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枝》 折青枝 第1节 ?  本书名称:折青枝 本书作者:幼禾本书 简介:强取豪夺型男主x扮柔弱兔子吃老虎型女主 沉稳权臣爱上外甥未婚妻强取豪夺/柔弱妩媚女主将计就计 1.沈家小女儿沈青枝生得闭月羞花,天仙之姿,自小有一小侯爷未婚夫。 小侯爷年少有为,屡次在边疆打得胜仗,再次出征前,他拉着未婚妻的小手,眼含泪光,许下誓言,“枝枝,等我回来娶你!” 边疆美女如云,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小侯爷一个没把持住,被人女子灌了酒,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沈家姑娘知晓此事,双眼泛红,到了爹爹那儿要求退婚,模样楚楚可怜,沈家老爷气得火冒三丈,“你一个庶女,能得此桩姻缘,已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还退婚,做梦!” 2.沈青枝低头抹泪,眼泪汪汪,再抬头发现父亲旁边坐着一谪仙般的男子,喝着茶静默不语。 她才发现是她那未婚夫婿的舅舅,她双腿一软,她竟疏忽至此,难怪爹爹这般生气,她咬唇,泪眼朦胧地望向男人,轻喊一句,“舅舅……” 却不料,那人笑了笑,薄唇轻抿,“我那外甥竟犯下这事,不如枝枝与我成婚,气死他可好?” 沈青枝眨了眨眼睛,咽了下口水,脑袋轻点,“好。” 3.后来,那未婚夫打完胜仗回来,去找首辅舅舅请安,却看见他亲舅舅和自己未婚妻耳鬓厮磨。 他那美若天仙的未婚妻水眸泪光莹莹,躲在舅舅身边,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兔子。 他立马火了,上前就要去拉未婚妻,那姑娘却被舅舅搂着躲开了他的碰触。 “裴安,手不想要了是吧?” 男人眼神阴鸷,浑身清冷,裴安吓得立马缩回手,“舅舅,为何这般羞辱安儿的未婚妻?” “裴安,喊舅母,知道吗?” 4.江聿修看上了外甥的小未婚妻,他也不抢,也不争,而是给外甥送去几个美人,果然,他乐不思蜀,越矩了。 那娇艳欲滴的沈府四姑娘在他面前泣不成声,他静静转动手上的白玉扳指,眼皮微掀,“他负你,不如做他舅妈?” 小丫头脸皮子薄,低着头不语,但还是答应了。 天知道,他的喜悦。 他不强取,只攻心。 排雷:1.1v1,sc,男主无通房无小妾 2.狗血狗血!大写的狗血不喜勿进 3.男主强取豪夺!为爱做三! 4.女主外表很娇很柔,但内心强大 5.男主为了女主名声,牺牲自己外甥,很坏 6.单宠女主,气死女炮灰,女主有闺蜜团,所以不是雌竞!!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天作之合婚恋甜文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青枝,江聿修┃ 配角:┃ 其它: 一句话简介:娇软柔弱庶女x强势霸气舅舅 立意:爱能化解一切。 第1章 是夜,雨水颇急,似一串串珍珠掉落在屋顶,顺着屋檐滑落,落在归渔街上,溅起一层涟漪。 倏然,“砰”的一声,一着茶白织锦绒毛斗篷的女子重重摔在那落了涟漪的街道上,她头顶的发髻微微凌乱,玉钗松松驰驰地簪在发髻上,雪白的皓腕上落了一道深深伤痕。 她紧咬住贝齿,忍着疼痛欲起身,却双手无力,身如灌铅。 车马声复又来袭,沈青枝秀丽的颈项高高昂起,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当真是娇艳动人。 琉璃般亮丽的眼波冷傲决然,纤纤玉手摘下头顶玉钗,想以死搏命。 明早她就该从江南启程踏上回京之旅,家里为她订的是与上京“铁骑小将军”裴安的婚约,她终可以离开寄人余下的日子,却不料在外祖母为她践行的离别宴上误中敌人歹计,喝下媚骨散,现下浑身燥热难耐,小脸绯红,她望着踏着铁骑轰然而至的蒙面人,心如死灰。 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倒不如一死了之,也不受这羞辱之苦。 “爷,这江南第一美人果然是肤如凝脂,瑰姿艳逸,您有福了。” 骏马上的蒙面人望着人高马大的少年郎开口,那少年郎未蒙住的双眸里露出浓浓的惊艳。 他从未见过这般俊俏娇艳的小娘子,身若扶柳,灼若芙蕖,那双绿波媚眼看依誮向人的时候,当真是销魂至极。 这模样就算放到美人无数的上京仍令人美得咋舌,他心痒难耐,朝她伸手,“小美人不如跟着爷逍遥快活,岂不比绑在那上京做什么将军夫人自由得多?” 他是谁? 竟连她与小将军的婚约都知晓? 沈青枝心中诧异且悲凉,雨水将她的发髻彻底打乱,她如水中漂浮的落叶,孤独又无助。 “你是何人?”她终于开口,声音在这瓢泼大雨的映衬下更显娇柔,似山间黄莺,即使带着凶狠的语调,仍显怜人。 那人轻轻笑了笑,张扬地昂着头,一双黑眸却紧紧锁在她身上,似黑暗中灼灼猎鹰,“爷的名讳可不是你这等庶女可打听得的。” 他轻嗤出声,“若想知晓爷的身份,不如从了爷。” 沈青枝心中绝望,连连往后退了几下,余光中她见一着黑色绒毛大氅,高挺颀长的身影撑着一把伞背光而来。 万千青丝用上好的无暇玉冠了起来,腰间佩戴着一枚玉佩,那玉佩随着他的步伐缓缓移动,连带着沈青枝的头都有些晕沉沉的。 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他浑身冰冷寒冽,带着上位者的尊贵,霸气凛然,但莫名让她感到心安。 那人尚未到跟前,她就闻见一阵淡淡清香,似腊梅、青莲的雅致,又带着一缕鹅梨果的清甜,让人恍若置身春日的后花园,连带着脑袋都清醒了几分。「1」她以手揉眉,抑住心头的燥热,想要看清那人的面貌,却不料头脑清醒了,身上的媚骨散却开始发作,明明淋着暴雨,身子骨却仿佛置身火炉。 在她晕倒前,她落进一温柔清香的怀抱,鹅梨果的清甜扑面而来,她抓住了男人身上那枚碧绿怡人的腰佩。 察觉到那人身子一僵,她倏地闭上了眼睛。 江聿修看着晕倒在怀里的姑娘,眉头微蹙,薄唇轻启,“白苏。” 顷刻间,一着黑色劲装的少年郎倏然出现在他身边,身姿挺拔,低头弯腰,“爷。” “将这群歹人送到扬州大理寺。”他这才抬眸看了眼马车上蒙着面的少年郎,漆黑的双眸情绪淡淡,但浑身散发的气场却是让人望而生畏,浑身颤抖。 是以,那马背上的少年郎已拿鞭抽打骏马,快速离去。 却不料无数身着锦衣劲装的护卫冲了过来。 顷刻间,人仰马翻,好不凄惨。 而那位倒在俊美郎君怀里的沈青枝早已失去意识,陷入昏迷,手却还紧抓着郎君的腰佩不放。 /朦朦胧胧间,沈青枝觉得自己落入一个巨大的清冷却甘甜的湖泊中,她在水里游啊游,抓住了一个高大冰凉的柱子,她一直往那柱子上抱,身子被烧得糊涂,嘴里也在胡乱喊着,“好舒服。” 被她抱着的男人深深倒抽了口气,他生得极俊,在屋内烛光的照耀下,向来如雕刻般冷峻的脸庞,竟染上一层薄薄的绯红,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眸此刻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少女双颊酡红,小手还有些不安分地拉扯着他身上的黑色深衣,“凉,凉,要喝水。” 男人深吸了口气,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将她抱到了桌上,想要给她倒水,少女的双腿却是架在了他腰间,顿时男人觉得拿着白瓷茶杯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一向沉稳,此刻却觉得连呼吸都不稳了。 恰巧,随从白苏喊来大夫站在门口轻敲门,怕扰了屋内爷的清静,他刻意憋着嗓子开口,“爷,大夫来了。” 江聿修应了一声,随即门被打开,白苏不可置信地看着屋内的景象,就见那娇娇美人已换了件素衣,长发披肩,趴在他家爷怀里,柔弱不能自理。 素来沉稳冷漠,权势滔天,万人之上,就连当今圣上都敬仰的首辅大人,此刻双手却搁在人姑娘纤细妖娆的腰肢上。 下一刻,一道凌厉的目光扫在白苏身上,他陡然一惊,连忙转身。 那大夫见到面前这气势凌然,冷若冰霜的俊美郎君,眼睛都不敢乱瞄。 替那姑娘把了脉,他大惊失色,“这般媚骨散已入姑娘体内,无药可治,当真是剧毒……如若不及时行事,恐会七窍流血而亡啊……” 昏迷中的沈青枝尚不知事情的严峻,她紧紧抱住男人精瘦的腰肢迷迷糊糊开口,“枝枝好热……” 自是媚骨浑然,让人忍不住酥了身子骨。 屋子内安静片刻,只剩下窗外暴雨哗啦哗啦倾泻的声响。 窗外的梨花被打的掉落满地,一片狼藉。 江聿修看着怀里的美人,终是闭着眼叹了口气,他摆摆手,薄唇轻启,“都出去。” 声音如山间清泉,清冽悦耳。 看样子是已做了打算。 白苏瞬间领会自家爷的意思,拉着大夫出了门,关门前他看了眼那像只猫似的缠在他家爷身上的美人,微微愣了神。 这姑娘不是小将军未过门的娘子吗? 见到他家爷还得喊一声舅舅呢! 白苏站在门口风中凌乱了。 /不一会儿,屋内便熄灭了蜡烛,随后便传来小姑娘嘤嘤嘤,娇柔悦耳的抽泣声。 沈青枝被禁锢在男人温热的怀抱里,纤细光滑的小脚也被男人握在手上,他轻轻揉捻着小姑娘脚上的小铃铛,如青山朗月般清冽的嗓音开口,“现下已无法子,你可愿意?” 小姑娘意乱情迷,未如愿开口,只是迷迷糊糊戳了戳他肌理分明的腰腹,却让男人瞬间红了眼。 他低吟一声,便将她锁在怀中,带着浓浓眷恋的吻落在了她雪白如玉的脸上。 炙热的吻袭来,小姑娘的脚却还被他视若珍宝般握在手心。 酥、麻、软、香一系列的感官盛宴袭来,沈青枝只觉得浑身一阵畅快。 她像是一只游水的鱼陷入了一个很深的鱼缸里,肆意张扬地游在湖里。 鼻尖口中皆残留着梅花、清莲的香气,以及鹅梨果的清甜。 实属叫人疯狂。 最后,小姑娘被折腾地沉睡过去,男人光着漂亮精瘦,却是抓痕累累的上身坐在床边看着小姑娘绝美安逸的睡颜,终是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眼里的眷恋情深恐怕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卯时,小姑娘仍在沉睡,江聿修却精神无比地穿好茶白云纹锦衣,他深邃乌黑的眼眸满是惬意,漂亮得好似灿若繁星,他轻轻将姑娘抱起送回了她自己的屋子。 折青枝 第2节 免得惹人闲话,毕竟她和自家外甥的婚约还尚在。 临走前,他将一精美绝伦,晶莹剔透的白玉镯子戴在了美人雪白皓腕上,方才离开。 白苏刚从大理寺出来,身上还残留着那等下三滥之人之血,甫遇自家主子,立马单膝跪地行礼,头微低,声音低沉,“爷,那人拒不承认是他下的药,依白苏看,此人不曾说谎。” 江聿修未支声,仅是站在原地,眼神淡漠地望向远方,他转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薄唇轻启,“查,揪住幕后主使,届时我亲自动手。” 声音冰冷寒洌,似寒冬腊月的冰雪。 /三月天,冰雪融化,阳光普照大地。 沈青枝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沉沉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只觉得全身都酸痛无力。 马车“哒哒哒”的声响传来,刹那间让沈青枝的脑子清醒过来。 “这是……”美艳小娘子茫然无措地望着宽敞明亮的马车,水眸中柔情似水,娇柔妩媚,任人看了都觉得心酥了一片。 一缕阳光从帘缝间照了进来,美人雪白美丽的脸上露出浓浓的疲惫。 “冬葵。”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仍显动听。 坐在角落里的侍女立刻起身扑了过来,“小姐您醒了。” 沈青枝被她这一扑,感觉浑身上下都跟散了架似的,她揉了揉酸痛的双腿,有些困惑,“冬葵,我这是宿醉了吗?为何身子骨这般酸痛?我又是何时上了马车?” “奴婢帮您捏捏。” 冬葵双手轻轻按着沈青枝的腿,这一捏更疼了,她摇摇头,抓住冬葵的小手,“冬葵,我昨夜好似昏了头,怎像许多事儿都想不起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记忆到喝了一杯清酒那就断了。” 冬葵忙安慰,“小姐多虑了,您昨夜醉酒后便睡着了,无事发生。” “可我总感觉像是忘记了什么事。”忽觉不对,她抬起纤细白嫩的手腕,却见她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白玉镯子,晶莹剔透中带了一丝娇艳欲滴的柔。 倒和她的性子衬得很。 黛眉微皱,她仔细端详着这精美镯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何时戴上的。 “这镯子怎平白无故出现在我的手上?”她轻声询问冬葵。 冬葵眨眨眼,笑盈盈道,“许是老夫人赠予的。” 见沈青枝轻轻叹了口气,她又连忙开口道,“小姐天生丽质,容貌乃绝色,这镯子和小姐般配得很。” 姑娘家的,怎不喜被人夸赞,沈青枝当即红了脸,也没再追究镯子的来历。 “冬葵,我这嘴怎么感觉麻麻的?”她摸了摸有些肿胀的红唇,喘不过气来。 “酒麻人的小姐。” “那我这身子骨怎么这般酸痛?” “宿醉就是如此,小姐,以后莫饮酒便是。” “我这脚背怎起了红印子?”她低头看自己光洁白嫩的脚背。 冬葵红了脸,不知怎开口,只是低头给自己小姐涂药。 马车摇摇晃晃了几日,皆无事发生,平安到达上京。 不知是受了谁的庇护。 沈青枝作为沈府最小的四小姐,到达自家府邸前,诺大的宅院,却无人来迎接。 冬葵下了马车到府邸门口,轻叩了叩门,有仆人从里面开了门,见门口站着一软软柔柔的小娘子,眉头倏然一蹙,一脸凶神恶煞地盯着她,“奴是何人,为何敲我沈家大门?” 冬葵被那人凶狠的眼神吓到了,轻拍了拍胸口,沉声道,“我们家小姐是沈家四小姐,今日刚从江南姑苏来到上京,请让我们进去。” 那人轻嗤一声,“笑话,世人皆知我沈府只有一位沈三小姐,从未听说还有什么四小姐,你等闲人赶快离开,不然我可喊官府人来了。” 冬葵站在门口无所适从,连忙从袖子里掏出沈老爷亲自写的函信从门缝里递过去,“这是沈老爷给我们小姐信。” 那人却未接过那信,反而推了回去,“尔等闲人还是速速离开吧!” 说完“轰”地一声将门带上,关得太过用力,冬葵的手指被门狠狠夹了下。 她蹲在地上,看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指,眼眶瞬间红了。 沈青枝听闻这边动静,纤纤玉手掀开帘子,露出一张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美到令人窒息的脸。 “冬葵!”她喊着贴身婢女的名字,不顾身体不适,连忙提着裙摆奔她而来。 却不料,有一着鹅黄色袄裙的小娘子从街上,疯疯癫癫直直冲她跑了过来,猛地将她撞倒在地。 沈青枝摔倒在地上,白嫩纤长的胳膊上狠狠破了一道口子,她本就身娇体弱,刹那间,只觉得浑身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 但这一摔,她却感觉曾有发生过,再想,脑子却一片空白。 “小姐,没事吧?”冬葵不顾手指的疼痛,小跑到她身边,将她扶起。 “无碍。”沈青枝抬眸,却撞进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眸里。 那着鹅黄色袄裙的女子丝毫不见有何愧意,相反她嫌恶地拍了拍刚刚撞到沈青枝的肩膀,像是嫌多晦气似的,黛眉微皱,看着沈青枝的眸中含着惊讶,“哎呀,这位就是被爹爹扔在姑苏多年的四妹妹吧?” 第2章 沈青枝自幼被养在扬州海陵郡,养成了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怜人,即使有愠气,但看向人的目光依然含柔,她不爱与人争吵,即使这位三姐姐明显是故意将她撞倒在地,她也仍不顾受伤的手臂,两手当胸前,微俯首屈膝,双手自胸前缓缓移至腰间,黄莺般的嗓子轻启,“三姐姐万福。” 端庄大方,不骄不躁,她自幼被书香门第的林府养得温婉动人,一举一动都含着大家闺秀的雅致,倒和一旁毛手毛脚的沈青灵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青灵是谁,上京出了名的骄纵刁蛮,她上头有两哥哥,皆是同母所生,她是沈府唯一的嫡女,父亲对她倾尽所有温柔,任由她如何骄纵,也从不舍得说她一句。 在上京,只要沈青灵想要,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除了住在堤柳街「1」上的那人。 当下,她见从沈青枝这落不到什么好处,将沈府大门用力一推,倏地“砰”的一声用脚踹上,仍旧没有将沈青枝接回府的意思。 沈青枝对她来说,就是一个从江南过来抢她风头的野丫头,无娘疼,无爹爱的。 只不过仗着扬州林家和上京裴家的世交,落到个小将军夫人的名头。 不过,她沈青灵仰望的那人,可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天之骄子。 裴府小将军算什么?一介武夫,只会弄枪舞剑,班门弄斧。 她可瞧不上。 思及此,沈青灵眼睛如火般盯着门口那人,这等从江南来的小娘子,空有天仙外貌,其余还会什么?她冷嗤一声,朝门口守着的仆人吩咐,“刘伯,别给这等人开门。” 那仆人不敢得罪这位三姑娘,当下应了一声,“是,三姑娘,刘伯今日绝不让这等不干不净的人进府!扰了三姑娘的清净!” 声音洪亮且卑微,和甫轻狂鄙夷的姿态完全不同。 站在门口的沈青枝,听见这话,一双水剪双眸宛似含烟般朦胧,她心如刀割,像是被人用剪子狠狠绞着她的肉,她用手狠狠掐了掐自己本就疼痛的胳膊,让自己保持清醒。 明明在扬州府她也是知书达理,惹人垂怜的表姑娘,今日站在这沈府门口却像是一个惹人嫌的丧门星。 无人与她笑脸相迎。 可笑至极。 “小姐……”冬葵看着身形纤细,体态婀娜的主子,眼眶湿润,她家主子自幼就被外祖父宠着长大。 即使那林家大夫人管教严厉,也还是不缺吃穿的。 到这上京却要受这等委屈,小丫头心中不服,咬唇用力撕下自己身上一块布想替沈青枝包扎伤口。 “撕拉”一声响起,沈青枝见状连忙按住她的手,摇摇头,双眸在水光下熠熠生辉,“冬葵,且等会儿,父亲快要回府了。” 她抬眸望了眼冉冉升起的太阳,心中燃起一层薄薄的希望。 早朝始于五更天,沈青枝估摸着早朝恰巧这个时辰终了,她那中书侍郎父亲该回府了。 思及此,她抬起手臂,白色袖袍顺着手臂抬起往下滑落,露出雪白皓腕,只是上面那条伤痕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她最近可真是霉气,手臂上那条伤痕未好,此刻又添新伤。 她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又和婢女冬葵上了车舆。 “小姐,这可是上好的金创药,药效可好了,您看,这伤口可不是就要愈合了。” 冬葵又给原先那道已然淡去的伤口上了一层雪花膏,她低头细心用手抹开,嘴角含笑,“这面脂真好。” 沈青枝正垂眸看皓腕上的伤痕,听冬葵这话复将目光转向那白瓷小罐中的面脂,姑娘家都爱美,沈青枝也不例外,她将头凑到那面脂前,新奇的问道,“这面脂从何而来,以前从未见过。” 冬葵眨眨眼,甜甜一笑,“这些都是出自名医萧何之手呢!” “萧何?”沈青枝更加纳闷了,那可是大京隐居在山野的名医,寻常人见都见不到,更别谈这么一罐面脂还有一瓶金创药了,美目流盼间含着困惑,沈青枝柔声道,“这一罐面脂和金创药在整个大京都一药难求的,冬葵从哪弄来的呢?” 冬葵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小脸通红,“是……” 沈青枝见她那为难的模样,叹了口气,抓过她的手,用棉花蘸了些价值连城的金创药给她抹了抹,“罢了罢了,药已用了,我也不再追问你这药何来历,但替我对那人说声谢谢。” “小姐真好。”冬葵笑眯眯地将脑袋搁置在自家小姐肩上。 她从六岁便跟在沈青枝后面,两人相依为命,早已深深捆绑在一起,她心里在想什么,沈青枝怎会不知,只是碍于她的面子,不再询问。 她一向如此,从不勉强别人,性子极温柔,像是潺潺流动的溪水,干净又纯粹。 包扎完伤口,冬葵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面,却始终不见那中书侍郎的身影,她皱眉,“小姐,要不咱们先找个落脚的酒楼住下?小姐总该洗个身子的。” 长途跋涉,一身疲惫,洗个身子总归舒服点。 沈青枝心中自有主意,她看了眼窗外空无一人的临安街,抓住冬葵冰凉柔软的小手捏了捏,“冬葵,且等一会儿,我估摸着父亲快要下朝回府了。” 此刻,沈青枝还是将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个从未见过的父亲身上,她想,她是那人血脉,总归是会对她上心的。 思及此,内心燃起一阵兴奋,连眉眼都染上了一层笑意,着实比外面的百花还要美丽夺目。 冬葵即便跟着沈青枝这么多年,依然觉得自家小姐美得晃眼。 自家小姐一向聪慧,冬葵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她的心也跟着期待起来。 两人刚想要放下帘子,就见一着绿袍的男人从临安街上正朝沈府方向走了过来。 “小姐,那是不是沈侍郎?”刹那间冬葵眼睛都亮了起来,她轻轻晃动着沈青枝凝霜皓腕,嘴角含笑,眼睛都笑弯了。 沈青枝的目光也直直定在那人身上,那人头戴束发玉冠,面如冠玉,高挺鼻梁,目光炯炯有神,身穿墨绿官袍,十足神气。 虽已到不惑之年,却依然温文儒雅,风度翩翩。 此番见到沈如令,沈青枝终是明白为何母亲宁愿委屈做妾仍要嫁给那人,如今上了年岁仍俊美无双,更不谈青年时是如何的英俊潇洒。 折青枝 第3节 她的目光又落在那人墨绿官袍上,沈青枝曾在书中见过这种袍子,是大京四品官员所着,而她的父亲沈如令正是大京中书侍郎。 冬葵兴奋不已,她又何尝不是,她灿若星辰的眸子已染上薄薄的红晕,温玉柔光的红唇都在颤栗,心中的小兽在不断奔跑,“扑腾扑腾”她紧张地嗓子眼都快要冒出来了。 那人似乎也看见了她,目光沉了沉,薄唇紧抿,目光如炬,那模样像是受到很大震惊,总归是没有什么惊喜的。 沈青枝的容貌一半随了母亲林嫣,自是一眼便能认出她是林嫣的女儿,但沈如令的神情却不像是喜悦。 内心深处的火焰,被冰水冲灭,凉凉的,还有些入骨的刺痛。 冬葵扶着她下了车舆,恰巧那人走到车舆旁停下,高大挺拔的身子像极了一颗大树,但面部神情却极为淡漠。 “你——随我进府吧!” 毫无感情的六个字,彻底冲灭了内心的火焰。 他甚至不愿喊出她的名字。 沈青枝原本以为这诺大的上京总会有人对她有所疼爱,但如今看来,就连她最期望的父爱都是奢望。 她看着父亲挺括的身影,双眸逐渐泛红,纤细无骨的手指紧紧抓住一旁冬葵的手腕,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情绪也跟着逐渐低落。 “咚”的一声门被打开,那看门的仆从见到沈青枝仍旧嘴角嘲讽地瞥了她一眼,连正眼都没瞧她一下,她就是一个被施舍进来的乞丐,整个沈府连一个尊重她的人都没有。 沈青枝的心随着那声巨大的开门声而逐渐陷入低谷。 她那儒雅英俊的爹爹将她随意丢给一个婆子,淡漠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仅说了一句,“安分一点。” 便转身离去。甚至连一句宽慰的话都未曾开口。 生疏又厌恶。 沈青枝不知这厌恶从何而来,但却让她彻底对这趟上京之旅感到痛苦。 沈府风景秀丽,到处都是假山流水,虽不如江南园林的秀丽壮观,但也是极美。 穿过一簇簇丛林院落,那婆子将她带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角落,仅是一间落败的小院,破旧的牌匾上还挂着尚未织好的蜘蛛网。 沈青枝站在门口望着破败的小院,视线落在那破旧的牌匾上,就见挂着蜘蛛网,蒙尘无数的牌匾上写着麋院二字。 “四姑娘,这便是您住的地方了,哎呀,这些下人也是,也不来清扫清扫,您先进去坐坐,老婆子我去喊人来啊!” 那婆子拿着帕子捂在鼻尖,细长的眼眸眯起,满是嫌弃,也不等沈青枝开口,便一溜烟儿走得没影了。 沈青枝站在院子门口,倒也不曾嫌弃,只是目光眷恋地盯在那字迹清秀的牌匾上。 麋院。 她的娘亲极爱麋鹿,扬州林家她的院子也叫麋院。 她嘴角上扬,看了眼正发呆的冬葵,那丫头估计心里落差太大,眉头紧皱,红唇嘟起,埋怨道,“小姐,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沈青枝摇摇头,牵着她的手朝屋内走去,“这是娘亲从前的住宅,我们先清扫下吧。” 冬葵不解,“刚刚那婆子不是说喊人来清扫吗?” 沈青枝挑挑眉,“你信她的话?” 冬葵摇摇头。 “那不就是了,靠人不如靠己。” 沈青枝虽柔弱,但脑子还挺清醒。 自小被林家养得娇,从未清扫过屋子,这里里外外清扫完可不得废了她半条命。 冬葵不愿她动手,但她一人终是不可能弄完。 于是冬葵扫地,沈青枝擦桌椅,这屋子虽然看起来小,但内里却是五脏俱全。 宴几,香几,炕几,书案,食案等应有尽有。 沈青枝自幼娇生惯养,何时吃过这种苦,弯着腰在那一张桌子擦了半天,仍未擦完,总觉得脏。 转过身,清洗抹布时,她倏然发现冬葵那丫头却没了影。 许是那丫头去洗东西了,她也没在意,继续擦她的桌子,身上的长衫染了灰她也不在意,雪白皓腕上的镯子随着她的动作起起伏伏。 她盯着这镯子许久,脑子有些出神,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似的。 脑子里忽然浮现一个挺括高大的身影,俊美温柔似谪仙。 漆黑的夜晚,温柔的手掌抚在腰间,灼热的呼吸萦绕在耳边,浅浅绵绵的吻落在…… 沈青枝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她的腰间倏然滚烫起来,她轻咬红唇,自己怎如此孟浪…… 怎会有这般下流不堪的想法,许是自己做了什么野鸳鸯的梦了…… 她摇摇脑袋将这些孟浪甩出脑子。 没过了一会儿,门口一阵喧嚣声响起,沈青枝循着声音回头看去,便见冬葵领了几个丫头从外面走了进来,满脸写着地主的狂傲,“你们快点进来给我们把这院子好生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清扫一遍!” 沈青枝愣了愣,看着这些穿戴秀气精致的丫头,陡然一惊,“这是……” “小姐,这是我喊过来的丫头们!”冬葵满脸骄傲。 “可……她们穿的怎么不是这沈府的衣裳?”沈青枝不解。 “我花钱雇的。”冬葵笑。 沈青枝:“……” 第3章 月令园。 沈如令甫换了身衣,坐在书桌边饮了一盏茶,雅间就被人用力推开,他轻抬眉,就见自家三姑娘一脸愤然地走来。 他轻抿茶水,抬眸透过茶水飘起的雾气看向她清丽的脸庞,双眸泛起波澜,像碎了的铜镜,让人感到心惊,“沈青灵,进屋敲门的规矩还需父亲教你吗?” 声音低沉洪亮,含着上位者的威严。 沈青灵瘪着嘴,走到父亲身边,伸手替他敲敲肩,愤恨地将拳头攥紧,“父亲,今日那人回来了,您怎还在这喝茶呢?” 沈如令未曾开口,只是垂眸喝茶。 他向来如此,不爱开口,任人都看不清他的心思。 他下朝之后就回屋换了件深蓝色深衣,显下更显清俊。 明明他这般清俊的人,正室夫人却是个其貌不扬之人,生出来的三个儿女也仅遗传了自家母亲的寡淡容颜。 唯一容貌出色,倾国倾城的闺女却被他扔在了扬州府,无人问津,仿佛他未曾有过这样一位美若天仙的闺女。 谁也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他的那位姨娘林娘子去了哪里。 甚至无人知晓沈如令还有个四姑娘,如若不是裴家人和林家有所往来,还不知林姨娘曾为沈如令生了个闺女。 “青灵,爹爹的闺女只你一个。” 沈如令淡淡开口,声音冰冷,双眸凌厉。 沈青灵看不透父亲,但她却因沈如令这句话喜笑颜开,还亲自为父亲沏起了茶水。 /这厢父女情深,温馨十足,一片静谧。 麋院内,丫头们正干的热火朝天,冬葵极受这些侍女们的欢迎,一个个都跑来喊她一声“冬葵妹妹”。 冬葵这丫头性子极好,在扬州府的时候多亏冬葵这丫头,沈青枝得以在扬州各郡口碑载道。 故而沈青枝当下看着这群着天青短袄,绿草百褶缎棉裙的侍女们,仅仅只是随口问了一嘴,“这是从哪个府上喊来的小娘子们?” 冬葵手上拿着抹布正打算擦沈青枝边上的桌子,听闻这话,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乌黑的眸子染上淡淡的笑意,“咱们这院子后门就通往堤柳街,堤柳街上住着的可是人人敬畏的首辅大人。” “首辅大人?”沈青枝眼睛眨啊眨,玉手按在冬葵手背上,水眸含着惑意,“可是小将军的舅舅?” 冬葵点点头,“正是那位权势滔天,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 沈青枝按在小丫头手上的力道忍不住都大了点,她震惊地捂住嘴,黛眉微皱,“冬葵,你实在太大胆了,你不知首辅大人残暴不仁,暴戾恣睢吗?他府上的人你怎敢惊动?” 传闻那位首辅大人长相惊人,凶残暴戾,得罪他的人通常无一落得好下场。 当年沈青枝随表妹赴洛阳泛舟,遇一歹人调戏,没过几日,她回海陵的路上,就听闻那厮得罪了来洛阳办案的首辅大人,下场凄惨至极。 偏生沈青枝就和那位首辅大人住在一个酒楼,那日沈青枝吓得整晚都不敢入睡,就担心那位郎君拿一把剑闯入她的客房,将她一刀刎了。 故而冬葵说她的院子通往堤柳街时,沈青枝大惊失色,浑身的血液都在颤抖,她咽了下口水,看着那群动作麻利的丫头们,皱皱眉,拉了拉冬葵的衣袖,“好冬葵,还是将她们送走吧。” 冬葵挑挑眉,圆润光滑的脸上满是戏虐,“姑娘,你放心,首辅大人不在上京,不然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使唤他的人呀!他们府上的大丫鬟是我远房表姐,我表姐亲自给我拨的人,姑娘且放心,无碍的。” 沈青枝这才放下心来,她早已被吓得大汗淋漓,连忙拿起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香汗。 这群丫头干活利索,须臾间,麋院就恢复多年前的洁净明亮。 清掉一层灰,沈青枝才看清这里本来的模样,屋子不大,但小玩意应有尽有,甚至就连檀木梳蓖都被丫鬟们擦得干干净净放在妆奁上。 时辰一晃到了傍晚,沈府上下仍然未有人来麋院喊沈青枝用膳。 沈青枝如今的情绪已从期望到失望,对父亲她也不再奢望得到任何温暖。 赴京的第一日,沈青枝便被沈如令扔到了偏僻的角落,连一口饭菜都未端来。 沈青枝也自然察觉到沈府上下对自个的不敬,当下她也懒得去和那些人叨叨,她给了冬葵一些银子让她上街上去买点膳食。 好在冬葵在首辅大人的府邸已混得如鱼得水,顷刻间就有人送来了一桌上好佳肴。 甚至于桌上还有沈青枝爱喝的桃花酿。 她美丽的双眸亮了亮。 “想不到,今儿个拖首辅大人的福,吃上这么一顿美味佳肴。” 屋子打扫明亮,窗明几净,烛火通明,无人在意的角落此刻温馨无比。 桌上的菜皆是清一色的淮扬菜,固然沈青枝因为沈家人的态度有些郁郁寡欢,但此刻吃上这么一桌佳肴,她也算是有了些许安慰。 饮了些许酒,脑袋昏昏沉沉的,困意很快袭来,小姑娘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翌日,阳光明媚,满屋花香扑鼻。 沈青枝在花香中醒了过来,她揉揉惺忪的睡眼顺着花香寻去,就见一簇傲然绽放的刺玫花搁在粉青釉梅瓶里。 娇艳欲滴,堪比玫花的美人明眸善睐,红唇轻扬。 折青枝 第4节 她素来喜爱花卉之香气,闲来无趣时便磨花粉调香,对花香沈青枝极为敏感。 当下她总觉得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清甜,似清莲、又似梅花。 她眨眨眼,捂住狂跳的胸口,舒了口气。 奇怪,近日这胸口老是悸动,莫非是犯了心疾? 小娘子吓得眸中立马起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似江南三月细雨,眼眸转动间,柔弱又凄美。 她起身换了件天青色长裙,又挑了根同色发簪戴上,发丝被她常年用花香沐浴,走动间都散发着淡淡的怡人香气。 美丽的脸上不施粉黛,仍雪白通透,白里透红,清亮无暇的双眸天生水汪汪的,看向人的时候像一只受伤的小鹿。 娇媚迷人。 这番出尘容貌摆在上京都是打着灯笼难找。 故而当她出门,在门口遇上沈青灵时,她眼里的嫉妒快要将整座沈府焚烧。 特别是她看见沈青枝身上一袭天青色长裙的时候,更是拿起仆从手上的长棍“啪”的一声摔在沈青枝面前。 沈青枝身子虽纤细修长,但她该长得肉并不少长,反而莹润饱满,圆翘好看。 那一袭云罗锦衣穿在她身上,美丽无比。 沈青灵当即怒吼,两眼狠狠盯在她身上,“一届庶女,谁让你穿本小姐才配得上的青色的?” 声音大得整条街上的人恐怕都能听见了,大门口的,不知她是想展示自己的嫡女威严,还是嫉妒人美丽容貌,愣是让沈青枝吓得眼睛睁得大大的,水汪汪的双眸含着哀愁,身子纤薄婀娜,似一阵风就要吹倒。 见她这般委屈模样,沈青灵更加肆意张扬,又拿起地上的石块朝她那张绝美白净的脸上扔去。 沈青枝本就是江南水乡出来的美人,何曾见过这般无礼狂妄的姑娘,当即就想着后退。 可不曾想正中沈青灵的计谋,眼看着沈青枝就快踩空台阶,她终于笑得眉飞色舞。 沈青灵古灵精怪,被沈如令宠大的,一向是嚣张跋扈,不知规矩为何物,现下就等着看人笑话呢! 恰巧此时,沈青枝鼻尖萦入一阵淡淡清香,似是春雨过后的梅花,又似夏天午后绽放的青莲。 极为香甜。 下一刻,她感觉自己掉入一个温热的怀抱,而她也渐渐被那股清香缠绕住。 腰间被一精瘦有力的长臂锁住,她结结实实倒在了人家身上,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滚烫体温,沈青枝的脸倏然变红。 此刻,她的心疾好像又犯了,浑身无力,喘不上气来。 “不怕。”清冽低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明明是淡漠疏离的语调,听在她耳里却是温柔缠绵。 沈青枝垂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 她心跳加速,有些不知所措。 而面前本还狂傲的嫡姐,此刻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甚至眼里还带着一抹藏不住的惊艳。 “你!!!”她捂着嘴,痛惜地皱眉,“竟敢!!” 话还未说完,便感受到一阵凌厉狠戾的眼神,立刻吓得噤了声。 浑身颤抖,哪还有一丝刚才跋扈的模样。 沈青枝被那人抱着放在了平地处,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那人。 这一看,她终于知晓她那嫡亲姐姐为何眼眸露出惊艳了。 面前这人丰神俊朗,一身茶白锦缎长衫,精瘦坚实的腰被一玉带束着,精美的腰配挂在其上。 眉眼疏朗似天边皎月,鼻若悬梁,眼神深邃,泛着浓浓的淡漠疏离,高贵冷艳,让人不敢接近。 在他面前,一切都变得脆弱不堪。 沈青枝觉得自己就是他可以随手捏死的小蚂蚱,卑微又渺小。 “多谢这位郎君……救命之恩。” 她垂眸,面若桃花,两腮红得像她屋中的刺玫。 “无碍。”那人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沈青枝觉得全身酥酥麻麻的。 她像只飞翔的鸟儿被面前这位郎君撞的失去了方向。 但……她转眼就恢复了清醒。 她忘记了,她是有未婚夫婿的。 夫家姓裴,武将之家。 可此时她才发现,她心中喜悦的是面前这位清冷孤傲,霸气沉稳的郎君。 倏然脸一红,她转了方向,有些唾弃自己这种水性杨花的行为。 甫愈再道谢离开,便见那位一向嚣张跋扈的三姐倏然脸变得滚烫,竟姿态有礼得曲膝低头,柔声唤上一句,“沈家三女沈青灵,见过首辅大人。” 刚想抬脚的沈青枝听闻,不可思议地抬眸望向那人,什么??首辅大人?? 震惊间,就见那人彻底无视沈青灵,反而迈开修长的双腿朝她走来,在她面前停顿,居高临下俯瞰她香汗淋漓的脸蛋儿。 “沈四姑娘为何见到吾这般畏惧,吾是这般暴戾恣睢之人吗?” 第4章 暴戾恣睢…… 她大意了,屋子里一群首辅大人的婢女,她竟和冬葵说这人残暴不仁,暴戾恣睢。 沈青枝脸一红,心口“扑腾扑腾”跳个不停,她连忙垂眸盯着面前男人腰间挂着的玉佩,清透无暇,是用上好的岫岩玉制成的於菟。 楚国时期,虎被百姓称为於菟,乍听这名字还挺温顺,但其实这於菟乃林中最凶暴之物。 就像江聿修这名,温润如玉,但这人的所作所为实属谈不上温润,倒是阴鸷暴戾,让人难以接近。 加上他至高无上的身份,更让沈青枝对这人望而生畏。 在上京,虎为祥武之物,连当今圣上都曾直言,“朕不自喻百兽之王,唯朕之师江首辅方可配其称。” 皇帝都仰望钦佩之人,谁人能不服呢? 沈青枝更不敢在这人面前造次,就连呼吸都得缚着,恐惊扰了面前这只猛虎,她可真怕香消玉殒在此。 故而,她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只恨不得今日清早不该出门,早知晓会撞见首辅大人她就该跟着冬葵回府取物了。 她惊得纤指绞着手中的帕子,单薄的身子在这人面前更显脆弱,惹人垂怜。 面前这人生得极为高大,一身茶白长衫,也遮不住他浑身散发的清冷孤傲以及———和虎一样的强者威严。 在上京,谁人不惧畏首辅大人,当今圣上善诗词,攻书画,却是个无心帝业,只喜书文的懦弱君王。 这天下大业全都落在江聿修一人肩上,就连国玺兵权皆在他手中,真可谓是大权独揽,处尊居显。 思及此,沈青枝像只风中摇摆的柳树瑟瑟发抖,恨不得一下子自这人身边消失,也不敢得罪他分毫。 她脑袋快速飞转着,该怎样开口才能不得罪这位权臣,而她那位嫡亲姐姐也在一旁等着看她的笑话,最好将这位高高在上的权臣得罪得透透的她才开心。 倒是那位大权在握的大人却极其有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手中的那张帕子被沈青枝绞得皱巴巴的,她抿了抿唇,叹了口气,轻言道,“奴家……不敢直面大人尊颜,大人盛气凌人,凛若冰霜,奴家不敢冒犯。” 美人声音似玉珠滚落,清脆娇气,大抵是真得害怕,嗓音还夹带着一丝颤抖。 话甫落,就听见面前的男人低低笑了声,声音低沉悦耳,似午间敲响的大钟。 “吾非什么洪水猛兽,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江聿修心情极好,连嘴角都含着一丝丝笑意。 这一笑看得一旁的沈青灵都一愣一愣的,这位可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听闻他在圣上门前都是板着张脸,但今日,他居然对一自小养在外面,身份卑微的庶女笑脸相迎。 当即这丫头咬牙切齿,眉头紧皱,长指深深嵌进肉里,用痛感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本欲离开,却不想让这两人在门口惹人非议,自个儿即使站着当人肉背景也要看看这两人能聊出什么风浪来! 被她冷眼相看的沈青枝为了方便今日出门采花制香,特地将一头乌黑青丝高高盘起,现下垂着脑袋,只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极为楚楚可怜。 江聿修甚至觉得自己一手就能握住她纤细的脖颈。 “抬起头来。”男人轻声开口,语气中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宠溺。 沈青枝颦了颦眉,轻咬了下唇瓣,抬眸可怜又可人地望向那人,“大人……” 纤纤玉手还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那双美丽清澈的双眸水汪汪的,此刻双瞳仿若两颗黑漆圆润的葡萄,看向人的时候似要将人连人带魂的吸进去。 江聿修倏然喉咙发紧,他想起那晚两人在江南翻云覆雨之时,她一双水眸看向自己的时候,也是如此楚楚可怜,她裙下修长雪白的双腿紧紧缠绕着自己,娇艳欲滴的红唇轻柔地厮磨着他的下巴。 双眸欲说还休,简直要叫人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江聿修不是什么纵欲之人,相反他极为清冷寡淡,将要而立之年,房中连个通房也没有,他清心寡欲,满心只读圣贤书,更不需要去舒缓欲望。 这世上也无人敢管束他,连他府上的双亲也不敢对他的私事指手画脚。 曾经他天真以为,这世上他已然没有什么想要的,金钱权势他统统都得到了,纵然身居高位,骨子里却还是孤独空虚,那日,与她缠绵,方知那入骨的温柔竟是会令人上瘾,竟是有种刻在魂里的满足。 那夜,对她,他倾尽温柔,要了她无数遍,直到天明,那蚀骨滋味,他想——如若不是与她,他不要也罢。 但这姑娘胆子太小,如若她不心悦自己,这事儿对她来说也是惊吓和负担。 故而,他才尚未将真相告诉这姑娘。 他尊重他的姑娘,也望她不只因为两人之间的云雨巫山爱上自己。 他尊重她的选择。 沈青枝察觉到男人落在自己身上清冷淡漠的目光,吓得直冒冷汗,她身上本就有一股奇异的芳香,清清淡淡似是无花果混着玫瑰的香气,此刻约是因着流汗,那芳香更加弥漫开来。 她连忙伸出皓腕方欲擦汗,天青长袖随着她的动作往下褪去,露出那纤长雪白的手臂,只是在那小臂上,一道肉粉疤痕直直暴露出来,而原来那处伤口已经浅上许多。 当日云雨巫山之时,他还为小姑娘上了几次药,现下看那伤疤甫好,又来一道…… 江聿修目光凌厉地看向那处,眉头紧蹙,语气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开口问道,“手腕何时又伤着了?” 沈青枝只顾着仓皇失措,压根没听见那人口中的“又”,当下惊得放下手臂,用长袖遮住那道疤痕,小脸一阵茫然,双眸染了红,娇滴滴地开口,“大人,奴家不是故意的……” 在上京,民风淳朴,这样露出女儿家的雪白手臂是极为不雅的,刚刚她居然在他面前那般露出自己的肌肤,实属失了规矩。 折青枝 第5节 “四姑娘没有做错什么,不必如此拘谨。”脑海中闪现出刚才那道肉粉疤痕,男人心中像是被针刺了般疼痛。 他握紧双拳,甫欲开口,就见一旁一直沉默不语,充当人肉背景的沈青灵被这旖旎暧昧的气氛熏得双眼猩红,她嘟嘟嘴,有些不乐意地开口,“四妹妹,大人是小将军的舅舅,日后你嫁入裴府,大人可当真是你舅舅了,此刻你怎么也得叫声舅舅吧?不然人家可会说我们沈家目无尊长,少条失教呢!” 沈青枝被她这话吓得花容失色,雪白娇艳的小脸泛起一阵红晕,她抿唇曲膝,低头朝着男人行了一个万福礼,“望大人饶了奴家。” 话甫落,她自个儿就觉得有些不对,连忙改口,轻唤了一声,“舅舅……” 声音娇弱清泠,听着让人浑身骨头都酥了。 沈青灵在一旁翻了翻白眼,心里好不气恼,这江南来的姑娘就是会装柔弱,简直就是一狐媚子,连未婚夫婿的舅舅都能勾引。 身上还莫名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定是用来勾引男人的,瞧那双狐媚眼里流露出的娇羞和媚态,简直就是有辱斯她沈府的门风! 甫欲添油加醋,她又察觉到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当即她咽下到嘴边的恶言恶语,仅从鼻孔哼出了两声气。 /清早的微风拂面,沈青枝倏然觉得有些凉意,大抵是昨夜屋中布衾微薄有些凉着了,此刻她突然觉得喉咙痒痒涩涩的,便捂嘴轻咳了两声。 美人身姿纤细,似池边摇摆的莲花,惹人垂怜,江聿修也不便在此多打扰,甫欲离去,恰巧他身边的贴身侍卫白苏赶来寻他,那白苏见到柔美纤弱的沈四姑娘,眼眸亮了亮。 他弯腰屈背对着那人轻声唤了一句,“白苏见过沈四姑娘。” 这声沈四姑娘叫得沈青枝羞红了脸,她连忙轻抬手,“阁下无需多礼。” 江聿修尊重沈青枝,连带着白苏也对这姑娘万分敬仰。 这本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但看在沈青灵眼中却是极为震撼,这白苏是何人也?此乃首辅大人身边的红人,但这人却对着一从江南来的庶女姿态卑微恭敬,却对她这中书侍郎的嫡女视若无睹,简直是让人恼火! 本就不喜这庶妹,现下她又对沈青枝的厌恶加了几分,恨不得这人彻底消失在上京。 她摆摆衣袖,咬牙切齿,红着眼扬长而去。 /依誮白苏此刻来寻江聿修是为公事,当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江聿修连忙皱了皱眉头。 两人离开前,他还特意对白苏叮嘱,“四姑娘甫来上京,你去给她抓点药,改明儿再将上京的图画册子寻来给她。” 白苏点点头,看着面前娇羞不已的美人有些好奇,这位柔弱不堪,不善言辞的四姑娘日后真能管他们诺大的堤柳街? 他有些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连忙摇摇头,就算不能管又怎样?有他们爷在,就算这姑娘什么也不管,也没人敢说她半句。 /首辅大人走之后,沈青枝看着他远去的高大背影才松了口气。 彼时冬葵姗姗来迟,她拎着采花篮子,还有自家姑娘的外衫,刚走到门口,便见沈青枝站在门口痴痴望着远处一道颀长高雅的背影,双眸泛起涟漪,像是染了一层雾气。 她嘴角含笑,忙走到主子旁打趣道,“小姐快成望夫石了。” 沈青枝瞥她一眼,“冬葵,切勿多言,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儿。” “懂了,那是首辅大人!”冬葵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果然她说完就见自家小姐吓得红唇轻颤,双眸娇嗔地瞪向她,“你这婢子,怎去这么久?” “奴婢的表姐给奴婢送来了些糕点,又告知奴婢首辅大人回来了,想不到小姐已经见过了。”她连忙从膳食盒子里那处一碟糕点递到沈青枝面前,“这糕点小姐可以做零嘴儿吃。” 沈青枝看着那糕点笑了笑,“怜姐儿这糕点倒是做得精致。” 这怜姐儿便是冬葵的远方表姐。 “对了,小姐,奴婢刚在来的路上遇见了三姑娘,她正在沈老爷面前闹呢,哭得泣不成声,这上京大小姐不知是怎了,竟是比小姐还能哭......”沈青枝听闻,美丽的眸子眨了眨,玉手还紧紧抓着冬葵的手,眼中满是无辜,“冬葵,这世上还有比你家小姐爱哭之人?” 冬葵点点头,“那三姑娘哭得泪眼婆娑,嗓子都哭哑了。” 沈青枝叹了口气,摇摇头,“咱俩苦日子来了。” 冬葵不解,“嗯?小姐何意?” “从小受宠的主儿,能受得了委屈?她只会变本加厉的报复。” 冬葵惊得眼睛都瞪圆了,隐隐约约还透着兴奋,“从前只在姐姐们的口中听说过这勾心斗角,想不到咱们能有幸遇见!真是妙不可言!” 沈青枝:“......” 第5章 首辅府邸,花影书院。 江聿修坐在书案前,垂眸看着面前的奏折,褪了那身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茶白锦缎长衫,他换了一件绯红官服,圆领袍衫,宽袖广身,配銙带,悬白玉於菟腰牌,头带展角幞头,气质沉稳霸气。 因他不苟言笑的样子倒将身上那股浓浓的禁欲蔓延开来。 在大京,唯首辅大人可着这绯红圆领袍,当今圣上着黄袍,首辅大人着绯袍。 这一黄一绯,在民间百姓们也不敢轻易用这两种颜色来做衣裳,除非是大喜之日,百姓们才敢穿大红袍。 江聿修看了一下手中的折子,淡淡笑了一下,嘴角微微牵扯,笑意却尚未达到眼底,他冷着一双眸子,将折子朝地上一扔,“罪名可不轻。” 只听“啪嗒”一声,那红色折子掉在跪在地上的男人面前,那人吓得抖了一下,忙朝坐在那高位之人低头认罪,“公家饶命啊!” “吾尚未开口,便轮到你开口了?”他以手支颐,眼皮微掀,白皙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明明是副慵懒随意的姿态,但偏偏让人毛骨悚然。 世人皆知,这首辅大人轻易不笑,一笑起来,那人就有祸了! 祸到临头,书案下那人顿时脸变得煞白,他颤颤巍巍地挪到男人身边,甫欲抓他修长结实的腿,却被他一脚蹬开,眉头紧蹙,极嫌弃地瞥他一眼,“什么东西,爷的腿是你等人能碰的?” “公家饶命!小的不知那天仙是您的人,要知道是您的人,借小的一万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啊……” 堂下这人正是那日晚上想要抢夺沈青枝的骑马少年郎,此刻的他哪还有一丝放荡不羁,少年得志的模样,一身青绿圆领襕衫破烂不堪,束得高高的发髻此刻乱得像堆草。 江聿修玩弄着手中的扳指,眉头轻挑,“宋燮,吾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想要放你一命,可你似乎并不想给自己留条活路。” “公家明察秋毫,此事与小人无关啊。”少年郎匍匐在地,两眼发痴,长长的头发垂在脸颊两侧,哪还有一丝国子生的模样。 “宋燮,你要知晓这一切皆是看在你父亲扬州刺史的身上,不然你早已死千百回了。” 高大挺拔的身躯徐徐走到被他蹬开的少年郎面前,他俯身看着那人满身狼狈的模样,眼神折射出冰冷凌厉的目光,沉声道,“告诉吾,当时用哪只眼睛看她的?” 他容姿极俊,又常年身居高位,一身官服更显清贵,因为俯身,长长的宽袖不小心拂过那人头顶,他蹙眉,忙用修长的食指弹了弹,那嫌弃的模样像是触了什么脏物。 那人见状连忙又匍匐后退了几步,趴在地上,声音哀怜,“公家,饶了小人吧,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连那仙子的头发丝都不敢再看了。” 江聿修听闻瞪了他一眼,“还想看她头发丝?” “小人不敢。” 江聿修大约是见了那姑娘,心情尚好,睥睨着趴在地上那人的后脑勺,薄唇轻启,“说出你知道的,吾愿放你一马。” “公家……” “只有一炷香。”他踱步书案,姿态慵懒地半躺在太师椅上,垂眸看着手边的奏折。 江聿修对那扬州刺史有师恩在身,故而连带着对这独子也带了一份纵容,不然早在那晚就凭他言语调戏沈青枝,他就狠狠将他折磨致死了。 他残忍也好,暴戾恣睢也罢,只要是惹着她的,他都不愿姑息。 一炷香未到,那匍匐在地的人就爬到他脚边,以卑微的姿态仰头开口,“公家,小的有一事和您相告。” /要说这上京哪处景色最为优美,除了那首辅大人的堤柳街,便是上京最大的山脉宜山脚下的宜园。 要说这宜山的错综复杂的山峦出名,倒不如说这宜山的花香惹人垂怜。 花色似锦,绿柳含烟。 水雾飘渺之间,佳木茏葱,隐约还能听见小娘子们的嬉笑声,沈青枝寻着声望去,见几位妙曼佳人正坐在亭台楼阁中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醇厚悦耳的琴声响起,妙不可言。 楼阁正中似乎还坐着一位身材高挺的郎君,手中端着茶水和一旁佳人切声细语。 雾气升腾间,那郎君朝这边望了一眼,却只见一窈窕婀娜的青色身影从面前掠过。 他轻瞥一眼那美人身影,影影绰绰,但却可见其绝色。 不知怎地,只这一眼,心头却倏然热了起来,他猛地又灌了杯茶水。 “郎君,奴家这曲可弹得如何?” 甫弹曲儿的小娘子脸色一红,眼神娇羞地望向面前的小郎君,旁边的小姐妹们见状,连忙捧场,“芩姐儿的琴音可谓是天籁,小将军你说是吧?” 那位向来桀骜不驯的小将军眉头轻挑,视线停在方才那小娘子抚过的七弦琴上,随口说道,“这琴不错。” 芩姐儿的脸色一红,忙拿起帕子遮在唇边轻咳一声,眼神含柔,“郎君,今日阿芩生辰,不知有无这个荣幸可看郎君舞剑?” 傅芩当朝相爷之女,今日生辰,便也就是与几个小姐妹们一起作词饮酒,却不料在这宜园遇上了心心念念的小将军,心头一热,就邀上他讲上几句边关的风土人情。 姑娘家的都对大漠边关,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的家国情怀钦佩不已,是以对这位战无不败的小将军多了份倾慕。 却不料这小将军坐便坐下了,这话一句也不开口,作罢,傅芩只能以琴作乐。 曲毕,这小郎君不夸赞她就罢了,反倒去称赞那琴,小姑娘家的心中自有傲气,她乃当朝第一美人,一颦一笑都美得动人心魄,偏生这小将军无动于衷,只顾垂头饮茶。 她气不过,便提出看他舞剑。 但她实在不了解裴安,裴安这人清俊的皮囊下,还有一颗桀骜不驯的野心,他对任何人都能做到视若无睹,即使她是相爷之女又如何?他不屑。 于是他搁下那杯茶盏,轻言道,“在下只给未来夫人舞剑,傅娘子当真想看?” 话落,这位上京闺中待嫁的闺女羞得耳根子都红透了,她拿起帕子捂在脸庞,娇嗔道,“妄言!” 亭子里面随即笑开了,“将军这话是要让我们芩姐儿羞死啊!芩姐儿你是看还是不看啊?” /亭子里的欢声笑语传来,冬葵不禁好奇地探了探身子,“小姐,我好像听见小将军三个字呢!” 沈青枝凝眉,手中摘花的动作倏然一顿。 瞧瞧,她都快忘了她还有一未婚夫婿了,她来这上京一日有余,那裴家却连个婆子都没派过来探望,这等高门大户,最讲究礼数了,如今却是连这简单的事都不愿做。 她摇摇头,估摸着这桩姻缘也只是口头上说说罢了。 裴家是什么身份,身后靠的可是权倾朝野,高不可攀的首辅,她父亲区区一四品官员,人家可还瞧不上呢,如若人家真不想和沈府联姻,即使是她外祖父和裴老爷子的交情也不作数的。 这般想着她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花折断放进篮子里,红唇勾了勾,轻声道,“冬葵,快帮我找鹅梨。” 冬葵转过身看向她,“小姐,这鹅梨果子也能制香?” 沈青枝点点头,提着篮子径直朝前走着,阳光洒在她那张美丽娇艳的脸上,竟比这园中百花还要夺目。 “我曾闻过。” 冬葵有些诧异,“那倒是稀奇,咱们大京居然还有人能研磨出果子香,这大户人家不都喜爱花香,果子香可没花香清甜呢!” 刚巧遇见一鹅梨果子树,硕果累累的树上,树枝都被果子压弯了,沈青枝伸手够了够最近的果子,那树枝一颤一颤的,她踮起脚尖,凑近那果子上,轻轻嗅了嗅,倏然瞪大眼,“就是这个味,淡淡的,很甜。” “小姐,到底什么味啊?”冬葵被她说得懵懵的,脑袋像糊了纸似的,乱成一团。 沈青枝摇摇头,“我也不知究竟是不是这味,只是感觉这鹅梨果的香气曾经镌刻在我生命里。” 冬葵更听不懂她说的话了。 折青枝 第6节 不过此刻两人也顾不上聊天,因为这果子长得高,最近的果子都勉强才能摘到,沈青枝有些累得气喘吁吁,连忙捂住胸口,“太累了。” 娇柔怜人的声音简直酥到人骨头里,起码裴安就生了恻隐之心。 沈青枝甫欲抬手时,就见一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倏然出现在她头顶,抓住了那只她想了好久的果子。 她抬眸望向那人,乌黑圆润的瞳孔满是楚楚可怜,叫人心都化了。 “要吗?”那少年郎开口。 “什么?”她有些懵懂。 “这果子。” “要。”沈青枝红唇微张,雪白柔弱的脖颈修长,上面不知何时掉了一片叶子,男人看了一眼,便迅速移开目光,真的伸手替她摘下那悬挂在高空的鹅梨果。 沈青枝连忙捧着篮子递到他面前,笑盈盈地开口,“郎君,放这里吧。” 彼时阳光正从树叶缝隙里照了进来,落在她柔弱娇美的小脸上,多了一份明媚张扬,美得不可方物。 裴安心一颤,只手不可控制地朝那张美丽的脸上伸去。 第6章 他并非好色之徒,当今相爷之女傅芩人称上京小梅花,与她姐姐傅甄并列第一美人。 那娘子样貌出众,才华横溢,追了他多年,他皆不动声色,但不知怎的,现下他却对这小娘子起了恻隐之心,她水眸望向他的时候,裴安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恨不得将她拆之入腹。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当即他有些面红耳赤,但触及小娘子那双楚楚动人的双眸,他又抑住这般燥热的情绪,偏头抓过她手中的篮子,“姑娘歇着便是,这等粗活由我来做。” 嗓音低沉暗哑,像是一只蛰伏等待吞噬食物的猎豹。 沈青枝心下一惊,娇美的小脸微微发红,想拒绝但那郎君已然动作迅速的替她摘了几颗果子,他生得高大,身手敏捷,着一身鸦青素面圆领袍子,头发盘成发髻用宝蓝色发冠固定着,当真是风度翩翩,贵气风流。 沈青枝一向不喜如此风流直率的少年郎,当即心中也一片热流涌过,她抿唇,偷偷打量面前这位传闻中的小将军,正巧那郎君回头望她,“姑娘,这般够了吧?” 两人视线相撞,沈青枝羞得脸愈发通红,偏偏那少年郎一张俊逸至极的脸庞还挂着爽朗开怀的笑意,她心里轻斥一声自己的轻浮,连忙淡然地瞥了一眼他手中篮子里的果子。 一会儿工夫,那篮子里的果子已经够她制香料了,她当即嘴角微微上扬,双手叠在腰间,屈膝弯腰,“奴家谢过郎君。” 那少年郎脸上一红,连带着耳根子也红透了,他将篮子递给一旁的冬葵,朝沈青枝拱手欠身,“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如此多礼。” “冬葵,快拿一颗果子送给这位小郎君。”沈青枝摘得果子,心情大好,嘴角含笑,眼底秋水荡漾,美得晃人眼。 估摸着采得的鲜花和果子够了,沈青枝和那位郎君道了谢,便在冬葵的催促下转身离去。 两人走后,冬葵还和沈青枝念叨这事,“小姐,那小将军看您的眼神,仿若一汪深潭,看得奴婢心颤颤的。” 沈青枝听闻,脸一红,娇羞着拍了拍冬葵的手背,颦眉轻吟,“你这婢子倒是话多得很,切勿这般说了,那小将军威风凛凛,倒也算是好归宿。” 确实如此,那小将军一表人材,她倒觉得与这人相处颇有乐趣。 话落,冬葵立马急了,她想起亭台楼榭前甫,不慎听到的裴安调戏那小娘子的话,心中大乱,她从小便跟着沈青枝身边,两人之间的情谊堪比万金贵,当下连忙劝道,“可我看小将军刚刚那身在花丛中从容自如的样儿,倒有些像是美妾成群的影子呢!” 沈青枝沉默不语,细细想来这事也不急,只捂嘴轻笑道,“瞧你这样,好似你家小姐我跳进什么深渊似的。” 见自家姑娘这漫不经心的样儿,冬葵低头暗自松了口气。 而这厢,裴安接过果子后,便一副丢了魂似的,目光直直盯在美人离去的背影,阳光透过丛丛树叶映在她纤细背影上,长长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摇曳流动,一只胳膊垂在腰侧,那腰肢窈窕到他能一个手臂扣在怀里。 雪白皓腕上戴着一精美绝伦的镯子,衬得雪肤愈加柔美,那白玉镯子好生熟悉,但他也没细想,现在脑子里只想着,那人如此一个背影就已令人乱了心神,实在是不敢想象这正面是如何的沁人心魂。 那雪白柔美的脖颈,更是让人看得口干舌燥。 弱冠之年的少年郎起了见不得人的心思,当即羞红了脸,低头看着自己不能见人的地方,狠狠握紧了双拳。 /沈宅。 沈青枝刚回府,便听见前院里面一片笑声传来,其中当属她那嫡姐的声音最为洪亮。 这也算了,一窝婢女皆提着裙摆往屋里跑,个个脸上红光满面的,好不热闹。 她倒对这一家子的大小事不甚关心,进了府就想往后院钻,研制香料去。 倒是冬葵好奇心强没忍住随手拉了个婢女问道,“小娘子且慢,你可知今日府上出了何事?” 那婢女见拉着自己的是一圆脸大眼,粉嫩娇小的小女娘,连忙红了脸,轻道,“过不了几日便是裴府小女儿的生辰,当今圣上极宠爱这位小女儿,听说这位可是未来的皇后……” 说到这里,她捂了下嘴,偷偷摸摸看了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继续道,“圣上特让宫中娘娘们替她主持生辰宴,这不上面赏赐下来无数丝绸锦缎,还邀请咱小姐去宫中参加盛宴,咱小姐心情好,让我们这帮婢女们也分得这圣恩呢!” 冬葵听闻,漂亮圆润的眼里满是诧异,“这裴府,可是将军府?” 那婢女红着脸点头,“这裴府小女儿正是那威武英俊的小将军妹妹。” 待那婢女走远之后,冬葵这才提着篮子满脸气恼地搂住沈青枝的胳膊,撇着嘴有些愤愤不平,“小姐,这三姑娘明显是打您的脸呢?你可是这府上四姑娘,不说这宫中参宴名额,就是这丝绸锦缎居然婢女们都有,您什么也没有,实在太气人了。” 沈青枝一心只扑在制香上,倒对此事不甚关心,上京天气闷热,她将袖口往上翻了翻,露出雅致的玉镯,那玉镯在日光下,晶莹剔透,精致细腻,毫无任何瑕疵,倒和那雪白凝霜皓腕相得益彰。 这玉的来历她到此刻还有些困惑,问冬葵,她也是遮遮掩掩,一问三不知,沈青枝虽不追问,但她细细想来,这里面猫腻大着呢。 当下,她对这什么劳什子宫宴毫不关心,听着冬葵的话,也只是将袖子掀了掀,遮住那镯子,目视前方,随口道,“无需过份担悠,我与裴府婚约尚未解除,这宫宴不邀我参加,这裴府难免会遭人非议,再比如呀,就算同我邀约,届时无华服着,丢脸的是谁呢?” 冬葵听闻眼睛亮了亮,又黑又亮的双眼里像是星星般灿烂,“应是如此,小姐英明。” /两人回了麋院,沈青枝将果子放在陶甑里,用小火焖煮着,这陶甑七穿云孔,升气于上,「1」小小的庖房很快热气腾腾,烟雾弥漫。 冬葵趁着鹅梨果上甑小火慢蒸,沈青枝在铜盆里净手之时,终于忍不住缓缓开口,“小姐,要不……”她两眼眨了眨,咽了咽口水,轻声开口,“咱们找首辅大人帮个忙?” 沈青枝纤细的手指在水中浸泡一会儿,接过冬葵递来的帕子哑然失笑,她摇摇头,复用自个儿研制的香膏一根根抹匀葱白段般的手指,方才开口,“你当你主子脸似这铜盆一般大?” “首辅大人……”冬葵刚欲开口,沈青枝便朝陶甑那边走去,她掀开甑盖用木箸戳了戳,见火候尚足,这才得空转头朝一旁的冬葵说道,“我就算去找小将军那也是应该的,去找首辅大人,这无名无分的,谁会搭理你?” 回屋之后,沈青枝就换了身玉青短衫,下面搭着条白裙,长发只在发尾随意用玉青丝质飘带扎着,头顶戴着同色头巾,颇有仙女坠入凡尘的烟火气息。 冬葵看着她娴熟地捶磨梅花花瓣,时不时地放在鼻尖轻嗅一下,这般农妇所做的事,在她做来极为雅致漂亮。 她看愣了眼,许久才开口,“姑娘的意思是……想找大人要个名份?” 这话刚落,沈青枝就红了脸,娇嗔地瞪她一眼,“冬葵,今日我可喊了他一声舅舅,这名份不够吗?我还需要讨要一个什么名份?” 冬葵看着自家小姐红似玫花的脸,立马噤了声,连忙跟着她一起磨花粉。 待至日跌时分,这鹅梨果已上陶甑蒸了三遍,每遍又摊凉风干了三遍,沈青枝又将这风干的鹅梨果割去梨皮,放入石臼中捣乱,捣乱后她闻了香味,只觉得一阵清甜,但又少了几分味道。「2」她皱眉,将那石臼往桌上一扔,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出门去买点香粉。 听说要出门去长安街上游于肆,冬葵兴奋至极,连忙到匣子里拿了些许银两急急忙忙锁上麋院的门。 两人出了门,遇上不少丫鬟和仆人,这些人皆用同情、怜惜,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盯着她们。 还有一丫鬟端着盘子从主苑走来,见到沈青枝立马掉头就走,就好像看见了灾星似的。 沈青枝目光微顿,但很快便又恢复了自然,她望着周围人奇异的目光,微微拢了拢拳,“许又是沈青灵那丫头在其中搞破坏了。” 冬葵来上京这些日子,憋屈坏了,现下气得脸色微微泛红,心口愈发堵得慌,“小姐,我们在海陵何曾受过这等委屈,住破旧小院就算了,如今就连丫鬟都有上等布料,小姐您什么也没分着。” 沈青枝摇头,“没这么容易,总觉得沈青灵在下一盘大棋。” “啊?什么大棋?”冬葵脑子又转不过弯来了。 “尚未知晓,但总是对我不利的。” 这日子过得勾心斗角,每日都在想着那三姑娘的计谋,冬葵都快要憋坏了,现下出来游于肆,心情舒畅许多。 长安街上,灯火通明,这街是上京最为繁荣昌盛之地,许多官宦人家的贵女婢子都来这街上夜游。 长安街上的酒楼茶馆门首皆缚彩带飘舞,灯烛荧煌,上下相照。「3」两人走到一座石拱桥上,东街西街的风景都一览无余,这座桥据说是首辅大人重金打造的,名唤四月桥,这桥横跨东街和西街,两边的灯光烛火倒映在河中,景色颇为壮观。 上京最火的香料铺子便在这东街上,但这桥上的风光太美,沈青枝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她牵着冬葵的手,两人站在桥上看着桥下的风景,一阵风吹来,两人冻得瑟瑟发抖。 这上京早晚温差大,沈青枝还未适应。 蓦然回首间,却见那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灯火阑珊处,他着一袭金丝滚边墨色暗花圆袍,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朝她走来,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贵气雅致。 他生得极为精致,拿着糖葫芦一点也不显笨拙幼稚,倒给那张立体俊美的脸添了几分柔和。 这一刻,沈青枝的心扑腾扑腾跳得厉害,她拉着冬葵的手,恰巧此时那人身后燃起烟火,刹那间,周围都静了下来,她的眼里只剩下站在烟火中的他。 第7章 上京的月色比起江南的烟雨濛濛多了份人间烟火气息,周围卖糖葫芦的大婶正推着木车从她身边经过,手里还牵着自家顽皮小儿,训斥着他不要乱看。 卖糖人的大爷正和身边的官家小姐细声说着什么,那管家小姐连忙笑盈盈地让身旁的丫头掏银子;四月桥下是碧波荡漾的春风湖,此刻湖面上飘着一艘木船,船上正载满了精美的丝织品。 卖糖葫芦大婶声如洪钟的叫卖声,官家小姐笑语盈盈暗香去的身影,以及缓缓驶过的木船皆在沈青枝眼中沦为背影。 她的鼻尖只剩下那股清香淡雅的香气,她的眼中也只能装得下那道墨色颀长身影,这种震撼比起今日见到自家那传闻中的未来夫婿要震撼许多,她也不知怎的,浑身都酥软麻麻的,特别是双腿,软弱无力,像一朵堪折的花儿靠在冬葵身上。 她不禁怀疑他身上的香气是不是软骨散了。 但碍于那人高高在上,万人之上的身份,她又吓得垂下眸子,大抵双腿泛软是因着对这人的畏惧。 在冬葵的搀扶下,沈青枝对面前这人行了礼,轻唤了声“舅舅。” 这声舅舅娇若黄莺,让人听着骨头都泛起酥意。 “嗯。”男人轻点头,将手上的糖葫芦地给她,因着温柔月色,他身上的冷若冰霜稍稍淡去些,一双冷眸此刻在烟火的绽放下,也愈发熠熠生辉,“这大婶家的糖葫芦做得尚可,尝尝看,算是上京的特色。” 沈青枝垂眸看向面前长指如白瓷般,在烟火下闪着淡淡光泽,薄薄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脉络分明的青筋,蓬勃而又有力。 她脸一红,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拿糖葫芦,却是因着紧张,戳了戳男人微微泛寒,精致干净的指尖。 倏然,一股麻麻的电流自指尖传至胸口,再到全身,她甚至觉得脚趾都有些酥酥麻麻之感,顿时整个人像被雷电了似的收回手,红唇微张,黛眉微颦,不知所措地望向男人,“舅舅,奴家不是有意的。” 上次是跌入他怀中,这次是极其暧昧地戳他手指,愣是谁都觉得她居心不轨。 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染了雾气,让她看起来更显娇弱,身上换了一件玉青交领短衫,下搭白裙,头顶戴着同色头巾,一幅小厨娘的样儿,但骨子里的娇养气质却如何也遮不掉。 偏生她不知自己这幅娇艳欲滴的样多诱人垂涎,甫一会儿工夫,就有不下十余人的目光往这桥上撇来。 甚至有个身着长衫的小郎君蠢蠢欲动,欲上前与这小娘子搭话,但碍于她身旁英俊高挺,沉稳霸气的男人愣是被旁人拉住了,“张家小子,不要命了?你可知那人是谁?” 那小郎君甩了甩被那人拽过的袖子,眉毛一挑,昂起下巴高傲异常地瞪那人一眼,“那你倒是说说这人是谁?” “这可是当辅佐朝政首辅大人啊!”人群中不知是谁回答了他的问题,瞬间,这小郎君的脸部倏然涨红,手心流汗,头皮发麻,恐惧的冷汗从他额头淌下。 最可怕的是他仅仅只听了那人的名讳,就吓得屁滚尿流。 折青枝 第7节 桥上拎着糖葫芦的江聿修听见有人提及自己的名讳,当即垂眸望去,这一眼冷若冰霜,吓得本就战战兢兢的某人更加魂飞魄散。 “吾有这般可怕吗?”他轻挑眉头,明明如此轻佻的举动被他做得矜贵清冷。 “过来。”他清冷出声,语气凉薄,沈青枝知道他是对自己说的,连忙咽了咽口水,抓着冬葵的胳膊往他那边靠了靠。 “今夜风大,出来做什么?” 风确实大,特别是湖畔的风,带着一丝丝凉意,沈青枝冻得捂嘴轻咳出声。 下一秒就闻见熟悉好闻的鹅梨果香飘来,而她柔弱妙曼的身躯也被诺大的墨色大氅盖住了,她抬眸,撞进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里,那双狭长眼眸清澈明亮,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她蓦地将头低了低,恨不得低到尘埃。 “吾有这般可怕?”他又问了一遍这话,声音比夜里的湖水还要凉薄。 沈青枝脑袋摇了摇,抬眸强装自在地看向他,“首辅大人为我等百姓日夜操劳,我等是怀着敬畏的心面对大人,大人不必多虑。” “伶牙俐齿。”江聿修轻扯了下嘴角,“伸手。” 沈青枝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伸了出来,伸完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现下,知晓首辅大人在此后,桥边再无一人敢在此,连卖糖葫芦的大婶儿都将木车推走了。 四周一片寂静,勾栏瓦舍的美人们听闻首辅大人在此后,更是吓得连门都关上了,更别谈门口的旗帜和灯火,都一股脑灭了。 甫灯火辉煌的长安街,倏然陷入黑暗。 沈青枝突然有些同情这人,或许这就是上位者的悲哀,遭人如此惊恐不安。 不得不说江聿修着实是一好官,甫一上任,就将分散的兵权收复,就连一向动荡不安的边关,因着他亲自上阵,平息战乱许久。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久了,大抵是这群百姓早已忘记当年每家每户的壮年郎远赴战场的悲哀了。 又是谁阻挡了这些悲哀呢? 他们忘了,是每日每夜为国操劳的江聿修。 如此想着,沈青枝复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世人都称小将军杀敌无数,为国争光,可在背后默默付出这一切的首辅大人却是被万民所惧。 何等悲哀…… 美人眉头染上阴郁哀愁,双眸泛起水雾,看得江聿修心里一阵疼痛。 四下无人,江聿修将糖葫芦放到沈青枝洁白的手心,微风拂过,吹起沈青枝头顶的头巾,她更显得像是风中摇曳的青莲,惹人怜爱。 “谁都许怕吾,唯独你不可以。” 他轻声开口,声音被微风吹得分散开来,沈青枝没听清,抬眸有些好奇地看他,他却只笑了笑,没再开口。 他不开口之时,极清冷孤傲,沈青枝的心七上八下,本已稍微平静的心见他冷淡疏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跳得更加快了。 谁人不畏惧他的威严,据说民间传闻,嫁给皇帝做皇后都不如嫁给首辅大人做夫人,首辅大人只手遮天,权倾朝野,手段高明,他夫人的位置多少上京贵女窥觊,又有多少官宦想要将自家姑娘送上去…… 无人能够说清。 但沈青枝知道的是至今无人敢逾越一步。 这般威严凌然之人,现下沈青枝双眼压根不知该落向何处,只知道颤着手抓着他塞到手里的糖葫芦胡乱送进嘴里,结果没拿稳,“咚”的一声,那糖葫芦被她抖得掉在了地上。 “再买一根便是。”那人先她一步捡起地上的糖葫芦丢给身后站了许久的白苏,白苏接过糖葫芦朝着沈青枝露出灿烂笑容。 /东街。 沈青枝跟首辅大人身后找卖糖葫芦的大婶,大气不敢喘一口,只想着赶紧买一根让她走吧,但事实却完全和她的想法背道而驰,两人在长安街上绕了一圈,那大婶仿佛消失了似的,连个影子都找不着,别说大婶了,就是平时卖得火热的摊子都寻不到一处。 “他平时也这么不受待见?”沈青枝放慢脚步柔声向一旁的白苏询问。 白苏被她这词形容得有些想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用“不受待见”来描述他家大人,旁边冬葵那丫头也跟着捂嘴轻笑,大概是被她渲染得,白苏也放肆地咧嘴偷笑,“不知是谁传出我家大人暴戾恣睢,心狠手辣的谣言,这些个百姓敬而远之……” 沈青枝:“……” 肯定不是她便是,她也是道听途说。 看着她有些动容的模样,白苏忙补充道,“我家爷是何模样,姑娘和他相处几日便知了。” 一旁的冬葵听到这话,急了眼,“你这人,怎说话呢?我家小姐又不是和你家大人谈婚论嫁!” “是在下嘴笨。”白苏垂头任由她指责,冬葵见他态度端正,也不再多言。 不过也多看了这呆头鹅小郎君几眼,见他五官俊秀,身姿挺拔,唏嘘不已,这首辅大人的跟班都如此芝兰玉树。 两人在一旁闹着,沈青枝倒没心思听进去,她的心里倏然泛起淡淡涟漪,心里头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难受。 她抬眸看了眼前面那道颀长高大的影子,握紧双拳,做了个决定。 小姑娘加快脚步走向那位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鼓起勇气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那人高挺的身子僵硬了一下,随后转身看向她,立体俊美的五官在微弱的月光照耀下竟添了几分柔意,“怎么了?” 声音清冽如潺潺流水。 小姑娘美丽动人的眼眸清澈纯粹,鸦羽般的长睫不断颤动,扑闪扑闪像只撞到墙上,正抵死挣扎的蝴蝶,见他回头,她立马松开抓着男人的手,轻言道,“舅舅,奴家初来乍到,想要寻一款香料,不知舅舅可知这长安街上哪处铺子香料齐全?” “嗯?枝枝想要制香?” “是……” 江聿修打量她一身农妇衣着,见她脸色红晕,浑身上下也无任何庖房的脏污,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倒是身上有一股不属于她的淡淡香味,两人欢好时,江聿修便对她身上的味道爱不释手,如今自是敏锐地闻出她身上另外一种似鹅梨果的清甜。 而鹅梨果香……对他来说是至宝。 他似乎对这发现很是愉悦,看着小姑娘满脸绯红,纯真无邪的模样,不禁勾了勾嘴角,“吾知道一家铺子香料尚且算是齐全。” “那便由大人带路吧!” 沈青枝说完也暗自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男人,见他嘴角含笑,浅浅淡淡的模样,松了口气。 看来首辅大人真和传闻中的不同,瞧瞧,这不挺和颜悦色的。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她用帕子一根根拭去葱白手指上的香汗。 第8章 自西街往东走,便来到了皇城脚下的西街,比起西街,这里更为繁盛昌荣,屋宇雄壮,门面广阔,上京官家贵女都极爱吃的糕点铺子便坐落在此。[1] 经过这家铺子的时候,江聿修停下脚步,望了眼身后的小姑娘,柔声问道,“吃糕点吗?” 沈青枝尚未开口,皓腕便被那人拉在手里,他的掌心大抵因着常年习剑,有些薄茧,但皓腕被他握住,沈青枝却觉得意外地温暖,她脸倏然红起。 那块被他触及的肌肤此刻热辣滚烫。 想挣扎却又不敢。 美人颦眉,红唇微抿,这人是不是忘记她是他外甥的未婚妻了? 心里困惑,但她面上可不敢去质问这位身份尊贵的权臣,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儿。 故此,沈青枝只能细嚼慢咽着他给她买的桂花糕。 “好吃吗?”那人还不忘问及她的感受。 “舅舅买的糕点自是更甜的。”她嘴角带着一丝弧度,衬得那张桃花面容更为娇媚可人。 “如此更好,有什么想要的玩意儿便和吾开口。” “奴家想要什么舅舅都给奴家买吗?”她的双眼干净纯粹,清亮闪耀,像是月光下的宝玉。 他双手背在身后,身影被月光拉长,颀长如玉,温润儒雅,倒是和平常那幅冷若冰霜的样子截然不同,大抵是月色温柔,沈青枝的担子也大了点。 “嗯,自是要满足你的。”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沈青枝脸倏然通红。 面前这人清冷禁欲,满身的出尘气息,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即使不说话,也是含着令人惧怕的威严凌厉,这是常年身居高位之人才有的气势。 但这样一个沉稳冷漠之人,却用这样一张禁欲淡漠的脸说出如此轻佻的话,却是诱惑至极。 起码沈青枝觉得她身子骨都酥酥麻麻的。 一块糕点吃完,沈青枝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又伸出柔软粉嫩的小舌轻轻舔了舔嘴角,生怕有糕点碎渣子残留。 但就这一小小举动却是极魅惑,眉眼柔美,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属于她的风情,江聿修转过眸子,不去看她,浑身散发的气息愈发冰冷,但那紧握的双拳还是出卖了他那躁动的心。 他清心寡欲多年,如今却是为那人动了凡心。 过了这家糕点铺子,一路沿着西街走,字画、玉器、手工艺品、香糖果子、蜜饯甜羹铺子应有尽有,每走到一家铺子门口,这位权势滔天、只手遮天的首辅大人就会停下脚步,亲自替她买上一件,到最后白苏和冬葵那丫头手上都没地方拿了。 最后四人停在一家三层小阁前,只见面前的牌匾上狂舞潇洒地写着“兰时序”三字。 沈青枝美丽的双眸亮了亮,她在海陵听说书的说过这兰时序是上京最大的香料铺子,里面的香料应有尽有,生意兴隆,最重要的是每月都会出一些新鲜货,且种类繁多,香料、香丸、香炉应有尽有,深受许多官家小姐的喜爱,甚至还引着上京外的贵女们前来购置。 一进屋子,淡淡的花香徐徐飘来,沈青枝觉得身子立马精神多了。 在上京,达官贵人们之间流行一种疗法叫做“闻香服气”,大抵是将香药佩戴在身上,便可透过皮肤呼吸达到补养正气的效果,故能驱疾防疫。 而第一个提出这种疗法的便是兰时序背后那人。 这家铺子开了多年,疗法遍布大江南北,但愣是无人知晓那背后之人的身份,甚至有人传出是一位慈眉善目,爱民如子的皇朝贵族。 又或许,压根没有这人,只是上古时期传承下来的远古疗法。 关于兰时序的来历众说纷坛,真相却无人知晓。 思及此,沈青枝倏然想起自己近来突如其来的头疾,当即莲步轻移来到那人面前,垂着眉眼问道,“舅舅,这铺子可有治头疾的香囊?” 她也不知为何第一反应是向这人求助,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信任。 “近来不舒服吗?是不是水土不服?”他没有及时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低头俯身,极柔和的开口。 带有他身上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沈青枝忙红着脸脑袋轻点了下。 柜台前倚着一位穿着墨色长衫的老人,正低头打着瞌睡,乍听见有人进门的动静,连忙抬头,就见那位一向清冷矜贵的男人正低头垂眸,和颜悦色地对着一姑娘说话。 他心中一惊,顿时连瞌睡虫都飞跑了,整个人无比精神地从木椅上“腾”的站了起来,“爷,要看什么?” “无事,老爷子您忙去吧。”一旁的白苏见自家主子和那位娘子聊得正欢,估摸着也不想有人打扰,忙开口说道。 那老爷子双手交叉在胸前宽敞的袖子里,带着笑意地靠近白苏,“爷这是好事将近了?” 白苏耸耸肩,叹了口气,“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太多了,我都理不清。” “这是何意?”老人询问。 “快别问了,老人家给我端两杯茶来。”一旁的冬葵眼珠子转了转,一个绝妙的计策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她用手扇了扇风,昂着下巴看着那个芝兰玉树,白白净净的小郎君,深思熟虑之下轻声开口,“那位郎君,我这有个锦囊妙计要不要听?” 白苏俯身将脑袋往她这边靠了靠,耳朵竖起,“快给小爷讲讲。” /兰时序的二楼有一间茶馆,檀木桌上的香炉被点燃,整间屋子里都飘着一股子木兰花的清香,清香醇正,淡雅出尘,混合着檀木的香气,极为馥郁。 折青枝 第8节 香炉的不远处,江聿修和沈青枝两人席地而坐,手上皆拿着一本制香古籍。 沈青枝喜好制香,却也仅仅是个初学徒,今日她偶然发现面前这位高不可攀的首辅大人竟对香料了解颇深。 沈青枝在一旁认真听学,璀璨纯真的眸子满是对知识的渴望,就差拿个册子记下来了。 到底这香料是从上京传出去的,她在扬州,虽府上也有师傅授业,但精通香料的师傅极少,这次来了上京,真正是见识到了这上京官宦的学识渊博。 当即她觉得这上京来对了,即使不嫁为人妇,她也可以在上京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香料铺子,甚至于开一家香药铺子。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得,她却觉得那是男人想要束缚女人的借口,女人做起事业来可并不比男人差。 这样想来,沈青枝顿时斗志昂昂。 看着她这稚嫩乖巧的模样,江聿修忍不住开口,“要是还想了解,可以上这堤柳街寻吾。” 沈青枝点点头,当即就亲自泡了壶茶水,徐徐替那人斟上一杯,纤长的玉手捧着白瓷杯,眼睫微颤,“舅舅,打今儿起您就是奴家师傅,请受徒儿一杯茶。” 声音凄楚可怜,真正是我见犹怜。 男人接过那茶,未抿上一口,只是看着面前娇艳柔美的姑娘叹了口气,“枝枝,姑娘家不比男人差,不必称自己为奴。” 话甫落下,沈青枝的眼睛瞬间红了起来,她仰头望向面前俊美沉稳的男人,红唇微张,不可置信地开口,“真得可以吗?” 沈青枝自小养在扬州,扬州瘦马昌行,她曾亲眼看着那些贫民百姓家的姑娘被人买回去调习,这些瘦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至她们长大成人就会被卖予富人做妾,又或者卖入秦楼楚馆,那些贫女多瘦弱,故而称为“瘦马”。[2]但用马来形容女子,本就是歧视,用女子来买卖,更是畸形暴利。 在秦淮河边,沈青枝看着那些被当作货物一般送进勾栏瓦子的姑娘们,心如刀割,那些姑娘的眼神更是让她终身难忘,不是绝望无助,也不是伤心欲绝,竟是无欲无求。 在扬州,没身份没地位的贫女被卖来卖去,而在面前这人嘴里,女子竟也可以如此有地位。 清香阵阵徐来,那人的双眸泛起淡淡涟漪,他端起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将杯子搁在檀木桌上,浅浅淡淡的眼神落在面前女子身上。 “枝枝,女儿家的手可以作画抚琴,亦可以拿起算盘珠算账,甚至可以拔剑上战场;女儿家的眼睛可观世间百态,亦可温柔凝视痛苦,男人家可做的女儿家同样可以,甚至更柔更刚,所以,枝枝不必自称奴,不必被陈规陋习拴住。” 沈青枝从未听人说过女子可活得这般自由辽阔,她的心扑腾扑腾,狂跳个不停,世人皆说女子不如男,宁将女子卖了也不留在家里,就怕多添一双筷子,分了男儿的饭碗。 如今听到这人的话,她竟觉得无比温暖。 心里有些动容,似一股热流涌过,她红着眼点点头,背脊挺得笔直,“枝枝知道了。” 扬州贪官污吏盛行,本想借机将这事告知于眼前这人,却还是始终没有勇气。 沈青枝想,总有一天,她会亲自到扬州砸了那些狗官的牌匾,将那些被卖的小娘子们解救出来。 /两人下楼之时,恰巧冬葵端着两杯茶水朝楼道这边走来,大抵是走得太急,竟差点儿撞在沈青枝身上。 沈青枝彼时正红着眼,用帕子擦拭眼角,没注意一旁的冬葵。 眼看着那茶水就快洒在她身上,江聿修一把将郁郁寡欢的沈青枝揽在怀里。 沈青枝吓了一跳,连忙双手搂住男人的腰,这一下,两人彻彻底底抱在一起。 屋子里的人全都看呆了。 倚着柜台算账的老爷子差点将账本都撕掉了。 沈青枝轻咬唇瓣,水汪汪的眼睛里染上雾气,支支吾吾地开口,“舅舅,奴……” 察觉到男人凌厉的目光,连忙改口,“我不是故意的……” “嗯。”江聿修用手扶住她,揽住纤腰的手臂微微松开,面色如常,“站稳了吗?” 沈青枝闻言,连忙松开架在他精瘦腰上的玉手,脑袋轻点,“站稳了,谢谢舅舅。” 什么?舅舅? 算账老师傅手中的毛笔倏然落地,”啪嗒“一声在静谧的屋子里响起,他连忙弯腰去捡毛笔,恨不得自己从未在这里出现过,他竟然听到这么大一个惊天秘事,汗毛竖起,他颤抖着起身,不敢再朝那边看去。 想不到首辅大人,霁月清风,清心寡欲的谪仙模样,竟是对自己外甥女下了手。 这……这传出去不得让天下百姓唾弃死。 思及此,他连忙缩头如乌龟,瑟瑟发抖,头都不敢再抬下,生怕又看见什么让他掉脑袋的事。 他终于明白,白苏大人说的里面弯弯绕绕是何意思了。 松开怀中丫头,江聿修冷冷看了眼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的白苏,白苏连忙收起笑容,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趁着沈青枝被冬葵扶走的时候,江聿修神色淡淡地看向他,“胆子不小了?竟连吾都敢算计。” 白苏垂头丧脑,瑟瑟不敢开口。 看着他白净的后脑勺,江聿修轻轻转动了下手中的扳指,沉声道,“自己去兵部领三十大板。” 白苏耳朵垂了下来,“谢爷宽恕。” 他始终没有供出这主意是冬葵提出来的这事儿。 江聿修似乎想起什么,步伐停下,转身看他,“板子免了,扣除当月俸禄吧!” 白苏抬眸,眼里光芒彻底没了,“爷,你还是打我吧!” “就扣俸禄吧!” “爷!!” “没得商量。” 沈青枝听到这边动静,停下脚步,回眸看了眼垂头丧气的白苏,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的瞳仁很黑,月色洒在她雪白的脸上,像是从头降下的仙子。 白苏像是得了什么免死金牌似的,甫欲开口,就听那向来清冷孤傲的男人淡淡开口—— 第9章 “白苏近日以来辛苦了,长安的住宅随意择一处留做讨媳妇的聘礼吧!” 他语调凉薄,狭长凤眼里如往常一般平静,但说出的话却是令人震惊。 白苏眨眨眼,脑袋瓜子一片空白,已经做好罚俸禄的准备了,现下居然还多了一处住宅,当即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傻傻楞楞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个劲儿地向其道谢。 爷说话一向值千金,从不收回命令,现下却是已经迂回两次了,白苏这还是头一遭遇见这种状况,不禁对这位四姑娘又多了一份钦佩,自家大人算是遇到自己的软肋了。 而他们这些人,则是不应该有软肋的。 有软肋,就多了把柄,这是从政之人最致命的。 可……那人是江聿修啊,年少辅政,性子沉稳冷漠,命硬薄情,这样的人,是连当今圣上都要看其脸色行事之人,却偏偏在一姑娘面前甘愿俯身,放低姿态去哄她。 白苏微微叹了口气,就算是首辅大人,也遇到了软肋。 在他发愣之际,江聿修将沈青枝脱下来的墨色大氅复又披到了她身上,“外面凉。” 月色洒在大地上,霜雾弥漫,天色已晚,空气里都带着透入骨头的凉意,沈青枝本就觉得有些寒意,此刻道了声谢,连忙拉紧身上的大氅。 行至门口,江聿修看了眼还跟着他们的白苏,大手一摆,“回去吧,吾送沈四姑娘回府,上次让你给姑娘准备的东西也早些送到沈府。” 大抵是白日里太过忙碌,江聿修此刻略显倦怠,话毕,闭着眼以手揉眉,他五官立体精致,但因常居高位,自带了冷冽气质,但这一闭眼,沈青枝竟发现这人比平时乖顺了许多,像只雪白漂亮的大狗。 被自己这一想法吓了一跳,一直到回到麋院,沐浴之后她还有些后怕,将手中用完的巾帕递给冬葵,她红着脸问,“刚刚我有说错什么吗?为何回府的路上,首辅大人一句话也未开口?” 冬葵接过巾帕,又将香膏递给她,乌黑圆润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沈青枝,还带着一丝探究,“小姐,你咋这么关心起首辅大人了?不是说惧怕他的威严,和他有距离感,说他暴戾恣睢的吗?” 沈青枝将香膏抹在手背上闻了闻,抬眸娇嗔地瞪了她一眼,“你这婢子,近来连你主子的事情都打探呢?” 她生得美,一颦一笑都带着娇美可人的媚意,此刻长发披肩,香肩半露着涂抹香膏,那雪白肌肤在微弱的烛光下散发着淡淡香气,漂亮的蝴蝶骨随着她弯腰抹腿的动作若隐若现。 她有一双如白瓷如玉般纤长的腿,此刻光着脚踩在白色绒毯上,那莹润干净的脚趾还涂着冰透杏粉色的蔻丹。 冬葵只顾欣赏美人,嘴角银丝都流了出来,看了沈青枝一会儿不知是发现了什么,忙羞着脸跑开了。 美人用香膏擦完身子,才发现自己随手拿的衣裳竟是男人的大氅。 此刻她冰清玉洁的身子之下未着寸缕,身上披着的这件大氅还满是男人身上的清香,恍惚中,她竟有种她未着寸缕躺在他怀里的错觉。 这种错觉一旦产生,她竟感觉浑身都有些燥热,她随手拉扯了下大氅的前襟,露出一片雪白莹润的肌肤,她昂起下巴,眯起眼眸望了眼头顶自己的倒影,食指摸了摸滚烫的红唇。 沈青枝有一双漂亮的狐狸媚眼,因着这双眼,在扬州的时候没少被人调侃她长得像狐狸,但她真正动了情时,那种媚态妖娆竟比往日还要诱人。 当日晚上,沈青枝做了一个不可言说的梦,梦里她竟然和那位高不可攀,学识渊博的首辅大人在云雨中遨游。 醒来后,沈青枝趴在床上,长发披散在身后,光洁的后背露在外面,随着她捶床懊恼之时,那纤细妖娆的身段透着散乱的万千发丝隐隐若现,美得不可方物。 日上三竿,冬葵端着盥洗盆近来之时,就看见自家小姐一把将首辅大人的大氅扔在了床上,她背对着冬葵,只着亵衣的身体摇摇欲坠。 “小姐,怎地这般不悦?”冬葵忙要去将那大氅叠起来,就听自家小姐娇气清甜的嗓音响起,“别碰!” 随后她就自个走过去将大氅用木椸挂在了椸架上,那动作快得还以为冬葵要抢她什么宝物呢! 冬葵嘴上不说,心中可敞亮得紧,可她心里头有事,面上还带着忧愁,将盥洗盆放在木架上,她终是忍不住开口,“小姐,我听说沈大人有意让您去参加那位裴姑娘的生辰宴呢!” “嗯?”沈青枝回眸,拿着巾帕的手一僵,“我这女儿对他来说不是摆设吗?怎想起我来了?” “沈大人想尽快促成您和小将军的婚事。”说到这里冬葵皱了皱眉,略微有些不悦,“我听说小将军想要和沈府退婚呢!” 沈青枝愣了愣,到底她是女儿家,自是知道退婚这事对女儿家名声来说究竟是有多恶劣,虽她不在意,但对小将军的处理态度还是有些不满,被温水浸湿的巾帕擦在脸上温温热热的,那张素白洁净的脸也在此刻更为清爽。 擦完脸,她将巾帕递给冬葵,又问道,“你不是不喜欢那小将军,怎对他要退婚这事如此恼怒?” 冬葵抿了抿唇,将巾帕搁在盆里,将抹脸的香膏递给沈青枝,“那不一样,小姐不要他那是小姐的事情,他不能嫌弃我们小姐,他算什么,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 沈青枝轻拍了下他的脑袋,“你呀,这话可不能在外面说知道吗?这小将军到底是首辅大人的外甥。” 冬葵抬眸,眼睛亮了亮,“要不我们去找首辅大人?” 提到那人,沈青枝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很快红了脸,莲步轻移,走到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的脸。 “冬葵,以后这些事儿你也不要和我说了,我不想听。”白净双手放在滚烫的脸上,沈青枝低头轻咳一声,虽昨夜被那人一路护送回府,但夜间做了那梦,衣裳都被自己扒掉了,这下好了,捞了个寒疾之症。 冬葵见自家小姐脸色不佳,也没再提这茬,只将今日所要着的衣裳递给她,此外一句话也没开口。 /月令园。 沈青灵正陪沈如令用膳,其母林氏坐在一旁及其安静地坐在一旁吃着糕点,时不时地还夹一筷子干丝放进沈如令碗中,轻声细语说上一句,“爷,这是您最喜爱吃的干丝,青文特意让人从扬州溱郡给你带的。” 青文是沈如令的二子。 “嗯。”沈如令夹起干丝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他一向喜爱淮扬菜,家里的厨子便是扬州人,除了厨子,这府里的下人也不少扬州人。 在沈府,随时都能听见江南软语,沈如令对扬州有着一种几乎偏执的喜爱。 可不知为何,唯独对那位绝艳的小妾恨之入骨,连带着对她所生的女儿也有着深深的厌恶。 折青枝 第9节 用完膳,沈如令接过林氏递来的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每一根手指,这才看了眼最受宠的闺女,“青灵,宫中赐下来的布匹绸缎可有给那丫头备着?” 沈青灵听闻,忙放下筷子,眼里含笑,“父亲放心,灵灵给妹妹准备的布匹都是最好的,妹妹来日可是要嫁进将军府的,对咱沈府来说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儿,灵灵可不敢疏忽大意,漏了妹妹的。” 沈如令点点头,轻瞥了眼身边的长随,那长随连忙从袖中掏出一大叠银票递到沈青灵面前,“姑娘,这是老爷赏您的。” 看到面前厚厚的一叠银票,沈青灵的眼睛瞬间都亮了,接过银票笑着说了一声,“谢谢爹爹。” 说完便拿上银票跑了出去,她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短袄,整个人无比精神,一旁的林氏看着自家女儿散漫天真的样子,笑了笑,“爷您太宠着咱灵灵了。” 沈如令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那不是咱闺女?不宠她宠谁?” 林氏褪去一贯的贤淑,埋进沈如令怀中颤了颤身子,“爷,累了吗?妾身给您按按?” /麋院。 沈青枝甫用完膳,便听见门口一阵喧嚣声,她搁下筷子,唤了声冬葵,冬葵立马从外面小跑着走了过来,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白皙额头汗水直流,她用袖子擦了擦汗,嘴张了张,想说话,却是被口水呛了下,猛咳起来。 沈青枝忙给她递过水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怎么跑成这样,你这是又去哪儿贪玩了?” 冬葵贪玩,喜爱到处在府中晃悠,故而小道消息一流,此刻肯定是从哪打探到什么消息了,才如此匆匆忙忙赶回来了。 冬葵接过水,猛喝了几口,微微喘着气,指了指门外,颤声道,“那三姑娘带着一大帮人朝咱们院过来了,人家说她送的可不是什么一般布料,现在府中上下都在等着看小姐的笑话呢!” 第10章 沈青枝对这位嫡亲的姐姐虽说不上了解,但也听闻她嚣张跋扈,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身世。 她的母亲是上京伯爵府的嫡女,身份尊贵不谈,还是先帝亲封的五品宜人,其父沈如令又是大京正三品官员,故而在上京纵然沈青灵再猖獗,普通老百姓也无人敢动她分毫。 此刻那位大小姐着一件翡翠绿短袄,搭一条上好的碎花丝质曳地长裙领着一帮丫鬟大摇大摆地进了麋院,大抵是心情不错,嘴里还哼着曲儿,双手交叉在胸口,眼神极高傲地望着沈青枝。 那目光就像是打量一件玩物。 无论是伯爵府,还是沈如令,教会她的也只有权势地位压人三寸,无人教她什么是礼义廉耻,故而她嚣张惯了,欺负人像捏一只蚂蚁似的。 沈青枝对布匹有所了解,当即认出这布匹出自大京最为出名的布庄锦玉阁,据说一匹布料得等上九九八十一天。 这等布料一般人家买不起不谈,还没有铺子愿意用这般昂贵的布料制衣,怕损了一寸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沈青枝娘亲林嫣母家也只是在扬州府开了个书院,从小便教导沈青枝应当一切从俭,胭脂水粉衣裳够用即可,切勿大手大脚花银子,铺张浪费在叶家可是要挨家法的。 沈青枝自幼便爱打扮精致,从发丝到脚趾都精致得一丝不苟。 年幼之时曾在归渔街上看上了一件衣裳,伸手对着舅母说想要,舅母摇头强行将她带了回去,离开后她茶饭不思了许久,终日郁郁寡欢,后来终于攒够银子,再去买的时候,那件衣裳已不在了。 但没过多久,冬葵不知从哪里将那件衣裳带了回来,说是店里的掌柜的托人带给她的,沈青枝为了这事儿心情愉悦了许久。 她记得那家成衣铺子就叫锦玉阁,她曾经为了报答掌柜的,在那边帮着做了几日收银的,后来掌柜的见她天赋异禀,还让她代管了一阵子铺子。 故而她对锦玉阁的布匹,成衣都极其熟悉。 如果她没有记错,沈青灵身上穿的这件是当月新货。 她掖着帕子放在嘴边,垂头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长长叹了口气。 同为沈如令的女儿,沈青灵不用动分毫,坐那便有人将布庄上顶级好货送到府上任她挑选,而她常年都没有一件新衣裳,仅有的好衣裳还都是自己在布庄打理铺子换来的。 她也是沈家的女儿啊,过得却是寄人篱下,受人脸色的日子。 她和沈青灵,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沈青枝垂头轻叹时我见犹怜,她生得美,皱眉抿唇时,那柔美的侧颜有些神似沈如令,沈如令是上京出了名的美男子,他英俊儒雅,五官出挑,是在人群中一眼能看见的美貌。 沈青灵三兄妹一个也没遗传上,这般美貌全落在沈青枝身上了,加上她母亲林嫣是扬州府第一美人,清柔温婉,才色一绝,这沈青枝出落得更加绝色,身段婀娜多姿,容颜入画,一颦一笑千斤重大抵说得便是这样的美人。 故而沈青灵看见这般貌美的庶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上前将那张雪白小巧,精致绝美的小脸蛋撕碎,那双又柔又水灵的狐狸眼,秀美挺直的小鼻子,烟粉水润的红唇,皆让她生了一肚子火。 她带着熊熊烈火朝沈青枝走去,二话不说一巴掌朝她脸上扇去。 “啪”的一声响彻云霄。 顿时屋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声巴掌声吓得大气不敢出,生怕惹了这狂妄傲慢的小祖宗。 有些和冬葵处得好的婢女们当即心里“咯哒”了下,捂着眼不敢看。 沈青枝一巴掌被她打懵了,嘴里一股腥甜的味道弥漫开来,她舔了舔出血的牙齿,她本就生得柔美,这般懵懂更显楚楚可怜,捂着脸站在一旁似风中摇曳的荷叶。 一旁的冬葵也未曾见过这般架势,当即就有些愤愤不平,咬牙切齿地瞪着沈青灵,恨不得用眼神将她杀死。 沈青灵察觉到她的目光,朝一旁的嬷嬷挑挑眉,那嬷嬷立马凶神恶煞地冲了上来,枯干瘦削的双手狠狠扣住冬葵的双手,白里透红的双手和那双干枯的手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冬葵挣扎,看着冲上来的自家小姐哭着摇了摇头。 沈青枝不管不顾地跑到冬葵面前,欲拔簪子刺这婆子,那婆子见状瞪了眼沈青枝,眼疾手快地抓着冬葵后颈的衣服将她挪到了一边,她迅速从头上拔下簪子抵在了冬葵脖子上,“站住!不然老奴可不知是我这老婆子的簪子快,还是四姑娘的簪子快了!” “好,你别伤害冬葵,我退后。”她揉了揉眼,提着裙摆一步步往后退,豆大的眼泪一颗颗往下落,凄美忧伤。 那婆子见状,轻嗤一声,又用膝盖顶了下冬葵的腿腿窝,冬葵“扑腾”下及其狼狈地跪了下来。 盘成髻的乌黑秀发被那婆子揪在手里,那婆子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决,手下用了力,,“小丫头片子给我老实点,再动小心你的脑袋。”说完她又盯着沈青枝花容月貌的脸哼了一声,“还有你家姑娘那张脸。” 话落,冬葵皱眉,心里燃起熊熊烈火。 她刚才只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嬷嬷便是那日带她们来麋院的嬷嬷,这两日未让人给她们扫屋子就算了,连膳食也不曾送过一次,当即跪着开始挣扎被她囚住的双手,“你们这样对我们小姐,就不怕府上老爷知道吗?” 那嬷嬷哼了声,神采飞扬地瞪着冬葵,更加用力的用手去掐她手背上的细皮嫩肉,“你这无脑婢子不知今日老爷打赏我们家小姐多少银子吧?那可是你们这等人想也不到的数。” 冬葵被她掐得倒抽一口气,眼睛红得像只兔子,被掐疼的手背立马红肿起来,火辣辣得,像被油溅了似的。 这嬷嬷是沈青灵的乳娘,常年跟在沈青灵身后欺压百姓,沈青枝和冬葵即使在扬州府过得寄人篱下的生活,又何曾见过这般粗鲁野蛮的行为。 相反,沈青枝被养得太乖巧,硬生生不知如何狠起来。 她垂眸看了眼被压制跪在地上的冬葵,心中像是被人用刀狠狠捅着。 可她……愣是连个法子都没有。 救冬葵的心迫切,她看了一眼一旁坐在高位上的沈青灵,闭着眼猛吸了口气,即使心中依旧未平息,但她依然保持良好的体态,抬眸冷静地盯着她,“三姐姐这是发的哪门子火气?我这丫头性子胆小,若姐姐对青枝有怒气,大可朝着我来,欺负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算什么?” 沈青灵高高在上地坐看着这场欺妹好戏,一旁的婢女还在给她捏着肩膀,听闻这话,狂妄无知的大小姐轻笑一声,“你一个养在外面,不知哪个狐狸精生的庶女,这声三姐姐我可不敢应。” 说完这话,她复又看了圈屋子里的众婢女,眼睛冷了冷,“你们说是不是?” 那群婢女哪敢说不是,忙低着头喊,“是”。 就连近来和冬葵玩得近的婢女们也是低头乖巧听话的模样,生怕惹了面前这位祖宗。 沈青枝握紧双拳,挺直背脊,神色淡淡,如今被夹在刀刃上,她不得不捏住剑,将自己的脖颈送到剑锋前。 她是良家女,她娘亲亦是出自书香门第,何曾被人骂过一句,这沈青灵理应喊她娘亲一声姨娘,此刻却坐在高位上大骂狐狸精,这等气她吞不下。 纤细的薄背挺得笔直,身上穿得还是穿了三年的玉青褙子,被洗得都有些发白,但却遮不住她的秀美。比起面前锦衣华服的沈青灵,竟毫不逊色,她高高昂起下巴,神色平静地望向沈青灵,语气凝重,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威严,“敢问三姐姐,这养在沈府的性子怎还不及我这个养在外面的?一口一个狐狸精,满脑子吃喝玩乐,欺软怕硬!就是所谓上京名门嫡女的气派吗?” 话落,屋子里更是噤若寒蝉,却是眼见着那不可一世的小祖宗黑了脸,双手快要将手里的杯盏握碎。 沈青灵思绪杂乱,她下颌蹦得紧紧的,蹙眉盯着这张白嫩红润的脸,怒吼道,“一个庶女,竟敢公然侮辱名门嫡女!将你送到大理寺去,估计也免不了十大板子!” 她双眼折射出冰冷凌厉的目光,咬牙切齿地将手上的杯盏丢了出去,“啪”的一声落在沈青枝脚边,茶水溅了她一身,本就洗的发白的衣裳,还染了茶渍…… 这般并未平息沈青灵的怒火,她继续道,“和你娘一样,就是个祸水狐狸精!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是要去勾引哪家公子吗?以为嫁给小将军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吗?告诉你,上京相爷之女傅芩爱慕小将军多年,她会轻易让你嫁给小将军吗?我看你日后能落得个姨娘名头就不错了!还想做正室娘子?做梦呢!” 声嘶力竭的声音响起,字字句句敲击着沈青枝的心,这些天她不敢面对的事情终于在沈青灵的嘴里被说了出来。 是,她是庶女,那小将军不但出身尊贵,还有个身份同样高贵的相爷千金爱慕他,这正室娘子还真有可能不是她。 她瞳仁轻轻转了转,大抵是被沈青灵说中了心事儿,有些方寸大乱,颤颤巍巍地走到冬葵面前蹲下,眼眸清澈,目中含柔,柔里带着坚毅。 那坚毅的眼神吓得那老婆子都忍不住松开了束缚冬葵的手。 沈青枝扶着冬葵起身,好似瞥了一眼沈青灵,双眸晦暗不清,长如鸦羽的睫毛颤了颤,“青枝誓不做妾。” 声音铿锵有力,像是无数珍珠落到玉盘上,掷地有声,撞击着众人的心。 沈青灵轻笑一声,起身轻拂了下丝质顺滑的裙摆,“瞧我这妹妹,身份低微,气性还挺傲,来人将那上好的御赐布料端上,送给我这……” 她语句里像是夹了锋利的刀刃,瞳孔更是下意识一缩,眸底有凌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妖娆多姿,绝色佳人的庶妹!” 话落,就有一婢女端着一上好的布匹迎了上来,顿时屋子里鸦雀无声,万籁俱寂。 “这……实属……欺人太甚!”纵然是单纯善良似冬葵,也在此刻握紧自己小姐的手,圆润的大眼充满了愤怒。 沈青枝更是在看到那布匹的时候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第11章 片刻后,沈青枝抿了一口清茶,稍微从那被羞辱的愤怒中清醒过来,她坐在那张雕花檀木圈椅上,双手用力抓着椅子两边,浑身都在颤抖,眸子含柔,水汪汪地看着吃着蜜饯的沈青灵,“三姐姐,这绯红布匹你可知这大京唯有那人可穿?” 沈青灵耸耸肩,“你可是小将军的未过门的妻子,还得喊首辅大人一声舅舅,就算惹了他,想必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她顿了顿,看着那腰肢纤细,柔弱妩媚的女人,又说道,“你不是挺能卖......柔弱的吗?” “可三姐姐你可知上一个穿红衣的下场是什么样的?从前大京成婚还穿红嫁衣,可眼下谁敢穿红衣?姐姐这不是将妹妹往火坑里推吗?”沈青枝摇摇头,拿着帕子轻擦着额角的汗水,她曾听她远在扬州府的竹马郎君宋知行说过这首辅大人残暴不仁,霸道横行,曾因着有人穿红衣,将那人送到大理寺活生生火烙肌肤将那红衣褪了下来。 至此,除非是大京权臣,再无人敢大婚之日穿红衣。 现下沈青灵让她穿红裙,可不是将她往火坑里推。 “可父亲让你这宫中御赐的布匹去赴宴,但妹妹晚了一步,那些布匹都被丫鬟们挑光了,唯有这匹剩下了呢……” 听听这话,冬葵很不得拿起一旁的茶壶砸到她头上去,这不摆明着说,她家小姐只配用人家剩下的? 沈青枝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当即用帕子捂嘴轻咳了下,急火攻心,她实属不应该变相惩罚自己,故而问了句,“姐姐想怎样?” 她抬眸,眼底一片清明。 沈青灵嚼着嘴里的蜜饯,旁边还有婢女站一旁低头拿着碟子等着沈青灵将核吐出来,另一边站着个丫鬟手中拿着茶盏随时备着。 这般奢靡的生活让人大开眼界。 偏生她还是个比寻常人都懂得享受的,一双腿伸直架在圆凳上,看了眼垂眸落寞的沈青枝,嘴角微扬,“妹妹,姐姐这腿好生有些酸痛呢!” 沈青枝眼睫微颤,低着头不语,这等捏腿卑微之事她实属不想去做,她宁愿在江聿修面前丢脑袋,也不想在沈青灵面前低声下气。 接过冬葵递来的香薰球放在鼻尖轻嗅了下,香甜可口的橘子香映入鼻尖,沈青枝顿感精神气都上来了,她将香薰球复又递给冬葵,揉了揉眉间,脑海里骤然映入一张俊美坚毅的脸庞,以及那人温柔细腻的举动。 适才她看见那绯红鲜艳的布匹时,一阵恐惧袭来,很容易就想到宋知行和她说的那事,现下清醒过来,心口也没那般惧怕。 其实江聿修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不是吗? 折青枝 第10节 她深吸了口气,朝冬葵摆摆手,黄莺般动听的嗓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冬葵过来,竟然是三姐姐的心意,哪有拒绝之理,咱收下便是!” 话落,屋子里一片寂静,她这般豁然,倒让等着看她笑话的反应不过来了。 沈青枝若无其事地起身,在众人瞩目的注视中,扶着冬葵一步步走向那布匹,看了眼这御赐的布料倒是眼里露出惊艳,顺滑无比,纹路细致,实属上好的材质,用来做衣裳那可是一等一的靓丽。 压下眼底的惊艳,沈青枝在冬葵的搀扶下,朝着沈青灵行了个万福礼,“姐姐万福,妹妹多谢姐姐的好意,这布匹我们收下了,姐姐且等着看好戏吧。” 说完主仆二人相继往内室走去,美人身子柔软,莲步走动间更显身姿婀娜,纤腰盈盈一握,美得像幅画卷。 满屋子一片哗然,上头坐着的那位沈家三小姐更是气得口中的茶水都喷了出去,眼见着那茶盏快要丢到沈青枝身上去,一旁的丫鬟见状,连忙拦下,“小姐,别气,这人也掀不起什么大波澜,况且您伤了她,来日裴小姐的生辰宴上定是要惹人嘴舌的。” 说话之人生得清秀,乃是沈青灵身边的大丫鬟,伶牙俐齿不说,心机颇深,平时也最深得她心,故而沈青灵压下愤怒,眼睛瞪得像铜铃,也没再逼迫沈青枝。 /七日后,裴府。 裴琳琅的生辰宴将要到来,这位裴姑娘性子好,活泼好动,整天像只兔子似得蹦来蹦去,极爱热闹,撒起欢来就差把将军府给掀了。 