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蜃(兄妹骨科)》 1.回家 六月,苏城。 下午四点半,姜知淮和同事们礼貌道别后走向电梯,他要赶去几公里外的小吃街买桥头排骨,再晚就要关门了。 这个点,公司几乎没人在走动,偌大的走廊上空荡地回响着皮鞋与瓷砖的撞击声。 姜知淮伸手按下电梯按钮,伴随着显示灯亮起,很快电梯门无声地开了。姜知淮向前跨步走进去,电梯被重新关上。 他伸手按下一楼的按钮,悄悄扶住边上冰冷的栏杆,静静等着例行的失重。机械声响起,抽真空机开始运作,姜知淮感觉自己的脑髓仿佛被吸至上空,盘旋着不肯落下。紧接着,灵魂也被抽离,像是孤魂野鬼一样在取笑他。 一如同事们开玩笑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姜哥,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啊?” “姜哥是不是着急去约会啊哈哈哈哈哈,不会金屋藏娇了吧。” 姜知淮紧盯着面板上的数字跳到数字一,几不可闻的呼吸着,皱着眉头,咬紧牙关,用力攥紧栏杆。 不过比起抽离的失重,姜知淮更难以忍受超重,千斤顶般的压力凌迟在他头顶,总是会让他想起姜枳渺压在他身上的样子。 姜知淮的双手被丝巾反绑在头顶,上面是无法忽视的热源,滚烫的肌肤相贴,姜枳渺坐在他的胯骨上,柔软的臀部有意无意的蹭着他的性器,直到感受到他的紧绷与昂首。 姜枳渺笑着挪动身体下移,娇媚的神情,就像蒲松龄笔下容华绝代、娇艳尤绝的狐妖,动人心魄地让人移不开眼。 他知道她想做什么,涨红了脸,却对她说不出任何狠话,只是咬牙切齿地厉声阻止:“姜枳渺!” 姜枳渺无辜地眨眼,唇角微勾,莞尔一笑,天真地仿若在问他“怎么了”,身下的动作却丝毫没停。 姜知淮无法抗拒超重带给他的压迫感,就像无法拒绝他的妹妹姜枳渺。 前几日姜枳渺发短信和他说今天要放假回家了,姜知淮就打算去买她最爱的桥头排骨迎接她。为此,他特地和老板请假提前两小时下班。 小吃街的桥头排骨总是生意兴隆,因为食材新鲜,价格公道,数十年如一日的用心经营造就了良好的品牌效应。每日数量有限,卖完即止,工作日如果能买上一份竟成了最大的奢侈。 姜枳渺如他所愿的那样安安稳稳地度过了大三,明年应该也会顺利毕业。姜知淮觉得很欣慰,姜枳渺像一棵小树苗一样,终于在他的培养照看下没有旁逸斜出,而是正常地走上了正轨。 六月下旬的天气,空气中还弥漫着白天的热气,天色将晚,小吃街的夜生活即将开始。 姜知淮接过老板手里的排骨,礼貌颔首道谢,回到车上,打算回家。 刚出锅的排骨炸的金黄酥脆,椒盐点缀其中,最大程度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要是姜枳渺在,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 姜枳渺最喜欢带脆骨的排骨,总是把脆骨咬的嘎嘣脆,眯着眼,一脸餍足地享受美食,就像出门觅食,却白捡到一地松果的小松鼠,把两颊塞的满满的,煞是可爱。 姜知淮想到这些,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从前不明白,只是一份排骨为什么就能让她这么满足,后来他被姜枳渺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时,他看着她的明媚笑容,突然就想到了初中语文老师说的“活在当下”。 小时候,刘砚总是严格管控着姜知淮的饮食,哪怕是姜知淮住校了,刘砚也会准备好营养丰富的四菜一汤给儿子送去,她绝对不允许儿子吃这种垃圾食品。 刘砚一直秉承着“严师出高徒,慈母多败儿”的教育理念,渴望培养出优秀的精英儿子。为此,不惜辞去国企工作,在家全心全意照顾姜知淮。 姜知淮因此也就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后来和姜枳渺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了,竟也开始觉得小吃摊和零食的美味了。 夏季的傍晚,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白日的热气仍然炙烤着大地。 晚上七点半,姜知淮回到出租屋,拿出钥匙开门,下意识朝屋里喊了一句:“我回来啦。” 满室寂静,只有风吹窗帘的声音。 姜知淮弯腰换鞋,把桥头排骨顺手放在玄关。隔了几秒,仍然没有听见姜枳渺的声音,猛一抬头的瞬间,血液来不及供需,姜知淮眼前一片全黑,动作缓慢停下来,站定。片刻后,才渐渐恢复清明。 他环顾客厅,一步步走向紧闭的房门,空气中只有风透过未关的窗棂传来植物的生命气息。 “渺渺,你在么?”姜知淮弯曲手指,用关节扣响了他为姜枳渺留的房间门。 等待的两秒钟里,姜知淮突然觉得风变大了许多,不知道今天姜枳渺穿了多少衣服。 明明只过了两秒,可是短暂的等待时间却让姜知淮感到莫名的恐慌。蛛丝一样细密的风,缓慢地盘上了他的心脏,让他隐隐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没有再等下去,他伸手推开了门。 只一眼,就看到书桌上静静躺着一个明晃晃的信封,封面上的两个字明明是黑色的签字笔写的,姜知淮却觉得它就像红色的利刃,凌空御风,向他的瞳孔刺来。 他近乎狼狈地冲向书桌,一把抓起信封。花了好久才撕开封口,像得了帕金森一样,双手抖的不成样子,连带着纸上的字也模糊不清,涟漪一般漂浮在他的眼底,荡漾着一圈圈的水波。 姜知淮意欲伸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此刻的手机却像泥鳅一样滑溜,差点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好像要和他的心脏一起破碎陪葬。 姜知淮点了两下才打开联系人列表,置顶是熟悉的备注:阿枳。A字开头的只有她一个。 手机里一遍遍传来机械女声,姜知淮又打开微信电话,上面的信息还停留在前天,渺渺给他发:哥,我放假了,后天来找你。 2.蝴蝶效应 天际渐渐变暗,火烧云踏入黑羽般的棉被小憩,不起眼的出租屋里,还亮如白昼。 姜知淮双手交迭坐在沙发上,这个动作不知道已经维持了多久。客厅的时钟滴滴答答走着针脚,心脏不知什么时候被戳了个小洞,沙漏一样把姜知淮的血液流尽。 渺渺不会骗我的,她说今天来找我就一定会来,姜知淮深吸一口气,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慌,渺渺一定会回家的。 一开始的震惊慌张攀到顶峰,全化为熊熊烈火燃烧,此刻,只余灰烬,彻骨的冷意席卷全身。姜知淮觉得手脚应该麻木了,不然,他怎么动不了。 只要渺渺回来,他再也不会拒绝她了,只要她回来就好。 没有超过24小时,警方也不会立案。 直到她突兀地离开,姜知淮才发现,这几年,对她知之甚少。 短针一圈圈走到起点,又开始新的轮回,长针紧随其后。他们本如此亲密,隔阂却越来越大,大到姜知淮再难追上姜枳渺的脚步。 伴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姜知淮僵硬地扭动脖颈,朝门口望去。 如牛乳般浑浊丝滑的空气里,仿佛加入了坚果碎,姜知淮艰涩地眨了下眼。 “哥!你回来啦!” 姜知淮沐浴在昏黄的光线里,整个人像是从天而降的雕塑,翅膀扇动间,汹涌地引发了她心里一场无声的蝴蝶效应。 姜枳渺小跑两步,像是热烈迎接主人回家的小狗一样,一头扎进姜知淮怀里。 沙发上正欲起身的姜知淮被撞击的往后一仰,双手下意识护住姜枳渺的后脑勺,就算沙发的靠背消失,他摔到地上,也会护住姜枳渺。 姜知淮感到脖颈泛起一丝温热的痒意,猫爪一样挠着他。 他舔了舔因长时间未进水而干裂的嘴唇,很想问姜枳渺去哪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桌子上的遗书又是怎么回事。 姜知淮下颌摩挲着姜枳渺柔软的发顶,思考着怎么开口才比较合适时,怀里却响起像羽毛一样轻的啜泣声。 所有的言语都化为一声叹息,氢气球一样漂浮在上空。 “渺渺……”姜知淮轻轻拍着她后背,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上一次见到她这样悲恸的哭自己又做了什么呢? 好像她的泪顺着皮肤渗透进他心里,心脏被攥紧着拧出酸水来。 他的声音从头顶缥缈地落下,怀里人颤抖着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好像要将他融进她身体里,姜知淮感到脖颈的微凉还在湿漉漉的蔓延。 姜知淮在那瞬间,没由来的觉得姜枳渺上辈子是不是也是一株绛珠仙草,是不是也要把一生的眼泪都还给他。 “渺渺,你知道夏天吃什么不会被蚊子叮吗?” 姜知淮盯着姜枳渺手臂上红肿的一片,绞尽脑汁想逗姜枳渺笑,搜肠刮肚却也只想到这个,但他实在不忍心再看见姜枳渺的眼泪了。 姜枳渺没有动,她向来对她哥的冷笑话不感冒。 “渺渺要喝水吗?” 姜知淮拿出哄小孩的办法,这招还是以前他在书上看到的,据说对制止小孩哭闹有奇效。而这也被姜知淮用在姜枳渺身上,倒不是想制止她哭闹,她向来安安静静的,连哭也是——是姜知淮见不得她哭。所幸这招效果鲜明,屡试不爽,不然姜知淮总觉得胜之不武。 果然,听到这话,姜枳渺从他怀里冒出小脑袋来。 红彤彤的鼻尖像是湿漉漉的小猫鼻子,琉璃般的眼眸,含着波光粼粼的水色,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姜知淮。睫毛轻颤,泪珠倏然滚落,像是雨后新绿的荷叶中被风吹动着抖落的雨滴。 姜知淮双手捧着她的脸,大拇指指腹温柔地蹭过眼角,擦去将落未落的泪滴。 “哥给你倒水去。”姜知淮嘴角泛起温柔的弧度,轻缓地开口,像是怕惊扰到一场梦。 那些问题的答案,远远比不上姜枳渺鲜活地出现在他面前,姜知淮什么都没有问,他只知道,现在渺渺还需要他倒水。 姜知淮从沙发上站起来,轻轻抚摸了两下姜枳渺的小脑袋,走向厨房去倒水。 姜枳渺像印随效应的小动物一样悄悄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从沙发前一路跟到厨房。 姜知淮没想到她会跟过来,转身的瞬间差点撞到她。 尽管姜知淮及时刹车,但杯子里的水还是因为惯性倾倒出来,染湿她的胸口。 姜枳渺穿的是一字肩的鹅黄连衣裙,细腻的肌肤在白光的映照下散发出莹白地珍珠光泽,鹅黄色将她的娇软温婉衬托的愈发明显。 在姜知淮看不见的地方,水珠好像玻璃车窗上的雨滴,一路蜿蜒着流向她的乳沟。姜枳渺突然感觉下面泛起若有似无的痒意。 太近了,好像只要姜枳渺展开双臂,就能把他禁锢在料理台上。 姜知淮摩挲着杯壁,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滚动着。手背覆上微凉的触感,姜枳渺就着他的手,将杯子里的温水一饮而尽。 “哥,我好饿啊。”姜枳渺松开他的手背,微仰起头,委屈地扁嘴。 姜知淮这时才想起几小时前被他丢在玄关的桥头排骨。 “哥买了桥头排骨,不过已经冷了,你等一下,哥热热,马上就好……”姜知淮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往门口玄关走。 还没走出几步,衣服下摆突然被拉住,姜知淮还穿着从公司下班时的衬衫。 “嗯?”姜知淮不解地转身,转身的一瞬间,唇上蜻蜓点水般擦过一片湿润。 姜枳渺低头懊恼着姜知淮转身太快没亲到,再次抬头时,已经重新迷之微笑地望向姜知淮。 她的眼神就这么不加掩饰、直勾勾地望着姜知淮,亮晶晶地眸子还散发着水润的光泽,让人不忍心拒绝。 尽管心知肚明,但姜知淮实在害怕刚走上正轨不久的妹妹再次重蹈覆辙,他不敢赌,他只希望妹妹能一直走在阳光下。 姜知淮不自然地扭过头,顾左右而言他,“渺渺,要不你还是先去洗个澡吧……”虽然已经步入夏天了,但凌晨气温还是不高的,湿衣服贴在身上还是挺难受的。 姜知淮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姜枳渺大步往浴室走去的背影,随风飘来的只有兴奋地“好”字 姜知淮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话好像有歧义,但是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仍然走到玄关,手指一勾,拎起塑料袋,再回到厨房,将排骨装入瓷盘里,放入微波炉。 算了,待会好好和渺渺说清楚吧,他想。 ————分割线 冷笑话的答案是“不叮”(布丁),咱就是说确实非常冷(擦汗) 这章伏笔还是挺多的,有些可能要到将近结尾才揭开,整篇文不会太长,计划是十万字左右,肉和剧情大概三七分,我尽量多写点肉叭,希望有人能读到最后呀~(鞠躬) 3.红与白(边缘h) 往常,姜枳渺情欲上来时,手边如果没有小玩具,就会去洗澡。淋浴头喷出激烈的细小水柱,打到肌肤时猝然断裂,温水流过浑身,带来温暖的松弛感。 她总是双腿分开站立着,左手食指和中指扒住左边的一瓣阴唇往外抻开,右手拿着淋浴头靠近腿间的幽穴。强有力的水柱像是数千万圆钝的鸟喙,连续不断地啄吻着微微露头的阴蒂,刺激的她浑身一颤。 可水柱只能隔靴搔痒,终究无法带给她最彻底的释放。还好,哥哥回来了。 姜知淮趁着妹妹洗澡的空隙,打算去她房间整理下床铺。自从姜枳渺去槿城读大学,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一年也就寒暑假才回来,最近两年甚至都没回过家。 为了防止姜枳渺房间落灰,姜知淮在床铺上铺了旧床单。此刻,姜知淮已经迭好了旧床单,就要走出房间把床单放到他房间的储藏柜里。 他这间房间是主卧,里面收纳柜、衣柜、卫生间一应俱全。当初他原本想将这间大的卧室留给姜枳渺,想着女孩子可能东西多,宽敞些住得舒服,有卫生间也方便些。谁知姜枳渺选中了与主卧一墙之隔的小书房,说什么也不要主卧。 “哥哥比我大,就应该住大房间,渺渺小,就应该住小房间。”当初她搬出这套孔融让梨的理论劝说姜知淮,一度让他哭笑不得,他倒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温良谦恭让了。 姜知淮想着妹妹住在隔壁,万一有事情他也能及时发现解决,就同意了姜枳渺的选择。他把书房里的书柜和桌子搬到了客厅,安置了新的小床,床单被套是姜枳渺自己挑的,和他的同系列不同图案。 他按下门把手,打开房门,刚关上房门转身,就看到姜枳渺鬼鬼祟祟地弓着腰、倒退着悄悄走出他的房间——穿着他的白衬衫。 肉乎乎的大腿白的晃眼,对他来说合身的衬衣,变成了她的睡裙,宽松地好像座菜粉蝶的羽翼,让姜知淮觉得好像下一秒她就要化成齑粉飞走了。 姜枳渺转身的时候吓了一跳,弱弱地喊了一句“哥……” 姜知淮觉得有点头疼,“渺渺,你怎么不穿自己的睡衣……”他看着她的眼睛,视线却不敢往下,但余光还是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雪,雪域里咫尺村庄燎原的火如藤蔓缠绕上他的喉管。 “我忘带回来了。”姜枳渺眨眨眼,在这种时候,说谎倒是张口就来,完全没有小时候的迟疑和停顿。 可惜姜知淮早已经看穿她了,他这个妹妹,明明安静的让人可以轻易忽略她的存在,有时却又大胆的超乎想象,但他不打算拆穿她。 “排骨好了,在微波炉里。”姜知淮偏过头,想着还是先让妹妹吃点东西,他待会拿件外套给她,眼不见心不烦。 姜知淮伸了伸胳膊,示意他手里拿着床单,“快去吃吧,我去放下床单。” 姜枳渺默默往旁边走了两步,作势要去厨房,让姜知淮先进房间,停顿两秒后,随即后脚跟了进去。 “哥,我来帮你放吧。”背后传来姜枳渺轻快的声音,蝴蝶再次飞回他身边,热情地张开翅膀。 储物柜安置在天花板顶,放了不常用的东西。姜知淮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只要踮下脚就可以放进去,但他还是犹豫着把旧床单交给了姜枳渺,他的妹妹,总是对参与进他的生活有着狂热的追求。 “哥哥,你抱我上去吧,太高了。”姜枳渺充满遗憾地伸直手臂,又无奈放下,表示她够不到柜门。 每当她甜腻地喊“哥哥”时,姜知淮就知道,妹妹在撒娇了,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听见她这么叫他了。 姜知淮小时候经常抱着她,去公园玩。那时候刘砚单位工作忙,姜国庆又经常不见踪影。照顾妹妹的责任就自然而然落到他的身上。 姜枳渺总是人小鬼大,看见大孩子灵巧的玩单杠,也喊着要玩,可这哪是小孩子该玩的东西,遭到姜知淮拒绝后,就一遍遍撒娇喊哥哥,姜知淮在她一声声的“哥哥”里软下心来,抱着她的下半部身体,让她双臂伸直去够单杠。她银铃般的笑声像一串串紫藤花,垂挂在单杠下。 姜知淮一路都稳稳的托举住她,哪怕他的手臂举的酸痛不堪,仍然陪妹妹玩到尽兴。趁兴而往,即兴而归,在他身边,姜枳渺从来没有挂过油瓶。 可是那是许多年前了,缥缈的好像是上一辈子的事。如今姜枳渺早已变得亭亭玉立,他不敢也不该再抱她了。 “哥给你去搬个板凳。”姜知淮轻轻呼出一口气,没有看她,径直走出房间去客厅搬小板凳。 姜枳渺站上小板凳,踮起脚努力去开柜门。说板凳其实不准确,这原来是姜知淮弹琴时的脚凳,所以并不高。 姜知淮在她后面张开双臂,将她虚虚笼罩在他的半圆里,就像小时候她玩单杠,虽危险,但他不忍也不会驳了她的兴致。他只充当她的保护伞,提前预知危险,选择权一直都在她手里。 姜枳渺吹的半干的头发晃动着,发梢扫过姜知淮鼻尖,痒痒的、带着浅淡地柑橘和酸橙味道扑面而来。 现在才刚步入初夏,离姜枳渺爱的柑橘上市还有几个月,姜知淮想着还是明天去买点橙子吧,她吃了不会上火。 宽松的衬衫下摆随着姜枳渺伸长手臂而上移,在将要露出臀部时,姜知淮及时偏头,可扎眼的鲜红还是不由分说跳进了他的眼底。 姜知淮下意识猛的收紧手臂,将她拦腰抱了起来,不顾姜枳渺的惊呼,就要往床边走去,迭好的旧床单“啪”的掉落在地。 紊乱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将他的慌乱泄露的彻底,他太害怕了,他害怕她在外面受了欺负不和他说,更怕高中那年的事件重演。 姜知淮将她轻轻放在他的床上,自己侧坐在床边,犹豫了两秒做心里建设,微颤着手指像前伸,就要去掀开她的衣服下摆。 姜枳渺迅速按住衬衫下摆,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哥?” “乖,让哥看看。”姜知淮俯身安抚性的伸手将她的发丝拨到耳后,用气音开口。 她的阻止更加坚定了姜知淮的猜测,和那时候一样,也是什么都不说,当他窥探到外面的裂缝时,她已经快枯萎了。 姜知淮宽厚的手掌覆上姜枳渺的手背,再次开口:“让哥看看你的腿。” “哥,你怎么了?我腿没事啊。”姜枳渺紧紧压住下摆,紧张的揪着。 薄薄的白色布料紧贴皮肤,映衬出底下一片暗红色阴影。她的嘴硬让姜知淮额头青筋凸显,于是他用力收紧五指,将她的小手包裹住,硬生生与布料分离。 纯白布料被猛的抓起,刺眼的鲜红布料映入眼帘,边缘过于宽松,都不能完全紧贴她的腿根,而中间空旷又微微隆起的裆部让姜知淮呼吸一滞——她穿的内裤,是他的。 “都说了没事了……”姜枳渺嘟囔着碎碎念,小脸微红,手指绞着衣摆整理。 姜知淮快速松开她的手,仿佛她的手是个烫手山芋。他尴尬地偏过脑袋,可疑的薄红却染上他的脸颊。 “……对不起……我以为你……”姜知淮局促地开口,始终不敢看她,他也没比她好多少。 姜枳渺侧过身子,盯着他的侧脸,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伸手牵过他手指,往过于宽松的边缘探进。 姜知淮在触摸到一片黏腻的湿润时,差点弹起来,他触电般猛的抽回手,脑袋终于如姜枳渺所愿的那样转过来看她,要是眼底藏着的愠怒消失就更好了。 “姜枳渺!你……”他还是无法说出严厉的词汇来批评姜枳渺,只是用力的喊她的全名,来彰显他的愤怒。 “哥,是你自己要看的,我只不过想让你‘看’的更清楚些。”姜枳渺摊手,无辜开口。 姜知淮虽然不是巧舌如簧,但他自认为口才还行,可是面对这个妹妹,总是被弄的哑口无言。就像现在,他无言以对,只能站起身渴望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姜枳渺见他站起身,也马上坐起来翻身下床,跑到门前挡住门把手。 她抬起头,睁着小鹿一样澄澈湿润的眼眸望着他。屋内的白光折射进她的眼底,反射出破碎的菱光。一身白衣蹁跹,仿佛就要化成人间的风雪,消失在“白茫茫一片真干净”里。 上一次他看见这样脆弱的眼神是什么时候? 4.迁徙 列宁格勒的老旧车站向远方无限伸长,薄雾冥冥,浓稠的挂在身上。她是呱呱坠地赤裸的婴孩,不由分说地被传送进四年前洇开的黑色遗忘里。 那是民国时期泛黄的老旧信纸,被碾碎时的吱呀声如同命运多舛的舞女,被抛弃在残阳如血的黄昏里。 和煦的鸡蛋黄桌面,历经无数莘莘学子的雕刻,污浊的一张脸上满是刀痕与岁月的鞭挞。银灰色的桌腿像是鼠类的尾巴,被残忍地拖曳在地,发出凄厉的尖叫。 这是一场名为“分班”的大迁徙,人为的划分出经纬分明的鸿沟,你要看清,谁才是你的同类。 姜枳渺混杂在斑马群里,她甘愿匐匍在地,隐匿于黄沙苍土里,让他们的四肢从她身上踩过,黄褐色的皮肤是最好的保护色。 但她忘了,自己是角马,格鲁梅蒂河的鳄鱼正虎视眈眈地等待她的自投罗网。 成群斑马在德高望重领导者的带领下,有力的蹄子从她的头颅、肩胛、脊柱、腿骨一一碾过,她是铁轨下腐烂的枕木,是在矫健地年轻斑马群里被唾弃的“分母”。 终于还是被发现了吗? 她极力忍耐着喉咙里溢出满载病菌的呻吟,衰败颓然在风尘仆仆的旧戏台,亦步亦趋唱着过期拙劣的默片。 明年,是臻湖高级中学最后一届旧高考,也是整个苏城的最后一届。 福尔马林里浸泡的无数器官都变成了嘴,在她身边喋喋不休:“你要珍惜最后一次机会,你们这一届没有复读了……” 浓痰一般浊黄的瞳孔,浸泡在石灰水的眼白里,饥肠辘辘的秃鹫们渴望寻找新的腐肉。 他们在天空盘旋,巡视着自己的疆土,是否有懈怠散漫的小憩者。他尖锐的喙,便如利箭势如破竹的射出,以迅雷之势,啄瞎猎物的眼。此后,他只需静静等待着虎豹豺狼将她啃食殆尽,亦或者,等她腐烂生蛆。 草原猎猎大风呼啸,穿过白森森的尸横遍野,化作湘西赶尸者的骨笛,无数骸骨和着风的旋律,奏出悲鸣的离殇曲。 A3纸页被禁锢在桌面,铅字变成梵音,争先恐后跳入她的眼睛,死魂灵一般钻入她的脑海,脑浆变成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海浪,不断拍打着人皮鼓,唱着连绵不绝的大悲咒。 暮色四合,掩盖了所有不堪入目的污秽。九点半尖锐的铃声敲响了回巢的警钟,蜂拥的人潮互相推搡着。她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奔赴喧嚣的棺椁。 等待她的,却是另一场浩劫。 她无法与不死军团抗衡,只能任由她们撕扯她的皮肉,蚕食她的血液。独卫里黄白交错,匆匆流水如黑洞般吞噬所有声音,连同她的呐喊,也趋于无声。 她关闭了所有感官,眼前渐渐出现月晕光环的重影,这张模糊的脸,怎么似曾相识? 今晚最后一次铃响,十点半了。天地间安静地只有一抹孤伶伶的游魂,飘荡在闪烁磷火的鬼域。 臻湖高级中学最近几年正在向区重点高中推进,还差一个位次就能跻身进区重点高中的行列。 学校为此全方位改革,从高二开始,取消一切体育、美术和音乐课,月假由每月两次改为每月一次,并倡导月假不回家,由家长进校探望,争取在学校多学一天。 虽然取消了体育课,但素质教育不能停,于是早操由原来的两圈变成三圈。跑完操,不准马上回教室,还需要站回原地聆听班主任的教导。 姜枳渺每一天都过得无比艰难,在这所囚牢里,变成了被蒙着眼睛的驴,日复一日麻木地行走,只期盼着一个月一次的月假。 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开设了美术班,因为艺术生不算在普通本科升学率的统计里。 这对姜枳渺来说倒是一个好消息,天知道姜枳渺听到班主任宣传美术班的事时有多激动。平日里暗淡无光的眼睛,在这一刻突然绽放出奇异的光彩。 如果能去美术班,这将离她的梦想更进一步,也意味着文化课的减少,不用一直待在教室里。 她仔细听着班主任介绍美术班的教学情况,听他讲着对于升学的好处。 “我们班上成绩后面的,都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对你们来说是一个好机会……” 平时只会对末尾的学生冷嘲热讽、用鄙夷的眼神瞥他们的班主任,此刻看起来倒是和和气气,一副“我都是为了你们的将来考虑”的苦口婆心的操心样子,任谁看了不说一句,这可真是负责的好班主任。 姜枳渺在听到学费时,又重新低下了头。对于独生子女的小康家庭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但是对于她的家,这将是家庭一年的开支。 可以预见的,刘砚只会说:“你要是好好学习就不用花这冤枉钱了,你以为我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姜国庆只会沉默不语,任由刘砚数落她,在需要时附和刘砚几句,表明立场。 他们不可能会同意,所以姜枳渺也就不想了。 普通家庭的孩子,根本不配拥有奢侈的梦想。 姜知淮在读大四,他们的钱,毫无疑问是要留着给他结婚买房用的,即使姜知淮从来没想过这事,即使他们从来没说过,但姜枳渺都知道。 姜枳渺从来没有嫉妒过姜知淮能得到父母更多的财产,她真心希望姜知淮能够过得好,不因为贫穷被生活所累。只是一想到以后,他会和另一个人共度余生,她就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她和他,一母同胞,曾住在同一个子宫里,没有人比他们更亲密。只是如果以后他成家,她就再也没有理由待在他身边了。 姜枳渺过完一天,就划掉日历上的一格,月假倒计时了,再坚持几天,就能见到姜知淮了。 也许是她们觉得要放月假了,开始“更用力”的和她“开玩笑”。姜枳渺紧紧咬住嘴唇,等到嘴里蔓延出铁锈味,等到她们索然无味,这漫长的一天才真正结束。 熄灯后,所有被刻意关闭的感官苏醒,在黑暗中七嘴八舌的叫嚷哭喊着。姜枳渺一一安抚,惭愧地说对不起,让它们跟着她受苦了,她不是个合格的主人。 快了,马上就放假了,她枕着潮湿的枕头,不知是对它们还是对自己说。 5.月假 老旧的绿皮火车穿梭在不属于它的钢筋丛林,它挣扎着吐出浑浊的烟圈,凄厉尖叫的轰鸣声是它在哭泣,它载着唯一的乘客,在格格不入的世界里颠簸。 姜枳渺日夜盼望的月假终于到了。 周五,下午三点,臻湖高级中学。 学校大门口,不远处的树荫下,停泊着万家灯火焦灼渴望的眼。 姜枳渺隐身在人潮里,对这其乐融融的场景视而不见,毕竟公交车站才是她的归途。 刘砚嘴上从来不会说自己家穷,她经常教导姜枳渺如果你说穷,那么就真会穷。但姜枳渺知道即便不说又怎么样呢,这个家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在刘砚购买生活用品时的数次比价,在剩菜剩饭的几次回炉重造,在姜国庆刘砚谈论谁家又结婚时的叹息…… 她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她希望这个家能变得更好更幸福,所以在刘砚语重心长说学校太远没法接她回家时,姜枳渺立马打断说没关系,她可以坐公交的——即使要换乘四次,到家要四个多小时。 姜枳渺在陌生的地方开始行动时,总会固执地计数或计时,以此防止自己遇到危险或迷路。第一次放月假时,由于不熟悉路线,花了快六小时,之后几次都保持在四小时左右,熟悉的数字会带来安全感。 不远处传来父母子女重逢的欢声笑语,姜枳渺只觉得吵闹,仅仅只是放月假,值得这么高兴吗?说是放假,但各科老师都布置了很多作业,回去也不轻松,噢,没关系,他们返校可以抄别人的作业,但她没有人可以抄。 “渺渺——”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姜枳渺僵硬地抬起头,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难以置信却又脱口而出:“哥?” 姜知淮看着姜枳渺呆滞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大步上前,伸手摸了摸她头。怎么这么久没见,她还是没长高啊,在学校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姜知淮想着回家一定要给姜枳渺做点好吃的。 姜知淮自然地牵起她的手,顺势取下她的书包。 “哥,你这么来了?” “哎呦,这么重!” 两人同时开口,姜枳渺像是刚反应过来哥的存在。姜知淮看着她呆愣的模样想着调侃一下她的书包,他假装被书包压断手臂,弯着腰,斜向下的左肩膀还吊着书包,此刻便如滑稽的木偶小丑一样,摆出古怪的姿势。 眼见着姜枳渺仍然一动不动,还保持着刚刚的样子,姜知淮甚至疑心刚刚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好吧,又是一个夭折的笑话——他原本是想靠滑稽的表演逗笑她的。 姜知淮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正想着直起身,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腰腹却环上来一双手臂,连同他垂在身侧的胳膊,一同被圈进她的怀抱里。 到这时,姜知淮才真正收敛起一开始搞怪的状态。这个拥抱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特别是顶着他这张和姜枳渺有三分相似的年轻脸庞,别人心中该猜测他们俩是什么关系了。幸好,姜枳渺脸埋在他胸口,没人会看到。 姜知淮看着树荫下轮廓分明的影子渐渐融合在深灰色的水泥路中,就好像透过皮肤,他的血液与她的盘旋、交融。他没由来的想起,以前姜枳渺看古装剧时问过他,滴血认亲的原理。 阴翳的铅灰色倒映在天空中,很难说那是乌云还是树影,暗沉沉的笼罩着他们,是即将要下雨的前兆。 姜知淮轻轻唤她:“渺渺,要下雨了……” 姜枳渺仿佛如梦初醒般抬头,松开了手,沉默着跟着姜知淮回到车上。 窗外飞速倒退的场景和公交车上一模一样,可是,还是有什么不同。比如,此刻,他身旁专心致志开车的是她的哥哥姜知淮。 相似又不同的路线,虚幻的好像是一场梦境,如果真是梦,就让她记得更深刻一些吧。 姜枳渺打开放在腿上的书包,从里面抽出一本速写本,又从笔袋里拿出铅笔,翻开到新的一页…… “渺渺,饿的话抽屉里有吃的。”姜知淮从后视镜望了一眼后座低着头不知道正写着什么的姜枳渺。 姜枳渺仿佛受惊了一般快速合上本子,“啪”的一声,反倒差点吓了姜知淮一跳。 “怎么了?”姜知淮再次偏头,只看到姜枳渺的发顶。 “……没什么。”姜枳渺边说边把本子重新收进书包里,弯腰去捡掉落的铅笔。座位下面铺了薄垫子,但铅笔掉落时还是发出了轻微的惊呼。 姜知淮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没有再重复,反正马上就到家了,他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她。 姜枳渺看着指针走了两圈,停留在陌生的时刻,但她却回到了熟悉的门口——和哥哥一起。 五点二十,姜知淮驶进小区入口。 姜知淮自从上大学就只有寒暑假回来,对于小区的变化一时有点不适应。他背着姜枳渺的书包,亦步亦趋跟着姜枳渺走进电梯。 又是这种眩晕的超重感,几乎压得他无法呼吸,空气仿佛变成了水泥,机械运作的声响变成了铡刀,正切开他的头颅往里浇灌水泥。 