟?” 白娇子。 橙子味儿的女士烟。 闻之宴毫不避讳,很是松弛地,“她的烟。” 陈巧月脑子转得飞快,推测着,“一屋子女生要么是蠢货要么是贱.货,不是你会喜欢的,只有——”她眯了眯眼,“……方慈?” 闻之宴唇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嗯。” 陈巧月呆住了。 一是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大方地承认,二是没想到,他这是要撬宋裕泽的墙角? 默默无言半晌,陈巧月再度上下打量他,以一种你可以啊的眼神,“没想到啊,闻之宴,你这是要玩一票大的?” 闻之宴不置可否,态度极散漫且淡然,眼里全是「无所吊谓」。 “……你跟宋裕泽有私仇?” 陈巧月试探地问。 闻之宴轻嗤了声,口气很淡,带着点瞧不上的轻蔑,“我跟他,犯不上。” “那你这一出……” “……他配不上方慈。” 这话虽然说的没错,但陈巧月还是讥讽道,“怎么,你配得上?” “不知道,”闻之宴微勾唇角,眼睫微垂,眸底几分神采,“但总得先试试。” “切~”陈巧月重又吊起眼睛睨他,“你不怕我告诉别人?” “你不会。” 陈家和宋家正有合作,陈巧月犯不上这个时候主动暴露宋家的丑闻。 再说了,他和陈巧月只是从小在一个圈子里长大,彼此无半分情谊,陈巧月没必要做出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闻之宴将烟摁熄在一旁的烟灰缸里,道,“做个交易吧。” …… 离开化妆室之前,陈巧月最后问了一句,“你就不怕我欺负她?” 这话把闻之宴逗乐了,他笑了声,“她可不是软柿子,以你,应该欺负不了她。” 都敢上手扇他嘴巴子。 身上长着刺呢。 - 方慈被宋裕泽拉到沙发角落里,“我的祖宗,你怎么敢查闻少的手机?你不会阅读气氛吗?” 她没说话。 宋裕泽长长哀叹一声,又问,“闻少脸上什么表情?没生气吧?会不会迁怒于我啊?” 灯光太暗,离得又远,他也没看清楚听清楚,真是要命。 岂止是没有生气,闻之宴甚至饶有兴味,他手机现在还在她这儿,也不拿走。 方慈默了默,“……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宋裕泽双手掩面,又唉声叹气好一会儿,说,“你找机会当面跟闻少道个歉吧,就说我不常带你出来,你不懂规矩。” 吻刺 第20节 方慈心下冷笑一声,面儿上点点头,“行。” 这时候,闻之宴和陈巧月一前一后从化妆室的方向出来了。 包厢里的人都悄悄地瞄,各怀心思。 有的心道,传闻果然所言不虚,闻少和陈家大小姐看起来关系很近,看来这闻未婚妻的身份,非陈巧月莫属了。 宋裕泽也巴巴地看着,看样子是想上去搭话,又怕已经被闻少记了一笔账了。 正踟蹰着,就听方慈淡淡地说,“你家不是正和陈家有合作吗?让陈巧月帮你在闻少面前说点好话,应该不难。” 宋裕泽恍然大悟似的,“也对,也对。” 方慈心下静等着闻之宴和陈巧月一起离开,自己再找借口走掉。 听到包厢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动静儿,余光却察觉到一双女士矮绑靴停到了她面前。 陈巧月趾高气昂的模样,“方慈,你跟我过来,帮我拎个东西。” 她右眼微微抽动了一下。 好像是在使眼色的意思。 方慈心下莫名,思考两秒,还是起了身。 她无意帮陈巧月拎任何东西,但这正好是个可以离开这间包厢的完美借口。 宋裕泽好像很怕她撅了陈巧月的面子,在一旁劝道,“去吧去吧,你们女生一起玩吧。” 方慈拿起包和外套,环视一圈。 吕湉跟楼跃早下楼去跳舞了,这时候还没回来。 跟在陈巧月身后出了包厢,方慈低头给吕湉发消息,问她的情况。 穿过一楼鼎沸的舞池,她也留心四处看了眼,还是没看到吕湉的影子。 走出夜店的窄门,陈巧月终于转过身来,“去停车场。” 方慈脚步停下,“陈巧月,到底什么事?” “你自己去看。” - 方慈循着路牌指示,绕过三层建筑的夜店,来到后面。 停车场极安静,几粒路灯没心没肺地亮着,投下一个个光圈。 天上一轮圆月。 一角的老槐树下,停着辆布加迪chiron,闻之宴单手插兜站在那儿,高大的身影,一寸不错地看着她。 第13章 方慈心跳瞬间快了,兴奋夹杂着不安。 许多困惑涌到喉间,她站在原地没动。 闻之宴保持着单手插兜的姿态,另一手捏着个白色的盒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身高腿长比例好的缘故,秋季常见的叠穿穿搭,在他身上也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大衣里面是件黑色连帽卫衣,下摆露出一小截白色t恤边缘,下身是件黑色的宽松长裤,搭配白色球鞋。 脸上轮廓立体锋利,就那么往那儿一站,简直像欧美杂志里的男模街拍。 他好像在等待什么,也没说话,只定定看着她。 沉默没持续太久,方慈以一种很平静的口吻道,“……你在等我?” “嗯。” 为什么是陈巧月叫我来?她知道我们的事? 你来夜店找我,为了什么? 一时间,好多疑问。 不止这些。 「李佑贤到底是谁?你为什么总好似很笃定地出现在我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对我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方慈甚至不知该从何问起。 “你好像有很多疑问。” 闻之宴说。 方慈点点头,“我想不通,所以选择不去想了,”顿了顿,“可是,陈巧月……” 就在昨天吕湉提起时,陈巧月还没有实际出现在两人之间,所以她能够冲动地向他发出邀约。 可现在,陈巧月就在这里,甚至在旁人眼中,他与她才是一对。 那么,所谓的“游戏”,还要不要继续?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驶向一条不归路?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闻之宴应该是懂了。 “你的选择呢?”他低着嗓,话语循着秋风传来,“……要不要来我身边?” 方慈几乎是条件反射要迈脚步,却似是陷入泥潭般,没有拔动。 静等了约摸十秒钟,闻之宴大步走过来,不容分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公主抱。 方慈无声惊呼,搂住他的脖子。 “找个地方,让你慢慢想。”他说。 - 布加迪chiron一路疾驰,三十多分钟后,来到四环与五环中间一处地方。 这里好像没有在某个别墅区里,是个独立的私宅。 围墙很高,电动雕花铁门打开,开进去,先只看到一排排茂密的绿树,而后才看到隐在绿意背后的楼尖。 那是个三层的城堡样建筑,外观华丽。 笔直的车道,在最后打了个弯儿,绕过圆形喷泉,从侧面驶上一段缓坡,而后停在门廊前的大片空地上。 方慈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 除了必要的路灯照明,整个私宅都黑黢黢的。 闻之宴虚虚圈着她的手腕,打开门,带她走进去。 里面太黑了,方慈脚步明显有些踟蹰,闻之宴笑着,“怕黑?” 话音刚落,他指摁开开关,啪嗒一声,整个屋内灯火通明。 方慈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 内饰是城堡样,繁复华丽,许多道拱门,挑空很高的大客厅,穹顶被壁画填满,枝形吊灯悬垂着,漫着暖意的碎光。 奢靡且浮华。 “这里是?” “我的成人礼物,”闻之宴好像对这里也不熟悉的样子,“我也是第一次来。” 他望了一圈,去往开放式厨房,打开冰箱。 方慈没有跟着他,而是转悠了一圈。 穿过一道拱门,来到窗边,这一面墙体被分割出许多道拱形落地的格子窗,随意摆着几张柔软的沙发,看样子是个晨起阅读喝咖啡的区域。 整座别墅太大太空旷,这里相对隐秘安全一些。 墙角的绿植是新鲜的。 大概,他派人提前把这里打扫过。 闻之宴拿了瓶水寻过来,拧开瓶盖递给她。 她接过来抿了一口,液体润湿口腔,才察觉到自己真的渴了,又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瓶。 喝得急,唇角残留了水渍。 闻之宴视线停在那儿好几秒,抬手用拇指指腹揩掉。 气氛一下就变了。 跟他在一起,方慈总有种难以抑制的心动。 她压了压浮动的心绪,刻意淡着声,说,“……陈巧月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让我去见你?” “我跟她做了个交易。” “那她知道多少?我们认识的过程她都清楚吗?” 闻之宴垂下眼睫,意味莫名笑了笑,“她大概会认为我在追你。” 这用词,在方慈看来陌生而遥远。她从没有过恋爱的想法,生在这样的家庭,自由恋爱是奢侈品。 可“追你”两个字入耳,她心里却浮现一丝奇怪的悸动。 悸动很快变成了酸涩。 他以前追过谁,将来会追谁,都与她无关。 她与他只不过是要玩一场。 这酸涩也转瞬即散,她从来不会在情绪里陷入太久。 闻之宴掏出烟盒,坐到长沙发里。 吻刺 第21节 他拢手点燃了烟,抽一口,夹着烟的那只手闲闲搭在沙发扶手上,黑色袖口往上捋了点,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腕骨突出指节修.长,就那样自然垂着,有几分性.感。 方慈手里还握着矿泉水瓶,离几步远,看着他。 无论身处何地,他好似总有种爆棚的掌控感,一切掩在眸底,眼神又是懒痞的。 就像此刻。 他勾勾两指,没说话。 “什么?”方慈没懂。 “渴了。” 方慈往前挪几步,伸手。 他接过去,略仰下巴,剩下的半瓶又被他喝掉半瓶。 明明可以拿两瓶过来,他却只拿一瓶,直接就着她喝过的瓶口,喉结上下滚动,上方那道纹身也清晰可见。 又一次的间接接吻。 方慈心里升起几分难言的躁动,别过眼看向墙角那盆绿植。 余光察觉到他又将水递过来,她也没转过脸,只伸手去接,冷不防手腕被攥住,一股力量将她拉过去。 一声闷响,水瓶掉在地毯上,瓶口打了个旋儿,剩余的液体咕噜噜流出来,洇湿了一小片地毯。 她踉跄着跌坐到闻之宴腿间。 脊背正对着他的胸膛。 好在沙发进深很深,臀距离他的胯还留有一点距离。 可是,这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都被他的气息笼罩了。 方慈一时没敢回头,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先是左手手腕,被他的左手轻轻捏着,然后就感觉到他略弯了身,距离更近,鼻息就在她耳后。 身高差的缘故,她完全被他圈住了,坐在他怀里。 他放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问,“想得怎么样了?” 温热的气息在颈窝喷洒,方慈脊背泛起战栗,那一会儿大脑竟有些空白,完全不理解他问的是什么。 “……怎么不说话。” 他左手从捏着她的手腕,逐渐变换了姿.势,往前滑,修长的手指将她不知何时攥住的拳头一点一点揉开,然后完全握住,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 脊背的战栗更加明显了,方慈几乎有些发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想什么。” 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抖意。 方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了,是的,她就是没有什么经验,所以会紧张,他要嘲笑就嘲笑吧。 可这时候,闻之宴却收起了那股子恶劣的劲儿,低声说,“即使有宋裕泽,有陈巧月,你要来我身边吗?” “方慈,要不要跟我试试?” 第14章 “……我,”方慈动了动喉咙,艰难地,“……我们不是已经,已经处在游戏中了吗?” 闻之宴意味莫名笑了声。 笑息经由鼻腔震出,几近让她身体起了共鸣,他声音带着几分恶劣,“……我的游戏,我还没宣布游戏规则。” “……什么规则,”她聚精会神地想,以此来回避被他圈在怀里的紧张感,“周几联系,在哪里见面,这一类的吗?” “没这么简单。” 闻之宴说。 指间的烟燃了半根,蓄了一截烟灰,他摁熄在扶手边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方慈静等着他继续说,几秒钟后,他右手却捏着她下颌,让她上半身转过来。 略别扭的姿势。 闻之宴那只手没收回,而是摩挲着她下巴,与她对视。 能闻到他手上残留的烟味。 方慈再度被他深邃的眼蛊惑,心跳如擂鼓,听到他放低了声线,“……我可以帮你毁掉联姻。” 怔住几秒,而后方慈眼睛都放大了几分。 “宋裕泽那种货色,配不上你。” 他应该确实有这个能力,能帮她逃离和宋裕泽的联姻。 这也是一开始,她那么冲动地说愿意跟他玩游戏的原因。她甚至模模糊糊想过,是不是要施计让他爱上她,从而帮她摆脱联姻。 可是,她从没想过,没有等到她做好心理建设而后勾.引他,他反而先提出了这个提议。 一股难以言喻的刺激感席卷了大脑,方慈手扶住他大腿,更深地转过身来,蜷着腿,膝盖压在他腿上,轻声,“你真的会帮我?” 她望着他,“那我会付出什么代价呢?” “跟我试试。” 闻之宴低着眼睫,定定地看着她。 那双漆黑的眼眸,眸底压着呼之欲出的野性。 方慈不禁有些出神。 两人姿态太缱绻,仿似下一秒就能融为一体。 心跳太快,几乎难以抑制,她缓了缓呼吸,点点头。 闻之宴指背摩挲着她脸颊,低声,“从现在开始,不要去管任何人,包括宋裕泽、陈巧月,”顿了顿,强调一般,“只看着我,明白吗?” 方慈又点点头,为了掩饰自己激动的情绪,伸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小声说,“好,我答应你。” 闻之宴掌心扣住她的脊背,另一手穿过她腿窝,打横抱着她起了身。 方慈不敢去想他要抱她去哪里,把脸埋进他颈间。 上楼的动静。 而后是拧开门把手。 本以为将会是脊背挨到柔软的床铺,却是双脚先落了地。 睁开眼,她正站在宽大的更衣间。 闻之宴抬腕看表,“你该睡觉了,明天李佑贤送你。” 确实该睡觉了,明天是周五,一整天的课程。 她还要为下周的学校赛队集训做准备。 这么想着,方慈却道,“你不在这里睡?” “我睡隔壁。” 闻之宴转身要走。 方慈拉住他的手。 他回过头来,唇角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做什么?要我陪你睡?” 方慈平静地看着他,试探说,“要不要先接个吻。” 闻之宴虚眯了眼眸,“……我抽了烟的。” “没关系。” 闻之宴单手插兜,眼睫一落,而后徐徐上掀,上下仔细将她看了一遍。 她是真的很漂亮,可最吸引他的,却是那双眼眸,泛着冷意,清亮而淡然。 很早之前,当初第一眼看到她,看到她的眼神,他心下就莫名窜起了一阵难耐的痒意。 想接近她。 他按捺着猛跳的心脏,轻轻摇头,笑着,“……改天。” - 闻之宴离开之后,方慈四处看了看。 更衣间呈椭圆形,宽大,中间设置了中央岛台,一角有个约两人宽的落地镜。 衣柜里放了不少当季的女式衣物,她认出来,那正是之前她从方家带出来的行李箱里的东西。 抽屉里有睡衣和内衣裤。 一应俱全。 简直是收拾好了等她住进来的。 穿过拱形门框,来到走廊。 左手边是卧室区域,右手边是做了个凹型设计,凹陷处摆放着一个高大的中式瓷瓶,背后是一堵墙。 走廊对面则是洗手间。 洗手间三区分割,洗漱区、淋浴区,泡浴区。 泡澡的浴缸是个嵌入式的四方形,挨着窗户,能俯瞰后花园。 方慈洗了澡,换上柔软的睡裙,拿出手机。 她先给虞向雯发了消息说今晚不回去,而后又试着给吕湉发了两条,吕湉还是没有回复。 考虑到楼跃的人品,方慈心下有些不安,正要拨电话过去,吕湉的微信就发来了: 「吕甜甜:不用担心我,没事」 吻刺 第22节 「吕甜甜:明天学校见」 - 目送方慈去了楼后停车场,陈巧月就给自己那帮小姐妹发消息说不回包厢了,直接散场。 就在闻之宴带着方慈离开之后不大会儿,陈巧月那帮小姐妹就下了楼,一个个或打车或叫司机来接,离开了夜店。 宋裕泽最后下来的,他好像还没玩够,脸上是怅然若失的表情,“……方慈呢?不是帮你拎东西来了吗?” 陈巧月斜了他一眼,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她先回学校了。” “哦,那我也回去了。” 路边蹲守着好几个代驾,他随便叫了一个。 法拉利风风火火上路,一阵刺耳的引擎声后,转弯消失不见。 周围陡然恢复安静。 陈巧月觉得有些没劲。宋裕泽是个蠢货,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倒是先为闻之宴和方慈做起了打掩护的哨兵。 她掌心压着裙摆,坐到路沿,点了根烟。 对面树下停着辆大g,这时候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站在车边,拢手点了支烟,抽了一口。 真是稀奇。 这男人戴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像个正经的上班族。 怎么会出现在夜店这条街上? 大概是被她直勾勾盯着,盯太久了,那男人终于看了过来。 路灯昏暗,其实看不太清楚眼神,但陈巧月还是弯了弯手掌,冲他打招呼。 果真是个正派人——那男人没搭理她。 夜店窄门被从内推开,一阵醉酒男人的喧闹声。 陈巧月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就听到一声,“嗨美女。” 几个人步伐虚浮地向她走过来。 陈巧月抽了口烟,打算起身离开。这种时候硬刚没好果子吃,她又打不过他们。 然而,还没等她起身,对面那个一直对她无动于衷的男人却走了过来。 陈巧月屏息静等着,走得近了,她心想,果然是张俊脸。 李佑贤站定在她面前,看向那帮醉汉。 大概是慑于他成熟男人的气场,那帮醉汉刹住了脚步,阴阳怪气咕哝几声,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李佑贤今晚本是在这里盯宋裕泽,此刻闻之宴方慈走了,宋裕泽也已经离开,他抽完这根烟,就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蹲坐在路沿的那个女孩,却把他叫住了,“嗨帅哥,你救了我。” 李佑贤转身的脚步一顿,“不用谢。” “我不是要谢你,”陈巧月仰着头眨眨眼,“是你得对我负责。” 李佑贤当然知道她是谁,陈家大小姐,陈巧月。 他有任务在身,在闻之宴的帮助下,早就摸清了这个圈子里一帮小年轻的底细。 陈巧月,不管到哪里都是大小姐做派,想一出是一出。 他不动声色,转回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很平静,“……怎么负责?” 陈巧月嫣然一笑,“我今晚缺个暖床的。” - 方慈向来认床,在这栋旧别墅,却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起来洗漱完换了衣服,推开门,就看到二楼客厅里站着的李佑贤。 看到她,便迎上来,接过她手里的包,“楼下有早餐,吃了我送您去学校。” 她在一楼餐厅吃早餐喝咖啡,李佑贤依旧站在不远处,管家秘书模样。 闻之宴总是一觉醒来就不见,她倒是跟李佑贤一起吃了两顿早饭了。 方慈这么想着,问,“闻之宴怎么总是早上就不见?” 李佑贤略顿了下,“……闻少在集团实习,要兼顾学业和工作,比较忙,集团每天早上有早会。” 毕竟是继承人,要早点熟悉集团业务。 方慈点点头,“喝杯咖啡吗?” 这一次,李佑贤没有推辞,在她对面坐下,拿过咖啡杯,道了声谢。 他总是如此,彬彬有礼不卑不亢。 是个很正派的人。 但方慈察觉出,他今天脸色有点不同寻常,隐隐有点疲惫,像是没睡好。 果不其然,他摘下眼镜,皱眉捏了捏鼻梁。 “没睡好吗?” “……嗯。” 摘下眼镜之后,那种温润的感觉消减了不少。 方慈盯着他,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厌恶感。 那绝不是愉快的似曾相识。 但她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 李佑贤开着大g送她去学校的一路上,她都在想这个问题。 到底没想明白,到了学校,在教室见到吕湉,心下松了口气,就把李佑贤那件事给按到了脑后。 虞向雯帮她拿了课本,405宿舍四个人又一起上了一整天的课。 下课后,方慈循着【iss模拟法庭京大赛队】微信群里发的地址,来到一个空教室,参与集训前的准备工作。 iss是全球有名的国际投资仲裁模拟法庭比赛,京大赛队将于十一月份赴沪市参加国内的总决赛。 下周两天一夜的集训中,将进行四场全英文辩论,并且辩论前半个小时才会被告知所属辩方,旨在增强赛队的随机应对能力。 方慈年纪最小,负责一些最简单的文书收集整理工作。 她将影印出来的资料发给每一位学长学姐,就听赛队负责人杜老师说,“这一次集训,陶寅骏学长会跟队指导,大家抓住机会,多问些问题。” 台下一阵欢呼。 方慈却莫名想起了曾和陶寅骏一起相谈甚欢的闻之宴。 无论何时,一想到他,先进入脑海的便是他的漆黑眼眸。 那股子痞坏的劲儿,大概很招小姑娘喜欢。 其实,方慈对这种混不吝的浮浪男生向来不感冒,就像宋裕泽,她只觉得对方浅薄。 但闻之宴是不同的。 他那股「无所吊谓」的淡然,并不像宋裕泽那样是财富堆积出来的,而是由他眸底的掌控感从内向外辐射而来的。 不可撼动。 其上浮着一层野性的痞坏。 几乎在瞬间就抓紧了她的心脏。 抱着书,回宿舍的途中,她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 手机震动。 宋裕泽发来的消息: 「明晚的局改到后天晚上了。」 方慈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所说的“局”,是上周六双方家长见完面,她在闻之宴的住处时,宋裕泽打来电话说的那个。 当时,他说的是帮她搭一搭人脉。 方慈正在斟酌怎么回复,微信又弹出一条消息: 「闻之宴:周日晚上,李佑贤来接你」 她心下浮现预感:这俩人说的难道是同一件事? 估计是一分钟内没得到他的回复,宋裕泽直接拨了电话过来,她按了接通放到耳边。 “怎么不回消息?” “正要回。” 宋裕泽笑了声,好像有点得意,“告诉你,这个局,是闻少亲自攒的。” 话音落地,他静等几秒,大概是在等她的惊呼。 方慈对他心里的小九九心知肚明,没给任何反应,只默不作声。 “哎,你真是的,一点儿不知趣,”宋裕泽道,“我是作为陈巧月的合作好友被邀请的,我特意提了带你,闻少同意了。” “拉了群呢,我待会儿把你拉进来。” “嗯。” “周日晚上要我接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去。” “那成。” 刚挂断不到一分钟,手机又响了。 吻刺 第23节 方慈接起来,“喂。” 那边是闻之宴的低嗓,“……在哪儿?” “回宿舍的路上。” “宋裕泽跟你炫耀过了吗?” 方慈没忍住,笑了声,“嗯。” 像是觉得她这笑声新鲜,闻之宴一时没出声,默默听她笑音的余韵。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带着笑意,“方慈,周日晚上,跟我喝杯酒吧。” 他曾跟她说,要在心情好时喝酒。 此刻,她心情久违地舒畅,甚至想快进到周日晚上。 “……嗯,好。” 沉默有顷。 听着听筒里彼此的呼吸声,像是突然回到了他护送她从图书馆走回宿舍的那一晚。 那时,他配合着她的脚步,走在她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 想到这儿,方慈问,“……你在哪儿?” “老宅。” 闻周果然跟家里人告了他一状,说他带女孩子出入君度的大平层。 他被老爷子一通电话叫了回去。 “哦,”方慈咬唇思索,“……后天的局,你是要做什么?”想了想又补了句,“我需要做什么吗?” 闻之宴低笑了声,“你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 “只看着我。” 慢悠悠的低嗓在心尖一寸一寸磨过,方慈几乎能感受到他漆黑深邃的眼眸,心跳声骤然放大,脊背泛起一阵刺激的战栗。 第15章 双更合一 周六。 方慈上午在图书馆备考雅思, 背了?一个?小时单词,上了?两节听力网课,中午去食堂随便吃了?点。 下午回了?趟宿舍。 那时候吕湉刚睡醒爬起来,睡眼惺忪地, “阿慈, 你下午去哪儿?” “见个?朋友。” 其实算不得朋友, 圈里有位大小姐过生日, 下午在西山某个庄园吃下午茶,晚上在夜店开派对,她没有收到邀请, 但曲映秋让她带着礼物去一趟。 曲映秋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 让她去了?多笑一笑。 吕湉立刻来了?精神, “什?么朋友?我可以一起吗?” “不行。” 她自己去了?也是看脸色受白?眼,没必要带着吕湉遭罪。 “求求你了?嘛,带我见见世面。” “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场合。”方慈口吻很淡,不愿多讲。 吕湉不依不饶, “那?是什?么场合?也许我可以帮到你呢?” 方慈不再开口。 - 小方叔开车来接。 路上, 她照样戴上了?一整套首饰,蝴蝶耳坠搭配锁骨链,身?上着白?色长裙配马丁靴。 “很衬您, ”小方叔笑说?,“您现在正年轻嘛,多戴戴首饰也没什?么不好。” 其实, 方慈并非厌恶首饰, 只不过, 若这首饰佩戴的目的,是为了?更融入某个?圈层, 那?她只觉得像枷锁。 她身?上惯常佩戴的只有一枚戒指。那?是她在冰岛买的,银色,其上刻了?朵鸢尾花。 原本,她买来是为了?遮一遮左手食指指根的纹身?,以防被曲映秋看到,久而久之,就很少摘下了?。 迈巴赫在庄园正门侧边的停车场停稳,方慈拎着纸袋下了?车。 这座庄园很大,以前是某位少夫人的私人宅邸,少夫人应酬众多,后来就干脆改成了?专门给贵妇小姐们吃下午茶的地方。 进入大门,沿着洁净的砖石路往前走,老?远就听到熟悉的笑闹声?。 转过修剪得堪称艺术品的绿植,就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几?个?衣装靓丽的年轻女孩围坐在一起,其中一个?脸上几?分?傲慢,正是今天的主角肖灵。 肖灵本来恹恹的,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小姐妹闲聊,不经意间抬眼看到远远走过来的方慈,神情一顿,立刻热热闹闹地加入了?聊天。 方慈走到跟前儿,说?,“肖灵,祝你生日快乐。” 其他几?个?人看到她,止了?声?,但肖灵权当她是空气,看向其中一个?姐妹,“纽约还有我不知道的买手店?新开的?” 于是聊天重新开启。 方慈干站了?五分?钟。 又?一个?聊天话题终了?,肖灵才发现她似的,大惊失色的表情,“你属鬼的啊?大白?天站在这儿不出声?。” “……抱歉,”方慈略牵唇角笑了?下,“肖灵,祝你生日快乐。” 她将纸袋放到桌上。 里面是一只爱马仕,肖大小姐应该不缺这一只包,但多一个?应该也不多。 肖灵往里瞥了?一眼,靠回椅背,好整以暇的语气,“可是我生日派对没邀请你诶。” “应该的。”方慈还是淡笑着,“以前我与?你来往也不多,你也没道理邀请我。” 肖灵冷嗤了?声?,“那?你还上赶着给我送礼物?怎么?攀上宋家了?,有资格跟我来往了??” 她说?的是事实。 这大概也是曲映秋所想,借着跟宋家联姻的机会,一鼓作?气打入新的圈层。 默了?默,方慈说?,“祝你以后风生水起,万事胜意。”顿了?顿,“那?我就不打扰了?。” “诶,来都来了?,”肖灵想起什?么似的,腿一伸挡在她面前,“坐一会儿。” 方慈没有防备,被她挡得一个?踉跄,撞到边儿上的铁艺花架,膝盖上方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站直身?体,缓了?口气。 不要闹得不愉快。 要不然?又?要被曲映秋骂。 肖灵抱臂看着她,一幅我看你敢不敢跟我翻脸的表情。 方慈脸色如常,转过头来,“还有什?么事吗?” 机灵的小姐妹已经吩咐侍者搬了?把椅子?来,肖灵下巴示意,“你坐。” 方慈坐下。 “明天闻少的局,宋裕泽带你去吗?” “嗯。” 看来宋家确实是认真的,要带她进他们的社交圈。 肖灵这么想着,纡尊降贵的语气说?,“那?成吧,你打扮素净点儿,去了?跟我坐一块儿。” 估计是她通过了?肖灵的某种“考验”,这是要把她收为小跟班的意思了?。 方慈心下无波无澜,应了?声?好,而后起身?告辞。 眼见她走远了?,一个?圆脸女孩才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方慈挺有脾气的,怎么今天这么……受气包呀。” 肖灵立刻翻了?个?大白?眼,“我看你真是个?白?痴,她是来巴结我的,如果跟我翻脸,那?她来这一趟还有什?么意义??” “……说?的也是。” “我倒是觉得她挺厉害的,来了?之后自始至终一个?表情,”肖灵挨个?点了?一圈儿,“真遇上事儿啊,我看她比你们靠得住。” - 小方叔在车边等了?不大会儿,就见方慈从庄园里出来了?。 曲映秋也知会过他,方慈这一趟是去给肖家大小姐送生日礼物,让他盯着点,看她表现如何?。 回城路上,小方叔从倒车镜看她,试探地问,“二小姐,还好吗?肖家大小姐没为难您吧?” “谈不上,”方慈表情淡然?,“麻烦您跟我妈说?,完成任务了?。” “好。” 方慈掏出耳机和书本,准备趁这会儿练一练听力,突然?想起方念念那?档子?事儿,便问,“小方叔,过几?天您有没有时间?我几?个?舍友想去远郊那?个?新开的树屋酒店玩一趟,您能送一下吗?” “应该没问题。” “好,那?先谢谢您。” “二小姐,您不必跟我客气。” 方慈转目看向车窗外。 窗外碎光勾勒出她漂亮流畅的侧脸线条,浓密的眼睫略敛着,几?分?余灰般的清寂。 - 吻刺 第24节 回到宿舍。 吕湉不知去了?哪里,温芷在看书,虞向雯则又?躺进了?被窝里补觉。 方慈想着,得找个?安静无人打扰的地方练一练口语。 宿舍和图书馆都不合适…… 或许……那?栋旧别墅或者君度的大平层是理想的场合? 这两个?地方,闻之宴都不常去的样子?。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个?消息,微信倒是先弹出了?消息提醒。 宋裕泽如约把她拉进了?周日派对的群聊里。 「宋裕泽:@方慈.闻少,我把我未婚妻拉进来了?」 群聊里一时没人出声?。 直到闻之宴本人出现,发了?句: 「闻之宴:@方慈.欢迎」 像突然?冒出来的沙丁鱼群,后面立刻跟了?一连串的欢迎和鼓掌emoji。 随即,「通讯录」一栏又?弹出两条好友申请。 陈巧月和肖灵。 方慈一一通过了?好友申请,没打招呼,而是切到了?和闻之宴的对话框。 「我想找个?地方练口语,你的住处方便借我用用吗」 打完又?删掉。 太生疏。 毕竟,短短一周,她与?他的接触已经达到了?从未有人探及过的深度。无论是肢体层面,还是精神层面。 「你最近会回那?栋旧别墅吗」 又?删掉。 有歧义?,好像是在约他。 打打删删好几?版,最终,她决定用最开始那?一版,简单明了?。 还没打完字,对话框里却先弹出了?对方的消息: 闻之宴发来一张截图,她的名字下面一行“对方正在输入中”。 「闻之宴:两分?钟了?」 方慈面上一热。 正要把最开始那?一版发过去,他的语音通话就打了?过来。 她抬头看一眼,虞向雯在睡觉,于是起身?去了?阳台。 玻璃推拉门合上。 “什?么事儿?这么难张口。” 他的嗓音很特别,明明沁着一股坏劲儿,却总让她奇异地有种可以安心依靠的稳定感。 “……我需要个?没人打扰的地方练一练口语,备考12月初的雅思。”方慈一鼓作?气,“闻之宴,你的住处能借我用用吗?” “……需不需要有人帮你听一听发音和表达逻辑?” 有人帮忙纠正当然?更好。 她大学前都在南方老?家上学,不像其他少爷小姐,从小在国际学校,有很好的语言环境。阅读和写作?还好说?,就是口语部分?,落下太多。 她一时没反应,就听那?边低笑了?声?,“……闻之宴本人也可以一并借你用。” 面上的热度更添了?几?分?,方慈模模糊糊应了?声?好。 “下周吧,”闻之宴说?,“两晚,够不够?” “够了?,”她轻声?补了?句,“谢谢。” “怎么谢?” 简单的三个?字,被他说?出来,好似有种意味深长的余韵。 方慈莫名觉得,对话如果持续下去,就会陷入一种暧.昧的浓稠的漩涡中。心跳快了?,她缓了?口气,冷静地抽身?而退,直接挂了?电话。 - 本以为闻之宴会发消息来,他却没有。 两人间的对话就停留在他的“怎么谢?”,一直到周日那?晚的派对,方慈才终于见到了?他。 为这场派对,包了?家夜店。 方慈到的时候,场子?还没热。 一进门,先是闻到一阵混乱的香味,各类香水香氛夹杂着酒液的味道。 内饰是未来科技风,红绿的灯管闪着,时不时有一束光掠过来又?移走。 闻之宴个?子?高,绕过走廊转角,舞池甫一出现在眼前,方慈就看到了?他。 人很多,一层一层把他围着。 他也看到了?她,目光在她脸上凝了?一瞬,而后移开。 他拿着话筒,简单说?了?两句。 无非是在国外一年,跟大家好久没见了?,今天请大家好好玩一场。 说?到“玩得尽兴”四个?字,视线再度移到方慈脸上,一字一句,好像是在对她一个?人讲。 闻之宴冲舞台上的dj和歌手示意。 灯光随即暗了?两度,舞台上几?个?衣着清凉的男男女女,同时冲台下开了?数瓶香槟。 砰砰几?声?,白?色泡沫喷出,节奏感强劲的音乐响起,氛围一下起来了?。 人群像是被启动了?开关,摇摆扭动欢呼。 李佑贤跟在方慈后面进来,径直走到闻之宴,附耳跟他说?了?什?么。 人群在舞池中散开,方慈这才看清了?闻之宴的着装。 他穿着黑衬衫,领口开了?两颗扣子?,西裤包裹着存在感极强的长腿,没系皮带,衬衫下摆很随意地扎进去。 落拓不羁。 双手插着兜,形貌是慵懒的,显出几?分?与?场子?很相符的风流。 可,不知是不是冷白?肤色的缘故,浑身?又?有一种跟气氛很不符的洁净疏离感。 闻之宴看着她,说?了?句什?么。 音乐嘈杂刺耳,她当然?听不清,但看那?态度和唇形,说?的应该是,“过来。” 方慈终于挪动脚步。 走近了?,闻之宴直接虚虚圈住她的手腕,带她穿过舞池,往楼上去。 生怕被人看到,方慈紧急挣脱开。 闻之宴只回头看了?她一眼,似是笑了?下,也没多说?。 二楼相对安静。 来到包厢门前,闻之宴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没料到他会停,方慈差点撞到他背上,急忙刹车,往后退了?两步。 闻之宴看她几?秒,略垂颈,压到她脸前,低声?,“我说?的话,还记得吗?” 太近了?,他说?话呼吸的气息都落在脸颊,方慈心脏猛跳了?下,垂下眼睫,说?,“记得。” 他还是看着她,没有结束话题的意思,好像在等着什?么。 方慈终于抬眼与?他对视,补充,“只看着你。” - 二楼包厢早就玩起来了?,有的唱歌有的打牌,很热闹。 但包厢门被推开时,一下都静了?。 闻之宴本人插着兜走进来。 宽肩窄腰和长腿,更别提那?张脸,东方男人的俊,轮廓却很立体,浑身?自带着野性的张力。 无论看到多少次,还是会让人呼吸一滞。 众人还没来得及欢呼,就看到了?他身?后走进来的方慈。 如肖灵“吩咐”过的,她打扮得很素净,天丝材质的奶白?吊带长裙,外面搭了?件同色系的针织开衫。 轻盈通透,眉眼冷淡,玉骨天成。 包厢里的人各怀心思。 眼见方慈神色平淡,宋裕泽心里咯噔一声?,心道不是吧,她会不会又?在楼下惹到闻少? 肖灵则冷哼了?声?,让她打扮素净点儿,怎么还这么招人。 闻之宴被几?个?关系亲近的朋友拉过去坐下。 宋裕泽则紧步过来把方慈拉到一边。 “你怎么跟闻少一起进来了??” “……楼下碰到了?,他带我来包厢。” 宋裕泽上下打量她,“你没又?惹到他吧?” “……”方慈看他一眼,淡着声?,“不知道。” “我的祖宗诶,你怎么还能不知道?”宋裕泽又?急起来了?。 吻刺 第25节 两人在肖灵边儿上坐下。 宋裕泽还想说?什?么,一抬头,就看到包厢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李佑贤。 宋裕泽和陈巧月的视线同时定住,心下想的却一样:他怎么也来了?? 李佑贤眼神平静地从陈巧月脸上掠过,径直来到了?方慈面前,微弯身?,“包落车上了?。” 方慈接过来,道了?声?谢。 宋裕泽超级不爽,“你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到这儿来?” “闻少邀请的。”李佑贤淡淡地说?。 看他一幅没事儿人的样子?,宋裕泽更火大,蹭地起身?揪住他的衣领,吼道,“你他妈的,追方慈追到这儿来了??当我这个?未婚夫是死的吗?” 李佑贤近乎好整以暇地,淡笑了?下,那?笑颇有几?分?阴冷,“你敢在这儿闹事?” 宋裕泽一怔,条件反射去看不远处的闻之宴。 闻之宴正好看过来,眼风没什?么温度。宋裕泽忙松了?手,面上还是凶狠的表情,冲李佑贤道,“待会儿再收拾你。” 两人面对着面,宋裕泽略矮几?寸。 方慈眼看着这场景,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如果忽略掉李佑贤的眼镜,那?么,轻易便可看出:二人轮廓有几?分?相似。 难以置信。 方慈心下浮现一个?离奇的猜测,难道他俩有血缘关系? “你用的哪一款粉底?” 肖灵冷冰冰的声?音。 方慈回神,“……没有用。” 她今天没化妆,只下车前涂了?薄薄一层丝绒质感的轻纱裸玫色口红。 肖灵狐疑地看她,甚至要直接上手捏她的脸,被她往后一撤避开。 这时候,终于有人过来把宋裕泽和李佑贤拉开,“闻少的场子?,闹什?么呢?来打牌吧。” 于是牌局重新搭起来。 宋裕泽和肖灵都加入了?,坐在他俩中间的方慈不想玩,起身?换了?个?位置,坐到了?沙发角落里。 她还没从「宋裕泽和李佑贤也许有血缘关系」这个?猜测中恢复,目光几?分?游离,从包厢里掠过,却被一道如有实质的视线钉住。 包厢那?一头的单人沙发上,闻之宴的眼神,隔着重重人影和升腾的烟雾,准确无误地落在她眼睛里。 方慈心下莫名一紧。 “方慈,你来一下,我有事儿问你。”陈巧月烦恼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来问个?清楚。 没来得及反应,方慈被她拉着起身?,离开包厢。 身?后跟了?肖灵震惊的视线:方慈竟然?跟陈巧月关系好? - 陈巧月拉着方慈来到隔壁空包厢。 她直截了?当,“刚刚宋裕泽说?,李佑贤在追你?” “没有。”方慈道,“他接送过我几?次,宋裕泽误会了?。” “他为什?么会接送你?” 方慈几?分?疑惑,“他是闻之宴的司机兼秘书,你不知道吗?” 陈巧月瞪大了?眼睛。 我曹,这算什?么事儿? 按道理,她跟闻之宴关系算近的,她怎么会不知道? 方慈觉得奇怪。 陈巧月摇了?摇头,“完了?完了?。” “怎么了??” “我跟李佑贤睡了?。” “……” 陈巧月是个?想得开的,不到半分?钟,“害,算了?,就这样吧,我跟闻之宴即使结婚,也只会是假夫妻,不耽误各玩各的。” - 再度回到包厢,方慈就察觉到,李佑贤果然?一直在看陈巧月。 两人的目光隔着玩闹的人群黏在一起。 陈巧月有意无意地冲他抛媚眼。 收回视线的时候,方慈再度感觉到了?闻之宴的眼神。 甫一对视,就像被他攥紧了?心脏。 目光的交汇有着灼热的温度,方慈渐渐觉得口干舌燥,她正打算找杯水喝,冷不防手腕被攥住,宋裕泽拉她起身?,皱着眉,“我左思右想,觉得,我得带你去跟闻少道个?歉。” “你刚刚在楼下不是又?惹到他了?吗?”宋裕泽说?,“正好跟上次游戏的事儿一块儿。” 方慈没吭声?。 宋裕泽以为她是不乐意,哄道,“你叫好听点,别叫闻少,听着轻浮,叫他学长啥的吧。他应该不会跟你计较,正好去他面前刷个?脸,成不?” 闻之宴在包厢角落的吧台边,刚让调酒师调了?杯酒,回过头来,就看到宋裕泽跟方慈一起过来了?。 老?远,宋裕泽脸上就挂起了?笑容,走到近前,他笑着道,“闻少,正式跟您介绍一下,我未婚妻方慈。” 闻之宴眸色和口吻都很淡,“订婚了?吗?” “啊?”宋裕泽反应了?一下,“哦,还没。” 闻之宴盯着他,慢悠悠吐字,“没订婚,那?他妈的是你哪门子?未婚妻。” 宋裕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骂人,一下有点懵,心下有几?分?焦虑,忙改口,“我朋友,方慈,她要跟您道个?歉,”宋裕泽脸上堆笑,“这不上次玩游戏,她查了?您的手机嘛。” 方慈闭了?闭眼,淡淡地开口,“……闻学长,对不起,上一次冒犯了?。” “是是,我不常带她走动,她有点不太懂这些。” 闻之宴看着她,口吻称得上温和,“没必要道歉,我乐意让你查。” 方慈心里咯噔一声?。 他怎么能当着宋裕泽的面这么说?? 他好像还尤嫌不够,又?盯着她说?了?句,“下次玩游戏,再叫我。” 方慈几?乎想让他闭嘴了?。 宋裕泽被闻之宴刚刚那?一声?骂骂得有点懵,还没从焦虑里恢复,就又?听到一旁的调酒师道,“宋少爷是吧?还没订婚,您就到处做方家二小姐的主,不太合适吧?” 这是闻少亲自请来的调酒师,这时候这么说?,无非又?是给宋裕泽的一通暴击。 宋裕泽搞不明白?,自己是为了?道歉来的,怎么会挨一顿骂。 他神思有点游离。 就这样当着他的面,闻之宴看着方慈,“方慈是吗?我加你了?,通过一下。”说?着拿手机摁屏幕。 口袋里手机震动。 早就加了?微信的,方慈不知道他又?胡言乱语些什?么,拿出手机,就见上方弹了?一条消息: 「闻之宴:跟我来」 心跳骤然?加速。 她几?乎不敢去看他。 闻之宴拿着酒,起身?离开。 - 宋裕泽脸色有点苍白?,回到沙发里,猛灌了?一口酒。 方慈踟蹰了?几?秒,对他说?,“我下楼透透气。” “去吧去吧。” 包厢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一室喧闹。 方慈缓了?口气,左右环顾。 闻之宴会在哪里呢? 二楼是回字型走廊,她迈开步子?,准备先推开隔壁的包厢看一下,刚站定在门前,门就从内打开了?。 里面很昏暗,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手臂揽着腰拖了?进去。 门砰地一声?关上,她被摁在门后。 方慈犹疑地,“……闻之宴?” 属于男人的骨节修.长的手在墙边摸索,摁开了?开关。 为了?应对各种场景,包厢里通常有几?层亮度不同的灯光设计。 不知是巧还是不巧,那?正好是一层极迷离暧.昧的光,各处明暗错落。 “不是抱过你一次了?吗?还分?辨不出我的身?体?” 方慈努力忽略这话里的意味,别开脸,“……只是确定一下。” 闻之宴没有纠缠这个?话题,而是放低了?声?线,问,“刚刚叫我什?么?” 他单手撑在她头侧,略弯身?倾下来。 他的气息和温度扑面而来,瞬间盈满了?鼻腔,淹没了?所有感官。 方慈陡然?紧张,根本没听清楚他的话。 吻刺 第26节 “看着我。” 方慈双手掌心贴着门板,终于抬眼看他。 撞入他那?双漆黑幽暗的眼眸。 许是她的紧张太明显,闻之宴低低笑了?声?,“……怕我?” 方慈摇头。 其他人就在一墙之隔,甚至隐隐还能听到笑闹声?,偷.情的背德感太强烈,让她心绪紊乱。 浓稠的视线交缠,在半空中碰撞胶着,好一会儿,闻之宴动动喉咙,低声?,“……想喝酒了?吗?” 方慈点点头,轻嗯了?声?。 应该没有比现在更合适喝酒的时候了?。 放肆地,大胆地,背离一切。 手边门缝旁就是转角柜,上面搁着闻之宴带进来的酒。 他拿起来。 方慈等着他递给她,却见他仰头喝了?一口,同时,下颌被他另一手捏住。 完完全全预料之外,他的唇压了?下来。 酒液通过他的唇舌被渡进了?她的口腔。 嘴唇被撬开的陌生感觉让她喉间逸出模糊的声?音,喉咙打开,人的本能让她开始艰难地吞咽。 酒杯被扔掉,咕噜噜在地毯上转动,酒液洇湿地毯。 闻之宴一手握住她的腰,一手掐着她的下颌,酒液顺着两人的唇角滴下。 唇与?唇厮磨的触感让她脊背泛起战栗,几?乎站立不稳,她的手揪住了?他的衬衫袖子?。 不由分?说?的吻还在继续,鼻息声?很重,在这方寸间横冲直撞。 方慈呼吸不及,捶他的肩。 吻这才慢下来。 闻之宴略后退一点,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微张着薄唇,平复呼吸。 他的视线停在她唇上,指腹揉着她的唇角,哑声?,“什?么味道?” 方慈身?体都在抖,好几?秒才艰难地发出声?音,“……有点苦,又?有点甜。” 酒液与?他的唇舌一起席卷了?口腔每一个?角落,她充分?品味了?那?味道。 很烈。 “不问问这酒的名字?” 他说?。 “……什?么名字?” 她的手还揪着他的衬衫。 “hanky panky。” 没想到他英文?发音这么好听。 方慈看着他的眼睛,轻声?,“中文?名呢?” 闻之宴低垂着眼睫,那?漆黑的眼眸能蛊人。 只听他一字一句磨出低嗓,“翻云覆雨。” 第16章 “为什么拧不开啊?” “喂, 李佑贤,你来拧。” 陈巧月的声音。 门板被从外面猛推了一下,震动从外至内,再蔓延至方慈的脊背。 她屏了呼吸, 一动不敢动, 睁大了眼睛看着闻之宴。 咫尺的距离, 闻之宴垂颈看着?她的眼, 掌心捂住她的嘴,轻轻摇头嘘了声。 方慈更不敢动了,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 见她这幅惊弓之鸟的模样, 闻之宴眼里笑意越来越浓, 一侧唇角牵起, 笑得一股不羁的痞劲儿。 方慈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曲腿用膝盖顶了下他大?腿,同?时发射一个警告的眼神。 闻之宴吃痛地皱了皱眉,哼笑一声, “……怕什么?, 陈巧月知?道。” 他这话完全没有压低音量,方慈条件反射抬手去?捂他的嘴。 眼神分明在说:你疯了?! 知?道和撞见现场完全是两回事。 “李佑贤,你到底行不行啊?” “……里面大?概有人。” 两秒后, 隐约有脚步声,那两人好像终于放弃了对这扇门的执着?,走远了。 闻之宴眼睫一落, 落在她捂他嘴的手上, 又慢悠悠掀起来, 盯着?她。 目光充满了侵略性。 方慈后知?后觉,慢吞吞把手收回来, 却在半空中被?截住。 手被?他握住。 他的指腹在她手背流连,而后一点一点探入她薄薄针织衫的袖筒里,摩挲她的手腕。 明明是很浅的接触,心尖却再度涌起酥麻。 气?氛转瞬间又浓稠起来。 方慈试着?抽回来,小声说,“回去?吧。” “嗯。” 这样应了,闻之宴却握着?她的手绕到她身后,扣住她后腰。 他再度垂颈压下,鼻尖抵着?鼻尖,低声,“你有点不乖。” “嗯?” “让你只看着?我,”他说,“可你,从头到尾,都在游离。” 她游离是有充分原因的。 李佑贤的身份,带给她的冲击太大?。 “……李佑贤和宋裕泽,”她试着?问,“有血缘关系?我见过李佑贤摘掉眼镜,跟宋裕泽有一点点像。” “嗯,”闻之宴笑了声,“这么?快猜到了。” 他没有要揭晓谜底的意思。 方慈默默凝他两秒,放弃了追问。 闻之宴道,“闭眼,我开个灯。” 她乖乖闭上。 开关被?摁响。 即使隔着?眼皮,也能感觉到灯光亮了几度。 适应了几秒钟,她试图睁眼,这个时候,眼睛却被?他捂住。 他的吻再度落了下来。 那一瞬,心跳的声音无比清晰。 极轻柔,唇与唇的碰触。 一下,变换角度,又一下,而后离开。 眼睫颤动,掀开。 几分钟前那么?激烈的吻,让她忘记了羞赧,只有战栗颤抖,这时候轻柔的吻,倒让她面红了。 “整整衣服。” 闻之宴看着?她,说。 方慈低眼一看,许是刚刚动作激烈,针织开衫已从肩头滑落,莹润的肩上颤巍巍挂着?长裙的吊带。 她抬手捋上去?,同?时上下观察他。 衬衫袖子被?她攥皱了点,薄唇一角好像过于红了。 “……你这里,”方慈指指自?己的唇角示意,“好像沾了我的口红。” 闻之宴压近了点,下巴稍抬,“你帮我。” 方慈一顿,默默抬手用指腹帮他擦拭。 他眼睫垂着?,一寸不错地凝她。 心跳又开始不稳,方慈偏开视线。 他眼尾睫毛好长。 “好了,我先进去?,你过几分钟再来。” - 方慈刚回来不久,包厢门就再次被?推开。 吻刺 第27节 进来的是陈巧月,她脸色不太好看。 肖灵终于找到机会,想跟方慈攀谈,打听一下她和陈巧月关系亲疏,却见陈巧月径直走到她面前,“麻烦您,肖大?小姐,给我腾个位置。” 肖灵往边儿上挪了挪,陈巧月一屁股在她和方慈之间坐下,先喝了口酒。 好像很苦恼的样子。 她凑到方慈耳边,小声问,“你跟李佑贤熟不熟?” “……一般。” 肖灵在一旁眼看着?陈巧月和方慈咬耳朵,心下不禁有些?微妙的慌张。 谁不知?道陈大?小姐眼比天高,日常吊着?眼睛看人,没见她给过谁好脸色,方慈有这样通天的本事?竟收服了她? 闻之宴和李佑贤一前一后进来了。 李佑贤来到这边,没参与牌局,独自?坐到单人沙发里,点了支烟。 闻之宴则去?到了包厢那一头,跟几个亲近的朋友坐在一块儿。 这个时候,方慈才终于发觉,以?包厢软包门为界限,其实分出了泾渭分明的两个区域。 宋裕泽肖灵这帮人,只是闻之宴社交圈的边缘。闻之宴本人所在的那边,才是他的核心社交圈。 仔细一看,围在他身边的几张面孔,有几分熟悉,正是她之前在红砖房二楼台球桌旁见过的那几个。 没有人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都识趣地没往吧台那边去?。 陈巧月还在耳边说着?什么?,方慈却不禁往闻之宴所在的方向望。 从这里能看到他的侧面。 他坐在长沙发中央,倚着?靠背,长腿闲闲叠着?,一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另一手擎着?酒杯,就在唇几寸远的地方。 调酒师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他微仰头笑起来。 松弛慵懒,散漫不羁。还有几分迷人的性感。 黑色衬衫真的很衬他。 隐隐能嗅到属于他本人的那股高贵和危险的意味。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闻之宴转头看过来。 方慈强迫自?己不要回避视线,直直与他对视。 过了几秒钟,闻之宴起身,跟调酒师说了句,后者?应了,回身从酒架拿了一瓶香槟。 方慈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 这边的众人立刻停了手上的牌局游戏,一个个站起来。 闻之宴轻嗤了声,“都坐下,没必要。” 但是没有人敢当那第一个坐下的。 于是还是都站着?,闻之宴一手拎着?香槟,挨个儿给大?家倒了一圈,走到李佑贤跟前,酒液沿着?杯壁注入,李佑贤礼貌道了声谢。 边儿上的宋裕泽没忍住,发出一声嘲笑。 闻之宴动作都没停顿,也没看他,只唇角一丝笑意,“宋裕泽,什么?事儿这么?好笑。” 大?概是见他主动问,宋裕泽胆子也大?了,说,“闻少,您没必要给他脸,他追方慈追到这儿来了,连我都不放眼里呢。” 宋裕泽敢这样说,是有充分原因的,毕竟他怎么?着?也是有头有脸的宋家少爷,那个李佑贤呢?谁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出身肯定?比不上他。 这一席话一出,陈巧月先皱了眉头,“闭嘴吧白痴。” “我说的没错,陈巧月,你跟我横什么?横。” 宋裕泽好像有点喝多了。 闻之宴好整以?暇地看他,笑问,“你怎么?知?道他在追求方慈?” “他送过她们全宿舍回学校,我看到了别人发给我的照片,今儿他一来,我就认出来了。” “那么?,他今儿为什么?来这儿?” 闻之宴口吻温和。 被?酒精浸润的大?脑慢半拍,宋裕泽怔了怔,没反应过来闻少这话啥意思。 “因为我邀请他了。”闻之宴很平静,慢条斯理地说,“宋裕泽,要不要你教教我,该怎么?做事?” 所有人都吓出一身冷汗。 宋裕泽终于回过味儿来了,这一吓,酒醒了大?半,脸色煞白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陈巧月小声骂了他一句,“草包。” 闻之宴单手插兜看了一圈,意兴阑珊的模样,“今天就到这儿,都散了吧。” - 楼下舞池的人也散了。 偌大?一个场子空空荡荡,灯光照样闪着?,有侍应生在收拾地上桌上的垃圾和水渍。 一片狂欢后脱力?般的颓静。 只宋裕泽和陈巧月还没走,两个人分散坐在舞池边的卡座里。 宋裕泽时不时拿掌心抚一抚头发,再灌上一口酒,一幅极烦闷的样子。 陈巧月则好像在等?什么?,坐在那儿玩手机。 方慈和闻之宴一前一后从楼梯上下来,就看到这幅场景。 那层关系摆在那儿,方慈不可能对宋裕泽不管不问,她考虑两秒,走到他面前站定?,“宋裕泽,走吗?” “别烦我。” 闻之宴脚步一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那双黑眸沉了几分。 他转而去?看方慈。 她更无波无澜,干脆在不远处坐下了。 她好像很习惯于这种对待。 闻之宴敛了眼睫,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来,闻之宴先没什么?温度地笑了下,“……宋伯父,这么?晚,打扰了。” 听到这称呼,在场三个人皆抬头看过来。 宋裕泽好像要吓傻了。如果这事儿让他爸知?道…… “嗯,裕泽在我这儿,”闻之宴口吻很淡,“他喝了点儿酒,对我的客人出言不逊,我说了他两句。” 那边好像是一通道歉,闻之宴道,“没什么?,您来接他走吧。” 宋裕泽忙站起身,掌心搓着?裤缝,一幅欲哭无泪的表情。 闻之宴挂了电话,看也没看他,只对两个女?生道,“我派人送你们回。” 方慈默默坐着?没动。 还是陈巧月过来,一把挎住她胳膊,拉着?她起身,“走吧,别管他了。” 走到外面的露天停车场。 远远地就看到李佑贤站在大?g边,好像在打电话。 他在叫车。 边儿上停着?那辆迈巴赫62s,司机已经?拉开了后车门。 闻之宴站在那儿,对方慈说,“上车。” 方慈没动,只说,“我在这儿打个车就行,我要回宿舍。” 闻之宴好像有点燥,闭眼深吸一口气?,“……上车。” 方慈心下有些?空茫。 闻之宴说帮她毁掉联姻,其实,她并没有把这话当成一个承诺听进心里。 毕竟,帮她这个忙,他能获得什么?好处呢? 完全没有。 她只不过是顺水推舟,与他玩一场,如此而已。 能不能破坏掉联姻,于她都来讲都不亏。 毕竟,跟闻之宴这样的人一起疯过,刺激过。 也够了。 她自?是没有那么?天真,把自?己的前途自?由和希望,全系在一个刚认识一周的人身上。 可今天,闻之宴如此轻而易举当众给宋裕泽难堪,甚至给他父亲打电话把这事儿闹大?,突然间让方慈意识到她和他的差距。 想跟他玩一场,她好像有点自?不量力?了。 想到这儿,方慈转头就走。 闻之宴定?定?看了几秒夜色中那抹素色的纤细背影,大?步走过去?,从后面捞住她的腰,一把打横抱起来。 迈巴赫司机低着?脑袋不敢看,只伸手护住车门框顶部,防止这位方小姐磕到头。 方慈被?塞进后座,闻之宴绕到另一边坐进来。 司机发动车子,颇有眼力?见儿地升上了前后排的挡板。 方慈淡淡地说,“闻之宴,放我下去?。” 闻之宴看着?她,“下去?干什么??” “我要回宿舍。” “……你不高兴了?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宋裕泽?”方慈很平静地说。 吻刺 第28节 话音落地,闻之宴眼眸虚眯起来,冷笑了声,“你跟他共情了?” “是,”方慈毫不避讳,“我跟他才是同?类人。” 闻之宴怒极反笑,点点头,慢条斯理地,“我今天得让你知?道,你跟谁才是同?类人。” 第17章 闻之宴和方慈离开, 深夜的停车场,一时?只剩下陈巧月和李佑贤俩人。 李佑贤抽完了一根烟,闻家的车也到了?。 他拉开后车门,“陈小姐, 请上车。” 陈巧月走?到车边, 砰得一声把后?车门推上, 而后?俯身通过车窗跟驾驶座说, “叔叔,您回去吧,我不坐车。” 司机向来?听命令办事, 也不多言, 径直开走?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 一时?相对无言。 静了?好一会儿,还是李佑贤先开了?口,“我喝了?酒,没法儿送你, 闻家的车送你回陈家, 应该是最合适的。” 陈巧月指尖勾着包包,抱臂看他,“你没什么需要向我解释的吗?” “我的身份?” “你的身份。” “陈小姐, 一.夜.情应该不需要彼此自报家门。” 没必要向她解释。 陈巧月冷笑了?声。也对。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她偷看了?他的驾照,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会知道。 “行吧,你说得对。” 陈巧月转身就走?, 走?两步, 不小心扭了?一下, 估计背影姿态不太好看。 她心里?骂了?句脏话,气急败坏地?弯身扯掉高跟鞋, 大?概又是地?面太冰,嘶了?声,脚尖点地?,往停车场边缘走?。 李佑贤站在原地?,单手插兜看着,片刻,他眼睫淡淡一落,很?轻易就做了?决定?。 他在这儿是要等宋裕泽,不能离开。 不过?十?几秒,却隐隐听到路边有几个男人笑闹的声音。 陈巧月心里?烦得很?,一屁股在停车场边缘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心里?咒骂着李佑贤的不解风情,想着是不是再?找个地?方喝一杯。 几个年轻的男人笑闹着经过?,有意无意觑她。 她没搭理,刚从包里?翻出手机,余光就察觉到有男士皮鞋走?近,停在了?她面前不远处。 她顺着那双长?腿往上看,李佑贤那张脸映入眼帘。 “这里?不安全。” 附近酒吧夜店扎堆,一到深夜,处处都是喝醉的男男女女。 “关你屁事。” “我找人送你回家。” “我自己没有手吗?我自己不会打车吗?你是我的保姆吗?” 陈巧月一连串咄咄逼人的反问。 大?小姐脾气,骄纵蛮横。 到底是年长?几岁,李佑贤不跟她在这儿无意义地?缠斗,只说,“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乖乖回家。” “怎么?跟我睡了?一觉,对我有感情啦?”陈巧月讥讽,“关心我的安危啦?” “感情谈不上。” 好无情的回答。 陈巧月一颗心冷了?几分。也是,初见面时?,他就对她的各种媚眼视若无睹,还是看到有醉汉来?纠缠,才上前来?的。 跟这次一样,估计他也是听到有男人经过?,才决定?过?来?确认一下的。 温文尔雅的性格使?然。 不管是谁,只要是个女的,可能他都会这么做。 陈巧月顿觉索然无味,“行了?行了?,中央空调,请你走?开吧。” 顿了?顿,李佑贤转身离开。 他走?回车边,双手插兜,望了?望夜店的方向。 按道理,宋家的司机应该快到了?。 不大?会儿,却看到了?那抹娇小的身影。 陈巧月提着高跟鞋和包包,走?了?回来?,站定?在他面前。 李佑贤没说话,就见她仰着头,眨眨眼,“李佑贤,那晚舒服吗?” 他心里?猛地?一跳,淡淡地?,“……怎么?” “我很?舒服。”陈巧月一歪头,“要不要再?来??” 她很?快就想通了?。 她本也无意跟他发展什么,但,这么好的身体,不多用几次就这么扔掉的话,也太可惜了?。 李佑贤没有马上回答。 陈巧月道,“不要试图骗我,你肯定?爽炸了?。” 从他的反应和表情就能感觉出来?,并且,如果不是舒服,也不会搞了?一夜。 李佑贤看她几秒,口吻依旧很?淡,“……改天吧。” 陈巧月还想说什么,就听到有凌乱的脚步声近了?,像是醉汉,一边走?一边小声咒骂。 两个人都抬头去看,那正是宋裕泽。 宋裕泽也看到了?他们?,先是一怔,而后?立刻冲上来?揪住李佑贤的领子,“他妈的,都怪你。” 在他冲上来?的时?候,李佑贤抬手把陈巧月挡到了?身后?,自己却没躲。 他脸上甚至浮现了?一丝笑意。 见他这模样,宋裕泽更火大?,抬手挥拳直冲他眉骨。 陈巧月吓得叫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李佑贤微仰着脸接了?这一拳。 正混乱的时?候,有汽车驶近的声音,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听到动静儿,往这边来?。 看到这架势,立刻喊了?一声,“裕泽!” 宋裕泽回了?头,昏头昏脑的,“爸,都怪这个该死的姓李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被闻少骂。” 宋承业紧走?几步,要把人拉开,却在看到李佑贤的脸时?怔住了?。 李佑贤眯了?眯眼,“……您竟然亲自来?接。” 宋承业很?快调整了?脸色,把宋裕泽拉到一边,“胡闹!”宋裕泽被他掼得坐到了?地?上,大?约是太醉了?,没能起来?。 宋承业看到了?后?面的陈巧月,口吻温和几分,“月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家?这是怎么回事?” 陈巧月立刻伸手一指地?上瘫着的宋裕泽,“伯父,您快管管他吧,他好像有什么误会,在闻少的场子出言侮辱闻少的秘书?。” “闻少的秘书??” “就是他。”陈巧月又指了?指一边儿的李佑贤。 地?上的宋裕泽又骂了?一声,“姓李的,你该死。” 李佑贤倒笑了?笑,“姓李的。” 宋承业神色莫测,表情变了?几变,最后?掏出手机,“这样吧,李秘书?,留个联系方式,我改天带着裕泽登门道歉。” 留了?联系方式,宋承业很?快带着宋裕泽离开了?。 李佑贤低头摁手机,给闻之宴发消息: 「√」 虽然故事细节不是他和闻之宴原本预计的那样,但得益于宋裕泽本人的作死,一切节奏都快了?起来?。 刚发完这条消息,李佑贤就感觉到上臂被戳了?一下。 他抬起眼,陈巧月还在捏他的上臂肌肉,“李佑贤,你应该挺能打的,怎么不还手呀?” 她还是那幅趾高气昂的架势,一歪头,看着顺着他眉骨流下来?的血迹,“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别改天了?,就今天吧。” - 收到李佑贤消息的时?候,闻之宴刚刚回到君度。 方慈被他抱到她睡过?的那间卧室。 自他把她放下,她就站在地?毯上,一步没有挪动。 好像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她不愿意到这里?来?。 卧室内灯光温馨,明暗错落有致。 闻之宴手插兜站在她面前,低眼瞧她,“……打算一句话都不说?” “我要回宿舍。” 她重复。 “你同情宋裕泽?”闻之宴淡淡地?问,“还是说心疼他?” 方慈冷冰冰笑了?声,“你觉得我会心疼他吗?” “那你现在,因为他,跟我犟,到底为了?什么?” 吻刺 第29节 他嗓音里?压着明显的不悦。 她没什么波澜地?说,“……我要自己想清楚。” 这一周以来?,她几乎是闭着眼睛,被他蛊惑,与他纠缠,冲动地?答应了?他所有的要求提议。 可今晚这样的场合,像夜空中的闪电闷雷,让她陡然清醒过?来?—— 就像那道包厢软包门划出的无形界线,他是那头的核心,而她则是这头受制于宋裕泽的一枚小小联姻棋子。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宋裕泽挤不进他的圈子,那凭她,又何尝挤得进去? 她真是昏了?头了?,妄想着与他玩一场而后?全身而退。 她大?概会粉身碎骨才对。 “想清楚什么?” 闻之宴的声音压着一丝躁动。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通过?她的种种行为,他早已能察觉出她冲动锋利的性格。 此前,他为她的冲动自毁不安,现在,他为她的突然冷静更不安。 “也许,我们?该结束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 方慈淡淡地?说。 这话有千斤重,却被她那么轻飘飘地?说了?出来?。 闻之宴全身血液退潮,眼眸一眯。 他冷嗤了?一声,虎口钳住她下颌,强迫她与他对视,嗓里?的怒意再?也压不住,他开始口不择言,“方慈,你是真的挺厉害,”他眼底有恶劣的阴暗情绪翻涌,“认识我第四天晚上,就在这个房间这张床上勾.引老子,要老子弄你,现在才几天,又要跟我结束?” 他的自控能力,在她的突然冷脸面前,失控了?。 这话是事实。 她确实有过?勾.引他的念头和举动。 可这个时?候说出来?,未免太卑劣。 方慈冷冰冰地?盯他。 闻之宴掌心扣住她后?腰,往自己身上一摁。 体温贴合,下流的话语从齿间磨出,“……现在不想要了??” 方慈怒极,抬手甩了?他一巴掌,“闭嘴。” 闻之宴那张俊脸被打得偏到一侧,他笑了?声,慢慢转回头来?,“……刚刚宋裕泽那种态度对你,你都毫无波澜,现在倒是在老子这儿横起来?了?。” “到底是宋裕泽特殊?还是我特别?” 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两人交锋般对视了?半晌,他松手了?。 闻之宴转身坐到床尾的单人沙发里?,肘撑着扶手,眼睫低垂着,陷入沉默。 过?了?好久。 “你知道什么叫‘兔死狐悲’吗?”方慈终于抬起眼看他,“因为同类的死亡或失败感到悲伤。” 闻之宴嗤了?声,好像是感到可笑,“……你这么觉得?你们?是同类?” “难道不是吗?”方慈很?平静地?说,“你轻轻松松,甚至只是摆了?点脸色,就能让我们?难以翻身。” 闻之宴凝着她,“我这么对你了?吗?” 方慈沉默。 他确实是没有,甚至,从出现在她身边到现在,他做的都是好事。 支开宋裕泽、陪她从图书?馆回宿舍、在她孤零零被曲映秋赶出来?的时?候,赶去接她…… 还有,在她脑子发热冲动的时?候,并没有趁人之危,而是安抚她让她冷静下来?。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而后?起身,曲指抬起她下巴,放低了?声音,“……方慈,不是说好了?,跟我试试吗?” “跟宋裕泽是同类的感觉那么好吗?好到让你不愿意放弃?” 一点儿也不好。 她机械地?想。 “我们?之间,我提出的一切,包括玩游戏,跟我试试,帮你毁掉联姻……”闻之宴慢声细语,几乎是在哄她,“都是出自我的私心,因为我对你感兴趣。” 但是,即便掌控力强如他,也无法料到所有的事,比如,他完全没料到,在那一个暴雨夜,初次跟她正面接触,那种难.耐的痒意就迅速扩大?,占有欲急剧滋生。 一直发展到今晚,看到宋裕泽处处以她未婚夫自居,对她态度差劲,他内心的怒火无法抑制,才让事态升级,难以收场。 “那么你呢?”闻之宴指腹抚了?抚她眼下,“你当初那么冲动地?跟我走?,后?来?又答应我,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吸引力。 甫一与他对视,她就产生了?接近他的冲动。 方慈终于逐渐从今晚的冲击中脱离,回到了?水面之上,她轻声说,“因为……” “因为我们?才是同类。” 闻之宴嗓音低低,把她的话补充完整。 再?度接触到他幽深的眼眸,方慈内心又开始动摇。 是了?,清醒与闻之宴不可兼得。 她要么闭上眼与他纠缠,要么清醒地?立刻抽身而退。 “今晚才刚刚接吻,”他声线又缓又温柔,“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要跟我结束?” 初见那一晚的暴风雨骤然再?度袭来?,方慈脑子又开始发热,动摇愈来?愈剧烈。 而闻之宴还在说。 用她难以想象的,从来?没有受到过?的轻言慢哄,“……我仔细想想,是不是我今天吓到你了??” 方慈捧住他的脸,堵住了?他的唇。 第18章 回宋宅的路上。 宋承业还深陷在刚刚见到李佑贤的冲击中无法回神。 好几年没?见, 他?完全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现如今竟是闻家继承人的秘书了么? 李佑贤自小?就成器,寡言稳重?,即使跟着他?妈妈,周遭环境一塌糊涂, 他?还是长成了干净体面温文尔雅的模样。 这时, 再偏头看一眼烂醉如泥歪在后座的宋裕泽, 宋承业不由地深叹一口气。 家业如果给裕泽, 早早就要被他?败坏掉。 宋承业把他?摇醒,“裕泽,方家那姑娘呢?有?人送她回学校吗?” 宋裕泽不耐地挥开, 大着舌头, “谁他?妈有?功夫管她啊。” “你现在, 马上给她打个电话。”宋承业往他?头顶扇了一巴掌,“做做样子也学不会吗?” 宋裕泽被痛感激得醒了几分,不满地提高了音量,“我为什么要做样子?不是方家求着我们?要结婚吗?” 宋承业摇头叹息。 不成器啊。 外界来?看, 当然是方家求着宋家, 可方家两个女儿,大女儿是个哑巴足不出户,以后所有?家业财产肯定落在二女儿方慈头上, 哄好了方慈,以后那家产岂不都是他?的? 这小?子真是拎不清。 “别他?妈跟我废话,快打。”宋承业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宋裕泽不情不愿接过来?。 那时, 方慈刚刚吻上闻之宴。 她踮脚太?猛, 撞上了他?的牙齿。 闻之宴皱眉嘶了声。 方慈一时有?点进退两难, 气氛停滞。 他?虎口托着她耳下,低眸懒洋洋一笑, “……急什么?想让我闭嘴不说?了?” “嗯。” 闻之宴笑意更深,眸光也暗,“刚刚打我耳光让我闭嘴,现在亲我让我闭嘴,”他?指腹抚了抚她脸颊,“……方慈,”在这儿,他?停顿一下,声音淡着,“……你是在训狗吗?” 方慈一默,“……你在骂自己。” 闻之宴不甚在意地笑,落在她后脑的指紧了紧,几乎是将她提着掼着,合到自己脸下。 他?声音低了几度,道,“狗是会咬人的。” 还没?反应过来?,吻已?落下。 他?真的咬了她的唇。 心跳愈来?愈快。 她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候震动?起来?。 这么晚了……大概是曲映秋打来?询问这场局的情况…… 方慈推了推闻之宴的肩,喉间模糊发出抗议的声音。 闻之宴略退后了一点。 她低头去?掏手机,冷不防整个人突然腾空,而后被放到了旁边的床上。 吻刺 第30节 闻之宴手撑着床单悬在她之上,鼻尖磨了一下她鼻尖,说?,“接你的。” 来?显是宋裕泽。 他?怎么会打电话来?? 方慈点了接通,放在耳边,“怎么了?” “方慈,”宋裕泽声音还有?几分醉意,“你在哪儿?回宿舍了吗?” “……在朋友这儿。” 闻之宴还在捣乱,一下一下的轻吻落在她鼻尖、眼睫。她向他?发射警告的眼神,完全没?用。 他?还要压到她另一边耳旁,低声,“……宋裕泽?” 太?近了。 说?话时他?的唇能?碰触到她的耳廓,灼热的呼吸毫无阻碍地进入耳道,方慈细微地抖了下。 她偏过头来?捂他?的嘴,接触到他?滚烫的目光,心下一颤,手下滑,卡住他?脖子,掌心贴着他?喉结以及上方那道纹身。 闻之宴无声地笑,喉结震动?,在她掌心摩.擦。 “……你旁边有?人?” 宋裕泽反应慢半拍。 “……朋友家的狗。” 方慈轻轻呼了口气,掩饰节奏完全乱掉的心跳。 “哦,”宋裕泽好像也不想多说?,“那明天学校见吧。” 他?好像是准备挂断了,又补了句,“就是担心你的安危,给你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没?事儿就好。” 方慈在这时候轻嗯了一声:闻之宴在她脖子上咬了一下。 电话那头很明显顿了几秒,宋裕泽酒又醒了点,坐直了身体,“……怎么这个声音?” 方慈往后蹭着,逃离闻之宴身下,她稳着声,“狗咬了我一下,我得挂了。” “行吧。” 宋裕泽大概没?多想,径直挂断。 通话一结束,她的手机立刻被闻之宴丢到一旁。 他?不多言,扣住她后腰把她拖下来?。 她手腕被他?扣住,掌心朝上,十指相扣被他?摁在枕头上。 亲吻落下。 温柔的缱绻的,好像是在教?她该怎么接吻。 含.吮厮.磨。 渐有?水.声,夹杂着低.喘。 闻之宴却毫无预兆地停下了。 他?埋头在她颈边调整呼吸节奏。 方慈一动?不动?,与他?一样,试图从?这粘滞的氛围中?脱离。 半晌。 闻之宴低声开了口,“方慈,” “……你会不会永远记得,第一次喝的酒。” 方慈刻意没?有?循着他?的话去?回忆今晚在空包厢里发生的一切。 她含糊地说?,“……不知道。” 闻之宴也没?有?非要一个答案,只?低低笑了声,说?—— “我会。” - 宋裕泽在闻少的场子出言不逊继而被教?训了两句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圈子。 闻少倨傲散漫,光环和?地位都是独一份儿的,向来?无人敢惹。圈里的大小?姐公子哥就不提了,就连在夜店酒吧,那些被带进来?的各怀心思的女孩们?,都没?一个敢近前去?贴。 干净又高贵,跟任何公子哥都不一样。 由此,圈里的长辈们?,都拿他?当教?育自家孩子的标杆。 宋裕泽大概是昏了头了,自断前程。 这事儿闹得比想象中?要大,曲映秋果然来?了电话,一通询问。 甚至,连大门不出的方念念都知道了。 她给方慈发消息: 「你还好吗?那天没?波及到你吧?」 「方慈:没?有?」 「方慈:那件事,怎么样了?」 「方念念:我还没?找到机会。」 这时候方慈在上课,收到这句回复就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没?再看。 一直到下课,方念念又发了几条过来?: 「阿慈,我有?没?有?可能?搬出来?住?」 「我手里有?钱,咱们?要不要在你学校附近租个房子,住一起?」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讨厌跟我亲近,我们?可以租个两居的,我不打扰你。」 方慈心里缓慢擦过一阵钝痛。 这么多年,面对方念念,她的内心一直在摇摆。 她无法忘记小?时候那件事,无法忽略,方念念曾有?意要丢掉她。 可对方念念冷漠,于事无补,她的内心不会好过半分,反而会因为方念念被她的态度伤到而再度自我折磨。 她们?姐妹之间,一把刀,两端都是刀刃,无论谁向谁刺,受伤的终归会是她们?两人。 方慈没?有?回复。 被一时涌起的情绪淹没?,她甚至无暇去?多想一想,方念念为什么突然想搬出来?住。 - 周三,一整天的课结束,方慈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收到了闻之宴的微信。 「闻之宴:你的雅思口语什么时候练」 「方慈:你什么时候有?空?」 「闻之宴:明后天」 「方慈:那就明天吧」 「方慈:在君度还是旧别墅?」 「闻之宴:旧别墅」 「闻之宴:今天不来?图书馆?」 方慈略怔了下,他?的用词有?点怪。 「方慈:在路上」 「闻之宴:四楼东北角有?空位」 京大总共有?三座图书馆,方慈总去?的是最老的那座,离宿舍区比较远,但也因为这样,特意来?这儿的学生比较少,日?常都有?空位,也比较安静。 她没?理会闻之宴奇怪的发言,在二楼找了个空位坐下,做完一套阅读题,手机又震了下。 「闻之宴:还没?到?」 「方慈:?到好久了」 「闻之宴:在哪儿」 「方慈:二楼」 闻之宴没?有?再回复,方慈直接开了勿扰,把手机放回包里。 过了不大会儿,身侧掠过一阵阴影。 一闪而过的味道莫名有?点熟悉。 方慈抬起脸。 闻之宴出现在她对面的空位,卫衣兜帽戴在头上,他?手上摊书放电脑,眼睛却盯着她。 高大的身材,在这安静的图书馆也非常惹眼。 方慈条件反射左右看一圈,果然有?几个人往这里投来?视线。 她低下头,掏出手机发消息: 「方慈:你来?这儿干嘛?」 闻之宴慢条斯理地低头把书摊好,电脑打开,坐下,戴上耳机,这才看她一眼,回消息: 「闻之宴:做功课」 「方慈:……」 「闻之宴:为什么不去?四楼」 「方慈:为什么要去??」 「闻之宴:看不出我在那儿等你?」 「方慈:没?看懂」 吻刺 第31节 她不再与他?缠斗,收起手机,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脑上。 她要上一节写作网课,还要写完今天的文书作业,法学系学业任务重?,必须要专心。 一节网课快上完的时候,对面的闻之宴起身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不过几分钟,他?提了几个纸袋回来?,往这一排的桌子中?央一放。 看包装,是附近一家咖啡店的外送。 这一排约摸十几个座位,稀稀拉拉坐了五六个人,这时候都抬眼瞄他?。 闻之宴略抬下巴示意。 那几个同?学都有?点懵,什么意思,请我们?大家喝的吗? 他?拿过手机,调出弹幕小?程序,打了几个字,横过来?。 「自己拿」 几位同?学这才确认了,确实是请大家喝咖啡的意思,边点头冲他?道谢,边起身挑了自己喜欢的口味。 方慈一直默默看着,坐在座位上没?动?。 闻之宴唇角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拿了杯冰美式,套了杯套插了吸管,搁到她手边。 方慈用电脑登录的微信给他?发消息: 「方慈:你到哪里都是这个做派?」 「闻之宴:不就是为了买给你」 心绪没?有?丝毫浮动?是假的。 这点暗戳戳的小?心思,倒像极了校园里偷偷谈恋爱的少男少女,为了给喜欢的人送点吃的喝的,一并给附近的同?学们?都买了。 「方慈:没?想到你这么纯情」 「闻之宴:毕竟处.男」 他?说?话怎么总是这么直接…… 方慈面上一热,一抬头,却见他?没?事儿人一样,目光停在电脑屏幕上,没?什么表情地敲键盘。 她没?忍住,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闻之宴撩起眼睫看她。 明明没?开口,那眼神却好似包含了很多深意。 方慈别开视线,起身去?洗手间。 再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他?的身影。 想不看到他?也难,他?无论在哪里都很显眼。 他?变换了坐姿,往后深深倚着座椅靠背,一条腿脚踝架在另一条腿膝盖上,腿上摊着本很大的杂志,兜帽还扣在头上,宽阔的肩把卫衣撑得很好看。 远远地就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年轻男人的野性和?生命力。 走近了,注意到他?翻动?书页的骨节修.长的手,卫衣袖子往上捋了点,露出一小?节腕骨突出的手腕。 若隐若现的男人的攻击性。 - 这天,方慈一直在图书馆待到闭馆时间。 闻之宴也一直在她对面老老实实坐着。 直到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图书馆馆员来?催,她才起身收拾书包,往肩上一挎,也不管他?有?没?有?收拾好,径直就走。 离开图书馆大楼不远,手机响了。 来?显自然是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闻之宴。 方慈略顿了顿,鬼使神差地,直接戴上了耳机。 电话接通,就听他?说?,“不等我?” “枉我陪你半天,就这待遇?” 低低慢慢的磁性嗓音,带着点儿逗弄。 “你不是说?你做功课来?的吗?原来?是为了陪我?” 方慈淡淡地反击回去?。 闻之宴低笑了声,“……那你希望我是来?陪你的?还是单纯来?做功课?” 她心跳漏一拍,默了默,选择忽略他?话里的意味,回击道,“……一心二用,两件事都做不好。” 闻之宴笑意更深,“这点儿嘴上功夫都用来?对付我了是吗。” 他?这话完全没?提到宋裕泽,但方慈却不期然想起了这号人物。 也是,她在宋裕泽面前,端的是乖巧听话,忍不住了顶两句,也会马上被骂回来?。 她也就在闻之宴面前,肆无忌惮。 面前不远处那抹纤细的背影逐渐慢下来?。 她今儿还是一身素色,淡咖色的半身长裙拖到脚面,上面内搭是件宽松的白毛衣,外面罩着件半身的白色毛呢外套,长发挽成一个髻,很松散地用鲨鱼夹夹在脑后。 眼望着她,闻之宴也放慢了步调,不由地想起刚刚在图书馆,她在对面,低着脑袋写作业,鬓边的头发时不时有?一缕不听话的,散下来?,拂到她脸颊她鼻尖。 他?想给她顺到耳后。 就那么心动?着心痒着,在她对面坐了半天。 “……包太?重?了?” 他?问。 方慈这才察觉到自己陷入思绪,脚步慢了下来?,于是加快了几步,“没?事。” 大概是他?身高身材瞩目,即使是在这夜里,兜帽掩着眉眼,偶尔也有?路过的人向他?投去?视线。 视线来?来?回回,也落在方慈身上。 等周围的路人渐渐少了,她略顿了顿,“……你以后不要来?图书馆了,也不要陪我走这段路,不安全,会被人看到。” 