嗓门大就算了,还极爱唱曲儿,偏偏五音不全,实在是让人感到头疼,起码裴安对她的曲调儿就有点哭笑不得,故而听闻她在生辰宴上要唱自己谱的曲儿时,正嗑着瓜子的裴安吐出瓜子壳“呸”了声,“琳琅别卖弄你的才华了,歇歇吧!” 裴琳琅正满心欢喜地写着谱儿,连忙将笔搁置在砚台上,圆润灵动的大眼轻轻眨了眨,“三哥,有你这么说自己妹妹的吗?卖弄?你就差说班门弄斧了!” 裴安点点头,长指摩挲着下巴,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笑意,“是,你别班门弄斧了!那些贵女们精通音律的多得很,可别砸你招牌!” “三哥!”裴琳琅不悦,拿起笔在他脸上画了一道横杠,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裴安也不恼,微风飘起,将门口的果子树上的清香吹到了屋子里,裴安眼睛倏然一亮,脑海中闪过那日在宜山,佳木茏葱,水雾缥缈之间,他见到的那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妩媚清纯在她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从未见过这般只需一眼,便让他热血沸腾的女子,纵使是上京第一美人傅岑追他多年,他仍无动于衷,却在那日见过那女子之后,他日日夜夜无法忘却。 只可惜,当日惊鸿一瞥之后再无美人音讯。 察觉到裴安的心不在焉,裴琳琅的红唇立马微扬,她拿起笔在哥哥脸上画了个猫脸,他那狭长凤眼眨竟都没眨下,当即裴琳琅双手托着下巴,凑到他面前问道,“哥哥,你思春了?” “嗯?”裴安抬眸望她,“为何如此问?” 裴琳琅眨眨眼,笑意弥漫开来,“哥哥耳朵都红透了。” 裴安起身不悦瞪她,“琳琅别开哥哥玩笑!” 裴琳琅看着哥哥颀长如玉的身影,向来活泼开朗的姑娘想到外面的传言,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她缓缓叹了口气,温声开口,“那就是了,三哥,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有喜欢的姑娘了,就想退婚,这让人家情何以堪?人沈四姑娘的名声岂不是都被你毁了?” “这婚约是祖父定的,我可有同意?”他颀长高挑的身姿站在门口,阳光洒在他清俊的脸上,更显五官的精致,那高挑的鼻子在光下竟如玉一般白皙透彻。 他肤白,这点和江聿修如出一辙,但到底这五官仪态在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还是没得比。 裴琳琅打小就与舅舅比较亲,在江聿修的熏陶教导下,她一身正气,当即有些气得发抖,偏偏说这话之人还是自己引以为豪的兄长,她摇摇头,只说了句“望三哥好自为之,日后别悔恨不已。”便低下头写谱去了。 “不会。”阳光照在裴安清俊的侧脸,他嘴角含笑,看了眼远处的果子树,心里只剩下“扑腾扑腾”的心动声。 /宜山脚下。 阳光明媚,溪水在小池里缓缓流淌,细碎的阳光倒映在小池里,波光粼粼,仿佛绸缎上撒了一层亮晶晶的宝石,灿烂耀眼。 沈青枝手里提着篮子,在溪水边蹲下,长长的青丝用一根细带轻轻扎起,温婉动人,她将篮子里的果子拿出来放进水里洗了洗,忽而听见一阵奇怪的声响自她身后不远处响起,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衣裳褪下的声音,又有啪叽啪叽的声音响起,像是啃食食物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浑浊难闻的味道在周围弥漫开来。 沈青枝眉头皱了皱,拿着果子的手有些颤抖,她从未闻过这种味道,像是鸡蛋腐烂的臭味,莫名让她感到恶心,冷汗都吓得从额角冒了出来。偏生冬葵还在前头摘果子,只她一人在此,更觉得无比恐惧。 本以为这声音很快便消失,但很快又一阵疑似女子低低抽泣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痛苦中还夹杂着一丝愉悦,实在是让人听得脸红心跳。 沈青枝红着脸,垂眸看着水中的倒影,本想看看自己滚烫的热脸,却不料,一道黑黑的影子慢慢朝她靠近。 她吓得紧紧捂住嘴巴,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看见什么不好的东西。 耳边野猫呜咽的声音仍环绕在耳边,这水中又有奇怪东西浮现,沈青枝当下恨不得立马逃离这地。 但好在那倒影渐渐清晰开来,慢慢浮现出一张五官立体俊美的脸孔。 沈青枝回眸,便见那当朝首辅大人竖着食指朝她走来,沈青枝方欲开口,见状立马噤了声。 他今日着一件墨绿圆领官袍,腰上仍旧挂着那个於菟玉佩,乌黑长发束成髻用玉冠束缚着,他本就清冷深沉,这身衣裳将他衬托得更加禁欲。 及至那人到了眼前,沈青枝方才忙柔声开口,“舅舅……” 见不是什么奇怪东西,沈青枝忙松了口气。 心里的安逸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晓。 美人声音软糯甘甜,像是上好的糯米团子沾了糖汁,让人觉得牙齿缝里都一阵清甜。 “今日阳光明媚,枝枝一个人来采果子,深山里未免还是不太平。” 他屹在她面前,身姿高挑挺拔,像是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开口说的话明明语气温柔,但仍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故而沈青枝微微行礼之后,方才起身开口回答,“回舅舅,青枝口渴欲吃果子,方才一人来此地,偶遇舅舅,实属意外。” 江聿看了看她篮子里的果子,微微一笑,“这鹅梨果倒是好东西。” 沈青枝点头,“听闻裴府小女儿生辰在即,青枝来此采些果子制香送给姑娘。” 江聿修听闻,眉头挑了挑,他站在原地转动着手指上头的扳指,望向沈青枝的目光里含着探究,“这大京用果子制香之人可不多。” 沈青枝顿了顿,轻声回,“这果子虽不及花香味道甜郁,倒也是清甜得很,还多了一丝清爽,用来制香再合宜不过。” “嗯,想不到这大京还会有枝枝如此聪慧的女子。” 话甫落,一阵呜咽声又响了起来,沈青枝方才一人在此别觉羞涩,此刻恨不得挖了洞钻进去,揪着手中的帕子缩在一旁不敢抬眸。 江聿修听闻这声音眉头紧锁,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成拳,那声音刺耳,扰人清闲。 今日小皇帝举办的诗词歌赋在此举办,竟然还有野鸳鸯在此吸水? 他垂眸看着身前如花似玉,闭月羞花的美人,羞得耳朵根子都红透了,明明只露出个雪白纤细的脖颈,但江聿修仍可以猜测她的无所适从。 这声音实在是败坏了这宜山的美景美人,故而他轻咳一声,喊了一句,“白苏!” 就见那白衣少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单膝跪在地上,轻唤了声,“爷!” 江聿修垂眸看了眼地上的白苏,姿态从容,眼眸里一片寒意,那两人的性命仅在他一念之间,但他却将这个选择的机会给了沈青枝,“这野鸭子在不适当的地方戏水,枝枝觉得当如何处置?” 沈青枝愣了愣,面上闪过仓皇之色,咬咬红唇,语气沉重,“愿舅舅饶恕这野鸭子的性命,其余皆由舅舅处置。” “听见没?还不快去将野鸭子赶走?” 江聿修眼眸晦涩不清,但莫名地白苏竟从他语气中听出了无限包容的宠溺,当即对着沈青枝低头拱手说了一句,“姑娘英明。” 白苏走后,江聿修才看到因为紧张,沈青枝将自己的手腕都掐红了,她肤色白净,此刻那抹红晕尤为明显。 “这般紧张?”他朝她走近,看着她不断颤抖的羽睫,以及头上那朵因为身子微微颤栗而跟着晃动的玉簪,心微微一动,没忍住,动手将那簪子扶正。 “不……”感觉到他的逼近,沈青枝进退不得,心里慌成一团,但他走动间,那股子鹅梨果夹着清莲和梅花的清香瞬间映入鼻尖,好闻到她甚至忘记了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这味道让她异常安心,甚至……还有些兴奋。 第12章 这味道她似曾在何处闻过,以至于让她如此牵肠挂肚,魂牵梦绕,更让她觉得浑身都酥酥麻麻的,心跳加速,浑身无力,像是闻了软骨散一般,故而沈青枝才执着于将这香味研制出来,看看这香料究竟奇特在何处,为何她除了在江聿修身上,再也未闻过。 但她试了几次研制这香,皆以失败告终。 此刻她突觉双腿一软,脑袋一阵猛疼,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在脑海里浮现,小娘子半躺在床上,雪白的小脸上泪痕满面,楚楚可怜地抬眸望向身旁高大挺拔的男人,那男人低头勾住她的下巴,眼神认真地望向她,“卿卿,可还能受着?” 那娇媚女子点头,仰面朝他伸出双臂,“郎君,抱……” 柔软身段在月色里更显雪白娇嫩,微风拂过,床铺帘子随风飞舞,柔和刚相碰,恰如击玉敲金,金革质声响彻云霄,汹涌澎湃。 沈青枝这下算是明白了,这几日怪不得她见到江聿修总是耳红心跳,大抵是她夜里做了不该做的梦,肖想了这位首辅大人,更是亵渎了他…… 思及此,她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江首辅眼疾手快连忙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她身段极美,今日为了摘果子方便,特意穿了件锦绣双蝶纱衣,这衣衫轻巧纤薄,更能显出女子优美玲珑曲线来,此刻沈娘子双眸含柔,娇滴滴地盯着面前高大俊美的男人,愣人都无法拒绝此刻的诱惑。 两人身子相贴,沈青枝双手轻轻抓住他腰上的腰封,心跳倏然加快,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跳出嗓子眼,她不断抓紧那腰封,身子离他也越来越近,纤腰上的手掌滚烫火辣,快要透过布料将她的肌肤灼烧。 两人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沈青枝轻嗅到他的呼吸之间都是好闻清甜的鹅梨果夹着花香,让人闻着上瘾,忍不住想着朝他靠近。 “谢谢舅舅……”美人娇嫩的唇瓣微张,淡淡清香自她口中散发出来,像是春日里盛开的玫花带着一丝阳光的明媚,让人心痒难耐。 江聿修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忍住身体里的燥热,压抑住眼底的欲望,两人之间虽已一夜又欠好,但到底是他欺负人姑娘,倘若他告诉这姑娘他曾轻薄了她,依着这姑娘的温婉柔弱的性子,必是会担心遭人口舌,落个寻死觅活的结局。 倒不如水到渠成,顺其自然,看这姑娘的真实心意。 思及此,江聿修松开了扶住她纤细腰肢的手,修长的五指在没人看见的身后久久没能动,仿若还带着她身体的余温,热得滚烫,但在官场浸淫多年,早已练就了一身处变不惊的能力,当下也只是神色自若,随口问道,“枝枝用膳了吗?” 沈青枝摇摇头,纤长的微睫微微颤抖,掩下心头的失落,她抬眸,“舅舅呢?” “也未曾。” “那便一道去长安街上的馆子里用膳吧?我和冬葵二人来上京没多久,倒是也没下过馆子,终日靠舅舅府上……” 沈青枝欲说,靠舅舅府上大丫鬟接济,但话刚出口,就连忙捂住嘴巴,圆溜溜的大眼睛甚是惊恐万分地看着他。 看着面前姑娘露出和素常娇软柔弱不太一样的调皮表情,江聿修笑了笑,他本就生得极致俊美,是真正的五官优越,此刻因这一笑,将那身霸气凌然,清冷淡漠的气质淡了些,多了份文士的儒雅,沈青枝看呆了,这般儒雅博学的郎君,和那等民间相传的凶神恶煞,暴戾恣睢的权臣截然不同。 她伸手缠着自己的袖管儿,双眸秋水盈盈地望向江聿修,论谁都得在美人的深情凝视中化为绕指柔。 “无碍,吾知晓此事,如若有不合口味的菜,和下人说便是。” 江聿修双手背在身后,身姿高挑挺拔,他今儿心情愉悦,忍不住又轻扯了下嘴角,“介意吾邀请枝枝和你那贴身婢女一起用膳吗?” 沈青枝眨眨眼,心里的烟花绽放开来,无数火花四溅,烫得她心里热热的,连带着眼眶都红了起来。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对她如此关心尊重过,包括她那在扬州的舅舅一家,骨子里也带着鄙夷轻视,故而她才如此渴望一个自己的家,一个真正爱她懂她的人。 而面前这个权势滔天,手握重权的男人,传闻他阴鸷狠毒,但就是这人她方才已然邀他一同共赴午膳了,他却还是为了她女儿家的颜面,复又邀请。 思及此,沈青枝觉得身子更软了,酥酥麻麻的,像是要化了似的,心口处跳得猛烈。 顿了片刻,压制住心头那份躁动,她柔声开口,“自然是不介意的。” 小姑娘抬眸,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像是载满了繁星点点。 “好,枝枝想吃什么?淮扬菜还是苏帮菜?” 他说这话时语气温柔,像是在哄小孩,两人离得近,沈青枝清楚看见他眼角有颗极小极小的朱砂痣,给那张俊美威严的脸上添了份魅惑。 她掐了下自己的胳膊,心里有些慌,但还是想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舅舅,其实我喜欢食辣……” “我喜欢川南那边的菜。” 因着自己庶女的身份,更因着从小寄人篱下,一直一直以来她都封闭自己的心,无曾与人诉说自己的真实心思,因为压根无人垂听,无人在意。 但今儿下意识地她就想在他面前肆意撒娇,毫无顾忌,即使他是权倾朝野的权臣又如何,她不在乎。 折青枝 第11节 那人眸子里闪过一丝宠溺的笑意,随即下颚轻点,“好。” /天翊川酒楼乃上京最大的川南菜馆,但上京人口味偏咸,尤其爱吃这大鱼大肉,比如这炖牛羊肉,红烧肘子肉,火烧豆腐脑,这食辣之人少之又少,却不知怎的,这天翊川酒楼即使生意再差,也不见人倒灶,实在叫人啧啧称奇。 沈青枝今日着一件轻薄锦绣双蝶纱衣,纤细的腰肢随着走动间一扭一扭,乌黑浓密的长发高高盘起,随手用了一根玉簪固定着,露出一截雪白秀颈,柔美动人。 这样貌和身段,平常在路上可没被多少人眼馋,但如今众人却是碍于她身旁那人,愣是不敢瞧上一眼,生怕这位英姿焕发的郎君身后那位侍卫将他们一剑封喉。 如此,沈青枝初次体会到了浓浓的安全感。 上楼时,男人并没有先她一步,而是让她先行,他在身后护着她,进了二楼雅间,沈青枝轻睨了眼身边这人,终究忍不住薄唇轻启,“舅舅的威风实属令人惊叹。” 他朝着仆从摆摆手,亲自走至她身旁替她拉开檀木圆椅,听闻这话,嘴角微扬,甘醇雅致的声音响起,似山间清泉,“何出此言?” 她坐在雅座之上,双手撑在下巴处,温柔浅笑,一双剪水秋瞳引人沦陷,“从前在扬州,一出门便察觉无数异样的目光注视在我身上,但今日众人碍于舅舅,我竟未感受到令我不悦的目光。” 江聿修拿着白瓷茶壶的手一颤,双眉微皱,眼底的怒火快要燃烧,偏生他极其能忍耐,愣是将那股子火气压了下去。 “若不介意,用完膳陪你走走,感受下上京的美好,绝无人敢于打搅。” “好。”沈青枝两眼弯弯,含满了笑意,她接过男人手中的白瓷茶壶,浅色衣袖儿随着她的轻盈举动一晃一晃的,落在了男人修长白皙的手背上。 那手背煞为好看,白如玉,修长干净,几根青筋凸起,添了几分男人的霸气,女子轻薄的白纱落在其上,柔与刚结合,尤为诱人。 忽而。 一道熟悉清朗的嗓音响起。 ——白苏,你果然在此和姑娘用膳呢?舅舅也在此?请让我见见舅舅吧! 沈青枝闻声身子微微颤抖,惊得手上的白瓷茶壶没拿稳,“碰”的一声全部洒在了男人墨色官袍上,她黛眉微皱,吓得六神无主,连忙起身莲步走向男人,见他身上已被茶水打湿,忙掏出帕子蹲在他胸口轻轻擦拭着他身上的污渍。 这可是朝廷重臣的官袍,价值千金不谈,意义非凡,她干得这等蠢事,足以以死谢罪了。 江聿修见面前这 de好不容易卸下防备的姑娘又再次惧怕起他来,轻叹了口气。 “枝枝,无碍的,不必如此惊吓。”男人垂眸望向她,两人眼神对视,沈青枝竟在他眼里看见了宠溺,他的眼眸异常好看,是魅人的凤眼,但长在他那张俊美精湛的脸上竟如此霸气凌然。 沈青枝摇头,水汪汪的眼瞳里含着柔媚,她拿着帕子仍执着于擦拭他袍子上的污渍,她曾听闻首辅大人一件官袍动工都需好几月甚至几年,她这一洒足是送出去一座城啊! 思及此她更恼怒自己的愚蠢行为。 方欲开口表达歉意,就听门“咯吱”一声从外面推开,沈青枝几乎是下意识地趴进男人怀中,双手牢牢锁在他精瘦的腰间,一股温热坚实的触感袭来,沈青枝的心“扑腾扑腾”跳得剧烈,趴在男人怀中的侧脸更是红得惊人。 大抵是知道她的想法,也怕是败坏了她的名声,江聿修伸手捂住她的半张脸,抬眸无比冷峻威严地盯向门口,就见他那骁勇善战的外甥一脸惊恐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的白苏满是气恼地对他说,“小将军,我就说爷正忙呢!” 忙?忙什么?沈青枝脸羞得通红,忙着与首辅大人亲近吗? 门口站着那人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而她此刻轻薄的竟是那人的舅舅。 她竟如此无礼......当着未婚夫的面与他舅舅亲近,想起来就觉得耳红心跳,甚至有些......兴奋。 第13章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速度快得她几乎要窒息,只能趴在男人身上,感受着他强势有力的心跳。 此刻他的手就在自己脸颊上,肯定也感受到了她的滚烫,这还让不让她活了? 沈青枝觉得自己装晕得了,偏生她还要强忍着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爷,小将军硬是要闯进来,我没拦住!”白苏颤颤巍巍地低头认错,生怕首辅大人将这罪怪在自己头上。 “舅舅,我有事……”话还未说完便被男人凌厉的目光震慑住了。 江聿修下颚轻抬,直直盯着裴安,他的瞳孔黑若曜石,此刻仿若有烟火在燃烧,漂亮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使得他整个人更为冷峻,让人望而生畏。 他轻拍着怀中美人纤薄的后背,动作温柔,呵护备至,出口的话却是冷若冰霜,“滚!” 驰骋战场的小将军天不怕地不怕,在战场上持剑杀红了眼,哪怕敌人的箭从他脖间“刺溜”一声划过,他都尚未眨过眼,但裴安从小便畏惧自己那高高在上,眼神如炬的舅舅。 江聿修就像是一匹狼,阴鸷狠毒,他腰上常年戴着一块价值连城的腰佩,那腰佩上刻着一只虎,无人知晓,那虎的原型是江聿修亲手杀死的,是他一层层将虎用刀割下,扔进了狼群。 只因这虎差点吃掉一个年幼的小女娃,那小女娃被江聿修救下,但那只差点犯下滔天大罪的虎,却被江聿修残忍割肉分尸,任由狼群分食。 裴安亲眼看着江聿修蹲在地上,用匕首戳进虎的身体,鲜红的血液从老虎身体里不断喷洒而出,江聿修双目猩红,一刀刀刺中那虎的要害,他修长白皙的手,华丽雅致的月牙袍不断被血浸透。 他拎着虎皮自森林里走出来的时候,像是从死人堆走出来的死士,如玉般白皙的俊脸,鲜红的血液自额角滴落,一滴一滴顺着坚毅的眉峰掉入高挺笔直的鼻尖,最后滴在了胸口的月牙袍上。 满身的血液带着拒人千里的凛冽,深黯的眼底承载了冰冷和厌倦。 察觉到了不远处外甥惧怕的眼神,他将满是鲜血的手指放在唇边吸了一口,赤红如蔷薇的薄唇微勾,朝着裴安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 吓得小小的裴安站在原地放声大哭,嘴里一直喊着“娘亲救命……“自那之后,裴安见到江聿修就腿抖,即使裴琳琅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及舅舅的威严以及温柔,他都能立刻想起当年森林里江聿修那双殷红润泽的眼眸,以及赤红如蔷薇的薄唇。 当即他被男人凛冽冰冷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眼神躲闪间,他目光定格在跨坐在舅舅腿上的美人身上。 盘着高高的发髻,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她的背尤为纤细,大抵是因着紧张,此刻后背漂亮的蝴蝶骨也在跟着微颤,还有被男人大掌笼罩的纤腰,不盈一握,窈窕线条被轻薄纱衣覆盖着,但仍让人看着血热膨胀。 裴安当即被美人后背勾得失了魂,他今日着一件少年公子爱穿的青衣,长发被玉冠束起,多了一丝文气,但不管穿得如何人模人样,他眼底那强烈的占有欲却是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江聿修浸淫官场多年,早就练就了火眼金睛,当即握在美人腰上的手掌紧了紧,垂头在沈娘子耳边轻语,“枝枝再往上面来一点。” 沈青枝抬眸,两眼朦胧,当真是往他身上挪了挪,两人的距离更为近,她红得将脸尽数埋进他胸口处,嘴里嘀咕道,“大人,他怎还不走?” 江聿修轻笑,“也许是不够暧昧,枝枝有什么好的介意?” “啊?”小姑娘抬眸咬着唇瓣有些觉得羞得慌。 她……她能有什么介意? “竟然枝枝不知,那不如这样?” “怎样?” “要吗?” “嗯?” “要吗?”他又问了一遍。 小姑娘眨眨眼,“那便试试?” “好。” 他垂头清凉的吻落在了沈青枝的唇边,熟悉的鹅梨果清香混着梅香,让人昏昏欲睡。 沈青枝没想到他的方法居然是这么让人害臊的亲吻。 在大京,多数男人只和正室嘴唇相碰,这表示对妻子的尊重,如若被妻子撞见夫君亲吻别的女人包括妾室,都是可以上告到大理寺的。 故而,沈青枝睁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虽说仅仅只是两片薄唇贴了贴,但她仍用力缠绕住男人精瘦的腰,忍住那窒息的欢愉。 但又有一丝哀愁袭来…… 这算什么…… 长辈对晚辈的呵护吗?竟呵护到轻啄她的唇瓣了? 还是只是为了打发门口那人? 不管如何,总不能是因为喜爱她吧。 罢了,只当是蜻蜓点水,自己倒也是落了个欢愉。 见门口那人仍站着不走,似是要看个究竟,沈青枝眼眸眨了眨,脑海里闪现出当时扬州瘦马和那些郎君的亲密,当即咬着红唇,长长的羽睫微微颤动,“大人,您靠过来些。” 江聿修虽不知这姑娘的小把戏,但还是笑着将那张俊美的脸靠近她。 这张脸俊美英朗,沈青枝有些招架不住,顿感身子一阵绵软,心口跳得厉害。 “大人……轻点……“她仰着脖子任由男人埋在她脖颈,雪白秀美的脖颈白得晃人眼,偏生她这把嗓音清脆动听,身上那股子淡淡幽香不断传入鼻尖,江聿修差点不顾一切将她搂在怀里狠狠欺负,但到底他还是忍住了,只是红着眼在她耳边低语,“枝枝,这般可真让人受不了。” 沈青枝微喘着气趴在他肩上,两眼更显水润纤柔,软弱无骨的十指随意搭在男人墨绿官袍上,白与浓墨交相呼应,竟是暧昧到了极致。 两人这般亲昵,愣是谁看了都觉得面红耳赤,裴安也不例外,他连忙挪开视线,瞥了眼门口的白苏,冷冷道,“白苏,你可真是,舅舅在此会美人,你怎不拦着我点?” 白苏无辜地瞪眼,“我拦不住呀……” 裴安垂下眸子,嘴角轻哼一声,甩着衣袖离开了。 恰巧冬葵如厕回来,看见裴安远去的背影,忙拉着白苏问了问,“白呆子,怎的就这一会儿功夫,那小将军也来凑热闹了?” 白苏摇摇头,看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连忙将主子屋里的门关上,关上前,冬葵恰好瞄见自家小姐跨坐在那当朝首辅的大腿上,像是累极了,几乎是瘫在了那人身上。 她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巴,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视线透过紧闭的木门落在了她家小姐隐隐若现的模糊身影上,“白呆子,怎么回事?他们被小将军抓了……” “他敢和大人争?” 这回答得理直气壮,完全是以强势获胜。 愣是让冬葵翻了个白眼,可是她也不敢反驳,无奈,她一届女中豪杰竟败在权势之下,惹人唾弃。 冬葵只能咧着嘴“啧啧”两声,拉住他的衣袖往胳隔壁厢房走去,“快来继续和我讲这上京趣闻。” “刚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首辅大人修了一座桥。” “对对,四月桥。” 倏地,她一顿,两只大大的眼睛眨啊眨,像是发现什么新奇之事,忙拍着檀木桌惊讶出声,”是四呢!“/ 而这厢,沈青枝从江聿修腿上下来的时候,双腿都有些麻了,她红着脸被男人抱着送回了自己那位上。 小姑娘面子薄,忙给两人添了凉茶,将自己的杯中的那茶一饮而尽,甫喝完,就察觉到男人异样的目光,她放下杯子,好奇地望向那人,“舅舅,怎么了?” 江聿修屈了屈那修长的食指,指着她放下的白瓷杯,薄唇轻启,“那是我的。” 沈青枝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忙朝着男人摆摆手,紧张兮兮地开口,“舅舅,我真不是有意的。” “无碍。”他笑了笑。 恰巧此时,精致木门被敲响,那小二的进来添菜,化解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趁着小二添菜的功夫,沈青枝暗暗松了口气,真不知自己方才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居然霸王硬上弓,上的那人还是权势滔天,阴鸷狠毒的首辅大人,她真是嫌自己活得长了。 不过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一向不喜多话的自己这顿膳食期间,却问了那位学识渊博的男人许多制香方面的问题,就差拿个册子记下来了,她一边被菜辣得“嘶哈嘶哈”的,一边还要忙着点头。 而那位外人敬仰的男人,此刻也像是书院里的教书师傅一字一句地,极其认真地与她讲着这古书里的制香方子。 用完膳后,江聿修垂眸凝视着面前红着脸的姑娘,哑着声问道,“枝枝,我有哪里说得不清楚的地方吗?” 大抵是一大清早就给圣上讲《诗经》,后又陪着去宜山参加诗会,现又给沈青枝讲了许许多多关于香料的知识,一刻都未停歇过,着实有些疲劳,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等待着她的提问。 折青枝 第12节 上次在兰时序,他也是忙了一整日,又大半夜的强忍着倦意讲《香经》给她听,后来送她回府的路上,忍着没说话,就是担忧她察觉到他的满身倦意。 他非天上掌管一切的神,他精力有限,却也想将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她,或许他就是个冷酷的恋爱脑?? 第14章 沈青枝摇摇头,提着茶壶往那人茶盏中添了些茶,忙端起递给他,“大人讲得可清楚了,恕我学识短浅,在扬州时,也无人教我制香,今儿来了上京,拖大人的福,受益匪浅。” 江聿修接过她手中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午后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纱窗,映在了那张白如玉的俊脸上,眼角那颗朱砂痣愈发显得迷人禁欲,竟还多了一丝哀伤。 将茶盏搁在桌上,他方才开口,“茶如人生,总得要学会细品,方能尝出其滋味,学制香亦如是,闻香比制香更为重要。” “闻香识料?”沈青枝歪着脑袋轻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给那张娇媚可人的小脸添了一份纯真的娇憨。 她总能在这人身上听到一些精辟的言论。 “是,要想学会制香,必先学会闻香,大抵是将香料种类闻个遍,熟悉之后就知晓如何制香了。” 沈青枝若有所思点点头,这人真是和传闻中的有些不同,凝神间,又想起方才那蜻蜓点水之吻,脸色愈加通红。 /眨眼间,裴琳琅的生辰宴如期而至。 沈青灵一大清早便喊着后院婉娘去她院子里梳妆,沈青枝这几日去了锦玉阁多次,这才快马加鞭将这红山茶诃子裙制成,这裙子上衣胸前绣着精湛的红山茶与几片绿叶,诃子裙外着一件蝴蝶绘内大袖,那里头的雪白若隐若现,格外动人,最外面又套了件纯嫣红大袖,将一片肌肤紧紧遮住,头发盘起,只余几株微卷的发丝飘在耳边。 整个人高贵冷艳,如天仙降临,直看得冬葵眼睛都在发光。 她瞟了眼桌上莫名多出来的几株红艳艳的山茶花,忙拿着剪子”咔擦咔擦“将花朵剪了下来,冬葵透过铜镜看见自家小姐那张美丽精致的脸蛋,笑着将花儿插到了她发髻上,“小姐,咱们今儿个不戴金银珠宝,就戴这山茶花如何?”? 沈青枝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一下子变得更为美艳,方皱了皱眉头,“冬葵,总觉得穿这么艳有些喧宾夺主了。” 冬葵将头搁在自家小姐肩上,打趣道,“小姐这般动人,真该出去给那些人瞧瞧,美丽为何要藏起来呢?” 沈青枝摇摇头,纤纤玉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就会贫嘴,我总觉得穿这件出去有些不合宜,今儿个是那裴府小姐的生日,她理应是最动人的那一个,咱们可别抢了人家风头。” 冬葵皱皱眉,“可是小姐不穿这身也定会抢她风头呀,小姐天生丽质,容貌绝艳,谁能比得过?” 沈青枝摸了摸自己的侧脸,看了眼镜子里那张脸,淡扫蛾眉眼含春,任谁看上一眼都得被迷得神魂颠倒,偏生这张脸让她挨了不少骂和猜疑。 她抿了抿红唇,拿出帕子擦了擦嘴上的口脂,瞥了眼一旁的冬葵,“冬葵,快将我那件白色兰花袖裙拿来。” 说罢她就拆掉了头上那重重的发髻,又将身上那件红艳艳的大袖脱下。 冬葵有些懵,她看了眼被她丢在一旁的红山茶有些惋惜的垂下头,“新鲜欲滴的娇花没了。” 沈青枝看了眼她那张垮下来的小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婢子,来上京后仍没改掉清早采花的习惯,什么时候又喜欢上这山茶花了?还嫌我将这花浪费了不欢喜?” 冬葵忙摆手摇头,圆润娇白的小脸上满是无措,“冬葵没有怪小姐的意思……” 沈青枝也没再与她多言,拿上那白色兰花袖裙就穿了起来,她生得娇艳,这纯白袖裙恰如其分得将那艳压住了点,她穿白色有种楚楚可怜的气质,倒是怜人得很。 当即她满意地点点头,余光瞥见桌上那朵红艳艳的山茶花,她嘴唇勾起,“冬葵,舍不得这花就帮我插在头上吧。” 冬葵见状,连忙揉了揉眼睛,笑着拿起桌上的花快步走到坐在桌前饮茶的小姐身边,“小姐,我帮您把这花插后面,不会那么引人注目的。” 沈青枝点头,应了声,“好。” /今日乃未来皇后生辰宴,皇宫上下一片欢腾,裴琳琅坐在铜镜前任由皇贵妃给她梳着妆,这贵妃娘娘一靠近她,一股浓浓的香味便扑面而来,裴琳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有些难受得揉了揉鼻子,抬眸问,“娘娘,您这身上这香味倒挺浓?”? 那贵妃拿着梳子替她梳了梳乌黑的长发,盈盈一笑,“裴姑娘,《清平调》里有句词,是这样说的,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您还小,可不懂得这其中入骨的滋味呢!” 裴琳琅嘴角抽了抽,真不愧是这小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说起诗句来一套一套的,连这番羞人之话她都能用诗词给她解释。 “我不懂那谁懂?”她问。 那贵妃红了脸,将头低了低,在她耳边轻言道,“自是与妾共赴这云雨巫山的陛下懂。” 裴琳琅握紧拳头,冷静地朝她笑笑,“嗯,我懂了。” 她眼睛眨了眨,忍住心里头那阵子涩意,复又开口,“贵妃娘娘如此受宠,真应该让陛下给您买罐兰时序的香粉用用,您这味道过于浓烈了。” 那贵妃嗤之以鼻,“笑话,竟有香粉比这宫中秘术研制的香还要香?” 裴琳琅点头,“确是有。” 那妃子嗤笑,“裴姑娘,大抵是说笑呢?” 裴琳琅笑笑,“那可是首辅大人都说好的铺子。” 那妃子连忙挺直了身子,问道,“铺子在哪?我倒是听傅甄提过一嘴。” 似又想起什么,她忙问道,“傅甄和你舅舅那亲事怎么样了?” /那厢在为着香料这事争执,沈青枝这边也在为香奔波。 兰时序门口,沈青枝将自己精心制作的香薰铜球放进鼻尖闻了闻,这是她研制多日的香球,用木樨、橘花、带露水的茉莉花研磨制成,按照古书里的方子,制这香时,还得需“蔷薇水浸之”「1」,故而沈青枝起了几个清早去寻这露水和蔷薇水。 这香球着实费了好些功夫才制成,她日日夜夜的在此研习制香术,连带着也许久未见首辅大人。 他也忙,两人便通过这兰时序的掌柜的通书信,在江聿修的指点下,沈青枝这才将这香研制成功。 她将这份珍贵的礼物放在了紫荷包里。 到了一处偏冷的宫殿后巷,沈青枝便撞见了沈青灵挽着她那帮闺中好友迎面而来,皆是些贵族家的千金小姐姐,一个个的眼高手低,看人都用鼻孔看,特别是沈青灵,被沈如令养野了,目中无人。 彼时看见清婉动人,美若天仙的庶妹,一股气就从心底涌了上来,又想着在那群贵女面前耍个威风,当即上去就甩了沈青枝一个巴掌,静谧的后宫,只听见“啪“一声响起,随后沈青灵朝那张脸上呸了下,“贱人,人家生辰日你穿白衣,晦不晦气?赐你的衣裳不穿,穿这些破布,是想让人说我们侍郎府的闲话吗?” 沈青灵偏爱鹅黄杏色,今日着一件鹅黄短袄搭杏色长裙,衣裳面料一看便知是上等货色,但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却是扭曲之极,那一巴掌下去,她手也火辣辣的疼,此刻伸出手,任由丫鬟帮她用湿哒哒的帕子冷敷着,娇惯得很。 沈青枝被她一巴掌打懵了,纤细柔弱的身子摇摇欲坠,乌黑长发散在脸上,遮住了那大片的红,她抬眸看向她,以及她身后那群看好戏的高门嫡女门,捂住脸,凝眉问道,“何时穿白衣也成一种罪了?是姐姐定的罪吗?上来就是一巴掌,妹妹是不是可以去官府上诉了?” 她眼神冷静,多日不见,竟多了一丝慎人的凌厉,倒和那高高在上的首辅有些相似。 沈青灵屏住呼吸,摇摇头,一把掐住她纤细的下巴,盯着她楚楚可人的眼眸,嗤笑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和你那娘一样下贱,这种场合也只配穿白色了。” 沈青枝的脖子被她狠狠攥在手里,方觉要窒息了似的,她狠狠抓住沈青灵的手臂往下拖,却是使不上力,只能张着嘴拼命呼吸,身旁的冬葵看自家小姐苍白的唇瓣,吓得用力去拽她的手腕。 偏生沈青灵一个用力将她狠狠踹了一脚,冬葵当即小腹被踹得生疼,她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家小姐被掐得喘不上气来,大声喊着,“快来人了,我家小姐快被掐死了,求求你们救救她吧!” 可惜这群高们贵女没一人敢上前去帮她,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 偏僻的冷宫幽暗寂静,一片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恍惚间,沈青枝觉得脑袋嗡嗡的,她闭上双眼感受着这一刻的绝望,她看了眼地上即使疼得冒冷汗却依然在求救的冬葵,又看了眼那群冷眼旁观的贵女,以及掐着她脖子的沈青灵。 倏然觉得一阵悲哀。 或许这就是无权无势的悲哀。 可怜她甫到上京,刚学了点制香皮毛,就险些被人害死,这人还是她父亲最宠爱的女儿。 父亲......如若她这不受宠的女儿死了,他会感到悲哀吗? “啪嗒”一声,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在她最后一刻清醒的时候,她闻到一阵熟悉的清香徐徐飘来,鹅梨果的清甜伴着青莲和梅花的香气,让她在濒死的那一刻燃起了希望。 刀剑声响起,她看见沈青灵被踹得撞上了石墙,整个人像只破碎的罐子从墙上摔在了地上,那群无动于衷,冷眼旁观的贵女被侍卫们一个个用刀架在了脖子上,满脸惊恐与害怕。 沈青枝落入熟悉的怀抱里,睁开眼就看见男人慌乱紧张的眼神,以及眼尾处被压抑的杀气。 “枝枝,不怕,我来了。”江聿修柔声开口,目光停留在她被掐得通红的脖颈上,眼尾的那抹杀气愈发浓烈,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惹她者,他必皆除之,定撕个粉碎。 但......那人是她嫡亲的姊妹,他该怎么办呢? 第15章 如若那人是伤她性命的亲人,他也自不会心软。 沈青灵瘫倒在地上,眸光抬头望向被男人亲昵无间抱在怀里的美人,急火攻心,一股子血腥味从喉咙里涌来上来,她猛地重重咳了下,那猩红的血液自口里喷洒而出,沾染了那件云锦丝绸制成的短衫。 可随即她又笑出声,她像只伺机出动狠狠一口将猎物私吞的狼,紧紧盯着两人缠绕在一起的身影,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神一凝,伸手用力擦了擦嘴角的血丝。 自江聿修携一群锦衣卫来之后,那群高门嫡女被吓得瑟瑟发抖,哪还有一丝端庄淑女的模样,倒像是被流放的罪臣之女,冰冷的刀剑架在脖子上,那冰凉的触感袭来,有人吓得甚至打了个寒噤。 沈青枝被男人抱在怀里,将脑袋靠在他坚实硬朗的胸口,听着他沉稳快速的心跳,倏然间想起不久前那个一处即碰的轻吻,她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但想到此刻这里还围观着这么多贵女,她忙将昏昏沉沉的脑袋抬了起来,“大人,还是放我下来吧。” “人多口杂,免得遭人非议。”她又补了句。 “身正不怕影子斜,枝枝怕什么?” 男人垂眸看了眼她疲惫的容颜,又看了眼她脖子上那片雪白此刻染上一层红晕,胸口一阵刺痛,“这些人我从未放在眼里。”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这话,就欲抱着她抬腿离开。 “可我是小将军的未婚妻,此刻被大人抱在怀里算什么?就这样大摇大摆出去肯定会招来非议,别人议论大人和外甥媳妇儿行这等不伦之事,您乐意听吗?”怀里的小姑娘坚定沉着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明明还是那张清澈明亮的眼睛,就连红唇也是那般娇艳欲滴,诱人垂涎,可这开口说的话却是能将人一股脑气死。 江聿修停下脚步,垂眸问她,“不伦?枝枝就是这般看待与吾的关系的?就这般令人不齿?见不得人?” 沈青枝红唇微张,想解释,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满腔的委屈只能化为一句,“可大人和枝枝的关系不正是如此吗?我是铁骑小将军的未婚妻,您是他舅舅不是吗?” 江聿修凝眸极认真地看着她,“这么想嫁给他?” 沈青枝不语,在认识江聿修之前她确实想早日嫁与裴安,有自己的小家,可是自打与江聿修相识,她早已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这话怎么让她说出口,她难道要告诉他,她窥觊未婚夫婿的舅舅吗?? 许久许久没有等来她的解释,江聿修那颗火热的心在一刻一下子降至到了冰点,他冷笑一声,眸底的温度降到最低,“枝枝说的是,是舅舅逾矩了,以后不会了。” 不知为何,他说完这话,沈青枝觉得心里疼疼的,像是有人拿着把刀子在剐着她的心口,眼眶泛起红晕,眼前雾蒙蒙的,那张俊美精湛的脸她都快看不真切了。 “我让人送你去太医院。”说完男人将她放在平地,看了眼被白苏扶着的行动不便的冬葵,复又将视线定格在一直沉默不语,文文静静,也是那群贵女中地位最低的一位,大袖一甩,凝眉沉声道,“你,过来!” 那贵女吓得浑身颤抖,她转头看了眼旁边幸灾乐祸的眼神,知晓此时孤立无援,忙压下心中的恐惧,快步走到那人身边,刚想行礼,就听见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将她和她的婢女送到太医院。” 这姑娘震慑于男人凛冽威严的气势,忙重重点了点脑袋,“是。” 说完这话,江聿修看都没看沈青枝一眼,便转身离开,白苏看了眼两人之间僵硬生疏的氛围,有些困惑地摸了摸脑袋,虽不解,但他还是没跟着江聿修离开,那人也没喊他,只默认了他护送两人的行为。 沈青枝红着眼眶看着江聿修离开的背影,有些懊恼,但她却不知他究竟倏然间性格大变是为何,难道是想通了,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真见不得人吗? 这般思忖下来,沈青枝也有些不悦的皱皱眉,刚欲唤冬葵,就见沈青灵在丫鬟的掺扶下朝她走来,她嘴角挂着一抹怪异的笑容,看向她的神情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深渊,“沈青枝,妄想嫁给首辅?” “姐姐这是在说哪门子昏话?当心这话被人听去可是要削脑袋的。”沈青枝一张脸愈发红润,像只煮熟的螃蟹,大抵是被人戳中心事,心里头七上八下,有惊恐,又惧怕,甚至还带着一丝娇羞,落寞。 沈青灵冷冷哼了声,眼神犀利地盯着她,“沈青枝,上次说傅家二姑娘喜欢小将军,你连妾室当不了是真的,这次我又要告诉你,傅家大小姐,相爷嫡亲女傅甄可是和首辅大人有正儿八经媒妁之言的,傅甄知道是谁吗?” “那位可是上京人人称赞的第一美人。” “傅甄自小万千宠爱于一身,更不可能让你一个小小庶女进门!” 折青枝 第13节 “啪嗒”一声,沈青枝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她手上的帕子也随之掉落在地,微风拂过,被卷入了湛蓝的天空。 ——相爷嫡亲女可是和首辅大人有正儿八经媒妁之言的。 嫡女,媒妁之言,人人称赞…… 这些都是沈青枝所没有的东西,她没有一个能够让人尊敬的身份,也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婚约,她的婚约甚至只是长辈们的口头之言,她甚至连个好名声都没有。 沈青枝倏然觉得本就昏昏沉沉的头愈发疼痛了,心口更是疼得喘不过气来,她猛得虚晃了下身子,冷静沉声道,“姐姐,大人与谁有婚约与我何干?我与他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见过几面的关系,这关系也作不得数的。” /观文殿后院。 江聿修与好友大理寺卿池和砚坐在八仙桌前饮茶,池和砚看着昔日威风凛凛,神采奕奕的首辅大人今日像焉了的茄子,两眼无神就算了,就连那茶倒洒在桌上都不知,从前这人做事最为严谨,从不允许自己出错,今儿个却是心不在焉。 “兰时,你这是遇上什么解不开的难题吗?” 兰时,乃江聿修的字,这字号也唯有身边几个亲近的好友才知晓,他没回池和砚的话,双目无神地落在手中的茶盏上,脑海中闪过方才听到的那话…… ——大人与谁有婚约与我何干? ——我与他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见过几面的关系。 ——这关系也作不得数的。 他握紧手中的茶盏,浓眉紧蹙,方才他不放心那姑娘,回头想着亲自送她去太医院,却不料这没良心的姑娘,就这般忙着和他撇清关系。 沈青枝,她没有心的吗? 可他的心,怎么这般疼痛? “兰时?你是不是思春了?”池和砚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他坚实的肩膀,含笑问道。 本是句玩笑话,却不料那人却意料之外地噤了声,池和砚不可思议地将脑袋凑到他面前,那张白皙干净的容颜满是震惊,“兰时,你喜欢上哪家姑娘了?” 江聿修本就烦躁,被他这么一闹,心里头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凝眉看他,“近来大理寺的案件审理这般轻松了?你一个大理寺卿一天天的竟在我这喝茶了?” “这不近来音尘那姑娘老往我那跑,我到你这处来寻个清静。”池和砚提起宋音尘就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那姑娘追他太狠,他有些架不住。 江聿修冷哼了声,大抵是他平日里就老板着张脸,故而此刻他的神情也有些难懂,他只轻轻一叹,“陛下可就这一个亲妹妹,你可悠着点对待,不然我可保不住你的脑袋。” “这世上的权势可都在你这儿了?你不保我谁保我?” 江聿修瞥了他一眼,眼神一凝,“这话今后切不可再说。” 权势滔天又如何,他还不是有个追不上的姑娘,思及此,江聿修的脸色愈加沉重了。 /出了太医院,沈青枝在那位宗人府理事官之女的陪同下到了听萝殿。 这是那位圣上亲妹妹永乐公主宋音尘的宫殿,这宫殿精美绝伦,吃的用的都是上品,宋音尘好客,性子俏皮开朗,故而平日里这地就是热闹非凡。 今儿个是她闺中密友裴琳琅的生辰宴,一大清早她就将人接到了宫中,让当今圣上的宠妃给她好友梳妆,那宠妃介于首辅大人的威严,也不敢抗拒。 此刻,宋音尘正拉着裴琳琅还有几个女儿家的玩着投壶,这上京姑娘一个个生得清纯可人,模样乖巧,柔弱妩媚的的沈青枝甫一走进来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裴琳琅正在投壶,听到这动静也忙扭头望去,就见门口站着位容色绝艳,身子妖娆的美人,她大抵是有些羞涩,雪白的脸上染了一层薄晕,楚楚可怜的眼神望向人的时候,让人恨不得酥了骨头。 裴琳琅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手上拿着的箭都掉在了地上。 “李玉儿,你身边这位美人是谁?”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琳琅,你连你未来......舅......”差点说错话,李玉儿连忙开口,“未来嫂子都不认识吗?” 裴琳琅心中一惊,未来嫂子?? 就是那位她哥哥近日忙着退婚的沈家四姑娘? 竟是这般国色天香,楚楚可怜......如若这婚真被她哥哥退了,他必定是悔恨终身啊!! 这般美人,他哥哥不要,她要可以吗?? 第16章 “你就是沈四姑娘?” 裴琳琅尚未开口,宋音尘便小跑着走到她身边,甫一靠近一股清淡雅致的无花果清香便扑鼻而来,心里头对这个绝色美人起了兴致,忙问道,“就是小将军的那位未婚妻?” “奴家与小将军的婚约还未作数。”沈青枝红着脸开口,她的声音软糯清甜,像是融化了的糖霜,让人听着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听到沈青枝的声音,裴琳琅也忙凑到这边来,离近了看,这美人肤如凝脂,双目含春,真正是美得让人离不开眼。 她那兄长绝对是个瞎了眼的。 沈青枝见到两人,忙拉着冬葵欠身行礼,“奴家沈青枝见过公主殿下,裴姑娘。” “枝枝,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裴琳琅一点也没有未来皇后的架子,性子随意大方。 沈青枝点点头,“自是可以。” 裴琳琅喜悦无比,年龄相当的小娘子之间总有许多说不完的话题,比如说沈青枝头上的那朵红山茶,又如她身上淡淡清香,还有这凝脂白肤,都让人万分好奇。 沈青枝也未吝啬,她大方让冬葵拿出几罐子自制的香膏递给众人,“这是奴家研制的香膏,用完之后这皮肤白皙焕亮。” 那些个贵女们起了兴致,忙打开闻了闻香味,清甜淡雅的香气扑鼻而来,众人忙眼睛亮了亮,对这位新来的小娘子道了谢。 她今日穿的这件玉兰白衫裙,也不是什么好料子制成,但穿在她身上却异常美丽出挑,宋音尘眼尖,一眼就认出她这身布料并非是御赐的好物。 心里有些震惊,宋音尘忙拉着裴琳琅到一边皱眉问道,“琳琅,依着沈青灵的嚣张跋扈,这沈府对这位沈四姑娘不管不问,连个像样的衣裳也未备着,也就罢了,怎地你们这将军府也未给人姑娘备着衣裳?” 裴琳琅听闻忙摇头叹气,“音尘,不瞒你说,我兄长近日正欲和沈府退婚呢……” 宋音尘震惊不已,“小将军疯了不成,这退婚对姑娘的名声可是大得很……” “他近日不知是看上哪家姑娘,但那姑娘杳无音讯,我兄长终日郁郁寡欢呢!” 宋音尘抬眸望向不远处摇曳生姿,美丽动人的小娘子只觉得这裴安是个无福消受的,当即拍了拍裴琳琅的手轻言道,“这沈四姑娘性子温和,人又长得美,日后且替她多加留意如意郎君。” 裴琳琅点点头,“音尘放心,改明儿我便让我小舅舅打点打点,他手下人多,认识的都是些玉树临风,才貌双全的少年郎,我让小舅舅多照顾照顾枝枝。” 宋音尘想起那姑娘凄惨的身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如是最好了,首辅大人英明神武,想必定会对这未过门的外甥媳妇疼爱有加。” /众贵女忙着玩投壶,沈青枝心里头有事,不愿参与,便自个儿找了个凉亭坐下,宋音尘和裴琳琅以为她正为裴安退婚这事郁郁寡欢,也没勉强她跟着。 如此,沈青枝一人独自坐在凉亭边上里,看着池里的小鱼游得欢快,心里头愈发惆怅,空落落的,难受得紧。 她抓了一把桌上的鱼食洒进池子里,看见那群小鱼争先恐后地来吃鱼食,心里的那份沉重也未减轻。 如若她和这金鱼一般活得肆意洒脱多好,可这人世间为何有这般束缚,身份的束缚,相貌的束缚,甚至是道德的束缚。 “小姐,你方才到底和大人说了些什么?他如此怒气冲冲?”冬葵站在一旁给姑娘扇风,离得近,她清楚看见自家姑娘眼底那抹浓浓的哀愁。 即使是听说那小将军要退婚,她也从未伤心过。 来上京之前,她一心想与小将军成婚,但自打遇见了首辅大人,她家姑娘已许久未提到过小将军了。 沈青枝听闻这话,脑子里莫名浮现出沈青灵的那句——傅甄自小万千宠爱于一身,更不可能让你一个小小庶女进门! 她握紧手上的帕子,力道大得能将帕子撕碎,心里头绞痛得厉害,她大口大口无声喘着气,顿了会儿才喃喃说道,“我能有什么资格让他生气?他那样的身份本就与我这等人谈不上关系的。” “姑娘,大人可宠您了,你们之间兴许有什么误会,敞开心扉说下这事说不定就能解决了。” 冬葵这丫头思路清晰,一眼看破,但沈青枝却是皱皱眉,轻瞪了她一眼,“这话万万不可说了,免得被人听见,想入非非。” “小姐,您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来到上京遇见心仪之人,为何今日还要放开?” 沈青枝被她这豪言壮语吓得半死,“蹭”一下从长凳上站了起来,紧张忧虑地环顾了四周,见四下无人,才放下心来,忙捂着胸口,松了口气,“冬葵,你是想害死你家小姐吗?” “小姐……冬葵没读过什么圣贤书,但冬葵从小知晓,爱是这世间最伟大的事情,您若爱他,何不一搏?什么身份地位都是狗屁,爱才是世间真理。” 她这话让沈青枝彻底陷入了深思,她没再多言,而是沉默地趴坐在长凳上,望着鱼池发呆。 风吹过,轻拂过水面,莲叶被风吹得乱晃,小鱼躲在叶子下面,惬意地游玩着,沈青枝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是了,其实没什么比爱更重要的。 只是前提是相爱。 /裴琳琅生辰宴在听萝殿举行,太阳甫落山,便已宾客盈门。 沈青枝性子温吞,不爱与人交谈,裴琳琅便将她和李玉儿安排在了后排,这里方位绝佳,既不要面对那些达官贵人,还能将前头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沈青枝坐在这儿无事可干,便只能饮饮茶,嗑磕瓜子,她生得美,坐下没一会儿功夫,已引得不少少年郎搭话,沈青枝面子薄,心情也不佳,任人说什么她都只抬眸静静看人一眼,冰冰凉凉的,没什么情绪。 江聿修便是在彼时入内的,身边陪着池和砚,那人身边跟着宋音尘喋喋不休,唯有江聿修满身戾气,满脸写着不悦,只差将这宴厅给掀了。 宋音尘忙拉着池和砚问道,“阿砚哥哥,首辅大人这是怎么了?” 池和砚挑挑眉,“大抵是受了情伤。” 宋音尘不可置信地睁大眼,雪□□致的小脸皱成一团,“这哪家小姑娘被这大魔王看上了?” 池和砚拉了拉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到身边,弯腰抵在她耳边轻言,“这话可不幸在外面说。” 宋音尘红着脸点点头,“好哥哥,你快些放开我,音尘知道了。” 池和砚松开她的手腕,跟上前面那人的脚步,宋音尘甫欲跟上,余光却瞥见被众少年郎包围的沈青枝,忙皱眉恼怒道,“这些郎君见枝枝孤身一人,就敢这般放肆?也不怕把人吓着?” 前方那位身姿挺拔高挑,俊美威严的男人听闻这话忙停住脚步,转过身随着宋音尘的视线望去,就见他心尖上的小姑娘正红着脸,双眼朦胧地盯着她面前的少年郎。 楚楚动人,媚骨天成。 他紧紧握住拳头,心里头火气“蹭”一下涌了上来,他忙喊住走过来的裴琳琅,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裴琳琅,那无礼登徒子是谁家的公子?” 裴琳琅随着舅舅的视线看去,忙开口,“那是尚书家的二公子。” “丢出去!”男人心情烦闷,语气也满是暴躁。 “啊?理由呢?”裴琳琅不解。 “大庭广众之下骚扰人姑娘!” 裴琳琅:“……” 这招杀鸡儆猴果然有效,沈青枝那边再也没有人敢过去搭话。 看着小姑娘垂眸嗑瓜子的恬静模样,江聿修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往前走去。 江聿修甫从御前过来,还穿着一身墨绿圆领官袍,白色罗中单打底,身上挂着锦绶、以及刻着於菟的玉佩,本就清冷孤傲的气质更显禁欲,这般沉稳英俊的男人愣是让那些小娘子们看迷了眼。 自打他进门,沈青枝便闻到了独属于他的味道,当即心里一阵酸楚,也只是看了眼便挪开了视线。 前来打扰的郎君少了不少,沈青枝清闲了一阵,没过一会儿,人群中一阵喧嚣,沈青枝寻声看去,便看见两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携手朝前殿走去。 那两位娘子一个清纯可人,另外一个端庄高雅,浑身散发着文雅气息。 折青枝 第14节 沈青枝不知怎的,心倏然沉了下来,心里头“突突突”跳个不停。 她听见一旁的李玉儿正和旁边人说道,“也只有裴琳琅能请得动傅甄了。” 另一旁的小娘子随声附和,“是啊,这位千金大小姐可是身份尊贵得紧,又生性高傲,如若不是看在首辅大人的面子上,想必她才不会赏脸。” “未来的首辅夫人可就是不一样,瞧这气势,当真是高贵。” 沈青枝垂着眸子不说话,天晓得她此刻的心有多酸痛,像是老陈醋在心里打翻了,酸得她睁不开眼。 倏然间,她闻见一股淡淡的青草味,紧接着一个激扬悦耳的声音响起,“姑娘,我们又相见了!” 第17章 沈青枝抬眸,便撞进了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无尽的缱绻温柔,仿若吸引着人沉沦。 她心情不悦,但也被这人灼热的眼神惊了一跳,她挪开视线看了眼前座,就见那沉稳霸气的权臣此刻正端坐上位,那高雅端庄的贵女正拿着茶壶给他斟茶。 沈青枝只看了一眼,便迅速移开目光,心里头上火,差点将手中的帕子撕碎。 她在这落寞哀愁,他倒好,受着姑娘的青睐,无比享受呢。 不过那又与她何干?那高门贵女本就是他的未婚妻,倒是般配得很,她理当为他喜得良缘高兴才是。 黛眉微皱,沈青枝抬眸看了眼面前眼神灼热的小将军,心中闪过一丝酸楚,初来上京时,她对裴安是有些向往的,但自打遇见那人,这份思量也渐渐淡了。 心里头确是有些愧对裴安的,思及此,美人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糕点放进一旁的碗碟中,素手白嫩纤细,在象牙箸的映衬下更为白净,她放下筷子,双手端起碗碟递到裴安面前。 “上次多谢郎君相助,奴家请郎君吃糕点。” 裴安不知她心中所想,见美人如此殷勤,受宠若惊,忙接过碟子,他目光停留在女子雪白柔软的手上,心中“突突突”跳个不停。 胡乱将糕点塞进嘴里,一股子香芋的清甜在口中蔓延,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抓了抓脑袋,待嘴里糕点嚼碎咽肚,这才轻言道,“上次还未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可有婚配?” 说到最后时,他脸倏然一红,忙将碗碟放在了桌上。 沈青枝听闻颦眉轻叹,“奴家府上在扬州,自小与上京郎君有婚约,近日本打算赴京成婚,却不料那郎君正欲和奴家退婚。”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含哀愁,垂眸低叹,真正是我见犹怜。 那小将军听闻这话,连忙重重拍了拍梨花木桌,蹙眉惊叹,“哪家小儿这般不长眼,竟连娘子这般美人都敢辜负?” 沈青枝拿着帕子轻擦了擦泛红的眼角,沉默不语,只是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眼底却流露出淡淡的凉意。 /宴席不远处,江聿修坐在上位,双眸看似盯着桌上的茶盏,其实余光却落在不远处的沈青枝身上,他看着藏在心尖上的小姑娘垂着脑袋,露出雪白莹润的脖颈,玉兰花极符合她淡雅出尘的气质,但她模样生得媚,却让那白衣都显得明艳许多。 欣赏得正投入,那傅家女不知何时走到了身后,端着茶壶欲给他添茶,嘴里还在说着,“兰时,近来政事繁忙,辛苦了。” 在上京,除了亲近的友人,这字只有发妻才当喊,傅甄这一叫,可是明摆着将自己摆在了首辅夫人的位置上。 江聿修转动手中的扳指,冷笑出声,“何时谁都配喊吾的字了?” 傅甄拿着茶壶的手一抖,脸色倏然发白,她强装镇定继续替他斟茶,“大人身份尊贵,大京无人可唤大人名讳。” 他心情烦闷,无意与她过多计较,当即也只是挥挥手,“放下,走吧。” 他态度温和不少,不禁让傅甄抬眸细细打量了一番,还是那般英俊夺目的面孔,只是少了份凌厉,多了份温和。 从前每次遇见这人都是盛气凌人,高不可攀的模样,但今儿个却是落败孤寂得很。 她心中诧异,却还是转移视线,稍稍屈膝行了礼方才离开。 只是垂下的美眸里却是藏着浓浓的占有欲。 待她离开后,江聿修复又将目光投向沈青枝,却见她面前站着那长胜将军,那人灼热的目光快要将她燃烧,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裴安耳朵根子都红透了。 江聿修手指在梨花桌上摩挲了几下,眼里闪过一丝淡漠,裴安是他亲外甥,都说外甥像舅,裴安这姿容在上京那也是首屈一指,引得无数贵女尽折腰。 但从前,在上京还有传言,首辅大人是高岭之花遥不可摘,裴安却恰逢适婚的年龄。 那样的少年郎,英姿飒爽,朝气蓬勃,确实是绝佳的成婚对象。 江聿修垂眸,眸里的黯淡被遮住,他没喝傅甄倒的茶水,而是随手拿了一杯清酒啄了一口,辛辣苦涩的味道萦绕嘴边,他神色自若咽了下去。 再抬眸,不知那丫头说了什么,裴安脸色苍白,薄唇颤抖,一向狂傲的眸里满是黯淡,低垂着眉眼转身离开。 看来他这外甥是在四姑娘那受挫了。 一杯酒水下肚,头有些胀痛,江聿修以手揉眉,晃了晃脑袋,唤来白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白苏眼里闪过诧异,但还是恭敬有礼地点点头,“爷放心,属下一定护着姑娘安全。” “嗯。”江聿修头愈发疼痛,忙起身离开了内殿,颀长霸气的身影甫一站起,就引得一群贵女尖叫连连,他身段极好,宽肩窄腰,那身墨袍穿在他身上,禁欲高雅,哪怕不开口,仅一个身影也是惹人垂涎。 在上京,无人能超越江聿修的沉稳霸气,也无人能比得过他的盛世容颜。 那出挑的身影经过沈青枝面前时,一个眼神也未落在她身上,甚至眼睛都未眨下。 沈青枝冷哼一声,拿起碗碟里的糕点轻咬一口,当即也只是漠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句话也未开口。 过了片刻,小皇帝在众人瞩目中进入宴席,他一席黄袍,玉树临风,身姿羸弱,背在身后的莹白手背青筋暴起,一着华服的艳丽美人侍在身后,偶尔那帝皇还会低头在她耳边附上几句,那美人羞得脸色通红。 沈青枝见状连忙将目光转向裴琳琅,她和宋音尘站在帝王前面,明明是值得庆祝的日子,她的眼底却一片黯淡。 是啊,良家女子谁愿夫君身旁另有佳人陪伴呢?妾室本就是不应该有的存在。 沈青枝跟着哀叹口气,目光继续停留在裴琳琅身上。 即使裴琳琅心中再不乐意,也还是微微俯身,道了一句,“陛下安康,贵妃吉祥。” 那小皇帝在贵妃的搀扶下走至裴琳琅身边,眼里带着雀跃,“琳琅,生辰之日,朕送你幅字画可好?” 裴琳琅抿抿唇,即使再不喜欢诗情画意,也还是点点头,“琳琅谢过陛下。” 那小皇帝扫了眼,见不到江聿修身影,还是问了一嘴,“首辅呢?怎不在此?” 裴琳琅愣了下,这才想起方才舅舅出去的身影,正欲开口,余光撇见那位贵妃嘲讽地扯了下嘴角,她垂眸,用力扯了扯帕子,随后轻声开口,“回陛下,舅舅出去透透气。” 那小皇帝点点头,也没再多问,纵然他身居皇位,但这天下凡事做主的还是江聿修,他一心扑在诗词作画上,心中装不下国事,如若不是江聿修,这天下早毁在他手中了。 对江聿修,他是万分敬仰的。 宴席开始后,江聿修也未回来。 倒是有几位贵女端着酒杯前来与沈青枝谈话,甫一靠近,身上淡淡暗香袭来,是茉莉花的香气。 沈青枝来了兴致,和这几位贵女有说有笑,竟也多喝了几杯酒。 脸色愈发滚烫,就连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她起身在冬葵的搀扶下朝门外走去。 月色似水,照在门前的凉亭上,点点凉意袭来,沈青枝忍不住颤了颤身子。 烛火之下,纤细的手腕被人抓住,滚烫的触感袭来,沈青枝心中“咯哒”下,她忙挣脱开那手的束缚,轻抬眸,便撞进一双黯淡朦胧的眸子里。 裴安再次抓住她的手腕,像只小狗似的,红着脸望向她,大抵是喝了些许酒,脸色微醺,连呼吸间都满是酒气。 “枝枝,之前是我对不住你,我不知那沈府四姑娘就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青枝用力挣脱他滚烫手掌的触碰,黛眸微皱,“小将军,是你说要退婚的。” 裴安面色苍白,像只受伤的小狗红着眼望向她,“可对你一见钟情的也是我,结局是我找到你了,婚约继续不好吗?” 沈青枝看了眼被他握红的手腕,轻叹口气,“小将军就没想过,如若你没有对我一见钟情,那沈四的名声该何去何从?” 裴安后退一步,脸上写着不安,大抵是酒气冲上大脑,那双水润的眸里倏然一冷,他压低声音开口道,“枝枝,这事儿我们说了不算的,双方老一辈定下的婚约,除非这事你捅到我舅舅面前去,可能还会如你所愿,不过我舅舅那人荤素都不吃的。” 沈青枝本就对江聿修有怨气,现下听到有人提及他名,加上喝了不少酒,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怒气上脑,顷刻间便炸毛了,一向清泠泠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怨气,“那他吃什么?饿死吗?” 裴安没想到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娘子,既敢开口辱骂他权倾朝野,暴戾恣睢的舅舅,当即顿了顿,反应过来忙看了看四周,见无人听见,才松了口气,“枝枝说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哦,让你那位高权重的舅舅来砍我脑袋呗!” 裴安:“……” “真要成婚,这事儿让你那位舅舅来找我吧!”沈青枝心情不悦,甩了甩衣袖,转身往不远处的羊肠小道走去。 冬葵方欲跟上,沈青枝忙摇头,“冬葵,我想一个人走走。 冬葵无奈,只能任由她离开。 这皇宫戒备森严,到处是首辅大人的眼线,姑娘自有人护着。 今晚月色温柔,皎洁的月光洒在湖面上,有鸳鸯在其上戏水,沈青枝忍不住想到那日在宜园,她洗果子时,便与那人撞见一场野鸳鸯戏水。 今时不同往日,才不过几日,他们的关系都已僵至极点。 行至小河边,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咿咿呀呀放浪的声音,沈青枝耳朵一红,这皇宫禁地,怎还能遇到行欢的野鸭子? 她连忙捂住嘴,生怕被人发现。 这些浪荡事儿怎么尽让她碰上了…… 当下黑漆麻黑的,连树叶落在地上,鱼儿在水中跃起的声音都能听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行这事儿的到底是何人? 上次竟也是陛下逛宜园时碰上的,说不准就是上次那两人。 可这宫中除了女婢便是后宫妃子…… 沈青枝一惊,忙压下心头的猜疑,甫欲离开,却不小心踩动了地上的树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动静平日里可能不算什么,可此时,却是如此清晰。 她头皮一阵发麻。 撞见后宫妃子偷情这事,可是会被灭口的…… “是谁?”她听见一道洪亮压低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她吓得浑身颤抖,方想朝林子深处跑去,手腕便被人圈住。力道不重,只是微微握住了她的手腕,随后一阵熟悉的清莲混着鹅梨果的香气袭来。 她心里一松。 下一秒便被男人压着覆在了古树上,深沉暗哑的声线在耳边响起,“枝枝,我荤素皆不吃,那你告诉我,我该吃什么?” 滚烫的呼吸落在她柔软的脖颈处,沈青枝全身一片酥麻,他单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覆在树上,另一只手还护着她的额头。 纤细薄薄的后背靠在他坚实的后背,薄薄的衣料快要被那灼热融化,男人滚烫的呼吸萦绕在耳边,沈青枝觉得她快窒息了。 下一秒,男人薄唇轻启,带着酒气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上,酥酥麻麻的。 ——枝枝,你不能真看着我饿死吧? 第18章 折青枝 第15节 沈青枝双腿乏力,方才饮了不少酒,现下脑袋昏昏沉沉的,她被人压在古树上,只能微微喘着气,“大人,您放开我。” 酒精熏得满脸通红,偏生背后那人覆得近,她呼吸一窒,双手只能牢牢抓着他的大袖。 “怎地不回答我?枝枝就这么心狠,眼睁睁看着我饿死?”他松开搂住她纤腰的手,单手抓住她的双手扣在古树上,粗燥的树缝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她不舒服地哼出声,“舅舅,我不舒服。” 他不为所动,更大力地压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枝枝,乖一点,别说话,万一引得那贼人过来怎么办?” 沈青枝脸色一红,她欲从他怀中挣扎出来,却是毫无力气,只能依在男人身边,听着他粗旷的呼吸传至耳边,隐隐约约还带着一丝欢愉。 身子愈渐发软,男人干脆搂着她的腰将她转过身来,男人身姿高挑,宽肩窄腰,沈青枝纤弱的身子被他牢牢圈在怀里。 这样的动作不该存在他们两人之间。 但她却也舍不得挣脱。 璀璨星空下,男人的眼里星光点点,他伸手将小姑娘被压得皱巴巴的衣裳抚平,动作轻柔,吓得沈青枝大气不敢出。 两人隔着夜色,视线相撞,沈青枝忙挪开视线,却听见他暗哑低沉的声音传来,“枝枝,要不要跟我?” 她的心一沉,心里头闪过一丝悸动,她缠住男人禁欲高贵的墨袍,抬眸望向男人炽热的眼神,脑海里倏然浮现出方才裴琳琅郁郁寡欢的样子。 她渴望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而不是三妻四妾的宅斗。 依着她的身份,是怎么也配不上这位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的,这且不谈,他尚有一位许过媒妁之言的未婚妻,那位上京第一美人傅甄。 她今日曾见过,端庄大气,高贵脱俗,那样优雅的娘子即使不穿金戴银,但凭着那张脸,竟也不失华贵。 沈青枝双手抵在他滚烫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砰砰的心跳,这短短瞬间,她权衡了许多,终究是颦眉轻叹,“大人,日后切勿再说这话,如若我和小将军成婚,和大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好生尴尬。” 一向沉稳霸气的男人此刻被她这话堵得哑口无言,他轻嗤一声,用力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扣在怀里,沉着嗓子问道,“还是想嫁给他?” 沈青枝摇摇头,清泠泠的眼眸里满是平静,“姑娘家并非只有嫁人这条路,这是大人您教我的。” “你倒是伶牙俐齿。”江聿修抵着她的脑袋长长叹了口气,“就真不想跟着我?你想要开铺子,我可以给你十家铺子,你喜欢制香,我可以连夜给你写制香秘籍,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吗?” 要什么? 沈青枝愣了神,他说的这些都是她想要的,但前提是明媒正娶。三书六礼,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但这些,他能给吗? 日后他若与那傅家大姑娘成婚,她该何去何从? 那傅甄一看便知是个厉害的角儿,和她恰恰相反,傅甄长了一张正室的脸,而她…… 沈青枝撇开脸,男人的脑袋自她脸庞下滑,趴在了她的肩膀处,滚热的呼吸传来,她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大人,奴家什么都不想要。” 她察觉到男人高大的身影顿了顿,他轻轻一笑,挺直了腰板摸了摸她的脑袋,“好,日后倘若枝枝还有什么想要了解制香的,随时来堤柳街。” 语气还是一贯的清冷中带了一丝温柔。 沈青枝点点头。 但却是心里有些酸胀,这人倒是潇洒自如得很,他就一点都不伤心? 之后,两人之间再无交谈。 直到那偷腥的两人走了,沈青枝才跟着男人的脚步回到宴席。 全程,男人一句话也未开口。 可明明是她拒绝了他,她的胸口处却一阵疼痛。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宴席,那人再未看她一眼。 回到位置,沈青枝有些失魂落魄,连看舞姬跳舞的心情也没了。 宴席渐入尾声,那贵妃竟亲自唱了首小曲,惹得那小皇帝喜笑颜开,大手一挥,赏了黄金千两。 宫殿里恭贺声连连,唯有被冷落的裴琳琅不知所措地坐在桌前,两眼无神。 贵妃甫欲谢恩,就见那一直沉默不语,连头都未抬过的首辅大人,狠狠拍了下梨花木桌,他坐在小皇帝旁边,手上端着杯清酒,冰冷的视线透过这杯盏落在了那小皇帝身上。 “陛下,当真是觉得琳琅背后没有人了吗?” 诺大的宫殿,本来还喧闹无比,此刻却因着那位位高权重之人的话,一下子安静下来。 那小皇帝瑟缩了下身子,但意识到自己九五至尊的身份,还是挺直了腰板,“首辅大人对朕的决定有意见?” 江聿修未开口,只是冷眼盯着他,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轻抿口酒,随后将杯子朝下倒了倒,“陛下,这酒没了。” 小皇帝不解。 江聿修将那杯子用力摔到颤抖不已的贵妃脚边,“砰”的一声发出一声清晰的声响。 男人狭长精致的凤眼里满是凉薄,他轻嗤一声,狂傲张扬的昂起下巴盯着那懦弱的君王,“酒没了,这杯子也没有用了,吾可以随意丢弃,反正是有其他杯子可替。” “同样,权柄没了,这坐在位置上的人有什么重要的吗?” 话落,那小皇帝吓得脸色苍白。 底下一片静谧。 谁也没想到,这位首辅大人竟猖狂至此,完全不将这位帝王放在眼里。 沈青枝更是有些后怕,她垂着脑袋,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方才她没有说错什么话吧? 她好像说错的话还不止一句,当即吓得咽了咽口水,双腿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不过......柔弱美丽的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染上一层雾气。 他所说的杯子中的酒空了,杯子就没用了,他可以用无数杯子代替。 这话她可不可以理解为,她对他也是可以代替的存在? 这样想来,沈青枝觉得心里头的柠檬树碎了一地,酸胀疼痛的感觉胀得她眼眶都红了。 宴席结束后,那位小皇帝都没敢再开口,甚至连视线都没敢停留在那位贵妃身上。 /这顿晚膳沈青枝吃得食不知味,甚至连这宫廷的美味佳肴都没认真看上一眼,脑子里一会儿是男人炙热的呼吸和滚烫的心跳,一会儿又是他冷若冰霜的俊脸,一会儿又是他那绝情寡义的话。 她脑袋都快炸了,哪还有心思用膳。 结束的时候,本以为就此一别,再不相见了。 那人却是托人牵着马车停在她面前,请她上车。 沈青枝眼神一滞,要不是白苏亲自坐在马车前,她都不敢置信。 将主仆两人平平安安送到沈府,白苏终是忍不住,下了马车,大步行至沈青枝面前,长吁一口气,“四姑娘,其实我们爷挺孤独的,他也没有外面传的那般可怕,多说无益,白苏还是希望四姑娘能与爷多接触接触,他其实真得很好的。” 沈青枝颦眉,“白苏,可这世间有很多无奈。” 白苏笑笑,“可是我们爷能摆平您的所有无奈。” 沈青枝摇头,“很多事,我心里头过不去。” 比如说做妾。 白苏叹了口气,没再劝说,这位四姑娘也是位知书达理,学识渊博之人,他可辩不过她的口舌,他若欺负了这位姑娘,他家大人恐怕会将他一整月的俸禄都扣光了。 故而,白苏朝着冬葵眨了眨眼,随后抱拳辞别两人。 夜色寂静,只余虫鸣声,冬葵今日受了点轻伤,走路走得极慢,沈青枝也不催,跟着她的脚步缓缓朝后门走去。 甫进后院,就看见自家院子里灯火通明,她眉头一皱,心里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小姐,咱们今日对那三姑娘心软,看样子,她是不打算放过咱们啊?” 冬葵今日刚领教过这姑娘的狠毒,当即腿都有些吓得颤抖。 沈青枝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轻笑道,“你这婢子,初来上京时,你不还夸下海口说这宅斗妙不可言吗?” 冬葵听闻忙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伤痛的腰臀,嗷嗷直叫,“不了,疼疼疼!” 主仆二人在拌嘴中朝那麋院走去。 甫一走进,沈青枝便闻见一股子浓郁花香,这花香浅浅淡淡倒是适宜,这一旦味浓了,就显得庸俗低廉。 “这就是咱府中的四姑娘?” 人未见,那尖锐妖娆的声音就已传至沈青枝的耳畔,她往院子里走了两步,就见一着华服锦衣的少妇端坐在她的躺椅上,一老妇人站在她旁边给她嗑着瓜子。 那老妇人听闻她的话,忙应了声,“是,夫人,这就是那位贱蹄子生的闺女呢,和她那娘一样下贱,赶着去做人家妾呢!” 那林氏冷嗤一声,接过那老妇人递来的瓜子,一把丢进嘴里,轻嚼两下,皱眉,“这瓜子怎么一股骚味?” 那老妇人啧舌,“这不是狐狸精在那站着吗?” 林氏将瓜子连带着桌上的银壶往沈青枝身上砸去,她恼怒道,“今儿个我家灵儿的腿被摔得走不动路了,也不知是哪个狐媚子惹的事,竟连自己这嫡亲的姐姐都敢惹呢?““我家灵儿躺着,我可不想她还好端端得站着!” 那老妇人听闻,忙朝院子里的仆人挑挑眉,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凌厉,“还不快将门都关上!夫人要上家法了!棍子都准备好了吗?” 话落,就有人将一根足有成年男子胳膊粗的棍子拿了上来,紧接着,沈青枝的膝盖被那老妇人狠狠顶了下,她本就有些身子乏软,此刻更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第19章 冬葵被人压倒在地,她本就还有着痛意的腰臀,此刻被人用脚踩在地上狠狠打着圈,痛意入骨,她眼泪汪汪地匍匐在地,目光停留在摔倒在地的沈青枝身上。 沈青枝一身媚骨,柔弱纤细。 即使一身狼狈,却依然娇媚怜人,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里含着不容无视的凉薄,她踉跄着起身,一手抓住那老婆子手中的棍子,白裙袖子褪至臂弯处,露出雪白如凝脂的肌肤,价值连城的玉镯圈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皎洁月色下,散发着耀眼美丽的光芒。 那镯子一眼看上去便价值不菲,它毫无一丝瑕疵,美得像是一块用水凝结成的镯子,干净纯粹。 即使是身世高贵的林氏也未曾见过这般晶莹剔透的镯子,当即她脸色动了动。 嘴角轻嗤,“这般华贵的镯子定是从府上偷来的吧?” 沈青枝拿着棍子的手一滞,这一滞,被那老婆子逮着机会,一股脑儿将她压在了地上,嘴角冷笑,“想不到这贱人还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说罢就要去摘那镯子。 下一秒,冬葵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开那些婆子的束缚,忙往沈青枝身边爬去,她忙挡在自家小姐面前,瞪着那婆子,“你们这些恶毒老妇,竟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这才怀疑别人的好东西也是偷来的吧?” “哦?那你和我说说这般昂贵的镯子你家小姐哪里来的?据我所知,扬州林府也只是书香门第,教书的能赚几个银子?” 那躺在椅上享受着簇拥的林氏,眼里头满是不屑。 她多年前就将林府的底线摸清楚了,那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书香门户。 折青枝 第16节 冬葵抿唇,眼里满是警惕,“何需像你这毒妇报备?” 林氏何曾受过这般屈辱,她可是正儿八经的伯爵府嫡女,生来荣华富贵,今儿个竟被一婢子指着鼻子骂毒妇,她咬了咬牙,一双凤眸里闪过一丝怒火,“嬷嬷,打!” 那嬷嬷肥胖的脸上肉晃了晃,拿起棍子就要往冬葵身上打,却是被一旁的沈青枝紧紧抓住了棍子的末端。 /堤柳街首辅公馆。 月光如水,微风拂面,江聿修踱步在院内,脚步缓慢,心思沉重。 大抵是喝了不少酒,头昏沉沉不说,这心口处还“砰砰”跳个不停,高大挺拔的身影一顿,似乎想到什么,他连忙换来下属长风。 长风一身轻功徐徐自墙角处飞跃而下,落在了江聿修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大人,有何吩咐?” 长风这人和白苏性子恰恰相反,他沉默寡言,常年隐在暗处,皮肤异常白皙,毫无血色,清俊的脸上自左眼到耳根处有一道伤疤,竟是烈火的形状,看上去略微狰狞。 “我这不必守着,你去沈府瞧瞧,若是四姑娘有危险,你自去告知沈如令。” 江聿修转动手上的白玉扳指,心里头说不上来的烦躁,但今日和那姑娘商量好不再逾越,若他大半夜还去沈府,她定是要知道他暗中派人护着她了。 不然,今日她被沈青灵霸凌,他也不能那么快就出现。 如今最好的法子,还是借助沈如令之手。 长风应了一声,转身便消失在黑暗。 /月令园。 沈如令刚宽衣解带,便听见门外传来一声轻响,他蹙眉不悦,但还是过去开了门。 见到门口那人,他冰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漂亮的脸蛋,狰狞的烈火伤口,竟是那传说中烈火死士的头头。 这烈火死士是大京隐秘在地下的骑兵。 无人知晓这帮死士在何处,但每当这群骑兵所到之处,皆是火光烛天,寸草不生。 他们惩恶扬善,斩贪官,除恶霸,为民除害,是以百姓们称他们为焰火死士。 那刀剑一步步朝他紧逼,沈如令虚浮着脚步后退,堪堪扶着檀木椅子才站直身子。 长风如鬼魅一般行至他面前,拿刀夹在他脖间,额间的一缕长发遮住那道狰狞的伤口,漂亮狭长的凤目里一片冰凉,“我家主子让你去麋院救四姑娘,主子还说若是四姑娘今日有什么闪失,拿你整个沈府抵债。” 冰凉的刀锋架在脖间,仿若下一秒那锋利的尖口就要刺穿他脖颈处的血脉,沈如令两指夹住刀剑的尾端,两眼清明,“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这不该是你该问的,今日我来此之事,若是有第二人知晓,这刀子可就不长眼了。” 声音冰冷,仿若来自阴间。 沈如令何其聪慧,当即一个猜想隐隐在脑子里呈现,但仅是片刻,他就虚浮了脚步。 *** 沈如令当即只身赶往麋院,荒废了许久的院落,如今种满花草,生机勃勃。 果然,这姑娘和她那娘一样,对花草颇有兴致。 许久未来这地,甫一靠近,那些埋藏在深处的记忆就涌了上来,他痛苦的握紧双拳,眼眸通红着走了进去。 脚步刚踏进院内,映入眼前的便是那纤弱娇美的小女儿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握住婆子手上粗壮坚实的棍子,她双目清冷,却含着坚毅,一如当年她的母亲。 心一颤,沈如令的怒气已达到极致。 “大胆林氏!竟敢对府中女眷动用私刑!” 洪亮威严的声音响起,那林氏吓得从躺椅上“蹭”一下站了起来,顾盼之间,露出胆怯,她紧抓着一旁侍女的手腕,纤长的指甲融入那侍女的肉里,惹得那娘子泪眼盈盈。 “官人......”林氏脸色倏然一白,她在沈如令的眼中一直是贤良淑德的模样,而此刻却是阴森狠毒,特别是沈青枝那贱人,躺在地上,泪眼婆娑,我见犹怜的样,更凸显出她的阴辣狠毒。 沈如令却是看都未看沈青枝一眼,冰冷的视线落在那林氏身上,叹了口气,“林氏,你可知今日出手伤灵儿的是谁?” 林氏摇头,凤眸里泪光闪闪,“官人,柔儿不知,灵儿什么话也不肯和我说。” 沈如令冷哼声,“愚昧妇人,那你找青枝作甚?人是那首辅踹伤的,你去找他啊?我可听说那人可是猖狂到今日直接在殿上对圣上说,不想做就下台!他都敢这般对圣上说话,掐死一个沈青灵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他为何要留下青灵的性命?” “为何?”林氏困惑。 “青枝与那小将军大婚在即,闹出人命来还得了?你切记不要再惹那丫头,她背后是小将军,小将军背后是那只手遮天,权倾朝野的首辅!” “别说你是伯爵府的嫡女,便是那当今圣上,见着那首辅都得低声下气!” 沈如令说完,那林氏像只风中摇摆的蒲公英,似乎下一秒就要随风吹散。 她林家如今也只是空有个伯爵府的名头而已,其内里早已破败不堪,她如今能依仗的根源也没落了,只能收起浑身的尖锐毒刺。 说完这一切,沈如令甩了甩衣袖,仍旧未看沈青枝一眼,大步离去。 而林氏则颤抖着手扶着身边侍女的手臂,将身子支在她身上,身上早已吓得汗如雨下,她忙吞咽了口水,在众人的搀扶中悄然离去。 *** 众人一哄而散,麋院又恢复了以往的安宁。 沈青枝忙过去扶起冬葵,见她衣服上血迹斑斑,娇媚可人的脸上,泪水滴答滴答流了下来,当真是美丽不可方物。 “小姐,别哭,他们不敢惹您的。”冬葵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小姐,我日后再也不说这宅斗乐趣无穷了,实在是疼得很,估摸着这个把月都不能陪您去宜园采果子了。” “冬葵,切勿这般说,明日我上山摘点新鲜草药,替你敷着,这伤定能早日好起来。”沈青枝将她扶至耳房,又端来一盆清水替她洗了洗身子。 冬葵趴在床上红着眼看着自家小姐忙来忙去的身影,她咬牙切齿地开口,“小姐,日后您定能荣华富贵,将他们都踩在脚底下。” 沈青枝回眸轻笑,“你这婢子,心可真大。” 冬葵不语,眼神却异常坚定,“以后咱们富贵了,定不能饶恕这沈家三小姐。” “说得像真的似的。” “小姐,定可以的。”冬葵坚信。 “好,早点休憩吧,明日你家小姐我还要上山采药呢!”沈青枝大抵是喝了酒,浑身绵绵软软的,替冬葵盖好被子,便虚浮着脚步朝自个屋内走去。 进了屋子,灭了灯,一阵酸楚感袭来,想到方才沈如令那冰凉的目光,那酸酸胀胀的感觉直往喉间涌去,万分委屈涌上心头,瞬间那张美丽的小脸泪如雨下。 她缩在被子里,紧紧攥住手中的薄被,轻轻抽泣着,脑海里又想起今日江聿修视若无睹的目光,以及那傅家大姑娘怎样的殷勤,无尽酸楚涌上心头,她强压着声音哭泣着。 哭到最后,薄被都被打湿了。 *** 约是寅时,天色微亮,沈青枝闺房内的窗户被人徐徐推开,那堂堂首辅大人着一身月牙白袍,从窗户内轻轻翻进了姑娘闺房内。 立在窗前的身影,长身如玉,当真是芝兰玉树,俊美无涛,也难怪上京无数娘子对这郎君心驰神往。 裁制完美的袍子上,还沾上了些许露珠,一滴滴顺着袍子落在了干净的地面上。 男人手上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月季,以及一些上好的还滴着露水的草药。 透过微弱的光线他轻瞄了眼双腿夹着被子,睡得沉沉的姑娘,一向清冷淡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柔意。 他将那月季放到桌上,又将粉青釉梅瓶里的山茶花取出来,腾出空瓶,将那月季放了进去。 一阵月季的清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沁香扑鼻。 换完花,男人才走至美人床榻边,见她睡得并不踏实,即使在睡梦中,纤纤玉手还抓着手中的薄被,极其没有安全感。 他轻叹口气,终是看了会儿姑娘美丽的睡颜,什么也未做。 倏然间,那姑娘不知做了什么梦,哼哼唧唧委屈地哭了起来,莹白娇嫩的脸上,泪花朵朵,好不怜人。 男人忙掏出一块淡粉色帕子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怎么还哭了?乖姑娘,好生睡着,有吾在,这天下无人敢伤你。” 听到这话,睡梦中的姑娘竟止住了哭泣,又沉沉睡去。 江聿修这才放下心来。 到底不知是何时养成的翻窗看美人的习惯,好像是一开始他们一夜*欢好,他不放心她脆弱的身子,甫从扬州赶回来,就摸着黑过来看她,路上经过他栽种的玫园,又采了些玫花带了过来。 这姑娘可真让他牵肠挂肚。 *** 出了麋院,江聿修静静站在沈府一片空地处,此处鸦雀无声,荒废数年,连只活物也没有。 很快,一个高大坚实的身影从屋檐上飞跃下来,轻轻落在他面前,“爷,长风护主不周,愿受罚。” 江聿修摩挲着手中的扳指,眼底一片凉意,他转过身,视线落在单膝跪地的长风,薄唇轻启,“长风,吾记得和你们说过,这世间,她的性命比吾还要重要,怎么今日你们一个两个都未守着她?” 长风单膝跪地,眉眼柔顺,一向冷酷的死士头领此刻低着头,俊俏的脸上满是敬重,“大人,再无下次了,若有下次,长风愿以死谢罪。” 江聿修将手上的扳指除了下来,借着皎洁月色垂眸看了眼,方才低声开口,“日后白苏若不在吾身边,你也不准离开她,你要记得!她的一切方是第一!” 长风颔首低眉,“是!长风定当誓死守护四姑娘!” 第20章 翌日。 沈青枝醒来时,已是午时三刻,太阳高高挂在天空,灼热笼罩着大地,上京陷入了一片火热中。 沈青枝甫从睡梦中醒来,竟还有些困意,但也没再接着睡,她从塌上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股子清甜的月季香映入鼻尖,美眸轻转间,视线落在了木桌上的月季。 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她以手揉眉,恍惚间,竟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鹅梨果香,浅浅淡淡的,煞是好闻。 “冬葵?”美人着一袭白色亵衣,肤如凝脂,粉面桃腮,尤为动人。 片刻,冬葵便自耳房入内,她身子骨像是好了不少,笑容清甜,手中端着一杯解酒汤,双腿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小姐,您终于醒了!”冬葵有些兴奋,忙将那汤搁在桌上,走至衣匣间,踌躇了一会儿,拿了件玉青薄纱裙走了过来,“小姐,将衣裳换下吧?奴婢为您备了解酒汤,小姐待会儿喝上些许。” 沈青枝点头,拿着那衣裳往里件走去,待至衣裳换毕,再出来时,美眸定格在冬葵腰臀之处,轻问,“你这伤......”冬葵眼神躲闪了下,忙一瘸一拐地扶着沈青枝到桌边坐下,将那解酒汤端至她面前,“怜姐儿给奴婢一些药草,奴婢用了好多了,这解救汤也是她给的药草熬的呢,听说解酒效果极好。” 沈青枝听闻颦了颦眉,拿着汤碗的玉手微顿,终是叹了口气,将那解酒汤喝下。 这汤药不苦,微甜,倒需要费一番功夫,寻此类新鲜草药方可有这口感。 她搁下碗,抬眸看了眼冬葵,“倒不知这怜姐儿还会识得这般药草。” 冬葵挠了挠头,笑盈盈道,“婢子也不甚清楚。” 沈青枝摇摇头,又徐徐抿了些许清茶,一杯下肚,方觉肚子有些饿了。 她朝冬葵招招手,冬葵凑到她眼前,她才缓缓开口,“拿上银子,今儿个我们下馆子。” /月香园。 折青枝 第17节 那沈青灵被侍女扶着坐在了林氏跟前,两眼汪汪地看着自家母亲,双手紧紧缠绕着母亲的宽袖,“娘,你得为灵儿做主啊!” 林氏将袖子从她手中拽了回来,不悦地瞪她一眼,“你这丫头,可知这沈青枝背后依着的是谁?” 沈青灵垂眸,掩住心头的慌乱,想起那人深不可测的黑眸,后背便起了一身汗,但越坏的男人越是惹得人心痒痒的,当即沈青灵抬眸几近渴求地望向林氏,“娘,那丫头就是会勾引男人,和她娘一样,就是个贱人!您可千万要帮女儿做主啊,女儿做梦都想嫁到堤柳街上去,坐上那位置,即使那贱人嫁到了将军府,也还是得称女儿一声舅母的!” 这话说的林氏都有些心动,她端起茶水抿上一口,搁下那茶杯,视线落在沈青灵渴求的眼眸里,眼波流转间,摇摇头,“依着你外祖父家的地位,倒可说说亲,就是这相爷之女也盯着那位呢!” “灵儿也不愿为妾吧!”林氏眼神里含着试探。 沈青灵听闻这话,心口狂跳,她抓紧林氏的双手,摇摇头,“娘,那首辅大人权势滔天,这地位比皇帝还高,做他的妾可不比嫔妃还要厉害?” 林氏拿起帕子擦了擦沈青灵满头大汗的额头,温声细语道,“瞧我这女儿,倒是深谋远虑。” 沈青灵想起那位高权重,芝兰玉树的男人将那贱人抱在怀里的模样,就忍不住心头冒火,她将眸子重新落在林氏那张略施粉妆的脸上,恼羞成怒地说道,“娘,咱们先怎么对付那贱人呢?她仗着小将军,万一在首辅面前嚼耳根怎办?” 林氏收起帕子,揉了揉脑袋,闭着眼睛沉思片刻,再次抬头时,那双明眸里满是阴沉。 /今日天热,沈青枝着一身清凉碧纱裙,又在外面穿了件薄薄的纱衣,将那身雪白肌肤遮住,她头戴幕篱,宽檐薄绢,却也遮不住那身绝艳。 甫走进一家川南菜馆,一道道灼热的视线便盯在了她身上。 这些目光沈青枝早已习以为常,也没在意,随手给了店小二一些打赏钱,那位店小二便极热情地在前面为她带路。 沈青枝没特意找间雅间,而是在厅堂内坐下,虽和隔壁有着一帘之隔,她还是听见了隔壁的议论。 “都说那首辅大人清心寡欲,对美人没什么心思,但前些日,我听说他竟带着一美人在长安街上闲逛呢!” “还有这事?” “这事碍于那人身份,知晓之人并不多,但据说见过那美人的都说是绝世容颜,堪堪不是一个美字能形容的。” “倒比得过那相爷千金?” “嗯......毫无可比性,那是真正的一等一美人。” 沈青枝听到那人名讳,端着茶盏的手一僵,上次她随那人游于肆,竟是忘了戴面纱。 她不知,自那日之后,在上京也是掀起了一阵柔弱美人风。 娇滴滴的美人欲说还休,最为诱人。 据传言,那教坊司、勾栏瓦子,竟是多了些许模仿那美人穿衣走路的娼妓,多少富家公子一掷千金只为博那些娘子一笑。 后来不知怎的,官兵一个个将那些个瓦子都给掀了,就连教坊司的官妓们也被重重处罚。 谁也不知为何。 有人猜测是那首辅大人对那柔弱美人的占有欲,也有人说是那些娼妓、富家公子亵渎了那美人。 至此,上京才渐渐恢复以往的安宁。 而眼下,这些事情被掩盖在多日前的长安街,知晓这事的人也不敢随意透露,毕竟这可是进牢房的事儿。 /“兰时,近日来这些富家子弟对教坊司被罚一事,怨念深得很。” 这家川南菜馆的二楼雅间,池和砚正和江聿修坐在窗边雅座吃着酒肉。 池和砚想起近日来被压下去的那事儿,还有些觉得恍然如梦,这位不近女色,清心寡欲的首辅竟会为了一小娘子对这些权贵大发雷霆。 江聿修轻嗤一声,“都是些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没一网打尽我倒是失望得很。” “不说这事,就说这沈家四姑娘,她与裴安的婚约你该如何处理?” 池和砚自打江聿修为美人被言语亵渎一事,怒发冲冠之后,便知晓了这其中的缘由,不禁像是看话本似的感到狗血和震惊。 当朝首辅大人竟爱上外甥的未婚妻,这事说出去绝对能轰动上京,成为百姓们饭后茶余的闲谈。 “倒酒。”江聿修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手中空空如也的羽杯递到他面前。 池如砚忙拿起银壶给他倒了酒。 江聿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喉结滚动,辛辣的味道充斥在嘴间,他轻嗤一声,“这婚事我自会毁了。” 池如砚不解,“我说兰时,这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为何这般复杂?” 江聿修垂眸凝视他一眼,眉头微蹙,“难道你想让我在她心中的形象,是强取豪夺外甥未婚妻的山贼?” “还是想让她的形象在上京百姓心目中,是那负心人?” 池如砚听闻忙噤了声,端起羽杯一饮而尽,心中震撼不已,这人,倒是极在乎那姑娘,为她考虑的也极多呢! 与江聿修相识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人这般上心。 /沈青枝今日心情不甚愉悦,但好在还有胃口吃些辣食糕点。 倏然间,门口一阵喧杂,似乎来了什么贵客,店内所有小二的都跑到前面去了,那本来还在算账的掌柜的都惊得放下了算盘,往前面跑去。 冬葵这丫头即使伤着,还是对外面那贵客好奇得很,也忙一瘸一拐地跟着掌柜的跑去了。 沈青枝倒没什么兴致,只是坐在那小酒酌饮。 但也没喝多久,就见那位贵宾在众人的簇拥中往这边走来,沈青枝下意识将身子往里挪了挪,不让人看见她的容姿。 但她还是透过一层帘子,见到了那位傅家贵女傅甄,她着一身紫蓝软烟罗裙,欲往楼上走去。 傅甄甫欲提裙摆踏上台阶,余光却停在不远处那层帘子上,美眸流转间,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中的帕子都被攥烂了。 她唤来店小二,问道,“可知帘子拉上的那间雅座内坐的是何人?” 那小二随着她的视线望去,朗朗开口,“那间奴记得,乃是一美人开的。” “什么样的美人?”她问。 “着碧裙,戴幕篱薄纱,没看清脸,但身姿婀娜,尤为瞩目。” 脑海中倏然闪过一张脸,昨夜裴琳琅生辰宴上,有一女子美不可言,一袭白衣,却也掩盖不住那身媚骨。 身姿纤细妖娆,蛮腰羸弱,一举一动皆万般风情。 她昨夜忍不住看了好几眼,故而记得尤其清楚,那女子是跟着江聿修前后脚进来的,进来时双颊通红,发丝微乱,看着便是被人欺负过的样子。 她忍不住就觉得那两人之间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那也只是她的猜想。 眼下她是来寻找那位首辅大人的,当年双亲可是交换过生辰贴的,那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任谁见到她也得因着她这未来首辅夫人的身份,敬上三分。 但有谁知晓她心中的苦楚,这位未来夫君愣是未和她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未看她一眼。 想她傅甄乃上京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些不谈,她尤其精通打理账务,打小母亲就告诉她,日后她可是要打理整个堤柳街的,务必要学得这账务之事。 他不爱她,她不急,反正他后院也无通房贵妾,那首辅夫人的位置迟早是她的。 可谁知,近日来却传出这位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首辅,竟为一小娘子怒发冲冠。 只因那些娼妓学了她的样? 傅甄忍不了,也不能再忍。 思及此,她踏步往那帘子处走去。 一步步靠近,一股子无花果的清甜沁入鼻尖,随后透过那薄薄的纱帘,一道纤弱,却极为凹凸有致的身形映入眼帘。 她呼吸一滞。 竟忘了和那美人说一声,便掀开了帘子。 昨日离得远只觉得这是个天仙般的人物。 今日离得近,才发觉这位美人虽不施粉黛,但那张脸却雪白娇美,一袭薄纱碧裙,外罩一件白色轻纱,腰若细柳,肩若削成,正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只一眼,便让人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 *** 沈青枝见帘子被掀开,原本就雪白的脸,立马变得苍白。 她握紧手中的帕子,红着眼望向傅甄,颇有种正室来抓外室的羞耻感。 “你是?”那傅甄轻声问道。 沈青枝忙起身,在慌忙赶来的冬葵搀扶下起身,双手无力地搭在冬葵臂腕处,哑声开口,“奴家乃中书侍郎沈如令的四女。” 那傅甄了然应了声,“竟是小将军的未婚妻。” 她忙掩盖住眼底的妒意,轻笑道,“那你知我是谁吗?” 沈青枝抬眸,压制住心里头的慌乱,以及那扯动心弦的酸楚,答道,“自是知晓傅姑娘盛名的。” 傅甄眼眸如火炬般盯在她娇媚动人的脸上,嘴角轻扯,扬言道,“那你可知我是那首辅大人尚未过门的妻子?” 沈青枝抬眸,不知她为何意? 胸口处“砰砰”跳得厉害,她抓住冬葵的臂弯,生怕自己因心中的痛意晕倒。 “自是......知晓。”她听见自己颤抖纤细的声音传来。 傅甄在她面前坐下,昂起下巴笑盈盈地看向她,“那你可得敬我这舅母一杯茶啊?” 第21章 话音甫落,四下安静。 冬葵轻轻拉扯了下沈青枝的手指,有些不悦,这摆明?着是给她家小姐下马威呢! 沈青枝何尝不知?这是傅甄的试探,在扬州多年,她早已看惯了那些正室带人痛打外室的丑事?。 但如今,明明自个儿什么也没做,和那首辅大人清清白白,顶多是她心里有些异样,但她也及时压住了。 她不知?,她哪里惹得这大小姐不悦? 当下,小娘子?欲说还休地?盯着那傅家女,美人颦眉,双眸含泪,当真是楚楚可怜,她拿起帕子?轻点?了几下额角,轻言道,“奴家不知?哪里惹着姑娘了,这尚未入门,哪有敬茶的道理?” 傅甄唤来?贴身丫鬟,在那丫鬟耳边轻声嘀咕几句,那丫鬟便?掀开帘子?从外面端了壶茶进来?。 茶水上桌,可由不得沈青枝退步。 “这茶水都?备好了,莫不是妹妹心虚?”傅甄笑笑,她今日穿得这件紫蓝衣裙当真是将她显得更为精致,一颦一笑都?带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沈青枝进退两难,虽这帘子?拉着,但她还是能够听到外面的闲言碎语,当即心里头一阵慌乱。 本就出来?偷酌了几杯酒,脑袋昏沉沉不说,这身子?也有些发软,但她若不敬这茶,还不知?该掀起怎样的风浪来?。 “小姐,别敬啊......”冬葵在一旁紧紧拿着沈青枝的袖子?,眼眸上含了一层水雾。 折青枝 第18节 她家小姐实属可怜,昨日差点?被打,今日还要被人这般踩在脚下践踏自尊。 她们在扬州也不曾受过这般欺凌。 沈青枝凝眉,心中自是不好受,但为了自证清白,她还是走过去端起那茶。 心里头委屈难过。 但也无可奈何。 她握紧手中那杯,一瞬间羞辱,恼怒陇上心头。 “四姑娘,你还不速速来?给我们小姐敬茶?”傅甄身旁那婢女扬眉使唤着,奴婢和那主?子?一个样,高傲狂妄,将旁人的尊严踩在脚下凌*辱。 沈青枝端着那杯慢慢朝傅甄走来?。 傅甄脸上笑容已扬起,那玉手已然伸出,就等?着接茶。 沈青枝一步步朝她走去,双眸垂下,泪眼朦胧,每走一步,心就痛一分。 倏然,一股子?淡淡的清香在四周弥漫,那味道她早已刻在了骨子?里,当即心中一惊。 她停住脚步,抬眸望去。 “四姑娘,我家小姐让你快些呢!这声舅母叫还是不叫啊?” 催促声仍在耳边萦绕,她却置若罔闻。 本来?喧哗嘈杂的饭馆子?,倏然间万籁俱寂。 “兰时,我都?不知?你何时多了位夫人呢?” 静谧中,一道清朗动听之音徐徐响起,傅甄瞳孔倏然瞪大,她不可思议地?扭头望向帘后,恐惧不安袭上心头。 “嗯,这首辅夫人之位,怎可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坐得的呢!” 另一个低沉硬朗的男声从帘外飘来?,带着自身疏离狂狷的冷淡,和上位者浑厚的威严凌厉,一同飘进了众人耳内。 顷刻间,鸦雀无声。 随后,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俊美无涛,宛若谪仙的侧脸。 江聿修走了进来?,便?看见他捧在心尖上的姑娘此刻弯着腰,低声下气地?端着茶,欲给那傲慢骄傲的贵女敬酒。 心,倏然剧痛。 他深呼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兰时……你听我解释……” 傅甄颦眉,立刻站了起来?,抬眸望向那高大英俊的身影,刹那间,恐惧心慌涌上心头。 兰时?是首辅大人的字吗? 在大京,这字唯有正妻方可喊,妾室都?是不够格的。 沈青枝觉得自己的心又痛了几分,她余光撇了眼傅甄,却见她正满脸慌乱。 傅甄此刻何止慌乱,她可惊恐着呢! 这么多年,她苦苦经营的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形象,在这瞬间轰然倒塌。 她怎能不惧? 江聿修将这人一副假面孔看在眼里,他轻轻讥笑,那慵懒轻蔑的语调似笑非笑,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仿若对这话?毫不在意。 他走至沈青枝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腕轻轻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先坐。” 沈青枝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她顺着他手上的力气被他拉到了一旁的木椅上坐下,手足无措地?垂着脑袋,只露出个雪白的脖颈。 “兰时……”看见两人相牵在一起的手,傅甄眼眶瞬间红了,也跟着坐下。 江聿修略微粗燥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小姑娘嫩滑的手背,细细麻麻的触感袭来?,沈青枝羞红了脸。 当着傅甄的面,他竟敢摸她的手,真是狂妄…… 而且,他们不是说好保持距离吗?怎又这般光明?正大地?摸她手了? 这难道是对甥媳的亲昵? 她不解。 但也没那胆子?收回手来?。 她惜命。 “你们……”傅甄都?快哭了。 听见那带着哭腔的声音,江聿修那双清冷眸子?,终于傲慢地?落在傅甄身上,“吾许你坐了吗?” 那声音冰冷森寒,让人忍不住打起寒颤来?。 “还有!”他顿了顿,漆黑如墨,沉稳阴鸷的眸子?直直盯着傅甄,像是在审犯人一般威严,“吾的字可是随便?一人都?可喊的?昨日已警告过你,今日可没这么简单了。” “枝枝,端起那杯茶,她不是让你敬茶吗?”眸子?里的阴鸷散去,那双眉眼竟染上一层柔情。 “啊?”小姑娘有些懵懵的,连忙抬眸,迟钝片刻后,她点?点?头。 “端起那茶泼她。”男人靠在木椅上,眼神慵懒,漫不经心的模样,但那开口的话?却是让在座的,都?屏住了呼吸。 沈青枝眼神一滞,颇为不安地?盯向他。 “无碍。”男人轻轻拍了拍她纤细漂亮的蝴蝶骨,温声开口,“舅舅给你做主?,那假舅妈胆大包天,舅舅又不能欺负女人,你就当替舅舅教训教训她。” 傅甄红唇微张,踌躇着后退几步,却是无路可退,撞到了后面的墙,“兰时……” “还不长教训?两杯!”男人轻哼。 一旁的池和砚算是开眼长见识了,这替自己姑娘撑场子?,还能这般不要脸? 沈青枝端着那茶杯,看了眼长睫颤抖的傅甄,有些不忍心,转头看向男人,“大人,要不还是算了吧?姑娘家的名声重要,今日这事?要是传到外面,必定?成为人们的饭后茶谈。” 江聿修叹了口气,盯着她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眸,语重心长地?开口,“枝枝,她方才欺辱你之时,何曾想过你的名声?一你未嫁裴安,二我未娶她傅甄,她这般以?身份逼迫你,可曾想过你会沦为百姓的笑柄?” 沈青枝垂眸不语,颦了颦眉,思忖片刻,端起茶水递到江聿修面前,“大人息怒,暂且饶过她吧!大人不是及时出现了嘛……况且奴家也未受到伤害。” 听闻这话?,傅甄气得红唇直抖,双手握拳,头撇向一旁不言语。 想她傅甄,还未受过这等?屈辱。 今日这事?,她必定?回府向爹爹哭诉一番。 江聿修接过那茶水抿上一口搁在了桌上,伸手将沈青枝垂落耳畔的长发拂至耳后,他轻言,“随你,谁让你是吾的甥媳呢!” 池和砚听闻这话?,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阴阳怪气,古里古怪。 而这话?落在沈青枝耳里,却是让她松了口气,他果然是因着小将军,才维护她的。 故而她也没那么胆怯,老老实实地?起身,微微俯身行礼,“多谢舅舅。” 江聿修没应,他的视线落在小姑娘红唇上,此刻,那红唇明?显是被咬过,更显娇艳。 他伸手摩挲了下她的唇瓣,深邃的瞳孔缩了缩,“日后莫要咬自己了。” 他的指腹大抵是常年持剑,粗燥磨人,沈青枝觉得脸烫了几分,她红唇微张,红艳艳的丁香小舌隐隐若现,漂亮的水眸眼巴巴地?盯着男人,娇艳美丽的像朵盛开的玫花。 江聿修喉结滚动,漆黑如墨的瞳孔又暗了几分。 不过好在理智尚存,他仅是交代冬葵找怜姐儿拿些药膏,便?也没再做些什么过分的事?儿。 /这事?之后,江聿修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和那池和砚一前一后走了。 就好像他当真只是顺道来?帮着甥媳扬眉吐气似的。 而那傅甄红着眼,敢怒不敢言,抓起一旁丫鬟的手腕,拉着人离开了饭馆。 不过一会儿功夫,这间雅座便?只剩下沈青枝和冬葵。 沈青枝此刻身子?软成一滩水,连冬葵喊她都?不曾听见。 这桌子?菜她也无胃口再吃,垂眸看了眼男人抿过的茶盏,沈青枝脑子?里便?浮现出男人漂亮精致的薄唇。 明?明?生得那般俊朗,跟谪仙似的,这满身的霸气却是令人心惊胆战。 两人方才离得那般近,她竟是惧怕又欢喜的。 但她自知?两人之间的距离,日后定?还是要注意着的,免得像今日这样惹来?诽议。 不过那傅甄好似他并不看在眼里,也是,他那狂狷孤傲的样,连帝皇都?未看在眼里,何曾还在乎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般想着,沈青枝竟觉得心里头松了口气,这心情都?觉得舒畅了不少?。 扫了眼桌上的菜肴,又觉得胃口上来?了,忙又唤来?小二上了些菜肴。 *** 用?完膳,沈青枝去了一趟兰时序,那本在算账的掌柜的见到她来?,忙搁下账簿奔她而来?。 “姑娘,今日外头太阳大得很?,还以?为您不来?了呢?” 沈青枝将头上的幕篱摘下递给冬葵,这才起身和那掌柜道安,“许掌柜的,今日还是要来?熟悉香料的,整个大京再也找不到第二家如贵店这般香料俱全?的了。” “姑娘这身份,老奴受不起您的礼啊!”那掌柜的忙抹了把汗,招呼着她到店内坐下。 “掌柜的,你这又是做账呢?”沈青枝目光瞥了眼那掌柜的桌上厚厚一堆账簿,轻声问道。 掌柜的点?点?头,沧桑老迈的脸上布满惆怅,“管账簿的先生近来?家中有事?,这账簿就交给我了,这段时日可是愁死我了,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这些数目,苦不堪言。” 沈青枝走至账台边,眼眸一挑,“不知?这些账目可看得?” 那掌柜的下颚轻点?,忙将厚厚的账簿推至她面前,“自是可看的。” 沈青枝看了眼那密密麻麻的数目,连算盘都?未用?上,就将那老掌柜算了许久都?未算出来?的数额报了出来?。 那掌柜的目瞪口呆,连忙用?算盘算了算,过了许久,竟是对上了。 “奇女子?啊!”他讶然惊叹。 沈青枝羞涩一笑,忙又翻了几页。 纤纤玉手在泛着墨香的纸上缓缓落下,“这里是七千六百两,这里是八千五百两。” 随着这沈娘子?黄莺般动听的声音开口,那掌柜的眼神愈发亮了起来?。 这番让他焦虑许久的难题竟这般轻易就解开了,他抱拳一笑,“姑娘高明?!” 沈青枝摆手摇头,盈盈一笑,“这些时日多有打扰,能帮着一点?是一点?。” 