姜知淮左手伸到背后,用力捏成拳。电梯门重新开启,映入眼帘是一片青葱的绿色。 “哟,姜枳渺回来啦!是放假了吧!”苍老但又有活力的声音响起,姜知淮想抬头,却怎么也看不清前面的脸。 “阿婆,您刚买菜回来啊。” “是啊,我孙子今天来家里,这不,去买点他喜欢的菜嘛” 阿婆扬了扬手里大包小包的塑料袋,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在这安静的电梯里格外清晰。姜知淮该庆幸,幸好有阿婆和姜枳渺说话,让她无暇注意他的不对劲儿。 “我到咯,姜枳渺有空来阿婆家玩啊……”属于她的最后一道声音连同蹒跚背影一起被隔绝在电梯门之外。 “哥,我们快到了。”姜枳渺盯着显示器上跳动的数字 。 “嗯。”姜知淮发出鼻音,感叹着终于要结束了,还好他没有露出破绽。 姜知淮放下书包,掏出钥匙开了门,“爸妈,我们回来了。” 刘砚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着从厨房走出来:“知淮回来啦,快休息会儿,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好。” 姜国庆从客厅站起身,走到门口,满意地拍了拍姜知淮的肩膀,将他迎进门,走近才发现,身后还跟着姜枳渺,姜国庆没说话,在她脸上古怪地瞧了两眼,沉默着关了门。 对于姜枳渺来说,这只是名为“家”的三维空间罢了。就像“蜜雪冰城”“麦果优品”,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店一样,听名字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但顾客是很难走进去的。 她也是这个“家”的顾客。 “我接渺渺回来了。”姜知淮刻意在他们面前提起她,想让父母注意到姜枳渺,但这其实会让姜枳渺感到莫名的恐慌。 她可以自然地和邻居阿婆热络地对话,但却无法和他们假装亲密,哪怕是客气的伪装。姜枳渺时常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即使他们都流着一样的血。 厨房油烟机声音太大,刘砚没听见。 姜国庆听见了但假装没听见,事实上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闲话家常的事从来不是大男人该做的。 姜知淮想安慰姜枳渺,让她别在意父母的忽视,转身只看到姜枳渺沉默的回了房间,留给他的是单薄的背影。 姜枳渺比他更知道,该如何在这个家自处。 6.体面 大概过了十分钟,刘砚做好了最后一道菜。她从厨房里端出热腾腾的番茄牛腩汤,边喊着:“知淮,吃饭了——” 刘砚放下砂锅,见姜知淮不在这,转身打算去叫姜知淮来吃饭。 路过客厅时,她瞪了一眼正翘着二郎腿刷抖音的姜国庆:“吃饭了都不知道叫你儿子,还得我去叫,是不是还要我把饭喂你嘴里啊……”刘砚气的顺手抄起他的手机泄愤搬扔在沙发上——她控制着力道,没叫手机摔在地板上,毕竟刷坏了手机还得花钱买。 姜国庆正看得起劲,突然被夺过手机,正想着发作:“你……”余光看到姜知淮从姜枳渺房间里出来,突然就噤了声。 虽然是他儿子,但是姜国庆有时候觉得这个儿子反倒像老子。他不说话也没有表情的样子,像是荒无人烟雪域里孤傲的独狼,无端的,让人不寒而栗,就像此刻,他眼尾朝他看过来,只淡淡一瞥,他就不敢往下说了。 刘砚热情地招呼着姜知淮,说着今天做了他爱喝的番茄牛腩汤,拉着他往餐桌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后面冒出姜枳渺,她脸上的弧度瞬间下调了几分,但仍然不动声色道:“渺渺也在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知淮只得重复:“渺渺放月假了,我接她回来的。” “你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今天渺渺放月假了。”刘砚拍了下自己额头,故作恍然大悟。 “你这孩子,回来了也不知道和妈讲一声。”这次是对着姜枳渺说的。 “来来来,都来吃饭吧。”刘砚招呼着大家落座。对于儿子的回家,刘砚表现的异常高兴。虽然前几天姜知淮和她发短信说会回来一趟,但他真正到了家,刘砚心里才踏实下来。 同时又隐隐有点担心出了什么事,这还是第一次姜知淮周末回家。 姜知淮大学在B市,离苏城不远不近。坐高铁也就几个小时的事,但除了寒暑假,平常刘砚是看不到他的。 刘砚舀了一勺牛腩汤给姜知淮,不经意问道:“知淮,你这次周末怎么回来了?” “渺渺放月假要回来了,我就顺便去接下她。”姜知淮自然地把碗里炖的烂熟的牛腩夹到了姜枳渺碗里。 刘砚眼见着他的动作,顺势也给姜枳渺舀了一勺,“渺渺读书也辛苦了,多吃点。” 刘砚早就看出了这辆车价值不菲,于是坐下接着问他车是哪来的,姜知淮说是找同学借的。 刘砚眼珠一转,笑着问:“男的女的啊?” 姜枳渺闻言也悄悄竖起了耳朵,放慢了手里的动作。 “男的。” 刘砚叹了一口气,姜枳渺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知淮啊,你也年纪不小了,要是在学校里看中有喜欢的女孩子,也可以……” “妈——” 姜知淮赶紧打断她,“我这次回来也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姜枳渺停下了动作,姜国庆闻言也抬起了头,和刘砚对视一眼,放下筷子听姜知淮讲。 “……如果顺利的话,等毕业以后就会拿到offer了。” 姜枳渺看着对面的夫妻露出惊喜的笑容,重新低下了头。 这样的场面,她从小就见过很多次了。姜知淮就是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是父母的骄傲,是祖坟冒青烟的象征。最重要的,是刘砚和姜国庆的面子。 而她,经常只是为了衬托这个亲生哥哥有多优秀而存在的绿叶。或许,连绿叶也算不上,只是一株可有可无的杂草罢了。 她为此努力学习,想缩小他们俩的差距,想不再听到那些亲戚邻居的言语。可是,嘴长在别人身上,你没办法堵住他们。即便她再怎么努力,终究无法与他比肩。 刘砚转头,看着没有表情的姜枳渺,张嘴想敲敲女儿的警钟的一刹那,只听到姜知淮说:“妈,你别说渺渺。” 你瞧,姜知淮总是这么细心地照顾到别人的情绪。 “好好好。”刘砚也不想让不争气的女儿坏了全家高兴的气氛。 姜枳渺听见刘砚和姜国庆七嘴八舌的问以后的薪资,问工作条件,还有一连串赞叹声,她很久没有见过夫妻俩这么高兴了。 假如现在趁他们高兴说美术班的事,他们会不会同意呢? 姜枳渺正犹豫着要不要和他们说,就听见姜知淮的声音:“爸妈,渺渺也有件事想和你们说。” 姜枳渺抬头,就看见三个人目光都转向她,她朝姜知淮看去。 姜知淮在桌子下握住她的手,眼睛温柔的注视着她,鼓励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姜枳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学校开了美术班,我有点想去……” 其实她非常想去,但她却说“有点想去”。万一被拒绝也没关系,总该给自己留下体面离场的后路吧。 夫妻俩疑惑的询问,姜知淮代替她开口,解释美术班的机制和对升学的帮助。 肉眼可见气氛逐渐冷了下去,空气中原来热闹的喧嚣也消失殆尽,留下凝固的时间,即使是他们偏爱的儿子也无法改变。 叹气声裹挟着海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调。姜枳渺听见沙滩上人们的惊呼,嘈杂的收拾物什,丢三落四也不去管掉落的东西,生命和财富,还是前者更重要。 她盯着碗里的饭,听见自己说:“我不去了。” 姜枳渺站起身离开了餐桌,回到房间,回到属于她自己的避风港,隔绝暴风雨的怒号。 窗外绷紧了半天、终于降落的雨,像是黑夜女神倪克斯的眼泪。无数双手掌拍打着窗棂,伴随着哀怨的哭声,逝去的生命在控诉世界的不公,却只会让人心生厌烦,或是在午夜梦回感到心惊胆战。 正如此时,“笃笃——”的敲门声传来,姜枳渺一激灵,望着房门,门口传来她哥熟悉的声音。 他来干嘛?虽然这么想着,但姜枳渺还是下床去开门了。 在这个家里,只有姜知淮“会敲门”。 刘砚和姜国庆有事找她,只会直接扭动门把手,推门而入。曾经她也向刘砚说起过隐私,换来的只是“你是我生的,你哪里我没看过,还想对我有什么秘密吗?” 一家人就该亲密无间,所以家里所有的房间门都是没有锁的。卫生间的锁在某次坏了之后也没有重新修过,反正关上门,外面的人就知道里面有人了。 姜知淮许久没有踏入过她的房间了,一切好像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宽大的双人床占了房间一半的面积,被子像是松软的雪,覆盖在她的睡伴小熊身上。窗边塞着书桌和椅子,狭窄的门边放着廉价的塑料收纳柜,里面迭满了辅导书,仿佛是承受不住理想的重量而摇摇欲坠。 “渺渺,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姜知淮收回视线。 “没有……”姜枳渺下意识回答道。 “渺渺,爸妈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姜知淮走过去,想拍拍她的背。 姜枳渺意识到他的靠近时,就往床边挪了半米,徒留姜知淮的手掌尴尬地停滞在半空中。 每次都是这样,好像父母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都是姜知淮替他们向她赔罪。他像是和事佬一样,周旋在父母子女之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无能的丈夫企图调解婆媳矛盾呢。 她看见姜知淮的嘴一张一合,还在说着什么,可是奇怪的是,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有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盘旋在头顶。 他明明可以做父母优秀的好儿子,成为他们的脸面和骄傲,为什么还要和她厮混在一起,自己降低身份来找她,好像她很重要似的。 父母的爱和财产,都会属于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还要假惺惺的乐忠于扮演家庭和睦、兄友弟恭的场景。他都已经是既得利益者了,为什么还要来看她的笑话。 反应过来时,房门已经被轻轻合上,微凉的空气里还残留着她哥的尾音——她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她哥走了。 这样也好,大家都是体面人,原不该撕破脸皮的争吵。 7.雪崩 两天的短暂月假结束,周日下午,姜枳渺要返校上晚自习了。 姜知淮本打算送她去学校,也想好好解释一下那天晚上的事。可姜枳渺只是淡淡地说:“不用,我坐公交车去就好了。” 姜枳渺始终情绪很淡漠,鲜少见她展现出浓烈的爱或恨、欢愉或厌烦。甚至语气都平稳的在一条波长里没有起伏。 姜知淮看出她的抗拒,也没有逼她,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回学校了,他也不会在家里多呆。回绝了刘砚想送他下楼,姜知淮摆摆手,在姜枳渺离开不久,也出门了。 人总该习惯什么才是自己该走的路,不要妄想有人能雪中送炭。有人接送固然好,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的,那是属于有钱人的特权,游鱼本不该羡慕飞鸟拥有天空的自由。 在学校的日子,就像苍山古柏的年轮,一圈圈重复走着。月假是每阶段的生长周期,也是姜枳渺赖以生存的营养液。 只不过,她时常觉得自己快要枯萎了,在干涸的贫瘠沙漠,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里,看见雪松下悬挂的冰锥,像极了锋利的匕首。冻结了时间的雨露,敲响了圣诞的颂歌,在凌晨时分,呢喃着安徒生笔下的幻梦。 五点半的天际破晓,是新一轮的镜中迷境。她在迷宫里呐喊彷徨,始终走不出人为编织的网。她是待宰的羔羊,是砧板上死亡的鱼肉,如果真的感受不到痛苦,就让麻木感作为陪葬。 “下节课又要默写了。” “数学20题怎么写啊,待会借我抄抄。” “你去灌水吗?帮我也灌一下。” 例行公事的晨跑结束,几个班级哄闹地上楼梯,谈论着属于他们的“民生”。 姜枳渺拖着被玄铁锁链禁锢的双脚,沉重的提起腿,双手颤抖的扶着楼梯栏杆,跟在队伍后面,缓慢地上台阶。锁链末尾连接着巨大铅球,像是水鬼的触手,缠绕着她的双腿,把她往下拖拽。 刚刚从卫生间里出来,快走到四楼教室门口时,后排响起轰鸣声,她模糊听见有人在说:“……都怪那女的回去,害得我们还得再跑两圈……” “艹!烦死了……” 他们是在说她吗? 姜枳渺眼前雾蒙蒙一片,像是暗夜的迷雾森林。肩膀处传来机械撞击的断裂声,摇摇晃晃地犹豫着向前迈出一步,一瞬间天旋地转。 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席卷了森林,远处好像响起了猎枪的射击声,伴随着鬣狗的狂吠,群鸟振翅,带血的羽毛伴随着雪粒降落于她的眼底。 视线所及,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梅里雪山上千年不化的冰川。黑色的积雪如洪涝一样倾泻而来,无声无息埋葬了无数生命体。在雪崩面前,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若能长眠于此等人迹罕至之处,与天地同寿,低温不腐,亿万年后化为人间的养料,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凛冽的风中不知传来谁的呼唤,仿佛是远古的牧歌,召唤着亡者的魂灵。 阴郁的云层被拨开,天边刺眼的阳光照射大地,姜枳渺想抬手去挡,手臂却被轻轻牵住,随即眼睛上方覆盖下来一片宽厚的阴影。 “别动。”耳边响起姜知淮略带沙哑的声音,粗粝的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沙尘暴。 待姜枳渺适应了光线,姜知淮这才收回右手,左手仍然握着姜枳渺没有输液的右手。 她的小手那么凉,体内血液好像都在被抽走。姜知淮将她的右手紧紧包住,将热量传递给她。 葡萄糖液流淌进她的身体,姜枳渺终于悠悠转醒。但眼前仍然不甚清明,右眼剧烈的泛着疼,好似有尖锐的手指正抠挖她的眼球。眼前是红的泛黑的障碍物,就像带着有色镜片看世界,望出去都是血红色的一片。 姜枳渺没有戴眼镜,左眼望过去,只能看见朦胧的身影。她从来没有此刻深切后悔过自己的900度近视,让她看不清姜知淮脸上的神情。 她张了张嘴,想问姜知淮怎么在这,可是却无法发出声音,喉咙里干涸的吊起漫天的黄沙。 视线里,只看到姜知淮模糊的站起身来,摇动着床尾的手柄,把床头升高,让姜枳渺能够坐起来。 下一秒,嘴边递过来一只一次性纸杯,还冒着袅袅热气,头顶传来姜知淮低沉的声音:“喝点水吧。” 末了又舔舔嘴唇,补充道:“不烫。”他知道她不爱喝热水,甚至只要看到水冒热气,她就会拒绝。 姜枳渺始终相信她哥说的话,“望”了他一眼,低下头就着他的手,乖乖喝完了半杯温水。 水是提前晾凉的开水,兑上热水,混成恰到好处的温水。没人比姜知淮更妥帖了,姜枳渺心里喟叹着。 涓涓细流从喉咙通向胃部,像是温泉旁的小溪,流过全身的血脉,姜枳渺感觉此时所有器官才被唤醒。 “还要吗?”姜知淮拿着手里的空杯子问。 姜枳渺轻轻摇了摇头。即便只是像这样小幅度的动了下,脑袋却是混沌的痛,像是甜咸交杂的馊掉的豆腐脑,充斥着每一个缝隙。 她正想问问姜知淮发生了什么,门却被突然打开,刘砚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有多着急呢。 她确实很着急,着急地赶过来只想把姜枳渺骂一顿,当然,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我说你眼睛是不是唐伯虎画的啊?好端端的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还偏偏磕到了眼睛,我就说让你少看电脑少看手机吧,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伤害眼睛还能干什么。要不是你近视眼,会戴眼镜吗?要不是戴眼镜,鼻托会磕进眼睛里吗?这下好了,眼镜也碎了还得给你重新配……” 刘砚嗓门不大,但喋喋不休,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声音引得隔壁床的阿姨侧目。 姜知淮上前拉住她手臂,“妈,渺渺要休息了,咱们出去说吧。” “出去什么出去,就在这说,我就是要让她听见!”刘砚插着腰,话虽是对姜知淮说的,但一直瞪着姜枳渺。 姜枳渺只是垂着头,一动不动,她最擅长假装不在意了。 还不待刘砚再次开口,姜知淮望着妹妹低头蔫蔫的样子,担心她哪里不舒服,只想着赶紧打发刘砚走。于是他又说道:“妈,你别在这说了,打扰到别人休息了。” 说着,姜知淮往旁边微微偏头,眼神示意隔壁有其他人。 刘砚听了这话,暂时闭上嘴,顺着他的视线偏过头,撞上了隔壁床阿姨探究的目光,阿姨倒是识趣地缩回了脑袋假装闭目养神,但耳朵却竖的老高。毕竟人人都爱八卦。 刘砚讪讪闭上嘴,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思,没有接着往下说。正打算上前好好“敲打”一下没带脑子的姜枳渺。手腕突然被拉住,姜知淮轻声又不容置喙地说:“走吧,出去说吧。” 刘砚出房门前,还转头瞪了姜枳渺一眼,不过姜枳渺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到。 在他们出了房间后,姜枳渺朝门口望去,想听听她哥会说什么。医院隔音做的并不算好,但姜知淮有意降低音量,姜枳渺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见。 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总是姜知淮帮她隔绝掉负面声音。 以前,每次刘砚和姜国庆吵架,都是她哥爬上上铺,问缩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的姜枳渺要不要看动画片。 那时候六年级的姜知淮,已经熟练掌握了老旧台式电脑的运作,说不出是因为学校计算机课教的好,还是从小到大操作了太多遍的熟稔。他快速从里面调出《猫和老鼠》给她看,就像变成了本能。 姜知淮总是搬来书桌旁他的椅子,把房间灯全部打开,音量尽可能地调到最大,大到能把隔壁摔碗声、咒骂声都隔绝在外。 他抱着姜枳渺让她坐他腿上看动画片,双手绕到前方搂住她,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 有时外面的声音太大,吓得怀里小小的人跟着瑟缩,他边说着“渺渺不怕”,边伸出双手,紧紧捂住她的耳朵,同时脑袋搁在她的肩窝,颤抖地闭上眼睛。 好像失去一部分感官的参与,就会没那么害怕了。 在狭小的房间里,两只幼兽互相舔舐着对方的伤口,说不清是谁安慰谁,又是谁依靠谁。 刘砚大概是知道了她的状况,情绪有点激动。姜枳渺只能听见她的声音,“脑震荡”、“手术”这几个词还是从门口飘了进来。 难怪会激动呢,肯定是想着又要在她这个赔钱货上多花钱了,心里估计又该骂她“小贱蹄子”了。刘砚养着她,严苛的对待她的成绩,美其名曰“为你好”,只不过是想换个成绩好又顺她心意的棋子,让她考上本科以后,能在婚恋市场上获得更多的彩礼。 就像她房间的双人床,已经早早为了那个不存在的女婿置办好了。 没有什么不合时宜的,这是所有人都要走的路,也是刘砚的“任务”。 也许不该恶意揣测别人吧,更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倒真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 8.启明星 大概是姜知淮和刘砚说了什么,戳到了刘砚痛处吧,往后几天,刘砚都没有再来过,姜枳渺倒是乐得清净。除了全身上下的疼痛以外,她要是能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自从她上高中,姜知淮上大学,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像是劳燕分飞的白头翁——她被这个念头惊到了,白头翁可是典型一夫一妻制的鸟类。 隔壁床的阿姨昨天问她:“那是谁啊?” 姜枳渺很骄傲地说:“我哥!” 阿姨见到了前几天刘砚来的那出戏,应该猜到了是她亲哥,当下也就没多问。 她感叹着两人真是感情好,不像她家的姐弟,老是打架。不是弟弟抢了姐姐的零食,就是姐姐揪着弟弟的衣领。弟弟没做作业又挨揍了,姐姐就在边上做鬼脸疯狂嘲笑他。 哪里像个姐姐的样子,整个家天天闹的是鸡飞狗跳啊。阿姨话虽嫌弃,但是眉眼带笑,一看就知道非常宠爱两个小家伙,并非责怪,反倒是引以为傲。 姜枳渺顺着笑笑,思绪却飘到了久远的童年。 印象里,好像姜知淮从来没有和她争吵过。逢年过节亲戚走动,迎来送往许多零食礼盒,她总是盯着那些鲜艳的包装看上许久。那也是她第一次看见旺旺大礼包,五颜六色的诱人零食整齐排列着,像是《糖果屋》里描述的场景。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她从父母亲戚谈笑间的言语知道那些是父母回礼需要用的,也不会像其他小孩吵着要吃。察言观色的能力倒像是与生俱来一样,她不知道这是否算是好事。 她看够了打算离开时,姜知淮小跑过来拉着她手,问她想吃哪个。她惊讶地瞪圆了一双眼睛,磕磕绊绊地说爸妈不是不让吃的吗。 她哥微微弯腰,伸手拢在她耳边,悄悄说他已经问过爸妈了,可以拆。她仍然难以置信地仰头看他,她哥像是凯旋而归的小锡兵,站起身拍拍胸脯骄傲地说“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记忆中那个闪烁着硫磺的下午,她和姜知淮一起窝在房间看动画片,咔嚓咔嚓吃着零食。外面鞭炮噼里啪啦,薯片也仿佛跳跳糖一样在她嘴里炸开了烟花。 很多年以后,她在书中看到一个词:及时行乐。那年春节喧嚣的背景音乐已渐渐远去,只留她哥附在她耳边说的“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带来的温暖痒意。 记忆好像总是自作主张的留下它想记得的东西,姜枳渺已经快记不清上一次她和她哥相处这么久是什么时候了。 等她从回忆里抽身,阿姨已经不在病床上了。 姜知淮轻轻敲了两下门,姜枳渺抬头,看见她哥推门进来了。 姜知淮还记挂着她从楼梯上摔下来,尽管没有骨折,没有流血,但是肯定摔伤了。 “渺渺,给哥看看你的腿。”姜知淮拿出一瓶红花油,搁在桌子上,自己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姜枳渺可能摔的太厉害了,导致反应有点迟钝,感觉自己只是思考上次姜知淮和她讲的要注意腿部保暖的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腿上一凉——姜知淮掀起被子一角。 她恍然回过神,姜知淮捏着她的裤腿,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拒绝,又默默低下头把裤腿慢慢卷了上去。 姜知淮在看到她原本光洁无暇的双腿,此刻触目惊心的布满蓝紫色的淤青,像是纯白棉布上的血迹。他的呼吸不由地滞了两秒,眉头不自觉的拧起。 姜枳渺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是感觉到他的沉重,不自在地绷紧了身体。 姜知淮放轻了呼吸,转身拿过桌子上的红花油,手指蘸取一些,凑上前缓缓涂抹在淤青处,轻轻揉开。 他靠的太近了,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肌肤,引起轻微的痒,腿上不自觉泛起了鸡皮疙瘩。 这么明显的反应自然落入姜知淮眼里,他抬起头,似乎是怕自己弄疼了她。 天知道当他赶到学校,看到痛的睁不开眼的姜枳渺时有多害怕,他怕他再也见不到那双美丽的眸子对她展现出动人的笑意。 姜枳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眼睛钻心的剧痛里,黑暗的一切吞噬了所有感官。她的耳边,却响起了疼惜又颤抖的声音:“阿枳,不怕,哥来了。” 她的心在那一刻委屈地冒出了大股酸水。 微凉的触感带她回到了现实,全部涂抹完后,姜知淮拉下了她的裤腿,抽了张纸巾擦手,转头问道:“渺渺,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想去看看她后背,可终究顾及着男女有别,她长大了,所以他希望能得到她的首肯,只是事与愿违。 “……没有。” 自从上次和姜知淮冷战,她又回了学校,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和姜知淮说话了。此刻面对他,她倒是有点不自然。 她听到姜知淮和她说:“渺渺,要是哪里不舒服千万要和哥说,别忍着知道吗?” “这边有五万块钱,应该够美术班学费了,你先拿着吧……”说着,姜知淮就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她看。 “……哥?”姜枳渺震惊地说不出话,呆愣地看着他。许久,声音才传回自己耳朵里。 姜知淮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接着道:“放心,哥没有去抢银行。”他扯起嘴角,假装轻松地笑了下,把银行卡收进了姜枳渺书包夹层里。 “哥,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姜枳渺还是忍不住开口,就算她知道也许父母会给他多一点生活费,那也不应该有这么多啊。 姜知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避重就轻道:“渺渺不是一直想去学美术嘛,这下可以安心去学了。” 姜枳渺对他这副隐瞒的样子有点窝火,她虽然有时候怨恨他获得父母更多的偏爱。可是,扪心自问,从小到大,姜知淮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父母给他的零花钱,他都会拿出一半来给姜枳渺。等姜枳渺上学了,哪次不是他贴心的准备好全部需要的学习用品。青春期,姜枳渺察觉出偏心,有骨气的不要他给的钱,他也不恼,只柔声说“好,哥给你攒着。” 她不敢再承受太多姜知淮的善意,她怕自己亏欠姜知淮太多了,也怕姜知淮知道她的心思后会厌弃她。 可姜知淮还在宽慰她:“没关系的渺渺,就当是哥借给你的,以后你赚了钱再还给我嘛,哥就当投资啦。” “可是……” “渺渺,你知道吗,人如果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愿意为之付出努力,这就已经超越了世界上的许多人了。有的人终其一生,不过是在寻找自己的理想,直至垂垂老矣,感叹一生的碌碌无为。在这一点上,你比他们都幸运,你已经找到了,所以,请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好吗?” 这一刻,理想不再是周一国旗下讲话听的人昏昏欲睡的演讲稿,而是变成了篮球框上镶嵌的启明星,让姜枳渺相信,只要她愿意跳起来,就一定够得着。 她没有再拒绝,而是换了个话题:“哥,我眼睛到底怎么了?”昨天听见刘砚说的要做手术,着实把她吓到了。 姜知淮叹了一口气,重新坐下来,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停顿了几秒,好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样,没有隐瞒她:“渺渺,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等她回答,姜知淮看了她一眼,自顾自往下说:“你低血糖,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眼镜鼻托磕进眼睛里了,还有点玻璃渣,要做手术取出来……” 就像是怕她害怕,姜知淮话音刚落,马上又说:“别怕,渺渺,只是一个很小的手术,哥会陪着你的。” 姜知淮对于那天没有拉住她非常后悔,假如他坚持送她回学校,在路上把事情解释清楚,渺渺就不会带着情绪回学校,也许就不会摔下来了。 接到班主任电话时,他刚到公司不久,正接好了咖啡打算回工位,突然听到姜枳渺出事了,大脑像是没信号的七八十年代的电视机,开始飘起了雪花片,电流声滋啦地响。陶瓷杯就那样碎在他脚边,飞溅的咖啡液像被击杀的小动物的鲜血,喷射在他的裤腿上。 他一路火急火燎的回学校,握住方向盘的手正如此刻一样颤抖着。这是他唯一的妹妹,他不敢去想最坏的结果,他怕被磁场吸引导致墨菲定律。 如果忽略他微微发抖的手指,姜枳渺也许会更相信他所说的话。卑劣如她,感受到姜知淮担忧她的心情,她竟然觉得要是自己伤的再重点就更好了。 她是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收敛起肮脏的四肢和龌龊的心思,心甘情愿跳进捕鼠笼,楚楚可怜地展示着破开的皮肉,企图获得他的一丝怜悯与爱。 9.酸枳 姜知淮从来都是说到做到,这几天一直待在医院陪着姜枳渺。因为还在实习期,加上上次临时出去,等送姜枳渺到医院才先斩后奏地请了假,姜知淮已经被公司记过了。幸好这几日靠陈靳的帮忙,申请了线上办公的机会。 陈靳是他的室友,在大学期间和姜知淮关系一直都挺好。他曾经邀请姜知淮一起去参加学生会竞选,结果两人双双落败。其实是姜知淮志不在此,但看陈靳很认真,于是就陪他一起去了。落选以后,陈靳和他去大排档吃烧烤,满不在乎地说他要在篮球场上大放异彩,可姜知淮知道他挺难受的,至于原因是否仅仅是因为落选,就不得而知了。 这次的实习单位来B市大学城招生,旨在招收优秀应届生,作为公司新血液。所以名额不多,大多数都是学生会里挑选出来的。像姜知淮和陈靳这样的“闲人”可不多见。 陈靳对此表现的异常亢奋,说要狠狠展现自己的实力,争取毕业后能在公司入职。不得不说,他认真起来还是挺人模狗样的,绝不是空口说大话的人。对此,姜知淮时常怀疑学生会那次是不是他在藏拙。 姜枳渺醒来后没多久就被安排了手术。幸好玻璃扎的不深,手术还是挺成功的。只是可能会有点脑震荡的后遗症,以及视力可能不会和以前一样好,毕竟十几二十节台阶摔下来还是挺狠的,没有骨折已经算是好事了。 尽管医生已经说是个小手术,让患者和家属不必太紧张。但姜知淮还是紧紧握着姜枳渺的手,念叨着“渺渺不怕嗷,渺渺不怕……” 姜枳渺失笑,安慰道:“哥,你别害怕,我没事。”好像是姜知淮要做手术一样,他怎么比她还害怕。 手术后,姜枳渺右眼蒙上了厚厚一层纱布,除了粗糙的触感和疼痛,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再住几天观察一下,没什么严重不适就可以考虑出院了,医生这么和姜知淮说。 他也是这么和姜枳渺说的。结果姜枳渺听完,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说:“哥,我有点困了想睡会儿”。 