这话没?有?马上得到回答,她不由地停了脚步。 正巧来?到两栋教?学楼中?间,路灯落下来?的光被旁边一株百年老树宽阔的树冠遮挡,显得有?些暗。 无人经过。 手边停了一排自行车,她手撑着一个后车座,转过身。 闻之宴单手插兜,往她的方向走来?。 几秒钟后,他?站定到她身前,单手摘了全包式耳机挂在颈间。 一时谁也没?说?话。 周围很静,隐有?树木的香气。 半晌。 闻之宴落在身侧的那只?手抬起来?,捏住她下颌,指腹揉着她唇肉。 他?略弯身,在她唇边低声道,“……方慈,要不要光明正大跟我接吻。” 心脏猛跳,方慈稳了稳声线,“宋裕泽呢?他?知道怎么办?” 闻之宴淡嗤了声,“就当着他?的面。” “……因为他?怕你?” “不,”他?眸光低垂,凝着她,“我让他?怕你。” “需要一点时间。” 他?的眼眸,如初见那一晚一般,漆黑幽深,明明总是沁着坏劲儿,却奇异地让她有?种安定感。 「隐在暗中?的归处」。 像个坐在昏暗角落沙发上的掌控者,让她不由自主地想从?目前的泥潭中?挣脱,去?到他?怀里。 方慈失神般与他?对视,轻声说?,“好,我等你。” “……这会儿不怼我了?”闻之宴带着点笑意,“这么相信我?” 方慈还没?来?得及开口,唇就被他?堵住。 他?压下来?,缓慢地吻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低笑说?,“这么软,这么会怼人?” 第19章 那一晚, 方慈翻来覆去睡不着。 乱糟糟的许多画面在脑中闪回。 她?与闻之宴在众人欢闹的包厢隔壁接吻,唇齿间是又苦又香的酒液。 「hanky panky」 「翻云覆雨」 一闭眼,脑中,就是他说出这四个?字时的漆黑眼眸。 那其中的野性让人难以招架。 也是这时候, 方慈才突然明?白, 那一晚, 她?在君度接到宋裕泽的电话时, 他非要在她?另一耳边作乱,并非单纯为了戏弄她?,而是他真的无所吊谓。 不管电话对面是谁, 他就是要与她?接吻。 宋裕泽在他眼里根本不是个?角色。 那一晚, 闻之宴还问她?, 会不会永远记得第一次喝的酒。 那时她?不愿意去回想。 吻刺 第32节 这时静下心来,那酒的味道?和他唇舌的触感,清晰得可?怕。 她?也许无法再?喝那款酒了。 一试图回想那酒的味道?,最先涌起的却是他的吻, 以及那在方寸空间内冲撞的混乱鼻息。 闭上眼沉沦。 最终, 她?不再?与这回忆对抗,选择妥协深陷,才终于沉入茫茫梦乡。 - 十月末临近立冬,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 周四那天,一大早,方慈和舍友一起下楼, 却在楼下看到了宋裕泽。 他像是等了好一会儿了, 看到她?就扬了扬下巴。 两个?人联姻的事儿已经传了一个?半月了, 这还是他头一次来宿舍楼下等她?。 虞向雯大咧咧咦了声。 吕湉和温芷都去瞄方慈的表情,方慈脸色如常, “……你们先走?吧。” “行,有什么事儿跟我们打电话。”虞向雯说。 方慈点?点?头。 宋裕泽恹恹的,俩人一起走?到食堂,方慈打了份早饭,找了个?地方坐下。 宋裕泽懒懒往后一靠,“……李佑贤这两天又联系你了吗?” “……没有。” 宋裕泽冷嗤,“还算是有眼力见儿。” 方慈默不作声,就听他又问,“他真是闻少?的秘书?那你俩怎么认识的?” “上周四,你带我去夜店,闻学长也来了的那次,”方慈很淡定地讲述早已编好的故事情节,“我在楼下见过他,他主动打了招呼,那天就是他送我回学校的,后来,在烤肉店外面偶然碰到,他好心,送我们回宿舍。” 宋裕泽皱皱眉,大概是在回想周四那晚的事儿,想着想着觉得不对劲,“……那你早就知道?他是闻少?的秘书?我喷他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我?” “……”方慈心下生出一丝厌恶,淡声说,“我不敢,怕你连我一块儿骂了。” 她?老?是没什么表情,说话口气也总是很淡,这会儿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在宋裕泽看来,倒有几分忍气吞声的可?怜劲儿。 宋裕泽盯她?几秒,笑了下,“……得得,我以后不骂你了。” 方慈没吭声,埋头吃饭。 她?长得实在漂亮,气质又冷又傲,这时候低着脑袋吃东西,却显出点?儿不常见的乖巧。 宋裕泽看着她?,敲敲桌子,放软了声音,“周末我带你出去玩儿吧。” “周末我要去集训两天,模拟法庭学校赛队组织的。” “啧,”他挺不耐烦,“搞那些破玩意儿有什么用?你以后还想当律师?” “不行吗?” “你长长脑子,”宋裕泽瞬间耐心尽失,“跟我结了婚,你以后就是全职太?太?,喝喝下午茶,打打牌,购购物就行了。你要是出去工作,我脸往哪儿搁?” 听到这一长串的话,方慈才终于抬起脸来,与他对视。 她?眼睛通透明?亮,但?总很冷漠,这时候被她?定定看着,宋裕泽竟没由来地有点?心慌,他不自然地咳了咳,又想到今天来找她?,本来就是为了刷刷好感,于是改了口,“……你非要去的话,也行吧,那我抽时间去看你,在哪儿集训?” “沪市。” 场地正是下个?月月初要举办决赛的地方,此去集训,也是为了让队员们提前熟悉环境。 “行,待会儿把酒店地址发给我。” 宋裕泽掏出手机,“今天晚上跟我一块儿吃饭。” “今晚没空,我要练雅思口语。” 连遭两次拒绝,宋裕泽不由定定看她?,这才发现,他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她?。 “……你考雅思,为了出国??留学吗?” “嗯。” “你一学法的,出国?留学干什么?” “我要专攻涉外法律服务方向。” 所以她?才会报名这次的国?际投资仲裁模拟法庭比赛。 婚姻大事都得听父母做主的人,未来的职业是她?唯一能?握在手里的选择,她?自然要早早规划,尽可?能?地往外往远的地方去。 现如今,闻之宴说帮她?毁掉联姻,不管成功与否,都不影响她?的出国?计划。 她?总归是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你……”宋裕泽气笑了,“还挺有规划。” “必须得来,”他自说自话,“反正你不都得吃晚饭吗?” 不欢而散。 下午课间的时候,方慈掏出手机确认课程表,才发现自己被拉到了一个?群里。 点?进去,群主赫然是肖灵。 【群名:xiao~朋友】 「肖灵:+方慈」 方慈心下莫名,退出聊天框,弹出一条肖灵私聊她?的信息: 「肖灵:拉你进了我的姐妹小群」 「肖灵:晚上去宝丽后花园吃饭拍照,你一起来吧」 「肖灵:叫上宋裕泽」 不像是朋友间的邀请,倒像是大小姐派任务。 方慈略作思忖,决定赴约。叫上宋裕泽,正好一并解决了他的晚饭邀约。 一日不逃离这个?圈子,她?就要一日在这里虚与委蛇。 - 下课之后,方慈在校门口等宋裕泽,顺便给闻之宴发了消息: 「方慈:晚上我会晚一点?到旧别墅,要在外面吃个?饭」 她?坐上宋裕泽的车,闻之宴的回复才过来: 「闻之宴:宋裕泽?」 「方慈:还有肖灵」 「闻之宴:在哪儿」 「方慈:宝丽后花园」 闻之宴没有再?回复,方慈心下隐约有预感,难道?他也要来? 怀揣着这个?念头,在宝丽后花园标志性的藤编椅上坐定,她?还是有些不安。 宋裕泽边翻菜单边道?,“我叫你你说要练口语,怎么肖灵一约你就出来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其实对方慈这波操作还是挺满意的,那么高傲难以接近的她?,居然跟肖灵成了约饭的好姐妹。 孺子可?教,以后说不定能?成为他的贤内助。 那么多人都拿不下的方慈,以后会乖乖成为他的老?婆。他心里再?度确认这个?事实,禁不住有些喜悦,连带着对方慈的态度也软了许多。 过了十几分钟,肖灵才姗姗来迟。 主菜上了,三个?人边吃边聊。 “阿慈,我看你跟巧月姐关系挺好的样子诶,”肖灵歪头探寻方慈的表情,几分试探,“正巧,我家跟她?家交情也不错呢,改天一起约着喝喝咖啡呗。” 方慈一默。 这才是肖灵突然把她?“提升”为小姐妹的原因?以为她?跟陈巧月关系密切? 颓寂更?深,她?古井无波,“……我跟她?也不是很熟。” “这你有啥可?谦虚的,”宋裕泽嗤了声,“闻少?请我们那天,最后不是她?把你拉走?的吗?你俩不是一起回的?” 话到这儿,他又想起来,“后来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是说在她?家吗?” “我说的是在朋友家。” “对啊,”宋裕泽一点?头,“不是陈巧月吗?她?家有一条拉布拉多,不是还咬了你?” 方慈不动声色,喝了口水。 这对肖灵来说又是新?鲜的爆炸消息。 她?猜到了方慈和陈巧月私交不错,却没想到已经到了在彼此家留宿的程度。 她?忙做出惊讶的表情,“哇,那条拉布拉多我见过,蛮可?爱的诶,怎么会咬人啊?” 这时候,旁边突然有年轻男人的嗤笑声。 这个?劲儿太?熟悉,方慈后背都紧了一下。 宋裕泽和肖灵齐齐转头,下一秒就都站了起来,“闻少?。” 宝丽后花园是典型的花园式餐厅,一年四季嫩绿草坪铺地,边儿上还设了池塘,处处花团锦簇。 隔着矮矮的篱笆墙,隔壁桌,闻之宴和他朋友刚刚落座。 他意兴阑珊似的,“这么巧。” 宋裕泽面露难色,想搭话又不敢。 他怕闻少?还为上次夜店的事儿耿耿于怀,而且,虽然宋承业一直催,但?他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登门跟李佑贤道?歉。 肖灵也不敢多攀谈,只端着笑脸,“是啊,好巧。” “谁被狗咬了?” 吻刺 第33节 淡淡的口吻,似是随口一问。 谁能?想到,闻少?竟还有兴致跟他们聊天,肖灵一指,“方慈。” 方慈顿了顿,这才转过脸来,“闻学长,晚上好。” 她?不想跟别人一起,叫他闻少?。 视线相接,她?微微愣住。 大概是肩宽的缘故,单一件没什么图案的黑色卫衣也被他穿得很好看。 身上隐隐一股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直白侵略性,长眉压着一双漆黑野性的眼,瞳仁里染上点?地灯昏黄的光,就这么望过来,显得痞坏又深情。 “你也晚上好,”闻之宴看着她?,笑说,“这家的加拿大扇贝不错,多吃点?。” 方慈点?点?头,转回身坐正,不再?看他。 此后席间,肖灵和宋裕泽都有点?心不在焉。 也许是女性的第六感,肖灵总觉得闻少?对方慈的态度不同寻常。 难道?是因为她?长得好? 也是,抛开家世背景不说,方慈的长相和气质都很出挑,不管在哪儿,都像是自带着一股清冷难以接近的氛围感。 若真是站在客观角度去看,她?肖灵还没见过比方慈更?漂亮的人。 方慈倒不知不觉吃了很多。 颊侧总能?感觉到闻之宴时不时掠过来的目光,她?几乎是机械性地在往嘴里填东西。 闻之宴转过头,就看到她?腮帮子鼓鼓的,一下一下在咀嚼,眼神有点?儿失焦地看着桌面。 看了好几秒,他眼睫淡淡一敛,唇角浮现笑意。 上甜品的时候,方慈手机震了一下,她?有预感一般解锁屏幕: 「闻之宴:等你」 刚看完这条消息,隔壁桌闻之宴就和朋友一同起了身,肖灵和宋裕泽都站起来道?了声拜拜。 闻少?一走?,肖灵和宋裕泽都如释重负似的,松了口气。 此后几个?人又随便聊了聊,终于一餐饭毕,宋裕泽结了账,一起往外走?。 他喝了点?佐餐酒,没法儿开车,肖家的车顺路送他回,方慈则表示自己打个?车回学校。 虽舍不得放过这个?拉近距离的机会,但?肖灵毕竟大小姐脾气,也做不来上赶着送人回的事儿,也就没坚持。只上车前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胳膊好一通道?别,还约了下次一起逛街。 方慈打了辆出租,报了地名。 她?倚在后车座,看着车窗外。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曲映秋发来的消息: 「妈妈:刚刚裕泽给我打了电话,你们跟肖灵一起吃饭了?还有陈家的小姐,你什么时候结交的这些人脉?」 「妈妈:以后继续努力,裕泽的局尽量都让他带你去,去了好好表现。」 默默看完这两段话,方慈心下涌起一阵颓败的疲惫。 无力感将她?淹没。 - 旧别墅。 闻之宴坐在一楼窗边的阅读区域,肘撑着沙发扶手,指间夹了支未点?燃的烟。 听到开门的响声,不过几秒,就看到了那抹已经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拐角。 她?好像爱穿低饱和的素色,一袭纯白色长裙,外面罩着件盖过臀部的针织外套,茂密垂顺的长发随意落在肩后。 那张瓷白的脸,总是无波无澜的,眸底有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冷寂。 可?每当视线相接,他却能?看出她?眼眸里燃亮的那一丝火光。 莫名却很强烈的吸引力。 就像他当初在一场极其无聊的宴会上,为打发时间去了无人的后花园,在那里看到她?的第一眼一样。 那是一年半之前。 她?穿着长礼服,肩上披着条羊绒毯,就那么站在那儿,怔怔地对着夜色出神。 她?身上有股瞬间揪住人心脏的冷郁感,在她?周身,时间都仿佛慢了下来。 闻之宴擎着酒杯看了她?好一会儿,而后见她?不知从?那儿摸出一盒烟来,却没摸出打火机。 他没有犹豫,边走?过去,边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 递到她?跟前。 她?好像很低落,脸也没抬,只很淡地说了句,谢谢不用了。 身高差的缘故,他的视线落在她?低垂的眼睫。 心动便由这一刻开始。 …… 方慈站在拐角处,静静看着沙发上的闻之宴。 他总是这样稳,身上是掌控一切的慵懒感,只是被他这样注视着,她?就莫名觉得受到安抚。 又不由地想到,刚刚在宝丽后花园,如若不是他突然出现吸引另外两人的注意力,否则,她?会更?难熬。 她?走?过去,说,“要在这里吗?” 闻之宴没吭声。 方慈又说,“我先去喝点?水。”说着放下包,转身要去厨房,却被他扣住手腕拉过去。 她?跌坐到他腿上。 撞入彼此的眼眸。 体温通过布料传导而来,惹得方慈一阵冷热交替般的抖意。 她?不由地咬唇,望进他眼里。 这样的姿.势与他在一起,她?好像一下落地了,心底每一个?角落都被熨帖到,温暖,灼热。 那股要更?深地与他纠缠的心意骤然扩大,像久冻的人,要奋不顾身扑向火海。 刚刚外面的一切都是假的。 只有此刻闻之宴的体温是真的。 她?心里涌现如此荒唐的想法。 先于大脑指令,她?轻轻唤了他一声,“……闻之宴。” 闻之宴指背落在她?脸颊,良久,唇角一抹懒笑,“刚刚可?不是这么叫的。” “嗯?” “叫声学长。” 他低声说。 气氛又焦灼起来。 方慈心跳失了节奏,面儿上却只静静地看着他,表达不愿意的意思。 闻之宴散漫地笑着,“不叫?那今儿口语课不上了。” 方慈作势要起身,下一秒后腰被扣住牢牢摁回去,他还是逗她?,“真是难搞,”打商量的口吻,“……亲一下总行吧?” 方慈静静看他几秒,凑过去挨了一下他的唇。 她?本是要敷衍他。 可?唇.瓣相触,大脑就失控了,她?环臂搂上他的脖颈,继续这个?吻。 闻之宴一手掌心扶着她?的腰,另一手臂懒懒地架在沙发背上,闭眼微启唇配合她?。 彼此呼吸着对方的呼吸,温度越来越高。 他的手掌略动了一下,握住她?侧腰,好像是不由自主控着把她?更?深地压进自己怀里,却在贴上之后微顿了一下,而后又控着把她?扯远了点?。 他掌心的热度和指骨的力道?通过布料透进来,方慈泛起战栗。 心底被放纵的疯狂填满,她?低声说,“闻之宴,你要跟我睡吗?” 第20章 她那句低低的发问过去好久, 闻之宴都没有吭声。 他良久地凝着她的眼,眸色变了几变,最终暗沉沉地定下来。 颇浮浪地笑了笑,“……哪个睡?” 气氛如此狎昵, 方慈那句其实并不算是个完整意?义上的问句。 更像是邀约。 两人?都心?知肚明。 闻之宴再继续问下去, 无异于拒绝。 两人?也?都门儿清。 明明彼此眼中燃着?相?同的火焰。 方慈笃定他有感觉, 于是静静地看?着?他的眼, 不回答。 这时候一旦回答,就会绕进语言的陷阱。 闻之宴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偏头淡哂, “你今儿是铁了心?了是吗?” 吻刺 第34节 方慈转开?视线, 口吻很淡, “……也?并没有。” 她好像已经放弃了,“我懂你的意?思了,放我起来吧,我还要上网课。” 闻之宴姿态漂亮地双臂张开?, 做出?一副我没拦你的样子。 方慈利落地从?他腿上站起来, 拿过一旁的书包,去了开?放式厨房。 她将电脑和真题摊开?在?宽大?的餐桌桌面,戴上耳机, 将注意?力投在?功课上。 做完一套阅读题,又按照网课老师给出?的题目,进行了一段三四分钟的“个人?陈述”。 这时候, 餐桌对面掠过一道阴翳, 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 虚虚捏着?一瓶矿泉水,推到她手边。 她抬起脸, 对上他的眼。 闻之宴刚刚应该是去洗澡了,换上了黑色t恤和宽松的垂感长裤,肤色冷白,那?股高贵的洁净感沁人?心?脾。 她的视线不过停顿两秒,而后又低下脑袋,试图再次专注于功课。 闻之宴单手撑着?,俯身越过桌面,压到她脸前,低笑,“嘛呢?不理我了?” 扑面而来的淡淡的木香。 方慈屏了屏息,没什?么温度地看?着?他。 他摘了她的全包式耳机,注视她半晌,“……我听了,你发音没什?么问题,逻辑也?很清晰。” “谢谢。” 她开?始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闻之宴站直了身体,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手上的动作。 电脑和书本都放进包里,她说,“这里不好打车,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学校?” 他后腰虚虚倚靠着?岛台,好整以暇地看?她,“不送。” 方慈心?里也?知道,此时已临近闭寝时间,这个时候往学校赶,大?概率是来不及了。 可她郁着?一股气,难以纾解。 早晚都是要睡的,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有了实质性的进展,总好过现在?这样不上不下。 她还什?么都没付出?,闻之宴却是已经许诺了她种种好处,这关系太不对等,也?太摇摇欲坠。 她要一个确定的东西,确保破坏联姻这件事可以实现。 两人?隔着?餐桌对视了好一会儿,闻之宴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 他双手插着?兜,眼睫低着?,声线也?低着?,“……闹脾气?” “并没有。” 方慈不偏不倚看?着?他的眼眸,很平静地说,“我们之间,早晚都要睡的,不是吗?” 每一次的相?处,每一次的对视,眸底和心?底齐齐掀起的风暴,不是假的。 他们的灵魂在?同频颤抖。 “……所?以,”闻之宴唇角一点笑痕,“你想早一点?” “但是我现在?知道了,你不想,”方慈说,“我也?无意?坚持。” 闻之宴忽略她的话,只点评道,“你很冲动。” “是,我如果不冲动,那?天也?不会跟你走。” 这话把闻之宴惹笑了,“……你以前也?是这样吗?还是说,”停顿一下,嗓音低了几度,“……遇见?我之后,才这样的?” “换做任何?一个人?,你那?晚也?会跟着?走吗?” 方慈敛了眼睫,沉默。 她一向古井无波,情绪很少大?开?大?合,更何?谈冲动。 可自那?晚在?「云轻」外遇到他,好像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飞蛾扑火一般,想更紧地贴合他,想纠缠。 最好在?这纠缠中将自己燃尽。 「你呢」 「不管是谁,你都会带她走吗?」 她心?里浮现如此疑问,但她没有讲。她无意?深究他的动机。 人?心?最经不得探究,无非是浅薄的欲.望,和意?图狂欢一场的放纵。 他们都是受制于家族圈子的人?。 同病相?怜而已。 她长久地沉默,闻之宴也?没有追问。 通过追问才能得来的答案,通常是谎言。 就这样相?对而立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毫无预兆地一把将她抱起,放到旁边餐桌上。 他微弯身,手撑在?她大?腿外侧,压近了距离,“看?着?我。” 方慈不再躲避视线,直直抬眼望进他眼底。 闻之宴掌心?控住她侧脸,略抬起来一点,吻却是落在?她耳后颈侧。 湿热的唇,印下一枚枚印章。 呼吸渐乱。 针织外套被从?肩头拉下来,坠落在?身后纹理纵横的餐桌桌面。 她里面那?件白裙是略有厚度的吊带款,这时候,薄薄的莹润的肩头便颤巍巍暴露在?空气中,有点冷。 冷意?被他的掌心?熨帖,肩带落下。 方慈摁住了他的手。 刚刚拒绝的是他,现在?这又是在?干什?么。 闻之宴深深地看?她一阵,唇角一点笑意?,“……怎么?” “好玩儿吗?” 她说。 “不尽兴。” 方慈道,“让开?一点,我要下来。” 闻之宴却再度抱起她。这次是公主抱。 他径直往楼梯的方向去。 方慈不知他意?欲何?为,只能尽量把心?情放得平淡,等待。 来到她睡过的那?间卧室,他没开?灯,只借着?窗外漫进来的一点霓虹和月光,将她放到床上。 脊背挨到柔软的床铺,心?却好似飘了起来。 闻之宴没有马上直起身,而是单膝跪在?床单上,悬在?她上方,垂眼凝着?她。 方慈双臂还搂着?他的脖子。 借着?这点光亮,能隐约辨认彼此的眼神。 两人?身体处在?一个很微妙的距离,没有贴着?,但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热度。 他的宽肩,隐现轮廓的胸肌,一切都让她喉咙发紧。 她按捺着?猛烈的心?跳,说,“闻之宴,我看?不懂你的意?思。” 闻之宴在?她这句话落地之后压下来吻了吻她的唇,而后在?她唇边,低声,“……方慈,”顿了顿,“不必等到今天。” 他声音很慢,一字一句,凿入心?底,“我带你回君度的第一晚,如果我不接那?通电话,接下来我们就会滚到同一张床上。” “在?我这儿,就是如此强烈。” “我感觉你也?是一样。” 方慈几乎开?始发抖。 他说的确实没错,那?一晚,她不会拒绝。 如果继续在?那?落地窗前待下去,她与他很快会像窗外的暴雨一样燃烧。 “所?以,”闻之宴手掌卡进她后腰和床铺间的缝隙,接着?往上,摸索到拉链,拉下来,掌心?与肌肤贴合,而后略往上抬,抬起她的腰,“不必催我,也?不必确认我的心?意?。” 他体温好高。 方慈克制着?抖意?,又听到他低哑地笑了声,“……我保证,只要你要,我整个都是你的。” 不知是谁的胸腔起伏着?。 周围太静,静得呼吸声似是在?耳边冲撞。 他深深匀出?一口气,松了手,用被子将她盖好。 转身离开?之前,方慈轻轻唤了他一声,“……闻之宴。” 他脚步顿住。 “所?以,是你在?掌握游戏主动权,对吗?” “没错。” “那?你什?么时候会要我?” “……等你心?情好一点。” 她确实总是不快乐。 遇到他之后,她试图从?颓靡的极端走向放纵的极端。 - 那?一晚,方慈睡得很不踏实。 她怕黑,于是在?闻之宴离开?房间之后立刻打开?了床头灯,眼皮能感受到昏黄的光线,却依旧沉不到安睡的海底。 吻刺 第35节 后腰和肩头似是还能感受到他掌心?滚烫有力的触感。 陷入睡梦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她或许等不了那?么久,等到她的世界天光大?亮,才要与他拥抱交.缠。 她要么被他凿入标.记,要么迷失在?永夜。 - 周五,她没有再去旧别墅,闻之宴发来消息,她也?没有回复。 就这样到了周末,方慈与学校赛队的队友们一起奔赴沪市。 在?酒店办理入住,而后稍作休整便一起去往集训场地。 那?是一座礼堂,赛队的杜老师特意?跟礼堂的主人?打过招呼,借用了两天。 第一天就在?两场紧张的全英文辩论?中度过。 当晚,赛队在?酒店附近一家烧烤店聚餐。 作为跟队指导,法学系大?四的学长陶寅骏是饭局上最忙的一个。 每个人?都要与他碰杯,或是向他讨教经验,或是询问他在?大?集团实习的感受。 聚餐才过半,他就喝得脸颊泛红。 杜老师招呼着?喊人?送他先回酒店,陶寅骏却指了指方慈,“方慈送我吧,你不是要看?案例资料吗?我拿给你。” 赛队住的是家经济型酒店,就几百米远。 两人?一起散步回去。 陶寅骏好像是喝酒容易上脸的类型,看?步伐听声音,其实他并没有脸上显出?的那?么醉。 “听杜老师说,你打算去留学?” “嗯。” “有中意?的学校吗?” “有。”方慈说了英国一所?大?学的名字。 “他们学校的硕士位很看?重实习经历。” “嗯,所?以我寒假打算找实习。” “要来我们集团吗?”陶寅骏说,“闻家的产业,靠谱,我可以给领导递一下你的简历。” 闻家…… 方慈一顿,“……闻学长也?跟你同一个集团实习吗?那?天看?到你们一起。” “对,我俩都在?总部,不过他是在?总裁办,我是法务部。” 她对闻之宴的私人?生活一无所?知。 只听说他有个哥哥,名叫闻周,是个跟宋裕泽一样的浪荡花花公子。 按道理,闻周比闻之宴好像大?个五六岁,应该能更早继承家业,不知闻老爷子为什?么要绕过已经长成的长孙,立闻之宴为继承人?。 圈子里曾风传过一阵儿,说,也?就是在?闻老爷子立了闻之宴之后,闻周基本相?当于被废掉,才变成了现在?这幅不成器的模样。 “你们俩最近处的怎么样?” 陶寅骏突然问。 方慈一怔,他怎么会知道…… 陶寅骏仰头笑起来,“我看?出?来啦,就那?天在?三食堂,他眼睛都要黏在?你身上了。” 说话间,上了电梯,来到赛队所?住的二层。 绕过拐角,远远地就看?到前面走廊里站了个高大?的年轻男人?。 陶寅骏挑挑眉,“这么快?” 方慈停住脚步。 陶寅骏也?停下了,笑说,“得,你闻学长请我换住五星级,我的房间让给他了。”说着?他转了身,一挥手,“再见?。” 他一离开?,走廊便一片寂静。 闻之宴定定看?她几秒,手插兜慢慢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整整两天了,”他微垂颈,压下来看?她的眼睛,“打算什?么时候理我?” 方慈静静看?他。 本以为,晾两天,她与他也?许会变生疏点。 可此刻面对面,距离如此之近,那?股牵引力好像不降反增,骤然拉紧。 她没动,也?没吭声。 闻之宴伸臂捞过她后腰,将她合进怀里,而后收紧了手臂。 方慈说,“你来干什?么?” 他低头在?她耳边,“想见?你。” 被他的体温包裹,一阵暖意?。 这时,她才发觉,好像从?未被人?这么抱过。 如此温暖如此有安全感的坚定怀抱,竟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闻之宴给的。 这么预料之外,又这么自然。 好像他注定要来到她身边。 第21章 (开作话 方慈去沪市集训这个周末, 也是宋承业原定要?带宋裕泽登门给?李佑贤道歉的日子。 但宋裕泽临阵脱逃,借口要?去沪市看方慈,放了他爸鸽子。 宋承业嘴上打电话骂了他几句,但心下其实松了口气。 带着亲儿子, 登门给自己的私生子道歉, 那场景, 怎么说都很怪异。 最终, 周六晚上,宋承业没带司机,自己驱车前往了李佑贤的?住处。 李佑贤大约也是加了班刚到家, 穿着白衬衫黑西裤, 袖筒挽在肘部, 鼻梁上还架着那副金丝边眼镜。 他打?开门,波澜不?惊地,“您请进。” 斯斯文文的?做派,很让人如沐春风。 宋承业进门先?挂上笑脸, 说, “给?你捎了瓶好酒。” 李佑贤也没跟他客套,接过去,往岛台后的?酒柜里一搁, 又返回身,把买来的?新鲜水果拿到水笼头?下,“您请坐吧, 我洗个水果。” 宋承业暧嗳两声?, 先?背着手左右环视一圈。 对住惯了大别墅的?人来说, 这房子面积勉强算是宽敞,看起来是个两室两厅的?格局。 这里是个中?高档小区, 一梯两户,都是大户型配大落地窗,房价约十万一平。 在京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界儿,不?靠父母能买得起这样的?房子,已经算是相当厉害了。 更何况,李佑贤今年不?过二十五岁。 年轻有为。 宋承业往沙发?里一坐,转头?去看李佑贤。 赏心悦目的?儿子。 不?多话,成?熟稳重,即便是简单的?握着水果托盘走过来,也自有一种翩翩风度。 这种自带个人魅力?的?人,不?管做什么事儿,都更容易成?功一些?。 李佑贤坐在那头?的?单人沙发?里,双腿闲闲一叠,手上夹着根儿没点燃的?烟,肘就随意地搭着扶手,淡淡一笑,“您不?必亲自过来。” “诶,”宋承业也笑,“裕泽说要?去沪市看方家那丫头?,我怎么着也得代?替他来一趟。” 李佑贤没接话,偏开目光去看落地窗,眸色也淡淡的?,好像没带什么情绪。 宋承业状似不?经意地,拿起水杯抿一口,通过杯沿上缘去审读李佑贤的?表情。 放下水杯,搓搓手,“……几年不?见,你过得可还好?都成?为闻家少爷的?秘书了,也付出了不?少努力?吧。” 看似松弛,但其实字斟句酌。 李佑贤瞥他一眼,口吻依旧很淡,“运气好而已,闻老爷子赏识,指了我去辅佐闻少。” 这话信息量挺大的?。 宋承业早知道?他以后会出人头?地,却没料到他这么快就能接触到闻老爷子,还能被赏识,被“钦定”去辅佐闻家的?继承人。 “哎,”宋承业先?叹口气,“裕泽不?如你成?器,整天就知道?打?打?闹闹,前几天还在酒吧闹事,有时候我真是……恨铁不?成?钢。” 静了好一阵儿。 白色纱帘被高高扬起,轻飘飘落下。 二十多年的?恩怨似是在这静默中?流转而过,默片似的?。 他在等?着这些?过往过去,他也一样。 李佑贤大约是那个先?放下的?人,他清汤寡水的?口吻,“他年纪还小,犯错也正常,未来,您给?他铺好路就成?,不?必过多忧心。” 这话有深意。 「犯错也正常」。 宋承业品得出:这是不?怪他抛弃了他们母子,既往不?咎了。 最起码明面儿上是。 他斟酌着点点头?,“……咱父子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所以我前一阵儿就趁着方家遇到困难,给?裕泽定了这门亲,”停顿一下,声?音低几分,“宋家这么大的?家业,给?裕泽,肯定要?被他给?败坏掉,方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点儿家底,够裕泽挥霍了。” 自他进到这个家,李佑贤头?一次显出了点堪称情绪的?情绪,可那也只是在眸底转瞬而过。 吻刺 第36节 他起身去酒柜,拿下宋承业捎来的?那瓶酒。 找到开瓶器,背对着客厅开酒时,就听宋承业又说,“其实啊,宋家的?产业,跟陈家合作是最多的?,奈何裕泽不?争气,月月那丫头?看不?上他。” 李佑贤背影一顿,接着面色如常转过身来,一手指间?夹着两个高脚杯,一手拎着酒,“……喝点儿吗?” - 那个拥抱持续了很久。 闻之宴手臂不?断收紧,高大的?身材将她整个圈住,带来浑身都被熨帖的?暖意。 他低头?在她耳边低声?,“换个地方住?这里一股味儿。” 经济型酒店,大少爷当然不?习惯。 “我应该不?能,明早要?在这里集合。” “麻烦。” 闻之宴嘴上这么说,语气里却并没有显出不?耐烦。 “要?抱到什么时候。” “去你房间?。” “然后呢?” 闻之宴笑出了声?,松开手臂,低头?去探寻她的?表情,“……什么然后?” 他这样笑起来好看极了,一侧唇微微启开,露出洁白整齐的?齿尖。 又痞又坏。 方慈别开脸,“那你来干什么。” “想你了,来跟你待一会儿。” 心跳突然漏一拍。 他总是这么直接。 方慈抿抿唇,“……那你陪我走走吧。” “我回房间?穿件外套。” - 已是十月底,沪市的?夜也凉了许多。 附近就有一条漂亮的?梧桐树道?,是条小路,晚上车少,很适合散步。 从经济型酒店正门出来,走出两步,方慈刹住脚步转过身来,仰脸对他说,“你把卫衣兜帽戴上。” “一个棒球帽还不?够?”闻之宴也停下,低眼瞧她,“我这么见不?得人?” “……你太显眼了。” 虽然沪市对两人来说不?是常住地,认识的?人不?多,但还是小心为好,谁知道?会不?会那么巧。 闻之宴散漫地笑,“你帮我戴。” 说着略垂头?,一幅等?她操作的?样子。 方慈踮起脚,拉过兜帽,罩在他头?上,又往下压了压里面那层棒球帽的?帽檐。 手臂落下,身体要?撤开的?时候,后脑被他扣住。 这架势太像是要?吻下来,她心脏不?由地猛跳了一下。 他却是从裤兜里摸出蓝牙耳机,塞到她耳里一支,另一支则塞到自己左边耳朵里,“走吧。” 原来是要?一起听歌。 方慈再次在心里叹了句:他怎么这么纯情。 还是一前一后那么走,中?间?余了四五步的?距离。 走到梧桐树道?,耳机里才突然有了音乐。 是个很好听的?男声?,低磁慵懒,咬字有点不?清,但隐约能听清几句: 「……是你身上的?香」 「……你的?眼神滚烫」 「你让我跌跌撞撞飘飘摇摇」 「你问我为何执著我无可奉告」 单曲循环。 这首歌还挺衬他。 高大的?身材,浑身漫着慵懒性感的?劲儿。 闻之宴双手插兜,懒懒地跟在她身后。 她今天穿着件很有春天清新气息的?柔软长裙,裙摆随着夜风微微扬,一下一下地荡。 荡在他心尖。 偶有车灯扫过,偶有人声?经过,偶有路灯落下光辉。 这一切都很远。 闻之宴望着她,突然觉得这好像她在遛狗,于是唇角浮现一抹不?自知的?笑意。 走过这条梧桐树道?,面前是个很小的?广场,有带孩子的?家长,有情侣,欢笑声?也很低,看来是附近居民在这里玩。 方慈正打?算停下脚步,回头?去问他接下来往哪里走,要?不?要?回去,就感觉到他走近了,接着手被牵住。 掌心温暖干燥,指骨修.长有力?。 他没说话,只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经过广场,来到另一处整洁幽静的?地方。 这里像是写字楼的?后街,这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今天一整天都站着辩论,刚刚又走了一段路,方慈这时候感觉小腿有点酸累,“……要?不?要?坐一会儿?” 闻之宴从裤兜里掏出手帕,给?她垫在旁边一个通往写字楼后门的?台阶上,“请坐。” 方慈摁着裙摆坐下。 他还在旁边站着,从裤兜里摸出烟,夹在指间?,没点燃。 “你的?裤兜是百宝箱吗?” 男生的?工装裤宽大,好多口袋,能藏好多东西。 听到她这话,闻之宴倒笑了声?,“确实是,”顿一顿,“……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带了这个。” 说着从另一边口袋里摸出个很小的?方形铝箔质感的?薄片,指间?夹着。 方慈当然认得出那是什么,面上一热,“……带这个干什么?” 这话给?他留了几分余地,比如,没确切地讲明,这东西是不?是用?在我们之间?。 “备着,”他还是漫不?经心地笑着,低嗓很勾人,“……万一你喝了点儿酒,坐我身上跟我发?酒疯,我不?得帮忙。” 简单直接。 方慈面上热度更添几分,偏过头?去,不?再理他。 就是这个时候,闻之宴收到了李佑贤发?来的?信息: 「你什么时候回京?我们得聊聊,宋承业今天过来找我,他的?想法跟我们预计的?不?一样。他想通过联姻把方家吃绝户。」 他眼睫淡淡一敛,波澜不?惊地,把手机收回口袋。 过了好一会儿,方慈还是能感受到他掠过来的?视线。 终于,他走上了台阶,去到她身后。 她松了口气,却又听到他说,“过来。” 她回过头?,就见闻之宴坐在最上面一级台阶上,许是腿过长,空了一级,球鞋踩在下面第三级台阶上。 “来我怀里坐。” 方慈心下几乎没有犹豫。 他的?怀抱总是有种魔力?一般,吸引着她。 她去到他腿间?,背对着他重新坐下,整个人都被他的?长腿圈着,他的?球鞋分别在她的?帆布鞋两侧。 周围渺无人声?。 气氛如此恬静,她也起了点玩闹的?小心思,把脚贴到他鞋边,比了比大小。 大了一圈。 二十厘米身高差果然不?可小觑。 察觉到她的?动作,闻之宴似是笑了声?。 她回过头?来。 不?期然的?对视。 一时似是连夜风都停住了。 他低头?她仰头?,他的?眉眼隐在棒球帽帽檐下,比这夜色还要?漆黑幽暗。 她清亮冷寂的?眼眸,瓷白的?脸。 不?知是谁的?心,陡然怦怦乱跳。 对看了好几秒,心动无法抑制。 闻之宴更压低了些?,她也同时略扬起下颌。 慢慢的?贴近,唇瓣碰上唇瓣,两下轻轻的?碰触,而后轻启唇含.吮。 很慢,每一下含.吮都留了一两秒的?余韵,而后再度变换角度。 吻刺 第37节 呼吸声?逐渐清晰。 在体内涌起更多冲动之前刹了车。 他湿润的?唇微张着,眼睫低垂,深深凝着她的?脸,嗓也低哑着,“……你到底,用?的?什么香水。” 第22章 闻之宴将方慈送回酒店。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房间门口, 方?慈本打算直接关门?,门?板被他抬手抵住,“……亲完了不认账?门儿都不让进了?” 不是她不想跟他多相处,实在是两人间的气氛太…… 他今晚若是留下, 恐怕不好收场。 正踟蹰间, 隐隐听到电梯间有笑闹声逐渐近了。 像是赛队的队友们从烧烤摊回来了。 来不及再多想, 她一把把闻之宴拉进来, 关了门?。 隔音太?差,隔着一层门?板,能清晰地听到外面的欢笑声经过。 闻之宴低笑了声, “……反应还挺快。” “偷.情偷出经验来了是吧?” 方?慈看他一眼, 正想开口请他走?人, 这?时候手机响了。 是宋裕泽。 她接起来,对面的宋裕泽像是又喝多了,声调很高很亢奋,“方?慈, 下来。” 没?头没?尾的一句命令。 方?慈默了默, 换上乖巧的口吻,“……你在哪儿?” “你酒店附近,”宋裕泽沉沉匀出一声鼻息, 像是在努力清醒,“我来看你了。” 他来到沪市之后,先去?了酒吧, 玩到半夜觉得无聊了, 这?才想起来正事儿, 找到酒店来。 闻之宴这?时候揽过方?慈后腰把她捞到了怀里。 她抬目看他,手掌心推着他胸膛, 轻声地说,“对不起啊宋裕泽,我已?经睡下了,明天很早要?集合去?集训,”顿一顿,“而且,这?个酒店有股味儿,你在附近找个五星级住下吧。” “是吗?”宋裕泽大概也无意为了她住到这?逼仄的小酒店里,“……那行,明天我再来找你。” 顺利挂断通话,方?慈松了口气。 闻之宴像是觉得好笑,“你什么时候学了表演课?” “我演得听话一点,也就?会?好过一点。”方?慈微微一笑,“就?跟肖灵吃了顿饭,我妈甚至都会?给我好脸色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当然会?权衡利弊。” 闻之宴眸色沉了几分,像是压着许多莫名的情绪。 末了,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说,“……你的身份.证信息发给我。” “做什么?” “送你个礼物。”指腹在眼下落下轻柔的摩挲,“让你不用再演乖顺。” 方?慈想起他说的那句「我让他怕你」…… 什么礼物会?让宋裕泽怕她? 后背再度被掌心扣住,摁到怀里。 她听到他在头顶说,“再抱一会?儿,我得走?了。” 那一晚,闻之宴没?有在沪市多停留,直接回京,去?了李佑贤的住处。 - 集训结束,方?慈和宋裕泽一起回了京市。 虽然她还是不多话,但宋裕泽莫名觉得,两人间的相处好像升温了。 她不再冷冰冰,几乎算得上有求必应。 两人甚至又和肖灵约了聚会?。 这?次是在西山庄园喝下午茶。 肖灵还特意背了上次方?慈送她的那个包,态度殷勤,“阿慈,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啊?” “二?月十四号。” “哇,那正好是情人节诶,这?么意义重大的一天,宋裕泽,你得早做准备了。” 宋裕泽想了想,懒洋洋哼一声,“出去?玩儿呗,搞点烟花秀和无人机表演。” 方?慈两手虚虚拢着咖啡杯,不发一语偏头看向远处。 周围没?有高层建筑,目之所及皆是碧蓝澄澈的天。 顺着话题,宋裕泽和肖灵聊起了以前去?过的地方?,挪威有个能看极光的滑雪场,加拿大北边有个能泡温泉的雪山等等。 好多人间美景,值得打卡。 方?慈心中毫无波澜。 她不自由,再多的美景,于她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 手边的手机屏幕在这?个时候亮起。 「方?念念:阿慈,天气冷了,你不方?便回家的话?我把围巾寄给你?」 方?慈反应一秒,意识到她说的是她亲手织的那条围巾。 那时,被她随手扔在了地毯上。 方?念念后来又回到她的卧室,将那围巾捡了起来? 心脏似灌了水,滞重地往下沉。 「方?慈:不必了,你自己用吧」 这?条消息发送成功不到一秒,方?念念的回复就?来了: 「方?念念:阿慈,这?周六你有时间吗?爸妈都要?出国,下周二?才回。」 「方?念念:爸妈周五下午就?走?,你可不可以周五晚上就?来接我?」 按道理讲,曲映秋和方?鸿出国三天的话,时间很充裕,足够她逃出来好好玩一场,完全没?必要?急着在周五晚上就?让方?慈去?接。 方?慈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略作?思忖, 「好,周五下午我把小方?叔支开。」 「方?念念:好的,我等你(爱你.gif)」 方?慈怔怔地看着那个“爱你”表情包出神。 方?念念日常足不出户没?什么朋友,微信里为数不多的有来往的,都是在网课上认识的网友。 这?些时下流行的表情包,大概是跟网友们互发的吧。 指腹触到湿意,是杯壁渗出的细密水珠。 那湿意好像顺着指纹,泅进血液,蔓延到了心里。 - 法学系大二?课程很密,方?慈每天上课上得头晕脑胀,下课之后还要?和虞向雯一起去?图书馆。 两人每天都是学到闭馆时间,再一起回宿舍。 这?几天,在学校里完全没?碰到过闻之宴。 他在管理学院学战略管理,今年大三,管理学院和法学院本来就?比较远,碰不上也正常。 微信上联系也不多。 倒是李佑贤来过几次,给她送了几只包,顺带还送了些极难买到的网红甜品咖啡。 吃食自然是405宿舍人人有份。 这?一晚,李佑贤又是刚来过一趟,回到宿舍,方?慈将零食放到长桌上。 虞向雯探头一看,哇了声,“你家那位李司机又来送东西啦?” “吃点吗?” 虞向雯已?经从上铺爬下来,“我去?洗个手。” 吕湉则一幅神秘兮兮的表情,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不是吧,闻少在追你?” 方?慈看她一眼,没?吭声。 “别这?样嘛,我又不会?说出去?。”吕湉撞撞她胳膊,“能不能拆出来借我背一会?儿?我想拍个照。” “又要?借包?” 虞向雯刚洗完手出来,看到吕湉这?幅眼巴巴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关你屁事。” 方?慈转头看一眼。 所有包包都没?拆封,整齐地堆在衣柜上一层隔间里。 “不拆了,我要?还给他。” 甜品咖啡都是小钱,就?当做是朋友间的正常往来,她可以安心接受。 可她和闻之宴怎么着也算不上是正儿八经的恋爱关系,送包有点越界了。 吕湉很震惊,“你不至于吧?” 方?慈没?再说话,拿出手机准备给闻之宴发消息。 打开对话框,他的消息倒是先弹出来了: 吻刺 第38节 「闻之宴:出来一趟,东门?」 她披上外套,还顺手戴了顶渔夫帽,这?才出门?。 已?经临近闭寝时间,零零星星的学生行色匆匆往宿舍楼赶,她逆着人潮方?向,来到东门?。 梧桐树下停着辆大g。 李佑贤站在车旁,看到她的身影近了,便打开了后车门?。 方?慈钻进去?,车门?刚关上,她就?被拥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闻之宴往上掀了掀她的帽檐,笑说,“你现在,越来越熟练了,行头都专业起来了。” 她几乎是半躺在他臂弯里他腿上。 大约是为了隐私,车后座没?开照明,只能借着驾驶座仪表盘的光亮和车窗外一点路灯的光线,看清他的轮廓。 他戴着顶棒球帽,下颌线流畅锋利,垂下的眼眸漆黑而专注。 “……我正好有事跟你说,”她勉强稳了稳心神,“不要?给我买包了,宿舍放不下,我改天还给你。” “……不要??”他声音淡了许多,“不是随随便便买的,是我挑选过,觉得你会?喜欢的。” 跟他相处了这?么久,方?慈已?大概能分辨出,他这?幅模样,大概是不高兴了。 她这?一瞬改了主意,“那就?放在旧别墅吧。” 几个包,再贵不过百万,对他来说是毛毛雨,想送她就?送吧,反正她以后不会?带走?,折中的办法放在旧别墅,两个人都满意。 闻之宴凝着她,静了好一会?儿,说,“……不喜欢包吗?有没?有别的想要?的东西?” “我不缺钱,”方?慈道,“想要?什么我会?自己买。” “有没?有用钱买不到的?”他还是淡淡的,“或许我可以给你。” 当然有。 自由。 “你已?经在给我了。”说到这?儿,方?慈忍不住搂住他脖子,低声,“逃离这?场荒唐的联姻,这?是我目前最想要?的。” 她的过于主动、她的冲动,都非常明显,闻之宴能够立刻辨认出来。 这?明明是他们之间难以抗拒的致命吸引力在作?祟,可他还是莫名觉得不安,她好像随时要?抽身。 “……这?事儿了结之后,你最想干什么?” 他放低声线问。 “可以说吗?”方?慈扭头往外看一眼,李佑贤站在车边不远处,应该听不见?。 她转回头,贴到他耳边,轻声,“跟你做。” 闻之宴心尖都酥麻了一瞬。 明明表面上是个那么清冷寡言的人,可实际上那么倔那么要?强,被伤害了也是面无表情,好像从来不会?掉眼泪。脊梁骨很硬,好像从来不会?为其他人折腰。 可就?是这?样的人,会?在旁人面前装乖巧,对他发脾气的时候也不会?大声,只会?扇他嘴巴子。放松的时候又会?有点小女生的可爱。 她多么矛盾多么复杂。 每一面都让他心痒难.耐。甚至,她对他冷言冷语发脾气时,他也觉得享受。 他低哑地笑了声,“……成,我记着了。” 气氛如此,免不了要?吻一阵。 方?慈瞥到他腕表表盘上的时间,意识到马上要?闭寝了,于是紧急刹车,“……明天下午我要?借一下李佑贤,可以吗?” “你们俩不都说好了吗,谈妥了还来问我?” 他轻轻巧巧揭穿她的先斩后奏。 方?慈沉默。 闻之宴忍俊不禁似的,捏捏她的脸,“……要?回家接你姐姐?” “嗯。” “注意安全,早去?早回。”他顿了顿,又问,“你父母回来会?不会?找你麻烦?” “应该不会?,尽量不被发现。” “有问题就?把我搬出来,说我邀请你姐妹俩出来吃饭了。” “好。” - 到了约定好的周五下午。 小方?叔送了曲映秋和方?鸿去?机场,而后就?直接奔赴京大东门?,接了方?慈的三位室友。 三个人只知道是在帮方?慈把人支开,并不知道内幕,一个个乐颠颠地,拎着行李上了车。 免费体验一晚新?开的树屋酒店,再泡泡温泉,美哉。 方?慈则和李佑贤一同?前往别墅区。 也是上了车,她才发现副驾驶还有一位保镖随行。 李佑贤解释说,闻少怕不安全,带个保镖,他也安心点。 很快行到别墅区,远远地就?能看到方?家那栋。 方?慈一颗心已?经猛跳起来,心下觉得有点怪,按照习惯,每次她回来,方?念念必会?在门?口迎接,今儿怎么不见?人影? 大g在门?口停下,方?慈解了安全带下车。 保镖也从副驾驶下来,跟在她身后,“我帮忙拎包。” 她点头说了声谢谢。 这?时候佣人们也在侧屋休息,主屋静悄悄的,没?个人气。 方?慈在玄关换鞋的时候,突然听到二?楼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那甚至不像是人类会?发出来的声音。 像是被撕破喉咙发出的呐喊。 她一秒钟都没?有想,拔腿就?往楼上冲。 那一定是方?念念的声音。 拖鞋没?穿好,她在楼梯上摔倒了两次,最后直接甩飞拖鞋,往楼上奔。 方?念念的卧室门?紧闭着,里面传来含糊混乱的动静。 她着急地拧把手,拧不动,喊了一声,“姐姐!” 保镖把她拉开,侧身用肩膀猛撞。 没?用,改换踹的,那么结实的门?板,门?缝硬生生被保镖踹劈了。 终于被踹开,两个人一起冲进去?,就?见?方?念念躺在地板上,眼睛大睁着看向天花板,窗户大开,窗帘翻飞着。 听到开门?声,她迟钝地转过脸来,手臂缓慢地抬起来,朝窗户指了指。 保镖先反应过来,人一定是翻窗跳下去?了。他立刻转身往楼下冲。 方?慈呆愣了好一会?儿,扑过去?跪倒在地,把她扶起来,抱进怀里。 开口声音都在抖,“怎么回事?姐姐?” 方?念念默默看她,而后先笑了笑,比划着。 小方?叔的儿子,方?禹。 总是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欺负她,意图对她不轨。 方?慈用自己的袖子抹了抹她涕泪横流的脸,“别笑了,姐姐,不想笑就?别再笑了。” “我们去?做个检查,好么。” 方?念念摇头。 「方?禹没?有得逞,阿慈,你来得好及时。」 「不要?告诉爸妈。」 「我不想小方?叔因?此而失业。」 「也不想爸爸因?此伤心,他那么信任小方?叔。」 方?慈还是克制不住抖意,“……我带你走?。” 这?次,方?念念终于点了点头。 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要?走?的时候,方?念念却脚步一顿,转身从沙发上拿起那条围巾,笑着递到她手里。 「白色的,很衬你。」 粗针脚的双螺纹款式。 看起来很暖和。 方?慈接过来。 这?时候李佑贤上来了,脸色凝重,“人跑了,保镖已?经去?追了。” 话说完,他才注意到,方?慈那两条修.长漂亮的腿上,血迹正从裙摆内往下流。 触目惊心。 方?慈顺着他目光往下看。 应该是刚刚在楼梯上磕的。 “先去?旧别墅吧,闻少正在赶回来。” 第23章 吻刺 第39节 李佑贤背身站在门边, 又给闻少打?了?通电话。 刚刚是正巧闻少打电话来,他只来得及说出事了?,那?边说马上来,两人?就挂断了?通话。 这?一通电话, 他才有余裕做个详细汇报。 “……像是性.侵.犯, 嗯, 方慈小姐腿也受伤了?, ”这?里顿了?一下,大概是电话那头起了情绪反应,“……没, 那?个男孩先跳窗了?, 没碰到方慈小姐, ” “……应该是着急摔倒了?,好,我知道?了?。” - 大g往旧别墅开的时候,夜幕已经完全落下了?。 路灯点?亮, 街边的道?路护栏里, 月季花带上附着着积累了?一天的尘土,灰扑扑的。 方念念在后座里头,歪靠在椅背上, 很安静。 她手上还残留着些许血痕,大概是挣扎中把方禹的皮肤抓破了?。 方慈转头看她一眼,而后又望向车窗外。 驾驶座的李佑贤接了?个电话, 简单应答两声, 挂了?之后冲后座说, “抓到那?小子了?,他跳窗的时候把腿摔断了?, 保镖正带着他去医院。” 方念念默默听完,比划了?一下。 方慈说,“佑贤哥,念念不希望这?事儿闹大。” “放心,我知道?分寸。” 李佑贤刚说完,又接了?个电话,像是闻之宴打?来的。 挂了?电话,又回头道?,“闻少到家了?,外科医生和心理医生也已经候着了?。” 确实需要心理医生在场。 方慈有些迟钝地想,闻之宴考虑得周全。 - 大g驶入旧别墅前院,驶过浓密绿荫下的车道?,绕过花圃和喷泉。 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身穿西装和黑色长?大衣的高大男人?,正往这?边迎。 即使隔着车窗,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他周身压着一股沉沉的凶戾气息。 很像那?种会牵着狼狗的西装暴徒。 车子在主屋前停稳,方慈准备解安全带,就听李佑贤说,“二小姐,闻少让您别动。” 她下意识停住动作,有些愣愣的。 下一秒,车门被从外面打?开,掠过来一阵熟悉的气息,高大的男人?弯身俯过来,一条手臂穿过她腿弯,将?她打?横从车里抱了?出来。 她立刻回头去看方念念。 “……我姐姐……” 方念念才是此刻需要特殊照顾的人?呀。她心里想。 “搂紧我。” 闻之宴偏过头低眼看她。 他声音有些发紧,眼眸漆黑无光。 另一边车门旁有两个女医生,一左一右在方念念身边,李佑贤正引领三个人?跟上来。 方慈这?才放下心,回过头来,看到自己的腿,后知后觉闻之宴好像是在担心她。 刚刚好像是李佑贤电话里跟他讲了?她腿受伤的事……所?以他迎过来,不让她下来走路么…… 第一次有人?这?么担心她。 这?要是搁曲映秋,大概率会甩她一个嘴巴子让她不要挡路。 方慈心底升起几分微妙的自嘲,还有一些置身事外般的荒谬感。 闻之宴抱着她径直上楼,去到她睡过的那?间卧室,将?她横放在起居厅的长?沙发上,给她腰后垫上靠枕,让她倚着扶手。 他自己则拉了?一旁的单人?沙发过来,坐到里面,很小心地掀开她的裙摆,找到出血处。 看他这?幅模样,方慈忍不住笑了?,“……没什么事,你不必紧张我。” 正巧李佑贤敲门进来,“是不是先让外科医生给二小姐看看腿?” 闻之宴压着几分不耐,“废什么话,快点?儿。” 方慈睁大了?眼,“不用,先给念念看,我这?个腿没什么事,就是破了?皮。” 李佑贤自然是听闻之宴的命令办事,静等一秒,闻少没反应,他就带上门出去了?。 “你怎么总是自作主张啊闻之宴?” 闻之宴大概是从工作场合赶回来的,西服领带一丝不苟,这?时候就一边脱大衣外套解领带,一边平静地说,“我的医生,先给你看。” 方慈盯着他,不吭声。 他手撑着胯骨,沉默着跟她对峙几秒,而后败下阵来一样,鼻腔沉沉呼出一股鼻息,手撑着扶手俯身亲一下她额头,“……不跟老子犟了?成?吗?你姐姐还需要验伤拍照取证,时间长?,先给你看,乖。” 外科医生敲门进来,放下药箱。 “小姐,请把腿伸到茶几上。” 方慈照做了?。 医生捏了?捏她的腿,“骨头应该没事,我把创面血迹清理一下,给您敷药包一下就行了?。” “那?请您去看我姐姐吧,我这?儿没事了?,”方慈看向闻之宴,“让他来就好了?。” 医生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还没见过敢指使闻少爷做事的。 只见这?闻少爷一褶一褶挽起袖子,弯身坐到茶几上,“我来吧,您告诉我怎么处理。” 医生不由地看了?眼方慈,又看了?眼闻少爷。 她详细讲述了?流程,又嘱咐一番,伤口愈合前不要碰水,以防万一,明天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骨头有没有事。 外科医生带上门离开。 闻之宴一手托着她的小腿,一手拿纱布把血迹擦干净,而后拿过棉签,往上涂碘伏。 她略瑟缩了?下。 他掀起眼皮,“……疼吗?” 方慈摇摇头,不吭声。 创面在两边膝盖下方,挂掉块肉,流了?不少血,小腿上还有几处触目惊心的擦痕。 怎么可能不疼。 方慈一向不耐疼,拧个瓶盖都受不了?,只不过,这?点?小疼小痛,她从不往心里去。 她默默看着闻之宴,看他低垂的纤长?眼睫,紧抿的薄唇,紧绷的下颌。 他眼底的心疼和沉郁不是假的。还有那?极明显的,从来未见过的,浑身压制着的被惹到的暴戾气息。 一眼既能分辨。 他不会对她有真心吧? 方慈条件反射觉得好笑,可这?笑意未及蔓延就止住了?。 也许真的有。 于是心态更?沉静了?几分。 方慈只默默看他,任凭他处理好伤口,又将?她横放到沙发上,他自己则把茶几推开,把单人?沙发拉得更?近,坐到里面,面朝着她。 这?架势,好像家属来病床前探望病人?。 闻之宴眸色很深,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低声,“……不是带了?保镖吗?你往上冲什么。” 如果没带保镖,如果是她一个人?回去,遇到那?种场景,万一那?个男孩发起疯上来打?她…… 后果不堪设想。 “那?毕竟是我姐姐。” 方慈淡声说。 “你们姐妹,感情很要好吗?”闻之宴顺着她的话题问。 本是意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减缓她腿上的疼痛,却听她冷笑了?声,“……说真的,我和方念念没什么感情。” 他眸光一敛,“她欺负过你?” “不,”方慈微微笑着看向他,“是我欺负她。” 闻之宴静静凝着她的脸,她又是那?幅表情,冷淡的,好像一只内里已经完全碎掉但?坚持稳稳站着的瓷瓶。 他俯身吻她的眼睫,“欺负得好。” 方慈一怔,“……你认真的?” “当然,”他指背蹭蹭她脸颊,到了?这?个时候,她安然无恙在他面前了?,他好像终于松弛下来,笑说,“不管是你无理取闹欺负人?,还是她真的做错事,我的方慈都没错。” “你挺不讲理。” “还是讲的,”他还是笑着,一侧唇角轻轻牵起,几分痞,“方慈做的事说的话,就是老子的真理。” “……”方慈瞥他一眼,“……这?种甜言蜜语,你真是信手拈来出口成?章毫不脸红。” 闻之宴笑意更?深,目光一寸不错地凝着她的脸,半晌,又抬手抚她的头发,低声,“有没有吓到?” 方慈摇头,“不至于,他要是没跑,我肯定?要跟他打?架的,撕烂他的脸。” 这?话惹得他又低笑了?声,“果然性子烈。” “不过,以后不允许这?样,知道?吗?以后万一还要再回家,我陪你一起。” 说着,他捏捏她细白的手腕,“就你这?小胳膊小腿,跟谁打?架?” “小胳膊小腿又怎么了?,”她不服似的,“不还是打?了?你嘴巴子。” 吻刺 第40节 “你真的,”闻之宴颇无语地笑,“就知道?跟老子这?儿横。” 这?话确实是没错。 自从相遇,她甚至没有试探过,而是直接在他的世界里横冲直撞。 不知道?有没有触碰到过他的底线。 静静地对视了?好一会儿。 闻之宴重新俯过身,压上来吻她。 轻柔缓慢的吻,夹杂着安抚。末了?,他在她颊边,放低了?声息,“洗澡睡吧。” “……念念怎么办?” “我让李佑贤去处理,你不用担心,后续问题明天再说,你需要休息。” 他一手沿着她后腰和沙发垫的缝隙嵌进去,扣住往上一抬,声线更?低几分,“要不要我帮你。” 方慈在他这?不期然的抬腰动作中轻嗯了?一声。 声儿一出,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忙咬住唇,摇头。 闻之宴眸色暗沉着,唇角一丝轻微的笑意,“纯帮忙,真不要?” “鬼才信你。” “嗯?”他高大的身材俯下来,指腹若有若无游走,声音低得暧.昧勾人?,“是谁说的想跟我做?那?个方慈去哪儿了??” 她默不作声,只瞪视着他。 他打?横将?她抱起来,往浴室去。 方慈浑身都紧绷了?,如临大敌。 闻之宴轻哂一声,嘲弄似的,“……只会打?嘴炮?” 把她放在淋浴间,他手撑着胯骨低眸看她,“打?算怎么洗?” 她左右看了?一圈,指了?指毛巾架,“打?湿毛巾,稍微擦一下。”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看着她,没有要走的意思。 方慈伸手去推他的胸膛,“你出去,顺便帮我看看我姐姐。” 他点?头,“成?。” “诶等下,”她又拉住他胳膊。 他衬衫袖筒挽在肘处,前臂肌肉线条修.长?流畅,触感很热,她不由搓了?搓指尖,声音也低下来,“……帮我拿睡裙过来,谢谢。” - 方慈洗澡的功夫,闻之宴从卧室出来去到客卧,那?里,方念念正在心理医生的指导下,接受外科医生的验伤。 在场没有人?懂手语,她只能拿过手机打?字交流,全程都是笑着,很配合。 闻之宴没进去,只在门口把李佑贤叫出来。 “怎么样?” “都已经拍照取证了?,据顾医生所?说,没有撕裂伤,我们赶到还算比较及时。另外,方家别墅那?边,我也派了?人?过去对现场进行拍照取证,也叮嘱过方家的佣人?们,保镖那?边也对方禹进行了?询问,录音留存了?证据,万一这?事儿被曝光,也有足够证据自清。” 李佑贤又道?,“方念念不想事情曝光,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方家父母回国之后,要怎么跟他们解释这?件事。” 闻之宴眸光淡淡一敛,“我跟方慈商量一下。” “好,还有时间,方家父母下周二才回国。” 心理医生正巧带上门出来,看到他俩,略一沉吟,“……患者没出现明显的应激反应,据她描述对方试图不轨已经有三四个月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习惯了?因而变得迟钝。而且,患者从小不能讲话,情况特殊,我建议带她去精神科好好查一下。” 李佑贤道?,“这?些得她的监护人?带她去,我们不太方便,只能暂时收留她一两晚。” “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你们,短时间内,最好不要再让患者造访事发地。” 心理医生尽职尽责,脸色很严肃。 可按道?理,这?并不是闻之宴该负责的事。 李佑贤抬眸去看他的表情,但?这?毕竟跟方慈息息相关,一切都得看他怎么定?夺。 如果不告知方家父母,那?方念念以后的事儿就会莫名其妙变成?他来负责,如果要告知,那?么又要解释他们为什么会牵扯其中,会带连出一堆麻烦事儿。 “谭医生,麻烦您今晚在这?里留宿照看患者,然后推荐个能快速到岗的靠谱看护过来;李佑贤,方禹那?里再派个保镖过去,这?几天就先把他安顿在病房,不要让他跑了?。今晚你和顾医生就先回去,明天等我通知。” “好。” 李佑贤和谭医生立刻分头去办事。 - 闻之宴回到主卧时,方慈刚洗完澡,正小步挪着往床的方向走。 他走过去,二话不说直接再度抱起。 将?她放到床上,刻意往里面放了?点?儿,而后他起身去关了?所?有大灯,只留床头一盏暗淡的床头灯。 他倚靠着床头,曲起一条长?腿,重新把她抱到身上。 “……你干嘛?你不去睡吗?”话这?么说,她却已经很熟练地搂住他的脖子。 闻之宴轻嗤了?声,“方同学?,你知不知道?,你睡的这?间本来就是我的主卧。” 怪不得这?间卧室功能如此齐全。 方慈哦了?声。 “你姐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听她的不告诉你父母?” 方慈默了?默,“她现在怎么样?” “现在没事儿,有人?看着她。”闻之宴低眉看她,“你要去看看她吗?需不需要跟她聊两句?” “我不想去。”方慈立刻道?。 她们姐妹俩之间,一定?有什么矛盾存在。 静了?好一会儿,闻之宴顺了?顺她鬓角的头发,低声,“愿意跟我说说吗?到底出过什么事?” 方慈沉默了?好久,才说了?句,“其实,也许我早就该死了?,不应该继续活着。” 闻之宴心头一震,揽着她肩背的手臂都无意识收紧了?。 “……为什么这?么说?” 旧别墅安静。 主卧室更?甚。 在这?寂静安全的夜中,方慈终于开了?口。 “因为方念念是因为我才哑掉的,”她事不关己似的,像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口吻平淡,“我妈说,因为我小时候哭闹,才导致姐姐无人?照看,从二楼跌落被马踩踏,所?以我要赎罪。” “所?以,只要姐姐哭,我妈一定?会扇我耳光,因为一切都是我的错。” “但?是,你知道?的,我不会任由别人?欺负,所?以我欺负方念念,故意忽略她无视她,在她对我示好的时候践踏她的心意。” “她是个温柔的人?,很胆小,很爱哭也很爱笑,如果没有失声,她应该是我们家的小太阳小甜心。” 闻之宴良久静默,眸底风暴翻涌,手臂紧了?又紧。 最终,他吻吻她眼睫,柔声,“……乖,告诉我,你姐姐有没有对你做过不好的事?” 许是他的话冲击力?太大,方慈像是被定?住了?,呆愣愣地看着他。 在这?一瞬,她眼眶蔓延出了?湿意。 好陌生的感觉。 自有记忆开始,她就没有因为任何?事掉过眼泪。 流眼泪进而获得疼爱是方念念才有的资格。 她没有。 眼眶好酸好胀,从心底深处产生了?抖意。 她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好半晌才发出声音,“……闻之宴……” “有没有?” 她仰起头,眨着眼睛要把即将?涌出的泪水憋回去。 昏黄的床头灯在她身上铺了?一层柔和的光线,那?双眼睛清透明亮,睫毛湿了?些许,显出几分脆弱。 缓了?一会儿,方慈才笑了?笑说,“……从没有人?问过我。” “很小的时候,我大概五六岁,她七八岁,有一次我们全家去爬山露营,她把我带到一个杂草很多的地方,让我藏起来,然后她就走了?。” “我一直在那?里待到第二天中午,救援队找到我的。” “你不觉得可笑吗?她想要我消失也就算了?,我的爸爸我的妈妈,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我不见了?,就那?样回了?家。” “我回到家,立刻挨了?我妈两记耳光,她怪我乱跑。” “……所?以你才要欺负方念念?” 闻之宴眸色暗极,手一直在揉着她的掌心,没停过。 “对呀,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我明明知道?她那?时候年纪也小,不应该跟她计较。可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无法释怀,所?以一直对她态度恶劣。” 事实上,这?么多年,她内心一直饱受煎熬。 长?大了?的方念念一定?也非常非常后悔,所?以这?么多年一直试图讨好她,而她,每次态度恶劣之后,却也同时伤害了?自己。 念念已经那?么可怜了?,还那?么温柔可人?,她何?苦要揪着这?件往事不放呢? 她心疼方念念,同时也憎恨方念念。 在这?烈火烹油中,她一颗心逐渐变得麻木。 闻之宴眼睫垂着。 一切都有迹可循……所?以她怕黑,睡觉也要开着小夜灯。 大概率也是怕再度被抛弃,所?以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依赖,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幅随时要抽身离去的模样。 吻刺 第41节 他沉默了?好久,哑声开口,“……方慈,”他定?定?凝着她的眼,在婚礼上发誓一样的低沉笃定?嗓音,“我闻之宴,向你保证,永远不会放开你。所?以,最起码在我这?儿,放松下来,好吗?” 方慈瞳孔都放大了?几秒,而后展颜一笑,“真的吗?” 大概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这?样明亮耀眼。 “当然。” 方慈还是笑着,那?笑容逐渐显得落寞,夹杂着薄情。 像是想到什么,她从食指上取下那?枚鸢尾花戒指,攥成?拳头,说,“我食指上有个纹身,你猜猜是什么?” “什么?蛇?” 方慈摇头,抬手覆住他眼睛,“这?样呢?能猜到吗?” 闻之宴倚靠着枕头和靠枕,头深深仰起,喉结上下滚了?滚,“猜不到。” 一直这?样抱着,她刚洗过澡的身体散发着蓬蓬的热度,早就烧灼到了?他。 “展翅的灰鸽。” 她轻声说,“象征着自由。” 在这?话语里,闻之宴感觉到,她覆在他眼睛上的手,好像真是灰鸽里层柔嫩的绒毛,轻柔地拂着他的眼睫。 她倾身更?紧地贴向他,掌心下滑,抚上他喉结上方的水墨蛇形纹身,“你呢?为什么纹这?个?” 闻之宴微蹙了?眉,难言的涌动一瞬间便灼断了?他的神志。 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体温相贴,不知是谁点?燃了?谁。 他缓缓张开眼,眸底翻涌,危险的意味昭然若揭。 他凶狠地吻上她的唇,汲走了?所?有的氧气,唇舌交.缠,呼吸粗重乱了?节奏。 一只手臂抱紧了?她,另一手骨节修.长?的两指并着,在被子之下触到了?湿意。 闻之宴低哑地笑了?声,“……这?么快?” 方慈还搂着他的脖子,几乎有些失措地,咬着唇莹莹地望进他的眼。 他一边吻着她的下颌、她高高仰起的修长?脖颈,被子之下手指缓慢地动着,还没忘了?慢条斯理地对她解释,“因为蛇象征着欲.望,世人?总说欲.望是可耻的,总把它跟灾难联系在一起,可我不这?么觉得,” “我觉得,正是因为欲.望,才让我们活在这?里。” “人?,总要对一些东西上瘾,热烈地活着,才好玩儿,不是吗。” 第24章 「对一些东西上瘾」 「热烈地活着」 远方峡谷深处一阵绵延的低颤。 方慈埋首在闻之宴颈侧, 微蹙眉平复呼吸时,脑海里浮现他刚刚说的这句话。 这话像他。 他是如此野性不羁,带着灼人?的生命力。 就像他此刻的体温。 方慈缓缓张开眼,目之所及, 是开了两颗扣子?的白衬衫下, 他冷白凸出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 床头灯昏暗的光线透过一层衬衫布料, 在其上落下柔和的光。 她抬手, 指.尖沿着领口钻进去,抚上他的颈侧他的肩。 闻之宴偏过头来吻她,温存的吻, 压着一股明显的躁动。 他的掌心之下是真丝睡裙包裹的柔软。 热度难以消弭。 他的呼吸一直很重, 喉结时不时难耐地一滚。 方慈的掌心滑到那喉结之上, 手指慢慢收紧。他哑声笑,“……要谋杀我?” 我们都死在今晚。 那么今晚将成?为永夜。 她心里如是荒唐地想。 “……我希望今晚永远不要结束。” 就停留在此刻。 闻之宴将她放进被窝里,指腹蹭蹭她脸颊,低笑说, “这就够了?” 他俯下来吻她的脖子?、她的锁骨, 他的低语伴随着灼热的呼吸喷洒,“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 掌心带着力道揉捏,而后停下, 他说,“睡吧,我洗个澡, 然后过来陪你。” - 第二天一早。 方慈醒来时, 床另一边已经没有?了闻之宴的影子?。 昨夜他温暖的怀抱像一场梦。 这还是头一次, 被他拥着入睡。 那温度已经让她开始贪恋,无意识地伸出手, 在他睡过的枕头上抚.摸。 洗漱过后,听?到门外隐有?谈话声。 像是李佑贤。 方慈将门打开一条缝,探头出去。 门外两人?同时回头。 闻之宴眸底化?开一抹笑意,“醒了?下来吃点早餐。” 她还穿着睡裙,锁骨上方有?明显的红痕。 李佑贤敏锐地察觉到这俩人?间不寻常的气?氛流动,默默别开眼,“我先下楼。” 闻之宴已经走过来,挤入门缝,拥住她,“我们需要聊聊。” “……关于我姐姐?” “嗯,”闻之宴道,“她不能继续住在这里。” “为什么?” “这是我和你的地方,除了偶尔来汇报的李佑贤,我不希望其他任何?人?造访。” “昨晚事出紧急,只有?这里比较隐蔽,才选择把她带到这儿。” “她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下午先把她送到医院。” 方慈沉默。 闻之宴指腹抚着她颈上的痕迹,眼睫低垂着,“关于这件事儿,我有?一个主意,要不要听?听?看?” - 为了防止事态扩大,谭医生独自带方念念去了医院,方慈并?没有?跟去。 周末那两天,方慈就待在旧别墅,很少走动。 许是周五晚上那一波浅浅的操作造成?她浑身紧绷,伤口因而有?所开裂。周六那晚,闻之宴就只又抱着她睡了一晚。 只不过周日早上,依旧是他先起床离开。 上午,伤口终于结痂,创面产生痒意。 绵长难忍,钻心。 晚上,一行三人?前往方家别墅。 昨天上午接到闻之宴的电话,曲映秋和方鸿提前结束国外的行程,回了国。 远远望到那栋建筑,方慈心下已经浮现紧张情绪。 闻之宴握着她的手,“不要怕,我在。” “就按你说的去讲,会没问题么?”方慈抬眼望他,“我妈会不会更?加忌恨我?” “不会的。”闻之宴静静看她,“即使忌恨又怎样?” 他说,“你不是为了取悦她而活着的,你是你自己。” 方慈无意识地用左手抚着右手食指上的展翅灰鸽,戒指已经取下,换到了左手上。 她不再?需要掩饰。 她的叛逆,她的刺,她对自由的渴望。 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 她点点头。 - 曲映秋和方鸿站在门口迎接,脸上统一挂着得?体又亲热的笑容。 “闻少爷,李先生,快请进。” 五个人?在客厅沙发上坐定。 闻之宴坐在长沙发中央,长腿闲闲叠着。 方慈与?他之间大约空了两个人?的宽度。 佣人?上了茶水之后,方鸿先开了口,“不管怎么说,谢谢闻少爷照顾到我们念念,还请医生来瞧,又把她送到医院,真是麻烦您了,这幸好?是您的助理过来,要不然,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吻刺 第42节 “不麻烦,顺手而已,”闻之宴淡淡地,“此事因为我的助理李佑贤追求您家二小姐而起,佑贤明知道二小姐和宋裕泽马上要订婚,还放任自己的情感进行追求,这事儿确实是他不对。” “我今天过来,也是代替李佑贤,向两位长辈道个歉。” 曲映秋和方鸿都面露难色。 在电话里,闻少爷已经与?他们说明,周五晚上,李佑贤送方慈回家拿东西,正?巧碰上方禹意图对方念念不轨,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此前,宋裕泽在闻少的场子?出言不逊继而被教训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也是有?了闻之宴的这通电话,方家父母才知道,原来,之前宋裕泽闹那一出,正?是因为李佑贤。 “……使不得?使不得?,闻少爷,您不必道歉,您的助理也是年轻人?嘛,正?常的正?常的。” 闻之宴淡笑了下,“……心理医生说,短时间内,方家大小姐最好?不要再?回到事发地,这还得?您二位想想办法。” 曲映秋和方鸿点点头,“我们明白了,多谢闻少爷帮我们念念留心。” 闻之宴一只手臂搭上沙发靠背,那一圈洁白的衬衫袖口和腕表正?好?落在方慈背后。 他转头看过来。 方慈有?个不太明显的吞咽动作,手指攥紧了裙摆,轻声道,“我跟姐姐聊过了,她想在外面租个房子?,跟我一起住。” 曲映秋和方鸿还没反应过来,闻之宴就点点头,“这倒是不错的主意。” 方慈偏头看他一眼,接触到他漆黑专注的眼眸,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力量般,又接着道,“而且,可以请一位心理治疗师住家,时刻帮姐姐调节心情。” “我可以推荐一位。” 闻之宴道。 这几乎是不加掩饰的一唱一和。 曲映秋和方鸿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下隐隐觉得?怪异。 闻之宴拧了拧领带,“那就这么办吧?” 他一幅事已至此话我已说明的架势。 曲映秋方鸿只得?点头答应,又奉上几句美言。 闻之宴转头看方慈,“二小姐是不是也要回学校了?顺路送你。” “好?,谢谢。” 两人?起身。 方家父母也跟着起身。 送到别墅门口,走在前面的李佑贤已经打开迈巴赫后座车门。 闻之宴单手护着车框顶端,“上车吧。” 方慈走过去,他极其自然地伸手在她后腰护了一下,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端的是绅士架势,可那掌心分明是实打实握住了她侧腰。 曲映秋和方鸿都看在眼里,心头俱是一震。 - 回到旧别墅。 一楼餐厅岛台旁,闻之宴拿了瓶水,拧开瓶盖递到她手边。 方慈一颗心依旧惴惴。 一看到曲映秋,她脸颊就条件反射觉出火辣辣的痛感。 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她扇了多少个耳光。 “……想什么呢?” 方慈抬脸看他,语气?几分不安,“……我爸妈会不会有?一些猜测?我们的关系?” 闻之宴笑了声,“不就是要让他们多想吗?” “他们越怀疑,就会越不敢动你。” “……那,”方慈垂下眼睫,“我和宋裕泽的联姻取消之后,他们肯定会猜到,我是找你帮了忙。” “到时候,联姻失败……” 她已经做好?了会被曲映秋辱骂的准备,但若是知道她攀上过闻之宴,那辱骂的言语就会一下子?丰富起来。她已经能够想象到那话语会有?多么不堪入耳。 闻之宴大约是明白她在想什么,深深看她一阵,道,“……首先,在我的计划中,会由方家主动取消订婚,”顿了顿,“其次,在那之后,你和我光明正?大谈恋爱,有?何?不可?” 方慈睁大了眼瞧他,“……在那之后,我们还会——” “怎么,”他将她抱到岛台上,低着眼,“要跟我结束?” 他语气?浮浪起来,“……不还要跟我大做一场吗?” 方慈沉默。 闻之宴手抬起她下颌,指腹抚着那已经快要消失不见的痕迹,嗓也低下来,“如果你是我的方慈,那么,不会有?人?敢动你,包括你的父母。” “方慈,”他低声说,“游戏升级了。” “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方慈受了极大震撼般,莹莹地望着他,说不出话。 闻之宴在她颈侧轻咬了一下,道,“老子?疼你。” 第25章 方家怎么说也是圈里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家, 断然不可能让两个女?儿在外租房。 一番拉扯沟通之后,还是?给两女儿在京大附近的“森和”置办了一套三百多平的三室两厅。 高档小区,一梯两户,出入都有身着制服的保安把守。 搬过去的那一天, 方家一家四?口, 一起前往。 方念念脸上是?轻松愉悦的笑容, 大约是?从没在方家别墅之外的地方住过, 看?一切都很新鲜。 看?她这个模样?,曲映秋心下松了口气:这也许是?个正确的决定。 热热闹闹地看?了所有房间之后,住家保姆, 以及谭医生和她推荐的住家心理咨询师也都过来?了。 住家心理咨询师名叫杨姝美, 人如其?名, 是?个温婉的美人。 谭医生已经?了解到方念念失声的原因,此番是?秉持着对患者负责的态度,道,“念念每周一去医院找我复查, 做当面的诊疗沟通, 杨医师每天都会给念念做心理复健,记录下每日进展,整理成一本念念的病例册。” “病例册以后还有用处?” “有的, 长此以往,就能看?出念念的变化趋势,”谭医生顿了顿, 道, “念念的失声不是?病理性的, 按道理,早在十几年前就应该由心理咨询介入治疗, 目前已经?耽搁太久,但是?我觉得?不应该放弃希望。” 谭医生说到这儿,曲映秋莫名回?头睨了一眼方慈。 来?到森和已经?快两个小时了,这还是?曲映秋第一次看?她。 她正背着手?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神思略有游离。一家四?口都在的场合里,她总是?透明的局外人。 接触到这带着刻薄冷意的眼神,她下意识挺直了脊背,略昂起下颌,眼睫也垂着。 端的是?高傲不屈的架势,却是?做好了挨耳光的准备。 谭医生敏锐地注意到这点?小插曲,眼眸眯了眯。 杨姝美和方念念坐在窗边,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方家父母站在一旁,慈爱地笑看?着。 谭医生看?向方慈,“阿慈,你以后也会住这里吧?麻烦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些细节工作?要拜托你。” 两人来?到方慈的房间。 父母给她分的是?一间次卧,窗户朝西,面积也稍小一些。 门关上,谭医生斟酌措辞,道,“……李秘书说,出事那天,你也在?” “嗯,我和保镖一起进去的。” “有没有波及到你?” “没有,方禹跳窗了,我们没有打照面。” “有没有受伤?” 方慈沉默一瞬,“就摔了一下,没事。” “给我看?看?伤口。” 顿了两秒,方慈提了下裙摆。 伤口已经?结痂,但淤青还没消,面积很大,从膝盖下方一直延伸到脚踝,可以想象,当时一定非常触目惊心。 谭医生默默看?她的神色,她好像总是?这个样?子?,无波无澜面无表情。 “……据方太太说,念念失声,一切因你而起?” 听到这话,方慈本就苍白的脸,一下子?血色尽失,她无意识背起手?挺直肩背,嗯了声。 “你应该知道的吧?在这种案例中,不但受害者需要接受心理治疗,作?为事情起因的人,也需要。”谭医生定定看?着她,“此类意外事故,肇事者一般会产生极其?强烈的负罪感,甚至,还会有轻生念头。” “我没有。” 方慈立刻没什么温度地说。 我是?坏人。她心里想。 谭医生眼眸虚眯更甚,“……所以,你也认为自己是?肇事者?” 方慈像被猛击了一下似的,身形都有点?不稳,她抬目看?她,目光中满是?恍惚和茫然。 “你不是?肇事者,这只是?个不幸的意外事故。” 谭医生掷地有声。 “方太太会怪你,也很正常,这只是?她的自我保护本能在发挥作?用,否则她作?为母亲将很难自处,”谭医生放软了声音,道,“但,你要记住,你不是?肇事者,你不该背负这一切。” 方慈唇角慢慢浮现笑意,很淡很冷,“……谢谢您安慰我。” “我不是?在安慰你,”谭医生道,“我建议你,每两周来?一次我的医院,跟我聊聊。” 吻刺 第43节 “我没病。” 谭医生沉默一瞬,“……需不需要我把这件事告诉闻少爷?让他陪你一起来??” “请您不要这么做,我和他没有任何特殊关系,他没立场对我负责。” “那你知不知道,我一年只接两个病人。” “我无意揣测任何关系,但正常人都看?得?出,方念念是?因为你才会被接到那栋别墅,”谭医生平静道,“如果?没有你这层关系,方念念完全?约不到我的时间。” “请您不要这么做。” 方慈只重复这一句。 谭医生轻叹一声。 不管怎么说,她跟闻少爷在一起对她的恢复应该有好处,闻少爷是?个很热烈很野性充满生命力的人,也许能在日常的相处中,给她一点?养分。 现在网络上的一些心灵鸡汤总说,人不应该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之上,人只能自我疗愈。其?实不然,全?无自愈能力的人,需要一个“药引”,在他人的帮助下才能逐步构筑自己的自我疗愈能力。 否则,只会一步一步陷得?