折青枝 第19节 那掌柜的食指在桌上轻扣了扣,有些难为情地?开口,“不知?姑娘有无兴致来?兰时序共事??” 其实他是有些不敢问的,但看这姑娘精通账务,又对香料颇有天赋,实属奇女子?是也,错过又未免太过惋惜,故而硬着头皮问了。 却不料沈青枝美丽纯澈的眸子?亮了亮,不可置信地?问道,“可以?吗?” *** 转眼间,距离裴琳琅的生辰宴已过了半月有余,沈青枝也在兰时序作工许久,因着她这相貌,近日往来?兰时序的贵公子?也多了不少?。 沈青枝仅需每日往那柜台处一坐,这兰时序的门槛都?快被踩破了。 后来?,沈青枝有些厌烦,端着厚厚的账簿搬至二楼研习去了。 这处极为小巧别致,掌柜的还将唯一的玉钥给了她。 这日,沈青枝甫踏进兰时序的大门,那掌柜的就急匆匆地?红着眼朝她奔来?,“四姑娘,家中出了急事?,能否帮老奴看下铺子??” 沈青枝忙安慰道,“老人家,这儿交给我和冬葵,您安心回去吧!” 那掌柜的忙向她抱拳行礼,拿着包袱就迅速跑出了门。 这些日子?见不到沈青枝,少?了不少?客人,沈青枝便?清闲自在地?坐着喝茶对账,正看得入神,就听见冬葵叫了一声,“啊……小姐,有耗子?!” 沈青枝没被耗子?吓着,倒被冬葵的叫声吓着了,她慌得手一抖,那茶水尽数浇在了她薄纱裙上。 冬葵一惊,忙拿着帕子?过来?给她擦拭,沈青枝却摇摇头,提起湿答答的裙摆起身,“无碍,楼上有铺子?的作工服,老掌柜的上次给我,我还未穿过呢,我去换下,你在这看着铺子?便?好!” 黏湿的感觉让沈青枝觉得不舒服极了,她恨不得立刻将这长裙脱下,刚到二楼,还未进门,她就迫不及待踢掉潮湿闷热的绣花鞋,解开腰间的系绳,迫不及待开了门。 今日穿着的裙子?极为好脱,绳子?一解,衣服就落了下来?,纤细漂亮的蝴蝶骨,修长匀称的玉腿,雪白柔嫩的蹂胰,无一处不惊艳…… 将湿答答的衣裳随手扔在地?上,沈青枝便?关了门。 转身欲解心衣的细带,余光却瞥见端坐在花梨木桌前的男人,明?媚的阳光从雕花木窗洒进来?,落在了那人的脸上,沈青枝清楚看见了那张俊美无涛的脸。 她连忙捂住眼睛,背过身,漂亮纤细的蝴蝶骨都?在微微颤抖,“大人,奴家实在羞死了,能否闭上眼?” 第22章 美人肤如凝脂,身?姿窈窕,万千青丝披散在身后,遮住了大半个雪白后背,那纤细腰肢不?盈一握,腰上的腰窝尤为诱人,江聿修那双乌黑深邃的眸子暗了暗,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扣桌板。 屋子静谧,故而他那长指轻扣之音尤为清晰,一声一声敲在了沈青枝心坎上。 她捡起地上潮湿的长裙,鸦羽般的长睫微颤,“大人,可闭上眼了?” “嗯。”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沈青枝看都不?敢再?看那人一眼,将那潮湿的长裙遮住抱在手上往衣匣处走去。 这屋小巧精致,五脏六腑俱全,即使有屏风做挡,沈青枝还是羞得脸颊通红,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换下?去。 她娇滴滴地咬着红唇,手中?那件孔雀蓝裙快被她攥烂了。 “大人,奴家可是要换衣了,大人可万万把眼睛闭上了......”“嗯。”那人又低低应了一声,沈青枝对江聿修颇为信任,当即歪着脑袋解开挂在脖子间?的细带,随着她动作的弧度,那万千青丝也垂到了身?侧。 每换一秒,她的呼吸便一窒。 天爷,她都快窒息了。 虽两人也隔段距离,她却感觉一道暗沉的目光扫过?她每寸肌肤。 纵然隔着一道屏风,但也是在一处屋子里,偏生那人沉默不?语,她又不?敢赶他出去,这人就不?能自觉点吗? 好歹她是他甥媳呢!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江聿修那暗沉的眸中?闪过?一丝欲*色。 今日休沐,他来兰时序看会儿账簿,却不?料撞见如此活色生香一幕。 任他权倾朝野,看见心爱的姑娘如此这般,还是忍不?住动了心思?。 但他极能忍耐,虽动*情,但那双乌黑深沉的眸子仍一片冰冷。 “大人......”一道娇滴滴,妩媚动人的声音响起,男人眉头一跳。 “嗯?”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像一把羽毛拂过?她的心头。 “奴家头发好似打结了,能否......”她欲言又止,那尾音勾着媚,让人浑身?酥软。 江聿修放下?手中?的账簿,起身?朝她走来。 沈青枝垂着眸子,掩住眼眸里的羞涩,她已经穿上衣裳了,孔雀蓝裙穿在她身?上尤为惊艳,衬得那肤色尤为白净。 她背对着那人,长发披肩,蓝裙遮住了那身?白得晃眼的肌肤,以及那漂亮迷人的腰窝。 江聿修目光却仍停留在那腰窝处,上次天黑,他竟不?知,她身?上还有这处美丽妖娆之处。 “哪处打结?”他哑声开口。 “这里。”小姑娘葱段白嫩的长指落在了脑勺处。 她一头青丝乌黑浓密,时常换衣裳时不?小心打结,故而总是身?边跟着冬葵。 今日冬葵不?在,她竟胆大包天喊了这位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替她整理发丝,她真是嫌活得太长了。 她敢喊这人来伺候她,就笃定他会帮她,果?然,男人弯下?腰,极为耐心地捋着她的青丝,滚烫的呼吸落在沈青枝耳边,冰凉粗糙的指腹碰着她的后颈,她缩了缩身?子,耳根子竟红透了。 “好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沈青枝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甫欲道谢,却见那人转身?离开,低沉悦耳的声音落在耳畔,让沈青枝下?意识羞红了脸。 “下?次别随意在门口脱衣,毕竟可不?是谁都像吾这般正直。” 沈青枝:“......”/江聿修回了堤柳街,甫沐完浴,那池和砚便寻上门来。 他手上拿着现下?上京最为盛行的香囊,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花影书院。 江聿修听见门口的动静,眼眸微抬,就看见了池和砚那张清隽白皙的脸,他皱眉,将手中?的书搁下?,“又不?务正业了?你那大理寺干脆关门算了。” 池和砚没理他,自顾自地晃了晃手中?的香囊,笑道,“你这四姑娘倒是厉害,连音尘都夸她制的香好闻呢!不?过?那姑娘好好千金大小姐不?做,在你那兰时序作工?你给人开多少月钱啊?” 江聿修漫不?经心地靠在垫上,神色淡淡,“整个堤柳街够不?够?” 池和砚:“......”被这腹黑首辅说?得哑口无言,池和砚眉头轻挑,决定扳回一局,“我看你这追妻之路遥遥无期啊?人说?不?准还瞧不?上你这堤柳街呢!” 江聿修不?理他,低头继续看着手上的书。 池和砚眼尖,一眼看出他看的是《茶经》,轻嗤一声,“读这书,还不?如让音尘给你一些追妻话本,比这有用多了。” 江聿修冷哼,不?搭理他,倒是也让下?人送来了两杯茶水,“这是北边新鲜进贡的茶叶,喝喝看。” “无事献殷勤。”池和砚接过?那茶,茶盖在面上转了一圈,似是想到什么,顿了顿,抬眸望他,“不?过?兰时,依我看那美人性子软,你使点劲儿,定能抱得美人归的。” “嗯?”江聿修将《茶经》搁下?,神色淡漠地看向他。 饶是一同长大的池和砚,也被他那冰冷凉薄的眼神打了个冷颤。 这逼人的位高者的霸气,真是令人心惊。 稳定心神,他方开口道,“兰时,你太无趣了,你看你容姿英隽,身?姿挺拔,不?妨试试以色追人?” 江聿修:“……” “胡言乱语!” 他随手拿起一份奏折朝他扔去,池和砚躲了躲,那奏折从他头顶飞了出去。 他忙摆手,一向清隽的脸上闪过?慌乱,“我不?是胡说?,不?信你下?次试试看!你俩相?好一段时间?,保证她爱上你,就算爱上你那强壮威猛的身?子也好啊!” “名?不?正言不?顺,我不?逼她做那荒唐之事!”他眉眼清冷,语气很淡,“原来你都是这般对音尘的?胆子真大!” 江聿修话音刚落,池和砚就吓得忙摇头,“没有,这都是音尘讲给我听的……她那民间?话本子可多了,还说?这姑娘说?不?要就是要的意思?……不?想就是想的意思?,总归姑娘家爱说?反话,而且行过?一次那事之后,姑娘家总归是想的,你总归要娶她的,早晚的事,怕什么!” “滚!” 江聿修的眉眼越发清冷,池和砚见他下?一秒就要将手边的茶盏砸过?来,吓得连忙跑了出去。 屋子恢复静谧,江聿修感觉耳根子清净了不?少,不?过?他还是蹙了蹙眉。 ——姑娘家行过?一次那事之后,总归是想的。 这话萦绕在耳边,长指轻叩桌面,那事过?去许久,他却仍记得那姑娘在他怀中?娇娇柔柔的样子,她是欢愉的,和他一样。 就是不?知他家姑娘是否还记得这感受? /沈青枝纵然忘了那夜的云雨巫山,倒也是时常会梦见。 不?知是不?是白日里和那人耳鬓厮磨,夜里她竟在巫山和那郎君云雨遨游。 她竟听见那郎君一声声在她耳边唤着“卿卿,卿卿……” 半夜醒来,沈青枝香汗淋漓,身?上黏糊糊的,难受至极,她强忍着身?子的不?适,行至衣匣处,欲拿件干净清爽的衣裳换上,却是不?小心看见了衣匣里男人那件墨色大氅。 小脸一红,美眸起了雾,她连忙拿过?衣服,将衣匣关上。 换了身?衣,沈青枝坐在榻上思?忖了许久,她心里竟是对那不?可沾染的权臣起了妄念,实?在是羞耻得很。 她起身?,将那潮湿的衣裳洗了,才?重新回到塌上入睡。 闭眼前,脑海里还浮现出男人那张俊美无涛的脸,以及他薄唇落在唇间?的冰冷。 天爷,她的困意又没了。 一夜无眠。 翌日,沈青枝脑袋昏沉沉的,全身?乏力发抖,像是被车碾过?的酸痛。 她强忍着身?子的不?适,还是匆匆赶到了兰时序。 今日兰时序尤为爆满,小娘子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门口排着队买香料。 沈青枝一惊,倒也没多想,穿过?人群挤到了屋内。 却不?料,甫一进门,就见那俊朗潇洒的小将军站在柜台与那老掌柜的低声交谈,旁边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娘子。 被人群包围的裴安,却是第一时间?发现了沈青枝,本还板着的脸上立马露出清朗英俊的笑容,“枝枝,你来了!” 瞬间?所有目光都落在了沈青枝身?上。 “这是……”耳畔喧闹嘈杂,她耳朵都被吵得快听不?见了。 “我近日头疼,枝枝可有推荐治头疼的熏香?”裴安笑得灿烂,漂亮的梨涡隐隐若现。 折青枝 第20节 沈青枝蹙眉,“郎君大可找掌柜的买香,这一窝蜂的贵女堵在这,整条街都堵了。” “不?,我就要找枝枝买。” 沈青枝没想到这人竟说?得这般直白,无数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沈青枝小脸瞬间?染上两朵红云。 这小将军年少气盛,意气风发的年龄,哪有那么多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倒让人羡慕得很。 最后沈青枝还是陪着他去选香料,听闻那兰时序的美人是小将军未婚妻,那群贵女们也意兴阑珊地散了。 到了香料柜,沈青枝便埋头寻香去了,那小将军静静站在她旁边,垂眸迷恋地盯着她柔美的侧脸。 她今日着一件开衫长襟,头发高高盘起,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那处饱满圆润煞为勾人。 娇艳欲滴的红唇更是惹人垂涎,他喉结滚动,心里头闪过?异样,全身?的火都朝某处涌去。 少年郎年少气盛,当即觉得鼻子都热热的。 他压抑住心头的燥热,开口问道,“枝枝,你觉得我怎样?” 沈青枝正拿着木夹,夹香料,听闻头都没抬下?,“小将军年少有为,战无不?败,实?乃大京之英雄。” “那我们成亲好不?好?我带你去边关骑马,遨游天下?,比待在这上京可要快活多了!”少年开口,沈青枝拿着木夹的手一顿,手腕上的玉镯随着动作在腕骨处滑动。 第23章 如若沈青枝再小上个几岁,姑且还能被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论蛊惑。 大漠戈壁,壮美苍凉。 吃满是鲜肉的馍馍,喝新鲜挤出的羊乳酥酪。 爱张扬英俊的少年。 可?是沈青枝已过了及笄之礼,她考虑的东西就多?了去了。 动不动乱打乱杀的战场,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满天黄沙飞舞的沙漠。 以及粗糙干燥,发红蜕皮的肌肤。 沈青枝最爱精致,想起这?些,她忙摆摆手,“郎君,上京挺好的,西北沙漠太荒凉,我怕寂寞。” “那枝枝,你等我回来!”裴安又笑?,他笑?起来极为纯真,晒不黑的肌肤,隐隐若现的小梨涡,都让这?张脸更为英俊。 都说外?甥像舅,裴安其实?是有些像江聿修的,不过却还是没有首辅大人?那般耀眼夺目。 沈青枝没说话,她将手中的香料拿起来装到香球里,美丽澄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哀愁。 “日后之事再说吧!” 将铜质香球递给那郎君时,她神?色认真地说道。 “我一定会娶你的!”裴安信誓旦旦。 沈青枝没应声,垂眸看了眼手腕上佩戴的玉镯,她眸色暗了几分?。 “这?镯子?好生熟悉……”裴安的视线也落在那晶莹剔透,材质上好的玉镯上。 沈青枝用袖子?将那镯子?遮住,她冷冷看了眼裴安,“郎君请回吧,这?香球用着,今日这?头疾会缓解些。” 裴安目光灼灼地盯在她白如玉的脸上,终是点头离开。 她的冷淡,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但,谁让他喜欢她呢? 喜欢一个人?就要追寻不是吗? 即使再遥远,他朝她狂奔,总会追上的。 /裴安离开后,沈青枝坐在铺子?里休憩了会儿,头愈发疼痛起来。 大抵是昨夜没睡好,又做了那荒唐梦,她觉得喉咙发痒,浑身酸痛,连这?掌心也有些微烫。 拾起糟糕的心情,将账簿整理好,她便回了沈府。 其实?她是不愿会那地的,无人?喜悦她不说,还整日勾心斗角的,她住着都累得慌。 这?些日子?,沈青灵安静了一段时日,没有找她麻烦,她也乐得自在。 但今日方进府,便听见沈青灵那尖锐犀利的声音响起,“那贱人?终日混在兰时序,做些抛头露面?的事,实?属辱我沈家?的威严!我沈家?世代?忠良,何曾跟低贱商户有过挂钩?” 话甫落,便响起一阵附和声。 “就是,真当自己是什么女中豪杰,经商奇才呢!” “不过是一不受宠的庶女罢了,仗着首辅是小将军舅舅便猖狂无礼!灵姐儿莫气,待你那两?位兄长回京,定要教训教训她。” “狐妖媚子?罢了,听说去兰时序的郎君众多?,这?妖精不过是想勾搭贵人?罢了!” “就是就是,尤姐儿说得极是。” 沈青枝何曾听过这?般脚下一软,急火攻心,顿感手心更烫了。 她没迎着那些所谓的贵女走?去,而?是另寻一小道将那处绕了过去。 却在转弯处,遇见了她那中书侍郎父亲,两?人?撞了个正着。 想必,那些妖言惑众都被他听了去,可?他却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沈如令今日穿了件月牙白袍,玉树临风,高挑俊朗,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在看见沈青枝时僵了几分?。 他手上拿着女儿家?的面?纱,薄薄的一层白纱落在他修长的手间,暧昧不明。 沈青枝眼睛落在那上面?顿了顿,心中虽疑惑,但也还是面?不改色地和那人?问了安,“爹爹。” 沈如令下颚轻点,将面?纱藏进袖子?里,面?色怔然地看着沈青枝,“枝儿,方才那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青枝的心颤了颤,她握紧手中的帕子?,紧皱的眉头松了些,抬眸满怀欣喜地望向沈如令。 父亲一向偏爱沈青灵,如今是否也意识到了她的好? 等会若是父亲安慰她时,她可?得忍着别哭。 她实?在是没有感受过父爱的温暖,着实?有些紧张,这?帕子?都快被她攥坏了。 沈如令沉默了片刻,随后轻拍了拍沈青枝的脑袋,温声道,“父亲知你是个好孩子?,青灵被我和她娘宠坏了,嘴里没个数,你这?做妹妹的,多?担待点。” 沈青枝轻点头,“女儿自是会让着姐姐。” “嗯。”沈如令又沉默了会儿,如墨的瞳孔定在沈青枝那清澈纯净的眼眸里,许久才开口,“不过青灵说得也对,我们沈家?世代?从政,这?商贾之事实?在有辱斯文。” 沈青枝的脸色刹那间由红至白,她不可?思议地望向自己的父亲,心中疼痛无比,她父亲竟觉得沈青灵说得对? 她哑然失笑?,美眸里起了一层薄雾,“父亲可?是觉得女儿有辱沈家?门?楣?” 沈如令不语,只是静静望着她,漆黑的瞳孔神?色不明,让人?看不真切。 但沈青枝知道,他定是不喜悦自己的。 如此,她微微俯身行礼,长睫微颤,“那女儿便不碍着父亲的眼了。” 她转身离开,沈如令看着她纤细羸弱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掏出袖中藏着的面?纱,望了许久,许久…… *** 堤柳街,首辅公馆。 江聿修独自坐在花影书院,那价值不菲的花梨木桌上此刻堆满了民间搜刮来的话本子?。 他认真琢磨了会儿,最终视线停在了一行字上。 ——若彼女好汝,定不避汝之亲吻。 男人?转动着那白玉扳指,眼眸深了深。 *** 今日怜姐儿生辰,冬葵去给她过生辰了,沈青枝一个人?不想回麋院,她在临安街上闲逛了一会儿,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堤柳街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堤柳街,这?条街无比宽广,街道前面?有条湖畔,这?条湖畔将临安街和堤柳街隔开。 湖边种着一排排垂柳青枝,柳丝低垂,轻扭着纤细的腰肢。 乍一看,还以为到了扬州。 她蹲在湖畔吹了会儿风,愈发觉得额头滚烫,身上也疼得厉害。 一阵孤寂感传来,她将头埋进膝盖,眼泪滴答滴答滚落下来。 身子?疼痛,竟无人?诉说,这?娇也无处撒,难受得很。 她低头看了眼湖里倒映出来的柔弱美人?,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转身往那首辅公馆走?去。 好巧不巧,那首辅大人?甫从门?口出来,今日又是休沐,他穿了一件墨色直襟长袍,腰束於菟纹腰封,乌黑长发用白玉冠束着。 整个人?竟俊美得像天上的谪仙,清冷禁欲,让人?忍不住想撕开他那身冰冷的伪装。 沈青枝眼睛眨了眨,忙掩去眼底的惊艳,俯身行礼,“舅舅安好。” 沈青枝今日和他一样,穿了件开衫长襟,青丝高拢,眸中含雾,如同扬州城三月的烟雨,凄美哀柔。 让人?欲将她搂在怀里,好生怜爱一番,拭去她眼中的凄哀,让她愉悦。 “枝枝,这?次是你主动送上来的。”男人?摩挲着手中的扳指,唇畔带着一丝如沐春风的笑?意,让人?忍不住沉醉。 第24章 沈青枝一直知晓那人生得丰神俊朗,这?京中无?人能比。 但今日看着他,不?知?怎的,心愈加“砰砰”跳,她甚至不敢直视那人的眼睛。 昨夜做了那梦,她竟亵渎了那如谪仙一般的郎君。 这?人还是她那名义上未婚夫的舅舅。 折青枝 第21节 她骨子里?竟是这?般轻浮…… 微风拂面,沈青枝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浑身无?力,心里?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无?比沉重。 她垂眸掩住眸子里?的慌张,微微福礼,“大人安康。” “嗯。”男人应了一声,随即朝她走来,他生得高挑挺拔,浑身禁欲沉稳的气息扑面而来,身上那股子鹅梨果的清甜让她更为沉醉。 沈青枝觉得她快晕了。 脚底倏然一软,连忙抓住身边可依靠之物,心里?头急,倒也没注意竟抓住了那人坚*硬冰凉的腰封。 她手一抖,那腰封竟被她扯得轻轻的晃了晃。 美人素手纤细如葱白段,轻轻搁在那深墨色腰封上,白与黑两?种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颇有?种欲拒还迎的味道。 柔软的指腹上下摩挲了下那惟妙惟肖的於菟。 下一秒。 “好摸吗?”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开口,沈青枝吓得忙松开手,想要逃脱此处,身子却被男人单手拉进了怀里?,这?人生得高大魁梧,宽肩窄腰,腰身精瘦,沈青枝柔弱的身子像极了一滩水倒在了他身上。 “大人这?是……”她慌乱地抓住他胸前的前襟,将羞红的脸贴在他胸口,莫名得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堤柳街整条街都是这?人的,财大气粗,叫破天也没人敢来。 故而此刻鸦雀无?声,风在耳边呼啸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今日脸色为何如此苍白?”男人垂眸,将手贴在了滚烫的额头上,眉头一皱,“竟是发热了。” “大人……”沈青枝抬头看他,双眸在泪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美丽妖娆。 雪白修长的脖颈清楚地落在他眼里?,让人想要咬上一口。 江聿修挪开视线,一把将她横抱起来,他神色认真地看向她,“枝枝发热了,吾给你安排大夫过来瞧瞧。” 她确实觉得身子滚烫乏力,视线也有?些模糊,甚至连面前人的脸都有?些看不?清了。 脑袋更是昏昏沉沉的,她素来一张红唇娇艳欲滴,似玫花花瓣儿,红又艳,但今日却是连着那张唇都失去了血色,整个人虚弱到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也罢,便听他的吧,反正沈府无?人关心她死?活。 “怎还是没养出肉来?可是饭菜不?合胃口?改明儿让怜姐儿和?东厨说说换些辣菜给你送去。” 男人紧紧抱着她,将她瘦弱的身躯贴在自?己怀中,独属于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飘入鼻尖,直是让他觉得心情舒畅。 但就是这?般瘦弱,让他总觉得不?安心,抱在怀里?轻飘飘的,总想将她再养点肉,看起来没这?么柔弱。 “大人,奴家想吃涮羊肉,最好再调点辣酱,撒点葱蒜和?芫荽。” 也许是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从未体会到的温暖和?关怀,沈青枝忍不?住将心里?的小心思吐露了出来。 “奴家想吃涮羊肉好久了,许久之前在扬州就听说过上京的涮羊肉肉质鲜美,烫几下就熟了,再沾点麻酱,可有?嚼劲儿了,这?般想来这?肚子都有?些饿了。” 听着这?姑娘撒娇清甜的声音,男人嘴角微扬,“好。” 她这?么乖,即使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给她从海底捞上来。 *** 回那首辅大人的清莲阁时,那些个婢女家丁纷纷朝两?人投来诧异惊奇的目光。 但首辅公馆向来家规严谨,嚼舌根这?种事儿是万万没人敢的,故而那些人也只是远远瞧上一眼,连句话也不?敢开口。 察觉到那些灼热的视线,沈青枝脸上的绯意蔓延至耳后根,连忙将头埋进男人的怀里?,恨不?得就此消失。 齐嬷嬷乃府中总管事儿的,蹉跎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条条皱纹,她是个极爱笑的老妇人,颇受婢子们的喜爱。 今儿个是府中大丫鬟怜姐儿的生辰,她趁着机会正在院子里?与那些婢子们嗑着瓜子讲事儿。 “咱们爷啊,清心寡欲,不?近女色,那房中连个母蚊子都没有?,你们知?道为什么没有?吗?” “嬷嬷,快快告诉我们为什么?” 素日里?,这?些婢子可不?敢这?般闲聊,那可是要挨板子的,但今儿个齐嬷嬷在这?,女儿家的那些天性在此刻终于能放开了。 加上还有?个话唠冬葵在这?,一个个比往日要欢快多了。 “因为不?论公蚊子母蚊子都被老奴打死?了!” 齐嬷嬷笑眯眯地开口,眼角的皱纹都快到耳后根去了。 话落,那群丫鬟们装模作?样?地笑了笑,这?笑话可真冷。 不?过这?嬷嬷倒是说得对,首辅大人这?么多年?,别说外室通房了,就是个母猫都没进去过。 按理说,这?般权势滔天之人,后院都快着火了,但他们大人,这?后院空空如也,连朵花瓣儿都没长起来。 而且这?首辅大人癖好尤其严重,前些日子,府里?新来个不?懂事的,只是进清莲阁送糕点,甫一进院,连那阁楼大门都没进去呢,就被白苏扔了出去。 “那真得是扔了出去,可不?带一丝同情的,那姑娘就直直摔在了地上,我可是亲眼看见的。”有?一婢子回想起这?事来都瑟瑟发抖。 “爷竟这?般厌恶姑娘?”有?人不?解。 “谁知?道呢?”总归这?真相她们是不?知?的。 这?厢正在为那么一个俊美无?涛的大人房中竟无?一美人温床送暖可惜时,屋外就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叫唤声。 “齐嬷嬷,齐嬷嬷,大人抱回来一姑娘,如花似玉,跟天仙似的,大人正喊您去伺候呢!” “什么??” 众人惊叹。 齐嬷嬷听闻自?家爷抱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回来,当即将口中的瓜子吐掉,嘴也未擦下,就屁颠屁颠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往清莲阁跑去。 *** 这?清莲阁坐落在一座假山后面,一条清澈溪流贯穿整座假山,溪流潺潺,翠竹环绕,美不?胜收。 首辅公馆的风景甚至比那皇宫还要精美许多,就这?一会儿功夫,沈青枝已?经见了不?少名贵花草果树,甚至走一段路就会遇见一株百年?青松翠柏。 沈青枝趴在男人怀里?看着这?些桂花、枇杷、月季、山茶、玫花等名贵树木,叹为观止,连本就昏昏沉沉的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这?里?甚至还有?些古树里?记载,极为罕见的名花。 她的兴致不?太多,研究花草便是一项,明显这?里?比宜园更深得她的喜爱。 突然万千绿树中,一抹红艳艳的山茶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觉得这?红山茶颇为眼熟。 正想得入神,那齐嬷嬷就兴奋不?已?地跑了过来,忙走到江聿修身边,起初视线还不?敢看沈青枝,只敢用?余光撇了撇,但即使是余光,也能看得出这?是个无?比美艳的小娘子。 而且深得大人疼爱。 “大人,这?位小娘子是……” 齐嬷嬷不?知?该怎么开口询问,她家大人性子太过冷傲,她从小看着他长大,也是和?他有?些距离。 故而她比任何人都好奇,能让她家大人亲自?抱着的美人是何人…… 可惜江聿修压根不?理她,只是压低声音开口道,“齐嬷嬷,将萧何喊过来。” 齐嬷嬷的笑意在这?刻僵了僵,她踌躇着说道,“爷……萧何跑了……” 江聿修眉头紧紧蹙起,眼见着要发怒,那齐嬷嬷忙开口,“他将萧木木留了下来。” 江聿修的眉头松了松,冷淡的面容稍微转好,“那便把萧木木喊过来。” “萧何……”朦朦胧胧中沈青枝竟听见了那位隐居山野的名医大名,不?禁有?些胆颤,她不?过区区一寒疾,怎还用?得着萧何就诊? “是府中郎中。”江聿修回了她的话。 沈青枝愣了愣,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冬葵之前和?她说的话——这?些可都是出自?萧何之手呢! 那名医一药难求,居然是首辅公馆的郎中…… 沈青枝着实有?些不?敢置信。 但更让她觉得雾蒙蒙,理不?顺的是,冬葵竟和?这?萧何有?所往来。 这?般想来,头更痛了,总觉得这?里?面有?个什么惊天大秘密将她压得死?死?的。 她被男人抱在怀里?,只觉得全?身一阵暖和?,但心却还是乱糟糟的,有?些记忆拼凑不?成,搅得她浑浑噩噩的。 沈青枝心中有?事,看着路边的花草沉默不?语,手里?还死?死?抓着男人的长襟。 “爷,给这?位姑娘安排哪个屋去,老奴好去收拾收拾。” 齐嬷嬷终于敢光明正大地打量沈青枝,这?一眼却是结结实实被惊艳住了。 肤白貌美,纤腰扶柳,眸子更是笼了一层雾似的,水汪汪的尤为清纯无?辜。 其实这?姑娘生得极为美艳,但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却深深将那份媚态压了几分。 齐嬷嬷看得眼睛都挪不?开了,良久则又被自?己爷的话吓了一跳。 “无?需再收屋子,她住清莲阁主屋。” 话音刚落,齐嬷嬷差点崴着脚,心里?“突突突”跳个不?停,有?些小心犹豫地问道,“那爷住哪?” 江聿修瞥了她一眼,神情淡漠,声音清冷,“嬷嬷今日话有?点多了。” 齐嬷嬷噤了声,连忙小跑着去喊那小郎中,却被男人喊住,生生停下了脚步,又急匆匆走了回来。 “今晚吾和?姑娘欲吃涮羊肉,劳烦嬷嬷备着肉和?菜送来清莲阁。” 齐嬷嬷大惊失色,这?人什么时候爱吃肉了?不?过她还是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大人不?爱吃肉,定是这?小娘子爱吃了。 果真是宠上天了! 沈青枝觉得住人家的主屋有?些不?合适,甫欲开口,便让人堵了回去,“吾今晚也欲吃这?涮羊肉,枝枝建议再添副碗筷吗?” 第25章 沈青枝突犯寒疾,加上?方才在湖边吹了风,这身子一下子之间如纤细扶柳摇摇欲坠,脚一沾地,立马如腾云驾雾,脑袋雾蒙蒙的,浑身乏力。 无奈,江聿修只得将她抱着放在了榻上?,沈青枝身子绵软,只能躺在榻上?,任由他蹲下,将那?双沾满她体香的绣花鞋脱下。 迷迷糊糊中,还是能察觉到?那双滚烫的大掌落在了她脚踝处,沈青枝觉得自己?身子又更烫了。 她身上?敏感的地方有?许多,这脚踝便是一处,平常她自己?碰着都能脸红个三分。 折青枝 第22节 现下更是心痒痒的,手紧紧攥着?被褥,轻咬着?红唇,忍耐着?麻意。 随后冰丝罗袜被褪去,沈青枝忙松了口气,这般暧昧她都快烧着?烧着?窒息了。 心口“扑腾扑腾”跳个不停,她将那?布料顺滑柔软的布衾攥得皱巴巴的。 纤纤玉指攥着?那?油湮墨调的柔软桑蚕丝,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江聿修耳朵嗡嗡的。 那?桑蚕丝布是他昨夜盖过?的,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甚至他还在这张床上?梦见?了她。 如今这魂牵梦绕的一幕真让人眼睛都红了。 江聿修呼吸一窒,一股旺火自他胸口处开始蔓延。 世人眼中清心寡欲,不沾女色的首辅大人在此?刻,头上?青筋暴起,手上?还拿着?那?小?娘子的贴身罗袜。 那?小?娘子的柔软之物,和他那?身威严清冷格格不入,他拳头握紧,连忙深吸口气,可惜这气息在此?刻都有?些不稳了。 “大人,冷……” 偏生那?又娇又软的小?娘子皱着?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好生不老实。 大抵是因着?生病,以?及心里头的无数酸楚,沈青枝将她当成?了最后一根稻草紧紧抓着?。 那?些憋了许久的娇意,在此?刻尽情洒着?。 总归,她已经躺上?了他的床,他总不会把自己?轰出去吧! 看?着?这般娇娇软软的小?女娘,男人喉结滚动,压下那?股子劲儿,骨节分明的大手连忙抓起布衾替她盖上?,“府里的小?郎中一会儿便到?,枝枝先闭眼睡上?一觉。” 又陪她说了些话,大抵是和她讲着?这与香料有?关的事。 虽枯燥,但沈青枝喜欢都紧。 顿时?觉得心窝子暖暖的,竟有?些希望永远在这里躺着?,听他沉稳悦耳的声音在耳边絮絮叨叨。 这般温存是她从未得到?过?的。 她无比贪恋。 最终,抵不过?这般困意,小?女娘听到?最后眼睛倦得都睁不开了。 慢慢地,在男人温声细语,极致呵护中,沈青枝沉沉睡了过?去。 男人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松了口气。 “卿卿,睡个好梦。” 他磁性低哑的声音传来,小?姑娘红唇抿了抿。 片刻后,梦里不知梦见?了什么,美人鸦羽长睫上?竟挂了几滴珍珠眼泪,睡梦中也还紧紧攥着?那?布衾,看?上?去极为楚楚可怜。 大抵是做了噩梦。 男人忍不住伸手去握住她温热的手掌,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拂至姑娘精致白嫩的脸上?,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此?时?有?些无力,更觉自己?即使权势滔天,但当心爱的姑娘疼痛时?,也只能干巴巴站着?等着?郎中的到?来。 这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感觉让他感到?害怕和挫败。 主屋的门被敲响,江聿修的眉头跳了跳,欲松开那?玉手去开门,却被那?姑娘抓得更紧了,轻吟了声,以?此?发泄自己?的不满。 他细声安慰了一番梦中的美人,无奈之下只能让那?萧木木自己?进来。 萧木木听闻,动作极轻地推开门,冒出个小?圆脑袋试探性地朝屋子里打量了一番,目光触及榻边坐着?的郎君时?,连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冷若冰霜的声音响起,萧木木圆圆润润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连忙推开门,“伯伯!木木来了”江聿修听见?这软糯稚嫩的嗓音,垂眸看?了她一眼,眉头忍不住皱起,“能行吗?” 萧木木人小?鬼大,古灵精怪的,提着?比她还要高上?一些的药箱,软软糯糯地开口,“伯伯,人各有?所长,别看?我年纪小?,我爹的真传可都给我了!” “你爹倒是潇洒快活,将你一个几岁的小?娃留下来抵账。”江聿修冷笑了声,往旁边挪了挪,示意她过?来。 那?小?姑娘听闻这话,也不恼,笑眯眯地搬了张凳子到?那?小?娘子身边,“伯伯,将我抱上?来,我要看?看?小?娘娘。” 江聿修:“……” 如若不是萧何再三保证,他那?闺女天赋异禀,医术高明,他都要怀疑这女娃娃能否治人了。 萧木木见?了那?床上?躺着?的美人,眼睛不可思议地眨了眨,“这小?娘娘好生漂亮,眼睛和我娘亲好生像着?呢!” “别废话,快看?病!”江聿修心里急得慌,只想着?沈青枝的热赶紧退下去,压根没将那?小?人儿的话听进去。 萧木木撇撇嘴,嘀咕一声,“真得很?像嘛!” 无人理她,她只好凑到?那?小?女娘面前去探她的脉,不过?一双眼睛还直直盯在小?女娘如花似玉的脸上?。 离得近,她连人家耳朵上?有?颗极小?极小?的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以?及从她身上?冒出来的隐隐约约的无花果清香,让萧木木觉得舒服极了。 片刻,她松开那?小?女娘的手腕,小?脸蛋木楞木楞的,盯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不知怎的眼眶都有?些红了。 “萧木木,别愁眉苦脸,你小?娘娘怎么了?”江聿修手指忍不住微微蜷缩,脑袋一片空白,慌乱无措,整片天像塌下来似的,灰蒙蒙的。 当年他驰骋沙场,也未感到?一丝害怕。 而此?刻,仅因为一个微小?的可能,他就觉得世界一片黑暗。 他拉着?萧木木的胳膊,将她带到?身边,目光认真地盯着?她那?双泛红胆怯的眼眸里。 萧木木顿了会儿,将手臂从江聿修束缚中挣脱开来,眼里又染上?一层层薄薄的雾气。 “伯伯,小?娘娘大抵是急火攻心,这属于心疾了,她心里头藏着?许多事,心气郁结,木木从未见?过?这般可怜之人,心里头的郁结好深好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最后这话是萧木木猜的,她只是将小?娘娘的心境揣测出来,但是这心气郁结是真的。 江聿修听闻这话,沉默许久,她生得柔弱,不爱笑,总是皱着?眉,委屈巴巴的模样,却不料是真得受尽了委屈。 纤长的手指在塌边轻叩几下,他淡淡应了声,便让萧木木开了药方,目光顿了顿,停留在榻上?的美人身上?,他终是唤来白苏,让他去查查她在扬州的经历。 *** 沈青枝是被一阵浓郁的香气唤醒的,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了下去,屋子里亮着?烛火,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倒映在屋顶,他端坐在老榆木八仙桌边垂眸看?着?手中的册子,看?得正入神。 那?八仙桌上?还放着?被数盘菜碟子包围的紫铜锅炉,里头的水正“咕嘟咕嘟”翻滚着?。 四周一片静谧,那?热水翻滚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 沈青枝愣了愣,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躺在床上?,盯着?那?忙碌的身影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今日?发热,被他救回来了,她现在躺得正是他的床榻。 此?刻,身上?出了一身汗,这薄被都被湿透了。 她抿了抿红唇,起身穿鞋,欲将这被褥洗净。 却不料甫从塌上?下来,柔软纤细的身子便被男人抱在怀里,“别动,吾抱着?你过?去坐下,虚汗过?后,身子最为疲乏了。” 沈青枝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都慢了半拍,被他抱在怀里,她只能一个劲儿盯着?那?张殷红薄唇,男人的五官英俊立体,鼻梁高挺,但这薄唇却是柔软殷红。 像极了那?尚未熟透的樱桃。 惹人垂涎。 沈青枝恍恍惚惚中,竟伸手去摸了摸那?微张的红唇,温热细腻的手感袭来,她竟觉得心窝子都被涨满了。 “今日?吾特邀枝枝共赴晚宴,可比那?琳琅的生辰宴还要精致上?三分,这羊肉都是新鲜的,吾还特地让东厨熬了些辣油……” 絮絮叨叨的声音响起,沈青枝眼眶一红,这般温情她从前从未听过?。 更别说还有?人精心为她准备了这些丰盛的晚膳。 只因为她随口一句——奴家想吃涮羊肉许久了。 “枝枝怎不说话?可是不喜欢?” 男人紧张兮兮地看?向她,那?张矜贵英俊的脸上?竟染了几分慌乱。 倒像是她的话对他来说无比重要。 此?刻屋内静谧,烛火摇曳,只余那?铜锅咕噜咕噜冒着?气。 沈青枝不知怎想的,竟搂住了那?男人的脖颈,将自己?的红唇贴了上?去。 莫名地,她想感受那?抹温热。 想沉溺于他的柔情。 察觉到?唇上?一热,江聿修搂着?姑娘纤腰的手臂收了收,他乌黑深邃的眼眸睁着?,里面的神情让沈青枝有?些看?不懂。 但是总归是不带任何情绪的。 沈青枝的脸红了红,她的情绪也极为矛盾,大抵是贪恋这份温情,她竟…… 她松开搂着?男人的胳膊,垂眸细语道,“大人,抱歉,方才做了个梦,还没走出来。” 男人眉头一皱,握住她松开的手臂,不悦道,“枝枝在梦里就是这般和人亲近的?” 沈青枝将羞红的脸抬起,看?了眼他冷若冰霜的脸,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大人……枝枝不解这般是怎样?” “那?吾来教教你,这般为怎样!” 男人薄唇勾了勾,单手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放在梨花木桌上?,桌上?的折子册子都被他掀到?了一边,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将那?柔弱娇滴滴的小?女娘圈在怀里,两人视线相勾,沈青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纤长雪白的脖颈抬起,她伸手揉了揉男人的耳垂,珠圆玉润,宛若黄莺般的声音颤了颤,“大人,您耳朵红透了呢……” 江聿修眸子暗了暗,他轻轻揉捻了下小?姑娘殷红的唇瓣,感受到?她的颤栗,眼尾一红,极冷极冷地开口,“枝枝不是不愿与吾往来吗?竟是这般对待未婚夫的舅舅的?” 第26章 他离她极近,殷红薄唇就在她脸上,只要轻微抬头,两人的唇瓣便能贴上。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落在她腰间的大掌快要将她灼烧。 她像只漂浮在水面上的浮萍,此刻毫无方向?。 脑袋昏沉沉的,水汪汪的眼眸里满是无辜,倒像只任人宰割的兔子。 折青枝 第23节 江聿修弯腰,离她更近了些,就着她清甜含着无花果香的气息,薄唇停在了她纤细的下巴处。 “枝枝,跟了我好不好?” 寂静之?中,他那低哑暗沉的声音响起。 沈青枝抓住他身上那件连襟长?衫,手指头一勾,男人身上那件长?衫便解了个?缝,雪白锁骨露在眼前,让人看得面红耳赤。 “大人,您无赖,我可是您甥媳。” 她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偏偏那双漆黑清澈的眼眸里无辜又?可怜。 “枝枝想嫁给他吗?” 他问。 沈青枝不语,那白嫩纤细的蹂胰顺着那人的胻「1」往上滑动,停在了髀「2」上。 “我可喊您声舅舅,你?做得这事岂是对甥媳该做的?想不到堂堂首辅大人私下竟是这般浪荡!” 她长?睫微颤,双眸如碧波荡漾,把人的魂都吸了进去。 “那枝枝呢?” 他静静凝视着她。 那双狭长?凤眼,情绪淡漠,让人看不真切。 “枝枝这是该对舅舅做的事儿吗?” 他握住沈青枝的蹂胰,用了点力朝自己压了压。 沈青枝倏然脸一红,她望向?那处,忙娇嗔地瞪了那人一眼,“世人可知?廉洁奉公,高风亮节的首辅大人竟对甥媳动了心思?” “枝枝知?晓吾动了什么心思吗?” 沈青枝撇开视线,不去看他。 可那双手还紧紧攥着他胸口的衣料,她用了些力气,那胸口的布料又?往下落了几分?。 “枝枝,吾从不自喻什么官清法正,那些在枝枝面前通通不作数。” 他双眸如一匹蛰伏已久的狼锁在她身上,彷佛一张口,就能将她整个?吞下。 沈青枝心口滚烫,她低头隔着衣裳狠狠咬住男人的肩膀,眼尾猩红,“大人,这算什么……” 男人闷哼一声,将她压在了梨花木桌上,双手与她十指相扣,“日后,定是将万有捧到枝枝面前。” 他顿了顿,察觉到小姑娘颤栗的身子,嘴唇微微勾了勾,“不过现下为让枝枝放心,吾自会去隔壁耳房过一夜。” 沈青枝青丝散在梨花木桌上,凌乱中带着朦胧美,她纤细的指尖落在男人薄唇上点了点,随后头微微昂起吻了上去。 双手拽着他的腰封将他往下压了压,两人更紧地靠在了一起。 纵然,身份有别,但?在此刻,她只想纵情于此。 不问世事。 即使,日后两人相别,她也?无悔。 但?江聿修却是点到为止,只在她薄唇上轻啄了几下,便将她抱了起来,一双雪白玉腿夹在自己腰间,他拍了拍姑娘的后背,柔声道,“这般还不是时候,你?身子还弱着。” 沈青枝湿润的眼眸眨了眨,懵懂青涩地望向?他,以及那双漆黑淡漠的双眼。 她都这般主动了,他竟无动于衷。 甚至是将她推开? 她不解,有些不悦,“谁知?这还有没有下次?说不定明儿个?那裴安就上沈府提亲了,我和他乃老?一辈定下的婚约,虽口头之?言,但?如若真按照大京礼数,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婚约吧?大人改明儿说不定都不能干涉此事。” 话落,男人的视线逐渐冰冷,冻得她快要窒息了。 小姑娘慌忙挪开视线,从他身上下来,轻瞥了眼他僵硬淡漠的侧脸,她忙打了个?冷颤。 “大人,我去用膳了……” 这厢气氛压抑,她还是先?走一步吧。 沈青枝莲步轻挪至那八仙桌前,看了满桌丰盛的佳肴,她竟觉得饥饿难耐。 心中着实有些感动,她简简单单一句话,他竟如此上心。 思及此,沈青枝又?忍不住偷瞄了那人,那霸道强势的权臣此刻正倚在梨木桌前,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满是清冷,不带任何情绪的落在她身上,让人觉得毛毛的。 她又?说错什么吗? 这事儿说不难也?没那么容易,说容易人想闹起来你?也?没法子。 即使他权势滔天,哪能捂住百姓的嘴呢? “大人,用膳吧,这肚子总得填饱吧!” 两人方才已行了口舌之?亲,他的底线她也?摸了个?大概。 如此,沈青枝这胆量也?大了点,说完这话,便落座,拿起桌上的菜放到了铜炉锅里。 待至,铜炉咕噜咕噜响着,那人终于挪开步子往这边走来。 坐下后,大抵是沈青枝那番话让他有些不悦,他一直沉着脸,一句话也?未开口。 虽不说话,但?他也?亲手替她调制了酱料,甚至还细心地替她将烫熟的菜捞上来,继续烫菜。 整个?就是呵护倍至。 直至用完晚膳,他才说了句,“待会儿嬷嬷过来收拾,你?先?上床早点休憩吧!我走了。” 声音满是疲惫,竟带着一丝颓废。 沈青枝不解,她那话究竟哪说错了? 这人怎么回事? 还没来得及想通,门便“吱呀”一声被关上了。 满室静谧,沈青枝看着紧关的木门,红了眼。 她方才只是说出实话嘛。 解除婚约之?路如若难走,需要他牺牲一些东西,他还会帮她吗? 甚至,她名誉被毁,他愿意娶她吗? 他若娶她,那个?相爷会不会把她乱棍打死? 她心里没底,所以才口不择言。 倒是伤了他的心。 *** 大理寺卿院,在一众漆黑夜色里,依然灯火通明。 池和砚从地窖取来一瓶陈年老?酒,打开替那沉默寡言的男人倒上。 “兰时,可又?是为情所伤?” 语气竟带着笑意,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说裴安要去她府上提亲。”他冷冷开口,端起面前的杯盏递至唇瓣,冰凉的唇瓣上竟比那樱桃还要红上几分?。 池和砚看了眼便连连咋舌。 “你?两都这样了,她还要嫁给裴安?” 一杯酒下肚,江聿修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眼前雾蒙蒙一片,他哑着声开口,“总归我岁数比人大,裴安那小子年少?气盛,又?是护国?将军,多少?女眷想嫁给他,她有这想法也?是正常。” 语调漫不经心,但?池和砚知?晓其?实他在意得很,也?痛得很。 池和砚这个?身外人,都被他说得脑袋发昏,他拍了拍桌子,叹了口气,“我说,兰时,干脆别管了,想那么多做甚?直接抢过来,让小皇帝下个?圣旨,嫁给你?得了。” 江聿修抬眸,冰冷淡薄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婚前与未婚夫舅舅有私情,你?想让世人如何看待她?” 池和砚噤了声,总归是不能做与那姑娘有害之?事。 “所以,这事儿该……”池和砚顿了顿,朝他挑挑眉,“怎么办?” “我有一主意。”男人长?指轻扣桌面,俊美无涛的脸上闪过一丝凌厉。 *** 翌日,沈青枝一觉醒来,那人也?未归来。 她身子已然好了许多,起码脑袋没那般昏昏沉沉了。 大清早的,萧木木就提着膳食盒给她装了些点心还有药汤过来。 她虽年幼,但?力气却挺大,拎着膳食盒还能健步如飞。 沈青枝接过药汤,抿上一口,苦得她差点将嘴里的汤汁吐出来,萧木木见状,连忙从随身携带的布囊里拿出一块糖果塞到她口里,“小娘娘吃口糖。” 那糖到了口中,顿时一股子清爽的甜味在她唇齿间蔓延。 她就着糖将那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萧木木笑眯眯地抱了抱她,“小娘娘好勇敢,木木即使有糖也?不敢喝药的,每次都被娘亲打屁屁!” 沈青枝将那药碗扔在桌上,忙端起一旁的清水猛灌了下去。 “这也?太苦了!”她用帕子擦了擦唇边的水渍,皱着眉看着那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柔声道,“木木,小娘娘能不能不喝这药了。” 萧木木眨了眨眼睛,忙摇头,“小娘娘,不行的,要喝的。” 她扒拉着自己那布囊,从里面掏出许多糖果洒在桌上,“木木这里有好多好多糖果,小娘娘随便吃。” 翻着翻着,她竟将一封家书?也?扔在了桌上。 沈青枝正翻着那糖果呢,余光便瞥见了家书?上那工整秀气的字迹。 心中“咯噔”下。 她忙放下手中的糖果,眼神定格在那娟秀灵动的字迹上,纤细漂亮的手指落在那信上,“木木,这是谁写?的信啊?” 声音纤细、颤抖。 萧木木拿着那信递到她手中,囔囔道,“是娘亲写?给爹爹的信,里面有许多草药方子。” 沈青枝接过那信,突觉脑袋胀胀的,不知?怎地,她忙下意识问道,“木木,你?娘亲叫什么名字呀?这字写?得可真好看呢!” 折青枝 第24节 萧木木听到有人夸自己娘亲,嘴角咧了咧,露出洁白的小虎牙,“娘亲姓于,名苗。” “娘亲不但?字写?得好,这糖果做得也?可好吃了,娘亲担心木木蛀牙,都是亲自做糖果给木木吃的。” 听闻她的话,沈青枝的眼眸暗了暗。 她从未体会过娘亲的呵护。 也?想不到,娘亲亲手做糖果给孩子吃的感受。 她从小便被寄养在别人家,过得是寄人篱下,担心受怕的日子。 年幼时,甚至都没人主动给她买糖果吃,别说亲手做了。 除了她那外祖父真心待她,其?余林家人,便也?只是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了。 这般想来,沈青枝的眼眶红了红。 她将那翻出来的家书?和糖果都塞进了萧木木的布囊里。 “小娘娘,给些糖果你?吧!”萧木木不知?这小娘娘怎的了,满脸伤心欲绝的样,她想安慰,却又?怕惊扰了她。 沈青枝没要那些糖果,有的人出生便有人宠着爱着,有的人,只此一生,也?寻不到个?真心对她的人。 这就是差距。 “小娘娘,你?不喜欢吃糖果吗?”萧木木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俯下身去寻布囊里的其?他宝贝,“那这个?桂花酥呢?还有这个?藕粉团子,都是我娘亲做的,都给小娘娘!” 看到这些个?小甜食,沈青枝头都大了,将那些东西通通推了回去,她揉了揉泛红的眼睛,甫欲开口,就听见一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萧木木,将你?那些个?甜腻腻的小零嘴拿走,别献宝似的拿出来,丢人! ——你?小娘娘想吃什么,你?伯伯会买,天上地下,只要她想要的,你?伯伯都会送到她面前。 第27章 低沉的声音,微愠冰冷。 萧木木被?吓得?抽泣起来,连忙钻进沈青枝怀里,小小的手揪住她腰间的衣裳,头也不敢抬。 沈青枝睨了那人一眼,眼神娇娇柔柔,没什么威慑力?。 她忙低头安抚小丫头,“木木乖,不和伯伯计较。” 美人垂眸,双目温柔,如天仙姐姐在?耳边轻哄。 小丫头得?了劲儿,更哭哭唧唧,小小的?脑袋往她怀里拱了拱,“小娘娘,你会不会觉得?娘亲做的?糕点?丢人啊?” 声音奶声奶气的?,含着颤音,让沈青枝好不心疼。 她生得?柔弱,也没人愿意和她撒娇。 莫名的?,心里生出一丝丝的?护崽感。 可能姑娘家天生的?母性泛滥。 她更是。 柔柔的?手掌一下没一下落在?小姑娘的?后背上,温声开口,“怎会呢?小娘娘不觉得?丢人,木木让冬葵姐姐带你去玩好不好?小娘娘有些话想和你伯伯说。” 小丫头点?点?头,离开的?时候还特?意避开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生怕又惹着他。 *** 萧木木离开后,沈青枝起了身,迎着那人微微行礼,“大人安康。” 纵然心底有万般话想与那人说,但她面上仍旧波澜不惊。 沈青枝今日身上穿着的?是锦玉阁衣裳,丝质顺滑,更显她的?肤色。 白嫩得?像上好的?玉如意。 “用膳了吗?” 他兀自走?进来,俊美的?脸上波澜不惊,他似乎刚从朝堂上下来,身上那件绯红官袍还未褪去。 禁欲清雅,淡漠疏离。 幞头之下的?脸更是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沈青枝眉头跳了下,她又被?男人这副皮囊给诱住了,忙垂眸,应了声,“方才食了些点?心。” “那丫头送来的??”他又问。 “是。” “大人,那萧何的?夫人是什么样的??”沈青枝复开口。 江聿修走?进屋子,解开腰封递给她,眼神冰冷,“会替人更衣吗?” 他答非所问。 沈青枝接过那腰封,脸红了红,摇摇头,“不曾伺候人更过衣。” 替夫君更衣那是妻子必学技巧,在?大户人家,都?是派嬷嬷教的?。 但沈青枝却从未有人教过她给男子更衣。 故而她因着这点?,面子薄了薄。 “今日学着点?。”他走?至屏风处,从衣匣里拿了件圆领广袖竹纹长衣[1],搁在?一边。 黑眸瞥了眼站在?原地不动?的?姑娘,薄唇轻启,“过来。” 沈青枝羞红了脸,纠缠着手中的?帕子,不敢直视那人的?眼睛。 这般正妻做的?事,为何他这般自然地使唤她? 不过她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沈青枝从未替人更过衣,这衣裳脱起来还有些费力?,这人生得?高,她得?使劲儿垫脚才能勉强够到他的?肩。 看着她白净细腻的?小脸,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江聿修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个子生得?高,那是没办法的?事,故而他只能弯下腰,将脸凑到那姑娘面前,柔声道,“眼睛怎红了?” 沈青枝眨眨眼,不理他,只顾着褪去他身上那件绯色红袍。 “哭了?”他问。 沈青枝依旧沉默。 自打?知晓这人对她心怀不轨,她现在?底气足了些,用力?将那红袍褪下,她看了眼他里头的?白色交领衫,突然想起昨夜,她瞥见的?那抹雪白。 忙挪开视线,她松了手上的?动?作,轻声道,“大人,您自个换脱吧,奴家名不正言不顺,怎可给您更衣?” 男人轻扯了下嘴角,弯腰与她对视,看着她闪躲不安的?眼神,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枝枝这是在?向吾讨要名分?” 沈青枝红唇微张,双手抵在?他胸前,头撇向一边,紧张不已,“大人,奴家哪敢讨要名分。” 他抓住她的?手用力?朝自己胸口压了压,冰冷的?瞳孔里没了笑意,相反满是认真?,“在?我这里,枝枝应当值得?最好的?。” 沈青枝柔软的?柔荑覆在?那胸口处,感受着他健硕的?坚实,心跳加速,呼吸不稳,她忙收回了手。 “大人,奴家得?要去兰时序了。” 她忙转身离开,她怕再留下来,她又得?禁不住诱惑了。 转身得?急,竟把男人放在?桌上的?镂空金冠掉在?了地上。 “咚”一声她吓了一跳。 忙蹲下去捡,却是晚了一步,面前出现了一双雪白修长,青筋暴起的?大手先一步捡起了那金冠。 沈青枝抬眸,有些无所失措。 颤着嘴唇,起身离开。 几乎是落荒而逃。 跑到一半,竟是才想起,那萧何夫人的?事情还未问呢! 但此刻,她也不敢回头了。 *** 沈府。 沈如令甫下朝堂,一脸闷气。 他生得?俊,即使再怒,也仍旧俊美非凡。 那林氏见自家夫君不悦,忙走?至他身边,欲要替他更衣,那人却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进了屋子,关了门,连话也未说上一句。 林氏吃了闭门羹,站在?门口郁郁寡欢。 她想起从前,就?算被?首辅大人怼上几句,回府之时也早已恢复心情,依旧温润如玉。 而今日呢? 脸上冷得?都?快结冰了。 她甩了甩帕子,有些难受得?紧,女儿被?宠得?难成大器不谈,这知冷知热的?枕边人亦是忽冷忽热,让人看不真?切。 这般正心气郁结着,就?有小厮从外面飞奔而来,“大人,那小将军带着几箱子聘金,上门提亲了!” 大抵是心里太?焦急,差点?摔个大跟头。 他忙稳住身子,刹住了脚。 “小将军来了?”林氏不可置信。 那小厮点?点?头,眼睛眨了眨,“正在?门口等着呢!” 话落,紧闭的?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沈如令薄凉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情绪,“不见。” 复,门又关上了。 门口站着的?两人傻了眼。 “大人……这……”小厮被?这幕吓得?结巴了,“那……将军,在?外面……等着呢!” 沈如令想到今早在?众大臣面前丢了颜面,就?气不打?一出来。 折青枝 第25节 今日退朝后,那些大臣一股脑儿跑到他这来问,他这四姑娘和小将军的?婚事怎么样了,他们?可听?闻小将军要退婚呢! 而后,那权倾朝野,矜贵雅致的?男人经过他们?时,停下脚步,微微看了眼那沈如令,清冷疏离地开口,“我这外甥恐是嫌您官低呢!” 沈如令向来处事淡然的?性子,也被?这话气得?发抖。 看着那群官儿笑得?眼睛都?眯了,他更是恨不得?要跑到那小将军面前打?他一顿。 现下倒好,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可不会轻易让他娶到他这闺女。 即使,她并不受宠。 思及此,沈如令开了门,待看到门口楚楚动?人的?妻子时,颀长如玉的?身姿顿了顿,他皱皱眉,唤来那人,“林氏,过来,替我更衣。” *** 待至这中书侍郎换了一身常服,去见那小将军时,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他生生晾了那位战无不败,人人称赞的?小将军半个时辰。 行至门前时,却见那位小将军面色红润,嘴角更是荡漾着笑意。 “岳父大人。”他轻声开口。 说完便示意身后那些小厮将这聘金抬了上来。 这位英俊潇洒的?少年郎微微和未来的?岳父大人恭恭敬敬行了礼,又从随从手中拿来一幅画卷双手呈到他面前。 “晚辈也知岳父大人这身份也看不上这些俗气的?财物,晚辈便特?意寻来这已遗失多年的?画作,请岳父笑纳。” 沈如令这人好画。 尤其爱收藏市面上绝版之画。 裴安将他这喜好拿捏得?恰到好处。 加上他态度恭谦,语气更是谦逊。 当即,沈如令这气也消了不少。 但他也不接这画,只看了他一眼,轻嗤声,“小将军今日这诚意可大着呢,那前些日子呢?现如今,上京都?在?说这小将军看不上我们?沈府,要退婚,怎地你小将军都?没听?见吗?” 裴安心沉了沉。 他何止是听?见了,这“谣言”可不就?是他让人传出去的?。 为的?就?是闹大了,解除婚约,他可获自由之身,去寻那心上人。 可谁知…… 这心上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裴安,你可知这退婚的?事儿,对未出阁的?姑娘家有多大负面影响?” 沈如令静下心来,凝视着他那双狭长凤眼,语重心长地说道。 裴安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身子僵了僵,语气卑微至极,“岳父大人,请您原谅晚辈的?恶行,晚辈对一姑娘一见钟情,可当时并不知那姑娘便是在?下未婚妻……故而闹出这般乌龙事儿来,实属晚辈之责。” 他顿了顿,抬眸看了眼面前的?男人,见他刺骨寒风般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又急匆匆开口道,“晚辈愿在?与四姑娘成婚前,为岳父大人寻来百张名家遗失画作。” 这条件实属诱人。 沈如令默了会,终于点?点?头,“可随我去喊我那四姑娘吧!” 裴安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 但又立马全?身沸腾。 本还想着循规蹈矩,一步步来,但经他好友告知,他家四姑娘容色绝佳,要不是挂着这小将军未婚妻的?名头,那提亲的?人可是排队排到扬州去了! 未免夜长梦多,裴安当即带着聘金上了门。 *** 几人行至麋院前,却是看那大门紧闭,里头竟是空无一人。 裴安本提着的?心一下子又落了下来,他看了眼一旁同样愣住的?中书侍郎,问道,“枝枝今日不在?府上?” 这一大清早的?,兰时序竟开门了? 沈如令也傻了眼,他忙唤来那林氏,岂料那林氏素来和沈青枝没什么往来,当即也是摇摇头,“妾身不知晓呢,那四姑娘向来与我们?不往来,她行踪飘忽,又爱抛头露面,谁能知晓她的?去处呢?” 瞧瞧这话说的?,既将这责任推卸了,又将这罪怪在?了沈青枝自己头上。 还给她灌了个抛头露面的?罪名。 这话可能沈如令听?着没什么,但自小在?女人堆里长大的?裴安一下子就?听?明白过来。 他抿了抿唇,不悦地开口,“这罪名挂在?我未来媳妇儿头上,可不敢当。要怪就?怪夫人管这宅子不严谨吧?连人不见了都?不知晓。” 当即那林氏脸色一僵。 第28章 她神色慌张,眸子落在那中书侍郎身上,寻着一丝侥幸。 许她家大人并未将这小将军的话放在心上,也说不?定。 如她所愿,沈如令在外人面前还是护着她,他生得?儒雅,但骨子里还是有着男人的尊严。 当即将那林氏朝身边拉了拉,“你这妇人,快些回来,尽说些愚昧话。” 察觉到?他那大手的温度,林氏脸色一红,娇羞妩媚地拿着帕子捂着嘴躲在他身后。 平日里?,这人看上去清心寡欲,也不?与她待一屋,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向着她的。 依誮这般想来,这林氏脸愈发滚烫了。 那小?将军见状,心中也有了数,眸色暗了暗,“沈侍郎这女?儿看来是捡来的!” 话落,那一向温柔儒雅的男人脸色竟苍白起?来,他抬眸看了眼那小?将军,眼中微愠,“小?将军,那姑娘是臣年幼无知,和一扬州女?医意外生下来的,那孩子的的确确是臣的孩子。” 裴安:“……” 他不?过随口一说,他竟这般当真?做甚? 不?过他竟才知,这中书侍郎是个宠妻灭女?的主儿。 对女?儿不?闻不?问不?说,竟还纵容这正室污蔑那姑娘。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那姑娘嫁来将军府,他定好生呵护。 故而,他挑挑眉,俊美无双的脸上神色淡淡,看着面前那护犊子似的沈侍郎,徐徐开口,“那侍郎大人,这婚事?” 那中书侍郎皱了眉,顿了会儿,神情不?悦,但又看了眼那身份高贵,英俊潇洒的少年郎,终是点头头,“这事儿小?将军自是按照大京礼数,媒人定是要喊来的。” 裴安松了口气,“那是自然。” 这婚事儿便就这样定下了,只是这沈府四姑娘并无在场。 *** 花影书院。 江聿修忙着审阅折子,这一夜未合眼,他总被那姑娘的态度弄得?心不?在焉,一闭眼,就是她说那绝情话的样子。 还什么裴安若今日就上府提亲,她和他乃正儿八经?的婚约。 越想越来气,他干脆搁下狼毫,将白苏喊了过来。 白苏正蹲在门口跟萧木木聊天儿呢,两人正说到?这上京的百花宴,兴奋着呢! 乍听到?江聿修的喊话,白苏还未回过神来,但这身子,竟条件反射地到?了那人面前。 “爷,白苏在。” 江聿修着那件圆领广绣竹纹长衫,面如冠玉,长身玉立,那身姿竟比窗外那修长的竹子还要笔直。 他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的竹林,眉头一皱,“去查下裴安的行踪。” “这园子要起?风了!”他轻声嘀咕。 “爷,今日阳光明媚,怎会起?风呢?”白苏不?解。 “明明是风雨欲来。”他自顾自地说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且去注意那裴安的一举一动,有逾矩之处速向吾回报。”江聿修说完便走向那太师椅处,继续翻那未看完的折子。 白苏单膝下跪,双手抱拳,“是。” 话甫落,就听见门口有迫切叩门的声音传来,白苏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派去开门。 门一打开,一着黑色劲装的少年便急匆匆入了内,“爷!不?好了!” 他脸色焦急,甚至都未行礼。 白苏欲要教?训他注意礼数,便见江聿修竖起?手掌摇了摇。 他躺在那太师椅上,眼睛眯着,慵懒随意地开口,“继续说。” 那少年听闻忙开口道,“爷!咱的人看见小?将军带着聘金去沈侍郎府上提亲了!” 话落。 太师椅上那潇洒自如,神色淡然的男人立马坐直了身子,手中的折子也随后掉落。 屋子里?的两人,亲眼看着他们素来沉稳淡定,处事泰然的首辅大人竟将那桌上的墨汁打翻,洒了一桌。 他以手揉眉,眉头微蹙,胸口像是一座山压得?沉沉的。 这丫头真?是一语成谶。 他压下心头的无奈,抬眸沉着声问那少年,“她知道这事吗?” 那少年自是知晓他说的是谁,忙弯腰摇头,“姑娘不?曾在府中,自是不?知晓的。” 那人松了口气,转头看着白苏说道,“备车去见皇上!” 男人严峻的语气传来,两人忙应了声退下。 折青枝 第26节 他们营里?的人,谁人不?知这沈四姑娘对男人的重要性,事关她的事儿,自是片刻都不?能?耽搁的。 *** 沈青枝是在用午膳的时候知晓这事儿的,彼时她正在醉香楼用午膳。 她端坐在八仙桌前,手中拿着勺子,正一勺一勺将那锅中的甜玉米汁儿盛进碗中,一旁的冬葵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要替她盛汤。 沈青枝摇摇头,眨眼间,那汤已盛好,“你吃你的,吃完我们还要回去研制方子呢!今日我研制一新方子出来,赶紧回去试试看。” 说完,她忙将那甜汁儿递进口中,嫣红的嘴唇微张,白色汤勺慢慢送进嘴中,竟有种妖娆妩媚的美。 她轻尝一口,香甜软糯的口味弥漫至嘴间恰到?好处的清甜。 她又忍不?住喝了一口。 浅尝即止,她将那斗笠碗搁在桌上,拿起?帕子擦了擦嘴。 “小?姐,可吃饱了?”冬葵正扒拉着碗里?的饭,见状也连忙将碗放了下来。 沈青枝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吃得?太快给冬葵造成了不?安,连忙摇摇头,又拿起?碗盛了点汤。 “不?曾呢,只是觉得?嘴唇有些黏糊擦一擦。” 冬葵端起?碗笑了笑,圆圆的眼睛里?亮晶晶的,“那小?姐继续吃。” 沈青枝应了声,又抿了口那甜汤儿。 片刻后,旁边那桌来了一桌人,见到?这桌坐了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愣是看迷了眼。 但见这美人身上穿的,手上戴的镯子都是上好的材质,便知这位身份不?低,便也看了片刻便移了视线。 上了酒之后,那桌人便就着酒和花生开始东谈西?说。 “哎,你们听说没有,那铁骑小?将军今日去中书侍郎府上提亲了!” 沈青枝闻言,纤纤玉手的勺子“啪”一下掉在了碗里?,碗中的汤汁儿都被溅了出来,那件雪白长衫上竟落了几?个点。 冬葵欲要来帕子来擦,沈青枝连忙竖起?手掌摇摇头。 那桌人听见那刺耳的声音也吓了一跳,立马噤了声。 没安静对久,有个好奇的声音响起?,“然后呢?继续呀?” “据说那小?将军带着几?箱子聘金前去提亲呢,另外还带了市面上失传已久的名画,搁谁谁不?迷糊!” “这中书侍郎就这么被收买了?” “胡说八道!这两人自小?就有婚约!” “可我听说那婚约只是老爷子随口说说,而且是说他家中男子娶那林老爷子家的女?儿,也没说谁啊!” “这裴老爷子家中男子不?就小?将军一个?” “放屁!那首辅大人不?是吗?” 那人的名号是禁忌,故而那几?人连忙噤了声。 沈青枝听见这话,漂亮的狐狸眼闪过一丝诧异。 她这个当事人竟都不?知这婚约原本是这样的。 没指定人,只是说是裴家的小?子和林家的女?子。 纤长的指腹摩挲了下红唇,她脑子里?竟闪过一个念头——如若是和那人结亲就好了。 只是一瞬间,她便清醒过来,忙晃了晃发昏的脑子,那人是什么身份,她怎敢肖想…… “这话务必不?可再说了,首辅大人可是和那傅家女?定过亲的。” 果然,那桌一个男子将她不?敢去想的现实说了出来。 “害,不?说这个了!对了,中书侍郎那四姑娘据说生得?如花似玉,你们可听说了吗?” “比那傅家女?还要美?”有人好奇。 那原本说这话的人点点头,“虽不?曾见过,但听说美若天仙,见到?了之后便走不?动路哦。” 这话刚落,就有几?人的视线落在了沈青枝身上。 那姑娘花容月貌,娇媚迷人。 红唇,白肤,狐狸眼,纤细的下巴,窈窕身段,无一处不?让人惊艳。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忙又噤了声。 *** 那厢谈完话,沈青枝便拿起?帕子一根根将纤细的长指擦了擦,随后起?身,腰板儿挺得?直直地离开了醉香楼。 她抬头望向远处,眸子里?闪过一丝愤怒。 虽说,这婚约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但她来上京已半月有余,这裴府都未上门拜访过。 实属不?将沈府看在眼里?。 转眼间,人又登门提亲了,这般狂妄轻蔑的态度,她那父亲竟还同意了这门婚事! 沈青枝不?禁气得?眼眶都泛红了,这一气,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 身子本就没恢复利索,这下好了,她又猛地咳嗽起?来。 冬葵结完账出来就看见自家小?姐扶着旁边的石狮,正拿着帕子捂住嘴咳嗽着。 她转身连忙问店家要了碗温水,朝沈青枝走去。 “小?姐……” 刚走近,就听见沈青枝咳得?要呕的声音。 她痛苦得?捂着嘴趴在那石狮身上,雪白柔弱的小?脸此刻更显苍白无力,她闭着眼接过那温水喝了下去。 冬葵心疼地拍了拍她纤细羸弱的后背,眼眶泛红,“该死的,竟是把我家小?姐当货物,强买强卖吗?” 沈青枝愣了愣,是啊,可不?就是强买强卖吗? 晾了她这么久,前阵子还传出要解除婚约的风声,百姓们皆笑掉大牙,这下竟当作?无事发生,来提亲…… 沈青枝不?解,他们裴府的尻怎么这么冷呢! 更不?解,这中书侍郎怎么就这般能?软弱无能?呢! 硬是要去贴人家的冷尻[1]! 这事儿,对他们而言无关紧要,但对她而言,却是人生大事。 可人生大事,竟无人问过她的意愿。 烈日炎炎下,沈青枝趴在滚烫的石狮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 暗处的少年长风见状,连忙让人去通知首辅大人。 可却被告知,首辅大人进宫许久,尚未出来。 长风无奈,只能?蹲在暗处守着那哭得?撕心裂肺的姑娘。 看着她绝望无助的眼神,他竟觉得?心窝子也跟着疼了。 *** 御花园内。 江聿修坐在上座,眉头紧紧蹙起?看着那正和妃子们吟诗作?乐的皇帝气不?打一出来。 他等了他几?个时辰! 一开始是这人在忙公事走不?开,后来他干脆避开他直接来了这诗会。 一国之君,天天跟一群妃子玩在一起?,朝政之事一律不?问,问也是,“首辅,这月国库可充盈?朕打算办个诗会!” 从前,他经?常寻欢作?乐,乐不?思蜀。 今日,他来了,他竟还一副付不?起?的阿斗样,直让人怒不?可遏。 江聿修气不?过,直接拍了桌子,目光冷冷地盯在那正在与妃子对诗的人身上,“陛下,可还能?和微臣说话!” 声音冰冷愤怒,像是压着嗓子说话,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他这段时间将满身锋芒掩盖不?少,怕是让人忘记了他是怎样的阴鸷狠毒。 那皇帝当即吓得?推开那妃子,掸了掸身上的花瓣,忙起?身,满脸笑意地走至江聿修身边。 “首辅,息怒,朕今日与妃子们吟诗颇有雅兴,故而怠慢了您。” 江聿修凝眸看他,狭长漂亮的凤眸里?毫无情绪。 那小?皇帝被看得?心里?毛毛的。 偏生还有不?认识首辅大人的妃子在后面叽叽喳喳,搅得?小?皇帝心里?更加害怕。 江聿修视线沉了沉,又暗了些,即将陷入冰点。 小?皇帝的心也跟着颤抖。 他紧紧抓着身上的衣裳,咽了咽口水,眼睛眨啊眨的,“首辅,有何事寻朕?” 这声落下,顿时御花园里?寂静万分?。 其实小?皇帝还是有些羞得?慌,毕竟他一个皇帝,竟然在一个大臣面前低声下气的,实属有辱他的威严。 但他却不?敢反抗一个字。 甚至都不?敢晾着这位爷。 是他的贵妃对他说,“你乃一国之君,答应了妃子们的约难道要作?废!这日后您在后宫还有什么威严,只会惹人笑话。” 故而,小?皇帝硬着头皮将那首辅晾在了一处。 而此刻,被点名,他自是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许久,就在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时,那人终于?开了口,“陛下,可随臣去御书房借一步说话?” 那皇帝忙点头,朝着贵妃眨眨眼,那贵妃忙悟过来,拿起?一旁的油纸伞替他撑起?。 这小?皇帝生得?清俊飘逸,但却又是极其瘦弱,纤细的腰肢竟和女?儿家似的,站在高大挺拔的首辅面前,像个孩子似的。 折青枝 第27节 这般对比,让那群后宫妃子看花了眼。 这小?皇帝身材消瘦,也没有那么多精力用在这男女?之事上,故而那些妃子见到?这般健硕坚实的臂膀腰腿,眼睛都直了。 有好些妃子那眼神甚至落在男人那隐秘之处,竟是看得?脸都红了。 她们虽说已为帝妃,但实际都是些未□□的花儿。 整天听着宫中那些老嬷嬷说这荤段儿,以及看那嫔妃间流传的话本儿,早已心痒难耐。 但那皇帝却是个洁身自好的主儿,只和他们谈心不?谈身子。 可怜了一群后宫妃子,真?正是无人可采撷的花。 除了那皇帝,谁还敢采这后宫的花呢! 有一人可以。 就是那皇帝见到?都得?低头哈腰的权臣。 *** 待至御书房。 江聿修往那太师椅上一坐,一副慵懒随意地样。 他将檀木桌上的笔墨纸砚往那帝皇面前一推,眉头轻挑,“写!” 那小?皇帝看着这些文墨,懵懂抬眸,“首辅这是要朕写什么?” 江聿修挑眉,薄唇微动,“任命书。” 小?皇帝困惑,“这任命书大人写就好了,总归那国玺在您那,为何还要朕写?” “陛下,您问的话有些多余。”他冰冷的眸子暗了暗,“您觉得?微臣会回答您的问题吗?” 小?皇帝:“……” 他老老实实地一句话也不?再说,接过那笔墨纸砚开始听着那人的吩咐写任命书。 写完,就见那人宝贝似的拿在手里?笑了笑。 小?皇帝又问道,“首辅,这有何用?” 江聿修睨了他一眼,没开口,小?皇帝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安安静静地坐着不?支声了。 反正他说啥那人也不?回。 *** 得?了这任命书再出门时,有人忙将沈青枝在酒楼门口哭晕了的事儿告知了他。 江聿修听见这话,顿时呼吸一窒。 方才他在御书房时,无人敢进去打扰,他不?怪他们,他只怪自己没能?快点让那小?皇帝将这任命书写了。 他转身将那任命书塞到?白苏手中,便快马加鞭往宫外赶去。 方走至那东门门口,就有一穿着薄纱,露着玉肩的小?女?子朝他奔来,“大人,救我,有贼人追我!” 那小?娘子美得?动人,哭起?来时自有万种风情。 但江聿修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冷嗤了声,便加速离开。 只留下那美人看着他远去的高大挺拔的背影依依不?舍。 江聿修快马加鞭赶到?那酒楼,沈青枝已经?不?在那处了,但他还是看见了那石狮处留下了一滩水渍。 看样子是那姑娘的眼泪。 心口猛地一痛。 这天气炎热,有水渍说明她方才走不?远,这般想来,他连忙又往兰时序的方向奔去。 如他猜测的那样,沈青枝甫离开没多久,在冬葵的搀扶中蹒跚前行。 她本就生得?美,这泪眼朦胧,身姿羸弱不?堪的样儿,像是一朵任人采摘的花儿。 她穿得?是云白镂金长纱裙,纤细的腰肢处被细细镂金腰封束着,更显优雅。 走在路上,是人都得?回头望上好几?眼。 她像是朵被人折断的花依靠在冬葵身上,双眼无神,脚步都有些不?稳,好几?次险些倒下。 就当她快要拐弯之时,巷子口竟出现个流里?流气的男子。 他挡住她们所要行的路,目光轻佻地落在沈青枝身上。 “小?娘子,这是去何处啊?小?爷送送你呗!” 瞧这痞里?痞气的话,实属让人厌恶。 沈青枝无视那人,继续往前走去。 那人却直直盯在她脸上,离得?近,才发现这美人脸蛋极为出挑,肤如凝脂,螓首蛾眉,让人看着心里?燥热得?很。 特别?是那薄薄的领子处露出来的一点肌肤,让人看着欲罢不?能?。 “美人,这大热天的,何不?与我找个地快活快活!” 沈青枝柔弱娇媚的脸上霎那间惊恐万分?,忍不?住往身后退了退。 这处没什么人来,她该如何是好…… “你……这等恶贼,快快让开!可知我们家小?姐的身份!”冬葵素日再勇敢,终究是依誮个姑娘,面对面前这凶神恶煞,流里?流气的恶汉也是吓得?全身发抖。 那恶汉讥笑声,“哦?管她什么身份!即使?今天这首辅大人来了我也不?怕!” 话落,就听见身后响起?一声低沉冰冷的笑声,“哦?连吾都不?怕?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这声音冷若冰霜,听得?直让人打寒颤。 那恶汉也不?意外,抬眸望去,就见一着白色圆领长袍的俊美郎君徐徐走来,那人生得?丰神俊朗,极为出挑,眉目间竟都是流露着寒意。 这大京再找不?出比这还出挑的郎君了。 而那权倾朝野,暴戾恣睢的首辅大人据说生得?…… 如谪仙! 那恶汉突然吓得?后退几?步。 下一秒却被男人用地上的石子狠狠打了下眼睛。 那男子感觉眼前黑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他捂着眼吓得?跪在地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江聿修没理他,而是走到?那姑娘身边将她紧紧搂住,修长的大掌一下没一下地落在她不?断颤抖的后背,“枝枝,不?怕,吾来了。” 沈青枝方才还未哭泣,此刻心里?头酸酸胀胀的,一股子委屈涌上心头,她埋在男人怀中,纤手紧紧拽着他胸前的衣裳,眼泪就这么源源不?断流了下来,“你怎么才来……” 声音颤抖无力,含着撒娇,含着委屈。 “不?怕,他逃不?掉。”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凛冽和威严。 “你!”他朝着地上那颤着身子一抖一抖的男人开口,“过来!” 那人的身子愈发颤抖得?厉害了。 “要让吾将你的四肢砍断了,让人搬到?吾面前来吗?” 话落,那人忙哭出声,“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扰了这美人,您饶过我吧!” 江聿修不?回话,只轻蔑笑了笑,他将美人搂在怀中,修长雪白的手指把玩着她落下来的一缕长发。 “你这恶汉可知吾是谁?” 那恶汉身子颤了颤,“自是知晓。” “那吾是谁?”他又问了遍。 那人咽了咽口水,惊恐不?安地看着他,呼吸在此刻都有些急促,“首辅大人!您是首辅大人!” “哦?你还知道是我!”那人睨他一眼,“那你可知我一般是怎么折磨人的?”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腥臭味传来,沈青枝本就哭得?难受的胃此刻倏然更加不?好受,她捂着嘴巴,呕了呕。 美人的眼眸都红了。 江聿修怜惜得?紧,忙一阵安慰。 “小?姐!那人!那人吓尿了!”冬葵在一旁诧异地开口,恨不?得?将嗓子叫破了。 沈青枝这一听,更觉恶心,趴在男人怀中又是一阵反胃。 第29章 “小姐……” 冬葵被她这反应吓着了?,紧张兮兮地凑到她?跟前。 美人垂眸,泪光盈盈。 嘴角挂着一丝银丝,好不凄楚。 冬葵忙拿着帕子替她擦拭嘴边那银丝,脑海里闪过一个不敢置信的想法?。 当下,吓得脸都白了?。 “大人,奴家不舒服……” 美人哀怜纤柔的声音响起,直让人酥断了?骨头。 沈青枝此刻不想在?意这恶汉,只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躺下。 江聿修将她?一把横抱在?怀里,温热的大掌落在?她?纤腰上,而后对着身?后的白苏说,“做掉!” 白苏领命,拿着剑朝那恶汉一步步走去。 那恶汉吓得双腿直抖,那张脸更是涨得通红,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大喊着,“大人饶命啊!草民再也不敢了?!” 但无人理会,那声音渐渐拉长。 白苏一剑落下,刹那间,狭小的巷子里响起一阵哀嚎的尖叫声。 折青枝 第28节 此起彼伏。 沈青枝觉得这巷子都颤抖了?几分。 *** 江聿修将娇柔羸弱的姑娘带到了?近处的医馆。 那老大夫不认识面前这位首辅大人,只觉得他相貌堂堂,甚是威武,又?见他怀中的美人,纤腰不盈一握,眸子楚楚可怜,娇媚可人。 倒是一对璧人。 忙起身?让医馆学徒端了?两杯茶过来。 江聿修将怀里的姑娘搁在?软塌上,接过那茶递至其嘴边抿了?几口,那姑娘全身?乏力,漂亮的眸子都未睁开过。 喝了?些茶,大抵是太累,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那老大夫净了?手?姗姗来迟,忙表歉意。 江聿修摆摆手?,薄唇轻启,“劳烦师傅帮我夫人把个脉。” 他语气温柔如三月春风,竟和?那威严凛冽的周身?气质完全不符。 那老师傅点点头,坐在?榻边的椅子上,将一片轻薄丝帕遮在?那姑娘雪白皓腕上。 随后三指落了?上去。 他闭眼听了?听脉象。 顿时,屋子里一片静谧。 所以人都提着心思等待着那结果的宣判。 紧张,激动,不安......不知过了?多久,那老师傅将手?指移开,冬葵连忙将那丝帕从?姑娘皓腕上拿掉。 “老师傅,我家小姐这是……”她?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那老大夫。 老大夫从?医多年,还?未见过这般奇怪的脉象,当即皱了?皱眉,接过学徒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这姑娘脉象虚弱,且心气郁结,常年累积,便郁郁寡欢,轻则情绪低落,痛苦,重则……” “重则什么?”江聿修的心沉了?沉。 “重则……轻生?……” “胡说八道!”冬葵急了?,忙走过来凶神恶煞地看?着那老大夫,拉住沈青枝的玉手?,眼睛通红,“我家小姐可不会轻生?!” 那老大夫摇摇头,“老夫是说重则!” “这可是郁症?”江聿修先前已?从?萧木木口中得知这姑娘心中有淤积,比起冬葵倒是理智得多,他连忙从?这大夫口中提取了?重要线索,那就是“轻生?”。 那大夫点点头,皱眉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心里头的感?受,“这般貌美的姑娘竟得了?这般淤积之症,定是受尽苦楚。” 江聿修听闻,心中那块石头愈加沉重,他派了?人前去扬州查沈青枝的生?平,却是还?未得到信儿。 但不管如何,他总觉得这事儿还?是和?那扬州府的林家有关的。 “当下可有法?子医治?”他静下心来,问那大夫。 那大夫叹了?口气。 恰巧那学徒递来杯茶,他接过轻抿了?口,又?琢磨了?片刻,方才说道,“这郁症其实是无解,光靠这些药物是不能治本的,最重要的是要治愈她?的心,郎君能明白老夫的意思吗?” “就是给予她?安全感?,让她?幸福?用?爱治愈?”江聿修余光在?榻上那姑娘脸上定格,大抵是心中烦闷,长指一直转动着那白玉扳指。 “嗯,点燃她?温暖她?照亮她?,记住千万不要刺激她?,尽量满足她?的所需。”那大夫缓缓开口。 *** 江聿修不放心再将沈青枝留在?沈府,那府上人情淡薄,无人给予她?温暖。 他将她?带回了?首辅公?馆,还?将她?抱着放在?了?床上。 萧木木听闻小娘娘回来了?,连忙端着药来看?她?,活泼乱跳地走至门口处,便与那双沉重淡漠的双眸撞上了?,她?咽咽口水,连忙停下了?步伐,低头弯腰问安,“伯伯安好!” 江聿修见那小丫头灵动可爱的眉眼,朝她?招了?招手?,“萧木木,想不想见到你那父亲?” 萧木木一听这话,心中那份惧怕也烟消云散,忙屁颠屁颠跑到江聿修身?边,拉扯着他的衣袖,大大的眼睛可怜巴巴的,“伯伯,我父亲和?娘亲在?何处,我许久都未见到他们了?。” 萧何和?于苗都是云游四方之人,要不是萧何欠江聿修一个人情,他也不至于将自己一家老小扣在?首辅公?馆抵债。 现下又?不愿束缚于江聿修的约束,将女儿留在?公?馆抵债,他倒好,带着那夫人云游天下去了?。 江聿修朝她?勾勾手?指,目光挪至躺在?床上休憩的美人身?上,“将小娘娘哄开心了?,我就带你去见你父母。” *** 至此,这萧木木便在?这清莲阁住下了?。 吃喝全跟着沈青枝后面,就连这睡,也是与沈青枝同睡。 那首辅大人据说是为了?姑娘的名声,特意搬到了?公?馆另一头,但每日三餐也还?是过来与她?同吃。 这日午膳时分,江聿修第一次来晚了?些许,他甫踏进?清莲阁,就见那一大一小两人目光直直盯在?他身?上。 江聿修扯了?扯嘴角,将手?搁在?那清水盆里净了?手?,接过冬葵递来的帕子将十?指上的水渍一一擦掉。 这才转头看?向两人,“都看?着我作甚?” 沈青枝手?中拿着铜制香球摩挲着,秋水碧波柔情荡漾,“大人今日来晚了?。” “今日有个要紧事儿,去了?一趟宫里,耽搁了?。”他朗声开口。 外面天气正热,江聿修那张如玉般的脸上,竟也有微微薄汗流下。 他肤色白净,此刻那汗自他那线条流畅的下颚流至了?衣领处,沈青枝见状,忙拿了?帕子欲帮他擦拭。 两人身?高悬殊,男人竟主动弯下腰来,将脸凑到她?面前,那张丰神俊朗,俊美无涛的甫一靠近,沈青枝的心口处便“砰砰”直跳。 沈青枝忍着那份心悸,轻轻替他失去脸上的薄汗,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这般紧张作甚?”男人心情舒畅,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俊朗灿烂的笑容。 他一向淡漠,这般灿烂明朗的笑容看?得沈青枝眼晃晃的。 她?挪开视线,轻言道,“大人丰神俊朗,我等不敢直视。” 江聿修揉了?揉她?的长发,如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伯伯,你今日来晚了?,小娘娘都饿了?。” 萧木木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从?前她?父母也是这般亲密,小丫头眼睛亮了?亮,忙轻轻扯了?扯男人的袖子,“伯伯,今日琳琅小娘娘来找我们来了?。” 江聿修点点头,应了?声,在?桌前坐下。 冬葵手?脚快,将小姐拭汗的帕子递给一旁的嬷嬷,又?连忙走过来,替这人倒上茶水。 江聿修接过那茶轻抿了?口,便看?见沈青枝又?垂眸闻着那手?中香球,隐隐约约他闻到一阵艾草香,忙问道,“驱蚊草药?近日公?馆有蚊虫?” 沈青枝将那香球搁下,摇摇头,“大人误会了?,后日便是百花宴,这是琳琅送与我那日驱蚊用?的。”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扣几下,点点头。 是了?,这一年一度的百花盛宴在?后日进?行。 届时,所有贵女以及那些个英俊杰出的少年郎君都会来此。 与其说是百花宴,不如说是“选婿宴”。 “伯伯,琳琅小娘娘还?和?我们说,那小将军快将上京翻遍了?也没找到小娘娘,正急着呢!” 沈青枝连着两日在?公?馆休憩,也未去兰时序,那中书侍郎和?小将军快要将上京挖了?个底朝天时,也未曾找着这位姑娘。 但这事儿事关姑娘名声,自是被江聿修压了?下去。 这是江聿修的计谋之一,故而听到萧木木这话,他眼帘微掀,问了?句,“等百花宴那日,你小娘娘遇见那人,你可知该怎么说?” 萧木木撑着下巴,一双灵动杏眼眨了?眨,“木木就说小娘娘与木木极其投缘,小娘娘是木木的女师傅,教木木读书。” 江聿修对这话甚是满意,忙夹了?块肉丸子放入她?碗中,“木木真是天资聪颖。” 萧木木闻言,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子了?。 平日她?那父亲夸赞她?,她?都不曾这般愉悦,但这位可是不苟言笑的冷面首辅大人。 能听得他赞扬一句,那可比当今圣上的话还?要金贵着呢! *** 这厢其乐融融,那裴府此刻却是上下一片森严。 裴府大门前,那容颜美艳,穿着精致华丽的裴夫人看?着自家儿子慌慌张张跑前跑后,忙开口喊住他,“岐安,你这一天到晚地忙啥呢?清晨也不来娘这请安了?!” 岐安是裴安从?前的名字,后来他总觉得岐这字不好,便私自将岐去了?,改命裴安。 为了?这事,他爹裴松差点没将他腿打断,在?大京私自篡改名字可是大罪! 但毕竟也是自己骨肉,再不济,他还?真能打死他,还?是怎地? 故而这事儿,口头教育一番也便过去了?。 但从?这事儿足以看?出这裴府上下对这小将军的宠爱。 裴安停下脚步,看?了?眼自家出身?高贵,打扮精致的娘亲,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他忙扯了?扯嘴角,将胳膊架在?那妇人肩上,语气吊儿郎当地说道,“娘,我这不快成婚了?,很忙的!” 那妇人睨了?他一眼,神色不悦,“你这孩子,都快成婚了?,也没将那姑娘领回来给你爹娘看?看?,这么见不得人?” 裴安脚步踉跄了?下,有些心虚,“娘,那姑娘赴京多日,咱们府上也没派个人去,人肯定对咱有意见,且……前些日子儿还?闹着退婚,这不得哄着人家。” 这贵妇人一听,却是如此。 自家本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想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庶女,怎配得上他们裴家大门。 不谈她?母家地位显赫,就她?那亲弟可是当今连圣上都敬仰的存在?。 他们这高门大户娶一庶女为正妻,说出去她?都嫌丢人。 故而,这事儿一拖再拖,就等着那沈家受不了?这屈辱主动像皇上请求退婚。 但现下看?来,估摸着是无望。 那中书侍郎宁受屈辱,也要将女儿嫁至他们裴府。 裴夫人再是不愿,也得将这姑娘娶进?门。 毕竟那可是她?家郎君的心上人。 折青枝 第29节 她?看?了?眼满脸心思的少年郎,轻拍了?拍他的手?,“岐安,如若那姑娘还?是怪罪咱家,您就将娘喊去听你求求情。” 裴安吓得忙摇摇头,“娘,儿自有办法?。” 他垂眸,掩下眼中的焦灼。 其实他心中愁得紧。 这四姑娘离家出走,大抵也是因着他们家的不重视,加上这婚约也没过问她?,便私自定下来,她?生?气也是自然。 他现下就担心,他这未婚妻容颜绝世,遇到歹人该如何是好呢? “那后日百花宴上,娘总能见下那姑娘吧?”裴夫人退了?一步。 裴安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总归先应着,大不了?,他去堤柳街寻他舅舅帮助。 *** 翌日,那裴安依然没找着那四姑娘。 他走投无路,只能去找那只手?遮天,权倾朝野的舅舅。 纵然对那人再惧怕,也还?是无可奈何,鼓着勇气去了?。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知怎么的,他总感?觉他那娇美未婚妻的下落他舅舅知晓。 但他那舅舅,可是连圣上都不敢得罪的人,他当下又?有些心里没谱。 踌躇不安地走到那首辅公?馆门口,便见一女童手?中拿了?两串糖葫芦,晃晃悠悠地进?了?那公?馆。 那女童穿着白色长裙,款式精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着的,也不知与他那冷面舅舅是何关系? 还?是他那舅舅养了?个外室,连孩子都这般大了?? 那他岂不是是撞见什么秘密。 裴安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怕的…… 毕竟当年江聿修弑虎这事儿,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甫到了?门口,便被人拦了?下来。 裴安这名声无论在?哪,不是受人尊崇,但今儿个不光吃了?闭门羹,就连这名都不管用?了?。 那些个看?门的小厮听见小将军的名号,眼睛眨也不眨,只说会去汇报给大人。 裴安:“……” 无奈之下,他只能踱步在?此等着。 *** 裴安的到来早在?江聿修的意料之中。 彼时他正在?清莲阁,陪那姑娘研磨香料,修长白皙的手?上满是渣滓。 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冷漠权臣,此刻却着件襜衣[1],活生?生?像是谪仙降落人间,染了?一身?的人间烟火。 那嬷嬷还?喊他之时,他正低头和?那四姑娘耳鬓厮磨,听到这话,忙将那木棒搁下。 “他……莫非听到什么风声了??” 沈青枝听到裴安来了?,第一反应竟是这个。 江聿修摇了?摇头,朝那姑娘眨眨眼,“枝枝,替我将这襜衣脱下。” 沈青枝闻言红了?脸走过去,却还?是忍不住偷瞄了?眼,男人生?得高大挺拔,那襜衣穿在?他身?上却是包不住他那健壮的身?躯的。 但她?提这话时,他却也是没有拒绝,直接开口,清冷淡漠的眸子里情绪淡淡,“那枝枝替我穿上吧。” 他身?段极出挑,身?上肌肉线条流畅,比那些文弱书生?看?上去勾人多了?。 沈青枝替他解开这襜衣脱下之时,还?不小心瞥到了?那不应该瞥到的地方。 却见那处饱满立体,即使被衣裳挡住,离得近,还?是可以看?见弧度的。 她?脸一红,忙挪开了?视线。 这人真是哪处都是精致的。 “怎么脸红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那人见她?雪白的脸染上绯红,忙问道。 沈青枝垂眸摇了?摇头。 恰巧此时齐嬷嬷递来帕子,沈青枝下意识接过。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一手?托住男人那修长白皙的手?背,一手?拿着帕子替他轻轻擦拭着手?上的果子残渣。 她?手?有些热,那人的手?却是冰冰凉凉。 甫一触到,她?便浑身?都舒坦开来。 那人的手?心虽然粗糙,但他的手?背却极滑嫩,手?指又?长又?直,大抵因为太过白皙,那手?背上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手?曾经掐过她?的腰,在?梦里,这手?还?将她?那处雪白揉成各种花样。 这般想来,沈青枝身?子都有些发烫了?。 手?里的动作都有些慢了?下来。 但她?擦得极为仔细,连手?指缝隙都没错过。 擦完后,甫想离开,却见那人就着她?的手?握住,将她?压在?了?门上。 漆黑如夜的眸子死死盯在?她?脸上。 他笑,“枝枝想什么呢?脸竟比外面的玫花还?要红艳。” 沈青枝下意识抓住他的腰封,那手?中的玉镯与那於玉佩,相碰在?一起,发出“砰”的一声。 沈青枝忙低头看?了?眼,却是意外发现这两物竟完美融合在?一起,她?这玉镯正巧和?那玉佩一样宽。 而且皆是上好白玉。 她?愣了?愣…… 半天没说话。 江聿修垂下脑袋,在?她?脖颈处蹭了?蹭,嘴里喃喃道,“枝枝,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沈青枝抬眸不解地看?他,“大人,怎问这话?” “你近日开心嘛?”他又?问。 大抵是被他眼底的柔情吸引,沈青枝竟将身?子朝他靠了?靠,伸手?将他脖颈处的衣领理了?理。 两人呼吸交融,乱了?,都乱了?。 两片薄唇仅差一指腹的距离就能贴上,偏生?两人都极能忍耐。 沈青枝仰头看?着他,那胸口处的弧度隐隐若现,着实惹人遐想。 她?今日穿着襦裙,面料其实有些淡淡红色,比肉粉还?要淡上些。 但这男人竟一句话也没怪她?,甚至第一眼看?见时,还?弯腰在?她?耳边说了?句,“这颜色枝枝穿着真美,这大京也就枝枝一人敢穿这与红沾边儿的衣裳了?。” 当时,沈青枝就红了?脸。 她?是他的独一无二。 这话,怎能不让人心动。 “枝枝,开心吗?”他又?问了?一遍。 向来都是首辅大人不理别人,现下倒好,他这算是尝到热屁股碰冷脸的滋味了?。 凉!凉透了?! 沈青枝替他理好衣裳,又?拿来香膏替他抹了?抹手?,才答道,“自是开心的。” 她?开不开心他难道看?不出来吗? 听到这话,江聿修那张俊美如玉的脸上露出淡淡笑容来。 他情不自禁低头在?小姑娘额头落下轻轻一吻,“等我。” 沈青枝心跳加速。 那“砰砰砰”的声音似要冲出嗓子眼了?,她?情急之下抬了?头,那人那冰冷柔和?的唇瓣落在?了?她?的红唇上。 沈青枝睁大眼,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轻笑了?声,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带到怀中,抵开她?的柔软,强势占领这地。 一阵唇舌侵略,溪流潺潺,沈青枝败得溃不成军。 她?红着眼软着身?趴在?他身?上,娇嗔地开口,“大人,奴家婚约尚在?,那未婚夫可在?那等着呢!” 江聿修拿起帕子拭去她?嘴角的银丝,“无碍,这婚约迟早得废了?。” “可……眼下还?没退呢!大人怎敢对奴家做这事儿!”她?嘀咕。 “哦?”江聿修挑起她?的下巴,抵着她?的唇问道,“退了?就能做了??” 沈青枝红唇微张,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人怎如此孟浪? 待至沈青枝理好凌乱的衣裳和?头发,江聿修走过去开了?门。 门口,白苏、冬葵、萧木木三人正愉快地分着一根糖葫芦,见门打开,都一股脑看?了?过去。 沈青枝被他们看?得面红耳赤,忙轻咳了?声。 “白苏,还?不快走。” 首辅大人及时替美人解了?围。 白苏见状,连忙擦了?擦嘴,朝着沈青枝笑了?笑,转身?跟着江聿修离开。 折青枝 第30节 萧木木见他们都走了?,忙屁颠屁颠地拿着糖葫芦走进?来,“小娘娘,你嘴巴怎么红红的?” 澄澈明亮的眼里满是困惑。 沈青枝摸了?摸嘴唇,还?觉得有些微痛,但心里愉悦得紧。 那人虽霸道强势,但也是温柔的。 见她?不答,萧木木也没再问。 她?忙将那糖葫芦递给她?,“小娘娘这是给你的,是木木和?长风哥哥在?长安街上买的。” 沈青枝接过那糖葫芦,笑了?笑,“谢谢木木。” 她?咬了?一口,才问道,“长风是谁?” “长风……”小丫头想了?想,说道,“是个很好看?的哥哥!” 暗处的长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 花影书院。 裴安早已?被喊进?来等候多时,此刻正在?那不安踱步呢,就听见一稳重缓慢的脚步声传来z他忙停下脚步,就见他那俊美无涛,冷峻严肃的舅舅姗姗来迟。 他忙走去问安,却是一靠近就闻见一股子清甜的味道。 那味道极熟悉。 他曾闻过那淡淡幽香。 此刻他像哑了?似的,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舅舅身?上为何有他那美人未婚妻身?上的香味? “找吾何事?” 他尚未开口,那比他还?高上许多的权臣已?先一一步入了?内,坐上了?那张华丽太师椅。 现下,裴安更感?觉自己是被他审讯的罪人了?。 他忙抬头,却是不敢将视线落在?那舅舅身?上,而是看?向了?他书桌上的铜质香球。 “舅舅,这是用?的何香?清甜得很。” 江聿修淡淡看?了?他一眼,没开口。 室内一片静谧。 男人也不急,他慵懒随意地躺在?太师椅上,落在?裴安身?上的眼神无任何聚焦,冷冷淡淡的,极吓人。 过了?片刻,那小将军方才开口。 “舅舅,我那未婚妻不见了?……舅舅能否帮着安儿寻一寻。” 江聿修听闻长指弯曲搁在?下巴处,眉头轻挑,“未婚妻?三书六聘可有?” 裴安摇摇头。 “双方可有媒人?媒妁之言有没有?” 裴安继续摇头。 “那婚书呢?婚书可有?” 裴安摇头。 江聿修轻嗤一声,含笑看?着他,“那好外甥,告诉舅舅,这是哪门子未婚妻?” 裴安所有想要开口说的话都被这话给堵了?回去。 “而且前阵子你不是嚷嚷着要退婚吗?怎么又?冒出个未婚妻?嗯?” 男人俊美无双的脸上波澜不惊,但眼底的笑意却是令人心颤。 裴安知晓,那是嘲讽的笑容。 他舅舅对他这桩婚事很不满意。 或许他也听说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故而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表示鄙视。 那这事儿,就更证明他许是知晓那姑娘的下落的。 裴安有了?信心,忙开始低头认错,“舅舅,安儿一开始确实是想退婚,可……安儿不知那未婚妻是安儿心心念念的姑娘,舅舅,安儿此生?非她?不娶!” 这话说得,眼眶都泛红了?。 江聿修长指轻叩桌面,冷笑一声,“着实深情呢!” 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人听不出他的真实想法?,裴安又?继续试探着问道,“舅舅,能否帮帮安儿,明日母亲想要见她?……要是见不到,还?不知要掀起什么波澜呢!” 听及这话,江聿修的眸子深了?深。 思忖片刻,他朝那就差跪下的外甥摆摆手?,“你且回去吧,明日四姑娘定会去那百花宴。” 说罢他起身?,便欲离开。 裴安眼尖,竟发现他那向来洁身?自好,冷漠无情的舅舅脖颈处竟落了?个红艳艳的抓痕。 他愣了?愣,但也没敢问,只弯弯腰,和?那人告了?行,便也转身?离开。 离开公?馆前,他还?回头望了?眼。 熟悉的清香,可疑的抓痕,舅舅的阴阳怪气,这一切都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总觉得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联系。 他又?不解,为何他那舅舅这般笃定他那未婚妻明日会去那百花宴? 这些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是想到的,但那个答案他不愿相信。 第30章 百花宴当日。 大清早的,沈青枝就被冬葵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沈青枝醒来?时?,双手还下意识在床那边拍了拍,却是恍然醒悟过来?,木木今儿个不在此。 昨夜萧木木没宿在她屋里?,而是跟着那齐嬷嬷睡的。 因着齐嬷嬷管理府上女眷,也能帮着那丫头梳洗打扮。 木木不在,沈青枝还有些不适应,昨夜竟失眠了一番,今儿个早上起床,颇有些晕沉。 “大清早的……冬葵你起得可真?早。”美人眸间碧波荡漾,声?音还有着刚起床的沉闷。 “小姐,今儿个可是百花茶会呢!自是要早起的!” 加上沈青枝这几日在养身子,用了药,睡得比以?往沉,故而每日清晨都更为?昏沉。 她柔柔地眨了眨眼,点点头,“花茶会啊!” “小姐是百花茶会,也称百花宴,是上京最为?盛大的花宴。”冬葵解释道。 沈青枝恍恍惚惚点点头,笑道,“你这婢子随我从扬州来?,倒懂得比我多,如若是位女官,必定也是风云人物。” 冬葵红了脸,“小姐,奴婢一介草民,何谈当女官。” “那倒不一定。”沈青枝摇摇头。 “不说这话了。”冬葵笑着,将上次那件用御赐云锦制成的红山茶诃子裙展开,双眸含笑地看着懒散妖娆的美人,“小姐,今日不如穿这件!” 甫从睡梦中醒来?,沈青枝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这一看这红裙,忙揉了揉眉,“不可,太惹眼了。” 今儿个华服贵女云集,她若着这身,定是要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 她可不敢。 冬葵抿了抿唇,有些想不通,“小姐,那百花茶会不就是比谁穿的华丽吗?奴婢回侍郎府拿这衣裳时?,可是瞧见那三小姐备着的仙裙如梦令。” 那裙子乃是锦玉阁最新款式,光裙上的珍珠就数不清了,且还不谈上面精绣的花卉,以?及那裙子制工的时?长。 她家小姐这件其实算低调了。 按理?说沈如令是当朝正三品官员,府中女眷着昂贵华服也是给?府中长面子,这华服也是府上正室给?女眷备着的。 但那林氏却是连一句也未过问过。 思及此,冬葵忍不住嘟囔道,“小姐,这当家主母的肚量未免也太小了些,还不是怕小姐抢了她闺女的风头,不过她也不想想,就我们小姐这花容月貌,她家闺女就算着天仙裙,也抵不过我们家小姐一分,因为?,咱家小姐就是天仙呀!” 沈青枝被她逗笑了,纤纤玉手捂着嘴,笑得含蓄又温柔。 自打她入住首辅公馆,这衣裳都是公馆备着的,据说都出自锦玉阁老师傅之?手,但这款式都是不外露的,全大京仅此一件。 其实这些华服里?,她挑出一件都能比过那件“如梦令”,但…… 面前?的红山茶实在太美了。 高贵冷艳,华丽不失典雅。 她难免心动?。 令她头疼的也就这颜色…… 这天下估摸着也就这一件了,穿上自是会惹来?非议。 沈青枝纤纤玉手搁在胸前?万千青丝上,顺了顺青丝,红唇轻咬贝齿,那双眸子也未眨动?一下。 “冬葵,容我再想想,先?洗漱吧。” 说完她扶着床杆,缓缓将一双玉足踩进了丝帛制成的帛屐里?。 待至美人洗脸时?,那宿在齐嬷嬷屋里?的小萝卜丁着一身鹅黄长裙,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今儿个的萧木木被齐嬷嬷打扮了一番,更显活泼可爱。 她素来?和长风白苏玩得好,今儿个一大早就买了包子给?两?位哥哥送去,现下,又忙牵着白苏的手赶来?了清莲阁。 为?避嫌,白苏未进屋子,到了门口处便停下了。 折青枝 第31节 就萧木木跑得飞快,跟在她身后的齐嬷嬷一直喊着,“木木慢些慢些。” 就担心这小丫头崴了脚。 小丫头一夜未见着沈青枝,敲了门,里?头还未应声?,她忙推开门忙屁颠屁颠地朝美人身边跑去,“小娘娘,小娘娘,木木回来?了!” 沈青枝见了她,忙接过冬葵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就蹲下张开双手,白瓷小脸展露笑颜,“木木,来?小娘娘抱抱。” 齐嬷嬷见状,连忙过来?拦住,满脸焦急地开口,“不可不可,四姑娘,您在养身子,还是注意点。” 沈青枝摇摇头,长发披肩,更显娇柔,但她却还是坚持着将木木抱了起来?,“我没有那么娇弱。” “小娘娘,今日百花宴你穿什么呀?小娘娘这般好看定是要艳压群芳的”小姑娘心中无比欢喜,忙用自己?粉嘟嘟的脸蛋蹭了蹭美人雪白脖颈。 “小娘娘哪有木木好看,木木这一身可真?精致可爱啊!”沈青枝揉了揉她的头。 萧木木将脑袋搁在沈青枝肩上,笑得合不拢嘴,“小娘娘好看!小娘娘好看!” 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齐嬷嬷站在一旁,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清莲阁还从未像现下这般热闹过,美丽佳人娇柔百媚,轻笑间,胜过世间万物。 就这长相?,在整个大京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第二个。 也不知那侍郎府是怎样忍心将这般美丽女子,丢在扬州府不闻不问的。 齐嬷嬷想来?,眉目间又多了几分怜惜。 “四姑娘,今儿个穿什么?”她忙温声?问道。 锦玉阁前?些日子送了不少云锦华服,皆是孤品。 前?日她还问了他们家爷,四姑娘百花宴着何衣。 彼时?,那丰神?俊朗的郎君正坐在太师椅上,拿着羊毫不知在写些什么。 听闻这话,拿着笔的手僵了僵,搁下那羊毫,修长的手指蜷缩托了托那漂亮的下颚,眼眸微转。 “吾记得不久前?,她拿着宫里?赐下的布料去锦玉阁制了件仙裙?” 齐嬷嬷点点头,“阁中嬷嬷和老奴说了此事,那布料正是前?些日子,大人送进宫中的稀罕物,那颜色质地无人敢用,是那沈三姑娘故意捉弄咱姑娘呢!” 她顿了顿,又说道,“那物本就是大人送给?姑娘的,倒是借了那人之?手。” 江聿修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宠溺,“那便让她百花宴上惊艳四座,就这件!” 嬷嬷一听,眼里?露出喜悦,“老奴就说咱夫人貌美如花,也就这红色更衬那容姿,大人英明!” “夫人”二字说出口之?后,她还特地抬眸看了家她爷的脸色,却是嘴角微扬,喜欢得紧呢! 她忙垂下眸子,心里?也有了数。 *** 当即齐嬷嬷说到这裙子时?,冬葵就忙转身进里?屋将那红山茶诃子仙裙拿了出来?。 这衣裙着实惊艳,里?头是红山茶长裙,外面一层是蝴蝶绘内大袖,最外面一层是淡淡胭脂红大袖,轻盈飘逸,又仙又媚。 齐嬷嬷和萧木木都看傻了眼。 “这世间竟有如此精湛的仙裙,瞧瞧这山茶花绣得栩栩如生,这绿叶与这花相?得益彰,实属稀物啊!这世间也只有四姑娘这身段,脸蛋堪配得如此精湛的仙裙呐!老奴今日真?是开眼了!” “小娘娘,这裙子好美好美啊……木木都看呆了……”萧木木楞在那里?,眼睛眨也不眨。 沈青枝红了脸,忙让冬葵将那衣拿走。 “别拿走啊!姑娘,就穿这件吧!”齐嬷嬷回了神?,忙阻挡着。 冬葵看了眼沈青枝又看了眼齐嬷嬷,左右为?难。 齐嬷嬷眼眸转了转,拍了拍手,笑道,“姑娘,这般好看的仙裙,姑且先?穿上让我们饱饱眼福?” 沈青枝踌躇犹豫了下,终是点点头。 冬葵拿着衣裙走动?间,忙和齐嬷嬷对了个眼,两?人相?视一笑。 将两?人视线看在眼里?的萧木木忙开口道,“嬷嬷,您老是不是和冬葵姐姐商量好了……” 齐嬷嬷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她蹲下身用帕子擦了擦木木嘴边的口水,斜瞪了萧木木一眼,“木木可不能乱说哦!” 萧木木抿了抿唇,“嬷嬷,定是如此吧?冬葵姐姐喊您来?当救兵的!” 齐嬷嬷笑了笑,没支声?。 确是如此,昨日冬葵就来?找她,让她来?劝说劝说。 她劝说不知能否成功,瞧那姑娘也是个低调的小主儿,不过这好戏可还在后头呢! 