姜知淮虽觉得妹妹一下子情绪低落了下来,但也没有细究,想给自己一点时间思考一下原因以及应对措施,于是缓了缓说:“好,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在帮她盖好被子,细心拉上窗帘以后就去了走廊上办公。 姜枳渺根本就不想睡,只是想找个借口一个人待一会儿。隔壁床的阿姨前几天出院了,现在病房里只住了她一个人。 姜知淮公司太忙了,即使只在实习期,工作量却一点不亚于正式职工。姜知淮也并不想因为请假了所以偷懒,这不是他的风格。 正如他告诉姜枳渺的一样,理想是要付出一以贯之的努力,一旦认定了目标,就绝对不会半路退缩。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哥哥总该成为妹妹的榜样不是吗? 好几次,姜枳渺半夜醒来,都看见黑暗中亮着笔记本电脑的光,映衬着姜知淮疲惫的脸。她没有说,但是全都看在眼里。姜知淮是怕被她看见,所以总是等到晚上她睡着以后才开始补白天的工作数据和报告。 她就要出院了,姜知淮也不用这么辛苦的熬夜工作了。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是她真的害怕回到学校。 她又乘公交车回到熟悉的去学校的路线上了。 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变成了无数藤蔓,缠绕着行驶在水泥路上的公交车。公交车司机手眼一致,左右快速旋转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警铃一样刺痛着姜枳渺的耳膜。 车上穿着校服的乘客好像木桩一样巍然不动,直直地像被黏住脚底板的水泥柱。车窗上流下鲜红的液体,粘稠的覆盖在玻璃上,渐渐遮挡住外面的视线。 公交车渐渐平稳下来,姜枳渺刚打算松一口气,扭头却发现司机的脑袋变成了秃鹰头,乘客们共用着同一张人脸,只是五官扭曲变形,无数双眼睛像山洞里的蝙蝠一样阴沉沉地望着她,他们抬起黏糊糊的脚朝她走来。 极度的惊恐下,姜枳渺都忘了尖叫。她看着底下蔓延出青绿色的汁液,散发着恶臭的气息,不顾一切地想要砸破车窗逃离。她举起水杯,用力砸向车窗,纵身一跃,跳出了公交车。 下一秒,她躺在了病床上。窗外的太阳即将落山,天边泼出鲜红的墨水,变成一整片的火烧云。刘砚站在她的床头,指责她为什么不去学校,姜国庆抽着烟,猩红的火苗闪动着,像是毒蛇吐出垂涎的信子,仿佛一不留神,火星就要掉落在她的脸庞。 她努力抬起头,狭窄的窗外露出熟悉的脸,只是表情却是那么陌生,她哥仿佛看着一摊腐烂的死肉,皱眉嫌恶地对着刘砚喊“交给你们了”。说罢,就消失在了窗外。 直到此刻,姜枳渺声带才恢复,“哥——” 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别走——” 别走……别丢下我…… 刘砚的舌头一伸,像红丝绸一样掉落,触到地板后反弹,开始卷上来缠住她的脖子。姜国庆掉下来的火星变成了学校同学的脸,跳跃着往她脸色凑。 姜枳渺绝望地闭上了眼。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四下一片静谧,等了一会,姜枳渺才试探性的睁开眼。 窗外的夕阳还悬挂在半空中,云彩染上了浅薄的玫红色,从中漏出金黄色的流苏,飘荡在云间。 熟悉的场景又一次铺陈在她眼前,姜枳渺抬头看着窗外,天边还没有变成鲜红色,是不是代表一切都来得及。 姜枳渺不去想这是不是梦中梦,只想着时间快到了,她要赶紧找到她哥,绝不能让他再走掉。 姜枳渺心思一定,果断掀开被子,翻身下了床。眼睛仍然疼的睁不开,只是凭着记忆中门口的方向跑。一连串的动作太快,脑袋跟着晃荡的七上八下,仿佛有千万辆赛车,在她的脑干里横冲直撞,撞击着她的太阳穴。 将要靠近门口时,房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姜知淮打开房门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姜枳渺身穿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苍白的小脸蹙着眉,濡湿的碎发紧紧贴在额头,眼里潋滟的水光闪烁,纱布上渐渐渗出浅色的红,另一只眼睛内出血的红色还未完全退散,使她看上去就像即将被剥皮的幼兔。生锈的铁笼里沾满她同类的鲜血和雪白的皮毛,她就那样孤零零地睁着眼,绝望地望着他。 与此同时,姜枳渺望着这个脸上出现心疼神色的姜知淮,就算只是另一场梦,她也终于抓住他了。 她不顾脑袋的疼痛,跑上前扑到他怀里,张开双臂用力拥抱他。姜枳渺被撞的猛一趔趄,后退几步才站定。 姜枳渺小脸隔着一层衣物,贴在姜知淮胸口,抽泣着:“哥……别走……” 姜知淮垂下头,靠近她,侧脸摩挲着她的发顶,才听清呓语般的呢喃:“哥……别丢下我……” “阿枳乖,哥在呢。”姜知淮叹息一声,搁下右手拎着的打包袋,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 她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上一次听到他这么叫她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记不清了? 空荡荡的教室里,响起了琅琅读书声,“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她是环境恶劣的淮北土地里孕育出的酸枳,人人都嫌弃她酸掉牙的味道。他们种植她,只是为了卖掉她——因为枳可入药。 姜知淮低头无意间一瞥,纯白的棉袜跃入眼底。 他双臂微微用力,一手下移到她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来,一边无奈地轻叹:“阿枳,你又不穿鞋子。”冬天脚又该冻的冰凉了。 奇怪,他为什么说“又”呢?明明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姜枳渺没有穿鞋。 姜枳渺因为突如其来的腾空,下意识揪住他的衬衫衣领,眼泪也忘了落下,就好像天际将落未落的阵雨。 姜知淮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像是对待世界上最珍贵易碎的珠宝,拉过被子盖在她腿上,小心注意没有碰到她的淤青处。 他看着她的眸子一眨不眨的跟随他,腮边还挂着泪痕,猜想她刚刚可能是做噩梦了。 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难过?是她身体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因为他?是他白天说要送她回学校,让她以为他丢弃她了吗? 他的妹妹,远比他要敏感的多。如若学校让她如此痛苦,暂时不回也没关系,如若是他又伤害了她,他真的无地自容。 “阿枳乖,不哭嗷……”眼睛还没痊愈呢,眼泪流进伤口又该疼了。 他伸手想擦去她的泪,可是在听到他的话后,她的泪像山涧小溪一样蜿蜒绵亘。 他听见她细小的声音:“哥哥,求你……别把我送回学校……” 带着哭腔的声音是那么卑微,锋利的破开凝固的气流,小刀一样一片片划开他的心脏,让他疼的无法呼吸。 她就像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淋湿的流浪狗,在风中瑟瑟发抖,只余泪眼朦胧悲哀地望着这个没有归途的城市。 姜知淮弯下腰,想擦去她的眼泪,在贴近她的脸庞时,看到她睫羽微颤,就要滚落泪珠。他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吻住了她的眼角。 感受到她颤抖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僵硬,姜知淮疼惜地伸出双臂环抱住她。如果他的拥抱能安慰到她,他愿意一直抱着她。 姜知淮吸吮着她眼角的水源,而后一点点往下,吻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咸涩的眼泪在他的口腔里化开。一想到盐水一样的眼泪流进她受伤的眼睛,他就像是被苦瓜汁浸染的棉花堵住了喉咙,苦涩的说不出话来,只恨自己不能替代她的痛苦。 世人都爱甜美的柑橘,他只愿守着他的酸枳,看它茁壮成长,开花结果。 10.出院 有人拿着长鞭,有人拿着萝卜,他们恩威并施的逼迫姜枳渺前进,她就是被黑布蒙着眼睛的一头驴,绕着磨盘日复一日,绝望地希冀死亡的降临。 所有人都把她当牲畜,只有哥哥把她当生命,抚慰她的伤口,解下她的缰绳,放她短暂地自由。 姜枳渺终于如愿以偿的和哥哥一起回家了。 出院的那天,天气格外晴朗。远空澄澈的一片蔚蓝,像是倒映着茶卡盐湖的天空之境,柔和的光线照耀着空气中的微粒,尘埃闪着光,将一切都渲染的亮晶晶的。 姜枳渺在门口还遇到了来复诊的同病房阿姨,见到了她口中那对欢喜冤家的姐弟俩——看上去竟然比她哥年纪还大。 阿姨指着互相拌嘴,争着抢着要送她回家的两人,不好意思的说:“你瞧他们,这么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吵嘴。”她的脸上笑吟吟的,是被儿女们争相爱着的骄傲。 姜枳渺听见男生说:“来的时候是你送的,回去该我送妈回家了吧。” 女生瞪大双眼,一幅被她弟的话给气到的样子,直接喊他大名,说:“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啊,来的时候明明是你送妈来的!” 男生无辜眨眼,摊手道:“我哪有啊,你可别冤枉我。” 女生看得出来牙痒痒地想揍他,可惜以前的小豆芽现在已经比她高出大半截。他微微曲腿,想挑衅他姐,脸上一幅“打不着我吧”的欠揍样子。 没想到她的掌风快速下来,趁着他弯腿,直接一巴掌拍到了他肩膀。他斜着肩作势装出身受重伤的样子,一边“哎呦”的唤着疼,一边故作惊怒,愤懑地喊“母老虎,以后看谁敢娶你!”女生不以为然地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挑着眉他。 姜枳渺原本以为是血脉压制,直到看到女生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突然不敢往下想了。 姜知淮很快拿完了药,走过来问她:“渺渺,你看什么呢?” 姜枳渺这才猛然回过神,那对姐弟和阿姨早走远了。 “哥,我们回家吧。” 姜知淮自然地拉着她的手说:“好。” 姜知淮为着上下班方便些,不用花费太长的通勤时间,刚开始实习时就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房。 此时,他无比感谢当初的自己没有选择合租。妹妹如今出院,在他身边,他终于能放下心来。 刘砚和姜国庆对她的偏心,他都看在眼里。他无法改变别人,只能改变自己。 他终究是不忍心拂了她的意,于是昨天下午去了臻湖高级中学,向班主任请假说姜枳渺眼睛受伤了,腿也骨折了——这还是他从姜枳渺那学来的说辞。 真假参半的话,他虽然说不习惯,倒也没有露出破绽,顺利给姜枳渺请了一个月的假。 姜知淮想着顺便替她报好美术班的名,可是班主任说这事不急,等姜枳渺回学校再交费也可以,反正她现在来不了学校,也上不了课。 姜知淮悄悄去看了姜枳渺的座位,帮她把住院这几天的试卷都收好带了回来。因为专心致志低头收拾,所以也就没看见班级里某些女生怨怼又嫉妒的眼神。 回到家后,姜枳渺在听到他说顺手把数十张试卷全都带回来时,哭丧着脸嚎:“哥,你可以不用这么‘顺手’的。” 姜知淮听见这话,从客厅里放下东西,笑眯眯地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问她:“渺渺,今晚吃糖醋排骨好嘛?” 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糖醋排骨”这几个字上,完全忘了刚才想讨伐她哥的事,顺口接道:“好诶!” 他的妹妹,终于又恢复了以前神采奕奕的样子。 “渺渺先休息去吧,晚饭一会儿就好。”姜知淮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姜枳渺却已经不在客厅了。 姜枳渺又捧着她的速写本涂涂画画,铅笔和炭笔摩擦着粗糙素描纸的声音,像是在炎炎夏日扑簌簌下了一场沁人心脾的初雪。 “渺渺……”姜知淮突然想起昨天傍晚出了学校去买的排骨,因为想给姜枳渺换换口味,结果撞上姜枳渺情绪崩溃,又临近出院事情忙,就给忘了。 刚刚收拾东西才发现冷掉的排骨,幸好医院和车里一直开着空调,排骨才没有变质。但姜枳渺肠胃不好,他还是不敢给她吃,怕不新鲜吃了胃疼。想到这里,他及时止住了声。 不多时,“渺渺,开饭啦!”姜知淮端出糖醋排骨,朝房间喊着。 时间仓促,电饭锅来不及煮饭了,姜知淮就把昨天冰箱里的剩米饭炒了盘蛋炒饭。 姜枳渺从书房里走出来,抬眼就看见餐桌上冒着香气的排骨,伸手就要偷尝。姜知淮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从厨房端着蛋炒饭冲外面喊:“渺渺,别偷吃,来洗手——” 姜枳渺悻悻地收回手,乖乖去厨房打开水龙头。姜知淮走出厨房时瞥了一眼她手掌下面灰扑扑的铅笔灰,笑道:“小灰猫偷吃,被我抓住了吧。” 姜枳渺听了这话,转身就要把水淋淋的手朝她哥脸上洒水,被姜知淮快步躲开。姜枳渺笑嘻嘻的就要追上前接着洒。 她没有发现,这是她自那天和姜知淮冷战回学校后直到住院,展露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姜枳渺时常觉得她哥好像是全能的,明明没怎么看他学做菜,但每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 比如这份蛋炒饭,粒粒分明的每一颗米,都裹上了金黄色的外衣,像是金鲤的鳞片一样闪着诱人的光,胡萝卜碎错杂其间,是从咸蛋黄般的夕阳下窃取的一部分,翠绿色的细葱点缀在顶峰,宛如塔克拉玛干沙漠初春新长出的嫩芽。 整盘蛋炒饭都透露出一种和谐且美味的质感。 都说做菜不仅仅是做菜,是包括买菜到收拾厨房的一系列工作。在这一点上,姜知淮绝对是楷模级别的人物。 他在饭桌上观察到姜枳渺爱嚼脆骨,特地买了有很多脆骨的猪小排来做糖醋排骨。在口味上,也迁就她,做的更酸了一点。 此刻看着姜枳渺一脸满足的夸他太厉害了,一边像磨牙的小狗一样把脆骨咬的嘎达作响,姜知淮心里总会升起隐秘的欢喜,让他有一种错觉,就好像她会爱屋及乌的喜欢他一样。 饭后,姜枳渺顺手把碗筷放进洗碗池,打算洗碗。反正在家里她也做惯了这些活。刘砚经常说她,做饭都不会也就罢了,要是家务也不勤快,以后婆家该朝她退货了,谁会要娶一个好吃懒做的人当老婆。 可是为什么对男人从来不要求这些呢?姜枳渺很疑惑,家里所有家务都是刘砚做的,姜国庆就算看到她在干活,也不会去搭把手,而是往沙发上一躺,开始刷手机。就好像默认了家务是所有女人的分内事一样。 从小看的书告诉姜枳渺,不应该是这样的。家务应该是所有家庭成员共同参与的事,而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所以姜知淮做饭,她就洗碗,是很公平的家务分工。 她也没想到姜知淮会从后面走到她身边,取过一旁的洗碗海绵,理所当然的说:“我来吧。” “可是刚刚都是你做饭的……”姜枳渺不好意思自己什么都不做,把全部家务都推给姜知淮。这太奇怪了,给她一种姜知淮包揽了所有家务,而自己是个小废物的感觉。 “刚刚吃得开心吗?”姜知淮手已经伸到洗碗池里,偏过头来问她。 “开心!”姜枳渺几乎是脱口而出,和她哥在一起,就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开心就好,哥不用你洗碗来回报的。”因为你脸上幸福的神色,就是对我最好的褒奖与反馈。 姜枳渺只能作罢,她擦干净手后转头,看到姜知淮低头弯腰洗碗的背影,莫名觉得有点孤寂。 于是她走上前,在一旁给他讲今天遇到那俩姐弟的事。就像是网上那个“接我放学回家的妈妈”和“告诉她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的我”的小猫表情包。 正如表情包标题概括的那样:我们生命中最美好的样子。 如果重来,不知她是否还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热闹了一天的城市在夜晚归于寂静,拉上了深紫色的帷幕,向今天的观众致辞道别。 姜知淮从储藏柜里拿出新的床单被套,在主卧整理好床铺,留下另一个他没有睡过的枕头。 “渺渺,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姜知淮从卧室抱出自己的被子,径直走向客厅沙发。 这间房的卧室只有一间,原本是房东留给女儿的。因此把本来应该做次卧的房间设置成了书房,结果女儿出国了,屋子就闲置下来了,房东这才出租。 姜枳渺临时出院,书房还没来得及收拾好,于是今天晚上只能让她睡主卧了。 姜枳渺裹着浴巾,一路跟着姜知淮到客厅,“哥,好冷啊,要不你和我一起睡吧。” 她边说边靠近他,给他展示自己胳膊上竖起的汗毛和鸡皮疙瘩。 姜知淮:? 他低头看了眼穿短袖睡衣的自己,又瞥了眼把自己裹成白糖粽子的姜枳渺,沉思了几秒。转身折返回卧室,从衣柜里拿了件他没穿过的长袖衬衫,递给姜枳渺。 “那穿件长袖吧。” 姜枳渺没有接,伸手抱住他手臂,左右摇晃着撒娇:“哥哥,我想和你一起睡觉嘛……” 她身上一阵阵散发着和他一样的薄荷沐浴露的香气,又带着点难以言明的体香。 熟悉的暖香令姜知淮别扭地偏过头,他清咳一声,含蓄说着:“阿枳,你长大了……”不能再和哥一起睡了。 说罢,顺手去拿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打算压压惊,缓解一下极速升温的气氛。 “哥……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姜枳渺伸手托起胸前的小白兔颠了颠,娇羞地说着。 姜知淮刚转头就看到这一幕,差点把水喷出来,硬生生憋回去的结果就是,他被水呛的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哥?没事吧?你脸怎么这么红。”姜枳渺“好心”上前询问他,自然地伸手想抚上他的脸颊。 姜知淮退无可退,突然一把扛起她,还不忘帮她整理好被拖拽上去的浴巾。没错,就是用的“扛”。姜枳渺整个身子倒转向下,腿弯被姜知淮禁锢在胸前,只能无力的拍打他后背。 “哥!放我下来!”姜枳渺又羞又气地锤着他后背。 姜知淮无动于衷,只是步伐迈的更大了些。 姜知淮将她轻轻放到床上后,快速转身关上房门,在外面转动着把手锁了门,同时还不忘朝门内喊:“阿枳乖,早点睡觉吧,晚安。” 徒留姜枳渺一个人在房间红着脸咬牙切齿。 11.暗涌 第二天,姜知淮起床时久违地看到被单上一片暗色的硬块,烦躁地敲了下自己的头。 他去卫生间时,还不忘把卧室的房门锁解开。但他没有敲门进去,一是想让姜枳渺能多睡会,二是因着昨晚旎漪的梦让他望而生畏。 晾好内裤和被套后,并没有留给他太多思考原因的时间。姜知淮匆匆去厨房煮了把挂面,煎了三个荷包蛋,贴了张便签在餐桌上就出了门。 姜枳渺昨晚将近十一点才睡。欲望被勾起,只能勉强自己解决了下,说不上畅快,总比没有强。 上午接近十点,姜枳渺从行李箱里捡了件衣服随便套上,出了房门。 她直接左拐去卫生间换下带着水渍的潮湿内裤,看着湿润的明显被使用过的肥皂了陷入沉思,怀疑自己是不是昨晚梦游了或者家里进贼了。 当她拿着衣架去阳台晾晒时,举起晾衣杆仰起头,只一眼便找到了答案。随即,眼角微弯,露出了玩味又了然的笑容。 姜枳渺走到餐桌边,看着盘子里交迭的两个荷包蛋,在旁边毫不意外收获了新的便签,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彰显着主人的潇洒和急切。 “抱歉渺渺,今天来不及给你做早饭了,自己煮点面条吃吧,荷包蛋都是留给你的。” 即使姜知淮常年在外住宿,不回家吃饭,但他一直记着小时候姜枳渺爱吃荷包蛋。 以往刘砚总是准备两颗水煮蛋,让他们补充蛋白质,姜枳渺只愿意吃蛋白,把蛋黄丢给姜知淮,姜知淮也心甘情愿把自己那份的蛋白交给她。 后来姜知淮在生物书上看到蛋黄里有卵磷脂,对大脑发育有好处,就想让姜枳渺吃蛋黄,可惜一直找不到办法。 恰好有一次,刘砚做了丝瓜蛋汤,里面是切成块的荷包蛋,姜枳渺多伸了几筷子,就被姜知淮暗暗记下了。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三份荷包蛋取代了原来的水煮蛋。刘砚怕姜知淮不够吃,特意多煎了一个,毕竟这是数十年来难得的一次,儿子向她提出需求。 姜知淮总是趁着刘砚不注意,将荷包蛋夹进姜枳渺的碗里,朝她耳语:“哥不爱吃荷包蛋,渺渺帮我吃掉好嘛?”说着狡黠地眨了眨眼,示意她别被刘砚发现。 姜枳渺非常乐意帮她哥解决“不爱吃”的荷包蛋,就像以往他帮她解决蛋黄一样。小小年纪的她,也懂礼尚往来,于是所有荷包蛋都顺理成章地进了姜枳渺肚子里。 所幸这么多年姜枳渺口味也没变。等回过神时,他已经煎了三个,为了让姜枳渺不摄入太多胆固醇,他还是吃掉了一个煎得最难看的。 姜枳渺从阳台开始就一直抿着笑,看完了姜知淮的留言后,她穿着拖鞋“哒哒哒”回到书房,把便签收进速写本的最后一页。 接着去厨房下了把挂面,把两个荷包蛋都铺在上面当浇头,心满意足地吃完了这顿brunch。 洗完碗,姜枳渺自觉地去书房写卷子了。边写边圈出不会做的题,倒不是说会去网上查答案,只是做题的习惯使然。 臻湖高级中学严令禁止学生带手机去学校,有一次在晨跑时,趁着学生们全部下楼去跑操了,班主任带着任课老师翻遍全班同学的书包,查获了两部手机。 在学生们回来后,丝毫不为自己偷翻学生书包的行为感到抱歉,反而引以为傲。说在学校,学生是不可能有隐私的,不要妄想着偷偷带手机老师不会发现,从而心存侥幸心理。 “在学校,学生是没有隐私的”这句话,姜枳渺深以为然,毕竟就连厕所,还保持着最原始的旱厕格局。里面全都没有门,只是用瓷砖隔断出半米高的间隔而已。所以有些关系好的女生,会让同伴用身体帮忙挡在前面充当“门”。 就算是同性,也是有羞耻心的。不过这不在管理者考虑范围内。 那两个被查到手机的学生在年级大会上受到严厉批评,被喝令写五千字检讨,手机早就被没收,说高考完再还给他们,但学生们都知道,被没收的东西怎么可能还有还回来的希望。 其实就算没有这件事,姜枳渺也不会带手机去学校。她的手机是刘砚用了三四年,换新手机时才退下来给她的。内存爆满,没法下载新软件,除了打电话发QQ,其他任何功能都用不了,也就没有使用的欲望了,更没有带去学校的必要。 在这一点上,姜枳渺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似乎也在某种程度上失掉了名为“反抗”的意志。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她都是最和顺的那个。 姜知淮上次回家时,只简略提了姜枳渺住院的消息,拿好了姜枳渺的生活必需品,就返回了医院,因此,也就忘了去拿她老掉牙的手机。 姜枳渺原本想去问问姜知淮要不要她去买菜,这才想起来没有手机。 做了一天的试卷,她再次站起身时已经是傍晚了,刚伸了个懒腰,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回来了。”姜知淮独居时,回家都会习惯性朝房间里这么喊一句。就算不会得到回应,这也会给他一种家人在等他的期盼感。 只是这次,他刚喊完,里面雀跃地跳出熟悉的身影,像小麻雀一样热闹地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热情的上来拥抱他,黏糊糊说着:“哥……我好想你。” 好像在这一刻,他才久违的感受到名为“家”的温馨,仿佛是幼时对于家的幻想,如今成了真,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回过神时,姜枳渺已经拎着他买的打折蔬菜走进了厨房。 “哥,你晚饭吃了吗?”他听见伴随着塑料袋的摩擦声中,她的声音。 “还没。” 说不清是为什么,以往习惯在公司解决晚饭然后加班的他,今天突然想起来家里好像没菜了,于是下班后赶去超市买了打烊前的蔬菜。 “哥,我也饿了……”姜枳渺噘着嘴,像嗷嗷待哺的雏鸟般惹人怜爱。 “渺渺想吃什么呀?”姜知淮边问边抬脚进厨房打算做点妹妹爱吃的菜。 姜枳渺跟过去,“我想吃……哥哥……”最后两个字轻的像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什么?” 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响,姜知淮没听清最后她到底说了什么,手臂却突然被抱住。 “渺渺,你刚刚说什么,哥没听清。”他手里动作没停,只想着赶紧做点什么填饱妹妹的小肚子。 “我说,哥哥做什么我都爱吃。”姜枳渺朝他展露阳光般的笑颜。 没过多久,姜知淮就炒了盘番茄炒蛋和芹菜炒肉,姜枳渺把饭和筷子也准备好了。 饭桌上,姜知淮斟酌着开口道:“渺渺,哥过几天可能要加班,会晚点回来,你先吃饭吧,不用等我。” 连他自己也没察觉,说话的语气自然的就好像是结婚多年的丈夫在给妻子报备工作。 姜知淮其实挺愧疚的,妹妹刚出院,本该好好照顾她,但自己跟陈靳借的钱快到还款期了。虽然陈靳没说什么,甚至也没有打欠条,但是姜知淮是绝对守信的人,他不轻易给出承诺,但一旦做出,就一定会做到。 幸好借的钱不多,加上自己存的两万多,凑够了妹妹美术班的学费。他也要为妹妹和他的将来考虑,他希望妹妹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也希望妹妹不被经济所困。 实习的微薄工资是远远不够的,最近他找到了一个招人的建筑工地,在那边做点私活,勉强也算是专业对口了。虽然环境不太好,但就目前来看,钱还是比较可观的。 姜枳渺听见这话,嘴角缓慢的降下来。她本以为不去学校后能和哥哥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结果姜知淮还是这么忙。 姜知淮感受到了她的不开心,搜肠刮肚想说点什么缓解。 “渺渺,你知道青蛙吃什么会变成哑巴吗?”姜知淮一本正经的问道。 “什么?”姜枳渺抬起头,眨着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哥。 姜知淮双手举起,四指并拢,向下与大拇指捏在一起,说:“南瓜(呱)。”说着,双手张合着模拟青蛙的嘴,还配音:“呱呱~” 姜枳渺无奈地笑了:“哥,你的冷笑话也太冷了吧。”她嗔怪着,想翻白眼,姜知淮真是一点搞笑细胞都没有。 他成熟的脸配上稚气的动作,实在是很反差萌。姜枳渺更多的是被他给可爱到的,好像他在哄着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姜知淮见到姜枳渺的笑意,终于松了一口气。 “渺渺,今天眼睛有不舒服吗?”他还是很担心她的眼睛。 姜枳渺摇了摇头,向他邀功一样,骄傲的说:“哥,我今天做完了两张试卷呢。” “渺渺真棒,但是也要注意休息啊。”姜知淮从善如流地朝她竖起大拇指。虽然吐槽他带回太多作业,但是他的妹妹,是从来不会懈怠功课的。 “就是有几道题我不太会,哥你可以教我吗?”姜枳渺请求着,但心里却盘算着其他的小脑筋。 “好,渺渺先去洗澡吧,哥收拾完就来。”姜知淮起身打算收拾碗筷。 姜枳渺洗完澡回到书房,准备把题再熟悉一遍。突然听到客厅传来手机铃声,许久没有被接起,她走出书房,听见浴室传来的哗啦水声,好奇走过去拿起手机。 看到屏幕上熟悉的备注,她的眸色暗了,没有挂断电话,而是等它自然停止,是刘砚打来的。 姜枳渺正打算放下手机,她并没有打探她哥隐私的兴趣。 手机屏幕却再次亮起,显示出刘砚的新消息:知淮,怎么不接妈电话。 还有一个备注了“工作群–崔莳”的信息:知淮,别忘了后天的聚会,你可一定要来呀。 后面跟了张图片,姜枳渺没有点开看。 姜知淮有自己的社交圈,姜枳渺即使很喜欢她哥,也不会去打探。她始终认为,伴侣也好,朋友也好,都应该给对方一定的空间,更何况那可是她哥,她无条件相信她哥的为人。 只是这么晚了,这个“崔莳”不谈工作,却谈聚会。而且,称呼竟然和刘砚叫他的一模一样,任谁都看出来两人关系的不同。不过姜枳渺也没多想,谁还没几个工作时的好朋友啊。 姜知淮洗完澡出来,去了书房,结果没看到姜枳渺。转身打开卧室门,就看到姜枳渺趴在他床上,晃着莹白的小腿,背对着他。 姜知淮第一反应不是这幅场景有多么像《洛丽塔》里的名场面,而是姜枳渺一头湿漉漉的头发。 “哥?”姜枳渺听见声响,翻过身坐起来。 姜知淮皱眉走上前:“怎么不吹头发?要着凉了。” 姜枳渺无辜眨眼:“没有吹风机啊。” 姜知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短发随便擦几下很快就干了,于是家里也就没有准备吹风机。 这个点,超市应该都关门了。 “对不起……渺渺,是哥疏忽了。”姜知淮懊恼的说着,顺手把自己肩上擦头发的毛巾扯下来,覆盖在姜枳渺头顶,开始手动帮姜枳渺处理湿发。 姜枳渺因为她哥下意识的举动眯起眼,乖乖坐好,享受着她哥给她擦头发。 柔软的毛巾蹭过耳垂,像是她哥的嘴唇吻过——那天在医院,她第一次感受到他哥柔软温暖的唇。 此刻的姜枳渺,安静乖巧的就像秋日晴暖阳光下慵懒晒太阳的橘猫,让姜知淮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真希望这一刻的时光能够静止。 12.维特依风光(微h) 姜枳渺把玩着手里的小镜子,“哥,刚刚你手机有人打电话过来。” “是谁打来的呀?”姜知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手里动作却没停。 “不知道诶。”姜枳渺撒谎了,她不想提起那个名字破坏她和姜知淮之间难得的好气氛。 姜枳渺背对着他坐着,姜知淮看不到她的表情,自然也就难以发现她在说谎。 姜枳渺微微低下头,侧过身子,让她哥给她擦中间段的头发。 姜知淮垂眸,站在她侧后方。一抹亮白的肌肤不由分说跳进他的视线,他下意识扭过头,伸手将她的睡衣领往后扯,可脑海中依然充斥着刚才的圆润与凹陷。 “哥……咳……”姜枳渺假装被衣领勒到,实则是悄无声息翻转手上的小镜子,调整角度,同时挪动着身子向后靠。 镜片中顺利倒映出姜知淮微微泛红的脸颊。 “啊抱歉抱歉,没事吧……”姜知淮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放慢,直至停止。 姜枳渺突然站起来,一个转身,差点撞到姜知淮。姜知淮转过头,急忙后退两步,视线却不自觉看到了晃动的双乳,甚至前端的小小一粒都清晰可见。 他很想抽自己一耳光,心里质问自己刚才的肖想还不够吗,为什么转头还要盯着妹妹的胸部? 姜枳渺拉丝般的声音在叫他:“哥……”同时伸出手。 姜知淮看着她的手朝他身下而来时,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猛然向后急撤。 “阿枳,你……”脸颊的红色蔓延到耳垂,姜知淮又羞又气的说不出话来,他断然想不到平时乖巧的妹妹会直接上手。 “哥,你不想要吗?”姜枳渺抬起头,一脸单纯地问,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要不要出门一样。 姜知淮面对妹妹哑口无言,在那个瞬间,脑海里混乱一片。想要拿出哥哥的架子喝令妹妹不允许再说,但自己却也在心里亵渎过她,没有谁比谁更高尚。 周围的空气迅速膨胀发热,再多待一秒,姜知淮都感觉自己会被蒸熟,也怕妹妹再做出格的举动,令他无无法招架。