更深,迷失在永夜。 - 一切都妥善安置好,曲映秋和方鸿离开前,特意叫了方慈过去,问她,“谭医生嘱咐了你什么?都记住了吗?” “嗯。” “谭医生让我们少往这里跑,以后,你跟念念在这里住,不要再惹她哭,照顾好她。” “好。” 曲映秋上下打量她,斟酌一番,刻意把口吻放得?平淡,“……你跟闻少爷,很熟?” 过来?人了,一眼即可看?出,她与闻少爷之间的肢体接触,完全?不是?普通交情。 “……不熟,只在宋裕泽带我去的局上见过两次。” 方慈心内浮现嘲讽的冷意,但这冷意很快变成了残忍的叛逆的快.感。 是?的,确实很熟。 只差坦诚相见了。 怎么样?? “提到裕泽……”曲映秋注意力被转移,“你跟肖灵、陈巧月,关系都不错?” 方慈不再否认,“还行。” “那就多走动走动,陈家人很宠陈巧月,她的话对整个陈家都有很大的力量,跟她搞好关系,没坏处。” “知道了。” 话说到这儿,母女?俩再无其?他话可讲。 方念念冲上来?给曲映秋和方鸿每个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又?哭起来?,比划着表示不舍。 曲映秋和方鸿轮流摸着她的头温言软语地哄着。 站在窗前的方慈,像个旁观者,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无论怎么样?,方念念都有人托底。 而她不同——某种意义?上,她应该算是?没有家的人。 颓寂更深地将她淹没。 这世上,关系近到能让她主动展示自己的灰鸽纹身的,只有闻之宴一个人。 目前,他好像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她后知后觉地想,那一晚,她不应该闭口不言沉默着表示拒绝。 她应该答应闻之宴,做他女?朋友。 一时的温暖,也好过冰冷的极夜。 - 那之后过了两三天,到了十一月的第二个周三。 这天下午,四?节连上的刑事诉讼法学课临时取消,正巧,肖灵来?了电话。 她撺掇着攒了个局,让方慈邀请了陈巧月,再加上宋裕泽,总共四?个人,在西山庄园吃午饭,顺带喝下午茶。 陈巧月恹恹地,有一下没一下戳着面前盘子?里的香煎鹅肝,皱眉道,“这玩意儿,你们吃着不腻吗?” “巧月姐觉得?腻啦?那咱们下次换一家,”肖灵想了想,“对了,宝丽后花园的加拿大扇贝不错诶,”说着她冲方慈挤挤眼睛,“上次闻少说的,还记得?吧?我后来?尝了下,果?然不错呢。” “你们遇见闻少了?” 陈巧月挑眉。 “嗯呢,”肖灵点?点?头,甜笑着,“闻少还跟阿慈多说了两句,让她多吃点?呢,我以前还不知道,闻少原来?是?个这么温和的人。” 陈巧月脸色有点?玩味,看?了眼方慈。 典型的吃瓜表情。 这话,放在宋裕泽耳朵里,却是?另一层意思了。 闻少“赏识”方慈,作?为方慈的准未婚夫,他觉得?自己也连带着沾光了,语气几分得?意,“依我看?啊,闻少是?欣赏阿慈的性格,放眼咱们这个圈儿里,像阿慈这么有性格的,也没几个。” 陈巧月笑道,“确实,高傲的倒不少,漂亮到这个份儿上,气质还这么特别的,确实就阿慈一个。” 肖灵默不作?声,眼睛滴溜溜地在这三人脸上转,心里不停地琢磨着: 陈大小姐向来?不屑于给任何人好脸色,此番竟会主动夸赞方慈,看?来?,这俩人是?真?的交好。 这么想着,她又?不由地觉得?陈巧月和宋裕泽一个比一个蠢,闻少那哪里只是?“欣赏”呀,他和方慈的眼神交汇,那分明是?有鬼。 “提起闻少……”肖灵给陈巧月添了杯佐餐酒,状似不经?意地,“对了,巧月姐,你和闻少是?不是?快订婚啦?” “对啊,都传了好久了,还没我和阿慈效率高。” 宋裕泽也接话。 陈巧月嗤了声,漫不经?心地,“看?家里安排吧。” 想起什么似的,她长舒了口气,道,“变数还多着呢,也不一定是?我,”她扳着指头数,“梁家,姜家,都有可能,听说,闻爷爷打算让闻少都接触接触。” “诶,”肖灵表示不赞同,“这圈里,也就巧月姐你,外貌上跟闻少最匹配,都是?能原地出道的程度。以后结了婚呀,两人合体开个发布会,股价都能飙一波。” 话说完,尤显不足似的,冲方慈道,“阿慈,你觉得?呢?” 方慈正埋头吃饭,闻言抬头看?她一眼,“我觉得?什么?” “巧月姐和闻少般不般配?” “话好多啊你肖灵,”陈巧月做出嫌恶的表情,“我跟闻少配不配又?能怎么样??该结婚一样?要结婚,就像宋裕泽和阿慈,般配吗?当然不般配啊,宋裕泽配得?上阿慈一个手?指头吗?不还是?要结婚。” 虽然被拉踩,但宋裕泽这时候倒好脾气了,笑说,“你们女?生啊,凑在一块就会说我们男的坏话。” 他心里当然有自知之明,以方慈这样?的长相气质,只要她想,她能攀上任何人,过得?潇潇洒洒。 奈何她性子?冷傲,男人和金钱她一概瞧不上,就一门心思铁了心要学法,要出国,一切都靠自己。 可也正是?因为她性格如此,这才让他有了机会。 一想起当时决定联姻的消息传出,圈里那些公子?哥们艳羡的目光,宋裕泽这心里就又?舒坦起来?,美滋滋地。 陈巧月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由嗤笑,“你看?宋裕泽那个得?意的劲儿。” 肖灵忙接话,“巧月姐说的也是?,这人呀,都是?看?缘分的,该结婚的终究会结婚,肖想不上的,也注定了高攀不起。” 她说这话时,一眨不眨地看?着方慈。 方慈则谁都没看?,脸色是?置身事外一般的淡然。 那眼里的无所吊谓,和闻之宴如出一辙。 她当然知道闻之宴将来?是?要和别人结婚的。 不是?陈巧月,也会是?梁家姜家中的某一个,总归,会是?门当户对的大小姐。 而她,从这场荒谬的联姻中脱身而出之后,即将迎风走向属于自己的自由。 天大地大,她不再追求归宿,而是?追求无牵无挂的自由。 “归宿”这种字眼,本就是?人类社会为了婚姻所伪造的一场骗局。 联姻则是?婚姻本质最赤.裸的体现——利益交换。 没有一个人会是?另一个人的归宿。 生来?无根,去也无痕。 这样?想到闻之宴,方慈再度发觉,他说的没错,她与他才是?同类人。 在「云轻」外的初见面,她就觉察出,他对这圈子?里的一切也是?不屑的厌倦的。 纸醉金迷,颓废痞浪,都是?他厌倦的表现。 在这场他发起的游戏中,他大概付出了或多或少的真?心。 真?心是?最无法掩饰的东西,她当然有所察觉。 扪心自问,她对他自然不是?全?无感觉。 相反,那强烈的难以抗拒的致命吸引力,让她与他仅仅只是?对视,便自觉覆水难收。 方慈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 她与闻之宴的对话框在很靠上的位置。 他问她课程多不多?晚上要不要来?旧别墅等等。 指腹在「闻之宴」三个字上轻缓地抚摸,良久,她点?开对话框: 「方慈:闻之宴,周日晚上你的提议,还作?不作?数?」 「闻之宴:作?数」 「方慈:那你现在过来?的话」 「方慈:我就答应你」 吻刺 第44节 「方慈:我在西山庄园」 「闻之宴:祖宗,我在三十公里外的闻家老?宅」 不到一秒,又?来?了一条: 「闻之宴:来?了,等着」 放下手?机,反扣了屏幕,方慈无波无澜地继续吃甜品。 无花果?玫瑰芝士蛋糕,名为「旷日持久的玫瑰色日落」。 她吃得?认真?,没注意到肖灵一直从咖啡杯上缘看?她的表情。 她看?似波澜不惊,可拿起手?机发消息前后,那表情有明显的变化,很难说清,但那大概是?从落寞,转变为了某种意义?上的愉.悦。 撤了午餐餐盘,四?个人转到旁边花架下吃下午茶。 方慈跟侍者道,“刚刚那款蛋糕,麻烦您帮我打包一份,谢谢。” 陈巧月戴上墨镜,深深歪靠在椅背里,午后慵懒的架势。 肖灵和宋裕泽也都懒懒地倚着靠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过了约摸二十多分钟,方慈手?机震了一下: 「闻之宴:大小姐,出来?吧」 她戴上帽檐宽大的遮阳草帽,那是?今年某品牌新出的单品,站起身,道,“我去走走。” 肖灵脸色微妙一变,默默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陈巧月抬腿踹了踹宋裕泽,“去陪着。” 宋裕泽这会儿才懒得?动,只转头对方慈说,“别走远了。” 方慈点?点?头,迈步离开,沿着车道往大门的方向走。 - 西山庄园正门旁有一株四?季常绿的树。 宽大的树冠下,停着一辆布加迪chiron。 通体黑色,一股岿然不动潜伏着的野性。 闻之宴远远地就看?到方慈缓步走近了,整个人笼在深秋午后柔和的光中,脸也隐在帽檐之下。 真?是?仙极了。 她打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穿着灰色卫衣头上戴着兜帽的闻之宴,手?肘懒懒撑着驾驶座车窗框,低着眼睫在她脸上逡巡,轻笑了声,慢悠悠道,“……方慈,遛狗上瘾是?吧?周日不吭声,这会儿把我叫过来??” “你也可以不来?。” 闻之宴嗤了声,轻摇摇头,“老?子?真?是?……” 他妈的,怕不真?是?狗属性吧,她勾勾手?指,他就开着跑车一路风驰电掣赶过来?。 方慈往上掀了掀帽檐,道,“你再说一次,周日的话。” 闻之宴一哂,“把我叫来?,还得?我说?” 方慈默默盯他两秒,“不说拉倒,那我走了。”说着就要开车门,被闻之宴拉住,摁回?椅背上。 他解开安全?带,倾身压过来?,低笑着,“……真?是?祖宗,一句都说不得?,”用鼻尖蹭了蹭她鼻尖,低着嗓,“……老?子?是?不是?惯着你了?嗯?” 他这模样?带着宠意,方慈有点?儿受不住,抬手?打了一下他的脸。 不轻不重,情人间的亲昵。 闻之宴还是?笑,“……这是?你撒娇的方式?”他捏捏她鼻梁,“够别出心裁。” 车厢内温度急剧上升。 他放低了声线,道,“老?子?再问一次,方慈,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方慈屏了屏息,答,“……要。” “我给你带了吃的。”她说,“作?为跑腿费。” 正是?那一款「旷日持久的玫瑰色日落」。 她打开包装,指.尖捻起上面的玫瑰花瓣,“张嘴。” 闻之宴虚眯着眼眸凝她好几秒,而后微启唇,含住她指.尖。 方慈心下一颤,下一秒,他更深地从驾驶座越过来?,连帽卫衣上窜,宽大的工装裤之上,露出一截劲瘦的腹肌。 他将她摁倒在椅座,让她一起品尝蛋糕的玫瑰清香。 西山庄园门口。 肖灵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辆布加迪chiron,车窗漆黑,前挡玻璃也被浓密的树荫遮着,看?不清里面。 但她合理推测,方慈应该在里头。 正当她处在极度的震惊中时,肩被拍了一下,陈巧月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干嘛呢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的。” 肖灵伸手?一指,“……那应该是?闻少的车吧……” 布加迪chiron是?限量的没错,但国内应该不止有一辆。 可那车牌,陈巧月当然认得?。 她眉头一皱,没再看?那辆车,倒是?歪头看?了看?肖灵的表情,“你好八卦啊。” “别看?了,走了走了,晒死我了。” 肖灵被陈巧月拉走,一步三回?头。 两人都不知道的是?,那辆布加迪内,闻之宴用指腹狠揉着方慈的唇,眼眸漆黑晦暗。 他与她的眸底,燃着同样?的火。 第26章 来?西山庄园之前, 闻之宴正在闻家老宅闻老爷子的书房里。 那?时候,老?爷子正把梁家姜家陈家三个女孩的个人信息,像简历一样摊在桌上,让他每个都仔细看看。 “听?说你跟月月走的最近?”闻爷爷看他, “另外?两家也都正经约个会接触一下?吧, 陈家这几年, 不?太行。” 闻之宴深深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里, 没吭声,转头看向落地窗外?。 半晌,他才转回头, 说, “……您当初绕过我?哥, 立我?为继承人,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你不?是早就问过我?了吗?”见他转移话题,闻爷爷也按兵不?动?, 笑着坐下?来?, “那?年你十五岁,闻周二?十二?岁,按道理他已经长成了, 刚刚本科毕业,立他应该是顺理成章的,所有人, 大概包括闻周自己, 都是这么想。” “可是, 到了一定程度,决定商业帝国能走多远的, 就只在掌舵人的性格。” “闻周,性子太软,没有能量,受到点磋磨就会一蹶不?振,”闻爷爷望向窗外?,“他这样的性格,很容易只顾到眼前现?阶段的利益,看不?了太长远。” 闻爷爷叹口气,“你看看闻周现?在那?幅样子,全天下?都欠了他一样,他要是没心?没肺吃喝玩乐,也就算了,可他明明享受着一切,还在怨天尤人。” “你不?一样,换句话说,如果位置调换,你是哥哥,我?绕过你立了闻周,你不?会变成这幅样子,你会该做什?么做什?么,乐得逍遥,甚至,如果你真的想要这家产这财富,你还会来?抢。” 话说到这儿,闻之宴才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我?要什?么。” 十五岁的他,一朝突然被立为巨大商业帝国的继承人,因此经历了青春期最为剧烈的一次动?荡。 从小生活在虚伪狡诈虚情假意的圈子里,他一直很混蛋,一视同仁地瞧不?起所有人,颓废浪荡,傲慢自负。 相反,闻周一直是彬彬有礼的长兄风范。 所以,他一开始也怀疑:为什?么是我?? 这个疑问,很快就倒推,变成了:为什?么一定要继承家产?「继承家产」是我?想要的东西吗? 他带着这个疑问来?到闻爷爷的书房。 也就是那?一刻,闻爷爷知道,自己的决定做对了。 因为,闻周不?会来?问这样的问题。他甚至不?会去思考,只会顺着长辈定下?来?的道路往前走。 “六年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十五岁的你,个头猛窜,又高又瘦,”闻爷爷笑着,“站在我?这间书房,掷地有声地跟我?说,「我?自己的人生,只能由我?自己掌控」。” 那?时候,闻之宴甚至去找过闻周,对哥哥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要什?么?继承人之位你真的想要吗?如果你想的话,那?么你来?抢啊。 可那?时闻周只觉得他是在耀武扬威,于是兄弟间嫌隙更深。 “对,我?的人生往哪里走,全看我?想要什?么。”闻之宴口吻很淡,“十五岁的时候我?觉得无可无不?可,反正我?没有更想要的东西。” 闻爷爷不?动?声色,“现?在呢?想清楚了?” “有眉目了,”闻之宴说,“我?有别的要追求的东西。” 闻爷爷盯了他好一会儿,突地冷笑一声,“女孩子?方家那?个小姑娘?” 闻之宴默默转过头看他。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闻爷爷起身踱步,“你那?个成人礼物,放了三年了,都没去看过一眼,前一阵儿突然频繁出入,我?稍微一查就全都知道了。” “您这么通天的本事,那?么您知不?知道,我?现?在要去找她?”闻之宴很平静地说,“她要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你去!”闻爷爷终于显出一丝忍耐许久的怒火,“我?没想到你这么天真!方家那?个小姑娘放着宋裕泽不?管,过来?跟你接触,你觉得她心?思单纯吗?她难道没有其他目的吗?” 闻之宴这时候笑了声,“……您小看我?了,”他笑得不?羁,一侧唇角懒懒一压,云淡风轻,“……是我?自己送上门给?她利用的。” 闻爷爷瞪着眼睛,失语好一会儿,只能重重点头,“真有你的,真有你的。” 转着圈踱步,他又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能被她利用,全因为你是闻家继承人?!” “是啊,”闻之宴漫不?经心?点头,“所以,我?没说我?不?要这继承人的位置。” “你想得还挺美!既要这个又要那?个。” 闻之宴起了身,道,“您可以做主,把继承人之位给?别人,我?爸我?叔叔我?姑姑,甚至闻周,都行。但是您应该也知道,只要我?想要,最后一定会是我?的。” 在这与六年前如出一辙的掷地有声的话里,闻爷爷恢复了平静,“……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不?就谈个恋爱,你去谈,痛快地玩。” 闻之宴低头笑了下?,“爷爷,您不?必对我?动?怒,我?做任何决定,不?会是一时兴起,”顿了顿,“我?充分尊重了您的权威,您的想法?,所以,第一次见到她之后,我?思考了整整一年半的时间。” 吻刺 第45节 “……我?当然知道我?和她门不?当户不?对,如果接近她,大概率就只能玩一场游戏。但对我?来?说,玩不?玩都一样,没什?么差别。” “所以呢?为什?么又要去接触了?这就是你思考的结果?” 闻爷爷又动?起怒来?。 “她要跟宋家联姻。” “我?不?能让我?的心?意还没长起来?就被迫湮灭。” 闻爷爷仰天叹口气。 当初看上他立他当继承人,是因为他稳定冷静的内核,是因为他超乎同龄人的成熟、他的决策能力,没想到到头来?,一锅粥全砸了也是因为他这个特质。 谈个恋爱而已,也这么缜密。 “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说真的,我?现?在还不?知道。” “我?只知道,只要她要我?,我?怎么着都成。” “她不?要你呢?”闻爷爷睨着他,“你不?是也知道吗,她在利用你,利用完了把你丢了呢?” 闻之宴眼睫一敛,自鼻腔笑了声,“……她不?会不?要我?。” - 西山庄园门口,布加迪chiron车内。 方慈眼里闪烁着明晃晃的躁动?,她动?动?喉咙,伸出双臂圈住他的脖子,轻声说,“等?我?回来?,我?们做,好不?好。” 闻之宴埋首在她颈侧,“总决赛?” “嗯,去两天,周六上午跟赛队一起回来?。” “今天十二?号……”闻之宴道,“……周六是我?二?十一岁生日。” 十一月十五号。 方慈心?里默念,他的生日。 天蝎座。 记仇。爱憎分明。 她不?信星座,但这时心?里也不?由地闪过一丝不?安。 他会是睚眦必报的人吗?如果对他不?诚实?,他会回头报复吗? “晚上时间留给?我?,我?生日宴结束之后,来?接你去旧别墅。” “好。” 方慈说,“那?我?先进去了。” “行,”闻之宴顿了顿,嗓音染上笑意,“女朋友。” - 十一月十三日至十四?日,iss国际投资仲裁模拟法?庭庭辨国内总决赛在沪市进行。 赛前,评委代表公布了本届比赛的重磅奖项:所有获得国际总决赛参赛资格的队伍,将会受邀前往某皇家学院参观交流;在总决赛中获奖的个人,将会直接获得皇家学院法?学系的奖学金,可以优先申请本科两年硕士两年的2+2留学项目。 转头,杜老?师对赛队成员讲,“当初,你们的陶寅骏学长就得了这个奖,法?学系的迈克教授甚至点名让他申请留学项目,但他拒绝了。” “有意专修涉外?法?服方向的同学,不?要错过这个时机,皇家学院的法?学系很靠谱,能获得很多在跨国大案里实?习的机会。” 陶寅骏这时候转头看了眼方慈,默默对她握了握拳,大概是要她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加油。 方慈淡笑着,点点头。 在休息室候场时,陶寅骏还在为赛队做最后的辅导,告诉大家不?要紧张,虽然全英文进行,但目前还是国内决赛阶段,大家的英文水平应该都差不?多,全神贯注逻辑清晰的话,拿个国内赛区冠军问题不?大。 毕竟,往届,冠军位置都是被京大包揽的。 大家边喝水,边默默听?着。 陶寅骏踱到方慈面前,压低了声音,“怎么样?有信心?吗?” 方慈点点头,却问,“学长,你当时为什?么没去留学?” “我?是因为家里原因,走不?开,”陶寅骏笑道,“依我?看,如果赛队正常发挥进了国际决赛圈,你获奖应该不?成问题,如果真的拿了奖,你要去吗?” “当然要去。” 陶寅骏似是对这个回答不?意外?,点点头,“……其实?,我?一直很看好你。” 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漂亮到过分的学妹。 纤细脆弱的身材,相貌也是清冷淡漠那?一挂的,但若是良久地观察她,就会发现?她身上有一股劲儿,好像是被某些?事情束缚住了,所以没有完全展现?。 “有时候我?会觉得,”他笑了下?,“某些?方面,你跟闻少还是蛮像的,怎么说呢,有点无所吊谓的那?种眼神,可别小看了这个气质,在法?庭上,很有威慑力。” “谢谢您跟我?说这些?。” 方慈心?下?当然不?觉得她和闻之宴有任何相似之处。 他自由不?羁,慵懒劲儿可以日常挂在脸上。她不?同,生活中的一切都在磋磨她,消耗她的自尊心?、她的勇气、她的善良。 有时候,她会觉得,若方家的生活是个以方念念为主角的童话故事,那?么她就是这里面的恶毒妹妹—— 缺乏同情心?、冲动?、与别的男人「偷.情」。 自暴自弃,最终堕入深渊。 逃离方家出去留学,是个可以喘口气的机会。 她一定要抓住。 - 周五下?午,庭辨顺利结束。 三个小时后,评委组给?出了最后的打分情况。 毫不?意外?,京大赛队获得了冠军,方慈获得了本届国内赛区最佳辩手。 晚上,杜老?师斥巨资请大家吃饭唱k一条龙。 方慈心?情前所未有地畅快。 在庭辨中,根据提前准备好的资料,针对法?官的提问,一一作出条理清晰的回答,给?了她莫大的信心?和鼓舞。 世界上,大概只有法?学是如此条理分明、有付出必定有回报的事情。 只要你熟读背诵,检索了解,然后加以引用,便能得出如此清晰的结果。 再简单不?过,简单到令方慈觉得轻松。 然而这份轻松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周六上午回京的高铁上,【xiao~朋友】群里,肖灵又发了条通知,邀请她和宋裕泽今天傍晚一起去露营。 场地和露营设备都准备好了,只要他们人去就行。 宋裕泽也没问过她的意见,径直答应了。 她没有回复。 出了高铁站,其他队员排队去打出租车,方慈则去了地下?车库,李佑贤开着大g等?着那?里。 他送她回森和,看看方念念。 路上,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关于刚刚结束的比赛,关于周末的计划安排。 大g驶入地下?车库,李佑贤将车停稳,打开车门,方慈也下?了车,手上拎着两个包。 包还挺重,装着许多材料文书。 李佑贤接过来?,“我?来?拎,您前面带路吧,我?还没来?过这儿。” 方慈没有过多推辞,说了声谢谢。 前一阵密集的高强度训练和正式庭辨的紧张专注,确实?消耗了她不?少精力,再加上高铁上收到的近乎噩耗的通知,她此刻极疲乏,也就没注意到,停车场角落里一辆眼熟的法?拉利,里面的宋裕泽瞪着眼睛瞧着这俩人。 等?到那?俩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后,宋裕泽愤怒地猛砸了几下?方向盘。 这可真是太他妈巧了,他不?过是来?这儿见个朋友,临下?车,被他瞅见这么一幕。 烦躁地打开手机,群聊【xiao~朋友】的对话框还飘在最上面,方慈没有回复。 她不?愿意来?? 不?会是要跟这个李佑贤私会吧? 正巧肖灵的电话打过来?,他没好气地接通,“什?么事儿?” “怎么啦宋少爷?”肖灵还是那?幅甜甜的嗓音,“你家方慈不?是结束比赛回京了吗?怎么不?回群消息啊?” 宋裕泽冷哼一声,“妈的,她怕不?是要跟别的狗男人私会。” 肖灵心?里咯噔一下?,“……这话怎么说?难不?成方慈还有其他男人?” “你忘了吗?上次在夜店,闻少组的局上,那?个出风头的李佑贤,我?刚看到他开车接了方慈,现?在俩人一起上楼去了。” “诶?那?不?是个误会吗?” “误会个屁,”宋裕泽骂骂咧咧,“我?就知道这货心?思不?纯,我?爸还把我?骂了一顿。”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真烦。” “烦什?么呢?打他一顿让他滚不?就得了。” “我?也想啊,”宋裕泽有点儿泄气,“但是我?爸说,那?个李佑贤在闻家集团里上班,被指给?了闻少当秘书,我?怎么惹得起。” 闻之宴还在实?习阶段,日常不?太代表集团出席公共场合,他和李佑贤的上下?级关系仅停留在集团内部工作上,因而,除了他关系亲近的朋友圈层,圈里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这层关系。 这也是日常接送方慈,都能由李佑贤代劳的原因。 肖灵那?脑子转得飞快,她心?想,李佑贤的追求怕不?就是个幌子,真正和方慈有密切关系的,该是闻少本人才对。 他开车接方慈,保不?齐就是往闻少房里送。 “没事儿我?挂了啊,烦得要命。” “诶,等?下?,”肖灵道,“你就没想过?他再是闻少的秘书,那?也得体面才对呀,毕竟你才是准未婚夫,如果你真的抓个现?行,直接拍照发给?方家,那?到时候下?不?来?台的就是方家呀,那?时候,不?用你出手,方家肯定得自己清理门户了。” 宋裕泽愣了半晌,“……你还挺有主意,”又反应过来?,“那?怎么办?刚刚就是个抓现?行的机会,被我?错过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上楼是去哪个房间了。” 吻刺 第46节 “我?有办法?,你只管叫方慈来?露营。” - 市郊有好几处房车露营基地,其中一个名叫栖木的营地比较靠近水库,到了深秋,草坪依旧一水儿的嫩绿。 一行人到达的时候,肖灵雇的工人已经搭好了天幕,点燃了篝火。 带了不?少酒水,不?大会儿,宋裕泽已经喝多了。 醉眼朦胧地靠在野营椅上的时候,接收到肖灵的眼神示意。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方慈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抬头望着天。 天是深秋临近傍晚的微蓝色,云朵零零散散慢悠悠地飘移着。 方慈看起来?很孤独。 肚子里墨水不?多的宋裕泽也感觉出了她的这层氛围。 可那?孤独中,还有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这种,人就在他眼前他却完全抓不?住的感觉,让宋裕泽心?头冒火。 他拎着啤酒起身,走到方慈跟前站定,“方慈。” 方慈没看他,只说,“什?么事。” “你去帮我?们大家买几杯咖啡来?。” 营地里有固定的咖啡摊位,就在1.5公里之外?。 “……不?是带了咖啡来?吗。” 宋裕泽一反常态,很认真地看着她,“这是我?给?你的机会,你表现?好了,我?以后会对你好,给?你奖励。” 方慈这才抬脸看他。 她脸很小,瓷白莹润,瞳仁偏琥珀色,更显得淡漠。 “好。” 她起身。 深秋时节,又临近傍晚,不?过夜的露营者这时候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赶回市区了。 方慈路过一个又一个帐篷。 不?少都是以家庭为单位来?露营的,小孩儿天性喜欢大自然,拽着父母的衣袖嚷嚷着不?想走。 她想起来?五岁还是六岁的那?一年,全家人来?露营。 最终,她一个人待到了第二?天中午。 那?是她迄今为止唯一一次露营体验。 等?咖啡制作的功夫,好像人一下?子都走干净了。 刚刚吵吵嚷嚷的小孩儿也不?见了,只有嫩绿的草坪上,残留着钉过防风绳的痕迹。 草根翻出,露出地底的泥泞。 她两手拎着两个纸袋,慢吞吞往自己帐篷的方向走。 肖大小姐一贯铺张,天幕、帐篷和篝火都是整个营地里最大的,很显眼。 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异常。 篝火熄了,四?仰八叉摊在野营椅上的宋裕泽也不?见了。 那?一瞬,她心?下?甚至生出一股“不?会吧?又来?这一套?”的自嘲心?情。 走到近前,整个帐篷里果然没人了。 她也没有过多的波澜,把咖啡放到桌子上,自己又回到不?远处有个坡度的草坪上坐着。 她不?再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了。 她有手机,这里有信号,走到营地外?之后,甚至可以打车。 她随时可以回京。 但,今天也许会有很好看的粉霞。 她打算留下?来?看一看。 毕竟难得清净。 - 回京路上,宋裕泽一直恹恹的。 他发觉,自己竟隐隐有一丝不?忍,不?忍把方慈一个人丢在那?里。 “……把她晾了这么一会儿了,应该够了,”他看向肖灵,“要不?我?还是回去接她吧。” “就这一辆车,你怎么回去接她?” 肖灵瞥他一眼,心?里暗骂不?中用。 “再说了,成败在此一举,你就等?着看吧。” “万一她没有给?李佑贤打电话怎么办?” “拜托,她怎么着也是个小姑娘,天都快黑了,她一个人待在那?儿不?害怕吗?害怕的话她肯定会给?亲近的人打电话呀。” “哎呀你就别担心?了,如果她真的不?打电话,过一会儿,等?十二?点营地关闭之前,我?还得雇人去帮我?把天幕和帐篷收起来?,到时候顺便找找她,把她接回来?不?就完了。” 宋裕泽脸色还是不?好,一幅很烦躁的样子。 肖灵心?下?暗觉不?妙:万一真出了什?么岔子,万一那?方慈真是和闻少搞在一起,自己不?会被闻少迁怒吧? 左思右想,她发了条朋友圈。 「xiao~大小姐:笑死了,宋少爷打赌输了,把自己准未婚妻丢在栖木营地了,真·男人(大拇指)」 这条朋友圈刚发出来?,就被陈巧月看到了。 她正在李佑贤家里,翘着腿等?吃水果,闲着无聊刷刷朋友圈。 “我?擦,肖灵作大死了。” 她一个激灵跳起来?。 李佑贤正在岛台水槽前洗水果,闻言看她,“怎么了?” “快快,告诉你家闻少爷,方慈被宋裕泽丢到栖木营地了,那?里那?么偏,这么晚,车都不?好打。” 李佑贤手都没来?得及擦干,拿过手机拨通了闻之宴的电话。 刚说完,那?边就挂了。 陈巧月已经冲到玄关去穿鞋,“咱们也去!肖灵这个贱.人,那?天在西山庄园,她肯定是看到方慈上了闻少的车,撺掇着宋裕泽搞这一出。” “我?可太了解肖灵了,她从小就爱玩这种游戏,看谁不?顺眼就搞谁,我?们俩小时候一起去夏令营,她也试图丢过我?,我?反应快,找到她给?了她两个耳光,从那?儿以后她见着我?就低眉顺眼了。” 她一边换鞋拿包,一边念叨。 李佑贤慢条斯理擦干了手指,只上下?看她,也不?做声。 “她肯定还觉得自己聪明极了,搞完这一出,还特意发个朋友圈把自己摘干净,估计是怕闻少秋后算账。” 换完鞋,她看李佑贤还站在那?儿不?动?,一摆下?巴,“走啊?愣着干什?么。” 李佑贤抬腕看看表,松了松领带,“半个小时之后再去吧。” 陈巧月愣了一瞬,回过味儿来?,眼神变了味道,“……你不?是吧李佑贤?哪里戳到你的点了?” - 粉霞铺陈在西边天空。 灿烂,盛大而辉煌。 隐有跑车引擎渐近的巨大轰鸣,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周身的空气粒子都在微微震颤。 好像携着沉甸甸的凶戾暴徒气息。 如此强势地袭来?,让人难以抵抗。 不?大会儿。 有个身影自远处而来?。 高大的身材,穿着与这野外?营地极不?相符的西装三件套和黑色长大衣。 自很远的地方,他的目光就直直锁定了她。 那?种夹杂着极强占有欲的直白侵略感,几乎在瞬间就攫住了她的呼吸。 方慈想起来?,他今天过生日,此刻应该出现?在自己的生日宴上。 贵气迫人,高不?可攀,万众瞩目。 来?到缓坡下?方,他脚步慢下?来?,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往上走。 站定在她面前,闻之宴说,“我?来?了。” 他一贯的低嗓,带着刮擦人耳膜的磁性。 让人心?弦颤动?。 方慈仰头看他。 他额上还有些?细微的汗珠,俊美的脸上,长眉压着一双漆黑深邃的眼。 这个时候,她再度意识到他的高大。 宽阔的肩,劲瘦的腰腹,一双长腿。性.感危险,却奇异地让她心?生安全感。 他真的好像她的归宿。 突然降临,却又那?么自然。 她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不?多言语,脱下?大衣给?她披上,而后几乎是将她端着抱起来?,“走吧,一会儿要下?雨了。” 吻刺 第47节 方慈转头看了眼晚霞,果然,云层有逐渐积聚的迹象。 大概真是要下?雨。 营地外?的停车场空荡荡的,只靠近大门的地方停着辆布加迪。 闻之宴将她放到副驾驶,给?她系好安全带,又拢了拢大衣的前襟,而后直接发动?汽车。 回京。 - 回到旧别墅,闻之宴牵着她来?到二?楼,把她往浴室里一推,“洗个澡吧。” 方慈扒着门探头看他,“你去哪儿?”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门口等?你。” 他果真一步没有离开,就靠在浴室门外?的墙上,等?了二?十分钟。 里面的水声停了,而后门被打开,方慈探出脑袋,细白的手臂跟着伸出来?,递出个浴巾,“这个浴巾,是不?是你用过?” 闻之宴看了一眼,灰色的,是他的浴巾。 他说是。 方慈哦了声,而后直接将门打开,就在他面前,一圈一圈,用他的浴巾,把自己裹上。 那?一瞬,闻之宴心?脏几乎停跳。 眸色如窗外?正疾速凝聚的乌云般浓重起来?,他眼眸眯着,一字一句,“方慈,你是在找死。” 嗓音晦暗。 方慈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不?懂,嗯?了声。 闻之宴一把将她抱起来?,刚裹好的浴巾便直接散落在地毯上。 她被丢在床上。 热度一蓬一蓬自肌肤内氤氲而出,带着让人发疯的香气和温软。 两种热度在碰撞,呼吸乱而重。 窗帘大开着,暴雨在这时候终于落下?。 屋内只亮了床头一盏微弱的床头灯。 莹白柔软的一切在这柔光中铺陈在他面前。 闻之宴修.长的指骨拧松领带,一把扯掉。 解开腕表,丢到地毯上。 方慈抓着他的手,带到自己侧腰让他握住。 他掌心?收紧,带着发狠的力道,将她拖到自己身下?。 她低声说,“闻之宴,我?心?里一直很疼。” 我?厌恶自己,我?想逃离。 “我?来?了,不?疼了好不?好?” 方慈点头,“……那?,你换一种方式让我?疼吧。” 第27章 肖家的司机开?着越野车, 进京之后,在高速路下找个了地方停着。 等了不大会儿,天色有越来越暗的趋势,宋裕泽坐不住了, “开?车回去, 我把方?慈接回来。” 肖灵比他?还尽责, 扒着车窗一眨不眨地看着出京的高速路。 “……你确定李佑贤的车是辆大g?这么半天了, 没见着一个大g出京啊,回京的倒是不少。” “别废话了,司机, 快开?回栖木。” 司机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大小姐, 正想说什么,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跑车引擎撕裂空气的轰鸣。 这时候出京的车相对少,那辆跑车几乎是一掠而过。 肖灵心里咯噔一下,心下暗道,我擦不会又是闻少那辆布加迪吧。 “大小姐, 晚上有暴雨, 这会儿出京怕是不安全。” 司机如是说。 “要下暴雨?!那他?妈还不赶紧去把方?慈接回来?!” 宋裕泽看样子?真急了。 越野车重新?驶上出京道路,走了一大半路程,快到栖木营地的时候, 隔着高高的道路护栏,相对而来的车道忽然又是一阵跑车的轰鸣。 到了栖木,果然没见到方?慈的影子?。 宋裕泽急得一直拨方?慈的电话, 一直打不通。 “她不会出事了吧?” “……出事概率小, 被人接走的概率大, ”肖灵越来越觉得,那应该真的是闻少, 来把方?慈接走了,“栖木是正规大营地,不太可能会出事,你别担心了。” 回到市区,宋裕泽还是神思不宁,一时心里掠过好多猜测。 这时候他?断断是不敢回家,“……咱找个地方?待着等消息吧,你也给方?慈打打电话。” 他?甚至想到报警了。 两个人在常去的夜店开?了间?包厢。 宋裕泽刚又掏出手机,真准备报警,倒是肖灵的手机先响了,来显是陈巧月。 “喂,肖大小姐,在哪儿呢?” “tok,巧月姐也要出来玩吗?” “是啊,等着,我去找你。” 简单对话之后,那头先挂了。 “肖灵,你还真有心思玩儿啊?”宋裕泽怒了,“万一阿慈出事儿怎么办?这可是你出的主意啊。” “她那么大个人了,能出什么事儿?”肖灵也起了火,“这时候你怪到我头上?” 两人七嘴八舌吵起来。 - 陈巧月很快赶到了tok包厢。 身后还跟着李佑贤。 肖灵仰起脸,惊讶道,“诶?这不是——” 话没说完,被陈巧月兜头扇了一耳光,“肖灵,你贱不贱呐?方?慈是我姐妹儿,你搞她?” 一边儿的宋裕泽看到李佑贤进来,还没来得及愤怒,先被陈巧月这架势给吓到了,正愣愣看着,冷不防自己的领子?被人攥起来,整个人被李佑贤拎着,往包厢自带的洗手间?的方?向?拖。 李佑贤温文尔雅,打起人来也斯斯文文,讲究效率。 他?是练过的,绣花拳头的宋裕泽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愤怒地骂,“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打我?” 李佑贤攥住他?领口,很平静地说,“刚刚没听见?方?慈是陈小姐的好朋友,闻少是陈小姐的朋友,我今天是闻少指给陈小姐,帮她来教训你的。” 宋裕泽被这一通人物关系搞的有点懵。 “宋裕泽,等着方?慈联系你吧。” 李佑贤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开?洗手间?,外头包厢里,陈巧月还在嘴炮输出。 “肖灵,我已经给你爸打过电话了,他?马上来接你。”她抱臂冷哼一声,“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我看你是别想出门逍遥了,在家反省吧你。” - 旧别墅。 闻之宴极力控制着神志,覆在方?慈耳边低声,“我得先洗个澡。” “……那你……洗快点。”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闻之宴不由?地笑了声,“不许走神想别的,专心等我。” 他?快速冲了个澡,把自己洗干净,而后下半身围着浴巾走出来。 之前一直那么主动冲动的方?慈,这时候倒有些莫名的羞赧,将被子?拉到鼻梁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几乎称得上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上身劲瘦流畅的肌肉线条在床头灯的柔光中,显出让人呼吸发紧的质感。 闻之宴掀开?被窝,重新?覆上来。 一条肌理分明的胳膊从被窝里伸出来,带出那条灰色的浴巾。 微弱的窸窣声,浴巾和腕表一样,落在地毯上。 体温完全熨帖,被高大的他?完全拢在身下的感觉让方?慈浑身都酥麻了,紧绷着。 完全不敢动。 闻之宴牵过她的手,反摁在枕头上,十指相扣,指腹缓慢揉着她的手,“……紧张?” “……一点点。”方?慈小声说。 这个时候,即使是手指相触,冷白修.长的骨节似有若无地滑动摩.擦,也让人眩晕,呼吸完全乱了节奏。 不再需要任何准备工作了,气氛已经到了极点。 两人同时皱了眉头。 方?慈低低呜了声,很像是委屈时候会发出的声音。 她说,闻之宴,好疼啊。 吻刺 第48节 他?也没好到哪里去,痛得额头渗出薄汗。 火辣辣的痛感,一直窜到脑门。 可是在这疼痛中,方?慈感觉到,一切都在被治愈。 被需要被掠夺,灵魂被钉回地面。 她好像被一股力量猛拽着,从悬崖边回到了稳定的地面。 第一眼与他?对视时,打火机的火光映在他?眼中,那时她感觉到的离体的灵魂撞回躯体里的感觉,在这疼痛中转化?为了实感。 她不由?地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说,“……喜欢。” 他?声音极哑,“痛成这样也喜欢?” 方?慈嗯了声,双手框住他?的脸,扶正对着自己,很像是乞求地小声说,“闻之宴,你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他?失笑,“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 她说,“我也让你疼了,对吗?” 闻之宴轻咬着她的耳垂,一字一句带着滚烫温度的低语,撞入耳膜,“方?慈,老子?所有疼痛都是你给的。” 此前的耳光。 现在的紧箍。 滚烫的火海烧灼着,将她冰冻的内心彻底融化?。 彼此烙下了深入骨髓再难以忘怀的烙印。 - 闻之宴靠在床头,点了支烟。 方?慈趴在他?身上,由?于双腿的抖,眼睫也跟着颤。 他?夹着烟的那只手抚了抚她鬓角汗湿的发,“还在疼?” 她嗯了声,“感觉会持续到明天。” 闻之宴就笑了,“你这是让我鸣金收兵的意思?” “嗯。” “行?。” 他?应得干脆。 “真的?”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我感觉我们都没舒服到。” 他?低眼看着她,唇角一抹笑痕,“……需要一个过程吧,你可能要适应个一两次。” 床头手机响了。 闻之宴侧头看了一眼来显,而后慢悠悠接起来,“爷爷。” “什么时候回来?” “回不来了,我在旧别墅。” 闻爷爷的声音立刻燎起几分怒火,“你!荒不荒唐!” “真是急事儿。”他?还是那幅漫不经心的语调。 “还能有什么急事儿?!方?家那小姑娘被人绑架了?!” 这句话太过愤怒,隔着点儿距离都清晰地传到了方?慈耳朵里。 “……差不多,”闻之宴一点头,而后笑了,“既然您都知道了,生日宴那边就麻烦您帮我善后吧,谢谢爷爷。” 张狂极了。 闻爷爷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 原来他?家里人已经知道了么? 方?慈心下掠过一丝不安,话到喉间?,她又咽了回去。 知道也没关系,反正用不着闻家人来赶她。她自己会走的。 放下电话,他?低头去看她的脸,“洗澡么。” “我不想动。” “怎么还娇起来了。”他?轻哂了声。 话这么说,他?还是将她抱起来,去往浴室。 淋浴间?玻璃上,水痕不断累积又滑落,缭绕的热气,交.缠的人影。 方?慈双腿哆嗦,站都站不稳,只能被他?一条手臂箍住,手扶着墙,才勉强稳住。 背后被他?火热的胸膛堵着,她有点喘不过气。 “不乱动了,帮你洗干净。” 又是那幅低磁的嗓,带着哄。 - 回到床上,她才发觉,他?的睫毛都被沾湿了,一簇一簇的低垂着。 意外地很漂亮。 她与他?共享一根烟。 潮湿的滤嘴在彼此唇舌间?交换。 方?慈躺在他?臂弯,仰脸看他?,说,“……其实,我有生日礼物给你。” “我还配得上被你送礼物?” 他?笑。 “你去拿,在我外套口袋里。” 闻之宴乖乖下床去拿,然后回到床上。 一个方?形锦盒。 她拿被子?把自己裹好,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条古巴手链。 拉过他?手臂,给他?戴上。 重工的古巴风,很衬他?中指那枚废土风戒指。映着冷白的手腕和骨节修.长的五指,很性感。 方?慈托着他?的手腕细赏,闻之宴反而凝着她的脸。 她像是对首饰类的东西没什么兴趣,怎会把手链当?礼物? 方?慈这时候把自己食指上那枚鸢尾花戒指取下来,贴住他?腕上的手链。 闻之宴明白了—— “……这是一对。”她说。 “我很早以前买的,一直没找到机会用,今天回森和,还是念念帮我收拾东西时候翻出来的。” 闻之宴眸色更?深几分,呼吸都轻了,一寸不错地看她。 也是这一瞬,他?才终于明白了,礼物之于人的意义。 他?与她,好像真的经由?这手链这戒指,骨血交融了。 闻之宴翻身压下来,用被子?将两人盖住,在这昏暗逼仄的狭窄空间?内,低声说,“我改主意了。” 他?本?来想着,都是头一回,得让她好好缓一缓,下次再说。 毕竟么,来日方?长。 现在他?觉得,人生总共也就几万个夜晚。 不能浪费。 烟灰缸里,被丢进去的烟蒂还在燃。 烟雾升腾。 应和着窗外愈来愈狂的暴雨。 这里像是中世纪颓败的旧花园,在雨中开?到荼蘼,而后被摧折。 第28章 周日那天下午, 方慈慢悠悠睡到了自然醒。 一恢复意识便觉得浑身酸痛,双腿像被架了好久,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 床另一边空荡荡的?,早已没有了另一个人的体温。 她转头看了眼窗外, 又呆呆地看了好久天花板, 才记起来, 闻之宴上午离开之前曾抱了她亲了她, 埋首在她耳边说过一句,我?走了。 想到?他那时缱绻不舍的?口吻,她心里这才莫名松快了几分。 洗漱的?时候, 对镜一仰头, 就看到?脖颈上有几枚清晰的?痕迹。 拿粉饼稍微遮了下, 效果甚微。 她拿出?手机,打开某常用的?生?活分享类app,搜索「怎么遮吻痕」。 博主推荐大都是?用遮瑕力强的?遮瑕粉底,可她皮肤底子好, 日常不用这些, 手边自然也没准备。 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用了物?理办法——穿了件宽松的?高领毛衣。 李佑贤依旧在二楼客厅里候着,载她回京大宿舍。 刚推开宿舍门, 里面就爆发一阵激烈的?“恭喜宝贝阿慈!”“阿慈牛逼!” 温芷和虞向雯甚至买了些节日庆祝的?小喇叭小装饰品,把她的?书桌也装点了一番。 吻刺 第49节 虞向雯上来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古灵精怪地, “这是?谁呀?又漂亮专业课又好?哇原来是?我?的?宝贝室友兼最佳辩手阿慈呀!” 惹得方慈也笑起来, “谢谢。” 虞向雯又撞撞她胳膊, “不得请客?” “请,”方慈还是?笑着, “地点你们随便挑。”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嗷。” “请尽情不客气。” 虞向雯在吃这件事上向来讲究效率,立刻就拿出?手机打开app挑选地点。 想起什么,“哦对了,国际总决赛是?啥时候啊?” “一月底比赛,二月初出?结果。” “啊,那岂不是?正?巧赶上考试周,到?时候有的?你忙了。”虞向雯感慨,“十二月初你要考雅思,考完就得开始准备总决赛,同时还得准备期末考。阿慈,你真的?好上进。” 按照往届的?习惯,总决赛赛题大概会提前一个月公布,到?时候要检索搜集资料,要准备文书,还要模拟训练,再要兼顾学业的?话,确实?会很忙碌。 大概率没什么时间与闻之宴见面了。 这之后就是?寒假,下学期她打算找个实?习,也会很忙碌,但每周约一次会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 就这样,持续到?夏天,她与他能在一起足足八个多月。 彼此都该尽兴了吧。 从秋天来到?夏天,也算是?走过了完整的?四季。 - 晚上,方慈动手收拾衣柜。 之前闻之宴送的?那一些包包还堆在里面,拿出?手机正?想给他发消息让他派李佑贤来取走,宿舍楼群聊里却弹出?一条艾特她的?新消息: 「宿管阿姨:@405方慈,下楼取东西,有点多,最好找个室友一起」 她这才注意到?,有一条未接来电,大概是?外送员打来的?。 虞向雯也看到?了这条,马上跳起来,“我?去帮你拿!” 两人?下楼来到?临时物?品存放处,就见宿管阿姨笑眯眯地等?在那儿?,“是?不是?男朋友送的?呀?” 手边一捧粉红雪山玫瑰,另外还有几个大大小小的?纸袋。 那一捧花上还夹了张方块硬纸,上书: 「 “最佳辩手”方同学收 ——闻 」 字体偏大,潇洒有力。 一向冷静的?方慈也几近瞳孔地震。 他怎么会这么张扬。 两个人?抱得满满当?当?回到?405,虞向雯还在疑惑,“宋裕泽送的??他竟然有这么细心?” 方慈模糊搪塞,把花插了,她拿出?手机发消息: 「方慈:你太高调了,为什么还要留卡片?」 「方慈:不要再送东西」 闻之宴大概在忙,没有回复。 她心里有点乱,换了睡衣去洗手间洗漱。 对镜刷牙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喧哗声,像是?吕湉回来了。 不大会儿?,洗手间门被敲响。 她漱了口,随手打开门,吕湉从门缝挤进来,压低了声音,“诶,花是?谁送的?呀?那个谁?” 方慈边拿洗脸巾按唇角,边侧头看她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吕湉也注意到?了异常,视线停在她脖颈处,眼睛都瞪大了,“我?靠我?靠,这……” “这也太……激烈了……” 不过,闻学长?看起来确实?是?这种风格,攻击性?强,很野。 方慈有点不自然地往上拉了拉睡衣领口,“……找我?有事?” 吕湉脸色立刻落寞几分,“哦,我?跟楼跃分手了。” “你之前说的?没错,他果然抠门啊,我?旁敲侧击暗示,想让他给我?买个十几万的?包,结果他今天把我?叫过去,跟我?说分手。” 方慈默了默。 “不过,也算是?捞到?点好处,我?把他之前送我?的?衣服卖了,总共换了几万块钱,寒假我?可以出?国了!” 方慈还是?没吭声。 她觉得,这世界大概是?疯了。 - 睡觉前,闻之宴的?回复总算过来了。 「闻之宴:方便电话吗」 「方慈:不方便」 「闻之宴:生?气了?」 「闻之宴:恭喜你赢得比赛也不行?」 「方慈:口头恭喜就足够了,不要再送东西,请你派李佑贤来一趟,把包包都拿走」 「方慈:我?们低调一点可以吗?」 「闻之宴:已经够低调了」 「闻之宴:要不然我?现在应该过去你宿舍楼下,把你叫下来亲」 他说话总是?这么直接。 方慈心跳不由猛跳一拍,抿抿唇,回复: 「方慈:所有人?都知道,宋裕泽不会做这种事,你让别人?怎么看?」 「闻之宴:你有其他追求者,而已」 两个人?好像有点说不通。 方慈只?想把这场秘密的?恋情摁在暗处,即便到?时候她与宋裕泽的?联姻解除,她也不想公开与他恋爱。 她不想成为人?人?口中攀上了闻家继承人?的?谈资。 她没有再回复。 经过周四周五两天比赛,还有周六那一整天的?事儿?,再躺回宿舍的?床上,竟有种恍如经年的?久违感。 灯也熄了。可她完全睡不着。 被窝柔软地将她包裹住。 闭上眼,耳后便是?闻之宴的?呼吸。 全身被他高大的?身躯完全拢住的?热度和战栗,他肩膀手臂和腰腹的?坚硬触感,那个她一直好奇但其实?完全没敢仔细看的?笔直轮廓,这一切都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还有…… 还有他手掌的?力道,指骨掐着,掌心包裹着。 这属于昨晚的?清晰的?记忆,让她完全无法平静。 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终于昏沉沉睡去。 - 周一课多,晚上她还是?抽时间去了趟森和。 方念念每周一要去医院复诊,她要回去看一下情况。 到?达森和的?时候,正?巧谭医生?和方家父母都在。 据谭医生?所说,念念的?情况比她预想得要好一些。 “我?这几天联系一下英国那边的?专家,下周一给念念做个线上会诊,看看专家的?说法,乐观的?话,也许有可能启动复健疗程。” 曲映秋和方鸿自然是?很开心,方念念也睁大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张了张唇,似是?想要发声。 方慈也察觉出?,也许是?搬离了方家别墅那个束缚的?环境,念念的?气色好了很多,整个人?比以前更轻松些,眉眼间的?愁容也消失了不少。 方慈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曲映秋睨了她一眼,“今儿?不是?周一吗?你不回宿舍,来这儿?干什么?” 方慈还没说话,方念念就比划道:阿慈来看我?,阿慈贴心。 曲映秋抱臂闭了闭眼,凉凉道,“你最好认真祈祷,你姐姐真的?能恢复。” 她想了想,“……这样吧,你每周抽个时间去一趟定安寺,上柱香,”顿了顿,“早上早点去,心诚一点。” 方慈应了声,“知道了,那我?先回宿舍了。” 如果真的?有用,她愿意去。 - 闻之宴给她发了不少消息,打了不少通电话,她都没怎么理会。 即便回复,也是?嗯行这一类的?简单回答。 维持最低限度的?亲密。 他好像也很忙。 吻刺 第50节 走在校园里,听旁边三三两两的?人?议论说,课他还是?照常来上,但每次下课都会直接离开,不会多停留一秒。 他没办法来找,她平时又都在宿舍住,本就是?隐秘的?关系,不刻意约见面,还真就没再见。 这期间,只?李佑贤来过一次,载她去某律师事务所签了个协议合同。 另外,按照曲映秋的?吩咐,每周去一趟定安寺。 就这样过了两周,到?了十二月初,方慈如约考完了雅思。 一件半大不小的?事终于结束,陡然停下来,方慈这才发觉,也好久没见着宋裕泽了。 她给陈巧月发消息,陈巧月回复她: 「c:宋裕泽和肖灵都被家里关禁闭啦,哈哈,我?把上次他们扔你的?事儿?添油加醋讲给了他们爹妈」 「c:不用谢」 然而,这种不被打扰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十二月四号那天是?周五,方慈刚下课,和虞向雯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时,接到?了宋裕泽的?电话。 他开门见山,“见个面。” 当?晚,两人?在国贸的?view高空观景餐厅见面用餐。 宋裕泽脸色不大好,服务员问他要什么佐餐酒,也被他怼回去,“看着上,什么事儿?都要问问问,烦不烦。” 服务员立刻低头道歉。 “行了行了,随便开瓶红酒去吧。” 方慈铺好餐巾,抬头看他一眼。 服务员离开之后,宋裕泽就敲敲桌子,“我?被家里关禁闭了你知道吗?只?放我?出?来上课,课一结束立马就被保镖弄回家。” “听说了。” “肖灵到?现在还没出?来呢,都是?因为你,”他大概是?来算账的?,“那天李佑贤和陈巧月怎么回事?他俩把我?和肖灵给打了。” 方慈倒是?不知道这茬,只?能如实?说不知道。 宋裕泽哼了声,“看来,陈巧月是?真把你当?朋友了。” 方慈无意惹他不快,她本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扮足乖巧让他挑不出?错,平静地度过,直到?联姻解除,一切尘埃落定。 她温声岔开话题,“宋伯父应该不会因为我?真的?跟你生?气?这不把你放出?来了么,别往心里去。” “肯定也不是?因为你啊,估计是?因为陈巧月吧,我?爸不想惹他们家的?人?,毕竟还有合作。”说到?这儿?,宋裕泽若有所思,“我?爸把我?放出?来,才不是?因为消气了,好像是?因为家里公司出?了点儿?问题,没功夫儿?管我?了。” 方慈略停顿了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谁知道呢,我?爸看起来挺着急的?,好像是?有个不知什么来头的?投资人?注资。”这时候上了头盘,宋裕泽拿起刀叉,“哎算了算了,不提这些了。” 俩人?相对无言吃了一会儿?,直到?主菜上来,宋裕泽一边往她杯子里倒酒,一边看着她,说,“……你以后好好听话,知道吗?” “说实?话,我?那天把你扔在栖木,是?被肖灵给撺掇的?,那天我?去森和见个朋友,正?巧看到?你跟那个李佑贤一起下车,给我?气昏头了。” “……我?跟李佑贤真的?没什么。” 宋裕泽一幅我?都懂的?表情,“我?知道,你肯定看不上他,是?他单方面在追你,他又是?闻少的?秘书,咱俩都得罪不起,只?能随他去了。” “但是?吧,栖木这事儿?闹挺大,我?几个朋友都知道了,他们都觉得,这一回,你肯定气得不想再理我?了,”他试图解读方慈的?脸色,试探地问,“……你应该没有跟我?生?气吧?” “怎么会呢,”方慈淡淡一笑,“那天陈巧月把我?接回来了,也没出?事儿?。我?能理解你。” 宋裕泽点点头,松了口气的?样子,“你确实?……性?格变好了不少。” 他拿餐巾擦擦手,“周末有个聚会,圈里几个朋友,这次人?很多,不过你应该都认识,到?时候,”顿了顿,“……你乖一点,跟在我?后头,知道该怎么表现吧?” “知道。” 无非是?扮乖巧,让他在朋友面前有面子。 “好,那就好。”宋裕泽拿出?手机翻翻聊天记录,“明天晚上,应该会玩到?很晚,你就别回宿舍了,我?帮你跟你们辅导员打个招呼。” “好。” - 宋裕泽喝了酒没法儿?开车,他自己叫了代驾,让方慈自己打车回去。 专车在京大东门停下,方慈下了车,一个人?慢吞吞地往宿舍楼的?方向走。 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来显,平静地接起来。 “……总算没挂我?电话,”闻之宴语带一点不太正?经的?笑意,“还在生?气?” “没有,”方慈说,“你最近不也没来烦我?吗,犯不上跟你置气了。” 闻之宴笑出?声,“这是?怪我?没找你了。” “不是?借口,但这两周事儿?很多,我?每天都在闻家老宅睡的?,一直找不到?完整的?时间跟你约会。”他意有所指,“如果能公开,我?倒是?去哪儿?都能带着你了。” 毕竟是?多场辩论和模拟法庭练出?来的?口才和表达能力,方慈道,“第?一,说不是?借口的?一般都是?借口;第?二,我?合理怀疑你是?在以牙还牙对付我?,因为我?想低调,所以你正?好有了不约会的?理由,第?三,我?本来也没怎么想起你,更何?谈怪你,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对于她这一长?串平静但犀利的?控诉,闻之宴先是?静了静,而后自鼻腔低笑了声,“……真没想我??”顿了顿,嗓音低几分,“可是?,我?很想你。” 这一瞬,方慈脊梁骨都麻了。 在这缱绻的?低嗓中,她忆起了十一月十五日那一晚,他的?嗓音比现在要哑许多,染着欲,一边缓慢地动作着,一边在她耳边低声叫她babe。 他慢条斯理地说,舒服吗?要我?调整角度吗?告诉我?点在哪里? 方慈脸蛋儿?潮热几乎要哭,完全说不出?话。 他当?然不会放过,哑着声笑说,babe,我?们需要彼此适应,要讲出?来,才能更契合。 “……怎么不说话了?”闻之宴道,“我?的?方慈还在听吗?” 这时候,方慈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连脚步都停下了。 她拍拍脸蛋儿?,调整了下嗓音,“……你前两周,都在忙我?签的?那个协议合同?” “嗯,还有别的?杂事儿?,都差不多了。” 闻之宴又道,“我?们都十八天没见了。”“我?明天回京,有幸邀请方同学约会吗?” “没空。” 方慈很干脆。 “真的?还在生?气?”见她还是?不吭声,他半哄着,“乖,你想想看我?们为什么闹矛盾的??你想低调对不对?因为宋裕泽?我?这不是?去解决矛盾根源去了么。” 方慈心想,无关宋裕泽,我?只?是?不想在明面上跟你有牵扯。 但这话说出?来未免太伤人?,她默了默,只?道,“……一直这样不好么?有空就去旧别墅约会就够了,我?没想要别的?。” “我?想要。” “光明正?大的?。” 晾了这么久,没想到?两人?还是?在这件事上僵持着。 方慈沉默几秒,说,“跟你无话可说了,再见。” 闻之宴又拨了两通过来,她都给摁了。 - 第?二天周六。 天刚擦黑,宋裕泽就开着他那辆法拉利来了宿舍楼。 方慈肩上挎着那只?常用的?miu miu黑色大包,走下楼前台阶。 她今儿?穿着件灰色长?裙,外面罩着件黑色的?oversize休闲西服,长?发松散地垂落在肩后,在这深秋微风吹拂的?傍晚,就那么一步一步走近,真的?有种震撼心灵的?轻盈通透的?美感。 宋裕泽一时都看呆了。 就这样自带氛围感的?冷感大美女,到?了他跟前,还挺乖巧地说了句,“没久等?吧?” 宋裕泽更觉得自己神气活现,于是?一路开得飞快,大概是?迫不及待跟朋友炫耀去。 在路上,宋裕泽才跟方慈详细讲了这次的?聚会。 展家小公子包了家夜店,庆祝20岁生?日,圈里同年龄层的?公子哥基本都会来。 “听说展家这位,跟闻少关系不错,能请得动他,但不知道闻少有没有空过来。” 方慈没往里心里去。 他最近不是?忙么,应该没空来这种场子。 他们到?夜店的?时候,人?基本上都到?齐了。 一楼大厅太吵,他们径直去了二楼,二楼大厅相对安静,约摸七八个年轻男人?,三三两两站着坐着喝酒聊天。 方慈淡淡地看了一眼,基本都是?熟脸,圈里的?几个公子哥。 一个赛一个的?浪荡不羁,楼跃怀里搂着个小美女,大概是?跟吕湉分手后刚换的?。 他们完全没顾着方慈在场,打趣道,“宋哥教?育女人?挺有一套啊。” “那可不,不听话就给扔栖木,栖木那是?什么地方?荒郊野外的?,一个小姑娘,怕都怕死?了。” “这手段可不得了,”楼跃笑着朝宋裕泽递了个眼神,“扔一次,就学乖了,这会儿?在这低眉顺眼的?。” “害,要我?说啊,那还得是?因为资本,她姓方的?,不是?求着宋家呢么,再扔她几次,她不还得自己乖乖回来。” “这叫什么,这叫识时务哈哈哈。” 方慈充耳不闻。 自顾自在角落找了个沙发坐下。 在这儿?能透过隔音玻璃看到?楼下大厅,置身之外地看着舞池里狂欢的?男男女女,别有一种荒谬的?宁静感。 不大会儿?,宋裕泽过来给她递了杯酒,说,“我?们玩玩儿?游戏,你也来吧?” 方慈想说不,但话到?嘴边,想到?不能拂他的?面子,于是?又咽了回去,“……我?先休息一会儿?,下一圈我?再参与吧。” “行。” 就是?这个时候,即使隔着隔音玻璃,也能明显感觉到?楼下突然安静下来了。 方慈转头去望。 吻刺 第51节 刚进门,正?被今天的?东家展公子揽着肩的?闻之宴,也抬头看上来。 他穿着件黑色卫衣,下身是?件很宽松的?工装裤,一身儿?黑,只?腰腹处露出?一小截内搭白t的?边缘。 颈上带着条朋克风的?项链,冷白手腕上则是?那条古巴风手链。 她送的?。 跟她目前食指上的?鸢尾花戒指是?一对。 隔着距离,他的?眼神准确无误寻到?她。 高大的?身形,穿着打扮也是?慵懒松弛的?,可那眼神,却是?一如既往的?漆黑深邃。 方慈不自觉动动喉咙,掏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方慈:你来做什么?」 她看到?楼下的?闻之宴在低头摁手机,露出?一截后颈。 两秒钟功夫,她手机震了一下: 「闻之宴:哄女朋友」 第29章 今儿的主角是展家小公子展成亦, 展成亦跟闻少一样,是被官宣过的?展家继承人。 虽然展家家业规模远不及闻家,但听说,展成亦其人和闻少合得来?, 两人私交甚笃。 这么一看, 传闻果然不假。 展成亦揽着闻之宴, 笑着带他往一楼吧台去了。 方慈回过头来?, 这才发现,二楼这一群公?子哥不知什么时候都跑到隔音玻璃前,探头往下看。 个个脸上都是复杂的?神色, 那大?概是极生动的?仰慕和惧怕。 “展成亦那小?子到底是哪儿出彩了?能被闻少看得起?” 几个人小?声?嘟囔着, 又四散开来?, 回到沙发里坐下。 方慈倒是觉得其中原因?再清楚不过了。 人以类聚。 那展家小?公?子也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听闻,也是在进入大?学后,便在自家集团公?司实习历练, 跟二楼这群公?子哥完全不是一个品种?。 “笑死, 你?看宋哥脸都白?了,”楼跃是个看笑话的?,“是不是想起上次被闻少教训的?事儿了?” 宋裕泽大?概是没话说, 点了根儿烟,抽了一口。 闻少其实很?少跟别人发火,每次这类聚会派对, 他甚至称得上温和。 但这群公?子哥人人心里都清楚:那是上位者的?态度。 看起来?和煦, 但那双眼, 其实没看进任何?人。 “方慈,到我这儿来?。” 宋裕泽一边洗牌, 一边招呼她过去。 “第一圈,咱就玩个小?的?,输了喝酒,先把场子热起来?,行吧各位?” 有人招呼。 牌局一起来?,二楼气氛重新?活跃了。 笑骂声?和着升腾的?烟雾,充斥了整个空间。 方慈坐在宋裕泽身边,时不时搓搓胳膊,或扣一扣沙发上的?流苏。 宋裕泽大?概是有点心神不宁,第一局很?快就输了。 “宋哥今儿咋了啊?” 几个人七嘴八舌说他手臭,还有人说他被闻少吓破胆儿了,宋裕泽好像有点下不来?台,转头冲方慈道,“愣着干什么?给我倒酒。” 方慈一怔,默默看他几秒,而后从侍者手里接过酒瓶,不发一语给他满上。 宋裕泽仰头一饮而尽。 “诶,我有个主意,下一局可不能这么算了啊,”楼跃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宋裕泽和方慈身上打转,“下一局要是宋哥再输了,这酒啊,得方家小?妞喝了,嘴对嘴喂给我们宋哥。” 此言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欢呼叫好。 宋裕泽本人也愣了几秒。 楼跃笑嘻嘻地,“宋哥不是说,这决定联姻都三个月了,连方家小?妞的?手都没拉过,不慌,哥们儿给你?制造机会。” 几个人跟着起哄,大?喊,“方慈!方慈!” 他们平时玩得比这大?多了,方慈心里知道,如果她不愿意,他们摁着她和宋裕泽的?头也会让他们把这游戏惩罚给完成了。 于是心下又是厌恶又是慌张,几乎起了鸡皮疙瘩。 就是这个时候,那几个人的?喊叫突兀地停下了,像被人按了暂停键。 方慈循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闻之宴和展成亦并肩上楼来?了。 她和他的?目光有那么几秒钟的?交汇。 展成亦尽东道主之责,上到牌桌旁问候了几句。闻之宴其人则径直去到了角落暗处的?单人沙发里坐着。 楼下吧台的?调酒小?哥紧步上楼来?,递了杯酒给他。 二楼的?气氛凝固了好一会儿。 几个公?子哥像是手脚连同声?带一齐被束缚住了,一个个突然变得乖巧。 还是展成亦笑了声?,打圆场道,“怎么都愣住了?闻少不吃人,你?们玩儿你?们的?。” 于是牌局重新?搭起来?,但好一阵儿都没人敢大?声?说话。 还是眼看着宋裕泽又要栽,气氛这才活跃了点,楼跃摇摇头,嗤笑道,“宋哥,想让方家小?妞亲你?就直说,你?这把是直接摆烂了吧?” 吧台小?哥端着托盘又上楼来?,托盘上一溜的?鸡尾酒,“各位少爷小?姐,请。” 方慈没动。 小?哥拿了杯搁到她面前,看着她,“这杯是您的?,方小?姐。” “谢谢。”她无波无澜地小?声?说了句。 在这档儿,宋裕泽毫不意外地又输了。 “宋哥!宋哥!” 几声?夹杂着口哨的?欢呼。 楼跃一点下巴,拖长了尾音道,“方慈,喝~吧,我宋哥都等着了。” 方慈单手擎着那杯酒,不知为何?,这时候竟下意识想要去看闻之宴。 目光隔着昏暗的?烟雾缭绕的?一切,在半空中交汇。 他肘撑着沙发扶手,修.长的?五指擎着酒杯,袖筒下落,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其上缠绕着手链,手链隐隐反射着迷离的?碎光。 他眼神晦暗不明,但岿然不动。 她都被架到这个境地了。 他竟然无动于衷,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那几秒钟的?眼神交锋,大?概只?有他们两人才懂。 方慈觉得,他大?概是要她做选择,是要暗地里跟他苟且,面儿上继续跟宋裕泽出双入对,还是就光明正大?,掀翻这让人作呕的?牌局。 耳旁的?欢呼和催促还在继续。 方慈深深吸一口气,仰头将一小?杯鸡尾酒一饮而尽。 苦涩的?酒液顺着喉咙灌入。 她像是被电了一下一样,分辨出来?,这杯是「hanky panky」。 在这瞬间,她忆起了与他的?初吻。 她完全没有要把酒渡给宋裕泽的?意思?,酒液已经全部进了她胃里。 楼跃立刻叫嚣着不满,宋裕泽这时候倒理智上线了,“哎算了算了,她小?姑娘家,脸皮薄,不玩这套了啊。” 他突然想起来?闻少挺欣赏方慈的?,那,怎么能当着闻少的?面让方慈难堪呢? 可旁人哪里知道这一层,特别是楼跃,大?概是因?为被吕湉当提款机,迁怒于方慈了,不依不饶。 “方慈今儿既然来?了,那就必须得按照规矩玩儿。” 方慈心下厌倦更深,清透漂亮的?眉眼低垂着,不发一语。 “牌咱不玩了,就转酒瓶吧。”他说。 有人问,“惩罚是什么?” 楼跃嘻嘻一笑,“转到了再说。” 方慈平时滴酒不沾,这也才是第二次饮酒,完整的?一杯hanky panky下肚,很?快就开始上头。 转酒瓶已经过去了好几轮,楼跃当这出题人,出的?惩罚都不痛不痒的?,大?家正不满的?时候,酒瓶瓶口终于慢悠悠地,停在了对准方慈的?地方。 楼跃嗤了声?,宣布惩罚,“选一个在场的?异性,亲吻一分钟。” 众人这才回过味儿来?,合着这玩儿的?还是方家小?妞和宋哥。 于是又起哄欢呼起来?,有人拱火,“哎宋哥,你?就别护着了,哥几个也是为你?好。” 数道目光,从方慈脸上,又移到宋裕泽脸上。 宋裕泽看了眼方慈那潋滟的?唇,心里也痒起来?。 要说不想亲,那是不可能的?。 护了她一回了,她要是知趣儿,这次也应该主动亲过来?了吧? 吻刺 第52节 方慈面儿上无波无澜。 她再度去看闻之宴。 他就那样靠在沙发里,敞着一双长腿,一肘搁在扶手上,指间夹着根儿没点燃的?烟,修长漂亮的?手腕、指骨,衬着那深色的?沙发布,显得靡丽。 浑身是慵懒散漫的?松弛感,在昏暗迷离的?碎光下,那张俊脸,蛊惑人心。 贵不可言,高不可攀。 而那漆黑深邃的?眸子,沁着股危险野性的?坏劲儿,好像一直注视着她,从没移开过。 这一瞬,从初见时起,她对他的?那种?感觉,「隐在暗里的?归处」,好像化为了实质。 她身陷于这肮脏乏腻的?牌局中。 她身陷于这让人窒息的?联姻中。 而他,就那样出现在牌局之外,洁净,一尘不染,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一切。 他那双眼,看起来?那么危险,可却总是专注地凝着她。 那宽阔的?肩劲瘦的?腰,还有那双长腿,一切都彰显着男人的?攻击性,可那怀抱好似对她有魔力,让她心生安全感。 她要离开这一切,去到他怀里。 她想离开这一切,投入他的?怀抱。 这个念头被颓败的?毁灭欲推着,让她咬紧了牙关。 方慈陡然起身。 起身的?时候裙摆扫到已经空了的?酒杯,酒杯咕噜噜翻下来?,在地毯上滚了两圈。 众人都一眨不眨地看看她,又看看宋裕泽。 宋裕泽不禁动了动喉咙,焦灼地等着。 方慈面无表情,绕过桌子。 去的?却是角落的?方向。 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定在那单人沙发前,而后单膝跪到沙发垫闻之宴的?腿间,俯身压下来?。 长发从肩头滑落,发丝拂到他鼻尖。 闻之宴唇角一抹懒笑,双臂懒懒一张,在方慈压下来?的?同时,以一种?极性感又极自然的?姿态,仰起下颌,迎上她的?唇。 喉结凸显,那水墨蛇形纹身也以一种?极舒展的?样貌,展现在众人眼前。 二楼所有人都像是被石化了。 怔怔地看着,完全失了反应。 偏那事件漩涡的?两个当事人,一个比一个淡定。 唇瓣相触,引起战栗。 方慈难耐地后退了一点,闻之宴在她唇边,低笑着,“好玩儿吗?” 方慈恨恨一句,“你?不是要光明正大?么?看你?怎么收场。” 说着,直起身就要退走?,后腰却被他掌心扣住,一把摁到身上,“嘛呢,要走??” 方慈跌到他怀里。 当众亲了一下已经够出格了,她没想到他还要玩儿更大?,瞳孔张大?几分,“……你?还要干什么?” 闻之宴唇角一抹散漫的?笑,慢悠悠地低声?—— “一分钟,方同学。” 他单掌覆住她侧脸,隔绝了众人的?视线,吻住她的?唇。 他带着手链的?另只?手,从她过长的?连衣裙袖筒里探入,抓住了她戴着戒指的?左手,指腹慢慢地摩挲。 手指缠绕,他的?手链她的?戒指,摩.擦让心尖都在颤,让她蓦地记起了被填满的?感觉。 仔细地缓慢地,心无旁骛地,感受着这真真切切的?,一分钟的?时间流逝。 与他们相反。 整个空间,所有人都吓傻了。 瞪大?了眼睛,满脑子只?有两个字:我靠! 宋裕泽目眦欲裂,蓦地起身,握了握拳,可那眼神,却有些受到极大?冲击之后的?茫然。 展成亦自动担起责任,抬腕看表,“ok,一分钟了。” 说着他环顾一圈,笑道,“你?们玩儿的?还挺大?。” 还是没人敢出声?。 直到方慈起了身,谁也没看,转头下了楼。 闻之宴看着她的?背影,而后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喝了,这才起身,单手插着口袋,走?到牌桌前。 他俯身捡起扑克包装,另一手虎口钳住楼跃的?下颌一把把他拉到身前,用那包装不轻不重地拍他的?脸,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喜怒,“谁想亲宋裕泽,就自己上去亲。只?会指使别人,算什么东西?” 那几下拍打有越来?越慢越来?越重的?趋势。 在场的?人都屏了息,一动不敢动。 闻之宴最后松了手,踹了一脚桌子,那铁架桌应声?翻倒,牌面散落一地。 “……都多大?的?人了,换点有趣的?玩儿玩儿成吗,各位少爷。” - 方慈在一楼化妆间。 手撑着化妆台边缘,倚靠着台面,低着脑袋。 她心里几分后知后觉的?恐慌。 她真的?掀翻了那令人作呕的?牌局。 这几分恐慌很?快变成了毁灭一切的?快.感。 她好像被闻之宴给带坏了。也或许,她本身就是这么坏。 门被推开。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框下,逆着走?廊的?光,像将人拖入地狱的?恶鬼,又像是拯救她的?神灵。 闻之宴双手插兜,低眼看她,淡笑着,“光明正大?的?感觉好吗?” 方慈默了默,“进来?,把门关上。” 闻之宴充耳不闻,反而倚靠着门板,从裤兜里摸烟。 走?廊的?光斜进来?,照亮小?小?的?方寸间。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而后是宋裕泽几分醉意的?声?音,“方慈,出来?!” 他寻到了化妆间门前,看到方慈侧面的?身影,正想冲进来?,冷不防,一条长腿曲着,一尘不染的?球鞋蹬着化妆台边缘,挡在他身前。 闻之宴眼睫低着,都没看他。 慢悠悠拢手点了根儿烟,这才撩起眼皮,唇角几分居高临下嘲弄的?笑意,“……找方慈算账?” 宋裕泽一时怔住,支支吾吾,“我……我……” 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闻之宴第一次认真看他的?脸,过了好几秒,不咸不淡一句,“宋裕泽,你?爸还没给你?打电话?” 宋裕泽又蒙圈了。 条件反射以为今天?自己又惹到他,他又给宋承业打电话,脑子转了半晌,没想出个所以然。 这时候,就像掐了表一样,他裤兜里手机震动起来?。 掏出来?一看,来?显正是他爸。 他转头接起来?。 那边也没多说,只?让他不管在哪儿,现在立刻马上回家,有重要的?事情。 宋裕泽一边应着,一边走?远了。 敞着门的?化妆间内,沉默有顷。 方慈没什么情绪地说,“……你?称心如意了?” “差得远。” “那么,闻少爷,您还有哪里不满意呢?” 方慈讽刺他。 透过缭绕的?烟雾,闻之宴看着她,说,“我想让你?高兴。” 不想看你?在那帮乌合之众面前低眉顺眼扮乖巧。 喜欢看你?在他们面前做自己。 “方慈,”他说,“能不能就试试,不高兴的?时候就对这帮人甩脸色,做你?自己?” “有我给你?撑腰,你?什么都不用怕。” “……你?觉得我有选择吗?” “有。” “从今天?开始,宋家的?家产一半都是你?的?,所有人都得看你?的?脸色行事了,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方慈沉默。 好一会儿之后,她站直身体?,走?到闻之宴跟前儿,说,“我今晚要回学校,你?不能拦我。” 闻之宴双臂懒懒一张,一幅我不拦你?的?样子。 她把他推开,为了防止他反悔,把他反关进了化妆间内。 刚关好门,走?廊一角就出现个人影。 吻刺 第53节 挺娇小?一个女孩,方慈认出来?,她是陈巧月小?姐妹团里的?一员,今儿一直跟在展成亦身后。 这女孩离老远就哟了声?,抱臂走?近了,笑着拖长了尾音说,“阿慈,你?跟闻少什么时候这么合得来?了?” 语气几分不善,大?概是为陈巧月抱不平。 方慈无意惹麻烦,面儿上又显出那幅乖巧的?表情,口吻很?淡,道,“游戏而已。我们不熟,更算得上合得来?。” 这话倒是也不假。 毕竟楼跃说的?是“在场的?一位异性”,又没框定说是牌桌上的?人。 再者了,展成亦还在一边儿掐表呢。 不多不少足足亲了一分钟,那确实只?能说是游戏。 化妆间内,倚靠着门板抽烟的?闻之宴,听到这话,低眼意味莫名笑了声?。 - 那一晚,方慈当然没能回宿舍。 她毕竟喝了完整的?一杯hanky panky,步伐略虚浮地走?到门口,正准备打车,身后便上来?一道熟悉的?身影,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塞到了旁边早已停着的?迈巴赫62s后座。 她好像酒意有点上头了,回旧别墅的?路上,一直扯着闻之宴的?衣服,对他又踢又咬。 嘴里念叨着,闻之宴,你?个狗东西,你?强迫我做选择,你?强迫我主动去到你?身边。 他真的?是坏极了。 故作冷静地,任由?旁人起哄要她给宋裕泽渡酒,就看她的?反应。 在第二轮的?时候,在她终于耐不住,循着本能走?向他的?时候,才懒懒散散迎了她的?吻,又把她禁锢在怀里。 回到旧别墅。 闻之宴把她放到二楼卧室的?沙发上,去酒柜调了杯酒,递到她手里,“再喝点儿?” 他笑着,“你?还挺会撒酒疯。” 方慈颇有几分恨恨地,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而后从沙发垫上挣扎着直起身,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摁到沙发上。 她则爬到他腿上,跨坐着,手抓住他头发,嘴里还在小?声?嘀咕,你?个狗东西。 闻之宴像是被她这幅样子给逗乐了。 顺势往后一倒,后脑枕着沙发脊背,仰起下颌,喉结上下滑动,震出几声?笑。 露出一点洁白?的?齿尖,那模样又痞又坏。 方慈气不过,倾身堵住他的?唇。 闻之宴手扣住她后腰,往自己身上一摁,让两个人严密贴合。 她低嗯了一声?。 灼热的?存在感极强的?东西,隔着布料与她相贴。 研磨。 这感觉太折磨人了。 方慈只?觉得心尖都酥麻了,浑身泛起战栗。 可她酒意上头,争强好胜的?心占据了所有心神,哪儿会甘于落下风。 于是头略后退了点,虎口钳住他脖颈。 他已经微微出了点儿汗,喉结上方那一道水墨蛇形纹身,被汗珠泅染,魅惑至极。 她低头,在那蛇上狠咬了一口。 闻之宴吃痛地嘶了声?,哑笑,“你?也就在老子这儿横。” “让你?在别人面前耍威风,怎么就学不会?” 方慈不理会,专心地咬他。 闻之宴皱着眉,翻身将她摁倒在沙发垫上。 长裙实在方便。 他抱起她,去往床上。 主卧的?床也是老欧式的?,四角挂着帷幔。 闻之宴把帷幔统统放下来?,营造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她好像还在耿耿于怀,嘟囔着问,“凭什么你?那么淡定?如果我真的?喝了酒,渡给宋裕泽呢?” “我赌赢了。” “万一你?赌输了呢?” “那宋裕泽会死。” “凭什么你?如此笃定?”方慈很?不甘,“笃定我会选择你??” 闻之宴没搭理,专心弄别的?。 过了片刻,严丝合缝。 他一边缓慢地进行,一边俯身在她耳边,充满着极强占有欲的?话语一并撞入耳膜,“你?管这叫合不来??” 方慈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算哪门子账,就听到他又不紧不慢地说,“……就凭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攀紧了他宽阔的?肩背。 “方慈,”他一字一句,自喉间磨出低语,“老子要你?记住:我是你?的?,”顿一顿,汗珠猛地一下滴到她脸颊,“而你?,是我的?。” 第30章 那一晚, 宋裕泽被宋承业一个电话急急叫回家。 进门的时候,他还有?些醉醺醺的,宋承业看他这幅样子,长叹一声, 拉他坐下, 吩咐佣人给他煮醒酒汤。 看着儿子把醒酒汤喝了, 宋承业才状似不经意地问, “裕泽,你上一次跟方慈见面,是什?么时候?” 宋裕泽反应还有点迟钝, 想了一下, 这才道, “就刚才啊,那个展成亦办了个派对,我带方慈去?了。” “她现在?人呢?” “……她喝了点儿酒,自己打车回学校了吧。” “她一个小女孩, 喝了酒你让她自己打车走?!”宋承业蹭蹭冒火, “你啊!” “怎么了啊?”宋裕泽也不耐烦起来,“您之前就说,让我好好对她, 她现在?可乖可听话?了,我犯得着讨好她么?有?那个必要?吗?” 宋承业从这话?里提取到了关键点,立刻敛了神色, 问, “……真的?她听话??” “是啊, ”宋裕泽一点头,“特?别乖, 给我倒酒,说话?也会体贴我了。” 宋承业皱了眉头。 前一阵儿,突然冒出来个不知道来头的独立投资人,购入了宋氏集团大量股份,一跃成为了top5的大股东,由此甚至拥有?了参与?例行董事会,参与?集团决策的权利。 按道理,宋氏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有?