估摸着等?了会儿,那姑娘终于出来?了。 许是有些羞涩,仅从那屏风处露出个绣着山茶花的鞋尖儿,随后是嫣红裙摆。 许是不太爱展露美丽,她竟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在冬葵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美人身材婀娜,曲线优美,那张脸更是娇艳动?人。 她素来?柔弱不堪,但着红衣,却有种清冷淡漠的调儿,雪白的肌肤,娇嫩细腻,殷红唇瓣更是和那红相?得益彰。 大盘发盘起,额前?落了几株微卷的发,更衬得仙气?飘飘。[1]齐嬷嬷从未见过这般美的人儿,当即看直了眼,竟连话都忘了说。 “嬷嬷……这般太庄重了……” 那美人踌躇不安,双手揪着裙摆,眼睛落在脚尖,头都不敢抬下。 “枝枝甚美!” 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自门口响起,沈青枝抬眸望去,便与那人视线相?撞。 江聿修甫下朝,身上还穿着那件绯红官袍,乍一眼看过去,两?人一身红衣,这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俩今日成婚呢! 那人手中拿了几朵红山茶,他轻轻一笑,朝她走近,“总觉得还缺了什么。”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沈青枝忙抬眸看他,目光澄澈无辜,“大人……奴家不是故意穿这么艳的红色的……” 这世间谁人不知首辅大人官袍是绯红,这红色在民间都和那黄袍一个级别了。 渐渐的,无人敢穿红衣。 江聿修却摇摇头,他将手中几朵红山茶插在她发髻上,语气?温润,“这世间唯有枝枝配得这红色。” 沈青枝红了脸,那双颊的绯红都快赶上那嫣红嫣红的诃子裙了。 “头上无需戴那些夸张发饰,吾觉着这山茶花极衬得枝枝的仙气?。” 他一一将那几朵山茶花插好,见有些高度不一样,又亲手用鸾翦将那枝儿修了修。 “这般戴来?正好。” 他将鸾翦递给?冬葵,又用帕子擦了擦手。 但眼中一直停留在他亲手制的“簪花”上。 “姑娘真?是比花娇啊!”齐嬷嬷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直线,“爷的手艺可真?妙啊!” 萧木木也跟着笑,一边笑还一边在沈青枝身边嗅来?嗅去,“小娘娘身上好香啊!” “这香和小娘娘平日里?身上的淡淡无花果香还不同,是花香呢!”小丫头鼻子极灵敏,一下子就闻出了就其中的不同。 “鼻子真?精啊!”沈青枝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找你冬葵姐姐给?你拿个香囊。” 小丫头立刻喜笑颜开,牵着冬葵的手到后院去拿香囊了。 这衣裳摆在那许久,沈青枝极爱这衣裳,特意在江聿修的指点下制了香,熏过香之?后的仙裙更为?飘逸。 那香是用山茶混着玫花制成的,清清甜甜,沁人心脾。 众人都一股脑地钻后头闻香去了,只余那两?着红衣的,像是要拜堂一般。 沈青枝忙挪开视线,提着裙摆也跟着钻去了后院。 *** 到底沈青枝还是穿了这身去百花宴了。 她不想这么隆重,却是被男人一口话给?堵了回去,“吾家中的女眷不该隆重吗?” 沈青枝瞪他,“大人,奴家何时?成了您府中的女眷了?” 江聿修笑了笑,弯腰问了问那正在闻香囊的萧木木,“萧木木,你说,是不是?” 萧木木抬眸,眼含认真?,“小娘娘难道不是伯伯的女眷吗?” 沈青枝:“……” 总归这衣裳今日是脱不下来?了,她便硬着头皮在男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只是不知一会儿到了那宜园,她这身打扮是惊艳四座还是惊吓四座了…… 不过半路时?,大理?寺那边出了事儿,那人先?行处理?去了。 这也意味着,一会儿沈青枝可能要独自面对那些目光…… 她攥紧帕子,有些不安地坐在马车里?叹气?。 *** 今儿个,百花盛宴在宜园如期举行。 在上京,这百花宴可是桩和新岁、上元一样重要的大事儿,赏阅名贵百花不说,还能识得京中名门望族。 更甚者,如若运气?好点,能被帝皇伯爵相?中,平步青云也说不定。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能来?得这百花宴的。 这赴宴之?人也是有身份门槛的,五品官员往上的子女方可够得着这资格。 五品往下,都是不够看的。 但如若子女着实出色,在大京颇有名望,礼部那边倒是可以?通融通融给?个帖子。 故而,有好些五品以?下的官员,想破头皮,也要将儿女培养优秀,获得个请帖,来?参加这百花宴,说不准,就能被皇家贵族赏识,从此嫁入高门。 因着当今圣上喜爱赋诗词,不少贵女都在诗词歌赋上下了狠功夫。 还有些贵女目光可不在那宫廷,而在那权倾朝野的首辅身上。 折青枝 第32节 谁人不知这大京真?正做主的是谁?嫁到那首辅公馆,荣华富贵不谈,单单这母家便是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 是以?,今儿个许多贵女都是奔着那首辅大人去的。 第31章 “你们可听闻首辅大人陪个姑娘夜游长安街一事儿?” 水榭楼台处,有几?位容貌姣好的小娘子正端坐在那儿喂着鱼儿。 这话题自?然?便离不开大京身份最为尊贵,容貌也最为?俊美的男人。 听到?有人提起那人,几?个姑娘立马都竖起耳朵围了过来。 “我可不信,那般孤傲清高的郎君怎可能?屈尊降贵买糖葫芦给姑娘吃?” “如若那姑娘是傅甄,我还心中平衡些……” “说起傅大美人,今儿个怎还未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几?人正念叨着呢,那傅甄便在众侍女的侍奉中亭亭玉立得走来?。 她生得美,那美是端庄大气、庄严得体的美。 相府嫡女,一出生便受尽万千宠爱。 便是身上那股子金钱权势养出来?的雅致气息,便让人叹为?观止。 她好读书,书香气息颇浓,今日着件大气高贵的湖蓝色金边缠枝留仙裙,更将那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来?,便受到?无数美人的赞扬和追捧。 这相府嫡女素来?高傲得紧,身份高贵不谈,人还和那当今首辅有着婚约,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未来?首辅夫人。 谁人能?不过来?巴结巴结? 吃不着肉,还不能?分点肉汤喝喝? “傅姐姐,今儿个可是艳压群芳啊!这衣裳清爽大方,特别衬姐姐的气质!” “姐姐真不愧是未来?的首辅夫人,这身段,这容颜,我等羡慕不已啊!” 傅甄笑了笑,但那笑意并未达眼底。 在众贵女的相伴中,她在那水榭楼阁边坐下,有侍女过来?为?她摆上百花糕点,又有几?位侍女在她身边为?她捶腿、捏肩,甚至是扇风。 这般奢靡生活,直让人大为?震惊。 但这就是阶层差距,有人眼红,有人暗叹,又有人趁机巴结。 有一贵女不知从哪弄来?杯花茶,满脸谄媚地递给她,“傅姐姐,尝尝看这京中近来?盛行的玫花茶,据说美容养颜呢。” 傅甄点点头?,接过那茶盏轻抿了下,一股子清甜萦绕唇舌之间,她舔了舔唇,又抿了一口。 “这茶倒是不错。” 她搁下茶盏放置石板桌上,抬眸问道,“何处购来?的?” “兰时序呢!那厢有个美人儿,肤如凝脂,呼吸如兰,买了那儿的香囊,还赠妹妹一包花茶说是养颜美容,妹妹喝了几?杯,这皮肤确实好多了!” 那贵女是个四品官员的女儿,素来?脸上长了几?颗痘,怎么也消不下去,她便在兰时序那儿和那美人抱怨了番。 谁知那美人淡淡掀了掀眼帘,温声道,“请娘子稍等,我这有一花茶且拿回去喝上几?次,方能?去除体内湿气。” 那贵女等了会?儿,就见那美人拿来?一包花茶递给她,“一日三次,可喝上七日。” 起初这贵女是不信的,为?了祛痘,她是什?么偏方也试过了,连太医都没法子,凭着她这包花茶就能?解决? 她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喝了几?次,便惊讶发?现?近来?如厕次数多了,这脸上的痘痘也消了些。 如此,她便想着将这宝贝献给傅甄。 美人都爱美,谁也不例外。 但谁知那傅甄听见这话,脸色瞬间沉了,她将那花茶用?力摔在地上,怒着发?问,“谁让你将这来?历不明的东西给本小姐吃的?” 那贵女惊了下,忙跪下认错,“姑娘,姑娘……息怒……” 傅甄眉头?紧皱,狠狠瞪了她一眼,沉默许久,她囔囔开口道,“曾游艺,记得你爹是四品,估摸着明年就能?升五品了吧?” 那贵女颤了颤身子,垂眸点点头?,“是……” 傅甄轻声一笑,“如若明年你那爹爹没升官,不知会?不会?将这罪怪在你身上呢?” 她说得云淡风轻,但却让那贵女吓了一身汗,她双手?使劲儿纠缠着身上的衣料,忙趴在了地上,“求姑娘饶了奴吧……” 傅甄轻轻一笑,脚下却是将那碎了一地的茶盏更用?力地踩碎了,“替本小姐办件事,自?不会?怪罪于你。” 那贵女跪着趴在地上,无比慌乱地抽泣点头?,“谢姑娘宽宏大量之恩。” *** 这厢发?生的事儿许多贵女以为?是那曾游艺将茶盏打碎,被傅甄罚了。 她出来?时,众人也只是安慰安慰她。 但不知怎地,那姑娘居然?哭着跑开了。 活像是被人欺负了。 众人不解,但也没追问。 毕竟可就等着那首辅大人来?呢,谁有那心思去多管别人的闲事。 片刻后,这首辅大人倒是没等来?,倒等来?个清泠泠的柔弱美人,那美人一身红山茶仙裙,身姿婀娜,在身边丫头?的搀扶下徐徐走来?。 她手?上还牵着个玲珑剔透的女娃娃,那女娃娃神采飞扬,生得极美,才五六岁,便已有了美人胚子的轮廓。 这几?人一来?,便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不说这美人出挑的样貌,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单单说她身上这袭明晃晃的红山茶仙裙,就在园子里掀起一阵波澜。 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甚至有人皱着眉过来?指手?画脚。 “姑娘,你不是大京人吧?还是那西洲来?的?不知这红衣在我们大京不能?穿吗?这可是当朝首辅官服的颜色!” “哪里来?的不懂事的丫头?,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儿!快回去换了吧!” “瞧着生得一副媚样,莫不是故意来?找事儿的?” …… 你一嘴我一嘴的,沈青枝耳朵都疼了起来?。 这些人靠得近,且各个身上都是香气浓郁,沈青枝的鼻子都有些呼吸不顺畅了。 真是有些后悔先回来?了,应该等着那人一起的。 可……大理寺那边出了事儿,据说是一个杀手?招了供。 那个杀手?牵涉进了一桩双胎失踪的陈年旧案,这个案子极悬,在场人都在,人却从眼皮底下消失了,再也未出现?过。 杀手?一直否认是他杀,他咬牙坚持了十几?年一句话也不开口,近日却是终于选择招供。 那人很急,但还是请求了她的意见,只要她说一句“不许去”,他便是可以晚些儿去的。 但沈青枝想也没想,就让他去了。 总觉得,这案子棘手?得紧。 当即面对这些贵女的声音,刹那间沈青枝的脑海里竟是回响起男人那句,“若枝枝不愿我去,我自?是可晚些儿再去那大理寺。” 似乎对他而言,她胜过世间一切。 她愣了神,周围的声音渐渐都消失殆尽。 她的生命里,只剩下了他萦绕在耳边的呢喃。 萧木木不似沈青枝这般淡定,她还小,经历也少?,小丫头?明显被这架势吓到?了。 但她还是拉了拉沈青枝的手?指,朝她眨眨眼,随后牵着她的手?,用?力推开那些贵女,还不忘安慰她,“小娘娘,别怕,有我和冬葵姐姐在,白苏哥哥也在周围呢!没人敢伤害我们的!” 沈青枝在那双单纯善良的眼神里沉沦了,她笑了笑,不知哪来?的勇气,竟也迎着那些贵女的眸子一一扫过去。 那些眼里有震惊,有不屑,有挑衅,有玩味。 她也在那群人身后看见了傅甄的身影,她眼里燃起熊熊烈火,似要将她吞噬。 红,是属那人的。 这般穿在她身上,明晃晃是种炫耀。 傅甄自?小便聪颖,她知晓这般定是得了那人的允许的。 那人竟允许一个庶女穿红衣,这不是偏爱是什?么? 如若沈青枝只是甥媳,会?有这待遇? 傅甄不信。 她抓着身旁丫鬟的手?腕,长长的手?指掐进那姑娘的肉里,痛得那人直哆嗦,但她却连哼都不敢哼声。 *** 沈青枝今日是来?赏花的,姑娘家都爱美,她也不例外。 北边有个画师,正在给美人画画,那队伍排得可长了。 据说那画师来?自?扬州,皇帝下江南时,还屡次找他画过几?次像。 此人极擅长画人像,尤其这美人像。 萧木木知晓这事儿之后,忙拖着沈青枝要和她一起去找人画师画张像。 沈青枝听闻也起了心思,姑娘家谁不爱把自?己画得仙而好看。 但她又踌躇了会?儿,盯着身上这件衣裳有些不安,“这衣裳太过耀眼……” “没事,没事!穿都穿上,来?都来?了!小姐就陪木木去玩吧!”冬葵也跟着附和道。 折青枝 第33节 如此,沈青枝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便红着脸来?到?了那北边。 乍一去,还吓了一跳,那块排了一条长队。 离得远,沈青枝莫名?觉得那画师生得有些眼熟,着一袭月牙白袍,面容俊秀,眉眼竟生得像她那父亲…… 她愣了愣,转头?看向冬葵,忙问道,“冬葵,可曾觉得那人长得眼熟?” 冬葵定睛看了眼,又转头?看了眼沈青枝,眼睛亮了亮,“那人眉眼和小姐有些像呢!” 沈青枝长睫颤了颤,是了,她一双眉眼其实有些像沈如令的,但比沈如令的双眸更柔更媚。 那人的眉眼更像她。 还有那薄薄的樱唇,竟和她如出一辙。 她摸了摸自?己这张脸,倏然?觉得有些恍惚。 她是谁,他又是谁,为?何和她长得这般像? 还来?不及细想,就见那人眸光竟也落在了她身上,熠熠生辉,漂亮精致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错愕。 这错愕的模样竟都和她有些相似…… 沈青枝觉得头?有些大。 那画师见到?她,仅仅只是错愕了下,便又拿起画笔作画。 之后,再也未瞧她一眼。 待至到?了沈青枝之时,她牵着萧木木的手?朝那人迎了上去,不知怎的,她心跳莫名?加快了。 离得越来?越近,沈青枝越发?吃惊,那人竟和她一样,耳朵上有颗极小极小的朱砂痣,红艳艳,凄美动人。 她眨眨眼,脑子更加转不过来?了。 这人究竟是谁? “郎君可曾觉得我们长相有些相似?”沈青枝缓缓开口,问出了心里头?的疑问。 却见那郎君眉头?轻挑,极淡的轻扯了下嘴角,“姑娘这搭讪的方式未免有些土了?” 第32章 沈青枝脸一红,对这人?她故然好?奇,但她一个?女儿家,让她再厚着脸皮问下去,她也是不?敢的。 当即也只是抱着萧木木静静坐在?那儿。 那画师和从前遇见的郎君都不同,那人?目光干净纯粹,看着她时心无杂念。 沈青枝心中?困惑,他难道就不?诧异他们两个这相似的容貌吗? 她的娘亲乃扬州城第一美人?,她见过画像,生得楚楚可怜,柔弱似娇花,事迹却又像是沙漠中?坚强生长的仙人?掌。 传言她喜花草,还曾将枯竭的柏树给救活了,她的手?被人?称为“金手?指”,她的脸被人?称为“花容”。 但这般传奇小娘子,最终结局也是落个?凄惨。 没人?知晓她为何甘愿给人?做妾,也没人?知晓她后来的所踪。 她消失了,从人?间蒸发,从此再无音信。 纵然心中?思绪万千,但沈青枝脸上却毫无波澜。 那些汹涌彭拜都被她压在?了眼底。 倒是萧木木胆子大得很,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眨啊眨,目光流连在?沈青枝和那画师身上,眼里有震惊。 她拉了拉沈青枝的衣袖,轻喊了声,“小娘娘。” 沈青枝垂眸,掩住躁热,眼带笑意地看向她,“木木咋啦?” 萧木木温顺乖巧地倚靠在?沈青枝身上,现下更是将脑袋贴在?她胸口,娇娇小姐黏糊得紧,“小娘娘,那画师生得和小娘娘一样漂亮!还有耳朵上的小痣,小娘娘也有呢!” 沈青枝长睫微颤,“那木木帮小娘娘问问那位画师姓甚名谁可好??” “好?。”萧木木将身子坐直,看了眼那垂眸画像的画师。 今日?阳光明?媚,不?骄不?躁,暖风拂面,带来一阵花香。 那画师坐在?阴凉处,微弱的阳光照在?他作画的手?上,白皙瘦长,食指上有颗小小的朱砂痣,给那双手?添了份媚意。 这人?实在?生得俊,柔柔弱弱的,和沈青枝如?出一辙。 特别是那双狐狸眉眼,偏生给那柔弱的气质里添了丝媚。 萧木木看着看着,蓦然觉得这眼格外眼熟。 她摇摇头,怎一个?两个?都和她娘亲一样生了双媚眼。 她娘亲可没这两人?生得好?看,她娘亲一身玉骨肌肤,却唯独少了张娇颜。 但她生得像他爹萧何,她爹容貌绝佳,多少上京贵女要?与她爹说?亲,都被她爹拒绝了,她爹只喜欢她娘。 因着她爹娶了一无盐女之?事,可没少在?上京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想来,她娘定是与这两人?无关的。 思及此,萧木木顿了顿,紧张兮兮地望了眼那正在?做画的男子,稚嫩的脸庞笑眯眯的,“小叔叔,我听那边的美人?说?你是江南人?呀?” 那正在?画画的郎君漠然点点头应了声,倒是没说?其他话。 “那小叔叔府上几人??可有婚配?” 小丫头又学着那巷子里的媒婆,翘起兰花指,细声细语地问道,学得倒是有模有样。 沈青枝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那人?终于动了动眼眸,抬眸看了萧木木一眼。 他生得白白净净的,五官精致,是极好?看的郎君。 但那双眼眸却极为清冷淡漠地扫了萧木木一眼。 良久他说?了句,“小姑娘,别多说?话,我正在?画画,小心把你画丑了。” 萧木木天性善良,也不?在?意,只是抬起头朝着沈青枝可怜兮兮地吐了吐舌头。 沈青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无碍。” 萧木木这孩子性子和冬葵似的,活泼好?动,忘性也大。 大抵是担心沈青枝抱她累了,又换个?姿势站了会儿。 和萧木木不?同,近来,冬葵跟着沈青枝上京后,这性子有些被环境压抑着,整个?人?像打了霜冻的茄子,恹恹的,提不?上劲儿来。 大抵是被近来的事儿刺激的。 今儿个?这么热闹的日?子,她也只是一个?人?蹲在?角落,目光无神地盯着远处。 沈青枝见状,眉头皱了皱,忙转头对那白肤红唇,干净漂亮的郎君说?,“郎君,我可否再付份银子给我那婢女再画一幅像?” 那人?长睫轻颤,点点头,“嗯。” *** 这厢阳光正好?,美人?如?画,诗情画意。 而那大理寺府此刻却是戒备森严,死气沉沉。 地牢内,那人?着一袭墨色圆领绘竹大袖,坐在?那高位,隽美无二的脸上表情淡淡,纤长如?玉的手?中?拿着满是钉刺的长鞭,狠狠抽在?那木桌上。 “啪”一声重重得在?空阔的地牢里阵阵响起。 地上被压着一人?,头发凌乱,胡子拉渣,满脸风霜,穿着破烂不?堪的囚服,那后背血淋淋一片,有多处鞭痕。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直让人?作呕。 高位那人?拿着那血淋淋的长鞭走下来,蹲在?那人?面前,冷冷道,“这可是撒了盐的鞭子,方才?在?外面可打死过人?,想试试吗?” 那声音像是压着嗓子说?话,极低极哑,听得人?毛骨悚然。 那张脸着实俊美,五官立体,仿佛从天而降的谪仙。 和这座黑暗幽深的地牢完全不?符。 但浑身冷峻严肃的气场,却比这地牢更为森严可怕。 那囚犯趴在?地上沉默不?语,被关押数年,早已没了脾性。 “还不?招了吗?将本官骗过来,好?玩吗?”男人?咬牙切齿地开口,那双漆黑如?墨的眼,凌厉凶恶,像匹被惹怒的狼。 良久,地上那人?抬眸,波澜不?惊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终于,十六年了。” 他复开口道,“大人?也已掌权多年,真好?。” 那声音嘶哑破碎,像是布满尘埃的柜子倏然被打开,咯吱咯吱地响。 是坏了的声音。 江聿修起身,让人?端来杯水递了过去。 那人?看了那水,眼睛一沉,一滴泪落了下来,“十六年了,终于等到这天了。” “小人?恭贺大人?夺得政权!”那人?又重重趴在?了地上。 江聿修沉默,他拨了下手?中?的扳指,沉声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双胎为何失踪?真相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十人?都说?那双胎消失了?” 那人?叹了口气,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他本身的容颜,他看着男人?手?上那枚白玉扳指,笑了笑,“我们?所有人?都在?说?谎!” “为什么?”他问。 “为了保护他们?……” “他们?是谁?” “是……” 话欲说?,却见那人?突然口吐白沫,他眼睛一瞪,再也未转动过。 嘴角还抽搐着,他用最后的余力在?地上写了一个?字。 之?后便断了气。 折青枝 第34节 明?明?方才?还活生生的人?,短短不?过片刻,直直倒在?了地上。 “地牢有内鬼!”江聿修走出地牢,接过手?下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池和砚皱了皱眉,双手?用力捶了下墙壁,白皙的手?上立马多了几道血痕。 他愤怒地咬着牙,“线索断了!十个?人?!十个?人?死了六个?了!” “保护他们?的要?说?真相的都被杀了!幕后真凶却仍躲在?背后逍遥法外!” 池和砚愤愤不?平,连着又砸了几下墙,那本就裂开的血痕,裂得更开了,血“啪嗒啪嗒”往下流着。 “到底是谁!”他怒吼着。 江聿修将帕子递给他,冷漠无情地开口,“就你这样的还大理寺卿?沉不?住气,怎能做事?” “双胎暂未找到!是生是死都不?知晓!被灭的村庄,消失的人?,十六年的陈案!那真凶逍遥法外了十六年啊!” 池和砚用满是伤痕的手?捂了捂脸,“纵使坐上这个?位置,我还是没能碰到那案子的一角!” 江聿修沉默了会儿,本来离近真相了,却又眼睁睁看着那人?被杀。 这背后真凶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也是个?极变态的人?。 那人?善用人?的心理。 就像是跟你玩游戏似的,给你一点线索,又紧接着掐断线索,让你心痒难耐,抓狂至极。 他拨动扳指,突然想起一人?。 眸色暗了暗,他抬眸望了眼烦躁不?安的池和砚,薄唇轻启,“我又找到一条线索,你别急,你越沉不?住气,越容易跟着他的计谋走。那人?是人?,总会落下把柄。” “什么线索?”池和砚平息了怒火,忙问道。 “扬州刺史之?子宋燮。” *** 待至沈青枝她们?的画儿成了,那画师将两幅画卷起来递给了她们?。 沈青枝想看,却被人?压住了画轴,他摇摇头,“这画不?收银子,姑娘拿回去看吧。” “神神秘秘的……”萧木木嘟囔道。 沈青枝点点头,也不?强迫,“但这银子该给多少还是要?给的。” 说?着她唤来冬葵。 冬葵本就被暖风吹得昏昏欲睡,忙从兜里掏出碎银放在?了那画桌上。 那画师却是看也不?看,回了句,“姑娘且回吧,这银子我是不?会收的。” 沈青枝:“……” 她和冬葵对视眼,终是无奈摇摇头。 不?过沈青枝还是又问了句,“可否问下郎君姓甚名谁?” 那画师依旧神色淡淡,他扫了眼后面排队的小娘子们?,皱了皱眉,“画上有,姑娘且回去看吧,这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就是啊,就是啊,前面怎么回事,还让不?让我们?画了。” “真当画师是你们?家的呀?你脸怎么这么大呢?” …… 闲言碎语源源不?断。 沈青枝红着脸,一手?牵着萧木木,一手?牵着冬葵,三人?快速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到了空闲地,远离了那些喧嚣浮躁,沈青枝忙让冬葵将画拿出来。 冬葵点点头,将那画摆了出来。 打开瞬间,众人?皆是一惊。 “空白的?他什么也没画?”冬葵不?可置信。 沈青枝皱皱眉,纤长的手?指落在?那空白处,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被调包了?” “他画了的,我方才?看见了墨!”萧木木嘟囔道。 “真被人?调包了?可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是如?何调包的?” 沈青枝揉了揉眉,叹了口气。 画没拿到就算了,现下她连那人?名字都不?知晓! 她的身世究竟是怎样的呢? 她更觉得愈发玄乎了! *** 宜园不?远处偏僻的山庄。 屋里头坐了个?戴面具的人?,那人?身材颀长,手?中?拿着幅画,正徐徐看着。 看着看着竟是皱了皱眉,将那画狠狠摔在?了地上。 “不?像!竟是完全不?像她!” 他疯狂地砸着屋子里的名贵玉壶春瓶,甚至将那画狠狠踩在?了地上。 “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人?找出来!” 他嘶吼着,愤怒地用脚踹着桌子,像只发狂的野兽。 那幅被踩烂的画上,画着一个?容貌美丽的少女,眉眼弯弯,却不?太像沈青枝。 只见那画的右下角写着,“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 落款名字是宋戈。 只是那戴面具的人?,心中?狂躁,竟一字也未看在?眼里。 下一瞬,那字被他用脚踩得稀烂。 第33章 这厢沈青枝得了幅空白画,再去找那画师时,已不见踪影。 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暗处躲着一双眼,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她。 阴森诡异。 像是随时都能伸出一双枯干瘦削的手来抓住她。 大热天的,莫名的,沈青枝冻得瑟瑟发抖。 她没将那空白的画扔掉,而是让冬葵收了?起来?。 或许这画卷里面还藏着什么秘密。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天衣无缝,是人,总会露出点蛛丝马迹出来?。 *** 天气炎热,那帝皇人还未到,亭子里的冰块已摆了?起来?。 冬葵和白苏带着萧木木买糖人去了?,沈青枝寻了?处亭子坐下。 天热,这地还有蚊虫叮咬,她拿出香球挂在腰间,不小心?又将自制的香囊拿了?出来?。 顿时,一股子山茶花的香气弥漫开来?,清甜干净,让人如沐春风。 那石凳还未坐热呢,李玉儿就带着人走了?过来?,自打?上次皇宫一别,沈青枝也许久未见到那姑娘。 “枝枝,你身上这衣裳可真好看,这香也好闻得紧!” 自打?上次首辅大人英雄救美这事儿后,李玉儿总觉得这首辅大人对这位扬州来?的庶女,十?分特别。 但?这份特别可能并不知是因为这美人是他的甥媳,他那日从天而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时,眼里浓浓的眷恋和温柔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或许,面前这位身份低微的小娘子,日后可是真正的凤凰。 连那宫中正受宠的贵妃可能都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这般想来?,李玉儿愈发觉得她跟着那沈青灵,简直就是眼瞎了?。 一个无所事事的大小姐,嚣张跋扈,张扬猖獗,实在是没什么前途。 倒不如跟着这位看上去纤弱无力,实则不容小觑的美人。 思及此,李玉儿握紧手中的帕子,心?里暗中做了?抉择。 “不知姑娘用的是何香?” 李玉儿旁边一位千金大小姐问道。 沈青枝微微一笑,“这是奴家自个儿熏的山茶香。” “听闻兰时序来?了?个美人制香的,可就是姑娘?”有人诧异。 沈青枝点点头,将随身携带的香囊拿了?出来?,“这是山茶香囊,这香可持续半月之久。” 那几位贵女,忙一个个将那香接过去,放在鼻尖处闻了?闻。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稀罕样?。 “我是极爱熏香之人,在上京也未闻过如此清甜细腻的香呢!”其中一位贵女忍不住又将那香囊接过去,放在鼻尖处轻轻嗅了?嗅,大抵是极爱这香,她竟舍不得撒手。 其余人想拿,她皆摇摇头,“妹妹们,你们问问这小娘子那还有没有这香囊!” “对啊,沈娘子,这香囊还有剩的吗?” “沈娘子,有这好手艺,不若开个铺子和姐妹们分享分享?” 沈青枝摇摇头,长睫微颤,压下心?头的那份悸动?,她笑着开口,“暂时还未有那打?算。” “真是可惜了?……”李玉儿叹了?口气,“不然我们倒是可以帮你这铺子在京中多加宣扬,凭着娘子的手艺,定能红红火火。” 沈青枝起身,朝众人福了?礼,长长的眼睫眨啊眨,娇美的脸上凄楚可怜,“青枝这身份大家想必也听说了?……” 折青枝 第35节 那些贵女自是听说了?这将军府所做的这场狂事儿,当今也是一阵安慰,“沈娘子生得如花似玉,我见犹怜,定是有福分之人。” 沈青枝抿唇笑了?笑,“谢过各位娘子,他日若真开得这香铺子,定多送各位些香料。” 那笑容如闭月羞花,着实耀眼。 那拿着那山茶香囊的贵女,还惦记着她的制香铺子,一个劲儿地拉着她说,有这番才?华定不能埋没了?。 这贵女的父亲是位三品大臣,故而她说话的份量极重,现下整个园子里都知晓这位制香娘子了?。 *** 傅甄躺在木椅上,看着不远处那娇羞柔弱的姑娘,顿时一股气从心?底冒了?出依誮来?。 她忙唤来?曾游艺。 少女瑟瑟发抖站在她面前,接过婢女递来?的扇子,轻轻给傅甄扇着风。 傅甄眉头一皱,凝眉瞪她,“今儿个是没用膳吗?” 曾游艺咬咬唇,又加大了?扇风的力度。 她生得瘦小,胳膊都扇累了?,也不敢停下,只能两?手一起握着扇柄,给这位千金大小姐扇风。 “等会儿知晓该怎么做了?吗?”傅甄懒洋洋地开口。 曾游艺支支吾吾开口,“知晓。” 傅甄撇了?她一眼,眼里不悦,“就你这委屈样?儿,等会儿如何做戏?” “是,游艺知晓了?。”那姑娘被傅甄眼底的寒意吓得扇子都拿不起来?。 她越抖,傅甄就越气。 但?这边人太多,傅甄对外的形象一直是端庄大方,知书达理,故而她也不可能在这处罚曾游艺。 只能咬着唇瓣,压抑住心?头的愤怒。 那一向贤良淑德的第一美人,此刻冰冷孤傲的双眸瞪得大大的,深谙的眼底满是愤怒。 曾游艺吓得直打?颤,有苦说不出来?,只能照着傅甄说的去办。 *** 沈青枝不知危险即将到来?,她端坐在亭边喂着鱼,听着萧木木喋喋不休地说着她们方才?的趣事。 不过是些小事儿,沈青枝却眉眼弯弯,笑得开心?。 来?京这么久,她总觉得找到了?人生的开心?果?——萧木木。 即使简单的一件小事儿,比如东西掉地上了?,有人帮着捡起来?了?,她都能给你讲得生动?有趣。 故而沈青枝和冬葵都喜爱听她讲话。 小小个儿,脑子挺灵光。 片刻后,亭子里又来?了?个小娘子。 沈青枝眼皮微掀,拿着鱼食的手僵了?僵,她看了?眼那光滑的肌肤,虽说知晓这花茶对她那痘子有效,却还是惊了?下。 “你的脸……” “我的脸好了?。”曾游艺轻声开口。 “那挺好的,回头我给你……”沈青枝话还未说完,曾游艺便掀开她的衣袖,露出满是红疹子的胳膊。 “但?我的身子,却布满疹子。”她抬眸望向沈青枝,眸子里楚楚可怜,“沈娘子,纵然我之前爱慕过小将军,你也不必下如此狠手吧……这让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办?” 沈青枝眼眸眨了?眨。 她压抑住心?头的那份慌乱,忙掐了?下自己保持清醒冷静,她看了?眼曾游艺那白肤上的红疹子,黛眉微皱,“何以证明这是我害的?” 她们这边的躁动?引来?了?不少贵女的注意。 “游艺,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脸好了?吗?怎么这脖子又红了?一块……” “呀!游艺,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多红疹子……” 贵女们慌乱成一团,看着这园子里的百花,以及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柳絮,嘀嘀咕咕道,“不会是这风疹吧?” “是啊,游艺,有风疹还不在家待着?会不会传染给别人呀?” 顷刻间,人心?惶惶,宜园大乱。 曾游艺眸间瞬间起了?雾,她摇摇头,一双眸子锁定在沈青枝身上,斩钉截铁地开口,“不,游艺无风疹,只是在喝了?沈娘子给的花茶后,脸色就通红,身上也滚烫起来?……” 人群喧喧嚷嚷。 “不会吧……沈娘子不是那种?人吧?” “你们懂什么!曾游艺从前爱慕小将军,多次表明心?意,这沈娘子定是记着呢!” “这般毒妇……实乃我众女子的耻辱啊!” “我见她穿着这身胭粉衣,就知她的心?机了?!” 纵然李玉儿那几个声音帮着她说话,也抵不过这般多的怒骂声。 世?人都爱好事儿,才?不管你真的假的,被冤枉或者?受委屈。 他们只在乎这火烧得旺不旺。 叽里呱啦的声音传来?,沈青枝再说些什么,也瞬间被淹没,她长着嘴看着人群,却是无人听她开口。 瞬间,鸡蛋、馒头、瓜果?噼里啪啦地朝她们这边打?来?。 白苏拔出剑来?将三人紧紧护在身后,眼神犀利地盯着一群贵女,大吼一声,“闭嘴!” 那群贵女中有人认出这是首辅身边的侍卫,忙噤了?声,往后退了?几步。 沈青枝透过人群,落在一双冷淡漂亮的眉眼里,她咬咬牙,握住双拳。 这次她没有回避那目光,而是直直地朝她回视过去。 那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刚强不屈。 人群冷静下来?,沈青枝挺直腰板,如黄莺般动?听的声音徐徐开口,“这位小娘子,你说你身上这疹子是因我而起,可有证据?” 曾游艺愣了?愣,甫想开口,便听见一道清冷高傲的声音响起,“本小姐这有证据。” 沈青枝回眸,便见傅甄领着一帮丫鬟走了?过来?,她走得极慢,脚步沉重,每一步都敲击着沈青枝的心?。 傅甄可是有备而来?,她高傲地昂起下巴,目光灼热地盯在沈青枝身上,“以为你做的事情都是天衣无缝吗?” 沈青枝:“我做什么事了??” “还不承认?”傅甄轻轻一笑,唤来?丫鬟将一玉碗端了?过来?。 她将手中那玉碗往石桌上一放,讥笑道,“要亲自验毒吗?沈娘子?让众娘子们看看你是如何心?机歹毒,谋害曾家姑娘的!” 沈青枝:“……” 冬葵抱着萧木木看着那桌上的汤汁儿,怒道,“这也未免太欺人太甚了?,随便找个花茶扔桌上就说是我家小姐下的毒?” 傅甄摇头,嘴唇微扬,“我可没冤枉你家小姐,你家小姐做没做这事儿,自可让我们搜搜她身上可有没有这药,不就得了??” 沈青枝心?中大惊失色,这是当众搜身? 简直比上次傅甄要她敬茶还是奇耻大辱! 白苏也被这女人的厚颜无耻惊到了?,当下凝视着傅甄那双长眸,冷下脸来?,“傅大姑娘可知,这娘子对我家爷的重要?小心?惹了?我家爷,您父亲也吃不了?,兜着走。” 傅甄啧了?声,在石桌前坐下,朝着白苏挑挑眉,试探性?地问道,“多重要?这沈娘子莫非对首辅大人来?说是超越了?甥媳的关?系?” 刹那间,宜园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了?白苏身上。 第34章 “何时吾的私事也要被人拿出来说了?” 一道磁性的声音响起,尾音略有些沉,清清冷冷的,明明是清润无比的声音,却是透露着一股不可撼动的霸气,让人毛骨悚然。 那双坚毅冷峻的眼神,纵使?只是站着,也让人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子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强势。 顿时,整个宜园霎那间陷入安静。 沈青枝抬眸望去,她黑暗奔溃的心,倏然间独属于她的光明照了进?来。 那人着一身白色墨竹纹长衫,乌黑长发?用玉冠束着,背光而立。 身姿颀长,长相隽美,气场强大?。 世间再无这般出挑的郎君。 她望了眼方才?还伶牙俐齿的傅甄,立刻噤了声。 心里一阵唏嘘。 她垂眸,掩住心里头的躁动,只露出个雪白的脖颈,楚楚可怜,惹人垂涎。 那站着发?着威的男人睨了她一眼,恨不得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拥在怀中,到底还是压抑住心头的那份燥热。 纵然再想,也得帮着他的姑娘竖个威严! 那厢傅甄心里一阵酸楚这人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不知她才?是他真正的未婚妻吗? 那个沈家庶女?算什么? 也只是个柔弱不堪的女?子罢了,她一句话就能将她陷入沼泽地里出不来。 她心中愈发?疼痛,长指掐着自己的肉,让自己保持清醒,眸子里却仍显淡定。 “兰时,甄儿……” “闭嘴!” 她颤颤巍巍地开口,欲想在众贵女?面前表现出她与?他的亲近,却不料那人竟如此嚣张,竟大?庭广众之?下,对她怒吼。 “你是什么身份?竟三番两次喊吾的字号?姑娘家的礼义廉耻不自知吗?你父亲如何教你的?” 他冷酷威严的声音响起,明明那般隽美的脸庞,却是寒意阵阵。 傅甄打了个颤,一双眸子里蓄了泪水,就欲落下。 折青枝 第36节 却见那人明晃晃地走至沈青枝身边,搂住她的纤腰,小姑娘躲闪了下,又被他掐住腰,弯腰将头低在她耳边,“不怕,吾在此,你大?可上去搜她的身,还有谁欺你的,你大?可让冬葵木木去搜刮她们,欺你的,一个也别放过。” 傅甄:“……” 众人:“……” 沈青枝没回话,眸子落在男人落在她腰间的大?掌,腰间处被他揉得热辣滚烫。 这人真是…… 大?庭广众之?下,竟如此嚣张。 竟将她腰捏得酥酥麻麻的。 大?有将她拆之?如腹的趋势。 她红了脸,轻声娇吟了下,纤弱的肩耸了耸,“大?人……” 您可还是我长辈,这话还未落下,就见那男人又堂而皇之?牵起了她的纤纤玉手。 一手搂住她的肩,将身子微微压在她身上,光滑细腻的俊脸与?她的脸相贴,滚烫的热气落在她脖颈处。 他拿起她的手一一指向那些人,“可是她欺你?” 他随手指了一人。 沈青枝点点头,委屈涌上心头,“她方才?说我不配穿红衣。” 男人淡淡应了一声,笑容浮上脸庞,他摇摇头,“别听她的,她这般恶毒,红不配她,她连这嫣红口脂都?不配用。” “来人!”他沉声道。 白苏带着无数侍卫大?摇大?摆走了过来,他扫了下那些垂眸心惊的贵女?们,轻嗤了声。 脸上的嚣张气焰十分明显。 “大?人!”他单膝跪地,等着那人的命令。 江聿修拿着沈青枝的手徐徐落在她嫣红的唇瓣,哑着声开口,“拿开水烫她的嘴!吾不想再看见她身上有一处红色!” 那姑娘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跪下,“首辅大?人,我错了……” 一边说着一边磕头,那额头都?磕红了。 江聿修皱眉,摩挲了下美人的指腹,嘴角上扬,“额头红了呢……” 声音清润,却带着一丝邪意。 那姑娘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额头也给吾用火钳烫!” 话落,园子里鸦雀无声。 沈青枝也有些害怕,却被他捂着耳朵揽在怀里,极温柔地呵护,“枝枝不怕,吾只是吓吓她们。” 沈青枝当了真,咬着唇极柔的应了声,两人离得近,她都?能感受到他的火热。 说着这般恶毒的话,他居然还…… 小姑娘脸一红,身子都?不敢动下。 只能让自己保持清醒,不然她也怕被他带了进?去。 想来,还真刺激呢…… …… 那群方才?还嚣张跋扈,恨不得沈青枝被骂死,砸死的人此刻皆吓得颤抖。 “大?人!您为国?为民我等敬仰,您这般宠着一个庶女?,不怕被天?下耻笑吗?” 有贵女?在人群中大?声喊道,想要阻止他的这番恶行。 却见那人将怀里的美人搂紧了些,眼神薄凉地落在那贵女?身上。 “在吾这,没人比她重要!你们要想欺她,下场可和方才?那位贵女?一样了。” 话落,便听见被拖下去的贵女?传来一阵凄惨的呐喊声,“啊啊啊……大?人,饶了我吧!” 那绝望凄惨的声音让人闻风丧胆,有人已吓得昏了过去。 他玩弄着小姑娘的玉手,挑挑眉,又随便指了个贵女?,嘴角微扬,“枝枝告诉舅舅,她方才?欺负你了吗?” 他的视线落在浑身颤抖的曾游艺身上。 曾游艺眼睛瞬间放大?,惊恐万分的跪在地上,“大?人,民女?受人指使?,方才?对姑娘起了坏心思,姑娘救了民女?的脸,民女?感谢还来不及呢!” 听完她的话,沈青枝愣了愣,她想起方才?这姑娘委屈巴巴的嘴脸…… 心里一阵酸楚。 她费尽心思制茶救她,却被她倒打一耙。 怎能不难受? 她趴在男人怀中,双手纠缠着他的衣袖,极虚弱的模样。 江聿修见状,忙将她打横抱在怀中,那小姑娘吓得忙搂住他的脖颈,娇声开口,“大?人……这可不在公馆。” 这么多?眼睛看着,他竟如此猖狂抱着甥媳,和她卿卿我我? 着实太猖狂了! 不光沈青枝吓了一跳,就连园子里的贵女?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向沉稳霸气,冷漠无情?的权臣,竟是如此无底线的宠溺一个庶女?? 那还是他的甥媳,这就是掌权者对晚辈的态度吗? 众人困惑不解,却不敢吱声。 这其中便属那和那位掌权者有媒妁之?言的傅甄最为火大?,她红着眼甚至想将那姑娘从她未来夫君身上扯下来。 他们黏在一起,那般亲密,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柔荑,他的下巴竟搁在那女?子的肩上…… 傅甄握紧双拳,死盯着曾游艺,警告着她,如若她敢供出她,她的下场有多?凄惨! 曾游艺也看见了这两人的亲密,顿时心里更是没底。 这沈娘子心地善良,会不会饶她一回。 她方欲向那娘子求助,就听那冷若冰霜的首辅大?人开了口…… “枝枝,她忘恩负义,摘了她的心如何?” 曾游艺抬眸,撞在了那双漆黑阴沉的眼眸里,瞬间她昏了过去。 第35章 曾游艺晕过去,江聿修仍没饶过她,他喊来白苏。 白苏手上拿着火钳,满脸凶神恶煞地从后面走来,活像个屠杀场宰牛的屠夫。 “大人!”他将那火钳放在地上,火与地面触碰,发出?“嘶”的一声。 那红艳艳的火钳,热而滚烫,热气?徐徐升起,吓得下面的贵女们话都不敢说上一句。 哪还有一丝彼时血口喷人的样子。 江聿修抱着怀中的姑娘,眼?睛睨了?睨那姑娘,眸子暗了?暗,“摘了?!” 二字刚出?,便听见园里的姑娘吓得尖叫起来。 人人都说这首辅大人生得隽美英俊,阴鸷冷漠,这上京小?娘子们也只是笑着捂嘴偷笑,“那样的郎君凶狠起来带劲儿呢!” 可?谁知亲眼?看着他为了?怀中美人,冷漠无情,暴戾恣睢时,却又被吓得大气?不?敢出?。 *** 这事儿到这边也就?揭过去了?。 谁也不?知那被惩罚的两个贵女下场如?何,只知道是侍卫用担子将?她们抬走的。 收拾了?这两个,本欲收拾那罪魁祸首,那裴家夫人却是在小?将?军的搀扶下姗姗来迟。 她一身金贵华服,身姿婀娜,走动间,身上一股子清香袭来,作为首辅大人的长姐,裴夫人自是容颜绝佳。 那裴小?将?军正值弱冠之年,身姿挺拔,威风凛凛,走在母亲身旁,那些个贵女却是不?敢看一下,生怕得罪那位阴鸷权臣,讨来一个烙铁刑罚。 “兰时……”裴夫人走至那首辅大人身旁亲切地喊着自己那嫡亲弟弟。 这位亲弟可?是年纪轻轻便坐上那等高位,手段凌厉自是不?说,这身矜贵雅致就?已胜过世间无数郎君。 因?着这位亲弟的身份,裴夫人可?没少被人巴结奉承,对?着这亲弟,她自是敬仰畏惧。 这人权势滔天不?谈,库里的财富更是数不?胜数。 裴府可?没少依着这人耀武扬威,故而,裴夫人素日可?对?这人尊敬得很?,今儿个众贵女面前自是要点面子。 谁知那江聿修仅仅淡漠瞥了?她一眼?,目光冷淡,眉眼?疏离,竟是应也没应上一声。 那裴夫人有些难堪,欲张嘴再说道说道,余光却瞥见被那亲弟抱在怀里的娘子。 那姑娘头靠在那人怀里,只露出?个雪白修长的脖颈,双手细长如?葱段,紧攥着男人的衣裳。 着一身嫣红长裙,仙气?飘飘。 裴夫人惊了?下,这大京因?着这位亲弟的缘故,甚少有人穿红衣。 这姑娘定是她这亲弟的心上人了?吧! 未看见她脸,裴夫人却是觉得定是国色天香,花容月貌。 但一旁的裴安却愣是脸色煞白,他看见了?那姑娘手腕上的玉镯,玉白莹润,和他那未婚妻皓腕上头的莹白一模一样。 他大惊失色。 这般想来,一颗心愈发紧张。 他倏然想起,那日客房里,被他亲舅舅抱在怀里的姑娘。 脖颈雪白,纤腰长腿,柔柔弱弱,让人看着就?忍不?住起了?心思。 折青枝 第37节 两人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姑娘脖子任由男人吻着她白得晃眼?的脖颈。 软弱无骨,纤细修长的双手落在男人墨绿官袍上,直是让人看红了?眼?。 越想,裴安愈觉得头疼得厉害,他刚想伸手去碰那美人,却被男人一个凶狠残暴的眼?神吓得生生收回了?手。 到底,裴安和裴夫人也未看见那姑娘的庐山真面目。 问那些个姑娘,却是无人敢开口。 这说了?沈青枝的名?字,怕是首辅大人会将?她们的舌头都给拔了?。 *** 沈青枝身上被人砸脏了?,漂亮嫣红的裙子上竟撒了?蛋液菜叶,小?姑娘委屈巴巴地看着裙子,眼?睛都红了?。 江聿修见状满脸怒气?地让白苏将?那些恶妇拖走,扔进大牢等候处置,他陪姑娘去换衣。 沈青枝红着眼?乖乖趴在他胸口,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今儿个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后怕,要不?是这人突然出?现,她定是被那帮贵女打得落花流水。 沈青枝被那人抱上马车,仍是不?肯从他身上下来,粘人得紧。 小?姑娘跨坐在男人身上,修长的美腿架在他精瘦的腰肢上,姿势暗昧。 但她却极为享受这种?亲近的距离。 江聿修也乐得抱着她,还将?那姑娘的尻包儿往上挪了?挪。 两人离得更近了?。 小?姑娘心里头委屈,趴在他怀里,趁机吹着耳旁风,“大人,您那未婚妻今日这般羞辱奴家,大人怎么?都不?收拾她?明明她才是罪魁祸首。” “哦?”男人低头在她耳边吹了?吹,嘴角上扬,“怎么??枝枝吃醋了??怪吾没收拾那人?” 沈青枝摇摇头,抿了?抿娇艳地红唇,将?头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奴家岂敢。” “想报复她?”江聿修低沉的声音似潺潺溪流从她耳边流过。 她咬着红唇,心中思绪万千。 这般被人欺凌,她自是忍不?住这口气?的。 这口气?,她定是要讨回来。 她也看出?了?男人对?她的心思,且不?说这人是涂她的色还是人,不?管怎样,都是对?她有渴望的。 她可?是深切体会到这人对?她的欲。 她羞红了?脸,却是不?敢动弹,怕动一下,这人会忍不?住,在马车上就?将?她绳之以法。 她舔了?舔红唇,轻言道,“大人,奴家忍不?了?。” “嗯?”男人一手托着她的尻包儿,一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灼热滚烫的呼吸落在她耳边,“枝枝忍不?了?什么??” 沈青枝看见他猩红的眼?里染上一层浓浓的爱意,下一秒,他低头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她的红唇。 手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搁在她身上,一处也未动过。 沈青枝感受他手掌的火热,咽了?咽口水。 这人真是清冷自持,正经得很?,此刻氛围正好,他却是一副正人君子的作风。 “大人自是知道。” 他不?是说话暧昧不?明吗?她可?学着呢! “枝枝。”他搂住她的腰,将?她朝自己贴了?贴,“想报复她?为何不?抢了?她想要的男人?” 沈青枝红着脸与他呼吸缠绕,“上京第一美人的未婚夫,奴家可?不?敢肖想。” 男人抵着她的唇轻笑,“不?用肖想,这是枝枝一念之间的事。” “什么?一念之间?”她装傻。 “这样。”他红了?眼?尾,入了?她温热的口齿间。 沈青枝瞪大了?眼?,纤细的手臂紧紧搂住他脖颈。 动作愈发激烈。 但那男人却是一副慵懒随意,清冷疏离的样。 明明他的手还握着她的尻包儿。 沈青枝不?悦。 两人之前也如?此亲密过,但今日许是在马车上,外?面马夫还在哼着曲儿,巷子里的行人来去匆匆,交谈声萦绕在耳边。 男人却是起着故意折磨她的意思,竟捻着她的唇瓣儿,亲得银丝拖得老长。 马车内,沈青枝只能“嗯嗯嗯”地压着声叫着。 绝不?敢哼出?声,那眼?角柔媚,娇艳动人的样儿,直勾得人痒痒的。 偏生还只能做到这一步。 江聿修的双手在她那漂亮诱人的腰窝上流连了?下,终是放过了?她。 沈青枝最后竟是被亲得没了?力气?,趴在他身上直喘着气?儿。 眼?尾嫣红,红唇亦是像抹了?口脂似的艳丽。 男人垂头在她红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好枝枝,歇会儿,等会儿带你看一场大戏。” “什么?大戏?”沈青枝眨眨眼?。 “自是能让吾抱得美人归的大戏。”他将?她换了?个姿势搂在怀里,单手揉着美人柔软的长发,浑身散发着满足的惬意和慵懒。 沈青枝靠在他身上,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困惑。 *** 待至沈青枝换了?身雾青纱质长裙出?锦玉阁时,已是午后了?。 这两人在外?头闲逛了?会儿,沈青枝在锦玉阁不?光换了?身衣裳,就?连璎珞、镯子、花簪、耳坠都换了?一套。 那掌柜的还戏称,首辅大人当真是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江聿修只笑了?笑,垂眸看了?眼?那姑娘雪白皓腕上的翡翠玉,问道,“喜欢吗?” 小?姑娘点点头,“自是喜欢的。” “心情好点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自带上位者的威严,眼?眸里却是含着柔意。 “嗯,谢大人。”沈青枝福了?福礼。 女儿家的谁不?爱珍珠翡翠,何况是幼时便爱美的沈青枝。 她嘴上不?说,但时不?时偷瞄那翡翠镯子的眼?神就?出?卖了?她。 “白玉镯子暂时吾先替你保管,算是枝枝给吾的信物。”他将?那镯子放在胸口的褡裢里,眼?中的灼光快要将?她燃烧。 她咬着红唇点点头。 *** 再回到那宜园,沈青枝还是忍不?住有些后怕。 她依偎在江聿修身边,就?差缩进他怀中了?。 但这样以来,未免也太大胆了?。 方才心中惧怕得失去理智她管不?了?那么?多,但此刻她是清醒的。 沈青枝着淡色系的仙裙和那艳色长裙明显是不?同的味道,一个带着媚,一个带着纯劲儿。 但无论怎样,都是极好看的。 方才她被男人抱在怀中,那裴夫人没瞧见她的样貌,此刻她露了?面,身姿婀娜曼妙,白肤红唇,黛眉翘鼻,特别一双水光氤氲的狐狸眼?,直吸引人的眼?球。 那裴夫人看呆了?。 还是裴安拉着她要去见那未婚妻她才反应过来。 裴夫人轻咳一声,故作姿态,想要在那美人面前来个下马威。 却是不?曾想,到了?那,人姑娘压根都不?搭理她,而是蹲在地上和一个小?丫头说着悄悄话。 萧木木在她小?娘娘面前将?她夸得天花乱坠,沈青枝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小?娘娘,你的嘴巴好红哦,是不?是被伯伯吃过了?。”小?丫头不?知羞,竟趴在她耳边轻轻说起这话来。 沈青枝羞得脸都红了?,偏偏那罪魁祸首陪那皇帝说话去了?,她也找不?到个人,只能娇嗔地瞪着她,“木木,谁教你这话的?” 木木眨眨眼?,搂着她的胳膊轻声在她耳边嘀咕,“管事的嬷嬷和丫头们说的,被木木听见了?,那些丫头还问有没有要水呢!” 沈青枝脸更红了?。 “木木,日后你别跟着冬葵和齐嬷嬷她们在一起了?,竟教些不?知羞的东西。” “什么?不?知羞的东西呀?”小?丫头好奇。 “枝枝!”两人悄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一个清润温柔的声音响起。 沈青枝抬眸便撞进了?双含着笑意的眸子里。 竟是裴安。 她视线挪了?挪,定格在他旁边气?质非凡,美丽端庄的妇人身上。 她明白了?,这是带着他母亲来相她来了?。 她忙敛了?目中的羞涩,神色淡淡。 “安儿,这便是你那未婚妻?”裴夫人挑挑眉,眸子里没多大情绪。 裴安点点头,“娘,这是枝枝。” 裴夫人上下打量了?下这姑娘,发现这姑娘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惊艳,就?连最不?起眼?的手指都是莹白干净。 她皱了?皱眉,这般貌美丫头,估摸着没那么?安分。 沈青枝察觉到那打量的眼?神,莫名?觉得有些不?悦,忙牵着萧木木的手退了?一步。 裴安见她有些发窘,忙拉过她的手腕,欲给她介绍裴夫人,却是见那姑娘迅速收回手,柔声道,“小?将?军请自重?。” 折青枝 第38节 那裴夫人见她这般不?识趣的样子立马来气?了?,她儿子年少有为,多少贵女心目中的绝佳夫婿人选,她竟这般不?看重?? 她轻拍了?下裴安的手,眉头蹙了?蹙,“你这孩子,人家压根不?喜你碰呢!” 裴安听了?这话,心里头一阵慌乱。 “那她喜欢让谁碰?” 话落,脑海里浮现张沉稳隽美的脸。 裴安立即将?目光挪向那美人的皓腕,却见上面戴了?个翡翠玉镯,他忙松了?口气?,幸好不?是白玉的。 ——那她喜欢让谁碰? 沈青枝听见这话,心里头无比厌烦,她抬眸望了?眼?面前的英俊少年。 明明之前她还是渴望和这人成个小?家,可?是现下她竟有些觉得厌恶。 甚至他靠近她,她便想后退。 “总归不?是强买强卖的小?将?军。” 她听见自己纤细的声音响起。 “沈四姑娘,这便不?是你的不?对?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抗拒之意?你一个女儿家这般说话,看来这沈府家教实在欠缺!” 裴夫人这番话直让沈青枝愈发抵抗嫁入裴府,她从前竟不?知这裴府的人竟是如?此嚣张狂傲。 当真以为裴安是什么?香饽饽吗? *** 正拿着那任命书和那小?皇帝交代事儿的江聿修,余光瞥见不?远处小?姑娘脸上的不?悦,一双眸子沉了?沉。 他转头看向正听得认真的小?皇帝,轻声问,“陛下,可?知晓这意思了??“那小?皇帝点点头,“首辅大人英明,这小?将?军现下去了?那边关守个把月,那些蛮族定不?敢侵略我大京!” “陛下明智。” 第一次,这位位高权重?的权臣在这圣上面前抱拳施礼。 那小?皇帝吓得连忙去扶他,“首辅万万不?可?以啊!” “来人,扶朕去见小?将?军!” *** 正在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训词的裴夫人,余光撇见朝这边走来的帝皇,忙收回视线,扯了?扯一旁的裴安,“安儿,陛下来了?。” 裴安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忙拉着裴夫人行礼。 那小?皇帝说了?声“免礼”,视线不?禁定格在一旁娇媚可?人的沈青枝身上。 这般美人,闭月羞花,玉骨冰肌,实在是让人挪不?开视线。 但仅一秒,他便察觉到一阵冰凉凌厉的视线。 忙回过神,朝着那英俊潇洒的小?将?军开口,“裴世子,近来婚期将?至了??” 裴安红了?脸,摇头,“回陛下,尚未!” 那小?皇帝下颌轻点,挑挑眉,“竟然尚未,那朕便派你去边关守个把月,再回来成亲,可?好?” 裴安惊愕不?已,却是不?敢回个不?字,“陛下之命,裴安自是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 那小?皇帝松了?口气?,他唤来太监,笑了?笑,“那便宣旨吧!” 待至大太监宣读完圣旨,四下一片静谧。 裴安愣是失了?魂似的,反应迟钝了?片刻才走过去接旨。 那皇帝完成任务后,便赶回去和首辅大人报喜去了?。 独留裴安一人风中凌乱。 不?知怎的,他这心里好不?自在,压抑得很?,他抬眸看了?眼?他那未婚妻,却见她神色淡淡,眸光不?知落在何处,竟是完全不?在意。 他握紧手中的圣旨,走至那姑娘身边,拉着她的手,眼?眸起了?一丝雾气?,“枝枝,等我回来娶你,可?好?” 语气?谦逊,竟是带着一丝祈求。 直看得裴夫人眉头紧蹙。 沈青枝见面前的少年没了?一身傲气?,眸中含雾,竟是可?怜至极。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他才被派去那边关,总归她心里头是有些愧疚的。 故而未及时将?手抽走。 却是下一秒,皓腕被一温热的手掌握住。 “裴安,逾矩了?。” 清冷疏离的嗓音传来,裴安抬眸便撞进自家舅舅霸气?凛冽的眼?眸里,似被阵阵冬风拂过,他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舅舅……”他毕恭毕敬地开口,眼?眸里的雾气?散了?,竟也是红了?眼?眶。 “去边关好生待着,便起不?该起的心思。”男人警告道。 裴安颤着身,应了?声。 一旁的裴夫人目光凝视在两人相牵的手上,心里头闪过一丝诧异,又忍不?住想起午时那会儿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姑娘,方觉得天都暗了?下来。 再看那姑娘身上穿的,竟都是价值连城的精品,顿时这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 “兰时,这是……”她眉头紧蹙。 “这是木木的女师傅!”萧木木见状,忙及时站出?来牵住了?沈青枝的手。 “这又是……”裴夫人大惊失色。 不?会是她亲弟的闺女吧? 都这么?大了?? 却见他那亲弟极冷淡的开口,“首辅公馆的事儿就?不?劳烦各位操心了?,这孩子是府上郎中的幼女,望各位莫误会。” 裴夫人:“……” 这话确定不?是对?她说的? “还有吾府上的女眷,也不?是各位能肖想的,裴夫人瞧不?上我这女眷,当吾这女眷瞧得上贵府公子?” 说完这话,那人竟是当着裴夫人的面拍了?拍她纤细的后背。 沈青枝:“……” 心中大喊,这人简直无耻至极!她什么?时候是他府中女眷了?! 她可?没承认! 而裴夫人听了?这话,脸上一热,竟是有些无地自容。 这亲弟,当真是目无王法,猖狂无礼! 第36章 江聿修确实目无王法,在大京,他便是王法。 但在他心里头,他家姑娘家的名声也极为重要。 夜色来临,晚宴开始,那?些个当官的来了不少,见首辅大人在此,忙趁机在他面前百般献殷勤。 却见那人沉着眸子,低头喝酒一言不发?。 因着晌午那?“烙铁刻肤”一事,没几个贵女敢来得罪这位首辅,最?多也就远远福个礼。 但男人不坏没人爱,也还是有些姑娘偏就喜欢这样的男人,陆陆续续也有几个来敬茶的。 毕竟这首辅大人方才对那?傅甄的态度,大家可都看在眼里。 那?首辅夫人的位置可不一定?落在那?傅甄头上。 故而有些人也动?了心思。 便有一姑娘,使心机,欲想离那?人近些去?敬茶,却?是才在那?桌前挪了一步,便被侍卫用刀抵着脖子拖了出去?。 之后,这边静了会儿。 沈青枝坐在女眷这边用膳,也随着众人往那?边看了下,便见那?人低着头沉默不语,手中端着酒水,不知在想着什?么,迟迟没有递进口?中。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竟将那?酒水搁下,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直直锁在她身上。 然后......他竟是用指腹摩挲了下自己的薄唇,眼神里满是欲意。 沈青枝见这幕,下意识想到午时马车里,他也是这般用指腹揉捻着她的红唇。 她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忙垂下眸子。 这人真?是,恬不知耻! 大庭广众之下随意发?*情! 沈青枝脑子被那?人魅惑的眼神看得口?干舌燥,身子更是热热的,她忙端起桌上的酒水喝了起来。 待至一杯下肚,竟才发?觉舌间火辣辣的疼。 “小娘娘,这是酒。” 萧木木口?里吃着糕点,香甜软糯的糕点充斥在口?中,说话间,有碎屑随着嘟囔声落在了身上,随后又掉到了桌上。 沈青枝忙拿着帕子给她擦拭裙子上的残渣。 那?酒后劲儿实在大,小姑娘全?程昏昏沉沉的,连那?裴夫人到了跟前都不知。 裴夫人本是来看这未来儿媳的,她生得极美,此刻因喝了些酒,两颊熏得红艳艳的,更显媚态。 大抵是晕乎乎的,沈青枝甚至是连坐都坐不稳,眼皮开始发?沉。 裴夫人见状,眉头皱了皱,纤长的手指轻叩沈青枝面前的木桌,厉声说道,“女儿家在外饮酒不免失了礼数,沈四姑娘日后还是莫在外面饮酒。” 沈青枝抬眸,嘴唇嘟起,满脸不悦,“夫人是何人,管得这么多?我爱喝酒,偏还要喝更多!” 说着她直接是端起桌上的酒壶朝嘴里灌去?。 折青枝 第39节 冬葵连阻止都未来得及。 萧木木不懂事儿,忙在旁边乐呵呵地鼓掌,“小娘娘好气魄,再来一壶酒!再来一壶!” 裴夫人气得脸色发?黑,她还未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姑娘。 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脾性倒是不小。 真?不知道她那?好儿怎么偏偏看上这般骄纵的姑娘! 和?那?娇俏玲珑的傅二姑娘简直不能比! 那?傅家二姑娘头上还有个大姑娘,也没像这沈四姑娘这般骄纵无礼! 实在是令人感到窒息! 这边的动?静,到底是惊动?了那?厢的首辅大人,他挥挥手喊来小厮,给了他些银子,沉声道,“喊那?仙子过来。” 那?小厮忙收了这大人物给的赏钱,屁颠屁颠地跑到沈青枝身边,鞠着身,双手恭着,轻言道,“仙子,首辅有请。” 沈青枝听见这称谓,那?本就绯红的脸愈加红润。 她忙着牵着萧木木,往男人那?边走去?。 一路上,可没少收货异样的目光。 起码,那?裴夫人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江聿修喊来姑娘,也未说些什?么,两人离得近,彼此间的气息融合在一起。 小姑娘闻见他身上的鹅梨果清香便忍不住软了身子。 “过来坐。”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沈青枝点点头,到他那?坐下,甫坐下那?人便问道,“喝酒了?” “嗯。”小姑娘又点点头。 男人轻笑?一声,“想不想出去?转转?” “嗯。”再次点头。 大庭广众之下,无数双瞩目的视线里,男人直接拉着小姑娘纤细的皓腕离开了宴席。 跟在身后的还有冬葵和?萧木木、白苏,三人。 倒也是没惹来非议。 且,谁敢去?说那?首辅大人呢,那?舌头还要不要了? *** 到了园林石拱大门处,白苏陪着冬葵将萧木木送了回去?。 而那?首辅直接拐着姑娘去?了一大片草地上躺下。 四下无人,天?色黑暗,夏夜里,只听见几声蝉鸣声。 淡淡的酒香混着花香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让人的脑袋更昏了。 男人双手背在脑后,抬眸静静看着天?空,黑云布满天?空,只有几颗星星在徐徐发?亮。 沈青枝躺在他身边,纤细修长的手落在草地上,雪白在黑夜里尤为亮眼。 喧嚣声音渐渐隐去?,她终于寻找了一丝清净。 这样的日子不常有,素常她都是在忙在兰时序,近日来,托这人的福,她休憩了都有些懒了。 头脑昏昏沉沉的,沈青枝雪白的手腕轻轻抬起,搁在了男人坚实滚烫的胸口?处。 “大人,替枝枝捏捏手好不好?”小姑娘纤细美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蝉鸣声为背景,听得人浑身都酥酥麻麻的。 “不是要避嫌的吗?” 男人圈住她纤细的手腕,炙热的温度贴着她的肌肤,沈青枝觉得她的手都要被融化?了。 “可是,枝枝手疼,午时被大人压得好疼,大人总要负责吧?”她缠绵娇柔的尾音在黑夜里,纤长的藕臂在他身上随意作乱,长长的头发?散落在草地,雪白的小脸,殷红的红唇,绵绵起伏的雪峰,一切的一切尤为诱人。 “枝枝要吾怎么负责?”江聿修喉结滚动?,他一手拉着那?姑娘的手,另一只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整个抱到了自己身上。 两人紧靠在一起,沈青枝一下子酒气去?了不少,借着璀璨星光,双眼迷离地落在他那?张隽美清冷的脸上,咽了咽口?水。 她伸手描绘着男人出挑的容颜,红舌舔了舔唇瓣。 心里头百般思绪浮过。 从前她被种?种?规章束缚,此刻不免被月光所诱惑,她眸光暗了暗,双臂忍不住绕上他的腰。 那?双美丽妖娆的狐狸眼,被一层雾气染上,朦胧妩媚。 “大人,枝枝怎敢要您负责,自是妄念......您还是......”话还未说完,身子便被人搂住,整个地将她压在了草地上。 “沈青枝。” 他第一次喊了她的全?名。 “吾要你负责。” 他是这样回答的。 下一秒,灼热的呼吸覆盖上她的。 凉凉夜色里,沈青枝被他亲得头发?凌乱,偏生这人还一副慵懒矜贵的样。 她皱着眉,扯着他的衣襟,将手伸进那?雪白温热,坚实有力的胸膛。 她能感受到手下的纹理清晰,以及健硕的肌肉线条。 还有那?猛烈的心跳。 这人一向是清心寡欲,她还未见过这衣裳下的肌肤。 但却?知晓,定?是令人窒息的精致。 她随手在那?胸口?处捏了捏。 便见那?人那?双清冷的眸子立马灼热起来。 连带着整个人都燃起一身火来。 沈青枝得逞地笑?了笑?。 下一秒,作乱的双手被人握住,抵在草地上,他的薄唇落在她耳边,滚烫的呼吸落在她耳边,“枝枝不乖,是要受到惩罚的。” 他对她一向温柔,竟是连安抚都是让人心痒难耐的,像是在安抚着雪白的猫儿。 最?后,沈青枝是哭着在他怀里睡着的。 不过,小姑娘头发?乱了,那?男人却?还是衣冠楚楚的模样。 她连他的腰封都未能碰到。 *** 两人回到府中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 沈青枝全?身软绵绵的,昏昏欲睡,是被他抱回来了。 甚至她连掀开眼帘的力气都没了。 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沈青枝脑袋一片空白,她只记得昨夜自己喝了杯酒,然后裴夫人来了,就断片了。 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她起床时,刚落地便觉得腿一阵酸痛,除此之外,她的手也酸痛酸痛的。 莫非她喝了酒和?人打起来了? 冬葵见了她,忙给她递来杯茶水,眼睛都不敢落在她身上,“小姐,喝水。” 沈青枝接过茶水,很奇怪地盯着她,“冬葵,你今日怎这般奇怪?” “大抵是太累了。”冬葵说完便去?衣匣子里拿了件青色长襟圆领衫和?棉质淡黄色长裙过来,“小姐,今儿个穿这套吧?” 沈青枝看了眼,点点头,“好。” 沈青枝有些宿醉,脑子还一直转不过来了,连带着洗漱、穿衣都是借冬葵之手。 换衣时,她看了眼那?棉质长襟,皱了一下眉,“冬葵,帮我将那?茶色抹胸内衬拿来,我想穿在里头。” 冬葵愣了愣,忙转身去?拿内衬。 沈青枝得了空,便在桌前坐下,铜镜里的姑娘明眸皓齿,一双狐狸眼熠熠生辉,美得不可方物。 她羞涩一笑?。 垂眸间,那?余光却?是瞥见自己那?雪白锁骨处的红痕。 那?暗昧的痕迹可不像是被抓的。 倒像是被吸的。 她吓了一跳,低头间,发?现自己的脚背上竟也有了一模一样的红痕。 脑子里轰然大乱。 隐隐约约她仿佛察觉到男人灼热的呼吸落在她身上的温度,还有那?双手缠绵的酥麻。 她吓了一跳。 有些记忆涌了上来,她看见黑暗的草地里,她趴在那?人身上,与他对视的心悸。 又想起被他压着时,她破碎的娇吟和?那?被他紧握在手里,颤抖的美腿。 沈青枝红了脸,倏然崩溃。 她竟这般大胆…… 还让他替她揉手? 第37章 折青枝 第40节 换了衣,沈青枝这头还是有些疼。 她在冬葵的搀扶下去了前厅,齐嬷嬷恰好送来了醒酒汤,萧木木跟在她后面,手里拿着宣纸,正喋喋不休让齐嬷嬷给她看看画。 齐嬷嬷忙着布菜,没空搭理她,萧木木有?些不悦,垂头丧气地嘟囔着嘴。 见沈青枝来了,她忙眼睛亮了亮,满脸笑意地看着她,“小娘娘!” 沈青枝在贵妃椅上坐下,揉了揉眉,挑眉看了看眼睛眨巴眨巴的萧木木笑了下,“木木,来,小娘娘帮你?看看。” 两人围着这幅实在是说不上出色的画聊了会儿?,沈青枝画艺精湛,指点了她一番。 小丫头开心极了,忙将那宣纸卷了起来塞到?沈青枝手里,“小娘娘,您可?真是木木的伯乐呀!” 沈青枝将那画交给了冬葵,便拉着小丫头的手又絮絮叨叨一番。 片刻,两人用膳时,且听冬葵喊了一声“大人”,沈青枝脸色瞬间染上一抹绯红。 “小娘娘,你?抓得木木疼了……”小丫头疼得将手从沈青枝手中抽了出来,小小的脸皱成一团。 沈青枝忙抬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呼呼,那小丫头才眉开眼笑起来。 “伯伯!”萧木木转眼见了踏进屋子里,隽美清冷,沉稳霸气的男人,忙叫了声。 男人轻声“嗯”了声,便将视线落在正垂着眸子,小脸绯红的沈青枝。 他走至她身边自然?地坐下,修长的手指碰了碰那纯白骨瓷,白皙的手指和那骨瓷竟有?着不相上下的莹润。 沈青枝不小心瞄到?那修长雪白的手指,脸倏然?间红到?发?烫。 明朗清新的夜风,温温柔柔的呢喃,修长纤细的手指,潺潺流动的水声。 一切的隐秘,都?随着那晚微凉的清风,飘散开来。 沈青枝搅着衣裳,愈发?觉得不自在,她恨不得消失在此处。 她昨夜定是昏了头脑,竟那般缠着他。 夜色温柔,他的动作也?愈发?温柔。 似是皎月倒映在湖面,轻轻柔柔,虽清冷,但却温和,似高不可?攀,却近在咫尺。 “待至用了早膳,将这醒酒汤喝了。” 磁性低哑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沈青枝忙从那个微风浮躁的夜晚里醒了过来。 “好。”她轻声应了下。 气氛陷入沉寂。 “身子好些了吗?”他接过齐嬷嬷递来的白粥,随口问了下身旁脸红耳热的小姑娘。 “自是好些了,谢谢大人的关心。”她用公筷夹了块藕饼放进男人碗中,“大人吃藕。” 男人拿着白粥的手一僵,将那白粥放在桌上,他沉着眸子看着她,“吾很丑?” 沈青枝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摆手摇头,“不是,奴家不是这个意思!” “吾丑,枝枝昨夜那般迷恋这脸和身子,枝枝莫非喜欢这丑?”他挑挑眉,满脸算计得逞的笑容。 沈青枝从前便知晓这人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却还是甚少见到?他如此明晃晃的算计。 他生得俊,这般算计得逞竟也?平添了几?分?桀骜不驯。 很难想象,这等姿容在弱冠之年是该是如何的飒爽! 听说,这人早些年去过边关,拿着刀剑上过战场,也?曾夜宿沙漠,与骆驼骏马日夜相伴。 这人的过去满是自由?与豪爽。 不知……在那寂寞孤独的夜里,他身边是否有?佳人相伴? 思及此,沈青枝的心里头划过一丝疼痛。 像是有?人拿着把刀在捅着她的胸口,她竟喘不过来气来。 “嗯?怎又走神了?” 男人及时将她唤了回?来。 沈青枝从恐惧惊慌里醒了过来,额头竟出了不少汗,她忙红着脸,端起白瓷碗喝了口粥。 “大人,切勿拿奴家开玩笑。”她放下碗,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莹润的泪花自那羽睫上滴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了梨花木桌上。 “咋还哭上了?”男人忙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又擦了擦额角的香汗。 沈青枝无措地摇摇头,委屈巴巴地低着头不语。 她也?不知怎了,倏然?间无尽的悲伤绝望涌上心头,压得她快喘不上气了。 她突然?渴望一个拥抱,一个更深的拥抱,将她一切的悲伤难过全都?融化在这个怀抱里。 “不哭,吾不那么说了。”男人见她落泪,忙揽过她的肩膀将人带到?怀中。 看见这幕,齐嬷嬷忙将萧木木抱走了,屋子里几?个侍奉左右的婢女也?被喊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一片寂静。 “大人,奴家是您甥媳,您照顾奴家也?不能这般照顾。”她颤着长睫,视线落在他揽着她肩膀的长臂上。 离得近,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姑娘愈发?委屈了,可?她知晓自己这身份,人家未来妻子可?是正一品官员的千金。 是号称第一美人,且知书?达理,端庄大气的上京贵女。 她算什么,只不过是露水姻缘罢了。 且他昨日也?未真的碰了她,大抵也?是不想这个负责的。 思来想去,沈青枝愈发?难受了,趴在他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男人无奈,只能拥着她,柔声说道,“这婚约很快便解除了,枝枝莫急。” 小姑娘抽泣起来,柔柔的纤纤玉手在他身上拍了拍,像撒娇,又像埋怨,“您那嫡亲姐姐,可?瞧不上奴家了,她是恨不得毁了这婚约的!她瞧着奴家的眼神,可?像是瞧着一只流浪猫呢!就像是这位是她施舍给奴家的似的!” “嗯,日后定是要让她见着枝枝行礼的!”男人轻摸了摸她乌黑的长发?,低头在她乌黑发?间落下一吻。 只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却折射出淡漠冷冽的目光。 “她不知,这位置我还不稀罕当呢!” 小姑娘愈发?委屈,干脆整个人趴进他怀中,搂住他的脖颈,一声声叹息哭泣都?萦绕在他耳边,让人好不心疼。 “不当,不当,谁稀罕那破将军夫人!” 他搂着她那纤细的腰肢,一下没一下拍打着她薄弱的后背。 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那如纸一般纤薄的后背,竟是掀起阵阵涟漪。 直至哭完,她才抽泣着起身。 接过男人递来的帕子,她哽咽着告诉他,“大人,今儿?个让您笑话了……” “无碍,吾没少见你?哭过。” 昨夜她就几?次三番哭着向他求饶过…… 思及此,他滚动了下喉结,端来茶水给她,小姑娘又是一饮而尽,渴急了的样。 待至喝完那茶,歇了片刻,男人忙岔开话题,“枝枝今儿?个想去哪玩?” 沈青枝拿着帕子轻轻擦了擦轻微红肿的狐狸眼,哽咽着开口,“想去兰时序的,几?日不去,也?不知那老掌柜还记不记得我了,他是个健忘的,真不知是哪个大善人将铺子给他打理,被卖了都?不知呢!” 某个“大善人”端着碗筷的手僵了僵。 “要吾陪枝枝去吗?”他问了一嘴。 小姑娘摇头,红得像兔子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韧性,“不要,女儿?家的不靠男人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果然?提起兰时序,便是来了精神,面对那些个香料,这丫头倒是信心满满。 也?不施为?一件好事儿?。 总归是没那么沮丧了。 男人放下心来,忙夹了块姜丝豆皮放进她碗中,“那枝枝多吃点了,吃饱了好干活。” 知晓她的弱点,这劝事儿?的都?轻松多了。 果然?,那丫头眼睛亮了亮,忙夹过那姜丝炒豆皮吃了下去。 这姜,还是老的辣! *** 沈青枝这日去兰时序还为?着一事儿?。 她约了裴琳琅还有?宋音尘在兰时序相聚,为?的也?是那画师一事儿?。 奇怪的是,自那日之后,她竟在上京再未听见那人的消息。 问起当今圣上下江南时御用的画师,也?无一人知晓。 沈青枝将这事儿?搁在了心上,总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忘了什么事似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连坐在柜台边数账时都?是晕晕乎乎,无精打采的。 “四?姑娘,昨夜没睡好?” 老掌柜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别的不提,偏就提昨晚。 沈青枝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忙打起精神来,又将那账簿重新盘了下。 约是午时三分?,宋音尘和裴琳琅才姗姗来迟,这身后竟还是跟了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沈青枝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那位相府二姑娘傅岑。 传说中,追了小将军数年的第一美人。 容貌姣好,身姿婀娜,眉眼间露着一抹郁色,给那张脸添了份柔弱憔悴。 沈青枝忙搁下笔,与那两位好友交好,倒是到?了这位傅二姑娘这儿?时,她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身份尴尬着呢…… 她是傅二姑娘喜欢之人的未婚妻。 这傅二姑娘的姐姐是那位首辅大人的未婚妻。 何其令人难堪的身份。 折青枝 第41节 于是乎,沈青枝踌躇了下,竟还是微微欠了身,行了礼。 “傅二姑娘安好。” 傅岑本欲来打量那小将军的未婚妻,途中遇到?公主和裴琳琅,一谈之下三人竟顺路,便一道来了此。 她本是来摆谱的,欲给那姑娘个下马威。 此刻却是活生生的被这姑娘的谦卑温柔给惊住了。 且这姑娘生得极好,明眸皓齿,一双狐狸眼水汪汪的,长长的羽睫和扇子似的,扑扇扑扇,楚楚可?怜,又软又香。 傅岑红了脸,到?底还是没舍得责怪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世人皆说傅家二女国色天?香,花容月貌,定是没见过这般容姿绝美的娘子,跟天?仙似的。 也?难怪那小将军动心,这搁谁,被那双眸子盯着不迷糊啊! 又香又软,又娇又美,她是个郎君都?得动心。 傅岑霎那间安静了下来,只顾着盯着那张脸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自然?也?忘了,她那嫡姐的叮嘱。 宋音尘和裴琳琅两人交换了眼神,也?笑了,这般美人计对这天?真烂漫的大小姐果然?管用。 瞧瞧,已?经乐不思蜀了。 这一个午后,那傅岑就跟着了迷似得跟在沈青枝后面做起了学徒,递这递那的,她也?乐得自在,忙累了,还给沈青枝端水拿帕子呢,比冬葵还要勤劳。 忙完活儿?,沈青枝才上楼去寻那两位大小姐,欲去问那画师之事。 只是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细声轻语的声音传来,“什么,我舅舅当真要娶妻了?” “是啊!我可?是亲耳听到?的!” “和谁啊?”裴琳琅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傻啊!自是傅甄啊!这天?下,还有?谁的身份够着嫁给首辅?” 沈青枝漂亮的眸子颤了颤,心跳骤减,呼吸一窒,她想起那人清早那般温柔的声音,心难受无比。 身后跟上来的傅岑自是听到?了屋子里的那番对话,她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她走上来,迎着沈青枝痛苦绝望的目光问道,“枝枝喜欢的人是首辅?” 第38章 沈青枝下?意识摇头,“不是,我眼睛进灰尘了……” 她胡乱用袖子擦了擦泛红的眼,长长的羽睫眨了眨,“岑姐儿不要误会,我对首辅大人仅是敬仰之情。” 傅岑自?是不信的,她那双眸里的情绪她再熟悉不过,知晓裴安有婚约之时,她也曾这般绝望凄凉…… 故而傅岑比谁都看得清楚。 但她为了姑娘的面子也笑了笑,“哎哟,瞧我这嘴,胡说什么呢,枝枝来二楼做什么?” 她忙扯了话题。 沈青枝这才?回过神来,一颗剧烈跳动的心尘埃落定,她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有事想请教?大家。” “何事?”傅岑眨眨眼,“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她生得极为白净,小脸小巧精致,目光纯净,一看是被?高?门大户养得娇娇的小女孩。 但沈青枝听闻她在上?京人缘甚好?,经常约着小姐妹们饮酒作词,故而她忙就着她的手敲了那门,“低声道,“我想寻一人。” “是何人?”傅岑问道。 沈青枝尚未开口,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宋音尘嘴里含着颗糖果,一双漂亮的杏眼里满是笑意,“岑姐儿,枝枝,快进?来。” 其实傅岑以往和这两位也无过多?交集,但傅岑比傅甄顺眼得多?,故而她们还是比较喜欢傅岑的。 “枝枝,你这儿好?吃好?喝的可真多?,你做的花茶和糖果可真不错!”裴琳琅正盘腿坐在软垫上?,品茶赏花,眼里满是享受。 沈青枝拉着傅岑也在那软垫上?盘腿而坐,她端起茶壶给傅岑倒了杯山茶花茶,美丽动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不过是做着玩罢了!” “怎会是做着玩?前阵子你不是将人家的痘痘治好?了?”傅岑接过花茶,惊奇道。 说起这事儿,众人忍不住又围绕着百花宴聊了会儿。 那日沈青枝一直跟着江聿修,身?边还跟了个小跟屁虫萧木木,故而一直没什么机会和两位好?友交谈。 “且说到那两人结局,我问过大理寺卿,并未真烫伤,不过是吓吓她们,但这鞭刑却还是受了的……” 宋音尘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这鞭刑听上?去可不比那烙印之刑轻啊! 屋子里一片静谧。 几个小姑娘吓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屋外不知何时起了风,梧桐树上?的枝叶被?吹得咯吱咯吱响,有片树叶竟飘在了雕花木窗上?。 沈青枝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但是下?一瞬又被?喊了回来。 “枝枝,方?才?听岑姐儿说你有问题想问我们?”宋音尘看了眼视线飘渺的姑娘,忙问道。 沈青枝回了神,点点头,“不知大家有没有见过百花宴上?画美人图的郎君?” 众人摇摇头,她们那日皆去得较晚,自?是没见过那郎君。 “枝枝,为何问那郎君?”裴琳琅问道。 沈青枝听闻,攥了攥手绢,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那郎君和我生得有几分相似,不瞒各位,我有些?怀疑我的身?世。” “我说那沈侍郎也是,随意将闺女一出生就扔在扬州,这么些?年才?想起接回来!哪有这般做父亲的!” 裴琳琅父亲乃当朝镇国大将军,虽说身?份尊贵,但却极宠裴夫人。 纵然裴夫人性子古怪,但仍被?那大将军宠得无法无天。 府上?也有些?其他高?官塞过来的侍妾,却只能?在将军府混个扫地的差事儿,但大将军管吃管住不谈,这月钱也颇丰厚,故而那些?个侍妾也甘愿留在将军府。 裴琳琅和裴安自?幼生活在女人圈里,自?小被?府中女眷宠爱有加。 那大将军身?边就这一姑娘,自?然对她掏心掏肺。 不光裴琳琅,就说宋音尘,先帝在世时,那也是极宠爱这公主,她的宫殿繁荣程度甚至超过了当今圣上?的寝宫。 故而她们对沈青枝的身?份也抱了一丝怀疑。 “我倒是想到个人!”沉默许久的宋音尘倏然开口道。 “什么!” 几人将目光锁定她身?上?。 她摩挲着下?巴想了想,一双水盈盈的眼眸里满是亮光,她生得极清纯,纤细的下?巴白又嫩,整个人似出水芙蓉一般。 不知想到什么,她起身?双手撑在桌上?,弓着身?子,异常严肃地将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转。 “我说的那人是我那皇兄身?边的大红人,每次下?江南,都?要去寻那画师画像!” “啊?”沈青枝眼睛眨了眨,心欢喜雀跃起来,但同时紧张感也随之而来,她生怕扑了一场空,寻错了人。 “音尘,别故弄玄虚了!快些?说吧!”裴琳琅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的肩膀,眼睛里有些?不耐烦。 宋音尘清了清嗓子,挑挑眉,甚神秘地开口,“那人叫宋戈,是扬州刺史的二公子!据说是一等一的美男!不过因身?体缘故一直养在姑苏,见到他的人甚少。” 宋戈…… 听到这名字,沈青枝全身?依誮的力气都?没了,她眼神空洞的瘫坐在软垫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曾听过那人的名字,在竹马宋知行口中。 那人是宋知行的远方?亲戚。 据说是扬州刺史的养子。 *** 沈青枝到夜晚繁星闪烁之时,还在想着这事儿。 萧木木用完晚膳便被?齐嬷嬷抱走了,临走前那嬷嬷还极暗昧地看着沈青枝笑了笑。 沈青枝脸皮子薄,当即也只能?跑到水榭楼阁透透气。 其实今儿个那首辅大人还未回府,但独自?待那人的屋子里她莫名觉得臊得慌。 那屋子满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特?别是那鹅梨果混着青莲的香气,她多?次在梦里闻过。 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过去曾见过他,不然她怎会将他的气息刻在心里多?久。 这些?日子,她闻着那熟悉的香味,魂魄都?仿佛飘飘欲仙,感觉做梦似的。 可是不管他们此刻离得多?近,日后定是要分离的。 那主屋可是日后他正妻该住的,他怎能?…… 今儿个如若遇见那人,她定要与他好?生说说。 他不能?这样对她。 月色朦胧,凉凉的晚风吹在脸上?,她纤弱的身?子颤了颤。 她是矛盾的,妄想和他发生些?你情我愿的事儿,可又过不了道德上?那一关?。 他对她太过温柔,以至于她快忘了其实他是个凶狠之人。 这般想来,沈青枝长长叹了口气。 她靠在栏杆上?,借着月光看着河里游水的鱼儿,不禁有些?艳羡。 从旁边的木柜里拿了些?鱼食出来撒在河里,那些?个小鱼立马朝这边游来,小姑娘终于笑了。 她渴望这样的感觉,需要她的感觉。 这样才?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她渴望温暖。 晚风拂过她柔软的长发,掩住了她脸上?的那份惆怅。 折青枝 第42节 清冷孤傲的美人在月色里更显迷人。 下?一秒,沈青枝便觉得自?己被?一阵温暖包围。 江聿修甫从临县赶回来,身?上?还有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他将一件稍薄的外衣搭在她肩上?,从背后将她抱住,带着临县冰冷刺骨的瑟瑟寒风落在了她耳边,“枝枝,开心吗?” 他近日似乎特?别喜欢问这些?问题,沈青枝压根没办法回答他,她开心不开心都?藏在心里,也让人捉摸不清。 此刻,小姑娘单膝跪在长椅上?,男人曲着身?将她圈在怀里。 这般暗昧的举动,着实不适合放在两人的身?份上?。 沈青枝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趁着夜色温柔,谁也看不清谁的脸色,她缓了缓沉重的心情问道,“大人,我想回扬州一趟。” 男人听闻,呼吸一窒,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可是想家了?” 小姑娘点点头,“我想回去看看,舅舅家的小表弟如今应该会蹒跚学步了,我有些?想他了,初来上?京时,他还未牙牙学语,如今几月过去,小表弟该是长大了些?。” 对于她的请求,他只是点点头,单手握住她的双手将她扣在怀里,他在她耳边轻轻叹了口气,“好?。” 夜色下?,那人的双眸里竟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小姑娘有些?困了,浑身?无精打采,踉跄着想要转身?回屋,却是被?男人一把抱在怀中。 他一句话也未开口,身?上?的味道清甜淡雅,让她的心静了下?来。 她落寞又无助地趴在他怀中,听着他滚烫的心跳,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就这一次,让她再享受一次他的温柔吧…… 江聿修这夜又未和沈青枝共眠,将她放在了软榻上?,灭了灯,便唤来左右丫鬟守着。 这里有个一等丫鬟,自?幼习武,是他身?边的死士之一,他高?挑挺拔的身?躯走至门口,一眼也未落在那人身?上?,以淡漠疏离,居高?临下?的姿态问道,“夫人今日见了何人?” 那丫鬟忙开口,“启禀爷,夫人今日见了公主殿下?,表小姐以及相府二姑娘。” 他随意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思忖了会儿,吩咐道,“夫人过几日要去扬州,届时你跟长风跟着!” 那丫鬟点点头,“听爷吩咐。” 江聿修未再开口一句,一双笔直修长,坚实有力的腿迈开,大步离去。 走至门口,他终于明?白今儿个姑娘为何不高?兴了,定是因着傅二姑娘的缘故。 只不过这不高?兴是因着傅二姑娘是裴安追求者的缘故,还是因着她长姐是他名义上?未婚妻的缘故呢? 男人一双狭长凤眼在夜色里渐渐迷茫起来。 他转了转扳指,压抑住心头的难受,又唤来那隐在暗处的长风。 黑武士长风似一阵风一般悄无声息地停在他面前,单膝下?跪,“属下?见过大人。” 江聿修将手往上?抬了抬,漂亮的风眼里闪过一丝晦暗,“扬州那可传回消息来?” 第39章 “属下查到四姑娘在扬州时曾在锦玉阁,做过一段时间?收银的。” 长风弯腰作揖,修长如?玉的手指交叠,食指上那颗朱砂痣小而精致。 晚风拂过,吹起他两颊边的长发,露出左眼处的烈火伤痕,在这夜色里,魅人心魄。 “锦玉阁?”男人高大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月光将他修长的身影拉长,他双手背在身后,隽美无涛的脸上染上一抹思虑。 修长的手指轻叩腿间?的衣料,脑海里闪过一丝片段,但他却有些难以?捕捉。 头有些微疼。 “是,锦玉阁是爷的资产。” “然后呢?”他继续问道。 长风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伸到黑色劲衣里翻出一张字据递给了江聿修,“爷,这是四姑娘和锦玉阁签订的契约,代管铺子三月,这上头是您的章印。” 江聿修接过,低头扫了眼,小姑娘字迹娟秀,他的章印龙飞凤舞,倒是有种相得益彰的美。 他点头,将那字据放到自?己?身上。 “不?知爷记不?记得多年前,下江南时曾遇见一个穿着嫩绿色长裙的小姑娘?” 江聿修年少掌权,公务繁忙,但也有些事儿他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记忆里,是有个姑娘穿着嫩绿色长裙,他眸子一亮,“吾想起这事儿了,是那看裙子的姑娘?” “是她。”长风回答道。 “果然。”男人内心躁动,他随意转动着手上的扳指,以?此缓解内心的灼热。 他终是明白为?何不?久之前下扬州,会对一个书院先生的女眷如?此在意。 彼时,沈青枝还是个在书院帮忙干活的书生样,长发盘成男子的发髻,穿着一身淡绿长衫,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数月前,江聿修下江南时,经过那书院,小姑娘在门?口?扫地,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吓得小鹿乱撞,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霎那间?起了雾,“对不?住,对不?住,奴之过也,望君见谅。” 那声音如?黄莺般温柔,清甜悦耳,他忍不?住滚动喉结。 “无碍。”他忙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扶稳。 “冒犯郎君了。” 她垂着眸中,颤着身子,像只受惊的蝴蝶,两人离得近,他滚烫的手掌还落在她纤细的腰间?,她的雪峰贴在他身上,两人距离如?此近,他都能感觉到那处的柔软与温热。 清心寡欲的首辅大人凝了凝眉,有些不?悦她此刻的亲密。 但嘴上还得说句,“谈不?上冒犯。” 他忙趁她站稳之时松开了她,不?知怎的,他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那双媚眼,她身上的可怜可人的样子,让他觉得莫名揪心。 她身上的果子香,清新淡雅。 爱香的江聿修,蹙了蹙眉彼时她一袭男儿穿着,一双又纯又欲的狐狸眼满是惊恐。 今儿个听?说县里来?了个大人物,她远远就瞧见那人的身影,着一身墨色圆领袍衫,高挑挺拔,宽肩窄腰,离得远,未曾看见那人面容,但她猜必定是极隽美的。 但当他走到跟前了,沈青枝却是连正眼都未敢落在他身上,忙吓得拿起扫帚就往书院跑。 男人看着那道远去?的窈窕身姿,复低头看了眼莹白修长的掌心,向来?高高在上的首辅,微微失了神。 第一次,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反应迟钝。 他以?为?那是两人初次见面,他对她的眸子动了心,才有了后来?的蓄谋已久。 其实不?然,早在她年幼之时,他就懂得心疼她,照料她了。 彼时,沈青枝方小,十一二岁的年龄。 他去?扬州府的铺子里巡查过几次。 初次去?时,他见一个玲珑剔透的小姑娘站在铺子门?前,眼里满是憧憬得瞧着。 再去?时,又碰上那姑娘,这次她身边跟着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妇人,那妇人提着她的后颈衣裳,满脸嫌弃地将她拎了起来?。 一边走,嘴里还吼着,“四姐儿,舅母对你太好了是吗?你竟屡次三番触犯舅母的底线,这裙子你配得上吗?你一个爹娘抛弃的女娃,舅母将你拉扯这么大,你还不?知足?竟还想要那锦玉阁的衣裳?你配吗?” “舅母,四儿用的东西都是家中姐姐不?要的,连那罗袜都是姐姐们剩下的,四儿想要件自?己?的衣裳可以?吗?” 小女孩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那是双怎样的眼睛,眼角微微上翘,羽睫纤长,漆黑的瞳孔里满是惆怅与绝望。 大庭广众被家中长辈,这般对待,任谁都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更何况是个年幼的心智未全的孩子。 她紧紧抓着那长辈的衣裳,眼里满是渴求,“舅母,四儿想要件自?己?的衣服……” “你不?配!你不?配!你是你娘丢给我们的拖油瓶,知道吗?是你娘不?点检在上京给有权有势的人生的野种!” 妇人一把将她推在雨中,眼里的怒火快要将这场大雨晒开。 “你好意思吗?还要新衣,你不?配知道吗?” 那姑娘摔在地上,眼里眼泪混着雨水,眼里的绝望和从前的憧憬形成了鲜明对比。 也是那个眼神,让那位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年少便登上那等?高位的少年首辅,动了恻隐之心。 那日的扬州府,倏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江聿修站在雨中,眉头紧皱,他唤来?掌柜的,长指落在那件美丽的留仙裙上,“下次那姑娘来?,将那裙子给她。” “不?……”他转动手上的扳指,眸底晦暗不?明,片刻,薄唇轻启,“锦玉阁的衣裳随她选。” 他又唤来?长风,眉头紧锁,“派人护着那姑娘,送把伞!” 长风在大雨中双手作揖,“是,爷。” *** 江聿修想起这段往事来?,心里头压抑得快不?能喘气。 不?用长风再说下去?,他也知晓小姑娘为?何得了郁症,自?小被父母抛弃,过着看人眼色的日子,吃的用的都是“将就”,连个正儿八经的衣裳也没有。 他握紧拳头,眼眸里闪过一丝狠意,“吾和她一道回扬州。” “爷,其实后来?姑娘生活好起来?了,她在锦玉阁管铺子,得了不?少新衣,姑娘爱美,拖您的福,掌柜的还时常拿些名贵的簪子发饰给她。” 长风说完,那人眉头仍未舒展,他摇摇头,心里头的石头越发沉重,“不?,远远不?够。” *** 思及这段往事,江聿修一夜未眠,脑海里都是沈青枝那双哀怨幽怜的目光。 睡不?着,他干脆将多日前着手写?的香料秘方继续拿出来?写?着。 月落柳梢,男人仍精神抖擞。 毫笔一字一字落在纸上,笔墨横姿,力透纸背。 他目光专注在地将自?己?脑海里的珍宝,徐徐写?在纸上。 这是他送给姑娘最?好的聘礼。 月色朦胧,天色渐亮,男人将那些纸张收拾起来?,又描绘起姑娘绝望落寞的脸来?。 第一张不?满意,他不?舍得撕掉,留了下来?。 折青枝 第43节 第二张仍不?满意,她着一身绿色嫁衣,泪眼婆娑。 不?,他的姑娘眼神不?该这般苦楚。 第三张,她的眼里有笑意了,可为?何还是这般清冷可怜。 …… 他画了无数张,都未有一张满意。 最?后,他画了一张,小姑娘穿着嫩绿纱裙荡秋千的模样,她那剔透的眼中含着憧憬,无忧无虑,万千青丝随着粉色披帛摇曳。 这是他想象中,她的美好幼时。 他终于满意了。 恰逢公鸡打鸣,一夜过去?,他将笔搁置在砚台上,起身离开书房,准备换衣上朝。 *** 这厢,沈青枝又睡到日上三竿,她现?下可是首辅府上捧在手心的珍宝,岂敢有人来?催她。 大抵是近来?思绪愁烦,沈青枝这一夜竟梦些个荒唐事儿。 醒来?的时候,她满脸潮红,床褥尽湿。 她竟又梦见与那人巫山云游。 她沦为?了那人的枕席,与他日夜相好。 亭台楼榭,花园小路,尽是他们缠绵之地。 最?后醒来?前,她竟梦见两人在兰时序二楼,她被他扣在那写?字算帐簿的梨花木桌上,仅着一件轻薄的纱裙趴在那,任由?他在她背上作画习字。 雪肤黑字,让人看红了眼。 最?后,写?着写?着,笔不?见了,换成了他的薄唇。 醒来?时,沈青枝红了脸。 冬葵端着脸盆起来?给她洗漱时,她还青丝乱散,小脸潮红地坐在床上,不?知所措。 半边衣衫不?知何时褪了下来?,露出雪白光滑的肩膀,红唇轻咬,煞是动人。 冬葵看见自?家小姐这般娇媚柔弱的模样,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她端着脸盆走过来?,两眼都无处安放,“小姐,大人来?了,您可起了?” 沈青枝听?见这名字脸色瞬间?红了又红,她忙攥紧那薄被,红唇张了张,“且让他等?会儿,我饿了,你去?给我端些点心来?,我先垫下。” 冬葵好奇,但主?子的话自?是要听?的。 冬葵离开后,沈青枝忙将那床褥取了下来?,捧到前头井水池边去?洗。 路上走得匆忙,竟是撞了人,连床褥和人一并落进了那人的怀中。 沈青枝惊慌失措地抬眸,撞进了双清冷疏离的眼眸里。 她像个被吓到的兔子,红唇颤抖,眼尾泛红。 那潮湿的床褥被她塞到了男人的怀里,她眼见着男人那件布料昂贵的华服,被她染上了水渍。 沈青枝本就红润的脸愈发显得红透了。 “大人……” 她细声细语,声音轻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她此刻是浑身都在发颤发软。 “枝枝,这是失禁了?”他倏然开口?,漂亮的凤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搂着她纤腰的手也忍不?住强大了力道。 沈青枝:“?” 她娇嗔地瞪着男人,气得嘴角都在抽搐,偏偏那双柔媚的狐狸眼,生生将气势削弱了。 “还是流汗了?”他又玩味地开口?。 沈青枝哑口?无言,只能羞红着脸走到那浣衣池。 结果刚蹲下,拿着那床褥浸到水中,就被一双骨节分明,漂亮的大手接了过去?。 “女儿家的手不?是用来?做这等?粗活的。” 沈青枝心热了热,但下一秒,又狂跳起来?。 她忙按住他继续作乱的手掌,惊呼道,“不?行!” 第40章 两人的手?交叠,女儿家那纤细小手架在男人宽厚修长的手?上。 两双手?皆莹白,只?不过上面那手更白更细。 “大人,你这是作甚?女儿家的床褥怎可男子洗?大人,您莫要折煞奴家……” 小?姑娘垂着眸子,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此刻含了一层雾。 她紧紧攥着那床褥,生怕男人真要替她洗了?这床褥。 圆润粉嫩的指甲陷进那棉柔的床褥里,小?姑娘咬着唇瓣,硬生生压制住心里头的涩意?。 “大人,切勿这般……” 两人的手?浸泡在水中,独属于小?姑娘身上清香淡雅的无花果香徐徐袭来,他眸子暗了?暗。 “枝枝手?嫩,将这物扔了?,我让齐嬷嬷再送一床过去。” 他退了?一步。 “这……” 沈青枝犹豫了?,她这举动实在怪异,好好的为何要将床褥扔了?,任人都会胡思乱想。 “我会和齐嬷嬷说枝枝将茶水打翻,将床褥弄脏了?,可好?” 他倒是心细,连主意?都帮她想好了?。 沈青枝无奈只?好点点头,长长的羽睫颤了?颤,“好。” 江聿修担心小?姑娘腿蹲麻了?,忙一手?圈着她纤细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小?姑娘甫起床,又经历了?这狗血的一幕,身子还真有些站不稳,幸好这人扶着她,才不至于摔倒。 将她扶稳后,男人又蹲下,将那床褥连着木桶端了?起来,他扭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那先将这床褥扔至渣斗里,再一同去用早膳?” 沈青枝没拒绝,两人一同往后院渣斗处走去。 首辅公馆富丽堂皇,沈青枝是见识过的,这公馆每处都是价值不菲的奢物,就?连这搁在墙角处的渣斗都是珐琅花卉款。 精致优雅的繁琐花卉落在这宽口?瓶器上,当真是暴殄天物。 沈青枝此刻没心思再欣赏这瓷器,她红着脸将那沾了?她气息的床褥扔到那渣斗里,抬眸瞥了?男人一眼,见他转过身,视线并不落在这里,才放下心来。 首辅大人素养高,并不会做些让你觉得不舒服的举动。 沈青枝松了?口?气,将那盆桶送回原处,两人才一同往清莲阁走去。 走至清莲阁门口?,沈青枝还有些羞意?地垂眸。 不过两人都没再说这事儿,默契地好像商量好似的。 用完膳,江聿修去了?大理寺,近来他又为了?那双胎一事忙得不可开交,甚至用膳的功夫都没有。 这些都是沈青枝从未来的大理寺开始夫人宋音尘的口?中得知的。 又听说首辅大人近来将事儿都提前了?,好像似为了?空出成亲的时间。 沈青枝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有些觉得不太真实,明明清晨还和自己那般亲密的人,他们手?还叠在一起,一起用膳,聊香料。 这样的人,竟很快便是别人的夫君了?? 但她也只?是想想,面上还是强颜欢笑。 只?有跟着她身边的傅二?察觉到了?她的寂寥和落寞。 于是,晚些时辰,众人都散了?,兰时序快要打烊时,傅岑留了?下来。 她端来壶茶,拉着沈青枝的手?往二?楼走去,“枝枝,快来,你我二?人说点悄悄话!” 沈青枝心里有事儿,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涣散盯着地面,任傅岑将她带到了?二?楼软垫上坐下。 二?楼点了?熏香,一股子清甜的味道在屋子里弥漫。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树梢,薄云缭绕。 白色月光照耀在窗檐上,像是镀了?一层碎银。 傅岑将雕花木窗打开,顿时,那月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落在了?木桌上。 傅岑笑了?笑,忙将桌上用梅瓶装好的山茶花挪到一边,让那月光直直地照了?进来。 她又忙将屋子里的蜡烛吹灭,二?楼陷入一阵昏暗中,唯有借着那皎洁的月色方能看清对方。 但也正因为这样,这个夜晚才更加温暖,又神秘。 “好姐妹,你这脸色苍白的像是失了?魂似的!”傅岑倒了?杯茉莉花茶递给她,灵动的双眸里含着一丝关切,“枝枝,有心事儿你大可和我说说,可别什么都埋在肚子里,会憋坏的。” 沈青枝迎着月光接过杯子,轻抿了?一口?,大抵是被月色所惑,终于不再垂头丧气。 “也没有什么事儿,就?是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她端着那茶盏,眼神落在那浮在水面上的干花上。 漂浮不定,居无定所。 不正是她的命运吗? 她轻晃了?晃脑袋,近来不知怎么了?,这总是联想到自己凄惨的命运,她忙将脑子里那些凄惨幽怜的联想甩出脑袋,又抬头很认真地看着傅岑,“阿岑,你如果遇到一个不错的良人,但你们之间的关系……忽远忽近,你该怎么办?” 她终是忍不住,将心里头的秘密说了?出来。 那人还是认识不久的傅岑,但莫名地她觉得这姑娘很单纯。 有些话也想对她倾诉。 月光如水,清冷的微风拂过,带来一股外头月季的清香。 折青枝 第44节 傅岑愣了?愣,不知想到什么,白皙的脸上飘起一抹红晕,她忙喝了?一杯花茶,才将心里头的紧张压制下去,“枝枝,其实之前我确实很喜欢小?将军,我觉得策马奔腾的男儿最?为英俊,可是最?近我遇上了?个更为出色的少年。” 压了?好几日的秘密,她终于也对人倾诉了?出来。 沈青枝听闻眼睛亮了?亮,“然后呢?” “然后……就?是近来我遇上一个曾经救过我的郎君,但他性子极为高冷,我和他说话他都不理我……” “但每次我遇到危险他都会及时出现。” “所以?我很矛盾。” 傅岑说完颦了?颦眉,有些委屈地看着沈青枝,“所以?枝枝,我比你惨多了?……” “你呐……”她握住沈青枝的手?,舒展下眉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没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重要了?。” 沈青枝似乎对她的话很是震惊,那双柔美可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惶然,“这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将手?从傅岑手?中缩了?回来,不知想到什么苦笑着摇摇头,“可是在这人世,何曾不是身份地位名望永远摆在第一位。” 月光照耀在那张楚楚可怜,美若天仙的脸上,更绘了?一份温柔,将那眼底的妖娆描淡了?些。 但郁色又浓了?些。 傅岑听闻忙摇摇头,抿了?抿唇,很乖巧地看向她,大大的眼里满是真诚,“枝枝,女儿家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这些比你说的那些都要宝贵。” 沈青枝有些新奇这话,脑子里闪过一些那人曾经教导她的话,她笑了?笑,“有人曾经说过和你类似的话。” “是他吗?”傅岑开口?问?道。 沈青枝点头,“是。” “那他一定是个很好的郎君,定不会辜负枝枝的。”傅岑又重新握住她的手?,将脑袋搁在她纤细的肩膀上,“我们枝枝值得最?好的!” 沈青枝抬起纤长的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她没再说话,只?是无人看见的地方,眸底划过一丝晦暗。 *** 经过和傅岑的一般倾诉,沈青枝觉得心里头轻松多了?。 将兰时序的门锁上,她和傅岑道了?别。 看着被几名丫鬟还有小?厮包围的小?姑娘,沈青枝竟又难受起来。 曾经她在外劳作,从未有人接送过她。 人与?人何等不同? 有人出生就?千娇百宠,有人一辈子都得不到几个人的关爱。 她垂下眸子,掩住眸子里的晦涩,心里头一阵酸楚涌了?上来,她忙眨眨眼,抑制住那即要滚落下来的泪花。 锁好门转身时,她在巷子深处见一人手?拿着糖葫芦朝她走来,那人背着月光,身姿挺拔,容貌隽美,气质清冷疏离,堪比凉凉月色。 沈青枝呼吸一窒,拿在手?里的铁钥倏然掉落在地。 “啪嗒”一声?,惊醒了?整个上京的朦胧夜色。 待至那人走至她跟前,她才慌乱地俯身去捡那铁钥,却是被男人先一步捡了?起来。 他人高腿长,长臂一伸就?够到了?那铁钥。 沈青枝忙接过他递来的铁钥,再抬眸看他时,还是觉着有些羞涩。 “大人,今儿个不是很忙吗?”她问?。 “嗯。”他点头,“站了?很久浑身疲惫,腰酸背痛。” “那为什么还要来?”她攥着帕子,眼神漂浮不定地打量着他。 “想见你便来了?。” 月色如水,此刻的他比月色还要温柔。 可他本不应是这样的人,他心狠手?辣,暴戾恣睢,可为何偏偏对她这般温柔。 引着她一步步沦陷。 难道这是一种高官里新流行的玩法?养一段再杀? 沈青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大人说话总是有歧义。”她不悦,将那帕子扔在他面前,委屈道,“大人,我不是这帕子想用的时候就?拿出来,不想用的时候就?丢掉。” 说起这话时,她眼眶都红了?。 男人应了?一声?,忙弯腰将那帕子捡了?起来,他拿起放到自己怀里。 江聿修今日穿了?