于是,他快步上前,直接拉开房门,落荒而逃了。 “哥,我看到阳台的内裤了,你明明也想要的不是吗?”身后的姜枳渺步步紧逼,平淡地开口,却放出了重磅炸弹。 对于这件事,姜知淮一直耿耿于怀。他不是青春期懵懂的少年,早就过了头脑一热的年纪。事实上,他甚少自渎,连陈靳有时候开起玩笑都说他是不是断袖。他始终觉得做出这样的事很对不起姜枳渺,即使是在梦里。 “阿枳,对不起,我……” 他该说什么?他该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意淫你的,还是说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起反应。 “哥,别道歉……帮我好不好。”姜枳渺上前一步,想要拉起他手,循循善诱道。 不,他不能再错了。 姜知淮像是突然醒悟,转身快步走进书房,“嘭”的关上了门。 还没缓过气来,书房门下一秒就被打开了。他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他忘了书房是没有锁的。此刻的他就像是慌不择路的自投罗网的兔子。 姜枳渺泪眼朦胧的望着一动不动的姜知淮,双手攥住睡裙裙摆,眼看着就要伸手往上脱下来。姜知淮看出她的意图,一个箭步上前,紧紧箍住她的手。 “姜枳渺!” 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涌,姜知淮气地额头青筋暴起。他的妹妹,真的快无法无天了。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在她面前的不仅是她哥,更是一个正常的活生生的男人。 “哥……”她还在用这样撒娇的口吻叫他。 姜知淮一低头,就看到满脸春潮、含情脉脉的眼神。脑海中恍惚出现姜枳渺穿着纯白睡裙,趴在他身上,嘴里却含着他的孽根吞吐的淫靡样子。 “哥……我难受……”姜枳渺像是身中春药,眼尾泛红,快到崩溃的边缘。下面好像藏了个蚂蚁窝,又痒又空的啃咬她,让她只想被狠狠蹂躏来止痒。 这一刻,现实竟与梦境重合了。姜知淮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啪”的崩断,仍然咬牙保持着最后的理智,“阿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回应他的,是姜枳渺再也忍不住地踮起脚企图亲吻他,无奈身高差太多,她没有亲到。 还没站稳,身体却凌空。姜知淮拦腰抱起她,朝前走了两步,让她坐在书房的懒人沙发上,他则跪坐在地板上。 还不待他有所动作,姜枳渺已经牵着他的食指和中指,往她下面隐秘处伸去,她快要被欲望逼疯了,一刻都等不了。 姜知淮触手的是一片带着潮气的绵软布料,他的手指被牵着,隔着棉布抵住了中间的小核。 过分柔软的触感不禁让他抬起了头,就看见姜枳渺小脸微红、迷离地望着他。 姜知淮轻轻呼出一口气,如她所愿的那样开始按揉着。他没有直接怼着阴蒂按,而是耐心地绕着周围画圈,即便她已经湿了,他仍然愿意重新唤醒她。 他的手指向下温柔地划过细缝,将布料陷进小缝,再上来时于顶端留恋的做着圆规运动,勾勒出她的形状,像是冰上芭蕾的舞者,跳跃旋转间,裙裾飞扬,撒下一串串细碎的冰粒。 引得她的大腿被寒冷冰渣刺激的紧张地颤了颤,他顺势揉着敏感点,一股电流从尾椎骨窜上了她的天灵盖,浑身的酥麻从阴蒂蔓延到整个下半身。 入耳是她难耐的喘息,“……哥哥……嗯……” 姜枳渺的臀部和腰腹不自觉的绷紧,想要挺起接受更粗暴的对待,可她高估了自己的阈值,只能无力的落下。大腿上的嫩肉仿佛有生命般呼吸着,紧绷又松弛的反复循环。 即便隔着一层薄薄的棉布,姜枳渺仍然能感受到他手指的细小纹路,像是矿山上大地的经脉,蜿蜒在她的山谷里。 好想要他插进来,阴道一阵阵收缩,想象着他粗糙的手指伸进来,她则紧紧含住他的手指吮吸。 “哥哥……呜……进来……”姜知淮听见她闭着眼睛的呻吟,像是婴儿在睡梦中砸吧着嘴想喝奶的梦呓。 可是姜知淮却放慢了动作,即将涌来的快感骤然消失,姜枳渺扭着身子,不满的睁开眼睛,拉长声线埋怨地叫他:“哥……动一动……” “阿枳,等你长大,如果……”姜知淮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他舔舔嘴唇,接着说道:“如果还想要,哥再考虑,但在此之前,哥不会进去,你同意吗?” 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他绝不允许自己进去,那时将是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的手指还触摸着她的阴蒂,即使是在这样暧昧的时刻,姜知淮仍然能光风霁月的说出这样正人君子的话。好似她是拽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堕入凡尘的潘多拉。 姜枳渺意识虽有些混沌,但还是听清了他的话。虽然不愿意,但她怕只要自己敢摇头,他就会毫不留情抽离手指,将她吊死在濒临高潮的空虚感里。 于是她乖巧点了点头,等待姜知淮继续。姜知淮轻叹一声,望着她欲求不满的媚态,手上终于加快的用力按揉着某一点,甚至隔着布料轻轻揪住滑腻的阴蒂捻了捻。 “啊——!哥——!” 伴随着姜枳渺陡然高亢的尖叫,一大股水液涌了出来,染湿了阻隔他手指的内裤,连带着姜知淮手指上也沾染了水光。 就连高潮,她喊的也是他。 姜知淮看着她失神的瞳孔,缓缓放轻了动作,在周围点按着,偶尔扫过敏感点,细致地延长她的快感。 待她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姜知淮这才收回手,还不忘将她的裙摆整理好。 他哑着嗓子不自然地开口:“阿枳乖,去洗一下吧。”说着退出了书房。 姜知淮走到阳台,夜晚的凉风吹散了发热的心脏,远处稀疏散落的星星,在夜空中盯着他,仿佛是骂着他的禽兽行径。 到现在,腿间依旧高昂着头的某处,耀武扬威的嘲笑他别想当圣人了,他就是对着亲妹妹起反应的混蛋,姜知淮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待浴室的声音响起,他脑海中不可控制地想起她光洁的乳,绵软的穴。他闭上眼睛,一边伸手往下握住,一边无情的撸动着,心里狠狠唾弃自己的小兄弟:下不为例! 日子细碎的像树与树间倾泻的流光,黄沙一般越想紧紧握住,就流逝的越快。每当姜枳渺回忆起这段日子,仿佛都是她偷来的时光。 就像莫奈笔下维特依的风光,橙黄色的光线倒映在湖中,碧波拥抱着房屋的重影,远处几缕紫色的炊烟坠入河畔,像是风信子的花瓣徜徉在深海,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话。 她谢绝了姜知淮要重新给她买手机的好意,每天勤勤恳恳的复习功课,写着作业,圈画出不会的题,待姜知淮回家后向他请教。 如若有偷得浮生半日闲,姜枳渺就会搬出她的速写本,在上面涂涂画画,写下不可复刻的情绪。 姜知淮每天早出晚归,实在不想让他还要废神来照顾她,有时姜枳渺也自己做饭,即使她的厨艺让姜知淮不敢恭维。 在姜枳渺又一次被油烫伤后,姜知淮摇了摇头,每天起的更早,宁愿自己多做几盘菜,也不愿意姜枳渺再炸厨房了。 姜知淮在工地也快赚齐了钱,马上就能还给陈靳了。今天,是公司难得的聚餐,庆祝崔莳拿下大订单。姜知淮本想推脱掉,可是耐不住陈靳等人的劝说,想着快要还完欠款了,就也打算放松一下。 酒过三巡,陈靳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举起酒杯。姜知淮和他碰了碰杯,两人絮絮叨叨聊着从大学一路走来的艰辛。 陈靳今晚显得异常兴奋,酒一杯接一杯,来者不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签下了项目。很快他就晕乎乎的,话也多了起来。 “老姜,你知道崔莳吧,她是当年学生会的副部长,今天我才知道,她还是董事长的孙女。不过人家可不是靠关系走上来的,她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姜知淮看着陈靳的眼里倒映出台上崔莳的倩影,突然想起一件事。 “老陈,当年你拉着我去学生会应聘,不会也是因为她吧?” “嗨呀,被你发现了啊。”陈靳苦笑一声,闷头灌了一口酒,接着说道:“当年为了追她还真是做了不少蠢事,可惜人家眼里从来都没有过我,倒是你,是不是以前认识她啊?” 姜知淮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这么说?”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崔莳曾经给了我一笔钱,说是她欠你的,叫我有空还给你,还叮嘱我不要说是她说的,说万一你不肯收,就说是我借给你的……” “我当时还纳闷呢,怎么还钱还不让人家知道了……” 陈靳大着舌头,迷迷糊糊讲着自己也忘了说了什么。姜知淮猛然醒悟,怪不得家境平常的陈靳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当时他只当是他攒的,所以想着他也很辛苦,想早点还他。 台上的崔莳朝他望过来,他只想着明天一定要先还给她一部分钱,平白无故的善意让他受宠若惊,也让他惶恐不安。 嘈杂的音乐和人声,掩盖了姜知淮手机铃的响声,来电显示:刘砚。 13.长街(一点肉渣) 荒凉的冬天原野上,到处都是孤零零的麦秸。散架的拖拉机四分五裂,横尸在淤泥的排水沟里。被刺骨寒风吹的瑟瑟发抖的羊群,发出生命的最后一场哀鸣——她脚下的土地开始皲裂、塌陷,宛如高维文明对地球的诅咒。 很难说清那天晚上七点,姜枳渺的心情。当门口响起敲门声时,脑海里都是被“哥哥提前回来了”的念头炸开的烟花。 “哥,你是不是忘带——” 待看清门口的人时,姜枳渺的声音像是在柏油路上突然急刹的汽车,虽戛然而止,却发出了刺穿鼓膜的尖叫。 恐惧、震惊、失望,夹杂的情绪把她淹没,令她如遭雷击般一动不动的矗立在门口。穿堂风经过,她像是陡峭的迎风砂岩壁上千疮百孔的石窝,被四面八方的飓风连绵不绝地侵蚀着身体。 她看到刘砚的眼神,从胸有成竹到暴跳如雷,宛如一场街头巷尾蹩脚的市井闹剧。刘砚拖拽着、拉扯着她,声嘶力竭的喊骂着什么,手机不停拨打着电话,但都无人接听。 紧接着,刘砚一把拎起她的书包,一股脑把桌子上的书和试卷全部塞进去。姜枳渺想阻止,拽着书包带一言不发,沉默的对抗着。 扯动间,打开的拉链中掉出来一张卡,刘砚眼疾手快的捡起来。 姜枳渺如坠冰窟,脱力般垂下手。她只看到刘砚不停张合的嘴唇,周遭的声音如潮水般退却,她像是沙滩上裸露的白玉螺,被奔跑的孩童一脚踩碎。 她不知道,假如电话被接通,姜知淮能不能凭着“被偏爱”弥补他的“欺骗”行为,她是否能再次留下,是否他给的卡就不会被抢走,或是他也无力挽回。 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只是遗憾没能再认真看一眼他,将他的模样永远刻在脑海里。 她不知道,当时心里闪过的这个念头,却成了一语成谶的诅咒。 姜枳渺躺在宿舍床上,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她却毫无睡意。明天又要默写了,明天数学考试成绩要出来了,明天到底在哪里呢? 腿上泛起细细密密的痒意,像是蠕虫在她的腿上爬动。姜枳渺在黑暗中坐起来,翻开被子,打开床边的手电筒,用手拢着光,朝腿上照去。 即使有遮光帘,也无法阻挡全部光线。高二下学期了,高考的鞭子愈抽愈紧,每个人都在晚自习结束后打着手电筒在床上看书背诵。大家都麻木的习以为常。 就像是个规则怪谈,如果半夜宿舍门开了,一定要确保没有一丝光线的装睡,不要离开床探头去看。巡逻宿管要是发现亮光会破门而入,倒不是为了保护学生眼睛或睡眠,而是在搜查是否有学生偷偷带手机。 姜枳渺双手扒开伤口,里面不知道是发炎了还是在重新长出细胞组织,难忍的痒意快把她折磨疯了。上面浅薄的结痂硬壳,像是昆虫刚刚长出的盔甲,外强中干。 她忍不住凑上前去抠,扯落了外层的壳,伤口里面重新渗出了脓血和组织液,像是腐烂的雏鸟尸块与蛞蝓的黏液混合体。 事实上,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除了延长愈合的时间,并没有给姜枳渺带来多大的波动,似乎触觉随着听觉一起退化了。对于疼痛的麻木,反倒是一件好事。 她习惯性地侧身,拿过床头的笔袋,拉开拉链,在旁边完好的皮肤上,划下新的刻度线。待鲜红色涌出,她才终于舒适地躺下。 悬浮在上方的炊烟是她被抽离的灵魂,熟悉的的眉眼却让她感到陌生。“她”沉默地举起手,是一支格洛克*,深不见底的洞口,对准了她的额头。就像“她”的瞳孔,仿佛黑洞般吞噬了全部的情绪,包括她的肉体。 她曾经满怀悲伤和希冀,小心翼翼地向母亲求救:“妈,我真的不想去学校……”、“要是能死掉就好了……” “别人都好好的,怎么就你不行?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想读书还没机会呢,你们这一代有书读这么幸福还不知足……” “你现在不吃学习的苦,长大就要吃生活的苦,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只会更难,学习是最容易的事了,我现在不教育你,以后社会就会狠狠教育你,你看以后还有谁会像父母这么纵容你……” “我告诉你姜枳渺!你的命都是我给的,别想拿死来威胁我!” “你怎么这么自私啊!对得起我们吗?我和你爸这么辛苦还不都是为了你,砸在你身上的钱还少吗?要没有你,我们早成百万富翁过上好日子了……” 姜枳渺一阵剧烈的耳鸣,犹如汽笛和喇叭声轰炸着她的耳朵,可是刘砚的声音还在无尽的循环。 你们为什么要生我,我根本就不想来这个世界…… 之前和姜知淮在一起的日子,竟像是上辈子的前尘往事。此后的每一天,她在学校的煎熬中一遍遍回想起他的脸。 腿心传来一阵阵的空虚感,姜枳渺忍不住将手指探入睡裤。狭窄的宿舍单人床,限制了双腿的打开。姜枳渺只能用双手扒开到最大,伸出右手食指划过阴蒂,在周围转着圈的点按。 她回想着姜知淮的手指,粗糙有力,又温柔缠绵,远胜过自己纤细的食指。渴望在加深,难耐的快把她淹没。姜枳渺只能加快手上的速度,用力按压,转着圈,可是还不够,好想要姜知淮帮她…… 等到双腿一阵紧绷的颤抖,姜枳渺才兴致索然的收手。 哥,要是你在就好了。 姜枳渺的反射弧好像这时才感觉到腿上的痛感,眼泪终于决堤,流淌进发霉的枕头里。 潮润的枕头孕育了无数潮湿虫,它们顺着拉链缝隙钻出来,爬进姜枳渺的耳道、眼睛、鼻腔和嘴唇。她在菲薄的窒息感中死去,又在一次次梦魇里轮回。 姜知淮回家看到空荡荡的屋子,在差点要报警时,接到了刘砚的电话。 “姜知淮,你胆子肥了是不是,连我都敢骗!是不是和姜枳渺待一起久了,连你都会撒谎骗妈妈了。”他听到刘砚劈头盖脸一顿骂,无动于衷。 “你看看姜枳渺都被你宠成什么样子了,居然还想和我抢书包,不想去学校……” 刘砚还在说个不停,姜知淮急切打断她,“妈,你别强迫她去学校,她压力很大的。” 他看过她的试卷,连填空选择题,都把过程密密麻麻写在试卷上,大题更不用说了。题干也都是圈圈画画的关键词,书上也都是记满的笔记。 即使在养病期间,她也从来没有懈怠过。 “谁没有压力,啊?连上个学都要死要活的,她以后还能干什么!” 姜知淮深知无法和刘砚理智的交流,挂了电话后,拨通了姜枳渺的电话号码,电话一端只传来源源不断的忙音。 姜知淮焦躁的来回踱步,心里盘算着这周的学校开放日,一定要去见姜枳渺一面,好好安抚她,也让他看看姜枳渺的状态,他才能放下心。 自从他知道钱是崔莳给的后,在工地更加勤勉的工作,想着多还点给她,就当感谢她的人情了。无奈在公司一直找不到机会。 此后的几天,姜知淮每每回到冷清的家,都难掩落寞的情绪。再也不会有她的欢声笑语,连餐桌上也不再有她爱吃的菜了——姜知淮不想回到冰冷的家,又恢复了在公司解决一日三餐。 盼望着,周末终于到了。姜知淮提前做好了菜,仔细装好在保温盒里,提着保温袋开车去臻湖高级中学。 由于没有和姜枳渺打通电话,所以他只能在门卫处登记好后去班级找她。 正是中午,学生大都在食堂,或和父母去了宿舍休息。教室里,只有没有家长来探望的学生在聊着天, 上午的数学课,发了上次测验的卷子,姜枳渺看着前十道填空题错了两道,浑身止不住的害怕发抖。 数学老师曾经给他们仔细估算过一张卷子应该拿到的分数,凡是低于他的标准,比如填空题前十道有错,大题前四道有错,最后两道大题第一小问没有做等等,都会招致狂风骤雨般的辱骂。 一想到这些,姜枳渺如坐针毡。果然在数学课上,还是没能逃过一劫。如果有一天,她对这些羞辱也能像对待疼痛一样免疫就好了。 姜枳渺并没有胃口吃饭,只是趴在桌上低泣。反正没有人会在意她,她只要等情绪过去就好了。 她把头埋在交迭的双臂里,为自己隔绝出一座随身携带的安全屋。眼泪湿漉漉的沾染上手臂,潮湿的棉花覆盖在她眼底。 黑暗的空间里,她看到自己行走在虚无的冬夜长街,四周的房屋老旧的爬满不知名的藤蔓,破损的木质窗框即将被啃食殆尽,发出凄厉的惨叫。路灯昏暗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再也触不到暖光,只有薄雪融化在她脸颊,化为冰冷的雨水。 等到身边落下一片阴影,背后响起了女生的轻呼,姜枳渺这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见到日思夜想熟悉的脸时,第一反应竟是怔在了原地。 姜知淮看着她呆呆的模样,眼尾泛着潮气,空洞的望着他。让他想起在医院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时常发呆。 姜知淮原地蹲下来,伸手摸摸她的头,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睛,“阿枳,哥来了。”他嘴角泛起温柔的弧度,温和的叫她。 姜枳渺似在确认,停顿了一秒后向前倾身,一把搂住他的脖颈。姜知淮放下保温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悄声问:“我的阿枳,是不是又偷偷哭了。” 话音未落,姜枳渺猛的直起身,拉着他站起来,跑出教室。一切发生的突如其来,姜知淮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还是跟着她跑了出去。 说不清为什么,姜枳渺只是本能的不想让她们看到姜知淮,就好像,她们也会用对待她的方式对待姜知淮一样。 趁姜知淮没看到,出教室门的瞬间,姜枳渺用袖子擦去眼角残留的水意。她不想让姜知淮觉得她矫情,为了区区小事又担心她。 “阿枳,哥带了你爱吃的菜,咱们去食堂好不好。”走远后,姜知淮才开口。 “好……”姜枳渺细声应允。 收拾好情绪,姜枳渺重新换上轻松的心情:“哥,你怎么来了。” “我周三打你电话,没人接,所以才想来看看你。这件事是妈做得不对,也怪我没有妥善处理好,抱歉,让你受委屈了,阿枳” “学校的电话机只能打出去,不能打进来。”姜枳渺忍住泪意,解释了学校办的卡。 明明这和姜知淮没关系,他还是向他道歉。 “阿枳,哥虽然不知道你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想说,哥永远准备好做你的倾听者。哥这次来,也是想告诉你,高考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不要把它当成决定人生的最后一次机会。教育的目的有很多,但绝不应该让人感到痛苦。不要因哭泣而不安,允许自己释放情绪,毕竟就算天塌下来还有哥顶着呢。” 姜知淮笑了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的注视着她,宛如江南春雨,细腻绵长。 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但姜知淮总是轻易察觉她的情绪,妥善的安放着她敏感的内心。 他比她看过更多人性的丑恶,仍然愿意向下兼容她,让姜枳渺觉得,他是真的做到了“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注:“格洛克”是奥地利格洛克公司生产的手枪的统称。 14.相谈甚欢 po18 a r.co m 太阳缓慢往上移动,到达了黄经75度,芒种了。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轻轻松松把人折腾的汗流浃背。即使是在这样的天气,晨跑依然不会取消。 在所有学生梦寐以求的暑假来临前,还需要接受期末考试的鞭挞。 炎热的天气,让人只想躲在空调房里。女老师讲课的声音本就轻,电扇呼啦啦的转轴声成了最大的干扰。于是电扇被关停,犹如屋顶的最后一块木板被掀翻,姜枳渺赤身裸体的暴露在烈日的炙烤下。 距离刘砚没收她的卡,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她被威胁不敢告诉姜知淮,怕他被为难。如今也接受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按部就班的准备高考。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omp orn 8.c o m 姜枳渺这几日胃口低迷,也许是有点苦夏。她想着反正没胃口,也为了省点钱,经常合并早午饭。她知道自己家条件不好,和她同龄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 她没办法和别人比经济条件,何况刘砚为了这个家工作的很辛苦,她不想给刘砚太多负担,所以姜知淮给的那笔钱,给刘砚补贴家用也挺好的。 刘砚以前经常和年幼的姜知淮说是为了照顾他,她才从国企辞职的,脸色一幅“瞧妈妈多爱你”的样子。而事实上,是因为她超生了二胎被公司辞退的。 然而她从不怪姜国庆管不住下半身,或是不戴安全套,而是把矛头转移到了姜枳渺身上。念叨着要不是为了生她,她也不会如今沦落到超市收银员的地步。 她一遍遍诉说工作的辛劳、曾经的辉煌、姜国庆的懒散,企图获得女儿的共情。但凡姜枳渺表现的有一点点不耐烦,她就可怜的感叹着女儿不贴心,真是硬心肠的白眼狼,白养了她这么多年云云。让姜枳渺狠不下心一走了之,只能日复一日听她诉苦。 这天,刘砚刚去上班,就听到主管说领导要来视察,让大家干活都麻利点。刘砚也打算好好表现,说不定能升职。 但是一天都没有等到所谓的领导,主管也没有说年龄性别等信息。刘砚怀疑是不是主管以此来提高他们的干活积极性。 傍晚,店里来了一对祖孙俩,老太太看着年逾古稀,但精神矍铄,手腕上的玉镯、耳朵上的金耳环,一看就价值不菲,她慈祥的笑意盈盈,和孙女说笑着踏进店里。 孙女挽着老太太的手臂,看上去就和姜知淮差不多大的年纪,身材高挑的前凸后翘,穿搭性感又时尚,衣服面料看着质感极佳,应该是某奢侈品的服饰。 这两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刘砚猛然想起主管的话,立刻走上前,热情的说着“欢迎光临”,一边往里走向他们介绍店里的布局。 “……左边是酸奶饮品类,右边有新鲜面包,往里走,左边是生活用品,中间是厨房用具……” 一句话还没说完,主管满面春风的从里面走过来,接下她的话头,眼神示意她去收银。 这下完全印证了她的猜想。 她们跟着主管往里走,女生还回过头笑着看了她一眼,刘砚感到受宠若惊,回报以一个微笑。 不多时,女生从里面出来,来到她身边。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女生笑着问她:“阿姨,您来这工作多久了呀?” 刘砚假装思考,斟酌着开口:“仔细想想,快八九年了吧。” “那您真是老员工了,主管的工龄都没有您长呢。” 女生不经意的话,在刘砚听来却像是暗示她有机会升职。 没聊几句,老太太出来了,问女生要不要一起回去,女生说她待会还要去同学家。 老太太听到后,没说什么,只是嘱咐着注意安全,就走出了店,临走时,还盯着刘砚看了几眼。 倒是把刘砚看得莫名其妙,生怕自己哪里怠慢了。 临近打烊,却突然下起了暴雨,在夏季实属常见。但是女生下车时只带了包包,并没有带伞,这下焦急的跺着脚,一筹莫展。 其他人都在准备闭店事宜,没有留意到这边的情况。刘砚面对这喂到嘴边的机会,可不会轻易放弃,顺势拿出早上带的伞,说:“姑娘,你要是不嫌弃,就先用我的吧。” 女生连连摆手,推脱着不肯受。刘砚只能采取折中的办法,邀请道:“要不这样,你和我一起到我家去,我重新拿把伞给你,这样你也不用担心我没法回去。” 看女生还在犹豫,刘砚生怕她拒绝,又补充道:“我家不远,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 女生这才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刘砚和她相谈甚欢,也打开了话匣子,赞扬着她性格真好,心里却盘算着另一件事。 第二天,主管问她觉得昨天的女生怎么样,刘砚一头雾水,主管神秘兮兮地说,老太太昨天向她求助,要她帮忙牵线。 “我寻思着你家儿子不是还没女朋友吗,这才想问问你的意思。” 虽然嫉妒刘砚得到老太太青眼,但谁让她自己生了女儿呢,机会怎么也轮不到她头上,要是能促成红线,她这个媒婆,肯定也能得不少好处。 毕竟这边,也就刘砚的儿子尚未婚配了。 刘砚一听这话,随即喜笑颜开,要是能攀上他们家的姻亲,以后她这个亲家母可不是要啥有啥。 “哎呦,我也正为这事发愁呢,瞧我儿子大学都快毕业了,还连女朋友都没有呢。” “那正好,你回去问问你家儿子的意思,改天让她去你家,两人见见面。” “那可太好了。”刘砚一拍大腿,欣然应允。 刘砚并没有马上告诉姜知淮这件事,而是在等一个契机,等一个姜知淮不会拒绝的契机。 没过多久,这个机会就来了。 姜枳渺期末考完回家了,晚饭时,她问刘砚“哥不回家吃饭吗?” 刘砚看了她一眼,说:“你哥实习一直住附近租的房子,哪里会回家。” 姜枳渺落寞地低下头,思考有什么办法才能见到哥。 刘砚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扒拉米饭,灵光一现,试探性开口:“要不我叫知淮以后回家吃饭?” 姜枳渺听到这话,迅速抬起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不过你也得帮妈一个忙,改天有一个妈妈同事的女儿来家里吃饭,你要劝说知淮好好表现。” 姜枳渺哪里不懂刘砚的措辞,明摆着就是相亲局,还指定要她去和姜知淮说,她哪里开得了口。 可是她实在太想见到姜知淮了,但不保证自己能心平气和面对姜知淮相亲。如果女生要来,她就出去躲一躲算了。 想到这里,她答应了刘砚。 暑假作业满满当当,姜枳渺不愿去想姜知淮回家就要相亲,只能靠写作业转移注意力。 过了几天,刘砚来问她有没有和姜知淮说,她支吾着说不出话,刘砚让她抓紧时间,今天必须说。 晚上洗漱完回到房间,姜枳渺苦恼着该怎么和姜知淮说这件事,对话框打了又删,来来回回,愣是一个字都没有发出去。 姜知淮的信息却突然发了过来:渺渺,你放暑假了吗? 姜枳渺连忙打字:放了,前几天刚到家。 姜知淮回复:怎么回家了也不和哥说一声,哥去接你啊。 姜枳渺不想麻烦他来回跑,和老板请假的话,他的全勤奖又要没了。 她以前听说过一个新闻,说是犯罪嫌疑人偷了受害者手机,给备注是“爸爸””妈妈”“老公”等亲密关系的人打电话,说自己出车祸了急需用钱,要他们汇款。 姜枳渺知道后以防万一,把唯一的亲密称呼备注“哥哥”改成了“姜知淮”。 她甚至想着,以后假如自己发生意外,他们找不到可以联系的人,那她就不会给他带来伤害了。 新的信息提示音响起,点开消息栏里新的红点,是姜知淮连发的几条。 “渺渺,哥告诉你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哥明天回家咯,有没有什么想要哥带回来的?” “上次的桥头排骨你没吃到,要不哥再买一份?对了,听说那边开了家很好吃的蛋糕店,想不想尝尝” “渺渺,怎么不说话?” 姜知淮见她很久没回复,忍不住想逗逗她。 “妹妹若觉得我无趣,明日又见旁人绝妙,真真让人伤了心” 姜枳渺看到最后一条,头上挂下三道黑线,她哥这都从网上学了些什么啊,冲浪速度别太快了。 姜枳渺飞快打字:谢谢哥!不用带了,早点回家就好。 末了忍不住补充道:哥……你还是少上点网吧,黛玉文学不适合你。 她只要一想到她哥扮演林黛玉多愁善感的样子,浑身都不自在了。 姜知淮仿佛能看见另一端姜枳渺无言以对,手舞足蹈又委婉组织措辞的样子,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他的妹妹,真是全世界第一可爱。 15.来客 翌日,天空乌黑一片,天虽亮了,却和傍晚也没什么区别。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雨,要市民注意出行安全。 刘砚一大早就出门了,临走前朝姜枳渺房间喊:“今天客人要来,我先去买菜了,你赶紧起床。” 姜枳渺其实早就醒了,但没什么反应。脑袋里充斥着“姜知淮要相亲了”的念头。她还没来得及和姜知淮说,会不会到时候不太好,可是她真的说不出口。 要不今天就先去外面躲一躲吧,去图书馆看看书好了。 姜枳渺打定主意,开始起床洗漱,由于情绪不好,也没有胃口吃早饭。刚等她收拾完书包,准备好带去图书馆的东西,门铃就响了。 姜枳渺以为是刘砚忘带东西了,没有去看。 可是这次,是姜知淮。 “渺渺,我回来了。”姜知淮还是一如既往的说着固定的台词。 声音传入耳朵,姜枳渺就雀跃地小跑到门口。 “渺渺,你要出门吗?”姜知淮边换鞋边看着姜枳渺背着书包的样子。 “嗯……”姜枳渺心虚地不敢抬头看他。 姜知淮难得看到姜枳渺低头不敢看他的样子,昨天聊天时还没有感觉到,但是现在,一股强烈的“妹妹可能有事瞒着我”的直觉涌上心头。 “渺渺,哥带了你爱的桥头排骨,还有草莓蛋糕哦,想不想尝尝。”姜知淮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 姜枳渺看着透明蛋糕盒里精致的小蛋糕,咽了下口水,偏过头口是心非地说:“……不用了哥。” 姜知淮看着她明明渴望又转移视线的样子,像是偷吃猫粮被抓的小猫,企图萌混过关。他决定逗逗她。 “真的不想吃吗?” “……真的。” “那哥吃了哦,这可是冰淇淋蛋糕呢,还有嘎嘣脆的排骨。”姜知淮拿起袋子深吸一口气,“好香啊,渺渺不吃,我有口福喽。” 姜枳渺闻到了孜然香的排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刘砚回家了。 “哎呀,知淮你可算回来了,妈买了好多你爱吃的菜呢,快来帮妈搭把手。” 刘砚招呼着姜知淮过来接下她手里的东西,看到背着书包的姜枳渺,“怎么,你要出去吗?” 姜枳渺还没和哥说他要相亲,怕刘砚说漏嘴,决定还是提醒一下她哥之后再出去。 刘砚拎着菜进了厨房,看到姜知淮买的蛋糕摆在桌子上,“知淮,你还买蛋糕了啊,是给小崔的吧。” 姜枳渺在他开口前,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拉住他衣角,急切地朝他疯狂使眼色,姜知淮虽然不明白但还是转头道:“妈,蛋糕是给渺渺的……” 也不等刘砚反应,姜枳渺就把他拉到自己房间。因此,他也没听见刘砚说的话。 房间里,自从姜知淮进去后,姜枳渺就一直一言不发。 “渺渺?”姜知淮关上门,上前一步。 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姜枳渺没有看他,闷闷开口:“哥,小崔是妈请的客人,今天要来家里吃饭。” “相亲”两个字已经到了她喉头,可是她实在吐不出来。