新的大企业大量买入持股也不奇怪,可这次,却是个独立投资的自然人,而非法人。 此事在?财经圈引起了小小的波动,连带着宋氏的股票都飚了一波。 作为董事长,宋承业本要?邀请这位独立投资人前来公司参观指导,可还没?等他邀请,那人却主动联系了他。 今天晚上见了面,那位独立投资人是个年届五十的中年男人,姓万,万先生直接摊牌,表示自己其实只?是明面上的持股人,有?一位姓方的小姐与?他签订了暗股协议。 也就是说,现在?掌握了宋氏大量股份的,是位姓方的小姐。 万先生还说:这位方小姐,是您儿子的熟人。 宋承业瞳孔地震。 这几乎是明示了,这所谓的方小姐,正是方慈。 万先生淡淡一笑?,道,“这是我送给她的礼物。” 宋承业心下一时掠过许多猜测:难不成,方慈是眼前这位万先生的私生女? 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合理。 方家父母肯定还不知道这事儿,否则,肯定早就耀武扬威起来了。 而且,若是方鸿和曲映秋知道自己女儿有?这个本事,哪儿还用得着低声下气来求着宋家联姻呢? 宋裕泽歪靠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宋承业点了根儿烟,问,“最近,方慈周围有?没?有?出现什?么男人?与?她关系挺近的。” “嗯?”宋裕泽反应了一会儿,“没?有?吧。” 那个时不时冒出来的李佑贤,方慈应该看不上,不足为惧。 “……方慈最近都没?什?么异常吗?” 宋承业心下觉得奇怪,那小姑娘一看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如果背后有?了资本支撑,怎么会不跟宋家翻脸?怎么会继续在?这儿扮乖巧? 说到这儿,宋裕泽条件反射想起的却是今晚游戏那一出。 他想不通,方慈为什?么宁愿冒着风险去?亲闻少,也不愿意来亲他。 可这事儿说出来,实在?伤自尊。 此刻被宋承业这么一问,他立刻恼羞成怒,蹭地起身?,“烦死了!您有?完没?完?都说了她很乖,能有?什?么异常。” 起得太?猛,喝了酒本就头重脚轻,踉踉跄跄差点磕到桌子上。 宋承业一看他这状态,确定是问不出什?么,就先让佣人扶他上楼去?休息,一切等明天他清醒了再说。 - 第二天一早,方慈因为口?渴胸闷醒来,睁开眼,就明白了胸闷的原因—— 一条男人的手?臂横越过她胸口?,将?她紧紧摁在?身?下。 她施了力去?推。 他不但没?松,反而手?臂往下滑,箍住她的腰。 吻刺 第54节 耳边是闻之宴均匀的鼻息,“……别乱动。” 半梦半醒的声音,很哑很低,嗓音中透露出来的私密感很重,让她不由地僵住。 默了好几秒,方慈说,“……我渴了。” 他没?反应。 方慈又重复了一遍。 闻之宴这才懒洋洋地,“……嗯。” 夹杂着一点刚醒时特?有?的鼻音,很性感。 方慈耐不住,又推了推他,“太?重了,你起来。” 过了几秒,闻之宴才翻了个身?松开她,坐起来,掌心抚抚头发?清醒了一下,掀被子下床。 二楼客厅有?水吧,他去?倒了杯水。 方慈已经坐起身?靠在?床头,听到关门声抬眼看过去?。 他上半身?没?穿衣服,下半身?一条松垮垮的宽松长裤,赤着脚,头发?也有?点乱。 颇有?种纸醉金迷后的懒颓感。 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干。 闻之宴就站在?床边,低眼瞅着她,一侧唇角微微牵起,笑?说,“看来是真渴了。” 昏黄的床头灯光线就那么大喇喇地落在?他身?上。胸腹线条流畅清晰,笑?时腹肌还有?轻微的抽动。 就这么几秒钟等她喝水的功夫,也是单手?插着口?袋,身?形慵懒。 方慈别开脸。 这还是第一次在?事后的清晨相处。 羞赧的感觉竟比事情进行时更甚。 她又回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能不能穿上衣服……” 她自己当然不知道,这时候的她长发?也是凌乱的,肩带一边滑落,瓷白的脸上隐有?红晕,漂亮的眼睫低垂着。 浓浓的事后气息。 闻之宴深深看她一阵,抬手?摸了摸她发?顶,说,“我去?洗澡。” 方慈重新躺回被窝。 太?阳穴因宿醉而隐隐作痛,她拿过手?机,解锁屏幕。 微信新消息史无前例的多。 她粗略扫了一眼,先打开了跟陈巧月的对话?框。 「c:你昨晚跟闻少亲了?!」 「c:可以啊你们俩!好张狂!我喜欢!」 「c:咋回事,快给我讲讲」 「c:好多人撺掇我找你算账呢」 「c:你俩是要?公开了吗?宋裕泽咋办?」 方慈默了默,打字回复: 「方慈:是不是都在?传了?都怎么说的?」 圈里同龄的公子哥大小姐就那么些个,一点消息都传得飞快,一夜过去?,估计早就有?不少版本了。 陈巧月发?了几条语音过来: “我好几个姐妹群都炸了。” “说你胆儿真大,闻少脾气有?点儿难捉摸什?么的。” “不过她们好像都认为只?是逢场作戏。” “毕竟嘛,闻少这性格,他会谈恋爱?没?人信的。” 这倒也是。 圈里最不缺的就是逢场作戏这一套,怎么可能有?人就因为游戏上的一个吻,就断定他们有?特?殊关系? 他们这圈子里,玩儿的比这大的海了去?了。 没?人会真的往心里去?。 放下手?机,眼望着天花板,她甚至有?几分不真切的混沌感。 她真是喝多了,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吻闻之宴。而他,竟还把她摁到怀里,专心完成了那规定的一分钟。 手?机再度嗡声震动。 一通电话?,来显是宋裕泽。 刚接通,那边就挺殷切地,“方慈,是我,宋裕泽。” “……嗯。” “你怎么样?昨晚喝了杯鸡尾酒吧,头痛吗?要?不要?我给你买点解酒药?” 他这突然而来的关切,让方慈心生几分茫然。 宿醉的脑子,转了两秒,才艰难地想起来,这应该是之前签的协议合同,被宋承业给知道了。 宋承业毕竟是生意人,这么大的事儿,肯定不会贸然声张,大概率是派宋裕泽来讨好她,顺带打探一下她背后的“大佬”的身?份。 想到这儿,方慈话?到嘴边的“不用了”也咽了回去?,改口?说,“行,你买了送到我宿舍。” “诶诶好的,”宋裕泽忙道,“那你好好休息啊。” 挂了电话?,宋家别墅,宋裕泽茫然更深,抬头看他爸,“爸,方慈到底拿到我们家什?么把柄了?要?这么讨好她?” “你别问那么多,”宋承业整了整领带,道,“反正就是很严重的事,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时刻注意方慈,我这边抽空约一下方家父母。” 摁断通话?,方慈发?了会儿呆。 想到电话?里宋裕泽那幅从没?有?过的讨好语气,她不由觉得好笑?。 这就是之前,闻之宴承诺过的,“我让他怕你。” 果真是顶豪继承人的夸张做派,花了十几个亿,让她成为暗地里的股东,让宋承业方寸大乱,让宋裕泽战战兢兢。 宋家总归是不会再敢给她脸色看了,甚至,以后只?有?看她脸色行事的份儿。 这一晚,天翻地覆。 她掀被子下床,梦游似的,一边朝洗手?间方向去?,一边思忖着。 闻之宴在?更衣间,刚洗完澡换好衣服,转头看到她这幅模样,失笑?着,几步走过来,一把揽住她的腰,几乎是携着把她弄到淋浴间。 花洒打开,温热的水浇下。 方慈回神,“干什?么?” 闻之宴嗤了声,低眸看她,“……你猜?” 她睁大了眼,手?忙脚乱去?推他的手?臂,“你疯了?刚起床……呜……” 他眼睫被水打湿,一簇一簇地低垂着,笑?得漫不经心,“你告诉我,我要?干什?么。” 他的手?垫在?她的脊背和瓷砖之间,大概是防止她伤到。 脊背的皮肤一下一下从他掌心磨过。 浑身?没?有?任何支撑点,只?能用力攀紧了他的肩背,愤愤地去?咬他的肩。 - 终于?洗完。 方慈换好了衣服,腿又开始抖。 她气不过,凉凉地说,“闻之宴,我拜托你,知点节制。” 闻之宴懒洋洋笑?道,“小姐,我今年21岁,现在?节制,我不如去?当和尚。” 她冷冷看他一眼,转头对镜弄毛衣领口?。 颈上又是红痕。 闻之宴倚靠着洗手?台,慢悠悠地,“而且,你不想多试试吗?各个时间、各个地点。” 她不搭理,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专注地凝着她的侧脸。 那脸的侧面轮廓看起来也很清冷,透着股淡淡的疏离感。 不过,经过昨晚的醉酒撒酒疯,她好像在?他面前更放开些了,时不时会冒出些大小姐脾气的蛮横劲儿。 还挺会作。 想到这儿,闻之宴低眸笑?了。 她身?上的“刺”,好像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会无所顾忌地展现出来。 他对她而言,也许是特?别的。 “我得回学校了。” “我送你。” “被别人看见怎么办?” “能怎么办,”闻之宴压下来亲吻她鼻尖,笑?说,“老子献殷勤也不行?” - 迈巴赫62s在?京大东门停下。 方慈没?等司机,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 还没?走出几步,被从另一边下了车绕过来的闻之宴给拉住了手?腕。 吻刺 第55节 他站在?她面前,慢条斯理用围巾一圈一圈绕在?她肩颈处,“天儿冷了,少穿裙子。” 路过有?不少学生转头往这里瞄。 懂车的不懂车的都能看出,这车一看就价值不菲。 货真价实的62s,全?京市只?有?寥寥几辆。 那些或好奇或震惊的视线大喇喇投射过来。 方慈抬眸看着闻之宴,不冷不热地问,“闻少爷,光明正大的感觉好吗?” 他的话?,她原封不动还给他。 “还不知道,”他还是没?个正形,“得多试试。” 围好,闻之宴手?指压下她下巴处的围巾边缘,垂颈欲吻,被她掌心一把捂住脸推开,“光明正大不等于?放肆。” 他自鼻腔笑?了声,双手?插兜,看着她离开。 方慈进到校园内,转过三叉口?拐角,听到身?后另一个方向喊她的声音,“阿慈!” 是虞向雯。 她紧跑几步赶上来,挎住她胳膊,“真倒霉,我跟吕湉猜拳输了,从床上爬起来去?食堂买午饭。” “你呢?昨晚干嘛去?了?” “……有?个局,宋裕泽带我去?了。” “哦哦,”两人说着,走到宿舍楼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男孩站在?她们楼前,“诶?那是宋裕泽吗?” 方慈抬目望去?,只?见宋裕泽双手?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缩着肩膀踱步。 天儿确实是冷了。 宋裕泽也看到了她们,老远绽开笑?脸。 东西很多,虞向雯也帮着拿了不少。 宋裕泽道,“解酒药,回宿舍就吃了,另外是一些零食饮料。” 方慈淡淡嗯了声。 宋裕泽又说,“你们是去?买饭了吗?阿慈你怎么还背着昨晚的大包?没?在?宿舍住?” 虞向雯反应很快,立刻道,“我们顺便去?了趟东门,拿包装快递呢,女生的小物件儿。” “哦哦,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我来买,快递到了我去?取,送到你们宿舍。” 这下连虞向雯都瞪大了眼睛。 宋裕泽态度怎么突然180度大转弯?变这么体贴了? 回到宿舍,分了零食和饮料,其他三个人坐在?长桌边,边吃着,虞向雯还在?添油加醋地描述刚刚楼下宋裕泽那幅殷勤的姿态。 方慈则边收拾书桌,边低眉思索。 其实,她现在?手?上拥有?了宋氏集团的大量股份,方家完全?不需要?宋家的帮助了,联姻理所当然可以解除。 但闻之宴完全?没?提这个更简单的方式,方慈大概也能懂。 因为她拿不准,如果将?事情对父母和盘托出,那父母会是什?么态度? 真的会应她的要?求,向宋家提出取消联姻约定吗? 两人间相处已然这么深了,闻之宴自然是能从她反应中觉察出:她的父母不可靠。 股份这一事,只?是让她不再看宋家的脸色,如此而已。 至于?解除联姻,他大概还有?其他方式。 一击必中,能让曲映秋和方鸿当机立断干脆地舍弃与?宋家联姻这条路的方式。 - 周一那天,方慈又去?了森和公馆。 这一次,为了避开曲映秋和方鸿,她特?意等到了晚上才去?。 没?想到,谭医生还在?。 看到她进门,就起了身?,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特?意多等了你一会儿。” 方慈放下包和围巾,说,“有?好消息?” 从方念念的脸上就能看出来。 “对,”谭医生也少见地笑?了笑?,“今天跟英国专家进行线上会诊,他们愿意接收念念过去?,试一试。” “……什?么时候动身??” “一月底,得办签证走流程。” 方慈点点头,没?作声。 方念念知道她参加了模拟法庭比赛的事,比划着道: 「我一直关注着你的比赛日?程,你决赛也是一月底?咱们可以一起去?。」 方慈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说,“看情况吧。” 亲口?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她,谭医生也就离开了。 方慈看了看姐姐,“……你看起来气色挺好的,那我也先走了。” 刚起身?,就被方念念拉住。 她比划着,拉她往卧室的方向去?。 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个小玩意儿,拉过她的手?,放到她掌心。 那是一枚小小的护身?符。 「之前妈提到定安寺,我想着,也该给你求个东西」 「你为我的健康祈福,我也帮你求了“得偿所愿”」 方念念一边比划着,喉咙里还发?出模糊的声响。 「我让杨姝美医师每天很早带我去?的寺庙,我心诚,这枚护身?符,一定灵」 她果真情况好了很多,之前可是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的。 方慈视线不由自主停留在?她白皙柔嫩的脖颈处,那里隐约有?震颤。 她看着方念念那双,与?她完全?相反的,温柔多情的眼眸,定定看了一会儿,而后抬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这样突如其来的出格举动,方念念却一点没?有?被吓到,她不再试图发?出声音,安静下来。 极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妹妹。 方慈早就料到了,不管她对方念念做什?么,方念念都不会反抗。 与?她一样,她也在?赎罪。 为自己幼时对妹妹展露出的恶意而赎罪。 即便早有?如此预料,可当真,她掐住她脖颈,她还是温柔地看着她,却仍然让方慈心里陡然生出苦涩。 这苦涩有?十几年的分量,几乎能将?她淹没?。 何苦呢。 她与?她,本就是姐妹,何苦要?这样一直彼此折磨? 趁着这个机会,彼此放过吧。 静了许久。 方慈口?吻很平淡地开了口?,“……姐姐,你失了声,其实我也一并失去?了声音。” “因为,在?方家,我说话?完全?没?有?人听,所有?人都在?无视我。” “虽然,小时候你试图丢下我那件事,我一直没?忘,但我其实并不恨你。” “我知道……你也很可怜。” 她顿一顿,声音低几分,“……我以前一直觉得,我们俩,应该一起下地狱。” 方念念屏息等了几秒,比划一下: 「那现在?呢?」 “现在?,”方慈缓缓松了手?,低下眼睫,“……你获得了新生的机会,我也一样。” “就像我去?定安寺许的愿那样,我希望你恢复健康,忘掉过去?,走向你的新生命。” 话?已说完,她转身?要?走。 方念念却一把抱住了她。 没?轻没?重,抱得过紧了。 她在?她耳边,咿咿啊啊地,发?出模糊的声音。 方慈奇异地听懂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我们一起吧!」 「我们一起,好不好?」 这还是除了闻之宴之外,她被拥入的第二个怀抱。 与?闻之宴的强势怀抱不同,念念温暖而柔软。 却是一样的,有?熨帖人心的力量。 方慈闭了闭眼。 - 也是这一周,圈里不大不小有?件事儿传出来: 听说,陈家已经从闻老爷子的“孙媳妇儿”选项中出局,目前最靠近正确答案的,是梁家和姜家。 在?李佑贤的耳提面命之下,最近陈巧月都特?别乖地按时上课出勤。 吻刺 第56节 虽然各个小姐妹群聊里一直约她见面,她也是周六这天,才抽出时间,跟几个关系近的,约在?西山庄园喝下午茶。 仰躺在?花架上,她懒洋洋地长舒一口?气,“终于?解脱了,连上五天课,我从来没?这么勤奋过。” “那最近怎么转了性了?”小姐妹问。 陈巧月嗤了声,“最近交了个特?别古板的男朋友,天天管东管西,烦都烦死了。” “emmm也不能算男朋友,py吧。” “py还管你?”小姐妹们齐齐瞪大了眼,“他算哪根儿葱啊,管这么宽。” 陈巧月一撇嘴,“就是,他算哪根儿葱啊。” “巧月姐,你竟然会乖乖听话?,也是挺……让人意外的。” 那能怎么办。 陈巧月心有?不甘,李佑贤掐着她命脉呢,说什?么不上课就不跟她见面,她还有?什?么办法,只?能听了。 老男人。 她心里骂了句。 这话?题告一段落,大家才试探着提起最八卦最想知道的事儿,“……诶巧月姐,你跟闻少怎么回事儿啊?” “就是,我一直以为闻少是洁身?自好的人呢,可这一阵儿,他在?夜店玩游戏跟方家那个接吻不说,我听人讲,他好像还让他那辆迈巴赫62s,送方家那个去?学校呢。” “他俩真搞在?一起了?!” “感觉不像,”那个在?夜店见过方慈的小个子女孩说,“我听说,是闻少好像在?追方慈,闻少要?亲她,被她一巴掌推开了。” “嚯!假的吧,匪夷所思。” 在?场除了陈巧月,所有?人都不信。 几个人七嘴八舌,把传闻里那些细节,全?都翻出来细细咀嚼一遍。 最后得出结论:即使有?什?么,估计也是一时上头,玩儿玩儿罢了。 毕竟,圈里所有?人都一样,背负着联姻的任务。 “巧月姐,那伯父伯母是不是在?着手?给你找另外的人选了?”小个子女孩说,“不跟闻少联姻也好,闻家太?高高在?上,闻少又太?野了,感觉hold不住。” 话?题来到这儿,陈巧月那一颗本来松弛的心,也不快起来。 她父母确实给了找了好几个人选。 让她抽时间都见一见,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先订下来。 别说方慈了,就连闻少其人,也难逃联姻桎梏。 更何况她一个从小泡蜜罐里长大的千金大小姐? 她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家里就她一个,继承家业、联姻,是板上钉钉,不得不去?做的事。 她恹恹地,掏出手?机给李佑贤发?消息: 「c:我乖乖上了一周课了,今晚见面?」 过了好一会儿,李佑贤的回复才来: 「李佑贤:这两周都见不了了,我陪闻少参加了京大管理学院和闻氏集团的一个联合项目,要?待三周」 「c:所以什?么时候回?」 「李佑贤:28号」 「c:!圣诞节都过了」 闻少跟其他不务正业的公子哥们不同,初高中都在?国外读的,成年后,为了提前熟悉家业,所以选择回国进京大管理学院读书。 大二去?英国交换了一整年,今年大三,兼顾着学业和总裁办的实习,时不时还要?参加一些项目,为以后接管家业打基础。 他一直很忙很上进。 李佑贤能成为闻少的秘书,应该也是一样的勤奋。 人以类聚。 陈巧月再度觉察出自己和李佑贤的距离。 他们俩的人生,大概只?在?那天夜店门外有?短暂的交集,此后便会越来越远。 - 闻之宴本人虽然不在?京市,可他的存在?感并没?有?降低半分。 依旧隔三差五,派人往方慈的宿舍送东西。 已是十二月中旬,天气愈来愈冷,他派人送了不少奢侈品牌当季发?售的新品来。 方慈把自己宿舍的衣柜拍了照发?给他: 「闻少爷,真的放不下了,可以不要?再送了吗」 「闻之宴:有?一个更方便的方法」 「闻之宴:我可以派个导购带你去?店里,选一些你喜欢的,送到旧别墅」 方慈拗不过,只?得选了这个方法,趁着周末,跟导购去?了国贸旁边的商场。 她挑了几件喜欢的试穿。 打开更衣间的门,一同传来的,除了导购的赞美,还有?一声,“方慈,你怎么在?这儿?” 曲映秋。 她来给方念念买衣服。 曲映秋上下看她一眼,“跟我过来。” 方慈跟着她来到品牌自带的咖啡休息屋。 导购端了两杯咖啡过来。 曲映秋眼看着导购走远了,身?旁几个位置又没?有?其他客人,这才道,“闻家少爷送你的?” 方慈心下一震。 她怎么会知道? “那天去?喝下午茶,听旁边几个小辈议论的,”曲映秋吊着眼睛看她,“你最近很出风头是不是?宋裕泽、闻家少爷、还有?那闻家少爷的秘书,都在?追求你?” 方慈默了默,淡淡地说,“别人家的父母长辈,好像都不在?乎这些事,只?有?您,连一些夜店酒吧的游戏小事也会过问。” 曲映秋冷哼了声,“那是因为,只?有?我,会在?乎自己女儿的名声和体面。” “我一直以为你冷漠寡情,只?有?名声清白这一个优点,可现在?,你连这点优点也不要?了是不是?” “你再漂亮,也该知点分寸,该拒绝就要?拒绝,”曲映秋滔滔不绝,逮住机会教育她,“前几天,宋承业还约我跟你爸见面,催促订婚宴一事,你该收收心,准备跟裕泽过日?子了。” 方慈心念略动,“……宋伯父约见面,催了订婚?” “是啊,大概是你跟裕泽处的不错,他们有?点着急了。” 方慈心想,大概是宋承业一直查不出那所谓的她背后的大佬是谁,故此兵行险招,想先把她本人圈到宋家去?。 “宋承业打算在?二月十三号晚上给你办个生日?宴,当晚就宣布咱们两家正式订婚。” 此前,两家敲定的是在?三月二十五号那一天,办一个正式的订婚宴宣布订婚,现在?这一出,要?足足提前一个多月。 方慈沉默了好一会儿,心下挣扎许久,还是问出口?,“……如果我们家,不再需要?宋家的钱……”她鼓起勇气去?看曲映秋的脸,“……那我可不可以不跟宋裕泽结婚?” 曲映秋眯着眼凝她,先嗤了声,“……方慈,你不会是被闻家少爷追求了一阵儿,起了别的心思吧?” “当然不是,我有?自知之明。” “到了这个节骨眼,你还没?有?拎清楚事实吗?”曲映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脸,淡淡地说,“不跟宋裕泽结婚,那你想跟谁结?梁家?展家?” 方慈在?她这淡漠的口?吻中,内心轰然倒塌。 浑身?血液似被冰封。 是啊,她一直以为,摆在?眼前的障碍是宋家。 她只?顾着眼前,忘了看全?局:不是宋家,也有?可能是别的家。 只?要?她在?方家待一日?,她就逃不出联姻的桎梏。 逃离的冲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曲映秋的警告话?语还在?耳边,“只?剩下不到两个月,这一阵儿,你老老实实的,不要?再去?夜店酒吧。我对你只?有?名声清白为人体面这一点要?求,你不要?给我搞砸了。” 今天好不容易母女俩多说点话?,可她口?口?声声在?意的都是名声和体面。 方慈讽刺地想。 之后,浑浑噩噩随便挑了几件衣服,导购派了车送她和衣服回旧别墅。 也是在?路上,怔怔望着那一掠而过的广告牌上的西装男士时,联想到李佑贤,方慈才陡然反应过来—— 圈里人人在?意的,无非是体面和名声。 私生子,大概是最大的丑闻。 不会有?错。 摘掉眼镜的李佑贤和宋裕泽那几分相像…… 李佑贤大概率是宋裕泽同父异母的哥哥。 怪不得,闻之宴总是让李佑贤代劳来接她,进而激怒宋裕泽,大打出手?,让李佑贤出现在?宋承业的视野内,制造父子俩的会面。 现在?想起来,那次宋裕泽喝了酒出言不逊,闻之宴给宋承业去?的那通电话?,手?段还真是巧妙。 微妙的认知通过这一通电话?向宋承业传递:你亲儿子宋裕泽就是个垃圾,而李佑贤被我器重。 也怪不得他说,在?他的计划中,应该由方家主动退婚。 亲儿子和私生子都在?追求方慈,这算什?么事儿? 在?乎体面的人家,断然会速速退婚。 搞砸了她和宋家的联姻,还能助力李佑贤登到台面上,参与?宋家的家产争夺。 吻刺 第57节 真是一石二鸟。 第31章 十二月二十一日那天, iss模拟法庭国际总决赛终于公布了?赛题。 京大赛队的五个人立时忙碌起来,详细拆解赛题证词,小组讨论,分工检索资料等等。 为此, 指导杜老师还特意为赛队申请了一间办公室, 每天下课后, 所有?成员都抱着?资料一齐赶到这里。 每天, 方慈都是忙到临近闭寝才回。 满脑子?都是法?条法?条。 一直到十二月二十四那天早上,吃早饭时,看到有?学生在食堂摆摊卖苹果, 她才意识到, 今晚是平安夜了?。 对面的宋裕泽顺着?她的视线望一望, 心下了?然,“今晚我带你去吃饭,早就预约好了?餐厅。” 平安夜,高级餐厅很难订, 幸好他在宋承业的提醒下, 早早做了?打算。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点?了?乐队演奏,打算在氛围极好的时候, 提一提,他已经在看她生日宴的场地?布景了?。 “……我今晚没空出去吃饭,”方慈敛了?眼睫, 注意力重新回到餐盘上, “要为总决赛做准备。” 这么几天, 她一直在忙这件事?,宋裕泽早就不耐烦了?。 就一破总决赛, 即使赢了?又?能怎么样。 可?话到嘴边,宋裕泽还是咽了?回去,改了?语气,温言相劝,“哎,该吃饭也得吃饭呀,你忙了?这么些天,也得放松一下不是,吃个?饭也就一两个?小时,耽误不了?太久。” “今晚赛队要进行第一次模拟训练,”方慈口吻还是很淡,“抱歉,我不能鸽了?队友。” 宋裕泽欲言又?止半晌,最后说?,“那好吧,到时候我给你送点?吃的。” 晚上,法?学系某办公室。 赛队刚进行完第一轮的模拟,这时候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方慈以为是宋裕泽,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个?西装男。 她认出来,正是此前与她一起回方家的那位保镖。 保镖双手递过来一个?方形锦盒,“闻少送您的圣诞节礼物。” 交到她手里,保镖微弯身鞠了?个?躬,转身离去。 她低眼看了?会儿那锦盒,反手把门关好,靠在墙上,打开。 一条项链,风格偏素,吊坠是个?很小的钥匙形状。 正想拍个?照给闻之宴发过去,走?廊传来一阵渐近的脚步声?,抬眼去看,是怀里一捧花,手上还拎着?几个?纸袋的宋裕泽。 这一阵儿,他一直如此殷勤。 眼望着?他走?近,方慈心里升起一阵厌恶感,像讨厌的虫类爬到身上的感觉。 换作方念念,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善良的女孩,大概会觉得宋裕泽被蒙在鼓里,还一幅殷切讨好的模样有?些可?怜吧。 可?她不。 宋裕泽就像个?空壳。 此前对她的恶意和呼来喝去是毫无来由的,此刻对她的巴结也是同样。都并非出自他对她的认知或判断,都只是受环境或他人驱使。 他大概是这个?圈子?里令人厌恶的一切的具象化呈现。 “……这是什么?有?别人送你的?” 宋裕泽看到她手里的锦盒,一连串发问。 方慈默了?默,想到闻之宴的计划,刻意平静地?说?,“……嗯,李佑贤送的。” “他刚来亲自过来的,你没碰见?” 宋裕泽陡然心生怒火,忍了?忍,没发作,只掏了?掏口袋,也掏出个?锦盒,说?,“我也有?珠宝送你。” 方慈接过来,笑了?笑,“谢谢。” “比李佑贤送的好吧?”宋裕泽看她笑了?,心下松快几分,“生日宴那天,还有?更好的珠宝,欧洲皇室贵族戴过的。” 方慈点?点?头。 趁着?宋裕泽打开门,把纸袋和花往办公桌上放的功夫,她低头给闻之宴发消息: 「方慈:礼物收到了?,有?什么寓意吗?」 「方慈:正巧被宋裕泽看到了?,我跟他说?是李佑贤送的(狗头.jpg)」 除了?冲动的时候,她情绪一向低而稳,鲜少用此类小机灵劲儿的表情。 闻之宴大概是会意了?: 「闻之宴:你这是……猜到我的计划了??」 「方慈:大概吧,李佑贤是私生子??」 「闻之宴:嗯」 方慈正想回复,对面又?来一条信息,附了?张照片: 「闻之宴:这个?寓意」 照片中,一条同样质感的项链缠绕在他修.长的五指,吊坠是锁样。 方慈几乎是顷刻间心领神会。 他要她来开他。 情侣款物品中,锁和钥匙的搭配非常常见。 但通常,女款是锁男款是钥匙,这其中有?某种狎昵的暗示。 但闻之宴却把这搭配反了?过来,像是拱手让出了?这段关系中的控制权。 「方慈:……你不如送我个?牵引绳」 牵狗遛狗。 「闻之宴:也不是不行」 「方慈:那狗狗什么时候回京」 「闻之宴:……」 「闻之宴:老子?」 等了?几秒,又?来一条: 「闻之宴:元旦前」 「闻之宴:有?没有?想我」 方慈静了?好一会儿,指腹抚摸着?屏幕上他的名字: 「方慈:有?」 想念是一种很隐秘又?很直观的情绪,直观到,她此刻渴望他的怀抱和他的眼神。 被他拥入怀中,被他注视着?,好似能够活过来。 但人永远只能自救,不能依靠他人。 所以,她必须要习惯目前的情绪。 宋裕泽正跟赛队其他人聊天,转头看到她这幅明显有?异样的表情,心下涌现几分不安。 这一段时间,对于他的殷勤方慈是照单全收,也不太给他脸色看。可?他总觉得,她身上那种疏离感,不降反增,明明就在眼前,却还是很远。 “……出什么事?了?吗?” “……没,”方慈淡淡地?将手机放回口袋,“我在想生日宴穿什么礼服。” “哦也对,是得好好挑挑,我已经联系了?几家高定工作室,改天你有?空,可?以去瞅瞅。” “好。” - 十二月二十七号那天,趁着?周末没课,一大早,方慈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赶去办公室备赛时,接到一通电话。 对面开门见山,“慈慈,你好,我是闻鹏厚。” 方慈心头一震。 这名字再熟悉不过了?,叱咤风云如雷贯耳,闻家掌舵人、闻之宴的爷爷。 她屏了?屏息,“……您好。” 闻鹏厚端的慈祥态度,“晚上有?空吗?爷爷请你吃饭。” 大概是鸿门宴。 但该来的总归要来,闻家孙媳妇儿选项框定在梁家和姜家的传闻已经沸沸扬扬了?许久,老爷子?也是沉得住气,过了?这小半个?月才来联系。 闻鹏厚说?了?时间和地?点?,方慈又?应了?声?好我准时赴约,而后等待对方先挂断了?通话。 晚上,方慈从备赛办公室离开,也没回宿舍换身儿衣服,直接便?去了?东门。 闻老爷子?派的车已经在那里等候。 前往餐厅的途中,等红绿灯的档儿,司机从倒车镜往后排觑了?一眼。 那小姑娘素着?张脸,正趁着?这点?时间整理包里的文件,鬓边的碎发时不时落下来,拂在她鼻尖,又?被她拿着?笔的手顺回耳后。 即便?未施粉黛,那也是一张让人一见难忘的漂亮脸蛋儿。 眉眼清透,有?种偏古典的轻盈美感,也不难想象,化上红唇,也许会是另外一幅美艳的模样。 到了?餐厅,方慈被服务员领进包厢。 闻鹏厚已经在座椅里等着?,看到她进来,还起了?身,笑眯眯地?,“来啦。” 服务生带上门出去。 吻刺 第58节 方慈先把沉重的包放到一边座椅里,而后拉过椅子?坐下。 她抬起眼,看向闻鹏厚,礼貌地?点?了?点?头,“闻爷爷,抱歉,还需要您来约我。” 以前,只在社?交场合远远地?看到过他,那时她就觉出他举手投足间有?股上位者的不怒自威和高高在上。 “阶级”差异有?如一堵厚厚的墙,几近清晰可?见。 头一次如此近距离面对面相见,那种感觉更甚。 空气一时静默,两人都在彼此审视。 这小姑娘有?傲气。 浑身有?股疏离感,眼神里有?坚定的东西。 闻鹏厚在这一瞬间便?下了?判断:这小姑娘,怕是不稀罕做他孙媳妇儿。 “我也就直说?了?吧,爷爷确实?是卑鄙了?一把,趁阿宴不在,把你约出来。” “没关系的,”方慈淡淡笑着?,“有?他在没他在,该讲的话还是要讲,没差别。” 闻鹏厚看她几秒钟,突然觉得,完全没必要约这顿饭—— 这小姑娘一定会飞走?。 此后,他就没再多说?,只招呼方慈吃饭,顶多说?一说?这家餐厅,哪道菜好,哪道菜差点?儿意思。 吃到一半,还是方慈主?动开了?口,“……您能不能给我讲讲,他小时候的事??” 都说?隔代亲,闻家那么多子?孙,闻鹏厚最疼的还是闻之宴。 他觉得这小子?有?他那股劲儿,锚定了?目标便?坚持不松,说?通俗点?,就是野性的疯劲儿。 生命力旺盛。 只要他想,他能在任何领域大杀四方。 放在古代封建时候,大概是个?面儿上散漫慵懒,实?则手段狠厉的暴君。 “他十几岁的时候,迷上了?滑雪,那时候他在英国读书,一有?假期就往北欧那几个?雪场跑,出了?次意外,小腿胫骨摔断了?。” “我亲自找的医生,给他动了?手术,医生让他休养半年,结果,刚刚不需要拄拐,他就又?去滑雪了?,真是让人头疼,那一阵儿我恨不得天天站在赛道下面盯着?,就怕他再出事?。” “再小一点?的时候,他脾气更坏,我都能从他眼神里看出来,他其实?看不上所有?人,高傲得很。” “长到二十一岁,他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我一点?儿都不意外。” “他不是寡情,而是根本没有?能让他瞧得上的。” “异性里面,他也就跟陈家那个?月月关系还行,陈家那丫头,虽然也是个?跋扈的,但身上有?股子?侠肝义胆的江湖气息。” “所以,他俩算是朋友。” 方慈默了?默,道,“……那您觉得,他喜欢我什么?” 这话很难讲。 在闻鹏厚的眼里,方慈当然有?许多与众不同之处,清透坚定,内里大概没有?表面上那么柔弱。 他看了?会儿方慈的眼睛,忽然冒出个?荒唐的判断:这女孩,估计会给阿宴甩嘴巴子?。 “你当然有?很多优点?,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吧,”闻鹏厚笑了?笑,“喜欢一个?人,是凌驾于这些之上的,若是真心实?意的喜欢,那打动他的,必不是你的优点?,而是你的缺点?。” “优点?只是锦上添花,你的弱点?缺点?,才是你这个?人的独特之处。” 方慈没往心里去,径直又?说?,“我喜欢他,”顿了?一顿,口吻变得虚无缥缈,“……完全是因为在他身上我有?利可?图,他答应帮我毁掉联姻。” 闻鹏厚静下来。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 吃饱了?饭,方慈放下筷子?,轻轻地?说?,“闻爷爷,您还有?话要对我说?吗?” 闻鹏厚没作声?,直到方慈站起身,拉开椅子?,将那沉重的挎包挎到肩上,准备离开时,他才道,“……你如果想甩了?他,不必跟他说?得太难听。”顿一顿,“……不必太伤他。” 话虽这么说?,但闻鹏厚心里也知道,闻之宴那个?性子?,若是不把话说?绝,他是断断不会死心的。 - 刚离开餐厅,方慈就收到了?闻之宴的消息: 「闻之宴:刚落地?,在宿舍吗,我去找你」 方慈想了?想,回道: 「方慈:我去找你吧」 「闻之宴:也行,我先回趟老宅,然后去四环那个?红砖房,等会儿派车去接你」 展成亦约了?他好久了?,可?惜他一直在外地?参加联合项目,完全没抽出时间,正好今晚顺便?见见展成亦。 闻之宴回到老宅,火速洗澡换衣服,而后驱车前往红砖房。 展成亦已经在那二楼等候多时了?。 见到他,便?递了?根儿烟上来,笑道,“你时间真的太难约了?,毕业以后正式接手集团的话,那还了?得。” 闻之宴接了?烟,却没点?,往吧台前高脚椅上一坐,调酒师擦擦手走?过来,“hanky panky?” 他轻轻摇头,“先不喝了?。” “烟也不抽,酒也不喝,”展成亦在旁边坐下,打趣道,“你这是要干嘛?成仙?” 闻之宴唇角微微一牵,“待会儿要亲女朋友。” 所以不能抽烟。 闻言,展成亦立刻大笑,点?评道,“纯情。” 真别说?,他此刻这幅样子?,灰色卫衣搭配宽松工装长裤,兜帽依旧扣在头上,还真是个?纯情男大的模样。 闻之宴抬腕看表,估计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展成亦斟酌措辞,问,“所以,你咋回事?,认真的?” 闻之宴默了?默,随后懒散抬了?抬两指,状似无奈,“……还是上杯酒吧。” 调酒师和展成亦一同笑出声?。 趁着?调酒师调酒的功夫,展成亦道,“所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之前完全没风声?啊,”说?着?摇摇头,“真是想不到,你也会真的动凡心。到底怎么遇上的?” 浅浅一杯hanky panky制作完成。 闻之宴单手虚虚框着?杯身,另一肘也搁在吧台上,手背指骨撑着?下巴,低着?头,懒洋洋地?,“一见钟情。” 展成亦点?点?头,“那肯定是见色起意。” 闻之宴懒散地?笑了?,笑痕长久地?留在唇角。 “……不过嘛,我之前听过一个?说?法?,一见钟情也未必不靠谱,”展成亦像是很有?研究,“一个?人经历过的事?儿,读过的书走?过的路,都会成为她的气质,一见钟情你钟的就是这个?气质,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精神共鸣。” 闻之宴轻嗤了?声?。 “闻爷爷应该也知道了?吧?他什么反应?” “生我的气呗。”闻之宴眼睫淡淡一敛,“不过他好像没太往心里去,他大概觉得我只是玩儿玩儿。” “你动一回凡心不容易,怎么可?能是玩儿玩儿,”展成亦笑道,“但凡了?解你的人,都不会这么觉得。” 话说?到这儿,顿了?几秒,闻之宴猛地?回过味儿来: 他爷爷那幅没有?要出手干预的架势,怕不是装的。 只是怕激起他的逆反心理。 心头蓦地?一震,偏他表情还是淡的,没表现出半分。 展成亦道,“那你真是认定了??不分手?” “分手”这两个?字进入耳膜,先于一切情绪反应,心里就莫名是一阵钝痛。 他脑海里浮现方慈的样子?。 她的轻盈孤傲,她的坚韧冷漠,她偶尔流露出的脆弱,她的蛮横她的刺…… 还有?那那种随时要抽身离去的疏离感…… 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怎么可?能会分手。 沉默了?好一会儿,闻之宴淡淡地?说?,“……我没想过分手。” 他们还有?很多事?没做过。 他想要她,想让她快乐。 “那你喜欢她什么?” 闻之宴想起什么似的,先笑了?声?,而后慢悠悠地?说?,“……喜欢她跟我作,喜欢她跟我撒小脾气。” 挺会撒酒疯,说?点?她不爱听的,抬手就扇他嘴巴子?。 厉害死了?。 展成亦也跟着?他默默地?笑了?笑。 他大概能懂他心里所想。 闻之宴又?抬腕看了?下表,“你该走?了?,她应该快到了?。” “得,”展成亦起身,“就是顺便?见我一会儿是吧。” 他拿了?外套,闻之宴也站起来,“怎么?要送送我?” “接她。” 迈巴赫62s拐入小院。 隔着?车窗,方慈能看到那站在红砖房前的高大身影。 兜帽掩了?眉目,借着?院子?里昏黄的光线,只能隐约辨认他流畅锋利的下颌线条。 闻之宴本来双手插着?兜,看到她下车,离老远便?将手从裤兜里抽出来,张开双臂。 方慈紧走?了?几步,扑到他怀里。 吻刺 第59节 她踮脚搂着?他脖子?,紧紧拥了?好一会儿。 闻之宴在她颈间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在这儿玩一会儿,然后去旧别墅?” 方慈心下略有?挣扎,“……我得回宿舍住,好多事?情。” 闻之宴笑了?声?,“玩个?游戏吧,你赢了?就放你走?。” “什么游戏?” “没想好。” 他牵着?她往楼上去。 调酒师熟门熟路给他俩各一杯hanky panky,将两个?杯子?往前一推,特别有?眼力见地?掀开帘子?往后厨去了?。 方慈抿了?口酒,感受那带着?香气的苦涩在口腔内蔓延。 闻之宴这时候将高脚椅转了?方向,支着?一条腿,将她拉到腿间怀里,而后捏着?她下巴,垂颈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 他低眼凝着?她,许久,说?,“我爱你。” 这话在方慈内心引起了?久久的震颤。 她屏了?屏息,抬手伸到他兜帽里,指腹揉了?揉他耳朵。 她到底是没有?回答他这三个?字。 第32章 她的手很软, 偏凉。 指腹揉捏他耳朵时的触感,长?久地留在闻之宴心里。 两个人静了好一会儿。 直到?闻之宴松开?她,掌心压着帽檐往额前压了压,笑?说了句, “……你赢了, 送你回去?。” 方慈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 “游戏。” 她哦了声, “……什么时候进行的?” 闻之宴自鼻腔笑?了声, 低下眼,没说话。 迈巴赫先送她回宿舍。 后座,闻之宴肘撑着车窗望窗外。 所谓的“游戏”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可当他平生第一次说“我爱你”, 换来的却是?她长?久的沉默, 他明白了,不管是?什么游戏,统统都是?她赢了。 他向来不是?个会多想内耗的人。 可这一晚,思绪不免陷入了混沌。 他不愿意去?想, 她沉默的缘由。 可即便不去?想, 内心的钝痛也无法避免。 像某种慢性炎症,在他正常上课、去?集团实?习的过程中,会毫无来由地突然而至。 那阵痛, 缓慢地自心脏切割而过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哦,这疼痛是?她的回避她的沉默造成的。 十二?月二?十七号那一晚之后, 闻之宴好几天没联系她。 他不来联系, 方慈自然也没给他发消息。 她忙得要命——考试周也来了。 可时不时地, 她也会想到?那一晚,他莫名其妙地说“玩儿个游戏, 你赢了放你走”,在她还完全懵然不知的时候,他就宣布她赢了。 不止此刻,此后的许多年?,她一直没能明白,这个所谓的“游戏”,怎么就宣布她赢了。 - 一直到?三十一号那天,闻之宴才终于联系了她: 「闻之宴:晚上有家?宴,不能跟你一起跨年?了」 「方慈:好的」 「闻之宴:。」 愣愣地盯着他这个完全没必要的句号,方慈后知后觉:他俩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的脑子被?考试和备赛给占满了,一时完全没有空余去?梳理,两人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了问题。 发消息的时候是?下午,闻之宴正在闻家?老宅。 他坐在老爷子书房的沙发里,翻看一本?财经杂志。 闻鹏厚坐在不远处另一张沙发上喝茶,问,“你还没去?试晚上的衣服?” 家?宴是?重要场合,按照惯例选了几套西装放到?他房间,但直到?现在,他也没有上楼去?的意思。 闻之宴不吭声,翻页的手也没停下。 闻鹏厚上下看他。 他很?喜欢戴帽子,有兜帽的卫衣就戴着兜帽,没兜帽的衣服就戴着棒球帽。 闻鹏厚一直觉得,他那是?讨厌外界的某些东西,欲把自己隔绝开?来。 可这几天好像有点不同,他好像有点颓,此刻戴着兜帽,有那么点儿把自己藏起来的意思。 “怎么了到?底?”闻鹏厚温声问,“……跟方家?那小丫头分手了?” 闻之宴这才终于有了反应,手指一顿,懒恹地撩起眼皮看过来,“……为什么这么说?您觉得,她对我影响有这么大?” 闻鹏厚把这话在心里咀嚼一番,立刻意识到?:他在试探他。 “……不知道,”顿一顿,“……但你还年?轻,年?轻时的恋爱很?少有长?久的。” 这话甚至像安慰。 闻之宴嗤了声。 似是?对这话浑不在意。 他眼睫淡淡一敛,“长?不长?久,我说了算。” 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闻鹏厚当然能品出此话背后的意思:不要来干涉我。 闻鹏厚竟有些庆幸。 庆幸是?方家?那姑娘主动要走,用不着他来出手。一旦他干预,那么,他们祖孙之间,怕是?要完了。 - 晚上八点,家?宴准时开?始。 闻家?家?族庞大,闻鹏厚有两儿两女,大儿子大儿媳育有两子,闻周闻之宴,小儿子在集团担任中华区执行董事,至今未婚,两个女儿都已经联姻结婚,生育的孩子都已经在熟悉集团事务。 大儿子大儿媳在国外搞艺术,常年?不回家?,闻周和闻之宴一直寄养在闻鹏厚膝下。 出席家?宴的,还有已故闻奶奶的娘家?人。 整个闻家?老宅灯火通明,热热闹闹。 闻之宴从楼下懒散散走下来。 他到?底是?没换上西服。 不少人来跟他打招呼,两个姑姑也领着自家?小孩过来,让孩子们叫他一声哥。 小时候假期在国内待着时,母亲不在身?边,两个姑姑无形中承担了母亲的责任,他长?大被?立为继承人后,两个姑姑对他倒是?生出几分畏惧。 有一阵儿彼此疏远了不少,他花了不少时间陪姑姑们的孩子,姑侄关?系这才重新融洽起来。 闻鹏厚说他并非寡情,也是?出于此事。 对待世界,他有一套自己的准则,自己领地之外的,他完全不在乎,自己领地之内的,则是?有恩必还。 家?宴上,大部分人都喝了点酒,气氛越来越热烈。 闻之宴兴致缺缺,酒也不想喝,只随便吃了点东西。 在这喧闹中,他内心却是?一片纸醉金迷后一片狼藉的颓寂。 抬腕看了几次表,他从座椅中起身?,不发一语往外走。 闻鹏厚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头叹口气。 - 跨年?夜,其实?各个公子哥小团体有不少局,但闻之宴哪里也没去?,布加迪chiron一路疾驰,从闻家?老宅驶往旧别墅。 他成年?时,闻鹏厚将这栋别墅送给他当成年?礼物,说的是?,这将会是?他以后的婚房。 他那时对恋爱婚姻嗤之以鼻,于是?甚至没有来看看的兴趣。 为什么就领她来了呢? 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打开?雕花电动铁门,沿着车道绕过喷泉,驶上门廊前。 停好车,眼望着这漆黑一片的房屋,却突然失去?了下车的兴致。 在驾驶座坐了半晌,前挡玻璃有细微的动静。 下雨了。 京市气候诡异,往往已是?冬季,雪还是?难以凝结。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双手插兜抬头望了望二?楼主卧黑黢黢的窗户,还是?迈不动脚步。 她怕黑。 脑子里老是?冒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吻刺 第60节 心里一直压着的那股烦躁,愈来愈难耐,他掏出烟盒打火机,拢手点燃。 咔嗒一声之后是?窜出的火焰。 就是?这个时候他隐约听到?了脚步声,而后是?一声轻轻的,“……闻之宴?” 那一瞬他以为是?幻觉,顿了两秒才摘下耳机转过头来。 方慈穿着件收腰的长?大衣,衣摆垂在脚踝处,戴着顶毛线帽。 身?形高挑纤细,像是?风一吹就会倒。 闻之宴转过身?来,却没迈步。 冷冷的细雨落在两人之间。 其实?有很?多可以问的,比如:你怎么会来这儿?吃晚饭了吗? 但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闻之宴一手插兜,另一手夹着烟落在身?侧,凝她许久,而后大步走过去?,单手掌着她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垂首吻上她的唇。 方慈条件反射抓住他的衣袖。 轻轻的喘,在细细的雨中氤氲。 终于告一段落,方慈睁开?眼,就看到?极近的距离中他被?雨打湿的眼睫。 花园里的泥土在雨中蓬发出味道。 夜是?冷的,雨也是?冷的,只有呼吸是?热的。 默了许久,他低声问,“……怎么来了?” 方慈眨了眨眼睫,“嗯……有东西忘在这儿了,要用。” 他的手掌从她颈侧擦着滑到?后脑勺,扣着让她迎向自己的唇,“不许走了。” “……嗯……” 闻之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上到?二?楼进到?主卧,勾脚把门踹上。 疾风暴雨般的吻落下,从上到?下。 火热的潮气比屋外的雨还浓。 方慈紧紧闭着眼,几乎不敢往下去?看他的头发,被?强烈的羞耻感裹着,全身?都在颤抖。 逐一确认她的反应,闻之宴心情逐渐畅快起来。 是?了。 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火热的难以抗拒的。 没必要非要听她亲口说爱说喜欢。 对视时彼此眸底燃起的火焰不是?假的。 拥抱的悸动不是?假的。 亲吻的战栗也不是?假的。 只是?待在一起,什么话也不说,那种蝴蝶展翅般的愉快也不是?假的。 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这几天是?在犯傻。 零点的时候有汗珠滴下。 她的手机闹钟响起,叮铃铃不止歇。 她探出手臂,要去?摁掉,手却被?反摁到?床单上,“……还有心思管这个?” 方慈抬起另一手覆住他的眼睛,说,“停一下。” 几秒钟后,他缓慢止了动作,闭上眼。 视觉感官熄灭,他听到?她轻轻说了句,“闻之宴,新年?快乐,”顿一顿,“……往后的每一年?都快乐。” 那晚确实?是?愉悦的酣畅淋漓的。 - 第二?天一早,是?方慈先醒来的。 她还要赶到?法学系办公室去?备赛。 洗了澡换了衣服,她去?到?他的衣柜前,左右看了一圈,有件灰色的连帽卫衣眼熟,是?在「云轻」外初见那一晚他穿过的。 方慈把那衣服叠了叠,放进自己包里。 她本?就是?为了取这件衣服,才在昨晚来到?这栋旧别墅。 元旦之后很?快就是?期末考试,方慈忙得脚不沾地,更别提约会了。 但每天,闻之宴雷打不动地来办公室接她,陪她走回宿舍。 这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们或一前一后或肩并肩,走过数十次。 他们俩其实?有很?多话聊。 听的歌看的书……甚至,她太忙,他自己去?看了各类音乐剧话剧演出后,回来会讲给她听。 冬季校园寂静的夜里,耳边只有他低磁的懒嗓,偶尔夹杂着笑?意。 那几乎成了方慈一天疲累之后的慰藉。 她逐渐发觉,他的洁净感,他的纯情,其实?来源于他的纯粹和野性。 “欲.望”这种在世人眼中自带着污秽的词,在他眼里,都是?热烈地活着的象征。 他有着一腔赤子之心还有旺盛的生命力。 这一切让她头晕目眩。 他大概是?那种在床上会面不改色讲荤话的类型。 虽然目前为止讲过的还停留在情话的范围内,没有太出格的。但不难想象,若是?以后在一起更久,彼此探索得更多,他会愈来愈让人难以招架。 想到?这儿,一颗平静的心陡然沉下来,方慈停下脚步,“……就送到?这儿吧。” 闻之宴抬手抚了抚她发顶,“明天我去?送你。” “好。” 明天整个赛队就要出发去?伦敦,提前三天过去?,倒时差,准备比赛。 “总共要待十天?” “嗯,如果?获奖的话。” 获奖的话,紧接着就是?颁奖和参观交流,还要跟迈克教授问一下提交留学申请的时间。 闻之宴低笑?了声,带着宠,“‘最佳辩手’方同学。” 说着将她拥入怀中,“回来就是?宋承业给你办的生日宴……”他似是?轻叹了声,“忙完这一阵儿,正好是?过年?假期,我们出去?玩儿吧。” 被?他拥着,温热的体温传递,方慈没多想,下意识笑?了笑?,“滑雪去?么。” 说完心里就咯噔一声。 还好,闻之宴大概没多想,只说,“都行,跟你去?哪儿都行。” - 那一场比赛,她在伦敦足足待了十五天。 直到?生日宴的头一晚才回来。 第33章 方念念和方慈一道去了伦敦, 已在疗养院住下。 作为?她的住家医疗师,杨姝美医师最了解她日常生活的细节,所以此行也一并跟了去。 在伦敦比赛的那十五天,方慈抽空去看了她两次。 第二次是回国前头一晚。 方慈向来是遇事自己下决断的性格, 从小也没有?任何长辈能够给她指导, 这都是被?迫锻炼出?来的能力?。 但这一次…… 脑海里回想着迈克教授的话, “三月初我将会开?启一个春夏游学项目, 持续到七月份,你要申请吗?”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次来比赛,办理的学生?交流签证是六个月的, 能够覆盖整个游学项目, 这期间, 国内大二下学期的课程通过线上进行,到了七月份,学期和游学项目都结束,她回国一趟重?新办理四年的留学签, 而?后继续在伦敦读2+2。 一切都顺理成章。 能够早一点脱离方家, 还能早一点锻炼自己。 她等这一个机会,已经?太久了。 久到她迫不及待要开?始一个人的自由。 可这所有?的一切只?有?一个阻力?:她舍不得。 与闻之?宴之?间,本就是短暂的梦。 但, 她要亲手把时间从八个月缩短到三个月吗? 心脏的抽痛提醒着:她不想醒来。 他真的很好。 无数次从图书馆接她,陪她走到宿舍。即便在最开?始时,两人间是模糊朦胧的, 他就那样?, 与她戴着耳机, 一前一后,走一路聊一路。 在她挨了曲映秋的耳光之?后, 为?她提供避难所。 无论任何场合,他总是望着她,好像她是这世间唯一的要义。 他也真的很坏。 吻刺 第61节 说话总是那么直接,带着她第一次喝酒接吻,一遍一遍的掠夺和占有?…… 他是闻之?宴。 那么高不可攀贵气迫人,却竟是独属于她的神明,独属于她的恶魔。 可她也明白—— 自由与他,不能兼得。 虽然内心早已下了决断,可面对这决断的后果,却是那样?难。 方念念提着裙摆和一个光头的小男孩踢球。 转头看到她,便提着裙摆奔回来,往她身边一坐,比划着问,“有?心事?” 方慈摇摇头。 “赢了比赛,得了奖,顺利申请了留学项目,你不开?心吗?” 方慈默了半晌,而?后说,“……长痛不如短痛,这话有?道理吗?” 方念念低眼思考了好一会儿,比划: “……你记得方禹吗?” 出?了那事儿之?后,方禹和小方叔便一起回了南方老家,再没有?出?现。 “其实,你回去接我的那一天,本来,小方叔给方禹安排了很多杂活儿。” “虽然这之?前,他一直骚扰我,但那一天,他其实原本有?很多事要做,没来二楼。” 方慈心内陡然一惊。 方念念点头微笑着,“对,是我掐着点儿,把他叫上来的。” 要不然,哪里有?那么巧的事。 “如果不被?你看到,你恐怕不会那么快把我接走,让我逃离那里。” “我在赌,赌你对我的恻隐之?心。” 顿了一顿,方念念脸上的笑越来越苦涩,“……你看,长痛不如短痛,我逃出?来了。” 方慈好久没说话。 方念念陪她坐着,也没吭声。 她明白,她与姐姐一样?,没有?别的选择。 只?能攀紧了唯一的绳索,奋力?一跃。 逃离那口井。 - 二月十三日?晚,赛队乘的飞机在首都机场落地。 其他人拼车回了学校,方慈则乘宋裕泽的法拉利直接去了高定工作室。 前一阵儿太忙,她甚至没有?时间去试礼服。 刚上车,宋裕泽就问,“你的行李呢?怎么就一个包?” 方慈顿了一下,才说,“……本身行李也不多。” 宋裕泽没往心里去,又接着说,双方父母都在工作室等着了,还请了摄影师来拍照。 方慈没太大反应,这段时间实在太累,她歪靠在副驾驶闭目养神。 四十分钟的路程,应该可以睡一觉的,可宋裕泽在旁边,她完全放松不下来。 这个时候,就又不期然想起了闻之?宴。 在他身旁,她总是睡得很好。 到了工作室,她先去洗了澡换了衣服,而?后被?拉到镜前化妆做造型。 造型师是个甜甜的小姐姐,边弄头发,边冲镜子里的她笑说,“恭喜您,要订婚啦,礼服很漂亮,明天一定惊艳全场。” 方慈笑了笑,没多说。 妆容是清透的,贴合她的气质,唇上也只?薄薄涂了一层樱花唇釉,泛着轻微的光泽。 长发做了松散的盘发造型,额角有?一些短碎的发丝,颊边则干干净净。 试装室里,两面宽大的镜子,双方父母和宋裕泽都站在那儿等着。 工作人员扶着她进了更衣间。 几分钟后,绒布红帘拉开?,在场的无不屏息。 这礼服实在衬她。 雾霾蓝的缎面挂脖长裙,穿在她高挑清瘦的身上,更显出?一种纤细易折的气质。 宋裕泽大概是在场最开?心的一个。 终于要成真了!就在明天! 这清冷高傲的漂亮人儿,终于要成为?他的未婚妻了。 不枉他兢兢业业按照宋承业的指使,讨好了她这么多天。 摄影师招呼大家拍照,“宋先生?,麻烦您先稍等一下,先拍一下女主角和双方父母的合照。” 宋裕泽老老实实坐回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左右看。 这间工作室是栋独立的两层小楼,试装室有?一扇窗,开?向后面停车场。 停车场灯光暗,但他还是隐约看见,一辆大g开?了进来。 车牌很熟悉。 他心想着,不是吧?李佑贤还敢到这儿来? 没过两分钟,试装室门?就被?敲响了,李佑贤推门?而?入,手上拎着个很小的袋子。 不可能不注意到这动?静,摄影师停下来。 宋承业心头一震,条件反射转头看了眼自己老婆。 曲映秋端的是不动?声色,只?淡淡地问方慈,“……认识?” 李佑贤轻轻颔首,脸上是礼貌得体的微笑,将袋子往前一递,“方小姐,这是闻少送您的订婚贺礼。” 宋承业立刻从台子走下来,接过袋子,道,“闻少真的有?心了,拜托李秘书转达,改天我一定亲自登门?表示谢意。” 李佑贤微笑着点点头,转脸看向方慈,赞了句,“方小姐,好漂亮。” 宋裕泽立刻怒从心头起,蹭地站起来,“你别跟她说话。” “裕泽!”宋承业立刻呵斥,“不可以对闻少派来的人无礼。” 宋裕泽真的忍不了了,都这关?头了,李佑贤竟还敢出?现。他带着几分委屈控诉道,“爸,你就听他瞎说,什么代表闻少来送贺礼,都是借口!他一直缠着方慈不放,我都听说了,方慈出?国前那一阵,每天都有?个男生?送她回宿舍,还在楼下抱了她。” “那不是我。”李佑贤淡淡地否认。 “你放屁,除了你还有?谁?” 宋承业抬手要扇他耳刮子,被?李佑贤制止,“宋伯父,裕泽好像一直对我有?些误会,”说着他轻轻摆了摆下巴示意宋裕泽,“要不然,咱们到那边说清楚吧,不要让我影响了拍摄。” 宋裕泽捋了捋袖子,一幅马上要干架的架势。 两人在另一头沙发前站定。 宋裕泽口吻不善,“什么误会?!你再敢出?现在方慈面前,我管你是不是闻少的秘书,一定给你点颜色看看。” 李佑贤凝了他几秒,唇角一抹笑意,道,“……你知不知道,你爸为?什么让你去讨好方慈?” 宋裕泽怔住了: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方慈拿捏了宋家的把柄,对吧,”李佑贤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那把柄是你们宋家的股份,是我送给方慈的礼物。” “方慈随时可以踹了你,她只?不过是在报复你之?前对她的呼来喝去,”李佑贤还是笑着,“你知道吗?方慈打算在明天生?日?宴上正式宣布退——” 话没说完,被?宋裕泽一拳直冲太阳穴,镜腿碎裂。 “你他妈的胡说八道!”宋裕泽一拳一拳还在继续,“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谁告诉你的?” 旁边茶几在混乱中被?推倒,房间那头拍摄的人都停下了。 宋承业小跑过来,一边呵斥着,“裕泽!你疯了!” 宋裕泽揪起李佑贤的领子,回头看他爸,那模样?简直是欲哭无泪,“爸,他说股份是他送给方慈的。” 其他三位家长也紧步走过来,听到这话,都愣住了,去看宋承业,“什么股份?” 李佑贤的眼镜掉在脚边。 宋承业看着两个儿子那相像的两张脸,一时心乱如麻。 宋裕泽还在叫嚣,三位家长还在追问,在这混乱中,李佑贤却直直看着宋承业,末了,苦笑一下,说,“……爸,对不起,让您为?难了。” 宋裕泽立刻推了他一把,“你他妈叫谁呢,谁是你爸?你他妈疯了吧?” 宋承业的老婆项丽却直愣愣看着李佑贤的脸,呆住了。 她知道,知道婚前宋承业有?个谈了很久的女朋友,一度怀了孕。 婚后,两个人因为?生?活中都还处处是这个前女友的痕迹大吵过许多次。 项丽面色唰得惨白,瞪视着自己老公,嗓子都抖着,大喊了一声,“宋承业!” 李佑贤低下眼睫,“对不起伯母,我只?是太喜欢方慈了。” 项丽气得直哆嗦,随手抄到旁边的什么东西就往宋承业头上招呼,其他人慌忙阻止。 一场闹剧。 曲映秋抱臂冷眼旁观着。 方慈自台子上走下来,提着裙摆,无波无澜地问,“……现在怎么办?李佑贤那么有?钱,我是不是嫁他比较好?” 宋裕泽猛地抬头,“方慈!你不能这么做,你是要跟我订婚!李佑贤算他妈的哪根儿葱!” 这试装室一点儿不隔音,摄影师和工作人员还在场,到明天,整个圈子就会传遍了:宋家私生?子和亲儿子为?了争夺方慈,在这里大打出?手。 吻刺 第62节 私生?子本就是最大的丑闻,若是再加上争夺同一个女人这种事…… 恐怕,明天生?日?宴上的客人,全都成了现场吃瓜的。 曲映秋把项丽扶起来,淡淡地说,“订婚的事,就以后再说吧,”顿一顿,“……等宋家的家务事儿捋明白了,再谈不迟。” 方慈率先走出?了房间。 门?口围了一圈偷听的工作人员,看到她出?来,立刻四散了。 她也没穿外套,提着裙摆来了停车场。 闻之?宴就站在布加迪车边,看到她,便脱下大衣,走过来,给她披上又将她拥到怀里,低声,“……结束了?” 方慈甚至有?几分不真切的虚脱感,低低嗯了声。 闻之?宴揉揉她头发,“我带你走。” 为?了顾全她的名?誉,这一招,真是大费周章。 不能由宋家退婚,也不能让旁人觉察出?是他闻之?宴插了手,否则,那些污言秽语全都会冲她而?来。 方慈抓紧了他胸前的布料,“……我有?点累。” “好好睡一觉,睡到明天下午,”闻之?宴说,“然后出?去玩一趟。” 方慈没吭声。 见她没反应,闻之?宴笑了声,“……大小姐,还是你定的地点,不是忙忘了吧?” “……没忘。” 她双臂环紧了他的腰。 曲映秋和方鸿一前一后来到停车场,就看到这抱在一起的俩人。 刚刚的混乱中,曲映秋听了个大概,什么股份,什么李佑贤给的。 李佑贤一介秘书,再高的年薪,能凭空拿出?上亿资产? 果不其然,大概率是这位闻少爷在背后谋划的这一切。 可是,他图什么呢? “方慈,”曲映秋道,“先回家一趟,商量一下对策。” 方慈身形一顿,仰头冲闻之?宴小声说,“你先回旧别墅等我吧,我忙完了就去。” “我就在你家门?外等着。” 方慈也没跟他纠缠,默默推开?他的怀抱,跟着曲映秋和方鸿去了自家迈巴赫上。 这一家人刚走,闻之?宴正准备上自己的车,有?个工作人员小跑着从前门?绕过来,“诶?已经?走了吗?” 她手上还拎着个黑色的挎包。 闻之?宴一眼认出?来,那是方慈的。 他停下脚步,“给我吧,我送去。” 工作人员没见过闻之?宴,可从衣着相貌和开?的车里也能看出?他气度不凡,犹疑着,“……您认识方小姐?” “学妹。” “哦哦,那麻烦您拿给她。” 闻之?宴接了包,放到副驾驶。 布加迪chiron如离弦的箭,驶上街头。 前往方家别墅途中,他拐道去便利店买了包烟。 重?新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隐约看到副驾驶包里好像亮了下。 大概是方慈的手机。 他没多想,拿出?来确认一眼。 就这一眼,他愣住了—— 那是某航空管家类app弹出?来的登机提醒,信息显示,机主有?一趟明天下午飞往伦敦的航班。 稍微往上滑一下屏幕,下面还有?一条邮件提醒。 没有?解锁,只?能看到邮件名?称,他英文?好到近乎母语,当然能看出?那标题正是:恭喜您成功申请xx游学项目! 她与他约好了,明天下午启程去度假。 就在刚刚,他们还再度确认了这件事。 那一瞬的感觉几乎无法形容。 闻之?宴在驾驶座呆坐了好一会儿,而?后发动?跑车,调转方向往旧别墅开?。 - 方家别墅。 曲映秋前前后后盘问了一通,小到她是不是真的喜欢闻家少爷,大到她手里有?宋家多少股份,统统问了一遍。 最后凉凉抛下一句:好自为?之?,才放方慈离开?。 家里新换的司机郝叔叔正要下班,见她出?门?,就说这么晚了不好打车,顺便送她一程。 直到迈巴赫在旧别墅主屋门?廊前停下,方慈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包和手机都忘了拿。 她身上甚至还穿着宋家买下来的那条高定,外面披着闻之?宴的大衣。 主屋有?点暗,只?有?二楼主卧室亮着一点昏黄的光。 她单手提着裙摆上楼,主卧门?虚掩着,她没用力?就推开?了。 进门?最先只?觉得灯实在暗,她摸到墙边,开?了主照明。 主卧自带的起居室里,靠窗的长沙发一角,闻之?宴正坐在那里,单肘搁在扶手上,小臂自然垂着,指间夹着烟。 那之?下的茶几上烟灰缸里,已经?蓄了好几个烟头。 他穿着件黑色卫衣,下摆露出?一点白t的边缘,颈上戴着那条锁状项链,腕上则是她送的那条手链。 他的眼神很暗,有?点让人看不懂。 方慈褪掉高跟鞋,赤着脚走过去,轻声说,“……怎么抽那么多烟?” 闻之?宴上下将她看了一遍。 像是第一次看她,又像是最后一次看她一样?,仔仔细细。 他伸臂拿过一旁的什么东西,往前一递。 方慈下意识接过来,滑了滑屏幕,接着心里猛然抖了一下。 她看起来很镇定,甚至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闻之?宴也不吭声。 他觉得好荒唐好荒唐,荒唐到他甚至无从问起。 就这样?僵持了约摸四五分钟,还是闻之?宴先开?了口,甚至没什么情绪,“……方慈,”许是抽了太多烟,嗓子哑得不像话,“说句话。” 方慈眨了眨眼睫,偏开?脸,淡声说,“我们分手吧。” 心脏立刻像被?剜了一刀。 闻之?宴看着她,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动?动?喉咙,“……就因为?要留学?” 方慈没作声。 闻之?宴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抚上她侧脸,甚至很淡地笑了下,“……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就他妈留个学,要分手?” 他的手指还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 方慈昂起下巴,直视他的眼睛,“当然不是因为?留学,”她说,“……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仅此而?已。” 听到这话,闻之?宴唇角那丝笑意变得可怕,兀自点点头,“……因为?订婚解除了?利用完了?” “嗯。” 闻之?宴偏头笑出?声,“你还挺天真。” “早在带你回君度的第一晚,我就跟你说了,”他还是笑,“你真以为?我是那么好心的人?” “我的游戏,你想脱身就脱身?” “真以为?买张机票,随便往哪里一逃,就跟我两清了,是吧?” 他的眼眸暗不见底,嘴上是笑着,眼眶却是红的。 方慈却一直平静,那偏琥珀色的清透双眼,无波无澜。 她说,“何必呢,闻之?宴,我们玩了一场,如此而?已,你我都快乐过,何必搞得这么苦大仇深。” 她说何必呢。 “快乐过。” 他重?复她的用词,重?新抬起眼看她,眸底是残忍的施虐欲,“也是,老子让你那么爽,你舍得离开?我?” 静了几秒,方慈抬手打了他一耳光。 手落回去的时候,却被?闻之?宴攥住,继而?拉到了怀里。 方慈没动?。 闻之?宴拥着她,默了好一会儿,在她头发边低声说,“不分手,好不好。”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嗯?”他收紧了臂弯,“你说,老子改。” 方慈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轻轻地说,“……我只?是想喘口气。” “我不想跟你闹得难堪,我们和平分手吧,行不行。” 话语间是长久的沉默。 “……你是铁了心了,对吗?”闻之?宴手臂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可是方慈,我爱你,我不想分手。” 吻刺 第63节 “我不爱你。” 她答得极快,斩钉截铁。 闻之?宴身形都晃了一下。 他松开?她,转身走了几步。 高大的背影,满是冷灰般的颓寂。 背对着她站了好一会儿,他掏出?烟,重?新拢手点了一根儿,抽了一口,而?后说,“你走吧。” 方慈大概是没料到他竟真的会答应,愣了一瞬,说了句,“……谢谢你。” 闻之?宴单手插着兜,转过身来,笑看她,“你真是天真。” 他唇角一丝淡漠的笑意,“这世界就这么大,你能跑到哪儿去?” “去读书吧,”他口吻称得上温和,“伦敦也不远,我改天去看你。” 方慈绷紧了下颌,“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到底放不放我走?” 闻之?宴嘲弄的口气,道,“你不是铁了心要走吗?我还能把你绑在这儿不成?” 方慈怒了,“你!” “我,”他不咸不淡地嗤了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永远不会放开?你’,你以为?老子跟你闹着玩儿呢?”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哪儿老子都找得到。” 他当然有?这个通天的本事。 方慈静静凝他许久,笑了一下,说,“……也行,”她口吻轻松极了,“你想要我了,随时去找我,我愿意跟你做。” 这话太轻松。 她好像不知道有?多残忍。 她宁愿退一步妥协继续要他的身体,也不愿意再要他这个人。 他这个人本身,倒成了这场情.事的边角料。 在这句话里,闻之?宴内心轰然倒塌。 万箭穿心。 他果真还是赌输了。 没输给任何人。 输给了她不想要他。 闻之?宴痛得浑身骨头要散架,痛得眼睛都开?始烧。 他盯着她,喉结上下滑动?,咬紧了牙关?,一句被?撕碎的话磨出?来,“……方慈,老子这辈子再跟你做一次,老子真就他妈的是你的一条狗。” 终于把他激怒了。 事情好办多了。 方慈赤着脚去到沙发边,将自己的包收拾好。拎着包再走回到他身侧,她脚步停了停。 闻之?宴低头不发一语,指间的烟还燃着。 “再见。” 门?咔嗒一声关?上。 这间主卧室前所未有?的寂静。 静到他甚至能听到外面的雨声。 他突然发了疯一样?,打开?门?,跑下楼梯。 方慈已经?走到了喷泉边,冒着雨。 闻之?宴追到她身后,叫她,“方慈。” 方慈脚步没有?再停顿,也没有?回头。 她没有?要落泪。 她心如磐石。 她要抛掉过去的所有?,重?新开?始。 脱胎换骨。 细细的冷雨,空气很快变得雾蒙蒙。 闻之?宴跟在她身后。 像过往的那么多次一样?,一前一后走到雕花铁门?边。 方慈按动?开?关?。 闻之?宴覆住她的手,低眼看着她,那双眼已经?黯淡无光,“方慈,我最后问一次,给我一个分手的理由。” “我想要自由。” 她说。 “待着我身边,不自由吗?” “对。” 闻之?宴良久地凝着她,胸腔发闷难以呼吸,他点点头,“行。” 方慈转身要走,被?他一把拉回来,压到门?边墙上。 汹涌的用尽了全身力?气的吻。 掠夺了所有?的呼吸。 呼吸夹杂着雨水,打湿了头发和脸庞。 方慈又给了他一巴掌。 闻之?宴笑了下,被?雨氤湿的眼睫低垂着,就那么看着她,很温和地说,“……方慈,你最好祈祷这辈子不会再遇到任何困难,”停顿一秒,“否则,你一定会再落到老子手里。” 他没有?看着她离开?。 他转身回了主屋。 方慈如果回头,就会知道闻之?宴是赤着脚跑下来的。 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一脚一个血印。 血迹泅进细雨里,像被?撕碎的一颗心。 ” 第34章 那一晚, 细雨一直没停,直到第二天下午,雨滴终于凝结成雪。 那时,李佑贤刚到达旧别墅。 踏上门廊, 他抖了抖伞, 又抬头望了眼愈来愈沉闷的天色。 在玄关换了鞋, 循着走廊来到一楼书房。 书房没开灯, 一整面朝北的落地窗外的碎雪,是唯一的光线来源。 闻之?宴半躺在那窗前的躺椅上,兜帽帽檐压在鼻梁中, 遮了半张脸。 今天是方慈二十一岁生日?。 此刻, 他本该与?她在海边套房里, 或缠绵或聊天或仅仅只是共享一根烟。 「方小姐走了吗?」 李佑贤本该这么?问一句。 但答案已经?摆在眼前。 他在旁边沙发里坐下,点了根儿?烟,说,“我这边事情变得有点复杂, ”他在汇报进展, “宋承业跟我坦白,他知道方家?只是一个空壳了,所以让宋裕泽过去联姻, 本身也是没有把宋家?家?业给他的意思。” “宋承业说,家?业本身就是留给我的。” 所以说,他俩这项谋划, 本身就是徒劳的。 不管是要助力李佑贤争夺家?产, 还是接近她。 甚是讽刺。 两年前的今天, 闻之?宴上大?一,正逢寒假, 圈里社交聚会密集。 那一场,闻鹏厚出席了,他本身没兴致去,后?来是无?聊,去待了一会儿?。 他一直一个人待在休息室,甚至没出去社交。 也就是通过休息室的落地窗,他第一次看?到了方慈。 那时看?到她在找打火机,他打开落地窗的边门,过去递了一个。她却眼睛都没抬,只说不用了。 那一瞬的心动,直到现在都很清晰。 也是那时,他才懂得,原来“心动”是个很直观的词—— 心真的会猛烈地搏动一下。 见了她这一面之?后?,闻之?宴一直忘不掉,于是,那个社交季,几乎每一场酒会宴会,他都去了。 他要么?独自待在休息室,要么?独自待在小露台,有时能遇到她,有时不能。 她总是一个人待着。 有一次,那么?冷的天儿?,她一个人坐在后?院的秋千上,一手扶着绳子,头?歪靠其上,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吻刺 第64节 他就在二楼露台上看?她。 不大?会儿?,有个小男孩过去,特别凶的语气,说,“让开,我要荡秋千。” 闻之?宴静静看?她的反应。 她口吻很淡,说,“不让。” 闻之?宴觉得好笑。 那小男孩不依不饶,“你这么?大?的人了,凭什么?跟我抢?我是小孩儿?!你不让你就是坏人!” “坏人又怎样?” 她语气冷冷的,对于小孩儿?来讲,倒像极了动画片里高傲寡情的反派。 那小男孩撂下一句我去告诉我妈妈,哭着跑走了。 她在那里待了多久,闻之?宴就默默看?了她多久。 从旁人的闲言碎语中,他逐渐拼凑出她的出身。 方慈,暴发户方家?的二女儿?,这些年才勉强挤进圈子里来。 方家?大?女儿?听说是个哑巴,足不出户,二女儿?则被丢到南方老家?上学生活,也是逢寒假社交季,这才回京来。 他不应该接近她。 门不当户不对,即便接近了,也只能是玩一场。 毕竟,他已经?决定了要继承家?业,而联姻向来是和继承家?业捆绑的必选项。 要么?与?她玩一玩,要么?就此别过。 就当这份刚刚萌芽的心动,是他人生中唯一一场风流韵事。 社交季结束,他去了英国交换,为期一年。 也是在交换期的末尾,传出了宋家?将和方家?联姻的消息。 即便人在英国,闻之?宴也整天能在各个群里看?到宋裕泽到处炫耀:方慈以后?是他的妞了。 那么?漂亮清高的人,他拿下不费吹灰之?力如何如何。 闻之?宴愈来愈烦躁。他无?法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决意插手。 那时,恰逢李佑贤找来寻求帮助。 于是,两人很快达成了合作:他帮他破坏联姻,他助他夺回家?产。 一切因此而起。 却是徒劳一场。 他帮她恢复了自由?,她却一秒钟都不肯多等,执意要离开。 也是。 灰鸽翅膀已然痊愈,怎么?会不飞走呢。 闻之?宴好久都没吭声,只掌心扣着帽檐又往下压了压。 李佑贤望向窗外,碎雪还在飘,洋洋洒洒。 收回视线时,他这才注意到,闻之?宴赤着脚,脚边还有丝丝血迹在渗。 他去拿来了药箱,往躺椅边儿?一搁,说,“脚处理一下吧,要不然会留疤。” 一看?即知伤口很深。 闻之?宴还是没有动静。 李佑贤轻叹口气,道,“老爷子给我打电话了,问你的情况。” 过了好一会儿?,闻之?宴才终于有了反应,开口声音又哑又沉,“……跟他说我死了。” 李佑贤默了默,“……方小姐是今天下午的航班吗?”他提醒道,“下雪了,航班大?概率会延迟。” 追上了又能怎么?样。 她甚至说愿意跟他做。 昨晚,那么?多话语中,这一句是最伤他的。 将他所有的自尊自负瓦解。 这句话,生生撕碎了他继续单方面纠缠的可能。 她只以为两人的一切起源于「云轻」外的“偶遇”,却不知,这是他的一场旷日?持久的单方面追逐。 她已不再?是“他的方慈”。 眼眶一直烧着,却一滴眼泪也流不下来。 所有的一切都在胸腔内堵着,让他仅仅是呼吸都觉得困难。 李佑贤打电话叫了谭医生,让她过来给闻少处理一下外伤。 李佑贤离开,谭医生过来。 她蹲在躺椅旁边帮他止了血,缠上绷带。 闻之?宴全程动都没动。 临走前,谭医生留下一瓶药膏,说是防止留疤的,让他每晚洗澡之?后?涂一下。 谭医生也走了。 好久。 闻之?宴将那药膏扔进了垃圾桶。 脚上留疤又如何。 万箭穿心让他吐血而死才好。 ** 半年后?。 结束了游学项目和大?二下学期的线上课程,方慈回国更新学生签证。 这一次是四年签。 等签证结果的那几天,她基本上只在方家?别墅待着。 晚上,下班回来后?,曲映秋时不时提点她:趁这几天在国内,有几位少爷,她可以挨个去见见。 该来的总会来。 包括下一个“宋裕泽”。 方慈将那厚厚的英文?资料往腿上一放,平静地开口,“妈,我们好好聊聊吧。” 曲映秋嗤了声,“有什么?好聊的?” 方慈端坐在沙发里,正色道,“我毕业之?后?,会努力挣钱,把自我出生开始您在我身上花的所有钱,一分不少还给你们,我只要不再?履行方家?女儿?的责任,不与?任何人联姻,我未来的一切,您都没有权利再?插手。” 曲映秋怔了半晌,最后?只挤出一句,“……你翅膀硬了啊?” “是,”方慈道,“我长大?了,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到了伦敦,我不会再?回到方家?这口井里。” 她竟然称呼这里是一口井。 曲映秋气得不轻,怒道,“有本事你现在滚出去。” 方慈立刻起身上楼去收拾东西。 曲映秋追在她后?面骂,“这么?多年,在你身上花的钱少说也有千百万,你去工作你还得起吗?” 话说出口,她自己也意识到,给方慈花的钱也没那么?多。 自很小的时候,就把她丢到了南方老家?,几乎没管过,长大?之?后?给她买衣服买首饰,也是为了她曲映秋面儿?上有光,并不是方慈要求的。 很快收拾好,方慈拿着她用了很多年的那只miu miu挎包,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 拉着行李箱,走到别墅区出入口。 她站在夏季日?落的微风中,不期然想起了上一个冬天,她挨了曲映秋一耳光,也是一个人拉着行李箱站在这路口。 那天,是闻之?宴来接她了。 她掏出手机,想着得在签证处附近找一家?酒店住下。 愣愣地看?着屏幕出神时,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c:听说你回国啦?出来玩不」 「c:我在tok,快来,请你喝酒」 方慈先在app上预定了酒店,打车过去办入住放行李,而后?循着导航去了tok。 陈巧月在门口接她,搂着她的肩一起进了大?厅。 大?厅另一头?是个半开放式的包厢,一圈沙发上坐了许多人,好多熟面孔。 那中间被众人簇拥着的,正是闻之?宴。 他穿着一套休闲的西服,纯黑色细领带松垮垮挂在颈间,颈上的项链和腕上的手链在迷离的光线下反射着碎光。 他虚虚倚着靠背,眼睫低垂着,唇角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只半年不见,他的气质就明?显沉了好多。 眉眼间更加淡然。 这样隔着距离望他,她后?知后?觉,他长得实在俊美。 蛊惑人心的魅力,只增不减。 坐在他旁边的,是个女孩。 方慈当然认得出,那是梁家?大?小姐梁韵儿?。 也即,闻爷爷为他指定的联姻人选之?一。 吻刺 第65节 方慈心下松了一口气。 他的人生,也在按照原来的轨道进行。 陈巧月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立时拍拍她的肩,“哎呀,别往心里去,那梁韵儿?最近一直缠着他,他烦着呢,他俩没什么?。” 方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好巧不巧,那梁韵儿?刚好倾身贴到他耳边低语。 闻之?宴毫不留情面地往另一侧偏头?避开了。 但过了几秒,他唇角却蔓延开了一丝懒懒的笑意。 方慈转头?冲陈巧月笑了笑,“你先进去,我去门外抽根烟。” 同时,闻之?宴端起酒杯喝酒,眼皮却莫名?跳了一下,余光里好像有熟悉的背影掠过。 那淡色的裙摆,纤细的身形。 他立刻起了身。 追出来这短短的距离,他心脏一直猛跳个不停。 他知道大?概率是认错了,她即便回国,也应该不太会往这里来。 追到门外,看?到老槐树下那抹身影,他心脏都停了一瞬。 像在「云轻」附近路边见到她的那一晚一样。 她甚至穿着类似的衣服,雾蓝色吊带长裙,同色系开衫,指间夹着根烟,抬手抽一口。 开衫袖口下滑,露出冷白纤细的前臂。 闻之?宴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静了半晌,而后?拢手点了根儿?烟。 她的侧脸还是那么?淡漠。 就像是同在路边抽烟的两个陌生人一样,彼此无?言。 闻之?宴莫名?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解释什么?。 他与?旁边的梁韵儿?没有任何关系,刚刚她跟他说了句话,关于她闺蜜撒酒疯的糗事。他在这话里想起了她,想起了她喝醉酒坐在他身上揪他的头?发咬他的喉结。 仅此而已。 可他没有解释的立场。 他们只是彼此的前任。 在他眼里,梁韵儿?的存在,甚至没到要他解释两句的地步。 他平时跟她根本不会见面,今天只是碰巧。 任何男人女人,都不够格在他们之?间被提起。 闻之?宴抽了口烟,夹着烟的手落到身侧。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方慈抽完了烟,而后?去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这之?后?四年,他与?