件薄荷色白竹纹长衫,长发用玉冠束起,整个人矜贵雅致,清冷孤傲。 他生得出挑,一双狭长凤目看着人时淡漠疏离,长指轻轻落在胸口?处那淡粉帕子上,多了?丝蛊惑人心的“反差”。 “枝枝,我恋旧。”他说。 沈青枝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她握紧拳头,撇过脸,终是鼓足勇气问?道,“大人,可是即将成婚了??” “我老是住您府上的主屋总归是不合适的,到时那主母进了?门,我该何去何从……不如让我早些搬走吧?总归我这身子算是好了?。” “暂且愿您和新妇鸳鸯壁合,花好月圆,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男人听闻皱了?皱眉,他伸出长指勾了?勾她的下巴,垂眸盯着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终是忍不住弯腰,搂住她的纤腰,吻住了?那张令人恼火的红唇。 第41章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红唇上的热度烧得她面红耳赤,她贪恋他的怀抱,想独占他的宠爱。 但是摆在两人面前的是伦理道德,是身份尊卑。 从小,舅母便告诫沈青枝,他们是书香人家,最重要的是言行举止,以?及道德遵守。 除了道德,这身份问题更是她老生常谈的话题,身份有别?,不可?学她娘,去做大户人家的妾,有失颜面不说,还失了尊严。 这些话她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如若让她知晓她竟随了她娘的老路,定时要被她处以?家刑。 确实,在高门大户做妾,不如在水乡小城当个女先生来得自?在。 她也不必再受心灵的煎熬。 故而,沈青枝眨了眨眼,忙推开男人的束缚,她焦急委屈地开口?,“大人,不可?,你?我二人身份有别?,怎能三番两次行这事??这事?儿大人日后?和新妇行吧,枝枝不是玩物。” 宁做穷□□,不做高门妾。 男人听闻这话,眉头紧蹙,眸间?有一丝不悦,“玩物?枝枝竟是这般看自?己的?” 他离开她的红唇,纤长的两指夹住她纤细的下巴,“看着我,你?竟觉得吾把你?视为玩物?” 男人捏住他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沈青枝,我惯着你?了是吧?” 小姑娘泪眼婆娑,一双美丽的狐狸眼里像是染了一层雾气,朦朦胧胧,婉约迷人。 她抿着唇,想别?开脸,又被男人给掐着下巴转了回来,“看着我!” 他声音低沉暗哑,两眼猩红,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冷淡。 眉头紧蹙,呼吸都有些不匀,他凝视着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眸,一口?咬在了她的脖颈上,“沈青枝!你?是想气死我吗?” 薄唇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那处,她急切的抽泣着,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儿的哭。 “只?会哭吗?你?是想我死吗?” 他掐住她的纤腰,将她扣在怀中,薄唇贴住她敏感的耳垂,不住的喘气。 向来强势霸气的男人,却是在一个小女人面前屈服了,他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众多无?奈。 沈青枝被吓着了,这人素来对她都是温文?尔雅的,今日却像个狂躁的老虎,蛰伏在她身边,就想着将她咬死。 她吓得垂着头,双手攥紧那帕子,轻声哭泣,那晶莹剔透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江聿修本就被她说得暴躁的心情,顿时沉了下去,他搂住她的纤腰,又忍不住想起她的过去。 他不知她对他的心思如何? 是喜还是不喜? 她向来寡言,何事?都放在心里,逼急了,她就哭。 他能怎办? 江聿修都忍不住有些同情自?己。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对她轻言,“好枝枝,打今儿起,我不碰你?了行吗?你?别?哭,日后?,我定以?礼待你?。” 这是男人最卑微的一日。 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他放下了姿态,也压抑住了心里头的那份对她的渴望。 说完他将手从小姑娘纤腰上拿了下来。 那股子热气从她身上抽离,沈青枝还有些不适,她也不知怎了,心里头莫名躁得很,眼泪汪汪的,极想哭。 有人对她好,她又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矛盾得紧。 最近的梦境亦是,有时梦见江聿修与她缠绵,有时梦见舅母说她不要脸,败坏家风,对她处以?严刑。 她实在是想和他亲近,但舅母对她十几年的训诫,却让她有心没胆。 终究她还是没有开口?说一句,只?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狐狸媚眼里满是委屈,活生生像是人首辅大人强迫她似的。 江聿修垂眸轻叹,用一块洗得发?白的帕子擦了擦她的眼泪,“回府吧!” 沈青枝抽泣着点?点?头,及其乖顺地跟在他身后?。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微风拂过,吹起她身上清新淡雅的无?花果香。 无?花果香和鹅梨果香融合在一起,在这夜色里,愈发?显得温柔。 *** 两人一路沉默,最终止于清莲阁,那人看着她进了屋,方转身离开。 沈青枝回头望了望那人离去的身影,月光照在那人清冷孤傲的背影上,孤单又落寞。 她眼睛眨了眨,那哭红的眼里闪过一丝苦楚。 折青枝 第45节 “小姐,怎么了?” 冬葵看着自?家小姐这幅红着眼,头发?微乱的模样满是困惑。 沈青枝揉了揉眼,从她身边径直走过,“没什么,冬葵,将我衣裳拿至温泉池来,我想洗个身子。” 冬葵忙点?头,虽心里不解,但小姐不想说,她也不再过问。 待至沈青枝沐浴更?衣完,已入中夜。 外头静悄悄的,时不时会响起一阵野猫叫声,沈青枝着一身白色亵衣,头发?披散着,坐在院子里乘凉,冬葵怕她热,还拿着芭蕉扇给她扇着风。 今夜月色皎洁,正值十五,那月亮大如玉盘,璀璨夺目。 沈青枝望着那月色,忽又泛起一股思乡之情来,但却不知想的是哪个家? 她只?觉得自?己居无?定所,无?所依,无?所从,不知归处。 不知怎的,近来她的心思越发?重了,尽是些不如意的想法,强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将手撑在石桌上,轻叹一声,“冬葵,明?日我们便回沈府吧!” 冬葵惊了一下,她嘟嘟嘴,有些不悦,“小姐,那地我不想回去。” 沈青枝抬头睨了她一下,“你?这婢子,竟是连主人的话都不听了?” “小姐,她们都欺负你?,回去做啥?”冬葵皱眉,扇风的动作都轻了下来。 “可?我们能去哪儿呢?”沈青枝望了眼那皎洁明?月,心里空落落的,“天下之大,竟无?一处是我的归地,我从何处来?我又该往何处去呢?” 月光照耀大地,像是轻纱笼罩人间?。 冬葵就着月光看见沈青枝那张皎洁明?媚如月光的侧脸,再看她眼中流露出?的怅然和孤寂,心里“咯噔”了下。 她想起萧木木说得那话——“小娘娘这郁疾如若遇到一个触发?点?,会变得愈加沮丧,毫无?活力。” 冬葵眼皮跳了跳,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她总觉着今儿个的小姐郁郁寡欢,实属不寻常。 她连忙放下扇子,走至沈青枝面前,握住她冰冷的玉手,“小姐,你?还有首辅大人呢……大人待您极好的,连这楼阁都给您了!” 谁料沈青枝笑了笑,“冬葵,你?天真了,这屋是大人新妇的,待至那新妇入了府,咱们还不得被赶出?去。” 冬葵身子僵了僵,欲开口?说些安慰话,却发?现她家小姐说的是事?实。 她入住这公馆,无?名无?份,届时那正室一进府,她们可?不会有好下场。 首辅大人那时还会护着她们姑娘吗? *** 这厢郁郁寡欢,愁眉不展。 而远在边关的裴安此刻被酒气熏得上头,趴在桌上,头晕眼花的。 今夜,军营里来了一帮歌姬,这群小娘子个个身姿婀娜,容貌艳丽,莺声燕语。 一帮子男人平日里纵横杀场,舞刀弄剑的,听闻的也是呐喊声,拼杀声,尖声,哀叫声,却偏偏没听过这女子娇吟声。 裴安尤是。 他喜好舞刀弄剑,这么多年,未见过什么女人,但自?打遇见沈青枝后?,他方知什么是活色生香。 一开始,他是不屑的,这帮舞姬只?会搔首弄姿,姿色却是如何也比不过他那娇美未婚妻。 但那未婚妻却是个羞涩腼腆的姑娘,他最多也就短暂牵过她的手。 而此刻,面对那些舞姿诱人,极为妖娆的舞姬,诱惑在一万倍放大。 但,裴安也是个能控制住自?己的人,他不屑营中的军姬,他始终端坐在上座喝酒和人交谈,那目光偶尔落在舞姬身上,却是神色淡淡。 片刻后?,其中一位穿着尤为大胆的舞姬,竟端着杯酒,扭着腰,舞着步子到了那上座。 裴安好整以?暇地靠在椅上,冷冷看着她下一步动作。 那舞姬带着面纱,看不见脸,却更?显神秘异域风情,她的头发?和中原女子不同,是黄色的,她的眼睛亦和中原女子不同,是黛蓝色的。 皮肤亦没有中原女子的雪白,却是另有万般风情。 裴安却只?看了一眼,便轻嗤一声。 那美人见状,也不恼,竟光着脚踩上了桌,一双修长美腿未着寸衣,直直暴露在他面前,“小将军,想不想尝一尝?” 美人声音轻柔,带着一丝笑意,一丝蛊惑。 裴安喉结滚动。 那美人又拿着他的手掌落在了自?己纤细的脚上,那脚极美,涂着蔻丹,脚腕上挂着红色铃铛脚链,极为精致。 “将军,想玩奴家的蹂胰吗?” 裴安失了神。 “将军……” 裴安忙摇了摇头,蹙眉不再看她,“下去!” “将军有何顾虑?奴家不美吗?”那美人不依不饶,坐在桌前,用手摸着自?己的脚,一下又一下。 裴安红了眼,却是一丝也不想再看,“本将军已有未婚妻,姑娘还是请回吧?” 那美人笑了笑,朝少年那边爬了爬,精美的脸靠在他滚烫的侧颜上,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将军,喝奴家一杯酒吧,求您了……” 裴安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双手紧紧抓住椅子,想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却见那舞姬直接将酒递到了他嘴边,“来,将军,奴家喂您喝酒……” 一杯酒下肚,裴安的脸色愈发?红润,但他仍然想要控制自?己。 那舞姬见他有些松懈,忙搂住他的脖子,将红唇覆在了他敏感的耳边,吮了一下。 裴安身姿颤了颤,猩红着眼抓着椅子。 却听那美人在他耳边娇吟了声,那是裴安第一次听见如此美妙的声音,他一切的挣扎在此刻全然奔溃了。 那美人见状,嘴角微扬,忙搂紧了他的脖子,“将军,听惯了刀声,剑声,何不听听,奴家的声音……” 第42章 裴安终究是没抵得住异域美人的诱惑,当晚,他宿在了美人帐里。 清冷皎洁的月光照在白色营帐上,将两人绵绵起伏的身影呈现得一清二?楚。 拐角处,有一放哨的将领见这一幕,嘴角含笑?,立马喜笑颜开地转身离开。 他唤来白鸽,将写好的信绑在了鸽子腿上,随后将那鸽子放飞。 静谧的夜晚,那白色营帐内,时不时传来女?人娇柔的声音,似一道导火线在此刻爆发。 边关的日子柔情蜜意?,活色生香的美人,会极了那床榻上的手段,裴安连着几日宿在那美人帐中?。 开了荤的少年郎,加上年少气盛,竟是?不知疲惫。 全然忘了上京还有个美若天仙,楚楚动?人的未婚妻。 乐不思蜀到,估计连那未婚妻姓甚名谁都忘记了。 就?这样过着三日,裴安竟一点悔过之心也无?,当夜竟又换了个美人伺候。 不过当是?那异域美人最盛得他心。 而?这三日,沈青枝已搬回了侍郎府。 她回来后,沈如令派人来送了点补药,人却是?一步也未踏进这麋院。 冬葵那丫头垂着脸,端着茶盏的手气得发抖,她将茶递给沈青枝,不屑道,“这老爷这么多日子也未去公?馆瞧过小姐,今儿个小姐回来了第三日了!也不来看看,真?是?冷血无?情!” 沈青枝笑?着摇摇头,接过那茶递至嘴边吹了吹,“我这都没来气呢!” 冬葵抿了抿唇,气鼓鼓地看了眼沈青枝,“小姐,这侍郎府实在是?讨厌!那沈三姑娘今儿个不知是?第几次派人来捣乱了?门口那知了叫得我耳朵都快聋了!还有她为何还不让人送冰块过来!” 冬葵快被那沈青灵搞得头昏脑胀了,这上京也不过才入夏,却已是?炎热干燥,没个冰块,她们只能忍受这热气。 幸亏首辅公?馆那,一直在给她们暗中?提供冰块,不然非得热死她们。 谁能知晓,这上京的天这般热,比起?扬州要热得多。 “小姐,我们何时回扬州?” 冬葵也有些想家了,虽说她和沈青枝一样寄人篱下,但在扬州她还是?有些相识的好友的。 比如宋家少爷宋知行?的陪读书生,就?与她及聊得来。 那书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跟着他后面,能学到不少知识。 冬葵虽事一届女?流,但好学上进,人缘极广。 沈青枝都觉得她待在自己身边有些屈才了。 “明日吧!” 沈青枝放下茶盏,用帕子擦了擦嘴,不知怎的,倏然又想起?前些日子被男人亲过的红唇。 她脸猛地一红,但心里头又紧接着染上一层阴郁。 院子外面那些知了又“吱吱吱吱”叫了起?来,吵得人心里烦燥无?比。 沈青枝将那茶盏用力搁在桌上,起?身走至院子门口,妩媚妖娆的眸子直直落在那些知了上。 “冬葵!”她大着嗓子喊了声。 这些知了声音太吵,很快将她的声音压了下去,好在冬葵早就?来至她身边,忙抓住了沈青枝的袖子。 小丫头干净纯粹的眸子直勾勾望着沈青枝,里头满是?认真?。 沈青枝颦了颦眉,纤纤玉手指向那些个落在树枝上的蝉,厉声道,“蝉声聒噪,全逮下来送到那三姑娘的闺阁里!” 冬葵惊得目瞪口呆,她无?比诧异,她家小姐一向柔弱,今儿个居然这般霸气,竟敢反抗。 小丫头喜笑?颜开,“小姐英明!” 她可是?忍气吞声多久了,那三姑娘欺软怕硬,都快骑到她们头上了,她早就?想狠狠反击一顿。 今儿个,她必定要给那姑娘点颜色瞧瞧。 思及此,忙转身去拿捕虫网。 折青枝 第46节 待至冬葵讲这些知了一网打尽,她直接一股脑儿的扔进了那沈青灵院子门口的树上。 顷刻间,整座青灵阁一片蝉声响起?。 “吱吱吱吱”震耳欲聋,沈青灵躲在那树后,看着那沈青灵捂着耳朵冲出院子破口大骂,身边的丫鬟递给她一个木棍,她拿起?那木棍就?往树上打。 那些个知了吓得团团飞,叫声更为凄切。 青灵阁乱成一锅粥。 冬葵将这些讲给沈青枝听时,她也没多大情绪,仅仅只是?扯了扯嘴皮子,“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回扬州吧!” 虽然那林府也不是?个好归宿,但有些人她想要见见。 脑海里浮现一张白皙清俊的脸,她忙叹了口气。 那扬州府尹之子宋知行?是?她在扬州的好友,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宋知行?自小就?对外宣称将来要娶沈青枝做媳妇儿。 对他,其实沈青枝是?抱有感激之情的。 当年,冬葵生病,如若不是?宋知行?及时送来良药,冬葵兴许也不会见到今日的太阳。 如此想来,沈青枝更为难了。 她怕好友伤心,离开扬州时也未告知他,去往上京后,更是?与好友断了联系,不知他是?否怪罪于她。 想到这里,她就?一阵头疼。 方才打算洗把脸冷静下,刚走至那木架,拿起?帕子想要沾些白瓷盆中?的水,门口倏然响起?一阵喧嚣声,惊得她眉头一跳。 她放下帕子,转身问了问前屋的冬葵,“冬葵,外面发生何事?怎会如此喧嚣?” 话甫落下,便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的心都忍不住提了起?来,这眉头跳得愈发厉害。 正?担忧时,冬葵急切慌张的声音至前屋传来,“小姐,三姑娘带着一帮子丫鬟小厮举着棒棍来了!” 沈青枝心里头有数,她知这三姐姐可不是?什么善茬,她早做好了准备。 她近来心态比起?刚入京时强大许多,要是?当初她必定是?脚步都发虚,但此刻,她心中?异常平静。 “你?这丫头,可慢些。” 她忙去搀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冬葵。 冬葵跑得急,直捂着胸口喘气,白若馒头的小脸满是?汗水,她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两眼眨了眨,指了指门外,又喘了几口气,才说道“那三姑娘活像个地痞流氓,她竟……” 沈青枝颦了颦眉,“竟是?怎样?” 冬葵缓了缓,继续道,“她竟还带了只鸡来,扔在门口,说要请小姐去看杀鸡大戏!” 沈青枝看了眼纸糊的木窗,轻声笑?了笑?,“哦,这是?要杀鸡儆猴呀!” “小姐,你?不怕吗?”冬葵有些诧异。 沈青枝摇摇头,“没什么,走吧,今晚吃只鸡补补。” 沈青枝近来身子虚,特别是?这夜里,总是?会梦见与那首辅大人的荒唐事。 她觉着定是?她身子出了毛病,得熬些鸡汤补补。 想不到这沈府第一个来探望她,送上补品的是?欺她最凶的三姐姐。 *** 沈青灵领着帮丫鬟小厮浩浩荡荡站在麋院门口,乌压压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 木佟身为府中?大丫鬟总管,最得她心,又是?端来木椅伺候她坐下,又是?替她沏茶敲腿的,这三姑娘俨然一副来看戏的模样。 她吃着丫鬟递来的瓜子,眉头却是?紧紧蹙着,睨了眼一旁的丫鬟,厉声道,“还不快将那四?妹妹给我请来,她不是?身子不适,晕倒在人首辅公?馆吗?人家当我们沈府是?怎样欺压她呢?我倒要看看她是?如何的弱不禁风!” 那小丫鬟刚来的,吓得一个劲儿的点头,哈着腰往那院子跑去寻人。 不一会儿功夫,沈青枝在冬葵的搀扶下徐徐走来,她生得娇美,一件单薄的白玉兰刺绣纱裙,朴素无?华,但穿在她身上,却是?比沈青灵身上那件鹅黄色袄裙还要亮眼。 纵然黄色在大京是?禁色,但还是?有些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傲慢无?礼,猖狂至极,冒着险儿的穿。 比起?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那小皇帝其实也没什么权势。 但那红色,却是?正?儿八经的无?人敢穿,从前,还有人敢成亲时穿,现下,首辅大人只手遮天,红色已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上次,沈青灵故意?赏给沈青枝的红色丝绸锦缎,也是?想羞辱她,却不曾想,那首辅大人竟对她包容之极。 上次百花宴沈青灵只远远看了一眼,便起?了妒心。 后来知晓她竟入住堤柳街,更是?气得将屋里头的名贵瓷器都摔得稀烂。 她恼火,她嫉妒,她恨不得将那庶妹的脸撕烂。 凭什么,凭什么她能得到首辅大人的青睐,虽说她是?去做女?先生的,但沈青灵还是?觉得那四?妹妹不配。 甚至,她不配得到首辅大人一个眼神的注视。 思及此,沈青灵的眸里闪过一丝熊熊烈火,她甩了甩衣袖,桌上头,丫鬟精心嗑好的瓜子仁尽数甩落在地,她起?身,走至沈青枝面前,高昂的扬起?下巴,张扬猖獗地瞪着她,“四?妹妹,这段日子乐不思蜀了啊?” 沈青枝没像从前一样,怯弱地颤着身子。 这次不知是?不是?她知有人替她撑腰的因故,还是?要回扬州的缘故,她竟淡漠地笑?了笑?。 冬葵也学着木佟,给她端来一张木椅,搀扶着沈青枝坐下。 沈青枝模样生得俊,这仪态亦是?端庄大方,轻移莲步间,那柔软纤细的身子,竟是?袅袅婷婷,摇曳生姿。 沈青灵盯着她那不盈一握的纤腰,气得牙痒痒的。 方要发作,便被身边的大丫鬟扯了扯袖子,“小姐,切勿动?怒,给那姑娘留下话柄,您先坐会儿。” 这大丫鬟是?个机灵的,平日里没老替她出谋划策,口齿伶俐不说,颇为有勇有谋,沈青灵听完,忙忍住这口气,坐了下来。 她倒要看看,这柔弱不堪的庶女?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她方坐下,冬葵便端来一杯花茶递给她。 那茉莉飘在水面,清澈见底的茶汤,看上去尤为香甜。 好啊,这三妹妹颇有心机,定是?给她端来杯下过药的茶水。 她轻嗤一声,将那茶推至一旁,“我这有茶,不需多此一举。” 沈青枝接过同样冒着热气的茉莉花茶,掀开茶盖吹了吹,她轻笑?了声,“姐姐不喝放那吧,我看姐姐近来脸色发暗,眼圈也微微暗沉,定是?精神气儿不足,心头烦闷吧,这茉莉花茶可行?气开郁,提神醒脑,美容养颜,姐姐不喝便搁那吧,总归是?要浪费了的。” 那沈青灵一听这话,眸子眨了眨,乍听有这般功效,她不禁想起?那曾经满脸是?痘,却被沈青枝一剂良方医好的曾游艺,不禁有些心动?。 她试探性地望了眼她最为信赖的大丫鬟,直至木佟用银针试了试那茶水,待至银针颜色未变,她才放下心来端起?那花茶喝了口,温热的茶水萦绕在唇齿间,满是?馥郁芳香。 “姐姐这是?做了什么心虚事儿,竟连一杯茶水都不敢喝了?” 沈青枝端着那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眉眼间哪还有一丝怯弱,竟端庄优雅得像大家闺秀。 沈青灵忙在心里说了句“呸”,就?她还大家闺秀,一个整日抛头露面,勾引男人的绣花枕头罢了。 “四?妹妹说的是?什么话。”沈青灵见她大改往日的柔弱,变得伶牙俐齿了些,忙也跟着笑?了下。 却是?皮笑?肉不笑?。 她盯着茶盏中?徐徐飘动?的茉莉,这才想起?她今日来的目的,瞧瞧,她都快被庶妹带偏了,她轻咳声,忙问道,“四?妹妹,可知我院子里的那些知了哪来的?” 沈青枝低头拂了拂那茶盖,轻笑?道,“不知呢!这知了早些时辰是?在我这儿的,也不知是?从哪跑来的,更不知是?怎的跑姐姐院子里去了。” 沈青灵被她这话呛得说不出话来,她一向做事随心所欲,说话也不过脑子,真?当这和人论起?事儿来,沈青枝简单一句“不知”便让她瞬间哑口无?言。 如若她继续逼问,定是?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不到,她这庶妹竟是?个如此心机之人。 沈青枝虽说软弱,但她善在头脑清晰。 沈青灵和她恰恰相反。 故而?,这两人斗起?来,沈青灵满盘皆输。 这话题聊不下去了,再扯下去,她定是?被这庶妹套出话来。 故而?她朝下面的丫鬟使了使眼色,丫鬟立马按住老母鸡的翅膀,将它牢牢按在地上,将松了点的绳子又扎得严严实实。 那老母鸡意?识到现下危险,忙掀动?翅膀挣扎,却被那丫鬟拎着头提了起?来。 方提起?,那母鸡便叫个不停,鸡毛乱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沈青灵看了眼奋力挣扎的鸡,眉头紧蹙,她重重拍了拍面前的圆木桌,怒骂道,“你?这丫鬟,连只鸡都没本事控制吗?” 那小丫鬟也是?新来的,今儿个一连几次被主子吓得半死,委屈得不行?,但还是?用力控制住那老母鸡的翅膀,将它拎了过来。 沈青枝见状,忙安慰道,“不过是?只鸡而?已,你?且放那。” 那鸡被吓得有了应激反应,一直扑腾个不停,一时之间,竟是?到处排泄。 那丫鬟不知为何,对这位四?姑娘颇有好感,忙将那鸡扔在地上。 落了地,那母鸡终于停歇了。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沈青灵被鸡搅得心情暴躁,忙欲离开麋院,此刻,她只想着快快了事,忙让那一直隐在人群中?的老婆子过来杀鸡。 那婆子沈青枝自是?再熟悉不过,不就?是?那日欺凌她和冬葵之人。 她心里头染上一股子怒火,偏生嘴角还溢着微笑?,“四?儿多谢三姐姐好意?,如今四?儿正?想着找只母鸡补补身子,这鸡一看便是?肉质鲜嫩呢,也不麻烦三姐姐替四?儿杀鸡了,改日我拿到酒楼,直接找个师傅做了便是?,四?儿今儿个出去必定逢人便说我与姐姐情谊深厚,姐姐担心妹妹身子,特意?抓只母鸡来给四?儿补补身子,姐姐真?是?天性善良。” 沈青灵:“……” “就?是?,三姐儿一看便是?善良之人。” 冬葵也跟着逢迎一句,说完忙在沈青灵开口之前,将那母鸡抱了下去,顿时,院子里鸦雀无?声。 *** “好一出姐妹情深的大戏,本小姐是?去找她算账的!怎到最后话都被她说了?” 沈青灵气不过,到了青灵阁,气得又将屋子里新添的瓷器摔在地上。 “砰”一声碎响,在屋子里回荡着,那群丫鬟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 “小姐,那四?小姐如今也是?见过世面的,您先别急,听奴婢与你?从长计议,夫人上次也与您说过,这事儿急不来,您若想做首辅夫人,这心气儿可不能如此。” 那木佟是?个人精,蹲在她面前,给那人按着脚,一边动?着嘴皮子,又给她讲了许多道理。 折青枝 第47节 只是?眼里的精光却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良久,沈青灵被她说得心动?了。 她垂眸看着面前貌美如花的大丫鬟,轻声问道,“木佟,你?这般聪慧,我可离不开你?呢!” 木佟扯扯嘴角,漫不经心,似随意?又似不经意?地说道,“那便请姑娘一道将奴婢带去堤柳街吧!” *** 沈青灵走了之后,沈青枝便敛了笑?意?,跟冬葵出了府。 冬葵还未从方才那场大戏中?走出来,眼里含着浓浓的笑?意?,她搂着沈青枝的胳膊,将头贴在她肩上,细语道,“小姐,方才您实在是?太厉害了,那三小姐被您怼得哑口无?言,她是?个好面子的,您提到要宣扬与她的姐妹情深,她愣是?没说话呢!” 沈青枝不知想到什么,摇摇头,“那沈青灵不是?什么厉害的,我也不是?什么厉害之人,倒是?她身旁那个大丫鬟,看似把一切都做得井井有条,极顺服,可她的眼神却是?极具心机。” 冬葵手僵了僵,眼珠子转啊转,终于想起?那个丫鬟来,“那丫鬟生得挺好看的。” “嗯。”沈青枝点点头,“不像个省心的,日后你?得多提防她。” “好,冬葵知道了。” 两人又闲扯了会儿,竟是?走到了那大理寺。 沈青枝不禁想起?,那日宋音尘提到的,近些日子,首辅大人都食宿在大理寺,为一桩陈年旧案搞得焦头烂额。 于是?,走至大理寺时,她不禁停下了脚步,望了眼那戒备森严的大理寺。 门口有官兵把守,大门紧闭,沈青枝不禁从那狭小门缝里往里看了眼。 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几日未见,她竟有些想那人,却是?没有勇气面对他。 不免心想,那日,她的话是?不是?说得太狠了。 *** “你?我二?人身份有别,怎能三番两次行?这事儿?这事儿大人日后和新妇行?吧,枝枝不是?玩物。” 江聿修想起?这话,气便不打一处来,但他又不好对那姑娘真?发火。 他也知她心有郁结,却不知是?她为的是?哪般? 她抵抗他的碰触,可是?为了给他那外甥守贞? 如若真?是?如此,他该怎么办? 连着几日,江聿修都是?郁郁寡欢,除了审查疑犯,其余时候皆是?神色凝重。 此刻他一边翻阅卷宗,一边目光无?神地盯着面前的卷宗。 池和砚提着食盒过来之时,便看见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忙将那食盒“啪嗒”一声落在他面前,皱了皱眉,“我说祖宗,我请你?来是?让你?发呆的吗?卷宗看完了吗?争分?夺秒之时,你?还在被儿女?私情左右吗?” 江聿修冷着张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双淡漠疏离的眼眸里似是?结了一层冰,冻得人牙都酸痛。 池和砚忙清了清嗓子,挑眉看着他,“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这幕后黑手还在外逍遥法外,双胎目前还杳无?音讯,你?呢?在这沉迷女?色,又被打击得一蹶不振。” 江聿修:“……” 他握紧双拳,眼神冰凉凶狠地瞪着池和砚。 池和砚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你?想不想知晓原因出在哪?” “说。”声音冰冷。 池和砚搬了张椅子在他身边坐下,语重心长地开口,“你?呀,追得太紧了,你?懂不懂什么叫距离产生美?什么叫得不到的才是?最美的,你?就?不要再去死缠烂打了,试试端出你?对待其他小娘子的态度来,我保证,那姑娘绝对主动?来找你?。” “你?这样死皮赖脸有啥用,那姑娘我看性子古怪,兴许还是?喜欢你?原来的冷酷淡漠呢!” 江聿修沉默不语,眼神静静落在那卷宗上,细细琢磨着这话的可实性。 见他还是?这副德行?,池和砚来气了,忙用胳膊肘拱了拱他,“你?试试看,没用来找我!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欲擒故纵,欲拒还迎?” 江聿修仍旧沉默。 片刻他心情不悦地起?身离开,一张脸冷得生生将池和砚冻得瑟瑟发抖。 *** “小姐,走了。”冬葵扯了扯她的长袖,沈青枝才回过神来,她红着眼,欲转身离开。 却是?见那大理寺的大门打开,那高高在上,沉稳霸气的首辅着一身墨绿官袍,板着张脸走了出来。 他生得极高,那两个把守大门的官兵比他矮上一截。 两人见了他,忙哈着腰行?礼,那人低低应了声,便径直朝沈青枝这边走来。 沈青枝一颗心疯狂跳动?,几日不见,那人竟比往日还要英俊几分?,她忙攥紧帕子欲行?礼,却见人直接无?视她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只留下独属于他身上清新淡雅的鹅梨果香味。 沈青枝:“……” “小姐?大人这是??” 冬葵也不解。 沈青枝不语,只望着那人离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第43章 不是说好相敬如宾,怎还相见不相识了? 她盯着他远去的无情的背影,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 小姑娘忍住心里头的难受,扶着冬葵的胳膊离去。 那身姿窈窕步轻盈,走动间,身上那股子淡淡清香徐徐散发,引得?路过的人都得?瞧上两眼?,沈青枝颦了颦眉,忙加快脚步。 过了片刻,有一马车停在路边,马车上挂着首辅公?馆的精致雕花牌,那马夫看见沈青枝那似拂柳一般的身段,忙唤道,“沈娘子,大人让老奴送您一段。” 沈青枝停下步子,还是?上了马车。 这人真是?好玩,干脆全程无视她就行了,偏是?要无视她,又来给她一个甜头?。 沈青枝掀开帘子看着窗外拂过的凤凰湖,失了神,这人真是?越发让她看不懂了。 *** 这就算了,回扬州的前夕,首辅公?馆一直贴身伺候沈青枝的一等丫鬟白沭竟是?找上门来。 彼时,上京下了场狂风暴雨,那姑娘拎着包袱跪在门口哭着求沈青枝收留她。 那天空像裂了口子似的,大雨倾盆而下,雨水冲刷在白沭身上,乌黑秀发被淋湿得?沾在肌肤上,灰色长衫全都湿透了,贴在身上。 狼狈至极。 沈青枝彼时正在屋子里制香,听见女子啼哭的声音忙让冬葵将门打开,这一打开便看见一道被雨冲刷着的身影。 雨势颇大,整座麋院起了烟似的,让人视线模糊。 离得?远,沈青枝有些?辨别不出那道身影,不过她还是?独自撑着伞,冲入雨帘,将那姑娘扶着带回了屋。 虽她没有淋着多少雨,但她身上的雪白裙纱还是?沾了些?白沭身上的雨水。 进了屋,那方才跪在门口声音凄惨的姑娘此?刻却是?不敢开口了,她缩着身子不住地颤抖,大抵是?冻着了,喷嚏一个接着一个。 沈青枝自是?认出来,这是?首辅公?馆的一等丫鬟白沭。 她什么话?也没问,便让冬葵放水让白沭去沐浴更衣。 白沭安安静静地道了谢,便垂眸低着头?跟着冬葵往后?面走去。 沈青枝坐在屋子里,看着窗外莫大的雨帘,眼?里闪过一丝怀疑。 这白沭也是?他送给她的?怕她不接受,竟让人姑娘跪在雨中惹她垂怜? 不过她真得?是?冤枉江聿修了,还真不是?他让白沭跪在雨中惹她垂怜的,这是?白沭自个儿的主意。 其余她还真想不出什么法子能让沈青枝安心?接受她了。 白沭很快沐浴完,换了件绿色长衫出来,她生得?高挑壮实,冬葵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还有些?紧绷绷的,但此?刻外面下着磅礴大雨,沈青枝也找不到衣裳,只能让她暂时将就下。 白沭虽生得?高挑壮实,但有一张稚嫩小巧的脸,平日里与?人不太亲近,但甚在做事儿利索认真,沈青枝其实没想到,这人竟是?出了事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 不过这是?不是?也正可以说明,是?那人派过来的眼?线? 她压下困惑,看了眼?垂头?乖巧的白沭,竟觉得?这姑娘挺可爱的。 于是?她唤来她一起过来唠嗑解闷,还泡了杯红糖姜茶给她暖暖身子。 外头?下着雨,总归是?无事可干的。 那姑娘喝完姜茶,乖巧伶俐地跪在她面前,给她揉腿,冬葵爱唠嗑,平日里和她也算是?有些?交谈,但今儿个与?她说话?,这白沭却是?一个字也不忘蹦。 沈青枝问白沭公?馆出了何事,她竟如?此?狼狈,白沭却是?摇摇头?,不肯多言。 沈青枝也不便过问,只是?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这姑娘嘴巴严实得?紧,竟是?一字也不泄露。 第二日,天气转晴,沈青枝便带着两姑娘回了扬州,离开后?也只托人交了封信带给那沈侍郎。 总归那沈府无人在意她,她是?死是?活,估摸着也无人过问。 白沭特粘人,她身量高,便甘愿让沈青枝枕着她的肩膀入眠。 冬葵又极唠叨,一路上絮絮叨叨个不停,这趟三人行,沈青枝乐在其中。 因着白沭身量高,又结实,故而入住旅馆时,也未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儿。 这一路,顺顺当当,竟像是?一切都被人安排得?妥妥当当一样,住的是?上等天字号房,就连这吃的都比人家的精致。 沈青枝不禁想起从扬州去上京的路上,也是?这般顺畅。 顺畅得?就像是?背后?有双手,在全程守护她。 *** 沈青枝到了扬州那日,江南也下起了绵绵细雨。 马车在林府门口停下,沈青枝在白沭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冬葵在一旁为她撑着油纸伞。 折青枝 第48节 林夫人接到她的密信,知晓她今日回府,一大早便在门口侯着。 她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心?肠不坏,但是?口头?上总是?对人暗自打击,从小沈青枝被她教育得?苦不堪言。 埋怨之话?,凶狠之话?,责怪之话?,她竟是?全然不通过脑子,就从嘴里蹦出来了,毫无一丝替人考虑的心?思,只顾自己的心?情。 她不知这些?话?似一把锋利的剑直戳着沈青枝幼小的心?,故而导致她的性格不明媚,不开朗,甚至有些?阴郁。 但沈青枝却也是?不恨她的,她亦是?个可怜之人。 总归她人还是?不坏的,知道沈青枝今日回府,还特意抱着幼小的孩子在门口迎接。 “四姐儿!”那林夫人见那纤弱似拂柳的身影,徐徐出现,忙笑开了花,抱着孩子就往这边小跑而来。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小萝卜丁的孩子,皆是?她与?林维之的子女。 不知何时开始,林氏的头?上已长了几?根银丝,她的几?个子女性子都和她极像,特别是?那长子和长女,动不动就贬低人,将家里搅得?一团糟。 林氏过得?苦不堪言,偏生还要去书院授业,这几?个孩子还要靠她拉扯。 沈青枝回来了,她自是?高兴,这丫头?教书育人思想先进,那些?孩子也愿听她授业,甚至是?她几?个调皮的子女,也是?爱极了这位天仙表姐。 沈青枝知晓她的心?思,却也是?心?甘情愿帮她,她这舅母其实过得?挺苦的,她那舅舅是?个书呆子,终日沉迷研究古籍,这家里的重担尽压在了她这个娘子身上。 她亦是?个苦命之人。 “舅母。”沈青枝轻声唤她,又将身旁的白沭向她介绍。 林氏看了眼?她身边这大丫鬟,眼?睛亮了亮,“瞧瞧这身段,和我一样,是?个能干的。” “四姐儿,快看看你弟弟,是?不是?比去上京前大上许多?”她将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递到她面前,饱经沧桑的脸上竟染上一层柔意。 沈青枝接过那孩子,瞧了好一会儿,大抵是?天生母性泛滥,她竟是?傻傻笑了起来,对那孩子爱不释手。 一旁的白沭见状,忙将这幕记在了心?里——夫人喜欢孩子! 回去赶紧让大人给安排上,要想夺得?夫人喜爱,可不得?送上她喜欢的! 近来大人正愁如?何追妻,现下白沭明白了,夫人喜欢孩子! 她真是?个沉默寡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好下属! *** 用?完晚膳,林氏又跟沈青枝聊上了女儿家的话?题。 微弱的烛火摇摇晃晃,照得?沈青枝那张美丽滟丽的脸愈发精湛,林氏对这张脸极为熟悉,从小看到大,也不禁觉得?实在耀眼?,竟比当年她的母亲还要美上几?分。 她那母亲就是?因为那美貌被做妾,命运多舛。 那张绝世容颜,带给她的是?无尽的苦楚,她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她曾见过患了产后?郁症的林嫣是?如?何拿着鸾剪要划上自己脸的。 这事儿已过去多年,林氏仍忘不掉那日的后?怕。 那襁褓之中的婴孩睡在一旁摇篮中,林氏一边晃着摇篮,一边徐徐开口,“四姐儿,和那小将军之间可有进展?婚期可定下了?打算何时成?婚?” 沈青枝听闻,忙红了脸,她垂着脑袋,极细声地开口,“小将军去边关了,这婚也不定何时成?呢?” “啊?”林氏晃着摇篮的手僵了僵,她不知想起什么,皱了皱眉,“四儿,边关烽火战乱,为了缓解压力,那军营可是?养了众多舞姬的。” “嗯?”沈青枝美眸里闪过一丝困惑,不知她为何意? “舅母怎突然提起这事儿了?” 林氏凑到她面前,摇摇头?,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枝枝,你可千万别学你娘,留在那上京做妾,做妾简直就是?自降身份,那是?羞耻的,而且会让正室骑到头?上去。” “那小将军年少气盛,又是?大京的功臣,多少贵女想嫁到那将军府去,又有多少舞姬想要爬上他的床榻?” “这些?你可都要注意,切不可掉以轻心?,你必要坐稳正室之位,我林氏,不愿再有女儿家嫁人为妾了!” 沈青枝听闻脸色倏然变了,她眸里闪过一丝黯淡,只垂着脑袋点点头?,“四儿知晓。” “枝枝,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 林氏语重心?长地告诫着她。 这些?话?,沈青枝从小就听烂了,她母亲之事在前,可没被林氏骂惨了,最后?林嫣一气之下跑了,再也没回来。 她本就有产后?郁症,又被林氏贬低得?低若尘埃,她只想着逃离这地。 就连孩子在她眼?里,都是?累赘,是?她种下的恶果。 多少个夜里,林嫣拿着鸾剪想要对孩子下手,却终是?颤着手将那鸾剪扔到了地上。 她疯了,林嫣是?被林氏辱骂疯的。 烛光下,谈及母亲,沈青枝不免想起不久前见到的那人,趁着林氏此?刻心?情稳定,她忙想着如?何旁敲侧击宋戈之事。 那张脸,现在想来,她都觉得?浑身一震。 但那人冷淡至极的样子,却让她觉得?更为奇怪,他为何对她的长相一丝一毫都不觉着奇怪呢? 第一次见到和自己相似的长相,理所应当和她反应一样是?震惊,是?困惑的。 可他却…… 视若无睹。 除非,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她。 细思极恐,加上大半夜的寒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起来,沈青枝觉着更冷了。 想了想,她还是?问道,“舅母,当时我母亲怀我时肚子大吗?枝枝快要成?婚了,一想到日后?要生孩子,就觉得?无比痛苦,我真是?……” 她垂下眸子,故作娇态的摇了摇头?,将手上本拽着的香囊朝桌上一扔,“不想生孩子了。” 林氏听闻,忙皱眉,她斥责道,“沈四,你这是?说什么呢?要气死舅母吗?当年你母亲怀着那么大的肚子,到最后?都走不动路了,终日躺在床上,她也无你这般绝望啊,你这还未成?婚,就不想生孩子,你莫出去说这话?,别将这大好婚事搅黄了!” “小将军那是?何等身份,你能嫁过去做正妻已是?天大的福分,按你这身份,那高官之妻,这身份,你这被抛弃的庶女配得?上吗?这是?你外祖父替你求来的大好婚事儿,你莫要辜负!” 沈青枝听闻一阵头?疼,舅母总是?这样,一味贬低她。 心?里头?染上一股酸楚,她红着眼?点点头?。 碧波婉转间,她还是?捕捉到了她话?中透露出的事儿,首先她母亲肚子极大,其次到了后?期走不动路,终日躺在床上。 这怎么也得?怀个双胎才连床都下不了吧? 她正思忖间,便听那舅母又在那絮絮叨叨说道:“其实这婚事定的时候,是?说的那老将军名下任何一个子孙的,可他名下未成?婚的如?今也就小将军和那当朝首辅。” “说起那首辅,难道人家还会娶你做正妻吗?人家那身份,怎么也得?正一品的嫡女才能配上,人的权势可远在那皇帝之上,可不会瞧上你。” 话?落,沈青枝的心?里头?更为堵得?慌了。 是?了,她是?何身份,人家那身份,位高权重的,怎么也不会看上她。 一切都是?图个新鲜罢了,那正室之位她也不敢妄想。 又就这样被林氏贬低了会儿,沈青枝的头?更痛了,呼吸也跟着一窒,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最后?林氏离开她这小破院时,她还未缓过神来。 如?此?沈青枝这晚竟都未怎么闭眼?过,月色朦胧,眼?泪一滴滴顺着她娇俏的鼻梁落下,她不断伸手去擦拭眼?泪,可那泪却越流越多,压根止不住。 透过窗外微弱的烛光,她余光落在手腕上的玉镯上,竟是?又想起那日午后?,他为她戴上这镯子的温柔。 那枚不知打哪来的白玉镯子,被他视若珍宝地放进胸口,暖风拂面,他一字一句看着她的眼?极认真地说道,“白玉镯子暂时吾替你保管,算是?枝枝给吾的信物。” 现在想来,全是?假的。 他都对她视若无睹了,还什么信物。 不过是?她先推开他的…… 如?此?,小姑娘泪流得?更猛了,偏生又不能哭出声来,只能蜷缩着身子,哭得?泣不成?声,纤弱的身姿一颤一颤的。 直到天朦朦亮时,她才哭晕过去。 第44章 翌日,沈青枝醒来,林氏破天荒的亲自送来了早膳。 沈青枝陪她用了?早膳,林氏便问她要不要去书院坐坐,沈青枝心里头对她的用意清楚得很,无非是想要她忙着去授课。 她夹了块煮干丝放进碗中?,摇摇头,“舅母,我今日有事。” 她确实有事,要去找宋知行问?个人,但这事儿她无需告诉林氏。 “你可?是要去找那宋知行?”林氏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她眉头紧蹙,“啪”一下?搁下?筷子?,“枝枝,你现在可?是要成婚的人,还去那宋公子?做甚?” “你去上?京的日子?他亦来寻过你,皆被舅母回绝了?,你可?不能做傻事啊,他一个府尹之子?,能和那小将军比吗?” 沈青枝颦了?颦眉,拿起帕子?轻柔地擦拭了?下?红唇,微微叹了?口气,“舅母,四儿想去趟锦玉阁。” “去锦玉阁?那边衣裳那般贵,去那做甚?”林氏是个掌控欲极强之人,无论做何事,见何人,她都要问?个清楚,甚至是出门买个糖葫芦,都要被她说个半天。 这便也是沈青枝拼命想离开这个地方的原因。 林氏的掌控太过令人窒息。 她的有些?想法甚至几近扭曲。 沈青枝没再和她多说,忙带着两个丫鬟离开了?林府。 当日她真的去了?锦玉阁。 锦玉阁坐落在归渔街上?,这是扬州海陵郡最为繁华之地,琳琅满目的商铺占据着整条街,而锦玉阁却是一家独占街头一整个楼。 这里是女儿家的天宫,衣裳首饰应有尽有,只?不过单一件仙裙就抵得上?普通人家一月的开销,故而没几个普通人家买得起。 来这里的常客皆是那扬州府富商高?官府中?的女眷。 这么大的铺子?对扬州府的贡献是极大得,但这锦玉阁背后的金主却是无人知晓。 有人问?那掌柜的,掌柜的也只?是摇头一笑,道上?一句“无可?奉告”。 沈青枝在那管了?一阵铺子?,也没听过那掌柜的说过一字关于背后金主的话。 故而,她猜测,这背后的主子?定是有权有势之人。 *** 今儿个的扬州,天气晴朗,鸟语花香,自打?入夏后,白日里热气蒸腾,大地像是快要被火燃烧。 折青枝 第49节 明明昨儿个还下?着毛毛细雨,阴沉凉爽,今儿个却是炎热干燥。 太阳火辣辣地照在人身上?,沈青枝颦眉躲在伞下?看着锦玉阁那龙飞凤舞的牌匾。 “姑娘,进去吗?”白沭问?道。 她生得高?,举着油纸伞,正好将沈青枝纤弱的身子?覆在伞下?。 “自是要进去的。” 沈青枝点点头,她望着那字愣了?神,总觉着在哪见过这字迹,却是一时想不起来。 那字龙飞凤舞,仿若力?透纸背,写字之人定是极底蕴深厚。 “小姐,外面热,进去吧。”冬葵在旁边一直拿着蒲扇给沈青枝扇风,几人站在门口,她直感觉一阵凉爽,那冰冰凉凉,极舒适的风就顺着这锦玉阁的门缝飘了?出来。 沈青枝没再看那字,在冬葵的搀扶中?轻敲了?敲锦玉阁的门。 “进。” 一道沧桑熟悉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沈青枝忙推门而入。 铺子?里放着冰块,几人一进去便能感受到一股子?凉气,冬葵凉得整个身子?颤了?颤,忙往自家小姐身上?靠了?靠。 那掌柜的正在给一贵女看图绘,余光撇了?眼门口,却是一惊,忙放下?那册子?,和那贵女说了?声,便迎着沈青枝走来。 其实这掌柜的生得和那兰时序的掌柜有些?相似,两人皆是瘦瘦高?高?的。 那掌柜的有些?时日不见沈青枝,忙让店里帮衬的小厮端几杯茶来。 “掌柜的,几日不见,这店里竟多了?小厮呢!” 沈青枝见到当初扶持自己,在年幼之向自己伸出援手的老?人,不禁心里头暖暖的。 “哎呀,这些?个小厮哪有四儿弄得好。”老?人开玩笑着说道,忙走至厢房门口朝她招手,让她进厢房坐坐。 沈青枝进了?厢房,那贵女大抵是等?不及了?,一直在那喊人。 老?掌柜的站在门口,有些?无措,提着茶壶欲给沈青枝沏茶的手都有些?发颤。 一边是尊贵的客人,一边又是曾经共事的伙伴,有些?左右为难。 沈青枝笑了?笑,在冬葵的搀扶下?徐徐入座,还不忘和那掌柜的叮嘱,“老?掌柜,您招待不周可?是要扣月钱的。” 那老?掌柜无奈摇摇头,“四儿先喝些?茶,这茶可?是从上?京运来的顶级普洱,我们主子?自己茶园采摘的,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的极品,一般人我可?不拿出来。” 说罢转身离去。 顶级普洱? 沈青枝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竟是这般巧合?前阵子?首辅公馆也入了?一批顶级普洱,听那怜姐儿说也是他们大人茶庄的? 这么巧? 她犹豫着端起那茶饮了?一口,甘醇清冽,质感饱满。 竟是和公馆的普洱是同一批? 有什么迷雾在心中?被揭开。 刹那间,烟雾笼罩的心,被一层层剥开。 她终于想起为何锦玉阁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这般熟悉了?,她在公馆时,曾见过那人字迹,也是这般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所有事情在此?刻被她看透,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恰巧那老?掌柜的办完事儿走了?过来,一脸歉意地说道,“久等?了?。” 沈青枝摇摇头,低头若有所思地抿了?口茶。 两人寒暄了?会?儿,沈青枝开门见山问?道,“敢问?老?掌柜,这锦玉阁幕后金主是不是首辅大人?” 那掌柜的一惊,紧张兮兮地看了?眼外面,见无人,才放下?心来,“金主确是首辅大人。” 沈青枝意料之中?,并无多大情绪。 她复又问?道,“那这些?年……帮助我的,都是他?” 那张雪白美丽的容颜染上?一层紧张,她攥紧帕子?,全身都绷得紧紧的。 这事儿对她来说,其实非同小可?,那背后一直默默扶持她,在她幼年最无助最失落时,是他给她开了?一扇窗。 老?掌柜也并未想隐瞒这事儿,他点点头,“确实是我家大人让老?夫多帮衬四儿的。” 他顿了?顿,忙又起身给沈青枝倒了?壶茶,恭恭敬敬递到她面前,方才坐下?继续道,“我们家大人其实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暴戾恣睢,冷酷无情,大人比谁都心怀天下?,天下?百姓皆不知,大人每月都会?将库里的盈利拿出十分之一,来帮助那些?患难中?的孤儿寡妇。” “姑娘,所有铺子?盈利的十分之一啊!那是一笔巨大财富,普通人一辈子?不敢想的财富!如若没有大人在背后默默守护大京百姓,就没有今日老?百姓的安宁温饱!” 老?掌柜的说起这些?来,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震撼,那双看尽世间百态的眼中?写满了?动容。 话落,沈青枝甚是诧异,那端在手里的茶盏都差点没拿稳。 她这才想起,为何之前打?理账簿时,掌柜的总让她空十分之一来,原来是那人行善事的。 沈青枝这一下?午,皆在震惊中?度过,直到临走前,老?掌柜的起身将她们送到门口,炯炯有神的眼里含着笑意,他拿了?一包普洱递给沈青枝,又扫了?眼她身旁的两位小娘子?,忙叮嘱道,“今日这一切,也只?有三位小娘子?知晓,大人不喜自己的事儿在外头泄露。” 这话里还含着一丝警告。 沈青枝接过那茶包,道了?谢,忙点头,“老?掌柜放心,我们都不会?多嘴的。” 那老?掌柜这才笑着离开。 *** 沈青枝这一路上?一直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过她才想起还有正事儿未办,她忙转身拉着冬葵的手,着急忙慌地和她说道,“冬葵,去府尹府上?,帮我将宋公子?喊出来,就说我在淮扬湖畔等?他。” 冬葵甫欲开口,就听她说,“那地远,你和白沭一起去。” “可?小姐你……”白沭有些?不放心沈青枝一人。 沈青枝摇摇头,“不必担心我,淮扬湖就在前面,我自个儿就可?去,况且我在这地生活这么久,不会?有事的。” 白沭和冬葵无奈,只?能照着办。 两人走后,沈青枝一人往那湖畔走去。 她心里有些?难受得紧,想一个人静静,这才将两人都支走。 她眼神涣散地落在那河畔的柳树上?,堤柳街上?也有这一排拂柳,不过比这里还要茂盛许多。 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真不知怎了?,又突然很想那人,可?是她在扬州,他却远在上?京。 就像他们之间的身份,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遥不可?及。 他们本就不是一一类人。 就像舅母说的,她配不上?他,他是辅助朝政,为百姓呕心沥血之人,他是大京的功臣,唯有正一品官员的子?女方能配上?那样身居高?位,权倾朝野的男人。 而她…… 其实是连嫁给裴安都是配不上?的,那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是她舅母怕她弄掉的珍宝。 这般想来,沈青枝又长长叹了?口气。 正当她愁眉不展时,有位老?妇人走至她面前,老?妇人的后背驼得极高?,她弯着腰,头发用发带束缚,露出干枯暗黄的额头,她眼神里含着精光,上?下?打?量着沈青枝。 沈青枝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方欲转身,却被那老?妇人拽住胳膊,“小娘子?,可?否帮老?奴拿下?包袱,老?奴想去如厕。” 沈青枝有些?不乐意外人碰触,忙挣扎了?下?,就这一下?,拱的这一下?,那老?妇人突然倒在了?地上?,嘴里哀嚎着叫唤,“好你个小娘子?,如此?心肠歹毒,不过是让你帮老?奴拿下?包袱,你就将我推倒?” “我……”她看着那个倒在地上?,打?滚着乱叫的老?婆子?,有些?慌了?神,方才她明明只?是挣扎了?下?,并没有推倒她啊!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都是一群看热闹的,她如何解释,也无人相信。 她没法,只?能提出上?官府。 那老?妇人趴在地上?,用手指指着她的脸破口大骂,“你这小娘子?,做这坏事,是要遭雷劈的!本来赔个银子?的事儿,你还死不承认?那便去找官爷主持正道吧!” *** 两人在几位百姓的陪同下?去了?那衙门。 衙门内戒备森严,今日不知是来了?哪位贵人,竟都是神色凝重,愁眉不展的模样。 沈青枝有些?好奇,这老?婆子?做了?这等?讹诈之事儿,竟还有胆子?和她一起来衙门,无非两种可?能。 其一是那老?婆子?真得被撞了?,其二她官府里有人。 沈青枝不知是哪种,但总归不会?是她推了?那婆子?。 两人入了?衙内,沈青枝被那衙役一把推着跪到了?地上?,她一个没注意,竟是直直摔在了?地上?。 胳膊火辣辣得疼,她红着眼想要起身,却是被人用力?一脚踹了?腰,“听说你这娘子?推了?人不承认?” 一道凶狠粗旷的声音响起,沈青枝心一颤。 “官老?爷,您可?得替老?奴做主啊,这小娘子?心肠歹毒,算计老?奴!让她赔银子?,她还不依!”那老?婆子?声音尖锐洪亮,何尝像是有伤在身的模样。 倒是沈青枝身上?疼得厉害。 “哦?小娘子?,你推那老?妇人了??”那官爷问?道。 沈青枝摇头。 那官老?爷蹲下?来,仔细瞧了?瞧沈青枝这柔弱不堪的身子?,她今日穿了?件薄荷长衫,此?刻被人踹倒在地,头发微微凌乱,有种任人蹂*躏的凌乱美。 这官老?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笑道,“推了?人也没事,只?要你愿意……” 这人话还没说话,便听见一道暴戾阴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愿意什么?愿意将你这狗官扔进狗笼被猛虎分尸吗?“那官老?爷吓了?一跳,忙转过身。 却见那人一袭墨绿圆领长衫,身姿挺拔修长,容貌隽美,气质沉稳。 但那张脸上?的神情无疑是令人窒息的,冰冷刺骨,似从九宵云外踏过山河而来。 他身子?一抖,忙摔在了?地上?。 沈青枝听见这声音还有些?不可?思议,云里雾里,觉得是被吓得做梦了?。 其实她是有勇气对抗的,但她还没有开始对抗,那人就来了?。 她欲起身,却是闻见一阵熟悉的清香,接着便听见“咚”的一声,那狗官竟是被他猛地一脚踹到了?墙角。 “你……怎么来了??”她颤着声开口。 似乎每次,都是在她狼狈不堪之时,他倏然出现。 折青枝 第50节 她真是脆弱至极。 正当她愁容满面时,那人将她抱起,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放在那审案桌上?。 他坚实的双臂撑在桌上?,将她牢牢圈住,眼里含着焦灼,又含着恼怒,视线直直落在沈青枝身上?,一字一句说道,“沈青枝!要想不被欺凌,首先你要强大,吾可?以护着你,但是在吾没来之前,他踢伤你怎么办?从明日开始,罚你扎马步三天!另外教你一套拳法!” 沈青枝瞪大眼睛,满脸困惑。 第45章 她一阵紧张,慌乱之下双手紧紧攥住那人的腰封,她对这物甚为熟悉,住在手中冰冰凉凉,和这人似的。 不知想起什?么,美人妖娆狭长的狐狸眼闪过一丝晦暗,她忙撇过?眼眸,前?不久,百花宴上,男人也曾抓着她的手握住这腰封上,对她说?,“枝枝,想解开吗?” 彼时她摇头,浮躁地?用脚踢他,衣裳布料摩擦,在寂静的夜里极为清晰,似一阵阵暧昧婉转的旋律。 撩得人面红耳赤。 之后?,她愣是连一个衣角都没碰着那人的,他总是抓着她作乱的手,在她耳边低语,“是枝枝不要的,那就不能碰了。” 如今,旧景重来,沈青枝整个人都有些?像是被放在了云朵上,晕晕乎乎,不太?真切。 过?了片刻,那人揶好她身上的裙摆,修长白皙的手指又轻轻拂平她凌乱的长发,眸子里闪过?一丝沈青枝看不懂的怜爱。 “枝枝,你要学会?反抗。” 男人的声音似一泓清泉流进她的心里,让人觉得心里柔柔的。 即使沈青枝并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枝枝,起来,我带你去?报仇。” 他一如往常的清冷,身上的寒意?却比往常更甚。 ——“哒哒哒哒”一阵井然有序的脚步声响起,随后?还有拔剑出鞘的声音,沈青枝愣了神,眼皮跳了跳,今儿个这事儿必定是兴师动众了。 她忙透过?男人高挑挺拔的身影,看见他的身后?,站了两排穿着劲衣的锦衣卫,个个年轻气?盛,手上拿着剑,目光直直注视着前?方,等待着他们大人的一声命下。 那群方才还在作乱,欲行不轨之事的狗官忙抱着头跪在地?上,那满嘴谎言,眼神狡诈的老婆子偷偷摸摸,乘其不备爬到了门口,却是被人粗鲁地?拖到屋子里,随后?一脚将她踢得摔在地?上,“告诉你,老婆子,这才是真正摔你!” 说?这话的人正是白苏,他今日着一身黑色劲衣,十分?冷酷英俊,剑眉飞扬,少年气?息十足。 那老婆子吓得脸色苍白,心里“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她转头去?见那狗官,却见那人哪还有一丝平常为虎作伥的样。 那老婆子嘴唇开始哆嗦,她睁大眼,又不可思议地?看着被那不知身份的高官圈在怀里的美人,见那美人攥着那大官的腰封,眼里满是眷恋和依赖,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没想到,这女子竟是个身份极高之人,或许还是京中来的大官的女人。 老婆子哆着身子,脸上那皱巴巴的皮吓得一颤一颤的,她忙学着那狗官的样子,“扑通”一声抱头跪在地?上。 “大人,娘子,饶命啊!” “老奴知错了,饶老奴一命吧!”凄惨哀怜的声音响起,沈青枝忙松开攥着男人的腰封。 她红唇微张,方想开口,身子却被男人从那行审桌上抱了下来。 “你今日要还是硬不下心来,拿鞭子抽他们,吾就当着你的面杀了这两人。” “枝枝,你性子过?于软了,不能任人欺负你,知道吗?” 男人脸色如常,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他凤眸低垂,望着面前?美若天?仙的姑娘,就见着她身子微微颤了颤,嘴唇霎那间变得苍白。 “枝枝,你不动手,落到吾手中,你知道的,这命留不留得住另说?,这刑罚可不单单只是几个鞭子的事儿了。“江聿修负手而立,清冷凛冽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命令。 大抵是常年身居高位,他身上的气?势和眸子里的冷冽都透露着高位者的强势,而沈青枝恰恰缺少的就是这份冷冽和强势。 她望着男人的脚尖,咽了咽口水,时间静止,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包括那等着受罚的狗官和老婆子。 沈青枝最终点点头,走至白苏身边,自他手中将那鞭子接了过?来。 屋子里香炉里的檀香袅袅升起,一阵风吹过?,吹得那烟四处飞舞,像是失去?方向的苍蝇,到处乱撞。 那狗官和老婆子见那带着钉子的鞭子,被那貌美的小娘子拖在地?上,一步步朝他们走来,心在此刻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沈青枝这朵温室里的花朵,何曾拿起鞭子打过?人,如今更是连鞭子都没力气?甩动,她生得柔弱动人,像是朵灿烂夺目的玫花,那双眸子含着淡淡忧伤,此刻却是多了一丝迷茫,但?转瞬,又变得坚定起来。 她举起那鞭子“啪”一声甩在了那狗官面前?,“你这狗官定是与这老婆子串通一气?,欺诈百姓是不是?” 那根带着钉子的鞭子重重落在了地?上,竟陷进了木质地?面,如若这是一鞭子打在人身上,足以想象是何等凄惨。 那狗官吓得呼吸一窒,犹如从天?浇下一盆热水,烫得他全身上下都火辣刺痛。 一旁的老婆子体力不支,胆量不够,竟直直地?晕倒了过?去?,满头银发在此刻散乱一团,模样凄惨至极,哪有一丝方才的恶毒和威风。 沈青枝最终还是没下得去?手,江聿修也没逼她,让她动鞭子,本也就是让她出出气?,可不指望她真得能收拾个人出来。 他自她身后?,环住她纤细的身子,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手上握着那长鞭。 “枝枝,就这样,很好,你很勇敢,不能让人欺负你,知道了吗?” 一字一句,含着诱惑。 沈青枝红着眼眶点点头。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教?她——要学会?反抗。 将烂摊子交给了白苏,江聿修拽住她的袖子,将她带了出来。 外头的阳光刺眼,沈青枝却觉得浑身凉透了,一阵微风吹过?,她竟冷不丁打了个冷颤。 “饿了吗?”男人出门第?一句话,竟是问的这个,沈青枝眨眨眼,垂眸看了眼被男人拽住的袖子点点头,“有些?饿意?。” “那带你去?家饭馆吧。”男人说?完,便又拿着她的衣袖往前?走去?。 经过?衙门的铁门,沈青枝回头看了眼那些?身子站得笔直的衙役,有些?困惑地?问,“大人何时来的,那狗官不知大人的身份吗?大人怎恰好在这儿遇见我了?” “别说?话,留着嘴巴等会?儿用膳。” 男人冰冷的语气?,和平常温柔体贴的模样大不一样,沈青枝撇撇嘴,没再问。 江聿修松了口气?,难道要他告诉她,他在暗处插了眼线,有专人护送她吗? 他可不会?自投罗网,让她知晓他多在意?她,为了见她,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扬州,虽慢她一步,但?好在恰巧救了她。 *** 两人刚行至拐角处,就见冬葵和白沭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个穿着一袭白衫,文质彬彬,温文儒雅的宋知行。 许久不见宋知行,沈青枝竟觉得他沧桑了不少,从前?的他爱极了干净,整日穿着长衫,拿着书卷,与人谈天?伦地?,而今日相逢,那人却是胡子拉渣,哪还有一丝从前?的风流倜傥。 “枝枝,你没事吧……” 宋知行自是见到了她身旁沉稳高雅的男人,那人气?度不凡,一看便是大人物,但?他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径直走到沈青枝面前?,牵过?她的手,眼里含着热意?,“你这丫头,去?哪儿了?让我一顿好找,你那舅母一字不提你的下落。” 江聿修原本牵在手中的衣袖落了空,他看着那儒雅英俊的书生,冷冷一笑。 好啊,走了个裴安,又来了个竹马。 他这未来夫人,桃花运真是旺极了。 沈青枝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她脸色一红,忙将手从宋知行手中抽离。 “你这书生,近日怎这般颓废?”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责起他来。 其实沈青枝见到宋知行,心中自是有些?激动,眼眶也红了起来。 从小宋知行对她便极好,总是将自家府上的点心拿给她吃,每年她生辰时,他总是第?一个跑到林府门口的小巷来为她庆生。 自然,也是唯一一个。 年年不落。 两人长大之后?,这人更是学会?了做面,每年都变着花样做生辰面给她吃。 故而,当他说?出将来要娶她为妻时,沈青枝竟是不知如何拒绝,他对她太?好了。 但?她不爱他,对他也只是兄妹之情,两人之间太?过?熟悉,甚至在此之前?,沈青枝还作为他的参谋帮他追过?书院的姑娘。 沈青枝不知,这样一个人,如何能谈婚论嫁。 但?她也不忍心伤害他。 “枝枝,你不在扬州,我度日如年,书都读不下去?了。”他像个孩子似的,垂着眸子,薄唇颜色极淡,病怏怏的样子,让人看得心里头一阵难受。 沈青枝叹了口气?,“知行,你这般你父亲该多失望,他希望你能高中状元,光宗耀祖,你这般……” 宋知行蹙眉,有些?不悦,“什?么光宗耀祖,不过?是想给自己脸上贴金,好满足自己的虚荣罢了,那些?都不是我追求的。” 听闻这话,一旁沉默不语的男人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宋知行身上。 这话看似大逆不道,但?却亦是实话。 就在他愣神之极,那大逆不道之人,又说?道,“做官也好,从商也好,务农也罢,只要是自己喜欢的,怎样都好,不是吗?” 沈青枝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她这竹马,就是道理一大堆,你若和他争辩,只能落得下风,故而她也只是扯了扯嘴角,望了眼身后?眼神灰暗不清的男人,开口道,“大人,我们去?何处用膳?带上知行可以吗?” 她目光里含着恳求,水汪汪的无辜双眼,像一汪清泉清澈见底。 江聿修沉默,挑眉望了眼方才喋喋不休的男人,“枝枝,不介绍下?” 沈青枝这才想起,自个儿竟是被方才那衙内的恶事儿吓得糊涂了,忙轻轻扯了扯江聿修的衣袖,向他介绍道,“大人,这是我一同长大的好友宋知行。” 男人轻声“嗯”了声,神色淡淡,让人看不真切。 但?他即使不开口,那双眸子里的深沉还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沈青枝也看不透他,忙又对着宋知行介绍道,“知行,这是首辅大人。” 话落,宋知行目光怔了怔,一双干净纯澈的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 第46章 宋知行父亲是扬州府尹,自是对首辅大人的事迹耳熟能详,他如今背诵的那些个大宋史册上,就记载着首辅大人的出征塞外?,夺回大京国土的英雄事迹。 这些事儿虽壮烈,但同?样也有些隐秘事儿让人听着便觉得闻风丧胆。 折青枝 第51节 宋知行不知沈青枝为何和这么个大京大人物在?一块,这人从前只存在?于?史册里?,亦或者在?茶馆说书人的嘴里?,而如今,这位影响大京国运的人物居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宋知行不知所措。 方才一见着人,便?知他气度不凡,高贵雅致。 现下知晓他是首辅大人,宋知行忙附身行礼,“大人安康,小民先前不吃大人身份,如有得罪,请大人饶恕。” 他态度端正,且字里?行间都?带着畏惧,江聿修当?即也就免了?他的礼。 “吾与枝枝欲用膳,小郎君可一起同?行?”江聿修负手而立,身姿颀长如玉,一双凤眼自带上位者的傲气,炯炯有神,让人忍不住态度都?软了?下来。 话甫落下,宋知行便?无比紧张起来,他从前对这人的印象便?是暴戾恣睢,心狠手辣,故而他内心是十足惧怕这人的,但他又抬眸看了?眼他身边乖巧伶俐的沈青枝,又硬着头皮点点头,“好。” 沈青枝也未想到这人竟是相邀宋知行用膳,她?扯了?扯男人的衣袖,睨了?他一眼,总觉得没什么好事儿,这人阴鸷狡诈得很。 江聿修垂眸看了?眼,美人纤长葱段落在?自己墨色大袖上,眼眸暗了?暗。 从前他厌恶他人触碰自己,曾有美人因触及他的袖管,被他一巴掌将?人打飞了?,这也是民间传闻这位首辅阴鸷凶狠的原因之一。 但对她?的触碰,他很喜悦。 三人行走在?街上,江聿修特意放慢了?脚步,和?沈青枝并排,察觉到他的突然靠近,沈青枝腿都?快软了?。 男人扫了?眼前面?徐徐和?白苏搭话的白面?书生,嘴角微微上扬,他停下脚步,弯腰凑近沈青枝,温声在?她?耳边开口,“枝枝,你方才这般主动,是想让你这位竹马察觉到我们之间特殊的关?系吗?” 沈青枝听闻这话,红了?脸,忙娇嗔地瞪他一眼,“敢问?大人,你我二人是何关?系?” 那美丽清纯的眸子里?水汪汪,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鹿。 但这话倒是显得她?伶牙俐齿,脑袋灵活得很,一点也不像是方才被人欺负的可怜样。 江聿修伸手像揉面?团似的揉了?揉她?的发?,有许多?话想对她?说,但最后?也只是轻叹了?口气,“你我二人自是以礼相待的关?系。” 沈青枝:“……” 她?抿了?抿唇,头微微一侧,从他宽厚温暖的手掌中脱离,淡淡撇了?他一眼,“那大人可别碰我!一丝头发?也算碰!“说完这话,她?忙像一只散漫的白猫,慵懒随意地甩了?甩头发?往前面?走去。 只余男人手僵硬着,还维持着方才摸她?头的姿势。 他无奈看了?下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轻声笑了?笑。 想他江聿修先是驰骋疆场,后?又权倾朝野,如今却是棋逢对手,遇到个他打不得,骂不得之人。 没办法,只能一步步哄着了?。 *** 今日的扬州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归渔街人来人往,卖货郎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沈青枝许久未回扬州,还有些梦里?不知身是客的错觉。 她?这般美貌,素日在?街上会遇些奇奇怪怪之人,但今日,跟在?那人身后?,竟是无一人敢用异样的目光看向她?。 沈青枝心里?头暖极了?。 从前跟他出来,她?便?发?现这人身上自带令人畏惧的气息,是矜贵,是权势,是地位,更是强大…… 他身上的那股子清冷凛冽似寒风的气息,隔老远就能让人望而生畏。 之前,跟着他在?长安街上,那些个铺子听闻首辅大人来临,立刻是将?铺子关?了?起来。 沈青枝不知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 但总归,对她?来说是好的。 她?过于?柔弱,他过于?强势,互补起来,便?是天时地利人和?。 思?及此,沈青枝阴霾灰暗的心,倏然间明亮了?许多?。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有颗铃铛系在?了?那人身上。 “吃这鱼汤馄饨好不好?”男人在?一家小饭馆面?前停下脚步,垂眸看了?眼眼神呆滞的姑娘。 沈青枝想得正投入,压根没听见男人的话,还在?继续走着,却是没注意,“扑腾”一声撞进了?男人怀里?。 幸亏江聿修眼疾手快,急忙用手握住了?她?的脸。 沈青枝那张精致雪白的那张脸完全被男人的大掌包围。 她?的呼吸尽数喷洒在?男人掌心。 她?那漂亮的红唇贴在?男人的掌根处,柔软细腻。 她?那长长的羽睫也在?男人掌心不断掀动,带来异样的触感。 两人许久未亲近,今日这一触碰,表面?看似清冷疏离的两人心里?都?有些痒痒的。 沈青枝一开始还是一头雾水,之后?更是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小脸一阵通红。 江聿修忍住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轻咳一声,松开她?,拽起她?的衣袖,将?她?带进那馄饨铺里?。 对于?这事儿,两人没再提。 “他们……”宋知行是何等的聪明,一眼便?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当?即问?了?问?身旁的冬葵,目光却是仍停留在?前面?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姿上。 冬葵未开口,大人在?为小姐的名声着想,她?可不能拖后?腿,于?是她?忙拉着白沭的手,向沈青枝的地方跑去,冲她?大喊一声,“小姐,我和?白沭他们坐下面?,你们去楼上厢房吧!” 其实她?是想拉着宋知行一块去的,她?可不想小姐和?大人之间多?个煞风景的,他们好不容易才见上面?。 可那宋知行是个情痴,目光一眨不眨盯着她?家小姐,她?无奈,只能听天由命。 *** 二楼厢房。 沈青枝低头吃着碗里?热气腾腾的鱼汤馄饨,江聿修一边将?手边的辣油和?醋递给她?,一边又不忘让人弄点冰块过来降降温。 清冷孤傲的权臣,照顾起人来,细致入微,甚至比宋知行府中那些老婆子还要勤快。 宋知行傻了?眼。 手中的馄饨都?不吃了?,就抬眸看着两人亲密的相处。 这番无微不至的关?心,竟比他这与沈青枝相识多?年的好友还要熟稔。 宋知行心里?诧异,他那性子软的小青梅是如何让这位孤傲不可一世的权臣如此温柔相待的。 他压下心里?头的烦闷,拿起汤勺却是不动,反而薄唇轻启道,“大人对枝枝真好,连她?爱吃辣都?知晓。” 江聿修轻笑,他拿起筷子夹了?块糯米糕搁到小姑娘碗里?,“她?还爱吃糕点。” “吃糕点,枝枝。” 沈青枝正喝着碗里?的鱼汤,那汤头奶白,香味鲜香,加了?点辣油,喝上一口,口齿间都?萦绕着鲜美之味。 她?只顾着用膳了?,压根没听见两人之间的对话,只听到最后?一句“吃糕点,枝枝。” 两人从前在?公馆一块用膳多?次,早养成了?熟稔的习惯。 沈青枝想都?没想直接夹起那块糕点放进了?嘴里?。 她?爱吃糕点,特别是糯糯香甜的糕点,江聿修是知道的。 但宋知行不知他们的过往,也不知是不是碗里?的醋放多?了?,他竟觉得心里?头酸溜溜的,难受得紧。 他试探性地询问?两人之间的关?系,偏生这首辅阴鸷狡诈得很,他总以其他方式绕过他的话,那话又直让人觉得堵得慌。 这饭宋知行吃得压抑得紧,他最后?干脆不吃了?,搁下筷子,看着两人。 江聿修薄薄的眼皮微掀,声线极冷,“小公子是看着我们便?饱了?吗?” “嗯?”沈青枝听闻搁下筷子,忙抬眸看了?他一眼,“知行,你不吃吗?这鱼汤妖馄饨你不是也喜欢的吗?” 话落,江聿修的醋坛子打翻了?,他蹙眉又凝视了?那宋知行一眼。 宋知行吓得狂咽口水,忙拿起汤勺舀了?一口汤喝了?起来,“确实不错,大人和?枝枝慢些吃,别因为我扰了?你们清净。” 沈青枝未说话,忙低头又吃了?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她?自是知晓的。 *** 过了?片刻,三人用完膳,那首辅大人不知收到什么消息,倏然脸色一变,将?楼下两个丫鬟喊了?上来,给两人又点了?桌菜,人才放心走了?。 沈青枝看着他离去的宽厚肩膀,以及那精瘦腰身,久久不能回神。 虽有不舍,但他走了?也好,她?还有些事儿要单独问?宋知行。 她?还未开口,宋知行忙松懈下来,他长舒了?口气,忙扭头看着沈青枝,急不可耐地问?道,“枝枝,你怎和?那种人扯上关?系了??” 沈青枝听闻颦了?颦眉,有些不悦地扫了?他一眼,“哪种人?” 宋知行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一头雾水摇摇头,“没发?烧啊,可你怎会明知那人凶残暴戾,还与他如此亲近。” 他垂眸,有些唏嘘,片刻后?,他抬眸,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枝枝,你该不会……” 沈青枝有些紧张,拽了?拽帕子,“该什么?你这书生,话说一半做甚?” “该不会被他威胁了??如此的话,枝枝你别怕,虽那人权势滔天,但我会尽力帮你的。” 他眼里?含着惊慌,担忧,种种情绪缠绕在?一起,让沈青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知行,你想多?了?。” “那为什么他对你这般好?” “对啊,为什么呢?”沈青枝呢喃细语道。 她?自己也不知,那人为何对她?这般。 是因为裴安吗? 因为她?是他的甥媳? 还是因为…… 一个呼之欲出的真相在?她?心里?头隐隐若现,可是她?却第一反应摇头。 不可能,他许是为了?她?的样貌吧。 他定是看上了?她?的样貌,才想和?她?在?一块。 如此一想,心里?头一阵委屈,她?垂着眸,转动着手中的玉镯,那漂亮精湛的玉镯和?她?纤细如玉的长指融为一体,那长指竟比那玉还要细滑。 裴安目光落在?那价值连城的玉上,眼珠一眨也不眨地瞧着,他不可置信地开口,“这玉竟是……” 接下来的话被他咽了?回去。 折青枝 第52节 “竟是什么?”沈青枝将?袖子放下来遮住那镯子,忙问?道。 第47章 “帝王绿翡翠……” 宋知行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他定睛在那碧绿翡翠上看了眼,越看越吃惊,他从前只在书卷上见过这玉。 在大京,翡翠本就稀缺,帝王绿翡翠更是极品宝玉,凌驾于一切翡翠之上,是帝王才方可佩戴之物?。 宋知行见了此物?,心里头一阵不安,他抬眸看了眼那国色天香,雪肤如羊脂,模样清甜却?又妩媚的?沈青枝,忙问道?,“枝枝可知晓这玉的价值?” 沈青枝摇头。 宋知行涉猎极广,对于这些个珍稀之宝尤为了解,他饮了一口清茶,徐徐开口道?:“这帝王绿翡翠和羊脂白?玉,各朝各代都只有帝王将相有资格佩戴,这两块玉都是上好的?宝玉。” “我这是帝王翡翠玉?”沈青枝转动手上那块青翠欲滴的?翡翠手镯,目光落在宋知行白?皙俊美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知这玉色泽通透,定是价值不菲,却?是不曾想这玉只有帝王将相才有资格佩戴。 宋知行修长的?手指轻捻了捻那折扇上的?麦穗,他看了眼心上人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眸,徐徐开口:“后世传言,得帝皇翡翠玉者则爱之坚定,得羊脂白?玉者,爱之纯粹,刻骨铭心,这两物?皆得者,必和相爱之人,永世不分离。” 顿了顿,他问道?,“枝枝这玉谁送你的??” 他目光始终盯在那姑娘脸上,生怕错过的?一丝痕迹。 这玩意是个稀罕货不说,所富含的?意义更是深得很。 现今世上,男子多是妻妾成群,竟还有人如此深情。 且得这玉者,定是身居高?位之人。 如此想来?,宋知行心里一阵忐忑不安。 屋子里的?冰块慢慢融化,空气也逐渐变得稀薄冰凉。 宋知行思及此,觉得浑身凉透了。 冷,冷,冷,也不知是冻的?,还是不愿接受那个真相,他放下一直摩挲着的?折扇,忙端起杯子饮了口茶。 他需要?冷静。 “这玉背后竟有这般美好的?寓意……” 沈青枝没回答他的?话,低着头喃喃自语。 不知怎的?,她倏然红了眼眶,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 可是,他送她这么美好的?东西做甚? * 之后宋知行想起这镯子的?来?历,忙摇摇头,“这物?必定不是传说中的?帝王绿翡翠,得此翡翠者得天?下,枝枝一届娘子,怎会坐得这天?下呢!定是我眼花了。” 沈青枝也有些不敢相信,她垂眸,视线落在那青翠欲滴的?镯子上,终是摇了摇头,“许是误会,那般贵重的?镯子怎会在我手上呢!我这只是个普通翡翠镯子罢了!” 她轻轻一笑,忙将此事儿遮了过去。 今儿个气氛有些紧张,沈青枝觉得这次回来?她与宋知行之间隔了座山,竟有些看不透他了。 宋知行亦是,他也不知沈青枝与那首辅的?关系,就见两人举止亲密,默契十足。 这手上还戴着这般贵重的?镯子…… 这关系,定不是一朝一夕就培养成的?,这镯子也不是一般人才赠送的?。 她不说,他亦不敢问,两人竟就这般分开了。 * 用完膳,沈青枝便?欲回书院,出来?这么久,她那舅母定是要?骂她不务正业,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就知闲逛。 走至书院门口,天?色倏然暗淡下来?,倏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林夫人冒着雨在门口栽种花草,她头一抬,便?看见沈青枝站在门口,忙放下手中的?铁锹,朝她招手,“四姐儿,你这回来?的?这么晚,去哪了?” 沈青枝还未踏进门,便?听见那妇人的?质问。 雨水淋在脸上,刺骨冰冷。 白?沭远远跑来?,将从外面买的?薄纱外衣搭在沈青枝肩上,又忙拿出油纸伞出来?替她遮雨。 沈青枝抬头,对着白?沭道?了谢,便?踏进那扇门。 见沈青枝不回话,那林夫人干脆朝她走来?。 彼时,沈青枝因淋了些雨,那窈窕婀娜的?身线若有若现,今日她着的?这件衣裳微薄,那处柔软的?形状被雨水勾勒明?显,实属勾人眼球。 林夫人见状,眉头紧蹙,她传统得很,这娇柔妩媚的?模样在她眼中就是有辱斯文。 她忙走到?沈青枝身边,将那薄纱外衣紧紧遮住她那妙曼曲线。 这就不谈,这林夫人直在沈青枝耳边数落她,那眸子里的?冷意比这外面的?雨还要?冰冷,“四姐儿,你说说你,姑娘家家的?,整日在外面抛头露面,惹人说多少闲话?你这般,那好亲事儿随时都可能黄了。” 沈青枝沉默不语,额角有雨滴下,顺着那娇艳侧脸往下低落,落在了那起伏的?胸口。 见她不语,林夫人继续说道?,“不是舅母说你,哪个男人喜欢自己妻子在外头卖东西的??哪个男人又喜欢妻子一天?天?在外面打扮得花枝招展,这是不是不守妇道??舅母养你多年,和你说的?这些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吗?” “什?么不学,非得学你那在上京勾引男人的?母亲!她爱美,她身姿妙曼,她楚楚可怜,可最终呢?她的?下场是什?么?”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紧紧锁在沈青枝身上。 “四姐儿你说啊!你那娘亲下场是什?么!” 林夫人数落起人来?,眉头紧蹙,整张脸憋成猪肝色,黑发?白?发?湿哒哒的?交缠在一起,贴在脸上,脖子上,那怒不可遏的?模样,像极了下一秒一巴掌就要?扇在沈青枝脸上。 沈青枝握紧双拳,一股子火气在心中蔓延。 她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淡淡地凝视着她的?舅母,红唇紧抿,一张精致雪白?的?小脸比素日还要?白?上些。 “敢问舅母,要?守妇道?,舅母为何还要?来?这书院教学?何不在家当个阔太太?我那舅舅怎么喜欢你在这外头抛头露面了?” 沈青枝自是对自家舅母了如指掌,知晓她的?七寸在何处。 她就是也让她痛上一把?。 才不会老是拿她母亲说事儿。 话甫落下,林夫人的?脸色风云骤变,那双眼眸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雨越下越大,她站在雨中,全身都在颤抖,脸憋得通红。 因为愤怒,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胸脯剧烈起伏,脖子上的?筋脉都暴了起来?。 “好啊,沈青枝,倒是教训起我来?了,去了趟上京胆子可真大了啊,定是和你那母亲一样爬上哪个高?官的?床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笑,那双露出来?的?牙齿像是下一秒就会咬人。 从前,她训斥沈青枝,沈青枝从不回嘴,今日,她硬气了会儿,踩了她的?痛楚,她算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嘴里的?话无比肮脏。 “沈青枝,舅母再劝戒你一遍,寒门妻,好过高?门妾数遍,你要?做老男人的?妾,不如别回上京,直接在扬州随便?找了个人嫁了得了。” 沈青枝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一直绷着神经,她脸颊惨白?,双手不知怎的?,竟不可控制地抽动起来?。 她这般敬重的?舅母,竟是这般侮辱她。 身子颤抖,沈青枝淋着雨小跑着离开了书院。 白?沭撑着伞转身去追那道?纤细柔软的?身影,却?被那林夫人一把?抓过手腕,吼道?,“让她跑,她能跑哪去?” “还有你!”她目光灼灼盯向身姿高?挑,偏偏一副稚嫩长相的?白?沭,“说,你是哪个高?官家的?婢子,我定是不信那沈如令还能给?那丫头多个丫鬟!” * 这厢,沈青枝受了极大委屈,她跑到?归渔街的?一处角落,躲在那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地偏僻,无人在意。 雨越下越大,她身上已然被淋湿。 她任由雨水冲打着她柔弱的?身躯,一边哭,一边颤抖。 雨太大,四周起了雾,一片苍茫,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帘中,冬葵和白?沭跟丢了沈青枝。 “我是无人爱的?。” “我不配得到?爱。” “我是卑微的?。” 她的?脑海里一遍遍响起这些话,甚至是一丝一毫的?力量都没有。 这样的?日子,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活着的?希望。 看不见光明?。 沈青枝被困在了江南的?大雨里,死?在了舅母的?辱骂里。 她忘了她的?香料,忘了陪伴在她身边的?冬葵与白?沭,忘了关心她的?宋知行。 纤细娇弱的?身子,不顾一切冲进雨帘,任大雨洗涤。 她想忘记一切。 没有希望了,她的?世界一片昏暗。 ——得帝皇翡翠玉者爱之坚定,得羊脂白?玉者,爱之纯粹,刻骨铭心,这两物?皆得者,必和相爱之人,永世不分离。 她停下脚步,一个猛地顿住,脑子里倏然浮现出方才宋知行说的?话。 玉的?寓意确实是无瑕之爱,那人为何三番两次送这宝玉给?她。 这是不是证明?,这世上还有人爱她? 她颦了颦眉,有些从那无望的?苦楚中醒了过来?。 大雨倾盆,天?地间灰蒙蒙一片,大颗大颗雨珠滴在瓦墙上,整个扬州被一层薄雾笼罩。 路边的?树木花草却?是被雨水洗涤得发?亮。 沈青枝也像是被洗了遍,全身湿淋淋的?,她打了个喷嚏,再抬头,便?见一人背光而来?,雾气腾腾,沈青枝有些看不真切,只觉着那人身姿颀长,正撑着油纸伞奔她而来?。 独属于他身上好闻的?鹅梨果香气钻入她鼻尖,她无望空洞的?眼神亮了亮。 折青枝 第53节 下一刻,那人走至她身边,将她一把?抱住,修长的?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冰凉的?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 “没事了,没事了。” 他一句一句温柔地安慰着。 那些个什?么不碰她通通在此刻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沈青枝觉得整个人都倏然安静下来?,她红唇微张,想说话,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力气说了。 “不说话,我们回家。” 他一手撑伞,一手将她打横抱在怀里,“搂好我。” 沈青枝点点头,纤长的?手臂紧紧搂住男人的?脖颈,将脸深深埋在他胸膛处。 心,一下子暖了起来?。 浓密卷翘的?长睫眨了眨,那双清透漂亮的?狐狸眼里终于有了情感。 她想,原来?她的?解药是他。 她有颗铃铛系在了他身上,只有他能够解开。 * 江聿修将他的?小姑娘带到?了他在扬州的?住宅。 虽说这处不常住人,却?还是有些许家丁婆子。 两人一下马车,就有人出门迎接。 过了片刻,白?沭和冬葵也闻讯赶来?。 空荡荡的?大宅院终于热闹起来?,那些家丁婆子看着那谪仙似的?主子抱着个天?仙进来?,忙议论纷纷。 这处无公馆的?齐嬷嬷打理,家丁婆子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对这主子实属陌生,只知晓这是上京里头的?大官。 江聿修旁若无人地将沈青枝抱回了主屋,白?沭和冬葵忙去汤池准备给?那美人沐浴更衣。 全程江聿修目光都没落在不该看的?地方,纵然他曾领略过她的?美丽,但她此刻身子虚弱,他自是摆正自己的?位置,尊重她,珍重她。 待至小姑娘被两婢子扶着去沐浴了,他才唤来?长风。 长风一进屋,便?主动认罚跪在了地上,目光沉静,毫无惧怕。 “大人,长风没有护着夫人,长风知错,请大人处罚。” 江聿修长指转动手上的?扳指,淡淡扫了他一眼,“那林夫人都说了些什?么,一一告知与我。” 长风听到?他的?话,点点头,而后不动声色,一字一句将那些个辱骂的?字眼讲了出来?。 “呵,愚昧妇人。” 男人蹙眉,目光如冰,深深凝视着前方。 顿时,屋子里寒意四起。 任见多识广,杀伐果断的?长风也忍不住颤了颤身子。 “近日裴安那边怎样?”沉稳高?雅的?男人,走至窗前,看着窗外瓢泼大雨,静下心来?,询问起那事的?进展。 “小将军已然沉迷女色,乐不思蜀。” 江聿修轻轻应了声,许久未开口说话,直到?那雨越下越大,最后似是要?吞噬这世间一切,他才缓缓开口,“吾尽快将她带回上京,此事尽早宣扬开来?。” “是。”长风说完,便?隐秘于暗处。 * 这地比起堤柳街来?说,虽不如那般大,却?也是华丽张扬,所到?之处,皆是些说不上名来?的?名贵花草。 沈青枝沐完浴,江聿修便?让她躺在床上休憩。 大抵是淋了场雨,身子疲乏,浑浑噩噩的?,那男人不放心,亲自将她抱着放在了床榻上。 沈青枝看着身下墨蓝被褥,红了脸,“大人,这怎又睡于大人床榻之上了。” 那人明?明?似谪仙般隽美,静静负手而立,却?是说不出的?清雅脱俗。 男人轻轻笑了笑,替她揶了揶被角,又拂了拂她耳畔的?长发?,“枝枝又不是没睡过。” 沈青枝羞得脸更热了。 四下静谧安宁,只余两人细声交谈之音。 沈青枝睡不着,还觉得有些云里雾里,那日回扬州前,他明?明?一身冷意,让她红了眼,此刻却?又是如此温柔,让她看不真切。 她不知,哪个才是真的?他。 但他越是这样,越让她觉得离不开。 “大人,您不是说要?以?礼相待吗?”她长发?披肩,柔美的?脸上满是怯意,一双清水眸子如外面雨帘似的?,起了层雾。 “枝枝今日回答得很好,谁欺你,你就这般怼过去,管她是何身份,有吾给?你撑腰,你打她一巴掌都无碍,只要?枝枝解气。” 他答非所问,视线定格在那张巴掌大的?脸上,顿了顿,又开口道?,“只要?枝枝开心,做何事都可。” 沈青枝听闻,脸一红,这人真是什?么事儿都知晓。 她红唇张了张,神情紧张,“大人,即使她是舅母,亦可打她吗?” 男人点头,神色严肃,眼神坚定,“在她辱骂枝枝那刻,她已不是舅母了。” 许是他眼底的?坚定打动了沈青枝,她微微点头,笑了笑,“好,大人。” “枝枝,不必如此恪守本分,你该活得肆意点。” 这话方落下,沈青枝便?整个人懵了,她有些出乎意料地望向男人,“大人,您竟教我不用守妇道??肆意快活?” 他点头,“枝枝所愿既吾之愿,枝枝开心便?是吾开心,吾不管什?么礼义廉耻,什?么规章制度,枝枝开心便?好。” 沈青枝从未听过这些“大逆不道?”之话,当即有些愣住了。 虽说从前他也说过类似之后,但今日更无规矩了。 从前,舅母教她学会忍受,教她认清自己的?渺小。 她也如舅母所愿,活得担惊受怕,更是自卑,抑郁,也习惯了骂不还嘴,但今日他一句“枝枝开心便?好”,让她从头到?脚都觉得暖洋洋的?。 他可真是她的?解药。 方才还觉着委屈可怜,现下心里头已是一片明?朗。 她微微一笑,“大人,能认识您,是枝枝之福。” 声音很轻很轻,大抵是还有些虚弱,竟还带着些鼻音。 江聿修见她展露笑颜,心里头也安了心,他碰了碰她的?额头,探了下热度,见正常,忙欲和这姑娘告别,这扬州,他还有些事儿要?去处理。 那双胎之案,又露出些蛛丝马迹。 但此刻,他又有些舍不得离开。 沈青枝却?是在那温热手掌贴上来?时,便?已脸红耳热,现下更是心“扑腾扑腾”跳着。 这样静谧之夜,她实在想不出不久之前,她还心中烦闷无解站在雨中淋雨。 现下,原本烦闷不安的?心,立马被男人三言两语给?安抚下来?。 “咕咕”——神秘又轻微的?声音响起,沈青枝瞬间觉得无地自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般安静时刻,她居然饿得叫肚子。 “枝枝可是那会儿没吃饱?”他问道?。 沈青枝抿了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大人,我肚子饿了。” 他点了点头,神色如常,“想吃什?么,我让嬷嬷们去做。” “想吃鸡汤泡饭。”她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好。”男人莞尔一笑。 临走前,又将小姑娘伸在外头的?手指塞进被子里,白?皙纤长的?手指触及她纤细柔软的?手。 刹那间,沈青枝心跳如雷。 明?明?他只是碰了她一下,明?明?许久不见,她却?像是干涸了一边,及其渴望他的?触碰。 第48章 江聿修端着鸡汤泡饭推门而入时,那姑娘已然睡着了。 大抵是淋了雨受了凉,有些?轻咳。 小脸被嗓子里的痒意憋得通红,黛眉微皱,面?容憔悴。 江聿修见?状,忙将那鸡汤泡饭搁在桌上,又转身离去。 行至门口,他?唤来白苏。 白苏忙单膝下?跪行礼,江聿修手掌轻抬,目光落在远处,只问了句,“萧何在哪?” 外面?异常安静,一场大雨下?完,空气里夹着青草的芳香,连带着一阵寒意袭来。 白苏听到这名字,忍不住身子颤了颤,他?眼?睛眨了眨,忙开口,“萧何正陪夫人在上南游医。” 江聿修负手而立,身姿挺拔,黑暗中,只听他?轻嗤一声,眼?底一片凉意,“真是潇洒,两人玩得连女儿都不要,你传消息给他?,让他?近日来扬州一趟,吾在此等他?。” 白苏虽不乐意,却还是点了头。 实在不怪他?惧怕萧何,那厮医术高明?,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让你上吐下?泻。 白苏算是在他?那遭过殃,到今日还耿耿于怀。 * 这厢主仆二人说完话,江聿修了去沐浴更衣完,又回了屋。 那姑娘已然醒来,睁着一双漂亮动人的眼?睛看着他?,小脸红润,燥热不安。 微醺状态的小姑娘诱人得紧,眼?眸水润,小嘴红似樱桃,长发?披散,清纯可人。 但那双实属妩媚妖娆的狐狸眼?,却像是在勾着人。 折青枝 第54节 江聿修轻搭上门,转身朝她走去。 高大挺拔的身影一步步逼近,那隽美精致的脸庞,狭长勾人的凤眼?,高挺翘鼻,嫣红唇瓣无不在引诱人。 沈青枝攥紧被子,羞得脸更红了。 她踌躇不安,方?才梦中她梦见?那人粗鲁地扣住她的十指,不顾一切地吻住她的红唇。 不知是不是她对他?充满渴望,总是会做些?乱七八糟的梦,她的心跳如雷,她的脸红如樱桃,她的一切都再显示着她的躁动不安。 乱了,乱了,她的心乱了。 小姑娘忙不由自主的去摩挲自己?手上的翡翠玉镯,那镯子沾染了她的气息,触感光滑细腻,如同在摸自己?的手。 这般上等翡翠,真得是传说中的帝王绿翡翠吗? 那她岂不是犯了大罪,竟戴上了帝王将相才佩戴的镯子。 愈想愈惊人。 小姑娘颦了颦眉,红唇微张,她紧张兮兮地摸了摸手中的镯子,酝酿了许久才开口,“大人,能否近一步说话?” “嗯?”男人眉头轻挑,他?端着那鸡汤泡饭行至她面?前,香浓鲜美的鸡汤味扑面?而来,沈青枝的肚子当即饿得咕咕直叫。 完了,她又丢人了。 她已无脸再去问他?,却是不然,那人竟端着鸡汤端坐在床榻边,目光温柔专注地盯在她脸上,那双修长如玉的手与那光滑的白瓷交相辉映,竟不知是哪个更加润泽光滑。 沈青枝竟是望着那白皙的长指,以及青筋暴起的手背出?了神。 待至回过神时,那人已将汤匙递到了她嘴边,“吃点东西。” 他?的声音也如此动听,清润如溪流,潺潺流在沈青枝的心中。 她面?色一红,忙垂眸抿上一口。 这鸡汤不咸不淡,也不油腻,清香中带着鸡肉的鲜美,上面?撒了一把葱花,色香味俱全。 她忙又就着那人的手吃了一口汤饭。 鲜美的鸡汁混着米饭,嚼在嘴中,没嚼几下?就咽了下?去。 鸡汤泡饭太过美味,沈青枝不知不觉竟吃了小半碗。 最后?她感觉肚腹有些?饱足了,才摇摇头,娇气地开口,“大人,我不吃了。” 男人见?状,点点头,也没再逼她吃。 窗外雨停了,青蛙蝉鸣声不绝于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烛光摇曳,屋子里一片温馨。 沈青枝看着那人忙前忙后?,不禁有些?失了神,这人是何等身份,竟三番两次对她出?手相助。 她自己?都搞不清两人之间?的关系。 江聿修见?她用?完膳,忙熄了灯留她就寝。 小姑娘此刻却是不依了,见?他?要走心里空落落的,浑身都泛起一阵冷汗,她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想要留下?他?,可是却不知自己?的立场。 做妾室,她自是不愿意。 如若她留下?他?,岂不是就和舅母说的一样,她爬上了高官的床。 虽说,她此刻确实躺在了他?床榻上。 但她可是那人亲自抱回来的。 而且哪家大人让妾室睡自己?寝室的,沈青枝思及此,心里更困惑了。 这人竟是将她摆在何位。 他?又是如何处理她与他?之间?关系的? 她不解。 但此刻,大抵是有些?昏了头,亦或者是被舅母刺激的,她竟真得想爬上那人的床。 与他?翻云覆雨,做尽有情人之事儿。 可她终是不敢。 只能在黑暗中,咬着唇,看着他?的身影发?呆,说上一句,“大人,您明?早还来看我吗?” 声音柔媚娇气,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话落,她忙闭眼?,黑暗中,即使看不见?对方?,她仍旧不敢直视那人容颜。 “枝枝,你知道吗?”那人淡漠开口,声线清朗似清泉,里头含着沈青枝听不懂的情绪。 “知晓何事?”她柔声开口。 那人没开口,而是缓缓走来,待至到了她身边,他?一下?握住她的手。 明?明?眼?下?一片黑暗,他?却准确无误地寻找到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沈青枝的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她惶恐不安,不知所?措。 那人手中不知何时出?了汗,她掌心湿润,那人轻笑一声,笑声诱人心魄。 “枝枝。”他?又喊了声她的名字。 随后?手指展开,缓缓,缓缓顺着她的十指往上移动。 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自心底涌了上来,沈青枝在黑暗中不由自主娇吟了声。 “嗯……” “枝枝乖。”他?的声音暗哑低沉,带着一丝安抚。 手缓缓上移,落在了她的耳边,他?轻捻她的耳垂,身子也慢慢向?她靠近,最后?,那张薄唇也落在了她耳边。 “枝枝。” 他?喊她的名字,沈青枝颤了颤身子,轻咬红唇,眼?眸愈发?水润。 “枝枝,你舅母说错了。”他?薄唇微张,轻咬了下?她的耳垂,小姑娘立马又一阵颤栗,不可控制地娇吟。 “什么……” 她脑袋一片空白,只能躺在床上任男人胡作非为。 “不是你爬上我的床,是我……江聿修,想爬枝枝的床。” 话落,他?一把搂住沈青枝纤细的腰,将她贴近自己?怀中。 此刻,小姑娘早就身子软成一片,哪还有力气反抗,腿更是软如水,一推就倒。 双手都已无力去搂男人坚实的腰。 她只能水汪汪的无辜地看着他?,“大人……我……” 她说不出?来,她想问,她日后?是何去处,却是话到嘴边,竟羞耻起来。 男人方?才已然沐浴更衣完,这厢他?有些?舍不得怀中的软玉,方?才不曾想与她就寝共眠,但此刻,他?不想离开,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躺在一块儿,哪也是种享受。 “枝枝,你对吾是何感受?” 那人脱了靴子,上了榻抱着她往床里头去了去。 沈青枝靠在这人怀里,听着他?如雷般的心跳,心里头一阵暖意。 即使两人什么也不做,却也是如此安宁美好。 她悄悄戳了戳男人胸前坚实有力的胸肌,红了脸,“奴对大人敬仰万分,大人是大京功臣,早些?年为大京夺回不少国土,现又退居文职,管理我大京朝政,这大京国泰民安,蒸蒸日上,自是一点也离不开大人的功劳。” 这一段话也算是她的肺腑之言,不管外头如何传这男人多阴鸷凶狠,但他?对大京的贡献自是数不胜数,无人可比。 男人听闻闷声笑了笑,把玩着她纤细的玉手,沉声道,“就没半点男女之情?” “嗯?”小姑娘懵懵的,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她的那些?荒唐梦,可是羞于见?人的,这让她如何开口。 她对他?…… 很渴望? 泛滥成灾的渴望? 小姑娘红了眼?,只能装傻充愣。 男人不知她的小心思,只以为这姑娘对感情懵懂,当即低头薄唇贴上她的红唇,轻轻啄了她一口,“这样。” 他?声音愈发?低哑。 沈青枝红唇微张,那人顺势涌了进来,与她追赶嬉戏。 一番口与舌的较量,沈青枝已溃不成军。 身子早已软成一摊水,双手摊在他?男人后?背,水盈盈的眼?眸活生生像是被人欺负惨了。 江聿修笑了笑,“明?儿个起来扎马步,瞧你这点体力。” 沈青枝:“……” 她很无语。 这人真是! 连这也瞧不起她吗? 这晚,两人也就过了个口舌之瘾,其余什么也没做。 但气氛却是温馨甜蜜得很。 “大人,你是不是曾经?见?过我?” 小姑娘睡着前,终是鼓足勇气问了句。 她躺在床榻里头,背靠在男人温热的胸口,感受着他?雄厚强壮的胸肌力量,竟觉着比那汤婆子还要暖和。 大抵是太过温馨,她感受到了被宠爱的感觉,心里头一热,没有了顾忌,心里头那些?话自然而来就问出?口了。 男人点点头,“见?过,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还有一个着书生白衫,盘着男子发?髻,眉清目秀的女儒生。 沈青枝不可思议转过身子,寻找他?那双漂亮清冷的凤眼?。 折青枝 第55节 却是一片黑暗,毫无所?见?。 “大人,你竟见?过我这么多次?”她诧异又惶恐,忙回忆了下?那时的自己?,有没有何不妥之处。 “那……那些?衣裳竟都是大人送我的?” 她趴在他?胸前,全身都在颤抖,紧攥着他?胸前的衣领,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光洁的胸口,他?忙将那张脸从他?敏感处挪开些?。 “小姑娘可爱得很,几件衣裳而已,不打紧。” 沈青枝红了眼?,她轻拍了下?男人的胸膛,娇嗔道,“可那对我来说却是极重?要极重?要的事儿。” 那是改变她一生的事儿…… 她怎能不心动。 她沦陷了,彻底沦陷了…… 她想做他?的唯一,她想占有他?,想与他?共赴云雨,共度一生。 她疯了。 她竟想做他?的妻。 “无碍,送我的枝枝几件衣裳,是我做过最重?要的决定。” 他?摸着她的长发?松了口气,“恰好,在黑暗中给你送去了光,恰好那人是你,恰好,那人又是我。” “如此……甚好,枝枝要开心啊。” 他?轻声开口,似呢喃细语,又似温柔叮嘱。 沈青枝红了眼?,趴在他?胸口一直流泪。 “不哭,枝枝值得的。”他?低头在黑暗中一点点吻去她的泪水。 两人呼吸交融,沈青枝不顾一切搂住他?的脖颈,寻找他?的薄唇。 她像是疯了。 她疯了。 那让他?一起疯吧。 “枝枝,我不是柳下?惠。” 他?与她唇齿相依,他?嘴里的清莲香混着檀香的味道,与她口中的无花果香融合。 谁也分不开谁,谁也不想离开谁。 “大人……我愿意的。” 她黯然开口。 双手搂着他?的脖颈,凌乱的衣衫交缠,呼吸乱了,乱了。 “枝枝,你现在状态不好,我不碰你,等你冷静好吗?” 江聿修不想趁人之危,他?不知她存着的是何心思,是感激还是爱意…… 她此刻明?显是乱了思绪,他?不做这等趁人之危之事儿。 * 沈青枝第二日醒来,那人已然不在床边。 思及昨晚的一切,沈青枝还是有些?羞得慌,又恼火又难过。 江聿修连着两次! 两次皆在两人状态极佳的情况下?拒绝了她的求欢! 一次在那次百花宴的无人隐蔽之处。 一次就是昨夜! 明?明?她那般主动,他?却无动于衷,硬是将她从身上拉了下?来,还给她抓痒痒,哄她睡觉,让她静下?来! 沈青枝从前在扬州,那些?勾栏小馆里的姑娘们和她讲,男人们可禁不住诱惑了。 一勾引,便立马缴械投降。 这人呢? 屡次拒绝她不谈,她脱衣裳,他?给她穿好,她吻他?,他?说她状态不好! 沈青枝愤怒极了,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魅力。 一大早起来,她就想着去请教请教小馆里的姐姐们,这男人如何勾引。 是她不漂亮?还是他?不喜欢她? 结果到了那小馆里,那些?个姐姐看见?她,就抓着她的手,打量着她的脸,啧啧摇头,“枝枝,你这勾引人不被应的好友生得这么美,那男人都无动于衷,定是这男的有问题。” “是了,枝枝,你可别找个那种不行的男人!” 沈青枝红了脸,忙急着解释,“姐姐们,是枝枝的好友,不是枝枝。” “好了,看在枝枝经?常将那裙子最低价钱卖给我们的份上,姐姐们今儿个好好教教你。” 那些?个小馆舞姬皆是身不由己?才沦落于此,她们是扬州官吏养在这儿的瘦马,从小便被贱卖。 身世可怜,命运多舛。 但沈青枝却觉着她们人不坏,故而她在扬州时,常与她们往来。 面?对这般美丽善良的姑娘,那些?个舞姬也自是以诚待她。 可,她不是都说不是她,是她好友之事了?她们为何不信呢? 第49章 “枝枝,要我讲你就装深沉罢了,男人可不能惯着。” 一美?艳妖娆的女子着一身晴山薄纱,斜靠在桌边酌酒,余光撇见?沈青枝满脸娇羞的模样,忙摇头,端着杯盏朝她走?去,“听姐姐的,没错。” “香山姐……”沈青枝抿抿唇,一双水汪汪的眼眸让人心怜。 沈香山方才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察言观色,此刻见?了?这小姑娘的样儿,她也大?抵是明白了?这姑娘的心思。 忙扯了?扯嘴角,在她额头上轻点了?点,“你这妹妹,在上京闯出一番事业后,日后可别忘了?替姐姐赎身,让姐姐去你店里头卖香料也好过在此处受人脸色。” “我知道的。”沈青枝咕哝了?声。 沈香山是这小馆里头的花魁,卖艺不卖身,善习琴,题词作画样样精通,是高官们养着打算献进上京的瘦马。 但她却不屈服于?命运,也不仰靠那些个男人,只一心想多学点东西,好有朝一日,去外面见?识世面,也像沈青枝这般有自己的理想抱负。 “香山,你可不能这样教?妹妹,妹妹,姐姐和你讲,男人最喜欢什么!” “枝枝,你也来听我说?一嘴。” “枝枝……” 这帮瘦马从前便受沈青枝许多恩惠,如今你一嘴,我一嘴,倾囊相授。 就连那些个闺房秘事儿也一股脑儿传授给来她。 沈青枝离开这小馆儿时,脸色绯红,极不好意思。 见?她从这酒馆儿出来,冬葵,白沭二人忙一左一右围在她身边。 “小姐,来这酒馆儿做甚?”白沭不知沈青枝从前与这瘦马有交,有些困惑。 冬葵睨了?她一眼,“白沭,小姐的私事还是不要过问为好。” 沈青枝拍了?拍冬葵的手,转头看向白沭,微微一笑,“白沭,今日这事,不要告知你家大?人。” 白沭没说?话,脑子里飞快旋转怎么应对。 倏然,一道熟悉面孔自那酒馆儿里走?出,俊美?柔和的面孔,颀长高挑的身形,一切都是那般熟悉。 那人手上拿着这把羽扇,着一身月白绸缎广袖长袍,头戴纶巾,温文儒雅。 沈青枝微微一怔,心里头闪过一丝热流,忙提着裙摆朝那人追去。 微风拂过,吹起她乌黑亮丽的长发,她那条竹青湖绸对襟长衫也跟着飘动起来,裙摆微扬,走?动间,盈盈香气扑面而来。 宋戈正与友人谈笑,余光撇见?一倾国?少女?急匆匆行至他跟前,他微微一愣。 身旁那男子见?到这般貌美?少女?,眼睛一亮,忙用?胳膊肘捅了?捅宋戈,“筠白,这是?” 沈青枝攥着裙摆的玉手紧了?紧,她抬头仰望着这般玉树临风的少年,目光楚楚,顾盼之间令人心生荡漾。 “郎君,你上次给我的画被人调包了?。”她委屈巴巴地盯着那少年郎,目光停留在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上,楞了?许久许久。 这张脸和她太过相似,她总觉着在做梦似的。 这天?下,竟还有如此相似之人? 宋戈一袭白衣,清俊出尘,温柔地用?扇子给她扇起风,“我又不会跑了?,急什么。” 他的声音极雅致,清泠泠的,带着一丝惯有的江南男子的细腻缠绵。 “我叫宋戈。”他回答了?她当初问她的问题。 “一幅画而已,还来向我讨债?”他莞尔一笑。 沈青枝瞧他衣服谈吐不凡气质高雅,也不像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便又鼓足勇气问道,“郎君,那你觉得我们生得这番相似是巧合吗?” 离得近,男子身上一阵淡淡地香味萦绕在她鼻尖,她顿时有些陌生紧张,脚步往后退了?退。 那厢沉默了?会儿,只说?了?一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我说?小娘子,现?下流行这种借口搭话了??”宋戈身旁那人笑道。 沈青枝脸皮子薄,有些羞得慌,但今日这郎君身旁另有人在,还是个极嘴碎之人,她又不便再问,忙行了?礼道上一声,“打扰了?。” 便拉着冬葵她们离开。 小娘子身姿窈窕,眉目如画,一颦一笑都甚动人,宋戈身旁那好友看得心痒痒的,忙问他,“筠白,不介绍下?” 宋戈睨了?他一眼,通身的寒气弥漫开来,那友人忙噤了?声。 折青枝 第56节 * 这厢沈青枝回了?江聿修在扬州的宅子,心跳还有些剧烈。 她深吸口气,让自己静下心来。 那张脸,她看了?便觉得心里堵得慌,她怎么也想不通,莫非她娘亲还生了?个孩子? 那宋戈真是她娘亲的另一个子嗣吗? 她不解。 冬葵端来脸盆,将帕子放在盆里浸湿又拧干,拿来递给沈青枝,“小姐,爷差人送来了?些瓜果。” 