仅仅只是说完这句话,她就像被抽干了力气。 姜知淮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疑惑道:“来客人就来客人,你怎么这么紧张啊。” 姜枳渺沉默了一会,忍不住小声说道:“可是她是女生……” 姜知淮笑了下,女生又怎么了,姜枳渺不是小气的人,怎么这次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她该不会是吃醋了吧,想到这,姜知淮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放心,哥有分寸。”姜知淮在她头上揉了两把,出了房门。 姜枳渺看着时间不早了,重新背上书包,还是眼不见心不烦。 她刚走出房门,就被刘砚撞到了,“马上吃饭了,你要去哪?” “……我去图书馆。”姜枳渺低头往前走。 刘砚一把拽住她,“哪也不许去,给我老实在家待着,一天天的和你那窝囊爸一个样,来客人了倒走了,像什么样子?” 姜知淮听见动静,走过来,“妈,你就让渺渺出去吧,要是不放心,我陪她一起去。” 这下刘砚直接炸毛,“去什么去!你是主角知道吗,一个两个都想往外跑,这个家是留不住你们是吗?!” 姜枳渺知道出不去了,这样的争吵她听到太多了。她妥协了,耷拉着脑袋失望地回房间了。 姜知淮想走过去安慰她,刘砚喊住他:“给我过来,别一天天就尽想着跟着你妹,难道她嫁人了你也跟过去吗?” 姜知淮无法想象有一天,姜枳渺会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他们会步入婚姻,生下他们的孩子,组建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家,到那时,他又该何去何从。 一想到以后她的身心都将被那个男人和孩子占有,他就嫉妒的发狂。 姜知淮仿佛看到,他都舍不得碰的宝贝妹妹会在那个男人身下婉转承欢。她柔软纯洁的穴口一次次吞咽着男人肮脏的性器射出的浑浊精液,饱满白皙的乳房被男人掐捏出红痕,米粒般小小的乳头被孩子吮吸到出血肿胀…… 画面的冲击性太强了,刺激的姜知淮额头青筋暴起,忍不住捏紧拳头隔空索敌,他才不管是不是她的丈夫,只恨不得把那个欺辱姜枳渺的陌生男人狠狠揍一顿。 还不够,还不够!他怕自己会杀了他! “你过来,小崔马上要到了,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刘砚打断了他的臆想。 “人家小崔可是名牌大学毕业,在有名的公司实习,还是爸妈宠爱的独生女,你要是能和她在一起,那真是前途一片光明……” “妈!八字还没一撇呢,人都没见到,怎么就在一起了。”姜知淮听着刘砚的口气,突然明白了姜枳渺的欲言又止,原来这是一场针对他的“鸿门宴”。 刘砚正要说什么,门铃响了。 “来啦来啦!”刘砚往前去开门,还不忘回头警告姜知淮。 “伯母,我来了,您等久了吧!”活力四射的声音响起。 “哎呦,小崔总算来啦!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啊,路上累坏了吧!”刘砚热情打招呼。 “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我就自己挑了点,您看看还喜欢吗?”崔莳说着把手上的礼盒塞给刘砚。 姜知淮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朝门口望去。 滋补品,高档化妆品,高级茶叶等等,应有尽有。刘砚单是瞧着包装上的logo,就眼睛发直。 “你瞧这孩子,这么客气,还带这么多礼!”刘砚笑的合不拢嘴,转头对姜知淮说。 “知淮,快过来,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小崔!” “崔莳!?”姜知淮万万想不到会是她。 崔莳笑着看着他,落落大方,“是我呀。” 刘砚嘴都咧到耳后了,心里想着这桩亲事怕是要成了,“你们俩认识啊,那可太好了!” 说着亲热的拉着崔莳的手,到客厅,“小崔你先坐会,我把菜端出来。” 还不忘拍了拍姜知淮肩膀,示意他和小崔好好聊聊。 姜知淮有点尴尬,在这样的场景下遇到同事。随即又想到这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说不定今天就能找个时间把钱还给崔莳了,于是硬着头皮和崔莳聊了两句。 崔莳倒是一点不在意,看他不自在,还主动聊了点工作,让他放松点。 “我又不会吃了你,怎么这么紧张啊知淮。”说罢,低声笑了笑。 姜知淮也渐渐松弛下来了,反正他对人崔莳没什么想法。就是普通同事而已,只要把钱还了,以后更是桥归桥,路归路,不可能会再有交集了。 刘砚端出了菜,见姜枳渺还没眼力劲的不出来见客,不满地皱眉,抬脚走向她的房间。 仅仅是一墙之隔,客厅的欢声笑语,姜枳渺都听见了,她眼前的书已经很久没翻页了。 原来他们认识啊,她就是那个晚上发信息来的崔莳吗?他们每天在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会不会姜知淮早就对她有好感了。 听刘砚的语气,她家好像条件很好,似乎让姜知淮入赘都很乐意。 她要是成为她嫂嫂,哥哥就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了,以后她再也不能随时随地去哥哥家了。即便她没有和姜知淮在一起,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崔莳”,总会有一个能吸引姜知淮吧。 姜知淮是小孩子没拿稳而放飞的氢气球,在姜枳渺的世界里越飘越远,她再也抓不住他。 “姜枳渺,吃饭了还不知道出来,还要人请你啊?”刘砚穿着围裙直接打开房门喊,但克制着音量,没有让客厅的崔莳听到。 刘砚厨艺原本就很好,这次更是为了摆弄炫技,向未来儿媳妇邀功,特意大展身手准备了西餐。 饭桌上,每人面前摆着一盘五分熟牛排,旁边摆着一团意面,还有一个荷包蛋和几颗西蓝花、小番茄。牛排边上是一小碗奶油蘑菇汤,中间摆着蜜汁烤翅、蔬菜沙拉和水果蛋挞,以及姜知淮买给姜枳渺的蛋糕。 “小崔啊,听说你喜欢西餐,阿姨特意准备了,你看看还合口味吗?”刘砚笑着偏头问崔莳。 崔莳倒看上去有点受宠若惊,“谢谢伯母,真是太麻烦您了,还照顾我的口味。” 姜知淮看到桌子上出现这个小蛋糕的时候,已经蹙起了眉,碍着崔莳在,没有驳刘砚面子,待再看到盘子里的西蓝花和血红色的牛排,眉间沟壑又深了些。 这些菜怕是难以被姜枳渺接受,刘砚怎么会选这些,以及他都说了蛋糕是给渺渺的,刘砚怎么还拿出来待客。 不过幸好还有她爱的荷包蛋,姜知淮刚叉起荷包蛋,打算放到姜枳渺盘子里,蛋黄隔膜就破了,从里面流出奶黄色的蛋液,流淌到盘子底部。 姜知淮眉头皱的更深了些,忍不住问道:“妈,怎么是溏心蛋啊?”他抬头朝刘砚看去。 他记得以前早餐的荷包蛋,都是全熟的,从来没有溏心的情况。 “嗨呀!我当是什么事呢,小崔最爱吃溏心蛋了,我就准备了点。我记得你不是也喜欢荷包蛋吗,以前早饭还特地和我说要吃,我就把水煮蛋改成荷包蛋了。”刘砚满不在乎地说着小时候的这件事,后半句更像是对崔莳说的。 崔莳看着姜知淮弯下去的嘴角,略带歉意地说:“真抱歉,知淮,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溏心的,你也别怪伯母,是我没提前和她说。” “你要实在不喜欢就给我吧,别浪费了。”崔莳善解人意地说。 她看姜知淮没反应,也有点不好意思,随即低下了头。 刘砚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姜枳渺的声音:“哥,人家爱吃,你就给她啊。” 好像在这时大家才留意到饭桌上的这第四个人。 16.两种失恋 夏日的暑气偃旗息鼓,知了也停止演奏,蛰伏在土地中等待下一年的开场。枯黄的树叶裹挟着西风落下,踩上去咔嚓咔嚓的声音,细听之下,好似是生命的骨骼断裂的脆响。 眼前出现了一双灰扑扑的旧皮鞋,黑色的长裤掩盖了一切污渍,凌厉的皮带隐藏在夹克外套之下。 旁边垂落着一块“白毛巾”,像是投降的旗帜,遒劲的大手拎起两片胡颓子叶般的耳朵,有水液汩汩流淌,渐渐没入乌黑的泥土中。* 水龙头里哗哗流出鲜红色的水,水池边搭着一块擦手的“白毛毡”,像是东北厚厚的一层积雪。 不多时,餐桌上被端上来一盘香气扑鼻的“红烧肉”,刘砚夹了一块肉到姜枳渺碗里,她却害怕地直往椅子后面缩。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矫情,红烧兔肉可不是经常能吃到的。” “我们小时候别说兔肉了,有时候连白粥都吃不上,你爷爷奶奶那时候连树叶都没得吃,要去撕树皮。” “现在真是条件好了,把你们嘴都养刁了,国庆你说是不是?” 刘砚转头望着姜国庆,姜国庆往嘴里塞了一块肉,点头道:“味道真是不错,又香又嫩的,你不吃没了可别怪我们。” 姜枳渺鼻子一酸,嗫嚅道:“为什么你们要吃团团……” “肉兔不吃,养也白养。” 姜枳渺无法接受父母会说出这么狠心的话,含在眼里的泪止不住滚落,“团团是哥哥买给我的……呜呜” 姜国庆最讨厌听见小孩的哭声了,“啪”的一声撂下筷子,“为了一只死兔子这么哭,等你老子死了你会不会哭,昂!?” 姜枳渺被吓得瑟缩着抖了抖,哭声止了,可是眼泪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掉。 刘砚拉了拉姜国庆,朝姜枳渺撇撇嘴:“行了!你也别哭丧了,明天我去菜市场再给你买一只,这总行了吧!” 姜枳渺无法理解,哭着下了座位,跑回自己房间代表着她抗拒刘砚的话。她的团团是独一无二的,别的任何兔子都替代不了它。 翠绿色的西蓝花丛里,团团血肉模糊的从牛排鲜红色的内里跑出来。它的眼睛充血着耷拉下来,但还留着经脉,将落未落的像是吸血鬼的舌头,浑身雪白的皮毛被鲜血染了个遍,就像被碾压的小番茄的尸体。 丝丝缕缕半熟的肉,像是长虫,从它身上垂落。它的内脏边跑边掉,肠子拖了一地,绳索一样将它绊倒。 它又锲而不舍地跑到了姜枳渺喉咙里,还要接着跑出来。姜枳渺只感觉自己生吞了一整块滑腻腻的肥肉,正要从她的喉管涌出嘴巴。 她捂着嘴,弓起腰,一阵干呕。而后再也抑制不住,下了餐桌,往卫生间跑去。 姜知淮没想到姜枳渺反应这么激烈,他放心刀叉,不顾刘砚劝阻,跟了过去。 姜枳渺跌坐在马桶边上,紧紧闭着眼,胃里一阵阵痉挛,喉管不停上涌肉块,泛起一股血腥腐酸味。可是早上没有吃东西,再难受,她也呕不出来,只有一股酸水从嘴角涎下。 姜知淮冲进卫生间就看到姜枳渺佝偻着背,趴在边沿干呕。他急忙弯腰轻轻拍着她后背,眼底是她无精打采的马尾,随着她低头垂到胸前。姜知淮担心她头发弄脏,于是伸手拎起她的马尾,右手仍然不停帮她顺气。 姜枳渺快把黄绿色的胆汁都吐出来,这才感觉恶心渐渐平复,她动了动手,想撑着边缘站起来。 刘砚和崔莳也过来看姜枳渺怎么了。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反胃了……”刘砚心里腹诽,真是麻烦,好好的午饭都被她搞砸了。 崔莳紧盯着姜知淮的脸,她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这样担心蹙眉的神色。视线又落到他胳膊,他的手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身上。 看她要起来,姜知淮马上馋着她手臂,姜枳渺没有用力,就被姜知淮拉起来了。他旁若无人地取过洗手台上自己的牙杯,完全不嫌弃她嘴角的苦水。 姜知淮左手仍然圈住她胳膊,右手打开水龙头接水,还不忘回头看她,只是她低着头,姜知淮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接满大半杯水后,姜知淮右手将牙刷杯喂到姜枳渺嘴边,“渺渺,漱漱口。” 他不知道现在姜枳渺感觉怎么样,只是一手自然地抚着她后背,想让她能缓过来。同时微微歪着头,想看看她的脸色。 看她快漱口完,姜知淮伸手扯下右边自己的毛巾,帮她擦干嘴边水渍。他的眼里从始至终只有姜枳渺一个人,连刘砚和崔莳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也就忽略了自己此刻的行为有多亲昵。 “好了就回去吃饭吧,菜都凉了。”刘砚打头,叫大家回去。崔莳边往前面走边回头看姜知淮,但姜知淮一眼也没有落到她身上。 姜枳渺听到这话,强忍着难受,没有吭声,只是无意识地握了握姜知淮牵着她的手。姜知淮察觉到她的抗拒,朝前面的刘砚说:“妈,渺渺不舒服,我陪她先回房间了。” 刘砚转头,厉声道:“姜知淮你留下陪小崔吃饭!姜枳渺不舒服就别吃了,哪这么娇气还要人陪。”最后一句虽然声音放轻了但姜枳渺还是听见了。 她又低下了头,姜知淮受不了刘砚对姜枳渺的冷嘲热讽,忍不住声音大了点,“渺渺难受你看不到吗?” 刘砚想不到姜知淮会顶嘴,正要发火。崔莳及时阻止道:“伯母、知淮,既然妹妹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说着就要往门口走。 她是识时务的人,看出了姜知淮对姜枳渺的在意,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也想给自己留点体面。 刘砚连忙追上去挽留,姜知淮则牵着姜枳渺的手回到房间,待她在床上坐稳,姜知淮蹲下身,看着姜枳渺的眼睛说:“渺渺,等哥一下好吗?” 姜枳渺轻轻点了点头,姜知淮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很快回来。” 姜知淮回房间从包里翻出卡,匆匆追下楼去。下楼梯时遇到回来的刘砚,刘砚还以为姜知淮是去追崔莳的,心想着儿子终于开窍了,大声喊:“小崔还没走远!” 小区门口,崔莳正要上车,姜知淮赶过来:“崔莳!”他的气息还不太稳,边喘气边伸手,将银行卡递给她。 崔莳在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时,眼眶泛热,“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明知故问。 “崔莳,非常谢谢你帮助我,卡里有三万块钱,现在还给你。”姜知淮诚恳道。 “是陈靳说的是不是?”崔莳眼含水光,笑着问。 “你别怪陈靳,他那时喝大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姜知淮急切道。 “不怪陈靳,难道怪你吗?”崔莳吼道。 姜知淮沉默了。 良久,“你……是不是喜欢你妹妹。”崔莳强忍泪意,还是忍不住问到。 姜知淮像是被击中了,钉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如放弃抵抗一般说,“是。”声音虽轻,却坚定。 崔莳明白了,倒也没有姜知淮想象中的鄙夷,只是平静地说:“这条路很难,你是认真的吗?” “是。”仍然是坚定的不容置喙的语气。 “好,我明白了,以后不会再和伯母有联系了,也祝你得偿所愿!” 崔莳接下姜知淮手里的卡,没有敢看他,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落泪。 车子在路上疾驰,座位后的崔莳哭的泣不成声,她忘不了最后,姜知淮终于深深望了她一眼,真诚地说:“谢谢你,崔莳。抱歉,也祝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的暗恋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姜知淮目送崔莳远去,转身刚想回家,口袋里手机却响了,是工地打来的电话。十万火急地说数据有问题,需要他现在去重新核对处理。 他挂了电话后回去拿车钥匙,一边重新拨通姜枳渺电话,想和她说一声自己要去处理工作,会晚点回来,但是电话一直没人接。 刘砚看到他回来,马上换上笑脸,待看清只有他一个人时,笑容瞬间消失:“小崔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妈,我和她说清楚了,您以后也别再乱点鸳鸯谱了。”姜枳渺一边往里走一边说。 “嘿!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怎么就乱点鸳鸯谱了,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大学都没谈过一次恋爱,马上毕业工作了更忙,哪有时间遇到其他女孩子,妈都给你安排好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争取……” 姜知淮充耳不闻,从包里拿了钥匙,刘砚一直在他身边喋喋不休。 “你别说了!”姜知淮朝刘砚大声喊,“我有喜欢的人了。” 刘砚惊讶地呆住了片刻,眉开眼笑却还没来得及问,姜知淮就敲了敲姜枳渺的房门,“渺渺,哥要出去一趟,工作那边有点事,可能会晚点回来。” 姜知淮完全不给刘砚开口的机会,草草和她说了句,“妈,我先出去了”,就离开了家。 姜枳渺在房间,仅仅一门之隔,自然将姜知淮的话一字不落都听进去了。 他亲口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他是拒绝崔莳了吗。那他刚刚关心她,是不是也在利用她当挡箭牌,让崔莳知难而退。 想不到会这么快,听见他承认,自己却好像有一种失恋的感觉,还没开始就要无疾而终吗?或者说,她要永远失去他了。 也就是说,他在很早以前就暗恋别人了吗?姜枳渺感觉自己好像个小丑,在他面前耍小心思,他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包容作为妹妹的她,所以没有说破。 她倒宁愿他冷漠地对待她,他越是关心她,只会让她恨不起来。 *注:“胡颓子”是一种灌木。 17.濯(H) 姜知淮没想到工作处理了这么久,还顺带着加了点班,等到回家,已经九点多了。原本他应该回公寓的,毕竟那边离工地更近,但是中午他和姜枳渺说好要回来,于是还是开车回到刘砚家。 刘砚已经睡下了,姜国庆喝了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早就睡的像死猪一样了。 姜知淮洗完澡回到房间,正擦着头发,想着一会去找姜枳渺好好解释一下。他刚在床边坐下,就听到隔壁有翻箱倒柜的声音,渺渺在找什么东西吗? 姜知淮回到浴室,放下毛巾,拉开自己的房门,好奇地想去问问。刚走到姜枳渺房间门口,举起手,想要敲门,门内却传来了姜枳渺的声音,“唔……哥哥……” 他被这异于平常的娇媚叫声震在了原地,而里面还在一声声传出来起伏跌宕的“哥哥……” 姜知淮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涌,脑袋里仿佛有一座火山快喷发了。他不是毛头小子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怎么也不愿相信,做这种事的人居然会是他的妹妹姜枳渺。 甜腻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糖丝一样攀附缠绕着他胯间那物。肉茎悄悄抬起头,仿佛是嗅到了血腥味的孤狼,正按着蛛丝马迹寻找他的猎物。 姜知淮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自己这么快有性冲动,身子一扭,急转着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啊!哥哥——不要!” 舒缓柔媚的声线突然急转直下,这一声尖叫,明显带上了哭腔。 伴随着床榻的嘎吱声,低低地啜泣若有似无钻入姜知淮耳朵里。 姜知淮不知道那一刻他想到了什么,听见她的泣音,生怕她出什么意外,身体根本不受大脑控制,猛地拉开了房门——这是他唯一一次没有敲门再进。 房间里只开了床头昏暗的台灯,床上的人平躺着,睡裙被掀至胸口,一只脚的脚踝处还挂着内裤,双腿打开到最大,手也伸到下面捣鼓着,旁边扔着一个拆封过的盒子。 姜枳渺猛然间听到房门被打开,浑身僵直,毛孔极速收缩,汗毛根根竖起,额头的热汗快速冷却。 她没有戴眼镜,只能听到哒哒的脚步声越靠越近,她的心跳随之扑通扑通地跳,倒似是唱起了合奏。 姜知淮在她床边站定,垂眸,这时候,才终于看清她的模样。她大腿上密密麻麻的疤痕和糜红小穴间插着的小玩具,一同跃入他的眼底。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她的伤,还是该忍住不去看她狼狈的下体。 姜枳渺感受到他的视线,急地想遮住大腿,却又想起穴里的小玩具,于是手忙脚乱地一手遮盖大腿,一手抓住外面的部分,用力往外拔。 “呃……” 内壁的嫩肉像胶水一样贴在硅胶小玩具上,往外拉扯间,像是硬生生撕开一层肉。姜枳渺疼地下意识并拢了腿,埋在体内的小玩具被夹得更紧了。 昏黄的台灯笼罩着身边的人,在她身上投下轮廓柔和的阴影。余光看到他弯下腰,凑近了她,她满头大汗地挪动腰身就要往里躲。 怕她将小玩具吞的更深,更难取出来,一双大手及时拉住她的手,“别动。” 姜枳渺绷紧了身体僵在原地,她想叫:“哥,你别看。”可是干涩的喉咙就像她的小穴,一滴水份也没有。 “阿枳,要哥帮你拿出来吗?”她听到姜知淮晦涩的嗓音,又羞又气地闭上眼睛。 他都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还可以大言不惭说出这种话来撩她。被女生知道了怎么办,他这是对他们感情的不负责任。奇怪的是,明明很抗拒“他有女朋友”这件事,可是却还在想着他们的感情她不该插足。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为什么要被他看见自己这副羞耻的模样,为什么此刻她没办法屏蔽听觉和触觉。 姜枳渺好像被扒光了衣服,赤身裸体在那些人面前,周围是潮水般不堪入耳的耻笑。无数闪光灯刺痛她的眼睛,她抬手去挡,却将身体全部暴露。 空气中落下一声浑厚的叹息,姜知淮深吸一口气,俯下身,指腹抹去她眼尾的泪,“阿枳不怕,哥不会弄疼你。” “相信哥哥吗?” 他温柔地去舔舐她圆润小巧的耳垂,试图缓解她的紧张。柔软无骨的耳垂果冻一般含在他嘴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像是雏鸟刚长出的绒毛,痒意如漫山遍野的火苗,一路烧到她穴里。 大提琴低沉醇厚的嗓音中,她看到飞鸟坠落于马里亚纳海沟,天空被撕裂出一道巨大的沟壑,千奇百怪的远古生物被投放到草原,银杏树的叶子飞回到枝头,从焦黄变得翠绿,苔藓开始疯长,化石里爬出了叁叶虫。 哪怕世界支离破碎的骨骼一一复原,他都在抽象的一切里化为具体的永恒。 姜知淮不动声色取过床头的消毒湿巾,将双手仔细擦干净。紧接着,床边微微塌陷,姜枳渺听到他的睡衣与床单摩擦的声音。他抬起她纤细的脚踝,分开了她的双腿。 姜枳渺感受到他微凉的指尖擦过皮肤,忍不住想缩回腿。他察觉出她的小动作,伸出右手抵住她大腿内侧。 随即,他左手食指与中指剥开她的阴唇,露出里面粉嫩的穴肉,埋藏在其中的阴核也暴露了出来。 她刚才硬拔时,他还在震惊的恍惚里来不及阻止,回想到在门口听到的呻吟,不禁皱眉,这傻孩子是没有润滑就硬生生捅进去的吧。 姜知淮在心里一阵叹息,待会他一定要好好给她讲讲生理课,润滑不充分会伤到她的。 可惜现在手边没有润滑,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为了抑制住心里的野兽,他紧紧抿唇,像对待科研任务般一脸严肃,脑袋里拼命想着下午做的数据有哪些,企图转移注意力。 手上却不停,他的食指中指顺着穴口往上,抚过尿道口摩挲了几下,继续攀岩着往上,在阴蒂周围的软肉上划着圈,时而轻轻按压。 粗糙的手指竖着碾过阴蒂头,圆钝的指甲刮着顶峰,姜枳渺双腿紧绷,大腿呼吸般颤动着,从喉间溢出难耐的喘息:“嗯……哥……” 姜知淮抬头看了她一眼,她仍然闭着眼,颤抖的眼睫蝴蝶般扑闪着,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他收回手,调整了姿势。姜枳渺刚松了一口气,只听见床铺咯吱的响,虚眯着睁开眼睛。 姜知淮跪坐在她前面,右手将她额头碎发拨开,在她脸颊轻轻落下一个吻,而后将她的双腿盘在腰间。 小玩具外面的部分戳在姜知淮腰腹,远看就好像他在用小玩具插她。姜枳渺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明知他有喜欢的人,她却还在卑劣地肖想他。 “嗯啊……” 姜知淮的手指运动到阴蒂头下方某点,照例转圈揉弄,却不料,这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敏感点。 花穴收缩着吐出一股汁液,光滑平坦的小腹上下起伏着,宛如连绵不绝的群山。 山在河流底,船在群山顶,一只木筏飘飘然直下,有渔者歌声和着猿鸣,群鸟振翅,带起远古的低吟: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他开始循序渐进的加大力度挑捻,不时抬头。姜枳渺脸上绯红一片,像是喝醉了般从鼻腔里发出哼鸣。身体像是触到了某个开关,不可控的泄出一摊蜜水。 姜知淮左手试探性的握住小玩具,刚想往外动,手指不知道摸到了哪个开关,小玩具启动了。 “呃……啊!”突如其来的震动猝不及防,姜枳渺被迫仰起天鹅颈,痛苦又欢愉的呻吟。 姜知淮皱眉,手忙脚乱要去关,又按了下开关,谁知小玩具震得更激烈了。 “呜呜……啊!不要……” 玩具跳动着往里,在撕裂感里前进,就要靠近敏感的花心。姜枳渺受不住这么强烈的刺激,脚趾蜷缩,脚背绷紧,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栗,手指无意识攥紧床单,还是抵抗不了灭顶的快感,断断续续的叫床声也染上了哭声。 姜知淮额头沁出薄汗,顾着她疼,却又不知道怎么关,看她眼尾氤氲潮湿的水珠,眼底雾蒙蒙一片,像被顽童欺负的奶猫,发出细弱的叫声。 下面膨胀的欲望跳动了下,溢出一缕前精,把姜知淮拉回现实。他终于狠了狠心,抓住外面的一截,用力往外拉。内里像是有无数吸盘,与他拔河,不许他抽走。 姜枳渺盈盈一握的腰肢拱起一张弓,很快又无力的瘫软了下来。她的脑中炸开一片白光,烟花和蘑菇云的尘埃一起落下。 “啵”的一声,玩具被拔出来了,还未马上闭合的洞口流出大股大股黏腻的花液,有鲜红色的血丝顺着流淌出来,浸湿了床单。 高潮的余韵还未过去,姜枳渺像是海边搁浅的鱼,张开粉唇呼哧呼哧喘息着,全身都是汗津津的。 “宝宝……” 姜知淮瞳孔微缩,目不转睛盯着她腿间的泥泞。震惊、懊悔、疼惜,所有情绪一股脑涌上来,让他无法说出任何训诫意味的话,只想将他揉进身体里安抚。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不是姜知淮的本意,可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心疼地弯腰啄吻她汗湿的小脸。 “宝宝……对不起……”哥还是弄疼你了。 高潮后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来,姜枳渺大脑空白一片,耳中充斥着嗡鸣声,她几乎感受不到姜知淮的动作,如果不是眯眼看到他,她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姜枳渺恍惚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朵云,浑身软绵绵的,在天际飘荡,人间的风吹一次,她走一步,也不知道将要往哪去。 “轰隆——” 窗外阴沉了一天,终于开始打雷了。暑假开始的梅雨季就是这样,你也不知道下次雨在何时,只是知道它一定会来。 当身上淌过温暖的水流时,她好像变成了棉花糖,忍不住在水里融化,身心浸泡在温热粘稠的糖浆里,让她只想在此长眠。 可深海的水底有生锈的海盗船的残骸,钢筋铁钉尖锐的戳刺在她裸露的大腿,她的“嘶”声还没发出来,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桅杆托举起。 她模糊地听见了一声叹息,气流蒸腾,棉布包裹住她的肌肤。双腿被分开,洞口被迫吞咽着水流,海底的铁锈螺丝戳进她的身体,螺纹擦过软肉,搅动着水波,惹得她浑身抖如筛糠,呜咽着嘤咛。 哥哥…… 几乎是在瞬间,身体的不适感骤然消失。我就说嘛,哥哥就是我的护身符,只要我喊哥,无论有没有发出声音,妖魔鬼怪都会无影无踪,哥哥从来不会让我疼的。 哥,帮我关下灯吧,我好累…… 18.被发现 wuyezhen.com 法式波纹瓷盘里,安静的躺着一朵葵扇黄的舒芙蕾,姜枳渺躺在中心切开的舒芙蕾里,全身都被蓬松柔软包裹,温暖的像是沐浴在冬日暖阳中。草莓点缀的香甜气息把她拉回和姜知淮在一起的时候,糖霜纷纷扬扬洒落,像是水晶球里的雪花,为她编织一场难得的美梦。 说不清是因为昨日高潮后的疲累,还是因为他在,姜枳渺久违地睡了一次完整的觉,没有在凌晨数次醒来,没有被噩梦惊醒而心悸。 醒来时,已经九点半了。窗外艳阳高照,昨晚的雷阵雨似乎只是她的臆想,只是腿间的不适感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姜枳渺茫然地坐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宿醉,眼前还不甚清明。低头穿袜子时才发现大腿上前不久切开的口子已经上了药,贴好了卡通图案的创可贴,这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下床穿鞋去洗漱,之后回书桌拿杯子喝水,保温杯底下压着一张便签,便签上面的字顺着温水一起吞服进心里。 “阿枳,对不起,哥是个混蛋,等我回来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行,只是别再伤害自己了,好嘛。” 后面跟了个简笔画哭脸,杯子旁边还搁着一盘冷却的鸡蛋饼,姜枳渺抓起鸡蛋饼就要往嘴里塞,在下面看到了另一张便签。 “别偷懒,热一热再吃。”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18bt.com 姜枳渺笑了,她哥还真是预判了她的预判。不过冷掉的也可以吃,只是口感没那么好罢了。 想起昨晚,姜枳渺原本是很气愤羞愧的,可是后来居然感受到了诡异的羞耻的快感。四舍五入,她也算是把自己的第一次给哥了吧。 也许她很贱,甚至想着在哥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之前,和哥切实的做一次。以后会不会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因为那样的话,哥的第一次就是她的。 姜枳渺想到这个目标,又重新开心起来了,把便签收进速写本后面,之后就去了客厅。 刘砚去上班了,姜国庆不知道又去哪了,反正他只把家当酒店——仅仅只是睡觉的地方罢了。 姜枳渺兜了一圈后回房间了,去抽屉里拿速写本,结果发现了整齐装在盒子里的小玩具,已经洗干净擦干水了,大概是姜知淮对着说明书关掉之后又清洁好的。 无意间往床头瞥了一眼,看见迭整齐的昨天的床单。姜枳渺不确定昨晚弄湿了多大面积,可能姜知淮是用吹风机吹干的吧。他倒是很细心的没有晾出去,要是被刘砚和姜国庆发现,她真的不敢想。 小玩具、床单、还有她,昨晚的叁件东西,都被姜知淮洗干净安放好了。这让姜枳渺后知后觉有一种自己是他的所有物的错觉。 她勾起嘴角,拿出速写本,拾起铅笔在上面勾画着什么。画完以后,姜枳渺乖乖开始做暑假作业,早上吃的晚,中午也不是很饿,随便煮了点挂面就接着去写了。 