她再?未见过。 第35章 23岁那年夏天, 方慈本科毕业。 参加毕业典礼,拍了许多照片,而?后跟几个关系近的同学组了个小小的?旅行团队,玩了许多地方。 短暂地从学业重负中脱身?, 她尽情呼吸着新鲜空气, 前所未有地畅快。 “自由”二字, 看?不见摸不着, 但这个时候却是真真切切地盈满了她周身每个细胞。 她没有经历失恋的?阵痛期。 自来到英国,这两年半,她很少?想起闻之宴。 大概是因为?太?忙了, 语言、学业、人际交往, 生活里的?一切都要重新适应。 京市那个圈子、方家?的?一切, 就像一场梦。 留学的?生活才?是真实。 歌里不都这么唱吗: 「不假设你或会在旁,我也可畅游异国,再找寄托」 她不会想象着闻之宴再属于她。 她与他本就是短暂的?萍水相逢。 游玩结束,她回到伦敦, 换了个住处, 这次搬了个离方念念的?疗养院更近的?地方。 住处在一个很有生活气息的?老社区,道路两旁栽种?着高大的?英国梧桐,白天在树下走过, 凉荫蔽日。 搬进来归置好所有行李的?头一晚,方念念也久违地从?疗养院出来,拉着她出去散步, 杨姝美医师也一同出了门。 社区里头有个小广场, 中央一道喷泉, 到了夏天,晚上这里经常有各种?集市和快闪展览。 今晚像是个二手?的?家?用物?品集市。 自来到伦敦, 一切生活都属于自己,都要自己一点一点打理,方念念对生活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她最爱这类或有用或没用的?小玩意儿,看?什么都很喜欢。 她语言功能还没完全恢复,杨姝美不敢走远,方慈脚步慢,不知不觉间就和那两人拉开了距离。 她戴着耳机,打开spotify,随意点开一个歌单。 集市灯火通明,处处是三?三?两两的?人,每个人都很松弛很随意。 慢悠悠从?这头逛到那头,遥遥地看?到方念念在另一排摊位前跟人比划着什么,方慈百无聊赖站了一会儿,而?后决定去集市尽头一栋小楼前的?台阶上坐着等。 温度适宜,此刻夏夜晴朗的?晚上,大概是一切美好事情的?代名词。 耳机里是歌曲间短暂的?静默。 下一首歌前奏响起时,隐约觉得熟悉。 直到那句「夏夜晴朗的?晚上」响起,那慵懒低磁的?男嗓像某种?雷击自耳膜迅速侵遍全身?。 「是你身?上的?香 你的?眼?神滚烫 ……」 全身?泛起通电般的?酥麻,她像是被某种?时空隧道猛地拉回到了沪市那个夜晚。 在写字楼后街的?台阶上,闻之宴将?她圈在怀里吻她。 那是一个情难自禁的?极尽缱绻温柔的?吻,每一下的?碰触,都留了两秒的?余韵,仔细地感受了彼此的?呼吸。 于是这酥麻很快变成了痛感,那避无可避的?细微疼痛窜遍全身?,让她几乎是一个战栗,手?指都抖了起来。 她想切歌。 却无法动弹。 「是否已经两败俱伤」 近乎自虐地,方慈埋首在膝上,听完了这首歌。 这次,她终于听清了,这首歌歌词最后一句是: 「oh,i just wanna say that i love you」 那股颤抖持续了很久。 她咬着唇,却还是荒谬地能在此刻感受到他的?体温。 他高大的?身?材,将?她整个圈在怀里,周身?被他的?气息笼罩着,鼻酸铺天盖地袭来,让她几乎要呜咽。 「不假设你或会在旁」 不再想象,不再奢望,一切都会很容易。 可怎么会这么难。 方慈感到绝望。 她已经整整两年半没怎么想过他了。 可一旦想起,竟是如此致命。 方念念买了个巴掌大小的?煤油灯小摆件送给她,让她放在床头当小夜灯用。 步伐虚浮地走在回住处的?路上,方慈下了决心。 她向来是个狠心的?人,做事讲究一个杀伐果断: 从?那晚开始,她一直将?那首歌单曲循环,不管是做饭洗碗,还是外出散步,统统戴着耳机听着。 就这么听了一周,终于对这首歌免疫了。 她与生活,重新相安无事。 - 两年硕士课程,相对更注重项目实习。 方慈跟着迈克教授,参与了许多跨国公司的?投资并购案、跨国法律纠纷等等。 临近毕业,大部分学生都找好了实习后可以转正的?公司,方慈也不例外,她成功拿到了伦敦本土的?一家?律所的?offer。 与另外两位老同事组成了一个三?人小团队,主要承接跨国投资并购中的?法律咨询工作。 拿着这份offer,她回国一趟,将?学生签证更新为?工作签。 她没在方家?别墅住,而?是在签证处找了家?相对便宜的?酒店。 这一次,反而?是曲映秋从?方念念那里得知她回国,主动找到了酒店里来。 酒店房间逼仄,曲映秋嫌弃地四下看?了看?,没坐下,就站在那儿,挎着包,双手?叠握在身?前,问,“……你不打算回国工作?” “不打算。” 方慈坐在狭窄的?办公桌后,对着笔记本屏幕敲字。 吻刺 第66节 “你年薪再高,少?说也要工作十年二十年,才?能还清欠方家?的?债。”曲映秋毫不留情地说。 “那是我的?事,您不必操心。” 曲映秋又是一个怒火攻心,闭了闭眼?,还是手?撑着在床尾凳坐下了。 静了好一会儿,她缓了缓语气,道,“……我给你指条明路。” 方慈不作声。 曲映秋接着说,“你回到方家?来工作吧,把家?业撑起来。给我和你爸养老,就算是还清了。” “方家?的?产业,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你觉得,这家?业,要谁来继承?”曲映秋盯着她,“你姐姐身?体不好,至少?要在疗养院再住个五年,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方家?破产?” 方慈默了默,“……到破产边缘了?” 曲映秋冷哼一声,没回答。 缺少?融资,这些?年,方家?的?公司一直没能起来,拖着个空壳,濒临破产。 方慈淡淡地,“破产清算有什么不好?你跟爸也解脱了。” “你说得轻巧,”曲映秋脸色几分惨淡,“……没有这家?破公司每年给疗养院打钱,你觉得念念的?治疗能这么顺利?在外面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天真。治病不需要钱?念念的?病情最是熬人,那些?个专家?、疗养院那么好的?配套疗愈疗程,哪个不是烧钱的??” “跟你说实话,公司每年的?盈利,都用来给念念治病了。我跟你爸是一点儿钱没留下来。” 这番话像一记猛锤。 方慈陡然咬紧了牙关,“所以呢?到现在这个地步,要我回来,继续为?方念念,为?方家?,奉献我自己?” “我出生在方家?,是生来欠了你们的?吗?” “是!”曲映秋提高了音量,“各人自有各命,你生在方家?,你让你姐姐失声,你就该背负这一切!” 方慈笑了声,“这条命,你想要你拿回去,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出生。” 曲映秋霍地起身?,指着她,怒道,“你好歹是我曲映秋的?女儿,能不能支棱起来!这样自怨自艾,能解决什么问题?” “哦,”方慈还是笑着,“这是您解决问题的?方式?当初把姐姐的?失声怪到我头上,现在又把破产的?压力转移给我,这就是你曲映秋?这就是女强人曲映秋?” 曲映秋被她直呼大名气得眼?前发黑,站起来甩她一个嘴巴子。 方慈脸偏到一侧。 好久没反应。 逃离这里四年半,没成想,但凡一回来,所有的?一切就再度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曲映秋跌回床尾凳,缓了好一阵子,才?咽了咽喉咙,说,“……你爸完全指望不上,软弱无能。指望你去联姻救一救公司,结果你勾搭上闻家?少?爷,把这联姻给砸了,砸得毫不留情。没有资金、没有亲家?帮助,这些?年,一直是我独自支撑着这个烂摊子,给念念供血。” “现在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迫不及待逃离这个牢笼,”曲映秋说着流下泪来,“可是我呢?我往哪里逃?你跟念念,还有这家?破公司,甚至他妈的?不姓曲!我这一辈子,为?了方家?生孩子为?了方家?卖命,我最后落了个什么?” 方慈默不作声。 颊上还是火辣辣的?痛感。 “我是犯了很多错,我不该把念念锁家?里,如果早点送她去治疗,现在也许不会落到这个局面,”曲映秋摸索到纸巾,擦擦眼?泪,“她温柔又贴心,如果好好长大,说不定像能圈里其他少?爷小姐一样,早早继承了家?业。” “……没有这些?,也许你也不会长成现在这个古怪的?性?子,你们姐妹俩都有才?华,又都继承了我的?强势果断,你俩互帮互助,说不定现在方家?是蒸蒸日上,我跟你爸就放心去养老了。” “我确实是犯了很多错。” 曲映秋最后几乎是喃喃自语着,步伐虚浮地往外走。 站定在门前,她说,“方慈,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方慈却完全没有再想这件事。 她已决意要逃出去,此刻羽翼已然丰满,再回到这个牢笼,那么这四年半的?辛勤,岂不是一场徒劳? - 签证办理完毕,她飞回伦敦。 毕业后的?生活,与读书时几乎没太?大差别,依旧是三?点来回跑,住处、疗养院、律所。 只不过出差更加频繁。 就这样,从?夏天到了秋天。 上一个大项目结束,又逢着周末,她去疗养院探望方念念。 方念念正在自己房间整理东西,看?到她便招招手?,比划: 「妈来了一趟,昨天刚走,给咱俩都买了礼物?」 方慈将?房间门敞开,屋外夕阳斜进来。 这还是这么些?年,曲映秋来探望方念念头一次会顺带给她捎礼物?。 可她内心毫无波澜。 “你收着吧,我用不上。” 方念念若有所思,「我觉得妈脸色不太?好,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家?里快破产了。 但这消息没必要告诉方念念,她那个性?子,估计会觉得自己是个拖累,马上就要不治病了打道回国。 “没事,估计是她工作累着了。” 方念念拉她坐下,给她递水果吃:「不止这样诶,我感觉她消极了很多,脸上有点颓。」 「她甚至操心起我的?终身?大事了,问我日常有没有接触到不错的?男孩子。」 方慈转移了话题,转而?问她这周病情有没有好转。 两人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一阵子,杨姝美医师正好从?念念的?主治医师那里回来,道,“医生说,念念需要多跟人接触,多尝试开口。” 挣扎着要发出声音时,那嗓音实在难听,方念念大概是有心理障碍,只在独自一人时才?会进行发声练习,甚至在医师的?帮助下都不肯开口。 杨姝美单独拉了方慈出去,道,“医生还说了,这里毕竟不是她的?母语环境,对于她的?语言恢复帮助不大,医生建议再观察半年,明年看?看?,能不能把念念转回到国内的?疗养院。” “……就是脱离了国内的?环境,所以她才?开朗了许多,如果回去,会不会对她的?心理健康不好?”方慈道。 “医生也有这个担忧,但她还是建议试一试,”杨姝美沉吟片刻,“……毕竟,换环境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要想彻底痊愈,其实还是得回到旧环境里,直面创伤本身?。” 方慈点点头,“那就再观察一阵子吧,杨医生,拜托您,平时多费心。” 又在房间里陪念念待了一会儿,天快擦黑时,方慈独自离开。 走在疗养院绿意盎然的?院子里,眼?望着三?三?两两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思绪游离中,不期然看?到远处一个正在散步的?病人突然腿软跌到,周围的?人立刻手?忙脚乱将?那病人扶起来,扶到旁边躺椅上坐下。 有人招呼医生,有人试图唤回病人的?意识。 好一阵喧闹之后,病人才?醒来。 方慈心有余悸。 回到住处,洗完澡护肤时,视线接触到床头的?煤油灯小摆件,忽然想起方念念比划的?:曲映秋脸色不好。 她不由地想起夏天时,在国内见曲映秋的?那一面,那时她脸色就有点怪,总好像有点气短。 这个时候,仔细回想曲映秋的?话,她才?觉出不对劲:曲映秋一向要强,遇事会怪罪这个怪罪那个,但从?不会泄气,在酒店里她却句句是丧气的?话。 她也不过五十多岁,那时却句句都是:我这辈子。 方慈心里突然升起一个不妙的?猜测,她立刻给家?里的?司机郝叔叔发消息: 「叔叔,我妈最近有什么不对劲吗?」 京市比伦敦快七个小时,这时候已是后半夜了。 方慈心里不安,一直等到凌晨,京市是早上了,郝叔叔的?回复过来: 「太?太?最近身?体不舒服,总让我载她去医院,但是方先生还不知道这件事,太?太?不让说」 「方慈:什么病?看?的?什么科室?」 「不知道,太?太?也没告诉我」 怪不得。 以曲映秋那个性?格,若不是自己实在撑不下去了,断断不会来向她求助。 这是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方慈陡然觉得身?体发软。 难道她真的?要回国吗?回到京市,为?了那点家?产,继续把自己束缚在那圈内规则中? 她下不了决心。 一夜难眠。 许是没睡好,第二天去上班时,整个人都昏沉沉的?。 小团队另外两个同事已经飞了美国,说是接了个案子,那边只能开出两个人的?报酬,于是这小分队,只剩下她一个人。 上午就是整理资料归档,吃过午饭,小助理吴以珊递给她一份新文件。 “姐姐,这是个跨国并购案,收购方是京市的?一家?公司,被收购方是家?在伦敦注册的?公司,涉及许多跨国的?条款,被收购方邀您当法务顾问,”吴以珊兴致勃勃,“咱俩要去京市出差两个月!” 方慈翻了翻,“……怎么没有收购方的?资料?” “哎,对方说是项目还处在保密阶段,要我们到了京市面谈之后再给。” 保密的?不少?见,连请的?律师都信不过的?却少?见。 方慈笑了笑,“你告诉他们,得先签了用工合同和保密合同,咱们才?能动身?呀。收购方这么干,伦敦这家?公司也同意么?” “听说他们也有意见呢,不过收购方来头大,胳膊拧不过大腿,”吴以珊耸耸肩,“伦敦的?公司也是看?在你有京市的?背景上,才?点名要求你来接的?,说是为?了方便沟通,让你帮他们谈个好价钱。” “我只负责没有法务漏洞,好价钱得是谈判官来拿下吧。”方慈道。 “他们意思是,要你充分发挥同乡的?优势,如果价格谈的?好,报酬翻倍给,”吴以珊说着把合同拿给她,指着后面的?报酬一栏,“你看?,这里写着呢。” 报酬确实是笔大数目。 当天,方慈就和伦敦的?公司签署了合同,敲定了下周就动身?回京。 这一趟回去,她要趁着这两个月的?时间,顺便了解一下曲映秋的?病情。 - 吻刺 第67节 临动身?前那个周末,她再度去疗养院看?方念念。 她去的?时候方念念正在哭,看?到她,急忙抹了抹眼?泪,绽放出笑脸。 方慈淡淡地问,“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 方念念摇头。 方慈看?着她,“……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方念念定定看?她几秒,忽地又哭起来,抱住她脖子。 “到底出什么事了?” 方念念拿过手?机,调出和郝叔叔的?聊天记录给她看?,比划道: 「我越想越觉得妈的?脸色不对劲,去问了郝叔叔,他说妈生病了。」 方慈把她摁下来,安抚道,“我下周要回去出差,会顺便了解一下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了。” 方念念却有好多顾虑: 「你出差肯定很忙,怎么有精力再照顾妈?还有,家?业怎么办?妈万一倒下,公司谁来支撑?」 提到这件事,方慈就是一阵无力感。 她默了默,说,“……如果她的?病情真的?很严重,家?业的?事我会想办法的?,实在不行,我会处理完家?里的?事再回伦敦,你不要想了。” 「我要跟你一起回去,我是个哑巴又不是个废物?,我要回去照顾妈。」 「你不要拦我,你跟杨医生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医生也建议我回去,对吗?」 方慈看?着她泛着泪花的?眼?,心里是一阵颓败。 她们两个人一起走到了这里,怎么会一夕之间,又都要回去? - 在回京市的?飞机上,方慈望着舷窗外的?云层,内心翻江倒海。 也许,杨姝美医师说的?没错:逃离环境,永远是治标不治本的?方式。 不止是方念念,也包括她。 她逃得再远,方家?一旦有事,她还是得回来面对。 吴以珊很兴奋,“福利真好,还给我们买头等舱,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觉了。” 要不然十几个小时,挤在经济舱,累都累死了。 “姐姐,你也睡会儿吧,明天还有酒会呢,得养足精神呀。” 这一趟,伦敦的?h·s公司也派了个小团队过来,收购方会举办一个小小的?欢迎酒会,而?后伦敦公司只留下一个副总两个谈判官,外加她和吴以珊,留在京市待两个月。 一觉睡醒之后飞机落地。 团队一行十几个人入住了国贸一家?国际酒店。 正是晚上,大家?舟车劳顿,也无意出去逛,都留在酒店里歇息。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方慈收到方念念的?消息,她和杨姝美也已动身?回京。 透过酒店落地窗,看?到外面熟悉却又陌生的?景致,方慈心生一种?荒谬的?不真切感。 故乡。 深深扎根在骨血中,想忘也忘不掉。 逃离环境重新开始,都只是自欺欺人。 - 出席酒会要求着装,男士们统一的?西装革履,吴以珊早早给自己买了件礼服,方慈没花那个钱,翻出了好久以前宋家?给她买的?那条高定裙子。 翻行李箱时,一件压箱底的?灰色连帽卫衣掉了出来。 在行李箱里压了太?久,都皱巴巴了。 这件衣服陪着她到处奔波了四年半。 偶尔,她会把这件卫衣当家?居服穿。 这是她独创的?某种?疗法,穿在身?上,融为?一体,便不会再想念。 即便时隔四年半,她的?身?材好像也没太?大变化,依然能够正正好好穿进那件高定中。 临近傍晚,一行人三?辆车,一起前往酒会所在的?另一家?酒店。 路上,吴以珊一直在夸她这件裙子漂亮。 白天刚刚下过雨,地面潮湿,方慈提着裙摆,和同事们一起往酒店次顶层的?行政酒廊去。 电梯光彩照人,吴以珊从?里面看?到方慈的?模样。 雾霾蓝的?缎面挂脖长裙,露出瘦削的?肩,脖颈纤细,琥珀色瞳仁淡漠疏离,整个人轻盈而?通透。 单单这么站着,也让人觉得是剔透玲珑的?玉。 在伦敦期间,这张脸这身?段,没少?被同事们夸过“东方美人儿”。 进到行政酒廊大厅,就看?到那里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看?来是收购方已经在等着了。 方慈视线扫过去,却愣住了。 那有一张熟悉的?脸:陶寅骏学长。 怎么会这么巧? 陶寅骏不是在闻氏集团任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跳槽了? 陶寅骏好像也没想到会见到她,微微愣了一下,而?后笑起来,“哇好巧,学妹,好久不见了。” 方慈也牵唇笑了笑,“真的?好巧,陶学长。” 双方互相介绍着认识了一下。 方慈想问,你跳槽了吗?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陶寅骏似是没想那么多,从?胸袋里掏出名片,一一发给h·s这边的?人,道,“我是闻氏集团的?战略投资部副部长,希望这次合作顺利。” 方慈心里猛跳一下,抬手?抚了抚手?臂,这才?道,“……所以,这次的?收购方是闻氏?” 声音都有点发飘。 “是啊,不好意思,确实是保密需求,之前不能多讲,早知道是你来呀,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陶寅骏笑着,“哦对,一会儿闻总就来,我们稍等他一下。” 方慈条件反射要迈步转身?离开,却怎么也动不了。 她整个人紧张得几乎站立不稳,呼吸都开始发闷。 她要怎么见他? 四年了。 整整四年了。 她真的?不该再回来。 吴以珊凑到她耳边,“这位姓陶的?是你学长啊?好帅啊。” 方慈灌了一口香槟,模糊回应她。 吴以珊是个颜控,很是兴奋地拉着她聊,问陶寅骏人品咋样什么的?。 方慈勉强笑着跟她对话。 就是这个时候,走廊拐角出现一个身?影。 方慈和众人一起抬目望去。 高大的?身?材,三?件套西服,皮鞋铮亮。 她只匆匆用余光瞥了一眼?,不敢多看?。 陶寅骏迎上去,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那高大的?男人,单手?插着兜,在陶寅骏说到什么的?时候,抬眼?看?过来。 方慈立刻转开头去望窗外。 她的?余光,没感觉到那男人的?视线在她脸上有任何停顿,于是心里松了一口气。 吴以珊简直要发疯了,“啊啊这个好帅我晕,”一边捅捅她胳膊,“他是老板吗?刚刚看?过来了,我靠,这一眼?,我要腿软了。” 他当然有这个本事。 他让人腿软的?招数还多着呢。 方慈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回想。 陶寅骏引着那男人过来了。 h·s的?副总招呼着大家?聚到一起,热情地打招呼,互相介绍。 方慈几乎是被吴以珊拽着,也站到人群里。 她单手?擎着酒杯,没有抬眼?。 在握手?。 轮到她了。 她指尖几乎抖着抬起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做好心理准备,终于抬起眼?,却是立刻撞入了那一双熟悉的?眼?眸。 漆黑的?,深邃的?。 即使没有敢细看?他全身?,也能感觉到他那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 他握住了她的?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低磁的?嗓自心尖磨过,说,“闻之宴。” 吻刺 第68节 第36章 他是?绅士的握法, 只虚虚握住了她的手指,可方慈心头还是泛起一阵酥麻的悸动。 好熟悉,但是又好陌生。 熟悉的温热,触感却好似粗粝了几分。 也对, 都四年半过去了。 他从21岁, 变成了即将26岁。 闻之宴定定看她, 那眸色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似有暗涌又好似平淡无波。 方慈喉咙发紧,半天才挤出一句,“……法务顾问方慈。” 好在这种面对面的情况没?有持续, h·s的两个副总和闻之宴陶寅骏, 四?个人去到了角落处聊天。 方慈选了张沙发坐下, 为了转移注意力,随手翻起了茶几上的时尚杂志。 吴以珊一屁股坐到她旁边,滑着手机屏幕小声?说?,“网上关于他的资料好少啊。” 方慈笑了笑, “陶寅骏?” “不是?, 那位闻总啦,”吴以珊是?个行?动派,已?在网上到处搜索他的消息八卦, 终于翻到一条,“哦这个最新的,标题是?:闻氏掌门人或将与京市梁家千金订婚。” 说?着还把屏幕推到她脸前, “你看, 嚯, 这千金也是?个美人儿啊。” 方慈顿了几秒,低眼去看。 封面是?张拼图, 闻之宴的是?张夜间偷拍的糊照,他穿着西服,正单手插兜站在车边打电话,那位梁家千金,自?然是?梁韵儿,她的是?张发在社交平台的自?拍,手捧着蛋糕,娇俏可人。 吴以珊又翻了翻,“怎么这几篇稿子?都差不多??不会是?通稿吧?” 大概是?先放出消息,看一看外界的风声?。 方慈心里笑了声?,圈里惯用的招数了。 当初方家和宋家解除订婚,也是?先发了几天“疑似解除订婚”的通稿,观察了下外界反应,而后才正式发了解除订婚的公告。 这么看来,他的联姻大概也快要提上日?程了。 她与他的那一段,在他这儿,应该是?早就翻篇儿了。 时间只有三四?个月,又是?已?经过去了四?年半。 合情且合理。 方慈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像是?一种浑身无力的怅然若失。 她不由地抬眼去看他。 三件套西装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材,面儿上还是?过去那幅慵懒劲儿,偏头低眼笑起来时,几分痞坏。 也是?成熟了好多?,没?什么表情低眼听人说?话时,有种隐而不发的成熟男人的攻击性?,性?感?危险,让人呼吸困难。 他微仰头喝了口杯里的香槟。 方慈察觉到,他喉结上方那个纹身好像不见了。 洗掉了么? 那个位置,洗的时候一定很疼。 不仅如此,他左耳耳廓上多?了枚耳骨钉,微微反射着光。 隔着距离,看不清那耳骨钉的图案。 察觉到他好像要抬眼看过来,方慈立刻转开了视线。 如坐针毡。 这之后,按照酒会流程,闻氏和h·s双方又有一番互动,大多?是?陶寅骏和h·s副总来交谈,全程,方慈都尽量全神贯注地看着陶寅骏,力图摈弃那存在感?强烈的干扰。 流程结束,陶寅骏招呼着,派车送所有人回国贸。 方慈慢吞吞走在最后,陶寅骏走慢了两步,落在她身侧,笑问,“还抽烟吗?好久不见,要不要一起抽一根?或者找个地方喝一杯?” “……不怎么抽了,我不喝酒,”她笑了笑说?,“就聊聊天儿吧?” “那成,”陶寅骏点点头,“就在门口吧。” 闻之宴像是?先走了,h·s的其?他人乘车回了国贸,陶寅骏和方慈站在酒店门口。 又下雨了。 地面湿漉漉的,莹莹反射着酒店大堂漏出来的星星碎光。 陶寅骏点了根儿烟,两人像好久不见的老友一样,问着,这几年怎么样,打不打算回国工作之类的。 不大会儿,陶寅骏接了个电话,匆匆在灭烟处扔了烟头,说?,“我有急事?,得先走了,要不要帮你打个车?” “不用,你快走吧。” “行?,回见啊。” 陶寅骏转身进了大堂,往地下车库去了。 秋风拂过,方慈这才觉出冷意,抬手抚了抚手臂,转过头来,就愣住了。 门口细雨里停着辆迈巴赫62s,闻之宴擎着伞站在车边,臂弯里挂着件大衣。 他的眉眼落在伞的阴影下,那眼神晦暗不明,可分明是?在看她。 方慈一时竟有些无措。 要怎么办?整场酒会,两人都没?有过多?的接触,她还以为两人是?心照不宣装不熟,不再提及旧事?了。 可现在,是?什么状况? 闻之宴定定看她几秒,而后走了过来,将大衣往前一递。 方慈迟钝两秒,接过来披上,说?了声?谢谢。 披大衣的时候,她不由地抬眼去看他。 四?目相对,他眸底的侵略感?丝毫不加掩饰,方慈像是?被定住,怔怔地与他对视。 像极了「云轻」初相见的那一晚。 那漆黑深邃的眼专注地凝着她,似能攫取她的灵魂。 方慈没?由来地有点双腿发软,那种莫名的吸引力像是?沉寂了许久,骤然醒了过来,给了她一记猛锤。 她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视线交缠。 不。 比「云轻」外的初相见还要强烈。 那种想被他拥入怀中的冲动,和彼此现已?无任何?特殊关系的事?实,撕扯着她,让她想哭。 怎么办。 真的不该见面。 她好像还妄想着拥有他。 闻之宴闭了闭眼,转开脸,淡声?开口,“……送你回去。” 嗓音平淡无波,好像刚刚的眼神汹涌是?场错觉。 坐上迈巴赫后座。 方慈眼望着车窗外,体温回升,精神也醒了过来。 不要再多?想。 不要再放任感?情。 一路无言。 透过窗户看到酒店近了,方慈咽了咽喉咙,甚至刻意带了点客套的笑意,道,“……闻总,就送到这儿吧,借我把伞就行?。” 闻之宴肘撑着另一边车窗,本来也在看窗外,听到这话,他转过头来,虚眯了眼眸,“……叫我什么?” 方慈还是?淡笑着,“闻总。” 闻之宴看了她几秒,而后意味莫名笑了下,道,“……乔叔,掉头回家。” “好的老板。” 前座司机应道,而后放慢车速,在路口掉了头。 方慈眼睛都张大了几分,“什么意思?” 闻之宴还是?笑着,那笑几分冷淡,“方慈,你说?错话了。” “我没?懂,”方慈全身都绷紧了,“哪里说?的不对?你明明白白告诉我就好了,回你家算什么?” 闻之宴不再开口。 迈巴赫一路驶入旧别墅,沿着车道驶过喷泉,而后从侧面驶上缓坡,在门廊前空地上停下。 闻之宴下车,绕过来帮她打开车门。 她还是?端坐着没?动。 闻之宴浮浪地笑,“……要我抱你下车?” 方慈立刻绷紧了脊背,僵硬地迈腿下车。 闻之宴转身离开。 他边走,边褪掉西装外套、马甲、扯掉领带,扔到客厅沙发上,餐厅椅背上。 方慈双手拢着大衣,看着他走到岛台边,从冰箱里拿出瓶水,拧开微仰头喝了一口。 她静了静,以打商量的口吻,说?,“为什么带我来?” 闻之宴低眼,一褶一褶挽袖子?,肌肉线条流畅匀称的前臂逐渐露出来。 她看到了,他还戴着那幅手链。 吻刺 第69节 他像是?觉得好笑,重复她的用词,“为什么带你来?” 默了默,他问,“……你该叫我什么?” “我们现在是?业务合作关系,叫你闻总有什么不对吗?” 闻之宴点点头,后腰闲闲虚靠着料理台,从烟盒里抖出根儿烟,拢手点燃了,抽了一口,这才说?,“会有这层业务关系,你会回国,统统都是?老子?搞的。” “方慈,你应该明白一件事?:我只是?放你去读了四?年书。” 方慈眼睛都张大了几分,“……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看着她震惊的脸,唇角一丝居高临下的讽笑,慢条斯理地说?,“是?不是?又觉得不自?由了?要不要现在去辞职?” 方慈难以置信。 他还是?很淡,“为什么这么惊讶?你了解我,我就是?这样的人。” 良久的沉默。 方慈冷笑了声?,“……闻之宴,你不会没?忘了我吧?” 这话本是?为了出言讽刺他,击垮他的自?尊心。 闻之宴却淡淡一笑,“不是?你说?的吗?求我不要忘了你。” 方慈有点茫然,大概是?回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说?过这话。 闻之宴绕过岛台,走到她面前,曲指抬起她下巴,低着眼,声?音也低着,“……还要我提醒你?”他顿了顿,“老子?第一次淦你的时候——” 方慈蓦地扬手,被他攥住手腕,冷笑道,“你这脾气,一点儿没?变是?不是??” 她说?不出话。 今晚距离还没?有这么近过。 他的味道,熟悉的怀抱。他好像比之前更?高大,白衬衫下隐现薄薄胸肌的隆起,宽肩让人心生安全感?。 好奇怪,明明是?如此激烈交锋的话语,彼此间的引力却好似随时能纠缠在一起。 他是?闻之宴。 那个午夜梦回中,总与她交缠的那个人。 方慈低下眼睫,无力地说?,“……你要什么?” “我要你回到我身边。” 方慈不知道说?些什么。 难道又要重蹈覆辙吗? 这一次,也许为期两个月? 两个月结束之后,她还能安然无恙地逃回伦敦吗? 她再度抬眼去看他。 他眼睫低垂着,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视线相撞,她从他眸底看到熟悉的掌控感?。 经过四?年,那掌控感?变得愈发沉而带着攻击性?,想要被他掠夺被他占有的冲动席卷了她全身。 方慈抬手,抚上了他的喉结。 指腹磨过,她轻声?问,“纹身呢?” 闻之宴略仰着下颌,喉结动了动,声?音哑了几分,“洗了。” “为什么?” 因?为他已?不再需要用这种方式彰显欲.望,那欲.望经年累月,已?沉甸甸地积在他身体里。 第37章 闻之宴没回答。 方慈顿了两秒, 而后收回了?手。 手刚落定到?身侧,整个人就被他抓住大衣的领口几乎是提着,压到?岛台上。 后腰抵上吧台边缘,方慈条件反射双手护在身前?, 往后仰。 闻之宴双手撑在她身侧, 略垂着颈, 唇距离她的脸颊只有几寸, 低声,“回答我。” 方慈别开眼,“……你太不讲道理, 都四年?了?, 我不可能发?展其他恋情?吗?抱歉, 我已经有很稳定的交往对象了?。” 回答她的是他的嗤笑。 “……你以为我对你的生活一无所知?” 方慈一怔,而后不可置信地转过脸来?看他。 “什么意思?” “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不要妄想着虚构一个不存在的人来?骗我。” 所以他去过伦敦吗?还?是说她周围有他的眼线? 杨姝美?? 她是谭医生推荐过来?的, 谭医生又是闻之宴的家庭医生……一声令下为他办事, 也合理。 手机响了?。 方慈获救一般,掏出来?,是杨姝美?的来?电。 “喂, 阿慈,我和?念念落地了?,现在正坐车去森和?公馆, 你在酒店住吗?” “嗯, 对。” “你要不要搬回森和??念念也想跟你住。” “好, 我收拾一下。” 挂了?电话,闻之宴还?盯着她。 距离太近, 他的味道盈满了?鼻腔,身体的热度也避无可避。 被禁锢。 方慈屏了?屏息,平淡地说,“……闻之宴,四年?了?,早该翻篇儿?了?。” 她不要再重蹈覆辙。 闻之宴像是比她还?要平静,“四年?了?,好玩儿?吗?玩儿?够了?吗?” “我不是去玩儿?,我是去过自己的生活。” “自己的生活,”他重复她的字眼,“……是你要的自由吗?” 方慈不作声了?。 她无法回答,因为她自己也没有搞清楚。 日常讲另外一种语言,在另一种文化背景下生存。生活天翻地覆,被另外的东西填满。 确实是暂时脱离了?方家的束缚,也不用面对京市圈子里的一切。不去深思,便自觉畅快。 可但凡独处。 孤独便将她淹没。 沉默良久,她说,“……放开我。” 闻之宴没动,低下眼睫,口吻极平淡,“这四年?,我想明白了?一件事,”顿一顿,“……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就这么耗着吧。” 他与她有交集,本?就是一场蓄谋的单方面追逐。 就让这一切延续。 就像一场无望的旷日持久的、永不会获胜的战争。 就他妈耗到?他死。 - 方慈离开之后好久。 旧别墅一楼格子窗前?沙发?。 闻之宴坐在里面,后脑勺枕着沙发?脊背,下颌高高仰起?。 他抬手覆住双眼。 他还?记得,她曾用掌心捂住他的眼睛,她说她指根纹了?一只展翅的灰鸽。那时,在她这句话后,他觉得她柔软的手好似真的是灰鸽的绒毛。 他还?记得,沪市那个夜晚,在台阶上的吻。彼此眼中的心动不是假的。 那心动于他而言,是如此难以消弭,每每想起?便悸动难止。于她而言,却是如此一挥即散吗? 他还?记得每一个陪她从图书馆走到?宿舍的夜晚。 记得她认真看书时,鬓边落下的碎发?,记得她总是冲动,记得她带来?的愉悦和?耳光。 她走了?,心被挖空了?。 她回来?了?,但依旧冷漠,他的心痛到?几乎麻木。 于她而言,他大概就是一场冲动的乱.性。 她依旧滴酒不沾。 依旧铁石心肠。 - 方慈回到?国贸酒店,很快收拾了?行李,跟吴以珊道别,而后去了?森和?公馆。 第二天,她收到?了?陈巧月发?来?的消息: 「c:又是听别人说的你回国了?!不见见老朋友么?」 「c:叙叙旧」 吻刺 第70节 「方慈:好,你定时间地点?」 「c:就今晚吧!老地方,tok」 「c:圈子里天翻地覆啦,好多八卦可以讲给你听」 「c:哦对,我结婚啦」 方慈怔了?一下。 她想起?来?,陈巧月曾说她和?李佑贤睡了?,后来?俩人好像也保持着关系。 这四年?,她和?李佑贤偶有联系,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方慈:恭喜,怎么没听李佑贤说?」 「c:嘻嘻,不是他,他没这个福分」 这话。 好像暗含着某种汹涌的怨气。 「c:反正我对婚礼没期待,新郎长得一副猪头样,就没邀请你来?。」 大概是家里订的联姻了?。 方慈心里产生一股感同身受的无力感。 如果她不逃走,她面临的也是和?陈巧月相同的结局。 「方慈:晚上见面好好说说」 「c:好!等你」 那一晚,方慈却是没能去成tok。 下午去趟超市的功夫,她接到?了?杨姝美?的电话,说是曲映秋去森和?看方念念,刚进门就晕倒了?,刚刚已经送往医院。 她连买的东西都没拿,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直到?晚上,曲映秋才?醒来?。 方念念趴在病床边哭个不停,一抽一抽的。 曲映秋安慰了?她好一会儿?,才?转头看了?眼方慈。 方慈脸上没什么表情?,坐在病床边低着脑袋削水果。 医生已经说了?,是脑瘤。 瘤子太大,不好动开颅手术,只能拖着。 曲映秋把方念念支走,让方慈把自己的包取过来?,从里面拿出个记事本?,翻到?某一页,递给她。 “这是几个有意向?的投资方,你抽空都去见见。” 方慈没接,只抬起?眼看她。 那琥珀色瞳仁看起?来?非常缺乏温度。 “你这么看我也没用,”曲映秋道,“我不知道能拖到?什么时候,趁着我还?在,你接手了?公司,我还?能帮衬你一点?,尽快把情?况稳住。” “您撑了?四年?,都没找到?新的资金来?源,我哪里来?的能耐?能尽快把情?况稳住?” “你年?轻漂亮,有学?历有知识,”曲映秋很直接,“……不要说我物?化你,不管男人女人,长得足够漂亮,这漂亮就会成为一种资源。” 方慈心里冷笑一声。 曲映秋盯着她,淡淡地说,“你恨我我知道,但是,看在你姐姐的份儿?上,方慈,把公司撑起?来?,这样万一我有个什么意外,也算是无牵无挂了?。” 默了?好一会儿?,方慈道,“……您好好养病吧,公司我会想办法。” - 今晚需要住院观察,方念念和?杨姝美?留下来?陪护。 离开医院之后,方慈给陈巧月发?了?消息道歉,而后回森和?,仔细看了?曲映秋的笔记本?。 大概是老一辈人的习惯,什么事儿?都更习惯于记录在纸上。 从那字迹和?细节中也能看出,曲映秋为方家的公司付出了?多少心血。 这公司甚至不姓曲。 一辈子为方家人操劳,最后落得个这样的境地,这是曲映秋想要的结果吗? 方慈不期然想起?了?闻之宴。 他总是一幅“一切尽在他掌控中”的模样。 沁着坏劲儿?的眼,眸底是不可撼动的东西。 他不喜这圈子里的陈旧迂腐,便向?她发?起?了?一场游戏邀约。 他好像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野性不羁,冲破一切规则。 「热烈地活着。」 方慈在这一瞬下定了?决心: 她要把方家撑起?来?。 不管如何,要确保方念念的治疗得以继续。 - h·s的小团队于11月10号那天落地,第二天,其他同事回了?伦敦,留下两位副总两位谈判官还?有方慈和?吴以珊。 经过两天的准备,11月13号,在闻氏集团总部,举行了?第一场谈判。 闻之宴本?人并没有出席,闻氏集□□的代表只有陶寅骏及法务部总监两人。 谈判一直持续到?晚上,双方的沟通还?算是顺畅。 结束时,方慈正在收拾资料,陶寅骏敲敲她面前?的桌子,道,“他请你到?办公室一趟。” 彼此心知肚明。 “他”是谁。 陶寅骏带着她上了?专用电梯,一路上到?顶层。 绕过秘书处,来?到?一扇门前?。 陶寅骏笑了?笑,“你自己进去吧。” 方慈点?头,眼望着他离开,而后做了?个深呼吸,曲指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反应。 静等了?几秒,她拧动门把手,门开了?。 办公室很大,一整面落地窗,俯瞰着国贸的华丽夜景。 闻之宴站在窗前?,在讲电话。 高定西装,肩宽腿长,高大身材映着窗外的夜色,赏心悦目。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看她一眼,对电话那边嗯了?声,“资料发?我。”而后就挂断了?通话。 他转过身来?,双手插着兜,一言不发?。 方慈走到?他面前?,“找我什么事?” 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闻之宴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默默看她几秒,道,“……不高兴?”他偏头轻哂一声,“想回伦敦?” 此刻,方慈觉得刚刚那一场长长的谈判非常荒谬。 一切都只是他的游戏。 她抬起?眼,“……谈判你为什么没去?因为对你来?说,这场收购根本?无关紧要,对吗?” “是。” “你把所有人当猴耍?” “是。” “你不觉得你荒唐吗?” 闻之宴低眼看她,“……怎么,让你烦了??” 她不吭声。 闻之宴走近了?几步,站在她面前?,以一种要命的哄人的低嗓,说,“那你说个数,你想拿到?什么价格,我现在就把这破收购合同给签了?。” 他当然有这个本?事。 他行事作风一向?如此。 方慈抬起?眼与他对视,“然后呢?” “然后,” 他只重复了?这两个字,并没有后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退开几步,拿了?打火机想点?烟,却刹住了?动作,只轻捏在指间,揿开又合上。 他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你想走,随时可以走。” “……你会再把我弄回来??” 闻之宴没看她,自鼻腔笑了?声。 那笑意像是轻蔑。 一时静默。 两人间隔了?点?距离。 闻之宴再度转过脸看她,说,“……过来?。” 方慈条件反射要迈步,却硬生生克制住了?。 吻刺 第71节 闻之宴看着她,等了?几秒。 她还?是低着眼不动。 他走了?过来?,一步一步,以一种完全不容拒绝的架势。 她不得不往后退,余光里是他垂落在身侧的骨节修长的手、他西装外套的衣角还?有那铮亮的皮鞋,一切都彰显着成熟男人的攻击性。 在这一步一退中,方慈又重新意识到?,四年?的时光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那扑面而来?的性感张力,让她呼吸发?紧。 她脊背贴上落地窗。 完全被禁锢。 身前?是他火热的身体,身后是冰冷的玻璃。 像极了?以前?在淋浴间那次…… 方慈抬手要推他,手却被握住,而后手背被压到?玻璃上。 闻之宴一点?一点?揉开她的手指,摊平掌心,十指交握。 骨节互相摩擦着,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着,战栗从脊梁骨窜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方慈拼命咬紧了?牙关,不想让陡然变重的呼吸声太过明显。 闻之宴略垂了?颈,放低了?声线,“……这四年?,真的没有想过我吗?” 说话间,手指的交缠一直没有停,方慈几乎要麻了?,想抽回手,却被他握住了?手腕,他的手指,像以前?一样,自腕部探入她针织衫外套的袖筒里,摩挲着手臂的皮肤。 “方慈,”低磁的嗓音,似往日的枕边耳语,“……重新试一次,好不好。” 第38章 11月14号。 上午, h·s团队在国贸酒店二楼餐厅开了个?会,主要梳理一下昨天谈判的结果?,敲定下一次谈判中主要需要攻略的细节。 在同事们的眼中,闻氏集团很难琢磨。要说钱, 他们好像也不在乎那几个?点?, 要说技术代码, 他们也没有锚着这个不放。 谈判中, 搞不清楚对方想要的是什么,是最致命的。 最后,副总求助方慈, “也许是文化差异, 双方的沟通可能存在误会, 方小?姐能不能私下探一探陶副部长的口风?” 只有方慈知?道,其实闻氏大概是什么都不在乎,这?个?项目,只是闻之宴把她弄回来的一个?由头。 以往, 他能动用十几个?亿的资产帮她摆脱宋家, 现在,这?估值两亿英镑的收购,也只不过是故技重?施。 方慈应下了副总的请求, 中午回到森和公馆。 方念念和杨姝美外出去公园散步了,家里只她一个?人。 窝在沙发里,她打开?微信, 点?开?通讯录, 想找到陶寅骏的名字, 与他约一下时间,滑动屏幕, 这?短短几秒的过程,她内心?满是颓然。 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再联系陶寅骏又如何,症结出在闻之宴身上。 指腹继续下滑,“w”一栏,赫然有闻之宴的名字。 她没有删他的联系方式,但这?四年间,两人也从没有在微信上联系过。 打开?对话?框,聊天记录记录停留在四年零九个?月前,那时,她与他约定了度假的地点?。 他的头像、朋友圈背景统统是一片漆黑。 朋友圈里也没有任何内容。 想到昨晚在闻氏集团顶层办公室里的不欢而散,想到他眸底的冷寂,方慈几乎透不过气。 方家的处境、两人间云泥之别的家世背景、他与梁韵儿的联姻…… 这?一切像是连绵不绝的大山横亘在两人之间。 可他本人好像并不在乎。 他当然有不在乎的资本,天之骄子闻之宴自然是想做什么都行。 20岁的她,可以什么都不想,一头猛扎进去,可25岁的她,还可以这?么做吗?她长大了,她应该面对现实了。 愣愣地看着屏幕上他的名字好久,方慈关掉了微信—— 不必再约陶寅骏,她决定在方家的事结束之后,找闻之宴聊一下。 是死是活,是进一步再度飞蛾扑火,还是退一步再度离开?,她总要与他说清楚。 如若不然,以他的性格,大概要真的一直跟她耗着,耗到她死。 - 那晚,方慈如约在国?贸顶层的view观景餐厅与曲映秋推荐的投资人见了面。 握手,落座。 方慈觉得面前的人有几分面熟。 对面的男人笑了笑,吊儿郎当的口吻,“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 他观察着方慈的表情,叹了声,“害,改了名儿,以前叫齐鹏,这?下想起来了?” 方慈终于?把面前的男人跟记忆里总是出现在宋裕泽聚会上的一个?小?个?子男生联系起来。 她笑了笑,“记起来了,你变了很多。” “那是,”他笑着,“前几年生意不顺,家里找人算了卦,给?我改成?了现在这?个?名字,齐鸿远。” 方慈点?点?头,“最近还不错?” “挺好,要不然也不能有这?个?资本给?方家投资呀。” 方慈从包里掏出曲映秋此前整理好的资料,道,“拿到投资之后,我们会有一系列改革,您请过目一下。” 齐鸿远接了资料,却是转手啪得一声扔到了桌子另一头,目光几分轻浮,“……哎,直接聊项目就没意思了啊,不叙叙旧?你不会还是这?么没人情味儿吧?” 方慈所有擅长的只局限在法律范围内,这?类应酬交际,是她最不擅长的东西。 她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真的不识趣,还是齐鹏远在故意刁难。 可若是想拿到投资,她必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撅了齐鸿远的面子。 她唇角挂上得体的微笑,还没开?口,就听到周围隐约一阵骚动。 齐鸿远和她一起转头去望。 餐厅另一头,一个?身穿三?件套西服的高大男人,单手插兜走来。 闻之宴。 耳骨钉闪着碎光,步伐优雅,脸上没什么表情,性感得几乎让人眩晕。 方慈捏紧了自己的手。 走近了,才看到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男人,两人在方慈和齐鸿远这?一桌的旁边一排落了座。 中间隔着走廊,还错开?了一张桌子,闻之宴面朝着她的方向?。 即使在这?样讲究格调的高级餐厅里,他的姿态也是慵懒的。虚虚倚着靠背,单臂架在椅背上,冷白色调骨节修.长的手,衬着沙发椅深红色的绒布,显出几分欲感。 她甚至还能看到桌下他闲闲叠着的那一双长腿。 齐鸿远收回视线,饶有兴味地看她的表情,“……不如就从你跟闻少的关系聊起?” 方慈略顿了下,淡笑道,“什么关系?” 齐鸿远倾身凑近了点?,压低了声音,“你出国?之后,我可是听到不少流言蜚语,说什么,闻少因为你,出了十几个?亿,砸了你跟宋裕泽的联姻,真的假的?” “假的。” 她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齐鸿远意味深长地看她,嗤笑了声,“也是,闻少那样的人,要是想睡你,也犯不上这?么大费周章。” 这?话?太过冒犯。 方慈眸色冷下来,不发一语看着他。 齐鸿远浑然不觉,“所以你们睡过吗?” “这?跟今天我们的谈话?主题有关吗?” “当然有关,”齐鸿远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投资成?与不成?,不得看今天咱俩聊得愉不愉快?”他笑,“毕竟……说不定咱们会有深入的关系,我还不能了解了解你的底细了?” 方慈周身血液都冷了下来。 怪不得曲映秋刻意提了什么她年轻漂亮,合着,她跟齐鸿远传达的意思是,投资与联姻是绑定的? 她几乎是瞬间怒火攻心?。 她本是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把方家的烂摊子给?收拾了,没成?想,曲映秋竟还是存的让她去联姻的心?思。 这?跟四年前有什么区别? 在她内心?翻江倒海的档儿,齐鸿远转头看了眼闻之宴的方向?,说,“要不然,我当面去问问闻少?” 齐家这?些年是真的起势了,李佑贤治下的宋家都被齐家压了一头,怎么着,他也有资格跟闻少攀谈两句吧? 齐鸿远这?么想着,也没去在乎方慈的脸色,起了身,扣上西装扣子,径直往闻之宴那一桌走去。 刚走了一半距离,一直在闻之宴身旁服务的侍应生迎了上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侍应生面上是客气的彬彬有礼的,但那阻拦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如果?闻之宴本人不愿,那么他齐鸿远甚至连上前去打个?招呼的资格都没有。 “阶层”就是如此分明?。 齐鸿远面上显出几分难堪的神?色,不甘不愿地回到自己椅子里坐下。 不管四年前还是四年后,闻之宴都是一样的高高在上。 甚至,四年后,从继承人变成?真正的掌权人,他更加高不可攀,贵气迫人。 吻刺 第72节 偏他面儿上还总是散漫的慵懒的,与对面友人交谈时,偶尔唇角会浮现一点?笑意,那痞坏的劲儿,惹得餐厅多少女人眼巴巴地望着。 这?简直是与四年前如出一辙的状况。 但凡回来,她还是深陷在这?泥潭中,而闻之宴,依旧那么洁净高贵,一尘不染,懒洋洋地俯视着这?一切。 方慈陡然起了身,平静地说,“齐鸿远,投资的事,我没有兴趣再多谈,今天就到此为止。” 她连外套都忘了拿,转身离开?。 - 她去洗手间,仔仔细细洗了手。 经年累月,指根的灰鸽纹身已经有些模糊了。 洗了好一会儿手,还是压不下心?底的厌恶,出了洗手间,走往电梯的途中,看到餐厅隔壁开?着一家lounge bar,里面灯光迷离。 冲动之下,她想过去喝一杯。 可这?念头乍起,就立刻被她打消了。 她抽烟,但是不喝酒。 因为她怕自己不清醒。 对她来说,周围的环境好像总是很可怕,没有能让她安心?醉酒的环境。 只除了闻之宴的身边。 两次仅有的喝酒经历,都是在他身边。 毕竟么,与他纠缠在一起,本就是她蓄意放弃清醒的自我意识,选择与他放纵一场的结果?。 正值下班点?,大厦正门想必人很多。 方慈有意避开?人群,下了电梯之后径直往侧门去,侧门开?向?一条小?巷,总是空无?一人。 来到侧门檐下,闻到潮湿的雨水气息。 外面下雨了。 秋季的雨很冷,这?时她才发觉自己把外套忘在了餐厅里。 她里面穿着件宽松的棉布长裙,露肩的工字领,腰间一条棉布系带,松弛的清冷风。 从身侧的口袋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根,再去摸口袋,却意识到,打火机在外套口袋里。 于?是,唇间含着烟,她失落地望向?门廊外的雨幕。 这?个?时候,身后掠过来一阵熟悉的气息。 而后,眼前被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 闻之宴出现在她面前。 他拢手凑到那烟身前,嚓得一声响,火苗窜出。 方慈甚至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抬眼。 四目相对。 火光在彼此眸底跳跃。 闻之宴低着眼睫,那过分纤长的睫毛,凝着人的时候,显得极深情。 好像她是这?世间唯一的要义。 方慈没由来地有点?想哭。 眼眶发热。 她敛了眼睫,就着他的手,将烟点?燃。 帮忙点?了火,闻之宴却没动。 两人维持着极近的,面对面而立的姿态。 方慈夹着烟的手落在身侧,她转过头,一直看着雨幕。 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 闻之宴冷不丁说,“……现在,这?种货色都配被你利用了?” 他指的当然是方才餐厅里的齐鸿远。 方慈没什么反应。 从他的俯视角度,长发遮了她侧脸,只能看到那一截玉骨般的秀丽鼻尖。 不知?是不是冻的,隐隐有些泛红。 “……直接来找闻之宴,不是更好吗?” 他没什么温度地说。 她还是没做声。 静等了几秒,闻之宴像是没了耐心?,虎口钳住她下颌迫使她转过头来,声音压着几分烦躁,“说话?。” 他愣住了。 那瓷白清透的一张脸,全是泪水。 眼眶和鼻尖都红着,鬓角的碎发黏在脸颊。 湿漉漉。 泪水还在无?声地流,方慈就那么仰脸望着他,咬紧了唇,却还是止不住抖意。 眼睫上都是晶莹的泪珠,明?亮的琥珀色瞳仁,被眼泪不断冲刷着,干净到让人心?痛。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哭。 闻之宴暗骂了一声,脱下西装外套将她裹住,将她压进怀里,腾出手给?司机乔叔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车开?到侧门。 迈巴赫62s很快开?过来,乔叔擎着伞小?跑着迎上来。 闻之宴一把将方慈打横抱起,乔叔奋力踮脚举着伞撑在他头顶,护送他将那位方小?姐放到车后座。 - 旧别墅一楼。 闻之宴将方慈放到岛台上,回身接了杯温水,递到她手里。 许是二十多年没有这?样哭过,方慈处在情绪发泄之后的麻木中,呆呆地接过,呆呆地往唇边送,咕咚咕咚喝了半杯。 刚刚在车上,她一直趴在他肩头哭个?不停,西装胸袋里的手帕已经全部被她的眼泪浸湿了,闻之宴从旁边抽过柔软的纸巾,沾了沾她眼下。 “哭什么哭?” 他口吻算不上温和,甚至压着一丝燥,“跟老子说句话?,这?么委屈吗?” 方慈木然地直愣愣看他几秒,而后轻轻摇了摇头,低下脑袋。 那是恐慌无?助的眼泪。 她本想接手家业,站起来,拿回她在方家的话?语权。 她早已知?道,一味的逃离,并不能解决实际的问题。 只要曲映秋还以母亲的姿态对她颐指气使一秒,那么,她逃得再远,也只是暂时的逃避,除非曲映秋死了,否则,她将永无?出头之日。 就像方念念要回到原来的语言环境里,治愈病情,她也是一样,必须回来直面这?一切,战胜曲映秋,进而,才能从方家的束缚中解脱。 可她大概是高估自己了。 她擅长法律条文,擅长在公事公办的场合谈判辩论,但那种需要做低伏小?、虚与委蛇的应酬,她好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也讨厌自己变成?那种人。 她现在好像走投无?路了。 闻之宴沉默了好一会儿,放低了声音,“……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哭得那么委屈?齐鸿远说了什么难听话??” 方慈低垂着眼,入目便是他被马甲束缚着的劲瘦腰腹。 心?里的冲动难以抑制,凭借着意志力搏斗了几秒,她还是败下阵来,终于?伸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闻之宴被她向?下的力量拉着,微弯了身,单掌撑着桌面,另一手扣住了她的脊背。 她窝在他颈侧,温热的湿意从她眼眶蔓延,触到他颈侧的淡青色血管。 她轻声唤他,“闻之宴,”像很久之前他将她从方家别墅接到君度的那一晚,她说,“……我想喝酒。” 声音几分瓮声瓮气,甚至带着点?委屈。 闻之宴没吭声,扣着她脊背的掌心?下滑,托住她的臀,单臂将她抱起。 他抱着她往二楼去。 - 方慈像被罚站的学生,贴着酒柜旁的墙站着。 闻之宴站在酒柜前,调了杯酒。 将酒杯递到她手里。 浅浅的酒液盛在剔透的杯中,放在鼻尖下轻嗅,她立刻记起来,这?一杯是hanky panky。 方慈抿了一口。 扑鼻的香味和苦涩的口感,那一个?吻的记忆几乎是在刹那间苏醒。 她抬眼望着双手插兜一言不发的闻之宴,低声,“你要尝尝吗?” 闻之宴没动,只低眼看着她。 她离开?了四年半,他也足足有四年半没再喝过这?款酒。 方慈手臂举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没有接过的意思。 她慢吞吞将酒杯放回了酒柜上。 这?样一上一下对视了约有十几秒,方慈揪住他的领带,踮脚去吻他。 吻刺 第73节 唇瓣相触。 久违的感觉,战栗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顿了一秒,闻之宴单手握住了她侧腰,垂颈接了她的吻。 四年半的空隙,在这?极轻的一下一下碰触中被湮灭。 他咬了下她的唇肉,她下意识张了张口,接着他的舌便探入口腔。 唇舌交.缠厮.磨,愈来愈深。 浓重?的鼻息碰撞。 方慈喉间逸出模糊的声音,紧闭的眼睫下有泪珠滚落。 她真的好想他好想他。 那思念直到现在与他面对面了,还是没有止歇。 在她的低吟中,闻之宴收紧了掌心?,就这?样握着她的腰将她举着抱起来,转身走了几步,将她压在床上。 马甲领带一件一件被扔到地毯上。 额头抵着额头,鼻尖一下一下相撞,唇似有若无?地贴近又远离,直到难以忍受,唇舌再度厮.磨。 灵魂被抽干。 方慈指根的灰鸽贴着他后颈。 整个?过程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只有水声和她的哭声。 第39章 不知昏睡过?去多?久, 方慈被眼皮上跳跃的碎光弄醒。 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主?卧的窗只遮了一层半透明的纱帘,清晨的浮光如水一般流淌。 她趴在床上,被子盖在肩之下, 长发在枕头上铺陈。 眼睫颤了颤, 逐渐适应了光线, 她才看清楚, 窗前单人沙发?上,闻之宴穿戴整齐坐在上面,白衬衫黑西裤。 他的目光胶着在她身上, 像是已经?看她很久很久了。 那眼神晦暗不清。 让人心?悸。 他虚虚倚着靠背, 双腿闲闲叠着, 像个居高?临下审判罪人的君王。 衬衫袖筒挽在肘处,肘搭着扶手,前臂自然?在沙发?外垂着,古巴手链卡着腕骨, 修.长的指骨自然?下垂, 指间?夹着根儿没点燃的烟。 几分纸醉金迷之后的慵懒。 边儿上落地灯还亮着,昏黄的光落在他前臂上、手上。 方慈试着想翻身,刚要发?力?, 便觉浑身几乎要散架。 她放弃了,就那样趴着,曲指抵在鼻尖之下, 与他对望着。 他姿态是松弛散漫的, 可那眸底确实是审判她的眼神。 眼眸虚眯, 像是在琢磨怎么一根一根拆掉她的骨头。 方慈有点心?慌。 他肯定?会跟她算账吧,四年前一走了之, 前几日他要复合她不肯,昨晚却又主?动勾.引。 昨晚…… 他简直是在报复,全程一言不发?,完全没有收着力?道,施虐一般,狠狠碾过?了她全身上下里?里?外外。 任她怎么哭,他都不管不顾,一点儿要哄的意思都没有,泪珠都被撞得?飞出?去。 闻之宴夹着烟的两指微勾了勾,“过?来。” 低磁的嗓,听不出?情绪。 方慈没有马上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着他。 默了几秒,闻之宴说,“……要我上去?”顿了顿,很是轻浮地嗤笑?了声,“……现在应该很好进。” 威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方慈静了静,还是识时务地,手撑着起了身。 薄被落下,真丝吊带睡裙包裹着的,展露在他眼前。 脖颈处都是吻痕。 几分狼狈地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走到他面前。 “坐。” 方慈侧身坐到他腿上,先说,“我还没洗。” 干净的一张脸,眼睛有点肿,大概是昨晚哭太多?了。 闻之宴圈住她,拢手点了烟,“……聊聊。” 烟雾升腾。 他倚回靠背,口吻很淡,“跟我说说,这四年,开不开心??” 方慈低下眼睫,如实回答,“还行。” “还想不想跟我在一起?” 方慈不吭声。 良久,闻之宴哼笑?一声,“老子现在算是明白了……你不否认,就是肯定?。” 方慈瞥他一眼。 他还是漫不经?心?的模样,道,“不过?,”说着手捏住她下巴,“……方慈,我没那么轻易放过?你,任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还是高?高?在上。 方慈没看他,沉默好一会儿,“……我们之间?就是这样,从来没有平等过?。” 她语气很轻,“四年前,我是利用了你,帮我处理那些烂事,而现在,还要这样重来一次吗?” 思绪顺着烟雾,飘出?很远。 闻之宴看着清晨日光笼罩下她的侧脸,“……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天我没去「云轻」,你哪里?来的利用我的机会?” “方慈,我很早之前就见过?你。” 方慈这才转过?脸看他,下意识问,“什么时候?” “你高?三?寒假,回京来参加社交季的聚会。” “哪一场?” “很多?场。” 方慈记得?,那时旁人总议论着期盼着,这场闻家少爷会不会来什么的。 那时她听了只觉厌烦。 “……我怎么记得?,那些聚会,都没有见你出?席过??” “头几场没去,见过?你一次之后,场场都去。”闻之宴手落在她裙摆处,指腹似有若无摩挲,“我给你递过?打火机,你没接。” 方慈完全不记得?这件事。 大概,那时她总沉浸在颓败的情绪中,不太注意周遭。 “……所以……” “所以,我不是一时兴起,”闻之宴眸色深深凝着她,“但是你对我,用完就丢。” 方慈一时无言。 她甚至连抱歉也说不出?,如果再来一次,她大概还是会走。 她总是要走,去触及去试探自己天空的边界。 她默了默,而后倾身环抱住他脖子趴到他身上。 像是某种安抚。 软香扑鼻。 闻之宴喉结滚了滚,却说,“……就这?” 方慈一顿,直起身,抱着手臂,“我本来也没有要跟你道歉。” 肩膀只轻轻那么一缩,本就颤巍巍的肩带便从薄薄一片的肩头滑落。 闻之宴眸色暗了,眼睫一落,而后徐徐上掀,将她从下到上看了一遍。 一双长腿并着,蜷在他身上,吊带睡裙本就遮不住什么,上下都露了一半。 睡裙前襟被他指腹压下。 方慈将差点逸出?的一声轻哼咽了回去,咬着唇,手很自然?地抚上他的头发?他的耳朵。 指腹触碰到金属物,她勉强睁开眼,在这个时候,借着清晨的光,才终于看清了他耳骨钉的图案—— 那是一只展翅的灰鸽。 那一刻,内心?震动难以言喻。 不知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打了耳洞,戴上了这只灰鸽。 哭过?一次之后,好像泪水便变得?很轻易就涌出?来。 她忍不住眼眶的潮热,他的吻辗转着往上,捏着她后颈吻上她脖子。 吻最终在她耳边停下,他低低喘着。 吻刺 第74节 初生的阳光下,蜷在他怀里?的她,整个人白到发?光,长发?凌乱,睡裙也歪歪斜斜。 眼眸含水,一派纯真的靡靡。 闻之宴手下落,果不其然?触到了湿意。 他点了火,这时候倒不负责后果了,重新点了根儿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方慈低眼去看他的西裤。 那里?也并不是毫无波澜,相反,也许比她还…… 她淡淡地说,“报仇了?” 闻之宴自鼻腔冷哼一声,“差得?远。” 抛弃了他四年,他不可能没有恨意。 他总归是有怒火要发?泄。 自昨晚在view餐厅楼下,在他面前哭了,方慈就已决意不再对抗他,于是这时反倒平静了,任他要怎样,她都接受。 “那你要怎样?”她问。 闻之宴抽了口烟,虚眯着眼眸,道,“方慈,重新开一局游戏吧。” “跟四年前一样,一切听我的。” “……什么规则?” “只有一条,”他说,捏着她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我要你坦诚。” 这四年里?,他翻来覆去将他们从前相处的种种反复咀嚼过?无数遍,才意识到:四年前游戏开始时,她必是已经?做好了离开他的准备,那一切的甜蜜汹涌,都包裹在她的谎言之下。 方慈轻轻点头,“……有期限吗?” 这句话?问出?口,她屏了息,静等他的回答。 “两个月。” 就到这收购项目结束。 到时候,再看她的选择,他必要她主?动走到他怀抱中。 对方慈来说,这却是铡刀落下一样的话?语。 她心?尖泛起疼痛。 所以,他与梁韵儿的订婚,就在两个月后吗? “好,”她再度环抱住他脖子,“我答应你,绝对坦诚,毫无保留。” 顿了两秒,闻之宴单臂环住她,鼻尖埋在她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 四年零八个月了,他好像终于第一次、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活过?来了。 方慈小声说,“你抱我去洗澡。”补了句,“洗完澡,我要吃迷迭香岩盐贝果。” 闻之宴喉间?震出?几声轻笑?。 那笑?带着几分宠,像是看到偏爱的女孩儿终于敞开心?扉学会恃宠而骄了。 他喜欢她在他这儿作,喜欢她耍脾气。 他抱着她起身,去淋浴间?。 甚至服务到家,帮她洗了。 洗完,方慈站在镜前吹头发?。 闻之宴就虚虚倚靠着洗手台,看着她。唇角是一抹懒懒的笑?意,眸底几分坏劲儿。 这才是他。 方慈心?想。 放肆张扬,又野又坏,让人难以招架。 - 闻之宴打电话?让乔叔去买早餐,而后去了书房。 早上本来有早会,他今儿是来不及去了,只能线上进行。 早会讲究简短高?效,十五分钟便告结束。 打开微信,无数条新消息,第一句统统是:闻总生日快乐! 这种消息,他一向懒得?回,但今儿心?情好,群发?回复了句谢谢。 下一秒,展成亦的电话?打了进来。 按了接通,那边就笑?问,“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开始回复生日祝福了?” 闻之宴哼笑?了声。 多?年老友了,展成亦能品出?他笑?声里?的情绪,“心?情这么好?”试探地问,“……难不成,方小姐……” 闻之宴嗯了声。 展成亦由衷说了句,“恭喜,苦尽甘来。” 这些年,没见他心?情好过?,几个朋友也跟着遭殃,吃尽了苦头。 - 更衣间?里?,她的衣柜还维持着原样。 方慈换了身儿衣服,从床边地毯上拾起昨晚被扔掉的棉布长裙,掏出?手机。 几个未接来电,曲映秋的杨姝美的。 她打开微信给杨姝美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外宿了一晚,今天回去。 至于曲映秋的电话?,大概是兴致问罪来的。 昨晚,齐鸿远大概率很不高?兴。 她给曲映秋发?了条短信: 「我有我的办法,不要再来干涉我」 坐在床边思忖片刻,她给李佑贤发?了条微信: 「:你有没有认识的比较靠谱的职业经?理人?能不能介绍一个给我?」 她自觉自己不是生意人,方家若要引进投资大刀阔斧改革,那必定?需要个专业的职业经?理人来打理。 李佑贤很快推了两张名片过?来: 「:这两位都不错,可以见见」 「:是要代?替曲总收拾公司么?」 「方慈:嗯,谢谢,改天请你吃饭」 「:怎么不找闻少帮忙?」 「方慈:不想让他帮我」 若是向闻之宴开口,别说介绍职业经?理人,就算要方家顷刻间?起死?回生,他大概也能办到。 可她不想,最起码在这方面,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不想再听曲映秋骂她勾搭上闻家少爷。 - 吃完早饭,闻之宴上楼换衣服。 那时候,方慈正站在床边发?消息,view餐厅说派人把她的外套送来,她正在给对方发?送森和公馆的地址。 闻之宴从背后抱住她,看着她摁手机,而后捏着她下巴,偏头去吻她。 温存的吻,含.吮厮.磨,呼吸愈来愈重。 方慈推他的肩,含混地说,“……你……不上班吗……唔……” 闻之宴把刚刚戴上的腕表解开,领带扯掉,哑声说了句,“不上了。” 第40章 闻之宴人已经去上班了, 方慈又睡了两?个小时,起来重新洗了澡,下楼打算打个车回森和公馆。 走到门廊外?,却见眼前停着辆劳斯莱斯幻影, 后车门旁站着一个西装长裤的中年女性, 短发, 看起来很?干练。 她笑着, “方小姐,我是闻少为您配的司机,我姓洪。” 方慈脚步一顿, “……这……” “这一阵儿, 您不管去哪儿, 随时吩咐我就?成。” 新车新司机。 新的开始。 从东三环到西三环。 三环线路旁的景致没什么变化,还是熟悉的京市。 方慈靠在后座,眼望着窗外?。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昨晚的闻之宴。 四年半的时间空隙是真实存在的, 他就?连那?方面的风格都变了很?多。 比以前更加凶狠霸道。 她的泪水, 一开始是委屈的心理?在作?祟,后半段则完完全全是生理?性的,喘不过气, 生生被弄哭。 他们甚至没有经过磨合。 吻刺 第75节 彼此都是以彻底的姿态向对方敞开,一秒契合,严丝合缝。 熟悉得?像是打开家里的门锁。 今早的那?一次, 他也从头到尾没说话。 以一种猛兽看爪下小动物挣扎的姿态, 折磨她。 眸底是清晰可?见的晦暗施虐欲。 想到这儿, 方慈猛然意识到,这一次的游戏, 好像比四年前更加不对等。 四年前,他游刃有余,笃定?了她会走向他;四年后,他有意施虐,也许会有更多玩弄她的花招。 方慈抚了抚手臂。 一颗心虽惶惶,但并无后退的意愿。 她总归是无法抵抗他。他的魅力,他的眼神?。 - 回到森和公馆,方念念和杨姝美都在。 据她们所说,曲映秋今天上午办理?了出院手续,本想来这儿,被她们拦住了。 方念念比划着,「听妈说,公司交给?你来打理?了?需要我帮忙吗?虽然我不懂什么,但整理?资料应该没问题的。」 方慈本想说不用,话到嘴边,改口道,“行,我今晚要去见个职业经理?人,一起吧。” 多见见人,也许对她的恢复有好处。 那?位职业经理?人名叫叶骞北。 听李佑贤说,叶骞北是南方某大家族叶家的三儿子,不愿被家族掌控,自己跑到北方来单干。 晚上约在森和公馆附近一家咖啡厅。 简单打了招呼做了介绍,坐下来,叶骞北翻了翻曲映秋准备好的那?一沓资料,笑说,“实话讲,房地产这些年不好做,曲总能一个人撑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 只粗略翻了翻,并没有细看,他又道,“我得?看业绩报告和财务报表,改天带我到公司转转吧。” 方慈点头,“好。” “不过,”叶骞北顿了下,“……我就?直说了,看与不看,大方向都是一样的。”他的视线从两?个女孩脸上扫过,“……推翻重建。” 方慈和方念念俱是一怔,已经不乐观到这种地步了么? “没什么可?留恋的,陈旧的一套模式,处处都需要改革,不如推翻重新开始。” 方念念比划了一下。 方慈翻译道,“推翻之后,要做些什么?” “我可?以提供建议,但也看你们,”叶骞北看着方慈,微笑着,“你学商法的?不如从你擅长?的入手,看看有没有可?做的方向。” “有资金,方家也有人脉,我来主导的话,能做的事情?很?多,但,最好还是以你为核心,对吧?” 方慈还没说话,叶骞北又笑着道,“还是说我理?解错了?不是要以你为核心重建?” 他个人风格真的好强烈。 强势直接,行事果决。 但这对方慈而言是件天翻地覆的大事。 若真的要以她为核心重建,那?以后她必然要留在京市了,甚至还要继续留在这圈子里。 她沉吟片刻,“……我需要仔细考虑一下。” 叶骞北点头,“不着急,改天先带我去公司看看,让曲总的总助把报表提前准备好,也许,我们能从中发现一些还不错的业绩点,那?也会成为一个备选项。” “您什么时候有空?” “本周都行。” “……那?后天吧?上午十点?” 叶骞北拿出手机翻了下自己的日程表,而后道,“没问题。” 整场会面只持续了十几分钟,三个人一起起身,走出咖啡厅,来到大厦正门外?。 杨姝美来接了方念念,几人挥手道了别。 方慈还要去tok见陈巧月,正准备给?洪姐打电话,叶骞北突然道,“你抽烟吗?” 方慈看向他,微点点头。 “那?抽一根?” 正门走出十几步,是个大厦侧面的吸烟处,叶骞北自己点了根。 方慈拿出自己的烟盒,正在找打火机,叶骞北双手虚拢着火凑过来。 她不由地抬眼去看他,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眼,她略顿了下,“……我自己来吧。” 叶骞北没有坚持,把打火机给?了她。 默默抽了两?分钟,叶骞北说,“不管以后方向如何,大改革是肯定?的,公司里一帮老高?层应该会极力反对,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方慈点点头,“好。” “设置一个述职流程,叫上李佑贤,咱们三个一起听一下,大概就?能判断哪些人能留,哪些人必须得?走。” 他非常老练。 方慈问,“您做这行多久了?” “四年多。”叶骞北笑说,“李佑贤接手宋家,我也帮了些忙。” “那?您手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业务?” “有三家,不过都是偶尔去看看,算是战略顾问的角色。”叶骞北看着她,语含笑意,“你放心,你们这摊事儿我会当成第一要紧事来办,毕竟,也好久没遇到过这么难办的案子了。” 方慈微笑着道,“谢谢您。” 叶骞北笑出声,“你们北方人是不是都这样?一口一个您。” 方慈笑了笑没接话,只抬手顺顺耳边碎发。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她里面一件柔软的奶杏色修身长?裙,外?套是腰间系带的黑色长?大衣,很?有设计感,简约流畅。 穿衣风格很?衬她给?人的感觉,高?挑清冷,那?张脸像自带着月色描边的柔光。 风吹过时,碎发拂上她鼻梁,叶骞北默默看了几秒她的侧脸,“……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方慈点点自己手机屏幕,“我有司机在附近,打个电话就?好。” 她给?洪姐打了电话,洪姐把车开到另一道门的辅路边。 叶骞北说他自己的车也在那?儿停着,于?是顺路同她一起走过去。 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就?停在辅路上,正巧前面还停着辆宾利飞驰,两?辆豪车,太惹眼。 商场附近人多,有不少人往这里投来视线。 叶骞北站在宾利车边,冲她扬了扬手机,示意随时联系。 方慈点点头,坐进劳斯莱斯后座。 - 本以为是和陈巧月两?个人的局,到了tok包厢才发现并非如此。 包厢里一群人,热热闹闹。 陈巧月好像已经有点喝多了,看到她就?起身迎过来,“本来是叫了个朋友,结果朋友又叫了个朋友,就?这样,”说着回身一摊手,“现在就?成这种局面了。” 方慈脱了外?套,挂了包,说,“没事。” “哦对,那?个梁韵儿也在。”陈巧月附耳小声说,“她刚刚还聊你呢。” 方慈一顿,“……我跟她完全没交集,怎么会聊我?” 陈巧月贴得?更近了点,高?跟鞋失去平衡,几乎是歪到她身上,她扶了一把,两?人在靠近门的一张沙发里坐下。 “她呀,好像很?在意,之前圈里传的那?些事。” 方慈回以一个茫然的眼神?。 陈巧月压低了声音,“你出国?之后,大家不都在传嘛,闻少花十几个亿帮你砸了联姻,现在你回国?,好像也是跟闻氏集团有业务往来?” 她眨眨眼,“是巧合吗?” 方慈不知怎么回答。 她和闻之宴之间的事,好像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她转而笑着问,“你呢?婚后生活怎么样?” 陈巧月给?她倒了杯酒,又自言自语,“哦对,你不喝酒。”于?是给?自己又满上一杯,喝了一大口,又从沙发角落里摸包,从里面翻出烟盒,自己咬着一根,给?她一根,都点上,这才说,“……别提了,没劲。” “我俩各玩各的,这都结婚半年了,”她醉醺醺的,扳着指头数,“也就?见了三四面吧。” 方慈只偶尔回国?时候会跟她见一面,这时见面距离上次也有大半年了,此刻觉察出不对劲,陈巧月好像整个人都颓了很?多。 “……打算离婚吗?” 陈巧月冷嗤一声,“怎么离?双方家里有合作?,离不了。” 她好像挺想得?开,“没事,我也不咋回家,喝多了就?回自己的住处,眼不见心不烦。” 话说着,她又要喝,方慈把她酒杯挪开,“少喝一点吧,要不明早头疼。” 陈巧月哈哈一笑,“我家里阿姨都对我失望了,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给?我端醒酒汤,转头就?唉声叹气。” 她很?明显过得?不好。 但方慈甚至不知该如何安慰。 联姻是场困局,从出身开始就?被迫入了局,所有人都无法脱身。 这是间复式包厢,灯光迷离,约摸十几号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喝酒打牌。 她俩在这小沙发里聊天,不远处,梁韵儿还有身边几个小姐妹,一直有意无意往这里觑。 方慈权当没看见。 吻刺 第76节 她无意惹麻烦。 陈巧月撞撞她肩膀,笑说,“我敢打赌,不出五分钟,她一定?要来你面前刷存在感,笑死我了。” 方慈顺着她视线望过去,梁韵儿果然是蠢蠢欲动的架势。 她默了默,道,“……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在你家里聊。” “家里没劲啊,我喜欢人多,”陈巧月几分自嘲,“我现在就?跟那?些个七八十岁老人一样,就?想听个响儿,人多热闹。” “……需要我给?李佑贤发个消息吗?让他来接你?” “他算什么东西啊他来接我?别叫,他忙着呢,现在管理?着宋家那?么大一个集团公司,跟以前的助理?李佑贤不一样啦。”陈巧月重新点根儿烟,道,“就?你出国?这几年,整个圈子都天翻地覆啦,宋裕泽和肖灵都被送出国?了,我家也不行啦,齐家和梁家倒是起势了,要不梁韵儿能这么耀武扬威嘛。” 补了句,“哦对,就?你家闻少没变化,闻家那?是万年屹立在金字塔之巅,无可?撼动。” 方慈斟酌措辞,问,“……所以,梁家和闻家的联姻是真的吗?” “不知道,”陈巧月耸耸肩,“我只听说,这消息是梁家放出来的,闻家没阻止。” 方慈还没说话,就?感觉到眼前掠过一阵阴翳。 梁韵儿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踢了踢她的鞋,“喂,姓方的,你跟我过来。” 方慈收了一下脚,抬头看她,淡淡地说,“我跟你不熟。” 梁韵儿身旁围上来几个小姐妹,七嘴八舌说些什么,别给?脸不要脸啊,趁韵儿好说话,你最好麻溜儿起来。 方慈出声打断,“你们都多大了?还在玩中学霸凌那?一套吗?” 她竟然还敢反抗?梁韵儿那?帮人更恼了,说话也越来越难听。 陈巧月起了身,“都闭嘴,我组的局,不要给?我搞这些破事儿,”她转头说,“方慈,你送我下楼吧,我想回家了。” 她以前是跋扈,可?风水轮流转,现在这跋扈的人换成了梁韵儿。 陈巧月心里知道,如果这时候起冲突,不会有人来善后,更何况,梁韵儿这帮人比以前的她更厉害,闹急了是真的会出手打人,且下手没个轻重。 方慈知道她意在解围,于?是扶着她,道,“走吧。” 梁韵儿那?帮人还想拦,陈巧月开始骂人了,“我是真的喝多了,谁敢拦?信不信我现在吐你们一身?” 此言一出,众人果然后退了几步。 方慈扶着她来到走廊,转过楼梯时,借着光,才看清她的脸色,浮着一层薄红,眼神?也失了焦,看来是真的喝了不少。 “有司机吗?” “有,在停车场。” 两?人下了楼,穿过大厅时,方慈莫名感觉到一道视线。 侧头去望,旁边的半开放式包厢里,长?沙发上坐着闻之宴。 包厢里只他一个人。 他还穿着三件套西服,闲闲叠着腿,单臂搭着椅背,另一手捏着个打火机,搁在大腿上,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姿态慵懒,眼神?却锁在她身上。 方慈没工夫多看,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钟,而后就?继续搀着陈巧月往外?走了。 走出正门,正欲往停车场去,就?看到路边停着辆宾利,李佑贤站在车门边,刚刚才抬腕看了看表。 抬起眼看到她俩,身形一顿。 陈巧月看到他了,但脚步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李佑贤倒是往这边过来了,方慈道,“李佑贤好像是来找你的。” “我不认识他。” 陈巧月话音才落,李佑贤就?走到了近前,“我来吧。” 他要去扶,陈巧月立刻把他甩开,但喝醉了的人重心不稳,这一发力身体就?往另一边倒,李佑贤伸臂圈住她。 陈巧月立刻手脚并用去踹去打,“放开我,滚蛋。” 李佑贤摘了眼镜,而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顺手给?车解了锁。 方慈小跑了几步,过去帮忙打开副驾驶车门。 陈巧月被李佑贤塞到副驾驶,还要往外?爬,嘴里骂骂咧咧,一会儿骂他狗男人,一会儿说他正人君子,颠三倒四。 李佑贤手撑着车门上方,俯身,低声,“月月,不闹了,好吗?” “谁他妈是你的月月,给?我滚。” 李佑贤静静看她几秒,无波无澜地叫她全名,“陈巧月。” 陈巧月被他震住了片刻,而后像是酒醒了,抬眼盯他,“……李、佑、贤,你确定?要带已婚女人回家?” 李佑贤面上一丝明显的挣扎,“……就?今天而言,是。” 陈巧月抱臂看他,冷嗤一声,点头道,“行,我看你要给?我演正人君子演到什么时候。” 李佑贤关?上副驾驶的门,回身冲方慈道了声谢,绕过车头,弯身进了驾驶座。 