沈青枝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头脑瞬间清醒许多,她问道,“他回来了?吗?” 冬葵摇摇头,接过那用?完的帕子放在清水里洗了?洗,“未回呢,衙门里头有些事儿,耽搁了?。” “他近日怎老?往衙门跑?”沈青枝不解。 冬葵歪着脑袋,思忖了?下,“好像在调查什么案子,具体奴婢也不知。” 洗了?把脸,舒服了?许多,白沭又喊人送了?些冰块进来,屋子里清凉舒适,沈青枝心里头的石头也落了?下来,她不再绷紧身子,躺在木质躺椅上,吃起瓜果来。 “冬葵,舅母那边有消息吗?”沈青枝突然想起林夫人来,忙将冬葵叫了?过来。 冬葵正在用?那洗脸水浇花,听到她的话,忙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好像正气着呢,今日连书院都未去。” 沈青枝听闻,没再问,过了?会儿,又不放心,让冬葵捎了?封信送了?过去。 待之做完这一切,那首辅大?人也从衙门回来了?。 沈青枝听到门口脚步声响起时,她嘴里正吃着桃子,躺在躺椅上晃晃悠悠的,好不自在。 先前的那些烦恼,在靠近他时,都一股脑不见?了?,脑子里只有着对他的盼望。 她好像沉沦了?。 沉沦在了?他的温柔里,这感觉虚晃又真实,让她一颗柔弱的心,变得愈发小心眼起来,只想他为她一人而温柔。 门未关,江聿修踏门而入,便见?那姑娘悠哉悠哉地躺着,她背对着他,只露出一个头顶,但江聿修却知道,她自是惬意的。 心里倏然一松,如此便好,她没有不悦,没有伤心,就好。 “枝枝。”他走?至她面前蹲下,握住了?她的手。 方才江聿修在温泉池冲了?下身子,去除了?一身牢狱里头的晦气,换了?身干净的月白长衫。 明明这人一身沉稳霸气,穿墨色玄衣最为诱人,但这人穿起白衣来,又像是不沾染世俗的谪仙,他生得极隽美?贵气,只一眼,便让人软了?身子。 沈青枝红唇微张,那桃汁儿还沾在她嘴边,男人身形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欲色。 他伸出粗糙的大?拇指指腹,缓缓覆上她的红唇,轻轻替她拭去汁水。 沈青枝却是伸出舌头,轻舔了?下他的手指,怯生生道,“大?人,换这里不好吗?” 纤纤玉手落在他的薄唇上。 男人眸色一暗,逼近她,薄唇轻启,“小妖精。” 红舌舔着他的指腹,玉手揉着他的唇瓣,任是谁都不禁受不住这诱惑。 但江聿修是谁,他一心想保全他小姑娘的名声,让她不被人议论?纷纷。 故而,再谷欠火焚身,他也能忍住冲动。 控制不住谷欠火,不考虑一切,就妄自一晌贪欢,那是不负责。 但他还是依着姑娘,凑近她,轻挑起她的下巴,薄唇覆了?上去。 他将她压在那躺椅上,两?人呼吸凌乱,她的绿裙缠绕着他的白衫,她玲珑精致的玉足被他握在手中,她最近被他养得有些娇气,一直哼哼唧唧的,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手也不老?实。 真是不知从哪学来的,竟往他敏感处乱摸。 江聿修被她弄得呼吸一窒,忙抓住她作乱的手,“枝枝,别动了?。” 沈青枝实在费解,水汪汪的眸子里满是无辜。 “门开着。”男人额头有薄汗落下,落在了?沈青枝锁骨处。 “滴答”轻轻一声,竟晕了?开来,像是开了?朵花。 长指落在那处,轻轻拭去,沈青枝被他碰得哆嗦了?下,忙推开他,从躺椅上爬了?起来。 她偷偷摸摸地躲在他身后,望了?眼门口。 “无人,枝枝放心。”男人一把将她从身后捞出,搂进怀中,点了?点她的鼻子,“在这里开心吗?” “大?人,你怎么老?问我这个问题?”沈青枝嘟嘟嘴,有些不悦。 江聿修见?她这番娇气憨厚的模样,放下心来,还有心思怼他,看来被他养得放开了?些。 没那么脆弱,遇着事情就哭哭啼啼,心梗发作了?。 他笑着轻捻着她的耳垂,目光落在耳上那颗细小的痣上,柔声道,“明日我约了?萧何过来,给你看看身子。” 沈青枝听这话,忙抬眸,有些诧异,“木木她爹在扬州?” 男人摇摇头。 “那是特意来为我看身子的?”她不可思议。 “嗯。” 小姑娘趴在他胸口沉默了?会儿,听着他滚烫的心跳,徐徐问道,“大?人,我值得吗?” 江聿修没回话,而是握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打横抱起,先去将那梨花木门关上,才拖着小姑娘的后臀将她放在了?一旁的书桌上。 沈青枝坐在那书桌上,忙搂住他精瘦的腰,眼眶泛红,“大?人,您的恩情我……” 江聿修一把拖着她的后背,换了?个姿势,让她的后背对着自己。 “枝枝,你不知你有多好,怎会不值得呢?” 他温柔灼热的话在耳边响起,沈青枝心里头一暖,下一刻,却是感觉自己被他整个从后面抱住,他暗哑诱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枝枝,我想为你作幅画。” “嗯?”她不解。 “在你后背——作画。” 第50章 滚烫的热手覆在她的后背,微薄的长衫被褪下,露出雪白纤细的后背,她的后背光滑细嫩,雪白似凝脂。 沈青枝有些羞得慌,头垂下,长发?披肩,遮住了那白得晃眼的后背。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纤细的后背,将那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长发掀开,他捻了?捻她的手指,轻声道,“枝枝害羞了??” 沈青枝有些无地自容,低垂着头,只听见那人又拿起羊毫沾了墨的声音传来。 随后后背有些冰凉,她瑟缩了?下。 “冷?” 沈青枝摇头,手指攥着裙摆,“不冷的,只是方才没有适应。” 江聿修笑了?笑,他实在是觉得这姑娘脸皮薄,在他面前又?像只猫,慵懒迷人。 但有时又?偏生拘束得紧,像此刻,她低着头,身子蜷缩,浑身僵硬。 他放下羊毫,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将下巴搁在她薄薄的肩上,“枝枝放松些,给你画幅牡丹图,枝枝比牡丹更美,其实这牡丹都?配不上枝枝。” 沈青枝听闻呼吸一滞,她转头去看他,他此刻的眼神,没有半点?杂质,柔中带着闪烁的光芒,让人忍不住心都?跟着沉静下来。 她慢慢随着他的话?放松身子,转过?头,将后背挺直,她无助地攥着衣裙,问道,“大人,你竟觉得我比牡丹还没?那牡丹可是花中之王。” 男人拿起羊毫,徐徐靠近她,在她后背轻轻落下一笔,珍重又?温柔。 “是,无人可与枝枝媲美。”他顺口回答。 沈青枝红了?脸,心里头喜悦又?羞涩。 她顺了?顺自己?的长发?,又?挺了?挺后背,让自己?的身子保持最佳放松状态。 怕她累着或是无聊,江聿修中途给她端来些瓜果,又?给她制了?杯茉莉冰茶。 沈青枝光着洁白无瑕的后背,他递来茶水时,她还有些羞红了?脸,甚至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但那人却是君子坦荡荡,眼神压根没落在不该看的地方。 “喝茶。”他轻声道。 沈青枝接过?那茶,还有些新奇,触手冰冰凉之感,在这闷热的夏季,倒显得尤为凉快。 她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这茶是何物,甚冰凉。” 江聿修怕她冻着,小心翼翼替她将衣裳披好,又?解释道,“这是茉莉冰茶,用凉水泡的,又?加了?些冰块,甜度增加,苦味减少了?,枝枝喝喝看。” 沈青枝应了?声,忙是端着那杯饮了?口,果然?冰冰凉凉中有着一丝甜意,毫无苦味,令人置身于?凉爽的茉莉花园中。 她笑了?笑,称赞了?一句好喝。 江聿修见她高兴,便将披在她身后的衣裳拿掉,露出那雪白如玉的后背,他的视线定在那凹陷的腰窝处,眼中闪过?一抹欲色。 那腰窝又?称美人窝,在臀部线条上方与腰椎连接处的两侧,极为罕见,却也极为诱人。 江聿修爱极了?沈青枝这处地方,那压抑许久的情谷欠在此刻有些迸发?,偏偏他面前的美人还对目前的处境毫不知晓,正吃着冰镇西瓜喝着茉莉冰茶,好不自在。 江聿修见状,又?忙压制住那股子火气,忙拿起笔来继续作画。 转眼一炷香过?去了?,这后背牡丹图也画好了?。 雪白的后背,惊艳绝伦的嫣红牡丹覆在其上,那鲜艳的花倒没有弄得满背都?是,江聿修只在她的右侧肩胛骨处以一株绿叶为延伸,画了?一大一小两朵牡丹。 不浮夸,倒是显得极为精湛。 沈青枝坐了?半天,有些累,男人忙搂着她的腰,将她从梨花木桌上抱了?下来,放到了?床榻上,让她侧躺着。 又?拿来两面铜镜,一面递给她,一面他拿着照着她的后背让她看他的杰作。 宋戈擅长画美人图,江聿修却是善于?画山水。 这牡丹被他画得栩栩如生,沈青枝有些看呆了?。 折青枝 第57节 “大人,这牡丹图甚美……都?有些舍不得洗去了?。” 她有些怅然?若失,第一个想到的竟是这画留不久。 “喜欢?”江聿修蹲在她身后,伸手徐徐抚摸过?她后背的肌肤。 沈青枝被他摸得全身软绵绵的,虽知他清心寡欲,没有邪念,但她还是忍不住娇羞得红了?脸。 “自是喜欢的,大人。” 她舒适地躺在榻上,心中却是翻山倒海。 “枝枝喜欢,吾可每日给你画。” 他低哑暗沉的声音响起,沈青枝又?忍不住想歪了?…… 他这话?是每日她都?要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大露雪背吗? 在她浮想联翩时,那人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用完膳快些休憩,明日萧何夫妇就?会到府。” 沈青枝扭头看他,“大人这是今晚不在此留宿吗?” 那双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蓄满眼泪,下一秒就?要流出来似的。 江聿修有些不忍,好不容易将姑娘哄开心,但他又?不得不离开,有人愿吐出那双胎下落,他必须马上去盘问那人。 这桩命案事关朝廷重臣,里头牵扯的利益关系太多了?。 贪污受贿,暗中勾当?,以及神秘势力等等,皆与这案子有关。 他不得不去亲自询问。 故而他只能轻轻在姑娘脸侧落下一吻,“今夜要去捉拿一人,明早归来,枝枝莫念。” * 沈青枝怎可能不念。 这夜沈青枝是翻来覆去,夜不能寐,睁眼闭眼都?是男人的身影,直到月上树梢,她才有了?困意,徐徐睡去。 这夜,她竟是做了?一梦,漆黑的夜晚,火光熊熊燃起,奔跑的人们,呐喊痛苦的声音,以及一道掐着她脖子的身影。 她从梦中惊喜,浑身是汗,小脸苍白,身子颤抖。 被汗水淋湿的长发?贴在她柔美的脸上,她直干渴着喘着气。 怎会做这梦? 她轻叹了?口气,忍着心里头的诧异与恐惧再次躺下,脑海中闪过?无数张江聿修的脸,她忙回过?神来,缓缓闭上了?双眼。 * 再次醒来,她忙穿上衣裳,连早膳都?未来得及用,就?匆匆忙忙出了?府。 白沭不知去哪儿了?,也未见人影,沈青枝便带着冬葵慌里慌张往那酒馆跑去。 “小姐,你这是……” 冬葵被她拉着胳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见她那主子满脸严肃,竟比往常怪异得多。 心中困惑不解,欲问,但却始终未问出口,冬葵知晓,她家小姐定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以往,每次遇到难事儿她也总会去那小馆儿向那些舞姬们求助。 小馆儿门口,尚未开门,沈青枝拉着冬葵慌里慌张地从小路走了?进去。 她提着裙摆,踏着木质台阶,一步步向里走去。 总觉着这些姐姐们是与那宋戈相识的,就?不知这看似清俊干净的公子哥是否也是那喜欢花天酒地的男人。 结果,就?这般巧。 人刚踏进楼上,便见宋戈一身白衣自厢房而出。 沈青枝在门口愣住了?,这会儿是大清早,断不可能是刚进来饮酒的,只可能是在此过?夜了?。 她慌了?神,本欲是来寻他,可当?真的遇见了?这人,却是提不起精神来了?。 爱花天酒地的男人…… 都?是些什?么货色,姐姐们也与她讲过?。 沈青枝红了?眼眶,活像是被人背叛了?来捉人的。 宋戈手上拿着换洗过?的衣裳,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开口解释,“这是……” 下一秒,他那兄弟就?红着脸跑来,拽着他的胳膊,“宋筠白!让你给我送的衣裳呢!你怎么才来!” 沈青枝瞬间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来送衣裳的,不是他来寻花问柳的。 心里头松了?口气,她的兄长,她可不希望是个登徒子。 “姑娘这是……” 宋戈有些莫名地看着她,她方才红了?眼眶,像是被他背叛了?似的……这是为何? 沈青枝羞得满脸通红,忙摇摇头,“郎君,我……” 她欲言又?止。 其实是想问,他幼时有没有经历过?大火,可却怎么也问不出口,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用早膳了?吗?”那人见她一直不语,忙问道。 沈青枝摇摇头,“尚未。” “嗯,那便一块儿去吃个早膳。”他将那衣裳递给他那好友,看都?未看他一眼,忙转身离开。 沈青枝看了?眼他那满脸涨红,眼神呆滞的好友,有些回不过?神来,还是冬葵拽了?拽她的衣袖,她才大梦初醒般追上宋戈的脚步。 那人仿佛戴了?层神秘面纱,让她看不真切,更是让她难以捉摸。 * 宋戈带她去了?淮阳小馆儿一条街,一大清早的,还是坐了?不少人。 沈青枝竟是在其中一家看见了?江聿修和白苏的身影。 她心里一颤,忙低着脑袋,加快脚步自那人身边经过?。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宋戈是带着目的般,径直走到一家面汤馆儿门口才停下脚步。 “这家怎样??”他转身问身后的沈青枝。 沈青枝自是随意的,她什?么也不挑,好养活得很。 三?人进了?那家饭馆儿,宋戈极熟念地要了?三?份牛肉汤面。 无论是他熟门熟路还是他要汤面的熟念,都?不像是来了?一遍两遍的游客。 可据沈青枝了?解,他自幼在姑苏长大,怎会对扬州的小饭馆这般了?解呢? 两人坐下,总不能大眼瞪小眼,沈青枝硬生生找了?几个话?题与那人搭话?。 宋戈皆是生疏有礼地应着,他既不冷场,但也不过?于?热情,总是带着点?距离感,让沈青枝无法把控。 最终她还是鼓足勇气问,“郎君,你怕火吗?” 宋戈明显对她这问题有些好奇,忙愣了?神,白皙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怎会提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沈青枝见他不正面回答,急了?,忙将昨晚那个奇怪的梦告知与他。 却见那人冷冷一笑,“梦而已,姑娘不必当?真,我说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话?落,沈青枝直接傻了?眼。 这人真是……柴米不进。 就?在她想着法子再打探时,却是闻见一股熟悉的香味飘来。 她心中一惊,完蛋!这是来捉奸了?! 第51章 她脸忙红了?起来,昨日与那人行了那等羞人的事儿,一夜未见,她还?不知该怎么面对他,虽说是无事发生,却还?是?燥得很。 偏生宋戈不知她为何脸红,还?以为是?他的话有?些偏激,惹着?人姑娘了?,忙端起茶壶给她倒了?水,纤长如玉的手指提着那壶把?,白与银,两色相应,倒是?显得更为白皙了?。 旁桌的小娘子看见那手都傻了?眼。 沈青枝接过那茶盏道了谢,便见着?那人放下茶壶,看?了?她身后一眼,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 “宋生,好久不见。” 清澈如溪水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沈青枝是?坐立不安,忙垂下头,试图将自己隐形了?。 可惜是?妄想,那人依然在她身边徐徐坐下,带着?一身风尘仆仆,还?有?刻在她心依誮里头的鹅梨果香。 宋戈嘴角微笑,除去方才的震惊,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从容,似乎这世间就?寻不到一处值得他上心之事来。 “筠白不曾料到,会和大?人再次相逢。” 他气度儒雅,风度翩翩,有?着?书生的文雅从容,举手投足间都含着?玉的润。 江聿修看?着?他笑了?笑,那笑如沐春风,如若不是?他藏在桌下握着?她的手在作乱,她也得被他这幅隽美清俊的模样给蒙骗过去。 “这位是??”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美人,美人脸颊微醺似的,樱唇微抿,一双水汪汪的眼眸无辜又可怜。 沈青枝气了?,瞪他一眼,偏过头去,再不看?他。 这人,在外竟装作与他不相识。 宋戈见这两人气氛有?些不佳,忙替沈青枝解围,“这位是?臣在上京的故人。” 江聿修眉头轻挑,看?了?一眼垂眸不语的美人,指腹在无人看?见之地悄悄点?了?点?她的手腕,“哦?” “是?吗?” 他目光灼热地盯在沈青枝身上,似一把?火要将她吞噬,沈青枝的心跳加快,额头有?薄汗流出。 明明只是?和宋戈出来吃个面,心里却满是?罪恶感。 折青枝 第58节 她拿起筷子夹了?碟子里的点?心放进碗里,无视他的话,看?了?眼面前雪白如玉的郎君,淡然开口,“宋公子,枝枝先?用膳了?。” 宋戈点?点?头,拿起银壶给江聿修倒了?茶,又转身给沈青枝面前的茶碗添了?茶。 他做人自是?圆滑自若,举手投足尽显大?家公子的气魄。 江聿修倒了?声谢,便忙喊来店小二,要了?杯牛乳。 宋戈有?些震惊,“大?人爱喝牛乳?” 男人摇摇头,拿出帕子擦了?擦有?些潮湿的手指,“给她点?的。” 宋戈更困惑了?。 不过首辅大?人素来做事随心所欲,才不会管他的困惑。 待至那牛乳上了?后,他又贴心搁在那处,凉了?凉,才端来给那姑娘。 这一切都自然地像是?多年恩爱夫妻。 宋戈楞了?楞,但见那姑娘倒也没多热情?,反而有?些冷漠地低着?头,像是?有?些拘束。 其?实沈青枝哪里是?拘束,她只是?怪这人老是?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之前在上京大?理寺如此,今儿个亦是?如此。 不过她也知晓两人身份在外羞于开口,但有?必要连相识都否认吗? 江聿修不知她的心思,一心在想着?小姑娘在其?他男子面前脸红心跳的模样就?恼火。 他抬眸看?了?宋戈一眼,心里火大?,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老狐狸暗自捏了?捏小姑娘的手掌心,在她挣扎时,又与她十指相扣。 宋戈眼见着?那小姑娘的脸红了?又红。 他忙开口问道?,“可是?热了??” 沈青枝摇摇头,忙将手从那人手中抽离,此时这大?人物在此,她又不好开口在打探,免得这人以为她是?个三心二意之人,忙低头抿起那牛乳来。 甘甜浓郁的奶香扑面而来,小姑娘只觉着?口齿之间都萦绕着?那股子香气。 江聿修看?了?她眼,也不再调戏她,拿起茶盏饮了?口,复又看?了?眼那人,“宋生近日在扬州做甚?” 沈青枝听闻这话,忙放下筷子,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谈话。 面对沈青枝,宋戈有?所保留,但在江聿修面前,因着?两人相识的缘故,再因面前这人是?大?京的功臣,无他就?没有?今日的大?京,故而对江聿修,宋戈算是?敬仰倾佩的。 他将自个儿来扬州的目的告知于他,又说,近日扬州风景甚好,善于作美人图,许多美人盛情?相邀,他无法拒绝。 他这点?把?戏在阅人无数,老奸巨猾的江聿修面前压根不够看?,话里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恐不是?沈青枝能明白的。 她吃着?面条儿,喝着?牛乳,听着?两人的话,头有?些疼。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精明,说话绕来绕去,她实在是?难以参与。 最?后,沈青枝用完膳,便拉着?冬葵走了?。 只余那两人坐在那边,话中藏剑。 *** 沈青枝回了?那府邸时,恰巧萧何夫妇的白马停在了?门口河边。 那骏马生得高大?威猛,在河边的香樟树下正吃着?草,见到沈青枝,竟是?忙凑到她身边,闻了?闻。 它太高大?,沈青枝有?些害怕,往后退了?退,却是?脚底下踩空,差点?掉进河里,幸好身后有?一双大?手及时搂住了?她的纤腰。 “慢点?。”悦耳低沉的声音响起,小姑娘气得哼了?声,忙挣脱他的束缚就?往大?门处走去。 江聿修忙上前拉住她纤细的皓腕,面无表情?地看?向?她,“为何对吾这般冷淡?” 沈青枝抿了?抿唇,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大?人自己说呢?” “嗯?”拉过美人的皓腕,顺势让她跌在自己怀中,此处四下无人,两人少了?份顾及,男人轻拍了?拍她的薄背,察觉到小姑娘身子舒展下来,忙开口道?:“枝枝,吾是?你最?亲之人,你大?可没那些顾虑,好生与我相谈,吾自是?凡事都愿与你妥协。” 沈青枝红了?眼,玉手握拳轻拍着?他的胸口,微微发怒,“大?人可是?嫌枝枝身份低微,在外竟是?不愿与枝枝相认?” “嗯?”江聿修微微一愣,忙扯了?扯嘴角,“怎会呢?” “那是?为什么?”她不悦,声音竟是?带着?哭腔,委屈至极。 “那枝枝和那人说话,为何红了?脸,活生生思春的模样。”他声音闷闷沉沉的,沈青枝枝趴在他胸口,听着?他滚烫的心跳,脑袋一片空白。 她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大?人是?吃醋了??” 他轻轻一笑,那笑容如沐春风,让人觉得惬意极了?。 起码沈青枝拒绝不了?他的笑容。 向?来沉稳霸气之人,一旦笑起来,那笑容极具诱惑,也极具侵虐,一步步占据着?她的心。 “枝枝,你终于猜对吾的心思了?。” 沈青枝脸一红。 河边的风拂过她绯红的脸颊,她此刻活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乖顺又温和。 “那枝枝为何脸红呢?”他问道?。 “自是?因为闻见了?大?人身上的鹅梨果香气。”她忙开口解释,顿了?顿,又道?,“大?人别以为枝枝对那郎君有?什么心思,枝枝只是?觉着?与他容貌有?些相似。” 话落,江聿修的视线沉了?沉,“相似?” 沈青枝点?点?头,有?些无辜抬眸,“大?人莫非是?脸盲?竟看?不出我与他的五官惊人的相似?” “有?点?。”他淡淡开口。 江聿修这人聪慧过人,才华横溢,但却是?有?些脸盲,他知晓美,却是?分不清人的五官,故而方才他还?真未发现这点?。 “枝枝当真是?觉着?他与你容貌相似?”他又问了?一遍。 沈青枝点?点?头。 察觉到他身子的僵硬,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大?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江聿修摇摇头,轻揉了?揉她的长发,笑道?,“无碍,只是?觉着?有?些巧,近来调查的一桩陈年旧案就?是?双胎案。” 一向?不喜向?外人透露他行程的人,竟也将自己的底线暴露在了?她面前。 沈青枝听了?他这话,也有?些稀奇,“双胎会生得很像吗?” 江聿修点?点?头,“很像,吾从前见过一对双胎,容貌确实相似。” “那除了?双胎,还?会有?两人容貌相似吗?”她又问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江聿修的回答竟是?和宋戈一样。 沈青枝在他怀中思忖了?许久,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对于她的身世,兴许她的首辅大?人能给她找出真相来。 * 两人在门口又聊了?些其?余乱七八糟的事儿,才重?新收拾收拾心情?进了?府。 萧何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正与那长风高谈阔论,沈青枝第?一次见到长风,对这高高瘦瘦,冷冷淡淡的少年极感兴趣。 她竟是?挣脱开江聿修的手,冲到那人面前,有?些难以形容的开口,“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长风薄唇微张,有?些震惊,“姑娘竟不害怕我脸上的伤疤?” 他素来躲在黑暗中,就?是?脸上的疤痕太过显眼,烈火状,张扬却是?让他整个人都像是?从火里杀出来的罗刹。 沈青枝摇摇头,话中带着?欣赏,“很独特的疤痕。” 长风微微一愣,拿着?剑的手微微一抖。 直到自家主子站在面前,才回过神来,忙对那人行了?礼。 江聿修免了?他的礼,忙拉着?沈青枝走至一旁默不作声的萧何开口,“这便是?枝枝。” 那一袭烟灰长衫的郎君,容貌俊朗,嘴角蓄着?胡须,竟是?将本来的面貌遮住。 明明岁数不大?,正值而立之年,但却满身沧桑,那双眼眸里饱含苍凉与寂寥。 沈青枝见了?那双眸子,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神医萧何……” 她淡淡开口。 面前这人竟是?神医萧何,想不到如此年轻,但他身上的沧桑,却诉说着?他这些年的不易。 萧何当年可是?宫中太医之首,为何沦落至此? 又为何成为了?首辅公馆的郎中? 她百思不得其?解。 近来她遇见的人,身上都隐藏着?巨大?的谜团。 宋戈,萧何。 一个比一个还?要奇怪。 她在打量萧何,萧何也在打量她。 在看?到那张如花似玉,精湛雪白的小脸时,那张本还?在笑的脸立马僵了?下来。 他那原本狭长的眸子睁大?,嘴巴微张,表情?呆滞,身子僵硬,耳朵里雷鸣轰响,大?抵是?情?绪波动太大?,连眉头都在微微颤抖。 “这便是?那沈府四姑娘?” 他颤着?声音出口。 江聿修点?点?头,“是?,中书侍郎四女沈青枝。” 萧何忙将眼中的震惊掩饰住,虽说仅是?僵硬了?那么一会儿,但还?是?被一旁的男人捕捉到了?。 江聿修转动手中的扳指,漂亮的风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这位呢?”沈青枝对长风颇有?兴致,忙扯了?扯江聿修的衣袖问道?。 “黑武士长风。”长风回答了?她的问题。 “黑武士?”沈青枝对长风的身份比较感兴趣,一脸诧异地盯着?他,“看?不出来,你和我岁数差不多大?,竟是?黑武士了?。” 黑武士在大?京是?战斗力最?强的兵种。 折青枝 第59节 长风脸一红,不善言辞的他,忙消隐于人群中。 “他倒是?消失得挺快。” 沈青枝望着?那离开的那处,还?有?些没有?缓过神来。 * 沈青枝被安排进屋去了?,萧何拉着?江聿修神神秘秘地去了?后院。 “江兄,今儿个实在有?要事,我将夫人先?找个地方安置,再来看?那姑娘。” 萧何不知怎的,心中大?乱,现下心里只想匆匆告别离去。 江聿修打量着?他,蹙眉,“何事?” “实在是?抱歉,江兄,今儿个……” 他自个儿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呵。”江聿修轻笑出声,眼眸里闪过一丝凌厉,“不知萧兄这心里头还?藏着?什么秘密呢?” 萧何摇头,淡淡一笑,“瞧这话说的,什么秘密敢在首辅大?人面前藏着??” “哦?”江聿修比那人要高上一截,此刻一袭墨色玄衣,更显气度非凡,竟是?比当年的第?一美男萧何还?要出挑许多,“但愿没有?吧。” 男人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眸在萧何身上冷冷扫了?眼,明明语气温柔,却还?是?直让人从脚底冒起汗来,紧接着?全身都是?大?汗淋漓。 * 而这厢,沈青枝进了?屋,冬葵便端来新鲜的瓜果送到她跟前来,“小姐,大?人派人从吐鲁番送来的葡萄。” 沈青枝眸子亮了?亮,她随手拿了?一颗递至冬葵嘴边,“冬葵先?吃。” 冬葵心里暖洋洋的,眸子笑得眯成一条缝,嘴里吞着?葡萄,说话声音嗡嗡的,“谢谢小姐。” 主仆二人自小便相依,感情?深厚似亲人。 两人正夸赞着?这葡萄香甜,便见门口响起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沈青枝将刚拿起来的葡萄放下,转头望了?门口一眼,便瞧见一身姿窈窕,长相秀丽的女人站在门口。 两人视线交叠,那女人红唇微张,眼神微微一愣。 “请问前厅怎么走?我迷路了?。” 声音似黄莺,清脆动听。 看?上去已过而立,却是?单纯善良,目光纯善。 沈青枝说不出来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指了?指门口,随口说道?,“直走左拐。” 那女人道?了?谢,却是?不走,攥着?衣袖站在门口又些无措。 “还?有?事吗?娘子?”冬葵问道?。 “无事。”嘴里这般说着?,可是?这脚下却是?怎么也挪不动。 沈青枝眼眸转了?转,忙想起来一事,转身走向?她,语气温柔地问道?,“您就?是?木木的娘亲吧?” 那女人点?点?头。 她虽样貌秀丽,但是?一双眸子却是?明亮干净,像是?清澈见底的湖面倒映了?一轮明月。 “您找萧神医吗?”沈青枝猜到了?她的来意。 “是?,可否带我去找他?初来乍到,这府中纵横交错,难免会走错路。”她有?些不安地看?着?沈青枝,一双眸子楚楚可怜。 沈青枝不忍心,拿了?一把?葡萄递给她,“走吧。” 那女人接过葡萄倒了?声谢,忙跟上她的脚步。 * 萧何发现自家夫人不见时,惊慌失措。 江聿修从前见过他们之间的伉俪情?深,也见过萧何为了?那女人茶饭不思,朝思暮想的苦楚。 终是?叹了?口气,“我这府中布满眼线,不会丢的。” 萧何却仍旧摇头,“她怕离开我,我不在她身边,她定是?要急的。” “她还?未好些吗?”江聿修问道?。 “时好时坏。”萧何脸色苍白,有?些无力,“妄我救人无数,却是?治不了?自己心爱之人。” “哦?”江聿修挑挑眉,声线冷淡,“只要你想医治,定能得偿所愿。” “但愿吧……” * 萧何寻到那女人时,她正跟在沈青枝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夫人。”他喊她。 那女人才回过神来,忙朝他奔去,一把?搂住他的胳膊,依偎在他身边,有?些无措。 “怎不跟我跟好点??到处乱跑?”萧何点?了?点?她的额头,有?些无奈地开口。 “那处有?香气,很熟悉。”她淡淡开口,将头埋在他怀中,语气眷恋。 “饿了?吗?”他问。 “有?些饿了?。” “那带你去吃饭?” “又不饿了?。”她抬眸望向?不远处的沈青枝,眼里闪过一丝波澜,纤细雪白的长指伸起,“我想与她一同?吃饭。” 萧何脸色变了?变,握住她的手,摇摇头,“可聿修欲与她一道?用膳呢,咱们不能打搅人家。” 女人红了?眼,摇头,“不,我就?想与她一块用膳。” 江聿修见状,忙牵着?沈青枝的手朝他们走来,薄凉的眼神落在萧何身上,“一块用个膳对萧兄来说如此困难?萧兄有?何可惧怕的?嗯?” “那便一道?吧?我听说今日府上有?那吐鲁番的羊肉?我们可以弄桌涮羊肉!”沈青枝眼里含着?柔意,看?了?眼那清丽婉约的妇人,笑了?笑,“夫人,可能食羊肉?木木是?喜欢的。” 一听到女儿的名字,那夫人忙笑了?起来,她松开搂着?萧何的手,身子挺直,“木木乖吗?我可想她了?。” 沈青枝不知怎的,见她眼中流露出来的称之为“母爱”的神情?,心中微微一酸,竟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第52章 她的娘亲在哪?如若她的娘亲在必定也会如此呵护她吧? 沈青枝红了眼。 那夫人不知她的心思,又问了她些关于萧木木的事,沈青枝皆一一回应了,问到最后那妇人眼角含笑,满是动容地拉着那男人的衣袖,“何,我们回头去看看木木吧,我想她了。” 萧何温柔的目光盯在她脸上,点点头,“好?。” 看着那妇人清丽脸上和煦春风般的笑容,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心中大惊失色,原来?这就是娘亲对女儿?的思念吗? 她从未体会过娘亲的温暖。 听闻她方出生,娘亲便抛弃她,坠落山崖,不见踪影,有人说?她是祸星,有人说?她娘是祸水,总归是不受世人待见的。 沈青枝心想,她的娘亲是扬州第一美人,美若天仙,肤若凝脂,她曾多次想象她的模样。 那美人怀着她时,定也是如?此爱她。 她垂下眸子,没敢再?看那妇人。 晚膳她有些不想与其他人一起用了。 她扯了扯江聿修的袖子,水汪汪的眼眸楚楚可怜地看向他。 只一眼,那人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 这顿晚膳终是没一块儿?用成,江聿修直接搂着姑娘细肩走了。 一路上他皆未说?话,直至到了那主院,才松开搂着她的肩膀,弯腰垂眸,看向她那双清亮动人的眸子,轻声?询问,“怎么了?枝枝不高兴?” 沈青枝摇头,双手?缠绕青丝,心中思虑万千,终是化成一缕轻叹,“只是觉着别?人都有母亲宠,我连娘亲都没见过。 “枝枝的娘亲是什么样的人?”他问。 什么样的人? 缠绕青丝的手?指僵了僵,这问题倒是把沈青枝难住了,她从小?听的最多的便是舅母所?说?的,她母亲红颜祸水,作践自己委身做妾,最后又将烂摊子丢给她,她的母亲是害人精,是妖精。 甚至她说?,她娘亲是来?讨债的,而她……是个拖油瓶。 这些话沈青枝自是一个字不信的,她不相信她娘亲是个作践自己的人,定是有缘由。 而沈如?令那样连亲生女儿?都可随意抛弃的人,以及他那残忍狠毒的正妻,所?说?之?话,她可是一个字儿?都不信。 最终沈青枝只徐徐吐出四字,“我亦不知。” “枝枝,有吾便够了。”他深情望向她,那双向来?清冷淡漠的眸子,里头装的柔情快要将沈青枝融化。 她点点头,伸手?去触碰他宽厚的大掌,与他十?指相扣,长睫微颤,“大人,我自是不悔跟着你的。” 无论两人日后的结局如?何,她总不会忘记与他之?间的经历。 即使日后和他和平分开,她也会怀念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温暖惬意。 沈青枝知晓,他们身份有壁,定不能长久。 她都明白的。 她垂眸望着两人相牵的双手?,那人的手?掌宽大,骨节分明,与他比起来?,她的手?指更为纤细。 他身形也比她高大许多,沈青枝觉得这人一弯腰,她都整个被他包围了,像只鸟被关在笼子里,无论外头下多大雨,这里也是她的港湾。 男女悬殊,他们身份悬殊就罢了,连体形都如?此悬殊。 她轻咬住红唇,将头埋进他温热宽广的胸口处,脸色绯红,“大人,认识您真好?”。 折青枝 第60节 “枝枝乖。”他握紧了她的手?,长臂扣住她的纤腰,将人整个拖进怀中。 窗外飘起细雨来?,本还阳光灿烂的午后,刹那间,乌云密布,细雨绵绵。 两人忙进了屋,沈青枝又跟着那人后面学制香去了。 如?此几日,她都觉得可自个儿?研发新的香料了。 * 三日后,江聿修处理了这边的事儿?,不知从证人口中得知了什么,竟是翌日就欲赶往上京。 这三日,还发生了件事儿?。 沈青枝从那些个小?馆儿?舞姬口中得知,近日来?,边关军营中要了许多舞姬过去,本欲连香山都要被献上那营中高官,香山使了个一个小?计才得以脱身。 香山悄悄告诉沈青枝,近来?扬州大半的美人都往那营中送去了,归来?的却甚少。 她不想沦为高官身边的小?妓,故而装病才躲过一劫。 她说?,她可能要离开这小?馆儿?了,想找个人嫁了。 她说?这话时,两眼放空,目光直直落在那窗外的麻雀身上,却是看了会儿?,笑了起来?,“有时,竟觉得麻雀儿?活得比我自在。” “那有人愿意为你赎身吗?银子够不够?”沈青枝问道。 “够的,这些年?我攒了不少银子,要不是……被人卖到小?馆,谁想在这儿?看人眼色呢……” 香山眉眼带笑,那笑意却是未达眼底。 谁也不知她的未来?如?何,她生下便被送到小?馆儿?里的嬷嬷养大,馆里有专人教她琴棋书?画,她学得比别?人多,也比常人想得多。 她从来?都是冷静自持,这次却是不曾多想,便做了这个决定。 沈青枝红着眼眶,握住她的手?,“好?,愿香山平安。” 香山点头,反握住她的手?,“也愿枝枝永远开心。” 在大京,两地往来?需坐船或赶马车许久方能到达,更别?说?,书?信往来?,普通人家基本上很难留有联系。 这一别?,许是永远再?也相见。 她们谁也看不见日后,如?若看见,定会倍加珍重这次见面。 * 告别?香山,沈青枝行在街上,有些茫然失措。 江聿修要回上京,香山也要离开扬州,而她却是寻不着方向。 迷茫,不甘心……种种情绪扑面而来?,压得她心口堵得慌。 彼时扬州正值雨季,雨水如?烟,模糊了扬州,让人看不真切。 倏然下起的雨,让沈青枝有些无措,现下她脑海里一片空白,皆是香山无奈却又不得不为之?的眼神。 她过惯了奢靡日子,真不知能不能适应没有荣华富贵的日子。 风很大,雨天路滑,有些农户竟是跌倒在地,车上的粮食落了一地。 有根玉米落到了沈青枝脚边,她蹲下去捡,却是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先一步拿过。 她抬头,便撞进宋知行那双清冷孤傲的眼眸里。 “枝枝。”他唤她的名。 雨水冲刷地面,那些个粮食被冲得到处都是,耳边农户尖叫刺耳的声?音传来?,沈青枝却是置若罔闻。 她像是置身事外,脑子一片空白,对于宋知行的出现,更不知是如?何应对。 宋知行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忙拉起她的手?腕到一处屋檐下躲雨。 两人同站在屋檐下,宋知行将身上的长衫外衣脱下递给她,“披上吧。” 雨水顺着屋檐落下,一滴滴似晶莹剔透的珍珠,那珍珠竟是打?湿了沈青枝的白色绣花鞋,她缩了缩脚,接过那外衣。 宋知行视线落在雨帘中,眼神淡淡,声?音清澈,“你舅母找你找到我这儿?来?了,我很担心。” “上次那事儿?,我向你道歉。” “嗯?”沈青枝终于透过起了烟的雨雾,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烟雾袅袅,竟是将那人清俊的面容描绘得模糊不堪,沈青枝有些看不清他了。 “我不该揣测你和首辅之?间的关系,也不该说?枝枝一届娘子,怎会坐得这天下……” 男子将视线从雨帘中收回,垂眸看着地面,眉头微蹙。 那日回去后,他便为这话懊恼许久,他也不知,他为何能说?出这般残忍的话。 这话,竟是对他的枝枝说?的。 到现在,他都难以想象。 沈青枝没说?话。 雨越下越小?,恰巧此时冬葵拿了伞回来?接她,她将身上的外衣脱下又还给了宋知行,眉眼弯弯,一双美丽的狐狸眼晶莹剔透。 “无碍,我不曾放在心上,且知行说?得对,我一届娘子,怎会坐得天下,自是不会。” 说?罢,她便提裙踏入细细雨中,冬葵跟在她身后为她撑伞。 白色玉兰绣花鞋踏进雨中,激起一阵涟漪,那被激起的雨点落在了她上好?的裙摆上。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宋知行暗自做了个决定,他将那被女子披过的长衫叠起架在胳膊上,冲入雨帘,去追寻她纤弱的身影。 “枝枝,我会努力考好?功名,回来?娶你的。” 这话渐渐被融入雨中,随着那和风细雨慢慢飘向空中,终至消失。 而那姑娘,竟一步也未滞留。 * 沈青枝不怪宋知行,她确实是柔弱女子,不登什么大雅之?堂。 但这话被人说?来?,她还是有些不悦的。 想不到,明日离开之?前,她还能和宋知行见上一面,这一别?,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冬葵,舅母那边……” 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些日子她也总是侧面打?探舅母的消息,虽说?那日她说?那么狠毒的话,但沈青枝必定是她养大的。 没有亲情,养育之?恩却仍是存在,何况她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冬葵替她撑着伞,凝眉看着自家小?姐惆怅的容颜,忙叹了口气,“夫人在寻小?姐。” 沈青枝听闻点点头,神色平静,“走吧,去看看她。” * 那林夫人此时正踌躇不安地在书?院踱步,她自知那日口无遮拦,和那丫头说?了狠毒之?话,但她怎敢离家这么久? “母亲,那表姐和她娘一样就是个没良心的,您有我们就好?了,不必为这种人生气。” 说?这话的是她的大女儿?,一向是管教无方,野蛮无礼,和沈青灵是一种人。 沈青枝听见那话,忙在围墙后停下脚步。 她想,她愿意再?给舅母一次机会,背后她是否因为这事儿?而后悔。 如?若后悔,她就不这么快去上京了。 林夫人听见大女儿?这话,忙是停下脚步,眉头紧蹙,怒瞪她,“你这妮子懂什么?” 沈青枝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攥紧帕子,眼眶倏然泛红。 舅母在替她说?话吗?从前她与弟弟妹妹顶嘴,舅母便拿筷子打?她嘴,今日却是愿意为了她骂自己闺女吗? 她心中喜悦万分。 却是听那妇人开口,“我养她这么多年?,她就是我的摇钱树,你能嫁到上京去吗?你能嫁到将军府吗?” 话音刚落,那大女儿?不满地回嘴,“可我那表姐若不想嫁小?将军呢?” “她敢!”妇人阴沉着脸,怒斥道,“凭她身份,能嫁到那府上是她的福分,真当?自己是什么上京大小?姐,太高看自己了,不过是个没人要的拖油瓶。” 雨水簌簌,风拂过,吹落门前栅栏上的银杏叶。 沈青枝接住飘落她手?上的绿叶,唇瓣都吓得微颤。 ——不过是个没人要的拖油瓶。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了。 她不知,她竟还在期待什么。 她看了眼那片漂亮的绿叶,泪水不禁潸然落下,她的命运和这银杏叶一样随风漂泊,离了根,便寻不到归处。 其实她更惨,连根都不知在哪。 就像她舅母说?的,她是没人要的野种。 第53章 雨势渐大?,扬州府衙被磅礴大雨覆盖,烟雾缭绕,让人看不真切。 “哒哒”马车声响起,车轮滚动?,激起地上坑坑洼洼的雨水。 “吁……”一声,马车停下,一个带着藤制帷帽的马夫自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掀开帘子?,和马车内那人说道,“那位在里头等您。” 哪怕只是说出与那人有关的字,马车内的人也是吓得浑身一颤,忙伸出一双漂亮白皙的手掀起帘子?,徐徐露出一张清俊的少年脸。 “宋公子?,快些,爷等急了。” “着什?么急,小爷这不是来了。”少年蹙眉,双手紧握,瘦削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从马车上下来,立马便有人来被他撑伞,“大?公子?,您可慢些,别被雨淋了。” 折青枝 第61节 “你怎么搞的,慢吞吞的,本?公子?淋着怎办?”少年郎君意气风发?,语气威严,心里?的紧张与恼怒都在此刻迸发?。 他咬咬牙,在小厮的搀扶下往那衙内走?去。 * 衙内,江聿修端坐高位,手握匕首,眼神迷离地注视着那锋利的刀刃。 他身上阴鸷暴戾的气息弥漫在四周,高堂之下站了两排护卫兵,皆是腰间配剑,气质凌然。 “还未到吗?”高堂之上那人玩弄着手上的刀刃,唇角微勾,“再不来,这刀剑可就不长眼了。” 四下一片寂静,只余那人似清泉般剔透的声音。 片刻,有护卫提着剑急步走?来,在他面前单膝跪下,“爷,那人来了。” 江聿修眼皮微掀,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被徐徐走?来的那精瘦的身影。 “宋燮。” 薄唇轻启,男人随手把玩了几下那刀刃,便用力将那刀刃似射飞镖一般射了出去。 眼见着那刀剑不长眼似得朝自己飞来,那少年郎忙颤着身子?跪在地上,“公家饶命啊!” “呵。”男人不屑一笑。 那剑竟直直落在了他脚边,吓得那人脸色苍白,忙趴倒在地,哪还有一丝方才在门口猖狂不羁的模样。 “扬州刺史之子?,宋燮。” 他轻唤他的名字,语气柔和,神色淡淡,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想活吗?”他轻挑眉。 宋燮哆嗦了下身子?,忙趴在地上点头,“小人自是想活的。” 上次他做了那等事儿,足以将他暗自杀掉也无人知晓,但目前的这位高官,竟是将他的性命留了下来,他知晓这人的狠毒,何时都瞒不过他的眼,故而他才如?此怕他。 江聿修起身,踱步至他面前,高大?的身影逐渐逼近,那宋燮吓得呼吸一窒。 “小人,小人不知。”他垂眸,不与那人对视。 心中大?乱,恨不得一头撞死,也不想落在这暴戾权臣手中。 “哦?”江聿修轻笑出声,他蹲下,用力掐住那人的脖颈,薄凉的视线毫无温度地落在他脸上,“告诉吾这扬州城内背后的金主,吾可饶你不死!” 宋燮脸瞬间发?紫,他张着嘴想呼吸,男人手下的力道更为用力。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被他掐得嘎嘎作响。 扬州刺史之子?,向来受人尊敬,此刻却是像只丧家犬,匍匐在男人面前,毫无地位。 “宋燮,吾杀了你,毫不费力,且无人敢质问,而你,一条性命,在吾手中,只要?……”他顿了顿,狭长的凤眼里?闪过一丝狡诈,“咔嚓一声,你的脑袋就会落地,然后被吾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无人知晓你的死。” 那人吓得泪如?雨下,浑身湿透。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知晓吾上次为何饶了你吗?”他开口。 “是因为小人的父亲吗?”宋燮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他。 “呵,你父亲?吾之师?杀了你,不过是替你父亲除害。上次你差点伤了她,你知晓她的身份吗?”他眸子?倏然冰冷,像是一块冰川,让人看了觉得心里?凉透了。 “她……”宋燮卑微仰头,浑身僵硬。 “你不配提她。”男人掐住他的脖子?将他凭地拎起,不费一丝力气。 四下一片安静,宋燮的眼神变了,他觉得自己在死亡边缘徘徊,头脑昏沉,喘不上气来,想喊,却是什?么也喊不出来。 最后一刻,江聿修松开了他的脖颈,那人如?放飞的风筝一般倒在地上。 * “他竟还未回来吗?” 主人屋内,烛火摇曳,沈青枝已然睡了一觉,她口渴,冬葵听见她的动?静,忙到梨花桌上倒了杯水。 “大?人尚未回府。” 冬葵近前来,掀开榻上的纱幔,美人朦胧优美的惺忪姿态映入眼帘,她忙羞红了脸。 “外头还下雨吗?”她接过那杯子?,纤长漂亮的手指触在其上,冰凉凉的感觉传来,她竟觉得一阵舒爽。 冬葵摇摇头,有些困倦,眼神迷离,但还是打起精神答道,“不下了。” “给我拿件外衣,我出去看看,这么晚,怎还不回来,明日便要?回京了。” 沈青枝有些着急,忙慌里?慌张地从榻上下来,恐怕连她自个儿都不知,她对那人的忧虑早已超越了寻常人家的情谊。 她乌黑浓密的青丝,随着她起身的动?作似瀑布般倾泻而下。 大?抵是刚睡醒,脸颊绯红,视线一直落在门口,那双精致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担忧和焦虑。 “怎还不回呢?”她漫不经心地嘀嘀咕咕着。 “许是公务忙。”冬葵一边解释,一边扶着她下榻,替她披上一件外衣,叮嘱道,“外头凉,小姐注意不要?站到风口上去。” 沈青枝点点头,婷婷袅袅,莲步轻移至门口。 微风拂动?,她的心也跟着慢慢飘远。 也不知那人此刻在何处。 “小姐别急,大?人身份尊贵,公务忙,从前忙到半夜回来也是正常的。” 冬葵见小姐那可怜兮兮,焦急等候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 她还是第一次见小姐心里?有了寄托,有了挂念,她向来孑然一身,如?今也有了牵挂。 沈青枝点点头,眼眶微红,她自个儿都未发?现,她竟是半步都离不开那人了。 两人站在门口等了没多久,便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沈青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忙伸手抓了抓耳畔凌乱的碎发?,又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 微弱的烛光下,那人挺拔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 明明一日未见,可心里?头的思念却如?三秋。 她忙提着裙摆欲跑近,却是见那人身子?不动?声色地躲闪了下,眸光流转,薄唇轻启,“枝枝这么晚怎么还在外面?” 沈青枝心思敏感,他这一躲闪,她心都碎了,攥着裙摆泪光盈盈,“大?人怎么这么晚回来?” 江聿修眼里?满是疲惫,他以手揉眉,薄唇间荡漾着笑意,“衙内有事。” 沈青枝欲去搂他的胳膊,却是被他闪躲了下,“身上脏,我去沐浴更衣,等会儿还有事要?做,枝枝先睡下。” 说完他迈开修长的双腿急切地朝那温泉汤池处走?去。 沈青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抿唇不悦地颦了颦眉,“他是何意?” 冬葵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歪着头看着沈青枝,“许是太累了,小姐别乱想。” 沈青枝点了点头。 脑子?里?倏然浮现出香山说的那句,“扬州城美女如?云,且都是为那些人量身定制,那些个郎君无人过得了这美人关呢!” 她瞬间红了眼,攥紧手中的裙摆,刹那间思绪万千。 * 江聿修去了温泉池,白苏忙送来衣裳。 他站在汤池边,解开长衫,白衣内衬一片血红,令人触目惊心。 “爷,我去喊个大?夫过来。” 江聿修摇头,咬着牙自己将腰上,断掉的箭拔了出来。 刹那间,血流不止,整个温泉池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江聿修随意用纱布包扎了下伤口,嘴里?还在喃喃道,“早知她未睡,吾便不回来了。” 他轻叹了口气,便转头看向白苏,“你速速暗自调查这事儿,送美人去边关这事儿还有哪帮人在背后操作,这群瘦马出自谁手,吾才着手调查这事儿,就中了箭,这里?头的猫腻大?着呢!” 白苏点头,又忍不住开始担忧起主子?的伤口来,再三要?喊个大?夫来都被他拒绝了。 “这事儿不疑再惊动?他人,你在背后偷偷调查,动?用黑武士势力,切记暗自调查!”他薄凉的眼神落在白苏脸上,白苏吓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 沈青枝这厢正陷入哀愁中,她怎么也想不通那人匆匆忙忙去往温泉池做甚。 莫非是……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从脑子?里?浮现出来,她忙摇头否认了。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大?晚上去找瘦马,他绝不是这样的人。 要?说美她样貌出挑,香山说这世上打着灯笼都再难找个比她还要?艳丽的姑娘。 但要?论情调…… 她绝对是比不上小馆儿里?头的姑娘们,她在这一方面一窍不通。 之前多次箭在弦上,他都忍了下来,难道也是因为她在那方面一窍不通? 沈青枝揉了揉一头乌黑青丝,长睫微颤,水汪汪的眼里?满是伤心欲绝。 冬葵睡去了,她独自坐在桌边倒了杯茶饮了起来。 却怎么也缓解不了心里?头的躁动?不安。 许是因为从小无人疼爱的缘故,她极缺乏安全感,甚至是敏感自卑。 此刻的她,害怕又恐惧。 却是无处宣泄,只能通过饮茶来解愁。 倏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她动?了动?眸子?,却是没敢去看。 她不知怎么面对他,她觉得她有些玻璃心,明明他也没怎么样,她却伤心难过,心痛难忍。 因为端着茶盏,长衫滑落,露出白嫩的手臂,手腕上那枚精湛好看的镯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折青枝 第62节 沈青枝看了眼那镯子?,不知怎的,来了气,一把将它褪了下来。 倏然,她余光撇见了镯子?内的一行?小字,借着烛光,她将那镯子?举起,聚精会神地看了会儿,却是忍不住一阵心惊。 第54章 这翡翠玉镯里头赫然刻着几个小字,上头写着?赠吾爱枝枝。 沈青枝愣了愣,这镯子竟是早就准备好的? 在她诧异之时,那门被推开,江聿修已然换了一套墨竹长衫走了进来,他手?中端了一碗不知从哪弄来的玉米糊糊,那双如天?边皎月般明亮的眸子?,此刻有些倦意?,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将那玉米糊糊搁在桌上,薄唇轻启,“饿了吗?吾让嬷嬷做了碗玉米糊糊吃吃看。” 沈青枝手?中拽着?那手?镯,瞧了瞧那还冒着热气的玉米糊糊,竟觉得胃腹确实有些饿得慌,她将那镯子?复又戴到雪白?皓腕上,接过那碗,拿起男人递来的勺子舀了一勺。 甫欲放进嘴中,却被人握住皓腕,他漆黑深沉的眸子?落在她艳丽的脸上,摇摇头,“吹一吹。” 话落,便身子?凑近她,就着?她的碗,轻轻吹了吹,那碗中浮上来的热气,瞬间被吹得散了团。 沈青枝察觉到他握在她皓腕间,那手?掌上的火热,忙红了脸。 “可以了,喝喝看。” 吹了一会儿,直至那热气吹散了些,他才起身,将那白?如玉,薄如纸的薄胎白?瓷递至她面前。 沈青枝抬眸,与他深沉如墨的眸子?撞在一起,他的瞳孔极黑极亮,像是夜空中耀眼的繁星,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大人……” 她轻声喊他的名讳,有些不知所?措,知晓那镯子?上的秘密后,她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这人究竟对她存着?怎样的心思,她实在不知。 “先喝。” 他薄唇张了张,便走至一旁坐下。 长指轻叩桌面,脑海里倏然浮现出方才那小姑娘手?中拿着?镯子?的样子?,江聿修逐渐明白?她为何表情?复杂。 沈青枝肚腹有些轻微的饥饿感,她一勺一勺地喝了不少的玉米糊糊,待至喝了半碗,她忙将那白?瓷碗搁在桌上,轻轻朝江聿修那边推了推,“大人,您也喝些。” 江聿修极自然地接过那碗,就着?她的勺子?喝了些许玉米糊糊。 清甜甘爽的味道萦绕在嘴里,他搁下那碗,看着?姑娘笑了笑,“枝枝用?过的勺子?就是甜。” 话落,沈青枝那张白?皙精湛的小脸瞬间绯红一片。 她将自个儿用?过的帕子?递给男人,“大人擦擦嘴。” 其实他嘴角干净,不沾一丝糊糊,但沈青枝还?是将自个儿用?过的帕子?递给了他。 男人含笑接过那帕子?。 两人饮了粥,有了些力气交谈。 江聿修长指叩了叩桌子?,抬眸看向她,“枝枝以后不用?在外等吾。” “为何?”沈青枝本还?安安静静端坐在那处垂听他的话语,当即长指绞动着?手?中的帕子?,有些急躁,“大人可是不疼爱枝枝了?” 美眸眨了眨,眼底涌上一层薄雾,“是不是……” 是不是外面有了新的小娘子?作伴? 可这话她说?不出口。 却是只能垂着?眸子?,有些哀怨自怜。 “正是因?着?疼爱枝枝,怕枝枝冻着?,才不想让枝枝在外等候。”他伸手?,抚上她皎白?的面容,轻轻摩挲了下,又爱怜地点了点她的鼻尖,“枝枝又胡思乱想了?” 沈青枝摇摇头。 烛光摇曳,屋子?里温馨惬意?。 趁着?夜色温柔,沈青枝将皓腕上那镯子?褪了下来,搁在桌上,轻轻推至江聿修面前。 “大人,这镯子?里头有字。” 她轻声细语,美眸低垂,有些羞涩。 “嗯。”男人看了眼那玉镯,点点头,“怎么了?枝枝不喜欢?” 沈青枝摇摇头,“枝枝不解,大人为何要在这里头刻这字。” “枝枝还?不懂?”男人面容白?皙,因?为倦态,显得有些沧凉。 沈青枝看着?他,沉默不语,她其实心里头有答案,只是她想亲耳听男人说?出那话。 只因?她没多少安全感。 时间静止,江聿修直愣愣盯着?她,那双清冷孤傲的眸子?里,满是她柔美的身影。 沈青枝有些不敢再与那人对视,忙垂下头。 下一秒,便感觉那人走至她跟前,拿起那玉镯,轻柔仔细地戴起她纤细的皓腕上。 冰凉触感袭来,沈青枝身子?一阵颤栗。 紧接着?,男人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展开的五指合拢,大掌全然包住她的拳头。 他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笑意?,眼神专注地看向她,“吾心里头有枝枝,只有枝枝。” * “他当真和枝枝这般说??”小馆儿内,香山眼睛亮了亮,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沈青枝点点头,眉头微皱着?向香山求助,“可是我仍是不敢全然与他……” “枝枝担心什么?”香山忙斟了杯酒来,递给她。 沈青枝接过那酒,唇沾了杯口,眼里闪过哀愁,“自是我与他,身份有壁。” 香山眉眼弯弯,靠近她纤细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很轻很轻地开口,“可是枝枝的灵魂很美,不必自卑。” 自打决定离开这小馆儿之后,香山嘴角的笑颜愈发迷人,说?完她又慵懒随意?地靠在软塌上,拿起酒壶朝着?嘴里灌了灌,“枝枝,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有酒没酒,活在当下。” 沈青枝被她的话所?感,端起酒杯大口喝了起来,她小脸微醺,独属于桃花酿的清香,在口齿间萦绕,醇厚甘甜。 “枝枝,你午后就要离开扬州了……可能……” 香山叹了口气,高高举起那酒壶,美丽动人的水波里荡漾着?淡淡忧伤,“不管了,我会去上京找你的。” 说?完,她猛地将那酒尽数灌进了嘴里。 大概是喝醉了,许久后,她趴在桌上,轻声开口,“其实,我也想活得肆意?张扬的。” * 沈青枝喝了些酒,头有些痛,她离开小馆儿,走在路上,头脑比平时要清醒许多。 她看了眼那小馆儿的牌匾,仿佛还?能看见初次见面时,香山倚在二楼勾阑处,眼神薄凉寂寥。 她说?,她没有家,她说?,她想成一个家。 却是不知她日后的归处,令人愁上心头,更觉烦闷。 沈青枝徐徐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却是在转角处,撇见一道颀长如玉的身影,那人着?一身月白?长衫,面容白?皙俊美,头戴纶巾,手?拿羽扇,风度翩翩。 “宋戈……” 沈青枝看了他一眼,不知怎的,也没喊住他,竟是做贼似的,悄悄跟在他身后。 那人身上有种温润如玉的气质,明明比女儿家生得要美,但他身上那副文人的清高,却是溢于言表。 过雨荷花满院香,他所?行之处,皆留下一股子?好闻的香气。 这味竟与江聿修身上的味道重?叠,沈青枝愣了愣,这人,先前定是见了那人,且逗留时间许久。 不然不会沾上他屋子?里的熏香。 沈青枝跟上他的脚步,见他往一家卖瓷器的铺子?去了,门口有人亲自将他迎了进去。 那家铺子?生意?极好,门庭若市,挤满了要进去的人。 眨眼间,沈青枝已跟丢了那人。 但不管怎样,她都是知晓了,那人方才拜访过首辅。 可那瓷器馆,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沈青枝脑袋倏然又疼了起来,她忙不再去想,这其中的因?果,转身离开。 * 转眼过了几日。 几人几经辗转,终是回到了上京。 帘子?掀开,沈青枝还?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苍松翠竹,清净悠然,让人闻着?都觉着?心情?舒畅。 可惜,这里没有香山。 这些日子?,沈青枝一直在想着?香山,也不知她有没有成功赎身,也不知,那军营高官有无?再要她过去。 冬葵慢慢扯了扯沈青枝的袖子?,轻声问她,“小姐,我们?是去哪儿?去公馆还?是侍郎府啊?” 沈青枝看了眼外头的蓝天?白?云,终是决定回沈府。 有些事,她想定是要解决的。 比如——退婚。 虽然这婚,她并未同意?过。 和那人告别之时,她还?有些依依不舍,近来她对他愈发离不开了。 那人却是亲自下了马车,随后又搂住她的腰,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沈青枝一惊,忙拍打他的后背,“大人,这里不是堤柳街。” 江聿修在她耳边朗朗一笑,“怕什么?” 沈青枝抿了抿唇,心里头有些难受,“在上京,您还?是我未婚夫的舅舅。” 折青枝 第63节 “很快便不是了。”他将她放在地上,摸了摸她的头,“等我。” * 沈青枝回了沈府过了几日。 这几日,风平浪静,那沈如令也并未找她,对她,就像是对待毫无?关?系的路人般,毫无?感情?。 那沈青灵近几日也未前来挑衅,据说?是改了性子?,要与人说?亲。 沈青枝才不管,她每日在院子?里研究香料,这些日子?,傅岑与裴琳琅倒是时常来与她聊天?,宋音尘据说?是跟着?那大理?寺卿去了襄阳巡游去了。 其实生活挺热闹,只是偶然夜深人静,还?是会想他想得落泪,却是不敢去寻他。 据说?他也正忙。 而那相爷也正欲到那帝皇面前,求圣上赐婚给那人与他之女。 近来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 “舅舅这事儿其实可忽略不计了,没人能左右他。”裴琳琅盘腿坐在软塌上,一脸笃定。 “琳琅,说?到这事儿,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傅岑问道。 裴安…… 沈青枝都快将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当即有人提起他,还?有些黄粱一梦的错觉。 “不知呢,哥哥已许久未与家里头联系了。”裴琳琅俏丽的脸上,染上一股哀愁,“他从前不是这样的,这次不知是怎了,毫无?音讯。” 裴琳琅随手?翻了翻手?上的《香经》,将它随意?扔到一边,“这什么,密密麻麻的香料图,还?有些晦涩难懂的字,哪里来的?” 见那《香经》被扔到一旁,沈青枝急了,忙将那本厚厚的资料寻了回来,极爱惜地顺了顺,“这是……” 她愣了愣,忙改口,“这是好友送我的。” 其实不然,是白?苏前些日子?送来,说?大人怕她无?聊,特定给她送了个宝贝。 沈青枝识得他的字迹,自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而且其中各样香草都被画得栩栩如生,这般水准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裴琳琅将她羞涩的模样看在了眼里,忙搂住她的肩,问道,“哟,是哪位好友?让我们?大美人脸都红了?” 一旁的傅岑忙过来替她解围,“琳琅,你快点过来帮我调香,别玩了!” 你一言,我一语,这小小的麋院热闹极了。 * 大抵是看不惯沈青枝这般潇洒,翌日,那休停了几日的沈青灵带着?几个丫鬟找上门来挑衅了。 她一进门就坐在寻常她们?几位闺中密友坐着?的软塌上,接过嬷嬷递来的瓜子?仁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满脸可惜地看着?沈青枝,“啧啧,真是可怜,好不容易榜上的大腿,这下要飞走了。” 沈青枝放下手?中的书册,不解地抬眸看她,“姐姐这是何意??” “哟,你那闺中密友们?没有告诉你?”她轻嗤道。 “何事?”沈青枝目光如炬,直直盯在沈青灵身上。 沈青灵慵懒自如地靠在她的软垫上,手?里抓了把瓜子?仁,清丽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轻蔑,“四妹妹,你可真是可怜,好不容易结上的良缘,怕是要吹了?” “嗯?”沈青枝红唇微颤,雪白?漂亮的脸上露出痛苦和绝望。 “姐姐是何意??”她控制不住瘫坐在檀木椅上。 双手?握拳,满脸的不可置信。 看见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沈青灵得意?极了。 她忙走至她身边,用?脚踢了踢她的小腿,笑道,“好妹妹,你那在边关?的未婚夫左拥右抱,快活死了,早就不知把你抛在九霄云外了,哈哈哈,尚未过门,就被人舞姬抢先一步,真是惨啊!” “什么?”沈青枝身子?颤抖,红唇微张,那双美丽清纯的狐狸眼,此刻蓄满了泪水。 她抓住沈青灵的胳膊,用?力掐住,神色慌张地问,“姐姐再说?一遍,我那未婚夫婿发生了何事?” 沈青灵胳膊被她掐得火辣辣得疼,她用?力挣扎,却是被沈青枝掐得更用?力,她也不和这疯子?计较,忙在她耳边解释,“边关?美人如云,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你家夫婿乐不思蜀呢!” 沈青枝双眼泛红,全身无?力,珍珠般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着?。 她委屈极了,抓着?沈青灵的胳膊,一个劲儿的地抽泣,“姐姐,这婚我不欲和他成了。” 沈青灵那胳膊还?火辣辣疼着?呢,忙挣脱开,嫌弃地看着?她,“那你去找爹爹啊,找我做甚?我可没有这个权利。” “要不现在就去,不过爹爹在前厅会客,不定有这功夫呢!” 沈青枝极聪明,从她话语中知晓了沈如令现下的所?在地,忙抹了抹眼泪,抽噎着?要去寻他。 第55章 抱春园。 侍郎府的会客前厅,沈如令坐在那高位的右手边,正与那高堂之上,高山白雪般的贵人?说?着话。 沈如令现下心思极重,面前这?人?身居高位,权倾朝野,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攀得上的。 他也听那林夫人?说了沈青灵欲与首辅结亲,故而今儿?个?这?位登门拜访,他以为这?人?真看上了他家大姑娘。 “大人?,我家小女?被下官宠坏了,倒是不配得做那首辅公馆的正室。” 男人?手中端着茶水,神色寡淡地?看了他一眼,手中的茶盖微微一掀,“侍郎宠过她吗?” 沈如令蹙眉,心中大乱,他忙用笑意?掩过,“大人?,今儿?来必要留在此?用膳,下官府中有一江南来的厨子,及其?善于做这?淮扬菜,就?连姑苏菜也略知一二。” “哦?”江聿修放下茶盏,凝眉看向他,“大人?府中有如此?厨子,是否每人?都能享用这?等美食呢?” “大人?这?是何意??”沈如令不解。 他怎感觉这?首辅大人?句句带刺。 沈如令再想与他说?下去,却是见这?人?摸索着手中的扳指沉默不语。 那林夫人?此?刻坐在后堂,正悄悄听着外面的对话,早些时候,她曾收买首辅公馆的小厮,让那小厮将?她闺女?的画像连同写的一些诗词,弄到公馆去,有意?无意?在那大人?物面前溜溜。 她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得到那人?的青睐。 却不料,今儿?个?,这?大人?物竟主动登门拜访了,林夫人?心中狂喜,定是因着她闺女?的才华吸引了这?人?。 她忍不住用力攥紧手中帕子,那双眼眸里含着水雾,她就?知道她这?三女?儿?是个?争气的。 恰巧,她从她那在边关的儿?子口?中得知,那小将?军在边外左拥右抱,乐不思蜀,早已将?这?婚约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且这?尚未成亲,便与军妓共度良宵,这?本就?是将?沈青枝的颜面踩在脚下。 将?来这?事儿?传出去,侍郎府必定是会找人?非议,但?她那女?儿?是个?争气的,到时候嫁与那首辅为妻,定是无人?敢说?闲话。 只余那个?尚未进门,就?被抛弃的沈青枝,定是要被万人?嫌弃。 林夫人?嘴角含笑,眼里的雾气逐渐消退,渐渐的,一抹嘲讽慢慢浮上嘴角。 她就?知晓,林嫣那狐媚子的女?儿?怎么可能坐上那将?军夫人?的位置,一个?身份卑微低贱的庶女?罢了。 不像她家灵儿?,很快便要坐上那首辅夫人?的位置了。 * 沈青枝那蒲柳之姿,徐徐朝这?抱春园走来。 她每走一步,脚底都似在流血,大抵是伤心过度,那万千青丝微有些凌乱。 府中下人?也对那事儿?有些耳闻,近来军营召舞姬一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想不知都难。 故而,看着那四姑娘的眼神里都含着同情。 沈青枝缓缓走至那抱春园门口?,白苏正守在门口?,见她这?哀怨愁烦的模样,有些不敢置信。 但?很快,他便领悟过来,忙换了个?同情的表情看向她。 沈青枝走进那前厅,还未走进,身子就?像是软弱无骨般瘫倒在地?上。 她绝望无助地?拿出帕子擦擦眼角,那双水汪汪的眼里此?刻一片红晕,珍珠大的眼泪“滴答滴答”,落在她身上,打湿了她的长裙。 沈青灵也随后赶来,站到她爹后面去,等着看这?四姑娘的笑话。 时不时那余光还会轻轻瞄上一眼,高堂之上那人?。 沈青枝可不知她的心思,此?刻她也管不着别人?,她正痛苦无助地?趴在地?上,娇柔的声?音委屈巴巴的,“父亲,小将?军已然在军营里有了人?,他这?是……将?枝枝往死路上逼啊,这?婚枝枝不愿结,请父亲与将?军府退婚!” 听闻这?话,沈如令来了气,欲拿起那桌上的茶盏就?往那姑娘身上砸,却是被江聿修按了下来。 沈如令火冒三丈,却也是不敢当着这?人?面,再轻举妄动,只是起身,站到那四姑娘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沈青枝,你知晓你的身份吗?你何时能看清你自己?的身份?一而再再而三要求退婚,可不知,你一个?庶女?,能得此?桩婚烟,已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还退婚?做梦!你怎么敢说?出口?的?” 噼里啪啦的话,蜂拥而来,沈青枝眼泪汪汪,垂着眸子,不敢抬头。 这?番话,实在太伤她心,即使方才她的伤心欲绝是假的,可此?刻,她是真得被伤着了。 何等歹毒之话? ——沈青枝,你知晓你的身份吗? 什么身份? “敢问父亲,枝枝是何身份,被父母抛弃,无人?怜爱的身份?” 她终于抬起眸子,勇敢地?注视着面前的父亲,漆黑瞳孔里写满了坚定,“可是父亲,是你抛弃我的不是吗?庶女?也是父亲的女?儿?啊,是你当初不要我的。” “闭嘴!” 沈如令大吼,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白皙的脸上,此?刻连带着脖子都通红一片,显然是气愤不已。 “沈青枝,这?是你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他红着脸,喘着粗气,斥责着面前的姑娘。 沈青枝被他吼得低头莫雷,脸上的泪水“啪嗒啪嗒”,直流。 “沈侍郎,这?是你该对亲生女?儿?说?话的态度吗?” 高堂之上那人?手中端着茶盏,薄凉的眼神静静落在那沈如令身上。 方才他一直沉默不语,其?实怒火早已燃烧,他恨不得一脚将?这?人?踹飞,却还是压抑住怒火,这?人?是他姑娘的父亲,若是他出了事儿?,沈青枝的名声?定是会收到损害。 故而他强忍住怒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折青枝 第64节 却是终压制不住心里头的怒火。 “大人?……”沈青枝抬眸望向那坐在高位的男人?,眼眶更红了。 她双腿一软,更是连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她竟疏忽至此?,连这?人?何时出现都未发现。 也难怪她那便宜爹这?般生气,定是觉得她丢了他的颜面。 沈青枝贝齿轻咬下唇,泪眼朦胧。 那娇柔美丽的模样煞是引人?垂怜。 “狐媚子!敢勾引我的男人?!”沈青灵站在江聿修不远处,直是在心里头唾弃那娇弱的美人?。 “枝枝。”那人?坐在高堂之上,犹如高山白雪,清隽雅致,着一袭修竹刺绣白袍,儒雅高冷,让人?望而生畏。 可他却是极温柔地?喊着她的名。 “过来。”他说?。 沈青枝红着眼,在冬葵的搀扶下起身到了他身边,那人?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带到方才沈如令坐的位置。 沈如令见那一向暴戾凶残的高官,此?刻眉目含柔,不禁大惊失色。 沈青枝乖乖坐在那人?身旁,明明才几日不见,她的相思之苦,夹杂着种种委屈在此?刻爆发,泪水失控,洪水泛滥般往外涌着。 “枝枝。”他又喊了她的名。 沈青枝抬眸,看着他,不知他为何意?,只敢开?口?喊上一句“大人?”。 那娇媚柔弱的声?音直喊到人?心坎上去了,让人?只想将?她抱进怀中,好生怜爱。 察觉到男人?逐渐泛起柔意?的双眸,沈青灵急了,忙怒斥道,“沈青枝,喊舅舅!这?可是小将?军的舅舅,是你的长辈,放尊敬点?。” 江聿修听闻这?话,目光瞬间冷了冷,他冰冷刺骨的眸子扫在沈青灵身上,吓得那姑娘瑟瑟发抖,忙低头沉默不语。 此?刻,沈青灵恨不得将?面前这?装柔弱的女?子扔到外头去,她是何身份,竟是能让这?大京最为高贵的男人?亲自让她坐在身边。 她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而这?厢,沈青枝竟是咬咬唇,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看向男人?,轻喊了句,“舅舅……” 江聿修薄唇上扬,转动手中的扳指,应了声?,“乖。” “枝枝,吾那外甥竟犯下这?滔天大罪,不如枝枝与我成婚,气死他可好?” 话落,屋子里一片安静。 沈青枝脑袋一片空白。 其?余几人?更是不可置信。 尤其?是后头那林夫人?,差点?从木椅上摔下来,她气得咬唇只哆嗦,手中的茶盖都快被她捏碎了。 “大人?,我这?四姑娘是庶女?,做妾方可,做妻实在高攀不上啊。” 沈如令忙回过神来,走至江聿修面前,忙劝阻他的行为。 江聿修轻嗤一声?,“沈如令,你可真有脸!呵!就?你这?身份,就?是嫡女?吾也看不上呢!” 沈如令脸红了三分。 江聿修说?罢,当着他的面,竟是握住了沈青枝柔若无骨的玉手,放在手中摩挲了下,又道,“另,吾那外祖父定下的婚约,可未具体说?和谁吧?吾也算他的子嗣,而如今,吾那外甥犯了这?事儿?,自是这?婚约由吾替他履行。” “大人?……”沈如令欲再次劝阻。 可他哪知,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人?设的局。 更何况,他怎会在意?别人?的目光,他又岂要在乎别人?的话? 倒是沈青枝此?刻是真的被他那话吓着了,她有些云里雾里地?垂着眸子,心跳如擂,不知所措。 过了片刻,才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看着男人?,“大人?,这?是……” 江聿修静静转动手上的白玉扳指,眼皮微掀,“他负你,不如做他舅母?” “大人?,我的身份……”她红着脸,眼泪汪汪。 江聿修揉了揉她的长发,怜惜地?拿起帕子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目光灼热地?盯向她,“首辅夫人?是枝枝日后的身份,万人?之上,无比尊贵,其?余身份渺小如尘埃,即使你父亲,日后在你面前也得喊你一句——夫人?。” 话落,万籁俱寂。 沈青灵满脸嫉妒,双手握拳,欲发怒,却被林夫人?从后堂过来按住她的手,摇头,“切勿动怒。” “凭什么,凭什么。”她眉头紧皱,原本清秀的面目此?刻有些狰狞。 林夫人?也想问凭什么,凭什么到嘴的鸭子还飞了? 凭什么那丫头明明已经深陷泥潭,还被贵人?扶持,坐上了高位。 她不懂,她亦气恼,可这?事儿?不急,得从长计议。 第56章 上京近来出了个天大的消息。 原来是那沈府四?姑娘,尚未嫁入将军府,那小将军已然在外头乐不思蜀。 老百姓们近日?来还听闻美人舞姬送往军营的事儿?,正议论纷纷,等着看那四?姑娘的笑?话呢。 听闻那是个绝世美人,容颜绝艳不说,这性子更是温柔善良,就是身?份低微,乃是妾室所生。 “其实那女?子连妾室都?算不上,定多是个外?室。” “这身?份嫁到将军府为妾,也是这姑娘的福气,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嫁与那铁骑小将军!别说这姑娘还是正妻!” “啧啧,就是这以后嫁过去得受欺凌了,那后院美人数不胜数呢!” 全城百姓在等着看沈青枝的笑?话,却不料,那首辅大人竟是亲自上侍郎府,向那姑娘求亲。 一夜之间?,上京风云巨变。 画风急转,羡慕声?嫉妒声?快要将那侍郎府淹没。 沈如令如今可是顶着首辅大人岳父的名头,那来拜访的贵客可是要将那门槛踏破。 那首辅大人可是权倾朝野,连皇帝都?得看他?脸色之人,据传闻,他?说要娶那沈府四?姑娘,皇帝二话不说拟来圣旨。 有人说这首辅大人不好女?色,清心寡欲,却是在那甥媳身?上栽了跟头,定是这姑娘勾引那权臣。 但隔日?,说这话之人便被送进了官府,至今生死不明。 后来,百姓才知,原来这婚约也未指名道姓,是那小将军不仁在先。 于是乎,沈青枝的名字在民间?火了。 首辅之妻的名头,无人敢亵渎,谁想去吃那板子。 * 婚期定在半月后。 沈青枝自从那日?后,便恍然如梦,生怕这是场黄粱一梦,梦醒来,一切都?是空。 两人商量婚期那日?,沈青枝见了那人,麋院内,他?顶着她?夫君的名头直接进了她?的屋。 他?牵着她?的手,将她?抱坐在窗边,搂着她?的纤腰,看着屋外?她?娘亲种下的山楂树,他?微微叹了口气/“枝枝,总觉着和梦似的。” 他?灼热的呼吸萦绕在耳边,沈青枝红了脸,她?咬了咬唇,将头趴在他?肩上,“我也是的,大人。” “大人,你一直是想娶我为妻的吗?”她?终是忍不住问道。 “不然呢?”男人注视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点了点她?俏丽的鼻子,“枝枝又胡思乱想了?” 沈青枝忙垂下眸子,双手缠绕着他?腰间?的玉佩,这才注意到,这玉佩竟和那白玉镯子用?料相似。 “大人,我那白玉镯子何时给我?”她?细声?问道。 男人将窗户关上,将她?两条又细又长的腿架在自己腰上。 薄薄的衣裙下,那两条漂亮的长腿若隐若现,甚为诱人。 江聿修看了眼?,漆黑如墨的眸子暗了暗,从前,他?清心寡欲,如今却是只一眼?,便觉动人心魄。 他?掩住眼?中的欲,低头轻啄了下姑娘的红唇,“洞房花烛之夜为夫给枝枝戴上。” ——洞房花烛夜。 沈青枝心里一阵热流涌过,她?忙搂过男人的脖颈,让自己与他?贴得更近。 男人托着她?的蜜桃臀,将她?往身?上靠了靠,闻着那从她?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有些动了情。 这些年他?一直引以为豪的自控力在她?面?前不堪一击。 他?忙低头轻咬住小姑娘的红唇,深吸口气,才将这火气压下。 沈青枝自是察觉到他?的变化,呼吸有些急促,这人真是…… 每次都?忍。 她?都?习惯了…… 待至洞房花烛,她?定要将他?掏空。 可怎样才能掏空他?呢? 小姑娘脑海里倏然浮现出?,扬州小馆舞姬们的话,忙敛了敛眼?中的神色。 江聿修不知小姑娘心中正想着如何拿下他?,他?将头搁在小姑娘的肩上,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 “枝枝,等我娶你。”他?趴在她?耳边说道。 “好。”沈青枝垂下眸子,眼?眶红了红。 * 自打婚期定了,这几日?她?走在街上,都?发觉那些目光含着钦佩和敬意。 她?想买根糖葫芦,那老爷子忙将糖葫芦取下来,递给她?,连眼?神都?不敢停留在她?身?上,“夫人拿走吧,这东西不值几个银子。” 沈青枝拿着糖葫芦,有些云里雾里,漂亮的眼?里满是困惑,“天下岂有吃东西不给银子的道理。” “冬葵,将银子给人家。”沈青枝下巴轻抬,满脸认真。 折青枝 第65节 那老爷子忙将银子递还给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浮上一丝笑?意,“夫人,虽我们惧怕首辅,但也知无他?便无今日?的长安街,也无今日?的大京,从前我们怕他?,是因?为他?整日?板着脸,但如今,认识了夫人,大人脸上也添了笑?容。如今他?即将大婚,我们怎敢收夫人的银子?平常我们不敢对他?说话,但今儿?个夫人在此,我们可高兴着呢!” 沈青枝有些震惊,她?没接过那银子,雪白漂亮的脸上浮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她?望了眼?那老人,徐徐问道,“他?竟是改变了这么?多吗?” 那老人点头,“我们在长安街卖东西的,可是知道得很呢,大人从前每次来长安街,那冷气都?快将我们冻死了,大家都?跑了,但自打认识了夫人,大人身?上多了人情味。” 沈青枝竟不知他?居然有这么?多变化。 心中喜悦,连带着吃起糖葫芦来都?觉着甜丝丝的。 * 东郊处一间?山庄内。 戴着面?具的男人,正踱步在厅内,他?身?材颀长,满身?寒气。 “居然被他?骗了!现下,那姑娘已然要与那人成亲了?江聿修!只手遮天的男人!”男人怒不可遏,转身?一巴掌打在身?后小厮脸上,“你吃素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小厮被他?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他?捂着脸,忙跪在地上,“大人饶命啊!他?跟着大人这么?多年,谁曾料到他?竟会骗了大人!” 男人蹲下,一把揪住那小厮的领子,朝着他?惊恐的脸上狠狠砸上去一拳,“跟着本座这么?多年,竟是还这么?愚蠢!” 那小厮闪躲了下,这样软弱无能的样子更是让男人来了火气,他?用?力掐住那小厮的脖子,怒斥道,“去!给我将那姑娘捉来!” 那小厮面?容狰狞,挣扎着身?子,眼?睛瞪得只剩下眼?白。 呼吸困难,他?觉得他?一脚已经踏向死亡的边缘了,便是在那最后一秒,这戴着面?具的男人才将他?放了开来。 * 沈青枝浑然不知危险来临,近日?,她?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再也不用?纠结要不要做那人外?室。 他?竟是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现如今她?是那人之妻的事儿?,已然闹得沸沸扬扬,这上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心里头轻松起来,她?干活儿?也得了劲儿?。 自从知晓这姑娘身?份后,那掌柜的再也不敢让她?帮忙打理铺子,尽让她?去二楼休憩,可沈青枝这性子片刻也歇息不了。 没办法,那掌柜的只能让她?去制香坊,继续研习香料。 心情愉悦,这做起事儿?来更为得心应手,加上,那人给她?一本独家秘笈,沈青枝对香料的研制灵感源源不断。 这几日?研习了不少独属于自己的秘方,她?想,待至他?们成亲后,她?就将这些香料拿出?来卖,她?虽身?份不及那人,但她?也可以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占有一席之地。 有梦想的人,便是走出?成功的第一步。 这话还是那人教予她?的。 知道她?即将与那首辅大婚,最为开心的便是傅岑,虽说她?那长姐近日?为了这事儿?大发雷霆,责令她?,让她?即日?起停止去那兰时许。 但傅岑怎会听她?的话,她?可喜欢沈青枝了,这姑娘生得好看,脾气还好,与她?甚为投缘。 今日?,宋音尘也从襄阳回来,带了不少当地特产到了那兰时序二楼,这里已然成为了她?们的秘密基地。 “琳琅,你哥做的可真过分,话说他?知晓枝枝成了他?舅母这事儿?吗?”宋音尘正在闻沈青枝新研制的梨花雪,脑子里还满是裴安竟做出?这般放荡不羁,不负责任之事儿?,在成亲之前,纳妾或者找外?室,本身?就是对那正妻的不敬,甚至是轻视。 但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那高傲冷漠的权臣,竟是亲自登门求亲,这事儿?怎么?感觉这么?巧了?就像是……蓄谋已久一般? 宋音尘忙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怎可能,那样骄傲之人,怎会做出?这等强娶自个甥媳之事,首辅大人定是为了帮这姑娘声?张正义。 如此想着,不禁对那权臣多了一丝钦佩,这脸打得太好了!让那等狗男人抱着他?的众美人后悔去吧! 为了一群美人,竟是抛弃了这世间?最美的姑娘。 裴琳琅手里拿着那宜州板鸭啃得不亦乐乎,听闻宋音尘这话,忙无所顾忌地将沾着酱汁的手放在嘴里嗦了一口。 “我们可都?不敢告诉他?,毕竟是他?当初自个儿?主动要娶枝枝的。” “哼,我倒要瞧瞧,是怎样的美人能让那小将军春心荡漾。”傅岑撑着下巴,眼?里含着不解,“哪个姑娘能比枝枝还要美的?” “哎呀,阿岑,男人你不懂,我听说,有些方面?,那舞姬比正妻懂得多呢……花样可多了,引得那些贵公子们流连忘返。”裴琳琅说完这话,自个儿?都?红了脸。 “啊?什么?方面??傅岑不解。 “琳琅,别教坏小妹妹。”宋音尘娇嗔地瞪了她?一眼?,两人从前可是经常女?扮男装去那些小馆儿?听曲,可是听了不少关于男女?之事的话,而?傅岑可是娇娇千金,真正是单纯乖巧。 听闻这话,傅岑心中也有了数,忙红了脸,低着头不语。 “琳琅,日?后你可得喊枝枝舅母了。”宋音尘打趣道。 “舅母可比嫂子好听多了!嫁给我哥我还觉得委屈枝枝了,这样正好!”裴琳琅心里高兴,连带着啃手中板鸭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一个板鸭下肚,她?又喝了些沈青枝自制的花茶。 那清香飘逸的味道直让她?大为称赞,她?放下那茶盏,心里头闪过一个念头,大大的眼?睛转了转,她?拉着沈青枝的手腕,开口道,“枝枝,不如我们开个铺子吧?” 第57章 四人风风火火,说开铺子隔日就找了间铺子。 四月桥上一家糕点铺转让,门店虽小,但装饰精美?,压根不需要他们愁烦。 知晓几人要开?铺子,江聿修直接大手一挥,将那糕点铺隔壁的另一个铺子也给她们盘了?下来。 如此一来,将那墙面打通,两个铺子加起来比那锦玉阁还好大上许多。 这么?大的?铺子盘下来,光修缮装饰,买桌椅板凳就?需要许多银子,更?别谈招些小厮丫鬟了?。 几人站在?那楼阁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都是些千金大小姐,纵然家世显赫,但每月到手的?月例银子也是有限的?,实在?是凑不到这么?多银子。 宋音尘贵为公主,但那皇帝地位摆在?那,连办个诗会也需管那首辅要银子,别谈她一个小小公主。 故而,几人站在?门口?有些焦虑。 “要不妹夫送的?那家别管了??”宋音尘看着那栋白墙黛瓦,池馆水榭,美?不胜收的?铺子有些发愁。 本?来她们的?银子够修缮那栋糕点铺,但首辅大人大手一挥,将这间建筑宏伟,楼亭仓舍送给了?他未婚妻子之后,那点银子便不够看了?。 裴琳琅亦望着那楼阁叹气,“那栋阁楼甚美?,但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就?像此刻,我们竟连修缮的?银子都凑不起来。” 沈青枝自是知晓那人的?心意,但这现实摆在?面前,却不得不服,她们完全拿不出足够的?银子来修缮这楼。 她们只能望洋兴叹。 沈青枝站在?那思忖片刻,摇摇头,“我总觉着他不会做这种让我们下不了?台的?事。” “这是何意?”宋音尘问?道。 “且进去看看。”沈青枝明媚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她了?解那人,定是做事全面。 “那便走?吧!”傅岑牵着沈青枝的?手往那楼内走?去。 上次她们来只草率地看了?眼,内里空空,只是个空架子,而今日来一瞧,却修缮地精致美?丽,门口?摆放着两棵香樟树,散发着淡淡清香,再入内,里头的?池子里已养了?多条小金鱼,烟雾缭绕,宛若仙境。 曲径通幽处,雨花石铺成?小路,走?在?其上,只觉从脚底涌上一阵舒适。 绿柳周垂,池馆水榭,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里头更?是修缮得精致非凡,雕花木窗,各种香料木柜,茶几花架,应有尽有。 “就?这几日不来,这里头竟是大变天了?。”裴琳琅坐在?书案前,摸着手里头的?七弦琴,极为诧异,“舅舅竟是连琴都备好了?。” “我们这里有人喜欢琴?”宋音尘问?道。 “我是喜欢的?,不过这肯定不是为我准备的?,我没有这么?大脸。”傅岑笑了?笑,忙走?至正在?低头研究香料柜的?沈青枝面前,拉了?拉她的?手,“枝枝你是不是喜欢弹琴?” 沈青枝听闻,这才?转身去看那琴,上好的?紫檀木,飘来一阵淡淡的?清香,幽静美?好。 她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我自是喜欢的?。” “那便是了?……”裴琳琅伸出纤纤玉手拨弄了?下琴弦,顿时屋子里响起一阵醇厚雅致的?声音。 “这琴音……实在?是好听得让人起了?身鸡皮疙瘩。”傅岑精通音律,只一个音冒了?出来,她便知晓这是稀罕货。 沈青枝忙着整理香料,没工夫观赏,裴琳琅清闲,她将这楼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对她那舅舅敬佩得目瞪口?呆。 她从楼下飞快跑了?下来,直喘着粗气对屋子里的?人说道,“二楼,我舅舅他居然弄了?个亮格书匣,里头全是自己写的?香料秘籍,里头还有枝枝的?画像!最离谱的?是,这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就?你们现下用的?那张桌,是上百年?的?稀罕香樟木制作的?!” 沈青枝惊诧不已,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往二楼跑去。 那是一张雕刻精湛的?书匣,素雅高挑,一层是亮格,摆放着香料谱,一层双门柜,里头是些与香料有关的?书籍还有一些书画。 “这……”沈青枝双手拂过那些密密麻麻的?书卷,红了?眼,这些定是他日日夜夜,不辞辛劳写下的?。 “哭了??”裴琳琅见一滴眼泪自美?人脸颊边掉下,忙慌了?神,她拿过帕子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安慰道,“枝枝不哭,这都是舅舅心甘情愿的?,想不到,他那么?一个冷淡低调的?人,竟是这般为你付出,这些个书卷,定是要耗费许多心血的?。” 她越说,沈青枝越是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好了?,枝枝,你实在?是想哭,就?去找我舅舅吧,你定是想我舅舅了?。” 裴琳琅揉了?揉沈青枝的?长发,嘴角微微上扬,“真的?,枝枝,我舅舅是天下最好的?男人了?。” 一天下来,裴琳琅说的?最多便是,“这天下还有我舅舅这般好的?男人吗?” 是啊,他真得很好。 * 沈青枝忘了?那人是如何的?暴戾恣睢,忘了?她曾经对他的?恐惧。 现下,她的?心里满是那人的?温柔。 而江聿修却是将温柔都留给了?她。 花影书院,上一秒男人还在?温柔缱绻地描绘着姑娘的?画像,下一秒白苏就?慌忙来报。 “大人,叛徒找到了?。” 原来,那侍卫里近来有人叛变,将江聿修的?行程透露了?出去,那背后主才?有机会及时将知晓双胎失踪案真相的?人都给杀了?。 江聿修听闻这话,缓缓搁下笔,旁边侍奉的?小厮立马端着盆,将浸湿的?帕子递给他。 他接过帕子,一根根将白皙修长的?手指擦拭干净,那双漆黑淡漠的?眸子里染上浓浓的?阴鸷深沉。 似暴风雨来袭,哪怕一句话不说,也让人感觉到颤抖。 “本?欲在?吾成?婚前,金盆洗手,但……”他冷笑一声,声音冰冷刺骨,“这是他自找的?。” 说罢,他起身,高挑挺拔的?身子像棵白杨树,腰背笔直,一头乌黑长发用羽冠随意束着,一身黑衣将他整个人衬得更?为威严。 折青枝 第66节 完全没有一丝方才?的?柔意。 “大人,您快成?婚了?,这事儿要不拖拖,夫人知晓这事儿,定是要伤心的?。”白苏劝阻道,“也不是非要……” 江聿修停下脚步,睨了?他一眼,眼神严肃深沉,“吾的?事儿轮到你来过问?了?吗?” 白苏忙垂下眸子,噤了?声。 完了?,他家大人怎么?又恢复到从前那没有人性,整日板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了?。 他也不知,怎么?每次碰到与双胎案有关的?事儿,大人都是极为上心。 * 沈青枝如今既要忙着给铺子修缮,又要忙着筹备婚礼。 这几日也没时间和?那人聊上天,每次过来找萧木木,趁机和?那人说上几句话,那齐嬷嬷就?领着众丫鬟带着一箱子珠宝又或者是华服过来让她挑选了?。 有一事儿,让她觉得心里头不安,那人不知怎了?,这几日,总是心不在?焉,眼神阴鸷,像变了?个人。 从前看见她,怎么?也是爱不释手,近来,连一个拥抱也没有,这也不谈,竟是眸子里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沈青枝总觉着不对劲,可香山不在?,这事儿她又不知与谁说。 这日,她又来到公馆,抱起萧木木两人谈天说地,萧木木搂着她的?脖子笑得眼睛都弯了?。 “小娘娘,近来伯伯整日不见人影,回来了?,还满身杀气。”孩子小,什么?都不懂,但她感觉灵敏,忙将自己觉着不对的?事儿告诉了?沈青枝。 沈青枝眨眨眼,揉了?揉她的?头,“伯伯近来对木木怎么?样?” 木木抿了?抿唇,悄悄在?她耳边说,“他不怎么?和?木木说话,经常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有血腥味。” 沈青枝大惊失色。 恰巧,此时门开?了?,那人换了?件长衫走?了?过来,明显是刚从温泉池沐浴过。 萧木木看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转身离去。 沈青枝看着她的?背影,娇嗔地瞪了?那人一眼,“瞧你,吓着木木了?。” 那人却是神色淡淡,径直到她身边,看了?她一眼,便挪开?视线,“枝枝,按照大京规矩,男女大婚之前,不要见面。” 沈青枝失神片刻,忙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大人不是从来都无视那些规矩的?吗?” 她颦了?颦眉,想起木木的?那些话,心里头更?为不安了?。 “枝枝回去吧,等吾去接你。”他语气满是疲倦,听着不免觉得心疼。 沈青枝想问?他怎么?了?,他竟没有给她机会,让白沭将她送了?回去。 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沈青枝忙问?白沭,“他怎么?了??” 白沭神色一僵,忙摇头,“白沭不知呢!” * 这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但却忙忙碌碌。 距离婚礼还有两日。 那铺子即要开?张,却是在?开?张前日,被盗贼洗劫一空,幸好长风等人及时赶到,将那几人捉了?回去。 “这人竟撞在?这等时刻,非得皮都扒掉不可啊……” 长风睨了?睨开?口?之人,那人愣是吓得噤了?声。 * 沈青枝得知这消息时,正坐在?铜镜前,任由冬葵替她梳理那头乌黑浓密的?青丝。 白沭颤着身跑进来,一个踉跄猛得摔在?地上,沈青枝忙散着那头飘逸柔顺的?长发走?过去扶依誮她,一身白衣,仙气飘飘,小巧雪白的?脸上满是困惑。 “白沭,你不是在?四月香吗?怎么?回事?” “四月香被盗贼洗劫了?。”白沭神色惶恐,满是不安。 沈青枝扶着她的?手,僵了?僵,忙问?道,“你无碍吧?” 白沭愣了?愣,“小姐不关心四月香里头的?东西吗?可都是名?贵物。” 沈青枝歪着脑袋,满脸天真,“那些身外之物,难道有人宝贵吗?” 不善言辞的?白沭第一次,对这位未来的?夫人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她好像知晓为何向来清心寡欲,不好女色的?大人,只对这位夫人一见倾心了?。 待至她们赶到后,宋音尘她们也都来了?。 铺内被盗贼搅得一片狼藉,沈青枝清早在?山上摘得那些个药草果?子尽被歹人踩得碎成?渣。 裴琳琅觉得心都碎了?。 “这……可怎么?办啊!” 她感到了?绝望。 众人沉默不语。 还有几日铺子便要开?张了?,居然出了?这档子事儿,实在?是得不偿失。 这铺子里都是沈青枝每日清晨采摘的?新鲜药草和?果?子,有些药草还必要采摘滴着露水的?,她每日回来,雪白纤细的?手臂上都伤痕累累。 那些被踩烂的?,都是她的?心血。 是她用血换来的?。 如今…… 她红了?眼眶,弯下身,去触碰那些踩得稀烂的?果?子。 “枝枝……”傅岑也红了?眼。 果?子药草被踩碎已然不能用,还有两日,这些花果?该怎么?办呢? 屋子里一片寂静。 沈青枝一直蹲着,始终未曾开?口?一句。 良久,她才?起身,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明明还闪烁着泪水,但此刻却是眉眼弯弯,“无碍的?,我再去采摘回来。” “可那些果?子哪里还有。”宋音尘抿唇轻叹。 这些果?子都是沈青枝在?山上四处奔波搜集的?,有些已然已经没了?。 沈青枝摇头,“办法总是有的?,我可以另外找些果?子代?替的?。” 傅岑拉着她的?手,望着她坚毅明亮的?眼睛,失了?神,“总觉着枝枝变得勇敢了?,长大了?许多。” “是吗?”沈青枝笑笑。 傅岑点点头,“从前遇见这事儿你定是要红着眼哭的?,今日却反而来安慰我们。” “是啊,枝枝,我们都吓死了?,你倒是镇定,不过如你所说,方法总是有的?,我们不能放弃,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直接吩咐。”裴琳琅也清醒过来,忙笑着走?了?过来。 大半夜的?,几个姑娘像打了?鸡血似的?,将首辅大人写的?秘籍全都翻了?个遍,寻找可代?替的?药草和?果?子。 几人一宿未睡,终是找到了?可行的?法子。 天亮前,裴琳琅将那先前被她随手扔掉的?《香经》抱在?怀里,亮晶晶的?眼里满是泪花,“我先前还嫌弃这书,现在?看来它实在?是宝物,太不容易了?。” “这次多亏首辅大人的?间接帮助了?。”宋音尘累得瘫倒在?地上,双手摊开?,浑身上下像是被掏空了?似的?。 “可这哪有这么?名?贵的?花草呢?”傅岑叹了?口?气。 沈青枝抿了?口?提神的?花茶,思忖片刻,开?口?道,“首辅公馆。” 只是那人曾告诫过她,成?婚前不可相见…… 她如若去了?,他会不高兴吗? 几人天朦朦亮,就?赶到了?首辅公馆,却是在?门前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上京第一美?人傅甄,竟是披着那男人的?外衣自公馆大门走?了?出来。 花容月貌,婷婷袅袅,莲步轻移间,只觉着极为赏心悦目。 但几人,皆是忙捂住沈青枝的?眼。 “阿岑,解释解释,你那长姐怎在?此?一夜未归?”裴琳琅看着那姑娘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头一阵晕眩。 几人一夜未眠,此刻个个是晕了?头,不知所措。 傅岑急了?,忙摆摆手道,“我不知这事儿……我那长姐怎在?此呢……”她说完又望了?眼大惊失色的?沈青枝,说道,“枝枝,我是向着你的?。” 第58章 “无碍,我知晓的。” 沈青枝摸索着皓腕上的玉镯,碧波荡漾着酸楚。 傅甄身上那件外衣她再熟悉不过,是那人常穿的修竹长?衫,上好的面料,雅致高?贵。 此刻居然是披在了向往他的女子身上。 沈青枝不敢再?看那姑娘披着那人衣裳的身影,忙撇过头。 如今她是江聿修人尽皆知的夫人,她的未来夫君竟然明目张胆将从前的未婚妻喊到府上…… 这不是亲手打她的脸吗? 亦或者是他压根想坐享齐人之福,连娶两?妻。 沈青枝被自己荒唐的想法吓到了,她攥紧手中的帕子,心里头实?在是难以置信。 她自是不愿相信。 “不可能……”宋音尘一身白衣,清纯美丽,她眨巴着那双单纯的眼眸,摇摇头,“池和砚都说,大人正人君子,必不会做这等下流事,定是有误会,我们且进去再?说吧。” “我亦是不信的,从前或许我会怀疑,但现在……”沈青枝抿唇笑了笑,“我勇敢了许多。” “嗯。”傅岑牵过她的手,“枝枝总会长?大的。” 几人到了那公馆门口叩了叩门。 折青枝 第67节 门口护卫开了门,见到沈青枝,忙微微行礼。 现下谁人不知,那曾经住在府上的沈娘子,是未来公馆夫人,一夜之间,这大京竟是再?也找不到比她身份还高?贵的娘子了。 熟门熟路的走至那公馆花圃内,满园春色映入眼帘,这里的花草树木皆是些名贵之花。 沈青枝欲采花,却还是有些战战兢兢不敢与那人开口。 还是裴琳琅自告奋勇要去找那人。 趁着裴琳琅去找江聿修的工夫,沈青枝已然仔仔细细打量完了这园子里的花草,惊讶地发现,这里简直就是一座宝藏,她想要的东西应有尽有。 此?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错过了这个清晨,便再?也难弄到合她心意的花草果?子了。 余光间,她瞥见裴琳琅慌里慌张地跑来,清晨的微风拂过她乌黑的长?发,头上凤钗掉了,她都忘了捡。 “别急。”沈青枝将沾了露水的手在帕子上擦了擦,忙过去扶起她的手臂,“有话慢些说。” 裴琳琅喘着粗气,弯着腰,拍着胸脯,满脸焦急,“我舅舅不在府里,倒是我那外祖母来了!” “啊?”宋音尘呆了。 “她怎么来了?”傅岑满是不可置信。 沈青枝先?是一愣,忙反应过来,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可是大人的母亲?” “是的。”傅岑拍了拍她的手,蹙眉轻叹,“这老夫人可不是好惹的,身份尊贵,是大长?公主之身,这爵位比音尘大多了。” “这老夫人竟是皇帝的姑母?”沈青枝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沈青枝自幼被林夫人养得极重视阶层制,她本就有些因着自个儿庶女的身份自卑,现下听得那人的母亲竟是高?高?在上的大长?公主,皇帝的亲姑母,她大为震撼。 傅岑解释道?,“皇帝膝下皆无女儿,于是……裴府将女儿送了出去……” 沈青枝愣了愣…… 将女儿送出去了? 在他愣神之际,傅岑又说道?:“不过这大长?公主向来是深居简出,一心只读圣贤书?,她管不了首辅大人,干脆直接在襄阳城隐居了,这次不知怎的竟回京了。” 因着家中长?姐自小便爱恋那首辅的关系,傅岑对这首辅公馆的家族关系甚为了解。 话毕,沈青枝有些明白过来,她面带忧愁,微微叹了口气,“恐是傅大小姐搬的救兵来了。” * 天色渐早,月亮未隐去。 清莲阁。 公馆主屋,那着一身牡丹花纹长?袖大袄的妇人,端庄美丽,头发有些发白,盘着妇人髻,插着几个金贵雅致的莲花凤钗,正踱步踏进自家儿子的水榭楼阁。 许久未来这公馆,她竟发觉这楼阁的角落里,竟多了丝人气。 她那儿子从来不喜欢将花花草草搬到屋子里,说是碍事。 也不喜欢铺些绒毯,说是娘里娘气。 更不喜欢,在屋子里摆些乱七八糟无用之物?。 而?今日,这屋子里,角落里竟都摆着花卉苗木,地上铺着绒毯,到处放着无用之物?。 光是些花里胡哨的梅瓶就有好几个,更别说一些小玩意儿,如那些木雕,泥人等。 他这儿子看来是在屋子里养了个女人啊! 大长?公主坐在那八仙桌上,颦了颦眉,微微叹了口气,心里头一阵燥火涌动。 那身旁的老嬷嬷忙端来茶水递来,“公主喝茶。” 她接过那茶,又是一阵长?叹,“这不孝子,竟是做了这事儿,听说本宫回来,人傅大小姐大清早的跑来找本宫诉苦,他还能让人省点?心吗?” “公主,大人定是有难言之隐。”嬷嬷垂着眸子安抚道?。 长?公主抿了抿茶,面露不解,“嬷嬷你说说,他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他背着本宫将自个儿婚事定了,也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好大的胆子。” 说完又忍不住揉了揉头,看了眼外面渐渐发亮的天色,“竟是一夜未归。” “也不回来解释解释,他背着他娘娶了一个庶女算怎么回事!” 大概是气得心里难受,又或许是急着从襄阳赶来,路上没怎么休憩,此?刻这大长?公主脸色有些不好,但也忙忍住发泄的冲动,她怕她发起火来,将这屋子都给掀了。 她那儿子的脾气,其实?和他父亲似的,倔强倨傲,做的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事儿定不能和他来硬的,但若让她答应这桩婚事,她定是不同意的。 一个中书?侍郎的庶女,这身份自是配不上她们这样的人家。 晨光熹微,清晨风儿凉爽,一阵香甜的花香映入鼻尖,大长?公主猛地吸了口花香,甚为可惜地叹了口气,“放眼整个大京,也只有傅甄那丫头堪堪入我眼,那丫头端庄大方,家世,姿态和容貌我都极为满意。” 那老嬷嬷躬身,凑到她面前,轻轻一笑,“公主,这沈四姑娘你还未见过,若是见了,说不定也会喜欢呢。” “怎会……”那大长?公主挑挑眉,“嬷嬷,你说,本宫何时喜欢过他喜欢的东西?当年?让他学文,他非要去班门弄斧,还上战场,差点?没将本宫担心死?,后又一天到晚琢磨什么香谱,开铺子,走起了经商路,一天到晚不安分,本宫想起来都脑壳疼。” “许是成了亲就会安稳下来了。” 大长?公主摆摆手,“我看他那样,心中不定是打着什么主意呢!” 她那儿子向来主意多,现下放弃了那么个大好姻缘,娶了个没什么势力的庶女,这不是打那相爷的脸吗? 而?且“啪啪”打得贼响。 “罢了罢了。”大长?公主揉了揉愈发发胀的脑袋,“嬷嬷,本宫乏了,去睡一会儿,待至那不孝子回来,定让他来找我。” 话落,那大长?公主又是一阵长?叹,提起裙摆往门口走去。 她迟早有一日,要被这不孝子给气死?。 * 获得白苏允许后,几人采完花,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便都分开回去睡一觉。 沈青枝身子极为乏力,脚步都有些不稳,走至门口时差点?摔倒,危险之际,纤腰被人搂在怀里,一股冰凉熟悉的清香袭来,沈青枝心倏然跳得飞快。 “大人……” 她忙攥住那人的衣袖,站稳了脚跟。 “累成这样?”男人有些心疼地将她一把抱起,她身子纤细,抱起来没多少重量,莫名地,他有些心疼。 “铺子的事儿我已经处理好了,不必担心。” 他沉稳清澈的声音响起,沈青枝忙抬眸看着他,明明没多久不见,他却格外沧桑,胡子渣都长?了出来。 “大人近来可好?”好不容易有了两?人相处的机会,她只想多抓紧时间与他说说话。 男人托着她的蜜桃臀,将她整个人窝进自己怀中,似乎只有这样,他心里头才有了些真实?感。 “枝枝,如果?你发现,吾可能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好怎么办?”他答非所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惆怅。 “嗯?”沈青枝愣了愣,忙搂过他的脖子,蹭了蹭他扎人的胡渣,“大人这是何意?可是大人有了别的喜欢的姑娘?” 男人摇头,眼眸里满是认真,“只有枝枝一个。” “一个什么?”她漂亮的眼睛眨啊眨。 “一个喜欢的姑娘。”他轻轻说道?。 “那大人是有何事情瞒着我?”她自顾自的说出口,又忙笑了下,“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幕,不过日后我们成了亲就是一体了,夫妻二人本为一体,同心同德,大人可不能瞒着我了。” 男人目光怔了怔,他握住她的手,轻点?了点?头,“好。” 他竟应了她,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 “咦?”小姑娘望了眼四周,忙从他怀中惊诧地挣扎了下,“大人这是去清莲阁吗?” “嗯。”他点?头。 沈青枝忙睁大眼,慌张摇头,“大人,大长?公主来了,我还是回去吧……” “回哪去?”他问。 “自然是回家。” “这里便是你的家。”他那双深沉乌黑的眼眸里满是认真,让她竟无从反驳。 “大人,你分明上次还说不要见我,今儿个居然还要抱着我回屋,我困了,想睡觉。”她趴在他怀里,两?脚不老实?,乱蹬着,一双纤细雪白的手臂还缠绕在他脖间。 两?人离得近,沈青枝都能感受到他滚烫的心跳。 “上次……” 想起上次,江聿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过片刻,他便又恢复自然,单手握住她不安分的脚,轻斥道?,“别动,回去一起睡。” 她小脸红了红,娇嗔地瞪了男人一眼,“大人好生奇怪,那日还说不见面,今日却邀我一同睡觉。” “枝枝就当我那日说了胡话吧!”他叹了口气,“可能我有些时侯会比较奇怪,但枝枝你要知晓,我定不会伤害你。” 沈青枝听闻这话,漂亮的眼里直直落在他纤细的下巴上,她用长?