下午两点,姜枳渺写到了大题,却在第二小问犯了难,按照数学老师的话来说,在这个位置的题是必须写出来的,写不出来都可以直接跳下去了,还参加什么高考。 姜枳渺试着画了不同的辅助线,还是没找到突破口,盯着题目渐渐神游,困意也开始侵入。 睡梦中好像有人在叫他,“姜知淮,姜枳渺……” 她迷茫的睁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姜国庆回来了,正拍拍她胳膊让她去床上睡。 胳膊被压的麻木,后背也不舒服,还想再睡会,于是姜枳渺直接站起来,没有拿书桌上的眼镜,走到床边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困倦中的她,视线本就模糊,自然没有发现姜国庆异常通红的脸和微妙的神态。几乎没过十分钟,她又睡着了,对于姜国庆在她床前呆坐了许久这件事,毫无知觉。 姜枳渺再次醒来,已经四点多了,可能午睡太久了,反而全身沉重。刘砚快回家了。姜枳渺去洗了把脸清醒下,去厨房看了看,还是她早上起来的样子,毕竟姜国庆不可能做任何家务。 姜枳渺去淘了米,装在电饭煲里,出来时看到桌子上有一张请柬。她好奇的翻开看了看,是表姐要结婚了。 刘姿祎是姨妈家的女儿,比姜枳渺大六岁,今年23了。姨妈刘姝招的是上门女婿,所以女儿和她姓。听说原本是要叫“刘姿依”的,但是姨妈说希望她将来能成为独当一面、卓越的领袖,所以用了形似“伟”、音同“依”的“祎”。 姜枳渺感觉很诧异,这也太快了吧。表姐不是才刚过法定结婚年龄没多久吗,就要步入婚姻了? 以前大家开玩笑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现在流行的是“不婚不育,芳龄永继,不生不养,仙寿恒昌”。看多了新闻里女性被家暴被杀害,孕期老公出轨、冷暴力,独自一人承担生育带来的身体伤害,以及以后的丧偶式婚姻,再到全职主妇重回职场的困难重重。这个社会对男人总是充满宽容仁慈,却对女性苛刻歧视,好像女性除了生育价值外一无是处一样。 刘姿祎该是有多爱她老公啊,愿意和男人步入婚姻,就像“伴君如伴虎”,这些问题他们有没有讨论过呢,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她以后不会后悔吧。 正发着呆,姜国庆从卧室走出来,见她拿着请柬,解释说:“这是你姨妈送来的,你表姐要结婚了,酒席在寒假,到时候大家一起去。” 姜枳渺没有看他,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她对这样的场合并不热衷,甚至有些厌烦。 没过多久刘砚下班了,从冰箱里拿出来前几天买的菜,进卧室时才发现姜国庆躺床上刷手机,顿时火气上来了,心想自己辛辛苦苦上班,回到家还要做饭,他可倒好,有空也不做,没空更不用说了,直接把自己当皇帝了。 “姜国庆!起来做饭!” 姜国庆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看手机,“你做吧,我刚下班累的很。” “谁不是刚下班,啊!?就你想休息,别人都是铁打的是吧!”刘砚去拽他,被姜国庆一甩胳膊,差点跌坐在地。 “嫁给你我真是瞎了眼!”刘砚气愤地撂下她认为的狠话,去厨房了,姜国庆依然无动于衷。 刘砚路过姜枳渺房间,开门进去。 “姜枳渺,赶紧过来做饭,一天天的就知道待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去找找暑假工……”刘砚边说边走近她的书桌。 婚姻里,好像总是默认女性承担家务。这个“女性”,上至总角,下至耄耋,上至女儿,下至太奶。 毕竟男人至死是少年嘛,怎么能让“君子近庖厨”呢?* “你在干嘛!?”刘砚的声音陡然拔高。 姜枳渺吓了一跳,手里的小刀哐啷掉在地上。 刘砚一把抓起她的手,看清她大腿上裂开的口子,尖声叫嚷:“好啊你,学会自残了是不是!” 姜枳渺只是想掀开创可贴看看,小刀是她在削铅笔。 但是显然刘砚只留意到她的刀和伤口,完全没看见桌子上的铅笔。姜枳渺还没来得及说“没有”,就被刘砚抓住手腕拉到她卧室。 “姜国庆!赶紧过来看看你女儿干的好事!”刘砚力气出奇的大,扯着姜枳渺跌跌撞撞往前,她一边防止摔倒,一边提上裤子。 姜国庆听见声音,刚一抬头,就看到刘砚拽着姜枳渺出现在门口。刘砚气喘吁吁,低头一把将姜枳渺宽松的运动裤扯到膝盖,给姜国庆展示。 “你看看你的好女儿,都学会自残了!” 姜国庆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姜枳渺光滑白皙的大腿,向她缓缓靠近。 刘砚还在气头上,指着姜枳渺骂:“你说说,我们对她哪点不好,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她居然还想着自残,活的太舒服了是吧!” “……我没有。”姜枳渺声音淹没在刘砚的口舌中,她窘迫地低头,看到叁角区露出的米黄色内裤,隐隐约约显现出暗色的毛绒。 下体感受到一阵灼热的羞耻,她伸手就要拉上裤子,被刘砚扯着裤头阻止,“现在知道挡了?自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别人会看见,给你爸好好看看,看看他养的是什么东西!” 全身的血液像是曼妥思被扔进汽水,从血管喷涌到头顶,导致姜枳渺整张脸涨的通红。 “我没有!”一只飞机从脑袋上空掠过,带起经久未消的轰鸣声,炸弹被投放到森林,顷刻间山火蔓延,哀鸣遍地。 “还说没有!你身体是我给的,我允许你伤害它了吗?我告诉你,你这是逃避!是不孝!”刘砚听见姜枳渺否认,更是气急败坏,就像是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 “你们在干嘛?”平地惊雷的声音响起,叁人一时间停止了动作。 姜枳渺听见熟悉的嗓音发出喝问,浑身一抖,说不清是害怕还是羞愧,只想钻起来不让他看见。 姜知淮惊诧的看着这一幕,他刚到家,听见卧室传来刘砚的声音,赶过去时,看到背对着他的姜枳渺,裤子褪到腿窝,露出一截白晃晃的大腿,短袖不长,下摆堪堪遮住五分之一的臀部。 刘砚侧立在她旁边,言辞激烈地说着什么,姜国庆正对着姜枳渺,坐在床边,视线下垂,一眨不眨地看着前面。听见他的声音后不自然地干咳一声,偏过了头。 姜知淮眼神犀利地扫过姜国庆,蕴含意味不明的警告。他眼睛朝哪看?! “知淮,你回来的正好,你看看你妹妹,好的不学,居然学会了自残……” 刘砚一见姜知淮进来,就开始告状,因为姜国庆没有给出她想要的反应,所以她转头去寻求姜知淮的认可。 姜知淮皱眉看着姜枳渺的肩膀,在听到刘砚的声音后跟着瑟缩一下,他脱下西装外套,弯腰从背后围在姜枳渺下半身,而后打好结,一把将她抱起。 “诶!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去哪……” 刘砚急吼吼喊他,但姜知淮充耳不闻。怀里的小姑娘闷在他胸口,浑身抖得厉害,他的心也跟着同频震颤。 姜知淮不想被刘砚打扰,家里的门又都没有上锁,所以姜知淮抱着她去了楼下车里。 将她放在座位上后,姜知淮闭上了眼睛,有点不好意思,“……阿枳,你先整理一下吧。” 姜枳渺看他闭上眼睛,随后低下了头,忽然就觉得很讽刺。即使自己最隐秘的地方他已经看过摸过,却仍然不会占她便宜,他从来都很尊重她,可同样是血脉相承的一家人,为什么姜国庆…… 她吸了吸鼻子,将泪意憋回去,伸手解开西装袖子打的结,拉上了运动裤,轻声道:“哥……好了。” 姜知淮这才睁开眼睛,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姜知淮想问的太多了,不知道该如何开始。 还是姜枳渺先打破沉默,“哥,我饿了。” “阿枳想吃什么?” 姜知淮去开副驾驶的门,手细心罩住车顶边框,防止姜枳渺撞到。 “都好,哥决定吧。”姜枳渺兴致恹恹,不想思考。 “好。” *注:“君子远庖厨”出自《孟子》的《梁惠王章句上》。本意是劝人不要造杀孽,应当有仁爱之心。此处用于表达反讽。 19.剖析 姜知淮带姜枳渺去了小吃摊,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毕竟没有什么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烧烤这种东西,他是不赞成姜枳渺吃的,但是这是比较快速能让她开心起来的事了。姜知淮也并不打算在这样的场合谈话,只想先让姜枳渺好好吃饱一顿饭。 夏日的傍晚,空气中还残留着白日的暑气,街上满是散步的人群,鳞次栉比的小店热闹非凡,倒像是穿越到了商贾云集、不设宵禁的宋朝。 姜知淮拿了点她爱吃的蔬菜和肉串,付了钱之后就回到餐桌边,和姜枳渺坐一起。烧烤店生意和隔壁的麻辣烫一样好,空座位一票难求,连外面临时增加的桌椅都满了。 “老板!再来两瓶啤酒!” 姜知淮侧目,隔壁桌喝的醉醺醺的男人叫嚷着,酒精麻痹了大脑,带来难得的放纵。 “哥……我也想喝。” 姜枳渺没有看他,只是闷声说着,好似也想举杯消愁,一醉方休。 未成年怎么能喝酒呢?姜知淮刚想教导她,只是话到嘴边,看着她落寞的低头,想着她大约也是有苦想倾倒。 算了,没关系,就算喝醉了也还有他带她回家,要是她和别人在一起,他是绝计不同意她饮酒的。 “好吧,但是只能喝一杯嗷,喝多了会难受的。” 她本以为姜知淮会拒绝,谁料居然同意了,不禁惊讶地抬头去看他。他的背后,是人声鼎沸的市井人生,但他的眼里却独独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她状似无意开口:“哥,你知道昨天为什么我会吐嘛?” 姜知淮听见她提起话头,脑中不自觉闪现她快把胆汁吐出来的难受样子,手放在膝盖上微微收紧拳头,想听她接着说。 姜枳渺苦笑一声,似是嘲讽自己太过敏感无能,“团团死了。” 她没有看姜知淮,低头自顾自说着:“你知道它是怎么死的吗?”她的声音微哑:“它被拧断脖子放血,然后剥皮,变成了餐桌上的一道菜……” “我看到那块血淋淋的牛排,我……” 话未说完,她已泣不成声。姜知淮伸手,将她捞进怀里——在她说到前半句时,他已觉查出不对,那时就离开座位站在她旁边了。 姜知淮轻轻拍着她后背,顺着她的话,他恍惚回到了久远的初中时代。 他的初中是寄宿制的,是刘砚精英教育下的选择。那时姜枳渺才九岁,她第一次理解“寄宿制”就是与他的分离。 “哥哥为什么不会回家?” “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她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刨根问底,想要弄清为什么“寄宿制”让她没法每天见到哥哥。 分离,是每个小孩都将经历的人生课题。就如同爱的教育、生命教育、性教育一样,是成长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却又是被东亚父母忽略的存在。 那时候的姜知淮是怎么解释的,他已经记不清了,但显然姜枳渺理解了,她没有哭,只是沉默地低下头。 团团是他为这次离别精心挑选的礼物。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所以不应该是伤感的。 姜枳渺终于恢复了欢喜。 姜知淮寒假回家后,只得知团团死了,但是却不知道原因,为了避免触到姜枳渺的伤心处,他也没有问。 他奇怪地发现,姜枳渺变得不吃任何肉类了,姜知淮问过她,她只说不想吃。 他怕她营养跟不上,总是力所能及做些小食炸物,还有造型可爱的饭团,慢慢引导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逐步接受禽类蛋类,到最近几年,才终于接受普通肉类。 原来这一切背后的原因是这样。他只是后悔没有早点发现,没能及早干预。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父母竟会如此残忍,他们甚至没有躲开她,而是让她亲眼目睹那一幕。 姜枳渺很快恢复如常,这件事就像小孩子身体没发育完全,体质弱,会对热带水果有轻微的过敏,但长大后,就不会有过敏反应了,只是习惯不再吃那些水果罢了。 咕嘟咕嘟的冰镇啤酒倒在玻璃杯里,冒出汽水般的泡沫,琥珀色的液体下肚,第一口抿了半嘴泡沫,第二次猛喝一口,刺激的她舌头一麻,连带着空气也灌进去,呛的咳嗽了几声。 “慢点……”姜知淮手刚伸出去,姜枳渺已经咽下去了。她以前根本没喝过酒,怎么把酒当水喝。 姜知淮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幸好只是啤酒,要是白酒,她非呛的更难受不可。 “慢点喝,就一杯,你急什么,哥又不和你抢。” 姜知淮不会和妹妹抢任何东西,只要妹妹想要,就是他的心,他都愿意剜出来,捧着跳动的心脏到她面前,不甚在意的温和对着她笑:“渺渺,给你。” 裹挟着孜然、椒盐的烤串被送进嘴里,嚼动间,唇齿留香。如今,姜枳渺已不再会有排异反应,只要食物完全熟透,她也很乐意享受这些人间美味。 姜知淮把她爱的食物都放在她面前,自己偶尔捡一两串象征性陪着吃。他沉闷地喝着剩下的酒,脑海里充斥着刚才进门的那一幕。 事实上,他在上次去学校看望她之后的那次月假,就隐隐察觉出姜枳渺的不同了。 她变得更加沉默,晚饭匆匆吃了两口就说回房间写作业了。甚至和他,也没有多少话要讲。要知道,她曾经可是围着他一刻不停的小喜鹊啊。 那天,姜知淮晚饭结束后去她房间,想问问她的近况,在敲门的停顿间隙,听到房间里传来各种笔和修正带、尺子相互碰撞的声音。 姜枳渺似乎有点急切地说:“等一下。”他当时只以为她在找笔,或是写到关键处被他突然打断,想写完再开门,于是从善如流地站在门口等了会。 直到她微红着脸从里面打开门,看着倒像是着急而涨红的神色,可她脸上灰扑扑的暗淡无光,眼袋浮肿,下面是烟灰色的黑眼圈。 他问了她几句,最近是不是很累没有休息好,她没有犹豫就否认了,之后他的问话她都像是敷衍一样,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她以“作业太多了,要赶紧写”为由赶出去了。 姜知淮转身还想说什么,鼻尖却撞上了门板,他摸摸鼻子,感觉到一种类似欲盖弥彰的意味。 于是在姜枳渺回学校后,姜知淮第一次未经允许偷偷进了她的房间。 在床底下,他看到了一件不应该出现在卧室的东西——一块厚毛巾。更奇怪的是,毛巾整整齐齐迭好被放在一个小木盒里,而拿起却沉甸甸的。 姜知淮屏气呼吸,心知他将窥探到可能的隐秘真相,慢慢掀开一层又一层,里面包裹着一块乌黑如墨又光滑如鹅卵石的石块。 姜知淮疑惑了两秒,不明白为什么一块石头被放的这么小心翼翼。等到他要出门,路过厨房时,窗外的阳光漏到流理台上,反射出相似的黑曜石般的光泽。 他在那一刻,突然福至心灵地确信,姜枳渺房间里的那块石头是磨刀石! 至于为什么磨刀石会出现在卧室,他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此后的月假,姜枳渺一直保持着寡言灰暗的状态,让姜知淮怀疑这是不是他的错觉,也许姜枳渺只是学业压力太大了,所以浑身能量才这么低。 直到昨天晚上,他撞破她自慰,终于看到平日里被黑色校裤遮盖的伤痕。他还没来得及找她好好谈谈,却不料今天又被刘砚突然发现。 他在想着待会该如何自然发问,姜枳渺已经察觉了他的心不在焉,放下了签子。 她抬头,与他尴尬的大眼瞪小眼。 “吃饱了吗?”姜知淮没话找话。 姜枳渺点了点头,而后再次陷入沉默。 姜知淮低吟片刻,刚想问她要不要去散步消消食,姜枳渺先出声:“哥,我不想回去。” 姜知淮了然,试探性询问:“那……要去哥那吗?” 在他担忧的长久等待中——但也仅仅才过了八秒,她才低低嗯了一声。 姜知淮几不可闻松了一口气,也许她还愿意信任他,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如果劝导她,她会听。 他们离开了烧烤摊,在夜风下行走,炊烟烧向远空,本就在城市稀少的星星被熏的彻底躲藏了踪迹。 “冷吗?”姜知淮想去握她的手试试体温。 姜枳渺缓慢摇了摇头,左手却仍然被拉住。耳边凉爽的晚风吹来街边混杂的香气,擦肩而过的女生飘过清淡的香水味。姜枳渺心思微动,手指张开,移到姜知淮手指边,而后一起握住,与他十指相扣。 隔了十几秒,姜知淮都没有动。 等待过后,姜枳渺心里咕噜咕噜冒出甜蜜的气泡,而后炸开了成堆的气球,好像她和那些散步的情侣一样,正在“和心爱的人走在街上”。 群青色的房间,隔绝出一片宁静的海域,深蓝的海浪铺在脚边,带起温凉的舒适感。她提着裙裾,踩在细软的沙滩上,厚软的毛毯触感,让她想起白噪音视频里的圣诞背景。一抬头,就看到爱人在不远处温柔注视着自己,浅淡的月光都揉碎在他眼底的潮汐里,于是她的目光,也开始同他一样了。 “阿枳……到家了。” 她回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阿枳,困吗,要不要睡会?” 她舍不得睡去,笑着摇了摇头。 姜知淮牵着她来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想营造一种舒适放松的聊天气氛。 “哥想和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我知道你太累了,不要把自己逼的那么紧,可以允许自己放松一段时间的,要不哥给你请个假?” 姜枳渺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心里满满都是“好像草莓果冻,好想尝尝”的念头。 “……哥不想看到你伤害自己,压力的释放不应该是这样的,哪怕你自慰,都比伤害自己要好。” 他不想让姜枳渺也陷入和他一样的境地,未来背负着社会道德的谴责,可是如果她难受到想靠自残来稀释压力,他倒宁愿她只是陷入情欲。 不知是哪个词刺激到姜枳渺了,她像是从猫薄荷的致幻中醒来的猫,刚刚恢复清明,就看到眼前出现凶猛的庞然大物,正朝她龇牙咧嘴,亮出锋利的爪牙。 她在一瞬间猝然站起身,酒精的余醉让她微晃了下。 “你凭什么管我!”她像是炸毛的猫,作出气势汹汹的样子,朝他吼,可是眼里渐渐出现朦胧的光影。 姜知淮仰起头,竟也不由自主跟着思考了下,他凭什么呢?除开亲哥这个血脉相连的身份,他找不到第二个理由。他的未来岌岌可危,要是姜枳渺跟着他,那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此后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再也无法活在阳光下。 甚至她的年岁渐长,“哥哥”这个身份的管束力也就越弱,弱到看着她牵起别人的手,他也无能为力,只能笑着鼓掌祝福。除了祝福以外的情感,比如痛彻心扉、嫉妒发狂、怨恨到死,都不应该出现在他——新娘的哥哥脸上。 在这个身份还有用的时候,他只能卑劣的靠着它,靠近她。 “……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还有谁管。” 难道把你丢给刘砚吗? 他一提到自慰,姜枳渺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被他看见的情形,他心里明明爱着别人,凭什么却还要装出一副好哥哥的样子来管教她。 眼眶里流淌出温热的液体,让她的话也失了气势:“你不是我哥!”你是别人的丈夫。 姜知淮正懊悔自己刚刚的口无遮拦,一下子见到她的泪,彻底慌了神。他猛然站起身,上前紧紧将她抱住。 姜枳渺本能的挣扎,却被抱的更紧了。 她刚刚说的话,就像是一盆柠檬汁兜头浇下,令姜知淮心里酸涩的发苦。 “阿枳……我不是故意用哥哥这个身份来压你的,只是你划伤自己的话,我这儿也会疼。” 说着,他牵着她抗拒的手腕覆上左胸口。 姜枳渺感受到手心里跳动的生命感,恍惚觉得它是为她而跳,可是不会的,他这儿装着比她更重要的人。 她恨自己的无能,也恨姜知淮对他一直这么温柔,手掌不自觉握成拳,去锤他胸口。 你都有别人了。 “阿枳,没有人比你更重要,包括我。” 即便不是双胞胎,他却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知晓了她的心声。姜知淮伸开宽大的手掌,包住她的粉拳,左手擦去她脸颊的泪,郑重地说出这句话。 “所以,请替我好好照顾你自己,好嘛。” 20.药膏 酒精和流泪,带来一场昏沉又疲惫的睡眠。等姜枳渺从熟悉的床上醒来时,一瞬间以为昨天的事都是一场梦境,而自己还在读高二,现在是她眼睛受伤和哥待在一起的那段时间。 她想去看看,自己是不是穿越了。打开房门,意外对上了熟悉的眼眸。 “阿枳,你醒了。” 姜知淮正坐在餐桌边处理工作,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姜枳渺惺忪的眼。 “哥,你今天不去上班吗?”姜枳渺揉了揉眼睛,感觉脑袋有点蒙,一定是昨天没睡好。 “今天哥休息。” 姜知淮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她过来吃早饭。 桌子上,摆着一碟荷包蛋,还有一碗小馄饨,是姜枳渺爱的面食。 姜枳渺摇了摇头,“我还没洗漱呢。”说着就往回走。 “阿枳快点洗漱完来吃噢,这可是哥自己包的小馄饨,鲜美得嘞!”姜知淮假装咂嘴,在背后笑着引诱她。 什么嘛,完全是哄小孩的语气。 想归想,姜枳渺还是匆匆洗漱完就回到餐桌了,毕竟只要是和哥哥沾边的任何东西,对她都是极具诱惑力的。 姜知淮暂时放下工作,看着姜枳渺津津有味吃着他做的食物,两颊鼓动着,滴溜溜的眼睛灵动的闪,他的妹妹,真的好像小仓鼠啊。 在姜枳渺看来,他像是趴在桌上的大金毛,尾巴甩的欢快,一脸欣喜满足地看着她吃,让她忍不住想投喂。 “哥,你要吃吗?” 她舀了一勺小馄饨喂到姜知淮嘴边,姜知淮倒也不客气,张开嘴一口吞了下去,而后仍旧一脸愉悦的望着她。 姜枳渺再次舀起一勺时,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不是算间接接吻了。 心里升腾起别样的小心思,让她的耳尖微微泛红。 吃完早饭,姜知淮把电脑搬去了书房,陪着姜枳渺写作业,美其名曰有不会的题方便问他。 在他看到姜枳渺拿出史地作业时,疑惑的开口:“阿枳,美术班也要学小科目吗?” “啊?我没有去美术班啊。”姜枳渺一脸平静。 “?!怎么会没去呢?”姜知淮震惊了,是不是错过报名时间了。 姜枳渺在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跌落回了现实,昨天的争吵哭闹也都是真的,那不是梦。 姜知淮还在焦急地问她,姜枳渺想了想,还是平淡的打算说出事实。 “银行卡被妈拿走了。”说完她就转头接着做题了。 姜知淮呆愣了片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大的事,他怎么现在才知道,她怎么不和他说,刘砚凭什么抢走他给妹妹的钱。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转身要出门了。 “哥,你去哪?”姜枳渺拉开椅子,椅子腿划过地板时发出刺耳的叫声,紧急拉回姜知淮。 姜知淮大约是气得有点不清醒,刚刚,他是真的有冲动去刘砚家逼她把钱吐出来。他知道去美术班,去考美院,对姜枳渺有多重要,那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 “哥,你别生气,没关系的。”姜枳渺走过来,想拍拍他的肩,像是要安慰他一样。 姜枳渺很早就接受了现实,只是不能去美术班而已,只是和大多数人一样走高考的独木桥而已。况且学美术,对她这样的家庭,根本就只会烧钱,她也不确定自己学了以后会不会找到理想的工作,将爱好变成职业以后,会不会被生活消磨的失去热情,很有可能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真的没关系。 “哥没有生气,哥只是难过。” 如果他放的更隐秘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被刘砚找到,如果他之前去学校时,强行先给她报好名,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 他太高了,姜枳渺垫脚才能碰到他肩膀,于是她转而去拉他的手,一遍遍说着“没关系”“没事的”。 她应该比他更难过,却反倒来安慰他,她真的懂事的让人心疼,也许正是因为她太懂事,总是为了别人的舒适,而放弃自己的利益,因此也让他们更加不在意她。 姜知淮同时也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要更加努力工作赚钱,等姜枳渺上大学以后,还可以转专业去读艺术系或者考研去美院。 姜知淮的视线朝着书桌,突然发现她笔袋里露出的一截小刀。 “阿枳,你等一下。”他放下手,拍了拍姜枳渺手背,转身出去了。 姜知淮想到了昨天自己买的药膏,有祛疤膏,还有另一支。 再回来时,姜枳渺又在桌前乖乖写作业了。 “阿枳,先停一下可以吗?”姜知淮走上前,顺手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姜枳渺旁边。 姜枳渺转头,与他面对面,姜知淮拿出两管药膏,“这个是祛疤膏……” 姜枳渺一听,就知道他要讲什么,作势就要起身,被姜知淮一把拉下来。 “阿枳,你先听我说完再走好吗?” 姜枳渺硬着头皮坐回去,脑中闪过无数画面,都是她不愿让他看见的,于是,她一直低着头。 “阿枳,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自残,你只是太痛苦了……” 没有真正想自残、想一心求死的人会划大腿,而不是手腕。 姜枳渺从一开始的不愿抬头,到现在不敢抬头,她都被说中了。她没有划手腕和胳膊,只是怕夏天穿短袖会被同学发现,从而引起更麻烦的事,她想要好好活着,可是现实不允许。 姜知淮将她放在膝上的双手包裹住,注视着她鸵鸟缩头的样子,沉声道:“阿枳,觉得痛苦的话,可以告诉哥的,哥虽然不是什么超人,但是保护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果有同学老师欺负你,你和我说,哥帮你去报仇。” 他说这些的时候,姜枳渺看到许多雪花碎片,像是断带磁片一样,发出粗噶断裂的声音,有刘砚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有班主任的“就你事多,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还怎么高考”,有那些女生背后的窃窃私语,有那些男生盯着她胸部的眼神…… 姜知淮说他会帮她报仇,她想说自己没事的,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却突然想起走饭的《忍忍》。* 姜知淮看她肩膀一颤一颤的抖动,伸手就将她揽在怀里,他曾经在网上看到说,拥抱可以缓解80%的压力。 “阿枳,哥一想到你拿刀划自己,就想到小时候你生病去打针,那么小的针眼戳进皮肤,你都疼的皱眉要哭,一抽血,就浑身冒汗,那时候你血管细,有实习医生扎不准,把你来回扎了好几次,你哭的撕心裂肺,哥真的恨不得能替你疼。现在看你拿刀划了自己那么多次,该有多疼啊,可是这些还比不上你心里受的苦,看着你痛苦,哥心都要碎了!” 他的声音从胸膛里闷闷透到她的心里,泪便止不住的流出来,她明明不想哭的。 “所以,哥求你,能不能换一种方式,不要再伤害自己了,马上高叁了,哥答应你,只要你不再划伤自己,以后你想要什么哥都答应,好不好?” “就当是为了哥哥,好么?” 姜枳渺沉默地没有动,只是更加抱紧了他,姜知淮知道,她应该是同意了。 另一支药膏,他有些难以启齿,看到它,就会让他想起自己的禽兽行径。 姜知淮等她渐渐平复后,微微松开了些,之后别扭的偏过头,语无伦次的说:“那个,我不能看,你自己擦一点吧。”说着就把手里的药膏塞给姜枳渺,好像烫手山芋一样急忙撒手。 姜枳渺一头雾水,待到看清是什么药膏后,微红了脸,可是姜知淮的反应似乎比她还强烈,见她接过,他马上就要起身。这让姜枳渺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强抢美男子的霸王花。 “哥,你是不是害羞了呀?”姜枳渺蕴含笑意的开始“调戏”美少年了。 姜知淮大跨步往外走,“谁……谁害羞了!胡扯!” 他的耳朵烧的更红了,浑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哦不对,还有他的兄弟。 姜枳渺咯咯地笑,她没有告诉他,其实那天在他进门之前她就已经进去了,之后她只是受不了突然的震动被吓到了,她流血也不是因为他的操作,况且,现在早就不疼了。 “你别光笑忘了涂。”姜知淮出门前不忘叮嘱,想找回哥哥的状态。 姜知淮纯情害羞的样子实在太难得了,让姜枳渺忍不住想化身老鸨逗他。 “哥,要不你帮我涂吧……”姜枳渺故意发嗲的叫他。 果不其然,姜知淮听到这话后,直接脚底抹油,丢盔弃甲的跑路了。 留下姜枳渺在房间里笑出了眼泪。 21.婚礼 夏末的收尾,代表着新学期的开始。姜枳渺再次见到姜知淮,已经是五个月以后了。她真正成为了别人口中的高叁生,像《土拨鼠之日》里的菲尔,在周而复始的时间循环里浮沉。 这个寒假,是高考之前最后一次长假了,学校老师反复强调寒假也不要松懈,等到再回学校,时间会过得更快。高考就是悬在半空的利剑,在它落下来之前,每个人都承受着惶惶不可终日的煎熬。 学校的痛苦依旧没有消失,但姜枳渺这次没有自残了。姜知淮悄悄给了她一个小灵通,对她说,如果觉得痛苦或者有烦恼,就发短信给他,他永远不会关机。 姜枳渺牢记学校的规定,不肯接受,在姜知淮的劝说下,把手机锁在盒子里,放在衣柜最里面的角落,晚上爬上床,才会偷偷拿出来和他聊上几句。 说也奇怪,姜知淮高中时候可是名副其实的学霸,居然也会体会到像她这样中游学生的痛苦吗? 不管怎么说,即便隔着屏幕,姜枳渺还是感受到她不是孤身一人,只要她愿意伸出手,姜知淮一直都在不远处。 他拉着她奔跑,徜徉在无人之境。他在沙滩上给她画图讲数形结合,在海边唱起英文单词顺口溜,在小木屋铺展开地图,给她讲海洋的另一边发生的历史,在每一个日出日落时,同她讲自然地理的更替变化。 有时候,他也给她弹琴唱歌,英文歌给她讲词组释义,也训练她的听力,中文歌帮她助眠缓解压力,也隐晦表达自己的心意。 顺着耳机的另一头,好像他真的陪在她身边。姜枳渺每天最期待的事,从“什么时候来场意外让我无痛死亡”变成了“晚上又可以和哥聊天了”。 在被囚禁的日子里,她渐渐生出了活下去的盼头。 寒假的到来,意味着她终于可以近距离贴着姜知淮了,遥远的声音也变成了实体。 在除夕之前,刘姿祎的婚礼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常年穿校服的姜枳渺,不知道该在这次酒席如何表现,不过,好在有姜知淮。 他给姜枳渺准备了一条灯芯绒的复古娃娃领格子连衣裙,还有一件奶咖色的羊角扣大衣。 连衣裙长至脚踝,里面还可以再穿条厚实的秋裤,外面裹上棉袜和雪地靴,保暖和美观都做到了。 姜枳渺对于这套装扮很惊喜,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样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好像不是她本人。 “哥,你怎么想到给我买裙子啊。”常年穿惯了校裤的姜枳渺,摆弄着裙摆,说不出的别扭和甜蜜。 姜知淮正给她围上杏色的菱格羊绒围巾,笑着说:“看到商场模特穿挺好看的,想着你应该也会喜欢,就买了。” 他没有告诉姜枳渺的是,其实这是一套情侣装,他里面的毛衣,是同她的连衣裙一样颜色的格纹。怕她发现,所以他扣紧了风衣,但心里隐藏的幸福感,还是从嘴边眼角泄露出来。 