宾利开走,方慈这才意识到,刚刚走得?急,外?套和包都忘在包厢里。 她返回去去取,进了大厅,就?看到闻之宴双手插兜站在那?半开放式包厢的科技感屏风边。 大厅另一头的舞池里全是人,闹哄哄的。 方慈无意在这种场合跟他有什么交集,想直接从他身边经过。 可?刚走到他一臂的范围内,就?被他捞过后腰,摁到了屏风上。 这屏风约一米七高?,将将把她遮住。 闻之宴单手握拳撑在她脑侧,垂颈,低声,“跑什么,又想装不认识我?” 强势的雄性荷尔蒙扑面而来。 方慈别开眼,“我要上楼拿东西。” “然后呢?” 他嗓音还是很?低,一股缱绻的劲儿。 “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找你,”闻之宴另一手捏着她下巴,迫使她转过脸来,“少往这种地方跑。” 方慈不由地去看他的耳朵,耳骨钉闪着碎光,那?灰鸽好像展翅欲飞。 他眼眸漆黑,深深地凝着她,鼻梁和薄唇都生得?极漂亮。 那?唇很?会亲,张开时,能从面颊上看到下颌骨微动,轮廓很?性感。 她咬了咬唇,小声说,“那?你等我拿一下东西,我跟你回去。” “……就?这?” 他不满意。 方慈眼睛略张大了几分,“……难不成你还要我亲你?” 他个头高?,从屏风外?一眼既能看到,他是在跟人接吻。 闻之宴不多言,偏过脸。 意思很?明显了。 略迟疑一下,而后方慈仰起下颌,唇在他脸颊碰了一下。 闻之宴转回脸,自鼻腔短促地笑了声,莫名问,“……今天见谁去了?” 方慈反应了几秒,搪塞道,“一个认识的人。” 她这是不打算如实相告了。 闻之宴默默看她一阵,握着她侧腰的手,手指略动,指腹抚了抚,而后道,“去拿东西吧,回去再说。” - 方慈来到楼上,刚拧开包厢门,就?见几个人堵在门口。 梁韵儿那?帮人,好像正在研究那?立式衣架。 看到她,哟了声,“我们正在研究把你的衣服怎么办呢?回来取啦?” 很?明显来者?不善。 方慈略屏了屏息,“我拿了就?走,不打扰你们。” 梁韵儿冷笑,“想跟你说句话,这么难吗?方家二小姐,架子好大啊。” 她一个眼神?示意,旁边小姐妹立刻把方慈的包扔到了地上。 她的包很?好识别,那?款miu miu黑色挎包用很?久了,老款。 衣架上其他的包统统都是最新款限量款。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我几乎不认识你。” “韵儿姐姐有话要问你。” 旁边有个女生说。 方慈看向梁韵儿,很?是平静,“你有话要问我?” 梁韵儿一点头。 “可?是我无意跟你多聊,梁韵儿,你听懂了吗?” 方慈直视着她,不躲不避。 梁韵儿哇了一声,“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说着下巴示意一下,“把门关?上,把她拖进来。” 几个小姐妹立刻去关?门,关?到一半,门从外?面被人摁住了。 力量不小。 小姐妹们骂骂咧咧探头去看,“谁啊这么没眼——” 话没说完,一个个怔住。 吻刺 第77节 门被完全推开,闻之宴站在门口。 包厢一时安静了。 落针可?闻。 梁韵儿瞪大了眼,想说话,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 闻之宴单手插兜,另一手指间夹着根儿没点燃的烟,淡淡地问,“干嘛呢?” 梁韵儿笑了笑,这才终于?找回声音,“宴哥,你怎么来了。” 闻之宴眼睫一落,看到地上的包和衣服,“梁韵儿,”口吻没什么起伏,“把方慈的东西捡起来。” 第41章 迈巴赫62s在三环路上飞驰, 轮胎溅起水花。 车后座,一路上,方慈都没有说话,只偏头望着车窗外?的雨幕, 手时不时抚一抚搁在膝上的黑色挎包。 闻之宴一直看着她。 车里?偏暗, 她的手衬着那黑色挎包, 更?显得纤细脆弱, 同样纤细的还有那偏到另一边的脖颈。 无言的状态持续到车子停下。 隔着雨幕,隐约能辨认车外?是陌生的环境,方慈转过头, “不是回你家么?” 闻之宴轻嗤了声, “终于肯说句话?” 司机打开后车门, 闻之宴下车,接过伞,绕到另一边去接她。 一把沉重的大黑伞。 站定到伞下,方慈还是左右看, “……所以是?” 闻之宴给她拢了拢大衣的领口, 微弯身在?她额头亲了下,“今儿我?生日。” 方慈完全忘了这回事,脸上几分不自然, “对不起,没给你准备礼物。” “陪我?吃顿饭。”他揽着她的肩背,搂紧了, 另一手擎着伞, 举在?两人身体前, “走?吧。” 漆黑的雨夜,两人在?伞下, 穿过寂静的院落。 地面一层薄薄的水流,男士皮鞋和女士高跟鞋同频从其上踩踏而过,水中反射的微光顷刻间支离破碎,浮动后又再度复原。 一间私房茶馆,只能实名?预约,只提供私厨特色菜。 行到正门就觉察出了这间茶馆的格调,两旁几簇挺立的竹子,在?雨中青翠欲滴。 侍者等?在?门口,引导两人前往包厢。 灯光偏暗,处处是竹元素的老物件,整个空间沁着宁静雅致的味道。 包厢很大,一整面的落地窗,掩着一层薄纱帘。中央一张实木长?餐桌,两边只摆了两把椅子。 墙上悬着幅水墨竹图,一束光淡淡地映在?其上。 整个包厢虽大但不显空旷,灯光明暗有致,一进来就让人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侍者拉开椅子,两人隔着长?桌,相对而坐。 侍者离开。 闻之宴自己动手沏茶,两指捏着小巧的茶杯,冷白手背上筋络浮现,一股优雅和力量感交织的性感。 方慈视线在?他手上停顿了好一会儿,而后抬眼去看他的脸。 却不期然对上了他的眼。 他眸底几分笑意,兴师问罪,“……你还挺忙,这一晚上,又是见认识的人,又是去见陈巧月,就是没想过今儿是我?生日,是吗?” 方慈受不住他的眼神,别?开脸,“……你不办生日宴吗?” “后天。” 他淡淡地答。 她视线是转开了,可自己也觉得不舍,于是再度转回脸看他。 闻之宴将一杯沏好的茶放到她面前,闲闲地倚回靠背,风轻云淡地道,“……不打算跟我?说说,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慈默了几秒,斟酌措辞。 她不知?道闻家和梁家的联姻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不敢贸然开口。 在?这斟酌中,对上闻之宴的眼眸。 他有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此刻身着三?件套西装,姿态极优雅,但那眼神,却和数年?前一样,野性难驯。 一想到以后,他可能会属于别?人,方慈心底立时涌上一阵酸涩。 被这糟糕的情绪推着,她心一横,选择如实相告,“……梁韵儿好像很介意四?年?前我?们之间的传闻,她想找我?问清楚。” “然后呢?” “然后我?不想跟她多说,她不依不饶,就这样。” 闻之宴莫名?笑了下,“……你不是很会扇人吗?怎么不扇她?” 方慈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么说,略张大了眼睛,“我?……我?哪里?来的资格?” “为什么没有资格?” 方慈一瞬间觉得,他好像真?的无法?理解她的处境。 她处在?圈里?的最底层,从来都只有挨欺负的份儿,若是反抗,洪水只会来的更?猛烈。 静了静,她说,“……我?姓方,不姓闻,不能像你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有个姓闻的爱你,这也不够吗?”闻之宴注视着她,“不够你在?整个圈里?横起来吗?” “你爱我?,就能解决我?所有的问题吗?” “能。” “那我?们之间永远无法?平等?。”方慈这话憋在?心里?憋很久了,此刻倒豆子一样全都倾泻而出,“……是,你随随便便施舍一点,我?就能好过很多,可是我?呢?我?想赢得方家的尊重,我?想赢得圈里?其他人的尊重,可是,只靠我?是方慈,没有人尊重我?,如果?其他所有人因为我?跟你的关系而对我?和颜悦色,那你觉得这和颜悦色,有几分是出于对我?的尊重,有几分是出于对你的惧怕?” 闻之宴眸色沉了几分。 他好久没吭声。 直到侍者进来上了一道菜,而后再次离开。 包厢重归静默。 闻之宴偏头看了好一会儿纱帘外?的雨,然后点了根儿烟。 木椅宽大,他单臂搭着椅背,挺闲适的模样,低眼笑了声,“……这么说,跟我?在?一起,你很委屈?” 方慈一怔。 她没有这个意思。 闻之宴看向她,笑说,“是不是四?年?前我?不该插手?应该让你跟宋裕泽联姻结婚?”他眸底的笑意很冷,“……对你来说,那才是最好的局面?就像你说的,你们才是同类人。” 方慈顺着他的话语,想到那种?可能性,陡然间一阵后怕。 她干巴巴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闻之宴定定看她几秒,然后起身去了窗前沙发上坐着。 一幅要冷落她的架势。 方慈默默抬眼去看他,对上他的眼神。 闻之宴没什么温度地说,“……过来。” 她略顿了下,而后起身,绕过长?桌。 来到他身边,跟他对视一眼,而后提着裙摆,岔开腿坐到他腿上。 面对面。 她低着脑袋,像个等?待挨训的学生。 闻之宴道,“我?问你,如果?像你所说,这么多困难摆在?你面前,那四?年?前,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就像那天在?夜店,你为什么会选择来亲我??” 沉默了好几秒,方慈才抬起脸,眼眶红红,轻声说,“……因为我?想要的是你,我?讨厌其他人。” 闻之宴低眼凝着她,“……那么现在?呢?不想要我?了?” 方慈摇头,她又哭了。 “因为我?长?大了,你能理解吗?我?20岁,可以一头扎进去,什么都不想,可是我?现在?25岁了,我?必须要战胜我?妈,我?必须要靠自己把方家撑起来,我?想证明自己,要不然我?还是只能把自己放逐到别?处,因为一旦回来,回到京市这个圈子,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太急于证明自己,急于站起来,于是把他也排除在?外?了。 可是这站起来的过程并不顺利,前有齐鸿远,后有梁韵儿,她觉得无助且无措。 闻之宴看着她流泪,却不期然笑了,逗弄的口吻重复她的字眼,“……长?大了。” 他手腕搁在?沙发扶手上,在?手边茶几上烟灰缸里?摁熄了烟,又重新点了一根儿,抽了一口,而后调转烟蒂方向,凑到她唇边。 方慈扶着他的手,凑上来吸了口烟。 他抬手用指背拭了拭她眼下,放低了声线,温声,“宝贝。” 他还没这么叫过她,方慈不由地抬眼看他,泪眼婆娑。 “……一个人,不可能自己长?大,”闻之宴说,“你再要强,也没必要给自己选择最困难的白手起家模式,对吗?有我?在?,我?帮你,有什么不好?” “你难道要因为,我?能帮你,而把我?推开吗?嗯?” 方慈愣愣地,一时无声。 她从小没有长?辈引导,还是第一次有人充当长?辈的角色,跟她说这些。 “今天去见了叶家老三??李佑贤给你牵的线?” 方慈木然点点头。 他会知?道这些也不奇怪,毕竟,司机洪姐和李佑贤都是他的人。 吻刺 第78节 闻之宴嗤了声,“照这么说,李佑贤不也是我?介绍你认识的吗?绕开我?本人,你就是清清白白独立起来了?” 方慈不吭声了,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闻之宴指腹摩挲着她下巴,总结道,“……接受帮助不等?于软弱。” 方慈默默点头,小声说,“我?懂了,”顿了顿,补一句,“……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闻之宴笑了声,“毕竟,不能白担你一声闻学长?。” 又是在?逗她。 方慈瞥他一眼。 侍者又敲门进来上菜。 两人目前的姿态实在?不雅,方慈立刻把脸埋到他颈窝。 侍者全程低着眉眼,不多看,一句话不说,上完就立刻退出来。 闻之宴往后仰,后脑枕着沙发背,笑出声。 笑时喉结上下滚了滚,很欲。 方慈还趴在?他身上,指腹抚上他喉结上方,那里?已?经全无纹身的痕迹,她忍不住问,“……洗的时候,疼吗?” “不疼。” “不可能不疼吧。” 闻之宴没作声。 那点疼,比不上她离开他半分。 方慈没有再追问,只伸臂圈住了他的脖子,紧紧地和他贴着。 她小声说,“还吃饭吗?” 闻之宴默了默,“……回家吧。” 方慈正想问为什么,就觉察到了异常,她难以置信,“……你?” 闻之宴懒洋洋支起脑袋,嗤笑,“我?什么。” 方慈往后退了退,避开。 闻之宴抬臂护住她后背,笑说,“老子看不得你哭,你一哭,老子就会——” 话没说出来,被她用掌心捂住了嘴。 第42章 11月16号那天是周五。 一早, 闻之宴去上班时,方?慈还?睡着。 昨晚一切太美好,此?刻站在床边,边整理袖扣边看她, 他甚至有种新婚的错觉。 大概是在茶馆那番对话让她打开了?某种心结, 她昨晚特别主动。 回程车上明明已经昏昏欲睡, 到了?旧别墅主卧, 她却揪住他的领带,踮脚主动吻上来,把自己的一切往他掌心里送。 于是从?主卧门?口?纠缠到淋浴间, 再到床上。 火热、碰撞。 这么一想, 他26岁生日这天, 零点和二十四?点,一头一尾,都是在那里面渡过。 大概没有比这更完美的过法儿了?。 闻之宴低眸无声笑了?下,单膝跪在床单上, 手探进被窝, 扣着她的腰将她拖过来。 这动静儿方?慈都没醒。 直到吻落下,灰鸽绒毛般轻柔,她眼睛都没睁开, 下意识抬手抚摸他的头发。 颈上有冰凉的触感。 是他右手腕上的手链。 那点冰凉逐渐下滑,滑过真丝睡裙,停下。 两指并着, 骨节曲起, 有微微的鼓动。 方?慈轻哼了?声, 往后蹭着躲。 躲不开。 轻哼也变得更低更绵长。 闻之宴抬起左腕看了?眼表,时间不够, 但…… 他衣冠楚楚,握住她侧腰让她抬起来。 - 起床之后,方?慈先?是回了?趟国贸酒店,跟团队的人碰了?下进展。 抛开闻之宴不说,这份临时的两个月出差毕竟是她的项目,她要以?专业的水准和态度来面对团队,为h·s提供法律指导,拿下最佳的报价。 下午回到森和公馆。 立刻被方?念念拉去收拾东西。 谭医生给方?念念报了?个康复班,班里成员都是心因性的失声患者,每周一次聚在一起进行发声练习。 为了?让家属也参与其中,规定了?每位患者至少携带两位家属。 方?慈和杨姝美都一同跟了?去。 场地是五环外一栋庄园型别墅。 练习形式有点类似欧美的戒酒互助小?组,所有人围在一起,在家属的帮助下,边比划边艰难发声,讲述自己的失声经过。 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发出近似人类语言的声音,那种场景,如果不是真实经历过,恐怕很难想象。 耳膜被这些声音鼓噪着,方?慈仰头看向?夜空。 隔着花房玻璃,夜空只?徒留一片朦胧的暗。 这处像是世界尽头。 就是这个时候,她手机震了?下。 「闻之宴:明天收拾东西搬过来」 方?慈几乎没有犹豫,回了?个好。 在这两个月的时限内,她想尽可能地与他相处。尤其在此?刻,在这像是世界尽头的地方?,她那股不顾一切迎向?他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 周五这天下了?班之后,闻之宴直接去了?四?环边的两层红砖房。 老规矩了?,在生日宴头一晚,跟几个关系近的朋友喝喝酒。 他到的时候,展成亦已经先?喝上了?。 还?有几个叼着烟在打台球。 看到他上楼来,展成亦就笑着转头跟调酒师说,“诶,现在可以?给他调那杯「hanky panky」了?。” 调酒师立刻意会?,意味深长道,“哦,那位乖乖女?学?妹回来了??” “可不么,”展成亦打趣,“闻少砸了?个两亿磅的并购项目,把那位方?小?姐弄回来了?。”说着摇摇头,“……我要是为了?感情这么乱搞公司的话,我老爸估计会?气?疯。” 闻之宴把大衣扔到衣架上,眼睛也没抬,嗤了?声,“你是最循规蹈矩的,即使展伯父给你这个权利,你也不会?这么乱搞。” 展成亦压着唇角点点头,“那确实,要是论野路子,你肯定是头名。” 调酒师把酒杯搁到吧台上,闻之宴跟其他几个人打了?招呼,而后在展成亦身边坐下。 手指虚虚拢着杯身,低眼看着那清透的酒液。 “话说,你是不是给方?小?姐喝过这款酒?”展成亦合理推测,“……要不然,也不可能她一走?,这款酒你都不喝了?。” 确实是喝过。 闻之宴想起了?以?前,他与她第一个吻,在众人喧闹的包厢隔壁,压在门?板上,酒液在唇舌间交换。 唇瓣相贴,那种战栗直到现在都很清晰。 明明是第一次,他却是循着本能,往深处探,探索她的身体她的灵魂。 想到这儿,闻之宴轻笑着摇摇头,“有点怪……”此?刻这么回想,他觉出一丝不对劲,“……我早知道她不是乖乖女?,可她从?前只?抽烟,酒却是一点儿不沾。” 有两次,她主动跟他说想喝酒。一次是被曲映秋赶出方?家,一次是和齐鸿远见了?面,下楼就哭了?。 都是受到了?巨大冲击的时候,神色间有种要放纵自己的自毁感。 展成亦看了?他一会?儿,笑了?声,“……你啊,就是跟女?孩儿接触太少,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他曲指轻扣了?下桌面,“……我家那位,跟我在一起之前,有次在一个都是熟人的局上喝多了?,差点儿被那个楼跃,这个瘪三你记得吧?他把我家小?姜带到酒店去了?。” 闻之宴一顿,虚眯了?眼眸。 展成亦接着道,“趁着他洗澡的时候,小?姜给我打了?电话,正?巧我在附近,我赶到的时候,小?姜已经完全醉昏过去了?,姓楼那小?子正?在扒她的衣服。”他点了?根儿烟,觑了?眼闻之宴,“……体会?到了?吧?即便在都是熟人的局上,喝醉酒,对一个女?孩儿来说,也有很多未知的危险。” 他磕了?磕烟灰,“依我猜测,方?小?姐大概率是没有安全感。”说着他摇摇头,“圈里风气?如此?,方?家又是那个地位,她估计更战战兢兢,每个局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哪儿会?敢喝多啊。” 闻之宴一颗心往下沉。 他好像被视野盲区蒙蔽了?双眼。 他只?以?为,两人门?不当户不对,那么他排除万难走?到她身边便好了?,却从?没设身处地想过她的处境。 耳边展成亦还?在说,“我家也是慢慢爬起来的,所以?我更能感同身受,可你啊,闻大少爷,生来就是高高在上呼风唤雨,也不怪你,体会?不到,在这圈子底层是什么滋味儿。” 昨晚他让她去扇梁韵儿,她说自己没有资格,她说方?家、以?及这个圈子没有人尊重她。她哭着说,一旦回到这个圈子里,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紧接着,无数场景在脑中闪过。 在这一刹那,闻之宴突然明白了?,四?年前她要分手时说的“我要自由”,那所谓“自由”的含义—— 吻刺 第79节 这个纸醉金迷的圈子,对他来说,仅仅是让人厌恶,让他瞧不起;对她来说,却是一重又一重的枷锁。曲映秋、宋裕泽、规矩、联姻、 每一个局上他人肆无忌惮的打量和嘲讽…… 不管是回到方?家,还?是出来面对圈里的人,她都是面临着生活的挤压和推搡。 怪不得她总是不快乐。 在京市,没有能让她真正?放松的地方?。 宋裕泽身为一个男性,又是那种下三路的性子,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里倒是如鱼得水,可方?慈,身为女?孩儿,天生存在的力量差和性掠夺的可能性,让她完全无法安然自处。 她又是那样一个高傲的性子,回家要被曲映秋辱骂,出来则要处处遭受异性带着性意味的眼光和下流玩笑,还?要遭受肖灵那类同性的欺负和脸色…… 这一切,足以?把任何一个从?小?被扔到南方?老家的20岁女?孩儿压垮。 可是她拼尽了?全力,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到处参加比赛,获奖,进而获得留学?机会?,在没有家里人支持的情况下,背水一战,逃离了?这个地方?。 他却又把她弄了?回来。 让她再度面临齐鸿远和梁韵儿那帮人的颐指气?使和冷嘲热讽。 还?云淡风轻地问她为什么不去扇梁韵儿。 心脏被猛烈袭来的疼痛淹没。 闻之宴咬紧了?牙关,手撑着额角闭上眼。 他还?自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用十几个亿砸了?她和宋裕泽的联姻,让宋家不敢再对她摆脸色,此?刻设身处地一想,这对她的生活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完全无济于事。 展成亦拍拍他的肩,“……怎么了??” 闻之宴双手捂住脸,哑声说,“……我好像,一直以?来,太想当然了?。” 四?年前在夜店,她被众人打趣起哄要去亲宋裕泽,他还?岿然不动地,赌她会?选择自己,会?主动来到自己身边。 这时一想,即便她那时喝了?酒,可那也应该是鼓起了?巨大巨大的勇气?,才会?面无表情地来吻他。 她那时才20岁。 展成亦知道他的性子,野得很。独处时,估计过去和现在都没少欺负那位方?小?姐。 多年老友了?,他心里稍微一想便能明白: 这时候把闻大少爷拉下神坛,让他体会?了?一番人间疾苦,估计这会?儿他心里不好受。 展成亦宽慰他,“没事,她不还?在你身边么,不晚,你找时间跟她好好聊聊。” 今晚不在。 她陪着她姐姐去参加什么康复班了?。 这姐姐跟她那个妈一样都该死。 给她造成了?那么大的创伤,让她有家却似无家可归的孤儿。 闻之宴饮尽了?杯中酒,而后红着眼眶点了?根儿烟。 他摸出手机给方?慈发了?消息,让她明天搬到旧别墅来住。 后怕。 他不能再失去她一次。 他会?死的。 展成亦看了?他半晌,有意出言安慰,笑着道,“……方?慈一定很爱你,一点儿你的光环没沾上,还?两次,两次栽到你这儿。” 他曲指数,“你把她弄回来,还?没到一周吧?这么短短几天,她又跟你在一起了?。” 闻之宴闭眼轻摇了?摇头。 别人不会?懂的。 展成亦也不会?懂。 他与她之间,一旦正?面相遇,一切都慢不下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儿。 闻之宴脚踩着地面将吧台椅转了?个方?向?,脊背虚虚倚着吧台,手肘向?后搁在台面上。 他抽了?两根儿烟,期间一直低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展成亦手机震了?几下,是他未婚妻姜糖打来的电话。 大约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展成亦笑着回了?几句。 挂了?电话,他想起什么似的,“哦对,我听小?姜说,昨晚在tok,你给了?梁韵儿好大一通难堪?” 闻之宴懒洋洋嗯了?声,“……她扔了?方?慈的衣服,我让她捡起来,没别的。” “听小?姜说,梁韵儿后来在包厢哭了?好长时间。” 闻之宴意兴阑珊,“跟我无关。”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梁韵儿好像一直觉得,她会?跟你订婚。”展成亦道,“昨晚,小?姜跟我说的,倒苦水一样,说梁韵儿仗着这件事,一直在她们小?姐妹的小?圈子里耍威风。” 听到这种说辞,闻之宴皱了?眉头。 他跟梁韵儿私下从?没有接触过,偶尔在各种局上碰到,他也从?没有过任何会?让她误会?的举动,从?来都是毫不留情面的避开。 她怎会?有如此?错觉? 这天,回旧别墅的路上,闻之宴给梁韵儿的哥哥梁修永打了?个电话,约他明天中午一起吃顿饭,让他带上梁韵儿。 - 11月17号,周六这天上午,方?慈从?康复班回到森和公馆。 洪姐早已在地下停车场等候,帮她一起拿了?行李箱,把她送到方?家的公司,而后把她的行李箱送到了?旧别墅。 鼎盛的时候,方?家的公司大几百号人,租了?一整栋楼。 这几年分了?好几批缩减规模,现在,只?占了?这栋二十五层大厦其中的八层。 周末,公司只?有寥寥几个或值守或加班的员工。 总助引着叶骞北和方?慈去了?总经理办公室,业绩报告、财务报表、公司高层资料,一字型在桌面排开。 叶骞北翻翻资料,先?说,“下周,我推荐个财务总监过来,做一下交接,顺便把过往的账目都查一查清算清楚。” 方?慈点点头。 他接着道,“窟窿太多,现在引进投资也没用,下周一开会?宣布改革,然后直接一个一个约谈高层,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我今天回去就写企划书。” 总助辅佐曲映秋许多年了?,基本上对任何细节都很清楚,在她的帮助下,叶骞北和方?慈一一仔细梳理了?业绩报告中的增长点和拖后腿的项目。 转眼间就是中午。 叶骞北抬腕看表,笑说,“一起在附近吃顿饭吧?有个地方?,口?味一般,但环境比较好,适合聊天。” 方?慈没有拒绝的理由,还?有好多细节要跟他聊。 - 环境清幽,有点儿像昨晚闻之宴带她去的地方?。 两人在包厢落座,侍者一盘一盘地上菜。 叶骞北给她倒了?杯水,“……你带了?司机吧?要不要喝点酒?” 方?慈摇了?摇头,“不喝了?吧。” “平时也不喝吗?” “……非常偶尔的时候,会?喝。” 到现在为止,其实也只?有三次。 叶骞北抬眼看了?她几秒,轻笑了?声,“……你确实,看起来不太像会?让自己醉酒的人,”他顿了?顿,“那种戒备感,很强。” 满眼的疏离和淡漠,拒人千里之外。 方?慈看他一眼,没接话。 叶骞北接着说,“今天好点,估计是跟我熟了?点的关系,第一次见你那天,在商场外面抽烟,感觉特别明显。” 明明是无月的夜,却像是有一层月色笼着她,明明就在几十厘米远的地方?站着,感觉却非常遥远。 遥远又脆弱。 他还?在继续这个话题。 方?慈淡淡笑了?笑,“……还?从?没人跟我这么说过。” “那挺怪的,”叶骞北也笑了?,想到什么,补了?句,“……也许,你不是在所有人面前都这样?” 顺着他的话,方?慈第一个想起的,是闻之宴。 她在他面前,应该不是这样。 在「云轻」外初次相见,她就不觉得与他有隔膜,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在隔膜的那一端,只?有他,站在她这边。 她低着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桌上的餐巾。 碎发落到颊边,那张瓷白净透的脸,洁白的牙齿轻咬着下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骞北往后靠回椅背,觉得口?干,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她好像真的完全觉察不到自己的魅力,明明美得动人心魄,换个旁人,早仗着这幅美貌横行霸道了?,她却好似只?一味往内收,张起满身的刺,防备所有人。 有人会?攻破她的防线吗? 目前,在他的面前,这防线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方?慈猛然觉察到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目光带着侵略感,让她有点不适。 她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顶级的私房菜馆,洗手间里,每一个隔间都大得离谱,甚至洗手台也内置在隔间中。 方?慈将手放在水流之下,指根的灰鸽纹身愈来愈模糊了?。 当初偷偷去纹的时候,纹身师就说,手指上的纹身容易被磨灭,毕竟,人一天要洗那么多次手。 她还?是执意纹了?,因为她想让这灰鸽存在在她随时能看到的地方?,这样,好似自由也不会?有那么遥远。 隔壁砰得一声关门?响,而后有打电话的声音。 吻刺 第80节 音量一点儿没收着,她听得一清二楚。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傲慢和喜悦。 “……闻少约了?我和我哥来吃饭诶,听我哥说,是要聊联姻的事……” “……哼,他那天因为那个姓方?的跟我发火,完全没道理嘛……” “嗯?生日宴?对是今晚啊……” “!真的吗?!对哦,在宴会?上宣布这件事……哇,我怎么都没想到!” 毫无疑问,是梁韵儿的声音。 他是说过,今晚是他的生日宴。 方?慈一瞬间觉得眩晕,手撑着洗手台,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镜子里,她脸色惨白。 她拍了?拍脸,顺了?顺耳边的碎发,推开门?离开。 回到包厢,叶骞北立时察觉到她脸色的异常,皱眉问,“你不舒服吗?” 方?慈手撑着额角,虚弱地笑了?笑,“好像有一点。” 叶骞北以?为她大概是生理期突然造访,“我送你回去。” 方?慈没有拒绝。 她不想再打电话让洪姐来接。 下楼,坐到副驾驶。 叶骞北边发动汽车,边侧过脸问,“要回森和公馆?” 方?慈点点头。 车子驶上主路。 两旁写字楼高耸林立,玻璃幕墙反射着深秋午后惨淡的日光。 方?慈愣愣看了?会?儿车窗外,改了?主意,“……能麻烦你调头吗?我要去拿点东西。” 旧别墅。 在地图上叫「云霄路8号」。 那条路很短,只?有这一处私宅。 云霄路。 果然是她登不上的云霄。 叶骞北的宾利飞驰没有开进院里,她一步一步从?雕花铁门?的大门?口?,沿着车道,走?到主屋门?廊前。 当年,她说分手时,闻之宴从?主屋追出来,冒着雨,跟着她走?到大门?口?。 那时她就觉得,这院子这么大,这条车道怎么会?这么短,短到她只?能与他一前一后走?那么一会?儿。 今天,她一个人走?,觉得这条车道依旧那么短。 短到,她来不及完全从?沉沦的思绪中抽离,短到,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体面地离开。 刚站定在门?廊前,就下雨了?。 惨淡的日光完全湮灭,天空被灰云笼罩。 洪姐大概是从?监控里看到她回来了?,擎着伞迎出来,“方?小?姐,快进来。” “正?是换季的时候,淋雨容易感冒。” 细雨只?淋湿了?一点发梢,方?慈笑了?笑,“没事。” 洪姐感觉她脸色不对,“您生病了?吗?要不要叫医生来瞧瞧?” “不用。”方?慈跟着她进了?主屋,“我上楼洗个澡睡一会?儿就好了?。” “那行,二楼有热水,您记得自己倒来喝一杯。” - 她的行李箱,今天上午才由洪姐送过来,此?刻就立在更衣间里。 洪姐做事有分寸,没有得到她的准许不会?随意打开她的行李。 她去淋浴间冲了?个澡,觉得还?是祛不掉体内的寒气?,便慢吞吞在浴缸放满了?热水,而后进去泡着。 这栋老宅子,处处设计精巧。 浴缸手边就是一扇竖窗。她一边泡澡,一边眼望着不断被雨滴冲刷着的窗玻璃。 泡到皮肤几乎要起皱,她才起来。 裹着浴巾,去到更衣间收拾行李。 她必须要体面地离开。 断断不能等到他生日宴后,订婚消息满天飞的时候。 她早就知道的,也早就明白,四?年前是陈巧月,四?年后是梁韵儿。 联姻人选,自然是任闻家挑选。 也许是默契,他从?未与她提及过此?事。 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他都说是“游戏”,她也从?不追问。 任他再野性难驯,身为继承人,身为闻家掌权人,这也是他不得不背负的东西。 他爱她或者不爱她,其实都无关紧要。 她不能再被抛弃。 以?前是曲映秋、是方?念念,现在面对闻之宴,她断断不要自己再度落到一个被抛弃的狼狈结局。 她总是想与他平等相爱。 行李箱一角,是那件被压得皱巴巴的灰色卫衣。 属于闻之宴的这件卫衣,她随身携带了?四?年半。 她拿出来,放平更衣间角落里的熨衣架,一点一点将褶皱熨平。 最后穿一次吧。 她不能再继续带着了?。 她要还?给他,原样放到这栋旧别墅,这间更衣间里。 - 闻之宴接到洪姐电话的时候,正?在去往闻家老宅的路上,简单听洪姐说了?几句,他立刻让乔叔掉头往旧别墅开。 他记得她的生理期不是这个时候。 她身子弱,估计是换季感冒。 给她发消息打电话,都没有回应。 他心里突生一丝不妙的预感。 迈巴赫62s在门?廊前停下,闻之宴没等乔叔擎着伞过来开车门?,便径直下了?车,冒雨进了?主屋。 主卧室灯光大亮,但静悄悄的。 他寻到更衣间,站在那门?口?,就看到方?慈跪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着行李箱。 她光着腿,身上只?一件卫衣。 那卫衣明显过分宽大,她挽了?袖子,下摆垂在大腿中央。 好像是他的衣服。 听到动静,方?慈转过头来,愣愣地仰头看他。 闻之宴皱眉上下将她看了?一遍,“……你在干什么?” 高大的身影,穿着长大衣,肩上有潮湿的痕迹。 他头发偏短,眉头这么一皱,显出几分慑人的凌厉。 “我……”方?慈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我在收拾东西……” “不有家政吗,你做这些事干什么。” 闻之宴走?近了?几步,“起来,地上凉。” 方?慈没动。 闻之宴一秒钟都没有等,弯身将她抱起来。 他抱着她来到主卧的起居室,将她放在沙发里,拿了?条毯子给她,又返回身去二楼客厅水吧倒了?杯热水。 他回到她面前,“喝点热水。” 方?慈抱膝低着脑袋,不接,也不吭声。 闻之宴把水杯放到一边茶几上,在她面前,沙发前,分开双膝跪下来。 这样的姿.势,他的视线比她低一些,他抬手抚上她额头,“怎么了?宝贝?生病不舒服吗?” 方?慈摇头。 闻之宴掌心托起她下颌,“怎么都不看我?” 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开口?的语气?却很平稳,“……对不起,可以?由我宣告游戏结束吗?” 闻之宴又皱眉,眸色也沉了?几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他口?吻有些压不住的烦躁。 方?慈还?是摇头,“我不能等到你订婚了?再离开你。” “什么订婚?” 吻刺 第81节 “梁韵儿。” 她言简意赅,好像一丁点不愿多说。 闻之宴虚眯了?眼眸,呼吸平稳下来,“……她也这么跟你说了??” “我偶尔听到的。” “是个误会?,”闻之宴说,“梁修永对他妹妹胡说八道,导致她产生了?误会?,我今天中午约他们说清楚了?。” 方?慈愣了?愣,“哦,不是她?” “不是。” “那——” 方?慈话没说出来,被他扣着腰拖下来,她坐到了?他腿上,脊背倚着沙发。 闻之宴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完全圈住,他好像气?笑了?,“……方?慈,我不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捏着她下巴,眼眸凝着她,一字一句,“我不可能跟任何人订婚,你明白吗?” “……什么意思?”方?慈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不联姻吗?还?是?” 闻之宴看了?她好一会?儿,偏头笑了?声,低声,“我他妈的,”他看向?她的眼睛,“……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是会?拿自己婚姻做商业交易的人吗?” “我怎么会?知道,”方?慈委屈大爆发,哭出声,“你从?没跟我说过这些。” 闻之宴静了?静。 他没资格怪她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他太想当然了?。 自从?遇到她,联姻就不在他的选项里了?,接手家业现在也快五年了?,他那么拼命工作,当然是为了?反抗闻鹏厚,拿回自己的自主权。 可这些对方?慈来说,也许是天方?夜谭。 站在她的立场想一下,联姻也许是反抗不得的盖棺之木。 闻之宴平静地看着她哭。 眼睫那么一落,看到她在他身体两侧的那双腿,又徐徐上掀,看她整个人裹在他的衣服里。 他嗓音低下来,“……怎么穿着这件衣服?我都好久没见着这件卫衣了?。” 方?慈止了?哭声,别过脸不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因为这件衣服被我拿走?了?。” “嗯?” 他手落下,顺着丝绸般的触感往上。 方?慈做了?下心理建设,心一横,实话实说,“……我怕会?想你,所以?之前分手的时候——” 话没说完,她脸蛋儿爆红。 闻之宴哑声骂了?个脏字。 她里面什么都没穿。 方?慈急忙抓住他手臂,解释道,“我刚洗完澡,所以?……” 唇被他堵住。 他的手,在属于他的卫衣里为非作歹。 “帮我解开。” 他说。 顺畅极了?。 方?慈双臂手肘向?后撑着沙发垫,仰起下颌,眼睛紧闭着。 闻之宴终于有余裕跟她算账,“所以?,这四?年,想我的时候,就会?穿这件衣服?” 方?慈模模糊糊嗯了?声。 “像今天这样穿?” 他追问到底。 方?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闻之宴也没有非要一个答案,“就这样,你今天是又打算逃跑?” 她摇头,她从?来都不是想离开他,她只?是要离开这个环境。 他声音哑得不像话,“就这点破事儿,张口?问我不就完了?吗?至于自己闷着受委屈?” 方?慈反驳。 虽断断续续,但有理有据,“我不想问,像是在逼你做选择,我不要。” 她仅剩的自尊心,不容她问出这样的问题。 “做选择……”闻之宴气?笑了?,“老子说过的话,你是一点儿没听进去,是吗。” 惩罚一般,狠狠撞了?一下。 方?慈终于张开眼,带着几分委屈地瞪他。 闻之宴一手掌心摁着她后腰,一手掌心贴着她铺陈在沙发垫上的凌乱头发,高大的身材弓着,低磁的声线和他本人一同研磨着她,“……老子说没说过,只?要你要,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第43章 五点多?钟, 天色已经暗下来。 雨越下越大,窗上蒙了一层雾气。 闻之宴坐在沙发里,倚着靠背,眼睫半垂着。 整个人是慵懒的状态。 这实在不应该, 因为方慈还坐在他腿上, 眼尾通红。 闻之宴眸底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 近乎好整以暇的口吻道, “……生日宴,还去吗?” 方慈只?摇头,完全不敢张口。 他控着她的腰将她扯远了些, 漆黑的眼眸盯着她, 又一点一点摁回来。 如愿地听到她喉间逸出一丝颤音。 方慈要强, 这时候更?是不会甘于受控,瞪了他几秒,倾身?压上去,咬他的喉结。 闻之宴双臂张开架在沙发背上, 懒散的姿态, 仰起下颌任她咬。 她的唇辗转着来到他耳侧,小声?,“你到底要不要。” 像是求饶又像是威胁。 闻之宴支着脑袋, 懒洋洋笑一声?,“我还有很多?问题。”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卫衣。 他慢悠悠上下看一遍,“……有用吗?我的衣服。” 他的衣服,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在无数个夜里, 与她全身?的肌肤毫无阻碍地相贴。 闻之宴单单只?是想想那场景,便觉得喉咙发紧。 他这是不打算将这事翻篇儿?了。 方慈别开脸, 默默点头。 “那你跟我说说,怎么个有用法儿??” 方慈不习惯于将情感宣之于口,可眼下,她如果不说话,他是不会放过的。 她太知道他的个性了。 心下略挣扎,她小声?说,“……像是你在抱着我。” 闻之宴默默看着她,目光从她露出一小节的脖颈,到她侧脸的轮廓,那纤长?的眼睫似灰鸽的绒毛。 “……喜欢吗?” 方慈轻轻嗯了声?。 下一秒,感觉到他的手背,摩擦过滑如丝绸的皮肤一路往上。 他眸色沉了几分,“……喜欢这么穿?” 话没说全,但方慈明白?他的意思?。 只?·穿着这一件。 脸蛋儿?不由地开始发热,她承认,“……偶尔。” 闻之宴哼笑。 他抱着她起身?,回到床上。 他关了所有的主照明,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映着半张床。 男人肌肉修.长?流畅的手臂从被窝里伸出来,将那件卫衣扔到地毯上。 他悬在她之上,将她整个妥帖地包裹住。 完全被他覆盖的感觉让方慈几乎发抖。 体?温滚烫相贴。 闻之宴轻吻着她脸颊,低声?,“跟你的想象,有区别吗?” 被窝营造了一个完全封闭的黑暗空间。 在这之中,一切感官都被放大。 羞耻心也被湮灭。 方慈伸臂圈住他的脖子?,迎向他。 区别好大。 吻刺 第82节 被拥抱的感觉,想象中是温暖的。 现实却是滚烫的。 “……有。” “喜欢真的我?还是想象中的我?” “……喜欢现在,”方慈颤声?说,“闻之宴,我喜欢你。” 她终于可以承认了。 将对他的喜欢宣之于口。 光明正大地。 没有了联姻的束缚,这不再是见?不得人的感情。 这是她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闻之宴屏了息,将被子?拉下,拉到肩背处。 他在昏暗的光线下细看她的脸。 她眼睫被泪水打湿,变成一簇一簇,清透的脸上闪着泪痕,鼻尖也泛红,看起来有几分脆弱的可怜。 他没说话,给了她想要的。 极缓慢。 经历了那么多?,重新仔细地感受彼此。 热气一层一层堆叠,方寸之间,凌乱的呼吸交缠。 方慈完全打开了自己的精神,以一种?献祭的情愿被掠夺的姿态。 - 闻家老宅。 灯火通明。 大厅里,香槟已经更?换过一轮。 衣装光鲜的男男女女,三三两两交谈着,时不时探头去望,等待着这场生日宴的主角。 站累了,陈巧月坐到角落沙发里,褪掉高跟鞋,捏了捏脚踝。 直起身?,撩了下头发,本是想看看那联姻老公?到了没有,抬起眼,却不期然对上了李佑贤的一双眼。 他站在不远处,身?旁围着几个人,看起来像是在交谈,眼神却锁在她身?上。 陈巧月没什么表情地别开脸。 心里却在暗骂,这么多?年?了,这老男人现在都三十了,怎么还这么帅。 她站起身?,打算去前院透透气,这时候,门口出现一个身?影,张望着寻到她,立刻往她这边来。 齐润。 她名义上的老公?。 跟李佑贤一样,今年?三十岁,就是矮了点胖了点。 “闻少还没来吗?” 走近了,齐润问道。 陈巧月没搭理。 她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吻痕。 新鲜的,应该是昨晚留下的。 齐润支了支肘,道,“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陈大小姐,走一圈儿?吧。” 陈巧月深吸一口气,抬手挽上他手臂,脸上挂上得体?的微笑,走到人堆里打招呼。 一对年?轻的恩爱夫妻。 齐润为人圆滑事故,到哪儿?都能跟人攀谈几句,热热闹闹走了一圈过场。 避无可避,两人悠悠然来到李佑贤这一边。 李佑贤身?材颀长?,透着一股温文尔雅的儒生风度。 齐润跟他握手,笑着聊起公?司那些事儿?。 齐润是齐鸿远的堂哥,齐鸿远傲慢,觉得李佑贤治下的宋家集团不过尔尔,可齐润却不这样觉得。 李佑贤为人端的是低调谦和不动声?色,这五年?时间,牢牢打好了根基,若抓住一个好项目,一飞冲天完全指日可待。 旁人眼尖,看到齐润脖子?上的痕迹,打趣道,“不亏是新婚夫妻,感情真好。” 齐润满眼爱意地侧头去看陈巧月,“月月有点儿?小脾气,小打小闹。” 陈巧月一反常态地也冲他笑了笑,而?后?抬眼去看李佑贤。 李佑贤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薄唇紧抿着。 那张脸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寡情,可陈巧月知道,他那薄唇,很会接吻。 床上基本由她主导,她要多?少,他给多?少。 李佑贤从不过多?泄露自己的欲.念。也是因此,陈巧月曾对他很不满。 话题兜兜转转来到李佑贤的婚事上。 “佑贤也三十了吧?还不打算结婚呐?”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两岁了。” 陈巧月心不在焉,实在是不想继续听这些了,附耳对齐润说,“我去趟洗手间。” 也不等回答,转身?就提着裙摆离开。 那一晚,这场生日宴的主人闻大少爷,到底是没有出现。 夜深的时候,客人一个个离席。 齐润说有事,也已乘车离开。 陈巧月喝多?了酒,拎着高跟鞋,坐在闻家老宅大门门口。 闻家老宅远在郊外,方圆几公?里内除了绿化和高速,别无他物?。 门口保安尽职尽责给她撑伞,又差管家从屋里取出件毛毯给她披上。 她冻得发抖,但是坐在保安亭旁的石头上,完全不想动。 京市这么大,没有一处她想去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有车灯扫过来。 保安以为是闻少爷终于回来了,车子?驶近了,才发觉那是少爷的朋友李佑贤的车。 这么晚了折返回来,保安以为他是有什么东西忘在这儿?了,小跑着迎上去。 后?座车窗降下。 保安撑着伞,俯身?,“李先生,有东西忘拿了吗?” 李佑贤态度温和,淡淡地问,“……陈小姐怎么不走?” “哦,陈小姐喝多?了,老爷请她进去休息她也不肯,我们也正没章法呢,只?能派个人给她举个伞守着。” “我顺路送她吧。” “那太好了,正是换季的时候,陈小姐再这么待下去,少不了一场重感冒。”保安帮他举着伞,“麻烦您了李先生。” 李佑贤走到陈巧月面?前,低眼看着她。 眼镜反射着路灯的碎光,看不清他的眼神。 陈巧月也只?低眼,看着他铮亮的被雨打湿的皮鞋。 过了好一会儿?,李佑贤才开了口,声?音平淡无波,“……陈小姐,跟我走吗?” 陈巧月这才抬脸看他,虽喝了酒但嗓音出奇地冷静,“李佑贤,再一再二不再三,这是第二次了。” “不会有下次了。” 他说。 这话有些薄情。 陈巧月笑了下,那笑有几分颓然。 她站起身?,鞋子?也不穿,还是只?用手拎着,提起裙摆准备走,经过李佑贤的身?旁,却不期然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保安瞳孔地震。 陈巧月立刻挣扎起来,“放开我,李佑贤,我已婚了!你难道疯了吗?” 李佑贤充耳不闻,将她塞到后?座。 - 云霄路8号。 闻之宴坐在主卧窗边单人沙发上抽烟。 方慈趴在床上,看看他,又看看窗外的雨幕。 十一月中旬,京市下雨。 这时节,伦敦应该会迎来初雪了。 她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 那时她在伦敦,曲映秋和方鸿来了一趟,带方念念去北欧滑雪,杨姝美也跟了去,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晚,在图书馆待了很久,透过窗子?看到外面?下起了初雪,她收拾好书本,挎起挎包离开。 路灯昏黄,雪花飘飘扬扬。 从校区到住处大约有两公?里,她经常是一个人走回去,这晚也是一样。 吻刺 第83节 途中会穿过一个窄窄的街区,到了夜晚,只?有零星几家小酒馆还在营业。 路边经常有喝醉酒的人,为了安全,她从不戴耳机,每次都是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快速通行。 但从搬到这里的第二周开始,她就发现,有一个块头很大的亚裔男子?,好像和她念同一所学院,住处也在她楼上。 经常是跟她一样,在图书馆学到很晚,而?后?顺着这条路回家。 大概是有这位亚裔男子?在,她走这条夜路时,从没有遇到过危险。 这晚,方慈余光隐约看到,那位大块头的亚裔好像在路边一个露天小酒馆停下了。 大概是天儿?冷,顺便买瓶酒喝。 方慈存了心思?要跟他一块儿?走,于是进了旁边一家便利店买了包烟。 买完烟出来,就看到窄街对面?,那位大块头坐在酒馆棚下,边时不时抿口酒,边望望天。 方慈就站在路边,点了根儿?烟。 天儿?冷,她穿着件收腰的黑色长?大衣,头上戴着毛线帽,脚上则是一双矮跟的皮靴,怕冻脚,她踱着步,从便利店门口,走到旁边巷口。 站在巷口,不经意间往巷子?里望。 她怔住了。 巷子?深处有一个高大的背影,穿着灰色连帽卫衣,兜帽扣在头上。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的斜侧面?,高挺的鼻梁,双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拢手点了根儿?烟。 她知道,那不可能是闻之宴。 他即便出现在伦敦,也只?会是在富人街区,而?不是这种?鱼龙混杂的社区。 可那身?高身?材,太像了。 像到,她不由地定?住,心脏猛跳,全身?血液流速加快,眼眶发热,像是要把这雪天融化。 她几乎是慌乱地低下眼,抽了口烟。 脑海里不由地开始想象,若是出在这样的雪夜,闻之宴会是什么模样。 也许,他那浓密的眼睫会低垂着看她,若是他也在抽烟,那手指骨节大概会有些发红。 薄唇也是殷红的,轻笑着逗她时,大概会呼出白?气。 那晚的雪,和今夜的雨幕不断在眼前重叠。 方慈忍不住轻声?问,“……闻之宴,这四年?多?,你去过伦敦吗?” 闻之宴一直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吭声?。 他记起了去年?这个时候,伦敦在下雪。 他也清楚地记得,那一晚,她在回家路上去了趟便利店。 在她站在便利店旁边抽烟的那短短的五六分钟,街对面?,小酒馆旁,有个身?穿西服和黑色长?大衣的男人,也在望着她。 如她想象的一样,高大的身?材,偏短的头发,夹着烟的手落在身?侧,骨节微微有些发红。 第44章 没等闻老爷子派人来传话, 第二天,闻之宴自己主动回了趟闻家老宅。 一早,闻鹏厚在前院花园里喝茶。 绿意盎然,鸟雀啁啾, 他抿口茶水, 抬眼看到不?远处, 那高高大大的好孙儿正沿着花园小径往这里走, 不由地先冷哼一声。 闻之宴绕过半身高的花圃,来到这小亭子里,往旁边藤椅上一坐。 他里面一件灰白色高领薄毛衣, 外面罩着长大衣, 就那么懒懒地往靠背上倚着, 一幅无所吊谓的架势。 家?政走过来,微俯了身,“二少?爷,您喝点什?么?” “热牛奶。” 家?政应了声, 去了。 闻鹏厚睨他一眼, 看到他耳廓上那枚闪亮的耳骨钉,又看看他那流畅锋利的侧脸轮廓,心下的火儿竟祛了大半。 这深秋的清晨, 他身上一股清新的凌冽寒意。 热牛奶很快端上来,闻之宴拿过来喝了半杯,而后?放到两人之间?的藤编桌上。 随着他的动?作, 腕上手链撞了下腕骨。 这手链看起来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男款, 不?知具体从哪一天开始戴的, 但这几年再也没摘掉过。 跟那耳骨钉一样。 他点了根儿烟。 闻鹏厚这才?找到切入点似的,没好气道, “你这还真是别致的生活方式,喝完牛奶抽烟。” 闻之宴看他,颇混不?吝地笑道,“您对我不?满的,何?止这一点?” 他就是这个风格。 不?开口时不?动?声色,一开口就直切主?题。 闻鹏厚静了几秒,缓了缓口吻,“……五年了,整整五年,你搞这一出,搞了两次。” 他指的当然是昨晚,闻之宴又抛下整个生日宴上的客人,不?知所踪。 “我会这么做,自然是特?殊情况下,生日宴不?重要了。” “不?用我猜,肯定?还是方家?二小姐?” 闻之宴压压唇角。 “你梁爷爷给我打电话了,说韵儿整天哭。” “这种事也要说给我听?” 闻之宴声音明显不?耐了几分。 “梁修永存了别的心思,故意给他妹妹传达错误的信息,我没追究,已经是看在梁爷爷的面子上了。” 当初,闻梁两家?有项目合作,梁家?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私自放出了联姻的消息,从做生意角度来看,这时候放出这类消息,自然是有助于吸引眼球,使合作得以顺利展开,所以作为当家?家?主?,闻之宴没出手去管。 顺理成章,合作中,因为这联姻的消息,两家?股票都有小幅涨动?。 可梁修永是个不?满足的,大约是把这事儿添油加醋告诉了梁韵儿,让她误以为真有联姻这回事。 闻鹏厚叹口气,“……阿宴,你这是要坏了规矩。” “规矩谁定?的?” 闻之宴语气很淡,似是没带任何?情绪。 所谓“规矩”,自然是传下来的,众人一致心照不?宣的。 他抽了口烟,青白烟雾随着朝阳一同?升起。 那初晨的阳光透过缭绕白烟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漂亮脸上,有几分佛挡杀佛的狂傲凌人。 他淡淡地敛了眼睫,说,“在我这儿,我就是规矩。” 态度已表明,闻之宴抬腕看表。 见他一幅要走的架势,闻鹏厚有点压不?住怒火,“闻家?不?止你一个后?辈!” 闻之宴似是没想到这时候了他还要提这个,颇无所谓地轻嗤了声,“五年前,我也早说过了,这家?业,您想给谁都成。” 这句话后?半句是:但,只要我想要,最后?只会是我的。 “夺家?产是最没意思的,”他说着起身,单手插兜看着闻鹏厚,唇角一丝笑意,“……但,我不?反对,您也知道,夺家?产传闻一出来,股票只会涨。” 他逆着光,没有刻意做什?么,那种压迫感?却已然让空气都紧了。 闻之宴摁熄了烟,转身离开。 看着花园小径中他离开的身影,闻鹏厚不?禁深深地觉得,自己真是糊涂。 这几年,看着他几乎没快乐过,整天又颓又丧,他还心疼他,想着得给他好好挑一个跟方家?二小姐类似的联姻对象。却完全忽略了,方家?二小姐,在他这儿根本没有翻篇儿。 将近五年的时间?,足够他羽翼渐丰,足够他将整个集团所有家?产牢牢把持在自己手里。 在花园里坐了半晌,闻鹏厚打电话叫了闻周回来。 - 周一这天,一早方慈便动?身去了公?司。 依旧是洪姐开着劳斯莱斯送她,副驾驶却多了个男人。 看那块头,大概是保镖。 她一开始没在意,转弯时,视线偶然掠过,看到倒车镜里那双眉眼,觉出几分面熟。 “……先生,我是不?是见过您?” 副驾驶上男人转过头来,点点头,“应该见过很多次,我是闻少?的保镖。” 不?。 不?是在闻之宴的身边见的。 是别处。 从窄街中穿过,车外背景是一片漆黑的树荫,这一霎,方慈记起来,“是在伦敦吗?” 这想法太难以置信,她不?由地往前倾了倾身。 保镖眼睛亮了,“您记得?” 本以为保镖都是沉默寡言的,没想到这位还挺健谈,他继续道,“整整两年,我都按照规矩跟您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没想到您会认出我来。” “……所以是……” 话刚说到这儿,方慈骤然一阵鼻酸。 保镖点头,补充她的话,“是的,闻少?派我去的。” 吻刺 第84节 她读本科时住在学院旁边,楼里都是学生,环境相对单一安全,读研究生时,为了方便探望方念念,搬了个住处。 新住处租金相对便宜,但鱼龙混杂。 搬到那里第二周,就注意到有个块头很大的亚裔男子夜里总是与她一同?出行?。 她那时只以为是巧合,没成想却是…… 保镖道,“当初,选人可经历了一番波折呢,一开始派的是个伦敦本地的保镖,他跟了您两天,发现您好像怕他,我们?跟闻少?商量,又咨询了心理师,最后?判断,您人处在异国他乡,大概会对同?种族的人有天然的信任和亲切,所以最后?换了我去。” “……他去过吗?” “去啊,闻少?每年都去两次,一次总是在他生日的时候,”保镖笑着,“我那时候存心卖乖,为了让他有时间?多看看您啊,会特?意中途停下来,买个酒啊什?么的,您倒是跟我预料的一样,每次都停下来等我一起。” 心情难以形容。 单纯的想哭好像并不?足够,飘忽的内心似是落回了地面。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闻之宴也一直没有放开过她。 像他曾承诺过的那样。 - 曲映秋前一阵晕倒的消息早已在公?司传遍,看到方慈带了几个人来,员工个个面上是好奇和窥探。 高层们?倒还算镇定?,大概是早已各有各的打算了。 由方慈主?持,叶骞北坐在副位,召开了高层会议。 会议之后?紧接着是挨个儿约谈高层。 她预料过各种状况,甚至连有人失态之下大打出手的场景都想过了,却独独没想到,这一整天都非常平静。 最后?收拾东西离开公?司时,叶骞北叼了根儿烟,笑道,“估计有人憋大招呢,没事,我都有办法,你完全不?需要担心。” 虽状况出乎预料,但方慈却很镇静。 她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是向着目标,她不?怕任何?困难。 就像五年前为了留学拼命参加比赛拿奖,按部就班去做,她相信自己的能力。 下电梯的时候,叶骞北想起什?么似的,“你好点了吗?” “嗯?” “周六那天,不?是身体不?舒服吗?”叶骞北微微笑着。 “哦,没事了。” “我看也是,你整个人都轻盈了很多。” 方慈有意把话题拉回工作上,道,“麻烦你了,周末临时赶工,还写出那么好的企划书。” “就这点看家?本事了,”叶骞北笑说,“你晚上有安排吗?有个局,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玩玩?” 说话间?,两人来到楼旁的停车区域。 深秋,天黑得越来越早,这时才?六点多钟,远处天幕已是一片靛蓝色。 近处,梧桐树下停着辆迈巴赫,一个男人正站在车边打电话。 休闲的黑西服和同?色细领带,外面罩着件大衣,他姿态极松弛散漫,抬手很随意地松了下领带,似是察觉到人影,便看过来。 眼睫明明是懒懒地一掀,却让被看的人陡然呼吸发紧。 方慈脚步一顿,叶骞北本来在看她,“要一起吗?” 没听到她的回答,顺着她视线望过去。 那男人一寸不?错地锁着她,眼神?带着直白的侵略性。 衬衫领口的那抹白,在这傍晚干净的背景铺陈下,很惹眼,让他那股贵气似是成了有形之物。 闻之宴对电话那头嗯了声,而后?挂断,把手机握在掌心,这期间?,眼神?一寸都没有移开。 叶骞北当然认得出,这是闻家?现任掌门,二少?爷闻之宴。 他刚刚跟方慈提起的局,东道主?正是眼前这个一米九的男人。 方慈最受不?住他这幅模样,散漫的姿态专注钉着她的眼眸。 她心下莫名生出几分紧张,带着叶骞北往闻之宴那边走了几步,介绍道,“……李佑贤帮我介绍的职业经理人,叶骞北。” 叶骞北冲闻之宴微点了点头,笑着,“认识,见过几次。” 闻之宴很平淡地看了他一眼。 “哦,”方慈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正犹豫不?知该如何?介绍闻之宴的身份。 说男朋友,好像有点突然,毕竟两人其实没有明确地开始交往。 他们?之间?总是如此,一切进展都极快,连世俗意义上的明确关系都没来得及。 闻之宴打开后?车门,方慈弯身坐进去,这才?想起来刚刚叶骞北说的话,降下车窗,“对了,叶先生,你刚刚说的什?么局?” 叶骞北停住脚步,微俯身,“我们?去的应该是一个地方。” 方慈点头。 迈巴赫后?面一辆宾利飞驰,一前一后?往夜店的方向去。 还是五年前那家?夜店,甚至,还是五年前那波人。 只不?过,这其中各人的地位已悄然发生了改变,就像陈巧月说的,天翻地覆。 大概是乔叔开得更快,在几个红绿灯路口甩下了那辆宾利飞驰,迈巴赫早了四五分钟开到夜店旁停车场。 闻之宴先下了车,绕过车头,伸手过来。 方慈略顿了下,把手放到他掌心,然后?就被他轻轻带了一把,拉近了距离。 好久好久没有跟他这样手牵手了。 上一次大约还是沪市那一晚。 他掌心温暖干燥,比几年前更粗粝了些,虎口似有若无摩挲着,她的心跳不?由猛烈起来。 方慈转过头仰脸看他。 闻之宴也偏头看过来,唇角和眸底都带着笑意。 边走,边这样对视了几秒,闻之宴转过身,截停了她的步伐,接着微弓背偏着头,另一手掌心托起她下颌,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就因为这个轻轻的吻,进到夜店一楼大厅的时候,方慈都还觉得脸上在发热。 舞池里已经有不?少?人,闻之宴牵着她径直去了二楼包厢。 今天来的,是圈里的朋友或者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毕竟上周末生日宴放了所有人鸽子,闻之宴还是请大家?来聚一聚。 几乎都是熟面孔。 一进到包厢,方慈就看到了梁韵儿。 梁韵儿看到她,面儿上先是疑惑,然后?视线一落看到她和闻之宴牵在一起的手,那一瞬几乎是目眦欲裂。 不?止梁韵儿。 几乎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看他俩牵在一起的手。 脑海里想的都是:我靠,所以几年前的传闻是真的?!就连闻少?又砸了两亿英镑搞了个项目把她弄回来也是真的?! 闻之宴牵着方慈,先是跟几个关系近的朋友打了招呼,这其中就有展成亦和李佑贤。 展成亦笑得慈祥,点头道,“真好,真好,今晚可以好好喝一场了。” 闻之宴脱了大衣随手扔在一边,坐到沙发里。 方慈也脱了大衣,有侍者麻利地接过,去挂到门口衣架上。 闻之宴抬眼看她,笑说,“愣着干嘛,坐过来。” 方慈在他身旁坐下,他手臂从她背后?伸过来,掌心握着她大腿把她端近了点,然后?那手臂就没再收回,搁在她身后?沙发脊背上。 一幅圈领地的架势。 方慈不?由地朝包厢另一头望。 她后?知后?觉:时隔这么几年,包厢还是以软包门为界限,划出了泾渭分明的一条线。 那边的人,此刻都眼巴巴地看着她。 叶骞北这时候推开包厢门进来,被李佑贤领到了这边。 他看到沙发上并肩而坐的闻之宴和方慈,微微怔了下。 闻之宴看到了他的眼神?,搭在沙发背上的胳膊往下一落,掌心贴着方慈那边侧脸,控着她的脑袋,压到自己这儿。 他略垂了颈,在她耳边,语带一丝痞坏的混不?吝的嗤笑,说,“……叶家?老三好像喜欢你。” 方慈略愣了下,而后?转过脸来,对上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 他那眸底沁着不?加掩饰的坏劲儿,她心下陡生慌张,不?知他要做什?么? 闻之宴几乎是完全把她圈在怀里,手臂环着她,手还握着她另一边大腿,指腹隔着长裙柔软的布料摩挲着,轻笑道,“……怎么突然绷紧了?放松。” 他的话语有魔力,方慈竟真的松弛下来,想到今早去公?司途中保镖说的那些,心中升起一股冲动?。 这冲动?难以抑制,她仰起下颌凑到他耳边,极小声地说了句,“……我是你的。” 闻之宴呼吸和心跳齐齐停了一瞬。 方慈以为他没听清,还不?要命地凑上去亲了下他侧脸。 闻之宴掌心收紧,几乎是咬着牙,低声,“方慈,你敢在这儿撩我?” 第45章 齐家老奶奶今儿过寿, 整个齐家难得聚齐。 作为?刚新婚半年的孙媳妇儿,陈巧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现?在齐家老宅。挽着齐润,见?人三分笑,端的是乖巧伶俐。 吻刺 第85节 只是, 席间觥筹交错, 一起举杯, 她却是一口酒都不喝。 在这个场合, 眼望着整个齐家热热闹闹,她手虚虚拢着玻璃杯中的柠檬水,突然间就理解了方慈不喝酒的原因—— 人, 不可能会?在想要逃离的场合, 喝得酩酊大醉。 齐润转头看?她一眼, 才想起来周六那天的事,问道,“对了,周六那天闻家老宅的管家给我打电话, 说?你喝多?了?在人家门口坐着不肯走?后?来怎么着了?” 顺着这话, 陈巧月先是想起了李佑贤那双皮鞋。 踩在雨里,被夜雨打湿,反射着路灯昏黄的光。 “……没怎么, 姜糖顺路把我捎回家了。” “哦,”齐润睨她一眼,“你注意一点吧, 我不想以后?在酒会?上宴席上, 人家跟我开玩笑说?齐太太是个酒鬼, 这不闹笑话么。” 陈巧月闭了闭眼,忍下来, 咬着牙扮出个假笑,“……所以,我今儿不是没喝么。” 齐润其?实完全不在意她的回答,继续道,“待会?儿一起走吧。” 怎么着也是齐家老宅,俩人若是再分头走,面子上不好看?。 “不了,”陈巧月一撩头发,“我跟姜糖还有约。” “也对,姜糖跟展成亦马上要结婚了吧?展成亦那么得闻少赏识,你跟姜糖多?套套近乎也没坏处,去吧去吧,刷我的卡。” 陈巧月接了卡放进手包,忍到这场宴席终于结束,而后?径直乘车前往夜店。 - 闻之宴那话一出,方慈脊背都绷紧了。 她抬眼看?他。 那眸色大概复杂又纯粹,复杂在有紧张,有冲动,还有想要被他掠夺占有的悸动,纯粹在,那些情绪,统统是翩跹流转的爱意。 她眼眸一向?是平静无波的,琥珀色瞳仁看?起来总是没什么温度,很少有这样?直白的眼神。 闻之宴垂眼看?着,喉咙发紧。 半晌,意味莫名淡嗤了声,“……回去再说?。” 她了解他,一眼即可分辨,他此刻目光跟前几天她勾引他睡了之后?,第二日清晨他坐在窗边沙发上看?她那个眼神一样?。 虚眯着,像是已经琢磨好了怎么将她拆吃入腹。 方慈一直被闻之宴圈在怀里,俩人一个仰着脸一个低着颈,凑很近在说?话,任谁都能看?出这份有极强排他性的亲密。 梁修永脸色倒还好,只顾着跟李佑贤他们聊天,梁韵儿本来是在包厢那头跟几个小姐妹待在一起,几个人咬耳朵说?了好一会?儿,然后?站起身?,颇有几分气势汹汹的架势,来到这头,跟她哥撒娇跺脚表示不满。 她哥拍拍她的头,低言安抚了几句。 展成亦俨然是东道主闻少的副手,一直牵头带话题,确保不会?冷落每一个人。 话题逐渐跑偏,不知聊到哪儿,展成亦很笃定地说?了句,“要说?情种,闻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闻之宴觉得燥热,刚刚起身?脱了休闲西?装的外套,扯掉了那细细的黑色领带,正单手撑着吧台,略仰下颌一颗一颗解衬衫的扣子,听到这话,看?了展成亦一眼,轻笑道,“……这话怎么说??” 敢这么公然打趣他,还能得到他本人接话的,在场除了展成亦,也没别人了。 前些年,恋爱感情等话题,一概都是他的禁忌,没人敢贸然在他面前提,这时候展成亦起了头,大家都兴味盎然地等着下文。 “就不提你为?方慈砸了多?少钱了,毕竟嘛,花钱是最容易的,”展成亦笑着,“就说?,你喜欢她多?久了?” 话刚说?完,又补了句,“就没见?过这么长情的。” 闻之宴解开两颗扣子,坐回沙发里,宽肩撑起白衬衫,陷在深红色绒布的椅背。 难得有机会?窥探到他的私事,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叠着腿,双臂懒懒架着,好整以暇地轻嗤了声,“又想怎么搞我?” 展成亦哈哈一笑,看?向?吧台后?的调酒师,打了个响指,道,“richard。” 调酒师应了声,笑说?,“早准备好了。” 他从?吧台后?钻出来,端着个托盘,上面整整齐齐码了一排酒杯。 酒液清浅。 “几年就喝几杯。” 展成亦带头起哄。 闻之宴不含糊,抬手拿起一杯。 略仰着下颌,喉结上下滑动吞咽酒液。 展成亦不嫌事儿大,拍着手数一二三。 足足数到七。 喝了七杯,闻之宴脸上浮现?一层薄红。 虽度数不高,但连干七杯,酒意肯定上头。 他后?脑枕着靠背,抬手用掌心覆住双眼。 展成亦鼓掌欢呼,还不忘帮他说?明:闻少喜欢方慈,到现?在是六年九个月。 整个包厢所有人,都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心下无一不震动,再看?向?方慈,那些个眼神都变了意味,若说?此前还有些低劣的遐想猜测,听了这话之后?,则统统成为?了震惊的仰望。 梁韵儿大概是脸色最僵的一个。 她后?知后?觉,此前闹着的自己?,好像个跳梁小丑。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闻之宴与?方慈之间,早已深入骨髓。 方慈一直默默看?着身?旁的闻之宴,此时他眼神掠过来,视线甫一相接,她立时不自觉咽了咽喉咙。 吧台一角昏黄朦胧的灯球光芒落在他身?上,他唇红齿白,冷白腕上绕着那手链,整个人姿态松弛且勾着点欲。 风流而危险。 众人欢呼之后?,展成亦转移了目标。 今晚,李佑贤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但被点到之后?,一言不发喝了五杯。 这边闹着玩儿的时候,沙发上,闻之宴压到方慈耳边,声音很低,磨出带着醉意的颗粒感,“……想亲你。” 呼吸很烫,从?她耳后?颈间拂过,她小声说?,“不要在这儿。” 他有点醉,若是真?的吻起来,怕是很难刹车,那场面,确实不太适合在这么多?人面前上演。 闻之宴低笑了声,说?,“我知道。” 话这么说?,但他本人却没动,还是一手掌心控着她脑袋,唇就在她耳边。 方慈有点受不住,推了推他的肩,“你去洗个脸清醒一下。” 定定看?她几秒,闻之宴自己?也觉得不妙。 微醺时候一旦涌上冲动,便很难消解。 他乖乖起了身?,去了包厢那头的洗手间。 看?他走路身?形还很正常,应该是没太醉,但他去了好一会?儿还没回,方慈稍稍有些放心不下,还是过去看?看?。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需要先经过一个化妆间,刚走到走廊拐角,她就看?到化妆间门半敞着,闻之宴半坐在那化妆台上,好像是在讲电话。 抬眼看?到她,便勾勾手指。 方慈刚走到他身?侧,他就长腿一伸,皮鞋将门踢上,而后?一把把她拉到腿间。 通话摁断,手机被搁到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化妆间内一时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只有他背后?的镜灯一处光源。 闻之宴双手向?后?撑着化妆台台面,上半身?懒懒斜着,就那么微仰着下颌,眼睫半垂着看?她。 许是为?了刚刚为?了方便洗手,他的白衬衫袖子挽在了肘处,此刻撑在台面上,小臂綳出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手链垂落,松垮垮挂在腕骨。 他什么也不说?,就那么静静地看?她,半阖的眼眸眸底是潋滟的欲。 方慈做了几秒心理建设,手扶着他的肩,倾身?吻他。 在她压下来的时候,闻之宴就闭上眼,略仰下颌,微张唇迎上。 没有唇瓣与?唇瓣相碰的试探,直接就是舌尖勾到了舌尖,然后?离开,都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碰上,便是舌与?舌的厮磨,卷着在彼此口腔内又深又重地磨过。 方慈不由呜了声,下意识抬手,捏住了他耳朵,胡乱地摩挲。 吻愈来愈重,她身?形不稳,几要跌到他身?上,慌乱中手要抓什么,往下一落,却触到了不该碰的东西?。 隔着两层布料都能感受到那温度,她触电般缩回手。 这时候,闻之宴略退后?,轻轻笑了声,慢悠悠地说?,“……嘛呢,你跟它?不熟?” 岂止是熟。 这世界上,除了他,也就只有她了解它?长什么样?。 方慈听不得这种话,默了默,道,“……也没有特别熟。” 她还没敢仔细看?过。 可这话一说?出来,她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闻之宴眸色又暗了几分,意味莫名牵起一边唇角,“……懂了。” 方慈辩解,“不是那个意思。” 话语无力又苍白。 闻之宴只是笑,也没再多?说?。 从?化妆间出来,没待多?大会?儿,他就起了身?,牵着方慈说?要回家。 有人大概是觉得主人都走了,待着也没劲,后?脚跟着离开。 二楼包厢逐渐空了,李佑贤独自在吧台前坐了会?儿,稍微清醒了一下,才起身?扣好西?装外套扣子下楼。 - 吻刺 第86节 陈巧月赶到夜店的时候,正逢上大部队散场。 展成亦和姜糖站在路边,明显是在等她。 她穿着一袭绿色露背吊带长裙,外面披着件人造皮草,乌发红唇,下车往那儿门口一站,很有那股盛气凌人大小姐的劲儿。 “糖糖,这儿散啦?咱们换个地方续摊儿?” “好啊。” 展成亦抬腕看?了下表,说?,“我跟你们一起吧,要不然不安全。” 三个人站在一起,正在商量去哪儿,这时候,李佑贤推开窄门出来了。 即使是从?夜店这样?的地方出来,他身?上也丝毫不见?凌乱,上到发丝眼镜,下到西?裤皮鞋,都一丝不苟。 笔挺、严实。 陈巧月看?到他,本是想马上移开目光,可一时之间,鬼迷心窍似的,竟没能移开。 李佑贤也停下脚步看?着她。 展成亦和姜糖都知道他俩那点事儿,默默交换一个眼神,很有眼力见?儿地走开了。 李佑贤慢慢走过来。 陈巧月先发制人,哼了声,颇傲气地说?,“我今儿可没喝酒。” 李佑贤默了默,用那一贯冷静的嗓子,淡淡地道,“……去哪儿?我送你。” “用不着。”她抽抽鼻子,“你喝酒啦?” “嗯。” 陈巧月上下看?他。 即便喝了酒,他也很体面,完全看?不出异样?。 她最喜欢他这幅样?子,也最讨厌他这幅样?子,永远平静永远克己?。 她抱臂眨眨眼,“……要带我走吗?” “我可以送你回去。” 他说?。 早在问出这句话之前,陈巧月就知道他会?如此回答,也不恼,倒有几分好整以暇,甚至是笑着,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咯,过了今晚,我不会?再见?你了。” 李佑贤低眼看?着她,喉结滚了滚,“我喝了酒,不要激我。” “喝了酒,你对我也依然是不为?所动。” 她说?,话语暗含讥讽,“李佑贤,不跟已婚女?人搞在一起是你的某种底线吗?” “……你这么觉得?” 他意味莫名。 “事实摆在我眼前。” 李佑贤给司机打了通电话,车子很快开过来。 他打开后?车门,平静地说?,“陈巧月,上车。” - 回到云霄路,闻之宴在一楼喝醒酒汤,方慈直接去了二楼主卧。 手撑着岛台换衣服时,听到靠近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整个人就被他从?后?拥住。 他一手虎口钳住她下颌,迫使她偏过脸来,他则低颈去吻她。 全身?都被他拥着,撑在岛台上的手也被他摁住,骨节似有若无地摩擦。 吻了不大会?儿,方慈便被他抓着后?颈摁到岛台上。 动作间有一丝不讲理的粗鲁。 她几乎难以置信,下意识要回头,他单手撑在她两侧,另一手垫在她小腹前,说?,“熟悉一下。” 算不上掠夺,只一下一下磨过。 这滋味却更难忍受。 方慈几乎要哭,“……我要起来。” 闻之宴捞过她的腰,让她坐在岛台上。 终于给了个痛快。 他有一点醉意,变得更加霸道不容商量,她怎么小声表达抗议也没用,他说?,“叫我。” 方慈不甘不愿叫了声他的名字。 动作猛烈了一下,他淡淡地说?,“不乖,这时候还叫全名?” 酒精磨过的嗓子,有点低哑。 她简直欲哭无泪。 还能叫什么。 “叫老公。” 完全叫不出口。 方慈攀住他肩背,小声跟他打商量,“……别的行不行?” 闻之宴不置可否,只低眼看?着她,眸深似海。 她揪着他耳朵,凑上来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叫他一声,阿宴哥哥。 闻之宴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麻了一瞬。 胸膛上下起伏,他指腹揉了揉她的唇,笑说?一句,“……你真?是会?找死。” 第46章 毫不?意外, 周一那晚闻之宴组织的聚会,在整个圈子引起了轩然大波。 四五年前,方?慈出国时,就有她和闻少的传闻小范围隐秘地流传。 那时, 很少有人放心上。 毕竟, 俩人一个是圈子里高高在上的闻家继承人, 一个人圈子边缘人物方?家二小姐, 要说方?慈铆足了劲儿要攀上闻少,那可信度还高点?。 闻少一掷千金为她摆脱联姻?怎么听都觉得荒唐。 可眼下,闻少砸了个并购项目把她弄回来?, 又因着她在夜店当众给梁韵儿?难堪, 又牵着她出现在聚会上…… 众人在各个小群聊里, 翻来?覆去把那晚聚会的各种?细节仔细咀嚼,这才?猛然?回过味儿?来?: 都知?道,闻少虽然?为人温和,但那无所吊谓就写在脸上, 即便?生日宴放了所有人鸽子, 依照他的性子,也不?会一定要再找个时间请大家喝酒。 合着那场聚会,怕不?是为了带方?慈出场才?特意攒的。 手牵手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而后整个过程中,一直将她搂在怀里。 展成亦闹的那一出,看起来?是朋友间玩笑作弄, 实则话里话外都是在抬高方?慈, 让在场所有人知?晓, 方?慈在闻少这儿?的地位。 越仔细品,越震惊。 六年零九个月。 怪不?得之前宋方?两家决定联姻后, 闻少总是当众让宋裕泽下不?来?台。 全都合理了,闻少喜欢的人,被宋裕泽当众呼来?喝去,闻少岂不?是愤怒。 仔细这么一想,之前最爱给方?慈使绊子的几?个,宋裕泽、楼跃、肖灵,一个个都被送出国了,再没在这圈子里浪过。 这一波余震太强,终于传到了整日不?醉不?休的闻周耳朵里。 周五这天中午,是他为数不?多清醒的时刻。 好事?的朋友给他转发了好几?个群的聊天记录,他逐条翻看着,陷入沉思。 又想起上周六,老爷子给他打的那通电话,终于把这条线给接上了—— 老爷子怕是早就知?道了这事?儿?,找他回去商量办法呢。 吃中饭的档儿?,闻周细想了一番,最终决定推了晚上的局,又打电话给朋友,详细了解了自家弟弟和方?家二小姐那点?事?。 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下午他乘车回了闻家老宅。 老宅后院有个很大的池塘,塘里有鱼,池边有树,目之所及皆是青青草地。 夏日夜晚,这里是老爷子最爱的消暑之处。 如今已?临近立冬,闻鹏厚穿着冲锋衣,戴着防风帽,手持钓鱼竿坐在藤椅里。 鱼苗都是他亲手放的,鱼食也是他亲手喂的,在这儿?钓鱼,实在有种?说不?出的讽刺意味,可这几?日,他在这儿?一坐就是一天。 实在是烦,且不?知?从何下手。 闻周赶到的时候,老爷子刚钓上来?一条,正从鱼钩上取下来?,扔回塘里。 他拉了把椅子坐到旁边,叠着腿,恹恹的口?吻,“您找我什么事?儿??” 闻鹏厚看他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阿宴的事?儿?,你都听说了吗?” “听说了,”闻周像是不?太在意,“怎么,您老要跟他置气?” 闻鹏厚冷哼一声?,“置气是小事?。” “……怕他坏了规矩?” 闻鹏厚轻叹口?气,“……这几?天我一直在这儿?琢磨,怎么想也想不?通。” 搁十一年前,正式立闻之宴为继承人时,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哪儿?哪儿?都好的好孙儿?,竟会在联姻这件再小不?过、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上忤逆他。 谁年轻时还没谈过恋爱了,至于搞这么大阵仗? “……您甭往心里去,依我看,他也许就是被甩了,不?甘心,隔了这么多年还要闹一场。”闻周笑说,“……那幅纨绔公子哥的做派,怎么看也像是泄愤,不?像是真?心。” 吻刺 第87节 “他带着那姑娘去撒钱了?” “那倒也没有,我说的是他砸了个两亿英镑的并购项目那事?儿?,”闻周唇角一丝讽笑,“搁我,我可不?敢这么干。” 闻鹏厚内心一震。 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小辈们之间的八卦传闻,传不?到长辈耳朵里倒是正常,可让他吃惊的是,这么大个事?儿?,董事?会竟然?没有人来?汇报给他? 董事?会里,已?经没有他闻鹏厚的人了吗? 老爷子一阵沉默,闻周也没再多说,陪他坐到天要擦黑。 眼看到了饭点?儿?,闻周要起身,就听老爷子说,“……你搬回来?住一阵儿?吧。” 闻周脚步一顿,“行。” “过一阵儿?圣诞节,你爸妈也会回来?住几?天,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 那场聚会之后,闻之宴日程繁忙。 整整一周,在英国、新加坡、日本?之间来?回奔波。 总助关睿是李佑贤当初手把手培养起来?的,跟了闻之宴四年多了,统领着他的公事?私事?。 按道理,关睿是乔叔的上级。 周五这晚,刚在新加坡落地,去酒店路上,关睿从副驾驶回过头来?,道,“您哥哥搬回老宅了。” 后座闻之宴正在翻看纸质报告,手上动作微顿了一下,淡淡地说,“把消息散出去吧。” 关睿视线从乔叔脸上掠过,“……好的。”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方?慈的回复弹出来?。 他给她报备行程,说在新加坡落地了,她回一个: 「babe:好。」 「闻之宴:下班了吗?在做什么?」 「babe:下班了,等下和李佑贤叶骞北一起吃饭,正在路上。」 闻之宴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嘟了两声?之后接通,他径直问,“想我了吗?” 方?慈在劳斯莱斯后座,前头驾驶座有洪姐,副驾驶有保镖,听到这话,她顿了好几?秒,而后模模糊糊嗯了声?。 闻之宴笑,“不?是在车上吗?不?方?便?说话?” 他这种?热烈而直白的性子,当然?是觉察不?到,她脸皮薄。 方?慈咬咬唇,选择转移话题,“今天一直在忙公司的事?,待会儿?吃饭要跟他俩聊一聊对?策。” “怎么?高层有人给你找麻烦吗?” “……也不?是,就是太平静了,总感觉不?太对?劲。” “我明晚回国,到时候详细跟我说说?” “……好。” 