指戳了戳那扎人的胡渣,带着困惑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第59章 他宽厚温热的大掌就覆在她的蜜桃臀上,烫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脸一红,脑子里闪过那日他的冷淡,总觉着这人有什么秘密瞒着她,但?她此刻又异常困倦,想要急着上榻入睡,故而也没那么多精力去思忖,也就任由男人抱着她进了那清莲阁。 男人将她放在床榻上,又弯身替她将脚上的绣花鞋脱下。 他灼热的大掌覆上她的嫩足,沈青枝忙一阵哆嗦,她想缩回脚,却?又是被男人温热的大掌握住。 察觉到他火热的视线落在她脚上,沈青枝忙用那双雪白玉足蹬了?下弯曲的膝盖,“大人,您这是看什么呢?” 男人又再次抓住她纤细莹润的脚踝,怜惜地摸了?摸脚底磨出来的薄茧,“最近这么累?” 沈青枝忙缩了?缩脚,却?又是下意识地用裙子将小腿遮了?遮,垂下眸子,娇气地说,“大人,铺子很难打理的。” 察觉到她的异样,江聿修蹙眉掀开她的长裙,一双雪白纤长的玉腿暴露在空气里。 那腿极美,雪白如玉,曲线纤长,但?却?是几道细小的伤口?在那长腿上蔓延,极为触目。 江聿修习武多年?,自是一眼认出这伤口?虽愈合,但?也就这几日的事?儿。 他蹙眉,将美人翻过来,让她跪在床上,那宛若蜜桃的柔软处对着自己。 折青枝 第68节 弧度优美,极为诱人。 江聿修此刻没往那方面想,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蜜臀,训斥道,“枝枝不乖,竟伤了?自己。” 沈青枝背对他,以一种极为羞耻的动作趴在床上,她红了?脸,直接倒在床上,羞得?都不敢见人。 她今日穿一件锦白长衫,那长衫上绣着精美的玉兰花,但?此刻,和这双腿相?比却?逊色不少。 沈青枝生得?媚,一双眸子清纯俏丽的,白与她就像是相?得?益彰般完美融合,纯中带媚,媚中带纯,恰到好处的美。 她恨不得?拿被?褥将自己团团裹住,也不愿去看那人的双眸。 “涂药了?吗?”他抚了?抚她纤细的小腿。 “嗯……”她点点头。 “那便好,睡会儿。”男人眼底的疲倦愈发浓郁,他已多日未睡得?好觉,终日忙前忙后,国事?家事?堆在一块,忙得?不可开交,甚至连打盹的机会都没有,实在困极了?,他就狠狠掐自己一把,让自己保持清醒。 近来太过忙碌,以至于他忽略了?她的受伤。 将美人扣在怀里,江聿修环绕着她纤细的腰肢,微微叹了?口?气,“枝枝,近来可是时常上山采药?将这腿摔了?处?” 沈青枝点头,将身子往他怀中靠了?靠,有些娇羞得?说道,“大人,多谢您送我的铺子,枝枝近来找到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小友,我们定会将铺子好好经营,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男人动作温柔地揉捻着她的纤腰,眼底润着深沉,又含着一丝认真,“我相?信枝枝,日后小心些,像这样的粗话交与我。” 外头天色已然大亮,沈青枝转了?个身,趴在男人怀里,雪藕般的柔软玉臂缠绕着他的腰,朦朦胧胧间,她开口?问道,“大人……我们成婚前能同睡吗?” “可以。”他摸了?摸她的头。 “那为何上次说不可?”她愈发昏沉,已然快要入梦。 “上次……”男人眸子怔了?怔,淡然道,“下次再告诉枝枝。” “好。”姑娘温婉娇嗔地应了?声,忙又闭眼沉沉睡去。 “枝枝,下次定告诉你。”江聿修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眸子里满是坚定。 他的枝枝够善良,也过于聪明。但?正是因为她的善良聪慧,才总是替人着想,就好像她明明想知?道他的行踪,却?是担心惹他不悦,谨小慎微,生怕说错话。 这样的她,实在让他难以开口?,告知?她真相?。 * 沈青枝再次醒来时,是被?一阵叫花鸡的香气唤醒的。 这一觉她觉得?睡到了?天荒地老,醒来时,还?有种不真实感。 但?一想到梦中的自己,又是羞红了?脸。 她已许久未梦见和那人颠鸾倒凤,共赴巫山了?。 但?今日,她却?是梦见和那人在窗边,伴着雨声,尽情?缠绵,她的脚被?他握在手里,她的背更是贴在他怀里。 两人以今日她跪在榻上的姿态,在那窗边,悠悠然享受着鱼水之乐。 这样的梦不是第一次,每次沈青枝都觉得?梦真实到令她窒息。 从前,两人初相?识时,她就窥觊他,肖想他那精壮挺拔的身子,而如今,他就睡在她身旁,她心里头那火愈发强烈。 她睁开眼,仍有种怅然若失,黄粱一梦的感觉。 想不到她一觉睡到了?晚上。 她忙清醒过来,欲掀开被?子下床,却?是被?男人握住手腕,“急什么?” 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沈青枝忙红了?脸,这人梦里便是用这嗓音一遍遍喊她“卿卿”的。 她抬眸,望着那张隽美白皙的脸,红唇微张,想开口?,却?是被?男人的美貌惊艳到了?。 雪白如玉的脸,深邃迷人的眼,高挺鼻梁,殷红唇瓣,一切都在吸引着沈青枝。 她咽了?咽口?水,“大人,好香。” “烤了?鸡,过来吃。”他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梨花木桌旁。 微弱的烛火下,沈青枝看着他精致的侧脸,还?有些恍惚,“大人,怎么像变了?个人?” “嗯?”他抬眸,眼底满是困惑。 沈青枝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忙低头,“没什么,大人别放在心上。” 不知?怎的,她这心底老是不安,总觉得?此刻的幸福就像是那泡影一样,一碰就碎。 她吃着烧鸡,时不时地望一眼对面的男人,却?见他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明明这么油腻的东西,他吃起来却?是慢条斯理,极为赏心悦目,就好像是在拆解什么宝物?似的,目光专注,修长如玉的手指竟也未沾上多少油。 后日便是大婚,沈青枝不宜留在此过宿,加上那大长公主一双眼就盯这儿呢,江聿修也不想让她遭受非议,便亲自将她送了?回去。 * 院墙高深,梧桐树摇曳。 高墙之下,月光照在那身影单薄,穿素雅锦绣长裙的小娘子身上,更显她清丽脱俗。 她手上拿着男人从长安街上给她买来的糖葫芦,吃得?细嚼慢咽。 她仰头望着那高大挺拔的男人,狐狸媚眼里满是笑意,“大人,后日等您来娶我。” 江聿修弯腰,摸了?摸她的头,听这话,他心里乐得?很,忙应了?声,“好。” 侍郎府如今为了?喜事?,灯笼高高挂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但?屋内,却?是每人脸上都死气沉沉。 这婚事?儿除了?沈青枝,每个人都不满,包括沈如令。 他板着脸坐在屋内,任由那林氏给他捶背。 “夫君,这小四?嫁入高门,何时轮到咱灵儿啊?”林氏柔美的眼眸里闪过哀怨,她轻轻捶打着这人的后背,心里头嫉妒之火快要将她燃烧。 首辅夫人这位置多少人垂涎,这么多年?,却?是无人能坐上那位。 而那贱人的女儿,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轻而易举俘获这首辅的心,简直和她那母亲一个模子。 狐狸媚子! 她在心里骂了?一万遍。 沈如令何尝不知?她心中所想,他冷淡点头,拍了?拍她柔软的手,“这事?儿夫人放心,定是会给你个交代。” 如此,那林氏脸上才慢慢扬起笑容,“夫君,让小四?将灵儿带进那首辅公馆如何?姐妹共侍一夫,岂不是妙哉?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今后让别家贵女进那首辅公馆,不如带上咱灵儿。” 话落,她自个儿心里都“扑腾扑腾”跳个飞快。 生怕这话惹着面前这人不悦。 却?不料,这硬邦邦,向来不在乎这权势的男人,竟是点点头,“那便随了?夫人的心意。” * 眨眼便到了?大婚那日。 因着四?月香被?洗劫,也未如期开张,几人商量着往后顺延了?几日。 这几日,首辅大婚之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也无人去关?心一个铺子的开张,故而沈青枝清闲了?一日。 门前香樟飘香,清风拂过,吹得?那卷帘飘动。 透过那隐隐若现的缝隙,瞧见那着喜服的新娘子端坐在妆奁前,任由冬葵给她梳着发。 在大京,娘亲不在,应是由着当家主母替小女郎梳妆发,但?林氏可不做这事?儿,故而这事?儿还?是由着冬葵做。 屋外清风袭来,卷入一阵清凉之风。 凉,凉透了?! 沈青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垂下眸子,叹了?口?气。 她和舅母怄气,也没叫她来,她其实还?未原谅她。 她也没这么大肚量去原谅,她不是宰相?,肚子里也不会撑船。 * “枝枝。” 在主仆二人忙得?焦头烂额时,一道温婉亲热的声音自屋外响起。 沈青枝眼睛亮了?亮,忙应了?声。 随后卷帘被?掀开,透过铜镜,一张素雅清淡的容颜映入眼帘。 “枝枝,新婚大吉。”恬静温柔的声音响起,沈青枝红了?眼。 “夫人……”看见萧夫人,沈青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她的第一反应还?是欣喜。 这是她认识的一位很亲切的长辈,虽说她很羡慕她对木木的爱,但?同时也是她让沈青枝知?晓,原来母爱是这么让人艳羡。 “枝枝,听闻你成婚,我便求着聿修让我来给你束发,你可愿意?”那妇人走至她面前,有些拘束。 萧何不让她过来,是她偷偷去找江聿修,才得?来这么个机会。 不知?怎的,对面前这姑娘,她心里尤为惦记,上次回去之后,她心里难过许久。 有日梦里,她竟梦见这姑娘哭着喊娘亲。 她吓得?从梦中惊醒,湿了?一身汗。 后萧何陪同首辅用膳时,她也跟随左右,在听闻那姑娘无娘亲给她梳发后,她动了?心思。 沈青枝没急着让她梳发,而是转过身,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眼直直看向她,那眸子泛着红,却?也是极为惑人。 第60章 这双眸子太过熟悉,她自个儿都吓了一跳。 只不过这般美貌,怎可与她有关?她定是糊涂了。 喉咙一紧。 她不知怎的心里头酸酸涩涩的?。 折青枝 第69节 “好孩子。”妇人抱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因?行医云游的?缘故,她见过许多小娘子,也在?她们脆弱时,给予温柔拥抱。 却?怎也不如此刻的?这股子亲昵。 一种热流自心?里流淌过,妇人红了眼?,她揉了揉沈青枝的?长?发,轻声道,“日后就当我是你娘亲。” 不知从何时起,她总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萧何不敢让她离开他的?视线,总是守着她,走哪也要带着她,可上次她走后,心?却?丢在?了沈青枝这儿。 她惦记这个姑娘,挂念她,可怜她。 就像此刻,纤指拿着木篦,她温柔小心?地梳着她如瀑布般地长?发。 外头时不时传来香樟树的?香气,屋子里熏着淡淡的?沉香,两者交融,竟也让人内心?沉静。 大抵是这气氛太过温馨,妇人只觉着眼?眶内蓄起一阵热意。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像是骨子里带出来的?惆怅忧伤。 一旁的?冬葵见妇人只顾着梳头,眼?里漫起一股氤氲,像是要哭了一般。 她忙扯了扯她的?衣角,喃喃道,“夫人,说祝词啊!” 这妇人忙回过神来,清丽的?脸上染上两抹红晕,她拿起梳子梳着美人那乌黑的?长?发,嘴角微扬,“一梳举案齐眉。” 愿你平安,余生有人爱你。 “二梳平安喜乐。” 愿你,此生无忧无虑,幸福安康。 “三梳永不分离。” 愿你……成为好娘亲。 颂词说完,那妇人忙垂眸,不知何时,她早已潸然泪下。 她的?嗓音温婉动人,说起祝词来像是在?唱一曲小调,沈青枝攥紧衣袖,眼?泪早已红了。 她的?心?愿了了,她也有人送亲了。 在?妇人的?陪同下,沈青枝上了花轿,沈如令未来送她,大抵是在?前厅招待客人。 但沈青枝不在?意,她早已不去奢求父亲的?宠爱。 因?为她不需要了。 微风拂过,吹起那盖头的?一角,她看见妇人纤细雪白的?手腕,左手指上有颗痣。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手指边,有一处烫伤的?印记。 她愣了愣,倏然想到很久前的?一个梦。 大火蔓延,绝望的?哭泣呐喊,火光漫天,照亮了黑暗。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她便恢复了正常。 “谢谢。”花轿驶动前,她轻轻柔柔地开口。 那妇人纤细的?身影颤了颤,终究没再说一句。 * 大婚很无聊,沈青枝终日只是坐在?清莲阁主屋榻上,时不时将那盖头掀开望向窗外,连她自个儿都不知,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冬葵偶尔从外面给她带些吃的?,告知她外头的?事情。 “哦。”她总是轻声应一下,也没多大兴致。 “小姐。”冬葵突然偷偷摸摸凑到她耳边,很轻很轻地问她,“公主她们问你知不知晓这洞房花烛夜该做甚?” 沈青枝红了脸,忙将红盖头扯了下来,遮住那张红润精致的?小脸。 “你这婢子,竟是来寻你家?小姐开心?是不?” 她低头扯着袖子,这事儿能拿出来说吗? 而且,冬葵又怎么懂这事儿? “哎呀,小姐,是齐嬷嬷和公主说的?,她们知晓小姐在?沈府定?是无人教的?。” “我……我一个姑娘家?为何要知晓这事儿?” 她越说越羞,那脸快要红炸了。 “可是小姐懂的?话,会少受点罪,听说……”冬葵自己都说的?红了脸,她捂着嘴,一双圆润的?眼?眸眨了眨,“听说初次破瓜些微疼呢。” 沈青枝忙掀开盖头,露出一张娇媚精致的?俏脸,那张脸此刻因?着羞涩,红得像朵玫花。 她羞得黛眉微皱,娇嗔温婉地瞪了眼?冬葵,“你这婢子,竟连破瓜都学上了。” “小姐,天黑之后,你一定?要和大人多亲热亲热,他……那般强壮,小姐你一开始可能……受不住,一定?要多让他抱抱小姐,亲亲小姐,这样会容易点。” 冬葵自个儿说完这些话,脸都红得滴出血来了。 偏生她还是要将这些话传递给沈青枝。 谁让她们家?无婆子教授沈青枝这些闺房事儿呢。 她不说,万一她家?小姐夜里受伤怎么办? 沈青枝耐心?听完她这些话,倒是和那些瘦马传授得大差不差,她也是懂得那些房中?秘术的?。 香山曾经给她说过,许多女?子都无处学的?东西。 只是她还是有些害怕…… 他看上去就很强壮,那地定?是宏伟,她能受得住吗? 想来,她就有些头疼。 只盼着,那时刻还是晚些来,她想再拖,再拖会儿。 * 可不随她愿啊,那刻终是要来的?。 伴着鼓瑟,随着清风,他悄然而至。 门被推开,一阵熟悉那人的?清香扑鼻而来,沈青枝本已平静下来的?心?,又再次迅速跳得飞快,她不知,这么快竟到了洞房花烛。 这人许是喝了些酒,清香中?还带着一丝酒气,却?并?不难闻,显得那清莲味更为清冽。 沈青枝说不出话来,喉咙像堵住了,生涩得很。 江聿修一袭红衣,头发用玉冠束着,因?喝了酒,隽美无俦的?俊脸微醺,却?将他那清冷淡漠的?气质磨平了些,多了些温柔憨厚。 他是高兴的?。 脑子里浮现出那日在?扬州书院门口,她撞进自己怀中?,一双黑眸紧张害怕,那时他是无动于衷,甚至不耐。 但此刻,他的?心?境全然发生了变化。 他是渴望她的?。 一向清心?寡欲的?男人,在?这人生大事前,却?是不知所?措。 他先走至姑娘身边,拿起一旁的?喜秤揭开那薄薄的?红盖头。 明明之前两人见了多次,此刻他却?紧张起来,心?跳如擂,薄唇微颤。 但他极会掩饰自己的?眼?神,眨眼?间,就已恢复淡然。 酒意散了些,隽美的?脸又恢复了往日的?白皙,像极了他腰间莹润光泽的?白玉佩。 红盖头被揭开扔在?一旁,露出沈青枝那张百般娇美的?脸。 她脸色绯红,就连耳根子也红了起来。 偏生一双黑眸紧张又惧怕地看着他,软糯香甜,又娇嫩得很,直像朵仍人采撷的?花。 “先喝杯酒?”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徐徐响起,沈青枝咬着唇瓣,楚楚可怜地点点头。 外头早已一片黑暗,屋内烛光微暗,却?亦是将她巴掌大的?脸照得清晰无比。 江聿修牵过她的?手,引她到梨花木桌前。 可因?着坐了许久的?缘故,沈青枝双腿发软,一个踉跄摔倒在?男人怀里。 她今日穿得极厚重,头上的?凤冠贵重且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主仆人商量好久,还是决定?将这凤冠戴着,她想让他看见最美丽的?自己。 而她今日确实很美,美得让人不敢直视,美得端庄,但那微微起伏的?雪山峰顶却?是诱人至极。 她身子纤细,要有的?地方却?是一点儿也不少。 从前她总遮遮掩掩,今日不知怎的?,她竟渴望与他缠绵,将最美好的?与他相?融。 大抵是那梦做多了,她虽害怕,却?是渴望的?。 只因?,她知这其中?滋味。 与心?爱之人缠绵,那食入骨髓的?滋味令她…… 魂牵梦绕。 与其恐惧不安,不如化为动力。 让她来引导。 故而摔倒在?他怀中?,她便也作势搂住他精瘦的?腰,长?指扯住他的?腰封,“大人,枝枝衣裳重。” 眸子勾人,含着女?人的?媚意,声音娇滴滴,又柔又媚,让人酥了骨。 江聿修薄唇勾了勾,将她抱起放在?桌上,很认真地盯着她头上的?凤冠,修长?的?手覆上去,摸了摸那上头的?珍宝,轻言道,“枝枝真好看。” 沈青枝忍了一天的?疲惫,就为了他这句话,当即是红着脸。 “摘了吧,枝枝轻松点。”男人说完便亲自拆起她的?凤冠来,他做事儿仔细,深邃的?眼?眸认真细致,修长?如玉的?手,向来用来指点江山,此刻却?在?给美人拆凤冠,梳头发。 烛火摇曳,他美得像幅画。 凤冠被丢在?桌上,沈青枝如瀑布般的?长?发倾泻开来,无花果的?香气开始蔓延。 折青枝 第70节 “嫁衣也要脱掉。”她嘟嘟嘴,坐在?梨花木桌上,肆意地晃动长?腿,像是个撒娇的?孩子。 男人笑了笑,道了声“好。” 于是,那双常年拿剑,拿狼毫,拿国?玺的?手,此刻落在?了少女?妙曼的?身躯上。 沈青枝甚配合,任由男人解开她的?嫁衣。 衣裳难解,到最后,男人额头已起了汗。 沈青枝也不磨他。 她熟练地蹬掉鞋子,将脚搁在?他宽厚的?大掌上,“罗袜也要脱。” “好。”男人应了声,自是很自然地替她脱掉那罗袜,露出一双雪白莹润的?玉足。 那双白嫩的?双脚很轻很轻地缠上他的?腰,雪白的?玉足和那刺眼?的?红混为一体?,极为耀眼?夺目。 沈青枝抬眸,双手搭在?他肩头,漂亮的?狐狸眼?,妩媚动人。 脱完了,只剩亵衣。 很好,她要开始做戏了。 做勾引首辅的?大戏! 美人撩动她乌黑长?发,漂亮的?眼?睛眨啊眨,“大人,听说过交杯酒,那您听说过以嘴渡酒吗?” 世人不知,这位看上去柔弱不堪,一阵风便能吹倒的?美人,其实骨子里藏着放荡不羁的?心?,她起了调戏男人的?心?,也全身投入进去,就等着他接招上钩。 男人薄唇勾起,狭长?的?凤眼?里笑意弥漫,他拖住姑娘的?蜜臀,一阵弹力肉感传来,在?这样暧昧的?夜色里显得尤为勾人。 “吾不知,不如夫人教教。” 说罢,他挪出去一只手,拿起银壶在?酒盏里倒了些酒,递给那姑娘。 沈青枝这些年,压抑着性子,那些不安分的?情绪无处发泄,此刻这人竟是主动送上门来,她怎能轻易放过他。 她要勾住他,让他无法?自拔,再一点点将他吞下。 他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她会好好宠他,将他捧到天上去,这世间,除了她,谁都不能碰他! 第61章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天渐渐凉了下来,万物寂静,微风拂过,吹得门口的芙蕖随风摇曳。 雕花木门紧闭,微弱的烛光透过油纸,照亮了门前的地?面,一朵小小的雏菊在角落傲然生长。 天凉了下来,心中火才开始燃烧。 沈青枝额头已起了薄汗,那香汗沿着她娇媚的小脸,徐徐往下掉落。 两朵红晕悄悄爬上她的脸颊,这酒未喝,她便?有些醉了。 她接过男人递来的酒盏,纤长的手指落在?精湛的纯金酒盏上,另一只手大?胆地?抚上男人线条流畅的侧脸,红唇微启,“大?人……” 江聿修未开口,他只是站在?那垂眸看着她,目光深沉,让人看不真切。 倒是挺会装的! 沈青枝极轻的笑了笑,眼睛看向他,举起酒杯,全然倒入自己口中,辛辣的味道萦绕齿间,她脸色仍未变。 那只摸着他脸的手,缓缓往下滑落,落在?他耳垂处,轻捻了捻,见他眸中还是一片淡然,她忙抬头,将口中的酒全数渡进他口中。 还不望,用丁香小舌舔了舔自己嘴角滑落的酒水。 江聿修从未喝过这般香甜的酒,混着她身?上无花果的清香,又带着酒水的甘醇。 他将那酒全然咽了下去,视线落在?那姑娘俏皮嫣红的舌尖上,仿佛那上头有着花蜜,引人垂涎。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嘴角,“枝枝,以后不要叫大?人了。” 沈青枝点点头,神色平静,“夫君。” 美人如画,雪肤黑瞳,声音又柔又媚,字字如琴弦一般敲打在?人的心坎上。 “小妖精。”他低头用力封住那张他渴望已久的红唇。 其实,江聿修不是那种放纵之人,他对性?的渴望很低,甚至平日里他也不屑自渎,他也压根不需要去满足那方?面的欲望,他自制力极强,就算有欲望,也会竭力控制。 但这似乎,在?她身?上失效了。 不知何时,他竟渴望与她缠绵,他一向自喻自制力强大?,但,在?她这,败了。 江聿修轻而?易举便?将她抱到身?上,褪去那层碍事的衣,露出?雪白如凝脂般的肌肤。 呼吸乱了,手下的动作更乱了。 她很美,他一直知晓,从前与她接触,他也曾无意识瞥见过那惊涛波浪般的弧度,但那也仅仅是欣赏,不像此刻,他可以去触摸,去测量。 “枝枝……” 他喊着她的名,感受着她的温暖。 “夫君,枝枝好热。”沈青枝躺在?木桌上,任由男人埋在?她脖颈处,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印记。 痒痒的,麻麻的。 跟被小猫舔过似的。 她好像是飘在?水面上的浮萍,飘啊飘,不知该去向何处,只能随手抓住男人的腰封。 眼神迷离地?看向房梁,心跳如擂,全身?绵软。 不知过了多久,沈青枝全身?放松下来,随后被男人抱到了榻上,她软塌塌地?趴在?那厚厚的,几床叠起的被上,高?高?的坡度,她躺在?上面挺惬意的。 像是落入了云朵里,只是有些热,她全身?都湿透了。 那人也是,精瘦强壮的身?体早已汗如雨下,又是另外一种风情。 他人生得俊美,这身?上无一处不美,连他一双长腿,都是线条优美,恰到好处的结实,让人只一眼,便?挪不开视线。 思及此,沈青枝觉得她身?子更软了,像是泡在?水中,整个?人都是窒息地?感觉,但在?这水中,有一双手又紧紧拖着她。 她无奈,只能依偎在?那人的怀中,时不时地?还回头从他嘴里汲取空气?。 尽情的,用力的,汲取。 正不知,都这工夫了,箭都在?弦上,等着发了,她脑子里还在?垂涎那人的美。 随后,整个?人都陷入了温热的水雾里,她迷了眼,一切都看不真切,只听见他的呼吸萦绕在?耳边,极乱的呼吸。 “枝枝,不怕。” 他掐住她的腰,在?她耳边无比温柔缱绻地?呢喃。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两人第一次在?扬州,她迷迷糊糊中,缠绕着他。 那时,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真切,但五感被放大?,手中的触感清晰,那时,他为什么要救她? 明明一开始也不喜欢的。 他愣了片刻,忙回过神来,继续低头耕耘。 随后,沈青枝觉得她在?水底看见了烟火,美丽地?绽放,只是身?子还淹没在?水中,有些疼痛。 但烟火越来越多,整个?天空都是璀璨夺目的光点,美极了。 这种感觉令她觉得熟悉。 难道是春.梦做多了,那些感觉都留在?了她记忆里? 没有想象中那般疼痛,她渐渐依偎在?他怀中,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定睛在?一个?地?方?。 * 这夜,那房中丫鬟进来送来几回水。 有些胆大?的动了心思,谁人不知,这清莲阁终于迎来女主人,也意味着那位郎君是尝到了情的滋味。 说不定,这日后,还有机会和那等郎君共度良宵。 却?是,未看见郎君那傲人的身?线,倒是被他怀里的女子惊艳住了。 那一向高?冷寡言的郎君着件白色长衫,将全身?都遮盖地?严严实实,眸子温柔眷恋地?盯着怀中的女子。 那女子生得极美,红着脸趴在?他怀中,青丝散落,巴掌大?的雪白小脸上,泪水盈盈。 原来这就是那位叫得媚极了的小女郎。 那声音娇柔动听,听起来让人都心里酥酥麻麻的,这张脸,更是祸水,难怪今夜,她们爷叫了几趟水。 就这姿色,搁谁不迷糊呢! “夫君,腰疼。”那绝艳小女郎迷迷糊糊中开口。 男人听闻,忙伸手过去替她揉腰,那些送水的丫鬟实在?是艳羡极了,都有些舍不得走,还是冬葵凶神恶煞地?将她们一股脑儿赶走了才放心关上门。 江聿修亲自抱着那姑娘,帮着她将身?子擦了擦。 小姑娘颤栗着身?子,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大?人,再做要坏掉了!” 她这小身?板可不能再承受得了他强大?的身?躯了。 他太强壮,太凶猛,简直就像不知累似的。 “卿卿,还需多加锻炼,来日方?长,我们夫妻二?人起来扎马步如何?” 沈青枝瞬间清醒起来,她蹭地?一下从男人怀中爬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盯着男人,“大?人,您每日什么时辰醒?” “天微亮,便?要起来训练了。”男人脱口而?出?。 沈青枝:“……” 她眼睛眨啊眨,满是天真,“那大?人,你可知我几点起?” 应该知道吧?毕竟他们也一块睡过几次。 “日上三竿?”他想了想。 “大?人,我们就寝时长有差。”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而?且差很多。” 折青枝 第71节 “我不想那么早醒来。”她撒着娇。 心里头,正动着心思怎么让他收回这话,她可不想每日那么早醒来,却?不料他沉声道:“好,那我每日陪枝枝多睡儿。”他极爱怜地?将她搂在?怀里。 从前一人独睡,哪有那么多觉可睡,如今娇妻在?怀,他自是要一响贪欢,抱着美人入梦。 沈青枝每曾想到他会为她妥协。 这人是谁? 暴戾恣睢,残忍凶狠的首辅大?人! 怎么此刻,比她在?扬州喂养的小狗还要乖巧? 这人的阴鸷狠毒呢? 清冷孤傲呢? 不可一世呢? 高?高?在?上呢? 被吃了吗? 她甚是不解。 * 翌日。 沈青枝醒来时,忙想将榻上的落红帕给?捡起来,她羞红了脸,满床找了遍,也未找到。 恰巧那人,走了进来,看见她弯着腰,线条优美,翘起的蜜桃臀,丰腴饱满。 顿时,他觉得手烫了起来。 “大?人,这床上的落红……”她红了脸,却?也是不知如何开口。 “枝枝,吾想和……” 江聿修觉得时候一到,如今她已是他的妻,名声也保全了,有些真相是要告知她的。 也方?便?让她不要相信任何人。 但他又害怕……她觉得这世间充满险恶。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他的枝枝永远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而?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肮脏就让他去替她解决。 他会亲自将那些人,狠狠地?踩在?脚下,亲自用刀去凌迟他们。 正当两人各怀己心时,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 江聿修走过去开门,便?见他母亲身?边的嬷嬷朝他微微行?礼,“大?人,公主在?老宅等您和新妇,问您何时去敬茶。” 其实,这嬷嬷还是有些怕面前这人的,他从小便?太过孤傲,性?子冷淡,不爱与人说话,对父母也不亲。 但他手段凌厉,是极聪慧之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权柄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样的人,也极为可怕。 不过此刻,这人身?上的逆鳞像是消退了般,整个?人都极为温柔。 只是那双眼眸在?扫向她的时候,还是如鹰一般锐利透彻,仿佛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片刻。”他应了声。 那嬷嬷忙点头,转身?离开。 沈青枝听闻要去大?宅院敬茶,紧张得不得了,将柜子里的衣裙都拿了出?来让男人挑选。 男人看了眼那素雅清新的衣裙,摇头,“有没有艳点的?枝枝适合穿艳丽的裙子。” 确实,她的容貌乃浓颜,妩媚迷人,那艳丽的色彩极为配她。 她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耀眼玫瑰,让人心生荡漾。 最终,沈青枝穿了件烟粉色轻纱薄裙,胸前衣襟上还勾勒出?一层白色蕾丝边,给?那妖艳里添了分清纯。 沈青枝是爱烟粉色的,只是从前不敢穿这颜色,但如今,她嫁与这世间最高?贵之人,自是不管不顾了。 待至两人准备完毕,踏出?屋子前,冬葵将沈青枝拉了过去。 “小姐。”冬葵咽了咽口水。 她方?才去齐嬷嬷屋子里和那几个?小姐们聊了会儿,可套出?不少信息。 这其中,有一人让她不得不替她家小姐提防。 毕竟…… 她家小姐柔弱善良,可不能被人利用了。 而?那人心机颇深。 “嗯?表姑娘?还是寄养的?有何担忧的。”沈青枝抿抿唇,不甚在?意。 “可那表姑娘是真正的秀外慧中,一等一的才女,她擅于用各种音色讲话本,声音美妙,大?长公离不开她的嗓音。” “这不挺好的?有人陪她解闷,就不需要我了,我乐得自在?。”沈青枝抬眸,眸子里亮光闪闪。 冬葵:“……” 冬葵眨眨眼,轻声道,“可她是大?人唯一应允能进公馆的小女郎呢!” “什么?”沈青枝急了。 第62章 清早的?微风拂面,夏日的燥热在这微风里蛰伏,等着吞噬一切凉意?。 江家?老宅坐落在皇家颐园内,那处风景宜人,草长莺飞,花团锦簇,门口戒备森严,无人敢随意?走动。 江家?位高权重,公爵后裔,百年世家?,荣华富贵不谈,这权势地位就非寻常人家可比,高门大?户,独占一处大?庄园,此高门大户非寻常女子能嫁进来。 想来大?长公主,如若凭借裴家?姑娘身份进门,是万万坐不得这大夫人之位的?。 虽说裴家?是太后母家?,但资历浅,够不上这等真正?高门世家?。 这等大?户人家?,最为?看重家?世,大?长公主若不是当今太后身边无女,裴家?作?为?太后母家?,将刚出生的?小?女儿献上,寄养在太后身边,这裴夫人也不会被封为?长公主。 先帝身边唯一女儿,虽不是亲生这身份便足以让人艳羡。 江家?的?富贵滔天,在江聿修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凭借一己之力,将江家?推向更加高不可攀的?地位。 连那当今圣上都得看他脸色行事,他是这大?京真正?的?掌权者。 如今,这掌权娶了妻,那妻便是这江家?的?当家?主母,但这主母的?身世却是让人忍不住皱眉。 “区区四品官员的?庶女,竟坐上这等高位!”那大?房家?的?是侯爵府嫡女,当年嫁进来,也因低公爵府一头?的?身份,被人嫌弃,而?如今,这首辅竟娶了一个身份低微,无权无势的?女子为?妻,这实在令人气恼。 那大?房气得一大?早便坐在那大?厅,横眉冷对,这新?妇未进门,便已被她数落多次。 屋子里的?丫鬟们都听得耳朵长茧了,但那大?长公主却是听闻眉头?一皱。 “大?房家?的?,你多言了。”大?长公主端坐高位,妆容精湛,高贵雅致,她手中端着杯茶水,轻轻吹了口气,眼神薄凉的?落在那大?房夫人身上,“若这话被兰时听见,你知晓你的?下场吗?” 那大?房家?的?听闻这话,眼神怔了怔,她看了眼那容颜绝艳的?女人,忍不住打了个冷噤,“公主这是何意??难不成兰时还会对自家?伯母动粗不可?” 大?长公主纤长玉手落在那茶盖上,动作?轻柔地将茶盖扣上,若无其事地看向身旁的?齐嬷嬷,沉声道,“嬷嬷,告知大?房夫人,这被兰时听到,她的?下场如何?” 纵然大?长公主也不满那姑娘的?身份,但奈何她那儿子喜欢,且对那姑娘用情至深,上次她去首辅公馆时,便知晓那姑娘被她那好大?儿带回去了。 她想去瞧瞧,却依誮见那清莲阁戒备森严,连个麻雀都飞不进去。 这摆明了,是不让人打扰。 没办法,她也管不住啊,她那儿子压根不会听她的?话,她何必自寻烦恼。 竟然此事都这样了,她还能打骂他不成? 况且他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权倾朝野,谁能奈他何? 齐嬷嬷今儿个特意?过来侍奉新?夫人,一大?早便赶了过来亲自忙活,将沈氏的?喜好忌口告知东厨的?厨房。 此刻她双手交叉在腹前,不卑不亢,自带首辅公馆之人出来的?气势,她看了眼那坐在一旁眼里不满的?大?房夫人轻轻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眼神可怜又同情地落在那夫人身上,淡淡道,“夫人如此说我家?小?夫人,大?抵是要拔舌的?。” “听见了吗?弟媳?”大?长公主慵懒随意?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虽散漫,但却自带上位者的?威严,令人不寒而?栗,那夫人吓得一字也不敢再开?口。 气氛倏然冰冷,大?长公主心情不悦,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片刻后,一位笑靥如花,身穿水蓝绣蝴蝶纱裙的?姑娘莲步缓缓行来,样貌清丽,气质典雅,举止之间带着少女的?清甜温婉。 她手中揶着手绢,轻咳一声,随后朝着那位主位上的?大?长公主微微福礼,“姑妈安康。” 大?长公主见她来,眼色亮了亮,忙朝她招手,“画儿过来。” 甚少能见大?长公主如此和颜悦色,连对她那位高权重的?郎君都没这般温柔,直是让一旁的?齐嬷嬷叹了口气,只愿待会儿那小?夫人过来,可别被这表姑娘抢了风头?。 甚少人知晓这江府养了个表姑娘,清丽婉约,声音清凌。 但知晓的?人都觉着这是大?长公主为?首辅大?人备着的?童养媳,李莺画也是如此觉着。 虽表兄与那相爷之女定下婚约,但她总觉着日后她是要侍奉表兄的?,这世间,没有人比她还了解她那表兄,也没有比她还爱那表兄。 她一直这般觉着。 可是天不遂人意?,竟从天而?降一个沈府庶女。 说是天人之姿,貌美如花,一笑倾城。 但她知晓这府上没一个人瞧得上那女子。 只因她的?身份。 低微之际。 这等显赫家?世,怎会将这等女子放在眼里。 更不谈,喜她至极的?姑母。 折青枝 第72节 “姑母,画儿没来晚吧?”那美人声音婉约,如涓涓泉水,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的?美,像是一朵盛开?的?茉莉,清新?脱俗。 她一张口,大?长公主就笑,拍着她的?手背,眉开?眼笑的?,“画儿,昨夜你讲的?那故事,可是让姑母一夜都惦记。” 李莺画对她这反应满意?极了。 瞧瞧,她这姑母还是最喜欢她了,那新?妇怎能赢得了她? 届时,她一滴眼泪,她姑母都会急得团团转。 * 沈青枝尚未知晓那江宅里的?水深火热。 昨夜她被那人折腾得死去活来,全身酸痛,此刻软绵绵地趴在男人身上,双手软若无骨地搁在他肩上,一双水泠泠的?眼里起了一层雾,“大?人,总感?觉脖子上有些痒意?。” “嗯?”男人正?靠在马车上,看着书卷,听闻这话,方将视线挪在她身上,瞧了眼她纤细雪白的?脖子紫色印记,随口说道,“无碍。” “真的?吗?”沈青枝揉了揉那处,想了想,还是从他身上爬了下来,到那随身携带的?精致绣花包里拿了块小?铜镜出来,她举起铜镜,目光投向铜镜里的?自己。 美人眉眼精致,小?脸绯红,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风情万种,又柔又媚,她看了都觉着脸红。 这未免也太妩媚多姿了!真乃绝色! 只是那雪白脖颈处紫色印记是什?么…… 沈青枝愣了愣…… 倏然想起昨晚,这定是那人的?杰作?。 她肤色雪白如银,细腻柔软,这印记显得尤为?显眼,当即沈青枝红了脸。 这等会儿让她怎样见人! 她又看向镜子里的?美人,那柔弱处,让她觉着有些朦胧丰盈。 上面竟也有些微的?印记…… 她想起,昨夜,那人缠着她的?样子,让她觉得一阵脸红心跳。 他还一直说……“很美,枝枝不必遮掩。” 后来她随着男人的?视线视线落在雪白上,顿了顿,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这里也有点?疼,她轻轻指了指自个儿雪白,其实昨夜之后,那人已经给她上了萧何自制的?上好的?药膏,但此刻却还是有些微刺感?。 这姑娘生得极美,特别是一双眼,看向人时,仿佛要将人的?魂魄吸了进去。 昨夜,江聿修便是在那双清纯但又含着媚意?的?眼眸里,沉沦一次又一次。 后来,他偏要握着她纤细的?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那姑娘又羞又恼,一双眼眸含着泪,嘴里还在喊着,“大?人,别看我。” 那人偏是要与她对视。 那姑娘一直是不敢直视他…… 如此反复,不知是谁的?心更乱了。 此刻,她又这般看着人,江聿修觉着身上起了一身火,他扯了扯那交领,随后将她抱到身上,“枝枝,看我。” “嗯?”沈青枝轻咬红唇,有些不解,他这是何意?? 她看着他。 男人没说话,直接低头?亲了亲她娇嫩的?红唇。 很轻很轻的?吻。 犹如蜻蜓点?水,一触即溃。 那本就娇艳的?红唇,立马又变得越来越娇艳。 此时,马车行到一片空阔之处,寂静无声,只能听到车夫驾着马车的?声音,时不时的?那车夫还会和同行车队的?车夫说上几句。 这马车不隔音,一层帘子而?已,一滴点?动静外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沈青枝软了身子,忙将人推了推,“大?人,别……” 她实在是不敢在车上与这人行这事儿,哪怕简单的?亲吻都能让她觉得面红耳赤。 那人也不逼她。 他一向是能控制欲,他对欲的?要求极低,“那枝枝坐好。” 沈青枝从他身上下来,忙慌里慌张地整理了下衣裳。 今日这烟粉色裙子实在是太单薄,她被男人搂在怀里,折腾了会儿,已凌乱不堪。 肩上的?纱肩掉了下来,露出雪白莹润的?肩,那襦裙的?系口处,蕾丝边也往下掉了,莹润肌肤呼之欲出,露出雪白的?一角,直惹人注目。 瞧瞧,真肤色真是如玉呢! 她可记得方才看到的?一幕,上面还有印记呢…… 她又拿起铜镜看了眼,顺便给红唇又上了点?口脂,更显娇艳欲滴了。 但这衣裳,却怎么也穿不好。 她心里急,担心外头?有人掀开?帘子,看见她这番凌乱的?模样,惹人笑话。 心里急,越弄越乱,可这襦裙太难穿,以往都是冬葵帮着她穿上,此刻压根她系不过来,她急了,一双眼可怜巴巴地望向男人,“大?人……” “嗯?”男人闲散慵懒地靠在马车上,目光落在她娇媚如玉的?身上,呼吸一窒。 可他却是不急不忙地欣赏着她的?慌乱。 丝毫没有伸出手帮她的?意?思。 他欣赏她的?美,更欣赏她笨拙,慌乱,带着朦胧羞涩的?美。 他素来清心寡欲,但在她面前,好似一切都变了。 从前,他不是这样的?。 第一次见她时,也是淡漠疏离。 怎么过了几月,他有些离不开?她了。 他素来阴鸷,温柔尽都留给了她。 “大?人,求你帮枝枝系下,可好?”小?美人眉眼含着渴求,长发?也被她弄乱,楚楚可怜,又娇又柔。 江聿修视线落在她身上,他随意?转动手上的?扳指,眼神淡漠,着实像那高山白雪,不染纤尘的?谪仙。 沈青枝见他这样,心中不禁有些气,她此刻虽不是故意?,但她这番惹人怜的?模样,他竟是不动声色? 还坐在那淡漠疏离地看着她? 她狠了心。 又有些气不过。 咬咬牙,她决定将他从那高山上拉下来,让他染上这人世间的?欲。 于是,她微微拱起腰,对他盈盈一笑。 沈青枝这人性子其实不像表面那样娇,有时她也有些自己的?小?心机。 此刻,她便想起那片雪白。 忙红了耳朵根子。 这谁看着不迷糊!! 她从前是觉得有些变扭,可如今她却觉得美极了! 因为?得到了赞扬,所以觉着自信了。 原来,一个人的?自卑,在遇到对的?人,也会骄傲起来。 这便是婚姻吗? 原来好的?婚姻会让人成长,而?坏的?婚姻会逼得人憔悴不堪。 她又万分?感?谢上苍,让她遇见了他。 思及此,她凑到男人身边,拉起他的?手落在她纤腰上,红唇轻轻落在他脸颊处,吧唧一口,蜻蜓点?水的?吻,很轻很轻,“大?人,能不能帮我系下衣裳……谢谢大?人。” 她察觉那人手掌落在她腰间,往上挪了挪。 随后呼吸一窒。 她满意?地笑了笑,她就知道,这人的?软肋在何处。 “帮枝枝做什?么?”男人暗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手又往后挪,落在了她的?腰窝处。 他爱极了那处,昨夜也是让她趴在榻上,任他欣赏。 帮她做什?么? 沈青枝红了脸,忙与他薄唇相贴。 那人薄唇微张,沈青枝便与他你追我赶。 战斗声,“吧唧吧唧”的?,在马车内响起。 明明她已经竭力压低声音了,怎么还有? 不过幸好,马车行驶到了繁华的?街市,喧嚷的?叫卖声,混着老百姓嘈杂的?交谈声融为?一起,谁也听不见他们此刻的?纠缠音。 直到马车过了闹市,驶入一片绿荫处,沈青枝那身漂亮的?烟粉长裙,才在男人的?帮助下穿了起来。 他将她搂坐在怀里,亲了亲她娇嫩的?红唇,哑然开?口,“刚刚那算报酬吗?” 沈青枝低头?看了眼他停息下来的?地方,忙挪开?视线,娇嗔道,“大?人讨厌。” * 马车在江宅门口停下,沈青枝被男人从马车上抱了下来,美人眉目如画,剪水秋瞳,肤如凝脂,一袭烟粉长裙,仙气飘飘,美艳与娇柔融合,是一种令人叹为?观止的?美。 只一眼,便夺人心魄。 “那便是首辅夫人。”门口守着的?侍卫徐徐开?口。 沈青枝双腿还有些软,走在地上还有些无力,需依偎在男人身旁才能勉强走。 “坐麻了。”她轻声开?口。 折青枝 第73节 “嗯?做麻了?下次轻些便是。”男人搂住她的?纤腰,沉沉开?口。 “坐还能轻些?那不一样会麻。”她娇嗔地瞪了男人一眼。 “难道还能不做?” “肯定要坐的?,怎么可能不坐,坐了多舒服,我还想坐得久一些,可是会麻的?。”她有些无奈地低着头?,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 马上就要见江家?人了,她有些紧张了。 “枝枝还嫌做的?时辰短?”他问。 “是有点?短的?,才觉得刚坐,结果?就结束了,未免也太短了。” 她还没歇够呢,就到了,这路途可真短。 男人蹙眉,将她搂紧,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开?口,“夫人是想做多久?才能满意??为?夫尽量满足夫人。” 沈青枝抿抿唇,双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起码能让我坐半日吧?嗯,起码半日起步。” 男人咬牙,薄唇勾起,“好,那便做上半日,夫人到时可别还停。” 不知是谁,昨夜喊着,“大?人,枝枝快要被弄死了。” 沈青枝心里头?正?紧张呢,忙点?点?头?,语气认真,“自是不会喊停的?。” 她太累了,让她坐上半日算什?么? 她可乐意?着呢! 越往那大?宅内走,她就越紧张,这老宅戒备森严,噤若寒蝉,没人敢眼睛乱看,更别说窃窃私语了。 这气氛,让她直冒冷汗。 “大?人,我怕。”她娇声开?口。 男人高大?的?身子将她圈在怀里,温声道,“怕什?么?你是这江家?主母,位高权重,谁敢奈你何?” 可沈青枝还是有些害怕。 她想起出嫁那日,那林氏牵着沈青灵的?手,两人走至她麋院坐下,眼神冰冷地看向她。 “枝枝,你可知在这上京,越是有权有势,越是有门第之介。” 沈青枝彼时正?低头?把玩涂着蔻丹的?手指,听她这么一说,忙凝眉,“母亲这是何意??” 林夫人心里轻嗤一声,视线落在她漂亮精致的?,涂着嫣红蔻丹的?纤指上,瞬间红了眼。 因着那首辅的?身份,这红色一向是无人敢涂。 这狐媚子,竟是能有这等福分?! 在大?京,虽说黄色和红色,因着那两位位高权重的?身份,有所忌。 但当今圣上一心扑在诗词上,且性格懦弱,这黄色也没有那么多忌讳,有些官宦家?的?贵女还是喜欢穿鹅黄色长裙。 比如沈青灵,她有一颗傲骨之心,总觉着穿着鹅黄显得贵气。 但那红色,她是万万不敢穿的?。 她自是爱红色的?…… 越得不到的?东西,她越喜欢。 只是她没想到,面前这个一向柔弱不堪,任她欺凌的?庶女,竟有这等福气穿红色。 她怎能不恼。 但林夫人及时按住了她欲挥的?手,瞪她一眼。 大?事当前,怎能如此小?肚鸡肠。 她也不甘,但她却知何为?大?。 她按耐住心头?的?怒火,黛眉轻挑,语重心长地对沈青枝说,“小?四,你也知这高门大?户,一进去便如后宫深院似的?,首辅大?人身份尊贵,他不可能永远你一个人……不如……” 她话还未说完,沈青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颦了颦眉,朝冬葵眨眨眼,“冬葵,送客。” 随后转身欲走。 却被林夫人一把拉住胳膊,她恼了,“枝枝,母亲在与你说话,你撵人是何意??真当自己坐上那首辅夫人的?位置,眼睛就长到天上去了,是吧?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货色?真以为?进了那高门,还能有人对你有什?么好脸色。” 沈青枝一根根扒开?她抓着自己的?手指,一字一句看向她的?眼睛说,“母亲,你也知我是首辅夫人,我即是当家?主母,我夫君且位高权重,谁有这胆子欺凌我?当我夫君是吃素的?吗?” 她那眼神满是清冷,望向人时,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刺穿人的?心脏。 “收回你那接下来要脱口而?出的?话,我可不与你计较。” 说完,沈青枝挥袖离去。 她虽柔弱,但却极为?擅长查看人心。 今日这两人登门,她便知是藏着心思来的?。 林夫人被她的?眼神吓到了,咬牙切齿道,“沈青枝,我看你是翅膀硬了,南唐后主大?小?周后,汉武帝时期赵氏姐妹都曾侍奉一人,怎么到你这就这般妒心强呢?” “送人!”沈青枝攥着衣袖,恨不得狠狠甩她两个巴掌。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居然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等匪夷所思,惹人笑话的?谬论。 她未嫁人,便登门提出这等要求,简直毒妇! * 虽心里头?知晓江聿修是何性格,但是她还是心里头?被那林氏的?话说得不安。 她是何身份,她是知晓的?。 这江府定是有人拿她身份说事儿,她也猜得到。 可无论如何,这条路她定是要走下去。 她不会全然依靠她的?夫君,她会自己强大?起来。 强大?到可以面对一切。 这般想来,沈青枝忙定了心。 这首辅夫人她要做,江家?主母她亦要做,包括四月香,她更是要做大?做火。 谁说嫁个好人家?便是走上荣华富贵,一生都不用愁。 她不要靠任何人,偏生要靠自己的?力量。 * 如此,沈青枝不卑不亢,依偎在男人身边,莲步姗姗进了那大?厅。 彼时,江家?人都已到齐。 刚入内,她便察觉到无数目光汇聚在她身上,深思,惊艳,打量,嫉妒,种种目光让她颤栗了下。 但她很快稳定心神,她不能慌,不能乱,她要自信,只有这样,才能夺得尊重。 确实,真正?的?尊重,不是因为?她身边权势滔天的?男人,而?是她自己本身的?威严。 “这便是枝枝吧。”坐在高位,容颜绝艳,气质高雅的?女人徐徐开?口。 她生得极美,一身华服,妆容精湛,眼神里不乏惊艳。 也确实,沈青枝这样的?绝世美人,走到哪都是引人瞩目。 她在打量沈青枝,沈青枝也在看她,她猜那女人定是江聿修的?母亲,大?长公主宋清筠。 但其实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李知音。 那是她方生下来的?名字,但却被太后母家?献给了太后。 于是先帝便给她取名为?宋清筠。 那也是一个不可一世传奇人物。 在她身边坐着一个温润儒雅的?男人,男人在一众女人堆里存在感?极低,性格也较内敛,目光淡淡,并无多大?情绪。 沈青枝猜他便是这江家?上一任家?主,江聿修的?父亲江仁放。 “枝枝见过父亲母亲。”沈青枝徐徐欠身,向两人行了礼。 那大?长公主目光还落在她那张娇媚倾城的?脸蛋上,再看她那身子,虽纤细,但那随着呼吸颤动的?柔软处却是饱满圆润,她眼尖,在那露出来的?雪肤上,见到了小?小?的?红色痕迹。 纤指轻叩了叩木椅,她缓缓笑了笑,“枝枝可真是漂亮,难怪本宫这不近女色的?郎君都被迷得神魂颠倒。” 话落,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首辅大?人,却是揉捻着姑娘的?手指,眼神凌厉地落在那高位之上的?妇人,沉声道:“母亲说这话未免太过妄断,这话说出口,便让他人误以为?是枝枝以色侍人,可枝枝确是美,但她的?心更美,这世上让人真正?的?动心的?,从来不是皮囊,而?是灵魂。” 沈青枝听闻,忙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眼里瞬间起了雾。 那大?长公主被他这话说得愣了愣,她知晓她这儿子嘴皮子厉害,也是将那姑娘视为?珍宝,可不曾想过,她随口一句话,便被他当成了把子。 其他人不知,她可知,她这儿子其实是杀鸡儆猴。 倒是真好啊! “姑母,确是这位妹妹瞧着眼睛就知聪慧善良,得此贤媳,画儿都为?姑母感?到高兴呢!” 彼时,沈青枝才将目光落在那大?长公主身边那口齿伶俐的?女子身上,她一袭水蓝长裙,清丽婉约,声音清凌,与那大?长公主关系及亲密,就依在她身侧。 沈青枝猜,这便是江府表姑娘。 宋清筠生母家?的?姑娘。 “还是画儿嘴甜,比那小?子甜多了。” 大?长公主笑着拍了拍李莺画的?手背。 顷刻间,她的?态度,以及谁在她心里孰轻孰重,便借此表明了出来。 那江聿修见状,也只是握紧了沈青枝的?纤腰,将她往怀里靠了靠。 齐嬷嬷端来茶,朝着沈青枝挑挑眉。 沈青枝领悟过来,忙端着茶水去敬茶。 走到一半,却是见身旁那人不见了,忙回头?看,却见那首辅眼神薄凉阴鸷地盯着那家?眷中的?一人。 折青枝 第74节 他转动手中的?扳指,轻声道,“大?伯母,要是不想要这舌头?,吾大?可今日就可帮你割了。” 声音低沉,如清泉潺潺。 但却令人感?到窒息般得恐惧。 那大?房夫人听闻,忙红了脸,畏惧万分?地缩了缩身子。 她不过嘟囔一句,“矫揉造作?的?玩意?儿。” 便被那人听见了,竟如此不近人情,当众要割她舌头?。 她连忙捂住嘴,当下觉得舌头?都有些拔凉拔凉得疼了起来。 在场众人,都听见了这话,一阵唏嘘,也便无人开?口。 沈青枝未听见男人那话,只晓得那边气氛有些僵硬。 江聿修也没让她等多久,待至给了那人一点?教训,他便双手负于身后,走至她身边,亲昵地牵起她的?手,另一只手接过她手中的?杯,“夫人久等了。” 此刻这人文质彬彬,斯文矜贵,体?贴温柔,哪有一丝方才放狠话的?阴鸷。 这人是来变脸的?吧? 大?房夫人心道。 这厢,沈青枝也没问他方才发?生何事,那人也不想让她看见他阴鸷凶狠的?模样。 两人刻意?回避此事儿,忙往那主位走去。 大?厅此刻寂寞无声,听见方才男人那话的?人都噤了声,不敢多言。 人人自危,心惊胆战。 沈青枝从男人身边接过那茶端至大?长公主面前,轻喊了句,“母亲。” 她声音细腻,像是山谷间轻吟的?黄鹂,让人听着便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大?长公主应了声,沈青枝忙将那茶水递给她,却是脚下似钻来一个毛绒绒的?东西,她一个没注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身子被人扶住,那茶水却是撒了大?长公主一身。 第63章 沈青枝吓懵了。 新妇初次上门,便撒了人一身茶水,虽不滚烫,也有些温度,这一下上去定是要红上一片的。 她心?中慌乱,再看时,那“罪魁祸首”已逃之夭夭。 茶还未敬完,大长公?主?就来了火,她“啪”的一声?,用力拿起沈青枝手上的茶碗,摔了出去。 那茶碗在地上破碎开来。 大厅里的众人一阵唏嘘,都在等?着?看那新妇的热闹,但碍于首辅大人陪在她身边,也无?人敢吱声?。 大长公?主?盯着?面前摔碎的茶碗,蹙眉冷视一圈众人。 “这猫是哪儿?来的!”语气威严,冰冷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沈青枝颤了颤,往后退了一步,男人顺势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护在怀里。 “不怕。”他轻声?道。 沈青枝点点头,依在他身旁抿了抿唇,神色紧张。 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男人搁在她身侧的手力气大了些,他垂眸望向面前端庄优雅的妇人,沉声?道:“母亲,这事儿?聿儿?自会查清,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有意还是无?意,定会给母亲一个交代,吾妻无?辜,望母亲莫怪罪。” 其实他这话说得很委婉了,充分给了大长公?主?面子,也不至于让她下?不来台,同时也摆清了自己的态度——护妻。 大长公?主?扶额轻叹。 沈青枝看着?那妇人脸色有所好转,忙趁机开口:“母亲可?曾烫着??先去换身衣裳吧!”沈青枝躲在男人怀中,感受着?他滚烫的心?跳,她也静了下?来,忙第一时间关心?起那位夫人来。 大长公?主?深吸口气,压下?心?里头的愤怒,抬眸看了沈青枝一眼,“枝枝不必害怕,母亲不怪你。” 她当然不怪这姑娘,想必她定不会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大庭广众之下?,使出这计谋。 而这猫,从何处来,为何而来,是她应该去查的问题。 她不可?能将气一股脑撒在沈青枝身上。 “姑母,息怒。”一旁温婉可?人的表姑娘忙搂过她的胳膊,依偎在她身边,窃语道,“姑母,画儿?倒是识得那猫儿?。” “嗯?”大长公?主?睨了她一眼,问道,“这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是阿挽前阵子捡回去的没人要的野猫罢了。”李莺画缓缓开口。 那阿挽是三?房家的小女儿?,是个哑女,却是心?地善良,经常捡些流浪动物回去,以至于没少被三?房夫人说。 听到阿挽的名字,长公?主?皱了眉,微微叹了口气,没再追问这事儿?。 难道她还要质问一个哑女? 那不是让人笑话? 倒是一旁的江聿修眼里闪过凌厉,据他所知,江挽是爱救助一些流浪动物,但她那院子离这儿?也有些距离,且她常年不出院子,这猫怎会悄无?声?息出现在这儿?呢? 这便是里头的奇怪之处。 但还未等?他想明白,那边就催着?他们敬茶了。 虽被一只猫打乱了时辰,太好歹也是有惊无?险。 而这事儿?却还是在沈青枝心?里留了了阴影,天知道,她方才被吓得有多惨,恨不得将那水全部洒在自己身上,也不愿洒在那大长公?主?身上。 幸亏她未追究,不然沈青枝肯定是要被训依誮诫的。 齐嬷嬷重新端上茶碗,沈青枝忙给这两位长者献上。 * 这事儿?过后,那大长公?主?去更衣,湿淋淋的衣裙实在不舒适。 那贴身嬷嬷跟在她身旁,两人窃窃私语。 “公?主?,依老奴看此事与夫人无?关。” “何以见得?”大长公?主?问。 “那猫可?是府里的,她一个从未来过府里的娘子,怎会让一只猫搅乱了敬茶宴?”那嬷嬷细声?答道。 大长公?主?垂眸看了眼湿淋淋的衣裙,摇摇头,“可?她若是收买了府里人呢?” “那她的动机是什么呢?” 年迈苍老的声?音传来,大长公?主?愣了神。 对,动机,那制造混乱之人的动机是什么呢? 得利者是谁?受伤者是谁? 这一切她得让聿儿?好生查查。 前头两人低头交耳的一幕传来,李莺画皱眉,刻意放慢脚步跟在两人身后,余光撇见那新妇依在首辅身旁,二人亲密交谈,男人时而俯身凑向她,垂听她的细语。 这温柔耐心?的模样,何尝有一丝从前阴鸷权臣的模样。 李莺画咬咬唇,随后她的视线幽幽落在那沈青枝身上。 身若拂柳,腰肢纤细,恐怕一阵风吹来都能将人吹跑。 心?里嗤笑声?,真是什么玩意儿?也能做那人的正妻。 “瞧瞧,这夫人,身姿窈窕,眉目如画,真美啊,让人挪不开视线。” “咱大人玉树临风,隽美无?俦,两人般配得很。” “许是要不了多久,咱公?主?就要抱孙儿?了,你说是小公?子好,还是小小姐好呢?” “自是小小姐,和夫人一样美。” “我倒觉得和大人一样隽美也好呢。” 身后传来丫鬟的窃窃私语,李莺画皱眉,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什么般配,抱孙,一群不懂事的婢子,简直一派胡言! * 夏日炎炎,连风都被暑气消耗,只剩下?无?穷的热意袭来。 这天啊,还是躲在摆着?冰块的屋子来得肆意。 沈青枝跟在男人的身后往他的院子走去,准备凉快凉快,除了晚上的家宴,便无?其他事儿?了。 江聿修名下?房屋住宅众多,这处他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考虑到近来夏日燥热,已安排人送来冰块降温。 美人伴在他身侧,借着?他高?大的身躯挡着?阳光。 他生得高?大,将她裹在怀里,微弱的光照在她与莹白漂亮的脸上,独属于男人身上鹅梨果?混着?清莲的香气袭来,她觉得有些热了。 在她愣神间,一只雪白通透的猫儿?自她面前飞快驶过,像是箭狠狠射出去般。 她吓了一跳,忙搂住男人精瘦的腰,“大人,猫。” “嗯。”江聿修淡然点头,“是三?房小女儿?的猫。” “啊?”沈青枝有些愕然,“原来大家都认识。” “嗯。”江聿修轻轻捻了捻她的手指,眼眸淡淡地扫过那猫飞过的身影,“这猫实在可?疑。” 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大人,你说这猫是人为还是它自个儿?跑来的?”沈青枝抬眸问他,因为天热,她觉得浑身都黏糊糊的,但那人身上冰冰凉凉,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她的目光太过单纯,如阿挽一般纯净不染世俗。 可?就是这样的纯洁,才让阿挽老是被人当成靶子。 他可?以守护她,可?是万一呢? 万一他不在她身边,她该怎么面对那些藏在黑暗里的坏人。 江聿修叹了口气,终是薄唇轻启道:“枝枝,如今你第一日来此地,便有人对你来了个下?马威,日后,可?能还会有第二次,若这人抓出来,你不可?轻饶,免得失了威严,在这高?门大户里,威严最为重要。” 折青枝 第75节 男人垂眸,目光如炬,神色认真,沈青枝被他突如其然的正经吓了一跳。 她忙点头,“枝枝知晓。” 如今,她是这江府主?母,背后定有无?数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自是要竖起威严。 平常女子家,可?能背后有庞大家世,而她的背后…… 她有江聿修,还有四月香的姐妹,还有香山。 “那大人,我们……”她话还未说完,便瞧见不远处那裴夫人在裴琳琅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沈青枝见到裴琳琅有些高?兴,刚欲与她说话,便见那裴夫人神色不悦地换了方向走去。 她颦了颦眉,有些困惑,却是下?一秒,听见那男人温柔的声?音。 “还疼吗?” “嗯?什么?” 沈青枝不解。 “我看你走得很慢,是不是那处不舒服?” 沈青枝忙领悟过来他说的,忙羞红了脸。 “我抱你。” 下?一秒,她被男人腾空抱起。 她吓得赶紧搂住男人的脖颈,左右环顾了下?。 * “我就知道这姑娘是个不安分的!” 裴夫人眉头微蹙,手里还紧紧拿着?帕子,她目光落在小鸟依人的沈青枝身上,里头装满了不悦。 她瞧不上沈青枝没错,她身份低微,空有皮囊。 可?她怎么也未想到,她这亲弟弟会这么打她脸,竟是抢了自个儿?外甥的未婚妻! 瞧那姑娘依偎在那权臣怀里,眉眼低垂,柔顺乖巧的模样,真是让人恼火。 偏生碍于那嫡亲弟弟的面,她还不能将这不悦表现出来,只能在背后戳她脊梁骨。 裴琳琅知晓她母亲的心?思,忙将她拉到一边,皱眉看着?她,“母亲,你做甚呢?枝枝现下?是我舅母,您的弟媳,您怎么可?以那样愤怒地盯着?她?方才府中舅舅怎样惩戒背后嚼舌根的人,您是看见的,那可?是他大伯母,他尚且不顾情面,您和他从小便不亲,您的下?场您自个儿?想!” “你这丫头,就知道向着?外人!她可?是背叛了你哥哥!”裴夫人眉头紧锁,鼻孔气得往外冒气,一双眼直直盯着?裴琳琅。 裴琳琅松开拉着?她的手,语气不悦道,“娘,是我哥哥先背叛的,且这婚约枝枝压根未同意!你可?不能睁着?眼睛……” “睁着?眼睛什么!”裴夫人大怒,狠狠掐着?她的耳垂,怒骂道,“你是想说你娘胡说八道是吗?” 裴琳琅被她掐得腰都直不起来,她弯着?腰,一双眼却是炯炯有神地盯着?裴夫人,“是,母亲就是胡说八道,你压根没想过我哥在外头左拥右抱,枝枝在上京受到怎样的委屈!” “而且枝枝从不曾答应这桩婚事,你们强娶强卖!“明摆着?的强取豪夺,要不是她舅舅出手相助,枝枝定是要被众人唾弃。 可?她母亲竟还帮着?她哥哥说话,简直就是让人生了一肚子火气。 那裴夫人怒不可?遏,双手紧紧握拳,微微颤抖,两眼像是有火球在燃烧。 气氛涌上心?头,脸上腾地烧得通红。 裴琳琅趁机从她手中挣脱开,往沈青枝那边跑去。 幸亏她跑得快,不然她娘亲定是要将她打得半死?。 不过她跑到沈青枝那边时,才发?现,她的好友已被她舅舅抱着?进了那院落。 可?…… 大白天的为什么要抱着?,枝枝是受伤了吗? 她不解。 第64章 蝉鸣骤起,灼灼荷花亭亭玉立开在水中,娇艳欲滴,美不胜收。 两?人经过江聿修门前的荷花池时,他告诉她,曾经在那里,他差点淹死。 沈青枝诧异地搂住他的脖子,“是你幼时之事?吗?” 总之绝不可能是现下。 他可?是权倾朝野的?首辅,手?握重权,且有能?力保护自己,绝不可?能?淹死。 江聿修点头,一双眼眸里满是淡然,“年?幼时软弱,母亲也终日?忙于处理府中大?小事?物,得罪不少人,那时我便沦为后院夫人的?眼中钉,许多人想要痛快除之。” “所以,后来你才决定变强大?吗?”她问。 “嗯。” 经过一处石林假山,那里有青烟缭绕,水雾喷洒,在炎炎夏日?,尤为凉快。 走上一座青雾缭缭的?石桥,紧接着走几步青石板路,便到了荷园。 这亭台楼阁如在画中,四?周姹紫嫣红,佳木茏葱,甚为惊艳。 “这儿比起首辅公馆好像花更多了。”沈青枝淡淡道。 “那枝枝以后住这儿?不过这里人多嘴杂,大?宅院里头住着的?人太多,总有些纷争,我母亲便是被烦得躲去襄阳的?。” “啊?”沈青枝愣了愣,漂亮的?眼眸里满是震惊,“竟是连大?长公主?都?被逼走了?” “人闲了,嘴巴就不闲了。”江聿修说道。 沈青枝摇摇头,抓紧他胸口的?长衫,轻声道,“那我还是不待在这儿了,公馆挺好的?,清净。” “想住也是可?以。”江聿修垂眸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不过有我在,谁也不会伤害枝枝的?。” 想到他从前差点被淹死,看到他此刻的?笑容沈青枝便有些心疼。 今日?她第?一日?上门,便遇到这事?儿,她知道,这是有人不开心给她下马威呢。 沈青枝依偎在男人怀中,听着他滚烫的?心跳,方?觉得其实没什么?好害怕的?。 躲在暗处的?那些嘴脸,一旦光照进黑暗,便会无处遁行。 两?人到卧房时,沈青枝才从他怀中挣脱开。 江聿修推开门,又搂着沈青枝的?腰将她带了进去。 这屋里,凉爽至极,和屋外形成鲜明的?对比。 屋内帘子已拉上,梨花木桌上摆了两?杯茶盏,窗边的?香几花架上摆着插着一株绿藤的?小梅瓶,以及淡青玉炉,淡淡清香徐徐从那处传来。 床榻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两?件主?人家的?寝衣,沈青枝拿了她的?那件,到屏风后换了起来。 纵然两?人已亲密无间,她还是有些羞涩于在他面前换衣。 她躲在屏风后,脱着身?上这件烟粉色襦裙,脸色通红,“大?人,你不要看。” 江聿修端坐八仙桌前,饮着茶,点点头,“嗯。” 目光却是直直落在那透着光的?屏风上。 他倏然想起,上次他去兰时序,也曾见到美人更衣,这次他的?身?份更为光明正大?了。 一道微光自窗间照进屋内,恰巧落在了那屏风上,江聿修清楚看见那道婀娜多姿,妩媚动人的?身?影正在系着胸口的?带子。 长指轻叩桌面,他倏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忙又端起茶喝了起来。 江聿修不是什么?纵情?声色之人,在军营时,为了缓解压力,与舞姬行乐那是常事?,但他却清心寡欲,从未召唤过舞姬。 甚至一眼也不屑落在那些姑娘身?上。 但如今,他却觉得自己中了她的?毒。 沈青枝很快将衣裳换完,这件交叉领小衫,很好地将她身?材显了出来,长裤衬得她那双腿又直又长,江聿修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子穿长裤,不禁有些新奇。 “大?人,这衫子好像有些小。”沈青枝出来,低头看着雪白处,那里好像变得更为明显了,因为有些短,她的?纤腰露在了外面,无论她怎么?将这衫子往下扯,都?还是嫌短。 大?抵是估算错了她的?围度。 江聿修心想,但他却没有将这话说出来,他从不对人的?外貌指手?划脚,当然也不会去评论妻子的?身?材。 “枝枝,过来喝茶。” 他将眸子从她身?上挪开,将身?旁的?椅子挪了出来,让她坐下。 沈青枝走至他身?边,却是未按常理出牌。 这人太过冷静,一双眼眸平淡如水,毫无情?绪。 她觉得自己没有被得到尊重,嘟囔着嘴有些不悦,直接坐在了那男人腿上,长腿环绕住他精瘦的?腰,一双眼眸楚楚可?怜,“大?人,枝枝觉着这样坐比较舒服。” 她红着脸依偎在他身?上,心跳倏然加快。 其实这么?做她是不好意思的?,但是自尊心告诉她,就得这么?做。 撩拨他,让他眼神里充满她的?身?影。 为她发狂。 男人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蜜桃臀,“枝枝愿意坐哪都?可?。” 沈青枝抿了抿唇,额头抵住他的?额头,问道,“大?人,您还未告诉枝枝您为何落水。” 话落,便感觉身?下的?手?掌僵硬了片刻。 “若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的?。”她自以为自己很通情?达理了,虽然她很想听,但却是能?理解他的?感受。 年?幼时的?伤疤,或许在今日?仍是心头的?意难平。 男人缓了片刻,没有说他的?事?儿,而是告诉沈青枝关于阿挽的?事?儿。 “阿挽本会说话,是有人给她下了一剂药,让她从此再也无法开口,这高门大?院,人面兽心,谁也不知那人背地里是什么?样,这也是我不想让枝枝过来住的?原因。” 沈青枝听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不可?思议地看向他,“阿挽的?失音竟是人为?” “嗯。”他拖起她的?蜜桃臀,将整个人往身?上靠了靠,沈青枝忙搂住他的?脖颈,将头架在了他肩膀上。 折青枝 第76节 屋子里昏沉暗黄,阳光唯有从帘子的?缝隙里穿透进来。 但人在黑暗中,视觉减弱,心也更容易静下来。 江聿修抱着沈青枝,与她讲起那件秘事?来。 “这大?门大?户里,可?不止阿挽被害,而吾,也是一天夜里,被人扔进了湖里,那日?狂风暴雨,院子里起了水,母亲陪着父亲去救灾,留年?幼的?儿,独自在屋中就寝,结果有人趁乱将那孩子扔进了河里。” 他说起此事?来风平浪静,可?沈青枝却是清楚感觉到他身?子的?僵硬,与呼吸的?紊乱。 她抬头凑到他光洁的?脸颊上亲了亲,贴着他的?脸颊,她开口道,“过去了。” 大?抵是气氛温馨,人的?心也很容易在这样的?氛围里被抚平,起码江聿修觉得他的?心舒畅了不少。 从前他看见那条溪流,心中便满是仇恨痛苦。 他永远忘不掉,那日?起了大?水,荷花池水浑浊且多,他被汹涌澎湃的?池水包围,几近窒息,如若不是飘到了一处石阶上,被一女医所救,他早已不知冲向何处了。 这么?多年?,以为自己不会提起,但今日?他却是将自己内心的?秘密告知于她。 那事?儿,其实是府里的?隐秘事?儿,碍于背后那始作俑者,大?长公主?为了庇护那人,硬生生将此事?压了下去。 这事?儿成为他永远难以释怀的?事?儿,对大?长公主?他也永远不能?原谅与亲近。 “是谁……”沈青枝揉着他的?脸,甚是难过地问,“是谁想要杀害那么?小的?孩子。” 江聿修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可?惜,母亲宁死也不愿告知那始作俑者是谁,甚至趁我年?幼,将身?边的?人全部遣送,重新换了一批新人,只为了让我查不出真相。” 沈青枝愣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大?长公主?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儿子险些被害,而她却是为了他日?后查出真相,竟是将人证全部遣散。 “会不会公主?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开口。 心中大?惊失色,也难怪江聿修看上去便和那公主?不亲近的?模样,原来这里头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他又是摇头,眼眸里满是忧伤与无奈,“她不愿说,她甚至以死逼我不要去查真相。” “那你查了吗?”她问。 “有暗自调查,但牵扯这件事?儿的?都?已找不到了。” 毕竟这事?儿过去多年?,那些真相早已随着那些人不见了。 “真相总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的?。”她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 其实这事?儿还是有些端倪,就比如消失的?这些人竟与双胎失踪案有牵扯,那些人一个个被暗杀,他似乎离真相越来越远。 不过这事?儿牵扯太多,还不是拿出来说的?时候。 * 两?人用完午膳,江聿修便被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喊走了。 临走前,他还亲亲她的?脸蛋让她不用多想。 沈青枝哪儿能?不多想,她被他这事?儿说得心里难受得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闭上眼,就是年?幼的?他在汹涌湍急的?池水里害怕绝望的?模样。 她看着床顶发着呆,想起了后院的?阿挽。 那也是个可?怜之人。 听闻那事?儿之后,那姑娘便甚少出院子,总觉得暗处躲藏着凶猛的?野兽要将她吞噬。 整个人都?被祸害得不成样子。 作为当家主?母,沈青枝决定改日?去拜访下她。 却是,她还没去拜访江挽,江挽便已提着果篮登门拜访来了。 “咚咚咚”沈青枝是被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惊醒的?,彼时她有些昏昏欲睡,正要陷入梦香时,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她以为是江聿修回来了,连鞋子都?未穿上,便起床跑去开门。 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极为小巧精致的?脸。 她着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眼神里满是惊恐,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将手?上的?果篮递给了沈青枝,同时递给她的?还有一封信。 这姑娘不开口说话,只用眼神和手?势与她交流,她再三?指了指果篮里的?信,又冲她眨眨眼,沈青枝忙领悟过来,她接过那果篮和信,开口问道,“是阿挽吗?” 那姑娘笑着点头,张嘴无声喊了句,“嫂子。” 沈青枝脸红了下,忙拉着她进了屋。 第65章 纵容阿挽已失音,但她笑容清甜,举手投足间都含着大家闺秀的雅致与淡然。 那场灾祸带走了她的声音,却没有带走她的天真无邪。 她像是朵被人掐了花瓣的鸢尾花,傲然生长?,不计前尘。 沈青枝关?了门,让冬葵端来?一杯茶,又拿来纸笔与阿挽交流。 阿挽将果篮递给冬葵,纤长?漂亮的右手做了个往嘴里送东西的动作,冬葵忙领悟过来?,提着果篮去洗了。 “坐。”沈青枝转身对她说。 她比阿挽要高挑一些,身姿纤细,婷婷袅袅,走动间身上的淡淡清香徐徐散发,阿挽红了脸。 面前这小女郎生得精致,比起寻常纤细苗条的女郎,身上更为软软香香的,特别是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还有微微起伏的雪白。 明明生得妖媚,但她那漂亮的狐狸眼里却满是真诚和干净,这番娇柔模样,也只有她那权倾朝野的兄长?方可配得上。 且这嫂子性格温柔,细声细语,尤其?她的眼睛,让人看着便觉着心中舒适。 阿挽心里松了口气,忙抬头对她甜甜一笑。 “谢……”她红唇微张,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但沈青枝仅通过她的唇形,已知晓她的话。 “无碍。”她安慰一笑。 视线落在桌上的信封上,沈青枝纤纤玉手沾过那信笺,朝她眨眨眼,“这信可是给你那兄长?的?” 阿挽皱眉,有些慌乱地摇头,双手一直摆啊摆。 沈青枝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阿挽神情终于松懈下来?,点?点?头。 沈青枝打?开那信笺,一股子茉莉清香扑鼻而来?,她对气味异常敏感,茉莉质朴纯真,倒和面前这姑娘有些相?似之处。 淡黄色信笺打?开,沈青枝发现这信笺上只写了几?行字,“主母,我失音并非我所?愿,关?于我失音一事,这是我那日抓到的衣角,有些事儿我已忘记,像失忆一般……事过已久,大长?公主不予声张,也不许我找兄长?,求主母为我伸冤。” 这姑娘字迹娟秀,和她人一样小巧怡人,可这字里行间的委屈却是让沈青枝微微一怔。 她抬眸望了那姑娘一眼,便见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委屈巴巴的。 沈青枝呼吸一窒,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大长?公主将这些事儿的都压了下去。 恐怕阿挽也是非自愿常年?待在院子里,她只是被禁足了。 这般想来?,沈青枝顿时毛骨悚然。 她怎么?也想不到,大长?公主作者?处理这事儿的方式是将两件事儿都压了下去,她究竟是在护着谁? 沈青枝又拿起那片衣角,举起来?放在光线下照了照,是绛紫绸缎,面料精致,缝制完美,定?是出自富贵人家。 她放下那片衣角,坐直身子看着阿挽,细声说道,“这事儿我定?会暗中帮你查看,阿挽放心。” 阿挽红了脸,欲要下跪,沈青枝忙起身弯腰扶住她,小脸紧张兮兮,红了满面,“切不可,我又不是老天爷,你不必跪我,阿挽,你并不低人一等的,这世间,唯有创天造地的老天爷值得我们去跪拜,你我皆是人,不必看轻自己。” 这一席话说完,她自个儿都觉得不可思议。 更别提阿挽,自打?失音之后,别人都瞧不起她,打?她骂她,但面前这女郎却说她并不低人一等。 阿挽红了眼,晶莹剔透的眼泪落了下来?。 恰逢此时,门被推开,冬葵将洗好的果子摆在果盘里,端了上来?。 沈青枝又拉着阿挽吃了会儿果子,两人才分开。 阿挽走后,沈青枝又独自看了这封信。 她的视线落在了失忆二字上。 这大京,真有这种药能让人的记忆消失吗? 那她呢? 她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这种奇怪的感觉在最近和那男人洞房后,越来?越强烈。 她将那信又装回信封里,找了个木匣子锁了起来?。 忙完一切,她坐在榻上,整个人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 * 晚宴在后花园举行。 满天星光,微风拂面,花香四溢。 江聿修搂着沈青枝的纤腰在主位落座。 平日里,家族盛宴,江聿修身边的位置永远是空着,今日,沈青枝一坐上去,就招来?非议。 但那些人也敢在黑暗处耍耍嘴皮子,声音大一点?的都不敢,生怕被男人折磨致死。 “听闻先前百花盛宴上,曾家那姑娘叫曾游艺是吧?当众冤枉那新妇,谁知首辅大人为了那新妇,对这曾家姑娘进行火烙之刑呢!” “啊?竟有这事儿!” 众人惊诧不已。 但事实是江聿修只是杀鸡儆猴,并未对那姑娘进行什么?残酷之刑,但渐渐的,也逐渐坐实了他残暴狠戾的名声。 但江聿修从?不在意。 此刻,他端坐高位,眼神薄凉,近处的母亲与他隔着层山,也谈不上话,他的父亲又是个妻奴,夫人说一,他不敢说二,也只是对他冷眼相?待,更别谈论什么?父子之情。 江聿修便是在这样的家境里长?大的,故而从?小冷漠无情,不知爱,更不知温柔。 但遇上沈青枝,他那颗冰冷的心逐渐被融化。 折青枝 第77节 大京盛宴自然少不了唱小曲儿,而这里头便属李莺画最深得大长?公主的心。 平常日子里大家听不见这话位表小姐美妙的嗓音,今日这场合,自是有不少人鼓吹着要李莺画上台。 李莺画没理会他们,当众献唱这事儿是姬子做的,她可不屑。 她用?帕子一根根擦拭拿过筷子的手,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那人身上,清冷隽美的男人正低头替妻子剥虾壳,修长?如玉的手指向?来?用?来?拿羊毫笔墨,而现下,却是沾上了油腻腻的汤汁儿。 李莺画眸子沉了沉,真是糟蹋了这么?漂亮的手。 她表兄何时屈尊降贵到这地步了。 她不解。 她愤怒。 但却无济于事。 “画儿。”大长?公主唤了她一声,她未听见,那擦着手指的帕子快要将皮擦破了,她也未在意,满眼都是那个隽美的表兄。 大长?公主自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忙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画儿。” 李莺画吓了一跳,忙收回视线,看着她,“姑母。” “乖孩子。”大长?公主笑了笑。 她何尝不知晓这孩子对她儿子的心意,这事儿可真令人头疼,她也看见了不远处那两人举案齐眉的模样,画儿她喜欢得紧,也动过嫁给那人的心思,可他的婚事儿他们也做不了主。 自打?江聿修懂事之后,他的事儿她都干涉不了。 大抵是因着从?前落水之事儿后,他再也未原谅过她。 她都知道的。 可是…… 这世间总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她也知晓画儿的傲气,她自小被宠着长?大,从?来?都是随自己心意,可是这幅傲气也是他那儿子最看不上的。 思及此,大长?公主夹了个糕点?放进李莺画碗里,“画儿,何不去唱首曲儿?今儿个你表兄和新妇回府,可不得庆祝下?” 其?实大长?公主本意是让她在江聿修面前露个脸。 李莺画没想到她敬重的姑母竟让她上台,她愣了愣,一向?傲气凌人的她,此刻涨红了脸。 李莺画最终还是上台唱曲儿去了,尽管她有众多不悦,但姑母开口了,她又不得不去。 她唱了一首舒缓的小曲儿《水调歌头》。 一袭薄绿长?衫,身姿窈窕,坐在木椅上,端着琵琶,一边弹奏,一边哼唱。 徐徐晚风吹来?,将她轻灵的嗓音吹到每个人的耳中。 沈青枝看见,角落里一直沉默寡言的阿挽变得更为低沉了。 她拉了拉男人的衣角,凑到他耳边,开口问?,“相?公,阿挽从?前声音是不是很动听呀?” 江聿修彼时正在饮小酒,听闻她的话,身子微怔,大脑一片空白。 他垂眸,看着她微醺的小脸,开口道,“再说一遍。” 沈青枝抬眸看着他,眼里满是迷茫,“我说,阿挽从?前声音是不是很动听啊?” 男人摇头,搁下酒杯,清冷的眼眸眨了眨,“我说上一句。” 他生得好看,一双凤眼狭长?幽深,此时因喝了些酒,有些微醺,眼尾还有些猩红,显得他整个人柔了几?分。 沈青枝看得入神,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相?公?” 说完她自个儿都愣住了。 停留在他眼角的手僵了僵,她刚刚喊他什么?? 相?公? 天老爷,请原谅她当时真的只是顺口一说。 谁知道这人竟捕捉到了她的关?键字眼,抓着不放了。 她红了脸,想躲闪,男人却是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往身边拉了拉,幽深平静的眼眸里,此刻带着一丝邪魅,眼角的猩红,又添了分妖孽,让人不敢直视。 偏偏他一手还捏着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 两人都喝了酒,晚风微醺,他身上的清香混合着酒香,让沈青枝觉得脑袋更晕了。 小曲儿萦绕在耳边,舒缓悠扬,暧昧在此刻飘荡,空气里都泛起清酒的甘甜。 正在唱曲儿的李莺画自是看见了这一幕,弹着弦的手骤然一用?力,「啪」一声异响,那根弦竟被她弹断了。 她吓得半死,忙抱着琴望向?江聿修的方向?,却是见那人并未在意她的动静,他的全部心思都留给了他的新妇。 李莺画咬了咬唇,压制住心里头的妒意,快步抱着琴走下台。 “可是琴坏了?”大长?公主问?道。 李莺画点?点?头,清丽的小脸满是落寞,“姑母送画儿的琴断了。” “手没事吧?”大长?公主忙低头去寻她的手指。 李莺画摇头,“手指头不打?紧,只是这琴……” 她可怜兮兮地垂着头,一滴滴眼泪“啪嗒啪嗒”落下,大长?公主立马心疼起来?,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画儿不难受,姑母让你表兄赔你一个。” 李莺画抬眸,水汪汪的眼里满是小心翼翼,“真得可以吗?画儿今日真不是故意把琴弄坏的……” 大长?公主忙将她抱了抱,哄道,“他敢不赔!” 计谋得逞,李莺画躲在妇人怀里的脸,笑容弥漫。 她就说,只要她哭,姑母必心疼。 第66章 酒香熏人,沈青枝觉着她不仅身上沾满了酒香,呼吸间?都残留着酒的浓郁,头脑亦愈发昏沉。 可酒席远远还未结束,她百无聊奈之下,只能?撑着脑袋看?着人群,吃着瓜果。 正欲和江聿修诉说困意时,白苏赶来,不知趴在江聿修耳边说了什么?,男人眉头一皱。 他正襟危坐,朝不远处郁郁寡欢的裴琳琅招招手,裴琳琅正愁如何摆脱她娘亲的束缚,这感觉就像是被沉落大海,看?不见?方向,找不着出路,明明浑身都急得冒汗,可还是得忍受。 惴惴不安,欲要逃离宴席时,她那丰神俊朗的舅舅便扔了个绳子下来。 她赶急赶忙松开裴夫人的手,欣喜若狂地往沈青枝身旁奔去。 “舅舅!枝枝!”裴琳琅眉开眼笑,方才那些不悦一扫而空。 “嗯。”江聿修也没让她改口,他起身,拂了拂皱起的圆领长袍,扭头柔声对沈青枝说,“枝枝,为夫有些事与白苏相谈,琳琅先陪着你一会儿?。” 沈青枝点点头,拉着裴琳琅在?身边坐了下来。 “哟,还交代上了,我?舅舅对你可真够上心的。”裴琳琅笑眯眯的,悄声在?沈青枝耳边说道。 沈青枝红了脸,随手拿着桌上的酒杯往嘴里灌,“哪有。” “不过我?说,我?舅舅对你可真好。”裴琳琅双手托腮,看?着男人渐渐隐入黑暗中的身影,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裴琳琅是典型的人前乖巧听话,人后机灵活泼。 那小嘴一直说个不停,说天说地,沈青枝吃着果子,听着她绘声绘色讲着京中秘事。 倒也乐在?其中。 * 而李莺画那厢,见?江聿修离开酒席,忙找了个如厕的借口,偷偷摸摸跟着他去了后院的小树林。 月色如水,大树在?月光的倾泻中,变成了一团团黑影。 漆黑的夜色,令人毛骨悚然?。 江聿修所去之地,几个兵官站在?园子门口守着,戒备森严。 这不得不让李莺画觉着奇怪。 她对江府无比熟悉,当?下就绕了条小路进了那林子。 银月普照大地,星光点点。 李莺画其实有些惧怕,但她却强忍着恐惧,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行在?路上。 到?一处秘地时,她听见?了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 心中一喜,她赌对了。 江聿修果然?在?此。 为了确保无人跟着,她左右观看?,找了个绝佳位置,她打算静静欣赏男人的俊美容颜。 却是不小心看?到?地上被绑着个人,白苏还有另一少年扣押着那人,那人手掌被划了一道,鲜血直流。 李莺画到?底是个闺阁小姐,看?见?这一幕还是吓了一跳。 有一把?匕首抵在?那人手腕上,拿着匕首的手指修长如玉,清秀精致,李莺画上次见?到?这手,是在?给沈青枝剥虾。 视线上移,落在?男人俊美的侧脸上,果然?是他。 不过此刻他嘴角清冷孤傲的笑,却是李莺画从未见?过的。 比以往还要阴沉。 那人眼底猩红阴鸷,彷佛下一秒,那匕首就能?镶进男人的手腕里。 李莺画惊得捂住嘴。 “大人……”跪在?地上的人,满脸不可置信。 江聿修用匕首挑了挑他的下巴,语重心长地开口,“这放火的手,我?想不用留了吧。” 云淡风轻的口吻,彷佛在?议论今日的天气。 折青枝 第78节 那男人咽了咽口水,眼眸缩了缩,“我?不曾想到?那店铺幕后金主竟是首辅,也未想到?堂堂首辅,竟为一女人要了自己左膀右臂的命。” 江聿修轻嗤一声,“你太看?得起他们了,他们算得上什么?左膀右臂,吾身边真正的左膀右臂,定不会背叛吾。而纵火案三?人,吾说过……” 他停顿了下,眼神凌厉阴鸷地盯在?那人身上,目光又冷又狠,像是藤蔓缠绕在?身上,直至脖子,让人喘不过气来,“那三?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那人眼神一滞,下一秒,那刀狠狠自他手臂上穿过,痛得那人想尖叫,却是被白苏用手掌捂住了嘴。 他拼命的挣扎,却是无望,江聿修不会放过他。 临走前,江聿修接过长风递来的帕子,一根根将手指擦拭干净,染了献血的帕子被长风藏来起来。 “吾身上可有血腥味?”江聿修淡淡问?道。 “回大人,无味道。”长风答,脸上那道火焰伤痕在?月光下更为清晰,让人觉着莫名的阴沉。 “处理?了。”他淡淡开口,忽然?视线瞥到?藏在?一棵树后的身影。 虽说李莺画藏得好,但她倒映在?地上的影子却是出卖了她。 她吓得捂住嘴,却是一个字也开不了口。 “大人?要属下去处理?吗?”长风轻声问?。 江聿修摇头,“阿猫阿狗,掀不起什么?风浪。” 说完,未再往那处看?一眼,高挑颀长的身影,转身离去。 李莺画感觉人渐渐远去,这才松了口气。 那人实在?是太令人害怕。 她不知被他知晓她今日…… 她会是什么?下场。 皎皎明月,幽深的空谷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待至那些人尽都离去,李莺画才敢从角落里出来。 她捂着胸口,一阵后怕。 * 宴席结束。 沈青枝已浑身疲惫,此刻她直接瘫睡在?了男人的怀里,酣然?入梦。 “喝了多少酒?”他温柔地拍了拍怀中姑娘的小脸,身上何曾有一丝方才的暴戾。 彷佛林子里暴戾残忍的男人是人的错觉,真正的江聿修爱妻,温柔,良善,纤长如玉的手指不沾一滴血。 李莺画站在?远处,有些恍然?如梦。 直到?大长公主亲切问?她,可要跟她回榆林院,她才大梦初醒。 只是身子还有些微颤,那场腥风血雨,她估摸着要许久才能?忘记。 * 而沈青枝却是沉浸在?梦里,难以醒来。 梦里她来到?一处酒宴,她即将上京,嫁的还是上京里头的小将军。 这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儿?。 可林夫人却不这么?觉得,她觉着沈青枝是个外人,要光耀那也是沈如令家的事儿?。 外祖母怜悯她,替她反驳,还被骂了一顿。 但林氏还是听了外祖母的话,给了沈青枝面子,特?意设宴,以表对她的重视。 但其实沈青枝知晓,不过都是打着送她的幌子,其实舅母是为了拉拢人心。 林府书香世家,认识的高官也不少,自是邀请来不少扬州府的高官前来捧场。 酒过三?巡,纸醉金迷。 那些高官看?上了容颜绝色的沈青枝,有人提议让她献舞一曲。 沈青枝的小脸瞬间?惨白一片,她低头闷不吱声,以此拒绝。 那些人酒气熏天,将酒壶直接扔到?她脚边,嘴里骂骂咧咧的。 “砰”一声,那银壶响起一声巨响,全场一片寂静。 沈青枝攥着衣袖,心里七上八下。 “美人,将脚边的酒壶捡起来啊!”有人吼道,沈青枝无比恐惧迷茫,她抬眸小心翼翼求助似得看?了眼舅母,却见?那妇人低垂着眸子正和人说着话,完全没有一丝要相救的样子。 甚至她那表妹,还满脸看?好戏的样子,嘴里嚼着果子,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都在?等她出糗。 都在?冷眼看?着她被欺凌。 都熟视无睹。 沈青枝咬咬牙,捡起地上的酒壶朝那狗官走去。 她将酒壶放到?那人桌上就想走,却被那狗官握住手腕,眼神如黑暗中的灼灼猎鹰,“美人想走?得喝上一杯吧!” 狂傲张扬的狗官笑了笑,“都说扬州出美人,那些美人可不及这位半分美。” 沈青枝将手从他手中抽离,那人却是不松。 无人帮她。 她只能?拿起银壶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眼眸里满是清冷孤傲,“酒喝了人可走了吧?” 却是手腕又被那人捏住了,她嫌弃至极,皱眉不悦,“这是何理??酒喝了,还不放人吗?” 倏然?,有一高挑纤细着白衣的男子徐徐走来,他睨了睨那狗官,手中的羽扇快狠准地打在?他手背上,疼得那狗官大叫起来,“谁!谁打小爷。” 他回眸,就见?一身穿白衣的少年站在?身后,那少年美如画,干净纯澈,让人不敢直视。 “你……” 下一秒那人又打他一下。 沈青枝抬眸看?了那人一眼,见?他玉树临风,有种?柔弱妖艳之美,竟和她有几分相似。 她困惑不解,欲问?他,却见?那人欲转身,沈青枝突然?觉得一阵难受,大抵是饮了酒,喉间?一阵苦味。 她想吐。 随后……她吐了那郎君一身。 雪白的长衫沾了呕吐之物,那人却是眉头都未皱下,反而倒了杯清茶递给她,“喝杯茶润润嗓,会舒服些。” 沈青枝抬眸看?他,脑子昏昏沉沉,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 “阁下是何人?”她问?。 “如若有缘,下次告知于你。”那人淡淡一笑。 笑容如沐春风。 * 一觉醒来,沈青枝觉得自己做了个又长又真实的梦。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摸了摸身边的冷冰冰的空位。 想必是那人又忙去了。 其实他有九日婚假,这才第二日,就已忙得见?不到?人影了。 “吱丫”一声,门被打开。 江聿修端着木盘走了进来,上面摆放着几碟菜,和一碗粥。 他放下木盘,看?了眼满脸诧异的沈青枝,笑着问?,“夫人看?见?我?很诧异?” 沈青枝脸一红,忙起身穿着鞋子,又随手拿了件外衫披上,走至他面前,娇嗔道,“大人没去忙公务?” 男人将她搂在?怀里,大抵是一大早出去忙了,身上还带着青草与露水的清香。 他低头,额头与她相贴,说道,“昨日枝枝可不是这般叫的?” 沈青枝一愣,狐狸眼睁得大大的,紧张兮兮地抓着男人的衣领,“我?昨夜喝醉了,没说什么?胡话吧?” 男人摇头。 沈青枝松了口气,下一秒,却听男人开口道,“枝枝并?未说什么?胡话,也不过是喊了一晚上相公罢了。” 第67章 炎热的仲夏,屋内的凤仙花放在梨花木花架上,一阵微风拂过,吹得那花儿悄悄摇晃。 沈青枝依偎在男人怀中,看着他隽美精致的脸庞,突然不知为何有些喘不上气来。 心底一阵不?安涌过,她下意识攥了攥他的衣领,很轻很轻地?开口,“那相公,你?可不?能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今儿个早上起,我这眉头就跳得厉害。” “别多想,好生?休息。”男人低头在她侧脸上,落下轻轻一吻。 沈青枝手下的力度一重,两人离得近了。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间,痒痒麻麻的,沈青枝手下的力气不?禁重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缩越短。 越来越近,沈青枝咬着红唇,不?敢直视他。 心中愈发紧张,恨不?得将他的衣领拽破。 也就在这刹那,那衣领竟被她?拉扯下来,露出雪白如玉,纹理清晰的胸肌。 那上头还?有几丝抓痕,以及嗦痕…… 沈青枝脸红了,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被她?扯开的长衫,手足无措,向丢了魂似的,目不?转睛地?朝着那处看着。 折青枝 第79节 “夫人这般迫不?及待?”男人含着调侃,斯文低沉的声音响起,沈青枝忙松开手。 “不?是故意的……我先去换衣裳。”她?像个受惊的小白兔,嚷嚷着要缩回自己的天地?。 可江聿修怎会放过送上门来的小白兔,他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整个拥进怀中,一个打横抱起,沈青枝吓得双手缠上他的修长的脖子。 方从外头晨间锻炼回来,此刻江聿修身上散发着浓浓的男子气息,和寻常男子不?同,他的身上一出汗,那莲花混合着鹅梨果清香的味道就愈发浓郁。 就像此刻,胸口薄薄的衣裳被打湿,里头清晰可见,纹理分明?的胸肌,更甚至连那胸口的小点都?能看见。 他的身子很俊美,但也很魁梧,精瘦有力,线条优美,比寻常文官要强上许多。 沈青枝在这方面深有体会。 他精力充足,让人飘飘欲仙。 但他也极照顾她?的感受,凡事按照她?的节奏来,她?喜欢什么样子,他都?随她?。 到了床上,男人便开始解开衣带,随着那外衫的褪下,健壮的身躯慢慢显露原形,沈青枝碧波荡漾地?看着他,娇小的脸上一片红润,“大人,大白天不?好吧?” 男人将脱下来的长衫扔到木架上,拿了块帕子擦了擦额角,诧异地?看向她?,“夫人何意?” “就是……”她?说不?出来,只能用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衫子,这话让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这人真是。 真当她?胡思乱想时,却不?见那人有何动作,她?抬眸看了眼,却瞧见那人拿了一套新?衫子,神色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吾去沐浴,夫人先行用膳吧。” 随后,转身离去。 沈青枝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愣了神,这人怎么一天天老沐浴更衣。 她?垂眸,望向攥着袖子的纤纤玉手,葱白段似的,白又细,指甲圆润饱满,红润有光泽,可见近段时日被男人养得精神气十足。 可不?知怎的,她?却总提不?上气来。 心里头堵得慌。 偏生?岁月静好,除了那四月香被砸之外,风平浪静。 大抵是想多了,沈青枝抿抿唇,没?再多想。 * 待至那人沐完浴回来,又接到宫中来信,片刻工夫也没?歇成,又匆匆往宫里赶去。 沈青枝换了套嫩粉色襦裙,显得整个人更为脱俗,也比寻常活泼开朗些。 她?站在门口看着男人离去的身影,低头叹了口气。 “冬葵,你?说他这婚假休了个什么?” 冬葵忙安抚道,“小姐,大人身为朝廷重臣,日理万机,可比当今圣上还?要公务繁忙呢!从前每日每夜都?睡不?成,大京大小事务都?要他过目,那小皇帝就是个傀儡。” 沈青枝左右环顾下,忙将她?拉到屋里,训斥道,“你?这丫头,这话怎可乱说呢?” 眼神焦急,一下子间眼泪汪汪的。 这话万一被有心之人听到了,上报到宫里,冬葵这命都?难保住。 冬葵却是不?怕,她?将头靠在沈青枝身上,笑眯眯道,“小姐,你?都?不?知你?嫁了个厉害无比的权臣?怕什么?” 沈青枝皱眉,睨了她?一眼,“这些话谁和你?讲的?肯定不?是白沭,白沭可不?是这般闲言碎语之人。” “小姐,你?猜错了!”冬葵搂紧她?的胳膊,无比得意地?道,“就是白苏和白沭跟我说的,这大京兵权军权,包括国玺,所有都?在大人手上,也就是说他只要想夺……” 沈青枝急了,忙捂住她?的嘴,将她?往屋子里又拉了拉,直到退到寝室,方才松了口气,“你?这婢子,在院子门口就敢说这话?” 冬葵还?未见过这般凶的小姐,有些摸不?着头脑似得看着她?,“小姐,江府里怕什么?” 沈青枝被她?气得喘不?上气来,本来今儿个心里头就烦闷不?安,此刻被她?搞得更为紧张兮兮,她?把门锁上,将冬葵拉到桌边,给她?倒了杯茶,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忘了你?家小姐昨日敬茶那事儿了?昨儿个阿挽为什么主动前来,还?不?是担心我怪罪她?,那猫毕竟是她?的,不?然她?何必要将那事儿告知于我,不?就是不?想惹上麻烦,这高?门大户,里头坏心眼的人多了去了,你?这般没?有防备之心,以后怎么办?” “还?有篡位这事儿谁和你?说的?什么话都?信吗?” 沈青枝神情严肃,和她?往日柔弱不?堪的模样截然不?同,此刻她?多了一丝霸气,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沉静威严,让冬葵不?得不?在她?面前低下头来,承认自己错了。 她?也确实错了,自以为是,目无王法,“篡位这事儿是我在画本里看到的……”她?嘀嘀咕咕道。 “现在就把那画本子扔了,荒唐至极。”沈青枝义正严辞,眉眼严肃。 冬葵缩着脑袋点点头。 “江家世代忠良,切不?可再说此话。” “嗯……”她?又点点头。 看来让自家小姐做皇后的梦破碎了。 究竟是谁写的这破本子,居然幻想她?家小姐做皇后?她?家小姐估计第一个将那人上报到朝廷。 还?好买这本子的人不?多,她?得赶紧让那人别再卖了! 免得闹大了,连累她?们?小姐。 * 夏日炎炎,午后时光分外悠闲。 沈青枝坐在躺椅上,吃着冰葡萄,听着冬葵讲故事,嘴角含笑,好不?自在。 彼时,冬葵正讲到最近看的画本子里的搞笑段子,正说到精彩处,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沈青枝眉头一皱,却还?是坐直了身子。 她?转眸,便看见那清丽温婉的表姑娘站在门口,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也就是此刻,沈青枝想到冬葵说的那句,“那可是唯一应允能进公馆的小女郎!” 她?攥了攥帕子,在冬葵的搀扶下从躺椅上起来,出门迎客。 这客人还?是她?不?喜的。 总觉着这眉头跳得愈发快了,她?就知晓今日无什么好事。 “沈姑娘。”李莺画轻喊她?。 不?是嫂子,也不?是夫人,而是沈姑娘。 沈青枝眉头一皱,顿感不?悦,抬眸迎着她?的视线,冷冷道,“表小姐,我夫君可是你?兄长?” “是,表兄是我敬仰已?久的兄长。”她?笑道。 说起江聿修,李莺画眼中满是星光,除了璀璨夺目的星光,沈青枝还?看见了一丝畏惧。 她?轻笑,“那你?可知我是他的夫人,按理你?得喊我什么?” 她?转头看了眼冬葵,问?道,“冬葵,你?说。” 冬葵这个小机灵,当即一双圆润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沈青枝,满脸认真地?说,“这么简单?这不?是喊嫂子吗?” 沈青枝拍了拍她?的脑袋,对着那李莺画挑挑眉,“表小姐,我这丫头聪明?吧,连学富五车的闺房小姐不?知道的事,我这丫鬟居然都?知晓!” 沈青枝眉开眼笑地?对冬葵说道,“冬葵,真聪明?!” 李莺画愣了愣,她?没?想到这沈四如此伶牙俐齿,明?明?下头打探的消息是,她?软弱不?堪,不?善言辞。 冷静须臾,她?忙乖乖喊了声,“嫂子,瞧我这嘴,看嫂子生?得如此玲珑有致,当真将嫂子当成闺阁姑娘了呢!” 瞧瞧人家,这脑子转得多快! 沈青枝忙请她?进来,让冬葵端了银壶过来。 “听闻嫂子精通茶艺,这做出来的茶还?能治人呢?”李莺画笑问?,但那笑意却是未达眼底,清丽的脸上那抹笑意让人有些看不?真切。 沈青枝提壶替她?倒上茶,摇头谦虚道,“算不?得什么,不?过是搬不?上台面的花茶罢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那花茶推至李莺画面前。 李莺画看着面前的茶水,眼神流转,似想起了什么,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听说曾游艺脸上的痘就是嫂子治好的吧?” 沈青枝不?甚在意地?点头,眼下她?才意识到什么叫做后宅之战,想来从前在沈府与?沈青灵那些都?不?算什么了。 面前这位可真正是笑里藏刀,每说一句话,可真是拿刀扎你?,偏偏你?又不?能说她?一句不?是。 毕竟人家也并没?说什么。 “嫂子可真是生?性善良,救助万民,可惜那曾游艺不?是个感恩的,竟将嫂子置于那般境地?。”李莺画摇摇头,端起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沈青枝看着她?将那水喝下,可真担心她?一会儿讹诈她?。 但幸好,她?表现得一切正常,不?断夸赞她?的心地?善良,夸她?仁慈,天女下凡。 沈青枝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总觉得这姑娘在先礼后兵,这后头必定有个大坑在等?着她?跳。 虽然她?一句话不?说,但那李莺画仍然在叽里呱啦说了一大段,沈青枝光倒水就给她?倒了三次。 “嫂子,你?的手白嫩纤长,医治百姓,可……”她?垂眸看她?,眸子里精光闪闪。 沈青枝坐直身子,轻咳一声,终于,大招来了,在这等?她?呢。 “嗯?”她?挑挑眉,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 她?倒要看看,这人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可我表兄却是在你?们?大婚,手沾鲜血呢!” 第68章 “嫂子,你知晓我表兄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沈青枝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见沈青枝不为所?动,李莺画又忍不住凑到她面前,去观察她的面部?细节。 却是让她失望了,沈青枝美则美,不笑时,一张脸毫无情绪,冷艳动人,特别是那双妩媚动人的狐狸眼,直让人不敢直视。 里头像是一汪清潭,能将人吸了进去。 她忍不住有些心?惊,这眼神,和她那冷峻无情的表兄有些一拼。 压下心?里头的诧异,李莺画嘴角微扬,也不急,她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继续说道,“嫂子,看来你对我表兄的事迹不甚了解啊?你可知这么?多年,他走上这位置经历了什么??” “表妹,你表兄知晓你在这儿说他吗?”沈青枝不急,也跟着笑了笑,甚至拿起一旁冬葵送来的糕点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她吃香极美,小指微微翘起,手指纤长,雪白如细葱段,那白色槐花糕在她手中,却远不及她细腻的肌肤。 折青枝 第80节 只一眼,便让人自行惭秽。 见沈青枝不往坑里跳,李莺画有些急了,她蹙眉,歪着脑袋看着她,“表嫂,你难道不想知晓你铺子的进展吗?没?有人告诉你吗?” 沈青枝挑眉,放下糕点,很轻很轻地?开口,“如若表妹今日来此是来挑拨离间的,那大可离开了,我并?不想知道。” 神情自若,眉目如画,一举一动都带着绝世美人的柔弱,但此刻李莺画知晓,这沈四不简单。 她压得住性子,不轻举妄动。 远比她知道的心?机得多。 不过,没?事,高手过招才?更有意思。 确实,比起当初那个任人欺凌,不懂反抗的沈青枝,她成长许多。 当下,她起身?,拍下皱起来的襦裙,一阵微风吹进,美人弯腰,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胸口的碎花飘带随风飘动,李莺画目光停留在美人如玉的雪白上,她“咻”的红了脸。 那处浑圆饱满。 竟比馒头还要?精致雪白。 穿成这样,真是不害臊,一点也没?有当家主母的样。 她急了。 当即猛灌了杯茶,随后起身?,走至沈青枝面前,面色红晕,带着未出阁姑娘的羞愤,“嫂子,你可真得注意点了,这般招摇,小心?被人在后面戳脊梁骨。” “招摇?”沈青枝不解,妖娆的眼眸里风情万种。 这般尤物,尽管什么?也不做,只单单一个神情,就让人心?跳如雷。 那修长漂亮,似白玉洁白光滑的脖颈,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红痕! 那痕迹,分明?是被人嗦的! 李莺画红了眼,再往下看,雪白边缘,居然也有红痕! 她脸又一阵通红。 这般人间尤物,她看一眼都觉得挪不开眼睛了,别说男人了…… 那洁白无瑕,美丽妖娆的身?子,就算穿着薄薄的纱裙,也依然遮不住那丰.腴窈窕。 眼下,她竟忘了再说些什么?令她难受的话,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雪白处。 沈青枝被她看得毛骨悚然,忙颦了颦眉,不悦地?看她,“表小姐,我要?休憩了,无事你可以走了。” 李莺画这才?回?过神来,她一直以为女儿家以瘦为美,可今日见到沈青枝她方觉着这丰腴体态,竟是让人挪不开眼。 她倒也算不上什么?真正的丰腴,除了这雪白,她腰肢纤细,脖颈细长,也就那处较为丰满罢了。 但这更惹人眼红了。 “嫂子,你就不想知晓我表兄昨晚做了什么??”她又回?到了原来的回?答。 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沈青枝攥着帕子,挪到窗边去吹风。 屋子里摆了冰块,这风透过雕窗缝隙吹起来,带着一丝丝凉气,让人觉着一阵凉爽惬意。 她以手扇风,朝着李莺画高高昂起下巴,“不是我想不想知道,我看是你不说,心?中不快是吧?” 又一阵微风吹来,沈青枝觉着浑身?毛孔都舒展开了。 李莺画微微叹了口气,莲步轻移着朝她走来,面带哀愁,红唇微张,“表嫂,我从小便和表哥住在一个屋檐上,他可从小便爱舞刀弄剑,没?做首辅之前,还上过战场,阴鸷凶狠,夺得不少战功。” “哦?”沈青枝瞪她,“你就是要?说我夫君多厉害给?我听?” 李莺画脸一红,拿着帕子捂了捂嘴,羞涩的模样直让沈青枝头疼。 “嫂子,我表兄他嗜血呢!从前听说他还生扒虎皮,前阵子还在地?牢里,以酷刑折磨盗窃四月香的犯人呢!” “……” 沈青枝凝眉,“可你也说了,阴鸷凶狠,夺得不少战功,威慑之势,不足以驱散那些叛乱势力吗?难道要?他忍气吞声,姑息养奸吗?” 李莺画:“.…..”她急了,走至沈青枝面前,美人身?上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吸了吸那香气,又盯着美人双眸,急急忙忙开口道,“可那是可以拖延之事,没?必要?那样动怒的,嫂子,你以为他是因为你动怒吗?我这般和你说,只要?是关于?双胎案,哪怕一丝一毫,他可翻山越岭,去抓那贼寇。” “什么??”沈青枝不懂。 李莺画见她神情终于?有所?松动,她知晓自己掐住她命脉了,她清了清嗓子,严肃了下,高昂地?扬起下巴,看着她,“嫂子,只因四月香的那帮盗贼,是与双胎案有关呢!那双胎案消失的女子,可是大人的救命恩人!” 话落,沈青枝果然眉头紧蹙,眼神灼灼盯在她身?上,“你说什么??” * 李莺画说的这事儿,沈青枝确实膈应了许久。 她怎么?也没?想到,江聿修一直在查的双胎失踪案,包括那刚生完孩子便消失的女子,竟和他有这层关系。 那女子据说是个女医,在江聿修年幼时,被人沉入池塘时,虽河流飘至小桥下,是那女子救了他。 后来,他一直对那女子怀有感激之心?。 这般放在心?里头的白月光啊,得不到的大姐姐。 这般想起来,沈青枝只觉着心?里头一阵难受。 直到午后,那男人推门而入,她还恹恹地?躺在床上茶饭不思。 满脑子都是男人对那妇人的深情,按理来说,那女子比她大十多岁,定是比她还要?美艳动人。 他和她之间,又有怎样的故事? 是否真如李莺画所?说,他对那女人念念不忘,她只是个替代品吗? 