姜知淮不会让任何人发现这件事,就让他沉浸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吧。 这段时间,他在公司和工地两头跑,努力赚钱攒钱,终于把陈靳借他的小汽车给买下来了,也攒了些积蓄。手头虽然渐渐宽裕,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不够保证姜枳渺和他的未来。 傍晚,他开车带着全家人去酒店参加刘姿祎的婚宴。 酒店大屏幕上连续滚动着今天所有宴席的主题,有满月酒,有婚宴,有生日。 城市的霓虹灯闪耀,在音乐与光线中,不知不觉造就了噪音和光污染。 刘砚一边打电话确认房间号,一边摸着楼梯扶手,看着金碧辉煌的酒店,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风光出席儿子的婚礼。 姜国庆无所事事的左顾右看,视线转了几圈,又落到姜枳渺身上。 姜枳渺正和姜知淮并肩走着,长久未见,她比想象中还要兴奋,一刻不停拉着姜知淮说话。姜知淮专心听她讲,虽然感觉背后有视线,但还是忍着没有回头看。 刘砚招呼他们进房间,姜枳渺也停止了讲话。 在门口遇到接客的姨妈,姜枳渺乖巧叫了声姨妈,而后是自然而然的沉默。 姨妈刘姝倒是挺热络的寒暄,“姜枳渺都长这么大啦,快高考了吧!成绩怎么样啊?” 这种话题,姜枳渺向来是不知道怎么接的,一般都是刘砚去回答,这次却听到姜知淮的声音:“是啊,恭喜姨妈,马上要抱孙子了。” 姜知淮在之前,就听到刘砚和姜国庆的谈话,说表姐是奉子成婚,言语间的嫌弃还历历在目。 在苏城,没有“外孙”这个称呼,只有统一的“孙子”“孙女”,这是对于外嫁女儿的娘家好面子的说法。 同时,苏城对于婚前性行为是不认可的,老一辈都会说女孩子不自爱,怎么能还没结婚就做这种事。传统观念里,她们始终认为,第一次是要留到新婚夜、给未来的丈夫的,而在婚前就失去“贞洁”,保不准会被男人抛弃,以后再嫁人就掉了一个档次。 对于书香门第的刘姝而言,这更是耻辱。即便看不上现在这个女婿,也只能将女儿嫁给他,这样起码女儿的第一次才没有白白失去。不然,若是等到她和另一个男人结婚,那她几乎就失去了彩礼的谈判资格。 在这样的场合,大家都心知肚明,刘砚也只好应承着笑笑,假装不在意地说“还早呢,孙子孙女都一样好”。毕竟她可不想被人诟病自己重男轻女。 刘砚也急忙转移话题,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企图让刘姝忘记姜知淮的话。 姜枳渺听到这些时,眼睛都睁大了。她不敢相信,这样暗含讽刺的话会从姜知淮嘴里说出来,在她心里,他始终是温润如玉的存在。 她惊诧地抬头朝姜知淮望去,姜知淮仍旧温和笑着,手里轻轻捏了下姜枳渺的手,似乎是让她别在意,姜枳渺觉得好像一切都有点不一样了。 刘姝被打扰了兴致,也不再想多说什么,应付了刘砚几句以后,就引他们落座了。 房间里摆了二十二张圆桌,每张桌子上都摆好了凉菜,中间花瓶里插着绿康乃馨、白洋桔梗,边上还有几支白风铃和小叶尤加利,旁边摆着红酒和饮料。 舞台上,铺满了红地毯,周围摆满了白玫瑰、白绣球,天鹅绒和蕾丝点缀其中,间或夹杂着小巧的白雏菊,鼠尾草和绿洋桔梗,为纯白的花团增添了翠绿的生命力。 背板是白色的教堂内景,这让姜枳渺想起电视剧里新娘说“我愿意”的桥段。每场婚礼的开始,都伴随着对未来的祝愿,就像“我爱你”,只有在说出口的时候,才是百分百的真心。 姜知淮留意着姜枳渺的视线,等她看够之后回过头,他侧过身子,附在她耳边悄声问:“喜欢吗?” “什么?” “婚礼。” 姜枳渺摇了摇头,只有在小时候,她偶尔有过对婚礼的幻想,不过与其说是对婚礼的向往,不如说是对纯白蕾丝裙的期盼。 长大后,参加过许多亲戚的婚礼,又看过新闻里多少夫妻反目,让姜枳渺越来越觉得,婚礼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形式。重要的是,陪在身边的人是谁,姜枳渺不禁朝旁边望去。 姜知淮感受到视线,转过头,“怎么了?” 姜枳渺的瞳孔在灯光映照下,闪耀的夺目,她粲然一笑,摇了摇头。 “饿了吗?”姜知淮在桌子底子牵起她的手,不料却被姜枳渺紧紧握住。 “哥,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姜知淮不假思索的肯定:“会!”说完又强调:“哥会一直在你身边!” 未来谁也无法预料,但姜枳渺只要这一刻,他的答复,就像明知誓言抵不过现实,仍然愿意相信恋人的真心。 婚礼很快就开始了。 刘姿祎身穿镶满碎钻的抹胸曳尾婚纱,在所有宾客的注视下,在姨夫的陪伴下,走向新郎。 台下的人,虽然都看着台上的叁人,但其中有多少是祝福,有多少是看热闹,又有多少在凝视刘姿祎的身材呢? 像是为了煽情,司仪还让姨夫发言,又是老生常谈的句式,诸如“我把女儿郑重交给你,愿你今后照顾好她”。就好像她断手断脚,不知道照顾自己,而是要靠面前这个和她除了结婚证以外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 新郎说着千篇一律的承诺,姜枳渺只觉得乏味,转过头时,姜知淮给她夹了一筷子牛肉,而她的碗里,正摆着几只剥了壳的基围虾。 “哥,你不看吗?” 姜枳渺没想到他刚刚居然没有看这场仪式,虽然她也觉得冗长无趣,但他难道没有好奇心吗? “没什么好看的,都一样,快吃吧!”姜知淮毫不在意地说着,只叮嘱她记得吃。甚至还贴心的在她旁边放了纸巾擦手——即便她没有剥壳。 之后是新郎的父亲发言,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双方的母亲付出了更多的育儿时间和精力,却在这样的场合连一句话也不能说,全然成了装饰板,好似是衬托出发言者的位高权重。 而发言者,还不能是新娘的父亲,你瞧,连两个男人间,也是莫名的“凭子贵”。 到了扔手捧花的环节,前面的四个伴娘都互相推脱着不愿站中间,在司仪的开玩笑下,才勉强站一起。而后排的新郎,则早早就站成一排。对他们来说,手捧花是毫无意义的,所以站哪都无所谓,他们只想早点结束好下场去干饭。 新娘胳膊被礼服限制,无法展开,也就扔不远。在手捧花即将落地的一刻,后排的伴郎伸出手,及时阻止,免得让这个环节“不好看”。似乎是逢场作戏,在司仪祝福了两句之后,大家就下台了。 新上了鳕鱼排,姜知淮第一时间夹了一块给姜枳渺。姜枳渺嘴里塞着食物,还来不及拒绝,这么多人呢,她朝姜知淮摆手。 刘砚从他剥虾时就看见了,但没想到居然是给姜枳渺剥的,此刻看着他殷勤地服侍姜枳渺,心里气不过,顺嘴就说出来了,“她又不是没手,要你夹吗?” 声音不大,但同桌的人都听见了,有男人笑问:“这是你儿子呀,对老婆可真好!” “哎呦堂哥,瞧您说的,这是我女儿。”刘砚忙不迭解释,顺便狠狠剜了姜枳渺一眼。 被唤作堂哥的男人自知失言,连连摆手:“怪我怪我”,他旁边的女人嗔怪道:“你瞧你,这还没喝醉呢就乱说。” 姜枳渺尴尬地低头,恨不得马上钻到桌子底下,虽然被错认为夫妻有点窃喜,可是刘砚和姜国庆还在这呢,她绝对不能被他们发现。 刘砚顺势教训姜知淮,“哪有对妹妹又是剥虾又是夹菜的,连你堂舅都认错了。” 姜知淮右手伸到桌子底下握住姜枳渺的左手,姜枳渺吓的差点叫出来,他们都在看着他,他怎么敢的啊。 姜知淮不动声色的反驳:“让堂舅误解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寻思着我也没违法吧,兄友弟恭不都应该这样吗?”难道像你们一样虽为堂兄妹,但却见不得对方好吗? 说着紧紧包住姜枳渺柔软的小手,无声安慰。 刘砚还想再说什么,被姜国庆拉了一把,这才作罢。而姜国庆的视线,落到他们不在桌面上的双手处。姜知淮发觉他的审视,将左手也放了下去,同时狠厉凝视对面的姜国庆。 宴席结束后,各桌都纷纷告别。姜知淮帮姜枳渺把牛角扣大衣披上,室内开着暖气,姜枳渺热的脱了大衣,但姜知淮不能脱。此刻外面冷风一吹,将热度消散了不少,他这才长舒一口气。 刘砚不会开车,姜国庆喝了酒,所以回去还是姜知淮开。原本他想让姜枳渺坐副驾驶的,但刘砚说她可以帮他导航看路,姜知淮本想勉强同意,突然想到姜国庆喝了酒,怕他在后面对姜枳渺耍酒疯,所以他让姜国庆坐副驾驶了。 幸好,姜国庆还算老实,刘砚也一路无话。 22.逃离 冬日中午稀薄微暖的阳光撒在头顶,像是小奶狗被晒的暖洋洋又蓬松柔软的毛发,一切都充满生命力,可姜枳渺知道,她就像夕阳西下坐在门口的耄耋老者,无力阻止生命的流逝,她将行将就木的腐烂。 除夕过完,没过几天大家都复工了,开学在即,姜枳渺也在提前适应。 这天晚上,只有姜枳渺一个人在家,刘砚在加班,姜知淮也还没回来。 晚上八点,姜枳渺拿好睡衣去浴室洗澡,冬天洗完热水澡,睡觉的时候会舒服很多。 即使开了浴霸,脱光了衣服的姜枳渺还是不由得打了冷颤,淋浴头提前放掉冷水,等她进去时,已经流出热水了。 姜枳渺挤出一泵沐浴露,用沐浴球擦拭全身,很快绵密的泡沫就打出来了,甚至有五彩缤纷的泡泡飘出来。 哗哗的水声掩盖了外界一切声响,等卫生间门传来异响时,姜枳渺才惊诧地回头,却撞上了姜国庆的脸。 “你在洗澡啊。”姜国庆瞄了她一眼,带上门,退出了卫生间。 淋浴间靠墙,做成了半圆形,玻璃门上有一圈银色的条纹。姜枳渺侧立其中,即便隔着朦胧的雾气和花纹,她仍旧觉得自己一丝不挂,被姜国庆看光了全身。 温暖的水流也冲刷不走全身的鸡皮疙瘩,姜枳渺如坠冰窖,浑身止不住的发抖。那双眼睛,好像还在房间里游荡,黏糊糊的液体贴在她的皮肤上,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枳渺才浑浑噩噩的出来,湿哒哒的拖鞋踩在地板上,就像踩在一团棉花上,没有实感。 她看到沙发上有一团黑影,正朝她缓步走来,她本能的想跑,不料,沾满水的拖鞋像是抹了橄榄油,她猝不及防往前一跌,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她的左胳膊被架住,绵软的右乳被提拉了一把。 “小心点。” 姜枳渺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在原地呆滞了片刻,反应过来时,踉跄着往房间跑,差点又要滑倒了也没管,只想逃到安全的地方。 她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用棉被将自己紧紧包裹成蚕蛹,等到温室大棚里弥漫出水雾,窒息的热潮快把她淹没,她才颤抖地伸手拨开一个小口。 外面刺骨的冷意袭来,她吞咽下满嘴的尖刺,肺腑长出腐烂的苔藓,抽条出的枯枝上爬满毛虫,她被树下的小蛇缠住脚踝,全身赤裸的禁锢在肮脏的水塘里。 纯黑的一双手折断枯枝,将长满虫卵的枝杈伸向她的下体,她拼命缩着身子往后躲,却动弹不得。冰凉的小蛇不知何时顺着她的小腿爬上来,黏腻的刺骨体液在她皮肤上游走,而后盘旋在她的双乳。 近在咫尺的蛇信子就要舔上她的脸,白色的虫卵和青绿色的毛虫顺着大腿往腿心爬。 她的尖叫被堵塞在喉咙口,只留惊恐的眸子,那双手再次靠近她,悬停在她胸乳上方,两指一捏,爆裂的虫子浆液流淌到她白皙的乳,蛇信子嘬舔她的乳孔,刺痛的痒意,带起全身的恶心。 寒冷的黑夜中,姜枳渺陡然醒来,惊魂未定地呼哧呼哧喘息着,她缩了缩脚,害怕脚底会爬出新的蛇。只有四四方方的单人床,像棺材一样将她埋葬。 如果能死了就好了…… 全身似乎还残留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乳上滑腻一片,浓稠的白浆好像还在,永远也洗不掉,好想把它切下来,好想把全身的皮肤都剔除。 视线到处都是黑色的残影,挂着白的泛绿的汁液。等她打着手电筒,看到腿上流出温热的红色血液时,才终于看不见那些凝结的白色半固体。 幸好姜知淮没有没收她的小刀,她擦干净刀上的血迹,将它收回枕头下,重新躺回床板。 高叁下学期,一开始还按照上学期的模样,只是黑板上多加了个的倒计时。到了五月,他们被通知高考延期,到七月初才高考——因为疫情。 其实对于姜枳渺来说,并没有特别多对于疫情的真实感受,只是寒暑假看着新闻播报,哪里地区又死亡了多少人,好像疫情离她很远,她被隔绝在学校这座密不透风的围城里。 学校采取全封闭管理,家长也不允许进来探望子女,到周六,他们只能隔着金属大门,传递物品,嘱托言语。 很难说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学校是安全的,在一切危机和灾难面前,病毒也要为高考让路。 地理老师调侃,说自己还得跟着多工作一个月,他说他们这一届也挺艰难的,他记得上一次高考延期,还是汶川地震的时候,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这次居然被他们遇上了。 本来就是暗无天日的日子,得知延期后,姜枳渺更觉得苦海无涯。她像是被判决凌迟的死囚犯,日复一日在潮湿的牢笼里被虫子啃食全身。 在最后铡刀落下之前,她是求生不得,唯一解脱的只有死亡。 可是她的所有时间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在教学楼跳下去,太多人了,她怕引起慌乱,宿舍又在底楼,她没有机会。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用小刀,可它还不够长,不够锋利,她怕自己扎歪,没有立即毙命,而是带来漫长的痛苦,和被别人救治的希望。 她每晚埋首在词组纸里,祈祷一场意外,能够无痛的离开。 没有预告,随堂考试接踵而来,她胆战心惊地做着每一道题,害怕做错任何一道老师认为应该做对的题而受到辱骂。 成绩出来后,每一个比上次退步的同学都被单独叫到办公室,很不幸,姜枳渺也在其列。 有同学回来了,班级里有人好奇地问怎么样,男生气愤又不在乎的骂骂咧咧:“……我靠!他直接把本子扔你脸上……”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哀嚎,“那我凉了啊”,“我真服了”。 如果说男生还能用言语描述一番那时的场景,那回来的女生不用说话就已经告诉大家了。姜枳渺故作不经意抬头,看到她们泛红的眼圈和沉寂的身影,不自觉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担忧。 就像是临行前彩排一遍死亡流程,防止她越狱。姜枳渺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才能不在脸上显现出裂缝。 她又一次屏蔽了听觉,眼睛掠过窗户,看着外面云卷云舒的天空,有麻雀自由地为生存奔波,世界的天空都属于它们。而她是圈养在猪棚马厩里的驴与骡,身不由己的拉磨驮物,被压弯的脊梁连同岌岌可危的尊严一起,践踏在食马者脚下。 好想成为人间的风,让任何人都无法困住我。如果这世上真有神明,恳请你聆听我的祈祷,赐予我一场普通的意外。 这个世界,我来过、看过、经历过,今生与热爱无缘,那就让一切都停留在这里吧。 学校和班级这个社会缩影里,成绩就是一切的功名利禄。 “有人浪迹江湖,有人寒窗苦读, 有人阿谀奉承,有人早已麻木, 有人嫌贫爱富,有人唯利是图。” 卖官鬻爵亦或是藏巧于拙,是个体对于环境的判别下,所做出的各异行为。但最终目的,是尽量贴近自己的舒适圈。 姜枳渺近乎病态的开始迷恋上跑步,像每一次体测那样,全力冲刺跑八百,跑到精疲力尽。喉咙里长出荆棘,她艰难地发出“嗬嗬”的嘶声,贪恋自己接近窒息的身体。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在这个虚无的世界里,感受到自我的真实性——她真实地活在这个痛苦的世界。 每一次的睡眠,她都祈求长睡不醒,可是她忘了,寿终正寝,是最幸福体面的死法了,那是多少厚德载物都求之不来的奢侈品。 是她太魔怔了,好成绩和逃离,她竟都想要。 23.带我走 姜枳渺觉得自己应该是麻木了,即便如此痛恨他们,但每次晚自习的作业、每次考试和默写,还是很努力的完成。就像变成了一个只会做题的机器,看到作业就会自发触动程序,将情感上的她杀死。 英语老师学生时代就是严于律己的学霸,因此在教学上,也延续了她自己的学习风格。每次作业都给他们计算好了时间,势必要榨干他们晚自习的每一秒。而姜枳渺的英语是吊车尾,时间经常不够,来不及背的词组和作文,就带回宿舍,晚上默背。 背着背着,她的泪又滚落出来,可还是不能停止背诵。她像是被AI操控附身,想要挣脱既定的编程,可终究无法撼动分毫。 不知何时哭着睡去,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又被生物钟支配醒来,开始新一轮的重复。 上完第一节课后,有不认识的老师敲了敲班级门:“有叫姜枳渺的同学吗?你家长在门口等你。” 姜枳渺从试卷中茫然抬头,不知道为什么刘砚或姜国庆来找她,可既然被通知了,不见也不行。 她飞快跑下楼,倒不是因为想尽快见到他们,而是不想在下节课迟到,毕竟课间只有十分钟,来回四楼和教学楼到大门的距离少说也得有五分钟。 从楼梯下来后,姜枳渺一路朝着学校大门跑,随着她越跑越近,门外的人渐渐清晰,她心中的疑惑和震惊也越来越大,脚下的速度慢了下来,直至在门口停下。 夏季的太阳已早早升至半空,上午还不算太刺眼的光线撒下,笼罩在眼前的男人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像是欧洲教堂里的神圣雕像,而她是他唯一的信徒。 姜枳渺看到他朝她伸出手,从钢质大门的缝隙里递出生的希望:“阿枳,还好吗?” 她没有动,似乎在确认这是不是她因压抑太久而臆想出的幻梦。 温润和缓的声线像是粗毛线编织的网,将她从头到脚兜住,阻止她坠落。 “阿枳,昨天你是不是想给哥打电话,我接了之后没听到你的声音,后来发消息你也没回,今天我眼皮一直在跳,就想来看看你……” 这是向来唯物主义的姜知淮第一次迷信,他又一次打电话向老板请假,势必今天一定要亲眼见到姜枳渺安然无恙。 看着她朝他奔跑而来,他心还没完全落地,就被此刻她的模样又拉紧。 她虽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可姜知淮却觉得她好像是薛定谔的猫,介乎于生死间。 姜枳渺灰暗无光的小脸宛如枯死的老旧树皮,在风中吟唱着挽歌。以前她的眼眸像月光下熠熠生辉的湖泊,如今只留下空洞无望的黑。蘑菇云般的黑烟浓雾萦绕在她的身旁,像是黑暗童话里用活人制成的木偶,令人毛骨悚然,但又脆弱的好像下一秒就会碎裂。 他用那样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是他的珍宝。可是不是的,他是普照大地的神明,对天下慈悲,却不会怜悯任何个体。 姜枳渺的心里不自觉流出温热的液体。 你又不能救我,还来看我干嘛,除了让我更难过之外什么都没有。 无意识的,她把心里话喊了出来。 她摘下眼镜,眼前模糊一片,烈日也无法蒸发她的泪,浑身被炙烤,却无端觉得悲凉。 她像是被困在捕鸟网中的麻雀,囚犯一样在教室的牢笼和床板的棺材里挣扎求生,而他是来探监的,除了给予口头安慰和一些吃食以外,什么都做不了,他又何必如此伪善呢。 姜枳渺哭得全身发热,被炎热的太阳灼烧,眼底烧出焦褐色边缘的窟窿,疼得她无法睁开眼睛。但从心里又寒凉地开始结冰,她坐在传达室后门的台阶前,收拢四肢,抱住蜷曲的双腿,像被扫地出门的流浪狗。 她无端地想,要是下一秒她中暑栽倒在地,磕坏脑袋,脑浆与鲜血混合流了满地。一切是不是就都结束了。痛苦和快乐一并消散,即便生命化为虚无,那她也赚了,毕竟零星的多巴胺无法拯救漫无边际的苦海。 她看到哥哥惊慌失措地喊她,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徒手翻越金属大门,踉跄奔到她身边,悲戚焦灼地喊着她的名字。他的叫声唤来了门卫和老师,他们镇定自若的打救护车,谈论着她的死状和他攀爬大门的举动,他们对他的狼狈无动于衷。 所有人都冷漠,在他们面前,只不过是死了一只流浪猫。老师在他旁边着急解释,说着这事和学校无关,是她自己跑出教室自己中暑晕倒的。 哥哥什么都听不见,他满眼都是她,仍旧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颤抖地抓着她的手,直到上了救护车下了葬也没有松开。 她的死状一定很恐怖,别人都偏过头,可只有哥哥不顾血污,紧紧搂住她渐渐冰凉的身体,她的手背和颈窝触到滚烫的雨滴,像是太阳雨一样,带来温暖的悲凉。 哥哥,你别为我流泪,我不值得。 这对我是解脱啊! 可你不该这样,你不该以自己的锦绣前程为我——为臭名昭着的死囚陪葬的。 带我走吧,带我走。 姜枳渺悲恸地哭喊,却无声,只有嗫嚅颤动的嘴唇,来来回回只一句“带我走,带我走……” 有人在叫她,温柔又伤感,她过了好久才听清,唤的是“阿枳,阿枳……” “阿枳,哥带你逃。” 姜枳渺睁开一双模糊的泪眼,抬起头却被耀眼的光刺伤,让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低下头,眼前展开一只宽厚干燥的手掌。 是哥哥,他朝她弯下腰,伸出手,平静地说哥带你逃。 他背后不远处的香樟树枝繁叶茂,蓬勃的树冠伸展开枝丫,像是天使的翅膀。 而后,教学楼像地震一样开始塌陷,退回土壤岩石,又重新长出苔藓、蕨类、灌木、乔木。 周围的一切客体坍塌又重建,像是战火纷飞的背景里,他坚定地拉起她,让她免于颠沛流离。姜枳渺突然生出一种世界在重构,他们在相爱的错觉。 那就一起逃跑吧,做一对亡命天涯的爱侣。 在她干涸如荒漠般的人生里,他是仅此一次的海市蜃楼。 姜枳渺将手轻轻搁在他的掌心,被他用力握住,他拉她起来。供血不足的晕眩感里,她混沌的感到自己被抱起。 姜知淮大概是走的很快,她的脸庞久违地感受到夏日的一缕清风。 她被抱到车后座,而他也跟着坐进来。他仍旧抱着她,一边抽出纸巾帮她擦掉眼泪,一边轻轻抚着她颤抖的背脊,柔声说着阿枳不怕,哥带你回家。 姜知淮从未听过兔子的叫声,就像后来他也没听到过姜枳渺的哭声。他曾在书上看到,说无声的哭比歇斯底里更悲伤。她被压抑的太久,哪怕在他面前,她也不敢放声哭泣。 姜枳渺闷在他胸膛,泪水濡湿他的衬衫,她贪婪嗅着他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听他说着回家,心里漫涨出温暖的潮水,渐渐平息了波涛。 回我们的家,回她和哥哥的家。此时,家不是家,而是她的安全屋,里面装满柔软又舒适的、所有她爱的事物,让她留恋,不再感到神伤。 姜枳渺停止了哭泣,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的姜知淮心慌。 “阿枳,可以告诉哥吗?”姜知淮低头看着她,循循善诱,“发生了什么事?” 姜枳渺仍然一动不动望着不知道哪一处。 姜知淮拍了拍她的背,想着还是不能操之过急,就要将她放在座位上:“那先回家吧,好不好。” “阿枳,累了就睡一会吧,很快就到了。”他轻声哄她,就要离开后座,去前面开车时,姜枳渺突然叫他。 “哥” “你说我要是死了是不是就好了。” 姜知淮回头,听清她的话后,瞳孔骤然一缩。连忙坐回去,关上车门。 很多话头到了嘴边又被咽下,说出口变成了:“阿枳怎么会这样想……” “每个人只来一次这个世界,快乐和悲伤都会随着生命一起消失。等到世界上再没有人记得你,你在这个世界所有痕迹,连同别人的记忆,都不见了,那你就真的死亡了。” 姜知淮叹了一口气:“可是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你了,你走了之后,哥就没有妹妹了……”他望着远方,好像陷入久远的回忆,声线低落:“以后哥做了排骨该给谁吃呢,以后哥家里只有一个人了……以后哥想你了该怎么办” 他们像是来到同一场梦境,看着中年的姜知淮在空旷的大房子里孤独生活着,再也没有听到过他说一句话,只是偶尔,他会到姜枳渺房间,在她的床铺坐上一整天。 姜枳渺受不了这种悲伤,她仰起头,泪顺着脸颊流到嘴角,“我死不掉,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能被车撞死……” 姜知淮抬手想帮她擦掉眼泪,还没动作,姜枳渺哀鸣一声扑上他肩头:“哥,我好恨啊——” 她说完便一口咬上他肩膀,像是受伤后突遇人类救治的小动物,不可避免地出现应激反应。 说是恨,可她的肩膀不停抖动,力道也越来越轻,直到脱口。在他肩膀上的牙印很快就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姜知淮死死抱着她,想要她咬的更深,想要陪她一起疼。 高速公路上,只有零星几辆小汽车。工作日,姜枳渺要回家了。 姜枳渺在后座,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姜知淮的侧影。情绪恢复一潭死水后,人也跟着清醒了很多。 她是不是又给他添麻烦了,他今天过来,是不是又请假了,老板又该责难他了吧。为什么像他这样好的哥哥,没能拥有乖巧懂事的妹妹呢? 姜知淮在等红灯的间隙,抬头看一眼后视镜,猝不及防撞入她泛红的眼眶,“阿枳,别哭,一会眼睛该难受了,马上就到家了。” “一会回家想吃什么?”姜知淮转移话题,企图让她别沉浸在情绪里,“想吃可乐鸡翅还是盐焗鸡,哥昨天买了好多菜,还有你爱吃的火龙果和橙子……” 姜知淮瞄一眼她低垂的头,继续说:“阿枳,没关系的,别担心,凡事都有哥在呢,哥只要你好好的。” 没过多久就到了家,姜知淮牵着她走进出租屋。一切好像还是和之前一样,但是又有什么不同了,比如鞋柜里多出来的女式拖鞋,明黄色的笑脸,和姜知淮的天蓝色是一对。 心里蓦地想起之前姜知淮说的喜欢的人,姜枳渺没有接姜知淮递过来的拖鞋。 姜知淮动了动手里的鞋子,“嗯?怎么了?”弯腰想去看她怎么了。 姜枳渺偏过头,闷闷开口:“你别拿别人的鞋……” 姜知淮一头雾水,什么别人,这只有他一个人。转念一想,该不会是妹妹以为他和别人同居了吧。 他伸手摸了摸姜枳渺发顶,嘴角漾开清浅的弧度,“没有别人,这就是给你准备的。” 姜枳渺转过头,似是难以置信,然而还没等她开口,眼前的姜知淮蹲下了身子,自然而然给她换鞋,一边又说:“之前你来的时候,哥这边什么都没有准备,连吹风机都没有,这次应该都差不多了。” 姜知淮站起身,“要去看看嘛,你的小房间。” 在她惊讶的神情中,姜知淮牵起她的手,领她到原本书房的位置停下,转头对她笑着说:“去看看吧,你的房间。” 姜枳渺看看房门,又看看他,在他鼓励的眼神中,她试探性推开门。 里面被粉刷成浅黄色的墙壁,像是鹅绒一样温和,左边是靠墙的双开玻璃门书柜,里面摆了一些之前遗落在家的教材,还有很多的空地够她放别的东西。 书柜右边,靠窗摆着长条的白色书桌,上面搭建了城堡一样的收纳柜,还可以随意移动,台灯也是纯白色的,下面摆着精致的便签夹,可以写留言条。 再往右边看,是宽度适宜的单人床,比学校的宽,又比刘砚买的小——刘砚买的应该是双人床,是打算用到她结婚的。 之前书房的小沙发,也被姜知淮放在床边了。那原本是他不愿意回忆的事情,深刻提醒着他作为兄长,是如何觊觎亲妹妹的。但是在收拾房间的时候,他犹豫再叁,还是保留了,因为那上面有妹妹的痕迹,也是她为他情动的印证。 床上铺着小雏菊花纹的被子,姜枳渺情不自禁走过去,发现边角有一处不太平整,伸手想捋平的时候,姜知淮紧急出声,但为时已晚。 姜枳渺已经摸到了底下拱起的物体,她转头看了看姜知淮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掀开一角,底下乖乖躺着一只超大的泰迪熊玩偶,只露出脑袋,正朝她咧嘴笑,身体还有一大半藏在被子里。 姜枳渺不敢动,疑惑地望向姜知淮。姜知淮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忘记还有它了。” “其实原本是想给你惊喜的,上学期一直都没有做伤害自己的事对吧,哥都知道的,阿枳真的特别特别棒!” 姜枳渺听他还在夸她,心里愧疚的不行,她根本没有姜知淮说的那样好,她就是一个脆弱的小女孩。她朝他走近想拥抱他时,姜知淮已经快步走过来了,“阿枳,你值得一切最好的。” 只要她愿意迈出一步,姜知淮什么都准备好了。 24.白夜行(H) he hu an 2.co m 吃完午饭后,姜知淮问姜枳渺要不要午睡会,姜枳渺摇了摇头。姜知淮原本想着和姜枳渺谈谈心,但见她情绪不稳定,遂放弃,他不会逼她做任何不想做的事。 姜枳渺一下午都在自己房间,姜知淮就在客厅,她一出来就能看见他,可她没出来过。姜知淮做好晚饭后想去叫她,姜枳渺自己却出来了。依然是和上午一样的沉默,自从看了房间后,她就没有说过多少话,他问一句,她只点头或摇头。 姜知淮盘算着她情绪还没恢复,今天还是要和她好好聊聊的,憋在心里睡着对身心都有伤害。 姜枳渺的胃口跟着心情成正比,姜知淮看她明显比平时少得多的饭量,问她要不要再吃一点,在姜枳渺摇头后,他也不再强求。 姜知淮收拾碗筷时,姜枳渺进了浴室,他还来不及阻止,但她已经进去了。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edu 1.co m 洗完碗,姜知淮看了眼时间,估摸着有十分钟了,待会等姜枳渺出来要和她讲讲饭后不能马上洗澡。 在等待的时间中,姜知淮在客厅办公,调整工作计划,想着明天还是要去请假,现阶段留姜枳渺一个人在家他还是不放心。 工作起来时间过的飞快,等姜知淮起身去倒水时,才猛然发现浴室还亮着灯,但是已经没有水声了,而姜枳渺好像还没出来。 姜知淮立刻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的心在那一刻闪过不好的猜想,像被丝线网住,吊在半空中。 他放下水杯,皱眉快步走到浴室敲了敲门,“阿枳?” 里面没有回应,只有水滴下来断断续续的滴答声。 姜知淮眉头紧蹙,右手握住门把手,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千万别冲动,他声音拔高,尽力平稳声调,又喊了声:“阿枳?开开门!” 等待了两秒后,依然没有任何声音。 “阿枳,你再不开门哥进来喽?”姜知淮一点点准备按下门把手,心跳加快得让他无所适从。他的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不愿去想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可手还是不受控制的发抖。 就在门将要打开的一瞬间,里面传来了凄厉的尖叫,“不要进来——” 姜知淮听见她的声音,确认她还好好活着,气息还没吐匀,就又被她的声音提起了心肝。 “好好好,哥不进去,那阿枳快点出来,好不好?”姜知淮松开门把,在外面轻声哄着她,眉毛都拧在一起,焦急的来回踱步。他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回想了一遍,想查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过了约摸五分钟,门打开了,姜枳渺平安无恙的出来了。 姜知淮急忙上前,看见她脖颈奇异的一片红,“阿枳—……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枳渺只是沉默的往前走,就像当他不存在一样,径直绕过他,准备回房间。 背后响起姜知淮压抑怒火的声音,“阿枳!你到底怎么了?” 姜知淮额头青筋狂跳,竭力忍住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他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气。 复又带上难以言说的哀婉,补充道:“……有什么事情可以和哥说啊,哥无论如何都不会嫌弃你抛弃你的……只是,你别抛下哥。” 最后一句,姜知淮细弱蚊蝇,带着从未有过的伤感和后怕。 “阿枳,你知道哥刚刚有多害怕嘛,我真的害怕开门进去看见你已经凉透的身体……” 姜枳渺听到这话终于回头,她眼尾下垂,看不出情绪,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哥,你看过《白夜行》吗?” 问完后,姜枳渺继续往房间走。姜知淮懵圈了一秒,心想姜枳渺怎么突然问这个,等他回想了一遍故事情节的时候,突然脸色大变,匆匆上前拽住她的手臂。 犹豫了片刻,他才艰难出声:“阿枳……是不是有人……” 他说不下去了,粗嘎的声音像是砂纸在打磨木板,鼻子一阵阵发酸,看着眼前她的背影,终是忍不住,双手颤抖的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似是被他的悲伤浸染,姜枳渺闷在他胸口,状似呢喃:“哥哥,帮我忘记,好不好?像雪穗安慰筱冢美佳那样。” 姜知淮浑身一僵,妹妹可以不懂事,但他不能,他不能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他轻拍着她瘦削的脊背,沙哑开口:“阿枳乖,哥帮你报警……” 话还未说完,怀里的人用力挣脱出他的怀抱,朝后退了一大步,她怔怔望着他,却滚下了成串的泪:“你也嫌我脏是不是……” 姜知淮心如刀绞,心脏仿佛被小刀一片片划开,撒上她咸涩的泪,疼得他喘不上气。 比起正义,比起将人绳之以法,姜枳渺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能让她忘记伤害,他做什么都愿意,但不应该是这样的方式。 可她的眼眸闪动,盛满了破碎的湖光,月亮也葬身于此,叫他不忍细看。 在长久的沉默里,姜枳渺近乎绝望,不堪面对他,于是转身就走。 姜知淮忍不住从后面抱住她,低头靠在她肩颈,在她耳边吐出略带哭腔的气音:“阿枳,哥怎么会嫌你,是哥太脏了……” 她冰凉的泪一颗颗砸在他手背,像是冰锥刺入姜知淮心底。 他绕到姜枳渺对面,垂头舔舐掉她的眼泪,心里的苦涩如野草般疯长。他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假如她以后感到后悔,他会自宫,然后去自首。 姜知淮推开房门,抱她去床上,想要脱下衬衫绑住她的眼睛。对着那双澄澈又悲伤的眼,他会觉得自己也在强暴她。 姜枳渺摇头,缥缈又虚弱:“哥哥,我想看着你。” 让我看着你吧,我会把梦里压在我身上的黑影当成是你,那样阿枳就不怕了。 姜知淮不知道她心里所想,看她扯开衬衫,就重新去吻她的眼睛,而后是脸颊、鼻尖,一寸寸,都极尽耐心与温柔,最后落到她的唇,他停下,无声询问她。 在她轻轻点头后,姜知淮俯身,贴上了她水润的唇,描摹着唇形,含着果冻般的唇瓣,而后轻松撬开贝齿,舔遍后才与她的丁香小舌纠缠。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庞,让姜枳渺清晰感知到,这是哥哥,他不会伤害她。 等她快喘不上气时,姜知淮终于渐渐起身,随着两人的抽离,牵扯出一道晶亮的银丝,像是蚕宝宝的丝线,将两人连接在一起。 姜枳渺大口喘息着沁凉的空气,姜知淮又再次俯身,开始啄吻她纤细的脖子。 “唔……痒……” 姜枳渺扭动身子想逃,姜知淮不会让她有任何不适,遂放开了她。 而后他看着她微红的脸喘息着,伸手放在她的衣领处,在她的默许下,一粒粒解开了睡衣纽扣。 全部解开后,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 原本白皙如嫩豆腐的双乳,此刻像被钢丝球狠狠剐蹭过,通红一片,甚至隐隐冒出血丝。这里的皮肤多么娇嫩啊,她的皮薄,以前可以透出青色的血管,现如今像是一场山火,烧毁了纯白的雪山。 姜知淮在这一刻,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她在浴室待了这么久。她是有多嫌弃自己啊,这根本不是她的错。 他颤抖着伸手,小心翼翼触摸边缘,看着她微垂的眼睫:“疼么?” 姜枳渺雾蒙蒙看着他,像小时候她摔伤了要他吹吹,“哥哥亲亲就不疼了……” 姜知淮叹了一口气,慢慢靠近,而后从边缘开始舔弄,像舔舐冰淇淋球那样,舌尖卷起一小片皮肤,自下往上,一点点往中间高耸处移动。 身下溢出她轻声的呼吸,温柔的浪潮锲而不舍,酥麻的痒意席卷她全身,又舒服又难耐,让她忍不住哼鸣。 胸上的绸缎擦过乳尖,引起一阵颤栗,而后她黄豆般娇小的一粒被温热含住,他转着圈舔过乳晕,温柔吮吸蜜桃尖尖,啧啧的声响在静谧的房间显得格外清晰。 姜知淮不敢用手揉捏,于是转移阵地,一手往下,搁着睡裤,一下一下抚弄她的大腿根。 小小的樱豆镀上一层爱怜的水光,渐渐泛红肿大,却还意犹未尽地吐着口涎,变得同她主人的脸颊一样娇艳欲滴,渴望被君子采撷。 下体的那只手还在作乱,勾起最原始的欲望,姜知淮还在正人君子的亲亲她的脸颊、耳垂,似在等待她的应允。 这种事,无论是谁先开口,姜知淮始终认为,自己的每一步行动,都要获得女孩子的肯定。 在他这里,她一直拥有说“不”的权利。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他甘愿匍匐在她脚下,亲吻他的足尖,做她最得力的助手,最完美的情人。 不是因为他自惭形秽,而是他罪孽深重,作为年长者,不仅没有给她良好的教导,反而是不知不觉将她引到了自己的床上。 但她不应在他胯下求欢,她不是隶属于他的玩物,她该如雄鹰,自由翱翔在天地间,广阔的世界都是她的疆域。 “嗯……哥哥……我要……” 姜枳渺腿心空荡荡的痒意让她不自觉夹紧双腿,也把他的手掌夹在中间。 听着她媚眼如丝的甜腻嗓音,姜知淮喉结滚动,拉住她的裤腰,缓缓脱下了她的睡裤。 她的大腿又添了新伤。 姜知淮默了默,复又舔过那些或新或旧的疤。心里所有的酸涩,都化为怜爱的舔舐。 他本不想继续,她这幅样子,脆弱的仿佛下一刻就会从他身边消失,可姜枳渺哼哼唧唧地拉着他手勾到自己内裤边。 “宝宝……”哥哥不可以。 姜枳渺因为她的称呼,差点落泪。这样亲昵的、不加遮掩的爱意,就从他的眼眸流淌出来了,哪怕他从未对她说过“我爱你”。 无论在家庭还是学校,她都是可以随意消失,而不会引起任何人发现的小透明。假如有一天刘砚发现她不见了,可能会来寻找她,寻找她莫名消失的彩礼。学校呢,可能怕被无理取闹的家长纠缠,所以也会来寻她。 他们都可能来找她,但只有哥哥,来找她的目的,仅仅是因为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她。 姜枳渺不语,依旧带着他的手,一点点勾下内裤边缘,露出郁郁葱葱的小山丘,里面潺潺的溪水没有了阻挡,自由地蜿蜒,穿梭过土壤与灌木,来到他的眼前。 姜知淮在她诧异的目光中,趴伏下头颅,在她腰腹垫了两个枕头,抬高她的大腿,然后埋首在山顶的大榕树下,如好奇的幼童般,去品尝花瓣的味道。 他虽已结扎,但现在还不能,起码得等她成年以后,这是他的底线。 “哥哥——”姜枳渺撑起上半身,着急去推他的头,他的短发刺挠她的手心,就像他的软舌,带来花蕊的一阵刺痒。 “宝宝,哥说过,没有人比你更干净了。”姜知淮微微抬头,透过雪山中间的缝隙,与她对视,朝她微笑,“所以,不用担心。” 言罢,重又低头,去吮她肥厚的两瓣,娇嫩又富有弹性,像是奶冻,一抿就在他嘴里化开甜美的奶香。微腥的奶汁混合灌木的朝露,他照单全收,吸溜的砸砸作响,全然不顾姜枳渺蔓延到耳垂的红霞。 姜枳渺平坦的小腹像会呼吸的海绵体,随着他的动作起伏,臀部不自觉绷紧,往上挺起,想要更多更粗暴的对待。 他感受到她的渴望,舌尖勾住花心,与她跳起华尔兹,他向左边迈步,她就向右边旋转。而后他逮住时机,准确捕捉到滑腻的小豆豆,轻轻嘬吸啃咬。 牙尖刚触及头部,她便被刺激地一哆嗦,弓起身子,又抗拒又想要,下面的小嘴不受控制吐出汁水。 “唔……别……” 姜知淮恋恋不舍地又用力吮吸了几口,终于放开了可怜的花蒂,它已经红肿的钻出草丛的覆盖,凶狠的望着作恶多端的另一方,却不知此刻充血如樱桃的它,会吸引多少饿狼的注意。 他的舌苔最后一次剐蹭过阴蒂,在她双腿抽搐、浑身绷紧的一瞬间,灵活向下,钻入她的蜜洞。一大股水液如浆果榨汁般迸溅到他的脸庞,他也不管,只顾喝下她全部的蜜汁。 来不及喝的,从他嘴角下颌流下来,滴落到床单。他餍足的开始回味,舔干净她的细缝,趁她还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中,在山洞里模拟抽插,舔开每一寸褶皱。 “嗯呃……”高潮后的姜枳渺浑身瘫软,如濒死的鱼一般,只顾得上大口吞咽氧气。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很快困意袭来。姜知淮抱她去浴室清理的时候,她推着他健硕的胸膛,嘟囔着不要,差点把姜知淮逼疯,他硬撑着停顿了片刻,才继续手里的动作。 抱她回床上,盖好被子后,姜知淮回浴室自己弄了叁回,又冲了冷水澡,心里那股野兽般的冲动才渐渐退散。 怕打扰到她,姜知淮去自己房间抱了一床被子,侧躺在她身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一夜未眠。 25.绑架 深夜,姜枳渺半睡半醒间感到一阵不安,怀里空落落的,好像置身在孤岛的吊床上,周围都是虫鸟蜩鸣,她在晃荡间感到丝丝凉意正在贴近。 她动了动身子,想拥抱些什么,可是翻身时动作太大,竟从吊床上滚下来了。 地上布满粗糙的沙砾和碎石,姜枳渺只感到腿上尖锐的疼,就着浅薄稀疏的月光,她想去看伤口,但腿上都是她自己划开的口子,一时半会竟然不知道是被石子磕出了新伤还是撞进原来的伤口。 姜枳渺低头朝着伤口呼呼吹气,这场景,似曾相识。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姜知淮不在身边。 背后突兀地响起吱嘎吱嘎的声响,那是有人踩到了沙石里的枯枝。 姜枳渺停止了呼吸,屏息凝神,可后背还是爬上了彻骨的寒意,浑身的汗毛竖起,她在暗处悄悄转头。 等那人靠近吊床时,姜枳渺才惊愕地发现,居然是姜知淮。可他脸上的神情透着从未有过的幽暗,一步步,好像踩在引爆线的边缘,待看清吊床上空无一人后,他的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闪而过的杀意。 姜枳渺情不自禁抖了抖,想出声叫他的一声“哥哥”被硬生生卡在喉咙口。她往后缩了缩,想隐藏自己,不料衣衫却碰到树枝,“沙沙”的声响在空旷的四周放大,姜枳渺大气不敢出,死死捂着嘴,害怕下一秒姜知淮就会发现她。 可姜知淮似乎没有发现她,他握紧了藏在衣袖里的刀柄,没有迟疑的转身而去。 姜枳渺待他走远,才一点点卸下力气。 姜知淮要去哪,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萦绕在姜枳渺的心头。 天际正是最暗的时候,无风无浪的大海像是明镜,悬挂着另一枚月亮,也掩盖了深海里的丑恶。再过一会天即将破晓,与其守着不知道的明天,倒不如跟着姜知淮去瞧瞧,也许能发现些端倪。 打定注意,姜枳渺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赤脚静悄悄尾随在姜知淮身后。 借着树枝与夜色的掩护,一路上都没有发生意外,没过多久,姜知淮就在一座破败的单层小木屋前停下了脚步。 姜枳渺歪头思索,怎么又是小木屋?还没等她想明白,姜知淮已经拉上皮衣拉链,戴上黑色的面具,开了锁以后,推门进去了。 看起来,这里好像也是姜知淮的地盘。 姜枳渺不敢进去,绕到房屋侧边,趴在窗户边。周围钉住了许多木板,所幸不够严密,她还能透过缝隙看到里面的情形。 屋子里只有简单的桌椅,没有其他家具,看起来应该是废弃了许久。天花板悬着晃悠的吊灯,玻璃罩上满身黑漆漆的油污。 随着姜知淮脚步声的靠近,姜枳渺这才看清,墙角似乎有一大块黑布遮盖着什么。 姜知淮走近,一把掀开。姜枳渺眯了眯眼,看清黑布下的东西后,不禁倒抽一股凉气。 里面捆着许多浑身赤裸的人,有男人,有女人,但无一例外都是她认识的人。 此刻,他们全都惊恐地看着眼前一身黑的姜知淮,似乎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但显然已经预感到不妙的处境。 姜知淮把玩着手里的刀,冷冷出声:“我对你们是不是太好了点?” 姜枳渺听见粗嘎的声音时一惊,随即明白应该是用了变声器。 她没有戴眼镜,高度近视让她看不清究竟有哪些人被绑着,只能听到熟悉的声音在求饶,依稀说着“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话。 可姜知淮一脚踏上那人胸口,喝道:“说!你们把她绑到哪里去了?!” 那男人莫名其妙,苦着脸:“她是谁啊?我真不认识啊……” “不认识是吧,行,我帮你认识认识!”姜知淮怒极反笑,一脚将肥头大耳的男人踹倒在地,而后踩住他肥肉满溢的胸口,拿过桌子上削过的木棍,将尖锐如铅笔尖的一头,狠狠插进男人鼓胀的囊袋。 身下的男人剧烈挣扎起来,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姜知淮脚下踩的更用力了些,脚后跟使劲碾过他的奶子,同时,手上拔出木棍,换另一边扎进去。 旁边被捆着的女生吓得不敢睁眼,男人则不寒而栗,仿佛预料到自己的结局,就算成功出去,只怕自己的命根子要保不住了。 姜知淮仿佛还嫌不够,换了一根比它细一点的木棍,大约拇指粗,再次朝他下面伸去。男人还没来得及喘上气,就瞪大了眼睛嘶哑出声——姜知淮把木棍捅进了他的马眼。 被捆着的女生害怕自己下体也会遭受相似的折磨,连忙跪爬到姜知淮面前,凄婉开口,将她在宿舍是如何欺辱姜枳渺的,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窗外的姜枳渺这才明白,恐怕他们都是欺负过她的人。听到女生详细的讲述,姜枳渺控制不住的精神反刍,近乎自虐的回想起那段黑暗的日子。 她被掐住脖子往便池里摁,被扇奶子,揪阴毛,耳边还充斥着她们的污言秽语。 无论她遭受什么,她都不想被姜知淮知道,自己在学校有多么不堪。 姜知淮听着女生讲述,眸色晦暗,女生感受到越来越低的气压,声音逐渐降低,接着话头一转,害怕地连忙表忠心,表示如果姜知淮能放过她,她愿意鞍前马后伺候他。 “哦?是吗?”姜知淮玩味的笑问,踢开了身下的男人。 女生以为有希望,更是热切地描述,说自己不仅可以照顾他的起居生活,还可以接纳他的精液。 姜知淮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边的笑意更深,“好啊,那先试试看吧!” 女生还没反应过来,姜知淮已经招手,让被捆着的男人上前去,对他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如果表现得好,我可以考虑放了你。” 说完,他舔了舔嘴唇,补充道:“你应该知道我想看什么。” 男人被捆住手腕,但双腿还能动,只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中,他硬不起来,浑身都被恐惧灌满了。 女生则胆战心惊,拼命向姜知淮求饶。 姜知淮满不在乎,在她面前蹲下,意味深长地说:“不是说要伺候我吗?你不展示一下我怎么知道你行不行。” 说完便站起身,随手把玩起桌上的木棍,再不看她一眼。 女生盯着他手里如腕粗的木棍,要是被它捅进来,自己半条命都会没的,思定,她忍住恶心,跪下去舔男人软趴趴的腥臊阴茎。 眼前胸大腰细的高中女生在男人胯下卖力的舔,生理上的刺激渐渐崛起,男人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想起姜知淮的叮嘱,开始在她体内快速抽插。 女生忍住呕吐感,为求生机地喊着骚话,下面一阵阵收紧。男人当然不会怜香惜玉,他也为了自己的活路,在她穴里粗暴的肏弄。 姜知淮看着眼前的活春宫不发一言,等男人射出稀薄的精液后,挑眉看着他,好像无言在说:就这? 姜枳渺好不容易从回忆里抽离,再次抬头时,看到男人骑在女生身上,他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姜枳渺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居然是姜国庆! 他似乎在向姜知淮求饶,满脸谄媚,姜知淮不知道说了什么,姜国庆脸上露出惊悚的表情,浑身都在发抖,腿软的彻底跪下来了。 但显然姜知淮不打算放过他,就是这个老男人,猥亵了姜枳渺,害得姜枳渺日夜做着被他强奸的噩梦。 姜知淮想到这些,心中的恨意熊熊燃烧,他抄起桌上锋利的刀,一把切下他的手掌。 鲜血伴随着男人的嚎叫,迸溅出窗外。姜枳渺陡然见到如此可怕的一幕,这个和她心里的姜知淮大相径庭的人,真的太恐怖了。 姜国庆抬头时,猛地撞上了窗外偷窥的眼神,姜枳渺吓得闭眼失声尖叫。 等她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另一栋小木屋里,与梦里完全不同的小木屋。 是姜知淮给她讲海洋的另一头,是她窝在沙发上听他讲历史故事,是她和姜知淮充满美好回忆的小木屋。 “阿枳——” 姜枳渺转头,见到姜知淮站起身朝她走来,她害怕地往里缩了缩,似乎不敢确定这是不是真实的他。 “做噩梦了吗?”姜知淮侧坐在床边,伸手想拍拍她的背,“别怕,哥在呢。” “你……去哪了?”姜枳渺不动声色往床头退,战战兢兢出声。 “哥一直在房间里啊,刚刚在跟老板请假呢。”姜知淮摸摸她的头,长臂一揽,取过电脑,给她看请假短信。 姜枳渺这才卸下警惕,长舒一口气。姜知淮见她放,下心,放缓了语气:“还早呢,阿枳再睡会好不好?” 姜枳渺犹豫了几秒,还是请求道:“哥……你能不能唱歌给我听。”梦里的场景还萦绕在脑海里,让她不敢闭眼。 “好。” 在熟悉的温和歌声里,姜枳渺挂着浅笑闭上了眼睛。 梦里的自己睡去了,现实里的姜枳渺刚刚醒来。 昨天,是姜枳渺这大半年来,第一次睡过的完整的觉。她再没有辗转反侧的失眠,没有数次从睡眠中惊醒,而是满足的睡到自然醒。 她揉揉眼睛,正想起床,身旁却响起了略带沙哑的声音:“醒了?” 姜枳渺偏头,与浅笑的姜知淮对视,还在愣神间,姜知淮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将她的头发捋到耳后,笑着说:“怎么了,阿枳不会是想用完就扔吧。”他眨眨眼睛,“那样哥可是会伤心的哦——” 原来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她真的被姜知淮从梦魇里救出来了,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你……是谁?” “?” “别想骗我,我哥这个点早就上班了,还有!我哥才不会叫我宝宝。”姜枳渺依稀记得,昨天混沌的意识里,她听到他叫了她宝宝。 姜知淮捏起她手,让她触摸自己的脸庞,失笑道:“宝宝,哥请假了,这段时间都会陪着你,直到你高考结束。” 姜枳渺仍在疑惑,姜知淮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被子里。 “干嘛——” “摸到了吗,哥的心跳”,姜知淮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它是因你而跳。” 姜枳渺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从某一天起,姜知淮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还在怔怔出神,手被姜知淮牵着一路往下也无知无觉,直到触到热乎乎、鼓囊囊的一团,她才像被烫了一样,火速抽回手。 意识到自己摸到了什么后,羞窘的红潮攀上姜枳渺的脸庞,她偏头不去看他,拉过被子蒙住头,恼羞成怒:“你先出去!我要起床了。” 闷在被子里的声音削弱了气势,她就像害羞的小兔子,受惊后直立的耳朵倏然垂到后背,敏捷地逃回了兔子洞。 “好。”姜知淮忍住笑意,隔着被子揉揉她小狮子般炸毛的后脑勺,起身下床,退出她的房间。 姜枳渺在床上呆坐了许久,才捋清思绪,混乱的梦境实在太耗费精气神了,原来给她唱歌的姜知淮也是梦里的姜知淮。 不过好在,现实里的姜知淮并没有绑架任何人,只是有点奇怪罢了。 26.艾司唑仑(H) 天气越来越热,睁眼就是明晃晃的烈日,让人想召唤后羿。试卷上印着汗渍和指纹,构成了时光里的书签,它们一张张堆迭,离结束也更近了。 之后的这几个月,姜枳渺都住在姜知淮的出租屋,白天她做试卷,姜知淮就居家办公,在同一个空间,无声陪伴她。 休息的时候,姜知淮经常问她:“阿枳,今天想吃什么?” 姜枳渺笑嘻嘻说随便,反正不管姜知淮做什么她都爱吃。 姜知淮知道妹妹用脑辛苦,每日都变着花样做些营养丰富的菜。他向老板休了年假,打算这段时间调理下姜枳渺的胃口。有了姜知淮的悉心照顾,姜枳渺的状态也变得更稳定,不会再失眠焦虑一整夜,睡眠充足了,精神也更饱满。 洗完澡,她捏着小肚子上的肉,站在体重秤上,看着跳动的数字趋于平静,嘟囔着又长胖了。 姜知淮悄悄从后面抱起她,在她惊呼中笑着开口“哪有?阿枳一点也不胖。” 姜枳渺知道这大概是宽慰她的话,假装嘟嘴,佯装生气:“你又骗我,上次明明没有这么重。” “诶!——” 话音刚落,姜知淮抱着她转了一大圈,把姜枳渺吓得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你瞧!哥还能抱得动你呢。”姜知淮凝视怀里的女孩,认真道:“等哪天哥抱不动你了,才可能算胖。” 他说这话时,好像默认了他们未来会一直在一起,就像耄耋之年的伴侣,一起走过人生无数个春夏秋冬。 姜枳渺注视着他滑动的喉结,心念一动,双臂攀住他脖颈,挺起身体,去亲她的喉结,还用柔软的小舌舔了舔,丝毫没有注意到姜知淮在顷刻间变得僵硬和无声。 怀里的馨香软玉只顾着津津有味地啃食舔弄,沐浴后浅淡的柑橘甜香也像是跟随主人一般,丝丝缕缕往他鼻子里钻。全身的血液悄悄在身下汇聚,下面某处亢奋的觉醒,大脑好像被迷住了似的,只想她再贴近一点。 等姜知淮坚硬的胸膛触到软绵绵的面团,身上的热源往他脸颊上升腾,他才幡然醒悟,急匆匆迈开麻木的双腿,就要往床边走。 姜知淮刚将她放在床榻,就要起身时,谁知姜枳渺还没松手,他一动,她便下意识勾着他脖子。 “哥哥,你撞疼我了……”姜枳渺委屈巴巴地瘪嘴,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扑闪着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这倒不是她故意装疼,本来她就快来月经了,胸部胀痛的快要爆炸了,每日侧睡起身的瞬间,沉重的下坠感都异常明显。 姜知淮一听她叫“哥哥”,就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小时候她总是“哥哥哥哥”叫个不停,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单字的“哥”,就像长大意味着抛弃幼稚。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她称呼迭词,就是在床上了。 明知可能是诱捕器,他还是不愿放弃一丝可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撞到哪里了?” 姜枳渺偷偷望他一眼,见他没有生气,大胆地抓住他手覆上自己的胸口。 “哥哥,帮我揉揉好不好……” 又上当了,看她狡黠地眯眼,就像瓮中捉鳖,哪里是撞疼的样子,更像是在勾引他。 “哥哥?” 姜知淮捏紧拳头,又无力松开,最终只是象征性的揉了两下,便站起身要往外走。 再不走,他快要控制不住了。 床上的人见他动作,立刻翻身坐起来,愤愤地咬唇:“哥,你说话不算数!” “?” 姜知淮转头,倒是想听听她要如何控告他。 姜枳渺理直气壮插着腰:“你说只要我不再自残,你就什么都答应我的。” 这段时间别说自残了,姜知淮甚至都没有见到她哭过,就像和以前判若两人,又恢复了小时候那样天真烂漫的模样。这话原本也算是他的承诺,可不应该是这种事。 姜知淮敛了神色,试图和她讲道理:“哥是说过,但哥是不是也说过,这种事……”姜知淮视线掠过她头顶毛茸茸的发梢,想着家里好像还缺瓶护发素,“……至少要等你成年了才能做。” 姜枳渺不依不饶,干脆下了床,哒哒跑到他身边,仰起素净的小脸:“可是等到十八岁生日还有好久,而且那时候我都上大学了。” 她低下头,绞着手指,自言自语:“元旦时间太短了,最快也要寒假了。” 姜枳渺生日在11月,离现在,还隔着将近半年的时间。 “哥哥,我真的难受……”姜枳渺夹紧双腿蹭了蹭,摇着他的手撒娇。 姜知淮还在思考怎么和她解释,姜枳渺见他板着脸沉默,忽然放下他的手,绕到他后面去推他后背,这架势,完全是打算把他赶出去。 “你走吧,不帮我,我就自己解决,哼!”姜枳渺气鼓鼓地用力推他,可是却纹丝不动。 姜知淮想着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再纵容她了,之前都是他太心软,让她自己弄也舒服点,便打算顺了她的意出去。 他刚迈出几步,背后门就被“嘭”的关上了。 果然还是小孩子,气性大,姜知淮摇了摇头,往卫生间走去,打算疏解一下自己不安分的小兄弟。 他站进浴室,解开皮带。脑子里还盘旋着她刚才的话,突然想起这边没有她的小玩具,那她该怎么弄?用手吗? 等等,她是不是还没洗手,这样不卫生。姜知淮枪还束缚在内裤里,就又提上裤子,往门口走去。余光瞥过洗漱台,感觉说不出来的怪异,当下也没有多想,只想着快点去提醒姜枳渺先洗手。 走到她房门口时,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嗡嗡嗡”的声音。 她不是没有小玩具吗?这个声音又是什么,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姜知淮沉思着敲了敲门,“阿枳……先洗手。” 这一连串的图片在姜知淮脑海里飞速切换,最后落回到洗漱台。意识到什么之后,他的瞳孔猛然缩了缩,敲门的力道也更大了,终于知道为什么洗漱台这么奇怪了。 “阿枳!快开门!”姜知淮手放在把手上,随时准备按下去,里面仍然没有回应,他着急的按了按门把,居然意外开了。 姜知淮来不及惊讶,快步走进去,“阿枳,你是不是拿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眼前的景象让他赤红了双眼。 姜枳渺不着寸缕靠在床头——挂在臂弯大敞的睡衣将落未落,她岔开腿,上下两点嫣红,在白得晃眼的肌肤中扎眼的很。 更醒目的是她手里握着他的电动牙刷,正低头往下面捅,抬头见到他突然闯进来,整张小脸错愕又懊悔,张大了嘴巴忘了动作,似乎在懊悔刚刚忘了锁门——刘砚家里没锁,她也习惯了只关门。 姜知淮额头青筋狂跳,想起之前她没有润滑就用小玩具的事,也怪自己心大,这种事怎么没有提前和她说清楚。 他几乎不敢看她的腿心,快步走到床边,弯腰闭眼,一把夺过自己的电动牙刷。 “哥?你裤子……” 姜枳渺呆愣着,被夺过了电动牙刷,但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姜知淮的下半身。 动作间,姜知淮本就没有系好的皮带松散开,要是裤头拉链再往下一点,那东西说不定就会弹出来。 姜知淮循着声音,马上朝下身望去,还没来得及拉过来皮带,前面乍然扑过来一团阴影。 怕她摔下床,姜知淮几乎是下意识伸手,立刻放弃皮带转而去接住她。 等触到她后背细腻光滑的皮肤,才反应过来想要松手,而姜枳渺似乎预判了他的行动,用力攀住他的手臂,腰部下沉,企图隔着裤子吞下他的,同时靠在他脖颈吐气如兰,“哥,你也想要的……让我帮你好不好。” 姜枳渺说着,右手下移去摸裤链,还没摸到,就被姜知淮一把攥住作恶的小手。 姜知淮气息不稳,厉声喝道:“阿枳!” 他对她,实在是说不出重话,气急了也只能大声呵斥她名字。 姜枳渺抬头,扑闪着眼睛假装不解,“哥哥,你不难受嘛?” 姜知淮紧拧着眉头闭了闭眼。 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除了姜枳渺的主动,就是姜知淮的默许和溺爱了。到底是谁先开始的僭越已不重要了,不容于世感情的滋生,究竟来源于她的依恋,还是病变于他的疼惜? 他是独一无二最契合她的那块拼图,也许再过数十年后,她会遇到和他相似的那块,但再也不是他了。 姜枳渺拉着他手覆上高耸的胸部,委屈巴巴:“哥哥,我真的疼,没有骗你。” “现在还疼?!”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会疼,姜知淮很困惑。 “不是,是姨妈快来了,本来就很胀痛……” “哥哥……帮我揉揉好不好……”姜枳渺扁嘴,向他提出要求。 姜知淮从不舍得她难受,可这事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等等,哥查一下。” 他看完操作流程后,小心翼翼摸上羊脂玉般的乳,拇指托住下端,四指卡在上面,从根部轻柔往前按摩。 “宝宝,还可以吗?” “嗯……”姜枳渺舒服的闭上眼睛喟叹,在他的按摩下,果然舒适了许多。 后来,她缠着他要,姜知淮还是忍住了最后的防线,即使他已经结扎了,但爱是克制。 “宝宝,对不起,哥下次会买指套的……” 当他还带着水汽的食指伸进甬道前,姜枳渺听到他略带歉意的声音,她哥还真是有点强迫症,明明已经洗干净了还是觉得不卫生。 “不要套……”我想感受你的温度。 微凉的湿意进入温度异常高的幽径,让姜枳渺忍不住瑟缩了下,随即更紧的含住他。很快,水汽蒸发,他变成和她体内一样的热度,就像长在她的身体里,和她融为一体。 姜知淮在之前,了解过不少理论,可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女体,又是他最最珍惜的,免不了不知所措。 如果说,上次的体外,他还能游刃有余的依靠理论与她的阴蒂纠缠,可这次,是她最私密的地方,他的脑袋手忙脚乱的指挥,但手指却不敢乱动,唯恐弄疼她。 他只能再次触上她的花核,打着圈帮她舒解,另一只手指,安静地蛰伏在温暖里,几不可察地原地磨蹭着。 “唔……哥哥……动、一动。” 腿心像下了一场酸雨,触电般的酸麻从中心扩展到双腿,她忍不住地合拢,却被他温柔禁锢。于是更深处的空旷鹤立鸡群,突兀地叫嚣,让她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她眼底迷离的雾气,像是江南的烟雨,伴随着炊烟袅袅升起。牛毛般的雨丝也沾染了人间的烟火气,游魂飘荡在青黛屋瓦,久久不愿离去,好似在等待远归之人。 白嫩小脸上的酡红,散发酒醉一样香甜的气息,宛如亚当夏娃的罪恶之果,蛊惑姜知淮俯身亲吻她。 下面的手指从善如流,转圈剐蹭她的内壁,像幼儿对身体的好奇,每个角落都被粗糙指腹按压抚摸。 而后姜知淮注视着她陷入情欲的小脸,在里面缓缓抽插,如愿听到她哼哼唧唧的呻吟。 似乎是嫌他太慢了,姜枳渺臀部收紧,不自觉往上挺动,想要吃进更多。 嘴里含糊地嘟囔:“哥哥……快一点……” 男人在这方面好像总是无师自通,在最初的探索结束后,姜知淮很快便勾到一处软肉,他克制地对它发起攻势。她的身体随之颤栗,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撞碎。 全身的触感都消失了,只有那一点,被温柔又粗暴的浪潮席卷。姜枳渺跟着波涛起伏,从不担心会流落荒岛,因为那是姜知淮主导的风暴。 内里温热的水流喷涌,融化了外界的冰雪,于是姜枳渺本身也化为了生命之源的一部分。 高潮就是姜枳渺的艾司唑仑,靠着它,她才能在高叁活下去。 夜晚的月升起,在她的脸颊落下朦胧的倩影。姜枳渺枕着泰迪熊的手臂,窝在它怀里,熟悉的气息带给她安全感,让她在睡梦中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