虽话语间有犹豫,但好歹是直接答应了,闻之宴就笑起来?,说,“乖。” - 三人的饭局,约在国贸的view餐厅。 等上头盘的时候,已?经聊起来?。叶骞北直接道,“高层里不?少都是裙带关系进来?的,要我说,都换掉都行。” “事?情不?能这么办,”李佑贤说,“要分批,不?能一锅端。” “确实,实际操作起来?,有很多人情世故要顾及,”叶骞北看向方?慈,“得尽快约一下你父母,坦诚聊一下,哪些人暂时不?能动。” “好,我回去约一下他们的时间。” “伯母身体还好吗?”叶骞北很随意地问。 “……还好。” 方?慈只能这么答,其实她跟曲映秋不?聊这些,偶尔联系,曲映秋都是询问公司进展,倒像她是她请来?的职业经理人一样的态度。 又聊了些细节问题,话题兜兜转转来?到叶骞北身上。 李佑贤问他,“你打算在京市待多久?” “怎么?这还没用完,就催我走啊?” 李佑贤淡笑着说,“我得提前为方?家做打算,万一你哪天收到召唤,要马上回南城,没个人接手,方?慈一个人岂不?是辛苦。” 叶骞北像是犹豫了一下,还是以玩笑的方?式把话讲了出来?,“……怎么是你这么上心?闻少爷呢?他手下应该有大把的人才?,随便?支来?一个两个不?就结了。” 李佑贤还没吭声?,方?慈就道,“现在也没什么区别,佑贤哥就是他介绍给我的。” 叶骞北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笑问,“你跟佑贤哥认识很久了吗?” “嗯,”方?慈陷入回忆,唇角浮现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我跟闻之宴见的第二面,他就把佑贤哥介绍给我了。” “这么早?” 李佑贤放下叉子,手指虚虚拢着酒杯,“……有渊源的,”他回忆着,“那时候,宋方?两家联姻消息传出来?,闻少在谋划着怎么介入,正好我找到他,我和他很快达成了共识,所以说,其实一早,闻少就是抱着这个目的接近你的。” 话说到最后,他看向方?慈。 方?慈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过来?。 李佑贤笑了笑,“……你不?知?道这事?儿??” 方?慈寻找着措辞,“……当时我是猜到了你们有联手,”她低下眼,“……但我以为是你们联手在前,后来?我跟宋裕泽的事?儿?闹到他面前,他出于对?我的好感,顺手帮了我。” “并不?是,”李佑贤轻轻摇头,“如果不?是他本?来?就有破坏你们联姻的需求,他也不?一定会答应帮我。” 方?慈好一会儿?没说话。 内心涌上一股一股暖流,四肢百骸都热起来?。 李佑贤又道,“闻少虽然?看起来?是个……很随性的人,但其实内心很稳重冷静,很缜密,不?出手时不?动声?色,一旦出手,就一定要达到目的。” 所以他曾说,他很早就在酒会上看到过她,但一直没来?接近,他也许是在等待这份心动消散。 但心动绵延不?绝,又等来?了宋方?两家决定联姻的消息,所以他才?出了手。 现在方?慈才?终于明白了,他以前曾说的:「云轻」本?来?就是他那晚的目的地。 他是在寻求接近她的机会。 这份爱,绝不?是他一时兴起而为之的游戏,远比她想的要厚重许多。 此刻回想起分手那个雨夜,她心脏剜过一阵钝痛。 她只以为他高高在上,做任何事?不?费吹灰之力,这段感情痛过忘掉了便?可,前面有大把的美好人生等着他。 所以那时,她虽痛苦,但并不?心疼他。 她一心想着要拥抱自由。 可这时,她才?恍然?大悟,身体的自由与心灵的自由无关。 若是心有牵挂,不?管逃到世界哪个角落,脚踝上都像被绑着一根风筝线,偶有撕扯便?会痛。 而倘若她精神充盈、心已?坚定,那么即便?是回到京市回到这个圈子,她也完全可以做自己。 就像闻之宴曾对?她说的,“你不?是为了取悦曲映秋而活的,你是你自己。” 她想他了。 - 当晚,方?慈连夜买了第二天早班机的机票,飞往新加坡。 没惊动闻之宴本?人,她从总助关睿那里得到了所住酒店的房间号。 她赶到的时候,正是下午。 闻之宴正在酒店套房的书房里,背身站在落地窗前听报告。 好一会儿?没听到关睿出声?,他转过身来?。 方?慈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穿着跟两人在「云轻」外初相见那次很像,雾霾蓝连衣裙,外搭同色系针织衫。 不?同的是,此刻她脸上是莹莹的笑意。 整个人轻盈通透,像烈日下的一块冰。 明明给人感觉是冷的,却止了他的渴。 闻之宴张开双臂,方?慈就小跑着扑到他怀里,带起纷飞的发丝,轻柔地落在他胸膛。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很小声?地说,“我只是想你了。” 第47章 平心而论?, 离开闻之宴的那四年多,大部分?时候,方慈并不觉得难捱。 学业项目繁忙,她无暇再去奢望那高高在上无法拥有的人。 在国贸酒会上, 再见到他?, 她觉得浑身发抖, 眼眶酸涩。 那时, 像是被遥远的回忆猛地扎了一刀,疼痛来得猛烈,但杀伤力也远远比不过现在。 比不过此?刻, 被他?握着腰抱到书桌上。 他?单手捧着她侧脸, 压下来亲吻。 方慈仰着下颌, 去迎接去承受,感受着小别?之后唇舌的亲密厮磨,这时候不期然落下泪来。 她心痛于和他?错失的那四年多时光。 换气的间隙,她耐不住, 去寻他?漆黑的眼眸。 吻刺 第88节 想仔细看, 再仔细看。想感受他?深邃的眼神,只要和那眼神相接,她便觉得自己像被融化, 奇异地柔软但又坚韧。 关睿站在书房外走廊里,轻咳两声,提醒道, “闻董, 会?议马上开始了。” 方慈抓住他?的衣袖, 轻轻推了推,“你去吧。” 几?分?钟后的会?议, 是闻之宴此?行最重要的日?程,断然无法临时鸽了。 他?偏头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眉眼,低声,“会?议很长,你自己洗个澡休息一下,等我?回来。” 方慈点头说好。 闻之宴和关睿一起离开了。 她听到关门声。 心弦一松。 她坐在书桌上,低着脑袋,无意识地搓着针织衫袖口。 过了两秒,却听到渐近的脚步声。 还没抬起头,就感觉到余光里掠过一片阴翳,而后,脸被抬起来。 古巴手链发出轻微的撞击磕碰声响。 侧脸贴上他?掌心,闻之宴的吻再度落下。 轻轻的含.吮,鼻尖抵着鼻尖,他?低笑了声,说,“……小可怜儿。” 情绪在这温声安慰的话语中被骤然放大。 方慈眼泪又涌出来,眼尾和鼻尖都?泛着红,整张脸像自带着雾蒙蒙的柔光滤镜。 闻之宴眼睫低垂,咬住下唇凝着她,那晦暗的眸底有施虐欲在升腾。 他?用指腹擦过她眼下,放低了声线,“等我?回来。” - 那晚,方慈却是没能等到闻之宴开完会?回酒店。 杨姝美来了电话,说方念念在京郊的疗养院出了点事,此?刻亟需一个信任的人待在身旁陪伴。 方慈没多耽搁,给关睿发了消息,然后立刻赶最近一班飞机回国。 在京市落地,回森和公?馆路上,收到了杨姝美发来的数段长语音,其中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大约是有个男病友,对某个神志间歇性不太清明的女病友动手动脚,而方念念是目击证人。 方念念本人没表现出明显的应激反应,但谭医生不放心,保险起见,还是将她送回森和公?馆。 方慈赶回来的时候,方念念正?窝在沙发里看书,看到她,笑着打?招呼: 「我?没事,不用担心」 方慈简单跟她聊了聊,而后被杨姝美拉到阳台上。 “刚刚,曲总来过,看念念没事就回家了,留话说让你也回家一趟。” 这时候已经临近午夜时分?,方慈略顿了下,说,“现在?” “嗯,好像是急事。” 不可避免,面?对曲映秋,她还是会?自动自发地启动对抗的情绪。 去方家别?墅的路上,方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近的事。 好像事事都?是雷。 她打?开和闻之宴的对话框。 聊天记录停留在他?登机前?发来的一条:落地去找你。 默默看着他?的名字,她略作?思忖,打?字: 「方慈:我?妈找我?,我?回家里一趟」 发完消息,她倚回靠背,偏头望着车窗外。 即便是午夜了,路上车还是很多。 车灯不断一扫而过,远处茫茫的夜色像莫测的海面?。 她心想着,以后一定会?好吧。 等她忙过这一阵儿,彻彻底底解决掉和曲映秋之间的恩怨,真正?迎风走向属于自己的自由。 - 曲映秋在二楼客厅沙发里蜷腿坐着,膝上盖着毯子,正?在翻看财经杂志。 方慈在她对面?坐下来,“您找我?有急事?” 过了两秒,曲映秋才撂了杂志,语调稀松平常,“……你没有什么要主动跟我?报备的?” “……有一件事儿,您和爸看看时间,叶骞北要约你们一起聊一下,看看高层的人员任用上,你们有没有建议。” “别?的呢?” “别?的没有了。” 曲映秋不说话,只盯着她,像是在盘算她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不出声,方慈也按兵不动。 就这么沉默了足足有三四分?钟,曲映秋问,“……你今儿往返了一趟新加坡?干嘛去了?” “与公?司无关,是我?的私事。” 曲映秋冷笑,“私事……”她像是绷不住了,脸色变得难看,“……你也25了,还以为是在扮演什么过家家吗?” “您有话不妨直说吧。” 方慈受够了她的阴阳怪气和指责。 “你和闻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曲映秋立刻带着怒火问出这句话。 心里早隐约有预感,方慈倒非常平静,“……我?的感情生活,跟您没有任何?关系。” “方慈,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曲映秋几?乎是怒气冲冲,“如果不是我?今儿去了趟医院,偶然遇到几?个小辈,我?到现在都?还是被蒙在鼓里。” 她缓了口气,继续道,“如果你跟闻家少爷有这层关系,那么,第一个应该想到的,不是让他?帮一把公?司吗?你还在这儿,演什么请职业经理?人过来的小儿科游戏。有捷径不走,非要绕远路?” 方慈没吭声。 见她这幅模样,曲映秋内心怒火又窜起来,“别?跟我?说什么你有自尊你有傲气!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能不能成熟一些?我?的老天。” 方慈看她几?秒,“……您说完了吗?” 曲映秋胸口上下起伏,似是被她气得不轻。 方慈咬紧牙关,陡然起身,一字一句道,“我?是有自尊,有傲气,可是妈,您从?来都?不觉得我?是一个正?常的独立的人,您从?来没有尊重过我?。”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隐隐带着颤音,“以前?我?年纪小,不懂反抗,只能承受,抓到闻之宴递给我?的机会?,所以我?逃走了,”顿了顿, “……现在我?回来,不是为了继续听你的指责谩骂,也不是为了继续做你的提线木偶,我?要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做事,谁都?拦不了我?。” “你尊重我?也好,不尊重我?也罢,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因为,你的话语你的态度,对我?来说不再有任何?意义。” 曲映秋一阵阵发笑,“……真有你的,方慈,现在是趁着我?生病,又有男人给你当靠山,所以你翅膀硬了?” 方慈不愿意跟她多说。 她如今已近六十岁,思想根深蒂固,岂会?被轻易说通? “我?建议您,好好养病,该住院住院,该手术手术,不要再操心公?司的事,以及我?的任何?个人选择,”方慈道,“我?曾尝试过理?解您,但现在我?放弃了,我?们最好放过彼此?,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 说着,她整理?衣服,拿起包,“我?已经在找国外的医生为您制定治疗方案,改天,总助梅姐会?联系您让您去医院检查。” 天平两端砝码已然失衡。 此?刻方慈俨然是一家之主的态度,给她下通牒,为她做安排。 曲映秋坐在沙发里,生出一种无力的颓然。 她眼前?黑了黑,气急攻心,从?沙发上起身,鞋子也没穿,追上来,扳过方慈的肩,抬手就要打?。 却被方慈一把抓住了手腕。 方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掷地有声,“您不能再打?我?。” 曲映秋挣了挣,挣不脱,随即难以置信似的睁大了眼。 她脸上肌肉颤了颤,表情变了几?变,最终成了一个苦笑。 方慈慢慢松了手劲。 曲映秋步伐虚浮,跌坐回沙发里,摸索着从?自己包里翻出烟盒,抖着手点了根儿烟。 抽了一口,情绪慢慢平静,她才又开了口,“……男人靠不住,更何?况是闻家,那样权势滔天,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 “我?听说他?是砸了个并购项目把你弄回来的?哼,你就没想过,他?是心怀怨恨,所以要再度拿回主动权?” “您不懂。” “是,你们的感情细节我?当然不会?懂,但事实摆在眼前?,他?能为了你不去联姻?” “能。” 曲映秋还是冷笑,“……闻家那么大一个家族,他?一个人说了算?就算他?为了你要对抗整个闻家,闻鹏厚那个老狐狸能放过你们?闻家少爷再大的能耐,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能玩得过老头子?” “那都?是后话。” 沉默良久。 方慈头一次对她摆出了强硬的态度,曲映秋自知也许没有下次机会?了,索性一股脑把话说完,“……退一万步,即使他?跟整个闻家闹翻,那他?还依然是堂堂正?正?的闻家二少爷,念在祖孙情分?上,闻鹏厚也不会?对他?赶尽杀绝,到时候,即使他?被废了家主身份,也能过得逍遥自在,”曲映秋轻轻摇头,“可是你呢?你到时候能落个什么结局?方慈,你睁开眼睛清醒清醒,不趁着现在这个机会?,给自己给方家留条后路,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事情万劫不复?” 曲映秋这一长串话,倒是她说过的为数不多极客观有几?分?道理?的话。 可方慈心想着,早在初相见第一晚她就跟着他?去了君度的时候,事情就已经万劫不复了。 她平心静气,“所有人都?会?死,这是确凿无疑的事实,可没有人会?在一出生就为自己预定墓碑,”她口吻很淡,又很坚定,“因为,人生在世,有比面?对死亡更重要的事。同样,我?不否认,我?和他?可能有各种各样的结局,但更重要的是现在,是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我?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好好活着。” 就像闻之宴曾说的:人,总要对一些东西上瘾,热烈地活着。 若为了那些个可能的后果而裹足不前?,那只会?故步自封,自己将自己限制在阴暗的角落,永远胆战心惊,永远无法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吻刺 第89节 曲映秋笑了声,睨她一眼,“……如果你有顶天立地的父母做靠山,那你这番话,没什么毛病,你想怎么疯都?行,可是现下,我?是生了病,而你爸,”说到这儿,她唇角那抹笑变得凄然,“……你爸今儿给我?发了消息,说要离婚。” 方慈的成长过程中,父亲一直是缺席的,公?司是曲映秋在打?理?,方鸿只负责吃喝玩乐。由此?,她对方鸿的记忆甚至是模糊的。 曲映秋兀自点头又摇头,“你爸要分?家产,”她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家落到这个境地,没想到,第一个出来落井下石的,竟然是你爸。” 相较于她的情绪化,方慈倒非常冷静。 她立刻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公?司的高层名单,怪不得一个个那么平静,合着是背后去撺掇方鸿了。 也是,她接手了公?司,高层们一个个前?途未卜,相较于来讨好她,不如去讨好她爸,好歹那么多年关系了,她爸总归是更能被说动些。 若是走到分?家产那一步,往小了说,最起码能捞点退休本钱,往大了说,也许众人联合方鸿,能将她方慈赶出公?司也说不定。 方慈沉吟良久,做了决定,“……您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给我?爸发消息让他?回家一趟,就说是要商量高层人员的任免问题。” 曲映秋抬眼看她,“你打?算怎么办?” “我?有办法。” 方慈环视一圈,屋子空荡荡的,没个人气儿。 “……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一个人住,我?下周给您找个看护过来。” 曲映秋没再说话,瘫坐回沙发里,木然地望着财经杂志的封面?。 - 方慈打?算今儿就在方家别?墅住下。 她回到自己房间,洗了个澡。 天气越来越冷,她翻出一条裤腿极宽松的高腰牛仔裤穿上,上面?套了件黑色的高领修身毛衣,刚洗过的头发随意散着,来到屋外。 深秋初冬的后半夜,空气中沁着丝丝寒意。 她坐在门廊前?台阶上,点了根儿烟。 摁动打?火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都?在抖。 虽然信誓旦旦地对曲映秋说有办法,可事实上,她脑子里还没有章法,只一个坚定的念头撑在那里。 缭绕的烟雾升腾,与寒气缠绕着晕入一呼一吸之中。 抽了大半根,身体里的抖意才勉强消退了几?分?。 就是这个时候,她隐约听到渐近的车声,而后是关车门声,再然后是大门开合的声响。 她抬起头。 闻之宴出现在前?院花园小径的那一头。 整个花园只有几?盏地灯亮着,他?踏着那昏黄的光线,大步走向她,黑色长大衣的衣角在夜风中翻飞。 高大的身影,全身只有脸和双手露在外面?,那冷白的肤色像夜色中月光的清辉。 已经这么晚了,方慈没想到他?真的会?落地就赶来。 她有点愣怔。 闻之宴站定在台阶下,伸手,掌心向上。 慢半拍,方慈抬手搭上去,扶着他?的手起了身。 他?毫无预兆地拉了一把,她几?乎是跌到他?怀里。 身体相撞,毛衣与西装,柔软与坚硬。 方慈忙把夹着烟的手撤开,怕烫到他?的衣服,“……烟。” 闻之宴从?她手里接过来,指腹碾灭,笑了声,“你怎么总是,在这种时候在意这种小事儿。” 方慈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单掌托着她的下颌,低头去寻她的唇。方慈又忙仰头往后躲,“我?抽了烟的,你不是抽烟不接吻吗。” 他?的唇距离她的脸只有几?寸,他?没动,眼睫低垂,带着笑音,“就说了一次,现在还记着?” “当然。” 那还是好久之前?,游戏开启,她提议要接吻,他?拒绝了,她当然不会?忘。 “你抽烟没关系。” 只听到他?这么一句,本来托着她下颌的手擦着颈侧滑到她脑后扣住,他?再不容她躲避,吻落下来。 原来,抽了烟之后接吻是这样的感觉。 唇间有涩涩的触感,口腔变得湿润,他?含着她的舌轻吮,再一点点用舌尖挤压着推回她口腔,那感觉让脊背都?发麻,她耐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在这一刻,他?探得更深,让她难以呼吸。 凌乱的鼻息交缠,良久,额抵着额轻喘。 方慈不由地咬唇,略退后一点看他?。 门廊顶灯循着一点点空隙落在他?脸上,浓密纤长的眼睫掩着他?的眸,红润的薄唇轻启,他?正?在平复呼吸。 这幅模样,映着背后的夜色,竟比床上还要欲上几?分?。 方慈后知后觉,怕被家政看到,推着他?的肩,“……你快回去吧,这么晚了。” “……你不跟我?走?” “嗯,我?今晚在在这儿住,明天让我?爸回来,有事情要商量。” 闻之宴像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口,“……什么事?” “公?司的事,”方慈道,“我?自己可以处理?,你不用担心。” “可以具体讲给我?听吗?” 他?温和地问。 口吻极缓,甚至有循循善诱的意思。 顿了顿,方慈这才觉察到,他?此?刻的语气,以及刚刚的犹豫,都?是在尊重她。 她大致将方才曲映秋说的,传达给了他?。 闻之宴听了也没太大反应,只说,“……你不要我?干涉,我?一定会?尊重你,但,如果你有需要,我?人就在这里。” 方慈点头,“好,你快回家去吧。” 他?也一样,舟车劳顿,连续出差,落地之后就赶来,此?刻最需要的就是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她心里如是想。 闻之宴唇角却浮现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睡?” 方慈睁大了眼,“……这是我?家……” “所以呢?我?不能睡你的房间?” 他?不再与她做嘴上的斗争,直接一把打?横抱起她。 他?抱着她上楼。 从?门廊到玄关,再到二楼,这整个过程中,方慈一颗心都?提着,生怕撞上曲映秋。 简直难以想象。 他?竟然无所顾忌地旁若无人地在她家里,抱着她回卧室。 终于回到她的卧室,他?皮鞋踢上门,径直把她放到床上。 手撑着床单,俯身压下来,鼻尖抵着她颈侧,“……洗过澡了?” 头发的香气在方寸间氤氲。 方慈低低嗯了声,“我?房间有洗手间,就是有点儿小,你可以去洗一下。” 闻之宴没回答。 方慈想起什么,又说,“……可是,这里没有你能穿的衣服。” “你怎么那么喜欢操心这些小事。” 方慈一时语塞。 这是小事吗?没有他?能穿的衣服,这是小事? 闻之宴身体力行,展示何?以为小事。 他?洗了澡,下半身围着浴巾出来。 房间内所有的灯都?关上了。 一片昏暗中,空间内似有若无一缕淡淡的香,那是女生卧室独有的香味。 单人床好似担负不起两个人的重量,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方慈又是慌张又是害怕,整个人都?绷紧了。 闻之宴轻咬她的耳垂,哑着声,“放松。” 方慈气都?喘不匀,“……我?怕被听到……” 他?笑,“听到又怎样。” 他?的行事作?风,真是让人难以招架。 方慈欲哭无泪,抓着他?的头发,“……我?真的害怕……” 他?放慢了节奏,压低声音与她商量,“换个地方?” 声线低沉暧.昧,空气浓稠得几?能挤出水来。 闻之宴抱着她去了她房内的洗手间。 方慈一瞬间就后悔了。 他?要她手扶着洗手台边缘站好。 因为身高差的缘故,她要踩着他?的脚。 而且他?要开着灯。 面?前?就是镜子,一览无余。 方慈稍一抬眼,就能看到他?身体外圈的轮廓,双臂和胸膛往上漂亮的肩颈线条,其余的部分?则被她自己挡住了。 吻刺 第90节 体型差带来了极强的视觉冲击,方慈要被眼前?的场景击溃了。 她又哭又闹,闻之宴当然是充耳不闻。 那一晚,最后入睡前?,她迷迷糊糊想着:明天要怎么解释一塌糊涂的床单。 - 第二天,整个方家别?墅,最先见到闻之宴的却是曲映秋。 她醒得早,洗漱完,准备去前?院花园转转,下了楼梯,转过拐角,却见自家餐厅里坐着个男人。 他?穿着一早乔叔送来的一套崭新的高定西装,外面?罩着黑色长大衣,闲闲地倚着靠背叠腿坐在那儿,单臂搭着另一张椅子的椅背,另一手搁在桌上,虚虚拢着咖啡杯。 姿态松弛,贵气迫人。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进来,他?整个人清爽而凌冽,一丝光映在桌下他?铮亮的皮鞋上,显出让人呼吸一滞的攻击性。 听到动静,他?收回本来望着窗外的视线,撩起眼皮看过来。 那一瞬,极强的气场和雄性张力扑面?而来。 曲映秋怔住,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闻之宴表情很淡,很随意地开了口,“早。” 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那一霎,曲映秋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与眼前?场景完全无关的想法:眼前?的这位闻家少爷、现任闻家家主,也许真的能赢过闻鹏厚。 第48章 曲映秋一时间完全?不知道, 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眼前的男人。 按地位,他是高高在上、无人敢惹的闻家家主;可今天他会出现在这里,却是确凿无疑以她女儿方慈男朋友的身份来?的。 摆出恭敬讨好的态度,太怪异, 可若是摆出长辈的架势, 那岂不是等同于自己作死? 闻之宴像是对她的无措完全无知无觉, 那双眼眸依旧平淡地看着她。 曲映秋挤出个笑脸, “……您也早。” 闻之宴略点点下?巴,很随意,“您坐, 我有事儿想了?解一下?。” 曲映秋拢了?拢披肩, 只得?在他斜对面坐下?。 “什么事儿呢?您尽管说。” “……所?有的。公司目前的状况, 遇到的问题,后续的打算。” 他这是要插手的意思吗? 曲映秋不动声?色,前前后后,事无巨细, 将公司目前的状况以及方鸿要离婚分家一事, 统统讲给了?他。 闻之宴眼睫半垂,搁在桌上那只手,轻轻敲了?几下?桌面。 那张漂亮的脸, 看不出什么表情。 曲映秋眼珠子转了?几转,笑着说,“方慈脸皮儿薄, 估计也是不好意思向您开口求助, 其实啊, 如果有您帮——” 话没能说完,闻之宴自鼻腔笑了?声?, 悠悠撩起眼睫,“有我帮忙?” 那笑像是讽刺。 曲映秋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端方地笑了?笑,点头。 闻之宴渐渐敛了?笑意,慢条斯理?地,“您既然?把家业交给了?她,那一切事儿都听她的,旁人可以提建议,但是没有权利帮她做决定。” 曲映秋正在仔细品他这话的含义?,就听他又说,“我尊重她,”顿了?顿,强调,“我也希望,方家所?有人都能尊重她。” 所?以,他这是不打算插手的意思吗? 曲映秋不敢让话掉地上,忙接道,“那当然?,那当然?。” 沉默片刻。 闻之宴淡笑了?下?,口吻温和,“事实上,您应该祈祷着,我不会?插手你们?方家的事。”他眼神毫无温度,周身气?息冷厉,“……如果我插手,第一件事就是让她与你们?割席,你们?其他人是死是活,跟我和她,毫无关系。” “倘若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您最好想一想,您这些年对她的态度,够不够我来?保你们?。” 这番话,语气?有多温和,就有多么不近人情。 曲映秋浑身发寒。 她太天真了?。 她还想着,如果闻少看在和方慈关系的份儿出手相助,那么一切便都迎刃而解。 可她完全?忽略了?,这男人连培养他长大的闻鹏厚的话都置若罔闻,又怎会?按照她的意愿行事? 他如此之强势,但凡真的插手,断然?不会?按照别?人的意愿点到为止,他只会?是推土机一样?的架势,将整个方家按照他自己的意图,全?部掀翻。 曲映秋脸色僵硬。 闻之宴面无表情,像是打算一次性把态度表明,又道,“……这么多年,您有见过她开心吗?” “我第一次见她,她19岁,现在她25岁了?,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我也只见过寥寥几次。” “她第一次去我那儿,是你们?罔顾她的意愿,要她和宋裕泽订婚,第二次去我那儿,是因为被你打了?一巴掌,被你赶出家门。” “她现在,遇到不满意的事情,也只会?扇人耳光,如果不是从小一直被这样?对待,她处理?事情的方式不会?是这样?。” 现在,那些个巴掌,一个个都是落到他脸上。 他一个堂堂自小锦衣玉食,众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少爷,从没有遭遇过这种对待。 可她第一次扇他,就是在她被曲映秋打了?耳光之后。 所?以,从那开始,每一次被她打耳光,他心里想的都是,这一耳光一耳光攒下?来?,应该能逐渐拼凑回她自小被这样?对待而碎掉的自尊心吧? 闻之宴按捺着怒火,舔舔下?唇,神色间颇有几分即将压不住的烦躁不耐。 到了?这个地步,曲映秋当然?品得?出,他是在给她下?最后通牒了?:要么现在开始跟方慈搞好关系,要么就死远一点。 良久,她勉强挤出个笑容,“……您说的,我都明白了?,”点点头,“现在阿慈也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您不用担心。” - 醒来?之后,床边不见闻之宴的影子。 方慈以为他是已经离开,洗漱完下?楼来?,在走廊与曲映秋擦肩而过,她正诧异于曲映秋奇怪的脸色,一转头,却看到那本该离开的男人,正坐在餐桌旁。 椅子斜出来?,他一条长腿放松伸长,另一腿曲着,单臂搭在椅背后,眼睫低着,神情莫辨。 她走过去,“……你没走?跟我妈聊天了??” 闻之宴抬眼看她,搁在大腿的手抬起来?,勾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方慈又走近了?几步,被他拉着摁到腿上。她没防备,跌坐上去,立刻扭头警惕地往外望,紧张道,“别?这样?。” 闻之宴不为所?动,单手掌心牢牢箍着她的胯,不发一语,只看着她。 视线甫一相接,方慈才察觉出,他眉眼间好似压着几分凶戾。 有点儿像数年前,她回方家别?墅把方念念救出来?那次,那一回,他是在电话里听李佑贤汇报说她腿受伤了?。 她体味到,这几年的时光空隙,在他身上真实地留下?了?痕迹:同样?的表情,模样?却和以前有几分细微的不同。 大约是成熟了?许多,更多了?些许让人心悸的性感魅力,气?质中多了?沉甸甸的压制着的欲和攻击性。 此刻这样?专注地凝着他,看他的脸,他的眉眼他的唇,方慈再无暇去顾忌是否会?被家政们?撞见,手捧着他的脸,指腹细细地摩挲,感受他的触感。 她轻声?,“……你真的变了?,又没变。” 她好端端在他腿上坐着了?。 闻之宴确认这个事实,一颗心逐渐平静下?来?。 他略仰下?颌吻了?吻她的唇。 “……怎么说?”声?线压得?又低又暧昧。 “成熟了?。”她言简意赅。 闻之宴低笑了?声?,“哪儿没变?” 那自然?看她的眼神。 就像此刻,眼眸漆黑,眸深似海,沁着坏劲儿。 家里负责做饭的阿姨从后门进来?,已经在中厨忙了?一阵,这时候出来?准备摆盘,看到这场景,惊得?几乎跌个跟头,忙低下?眼,转身回中厨也不是,继续往外走也不是,一时间进退两难。 方慈扭头注意到,略顿了?下?,凑上去亲了?亲闻之宴的眼睛,而后立刻起身,紧步离开。 闻之宴也没拦她的意思,笑着看她的背影,轻摇了?摇头。 方慈回到自己房间,打开衣柜整理?衣服。 家里的事儿,也许一下?子谈不完,方鸿和曲映秋都不是容易被说动的人,她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这一阵儿估计得?在家里住着。 初冬的衣服还有床单之类的织物,都得?交代家里阿姨翻洗一遍。 隐约听到卧室门被拧开的声?响,她还以为是家里的阿姨,也没回头,只说,“阿姨,您今天能抽空彻底打扫下?我房间么?” 那渐近的脚步声?却明显来?自男士皮鞋。 她手上动作一顿,刚要回头,背后就感觉到熟悉的温热近了?。 闻之宴从背后拥住她,掌心扣着她的手背将衣柜门摁上,颈边长发被拨开,他咬了?下?她耳朵。 方慈轻嗯了?一声?。 他指腹虎口缓缓地摩擦她的手背,筋骨和青筋一下?一下?鼓动,有越来?越重的趋势,其中掺杂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意味。她心觉不妙,提醒道,“……马上要吃早饭了?……” 闻之宴没说话,也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方慈在他怀里转过身来?,脊背贴着衣柜,一幅要强行将目前愈来?愈糟的气?氛刹车的架势。 闻之宴轻笑了?声?,后退两步,摸出烟盒点了?根儿烟。 抽了?一口,他说,“……我得?出去一趟,晚上来?接你?” “不用,我最近得?在家里住,”方慈说,“一次大概谈不妥。” 吻刺 第91节 “……”闻之宴看她,“有把握吗?不需要我在旁边?” “不用,”她摇头,“我可以的。” 闻之宴眼睫一落,上下?将她看了?一遍,笑说,“……我知道你可以,”停顿一秒,走近,抬手用指背蹭了?蹭她脸颊,低声?哄道,“……我晚上还是来?一趟,就在门外等你,你不说,我就不进来?。” 方慈没吭声?。 闻之宴还是笑,嗓音越发像是在哄小孩儿,“嗯?” 好一会?儿,方慈点点头,“好吧。” 闻之宴唇角笑意扩大,低头吻了?下?她的唇,“乖。” - 闻之宴没留下?来?吃早饭。 方念念也接到曲映秋发的消息,一早便和杨姝美一起赶了?回来?。 车子驶近别?墅,正巧碰上闻之宴离开。 两辆车擦身而过。 方念念扒着椅背往后看,那辆车太有辨识度,迈巴赫62s,自然?是闻家家主。 他怎么会?来?这里? 带着这个疑问,一到客厅,看到曲映秋,她就迎上去问。 曲映秋脸色还是有点苍白,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他是来?了?一趟,但是也没说什么。” 明显是有所?隐瞒。 方念念却也没再追问。 吃早饭的时候,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边。这场景真的久违了?,可每个人都像是各怀着心思,无暇去念旧。 方慈在为晚上的事情忧心。 大约是看出她的担忧,方念念比划着: 「阿慈,不要担心,晚上妈和我,还有你,咱们?三?个统一战线,一定能把爸给搞定。咱们?三?个是他最亲近的亲人,他不可能一点儿都不顾念。」 方慈点点头,还没说什么,就见曲映秋摆出张慈母笑脸,说,“念念说的对,今天咱们?三?个统一战线,你放心,妈一定帮着你,把这件事给办妥了?。” 她可从没有过这么温和的态度。 方慈略怔了?下?,默默看她两秒,没接话。 - 曲映秋一早收到闻之宴当面的警告,因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可方鸿自然?是不知道这些。 他整日不回家,在外面组局喝酒,对圈里的最新传闻是一概不知。 他新提了?辆车,给自己配了?司机,一身儿笔挺的西装,在傍晚时分回到了?方家别?墅。 主屋灯火通明,却是静悄悄的,没个人影。 为了?防止有嘴碎的说闲话,曲映秋特意让所?有家政都提前下?班,不住家的赶紧走了?,住家的则被勒令回侧屋不许出来?。 方鸿左右望着,来?到二楼,就见家里三?个女人端坐在客厅沙发上。 他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往茶几上撂了?份文?件,“我找律师看过了?,离婚协议书,还有财产分割协议,签了?吧。” “你死了?这条心,我是不会?签的。”曲映秋说,“方慈接手,我很放心,如果到你手里,那才是真的要败坏了?家业。” “你不签……”方鸿翘着腿,老?神在在地一摊手,“……那咱们?就耗着吧。” 他身上有很浓的酒气?,大约是喝了?酒给自己壮胆。 曲映秋冷嗤,“你急着分割财产,是嫌家里还不够乱吗?还是说这个家不能供着你养着你了?,你迫不期待要甩掉我们?,去供养你的情妇们??”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立刻吵了?起来?。 方慈和方念念都没料到事情竟会?如此发展,根本没有她俩插话的份儿。 方慈实在不想听这些,起身站到窗边。 她今儿穿了?件偏修身的黑色针织长裙,戴了?顶毛线帽,衬得?肤色愈发白。 她点了?根儿烟,倚靠着落地窗边的墙,手臂横在腰间,托着肘,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方念念倒是没像她一样?干脆地抽身而出,站起来?比划着,许是太着急,喉咙里一直发出模糊的声?音。 可惜,曲映秋和方鸿吵得?不可开交,完全?没有理?会?她。 方慈本来?还觉得?,自己要拿回在方家的话语权,证明自己的能力,可此刻,她觉得?甚至没有这个必要了?,这个家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她不想再浪费精力和他们?相处。 方鸿和曲映秋吵了?得?有半个小时,两个人都脸红脖子粗,气?喘吁吁。 方慈在旁边烟灰缸里摁熄了?第二根儿烟,平静地说,“吵完了??”她俯身拿起桌子上的两份文?件,“……离婚与否,是你们?俩的私事,你们?私下?再沟通,至于公司,现在是我在管理?,爸,如果你执意要分家产,工作日来?公司找我的律师谈。” 方鸿千算万算,没想到方慈竟会?站出来?给他一出,立刻气?得?跳起来?,“你他妈是我女儿!敢跟你老?子叫板?” 方慈不想跟他浪费口舌,心如止水,看向方念念,“姐,你回森和吧,我现在就给律师打电话让他过来?。” 方念念也六神无主,听到这话,慢半拍点点头。方慈俯身拿起念念的包,递给她,边往楼梯的方向走,边掏出手机拨电话。 方鸿怒火攻心,冲上来?推搡她。 窝囊了?几十年的男人,这时候面对自己瘦弱的二女儿,倒是突然?间支棱起来?,“父亲威严”大发了?。 他嘴里骂骂咧咧,抬手要扇她。 - 闻之宴中午赴了?个饭局,下?午跟展成亦他们?几个朋友一起聚了?聚。 晚上本来?还有个酒会?,被他临时推了?。 七八点钟,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迈巴赫62s驶向方家别?墅。 路上,他给方慈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没有回复。 车子在正门停下?。 他独自下?了?车,推开小门,沿着花园小径来?到主屋门廊前。 隐隐能听到二楼有吵架的声?音,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 闻之宴站在门廊下?,拢手点了?根儿烟。 楼上的吵闹声?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想到此刻方慈就处在那种不堪的场景里,他内心一阵焦躁。 原地踱了?几步,他身形略顿,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打开主屋侧门,进到玄关,往楼梯的方向走。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楼上有中年男人的叫骂声?,清晰且不堪入耳。 他加紧了?脚步,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几乎不像人声?的喊。 喊的好像是阿慈。 闻之宴脑子一炸,完全?没有经过思考,立刻跑起来?。 那真是漫长的几秒钟,他听到类似重物倒地的咚得?一声?,然?后是让人心惊的杂音。 抬头就看到,他的方慈正从楼梯上往下?滚。 他大步冲上,飞身扑过去,在楼梯拐角上几个台阶把她抱住了?。 方家其他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冲下?来?要查看她的情况。 闻之宴跪在那儿,发了?疯地怒吼,“都他妈滚开。” - 那一两分钟,方慈甚至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方鸿冲过来?要扇她,她自己在躲,方念念也在拦,可她俩都瘦,完全?抵不过喝了?酒的方鸿的手劲儿,推搡之中,一脚踩空。 再然?后,头晕了?一阵,睁开眼便是闻之宴的脸。 他拂开她脸上的头发,“宝贝。” 方慈有点愣愣地,“闻之宴。” “嗯,是我,”他脸色煞白,眼眸漆黑无光,“哪里疼吗?” “……”方慈反应了?一下?,“我没事,”她还转头去看了?看,“就十几级台阶,没事。” 方慈自觉自己真的没事,下?意识要起身,闻之宴道,“不要动,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等医生来?。” 她哦了?声?,乖乖地没再动。 其实身上完全?没有痛感,可滚落楼梯确实不是小事,闻之宴也已然?一幅发了?狂的样?子,她还是安分一点。 方念念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泪流了?满脸,曲映秋搂着她,神情极度慌张。 方鸿人在二楼客厅,像是吓傻了?。 闻之宴还跪在方慈身边,又问,“哪里疼吗?” 方慈摇头,“没有。”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后脑勺好像是被他的手护住了?。 隐隐有血腥味。 好在是在高级别?墅区,附近就有一家私立医院,救护车来?得?极快。 到了?医院,立刻送方慈去做检查。 闻之宴站在病房外,心跳还没有归位。 有护士路过,大惊失色地,“闻先生,您手流血了?。” 闻之宴没吭声?也没动。 这时候病房门开了?,医生出来?跟他说,“没事儿,全?身骨头都好好的,现在在等脑ct结果,”视线一落看到他的手,“闻先生,您的手需要处理?一下?。” “她人现在清醒吗?有没有擦伤?” 吻刺 第92节 “很清醒,意识没问题,膝盖有擦伤,不严重,”医生再次说,“闻先生,您的手必须马上处理?,指骨都要露出来?了?。” 闻之宴这才低眼去看自己的手。 右手手背已经面目全?非,红的血白的骨头,触目惊心。 奇异的是,即便亲眼看到了?惨状,还是没觉得?痛。 - 从方家别?墅再到医院,再到被安顿在独立的病房,整个过程中,方慈都非常清醒。 不大会?儿,脑ct结果也出来?了?,医生没看出什么问题。 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她住院观察两天。 她自己躺了?一会?儿,病房门被推开。 闻之宴进来?了?。 他径直走过来?,单膝跪在病床上,俯身搂住她,还是问,“哪里疼吗?” 方慈有点儿想笑,他好像成了?复读机。 “……不疼,我真的没事。” 他没再说话,只静静地抱着她。 头埋在她颈侧。 方慈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闻之宴才开了?口,声?音有些异样?,“……那个家,不许再回了?。” 方慈嗯了?声?。 他又道,“你们?家的事儿,从现在开始,我来?接手。” 方慈沉默。 “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说。 他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去应对闻鹏厚闻周那帮人。 没成想,给她带来?最大危险的,反而是她自己家的人。 “……想吃什么?” 经他这么一说,方慈才陡然?觉得?饿。 晚上还没吃饭呢。 从小在南方老?家长大,她是个南方胃,吃的偏清淡。 闻之宴差人去买了?菜送过来?。 看到他打电话,方慈隐隐觉得?古怪,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用的是左手。 从进房间开始,右手就插在裤兜里没抽出来?。 电话挂断,闻之宴过来?摸她脑袋,说,“乖,一会?儿就送来?。” 方慈指了?指,“你右手给我看看。” 闻之宴略顿了?下?,抽出右手,“没事儿,擦伤。” 方慈盯着他,“……擦伤需要打石膏?” 闻之宴这时候轻嗤了?声?,好似终于恢复了?平日里那幅模样?,拖着嗓子一口京腔,“……我看你是真没事儿,还有精神教训我。” 他有意转移话题,“帮我脱个衣服。” 病房里温度比外面高,穿大衣确实会?热。 方慈帮他扯着袖子,看他一件一件脱了?大衣、西装外套和马甲,然?后单手解了?领带扯掉,一并扔到病房另一头的长沙发里。 白衣黑裤,身高腿长,宽肩窄腰,自沙发边又走回来?。 这过程中,方慈一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闻之宴站到床边,手臂一伸,“帮我挽袖子。” 病床上半部分支起了?一个弧度,方慈半躺在上面,抬手解开他的袖扣,一褶一褶往上挽。 线条漂亮的前臂一点一点露出来?,赏心悦目的力量感。 方慈惊讶于,都这时候了?,自己竟然?还能生出不正经的心思。 她抬起眼,就对上闻之宴的目光。 他的眼神很难言说,心疼、宠爱、占有欲,还有一丝让人胆寒的冷厉。 高级独立病房,整个空间散发着幽幽的百合香,灯光是低度的暖色调,让人心静,让人心安。 一时听不到其他任何?声?响。 闻之宴曲指抬起她下?巴,压下?来?吻她。 - 那一晚,方家其他人被勒令在别?墅等消息。 左等右等,没等来?关于方慈的情况,只等来?了?关睿。 他身后跟着一名律师,端的是彬彬有礼,“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事情,由闻董本人亲自接手处理?,任何?人有任何?问题,来?找我谈。” - 方慈在医院躺了?两天。 这期间,李佑贤、陈巧月、陶寅骏,还有h·s公司几个同事都来?探望过。 吴以珊坐在病床边,一边削水果,一边拿眼睛偷瞄在沙发上办公的闻之宴。 这男人穿着白衬衫黑西裤,闲闲叠着腿,膝上搁着电脑,一手搁在上面敲键盘,另一手缠着绷带,搭在沙发背上。 眼睫也低着,没什么表情。 那种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贵气?似是有形之物,让人连偷瞄都胆战心惊。 她压低了?声?音,“所?以,闻董是你男朋友哇?” 方慈轻轻笑着,嗯了?声?。 “所?以,是以前就认识吗?还是?” 方慈正在想该怎么回答,不经意一抬眼,正好撞上闻之宴的眼神。 他撩起眼皮看过来?。 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觉到那是要钉住她一样?的目光。 愣愣地与他对看着,她不期然?想起了?从楼梯上滚落的时候,最后撞到他怀抱里。 他肯定是硬生生飞扑过来?的,大约是本能,所?以完全?没有顾着他自己,导致事实上,他身上的擦伤比她还要多。 膝盖大腿,甚至肩膀上也有。 吴以珊走了?之后,方慈就下?床,去了?沙发边。 闻之宴把电脑往边儿上一放,拉她在他腿上坐下?来?。 她一言不发去解他衬衫的扣子,看他肩膀上的伤。 闻之宴往后一仰,懒懒地笑着,任由她看。 喉结凸起,线条性感。 她又想起此前这上面的水墨蛇形纹身,想起他说:你也就在老?子这儿横,让你在别?人面前耍威风,怎么就学?不会?? 此刻她惊觉,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护犊的极致偏爱,才让他说出了?这些话。 一件事连着一件事,她猛然?发现,他对她的爱意,早在她觉察之前,便已深入骨髓。 眼眶发热,心里几乎是烧着,只有一个念头:她想与他骨血交融。 方慈倾身压上去,指腹抚着他喉结,低声?说,“闻之宴,我想要你。” 闻之宴懒洋洋支着脑袋看她,上下?看了?她半晌。 她穿着病号服,整个人蜷在他怀里,那张清透的脸上,眸底几分脆弱。 他看了?她好一阵儿,才低低地说,“……要哪儿?” 第49章 闻之宴此人, 作风向来野性。 前前后后总共认识这么多年了?,方慈没见他克制过。 每次都是她精疲力尽才算完。 可今儿?,她主动了?,他倒是好整以暇, 懒懒地笑?着, 非要她说出来到底要哪儿。 方慈瞪他一眼, “你不明知故问吗?” 闻之宴嗤笑?, 拖着嗓子吊儿?郎当地说,“真不知道。” 方慈本?想说,不知道就算了?。可话到嘴边, 她改了?主意, 抬手覆住他眼睛, 另一手顺着那一排衬衫纽扣往下滑。 滑到底了?,低声说,“……这儿?。” 距离很?近,她明显感觉到, 闻之宴呼吸重了?几分, 眼睫轻颤,在她掌心拂过。 定定看了?几秒他那微启的?薄唇,她吻了?上去。 闻之宴算不上配合, 只任由她吮咬他的?唇,呼吸更重,在彼此脸颊上冲撞。 没有配合, 吻无法持久, 方慈略后退, 另一手往上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这把他惹笑?了?。 吻刺 第93节 他呼出灼热的?气,开?口嗓音又低又哑, 一字一句,“……方慈,你真是长进了?不少。” 这话意味太浓。 咬字缱绻,暗含着只有两?人知晓的?,久别前、重逢后,对彼此的?探索和深入了?解。 被?这气氛燎得发热,方慈双手并用,去解他的?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闻之宴才?慢慢张开?了?眼。 视线落在她唇上,看了?好一会儿?,抬下颌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方慈手上动作一顿,脸蛋儿?爆红,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闻之宴笑?了?,指背蹭蹭她脸颊,“……不愿意?” 脑子一团乱,方慈讷讷地说,“……我……我不会。” 他眸色更深几分,“这没有什么会不会的?,”略顿了?下,声音也?低下来,“……人是有本?能的?,到了?那个?份儿?上,”接下来的?话,抬手扣住她脑袋,几乎是咬着耳朵,音量也?低到几乎听?不清,“……你会主动要。” 热气顺着耳道灌入四肢百骸,方慈抖了?下,半晌,才?不甘不愿地说,“……我怎么听?说,很?多人都舍不得自己伴侣做这些。” 闻之宴笑?出声,曲指轻弹她脑门儿?,“傻。” 他摇摇头,“彼此有欲.望,所有玩法儿?都再正常不过了?。这跟舍不得有什么关系?我理解不了?。” “你这纯纯就是欺负人。” “就欺负你。” 他一幅混不吝的?口吻。 方慈本?是满心盼着出院的?,被?他说的?这件事一搞,心里又惴惴起来。 - 临出院前,方念念来了?一趟。 进到房间,她先看了?眼沙发上的?闻之宴,眼里有畏惧和胆怯。 方慈心下明了?,她能来探望,估计也?好费了?一番波折。闻之宴大概是不同意的?。 “阿……慈……” 她坐到床边,习惯性地比划着,喉咙却发出了?声音。 方慈震惊地看她,“能说话了??” 方念念笑?着,“……一点……点……” 磕磕巴巴,发音也?偶有不准确,但是确凿无疑,她在尝试发声。 方慈回想起来,当时?她在楼梯上一脚踩空时?,确实?隐约听?到了?方念念的?惊叫。 “杨医师知道吗?” 方念念点头,从包里翻出病例本?给她看。 那是杨医师详细记录的?每日康复情况,下面还有谭医生的?诊断和批注。 据方念念所说,她又要搬到京郊的?疗养院去住,参与发声训练课程。 两?人聊了?会儿?她后续的?康复安排,方慈转而问,“爸和妈,现?在怎么样?” “妈住院了?,爸回老家了?,”方念念手口并用,“叶家三公子来过一趟家里,跟关睿聊过,以前爸妈安排的?高层基本?都被?撤掉了?,公司已经开?始重新运转,准备新的?项目。” 方慈默了?默,道,“好,你好好养病,以后一切都好起来了?,不要操心其他事。” 如果是她亲自来,大概也?会这样安排,让曲映秋治病,让方鸿离开?这儿?。闻之宴安排得没错。 方念念点头,“你呢?还会回伦敦吗?” “……我要考虑考虑,目前还没做决定。” 于她本?人来说,伦敦更像是个?流放之地,目前她已没有任何?逃跑的?必要。但就职业发展前景来看,她也?许需要回去伦敦待一阵子,再做决定。 闻之宴本?来在翻财经杂志,这时?候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没有一丝一毫游移,依旧不可撼动。不是警惕,也?不是不满,只是传达一种笃定,好像在说,她是自由的?,但不管到哪里,都有他托底。 方慈浑身莫名麻了?一瞬,心尖涌过一阵酸软。 - 出院那天,乔叔开?车来接。 关睿在副驾驶,路上汇报了?近几日积压的?工作,递过来几份需要签名的?文件。 闻之宴下意识要伸右手,抬起来才?意识到不对,换了?左手。 右手手指骨折,算不得特别大的?伤,但影响比想象中要大,右手是惯用手,很?多事都变得不方便。 甚至包括穿脱衣服这样的?小事。 回到云霄路,有点儿?费劲地脱了?大衣和西装外套,右边的?袖扣用左手解了?,左边的?就没了?章法。 他手一伸,说,“宝贝,帮个?忙。” 方慈正在换衣服,外套穿了?一半,抬眼看他一秒,默默过来帮他解开?。 他胳膊还是伸着,笑?说,“挽一下。” 方慈索性帮他把两?个?袖子都挽到了?肘处,有点儿?没好气,“……闻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本?是带刺的?一句话,闻之宴却真的?顺杆爬,笑?了?声,“还真有,过来。” 她往前走两?步,“干嘛——” 话音还没落地,就被?他单臂捞住抱起来,放到了?岛台上。 单手分开?膝盖,腰挤到她腿间。 方慈微屏了?息。 闻之宴一手撑在她大腿外侧,右手背在身后,略垂颈,唇离她的?鼻尖只有几寸。 方慈静等着,或是吻或是别的?什么,就听?他轻笑?了?声,说的?却是逗弄的?话,“……大小姐,一点儿?也?使唤不得是不是?” “是。”方慈面不改色。 她当然?不习惯于伺候人。 闻之宴笑?出声,那笑?音在方寸间荡了?好几秒,他耍无赖,“那可不成,因为你受的?伤,你不能不管。” 又在打坏主意。 方慈抬眼看他,浓密的?眼睫落下阴影,瞳仁清亮,“……你别告诉我,还要我帮你别的?。” 闻之宴敛了?眸,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各种场景。 光是想象就受不了?了?。 他喉结滚了?滚,半晌,没吭声。 方慈推他,“我要出门。” - 为了?静养,闻之宴最近两?天在家办公。 方慈则先去了?趟国?贸酒店,h·s的?并购流程还在继续。 开?完了?小组会议,又顺道去了?方家的?公司。 叶骞北带了?财务和人力资源总监过来,又委托猎头定向挖人,这一阵儿?忙着面谈。 方慈作为面试官之一,也?在会议室坐了?一下午。 末了?,叶骞北要和几个?候选人一起吃晚饭,问她要不要一起。 她前脚刚答应,后脚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个?号码虽然?只通过一次话,但她一直牢牢记着。 摁了?接通,她放到耳边,语带彬彬有礼的?笑?意,“闻爷爷,您好。” 和几年前一样,闻鹏厚端的?是慈祥和蔼,“小慈,晚上有空一起吃顿饭吗?” - 闻鹏厚手里真的?没有牌了?。 没有了?董事会的?支持,他再要掀起什么风浪,也?只是徒增笑?料。 可他怎能眼睁睁看着闻之宴走上一条完全没人走过的?路。 约见的?餐厅甚至也?是四年前那一家,同一间包厢。 两?人面对面落座。 闻鹏厚先笑?着说,“晚上没有和阿宴约好一起吃饭吗?你临时?放他鸽子,他怎么说?” “没有约好,但,我没跟他说您约了?我,您可以放心。” “这没什么,可以跟他讲的?呀,不会影响我们爷孙关系。” 方慈淡笑?了?下,“爷爷,您约我来,”略顿了?顿,“……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依旧是开?门见山。 闻鹏厚兵行险招,直接问,“他跟你提过结婚吗?” “……没有。” 闻鹏厚不动声色,笑?说,“还没聊过这个?话题?” “嗯,”方慈口吻很?淡,“我们才?刚和好没几天,自然?不会聊这么远的?事。” “那你们俩,什么打算呢?就这样走一步算一步?” 话里有陷阱。 方慈自然?能觉得出。 她说,“我只打算享受当下,这珍贵的?每一分每一秒。” 闻鹏厚轻叹口气,“……可他身为闻家家主……婚姻是大事,能影响到整个?集团发展前景的?大事。” “您要我离开?他?” 吻刺 第94节 她平静地问。 “如果你能的?话,再好不过。” 方慈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您应该也?知道,四年前我离开?,不是因为闻之宴的?态度,更不是因为您的?一番话,那只是我自己要离开?。”“同样的?,现?在,我的?任何?选择任何?决定,也?只会基于我自己,与任何?人的?态度都无关。” “若您因此而对他多加阻挠,我也?没办法,但我相信他有办法赢。” 她摆出这样的?架势,闻鹏厚倒不觉得意外,语气还是温和,“……可是,小慈,你有没有想过,他不联姻,坏了?规矩不说,对于他以后的?发展,也?是百害无一利?你愿意让他陷入这种局面?” “‘百害无一利’,是个?虚伪的?假命题,”一旦到讲道理的?场合,方慈一点儿?不怵,“事有万一,若选错了?联姻亲家,也?是一样有可能被?连累,得不偿失。您无法百分百担保,联姻一定比不联姻有更大的?利益面。” 闻鹏厚没想到会在这个?话题上被?将?一军。 他端酒杯的?手紧了?紧,没什么温度地笑?一声,“不愧是学法的?。” 方慈缓了?缓口气,“闻爷爷,我不是您的?敌人。若您是为集团利益着想,我相信,闻之宴他不会让您失望,若您是为他的?幸福着想,我也?相信,有我,他会更快乐。” 她此刻就是有这么笃定。 空气干了?半晌,闻鹏厚没再多说,静静喝了?两?杯酒,而后起身离开?。 方慈自己又在包厢里坐了?好一会儿?。 她叫了?侍者,问有没有「hanky panky」,侍者说菜单上没有,但调酒师在,可以为她调制。 她要了?两?杯。 静坐着,慢吞吞一口一口喝完。 走出餐厅,步伐有点虚飘,可她头一次有了?迫不及待的?感觉。 迫不及待去迎接和闻之宴的?新开?始。 任何?困难任何?挑战,她都不怕。 - 回到云霄路8号。 闻之宴在二楼客厅沙发里,白衬衫袖筒挽在肘处,右手搭着椅背,左手在翻摊在膝头的?文件。 右手指上戴着指套夹板,手背上缠着白色绷带,衬着前臂流畅的?肌肉线条,莫名显出几分禁欲。 她渐渐走近,边走边摘了?帽子,脱了?大衣。 闻之宴把杂志扔到一旁,勾勾手指。 方慈直接跨坐到他腿上,径直去解他的?扣子。 喝了?酒,动作有点没轻没重,唇也?微张着,许是口干,舌尖探出来舔了?舔下唇。 闻之宴什么也?没说,只凝着她。 她今儿?穿着宽松的?牛仔长裤,布料硬,大约是不舒服,她嘟囔了?一声,“我去换个?衣服……”说着站起身,走出几步远,又回过头来,“等我。” 等了?约摸五分钟,她从卧室出来。 闻之宴抬眼看过去,呼吸一滞。 她单穿着一件白衬衫,很?明显是他的?衣服。 重新坐到他腿上。 窸窸窣窣去扯去解。 闻之宴这时?候才?低笑?了?声,“今儿?是搞哪一出?” “你不是说,出院后,要我——吗?”方慈说,“干脆今儿?我来吧。” 闻之宴胸膛起伏更明显,喉结滚了?滚,眸色也?暗着,说,“成。” 他觉得口干舌燥。 方慈其实?没什么章法,体贴上线,为了?不让他分神,拧身探到茶几上,拿过烟和打火机。 抽出一根,递到他唇边,他张唇叼过,她掀开?打火机翻盖,火苗窜出。 点燃了?,他抽了?一口,左手指间夹过烟身,搭上沙发扶手。 这期间,眼睛没有过她的?身体,一寸一寸,如有实?质,描摹过。 方慈倾身贴上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你不许动,全部交给我。” 闻之宴嗯了?声。 然?后就见她,自他膝上滑下来,跪坐在地毯上。 闻之宴怎么也?想不到,被?动的?一方,其实?竟是如此难捱,呼吸凌乱着,心跳快得几乎难以忍受。 他仰头皱着眉,口腔内津液的?分泌达到了?顶峰。 眼睫低垂下来,瞳仁里映到的?场景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偏她还提前警告过让他不许动。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左手弹了?下烟灰,衔到唇间抽了?一口,试图压下来濒临失控的?自制力。 实?在受不了?了?,他哑着声说,“babe,上来。” 方慈倒是比他更有余裕,重新坐到他腿上,甚至又给自己点了?根儿?烟。 烟灰被?颠落。 一同颠落的?还有那过大的?衬衫领口。 第50章 云霄路8号没有配备住家保姆, 偌大一个庄园型别墅空空荡荡,初冬的寒风自林间穿梭而过。 白杨、老槐树、松树,枝杈挤压摇荡着?,树影婆娑。 整栋主屋灯火通明, 一楼静悄悄, 顺着?楼梯来到二楼, 站在走廊拐角, 就能听到隐秘的细微声响。 低低的泣吟和撞击,带着?潮热的温度。 闻之宴视野内只一片白茫茫。 他腾出左手扣住她脊背,配合着?她的节奏。 还是觉得不尽兴。 惯用手无法发力, 无法箍着?摁着?, 只能像随波逐流的小?舟, 浪时高时低,让他心痒到几乎爆炸。 漫长的,一直在暴雨将落未落之际盘旋。 索性不着?急了,就这样放慢速率, 感受心尖涌过的一阵一阵战栗, 仔细体会这让人濒临窒息的折磨。 过了好一会儿,方?慈伏到他肩头,“……我累了。” 闻之宴低低地笑, 说,“我可以动了吗?” 他总是要她把?话说出来。 方?慈咬了一下他耳朵,不吭声。 “……不说话?” 咬字缱绻, 像威胁。 没再?等回答, 他猛烈动作了下。 白衬衫领口再?度被颠落, 靠着?几颗扣子,勉强箍在她半身处。 “解开。” 他说。 方?慈胸口起伏着?, 低眼?去?看。 再?解的话…… 她闭上眼?,又解开两颗,衬衫应声滑落。 再?顾不得什么手指骨折,他一手托着?她后脑勺,一手扣着?后腰,翻身将她压在沙发垫上。 终于拿回主动权,他长舒一口气。 闻之宴在她耳边低声问,“……这些年,有没有别人?” 完全没有余裕去?思考,方?慈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又是在使坏。 即便远在伦敦,她的一举一动他也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这时候问出来,无非是要听她亲口说,从头到尾就只他一个。 莫名其妙的好胜心上线,她偏模棱两可,“……忘了。” “……”方?慈缓了缓呼吸,“你呢?有没有过别人?” 他故意?问,她也如法炮制。 闻之宴笑,半晌,才说,“老子,浑身上下,都是认主人的。” 他开始翻旧账。 说什么,力气不大,心倒是挺狠,说走就走,一走就是那么多年,要不是他把?她弄回来,她还打不打算回?下次再?打 这种?主意?,他的衣服可不给她拿了。看她自己要怎么办,能忍到什么时候。 方?慈嘴硬起来,说,大不了找别人。 他也不恼,只缓慢地磨她,说,“这世界上,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吗?有人比我更知道你的点吗?” 所有的心动、欲.望、探索,都是以彼此的姓名命名的。 那厚重的一切,无法磨灭。 方?慈闭上眼?,感受与在伦敦独处的某个夜里重合。缓缓张开眼?,眼?前?便是他宽阔的肩,肩臂处的肌肉一下一下被牵动,鼓起又绷紧,她全身心感受着?那频率。闻之宴略退后一点俯视着?她。 视野里是他居高临下的模样,她在这一瞬绷紧了。 事?实的确如他所说,不管她在这世界的何处,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确实是他的脸,这张英俊漂亮,让她每每被盯视便难以呼吸的脸。 - 吻刺 第95节 第二天一早,方?慈去?国贸酒店,伦敦事?务所那边还有一些日常的事?务,要跟吴以珊对接处理?。 闻之宴则去?了趟医院。 毫不意?外,指套夹板错位了。 袖筒一褶一褶卷起挽在肘处,他把?前?臂搁在桌上。 骨科张医生看他一眼?,脚踩着?地拉近了椅子,随口问,“怎么弄的?” 闻之宴眼?睫一掀,默不作声。 医生跟他对视两秒,收回视线时,不小?心看到他敞开了两颗扣子的颈处,那里有新鲜的痕迹。 心下隐约浮现猜测,免不了又多说两句,“膝盖也要小?心点,擦伤挺严重的,最?好不要受力。” 闻之宴没理?会。 总不可能这种?小?伤也要禁欲? “……您这,肯定是手也用力了,跟之前?的形状都不一样了,得再?去?拍个片子。” 谭医生去?了伦敦学?习,把?闻之宴的个人情况暂时转交给了张医生,他没那么了解这位新任家主,只能尽职尽责劝说,“手指骨折要靠自愈,您得留心,帮助它痊愈,不能处处与它对抗。” “从后天开始,我会不定期去?您家里随访,”张医生把?病例本递给他身后站着?的关睿,“去?吧。” 闻之宴去?拍了片子,重新固定了指套夹板,手背绷带被取掉。 后脚,张医生给闻老爷子去?了通电话,“……二少爷受伤的事?儿,您知道吗?” “手指骨折,全身多处擦伤,我刚问了谭医生,说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当初一并受伤住院的还有方?家二小?姐。” - 回旧别墅路上,关睿从副驾驶回过头来,道,“张医生以前?负责的是老爷子,他有可能……” 闻之宴嗯了声,漫不经心,“随他去?。”停顿两秒,“……消息散出去?了吗?” “今儿早上头版,刚发。”说着?递过来pad。 闻之宴接过,屏幕上实时显示着?股票曲线图,已隐隐可见上涨趋势。 “接下来,大概会有铺天盖地的新闻和采访邀约,”关睿略顿了下,“……家里其他人大概也会过问,小?叔和姑姑那边,估计会有些棘手,小?叔手里有实权,表哥表姐都有自己的团队。如果他们联起手来拥护大少爷……” 话没说完,点到为止。 闻之宴把?pad撂回给他,懒懒往后一倚,嗤笑说,“这倒是个报道思路,你可以给财经记者们提供一下这个发散方?向。” 关睿了解他的性格,对于他这反应一点儿不感到意?外,默了片刻,补充道,“……您这几天不去?公司,估计董事?会会更加怀疑。” 闻之宴略点点头,“如果有人打听,就如实说,我在养伤,骨折了。” 让董事?会那帮人去?猜,去?揣摩。 今儿阳光好,适合户外运动。 回到家,闻之宴换了身儿衣服,上面是连帽卫衣,下面一件宽松的大短裤,脚蹬运动鞋。 后院有个自建的网球场,他站在一端草地上,将球拍换到左手,试着?挥动。 他打算趁右手受伤的档儿,训练一下左手。 一身西装的关睿站在网对面,充当陪练。 受伤的是闻之宴,老是捡球的倒是关睿了——左手难以把?握发力方?向,总是出界。 一通下来,关睿却是更累一些。 他把?网球一个个拾到框里,闻之宴隔着?网抛给他一瓶运动饮料。 关睿一口气喝了半瓶,忍不住又问道,“……您打算在家‘养伤’养多久?” “两周。” 闻之宴把?墨镜从头顶摘下压到鼻梁上,仰头看太阳,眼?眸虚眯,微蹙着?眉。 关睿视线往下落,有血迹正顺着?他膝盖往下流,蜿蜒过小?腿。 大概是伤口崩开了。 “我去?拿药箱。” 闻之宴低头看了一眼?,“甭管了。” 关睿还是小?跑着?回了主屋。 再?回来,就见闻之宴坐在球场旁长椅上,身姿慵懒地往后倚着?,腿也大喇喇敞着?。 关睿把?药箱放草地上,单膝跪在他身侧,拿医用棉签清理?他小?腿上的血迹。 闻之宴也没动,偏头看一眼?,笑说,“你是总助,不是我的生活助理?。” 他没有生活助理?,一切私人的事?情都由乔叔打理?。 关睿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层,“老爷子如果没有提前?得知消息,那乔叔大概是没问题。” “嗯。” 闻之宴不意?外,乔叔是忠心耿耿的老实人。 清理?了血迹,又一圈一圈重新缠上绷带。这绷带不为止血,只为固定关节用,防止他运动中?髌骨出现问题。 关睿补了句,“是佑贤哥特意?嘱咐的,说您这方?面不太注意?,之前?脚上留了疤。” 闻之宴顿了下,声音低下来,“……不一样了,之前?留疤是因为方?慈,她走的那天。” “那您更得多注意?了,就算是为了方?小?姐。” 一想到她,就想到她今儿晚上还跟叶骞北有饭局。 心里陡生不快。 “……叶老三什么时候走?” “之前?打听过,叶家老爷子好像也不管他,他性格倒是跟您有点点像,都是家里管不住。” 刚说完,关睿就闭紧了嘴巴,好像说错话了。 果不其然,闻之宴扫了他一眼?,“……他,跟我像?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吗?” 关睿没再?吭声,收拾好药箱,略弯身颔首,而后提着?药箱回主屋。 闻之宴静坐了一会儿,起身,再?度用左手挥动球拍。 发泄似的,一通打。 网球一个个落到网对侧,咕噜噜滚落。 心里老是想着?她。 昨晚的样子,娇得要命。让他抓心挠肝地痒。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平时那么冷,脊梁骨那么硬,一触到她心里,又是那么软。有时候还会哭,双眸失神之时,又让他施虐欲爆发。 关睿把?药箱放回远处,站在落地窗前?看后院。 闻之宴兜帽扣在头上,正站在草坪上一个接一个发球。 他做好了心理?建设,做好了会被再?凶一顿的准备,正打算拉开侧门过去?,这时候手机响了。 闻之宴的手机关了机,老爷子的电话打到了他这里来。 他接起来,“闻爷爷,您好。” “闻董在家,嗯,好,我马上把?电话给他,”笑了笑,“他在打网球。” 关睿走下台阶,来到草地上,刻意?提高了音量,“闻董,闻爷爷的电话。” 闻之宴把?手里的球打出去?,扔了球拍,拿过电话,“什么事?儿?” “怎么不去?上班?”闻鹏厚道。 “受伤了,别告诉我您不知道这事?儿。” “手指骨折,会影响上班?”闻鹏厚有点儿没好气,“你缺席,董事?会的人会怎么想?” “让他们想啊,”闻之宴嗤笑,“不正衬了他们的意??再?过两周,看看去?办公室复工的人到底会是谁。” 闻鹏厚静了几秒,说,“……阿宴,争家产的消息不是我散出去?的。” 他猜测,这几天一直没动静,大概是闻周等不及了,找记者通了风。 闻之宴几乎笑出声,点点头,“我知道。”他右手伸进裤兜,掏出烟盒。 关睿忙上来,拢手帮他点烟,又递上蓝牙耳机。 闻之宴戴上耳机,把?手机扔给他,抽了口烟,这才说,“……我散的。” 电话那头静了好一阵子。 闻鹏厚像是震惊到失语了。 闻之宴笑了声,“过得太安生了,没意?思是不是?您既然动了心思,那就闹到最?大,看看最?后谁是赢家。”他右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从这头,踱到草坪那头,兜帽拢着?他低垂的眉眼?,“……也让您一次看个清楚,以后就断了这个念想。” 过了片刻,闻鹏厚才轻叹口气,“……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家务事?,家里解决不就行了吗?” “集团的事?可不是家务事?,”闻之宴道,“……说到家务事?,您不如好好想想,我结婚时候,闻家要送方?慈什么样儿的新婚贺礼。” “……你求婚了?”闻鹏厚换了幅口吻,“昨晚我约她吃饭,她怎么没说这事?儿?昨儿夜里求的?” 闻之宴停住脚步,沉默。 几步之外的关睿能明显感觉到,他周身气息冷了下来。 “……她没跟你说昨天晚上是跟我一起吃的饭?”闻鹏厚疑惑。 闻之宴意?味莫名笑了声,“爷爷,四年前?,您是不是也见过她?” 闻鹏厚没来得及回答,他又道,“难不成您要以为,四年前?,她是因为您才离开我的?” “我了解她,她做事?全凭她自己心意?,不会受任何人的影响。她不愿意?对我讲这些,是因为她不想因此影响我跟您的关系,有这样的孙媳妇儿,您该烧高香了。” 电话挂断,他摘了耳机。 闻之宴双手插兜原地站了一会儿,抬眼?看几步远的关睿,“几个事?儿。” “下周我回公司前?,你临时发通知,召开临时董事?会。” 吻刺 第96节 “复职之后,我要在闻家老宅办一场酒会,请几个财经记者来。” “另外,你现在,去?把?方?慈接回来。” 第51章 关睿到达国贸酒店时, 方慈刚吃了午饭,正和同事吴以珊在楼下抽烟。 离老?远,他就冲二人点点头。 吴以珊夹着烟的手一指,惊讶地诶了声, “那?不是?跟在闻董身边的总助关先生吗?” 关睿走到身前, 先是?冲吴以珊打了招呼, 然后对方慈彬彬有礼一颔首, “方小姐,我来接您回家。” “……有事?” 方慈心下疑惑。 “闻董大概是?有事要跟您谈。” 吴以珊这时候默默打量二人,心道, 哦豁, 这是?都同居了的意思么? “急事么?”方慈说, “我下午要去公司,还要回一趟我家。” 曲映秋被接去养病,方鸿被送回老?家,方念念也在京郊疗养院参与康复项目, 整个方家别墅应该是?空了, 她得回去瞅一眼。 关睿沉吟。 应该算不得急事,否则,闻少爷应该早就开着跑车, 亲自过来把人弄走了。 吴以珊品出氛围里这点隐约的流动,索性当个和事佬,给他递了根烟, 说, “来都来了, 一起抽一根,反正不是?不急嘛。” 关睿流畅地接了烟, 笑问道,“你们的并购项目,进?展还顺利吗?” “只能?说还行,”吴以珊道,“h·s有点儿摸不清闻氏集团到底要什么,也不知道是?钱,还是?代码技术,说到这儿了,您应该是?最了解的,能?不能?私下透个底?” 关睿默默听着,而后笑了下,那?笑有点意味莫名。 “……具体的事儿都是?陶副部长在对接,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也甭着急,两个月好吃好喝在这儿住着,一切都能?顺顺利利的。” 方慈沉默着别开脸。 现在这种情况,游戏应该是?作?废了,是?不是?可以跟闻之宴说说,提前把这个项目结束?好让她回伦敦继续工作?。 一根烟抽完,关睿再度看向方慈,道,“方小姐,您不跟我回去吗?” “不了,你回去跟他说,我晚上?尽量早点回。” 关睿别无他法?,只能?空车来空车走。 - 下午,方慈先去了趟公司。 叶骞北才接手了总共不到半个月时间,公司就已焕然一新,整体软装风格做了很大的调整,祛除了以前老?企业的那?股厚重滞闷,变得轻盈明快,来往的员工之中,也多了许多年轻的面孔。 他刚开完一个高?层会议,回到办公室,就看到方慈正站在落地窗前等他。 “嗨。” 他打招呼,在会客的沙发里坐下,笑说,“闻少介入之后,一切事情都变得流畅了。” “就楼盘那?个事儿,之前银行不一直不给钱嘛,现在有闻氏集团背书,银行痛快地给了。” 方慈在他对面坐下,点头道,“叶先生?,您个人有计划吗?像现在这种状况,您大概什么时候会放开手?” 叶骞北先是?怔了下,轻摇摇头开玩笑,“……要不是?知道你的为人,我都要以为你是?在赶我走了。” “不是?这个意思,您知道的,”方慈说,“我是?担心,您万一要放手,没有个能?接手的人。” 叶骞北一歪头,笑说,“你不打算自己来干?” “我不擅长这个。” 若是?坐到这个位置上?,少不了许多应酬酒局,她应付不来,也不喜欢。 叶骞北点头,若有所思。 “……行,我明白?了,”他起身去酒柜,“你放心,我一定培养出一个合格的接班人再走。你喝点什么吗?” “不了,”方慈也起身,“我还得回家一趟,公司的事儿就麻烦你多费心了,我想偶尔过来旁听一下高?层会议,这样会影响你么?” “不会。随时欢迎你来,到时候,我肯定也有许多细节要征求你的意见。” 叶骞北送她到办公室门口,开门时候略顿了下,“……晚上?的聚会,你来吗?” 晚上?的局是?陈巧月攒的,包了家日?式居酒屋,邀的都是?亲近的朋友,不搞花活儿,就一帮人吃吃喝喝聊聊天。 “嗯,会去,咱们也正好聊一聊。” 她今儿穿着件黑色的修身针织长裙,柔软垂顺的乌发散在肩后,更衬得脸小且精致,身段看上?去是?柔软轻盈的,那?瞳仁却是?一如既往,带着点平静的疏离感。 在闻之宴怀里时,那?疏离会变成?赤诚的火焰。 叶骞北想到前不久闻之宴那?个局上?,他俩人的互动和亲密,眼睫随即一落,别开眼,打开门。 方慈走出来,他单手扶着门框,温和地淡笑着,“以后,我让总助把我的日?程表同步给你,你随时来。” - 整个方家别墅空空如也。 侧屋的家政工人们也都被遣散了,不过几天时间,缺乏修剪的花园,已隐隐显出杂乱的趋势。 虽则早已料到,即便有朝一日?真的能?从方家解脱,也不会获得阖家团圆的结局,但方慈心中还是?不由生?出一丝悲凉。 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幸福美满的原生?家庭。 她也曾想过,方鸿会意识到自己对家庭的忽视吗?曲映秋会意识到自己对她带来的伤害吗? 大概率是?不会的。 整个家就这样散掉,每个人都去面对自己的问题,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不由地想到,电影中电视剧中,临近大结局,抑或家庭成?员生?了病,突然间幡然醒悟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一家人。 她唇角浮现冷笑:那?太过天方夜谭。 背后没有家庭做后盾,也没什么。 每个人都是?生?来无根,去也无痕,无法?从他人身上?寻求解脱或依仗。 只能?自己救自己。 第一次真正轻松地待在自己家,她给自己冲了杯热可可,双手握着,坐在落地窗前地板上?,久久地望着窗玻璃外的庭院。 直到可可冷掉,变得难以下咽,她拿出手机,联系了认识的设计师,决定将整栋别墅翻修一遍。 离开之前,意外地接到了方念念的视频通话。 方念念手口并用?,给她讲了康复项目的进?展。方慈默默听了好久,道,“……姐,我打算把家里翻修一下。” “好哇,”方念念兴高?采烈像个小孩,“……我打算搬回去住,医生?说,这个项目结束,我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了。” 姐妹俩简单商量,约定改天邀设计师到家里来,一起看看。 方慈在木地板上?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擦黑。 她拿过一旁开了勿扰的手机,屏幕上?一条消息,来自关睿,但那?说话的口吻,却明显是?闻之宴: 「晚上?几点回?」 方慈看了眼时间,回道:「闻之宴?大概九点吧,怎么不用?你自己的手机?」 「关着机呢,在家躲清静」 躲清静? 方慈一时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退出对话框,不经意间拉下消息推送栏,往上?翻了翻,才看到今天早上?,数个财经类app推送了几条大差不差的新闻: 「闻氏地震!大公子或接手集团事务」 她心下一凛。 或许,这一切跟昨晚与闻鹏厚见面时,她表现出的态度有关? 闻之宴今儿中午派关睿来接她,大概也是?为了说这件事?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好一会儿,她发了条: 「你还好吗?」 「不太好,想你」 他好像总是?这样,不管面对何种境地,都有功夫讲这些有的没的。 「方慈:我尽量早点回」 已经答应了陈巧月和叶骞北,总不好临时放鸽子,何况,几天不见,她也有点担心陈巧月的状况。 数年前她离开京市,远离了圈子里其他所有人,倒是?跟李佑贤和陈巧月还一直保持着联系,不知不觉相处下来,竟有点像老?友了。 - 那?家居酒屋门脸很小,开在二环高?架下一栋临街的老?楼里。 街面窄,两旁都是?老?旧的居民楼,颇具生?活气?息。 劳斯莱斯幻影在街边停下,方慈下了车来到人行道上?,一抬眼就看到了那?暗淡的招牌。 洪姐打开副驾驶车窗,探头说,“方小姐,我转一下,在附近找个停车位。” 方慈点点头,眼看着劳斯莱斯开走,她迈步走到居酒屋前。 京市典型的破居民楼,临街的一楼附带一个十?平米见方的小院,穿过小院是?一小截楼梯,上?到台阶上?方,便是?居酒屋正门了。 打开门,耳里立时灌入一阵欢笑。 陈巧月叶骞北,还有展成?亦和姜糖那?一对,好像在聊什么八卦,热火朝天。 陈巧月招招手,“阿慈,快来。” 几个人围着一张长桌,桌上?摆着几盘干果,几盘烧鸟串,更多的是?酒。 吻刺 第97节 日?式清酒、精酿,还有不知谁自带的红酒。 方慈褪下外套,放了包,笑说,“已经喝上?了?” 背身扯袖子时,免不了微挺了胸,拧身放衣服时,身材的曲线更明显,叶骞北本?来在看她,这时候别开了脸,灌了口啤酒。 展成?亦默默看着,不作?声。 “我没喝,”陈巧月摇头,“我戒酒了。” 方慈在她身侧坐下,“怎么突然要戒酒?” 姜糖和展成?亦在一旁插话,“就是?,是?酒不好喝吗?” 陈巧月还是?摇头,只笑,手里忙着剥开心果。 叶骞北把酒单递到方慈面前,“你喝点什么?” 她很随意地扫了一眼,“就来个招牌的吧。”叶骞北起身去吧台,帮她点了。 他还穿着白?天那?套西装,站在吧台前跟侍应生?聊天。 陈巧月回过头看了眼,贴到她耳边小声说,“叶三?喜欢你啊?” 方慈微顿了下。 其实她自己倒没有特别在意,目前跟叶骞北的来往也仅限于工作?范畴内,正经的生?意伙伴,没理由刻意疏远。 陈巧月看她一脸懵,笑说,“叶三?这人啊,别看他跟谁都能?谈笑风生?,其实也是?少爷脾气?,挺傲的,”说着压低了声音,“你一坐下来就帮你点单,我还没见他对谁这么殷勤过。” 这时候叶骞北端着一杯啤酒回来了,搁到她面前,“招牌「月影」,尝尝看。” “谢谢。” 精酿扎啤杯,沉甸甸的,方慈双手扶着,低头抿了一口,像是?被苦到,五官微微皱起来。 她鲜少有这么生?动的表情,叶骞北就在她对面,看到她这模样,眸色深几分,自鼻腔笑了声,“……喝不惯?” 方慈抿抿唇,“第一次喝。” 叶骞北眼神里的饶有兴味几乎不加掩饰,陈巧月看热闹似的,凑到方慈耳边,“诶,我看叶三?也不错,你想啊,他是?老?三?,没有家业联姻压力,轻松自在。” 方慈转头看她,噗嗤笑一声,“别开玩笑了。” “我说真的嘛。” 叶骞北隐约能?听到她们交谈的内容。 静等了片刻,他曲指敲了敲方慈跟前的桌面,吸引到她的注意力,掏出烟盒,下巴示意,“出去抽一根?” 方慈微屏了息看他。 心里想着,也好,如果他进?一步表露出什么,正好顺势说清楚。 她站起身,“好。” 两人推开门,来到户外。 商家充分利用?空间,门口台阶上?那?一小片水泥地也贴墙搞了个吧台,叶骞北虚虚倚着吧台边缘,揿开打火机翻盖,递到她面前。方慈没接,说,“我有。” 她自己点了根儿娇子,抽了口。 叶骞北拢手自己点了烟,低眼看她几秒,笑说,“……跟你吃了几顿饭,我怎么感觉你倒更像南方人?口味跟我很像。” “我爸妈都是?南方人,他们年轻时候来京创业,”方慈道,“……我小时候在南方读的书,一直到18岁,来京上?大学。” “怪不得,”叶骞北还是?笑着,转而问,“之前在伦敦工作?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 他好像对她有很强烈的好奇心。 “……还可以,一开始饮食上?有点儿不习惯。” 叶骞北点点头,笑了声,“确实,英国的食物,emmm。” 方慈没接话。 他拉过吧台上?的烟灰缸,弹弹烟灰,“还打算回去事务所工作?吗?” “嗯,初步打算是?项目结束就回伦敦。” 从职业规划的角度来看,她还是?在伦敦这家事务所多干一阵子比较好。 如果干完这个项目就辞职回国,那?海外的工作?经历就只有半年,履历薄弱,竞争中不太有优势。 叶骞北低眼看了她半晌,就在方慈忍不住要打断他眼神的时候,他再度开了口,“……最近怎么样?刚刚听陈巧月说,前几天你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没事吧?” 方慈还没吭声,他就又玩笑似的说,“也不说一声。” 方慈笑笑,“我没事,”顿了顿,补了句,“……闻之宴伤得比我还重些。” 叶骞北明显眯了眯眼,“怎么说?” “他不放心我,正好在,把我接住了,”方慈神态自若地说,“他手指骨折了。” 叶骞北敛了呼吸,视线却是?没有移开的意思,反而顺着话题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嗓音也平静,“上?次局上?,看大家的反应,好像都是?头一次知道你们的关系。” “嗯,”方慈声音低几分,“……刚和好不久。” “分过手?”叶骞北很会抓重点,微低头,冷不防凑近了一点,“……怎么会这样?他之前对你不够好?” 方慈条件反射后退两步,后腰碰上?栏杆,已生?锈的铁艺栏杆微晃了下。 她抬起头,“不是?的。” 叶骞北抓住她身侧的栏杆稳住,“当心点。” 他低笑了声,“……你很喜欢他?” “嗯,”方慈点头,“我们是?一见钟情,五年前。” 她不偏不倚对上?他的视线,坚定的笃定的,表明了态度。叶骞北定定看她,笑了笑,出口的话却是?,“……我对你也是?。” 方慈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略睁大了眼。 她明明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怎么会这样……他这是?要迎难而上?? 叶骞北是?个极张弛有度的人,此时略后退两步,后腰重新倚住吧台,预备重新点根烟。 不经意间抬眼,就看到一辆迈巴赫62s驶近了,靠边停下,后车门打开,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已经是?初冬了,他下半身却穿着件宽松的大短裤,脚蹬球鞋,上?面一件宽松的黑色连帽卫衣,双手插着兜,就站在那?儿看着这边。 叶骞北视线定住,方慈顺着他目光回头去望。 两人脚下那?一小截楼梯造就了微妙的高?度差。 闻之宴站在路灯下,微仰着下颌看过来。兜帽掩着他眉眼,看不清楚眼神,但她却能?感觉到,他没看她,看的是?叶骞北。 这身宽松的运动风穿搭,更衬他高?大的身材,肩宽腿长,显出一股纯男性的侵略感。 迈巴赫62s自他身后开走。 方慈在烟灰缸里摁熄了烟,转身下了台阶。 她在走向他,闻之宴却还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她快走到他跟前儿了,他才收回视线。 “怎么穿这么点?”她说。 闻之宴低眼看她,“你不也是??不穿外套就出来抽烟?” 面对叶骞北,她精神一直绷着无暇顾及其他,这时候经闻之宴这么一说,才觉出寒意。 她伸手去捉他的手腕,“那?我们快进?去吧。” 闻之宴没动,手也没有要从裤兜里抽出来的意思,只说,“嘴巴过来。” 嗓音很低,一如既往,辨不出喜怒。 方慈几乎没有停顿,抬起下颌。 他低头吻她。 没伸舌头,只轻吮了她的唇肉。 到了这个份儿上?,台阶上?一直眼望着这边的叶骞北才转身进?了门。 方慈本?想解释一下刚刚的情况,闻之宴却没有要继续话题的意思,像是?怕她冷,抬手拍了下她后腰,“进?去吧。” 展成?亦姜糖那?一对在那?儿卿卿我我,陈巧月正无聊呢就见叶骞北进?来了,脸色有些莫名,不到半分钟,方慈和闻之宴手牵手也进?来了。 陈巧月回过味儿来,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噢哟,闻少爷也来啦。” 她发挥东道主精神,问,“闻少,喝点什么?” 闻之宴和方慈并肩在长桌侧边坐下来,他抬左手摘了兜帽,“热牛奶。” 侍应生?从吧台旁保温箱里拿出一瓶罐装牛奶,放到他面前。 他右手搭在方慈背后椅背上?,还是?那?幅圈领地的架势,单手勾开拉环,五指捏着罐身,喝了半瓶。 期间,那?双眼眸,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斜对面的叶骞北。 叶骞北跟他对视,不躲不避。 陈巧月冲方慈眨眨眼。 那?眼神,意味再明显不过:这俩男人要打起来啦。 方慈有点如坐针毡。 心乱如麻,她扶着闻之宴的手臂,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们回去吧?” 闻之宴偏头将耳朵凑近,听清了,却笑了声,“……急什么?你跟陈巧月聊一会儿。” 方慈没听懂他后半句,就见他起身出去了。 没过几秒,叶骞北也起身跟出去。 她一脸懵懵然,要起身跟上?,被陈巧月摁住,“诶,让他俩聊聊,没事儿。” - 正门顶上?装了盏昏黄的灯。 闻之宴站在吧台旁,眼眸虚眯着,看叶骞北。 吻刺 第98节 静几秒,他平淡地开了口,“……叶老?三?,活腻了?” 叶骞北笑了笑,“法?律没有规定,不能?撬墙角。” 闻之宴被逗乐了,笑出声,“……成?。那?你试试看。”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她一定不会动摇吗?”叶骞北道,“我今天才知道,你们分过手。依我猜测,一定是?她甩了你吧?你怎么知道,她以后不会再甩你一次?” 闻之宴深呼吸,闭了闭眼。 不能?动手,先动手的那?个就输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 叶骞北点了支烟。 闻之宴淡淡地说,“……用?不着以后,半个月前,她就试图再次甩掉我。” 叶骞北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以为他要撂狠话,讲一些相爱细节,没成?想,他却是?说这样一番话。 他略意外地,抬眼看他,静等着下文。 闻之宴却也没再多说,只静静地看着他,自鼻腔笑了声,“叶骞北,你就试试看,她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叶骞北一时无声。 这俩人望向彼此的眼神,总像是?随时随地能?doi,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俩人之间大概是?荷尔蒙在作?祟。 荷尔蒙一旦退却,横插一脚并非难事。 但此刻闻之宴态度那?么松弛笃定,甚至让他去试,他反而隐隐觉得危险,也许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就像隐在海面下的冰山,看不见,但致命。 又静了片刻,闻之宴道,“我不否认,她确实心狠,之前分手那?次,我怎么求她都没用?,她头都不回。” “我自己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人能?插得进?来,但光凭我一面之词,你也不会死心,”他口吻很淡,“只有一点,我爱得比你多。”略停顿,“……那?么冷的天,她不穿件外套,你就叫她出来抽烟?” 叶骞北指间夹着烟,好久都没抽一口。 他平静地说,“所以,你这么笃定?她会选择你?” 闻之宴冷嗤一声。 过了会儿才慢悠悠地说,“……这种事以前发生?过,那?次我跟自己下了赌注,她会选择我。她后来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告诉她,除我之外,她选择谁,谁就会死。” 叶骞北眯了眯眼,“你……” 闻之宴混不吝地嗤笑,“我什么?” “你想折腾就折腾吧,我不拦,腿长在她自己身上?,你约她她也许会出来。”闻之宴似是?不想再多说了,手插兜,下最后通牒,“我只希望你,知趣一点,如果被她明确拒绝了,就麻溜地给老?子滚蛋。” 他比叶骞北略高?个几公分,这时候走近了几步,“听明白?了吗?叶老?三?。” 第52章 闻之宴和叶骞北在门外聊天时, 方慈一直有?点坐立不安。 在她心里,闻之宴不是个会吃飞醋的人,从认识开始,他就是那幅模样, 内心稳定, 总是运筹帷幄,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相较于吃醋, 他大概率会更倾向于傲慢地目空一切地宣誓主权,就像几年前,在夜店, 众人起哄她和宋裕泽那时一样。 自信, 且岿然不动。 所以?, 她倒是更担心叶骞北会不会觉得被冒犯,导致后续的?生意合作无?法?展开。 陈巧月笑说,“叶三那个?性格啊,不给点猛料, 是不会罢休的?。”她拍拍方慈的?手, “你别担心了,让他俩说清楚也好,总好过你夹在中间为难。” 也有?道理。 方慈转移了注意力, 转而问,“说真的?,你为什么突然戒酒了?” 陈巧月少见?地沉默了片刻, 而后冷笑了声, “……因为不想再?给他来接我的?机会。” 她没点名, 但方慈知道,是在说李佑贤。 “你们后来发生什么了吗?怎么会不愉快?” 陈巧月低下脑袋摇摇头, “……问题就在这?儿,”她重又仰起脸看向天花板,“他前前后后来接我,总共也有?三五次了吧,无?一例外,要么是我喝了酒,要么是他喝了酒,每次都是把我带到他家,”说着,她转头看方慈,讽笑道,“你敢相信?这?么多次,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 方慈也一时默然。 微醺时候,人最难自控,若是相爱,且独处一室,大概是很难避免绯色的?后果。所以?,她大概能?懂陈巧月的?心情。 跟闻之宴正好相反,李佑贤是个?极循规蹈矩的?人,禁欲克己。可?他不像是对陈巧月完全无?动于衷。 “……你们有?平心静气聊过吗?”方慈尽力劝解,“也许他有?自己的?苦衷?” 陈巧月猛地一点头,“是啊!他就是这?样,底线原则是头等大事,我陈巧月,没那个?能?耐,能?破了他的?戒。” 方慈也抚了抚她的?手,说,“但,戒酒总归是好事。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不瞒你说,最近戒了酒,脑子整天都很清醒,我还真的?想了不少,我打算先出国玩个?半年,然后回?来创业。”她琢磨着,“项目嘛目前还没想好,也许会做个?服装品牌。” “挺好的?,适合你,”方慈笑着,“我也打算项目结束后回?伦敦,你要不要来找我玩?” “好哇,跟你住一阵儿。” 两人闲聊着,方慈偶尔啜一口啤酒,大约两根烟的?时间,闻之宴和叶骞北一前一后回?来了。 这?俩男人,神?情如?常,只看表情,完全猜不出刚刚进行?了怎样的?一番对话。 方慈凑到闻之宴耳边低声,“走吗?” 闻之宴转头,视线停留在她唇上,好一会儿,才嗯了声。 两人起身告辞。 乔叔开着车,转了一圈没找到停车位,回?到居酒屋门前,正巧看到俩人出来。停了车,打开后车门。 方慈没忘给洪姐打了通电话知会一声。 初冬空气冷冽,隐隐有?潮湿的?气息,像是快要下雨了。 在后座坐好,方慈抬手抚上闻之宴光.裸的?膝盖。 本以?为触感会是冰冷的?,覆上之后却感觉到一片温热。 闻之宴一肘支着车窗,偏头看她,笑说,“摸我?” “没有?,担心你冷。”方慈有?点儿不自然,刚要撤回?手,手背却被他摁住,往上面往里面带了带,运动短裤宽大,她的?手很轻易就擦着他大腿的?皮肤,钻了进去。 她试着往回?抽,没抽动,不由说了句,“你干嘛?” 他唇角还是带着笑意,说,“热的?,不冷。” “我知道了,”前座乔叔还在开车,有?外人在,她有?点抗拒,“放开吧。” 闻之宴把扶手箱合到椅背里,把她拖近了一点,胳膊搂着她,低头说,“……你跟叶老?三一起抽烟,我没意见?,但是,能?不能?穿个?外套?外面不冷吗?” 他果然是不介意,真是自信呢。 方慈心想着,“……我忘了。” “这?事儿也能?忘?” 他很明显对她的?托词不满意。 “就是忘了,”方慈道,“那时候,我心里想的?都是要怎么跟他对话,精神?紧绷,顾不得其?他。” 闻之宴眯了眯眼,“……精神?紧绷?这?么费劲,直接拒绝他不就完了吗。” “我是想找机会跟他说清楚的?,”方慈仰脸看他,“你们聊什么了?” 闻之宴哼了声,漫不经心地,“没什么,互相飚垃圾话而已。” 方慈心里咯噔一声,“……你不会冒犯他了吧?” 闻之宴周身气息敛了下来。 他看了她好几秒,才说,“……他算什么东西?我就算打他一顿,也称不上冒犯。” “你怎么能?这?么说?” 方慈直起身子,把他胳膊推开,似是对他的?无?礼很惊讶。 闻之宴没动,只看着她,“怎么不能??你护着他?” “不是护着他,”方慈挪远了一点,道,“他在帮我管理公司,我不想搞得不愉快。” “能?帮你管理公司的?人多的?是,我随便差个?人都能?接手,”闻之宴说,“并不是非他不可?。” “话是这?么说,但没必要,不是吗?” 闻之宴沉默。 半晌,才意味莫名地说,“……今儿关睿说,叶三性格跟我有?点儿像。”顿了顿,“……你最了解我,你觉得像吗?” 顺着这?话,方慈先想起了刚刚她和叶骞北在门口抽烟,她明明已经明确表明了态度,没成想,叶骞北却没有?收手的?意思,而是顺势表明了他的?心意。 如?此强势,如?此不撞南墙不回?头,确实跟闻之宴有?几分相似。 她思忖着,点点头,“……一点点吧。” 这?话,让闻之宴彻彻底底不高兴了。 他冷笑了声,“你也觉得像?” 方慈明显感觉到了他气场的?变化,一时有?些茫然。 前座乔叔也感觉到了,很有?眼力见?地升上了挡板。 此后一路,两人都没再?说话。 后座座椅宽,两人距离也很远。 行?到中途,下雨了。 车窗被雨幕冲刷着,隔着玻璃似是也有?寒意。 迈巴赫62s驶入云霄路8号,雕花大门打开又关闭。 车道笔直,撕破茂密的?小树林。 车子行?到车道中央时,闻之宴降下了挡板,说,“乔叔,停车。” 吻刺 第99节 他像是忍不了这?气氛了。 乔叔一时没反应过来,“……少爷?” “你下去。”闻之宴简单地说。 乔叔忙应了声好,设置了循环气流,没关发动机,拿了伞下车。 方慈有?点懵,“……怎么了?” “上来。” 与他相处那么久了,她自然是明白,他是要她坐到他腿上去。 “……我的?裙子有?点紧。” 闻之宴不为所动。 方慈别无?他法?,只得提着裙摆,略撩上去一点,才岔开腿坐到他大腿上。 闻之宴定定看着她,眸色沉沉,“……看不出来我不高兴?” “看出来了。” “不会哄我?” “……确实不会。”方慈有?点不服气,“我怎么惹你了?” 闻之宴气笑了,“怎么惹我了……”他一幅要仔细算算账的?架势,好整以?暇,“我问你,如?果当初,帮你毁了联姻的?人是那叶老?三,你也会喜欢上他吗?” 方慈惊讶极了,这?话简直荒唐透顶。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很难回?答?” “不是,”方慈说,“我当然不会。” 闻之宴屏了屏息。 他镇定了一点,姿态更松弛,眸色也变得玩味,慢条斯理地问,“……怎么说?” 方慈细细思忖,视线从他脸上描摹而过。 眉骨、深邃漆黑的?眼、鼻梁和薄唇。 理由有?很多,但一时像是又无?从说起,她随便捡了一条,“……因为我更喜欢你的?长?相?” 她补了句,“你比他长?得漂亮。” 闻之宴像是被取悦了,但还远远没够,“还有?呢?” “嗯……”方慈想到什么,声音低下来,“我第一次仔细看你的?脸,是「云轻」外面,伞下,那时候就觉得你长?得很好看,特别是眼睛。” “之前你不是问过我吗?如?果换个?人,我那天会不会跟着走,”她很认真地摇摇头,“我不会的?。”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 在她这?些话语中,气氛变得柔软旖旎。 方慈咬了咬唇,低声,“我今天跟叶骞北说了,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第一次听她说这?些。 闻之宴眸色更深,喉结滚了滚,抬手揉了揉她唇肉,笑着逗她,“见?色起意?” 方慈视线尾端落在他喉结处,她抬手抚上,指腹摩挲着,倾身压近了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确实有?见?色起意的?时候,”顿了顿,“是你带我去红砖房那天,我看清了你的?纹身。” “纹身怎么了?” 他声音也低着,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很难形容。 那纹身映着他那时的?眼神?,有?稳定的?掌控感、有?野性、有?贵气,这?浑然天成的?一切揉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吸引力。 让她难以?招架,内心深处有?莫名的?燥热和悸动窜起。 方慈不知道怎么描述,转而说,“……我那时候感觉你要亲我。” 闻之宴低眼笑了笑,“是想来着,忍住了。” 毕竟那才是第二次相见?,怕把她吓跑了,可?她还是落荒而逃了,“……所以?,你那天,突然说要走?” “嗯,”方慈老?实承认,“气氛太怪了。” 闻之宴喉间震出几声轻笑。 那不是怪,而是…… 好一会儿,他笑着说,“走得对,再?不走,那晚就要完蛋了。” 不止那时,现在的?气氛好像也越来越糟糕。方慈有?意要止住话题,说,“我知道。” 闻之宴低眼看她,唇角一抹笑,“……知道?”低磁的?嗓,带着宠和逗弄。 “嗯,”方慈刻意把声音放得平淡,“你当时就直接说出来了,”小声补了句,“……你老?是这?么直接。” 闻之宴还是笑,放低声线,明知故问,“……不喜欢吗?嗯?” 方慈默不作声。 气氛太糟了,她别开脸。 闻之宴虎口松松钳住她下颌,“看着我。” 她只能?跟他对视。 眼神?相接,她不由地动了动喉咙,口腔内津液分泌,突觉干渴。 车厢内一时静得可?怕。 只有?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窗玻璃上的?声响。 方慈试着提议,“……让乔叔回?来开车吗?” 话一出口,才觉出自己声音的?异常,软得不像样子。 闻之宴抬下颌,吻了吻她的?唇。 一触即离,彼此呼吸却都重了,于是又吻上,他托着她脊背,将她压到椅垫上。 他的?手四处游走,煽风点火。 方慈推他的?腰,模模糊糊地说,“……这?儿不行?……” 确实不行?。 车里没那东西。 但总有?别的?可?以?做。 闻之宴直起身,跪在踏垫上,摁住她。 方慈惊叫一声,几乎要用脚去踹他的?肩,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血液直往脑门冲,声音变得破碎,带着低低的?泣。 车内潮气逐渐聚集,内外的?温差导致车窗蒙上了一层雾气。 - 乔叔虽然人下了车,可?没敢去侧屋歇下,站在门廊前张望。 过了好久,远远地就看见?,自家少爷打横抱着方小姐沿着车道走过来了。 乔叔忙撑开伞迎上去。 走近了,看到那方小姐穿得整齐,身上头上盖着毯子,脸深深埋在少爷肩窝。 少爷戴着兜帽,浑身都湿了。 把伞举到这?两人头顶,身高差的?缘故,乔叔冒着雨,又要踮着脚,走得比自家少爷还费劲。 终于把人送到主屋,乔叔又折返回?去开车。 虽则不清楚刚刚在车里发生了什么,但职业道德使然,乔叔是一眼也没往后座瞄。 若真的?看了,便会发现实在不体?面,后座椅垫有?明显的?湿痕。 - 径直来到主卧浴室,闻之宴把方慈放到浴缸旁边,而后拧开水龙头放水。 方慈还有?点腿软,倚靠着墙壁站稳了,不忘问,“你手没事吧?” 闻之宴转过身来,把右手举到她面前,“你检查一下。” 他是要逗她,她却扶着他的?手认真检查了一番。 还好,指套换成了更轻便的?型号,没有?错位,只是外面一圈绷带湿了。 “你去拆掉,用吹风机吹一下,要是发炎就糟了。” 她说话声音偏轻,发音又干脆利落,由是,总带着不自知的?疏离感,可?这?时候,这?样关心的?话语,衬着那关切的?认真的?眼神?,倒显出几分稚拙。 闻之宴低眼看了她好一会儿,最终亲了亲她额头,“我去冲一下。” 他去淋浴间冲了澡,换上一条宽松的?垂感长?裤,上面一件黑色t恤。 浑身干燥清爽,宽肩撑起布料,腰腹处却是劲瘦的?,显得有?点空荡荡,走路时带起风。 方慈正在浴缸里泡着,没想到他会再?次进来,惊了一下,更深地把自己埋在水面之下,“你怎么回?来了?” 闻之宴直接在浴缸边的?踏垫上坐下,支着一条腿,右手一伸,“帮我固定一下。” 方慈脸蛋儿一红,“那你转过脸去。” “嗯?”他笑。 “……我要擦干手。” “有?什么我不能?看的??” 话是这?么个?道理没错,但……总好像很羞耻。 方慈默默看他一会儿,心一横,跪着直起上半身,探身在架上的?浴巾上擦了擦手。 吻刺 第100节 起身的?动作带起哗啦的?水声。 闻之宴抬眼看着,不发一语。 方慈勉强维持着镇定,重新把自己藏在水之下,伸出手臂,为他重新固定指套夹板。 中指和无?名指关节处都有?微微的?变形,已经消肿,但皮肤表面还有?些红。 都说十指连心,折断的?时候一定很疼。 方慈不由地掀起眼睫看他,对上他的?眼。 他眸底是化不开的?浓情。 无?声对视半晌,她本想开口,说,一定很疼吧。就听到他低声说,“宝贝。” “嗯?”她下意识应声。 “我爱你。” 她心里一软,脸蛋儿也开始发热。有?点儿强装自然的?意思,她说,“这?是你第二次说?” “是吗?”他笑,略偏过头去寻她的?唇,轻吻了一下,又道,“我爱你。” 鼻尖抵着鼻尖,他轻笑一声,“现在呢?” 浑身泛起战栗,方慈不自然地推他的?肩,“别闹了,我先给你固定好。” 他这?才作罢。 期间却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方慈总是受不住这?眼神?,有?意转移话题,“……对了,你今天让关睿去接我,是有?什么事?” 这?话题不太愉快。 闻之宴沉默几秒,才说,“……昨天,我爷爷找你吃饭了?怎么不跟我说?” “……闻爷爷单独找我,肯定是有?话要对我说,”方慈没看他,“我都处理好了,但是,我态度可?能?有?点强硬,他看起来很不高兴。” 组织了一下语言,她补充道,“今天的?财经新闻我看到了,是不是我昨天惹到闻爷爷了?所以?他做了这?个?决定?” “不是,”闻之宴笑说,“今儿的?消息是我散出去的?。” 方慈很意外,“……你?” “嗯,所以?,你不用操心这?些。”他的?话语和眼神?很有?力量,“闻家的?事儿,就交给我,我完全能?处理好。” 方慈点点头。 闻之宴关心的?是别的?,“……你怎么态度强硬了?” “我……我说了很多,总之意思就是,我不会离开你,”她声音越来越小,“现在想想,很多话很冒犯,我还说什么,你会赢他。” 闻之宴无?声地笑。 片刻后,像是想到什么,问,“……那伦敦呢?不回?了?” “回?的?,”方慈想到今儿早上吴以?珊的?话,“……我们的?两个?月游戏,作废了对吧?你能?不能?尽快签了合同,我好回?伦敦工作。” 闻之宴心里静下来,眸色也沉了。 “……打算在伦敦待到什么时候?” “还不知道,”方慈如?实说,“要看情况。” 他平静地看着她,“……我们已经浪费了四年半的?时间了。” “不是浪费,”她斩钉截铁,“没有?这?些时间,就没有?现在的?我。我长?大了。” 闻之宴不吭声。 她又道,“以?前,我遇到联姻那些事,只会逆来顺受,遇见?你之后也只会冲动行?事,如?果是现在遇到同样的?情况,我肯定会想办法?去解决。” 闻之宴没什么温度地笑了声,“……是,你会想办法?解决了,办法?就是去见?齐鸿远那样的?人。” 她当时几乎是被曲映秋骗过去的?,若是知道齐鸿远的?品性,她又怎会去做无?用功。 方慈有?点生气了,“你在否定我?” “有?什么必要非要在伦敦待那么久?”闻之宴道,“我知道你想成长?,想独当一面,可?是,这?跟待在我身边冲突吗?我上次在茶馆说的?话,你没听进去是不是?” 他心情很复杂,理智上当然是知道,不要干预她的?职业选择,可?感情上,真要聊起这?事儿,心里只有?不悦。 “……闻之宴,我有?自己的?职业规划。”方慈怒道,“上次在病房,我跟我姐说起这?事儿,你那么看着我,我还以?为你是理解我的?。” “你那时候说的?不是要考虑考虑吗?”闻之宴站起身,踱了几步,几分烦躁,“方慈,你做出离开我的?决定时,总是这?么快,这?么果断。” “异国恋不能?谈吗?”方慈说,“还是说你对远距离恋爱没有?信心?” 闻之宴停住脚步转过身,咬着牙怒道,“我他妈是想每天都能?看见?你。”“之前那几年,我每年飞去看你,那种偶尔才能?见?的?日子我过够了。” 他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她,眸色极平静,“……方慈,我在你这?儿只是第二顺位,对不对?” 方慈也气极了,猛地起身,哗啦一声带起水花,“你好幼稚,跟我的?职业选择争什么顺位?” 厚厚的?浴缸底弥合了身高差。 闻之宴视线不受控地下落,她全身都水淋淋的?。 方慈一怔,忙扯过一旁架子上的?浴巾把自己裹住。 还没裹好,便被他单臂捞起,整个?人坐在他左臂上,被他抱出了浴缸。 闻之宴抱着她在沙发一头坐下,甚至点了根儿烟。 方慈坐在他腿上,忙着把浴巾掖好,“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抽了口烟,左手腕搭着扶手,淡淡地说,“……不是要吵架吗?吵吧。” “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她冷冷地说。 “我先定个?规矩,”他闲闲地说,“每说一句不好听的?,就要主动亲我一下。” 方慈心里的?气儿还没过,依旧冷淡,“闻之宴,你一个?从来不遵守规矩的?人,倒是喜欢给别人定规矩。之前两次游戏规则都是你定,现在吵架你也要定规矩?” 闻之宴虚眯了眼眸,“对我不满意?” “不满意。” 他笑了声,“再?加一条规矩,不许对我不满意。” 方慈忍了忍,没忍住,“我想骂人了。” “骂。” “你个?狗。” 闻之宴笑出声,夹着烟的?手抬起来,拇指指腹抚了抚她脸颊。 “……一想到你又要回?伦敦,”他低声说,“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方慈沉默了好一会儿,气儿顺了,这?才说,“你不是第二顺位。” “我知道。”他笑,“刚刚是气话。” 方慈窝在他肩头,不吭声。 闻之宴抽了口烟,“……一周见?一次?” 方慈没回?答,只双臂圈紧了他的?脖子。 第53章 那一晚, 破天荒地睡了个素觉。 第二天一早,方慈悠悠转醒。窗帘半敞,初冬清晨的阳光透过两层纱帘照进来,一片雾蒙蒙的亮。 她?不由地先深吸了一口气。 “……醒了?” 窗前单人沙发上, 闻之宴深深地坐在里头?, 一条腿脚踝支着另一腿膝盖, 穿着件黑色背心, 下?半身是件宽松垂感的长裤,手里拿着份文件,正?撩起眼皮看过来。 “……这么早, 开?始工作了么?” 方慈问?。 昨儿那么大的事儿, 他一整天手机都关机, 今天应该有很多?事要做。 “看看报告,”他说,“关睿在楼下?,你出门?要穿好衣服。” 方慈哦了声, 扯着被子裹住自己, 坐起身,“……昨晚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闻之宴默默盯她?两秒, “……醒来就?问?这事儿?这么着急?” “也不是。” 她?声音低几分,“早晚都要走,不如早一点。” 闻之宴把文件往旁边茶几上一撂, 勾勾手指, “过来。” 方慈没有马上有反应, 先是顺着他的手往上看。 骨节修.长,左手中指戴着戒指, 腕上是她?送的那条古巴手链,也或许是首饰的缘故,勾手的时候,显出一丝不讲道理的强势。 大概是手指的伤不方便穿进袖筒,所以穿了这件背心。手臂肌肉线条、宽肩的轮廓,还有那劲瘦的腰身,都一览无遗,这样盯着看时,看的人甚至会有几分赧然。 她?默不作声,下?床走过去,刚走到他臂展的距离就?被他一把捞过,安置在腿上。 他的手很自然地落在她?大腿上,问?,“你想什?么时候走?” “……尽快?” 她?声音很小,像是没有底气,“早点去,也可以早点回来。” “我本来想留你两周,”他说,“这一阵儿我也不去上班,每天都能跟你待在一起。” 说话时,他的手,一直在没意识地动,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 细腻滑嫩的皮肤和他手背的青筋和修.长有力的骨节,视觉上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吻刺 第101节 她?抓住他的手,提议,“……那,折中一下?,留一周?我正?好也抽时间看看我姐,还有我妈。” 手与手,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 “……成。” “那我去洗。” “嗯。” 他这么应了,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方慈偏头?去探寻他的表情,隐约意识到什?么,“……你?” “嗯?” 闻之宴只笑,眼睫低垂看她?,“弄脏了再洗。” 于是她?重新被压回床上,他膝盖跪压着床单,扣着她?后腰往上抬了抬。 她?已经非常熟练非常自觉地,配合着往上迎。 探手从床头?柜拿过东西,他递到她?面前,“你来拆。” 他手指不方便,倒是顺理成章。 撕开?包装,便闻到一阵香气。 味道有点独特,她?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香,却总忘了去查。 递还给他的时候,视线不期然相接,她?蓦地红了脸。 闻之宴眸色深深,看着她?,手上还在动作。 好奇心作祟,她?鼓起勇气,肘向后撑着,支起上半身去看。 清晨的阳光照着,一切都异常清晰,比在灯下?更直接。 壮观。 只看着就?觉得喉咙发紧,浑身泛起战栗。 大概还是羞耻心的缘故,她?小声嘟囔着要盖上被子。 要不然,这大白天的…… 他们总能给彼此最?好的反应。 被子盖上了,露在外面的只有他的肩,还有枕头?上那铺陈的乌发,以及贴着她?发顶的他的手。 - 吃早饭的时候,关睿坐在对面,手拿着pad一项一项汇报进展,“昨天,主要的三支股票都是涨停收盘,秘书处有几份文件要签,董事会好多?人来问?,名单我附在早上打?印出来的详细版上了。” “另外,刚刚老爷子打?电话来问?,问?您最?近的日程,听那意思,是想让您回老宅一趟。” 闻之宴用能用的几根手指剥了个?鸡蛋,放到一旁方慈盘子里,拿过热毛巾,仔细一根一根擦干净手指,说,“晾他老人家几天,下?周再回,紧急的文件拿家里来。” “一切业务照常开?展,酒会饭局你代我去。” “好的,哦对,老爷子还说,圣诞节前您爸妈也会从英国回来,说是要一家人聚一聚。” 闻之宴没再多?说,吃了饭,他去了书房。 将手机开?机。 屏幕上噼里啪啦弹消息,震了足足有几分钟才停歇。 他捡了几个?朋友的消息回了,看了下?时间,而后拨通了越洋电话。 此时英国是凌晨,他爸妈应该都还没睡。 嘟了两声,电话接通,“妈,”他叫了声,“你们要回国?” “嗯呀宝贝,听你爷爷说了,跟你哥又闹僵啦?” 闻之宴冷嗤了声,“还不是他老人家搞的。” “你找了个?女孩,爷爷不满意?”妈妈兴致勃勃给他出主意,“不如就?像我和你爸一样,私奔吧,不回那个?家。” “没那个?必要,”闻之宴淡淡地说,“我们就?在这儿待着。” “那你有什?么打?算?” “您回国之前,帮我挑几样珠宝,戒指也带回来。” “好哦,”妈妈说,“对了,你哥呢?你不会要对付他?” “不至于,”闻之宴意味莫名笑了声,“我有安排,您甭操心。” - 关睿汇报完就?离开?了,整栋别墅只剩下?闻之宴和方慈两人。 这一整天,两人都没再出门?。 闻之宴套了件卫衣,上午就?躺在落地窗前沙发上,一起看书。 他们俩其实一直有很多?话聊,科幻推理小说是共同爱好,除此之外,闻之宴偏好俄罗斯文学和爱尔兰文学,难以想象,他那个?性格,竟偏好这种?厚重的东西。 方慈喜欢读哲学,闻之宴不爱看这些?,只偶尔会翻一翻,并没有将任何哲学家奉为自己的信仰。她?躺在他腿上,抬手抚他喉结,说,“你应该喜欢加缪?” “谈不上喜欢,”他散漫地说,“他的刻薄倒是挺有意思的。” “‘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她?念了句加缪《夏天集》里的话,“这话像你。” 闻之宴笑了声,略仰起下?颌任她?摸,“……但是我跟他出发点不同,他的一切都基于认为人生?是荒谬的,所以他的所有反抗精神都显得有点儿壮烈。”顿了顿,“……但我不觉得荒谬。” 所以他更自洽,与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和解的,没有那么多?挣扎,一种?轻松写意的热烈。 让人羡慕,方慈觉得。 中午吃了饭,小睡一会儿,而后一起在后院网球场打?了会儿球。 方慈是新手,闻之宴则是在训练左手,于是打?得磕磕绊绊,几乎整场都在到处捡球。 顶着初冬午后的阳光,快乐无比。 下?午五点左右,方慈回书房,跟伦敦的事务所开?了个?视频会议。 她?同步了自己回伦敦的大致时间,好让事务所那边提前给她?接项目,规划日程。 这个?档儿,张医生?来回访了。 没有跟关睿预约时间,直接上门?。 闻之宴没多?说,把人请进主屋,往沙发里一坐,右手搁在扶手上。 张医生?拉了个?踏凳来,检查指套夹板,顺便看了看他膝盖和肩上的伤。 “夹板要固定一个?月,大概12月中旬可以取下?来。”他摁了摁他膝盖,“膝盖还有点积液,下?周来趟医院再拍个?片子。运动的话,还是要做好热身。” 闻之宴眼睫低垂,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老爷子现在还是你负责吗?” “我和另外一位医生?。” “他老人家最?近身体怎么样?” 张医生?一顿,“……挺好的,血压有点高,别的指标都正?常。” 闻之宴没吭声。 张医生?起身提起药箱,“12月中旬我再来,到时候要教你做复健。外用药膏记得每天涂抹。” 闻之宴唇角一抹笑,眼神里几分玩味,“行?,顺便帮我带句话给老爷子,我下?周一回老宅。” “……我……” 张医生?欲言又止。 闻之宴没再搭理,双手插兜,懒懒散散转身上楼去了。 - 周末两天,方慈去京郊探望了方念念。 她?的语言功能在缓慢恢复中,发音依旧费力,但手口并用,当面交流不成问?题。 下?午温度适宜,两人在疗养院的小树林里散步。 边走,边聊了聊接下?来的打?算。 方念念说,打?算在下?一个?疗程结束后,回到方家别墅住,同时,进入公司基层,从实习做起。 她?脱离社会太久,若要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中,与人交流并且尝试做事,是必须要迈出的第一步。 方慈鼓励她?,不要心急不要焦虑,慢慢来。 两人走到一处长椅上坐下?。 疗养院费用高昂,小树林设计也颇有巧思,营造出南方古镇曲水流觞的意蕴,几个?身穿病号服的小孩绕着石头?玩捉迷藏,监护人和看护都站在不远处,时不时表露出担忧状,像是又想让孩子释放天性自在玩耍,又怕孩子磕着碰着。 有一个?小孩大概是不会玩,每每藏不好。另一个?小朋友嘻嘻笑着对他讲,“捉迷藏你也不会玩,怪不得你爸妈都不要你了。” 有看护上来制止,教育他不要乱说话。 小朋友嘟囔着不满意,“我也没乱说,他爸妈确实不要他了呀。” 方慈看在眼里,但没往心里去,脑子里闪回的还是昨晚和今日清晨的一些?碎片。 云霄路8号来了个?住家的厨师,闻之宴今儿早上说,今天他要跟厨师学几道南方的家常菜,让她?点名,从小爱吃哪些?,他要试着去学。 她?当时笑他,说,“扮好男人?” 闻之宴低头?咬了下?她?鼻尖,咬着后槽牙做恨恨状,低声说,“又没良心了是不是,老子是打?算去看你时候做给你吃。” 他自小在英国读书,自然是知道那里的饭菜有多?不合胃口。 方慈心里一软,嘴上转移话题,“……你是属狗的吗,老是咬我。” 闻之宴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拖长尾音哦了声,“……你没咬过我?” “没有,”她?立刻否认,“你再下?流我不理你了。” 他就?笑,笑得胸腔都在震。 她?再强调一遍,“真不理你了,我这两天要在京郊疗养院住着。” 吻刺 第102节 闻之宴嗤了声,摆出混不吝的架势,“那老子不学了,你直接带个?厨师去得了。” “不学拉倒,厨师做的比你好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交锋,最?后以她?被拦腰拖回卧室床上而结束。 “……阿慈……” 方念念握住她?的手。 方慈回过神,“……嗯?” 方念念看了她?好一会儿,眼眶逐渐红了,有眼泪聚集,好半晌,她?才说出一句,“……对不……起……” 方慈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对不起?” 方念念轻轻摇头?,用手背抹了把眼泪。 那个?被欺负的小孩躲在石头?后面哭,看护蹲在一旁哄。 这么看了片刻,方慈才反应过来。 “……小时候露营的事么?” 方念念点点头?,双臂圈住她?的脖子,脖颈处很快有湿意在蔓延。 她?没动,过了许久才抬手拍拍姐姐的背,“……都过去了。” 追究这些?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以前,那被抛弃的经历,那夜野外的更深露重给她?心里扎了一根刺,现在,这刺大约是被软化?了。 现如今,她?明白了,她?并不是一直被动着,等待被抛弃或等待被寻回,她?可以把这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像她?对闻鹏厚说的,一切选择都是依照她?自己的意愿。 是在与闻之宴的相处中,看他为人处世,她?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 人不可能等到强大之后再做自己,人是通过做自己,而变得强大。 方念念比划着,“我担心这会是你的阴影。” 方慈笑着摇头?,“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她?脑海里再度浮现闻之宴的模样。他并没有刻意要教她?什?么,但是他的日常作风,早已在细枝末节间,影响了她?。 - 周一这天下?午,闻之宴回了趟闻家老宅。 闻鹏厚在后院池塘边钓鱼。 闻之宴拖了把躺椅来,懒懒散散地半躺在里面,长腿松弛随意地半敞着,渔夫帽遮了半张脸。 老爷子不开?口,他也就?不吭声。 两人沉默着对峙半晌,闻鹏厚才轻叹口气,说,“……阿宴,收手吧。” 闻之宴轻嗤了声,“我做什?么了?收什?么手?” “回去上班吧。” “养伤呢,没那功夫。” 他拖着嗓子,意兴阑珊。 闻鹏厚侧头?看了一眼他的手,那露在外面的膝盖,因为有积液,膝盖骨下?方还明显有些?肿。 “都冬天了,还穿短裤,不怕老了得风湿?” 闻之宴这才仰起下?巴看他,挪了挪腿,伸到他身侧,道,“您摸一下?,不冷。” 闻鹏厚一顿,抬手碰了碰他小腿。 温热的。 果然是年轻人,火力旺盛。 闻鹏厚没好气地睨他一眼,哼了声,“年轻也不能乱造,像你哥,喝这么多?酒,以后早早就?得开?始养生?了。” 他上面穿着防风的运动开?衫,拉链拉到顶端,顶着下?巴,渔夫帽遮到鼻梁中段,高高大大的身形,陷在躺椅里。露出来的那半张脸,下?颌轮廓锋利,即便这一小点剪影,也能看出是个?英俊漂亮的男人。 再看他随时随地松弛慵懒的姿态,闻鹏厚不由地想起以前酒局上,宋承业奉承他,说他家好孙儿有人格魅力,这种?人,不管放到何种?境地都更能取得成功,更何况有闻家这么大一个?家族在背后做支撑,前途不可限量等等。 再想到这一阵儿在老宅住着的闻周,眼下?常年带着乌青似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很颓废,没有点儿活力。 这么想了一圈,闻鹏厚不由地又是叹气。 不怕孙儿不听话,就?怕孙儿即便要造反,自己心里也还是偏爱他。 闻之宴支起一条腿,随口问?,“我哥最?近怎么样?” “不清楚。” 这是实话,闻家老宅太大,即便住同一屋檐下?,不刻意打?听,也不会知道他整天在捣鼓些?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闻鹏厚想起什?么,说,“……你爸妈会回来过圣诞节。” “嗯,”停顿一下?,“……我让我妈把戒指带回来了。” “……” 闻鹏厚瞟他一眼,明显是不太高兴。 闻之宴混不吝地笑,慢悠悠地说,“有能耐您去把民政局给拆了。” “你爸妈怎么说?” “我妈建议我私奔。” 闻之宴笑出声。 闻鹏厚默然。 不意外,儿子儿媳那一对更是放飞自我,闻之宴如今这点叛逆,完全?小巫见大巫。 他不出声,闻之宴看他好一会儿,笑说,“爷爷,整个?闻家只有您不同意,到时候,孙媳妇儿跟您不亲近,损失的可是您自个?儿。” 闻鹏厚立刻警惕地瞥他,“怎么?生?了重孙儿还能不让我见?” 闻之宴嗤了声,“您怎么知道她?就?愿意生??闻家对她?不好,她?何苦费那个?劲,生?个?孩子,还要姓闻。” “还有这个?道理?” 闻鹏厚明显不买账。 闻之宴起身,只说,“您老了。” 见他要走,闻鹏厚追问?了句,“你哥你打?算怎么办?他这么颓着,也不是办法。” 闻之宴脚步一顿,“……让他进集团做事吧,”他侧头?看爷爷一眼,“有他在跟我竞争,您不也更放心么。” - 闻之宴果真如所说的,足足留了方慈一周。 那期间,他也没去上班,只偶尔处理一些?关睿带过来的紧急文件。 12月7号,闻之宴签了并购合同,方慈一行?人动身回伦敦。 踏上飞机,她?才松了口气,再不走,她?人都要被掏空了。 十个?小时的直飞航班,落地之后,在机场道别,各自回家。 方慈回了租住的老社区,先清扫了一番,而后泡了个?澡。 伦敦时间才是下?午,她?人已经困得几乎要昏厥了。 将将换上睡衣,一沾床就?昏睡了过去。 睡的时候没关窗,清晨被鸟鸣声吵醒。 意识逐渐回笼,看了表,才意识到自己竟睡了十个?小时。 起来洗漱一番,给窗台的花浇了水,拿过手机打?算看一眼今天的工作安排,这时候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来自闻之宴: 「给你配了个?中餐厨师,应该是到了,开?门?迎一下?」 方慈条件反射是推算此时国内的时间,拿着手机一边回消息,一边去开?门?: 「好的」 打?开?门?。 先是看到一双男士皮鞋,循着往上看,一个?高大的身穿长大衣西服的男人,懒懒靠在门?口楼梯栏杆扶手上,正?笑着看她?。 她?过于震惊,睁大了眼,一时失语。 “厨师来了。” 闻之宴笑着说。 第54章 这所谓的“厨师”, 半推着把她弄进门内,低头去寻她的唇。 方慈穿着件毛绒绒的柔软睡裙,整体宽大,款式类似法式宫廷风的睡袍, 被抱到餐桌上?, 裙摆也在动作中被撩到了膝盖之上?。 闻之宴身上还残留着清晨户外的冷冽感, 她的手碰触到他?的肩, 被大衣上?的凉意刺激到,蓦地?收回?了手。 手还没完全落下,就被他?攥住, 带到了大衣内侧, 贴着他?侧腰。 温暖。 吻了一阵。 方慈抬手去抚他?的脸, 仔细看,可察觉他?眉眼间?隐有疲态。 “……是不是累了?”她说,“我去上?班时候你睡会儿吧。” “嗯。” 行程太?临时,来不及办私人飞机的起飞手续, 只?能走民航, 结果最近一班的头等舱也满了,只?能窝在经济舱,又是中转航班, 简直要了闻少爷的命。 座椅太?窄,很不舒服,全程都没睡着。 吻刺 第103节 当天晚一点?时候, 方慈才?从关睿那里知?道这其中的波折, 心?里想的却是, 这么旅途劳顿,出现在她门前的那一刻, 他?却还是那么光彩照人。 “几点?上?班?” “九点?半。” 闻之宴抬腕看表,而后直接一把抱起她,“陪我睡会儿。” 于是刚起床不到半小时的方律师,又重新回?到了床上?。闻之宴飞速洗了个澡,到床上?把她抱进怀里。 他?埋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缓缓匀出,而后就安静了下来。 方慈目睹了什么叫真正意义上?的“秒睡”。 她租的这间?房只?有一个卧室,床也是老式的单人床,一动就吱嘎作响。不想吵醒他?,所以一动不敢动。被他?整个箍在怀里,视野狭窄,也没别的可以看,只?能看他?的脸。 此刻那深邃的眼眸闭着,眼睫纤长,他?小时候一定很可爱。 看着看着,又慢慢睡着了。 八点?一刻,被生物钟叫醒。方慈动作轻缓,推开他?的手臂下了床。 重新洗漱一遍,她回?卧室换好了衣服,探头去看,闻之宴还沉沉睡着。 稍作思忖,她留了张便签纸,贴在床头,轻手轻脚出了门。 她习惯早到,一般在八点?半就出门,地?铁半个小时便可从住处到达事务所,出地?铁买个早餐,到了工位整理一下文件,时间?刚刚好。 - 闻之宴是被楼下一阵喧闹吵醒的。 混乱粗鄙的叫骂声,像是三五人的混战。 意识还未完全回?笼,这些声音倒是牵出了他?小时候的一段回?忆。 在伦敦上?学?时,他?住在肯辛顿,出了名的富人区,业主几乎全是低调的old money。 街道整洁,治安优异,家里有佣人保姆,出入有保镖随行。刚进入青春期,荷尔蒙无处发泄,几个要好的朋友商量着要去“闯荡”—— 每个人每周抽个时间?,甩掉保姆保镖,独自前往穷人区“探险”,回?来再交换见闻情报。 他?手段多,毫不费力地?就甩掉了累赘,前前后后去了kilburn、camden town、peckham等等好多地?方。 那里与他?日常接触到的一切都完全不同。 街头巷尾肮脏的角落,鬼鬼祟祟明显走了歪路子的青少年,叫骂的醉汉…… 这一切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也许是从那时开始,他?内心?就沉静了许多,对自己?圈子的厌恶也更深。 他?下床,将窗帘完全拉开。 方慈住的这地?方在camden town,他?曾探险过的地?方。 楼下几个对骂的青少年已经分开了,走出老远还不忘回?过头来冲彼此比个中指。 已经过了中午,外?面天际却还是一片雾蒙蒙的灰。 他?望了会儿窗外?,去浴室重新洗了个澡。 洗完,正巧关睿带着行李箱上?门来,闻之宴换了套衣服,坐在餐桌前。 这间?老公寓虽小,但雅致,客厅窗户多,光线慷慨地?洒进来。 关睿坐在他?对面,拿着pad处理公事,还不忘抬头问他?,“闻董,要不要方小姐搬到闻家宅子里去住?这里太?不安全了,刚刚楼下还有人打架。” 闻之宴静看他?几秒,心?知?肚明似的,笑了声,“……是不是差点?被抢了?” 关睿脸一红,老老实实点?头说是。 他?穿得西装笔挺,那行头那气?质,一看就是有钱人,在这街区,不被盯上?才?怪。 “……车子都没开过来。” 闻之宴在开放式厨房探索了一遍,自己?冲了壶咖啡,倚着料理台,虚虚握着咖啡杯,偶尔抬手喝一口。 来之前,他?早就动过让方慈搬家这个念头,可他?也知?道,她大概率不会同意。 她大概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法,况且,这间?小小的一居租金要2000磅,平心?而论,其实居住条件算不得差。 只?不过跟肯辛顿的old money仍有一道天堑。 “老规矩,还是派两?个人来。” 闻之宴说。 关睿静静看他?,说,“好的老板。” 他?说服了自己?。 要说那次分手,也不是没有好处。 他?学?会了尊重她的选择。 他?所应该做的,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变她,而是尊重且保护。 关睿又问,“您打算在这里待多久?我给您订机票。” 闻之宴看他?一眼,没回?答。 他?一手握着咖啡杯,一手插兜,仔细探索这间?屋子。 回?到卧室,这才?看到床头贴着的那张纸条: 「我去上?班了,五点?半下班,一般不加班,大概六点?出头回?来。」 唇角不自觉地?浮现笑意。 他?指派关睿回?了趟肯辛顿,带来一些食材,餐具,自己?则出门去了趟附近的花市。 住在camden town也有很多好处,比如超市多,很好逛。买了花,买了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甚至拐道去某个不出名艺术家聚集的画廊顺手买了幅画回?来。 穿着大衣,唇角叼着根没点?燃的烟,腋下夹着那被纸包裹着的一幅画,另一手抱着几个大纸袋。 身材高高大大,特别是耳骨上?还有一枚闪亮的耳骨钉,穿行在街头巷尾,颇有几分坏男人的危险气?质。 巷口几个青少年倚着墙抽烟,看到闻之宴,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衣着,互相递了个眼神,其中一个左右望了望,往他?的方向走。 闻之宴看到了,在这小青年走近的时候,抬了抬下巴示意。 那小青年懵了两?秒:是要他?帮开门的意思? 试探着推开门,闻之宴道了声谢,从善如流地?进了门,徒留那小青年石化在原地?,不远处几个同伴捂着肚子大笑。 小青年丢了面子,给自己?找补着,大喊,“那家伙看起来也不是好人!不惹为妙。” - 还是稍加了会儿班,接近六点?钟,方慈和同事吴以珊一起下楼。 出了旋转门,一眼就看到,几米远的梧桐树下,一个身穿长大衣的男人坐在长椅里,长腿随意敞着,单手搭着椅背,另一手臂弯里一捧蓝紫色的鸢尾花。 旁边坐了个老人,两?人像是在聊天,老人给他?递烟,他?拒绝了,说了句什么,老人大概是调侃了句什么,他?仰头大笑起来。 夕阳照进这钢铁丛林中,经过无数片玻璃幕墙的反射,整个街道拢在一层薄薄的昏黄的光雾中。 那一刻,他?的模样,竟有些隽永的意味。 吴以珊先?大叫起来,“哇,那不是闻董吗?” 扰得几个同事也跟着起了兴趣,追问是什么人。 吴以珊兴致勃勃跟他?们讲述,并购项目里,这闻董如何如何。 闻之宴跟老人道了别,大步走过来,眼眸深深,带着笑意。 走到方慈跟前,他?低眼笑说一句,“方律师。”接着便旁若无人地?低头吻了吻她唇角。 旁边几个同事,吴以珊带头起哄。 方慈没想到他?会来接,这时候只?能硬着头皮跟大家一一做了介绍。 闻之宴记了每位同事的名字,说,“谢谢你们照顾她。” 两?人手挽手跟同事们告别,走出十几米,看到路边停着辆劳斯莱斯,坐进后座,方慈才?来得及仔细看那捧鸢尾花。 蓝紫色调,自带一种如梦似幻的浪漫神秘感。 闻之宴说,家里饭菜已经做好了。 也许是第一次,下班回?到家,家里已是灯火通明,飘着饭香。 后来再回?忆,方慈已不太?记得那天饭菜的味道,总之是可以吃,但称不上?美味,她记得更清楚的,是餐桌对面闻之宴的样子,开心?的,灿笑的。 红酒杯碰撞,一杯一杯下肚。 再然后便是,她起身经过时,不小心?将红酒撒在了他?身上?。 闻之宴佯怒,拉她坐到腿上?。她一颗一颗解开他?白衬衫的扣子,指腹掌心?摩挲着,将那酒液涂抹在他?胸前他?腹肌上?。 再然后,便是如鸢尾花梦境般,旖旎浓稠的一切。 闻之宴足足在伦敦待了一周。 每天都去接她下班。 几乎是整栋楼都知?道了,有个高大漂亮的东方男人,每天六点?钟都等在楼前,等着事务所那位姓方的律师下班。每天一捧各色的鸢尾花,不重样。 - 闻之宴回?到京市,第一件事是去医院拆了指套夹板。 接下来是复健阶段,按照医生给出的康复建议,每天尽力拉伸活动手指,以期恢复正常的功能。 周一那天,他?正式复工。 闻氏集团召开了临时董事会。 这是时隔两?周,闻之宴第一次出现在公司。 顶层会议室椭圆形长桌两?旁已坐满了人,每个人都正襟危坐,绷着脸色,偶尔小声耳语几句。 门被推开。 室内顷刻间?鸦雀无声。 闻之宴走进来,关睿跟在身后,反手关了门。 吻刺 第104节 一室的人都去偷瞄他?的脸色,可惜那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看不出喜怒。 解了西装外?套的扣子,他?在主位坐下来,闲闲地?往后一靠,曲指在关睿面前桌面敲了敲。 关睿清了清嗓子,“各位,开始汇报吧。哪位先??” 众人只?得先?按捺了心?中疑问,按照流程汇报工作。 轮到慈善公益项目的时候,闻之宴才?出了声,“……公益组还有没有职位空缺?” 负责汇报的中年男人姓魏,他?怔了怔,小心?翼翼说,“……可以有。” 闻之宴轻点?头,示意关睿递过去一份文件,“闻周的简历,你看看能不能录用。” “好嘞好嘞。” 魏总正要接过,一旁一个年轻的女人突然出了声,“据我所知?,大公子并没有任何公益方面的经验,而且日常作风来看,应该不太?适合我们公益组。” 在她出声前,闻之宴甚至没看到她人。 偏过头看一眼,才?看到,她大概是跟着领导来旁听的,都没有坐在桌旁,只?是加了把椅子。 闻之宴说,“叫什么名字?” 女人举了举手,站起身,好让他?看清楚,“杨宜欣,公益组项目总负责人。” “杨宜欣,”闻之宴改了主意,略抬抬下巴示意关睿,“把简历给她。” 杨宜欣从关睿手里接过,立刻翻了翻。 闻之宴说,“做公益,经验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态度和品格。” 杨宜欣默了默,“……接下来有个乡村公益项目,大公子怕是吃不了这个苦,公益组不需要再多一个闲人。” 闻之宴往后一倚,道,“闻周有股份,本来就是吃白食。”他?看着她,很随意,“我不干涉,你看着办吧。” 杨宜欣在乎自己?的公益组,在这儿与闻之宴交锋的档儿,其他?人则个个暗自揣摩起来。 合着这是胜负已定的意思了。 闻周被派进集团里当差,虽然是边缘项目,但也算是进入了众人视野,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制衡。 后续新闻报道中,必定会提到闻周的去向,届时,公益组算是免费蹭了波流量。 散会之后,关睿特意叫住了杨宜欣,将上?述想法传达为她。 “公益得到巨大的流量关注,是个双刃剑,到时候会有更多人线上?监督,也会有更多人关注到需要帮助的人群,杨总,您认真考虑一下吧。” “好。” “还有,老爷子勒令大公子亲身参与到公益项目的细节里去,您对大公子不必手下留情。” 杨宜欣点?头,“我心?里有数。” 这一年,12月20号那天,闻氏集团发布了一则人员任免公告。 公告中,明确了闻之宴依旧身兼集团董事长及执行董事两?职,闻周则成为了“闻氏乡村公益项目”执行秘书,向杨宜欣汇报,杨宜欣则跨过魏总,直接向关睿汇报。 一切尘埃落定。 后续余震持续了三四天时间?,财经新闻登刊了闻氏这一波家产争夺战的细节,甚至详述了大公子加入公益项目的意义。 这一切变动,无疑摆出了两?个事实:闻家现任家主有雷霆手段,能将家产争夺消弭于无形之中;闻氏极其看重公益事业,这展现了大企业的社会责任感。 于是,自然是获得了一片赞誉之声,股市信心?大增。 这边厢沸沸扬扬之时,闻之宴其人却是飞去了伦敦。 - 跨过七小时时差,在希斯罗机场落地?。 当地?时间?12月24号下午。 事务所提前半天放了圣诞节假期,街上?大部分店铺都关门歇业了。吴以珊连同几个单身的同事打算在家里开趴,方慈从自己?那儿拿了些吃食和饮料过去。 吴以珊住一楼,附带一个十几坪的后院,一帮人热热闹闹准备搞烤串开啤酒,这时候方慈手机响了。 “宝贝,没在家?” 方慈反应了两?秒,不太?确定地?问,“……你来了?” “嗯。” 这甚至比两?周前多他?跟着她飞到伦敦来还要让她意外?,“……你们不是要在圣诞节办家宴么?你爸妈不是都回?去了?” “我想跟你一起过。” 方慈陡然一阵鼻酸。 此时才?后知?后觉,一周多不见,她也好想他?。 “……我在吴以珊家里,马上?回?去。” “告诉我地?址,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方慈回?房间?取了帽子和围巾,穿好大衣,跟吴以珊道别。 吴以珊笑着,“多好啊,飞过来陪你过节诶。” 方慈笑笑,拍拍她的手。 她站在门廊前,双手揣进大衣口袋里,低着脑袋。 在她身后屋里,一帮同事挤在客厅窗前往外?看,一眨不眨,一个个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有车灯扫来,低调的劳斯莱斯无声驶近,在街对面停下。 没等司机过来开车门,闻之宴已经打开后车门下了车。 身穿长大衣,穿过街道,大步走来。 方慈甚至有点?懵懵的,抬起头,闻之宴双手捧住她的脸,低眸仔细地?看她,好一会儿,把她搂进怀里。 她埋首在他?颈窝。 温暖的熟悉的他?的气?味,她突然有点?想哭。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想,回?国算了。 异国恋真的要人命啊。 闻之宴发现她的异常,低笑说,“我不走了。” 方慈一怔,在他?怀里仰起脸,挺认真地?嗯?了声,问,“真的吗?” 她眼眶都泛红了,闻之宴心?里酸涩,低头吻她,“真的。” 她先?想到的是,“……可是我那儿太?小了,床也是单人床。” “去我那儿住吧。” 他?说。 老天,终于有机会提起这个话题。 方慈一想,也对,闻家在伦敦肯定是有别墅的。那辆劳斯莱斯也是本地?车牌。 还没等她想出拒绝的话,闻之宴把她往怀里压了压,低声说,“我上?学?时候一直在那儿住,住了十几年,不想去看看吗?” 这成功说动了她。 闻之宴牵着她,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昏茫夜色里的街道,坐进车里。 身后,客厅落地?窗前那帮同事个个拿出手机拍照。 - 远远地?就看到夜色里那幢独栋别墅,门口、篱笆围墙,都挂着圣诞装饰,灯带一闪一闪,一种等待主人回?家的温馨感。 劳斯莱斯停在门口。 两?人沿着花园砖石小径进了主屋。 本以为会见到佣人,没成想,偌大一个别墅,灯火通明,却是空空荡荡。 “怎么没人?” 她问。 闻之宴上?楼梯,一边褪大衣解领带,回?头笑看她一眼,没回?答。 二楼主卧起居室,壁炉里燃着火焰。 闻之宴站在那壁炉前地?毯上?,正一褶一褶挽白衬衫的袖子。 方慈走过去,抓住他?的手,检查他?的伤愈情况。 闻之宴任她检查,笑说,“律师大人,我恢复得怎么样了?” 就知?道他?抓住机会就要逗她。方慈看他?一眼,“我是律师不是医生,看不出来。” 他?就笑,边吻她,边解她的大衣扣子。 她半真半假地?抱怨,“一见到我,你就只?有这个心?思。” “你没这个心?思?” 他?低笑着反问。 方慈语塞。 他?今儿穿着三件套,此刻褪掉了外?套,穿着马甲和白衬衫,马甲收紧,更勾勒出宽肩细腰的好身材。 更别提那长腿…… 这么上?下看他?,心?里却涌上?酸涩。 过往那几年,一个人在伦敦求学?,逢年过节时只?能在白天去看看方念念,晚上?虽说有同学?聚会,但回?到家,家里一片漆黑,总觉得寂寥难当。 她眨眨眼,把眼泪憋回?去,转而问,“前几年,你平安夜都是怎么过的?跟展成亦他?们一起吗?” 他?低眼凝她,“都是跟你。” “嗯?” “不管是下雪时候的便利店,还是平安夜你独自回?家,我都在。” 吻刺 第105节 方慈难以置信,就听他?又说,“我跟你说过了,不会放开你,”他?低头吻她,“不会让你一个人。” 眼泪再也忍不住,她几乎要脱口而出马上?辞职回?国。 闻之宴细碎地?吻她的脸,低声,“方慈,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七年前那份心?动,逐渐扩大,枝繁叶茂,成为无可撼动的大树。 潜意识里,方慈以为接下来要去床上?了,爱意浓烈,要彼此交融。 却见闻之宴拧了拧领带,后退两?步,单膝跪了下来。 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个方形锦盒,打开,仰脸看着她,舔舔唇,“babe,please marry me,”大概是紧张,突然飚了小时候用的更多的英语,声音几分低沉,用中文补上?,“……嫁给我。” 方慈愣在原地?。 一时耳里只?能听到壁炉里火柴燃烧的噼啪声。 心?跳隆隆。 火光映着他?侧面,那好看的轮廓,眼尾隐约有些泛红。 她手足无措,突然哭了出来,磕磕巴巴地?说,“……可是……我还没做好准备……当闻太?太?……” 不知?谁的心?跳更响。 闻之宴想给她擦眼泪,还是起了身,手背帮她揩掉那不断滚落的泪珠,“不需要你准备什么,方慈是什么样,闻太?太?就是什么样。” 这时候,方慈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了,只?胡乱地?点?点?头。 闻之宴又跪回?去,说,“愿意吗?” 方慈低眼看他?,忍不住又要哭,咬着唇点?点?头。 他?起身,拉起她的手,给她戴上?戒指。 也是后来,方慈无意中翻看那个漂亮的锦盒,才?看到衬垫下面压了张卡片,上?面写着: 「你是我唯一的热烈。」 第55章 方慈无?暇去看那戒指, 内心有隆隆列车驶过,整个人像是飘在云端、浮在海面。 她脸上还是泪,在水晶吊灯下泛着晶莹的湿漉漉的光。 闻之宴托起她戴戒指的左手低头吻了吻。 他眸色深深看她好一阵子。 方慈还处在失措当中,断断续续地, “……我……我……”了半天, 啥也没说出来。 他们地位天差地别, 即便他选择不联姻, 她也从没觉得自己会很快成为他的未婚妻。 “怎么了?”他温和地问。 “……我本来觉得,应该有很多困难要?解决……”说着摇摇头?,“其实, 是根本没敢想过……” 相爱的人, 此刻能好好地在一起就已?经很难得了, 哪里还能去奢望圆满。 “都解决了,”闻之宴认真地看她,“我爷爷、我哥、集团,所有事都尘埃落定, 所以, 我等到现在才来求婚,”他说,“……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我要?你轻松自在嫁给我。” “所以你……” 方慈睁大了眼睛,眼眶里的泪滚落。 她更是没想到,他回国是去做这些了。 闻之宴摸出手?机, 随意点开一个财经新?闻类app, 调出财经专题给她看: 「二?公子稳稳掌权:闻氏家产纷争尘埃落定」 看了新?闻标题, 她又去看他,内心震动难以言喻。 “我早该这么做了, 甚至五年前,就该为这件事做准备。”也许是见她迟迟没有接受这个状态,闻之宴突然开始反思,“怪我,怪我一直没站在你的立场想联姻这件事。” 方慈摇头?,“不怪你。” 闻之宴定定看她,反思又更进一层,不太确定地说,“……还是说我现在太心急了?”他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声,“对不起,是太仓促了吗?” 他呼吸都急了几分,一字一句解释,“我原本的计划是在跨年夜求婚,跨年宴会都筹备好了,但?是戒指一直在我口袋里,我一直摸着,这一路上,那句话?一直在嘴边,我有点忍不了了。” 话?语里的情绪逐渐增强,到了末尾,声音变得又低又哑。 甚至,一开始去接她,通过车窗看到她低着脑袋站在路边,模样乖得要?命,那话?都几乎要?脱口而出。 “如果刚刚不求婚,我今晚估计说梦话?都要?求了。” 方慈被?这句话?逗笑了。 她仰起下巴吻了吻他的唇,而后抱住他脖子埋首在他颈窝,说,“那还是谢谢你没在宴会上求婚,现在这样最好了。” 平安夜,只他们二?人,在他成长的地方,一旁是熊熊的壁炉,仿似人类最原始的火种。 “一切都很好,”不知为何,这时即便是普通的话?,说出来也几乎又要?落泪,“因?为是你,一切都很好。” 闻之宴抱紧了她。 想说,他这辈子从没有这么紧张过,可喉咙干涩,什么话?都讲不出,只能收紧再收紧手?臂,心里一遍一遍地念着,my babe。 方慈捧住他的脸,用?眼睛一寸一寸仔细描摹过,“……闻之宴。”她像是哭又像是笑地叫他的名?字,再度扑到他颈窝紧紧抱住他。 难以置信。 怎么就那么曲折地走?到这个时刻了? 如梦似幻。 “我好像在做梦。”她小声说。 颈窝处感受到她眼泪的湿热,闻之宴放低了声线,“要?不要?我带你转转?看一下我长大的地方。” 方慈没来得及说不,就被?他一把打横抱起,来的第?一个地方,却是主卧的浴室。 这浴室比她在camden town的客厅还要?大。 整体沿用?了别墅的洛可可风装饰,华丽繁复,水晶吊灯碎光铺陈,一头?是覆盖整面墙的拱形窗,窗前是抬高的嵌入式椭圆形浴缸。 关了水晶吊灯,只留浴缸旁一盏昏黄的壁灯。 舒服地泡进去。 窗外夜色茫茫,方慈坐在他怀里,倚着他胸膛,被?他手?臂箍着。 水面泛起涟漪,花瓣随波而荡,轻柔地,一圈一圈漾向她的柔软。 迷离的视线掠过窗外,她喘了声,“……下雪了……” “喜欢吗?” 闻之宴在耳边问。 这时候问出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具体问的到底是窗外的雪,还是…… 方慈低低嗯了声。 “说出来,喜欢什么。” 方慈气恼地回头?瞪他。 他笑,嗓音低哑,“我马上要?成为你丈夫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我不要?。” 她说不出口。 “不能这样啊,”闻之宴往后靠着浴缸壁,双臂随意搭着边缘,懒洋洋拖长了语调,吊儿郎当的京腔,“现在跟我扮起不可冒犯的未婚妻样子来了,以前,是谁催着我接吻,催着我做的?” 方慈哪儿听得这些,红着脸威胁道?,“闻之宴,给我闭嘴。” 闻之宴眼含笑意,抬手?用?指背蹭蹭她湿漉漉的脸颊。 方慈受不住这浓浓的气氛,低声说,“你好过分,”顿一顿,嘟囔着,“闻之宴干脆改名?叫闻狗得了。” 闻之宴仰脸大笑起来。 喉结震颤,他舔舔唇,看着她,“也不是不可以,”眸里笑意深深,“我未婚妻说了算。” 这模样,没由来地让方慈又是一阵心动。 和他在一起,快乐好像总是如此简单,那是一种纯粹的轻盈的愉.悦。 一切滞重的、让她喘不过气的,都烟消云散。 闻之宴静静凝着她,眸光暗沉浮动。伸臂捞过她后腰,将?她压在浴缸边缘,湿热的吻落下。 虎口箍着她脆弱的脖颈,掌心缓慢下滑,一只手?没入水面以下,另只手?半个手?掌浮在水面之上,水波一圈一圈撞向他手?背的青筋。 方慈几乎难以呼吸。 她小声嘟囔着,“出去好不好。” 他拒绝了。 方慈颤巍巍睁开眼,怨怼地瞪他。 这含着盈盈水雾的眼神,让闻之宴心尖都酥麻了,他低着眼,翻旧账,“刚刚是谁说不要??” “你混蛋。” “嗯?” 他充耳不闻,水面涟漪越来越密。 于是,方慈再说不出话?,如搁浅的鱼,急切地仰起下巴去索吻,姿.势变得不方便,闻之宴干脆箍着她腰将?她转了个方向,从后面将?她完全拥住。 他到底是也忍不了,最终还是抱着她出了浴缸,哗啦一声带起水花。 回到他睡了十几年的那张床上,四角帷幔放下,营造了一个小小的与世隔绝的空间。 空间太过寂静,静得她错觉能听到外面落雪的声音。 窸窸窣窣,夹杂着低喘。 吻刺 第106节 他抚着她脸蛋儿,低声,“早点认识你就好了,更早一点,成年之前,”顺着这话?想到什么,他笑起来,“……小慈会不会成为我的小乖乖?跟在我身后叫阿宴哥哥。” 对待旁人,她都是礼貌疏离的,只有对他,会展现出真正的样子:热烈的、冲动的,偶尔有点小脾气小可爱。 方慈几乎是在求饶,“……闻之宴,快点。” “说点好听的。” 他自然没那么轻易放过。 再大的羞耻心,也抵不过此时最本能的渴求。 她终于还是如了他的意。 那一晚,他们尽情地在这空荡无?人的别墅里探险。 披着睡袍,端着红酒杯,看雪,随时亲热。 快乐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 闻之宴没再离开,留在伦敦陪方慈。 圣诞节后上了几天班,很快又是新?年假期。 两人一起乘闻家的私人飞机回了国。 在南苑落地,迈巴赫62s等在舷梯不远处。 关睿迎上来,请两人上车。 车子沿着高速,径直驶向云霄路8号。 副驾驶的关睿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闻董、方小姐,陈巧月小姐等在家里。” “哦对,”方慈才想起来这回事,“月月说,她想第?一个看到这枚戒指。” 闻之宴摸摸她的头?。 关睿重新?过了一遍晚上的流程,而后把pad递到闻之宴手?里,“您看一眼?晚上大致按照这个流程走?。” 闻之宴接过来,从上到下扫一眼。 “……没问题。” 他转头?对方慈说,“先送你回家,你试试礼服,我要?去趟老宅,有些细节要?现场看一下。” “好。” “晚上七点,我回来接你。” “好。” 她这会儿乖得不行?,一幅静等大事发生的样儿。 闻之宴不由地笑出声。 迈巴赫驶入云霄路8号,在门廊前停下。 闻之宴没下车,方慈临下来前,倾身越过来吻了吻他,那清透的总是散发着冷淡意味的眼眸,此刻却是专注的,底色带点羞赧,她轻声说,“闻之宴,晚上见。” 他笑起来,说,“晚上见。” - 陈巧月本来在二?楼客厅沙发里睡着,听到上楼的脚步声,立刻弹起来。 “阿慈!” 方慈一手?摘了毛线帽,笑说,“月月。” 陈巧月急匆匆迎上来,直接拉住她的手?,拿到近前儿细看,“我靠!10克拉的粉钻。” 据她所说,这枚戒指好像相当有名?。 方慈听她仔细讲述了一番,这戒指的来头?、制作工艺等等。最后,她伸手?比了个四,说,“保守说,估价四个亿。” 方慈也吃惊,“这么贵?” 陈巧月叹道?,“闻少啊闻少,财大气粗。”想到什么,“对了,宋家的股份,是不是还在你手?里?那十几个亿?” 方慈点头?。 那笔资产她没动过,还是一直委托在万先生那里。每年有分红到账,也是单独存在一个账户里,从未动用?。 陈巧月嚯!了声,“那现在得翻了好几倍了吧。” “应该是,”方慈其实没太关注国内的财经新?闻,但?宋家毕竟也是换了家主,整个改头?换面,不同以往了,“……李佑贤管理,这些年宋家应该增值了不少。” 话?一出口,方慈立时察觉到不该提这个人名?,正想换个话?题,就听陈巧月冷笑一声,“这宋家,早该改姓李了。”说着哈哈大笑起来,“那宋承业怎么也想不到吧,年轻时的风流韵事,留了个崽儿,倒是把家业都拱手?让人了。李佑贤还挺狠。” “不是这样,”方慈道?,“李佑贤跟我提过一嘴,宋承业本来就是打算把家业留给他的,他知道?宋裕泽不成器。”末了,补了句,“你也知道?,李佑贤不是那样的人。” “哦~”陈巧月拖长尾音阴阳怪气,“这么看来,他们家是一脉相承的情种啊,家业还要?留给初恋情人的崽儿。” 方慈沉默着去看她的表情。 戒了酒,她整个人气色好了许多,脸色一贯是冷着,显出一股娇蛮大小姐的刻薄劲儿,但?若细看,那眉眼间,分明还有几分爱而不得的脆弱和恹恹。 “……月月,你想聊聊吗?你俩的事儿?” 陈巧月嗤了声,转眼看她,眼神里满是讽刺,“我俩已?经没事儿了,”摊摊手?,“毫无?瓜葛,清白得要?命。” 她转移话?题,“不聊我了,你呢?闻少那样的人,怎么求婚的?单膝下跪了吗?” 方慈几分不好意思,点点头?。 陈巧月感叹,“难以想象,闻少那样的人竟然真的会下跪。”又问,“……什么心情?被?求婚感觉好吗?” “他求得很突然,”方慈循着她的话?回忆那时的心情,“……我当时完全是懵的,都答应了,戒指也戴上了,还是没有实感,整个人飘飘然,像在做梦。” “你哭了吗?” 陈巧月像是对这种事好奇得不得了。 “哭了,”方慈道?,“我也没想到,在那种时候,人处在巨大的情绪冲击之中,真的会先哭出来。” 事实上,她哭得一塌糊涂,心脏都被?充盈填满,只想更紧地抱他,更仔细地看他。 “真好啊。为你们开心。” 陈巧月由衷地叹道?,“我也算是从头?到尾目睹了你们这一场,现在想想,每一步都很好,分开的那几年,你完成了学业,闻少也把集团完全握在了自己手?里,”说着,她眸光微动,“我其实最羡慕的,是即使分开,你们还是顾着彼此,闻少一年往返那么多趟,只为远远看你一会儿,更不提一直派两个人保护你安全了。而且,你其实也没有太为难他,刚回国不几天,就和好了。” “真好啊,”她又赞叹,眼睫低垂下来,笑得几分落寞,“……这年头?,有真心就已?经很难得了,更难的是,你们对彼此的心意一直没变过,难以想象,闻少每年飞去看你,是什么心情,那么远远看着你,估计要?心痛死了吧。” 默了几秒,她抬起脸,挤出个苦涩的笑,“我也好想要?这样的感情,分开的时候,即便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结果,还是一腔赤诚地彼此付出。” 方慈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笃定地告诉她,“李佑贤也是这样的。他不是每次都去接你吗,是你为了不给他机会,刻意戒了酒。” 陈巧月摇摇头?,“不一样。他对我,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他的规则他的底线大过天,我小小一个陈巧月,一米六的个头?,断断是捅不破他的天。” “不要?妄自菲薄,这不是你。” “是啊,”陈巧月也感叹,“以前我那么风光,现在心态变成这样,还不全是拜他李佑贤所赐。所以,即便他以后说爱我,我也不会原谅他。” “如果真的爱我,”她像是梦呓一样,说,“又怎么会忍心眼睁睁看着我变成这个样子。”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陈巧月到底是没忍住,伏在方慈肩头?痛哭了一场。 - 听楼上的聊天声暂时止了,洪姐这才端了热饮上来,略一颔首,“少夫人,造型师已?经在温室候着了,您看,什么时候让他们上来?为您试一试礼服,做一下头?发。” 少……少夫人? 方慈几乎瞳孔地震。陈巧月破涕为笑,打趣道?,“这就改口啦。” “让他们上来吧。” 两位女性造型师,负责妆发的是个活泼的小姑娘,负责介绍礼服是位中年人,从那自信从容的脸上就能看出,她必是个中翘楚。 中年女人笑着道?,“少夫人,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叫我梅姐,负责妆发这位是蓝蓝。” 小姑娘点点头?,补充道?,“蓝天的蓝。” 几人一起移步更衣间。 梅姐介绍道?,“咱们这次的造型,整体是雾霾蓝的色调,闻先生说是您喜欢的颜色,也比较衬您手?上的粉钻,闻先生的袖扣用?的是蓝宝石,您二?位色彩是搭配的。” “礼服是闻先生亲自找的意大利的原创设计师手?工制作的,露背吊带鱼尾拖地的款式,可以完美地展现您的身材曲线,通体内嵌了520颗钻石,不管是夜里还是灯光下,都能显出流光溢彩的效果。” 方慈被?安置在化妆镜前,蓝蓝捋着她的头?发,对镜说道?,“发型暂定的是松散的盘发,主打一个温婉持重。” 方慈点点头?,“好。” 整个做造型的过程中,陈巧月窝在更衣间角落沙发里,一边玩手?机,时不时抬头?瞄她一眼,发出哇哦的赞叹声。 临近末尾,洪姐进来通报说,方念念来了。 把人请进来,看到方慈整体的造型,方念念也免不了一阵赞美。 她说,“爸妈已?经到闻家老宅了。” “好。” 为这事儿,闻之宴特意跟她讨论?过。他认为,过往种种暂且不提,方鸿和曲映秋毕竟是她父母,这种重要?场合,还是理应出席,也是为着她的圆满。 方慈没有反对。 血缘关系摆在那儿,虽不能像正常一家人一样亲热,但?总归不至于反目成仇。 整体造型搭配完毕,也换上了礼服,这时才六点半。 方慈极度紧张,心脏砰砰乱跳,她回卧室拿了烟,披上仿狐狸毛的皮草,说要?一个人出去透透气。 造型师蓝蓝夸张地行?了个觐见公主的礼,说,“您请。” 惹得一屋子人笑起来。 方慈提着裙摆下楼,一个人走?出玄关,来到门廊前。 摁了两下打火机才成功摁出火苗,抽了一口,徐徐吐出烟雾,大概是烟劲儿太猛,一瞬间有点头?晕。 她一边肩膀斜斜靠着廊柱,眼望着前院那一片小森林,心跳声依旧隆隆。 烟抽了半根,远远地就看到有车灯扫过来,沿着笔直的车道?逐渐近了。 吻刺 第107节 迈巴赫62s在门廊前空地上停下,闻之宴打开后车门下来。 他也已?经换上了晚宴上的西装礼服,系着领结。 高大的身材,就那样站在门廊台阶下,微仰下颌,望着她。 门廊的光自她身后照过来,她身材的曲线一览无?遗。 流光溢彩,像是身披着银河。 那松弛地靠着廊柱的剪影,美得让人不由屏息。 闻之宴站在台阶下,伸出一手?,另一手?插兜,唇角眉梢都是笑意,叫她,“公主。” 方慈站直了身体,望着他,又是幸福又是想哭。 无?数个记忆碎片在脑海里闪过:初见时的、在夜店里岿然不动等着她去吻他的、风尘仆仆出现在伦敦寓所门口的…… 那么多,与此刻重叠,他的稳定感,终于真正成为了她的归宿。 她夹着烟的那只手?,搭上他掌心,另一手?提着裙摆步下台阶。 闻之宴低眼看她,曲指抬起她下巴轻轻吻了吻那张唇。 出发去订婚。 洪姐开着车,载着方念念陈巧月,还有两位造型师,跟在迈巴赫62s后,一起驶向闻家老宅。 - 闻家老宅主屋,整体做了粉蓝色调的装饰,彩带气球,点缀着鸢尾花,像童话?里才有的旖旎梦境。 大厅里灯火通明,衣香鬓影。 香槟源源不断地被?供应上来。 所有参与宴会的客人都被?收了手?机,个个翘首期盼,小声议论?着。 “待会儿从哪里出来啊?” “据说是楼梯上。” 此话?一出,附近的人都引颈往楼梯的方向望。 楼梯扶手?上都挂了彩带花朵装饰,台阶上也铺着红毯,确实像极了出场位置。 “据说,订婚戒指是颗十克拉的粉钻,三四个亿呢。” “闻家在伦敦有一座收藏馆呢,偶尔还会对外免费开放展出,顶奢珠宝肯定是不缺。” “真让人羡慕,几年前,方家还上赶着跟宋家订婚呢,谁能想到,几年后竟是这光景儿。” “方家也起来啦,现在大小姐接手?了家事,还有那叶家老三助阵,听说终于快要?上市了。” 几人聊着,偏头?去寻叶骞北的影子。 三三两两人群里,叶家老三正擎着酒杯,与人谈笑风生。 “我还听说,叶老三也追过方家二?小姐,跟闻少差点打了一架呢。” “可说呢。” 人群的议论?交谈,随着闻鹏厚的出现而平歇。 作为酒会的主持人,老爷子拿着话?筒,和蔼慈祥,“我代表闻家所有人,欢迎各位出席闻之宴和方慈的订婚酒会。” “我也算是从头?开始,见证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最早他们偷偷谈恋爱,我就知道?了,”人群发出一片低低的笑声,“阿宴,我很早就看好他,眼看着他从二?公子,变成继承人,再到现在顶天立地的闻家家主,是个可靠的男人。” “小慈,有修养有学识有性格,有百折不屈的韧劲儿,能够得到这样的孙媳妇儿,是整个闻家的幸运。” “多余的我就不说了,阿宴在婚礼上给我足足预留了五分钟时间,我留着到时候再长篇大论?吧,”闻鹏厚笑说,拍了拍手?,“请这对年轻人出场吧。” 华丽的水晶吊灯,碎光铺陈。 人们自动自发地站好,关睿陶寅骏站在集团高层那边,展成亦姜糖和叶骞北李佑贤一起,在好友那一堆,其余则是家族层面的世交亲友,以及生意伙伴们。 陈巧月挽着齐润,站在世交亲友人群的边缘,她另一侧,隔着香槟长桌,则是李佑贤。 闻家人和方家人都站在距离楼梯最近的地方,随着闻鹏厚话?音落,所有人都一齐往楼梯的方向看。 交响乐隐隐低鸣。 那对年轻人,从楼梯上走?下来。 贵气迫人,漂亮得让人目眩神迷。 身姿窈窕的方慈,头?上戴着顶公主冠冕,扶着闻之宴的手?,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走?下红毯。 穿着西装系着领结的闻之宴,一直偏头?看着她。 被?他看得受不住,方慈也抬眼去看他,目光对视胶着,化不开的浓情。 客人们鼓掌欢呼。 负责记录全程的摄像师一直将?镜头?对准了楼梯那对男女。 虽然酒会全程保密进行?,但?后来还是流出了一小段影像。 楼梯上,那身形高大的男人,与身穿吊带鱼尾长裙的女人对望着,彼此眼底都是笑意,步下台阶,闻之宴旁若无?人地托住方慈侧脸,轻轻吻了吻她额头?。 而后,他说了句什么。 根据口型,很轻易便可判断,那是,「我爱你」。 八卦媒体特意将?那对望的一帧当做了文章封面,大字:一眼万年。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