这般想来,沈青枝觉着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江聿修看了眼缩在榻上郁郁寡欢的妻子,将腰上的腰佩摘下放在木桌上,又将腰封脱下,问她,“夫人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可是这江府不好玩?” 沈青枝目光停留在他那腰佩上,愈发觉得这腰佩他这般珍视,莫非也与那女子有关,这般想来,她愈发难受,委屈巴巴地?趴在枕头上,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这是怎么?了?”他朝她走近,冰凉的手搭她的额头,蹙眉道,“也未发烧啊,枝枝怎么?提不起精神来呢?” 沈青枝挪了挪脑袋,看着男人的眼眸,疲倦地?开口,“大人,擅闯四月香的人抓到了吗?” 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眸眨了眨,里头的深邃暗沉沈青枝看不懂,只听他淡淡开口道,“抓到了,自会给?枝枝一个交代的。” “什么?交代?我想见见他们,问个究竟。”沈青枝抿唇,目光淡淡,但却坚定。 江聿修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脸,“这事儿吾自会把关,枝枝还是不便去那阴暗潮湿的地?牢的。” 当下,他的心?中便明?白过来,今日定是有人吹过什么?耳旁风。 沈青枝皱眉,如奄奄一息般,哀怜地?看着他,“大人,我为什么?不能看贼人?” “枝枝乖,那般血腥之地?,枝枝不便前往。”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大掌包裹着她的手,整个将她拥在怀中,沈青枝趴在他肩膀处,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料。 心?,猛得难受起来。 像是一把剪刀在狠狠地?刺着她的胸口。 她瞳孔染上一抹落寞,抬头看那人。 还是一贯的温柔,但明?显乌黑的眸子里已染上一层冷淡,沈青枝抿唇依誮,心?里头无比凄凉。 她欲再开口,门口便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大人,扬州速报。” 是白苏的声音。 沈青枝亲眼看见眼前的男人眸色变了变,抚摸着她脸庞的手也有些僵硬,他欲转身?,沈青枝心?中不知怎的,升起一阵顿感不妙,忙拉住他的手,水汪汪的眼里满是渴求,“大人……” 江聿修回?头,眸里冷淡一片,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根根,缓缓掰开抓着他的手指,轻声道,“枝枝,等我。” 竟然毫无留念。 * 明?月厅。 亭台水榭,鸟语花香。 江聿修负手站在楼阁上,看着面前的荷花池里的荷花,思绪渐乱,他转身?,不可思议地?望向?白苏,“你是说夫人可能与当年那事有关?” 白苏点头,“是,经当年名簿复原,虽不完整,但还是在当中看见了夫人的名字。” 原来是发生双胎失踪案的那晚,主簿写下当晚参加酒宴的名单,但那簿子在大火中就被人销毁了,仅留下零碎不完整的碎屑,后经特殊手段拼合,虽不完整,但也能窥知一二。 其中复原的碎屑里就有沈青枝的名字。 江聿修双手撑在亭阁栏杆处,微风拂面,吹过他光洁的额头,俊美无俦的五官,淡漠生疏,他借着湖边的风冷静下来,沉声道,“这事儿关系甚大,切勿走漏风声。” “是,属下知晓。”白苏单膝跪地?,抬起头,面容认真,“大人,要?亲自去扬州看看吗?那边线索挖出来不少,这下,那背后之人怕是插翅难飞了,他嚣张这么?久,是得付出代价了。” 此事其实非江聿修去不可,他跟踪此桩案子许久,也最有机会能查到其中猫腻,但如今他方成亲,若突然离开上京,恐怕会令人笑话。 白苏担心?,却又觉得惋惜,若不去,便是与真相?擦肩而过了。 江聿修纤长的手指在栏杆上轻叩几下,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最终还是决定尽快出发。 “那夫人呢?”白苏问道。 * 沈青枝不知亭台水榭处两?人的对话,也不知她的身?世已然浮出水面,她正难过地?拥着被褥躺在榻上,满脸哀愁。 方才?他居然甩开她的手! 真当他自己是个香饽饽吗? 她委屈巴巴地?垂着眸子,看着自己根根纤长雪白的手指。 她这么?漂亮的手指,他是怎么?忍心?甩开的? 越想越委屈,那双漂亮的狐狸眼泛起红晕,她揉了揉酸胀的眼,惆怅地?望着窗外晃动的树影,叹了口气。 她自是相?信江聿修的,但那女医救过他的命,且听闻性子极好,虽常年戴着帷帽,却仍可见其姿色。 当然,这些并?非让沈青枝难受的,关键是后来那李莺画告诉她,那姑娘姓胡。 这不免让人想到男人身?上常年佩戴的虎佩。 胡,虎,当真是同音的。 折青枝 第81节 越想越伤心?欲绝,沈青枝哭得眼睛都红肿了,干脆不想了,她用帕子随意擦了擦眼泪,又找来几片药草敷了敷眼睛,这般憔悴模样可不能让别人看了去。 一向?是从头精致到脚的美人,绝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药草用水沾湿过了,贴在眼睛处,不会轻易掉落,沈青枝头昂得高高的,行至书匣处,拿了本书卷走至窗边的躺椅上坐了下来,一边敷眼睛,一边看书,人家还以为她在用一种新?型疗法?,谁都不会往她哭红了眼上去想。 化悲伤为动力。 她此刻,全部?身?心?被男人所?牵绕,是不对的,这会让她丧失自己的魂魄,变得愈发憔悴,反而让人觉得她弱不禁风。 她要?努力研制香料,将《香经》研究得透透的,只有靠自己,才?是真正的靠得住! 这般想来,沈青枝又没?那么?难过了。 方才?被男人挑起的情绪,一下子又淡了下去。 现在的沈青枝是坚强不屈的。 * 看了一会儿书卷,冬葵给?她端来了几碟果子,沈青枝将书卷放在身?上,抬眸看她,“冬葵,爷走了吗?” 小姑娘看似无意,但其实她的神情紧张,一双漂亮的眼眸扑闪扑闪的,愣神都能看得出她的紧张。 冬葵将果子摆好,又放了块干净的帕子在旁边,拿起随身?携带的帕子,细心?将碟子里滴下来的水擦了擦,听闻沈青枝的话,忙抬眸看了她家小姐一眼,却是一眼就捕捉到了她瞳孔微微缩了缩。 “尚未,和白苏在后面楼阁呢!”她放下擦水的帕子,看了眼沈青枝,“怎么??小姐,你和大人吵架了?” 沈青枝颦了颦眉,将书册子盖在脸上,遮住闪躲的神情,闷闷的声音自书底下传来,“没?有。” “小姐,可是为这婚假的事儿烦闷?”冬葵试探性的问。 “嗯。”沈青枝闷闷不乐地?开口,确实有一点。 主仆二人亲密无间,从小一块儿长大,这感情自是旁人比不了的,冬葵忙搬了个梨花木凳在沈青枝旁边坐下,又拿了把雕花梳篦过来。 沈青枝的头发向?来惹人艳羡,她的头发乌黑浓密,像瀑布一般柔顺光滑。 除了天生丽质,这里头一般功劳都是冬葵的。 只要?得空,她就拿着梳篦给?沈青枝梳头发。 梳头发看似是个微不足道的事儿,但却触及头部?多个穴位,自然生长得好。 一边充当着奶娘的角色,一边又碎碎叨叨着,“小姐,大人平常公务繁忙,这天下的事儿他都要?掌管,上次淮南闹水灾,大人可是顶着磅礴大雨,亲自光着脚去救被压在木屋下的小孩。” “啊?”沈青枝愣了愣,水汪汪的眼眸里满是震惊,“他亲自去?” 冬葵点点头,“嗯,那雨水凶猛,涌到大腿根,危险之际,大人二话不说,脱了鞋,就冲进雨中救人。” 嘴皮子呱呱的,可一点也不影响她干活。 手拿沈青枝的长发搁在手掌心?,又拿来小剪子将沈青枝发根修了修,“所?以小姐,不管别人怎么?说,其实大人是很为民着想的,如若他真像传闻中那般阴鸷凶狠,大可不必冒着生命危险下去救人。” 沈青枝被她说得有些动容,将书册子从脸上拿了下来,放在胸口,有些烦躁不安地?点点头。 “其实我也不是为这事儿难过,我知晓他很辛苦,为民操劳,日夜不得休。” 她闷闷不乐开口,声音消沉,像是憋着嗓子说话。 “那小姐愁什么??”冬葵不解。 “我听……”沈青枝不知该不该说李莺画,毕竟冬葵特意叮嘱过她防备表小姐,如今她要?是说了,冬葵会不会觉得她掉进李莺画的陷阱了? “是听表小姐说的吧?”冬葵眼睛直勾勾落在她发尾处,却一针见血,直直戳中了她的心?思。 沈青枝见她都已猜出来了,也没?再隐藏,点点头,“是。” 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小姐,你猜她打的什么?心?思让你苦恼的?”冬葵也没?说什么?丧气话,而是直截了当问她。 沈青枝心?头一松,抬眸看了她一眼,“是喜欢她表兄?” “是啊,小姐,我不知她和你说了什么?,但是她典型的挑拨离间,你都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在这和大人赌气了?” “而且……”她顿了顿,“大人知晓你和他生气吗?” 沈青枝摇头,“不知晓。” “小姐,有什么?事人两?人好生交谈,沟通是夫妻之道最为关键的一环,若不沟通,这缺口越来越大,到最后,洪水一来,这感情全都被冲淡了。” 沈青枝抿了抿唇,“你说得对。” “那别生气了?”冬葵朝着她笑了笑。 沈青枝心?情舒畅许多,起身?,拿起她手中的梳篦轻轻打了她一下,“你这婢子,可不知你的嘴皮子这般厉害!” 冬葵笑了笑,“白苏教我的。” “他虽是孤儿,但从小跟着大人长大,大人教会他许多东西,这些人生大道理看似简单,其实都是他的人生阅历吧……” 冬葵眼神有些涣散,不知想起什么?,嘴角扬起淡淡笑意。 沈青枝“啧”了一声,嫌弃地?耸了耸肩膀。 “小姐,你这是什么?表依誮情?”冬葵嘟嘟嘴,睨了她一眼。 “大概是春天到了?”沈青枝笑道。 “小姐!我没?有发.春!” “哦,不打自招!”沈青枝心?情明?显轻松起来,连些玩笑话都说出来了。 冬葵起身?,双手插在腰间,气鼓鼓地?看着她,“小姐,我没?有喜欢他!” “我有说你喜欢他吗?”沈青枝有些好笑。 “小姐,你学坏了!”小丫头气得一双大眼睁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羞愤。 “我可什么?也没?说……”沈青枝笑得明?艳,恰巧一束午后的阳光自窗的缝隙里,照了进来,正好落在她纤细的身?子上,楚腰卫鬓,美得妖娆且明?媚,让人挪不开眼。 风吹动,那扇木窗被彻底吹开。 江聿修走至窗前时,便瞧见美人明?媚张扬的微笑。 灿烂动人,像是一朵明?艳艳的海.棠花。 “大人,看什么?呢?这么?专注?”白苏不合时宜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江聿修挡住了他向?前的脚步,左手升起朝后摆了摆,白苏立马领悟过来,停下了脚步,转身?离去。 他想,这里大概是用不着他了。 他再留下,也是被伤害的份。 这扬州,也不知今日能不能走得了。 不知他家大人速度如何? 是速战速决,还是吞吞吐吐。 总归累的是他们这下手下的,又要?去飞鸽传信,让人家再多等一日了。 * 沈青枝向?来身?上有股子柔弱美,像是细柳不看一折。 但是方才?那笑容,却是他没?见过的明?媚动人。 又多了几丝活力。 他心?口到此刻都跳得飞快,视线落在美人纤细的腰间。 沈青枝方才?从榻上起来后,换了一件鹅黄上衫齐胸襦裙,未佩戴任何饰品,但仍旧美得脱俗。 因着笑意,那雪白丰满之处若隐若现,甚至于?轻颤了下。 但男人的目光却未落在那处,他盯上了她的腰窝。 明?明?被衣裳遮住,却仍可见那处的妖娆。 莫名,一股火气涌来上来,但他却深深压制了下去。 “小姐,快看。” 正和冬葵打闹的沈青枝,抬眸看向?窗外,便瞧见男人清冷如玉的脸,霎那间,她收拾好情绪。 双手纠缠住粉色披帛,她迎上男人淡漠的目光,却是很快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情.欲。 她愣了愣,倏然间,羞红了脸。 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裙子,顷刻间,想起李莺画说她招摇的事。 这大热天,难道让她里头再裹一层吗? 她就长这样,刻意束缚,只会折磨她自己。 但是这衣裳轻薄,此刻在男人灼灼目光中,她觉着自己像是不着寸缕似的,任他欣赏。 她忙瞪男人一眼,颦了颦眉,“大人光天化日之下看什么?呢?” 江聿修本来没?盯着那看的,这下却是光明?正大看了眼,“看美人。” 话落,屋子里一片寂静。 冬葵捂嘴笑了笑,忙调侃似得看了一眼沈青枝,便朝着江聿修微微行了礼,悄悄从两?人身?边走过。 待至冬葵出去后,江聿修走至屋内,将门关上。 沈青枝捂着胸口,紧张兮兮地?看着男人,“光天化日,大人为何关门?” 江聿修挑挑眉,“自是光明?正大欣赏美人……” 他用口型轻轻说出那两?字。 “苏匈”沈青枝脸一红,忙羞愧地?转身?,却是身?子被男人轻轻搂在怀里,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旁,沈青枝忙用力挣扎了下,“大人方才?还推开我,这怎么?又像蜘蛛似的缠了上来?” 江聿修笑了笑,“哪有将夫君比作蜘蛛的?” 他伸手捻了捻小姑娘的下巴,将她转过身?面对自己,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含着淡淡笑意,“可是生气了?” 沈青枝撇过脸不理他,“大人不是不爱碰我吗?不是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指吗?现在还缠上来做什么??” “方才?是有急报,关乎陈年旧案,为此,吾与大理寺卿苦恼多年,方才?有些激动。”他徐徐开口。 可这话落在沈青枝耳中,却是,吾心?上人至今下落不明?,来了消息,有些激动。 折青枝 第82节 思及此,她猛地?推开男人,双眸雾蒙蒙地?盯着他,“可是那双胎案惹得大人如此焦躁?还是那个下落不明?的女医让大人心?头惦记?” 语气酸楚,那眼泪就快用涌出眼眶了。 她委屈巴巴地?拿袖子擦了擦。 瞧瞧,她多听话,冬葵和她说夫妻之间要?坦诚,她可是如实相?问了。 可这人呢…… 是要?继续与她之间留有隔阂,然后等着窟窿越来越大,最后一个洪水过来,全部?冲散吗? 男人眉头一紧,双手抓住她的肩,眼神认真,“这事儿枝枝怎知?” 他一向?将消息封锁得好好的,一个字儿也不愿传出去,就是担心?背后那人知晓他的动作,现下,沈青枝居然还知晓女医的事。 虽说胡烟救过他性命,可他何来惦记胡烟?那女子救他时,他方才?多大,怎会惦记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姐姐? 简直荒谬! 可沈青枝哪知他所?想,他责问她,定是觉得她亵渎了他的白月光! 眼泪夺眶而出,沈青枝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江聿修,你就是想着你的白月光,是不是因为我生得和她相?似,所?以你才?不顾一切选了我?” 江聿修明?白过来,忙将那姑娘拥在怀里,揉了揉她披散的长发,轻声道,“枝枝,谁和你说的这话?” “我与那女医清清白白,甚至我都不曾看清她的容貌,我见她时,她就戴着帷帽,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 大抵是太过着急解释,连一向?独属于?首辅大人的自称都忘用了。 沈青枝听闻这话,忙抬头眼巴巴看着他,“是吗?” 声音委屈可怜,像是被人抛弃的猫儿,惹人垂涎。 又惹人惦记。 江聿修点点头,“我心?里有谁你还不知?我那日夜里可是与谁共赴巫山,尝那人间之乐的?又是谁趴在我怀里呜咽呜咽喊弄坏了的?我弄坏的又是谁?” 他说这话时,语气严肃,神情肃穆,让人直脸红心?跳。 沈青枝忙捂住他的嘴,眼睛眨巴眨巴的,“大人,我知道了,别说了。” 瞧瞧,这呜咽呜咽,抽抽啼啼的声音又来了,真是让人惦记! 男人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声音嘶哑低沉地?在她耳畔响起,“夫人看来不知吾惦记的是谁了。” 沈青枝哭哭唧唧,搂着他的脖子,轻声求饶,“大人,您不能这样……” “不能怎样?”他问。 沈青枝没?再说话,她陷入一阵软绵中,床边精致薄纱被放下,渐渐的,榻内响起一阵缠绵悱恻的声响。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 那雨水打在娇嫩的海.棠花上,响起啪嗒啪嗒的声响,如女子娇滴滴的眼泪。 海.棠花被雨水打的微微颤动,又是一个夏季,炎热烦闷,充盈的雨水,给?了花瓣活力。 一轮雨下了有两?个时辰左右,直至天黑,才?停歇,屋内不知被送了多少趟水。 于?是乎,江府内的一处角落议论纷纷。 “你们听说了吗?那主子屋,一个下午送了几趟水,整整两?个时辰!外头还下着雨,噼里啪啦的,那外头花都被打磨了!也不知这夫人那细柳腰肢,能不能承受得住……” “这么?激烈?不愧是首辅大人……不过那夫人看上去就是个香.艳可口的,白白嫩嫩,娇娇柔柔,谁不喜欢。” “难以想象,上次二房一刻钟都不到……” “我亦是难以想象……” 这番话自然是被李莺画听见了,彼时她正陪大长公主用膳,正吃着上好的菜肴,便听见一旁大丫鬟在和大长公主汇报这事儿。 江府向?来规矩多,这般话自然没?人敢拿出来说,一旦说了,立马会被府里头线人听到。 大长公主听闻这事儿,仅仅只是“嗯”了一声,随后放下筷子,说道,“回?头多弄点老母鸡汤给?那房里头的补补。” 两?个时辰,估计也是被折腾得够累。 那大丫鬟点点头,“那说闲话的……” 大长公主睨她一眼,“这般议论主子房事儿的,还需要?留下吗?” “奴婢明?白。”那丫鬟双手交叠在腰前,说完便低头退下。 大长公主似乎对这事儿见怪不怪,也没?多觉着有什么?,她儿子健硕威猛,这是自然,也轮不到别人议论。 没?再说什么?,她继续拿起勺子,喝起老母鸡汤来。 果然儿随父。 而一旁的李莺画却是头脑一片空白。 任这丫鬟说得再委婉,她也意识到那是何事。 当即拿着木箸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她的思想工作做得挺好的,说完女医的事儿后,那沈四也是瞬间慌了神。 怎会如此…… 她不解。 正当她难以接受时,那大长公主倏然看了她一眼,“画儿,日后别做这事儿了,上次你利用阿挽的猫吓她,这事儿你表兄已答应不计较,但这次若是被他知晓,是你在其中作梗,定是不会轻饶你。” 李莺画身?子一僵,忙搁下木箸,漂亮的眸子瞬间红了,“姑母这是何意?” 原来这府中一切当真逃不过大长公主的眼。 大长公主端起茶汤抿了一口,轻睨了她一眼,“画儿,点到为止吧!” * 沈青枝醒来,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她先生气的,怎么?到最后,被折磨得遍体红痕的也是她。 她想起男人说的话,就忍不住将薄被攥烂。 ——枝枝不愿相?信吾,倒愿意相?信别人,下次再有这事儿,可不单单只是两?个时辰了。 瞧瞧,这说的可是人话? 什么?叫单单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不多吗? 从午后弄到夜里。 现下天色已黑,要?不是她叫嚷着腰断了,估摸着他还得继续。 他怎么?就这般好的体力? 到最后,他意犹未尽地?替她涂着药膏,一边还说,“枝枝这体力不行,待至吾从扬州归来,看来这扎马步的事儿得尽早安排了!” 沈青枝当时累得精疲力尽,只想倒头就睡,想起来便后悔,当时应该一个巴掌挥上去。 被他吃干抹尽,他饱餐一顿后,倒嫌她娇弱了。 两?个时辰! 她被足足翻来覆去两?个时辰,把鸡蛋放在滚烫的地?上翻来覆去两?个时辰,还能熟透呢! 别说她了! 沈青枝欲想,欲觉得难以置信。 她算是明?白了,新?婚之夜,那人绝对是放水了。 “扣扣”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沈青枝意兴阑珊地?翻了翻酸痛的身?子,“进来。” 冬葵两?眼发亮地?端着晚膳走了进来,“小姐,好福气。” 沈青枝睨了她一眼,“说什么?呢?” “两?个时辰,叫了几次水的事儿可在外面传开了,现下府里上下可是对小姐倾佩至极呢。” 沈青枝:“……” 她急了,“腾”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现下,腿也不酸,腰也不疼了。 “谁在外头传这事儿?” 冬葵见她急了,忙安抚道,“小姐放心?,这些人已被赶出府了,现下无人敢议论主子房事了。” 沈青枝揉了揉酸胀的头,问道,“大人呢?” “大人连夜赶去扬州了。” “哦。” 她想起来了,方才?意乱情迷时,他和她说过这事儿。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索性也没?再多问,沈青枝方觉得肚子有些饿了,看了眼桌上的那些膳食,颦了颦眉,“怎么?又是冬瓜排骨汤,又是老母鸡汤的?” 冬葵笑了笑,将煲汤放好,说道,“冬瓜排骨汤是大人让准备的,这老母鸡汤是大长公主让准备的。” 沈青枝:“……” * 就这般在江府过了几日,这几日那李莺画倒是来道过歉,还承认那狗是她放的,让沈青枝不要?和她计较。 沈青枝彼时正端坐在树下乘凉,头上一颗杨梅掉了下来,打在她轻薄的纱裙上,她捡起看了一眼,水灵灵的,看上去就很甜。 她没?理会李莺画的话,而是唤来冬葵,“冬葵,我要?吃这颗杨梅!” “就一颗吗?”冬葵有些吃惊。 沈青枝点点头,继续躺在躺椅上,拿着把漂亮的刺绣扇子扇着风,“你不懂,这叫杨梅三千,我只取这颗吃!其余的都没?这个眼缘!” 冬葵觉得这话文绉绉,也没?细想,只拿着那杨梅看了看,“这杨梅确实好看,圆润润的,一看就好吃,不像其他的歪瓜裂枣。” 李莺画:“……” 她好想问一句,是在说她吗? 但也没?胆子问,只低头接过沈青枝手上的风扇替她扇扇风,顺便瞄一眼美人漂亮的身?子,闻一闻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比起面前的美人,好像那高大英俊,一看就坚实冷酷的男人,也没?那么?香了。 折青枝 第83节 * 又过了几日,那男人还没?回?来,沈青枝没?等他,而是去打理四月香了。 这几日她思来复去,总觉得四月香的名字太俗气了,于?是在几个姐妹的商谈中,改了名字叫四月阁。 “为什么?叫四月?是因为四月桥吗?为什么?不叫五月?我觉得五月挺好听的。”李莺画问道。 沈青枝皱眉,很无奈地?看着她。 是谁和她说,李莺画很心?机,很聪明?的。 傅岑托着下巴,对于?这个刚加进来,就窥觊她家美人的表小姐,一点也喜欢不上来。 那眼神时不时瞄上一眼她家美人,是当她瞎吗? 她撇撇嘴,很不高兴地?开口,“自然是因为我家枝枝四月生的。” 李莺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赶紧拿笔记下来。 美人四月出生,阳光明?媚,好日子。 * 又过了一日,四月阁正式开张,生意兴隆,客人蜂拥而至,沈青枝几人有些忙不过来,她忙又雇了几个丫鬟。 当日夜里,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江府。 没?直接回?屋,而是去了温泉池子沐浴。 洗去一身?疲惫,沈青枝这才?觉着精神了些。 嘴里还在念叨着几句《香经》里的话,屋里没?开灯,她还有些害怕,但冬葵也忙着沐浴去了,还未回?来。 她也没?多想,便轻轻推开门,她鼻子灵敏,刚打开,就闻见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脑袋一片空白,抓着门的手用力缩紧。 随后一阵低沉的呻.吟声响起,她吓得缩了缩身?子,但很快冷静下来。 “小姐,要?点灯吗?”冬葵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沈青枝冷静下来,忙轻声道,“不用,你去歇着吧,我也睡了。” 冬葵应了声,转身?离去。 沈青枝忙寻着声走去,便看见一道高大挺拔的声音昏倒在衣架处,她惊得捂住嘴,差点哭出来。 “江聿修,你怎么?了?别吓我……” 她眼眶瞬间红了,双腿都有些发软。 没?人应她,她只能借着皎洁月色,蹲在他身?边,去看他。 却是一惊,就见那人胸口竟插.着一根箭,离那心?脉位置极近。 她惊了一声冷汗,忙摸了摸他的脸,“江聿修?你醒醒。” 她慌乱无比,离开之前,她还称他精力旺盛,身?强力壮,怎么?,一回?来,就成这样了…… 她急了,心?……疼死了。 第69章 男人昏倒在血泊中,身上那件墨绿圆袍被鲜血浸透,本就白?皙隽美的脸,此?刻一片苍白?,更甚至,那血从额头处直溜溜落了下来。 沈青枝这才看见,原来额头上也破了个口子。 她?不知所措,却是下意识觉得不能喊大夫,不能惊动他人。 她突然想起了萧木木,这几日她?娘亲回来了,也好久没见那丫头,但眼下,她?又不能分身去喊人。 无奈,她?起?身,决定到院子?里采些草药回来给男人敷药。 现下,她?也不知有没有伤着内里。 刚开门,就见白?苏慌里慌张地站在门口,手中牵着萧木木,满脸焦急地看着沈青枝,“夫人,大人回来了吗?” 大抵是一路赶得太急,他一直喘着粗气,神色慌张。 沈青枝还是第?一次白?苏这副模样,当即将门打开,让两人进来。 萧木木手中提着药箱,忙扑进她?怀里,“小娘娘,这些日子?你怎么都不回来,木木都想你了。” 沈青枝轻轻拍了拍她?瘦小的后背,安慰道,“木木不是有娘亲吗?” 说到这个,萧木木就嘟嘴,“可是娘亲也很忙,今日又不知和爹爹去哪儿了,一夜未归。” 沈青枝现下心中焦急,也不想和她?扯些家长里短,忙拉着她?的手进了屋子?,又回头看了眼白?苏,愣了愣,“白?苏,将他扶到榻上吧。” 白?苏点点头,他自是知晓江聿修的现状。 两人快马加鞭回到上京,谁曾料到遇到那人。 “小娘娘,伯伯怎么变成这样了!”萧木木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有些目瞪口呆,虽说好看的人,即使受伤也还是英俊,但江聿修向来严肃凌厉,谁人能伤害他? 连一个小孩都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沈青枝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萧木木替江聿修查验了内伤,又留下几副药方,便被白?苏送回去了,而沈青枝却是忙着熬药。 半夜时,那人发起?了高?热,全身滚烫,她?一直拿着湿帕子?给他擦着身子?。 那根箭她?没扔掉,而是搁在了桌上,现下她?看见那箭,就想起?方才白?苏拔出来时,他胸口不断涌出来的血。 血止不住得流,她?的眼泪也止不住得往下落。 萧木木一直在一旁捂着她?的眼,可她?还是忍不住颤抖。 她?想不通,那般强壮机敏的人,怎么就中计了,她?问白?苏,白?苏又支支吾吾藏着掖着,不愿开口。 沈青枝这性子?,又不是逼问人的性子?,便也不再?追问。 只是还是在寂静的夜晚,外头蝉叫蛙鸣声?不绝于?耳时,去胡思乱想。 越想越乱,不知何时拿着帕子?的手,越来越乏力,最后她?趴在男人身侧的空地上睡着了。 * 翌日,沈青枝醒来时,床上那人还是昏迷不醒。 脸色苍白?,五官隽美,呼吸薄弱,和离开上京时的气色截然不同。 大抵是夜间?高?热不断,虽然她?已经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稍微清爽些,但又是被汗水打湿了。 沈青枝又忙到衣匣里找了件月牙白?长衫。 昨夜黑漆麻黑的,看不真切,此?刻真真实实褪去他的衣裳,露出那包扎好的伤口时,沈青枝还是有些不忍直视。 她?颤着手,将他又潮又热的衣裳扔到一旁,重新替他换上干净的长衫。 他肩膀很宽,身子?颀长,穿起?来实在不方便,沈青枝干脆直接脱了鞋子?,上了榻。 纤细的手指触及他漂亮坚实的肌肉时,她?还忍不住红了脸。 麻溜地擦完,将衣裳给他整整齐齐穿好。 这其?间?,她?觉得脸都快红炸了,这人好不正经,明明都昏睡过去,可那处怎还能活跃? 穿完衣裳,她?忙连爬带滚地从榻上下来。 那脸羞得潮红,跟外头海.棠花似的。 也不知这人昨夜究竟为何而伤,她?拿被子?替他盖好,再?也不敢去给他换衣裳了。 她?不知这其?中他经历了什?么,眼下也只能待他醒来再?询问了。 冷静了会儿,沈青枝转身偷偷摸摸打了水来,给他擦了擦脸,身上…… 她?想都不敢想了。 沈青枝握住他冰凉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描绘着他硬朗的下颚,手微微上移,挪到男人毫无血色的薄唇上,冰冰凉凉,不复往日吻她?的灼热。 心里染起?一阵酸楚,她?忙拿起?帕子?擦了擦他额头的薄汗。 “你这人,平时不是嚣张冷酷得很?今日怎么连眼皮都懒得抬下?谁欺负你,你找他算账去,现下这般虚弱,谁能替你报仇吗?你那玩意儿还对着我耀武扬威的,好大的胆子?!你可真够坏的!昏迷不醒还能动歪心思!你有本事醒来呀!” 她?委屈巴巴地趴在他胳膊边,眼泪汪汪地嘟囔着。 心里焦急又心疼,却是无可奈何。 她?也不过是个才过了及笄之礼的姑娘,心里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真不知要不要再?喊个大夫过来,萧木木那么小,也没见过什?么波澜,不知这箭有没有毒…… 可昨日,白?苏执意要萧木木看,他说大人不想此?时宣扬出去。 可沈青枝实在不放心。 她?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男人,微叹了口气。 虽说她?是信萧木木的,可眼下他昏迷不醒,她?又害怕了。 * 过了会儿,冬葵来敲门,沈青枝忙将那人遮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看去。 那人生得高?大,整个床榻都是他的身子?,脸色苍白?,却仍不失隽美,反而多了种平时没有的柔弱美。 沈青枝回头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去开门。 夏日清晨清凉,风吹打在脸上还带来一阵寒气,夜间?凉,屋子?关?着还未开,此?刻门一开,一股子?凉气涌了进来。 沈青枝换了件烟粉色襦裙,颜色清新,十分玲珑别?致。 她?看了眼冬葵,眨眨眼,“怎么了?” 冬葵鼻子?尖,立马就闻见了屋内的草药味。 沈青枝也没想瞒着她?,就将这事儿告诉了她?,多个人知道,兴许还能帮她?想想主意呢。 冬葵知晓这事儿后,也没多大反应,只是很淡然地点头,“小姐,别?担心,大人吉人自有天象,一定会无碍的,且他当年冲刺战场,可没少受伤,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折青枝 第84节 沈青枝一颗紧张不安的心,在她?小菜一碟的口气里,渐渐放松下来。 两人一起?将药草洗了洗,又将潮湿的被褥浸泡在木盆里,沈青枝为了江聿修,甚至亲自洗起?了床褥,冬葵也知,那被褥上上头沾了大人的血,她?不便去帮忙。 又过了片刻,白?苏过来了,他一推门见自家大人已然换了清爽干净的衣裳,忙松了口气。 本来还提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他就知晓,夫人会将大人照顾得妥妥贴贴。 沈青枝忙了一晌午,才得空坐下来喝了口茶,她?看了眼正查看男人伤情的白?苏,轻声?道,“白?苏,替你家大人将身子?洗了吧?” 白?苏听闻,满脸吃惊地看着她?,忙摆摆手,“夫人,万万不可,大人知道要打死我们?的!这事儿可还得是夫人亲自来吧!” 他惊得连连后退,恰巧此?时,冬葵正端了碗药汤起?来,他忙像看见救星似的,走至冬葵面前,“冬葵,正巧上次你让我给你带的东西到了,走,我去外面给你。” 冬葵愣了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没让他带东西啊,话还未开口,就被少年一把握住手腕,往外带去。 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给江聿修擦身子?的活儿,还是落到了沈青枝身上。 没办法,她?是他妻子?,这活儿注定是要交给她?的。 * 这厢江聿修受了重伤,而远在边外的裴安此?刻也陷入高?热中。 上次,军营里那个胡姬带着他开了荤,那姑娘生得狐媚动人,舞姿妙曼,深得裴安喜爱,几乎隔三差五就要与美人在帐中同渡春宵。 这其?间?,在胡姬的带领下,裴安在那方面开了窍,如脱了僵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至此?,军营里收了不少各式各样的美人,裴安乐不思蜀。 但未料到,那胡姬竟是敌国派来的探子?,趁着两人共欢愉时,在男人兴致高?昂时,刺了他一刀。 裴安躲了下,一开始没插到他身上,他抓住那刀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便是你说的新把戏?” 那胡姬笑了笑,仍如从前那边,轻柔地伸手在他俊朗的下巴处轻抚,眉目含情,“裴郎,你可真可怜。” 她?似笑非笑,话中带话,裴安不曾意会她?的意思,只狠狠盯着她?,“再?给你次机会,你还可以放弃。” 可那胡姬却仍是笑着,手下一用力,那刀刃深深刺进了他的腹部,“裴郎,背叛女人是会得到代价的。” 她?轻笑声?,赶紧拿东西塞住他的嘴,又将他五花大绑地绑在柱子?上,趁着他痛得直冒冷汗,忙逃之夭夭。 走之前,还对着他那双恶狠狠的眼眸跳了个舞。 那舞当时多让裴安意乱情迷,此?刻就觉得多讽刺。 他咬着牙,疼痛难耐地挣扎。 直到下半夜,下属按照往常进来送水时,才发现自家小将军被捆绑了,忙进来替他松了绑,喊了军医。 可裴安也还是身负重伤,甚至发起?了高?热。 他浑浑噩噩间?,觉得回到了上京,彼时他还是懵懵懂懂的小将军,在宜园初次遇见了心上人,美得像幅画,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美。 许久未见未婚妻,他竟有些想念她?,忙伸手去拉她?的手腕,却是被那姑娘一根根掰开手指,她?绝艳的脸上,落下一行清泪,无辜妩媚地看向他,“小将军,我们?之间?还是算了吧……” “算了?怎么能算了呢?你可是我的未婚妻。” 他急了,忙欲将她?拽进怀里,却是被他一把挣脱开,泪眼婆娑地看向他,“小将军,你如今已背叛了我,我们?之间?的婚约已然作废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纤细的手腕一摇一摆,上头那莹润光泽的白?玉镯子?隐隐若现。 “不能算!我不同意!”裴安急了,欲去追,却是那姑娘如雾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昏迷中的小将军双手挥舞,情绪极强,军营里几个人将他扣在床榻上,才不至于?让他牵动伤口。 这位可是首辅大人的亲侄子?,万一有个好歹,他们?这群人都得跟着送命。 “那人呢?胡姬呢?”军营副统领在帐内踱来踱去,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愁容满面,他抬头看着今夜守夜的人,大骂道,“你这小兔崽子?,今夜要是不将那胡姬找回来,明日小将军醒了,你我都得送命!” 那守夜的人今夜太困,竟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醒来时,便被副统领捉了过来,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脸懵圈,“大人,小的今夜恐怕是被那胡姬下了药,到现在头还昏昏沉沉的。” 副统领被他这样气得糊涂了,走至他跟前,上去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起?,响彻云霄。 他涨红着脸,怒斥道,“你这小娃,现下清醒了吗?将今夜的事情细细道来。” 那守夜的瞬间?被吓醒了,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待了遍。 原来,那舞姬是蓄谋已久,每夜都会给他们?端来壶酒,让他们?畅饮,时不时还会给他们?舞上一曲。 那纤细的腰肢,妩媚的眼神,愣谁看了不迷糊,他们?纵然有贼心,可没贼胆,只敢看着那胡姬跳跳舞助助兴。 “怪不得,每次喝了酒,都会一觉到天亮。”那守夜的恍然大悟。 副统领明白?过来,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男人,气得跳脚,恨不得上去扇他两巴掌,“被女色迷昏头的东西!” 他又瞪了眼那跪在地上的男人,用力一脚踹了下,“还有你,意乱情迷的东西!怪不得首辅一直不放心你们?,派我来跟着,真没想到,开了这个荤,就跟上了瘾似的!” 之前,军营无军妓,有也是一些舞姬来跳跳舞,跳完后,可就得走人了。 江聿修当初什?么也没做,只是在那下面人汇报进来一批舞姬时,点了头。 他设了个陷阱,让他跳进来,也只是为了让他败坏自己的名声?,保存他姑娘的名声?。 可未曾想到,至此?一发不可收拾了。 * 上京,江府。 沈青枝忙得焦头烂额,近些日子?都未得空去四月阁。 傅岑她?们?脱不开身,只能拖李莺画来看看她?。 李莺画这人,沈青枝还是有些不放心,冬葵整日在她?耳边吹风,说那表姑娘是个有心机的,她?的话绝不可信。 纵然如今装得可怜兮兮,单纯可爱的模样,可谁知背后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只是为了亲近沈青枝,实则是接近江聿修呢? 一开始沈青枝还不当回事,说多了,她?也渐渐有了防备心。 像此?刻,她?正在院子?里洗药草,李莺画过来,指着那药草问她?是什?么。 她?愣了下,忙开口道,“不过是些制香的香料罢了。” 第70章 “你最近没有去四?月阁就是在忙这个啊?这是什么新玩意儿吗?”李莺画蹲在她身边,抓了一把那药草放在口中闻了闻,味道刺鼻,她忙捂着鼻子站了起来?,“这是什么草,好难闻。” 沈青枝拿着那药草放到鼻下,轻嗅了下,淡淡的药草味也不至于臭。 她将几样药草罗列整齐,睨了李莺画一眼,“嫌难闻,就离得远远的。” “嫂子这味道真得好奇怪,你前些日子捣鼓得都是香草,今儿个怎么弄这么多难闻的药草?莫非……” 她上下打量了下沈青枝,她身子纤细,脖颈修长如天鹅,穿着一件襦裙,裙摆太长,被她卷了起来?,还是美若天仙的模样,动作灵活,一点也不像是受伤的模样啊…… “有什么好奇怪的?”沈青枝没理她,低头继续摏着药草,这例药方不是萧木木开给她的,是她前阵子自己研究出来?了。 那段时间,沈青枝经常上山采药,被藤蔓割上那是常事儿,她身边也没药,就随手拿了个认识的草药磨碎了,敷在伤口处,竟是加快了伤口的愈合,且不留伤痕。 这药虽不好闻,但药效显著。 “难道不奇怪吗?香药怎么能用?此类臭臭的草来?做呢?”李莺画问得理所当然。 沈青枝没理她,低头继续摏着药草。 她还觉着奇怪呢! 这李莺画明?明?前些日子还对她嗤之?以鼻,说话阴阳怪气?,这些日子跟换了个人似的,跟前跟后,还老往她身边凑。 李莺画没再靠近她,而?是蹲在旁边看着她细细挑拣着草药。 瞧瞧,这女人就是美。 肤如凝脂,腰肢纤细,该丰韵的地方丰韵,简直就是天生尤物。 她那表兄怎么放心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妻子,放在府里的? 这容貌,简直是我?见犹怜。 这般模样,很难想象被她那清冷表哥拥在怀里的模样。 李莺画越想越觉得得劲儿,双手托着下巴,想得不亦乐乎。 过了会?儿,大概是见沈青枝不理她,她又?朝她身边挪了挪,用?胳膊轻轻拱了下她,“嫂子,我?表兄怎么还未回来??” 沈青枝正在手摏药草,被她拱地手臂晃了晃,她抬眸看她,“画儿,你不会?还惦记我?夫君吧?” “嫂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李莺画红了脸,娇羞地捂住脸。 “那你脸红什么?”沈青枝冷冷看了她一眼,忙转身整理药草去了。 李莺画有苦说不清,忙噤了声。 又?过了片刻,大概是她真闲不住嘴,眉头轻挑,闷着声开口,“嫂子,你都不想表兄?他这一去可这么久了?有给你回过信吗?” “你对他很感兴趣?” 沈青枝低头整理药草,声音悦耳动听。 从前李莺画觉着自己的声音宛若黄鹂,姑母也喜欢听她说书,可眼下她听着沈青枝的声音,才觉着什么是天籁之?音。 仅仅是一句话,她便已昏昏欲睡了。 她双手捂住嘴,哈气?连天的,一双漂亮的眼睛都有些泛红。 “没有,我?就问问。”说完她起身,掸了掸皱起来?的裙子,轻声道,“嫂子,那我?就先走了。” 沈青枝“嗯”了声,终于抬头认真打量了她眼,见她虽还是那清丽温婉的模样,但像是换了一个人般,不禁有些好奇,但也没问,“你……回去慢点。” 李莺画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嫂子,之?前真是多有得罪,那事儿我?已找阿挽道过歉了,她已原谅我?了。” 沈青枝点点头,忙低头干活去了。 李莺画也没再打扰她。 确实,她这段时间有些太缠着她了。 她也知晓沈青枝对她还有隔阂,这是一朝一夕不能改变的。 折青枝 第85节 走的时候李莺画还瞄了眼紧关的屋门?。 那门?明?明?关着,可是却令人毛骨悚然,她忍不住颤栗了下。 只看了眼,便提起裙摆匆忙离开。 * 东郊园林。 戴面?具的男人站在院落里,正在舞剑,远处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听闻他忙收起剑,望了过去。 “义父。”声音清润,如高山流水。 说话的人面?容英俊,温润儒雅,走动间,身上淡淡清香飘散。 男人眉头一蹙,看着他,“怎这么久才来??” 那人微微一笑,“有些事耽搁了。” “听说你设计让人将他刺伤了?”他挑眉,继续舞着手上的剑,面?具下的神情让人看不真切,但仅从语气?,能听出他的好心情。 “是,谨遵义父旨意。” 那男人微微一笑,如沐春风,让人挑不出毛病。 “谁这么大本事,能将堂堂首辅大人一箭射中?” 那人没回他的话,而?是双手抱拳,弯着腰,满脸谦卑地开口,“义父,孩儿已完成?你的要求,还请您收回成?命。” 那面?具男嗤笑声,将剑锋指向他纤细的下巴,“你是在和我?交易?” “不,只是望义父遵守诺言。”男人声音不卑不亢,让人感到一阵惬意。 可那面?具男却不是个好惹的,他轻笑了笑,那剑更深地戳进男人的肉里,“孩子,你该知晓,我?从不受人威胁。” 说完他收回剑,转身离去。 而?那男人的下巴处,却破了皮,鲜血滴了出来?,落在了他雪白的长衫上。 他握紧双拳,漂亮的凤眼里闪过一丝愤怒。 * 江聿修昏迷两日,还未苏醒,沈青枝急了,但铺子那边又?有事让她过去,没办法,她只能让白苏安排人多加把守。 临走前,她蹲在榻前,握住他的手,轻声哭泣,“你这人,怎么到现在还未醒?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她将脸贴在男人冰冷的掌心,泪水沾了他一手。 她一边哭,一边喊他的名字,江聿修,江聿修,喊了不知多少遍。 可那人仍旧昏迷不醒,眼皮都未眨下。 大抵是这几日都未见太阳,男人的肤色愈发白皙,五官隽美,薄唇微微泛白,柔弱得令人心疼。 沈青枝握着他的手,俯下身,轻轻在他薄唇上落下一吻,很轻很轻,但她仍觉有些心悸。 两人离得近,她甚至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可惜她已许久未看见他那双漆黑如玉的眼瞳了。 越想越难过,沈青枝趴在他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一边哭,还一边去亲吻他的薄唇。 “江聿修,你唇太干了,我?给你润润!” “你怎么不动?难道还要我?来?动吗?我?来?就我?来?吧!你的牙能不能张张?” 可惜没人理她。 她趴在他身上这儿捏捏,那儿揉揉,玩得不亦乐乎,甚至就差坐人脸上去了。 “江聿修,你再不醒,我?就不理你了!”她又?开始哭了,眼泪“啪嗒啪嗒”自那张雪白的小脸上落下,好不惹人怜爱。 大抵是哭得太狠,有些喘不上气?来?,可她还有力气?喊他的名。 “江聿修,你还是不是男人?美人在怀,你居然就知道睡觉!”她哼哼唧唧,抓着他的手用?力咬了口。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平息下来?,忙从他身上爬了下来?,看着他沉睡的俊脸,沈青枝微微叹了口气?。 也不指望他被她吵醒了。 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地方呢? 她悄悄窥了眼。 居然……有了动静? 她忙羞红了脸,咬着粉唇,娇嗔地瞪了男人一眼,“不要脸!” 说完忙捂着脸,羞羞答答地跑了出去。 沈青枝跑出去不久,床上那人的纤长的睫毛便颤了颤。 * 沈青枝去了四?月阁,忙了半天,才将香料确认完,连说话的工夫也没有,便急急忙忙要回府。 傅岑看着她着急忙慌的样子,忙拉住她的手,委屈巴巴道,“枝枝,你是不是和李莺画在府里玩,不带我??” “关她什么事儿?她不过就偶尔来?找找我?。”沈青枝摸了摸她的手,安慰道。 说完,傅岑更难受了,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真不带我??” “没有,我?最近很忙,等忙完这段时间,便没事了。” 傅岑也理解,毕竟正值新?婚,忙也是正常。 她趴在沈青枝怀里撒了会?儿娇,便放她走了。 沈青枝笑着和她挥挥手,转身离去。 午后的天气?闷热,像是要下暴雨,沈青枝想着要赶紧回府。 可她是偷跑出来?的,也没个马车,此刻,大雨欲来?,她慌了神。 大抵是老百姓们都知晓要下雨了,街上的行人一哄而?散,连个摆摊的小贩都不在了。 空荡荡的街有些阴森诡异。 沈青枝颦了颦眉,提着裙摆快速朝驿站跑去。 雨,就在此刻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还有些刺痛,她走得急,地上的雨水溅在了她裙摆上,染上一小块污渍。 一向爱美的她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 前面?是条小河,河边有处亭台楼阁,恰好可以用?来?避雨,沈青枝一眼看到了那个亭台楼阁,忙提起裙摆跑了过去。 可还未走到那,便觉得身后响起一道脚步声。 雨声混着脚步声,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里听得格外清楚。 这里到处大门?紧闭,离四?月阁也有很长的距离,她迷失在了街上,不知该往哪里跑。 身后的脚步声愈发明?显,她神色凝重,有些后悔今日单独溜出来?了。 正当她经过一家铺子时,那家铺子的门?自内被打开,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将她拉了进去。 “啊……” 沈青枝尖叫一声,却是被那人捂住嘴。 她吓得用?后肘捅了那人一下,“放开我?!” “别动。”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沈青枝呼吸一窒。 见她冷静下来?,男人松开捂住她的嘴。 沈青枝忙转身看他,那人头上也被雨淋湿,本就苍白隽美的脸此刻愈加虚弱。 沈青枝吓得捂住嘴,一双妩媚动人的狐狸眼里满是震惊,“你……怎么在这儿?” 那人薄唇微张,已浑身无力,像是体?力耗尽,晕倒在了她身上。 她垂眸落在放在被她顶着的胸口…… 脑子昏沉沉的,方才她吓得半死,力气?可不轻,不会?被她打死了吧? 第71章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方才还万里晴空的天,一下子变了暗了下来,雨水滴答滴答从屋檐下落了下来。 沈青枝离开没多久,白沭就慌慌张张跑到了院子门口,未撑伞,整个人淋得像只落汤鸡。 白苏双手交叉于胸前,正站在屋檐下,低着头数着被雨水,打落下来的树叶,自从江聿修昏迷不醒之?后,他不得不承担了许多,今儿个好不容易歇了下来,又觉得百无聊奈,甚是无趣。 他们家主子也不知何?时能醒过?来,他背后的可是整个大?京,那奏折堆了一桌不谈,来问询主子下落的就不知几波了。 再这?样下去,他主子还未醒,他都要倒下了。 天爷。 能不能听见他的祈求,让他家主子醒过?来! 正踌躇不安时,便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他眼皮微掀,便瞧见白沭急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睨了白沭一眼,“老远便听见你的脚步声,怎如此惊慌?连伞都不打,是打算,大?人醒来,你又倒下吗?” 语气严厉,可却不乏关心。 白沭停下脚步,捂着七上八下的心,颦眉道,“哥,不好了。”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白苏蹙眉。 “有人传消息给?我,那狗男人今日要趁着大?人昏迷,将?夫人给?拐了!夫人现下也不知去了何?处……” 白苏听闻,也慌了,忙将?双手垂了下来,凝眉沉思道,“夫人不是去四?月阁了吗?” “四?月阁找了吗?”他抬眸看着白沭。 白沭点点头,“找了,不在,外面下了雨,夫人或许在躲雨。” 折青枝 第86节 “冬葵呢?长?风呢?”白苏明显慌了,身子挺得笔直,一向清俊冰冷的脸,终于有了情绪。 提到长?风,白沭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一向性子清冷,不善言辞,可此刻却是恨不得长?十张嘴解释这?事儿。 “说话啊!” 屋檐下的雨水滴答滴答滚落,打在了少年瘦削的后背,可他仍无动于衷,眼神认真?地盯着面前的少女。 白沭一直在哭,一边哭,身子还在颤抖,白苏递给?她一块手帕,轻叹道,“冷静下,先将?事情说了,哥不怪你。” 听闻这?话,白沭忙接过?手帕,低头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冬葵听闻这?事儿就去找夫人了,至于长?风……”白沭低着头,眼睛红了,她抿了抿唇,垂着头身子有些颤抖。 “说话啊!” 白苏用手轻轻叩了下她的脑袋,白沭慌乱地又抖了下,“哥,是我的错,我见咱夫人进了四?月阁,想着她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就拉着长?风喝茶去了。” 白苏:“.…..”“现下怎么办啊?哥,夫人不见了……”白沭慌了,又开始抽泣。 这?事儿确实是白沭大?意了,但此时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找人才是关键。 “哥……”白沭哭得更难过?了,撕心裂肺的,抓着他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 稀里哗啦的雨声,混合着女子哭泣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着,实在是太过?凄美。 ——闭嘴!别哭了! 正当两人踌躇不安时,屋内突然响起一个虚弱低沉,又有些嘶哑的声音。 “是大?人!大?人醒了!”白沭眼睛亮了亮,再也顾不得其他,忙推开门?跑了进去。 * 江聿修醒了。 其实他早就恢复了意识,但却一直睁不开眼,沈青枝的声音,包括触摸他都能感受到。 她哭泣绝望,无助时,他都跟着撕心裂肺的疼。 他的新婚妻子,此刻正需要他。 他拼了命想要挣扎着醒来,可身体却像是被封印了,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她给?他擦身子,在他身上作乱,包括说那些令人听着春心荡漾的话,他都一清二楚。 可他却无法做出回?应。 不,他其实已经做出回?应了,不过?被她骂了。 其实那时候他感觉自?己手可以动了,但却还是乏力。 直到方才白沭说她消失了,他才挣脱身体的束缚,从昏迷中苏醒。 可眼下,却是身子仍旧乏力,甚至手指动弹起来都费劲。 他没追问白沭为何?弄丢沈青枝,而是喊来白苏替他更衣。 白苏走进来,淡淡瞥了眼白沭,她忙揉了揉红肿的双眼,低着头委屈着跑了出去。 虽然大?人醒来,她很高兴,可当她看见那双憔悴苍白的脸时,还是忍不住心惊。 在大?人手底下做事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他伤得这?么重,可关于他是为何?所伤,白苏那张嘴紧得跟石头死?的,怎么也撬不开。 白沭走后,白苏关上房门?,原本以为江聿修要问他近些日子的事儿,可谁料,他竟真?得是让他伺候他穿衣。 “爷,您这?是……要亲自?去找夫人?” 将?宽松长?衫替他穿在外面,白苏不知所措地问道。 男人轻轻点头,也没看他,直接自?己扶着榻,站了起来。 可其实,他全身乏力酸痛,压根不能支撑他站多久。 白苏忙扶着他站起来,神色不安地看向他,“爷,夫人那边我们去找,外头还下着雨,您还是歇着吧。” 江聿修淡漠地瞥他一眼,“白苏,你话多了。” 白苏忙噤了声,他还是闭嘴好了。 “备辆马车,吾亲自?去寻她。”江聿修望着外面绵绵不绝的雨帘,心里头愈发紧张。 * 来到这?家铺子,也只是他在马车内,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呼吸一滞,什么也没想,就掀开帘子冲了出来。 一切就是这?么巧,他看见她慌乱奔跑的身影,雨水淋在她身上,多了份朦胧美。 纤细的身影,雪白漂亮的小脸,在这?一刻无限倍的放大?在他眼前。 许久不见,他甚想她。 他什么也没考虑,直接推门?而入,躲在门?后,随后又快速将?她拉了进来。 做完这?一切,他已然耗费大?量精力,整个人体力不支,倒在了她身上。 沈青枝见到他的欣喜,在这?一刻又变成了恐惧。 幸好此时,白苏跑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兵官,正好压着那躲在黑暗里的蒙面人走了过?来。 白苏远远瞧见自?家大?人趴在人姑娘身上,脸色苍白,虚弱至极。 他无奈地摇摇头。 瞧瞧,他们夫人的魅力就是无敌,他们大?人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亲自?赶来救她。 “大?人,人已抓到。”他轻声在男人耳边开口,本以为他不会回?应,却未想到,他虚弱地点了点头。 他这?么高大?的身躯趴在沈青枝纤弱的肩膀上,实在有些费劲儿,沈青枝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摸着他的头,忙温柔地安抚。 白苏想要来扶他,刚碰到他衣裳,就被他不悦地甩了出去。 白苏:…… 真?是晕倒了,还能知道谁在碰他啊!他有必要怀疑他晕倒的真?实性了! “夫人……这?……”白苏无奈地朝沈青枝求助,清亮的眼眸里满是迷茫。 “我扶这?边,你扶着他另一边。”沈青枝看着他还能反抗的模样,倒是也没那么急了,一边走,一边看着他英俊清冷的侧脸。 那人大?抵是知晓她在身边,一直往她身上靠着,沈青枝无奈,只能小心翼翼地用斗篷遮住两人的身子。 斗篷下,两人紧紧拥在一起,男人冰凉的脸贴在她的侧脸上,带来一阵颤栗,他的呼吸萦绕在耳边,扑得她耳根子痒痒的,她红了脸,小声开口,“江聿修,你压到我了……” 一旁扶着男人另一边的白苏,无人给?他遮雨就算了,还要在这?忍受两人的耳鬓厮磨,简直风中凌乱。 这?大?人,怎么变得这?么粘人,真?是气人! 恰巧马车停在门?口,三人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遮住了外头的瓢泼大?雨。 * 回?到江府,几人都淋了雨,自?是要沐浴更衣一番。 另外那几人也接到命令赶了回?来,冬葵打着喷嚏看着一旁默不作声,脸色郁郁寡欢的白苏,问道,“你怎么了?一脸阴沉?” 看了一路耳鬓厮磨的白苏没开口,只睨了那两人,“真?酸。” “什么?”冬葵不懂。 “腻歪懂吗?真?腻歪!”白苏生得清俊,黑漆漆的眼眸里囧亮有神,可惜此刻含着一丝委屈。 冬葵看着他这?模样,也有些替他委屈,忙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没事的,这?种事情又不只能今日看见,日后天天都会看见,你总要习惯的。” 白苏:“……” 欺负他孤家寡人呢! “你是没体会过?大?雨中被人抛弃的滋味!那斗篷分我一点多好!” 大?抵是心中委屈,音量忍不住大?了些,惊动了正在调药草的沈青枝,她抬高下巴朝这?边看了眼,“怎么了?” “无碍。”白苏忙转身往外走去。 他倒也不是因为斗篷的事儿不高兴,其实还是因为大?人,他太过?不把自?个儿身体当回?事儿,他感到愤怒。 现下,本来已经苏醒的人,又陷入昏迷,高热不断,沈青枝将?他放在温泉池里泡会儿药浴,长?风在那守着。 沈青枝看了一眼白苏,便知晓他生气的缘由了。 是,他身份贵重,好不容易苏醒,却又因为她陷入困境,白苏他们怪她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也没有办法替自?己辩解,只能低头继续抓草药,准备待会儿跟那人一块泡澡。 有人陪着他,男女调和,这?样大?概药效会好一点。 其实她是带着一点私心的。 “小姐,大?人对小姐可真?是天地可鉴……”白苏走后,冬葵走了过?来一块帮她挑拣药草。 满屋子药草的清香,沈青枝觉得她身上都是这?味道了。 纤长?的手指将?药草放到秤杆上称了下,见份量多了,又忙拿掉一些。 她听着冬葵在一旁絮絮叨叨说了好些江聿修的事儿,心中不免有些动容。 “小姐,有大?人在,我算是放心了,有他护着小姐,小姐定会毫发无伤,他是小姐最好的归宿。” 冬葵眉眼弯弯,清亮的杏眼里满是笑意。 沈青枝抓完药,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嗯,说完了?” 冬葵点点头,忙将?手中的草药又放回?原处,说了这?么久,这?药草还是原先手上的,动也没动过?。 “说完了请让一让,我要去泡澡了。”沈青枝端着装药草的竹篮,柔声开口。 冬葵愣了愣,指了指她篮子里的药草,问道,“这?是和大?人一块鸳鸯浴吗?” 第72章 沈青枝脸红了红,端着竹篮的手一抖,她娇嗔地瞪了冬葵一眼,一双水眸欲说还休,写满了柔意。 冬葵被她看得一阵脸红心跳,她家小姐这狐狸眼,任谁受得了啊!就怕那大人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就拽着她家小姐的玉足,给拖到池子里,宠溺一番了。 折青枝 第87节 想起来冬葵仿佛都看见两人在池子里,水花乱溅的场景了。 她忙羞红了脸,了然点点头?,不?知想到什么,眸子亮晶晶地看向沈青枝,“小姐,前阵子我收出一件裴姑娘送您的新婚礼,我给您洗了一遍,这就给您拿去!” “什么新婚礼?”沈青枝问道。 “一件亵衣吧!”冬葵抓了抓头?,随口说道。 沈青枝没在?意,“那便拿过来吧。” 说完她困惑不?解地?看着冬葵红扑扑的脸问道,“是方才淋雨着凉了?脸为何?如此之红?” 冬葵垂着眸子,掩去眸子里亮晶晶的神?情,轻声道,“大抵是着凉了吧!”沈青枝将手背搁在?她冰凉的额头?上,皱眉道,“也不?发热呀!” 顿了顿她又?开口,漂亮的眼里满是困惑,“难道是内火?” “小姐,您不?要担心奴婢,你快去陪大人沐浴吧!长风那个憨憨在?那能帮什么忙?大人渴了饿了他?都?不?会知道!” 冬葵忙推着沈青枝进入夜色,可两人从小一块长大,感情深厚,沈青枝怎放心她,甫欲开口,冬葵停留在?她纤薄后背的手掌又?用了用力,“小姐,我真没事!” 见她如此执意,沈青枝忙点点头?,“我走就是了。” 才走了一步,她又?回头?,清亮璀璨的眸子直直落在?冬葵身上。 冬葵又?停下脚步,问她,“我的小姐,又?怎么了?” 沈青枝睨了她一眼,“这么想我走?” 冬葵摇头?,大大的眼睛里却满是祈求,“小姐,大人需要您,您快去吧!” 她都?不?想耽误小姐和?大人的美好夜晚,那水花乱溅的场景,可得早些实现啊! 沈青枝睨了她一眼,随后柔声开口,“晚上给你冲点驱寒的花茶,将那衣裳等会儿递到温泉池的偏厅,我先去送药。” 沈青枝说完便转身离开,纤柔的身子渐渐隐入月色中。 冬葵瞧了眼那窈窕身段,脸更?滚烫了!这么娇柔纤细的腰肢,她家大人一手能握住吗? * 江聿修一手能不?能握住不?知道,反正沈青枝是要一手握住他?的。 温泉池坐落在?一片竹林后面,离这不?远,走几步便到了,这处也是江聿修一人独享,但自从沈青枝嫁给了他?,这地?方的主人又?多了一个。 这温泉池分为两个厅。 一个正厅,便是沐浴更?衣之地?。 一个偏厅,是下人守在?那处等着主人唤的地?方。 两厅一墙之隔,从大门通往偏厅,拿上沐浴用的帕子,香料等,便可去往正厅。 一般正厅除了嬷嬷进去整理?,也无人敢入内。 此时,偏厅大门口,长风正守在?此,白苏不?知何?时赶了过来,两人正窃窃私语,见到沈青枝来了,忙站直身子,两道目光齐刷刷注视在?她身上。 “夫人!”异口同声,声音铿锵有力。 沈青枝点点头?,想起冬葵的话,看着长风问道,“大人可有何?需要?” 长风摇头?,明?澈的眼眸满是单纯,“夫人,方才属下进去看了几次,大人暂无什么需要。” “那便好。”她轻点头?,眼底并无任何?情绪。 下过雨后的上京空气清新,一阵微风吹来,冰冰凉的落在?脸上,惬意至极。 沈青枝提着竹篮,转身去看那片竹林。 雨后的竹子,郁郁葱葱,雨水从上面落了下来,打在?了沈青枝额上,又?顺着她柔美的脸颊落在?了衫领上。 她方才换了件鹅黄襦裙,配上她的美貌更?显娇柔。 配着葱葱竹叶,青春活力。 比起从前初来乍到时,柔弱不?堪,似扶柳般的江南美人,更?添了份明?媚。 也许这便是爱的滋润。 长风陪在?沈青枝身边时间最?长,也最?容易看见她的变化,此刻心里暖洋洋的,颇有种雨过天晴的明?媚。 这般想来,看向沈青枝的眼眸里也逐渐泛起淡淡柔意。 他?眸子清澈圆润,此刻像是一只嗷嗷待哺的狗儿。 “夫人,快进去吧,这处竹林还有残留的雨水。”长风掩去眸子里的热忱,关切地?开口。 沈青枝点点头?,转身离去。 白苏站在?一旁,将长风方才的眼神?看了去,他?双手环绕在?胸口,用脚踢了踢长风的小腿,皱眉道:“你小子,怎么感觉看夫人的眼神?怪怪的?” “嗯?”长风回眸看他?,眼里满是不?解。 少年?侠客,年?少轻狂,但却有一双澄澈透明?的双眼,让人挑不?出刺来。 白苏摇摇头?,朝他?摆摆手,“狗看主人的眼神?罢了!” 说完身子隐没于黑色中。 长风没在?意他?的话,寻着沈青枝的踪迹寻去,却已不?见她的身影。 只不?过风里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清香。 少年?闻着那香,微微失了神?。 * 温泉池内。 江聿修正坐在?池子里闭目养神?,方才沈青枝将他?送来沐浴后,长风便替他?用帕子将长发擦干,又?帮他?将长发盘成髻,用玉冠束着。 这人最?为讲究,从来不?散乱长发,总是一丝不?苟的模样。 就连身子抱恙,也仍要注重仪容。 沈青枝看了他?一眼,见他?面容红润了点,才松了口气,忙将带来的药草包丢进池子里,又?让下人送来两盏温茶,这才拿着衣裳走了进来。 那薄薄的纱裙被她扔在?一旁,看也未看一眼,便背着男人解开那件鹅黄色襦裙。 衣裳半解,露出光洁雪白的后背,光滑细腻的皮肤像上好的白玉。 纤纤玉手搭上藕粉色绑带上,轻轻一扯,如被乌云遮住的雪山峰顶,重见天日?。 男人仍旧未睁眼,但妻子身上熟悉的幽香徐徐传来,藏在?水里的长指轻轻弹了下。 平静无痕的水波,顿时掀起微微涟漪。 沈青枝一开始也没想去寻他?,她只想静静欣赏男人精瘦的身子。 美丽莹润的玉足轻轻落入水中,随后整个纤细美丽的身子也陷入水中。 她沉入水底,将潮湿满是寒气的身子全然淹没在?水中。 草药包开始散发淡淡清香,沈青枝觉得整个人都?在?被药草味浸泡。 那清香扑鼻的药草味,让她整个人静了下来。 屏住呼吸沉了会儿,她倏然从水底涌了上来,精致雪白的脸上满是水珠,漂亮的狐狸眼萦着水雾,美丽夺目。 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嫣红唇瓣不?断张合。 脸上的水滴顺着美人丰饶的身子滚落,掉入水中。 江聿修便是在?此时睁开了双眼。 淡淡幽香,潺潺流水声,以及不?断溅到他?脸上的水花,都?让他?觉得再不?醒来,他?便不?是男人了。 可从未想过,这一睁眼,摆在?他?面前的是如此活色生香的画面。 美人如画,又?是一幅刚从水底飘上来的美人,秀颀雪白的脖子微微昂起,水滴自下巴,落入脖子,再落入沟壑间,最?后隐入水中。 这一幕,让人看着感觉要发疯。 本还平静,觉得快要升仙的江聿修,倏然觉得全身燥热,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沈青枝昂着下巴,纤细手臂在?水中滑动,时不?时用手舀点水浇在?身上,温热的感觉让她觉得舒服极了。 直到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时,她才缓缓朝男人那边望去。 瞬间,与男人漆黑如墨,清冷疏离,但又?隐隐有火光闪现的眸子,撞在?一起。 那目光似捕猎者的阴鸷,又?似高位者的深究与观察,却也带着吞噬者的饥渴。 种种情绪混合在?一起,沈青枝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她忙往水里沉了沉,娇嗔地?瞪了男人一眼,“江聿修,你什么时候醒的!” 不?知何?时,她竟直呼他?的名字。 这大京,无人敢直呼其?名,故而,听在?江聿修耳中也是一种亲昵。 水遮住她姣好的身子,却怎么也遮不?住她那双欲说还休,缠绵诱人的眼眸。 江聿修觉得身上的火,一股气儿地?往一处冒去。 他?昏迷不?醒这么久,日?日?夜夜被她撩拨,偏生他?只能忍受,连她一根手指也碰不?到,更?看不?见她撩人的模样。 此刻见她莹白的身上渐渐染上一层红晕,他?恨不?得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与她诉说这么久来的相思之苦。 “枝枝,过来。” 他?沙哑暗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上位者的命令。 捕猎者蛰伏许久,终于按捺不?住,朝猎物张开双臂,等着饱餐一顿。 沈青枝身子颤了颤,摇了摇头?,反而往离他?远一些的地?方游去,她怜人动听的声音响起,“大人,您身负重伤,可不?能再碰着伤口了。” “你过来我碰着什么伤口?” 他?薄凉冷淡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让沈青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人可真坏! 明?明?上一秒,眼中还带着欲,可一眨眼,又?变成了高不?可攀的模样。 可她偏偏不?如他?意。 沈青枝游到一边,纤细的长臂伸向岸边石桌上的茶水,端起来抿了一口。 折青枝 第88节 生姜红糖茶,清甜中带着一丝辣。 那味道萦绕在?人唇舌间,让人又?爱又?恨。 “枝枝,过来,吾想喝茶。” 低沉沙哑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沈青枝可不?随他?的意,她慢悠悠饮着茶,长指轻敲着石桌。 明?明?方才在?外头?,他?还依依不?舍趴在?她肩上,非她不?可的模样,此刻又?恢复那张霸气沉稳的脸,让人想撕碎他?的面孔,狠狠欺负他?。 可……他?也是因为自己才这么严重…… 一滴泪,从眼角落下,沈青枝捏紧手中的杯盏,垂着眸子,委屈巴巴地?说道:“你说,你这身子都?这样了,还冒着雨跑去找我!你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我该怎么办!” “一醒来,还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像是我欠你似的!” “江聿修,你怎么这么坏!昏迷的时候,你只是我的,醒了之后,我觉得你离我好远,远到我都?不?敢往你身边靠近。” 话落,便觉得水花不?断涌动,紧接着,纤细的腰肢被男人紧紧锢住,整个后背都?落入宽阔温热的胸膛,男人趴在?他?肩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他?揉捻着她的耳垂,哑声道,“够火热吗?” 沈青枝瞬间红了脸,她挣扎着往旁边挪,一边挪,一边轻拍着他?的长臂,满脸羞愤地?吼道,“江聿修,你不?要脸!” 可她气势柔弱,这一吼,倒像是撒娇的幼猫。 第73章 男人力气太大,将她整个圈在怀里,头搁在她肩上,他身上独有的清香徐徐在鼻尖飘荡。 沈青枝只觉得后背一阵滚烫,她想往岸边游,男人锢得?她紧紧的,她动弹不得?,只能老?老?实实依在他怀里。 江聿修手?顺着她纤薄的后背缓缓下移,落到了沈青枝漂亮的腰窝处,他在那处画了个圈,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徐徐响起,“傻姑娘,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我怎么会离你远,即使我离你十万八千里,只要你需要我,我马不停蹄就来寻你。” 沈青枝浑身被他摸得酥酥麻麻的,她颤了颤身子,忙欲推开他,却?又担心碰到他伤口,只能任他在池子里作乱。 她很纳闷,明明看上去虚弱无比,嘴唇苍白?,可他怎么这么精神! “大人。”沈青枝趴在池子边,红唇轻启,发丝散落在脸侧,多了份凌乱美。 男人听见她的声音,落在她身侧的手?用了用力,他眼皮微掀,轻问,“怎么了?” 沈青枝双手?撑着池子,察觉到背后一阵濡.湿,心跳滚烫,她忙咽了咽口水,声音带着一丝妩媚的颤音,“您还未告诉我是怎么伤着的!” 这事儿?白?苏瞒得?死死的,她压根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纵然心里急躁,可却?无人能说,今日他醒了,她自是要讨要个真相的。 “我是大人的妻子,大人可怎么有?事总是瞒着我?” 青丝散在背后,缠绕着男人修长的手?指,他的手?指自水中拿出,水渍在指腹间蔓延,在烛光下银光闪闪,沈青枝余光撇了一眼,脸瞬间红了。 她转过头,压抑住身体里的狂潮,静了下来。 “不是不与枝枝说。”他用帕子将手?指擦了擦,又揽过她的腰,将她翻了个身,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那是什么?”沈青枝忙搂住他的脖颈,看着他薄凉冷淡的眼神,有?些不服气,明明方才他还在挑弄,此刻却?是一脸清心寡欲,真是让人想撕碎他这张脸。 “这背后牵扯的太多,与枝枝说了,枝枝会睡不着。”他凑到她雪白?的脖间,闻着她的幽香,方才这世间一切都不过如此,只有?她是鲜活的。 权利地?位,尽是虚浮。 只有?世间的爱才是真实的。 “我想听。”她的手?还搁在男人腰间,摸了一把坚实的肌肉。 着男人看上去身姿颀长,温润如玉,可谁知他衣裳下的肌肉是如此张狂。 男人握住她作乱的手?,那双幽暗不清的眼眸里闪过无奈,最终还是选择了诉说。 沈青枝听完事情的经过,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不可思议,且带着同情地?看着他,“真是太可怜了!” “可怜什么?”他捻了捻她的指腹,不甚在意地?问。 沈青枝看向他的眼,颦了颦眉,很认真地?开口,“当?然是可怜你的遭遇,你三番两次被人背叛了。” 男人拍了拍她的蜜桃臀,凝眉看她,“只有?这一次!之前不算!” “为什么不算?不是你的下属吗?”她困惑不解。 “总之不算!”他搂住她的腰,将她往下沉,自个儿?也跟着沉了下去。 沈青枝一个没?注意,没?憋气,入了水中,差点被呛到,幸好,那人及时捏住她的下巴,将气镀进她的口中。 沈青枝睁大眼,有?些局促不安,透过池子里的水,她更清楚地?看见男人那张隽美无俦的脸。 白?皙的肌肤,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 他静静看着她,感受着她的紧张与不安,揽着她腰的手?,更紧了。 她抱紧他的腰,将整个人都陷进他的怀抱,檀舌伸进他的口中,从他嘴里汲取新鲜氧气。 两人你来我往,沈青枝觉着他身子确实好多了。 * 沐浴完后,沈青枝拿过长长的布纱擦干身上的水,随手?拿了那件冬葵准备的纱裙穿了起来。 可穿到身上她便惊觉不对。 细细两根带子吊在肩上,露出纤细的长臂,纱裙很短,就到大腿根吧,关?键是遮不住什么,一层薄薄的纱,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错觉。 外头倒是有?件外衣,却?也是极短极薄,穿在身上也只是让身子有?种朦朦胧胧的美罢了。 她脸羞红了,欲脱下,却?是找不着其他衣裳,只能拿江聿修的外衣穿上。 结果?这宽大的长衣穿在她身上,像是个唱戏的。 眼下也没?其他法子,总归还是得?回?院子的。 “枝枝,好了吗?帮吾穿下衣。” 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沈青枝忙转身离去。 只是纤细的手?指还紧紧缠绕着披在身上的外衣。 替男人穿好衣裳,沈青枝脸红得?比她这里头的薄纱还要红。 “怎么穿这么多衣裳?”江聿修问道。 “可是受凉了?”说完他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却?是温热,不像是有?热的样子。 沈青枝摇摇头,搀扶着男人往门口走去,“没?什么,只是夜深了,怕寒罢了。” 江聿修没?再问,只是看着她穿着自己的衣裳,颇有?种韵味在里头。 这一路上,沈青枝都是脸红心跳,想着等会儿?得?怎么找机会去换下这衣,难不成进了屋,她还要穿着男人的外衣就寝? 不成,不成。 连她自己都未发觉,缠绕着男人大掌的手?愈发收紧。 “枝枝,弄疼我了。”回?到屋,男人才将自己被她掐红的手?从她手?中解救出来。 沈青枝吓了一跳,忙红着脸解释。 江聿修看她那张愈发红润的脸,也渐渐怀疑起来。 视线落在少女露在外头泛起红晕的雪肤上,再往下看,深丘沟壑愈发明显,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藕粉色蕾丝花边。 他眼睛亮了亮,出于本能,扯开了她穿在身上最后一丝防备。 沈青枝吓得?忙捂住脸,羞得?不敢见人。 江聿修还是初次看见这等稀罕物?,轻轻薄薄的,却?将那身子的线条勾勒得?更美。 长腿妙曼,雪白?如凝脂,乌黑长发披散,添了份柔和?与清纯。 偏生一双妩媚动人的眼眸,却?是引诱人沦陷。 沈青枝缩着身,神色慌张地?看着他,纤细的手?伸到他面前,水汪汪的大眼里泛起一阵雾气,“大人,外衣给我。” “这么好看,枝枝为何?害怕?”江聿修摸了摸她如瀑布般地?万千青丝。 沈青枝抿着唇摇头,忙转过身,欲去寻衣遮蔽。 却?被男人一把拉住手?腕,拽进了怀里。 “枝枝甚美。”他低头,轻轻碰了碰她的红唇。 沈青枝羞红了脸,也不再害怕,他的夸赞让她有?了信心和?底气,也不再遮遮掩掩。 夜色正美,徐徐晚风自窗缝间吹来,冰冰凉凉,好不自在。 这夜,也仍旧未发生什么,沈青枝醒来的时候,只是觉着手?有?些酸痛。 但醒来时,那男人已然不在身边,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眼外边,才发现天色早已大亮,太阳高挂,估摸着是午时了。 她刚穿完衣裳,便见冬葵端着午膳走了过来。 与她对视时,还特意对她露出奇怪的微笑。 沈青枝没?理她,直接问,“大人呢?” “大人进宫了。”她说完神情暧昧地?看向沈青枝。 沈青枝颦了颦眉,看着她,“怎么了?” 冬葵嘴角含笑,眼睛亮晶晶地?,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昨晚……” 说到这个沈青枝就来气,她这发酸的手?还不是怪她,可偏偏她又不能开口,只能气鼓鼓地?瞪着她,怒斥道,“冬葵,你明知大人身子虚弱,昨晚还特意让我穿那衣,你是不是想害死他?” 冬葵听到这话,忙慌乱地?摇头,圆润的眼睛里染上一层雾气,“小姐,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沈青枝捏了捏那酸痛的手?,又甩了甩,才缓解了那份酸痛。 又拿着帕子转身去洗漱。 冬葵跟在她身后,着急忙慌地?解释,“奴婢只是想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们二人肯定生疏,便想着给你们增添点气氛。” 沈青枝想到那被男人撕碎的薄纱,就一阵头昏目眩,他此刻是身子虚,若是平常呢? 她定是要睡个三天三夜了! 思及此,她就一肚子火气。 “以后切勿这般行?事了,我不需要!” 折青枝 第89节 “知道了,小姐,大人身体健壮,小姐美丽如花,自是不需要这,也能大战几个回?合!”冬葵了然地?点点头,一副我懂的模样。 她懂?她哪来的懂,还不是从话本子里学来的。 瞧瞧,她就是说不要看那些民?间话本子,看完之后脑子里都是脏物?! 沈青枝摇摇头,朝她无奈地?挥挥手?,“去将午膳布置下,我马上来。” * 用完膳,沈青枝又睡了会儿?,再次醒来时,男人还是未归。 她不禁有?些害怕。 忙让冬葵将白?沭喊了过来。 白?沭刚从外面回?来,小巧可爱的脸上满是汗水,看见沈青枝,急忙行?了礼。 沈青枝免了她的礼,见她一副汗水淋漓的模样,忙让冬葵端来一碗绿豆汤递给她。 “这天气,在外头跑来跑去,可别中了暑气,喝点绿豆汤解解暑。” “谢夫人。”白?沭接过碗,小口小口饮着。 一碗喝下,方觉得?身子舒服不少。 “夫人喊奴婢来,是有?何?事?”她问道。 “大人呢?怎进了宫到现在也没?回?来?”沈青枝直接开门见山,抛出来自己的问题。 “没?回?来吗?”白?沭诧异地?张着嘴,顿了顿,又道,“午时便回?来了,说是回?来陪夫人用膳呢!” “那人呢?”沈青枝有?些急了,忙起身匆匆忙忙拿了衣裳便要出门。 白?沭似乎响起什么,眼睛亮了亮,忙喊住沈青枝,“夫人……今儿?个相爷当?着皇上的面,要大人娶傅家大小姐为平妻,据说那大小姐自大人成亲后茶饭不思,郁郁寡欢,相爷逼着咱大人娶她!大人或许为这事儿?找相爷算账去了!” 空气静止,沈青枝觉得?心都停止跳动了。 第74章 相府大厅,清隽孤傲的男人一身雪衣,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美如谪仙。 他端坐高位,双腿笔直修长,有种无处安放的错觉,面容苍白,却仍不失俊美。 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他对着坐在右手边,上了年纪,却仍清俊飘逸男人说?道?,“晚辈不知,相爷竟宁愿让自己姑娘做平妻,也要让她?嫁进首辅公馆,真是?惹天下人嗤笑。” 那男人掀开手中的茶盏,烟雾袅袅间,他轻声笑了笑,“为让甄儿高兴,平妻算什?么?” 江聿修眼眸里闪过一丝厌恶,他起身,望着外面风平浪静的天,心忽然沉沉的。 明明天色大亮,无风无雨,可他偏偏嗅出风雨欲来的前?奏。 落在扳指上的手忽然一顿,光从外头洒进来,落在他隽美的脸颊上,竟衬得愈加干净如谪仙。 可他们谁都知道?,江聿修从来不是?善茬。 “怕是?天要变了。”他看着天空,喃喃自语。 “首辅这是?何?意?这天下难道?快要易主不成?”相爷走至他身旁,高大威猛的身子,一双眼含着野蛮凶狠,似蛰伏在暗处的狼。 这人真够坚强如野草,那般都未摧残他! 江聿修转身,目光淡淡落在他身上,他比面前?这男人高上一些,气势也更为冷峻。 风起了。 方才还朗朗晴空,此刻已是?乌云密布。 微风从门口涌了进来,吹得人身上清清凉凉的,江聿修站在门口看着门外,树叶被?吹得四处摇曳,噼里啪啦掉在地上,上京已然即将陷入风雨中。 他双手负在身后,眼里满是?轻狂与不屑。 “江家守护的江山,怎可会易主?相爷莫非是?发热,又开始疯言疯语了。” “怎可不会?首辅若是?不跟着风走,怕是?要迷了方向啊!”相爷声音里带着狠意,他的野心终于在此刻全然暴露。 本欲将这人除之后快,却不料被?他反抓把柄! 怎能叫他不恨! 江聿修从不在乎这些,他守得是?天下太平,无论那皇位上坐得是?谁,他都会尽心辅佐,他从不曾存任何?野心,但面前?这人不然,他窥觊那位置多年,如今更是?雄心勃勃欲要夺得那位。 “相爷这些年的小动作,说?出来可谓是?令天下百姓不耻,吾劝大人还是?安于现状,切勿背后耍阴招,不然新账旧账依誮,吾都会和你?……” 他顿了顿,目光炯炯,神色肃然,盯着那张因愤怒涨得通红的脸,一字一句地开口,“一一算清,将这些背地里的勾当?,如数呈报陛下,您可得备好救心丸。” 说?罢,他薄唇微勾,张狂无畏地转身离开。 相府大厅前?有一处枫林,风起叶落,他走在其间,一身雪衣,竟肃穆又威严,仅仅是?一高挑修长的背影,就让人望而生?畏。 “好小子,给本官等?着!年纪轻轻,如此嚣张,再过几日,我看你?还敢这么嚣张吗?” 阴凉处的男人,狠狠一拳落在枫树上,眼里流露出的阴鸷愤怒,似要将枫林燃烧。 * 江聿修回了府,沈青枝还愁眉不展低着头沉思。 她?实属不愿和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可嫁进这高门大户前?,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的丈夫人中龙凤,权倾朝野,又生?得隽美无俦,背地里倾慕他的大家闺秀数不胜数。 先前?是?因着他不近女色,又手段凌厉,无人敢与之说?亲。 但后来,他娶了妻,那些姑娘家的心又开始骚动了。 且不说?他不可一世的地位,单就这张脸,也引得无数贵女为之疯狂。 这些她?从前?都知道?的。 可如今还是?忍不住有些难受。 傅甄…… 想起那上京有名的才女,容貌绝佳,若日后嫁进来,定是?与那人举案齐眉。 心,猛得一阵抽痛。 她?趴在桌上,轻声抽泣着。 怎么办,她?不想有人窥觊她?的丈夫。 她?想将他藏起来,藏得严严实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不能露在外面。 就这般想着,她?昏昏沉沉间趴在桌上睡着了。 江聿修进屋后,便看见妻子趴在桌上,莹白小巧的脸上还有几滴清泪落下,看上去楚楚可怜,像被?人欺负了的小白兔。 他将姑娘抱在怀里,放上床榻,唤来冬葵。 轻问道?,“夫人怎么了?” 冬葵看了眼躺在榻上,睡梦中都皱着眉的娇艳美人,忙解释道?,“小姐听说?大人要娶傅大姑娘,大抵是?伤心过度,哭晕过去了。” “谁告诉她?的?”他蹙眉,眼底已是?一片愠意。 冬葵低着头,挣扎着开口,“是?白沭……” 江聿修朝她?挥挥手,让她?下去,又让她?将白苏喊了过去。 冬葵被?吓得浑身冒汗,她?知晓,她?逃过一劫,而白沭有难了。 白苏进去后,她?一直站在门口等?候,没过一会儿,白沭出来了。 她?忙着急忙慌地跑去找他,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害怕,“怎么样?” 白苏从胸口掏出帕子递给她?,挑挑眉,“瞧你?吓得,怕什?么?大人又不会把白沭杀了。” “那她?没事吧?”她?焦急万分,帕子都快被?她?拽烂了。 白苏揉了揉她?柔软的长发,安慰道?,“无碍,不过是?让她?受十大板。” “十大板?”冬葵愣住了,惊得那帕子都掉在了地上。 “她?一个?女儿家,怎会受得了这十大板?”冬葵想想后背一阵恶寒,她?委屈巴巴地看着白苏,纤细的手指抓上少?年的袖口,“能不能替她?求求情。” 白苏看着少?女抓着自己袖口的手,微微一愣,也不再吓她?,“夫人醒了,替她?求过情了。” “那便好。”小丫头松了口气,睨了他一眼,“你?不早说?,害我白白担心一场。” 她?方才急得都想替白沭去承担这十大板子了,如今听闻无碍,只?觉得一阵轻松,不然她?的屁股肯定要被?打得开花。 她?不再害怕,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忙擦了擦脸上的汗,又深深呼了口气。 白苏见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恢复往常的天真可爱,笑了笑,抓着她?纤细的手腕往外走,“走,哥哥请你?吃糖人,算赔礼道?歉。” * 沈青枝本就睡得不踏实,江聿修和白苏说?话?的声音虽小,但她?还是?被?吵醒了。 搁着一层布帘,两?人说?话?听不真切,只?隐隐约约听见“白沭”“罪不至死”等?字眼。 本睡意朦胧的人,被?吓得立马坐起了身子,她?想起江聿修这人出了名的阴鸷狠毒,他就算真将白沭杀了她?都不诧异。 她?惊得连忙从榻上起来,也不顾仪容不整,光着脚就往外跑去。 刚睡醒的美人,几缕长发飘散在脸颊上,小脸素净,未施粉黛,却仍显素净。 一袭素雅雪白长衫,凌乱且松垮地穿在身上,莹润光洁的小脚踩在地上,我见犹怜。 白苏在听见夫人声音响起时,便自觉转过身子。 转过身的刹那,他看见他家大人眉头蹙了蹙,淡漠警示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 白苏吓得忙闭上眼,他都转身了,什?么也看不见,他家大人还要他怎样,捂住耳朵吗? 好吧,他忙捂住耳朵。 再偷偷睁眼,看他家大人神情,果然松懈了下来。 他松了口气。 见白苏自觉屏蔽自己,江聿修这才走至衣裳不整的妻子跟前?,盯着她?暴露一大半的精致锁骨,以及那双雪白玉足,蹙了蹙眉,“怎连鞋也不穿?不怕冻着?” 折青枝 第90节 说?完一把打横将她?抱起。 沈青枝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那颗惧怕不安的心才彻底安静下来,柔软纤细的双臂挂在他脖子上,柔弱无骨,美人更加绵软动听的呜咽声响起,像是?被?人狠狠欺负了一番,直让人听着一身火气。 江聿修看了眼站在一旁捂着耳朵的白苏,又忙安慰怀中的美人,“好枝枝,莫哭了,有何?事和吾说?,自会满足你?。” 沈青枝这才停止哭泣,泪眼婆娑地看向他,“夫君,能不能不要杀白沭。” “吾何?时要杀白沭了?”江聿修不解。 “方才白苏说?白沭罪不至死,您不是?要杀她?吗?” 江聿修笑了笑,将她?放在床榻上,拿过帕子蹲在她?身旁,替她?轻拭着雪白玉足。 “夫人听错了,不曾要杀她?,只?是?她?吓到了夫人,赏她?十大板罢了。” 他柔声说?着,可沈青枝却是?不寒而栗,她?用脚踢了踢男人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十大板?” “嗯。”他再次抓到她?的玉足,放在唇边亲了亲。 他的夫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幽香,令人忍不住想亲她?。 沈青枝缩了缩脚,红着脸,“大人能不能不要责罚她??我并未吓到。” 男人抬眸看他,漆黑深邃的眼眸里仍如寻常冷漠,但他的嘴角却是?微勾,抓着她?脚的手也用了些力,“夫人未被?吓到,方才为何?趴在那处哭得不能自已?” 沈青枝红了脸,将脚从他手中抽离,躲到床上红了脸,“谁哭了,总之你?不许打白沭,不然我可会真哭!” “好,好,不打了。”他替她?盖上被?子,又看了眼美人通红的耳朵根子,才含笑离去。 如此,沈青枝三言两?语就让一向一言九鼎的男人收回了成名。 白苏都惊呆了。 跟随江聿修这么多年,他身居高位,一向是?君无戏言,可如今,却化?为绕指柔。 沈青枝对他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如此,他不禁有些厌恶自己,当?初江聿修冒雨救人,怪罪沈青枝,他确是?小人之心了。 * 狂风骤雨再席卷上京。 上京陷入一片暴雨倾盆中,沈青枝站在屋檐下,望着窗外的雨,不知怎的,心老是?低沉着,喘不上气来。 冬葵端来刚切好的西瓜递给她?,“小姐,用点西瓜。” 红艳艳的西瓜,一看上去就清甜多汁,可沈青枝却未看一眼。 她?看着外头的雨帘不安摇头,抬头望着从天空降下来的细丝银雨,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捧雨,豆大的雨滴落在她?洁白的手心,冰凉刺骨的感觉袭来,她?心静了下来,转身看着冬葵,红唇轻启,“给我吧,我端给夫君。” “可是?外头下雨。”冬葵劝阻。 “无碍,给我把伞。”纤长雪白的小手伸出来,冬葵将西瓜递给她?。 转身去拿伞。 将绣着荷叶的油纸伞拿过来时,冬葵要陪她?一块去,却被?拒绝了,她?的理由是?,“外面雨大。” 冬葵再欲开口,沈青枝已经接过伞转身走进雨帘。 可终究油纸伞再大,也抵不住暴雨的侵蚀,沈青枝还是?被?雨水淋到了,长裙上染上淤泥,她?却视若无睹。 雨再大,也抵挡不住她?要去寻他的心。 不知怎的,心底总是?不安。 心跳到嗓子眼上了,那股子压力让她?呼吸不畅。 不过幸好,她?赶到时,那人端坐在花影书院,正低头批阅奏折。 压了多日的奏折,不是?一夕之间就能批阅完的,他身子未恢复,整个?人还是?病怏怏的,嘴唇发白,一袭雪衣,衬得整个?人愈加清瘦。 没错,他瘦了。 这是?沈青枝的直觉。 屋内燃着熏香,淡淡的鹅梨果香气徐徐升起,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 “夫人怎来了?” 男人看见理当?在屋子里补眠,却出现在这里的妻子,有些诧异。 沈青枝未回答他的话?,她?的思绪颇乱,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将西瓜放在他面前?,轻声道?,“夫君,喝药了吗?” 江聿修轻咳一声,目光柔柔的看着她?,“夫人这是?特定来关心为夫的?” 沈青枝点点头,她?自是?不放心的。 “外头下雨了,还乱跑。”男人拉过她?纤细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腿上坐下。 “我看看身上湿了没?” 说?完摸了摸她?的裙摆,却是?摸到一大块水渍泥污。 他蹙了蹙眉,透过雕花木窗缝隙,看了眼外头的雨,却见天空似裂开般,大雨倾盆而下。 梅雨季,本就多雨。 而他的夫人就惨了,被?雨淋得身上裙子湿了一片,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角,整个?人可怜兮兮地趴在他怀里。 真是?让人怜惜。 可他这书房却也没换洗衣物,只?有一件他的外袍。 倏然想起,她?穿他外袍的模样,像是?一朵娇艳的玫花,插在了硕大的梅瓶里。 衬托得那娇花更为纤细娇嫩。 男人感觉身上一阵燥热,他烦躁地拉扯了下衣领,对坐在身上的妻子说?,“枝枝,要不将这潮衣脱下,换件?” 沈青枝点点头,昂起纤细的下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里含着泪花,朦朦胧胧,像只?可怜又可爱的小兔。 “那夫君抱枝枝过去。” 她?撒着娇。 声音娇柔,引人折腰疯狂。 江聿修点点头,抱着美人去换衣。 再出来时,美人脸上红润似朝霞,头发凌乱,双腿无力。 一看就是?被?狠狠欺负了一下。 她?没想到,这人身子虚弱成这样,还能让她?下不了地。 她?抿了抿唇,看着外头的雨帘,心跳如雷。 第75章 如此过了两日,雨停了,沈青枝的心却仍未平静,她依然觉得胸口闷闷的。 这日,她去了四月阁,在路上?看见卖糖人的,却被人刁难着多给了她两根。 她手上拿着三根糖人,有些不悦,凝眉道,“老人家,我方才说了只要一根,为何多给我两根,收我几倍银子。” 老人看都没看她一眼,低头?继续做着糖人。 她又问了几遍,那个老人仍视若无睹。 沈青枝有种对牛弹琴的错觉,无论她怎么开口,那老人家都当听?不见似的,可明?明?他方才还与?人谈天说地的。 这就是看她好欺负! 她欲哭无泪。 “何不将他告到大理寺,我想这位老人家也不会为了一点小钱,此后在牢狱中度过吧?” 踌躇不安时,却是听?见一个有些陌生,但却格外悦耳的声音传来。 沈青枝回头?,便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里,他的笑容如沐春风,让人看着便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沈青枝没想到会遇见宋戈。 他依然美得令周围的失色,一袭雪衣,头?戴纶巾,手拿羽扇,神仙玉骨似的人物。 那老人最终还是将银子还给了她,沈青枝接过银子朝宋戈笑了笑,“谢谢宋公子。” 宋戈笑了笑,看了眼她手中的糖人,“喜欢兔子?” 沈青枝点点头?,低头?看了眼手中栩栩如生的兔子,眼眸里亮晶晶的,“我也不知为何喜欢兔子,小时候看见兔子就喜欢,可能我属相是兔?” 不知想到什么,她抬眸看了眼清冷如玉,精致雪白的男人,“不知宋公子属相是什么?” 宋戈微微一笑,这次没有忽悠她,直接堂而皇之告诉她,“和姑娘一样,属兔。” 沈青枝拿着糖人的手僵了僵,眼眸里染上?一股雾气,当初不切实际的想法?在此刻,又再次涌上?心头?。 “竟和我同岁……”她哽咽着开口,愈发觉得接近那个真?相了。 “我帮了回枝枝,枝枝不如陪我去用膳?”男人温声开口,让她无法?拒绝,亦不想拒绝。 她点头?,水汪汪的眼眸,像是兔子的眼。 * 两人相携来到沈青枝最爱的那家川菜馆。 掌柜的见到沈青枝来到,忙将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小跑到她身边,大汗淋漓的脸上?大堆满了笑容,“夫人来了?” 沈青枝点点头?与?那相识的掌柜聊了几句。 她与?这掌柜的相识还得多亏了她夫君的引荐,烧得一手麻辣菜,着实合她的胃口。 近来,她愈发想食辣的,在江府,不像在公馆,那里规矩多,吃个菜还得按照每日配菜,尽是些清汤寡水,她甚是厌倦,近日来外面开开小灶也不错。 掌柜的许久不见这位貌美如花的夫人,也未见那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 心中纳闷,他忙将目光定格在她身边那个同样容貌昳丽的公子,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问道,“这位是夫人的兄长吧?” 折青枝 第91节 沈青枝甫欲解释,却是被宋戈抢了先,低沉悦耳的笑声传来,他轻扇着手中的那把羽扇,怡然自得得开口,“是枝枝兄长。” 刹那间,沈青枝红了脸,心里一股暖流涌过。 不知怎的,对这位郎君,她充满了好感。 当然,那好感无关男女之情。 两人到了沈青枝常坐的二楼靠窗的位置,宋戈替沈青枝拉开那把梨花木椅。 “吱丫”一声响起,木椅被拉开,沈青枝自他身旁走过坐下?,微风拂过,男人身上?淡淡好闻的清香袭来,是雅致的沉香。 沈青枝闻着那香,顿觉身心舒畅,忙道了谢。 两人离得近,她的裙子不小心和那人的白色长衫交叠,她忙不动声色将裙摆拉了拉。 这人生得玉树临风,性子又柔和细致,真?是打着灯笼都寻不到的好郎君。 但她已?有夫君,自是要离他远些。 用膳之地,虽离那掌勺之地还有些距离,但沈青枝莫名得就闻见那股呛人的辣椒味,像是铺满藤椒的锅底,浇上?一大勺热油,“滋”一声,热油四溅,浓郁的辣椒油味呛得人鼻子痒痒的。 沈青枝猛得打了个喷嚏。 宋戈意识到她不对,忙温声问道,“怎么了?” “好辣的味道。”沈青枝拿着帕子捂着鼻子,漂亮的眼睛又闭了起来,“啊……啾”,她又低头?打了个喷嚏。 她觉着眼睛都熏得疼了。 宋戈见状,忙起身将雕花木窗打开,一阵恣意凉爽的微风吹来,沈青枝这才觉着得救了。 “好些了?”他问。 “嗯,好多了,谢谢宋公子。” 因为鼻子痒痒的,眼睛辣辣的,沈青枝整个人红得像只兔子,那双和宋戈如出一辙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极一汪清泉。 宋戈楞了神。 从前,他义母便夸赞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只是这双眼太?招惹,必定会招惹许多桃花。 她总是看着他的眼,摇摇头?,“祸水啊!” 只是他从不知她这话?在对谁说。 有时他总感觉,她在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人。 他义父和她恰恰相反,他最为厌恶的便是他的眼,从不允许他与?他对视。 但有时,他又会看着他这双极妖媚动人的狐狸眼失了神。 从前他不解,此刻看着面前这双眼,他方明?白过来。 太?美了。 比夜晚的璀璨星空还要夺目。 两人聊了会儿,并未说多少话?,沈青枝性子内敛,宋戈亦是,他们?无论是从外貌还是性格,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聊了会儿画,宋戈遇到熟人招待去了,沈青枝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有些困惑,据她所知,宋戈是扬州人,从小被养在姑苏,与?上?京八杆子关系也够不着,为何屡次三?番撞到熟人? 又为何他三?天两头?就往上?京赶? 她夹了块辣子鸡块放进嘴里,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她忍不住又多了吃了几块。 楼下?有卖糖人的声音响起,沈青枝低头?,透过被打开的木窗看去,未见那老人家,却是看见她的夫君身边跟着傅甄,两人有说有笑的在路上?走着。 沈青枝愣了片刻,嘴里的辣子鸡瞬间索然无味。 其实江聿修遇见傅甄纯属意外,他本欲来天翊川酒楼带些美味佳肴给他的小妻子,江府菜肴均为师傅们?搭配好的菜,于人身体有益,但却也清淡至极,他特意从宫中出来时绕了一圈,就为给媳妇儿开个小灶。 却不料遇见傅甄,她跟在他身后问他去做什么,他直接冷漠以待。 可谁知傅甄一个劲儿跟着他,他无论怎么冷淡,她都笑脸相迎。 无奈之下?,他一双如猎鹰般阴鸷凶狠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柔意,他回她,要给妻子带些吃的回去。 傅甄不悦得皱眉,却是罕见地压抑住情绪,又问了些关于沈青枝的事儿,果然说起那庶女,他不好打发,竟也回答了一二。 她不过说句,夫人擅长制香,这世间难有这等奇女子,他竟回了句,“那是自然。” 她又违背本心,夸赞了她的美貌,他点点头?,回了句,“夫人天生丽质,在吾眼中独一无二。” 傅甄:“……” 鉴定完毕,他是恋爱脑。 本来两人是一前一后,走至那家川南菜馆时,她余光撇见依靠在窗边,一张娇媚美丽的侧脸,她眼睛一亮,忙装作很?亲切的模样,走至那人身边多夸赞了几句沈青枝,那人目光柔和,嘴角微扬,哪有一丝阴鸷狠戾权臣的模样。 再抬头?时,便见那美人哀怜地垂下?眸子。 她又是难过,又是得意。 瞧瞧,她一个小心机就挑拨了他们?的关系,这感情如此脆弱,经?不起任何敲打。 那沈四犹如娇花,一点绵绵细雨,就将她打得失去方向。 * 宋戈送别友人,来寻她时,便瞧见美人目光涣散地盯着面前的辣子鸡,双手缩在桌下?,整个人郁郁寡欢。 他忙走至她身边,敲了敲桌,关切的声音响起,“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沈青枝忙回过神来,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只是她的眼神却是出卖了她。 宋戈坐下?,拿起银壶给她添了些茶,将茶盏端至她面前,什么也没开口,等到那茶叶徐徐沉下?,才沉声道,“你看这杯中茶水,一遇水便漂浮不定,待至过了片刻,便尘埃落定了。遇到事,心绪不稳是常事,最重要的是能静下?来,只有静下?来才能解决问题。” 沈青枝看着面前的茶,微微有些失神,她未想到,只是一盏茶,都能有这么多道理在里头?。 还是她浅薄了。 她端起茶,徐徐轻抿一口,那茶叶未随着她的动作再浮上?来。 她懂了,静心方能平静。 茶叶失去浮动,自会归于杯底。 只有静,才能让它沉没。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眸回了他一个笑。 她想,遇事则静,慌乱只会让她陷入迷茫。 再眨眼时,余光撇见江聿修进来了,那掌柜的见他身后跟了一女子,又是名动上?京的傅家千金。 再回头?看了眼沈青枝,又看了看她对面容貌昳丽的男子,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事儿。 江聿修多精明?一人,一眼便瞧见了他诧异的目光,目光撞上?沈青枝无波无澜的目光,他张了张嘴,刚想迈开长腿去寻她,却是见她对面坐了个一身雪衣,头?戴纶巾的男人。 宋戈。 前日,想要置他于死地的男人。 他未将这事儿告知沈青枝,只是因着这男人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 却不料,他未动手,这人便已?寻上?门来。 他皱了皱眉,双手握拳,想起宋戈借那人之手,狠狠伤了他,他便觉得背后一阵发寒。 这人表面看上?去干净如高山白雪,可背地里,却也是个智慧双全的男人。 从他借那人之手,这事儿便可看出他的态度,他的立场。 他站在他的对面,竟还想拉拢他的妻子? 他轻嗤一声,做梦! “哎,大人,那不是首辅夫人吗?她怎与?一外男同桌用膳?”身旁响起傅甄令人厌烦的声音。 他冷冷撇了她一眼,淡漠疏离的声音响起,“你跟着吾做甚?” 第76章 傅甄被他突如其来,冷淡冰凉的声音吓了一跳,忙缩了缩身子,稳定情?绪,开口道,“我?是来用膳的。” 她倒是性子倔,不到黄河不死心,看着面前高大威猛的身子,她的眼里流露出浓浓的迷恋。 她喜欢江聿修,很小的时候便喜欢。 追随他,是多年来的执着,亦是早已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江聿修没理她,径直往沈青枝那边走去。 宋戈早已看见了他,但他神色淡淡,一点也没有背后?唆使者的紧张,宋戈,他露出?了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大人,又?见面了。” 他起?身,拂了拂皱起?来的雪衣,面容昳丽,挑不出?一丝毛病。 他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个?伪造出?来的复制品。 那他是谁的复制品呢? 脑子里倏然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但仅在一刹那便烟消云散。 “嗯。”碍于沈青枝的面,他不宜与他撕破脸面,当即走至他夫人身旁,揽住她的腰,问道,“吃完了?” 沈青枝抬眸,目光澄澈,她点点头,“用完膳了。” 她眨眨眼,好奇地看向他,这人竟对她和外男一块用膳不闻不问? 是大度,还是另有隐情?? 傅甄看着这三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和谐,又?说不上来的怪异,茫然失措。 她与宋戈相?识多年,当即上前亲昵地搂住他的胳膊,轻声细语道,“哥,母亲喊你晚上回家用膳呢!” 宋戈默不作声,轻微将手臂抽离,薄凉的视线落在面前贵气精致的少女身上,问道,“阿甄可用膳了?” 傅甄本欲点头,但眸子却瞥到一旁清高淡漠的男人,连忙摇了摇头。 “那坐下?一块吃点吧。”说罢,他看了眼江聿修,问道,“江兄,可吃过了?” 折青枝 第92节 江聿修挑挑眉,拉着妻子的手腕坐下?,招来店小二,加了几个?菜。 沈青枝坐下?后?,视线不禁落在宋戈和傅甄身上,她终于知晓为何宋戈有那么多上京友人了。 他是相?爷义子。 倏然,心里一沉,那日,江聿修告诉她,相?爷想要置他于死地。 那,宋戈呢?他的立场在何处? 四人落座后?,个?怀己心。 江聿修一边玩弄着妻子的柔荑,一边朝那昳丽的男人挑挑眉,“宋兄也爱吃辣?” 宋戈微微一笑,拿起?银壶替几人斟茶。 “也能吃几分辣而已。” 江聿修接过那茶,道了谢,清冷的眼眸闪过一丝柔意,“我?家夫人亦爱吃辣。” 他轻抿了口茶,顿了顿,又?道,“同是生长在江南鱼米之乡,模样生得相?似,这口味也相?似。” 他停了下?来,端着茶盏,漂亮疏离的眼眸落在宋戈身上,他笑了笑,“宋兄不好奇吗?” 话落,沈青枝和傅甄都睁大眼睛看着宋戈。 确实,两人模子生得像,气质亦是温温和和。 任谁看见,都会觉着这两人生得像。 宋戈未开口,只是放下?银壶,目光浅浅落在沈青枝身上。 那张脸,确实与他甚像,接到任务那天?,百花宴上,她款款走来,偷偷一瞥,却是惊为天?人。 他从?前便知晓,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 可当见到这幅模子在一女子身上时,确实着实将他惊艳到了。 美,软若娇花,神仙玉骨,引人折腰。 那一刻,他想,他们的娘亲定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他嘴角微勾,羽扇掀了掀,凉风拂来,心静了下?来。 他未回话,只在笑意中?将情?绪掩盖了过去。 用完膳,两个?男人有事相?谈,一前一后?离开坐席。 沈青枝看着两道高挺俊俏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两道身影,同样高大挺拔,只不过江聿修气势更为雄厚霸气,像是只披着羊皮的雄狮,虽仙气飘飘,但身上那股子沉稳霸气是如何也掩盖不去的。 相?反,宋戈,一袭白衣,羽扇纶巾,谈笑间温文儒雅,是种不染世俗的昳丽。 这两人能相?谈个?什么? 她郁郁寡欢,心不在焉地摩挲着手上的镯子。 “沈青枝,我?看你成婚后?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也不幸福吗?” “你将我?妹妹拐走,我?还未和你算账呢!大家闺秀,天?天?在外抛头露面,我?妹妹可是相?府千金,你莫将她带堕落了!” 傅甄见两人走了,又?阴阳怪气了一番,沈青枝未理她,仍低头玩弄她手上的翡翠镯子。 自打江聿修将那白玉镯子作为定情?物拿走,到今日还未还给她呢! 直到傅甄再次开口,“沈青枝,首辅不肯与我?成婚,你知道后?果吗?” 沈青枝这才睨了她一眼,她神采飞扬,一副得志模样,好像是在威胁她? 她将袖子放下?,遮住价值连城的镯子,纤细的手指蜷缩,雪白的手背上还有一丝红痕,是方才江聿修揉的,她肤质细腻,一点力?就泛红。 傅甄目光落在她雪白娇嫩的手背上,触及那红痕时,眉头微蹙。 沈青枝不自觉将手缩到桌下?,嘴角若无其事地扯了扯,似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哦?什么后?果,说来听听。” 傅甄立马忘记那红痕,得意起?来,朝她凑了凑,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沈青枝挑挑眉,这姑娘居然也在用她制的香?真是匪夷所思。 见傅甄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沈青枝也将耳朵往她那凑了凑。 “小心从?天?上摔到地上,细皮嫩肉的沈四姑娘,能跟着他吃得了这苦吗?” 傅甄美丽的眼睛上挑着,红唇轻启,“或者是你家夫君能受得了这委屈吗?” 听闻这话,沈青枝秾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浓密鸦羽长睫微颤,小脸僵了僵。 雪白的手指拽着衣袖,淡淡撇了一眼她一眼,“傅大小姐此话可不要乱说。” 傅甄不置可否挑挑眉,拿起?筷子夹了个?鸡翅放进嘴里,辛辣味萦绕唇舌间,她忙端起?茶盏抿了口水,眼睛却还落在沈青枝身上。 沉默不语,一时间的静谧。 傅甄沉默寡言的样子,还是有些让沈青枝的心不安起?来。 * “你是何时知晓这事儿的?” 二楼厢房,宋戈与江聿修站在窗口,微风燥热,屋子里未放冰块,热气腾腾。 江聿修看了眼窗外人潮拥挤的长安街,微叹了口气,“吾不太能分清人的容貌,是那日枝枝提到了这事,留意了下?,挖出?了一些真相?。” “竟然如此,那你也知晓我?与他的关系了,那你想必也知晓……”宋戈顿了顿,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怅然,“我?娘在何处了吧?” 江聿修点头。 宋戈不解地看向他,“为何不告诉枝枝?” “这事儿太过离奇,这么多年,她竟换了张脸,神志也有些不清,萧何……”说起?萧何,江聿修还是有些凄凉,他的眸子冰凉阴鸷,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轻叩了叩雕窗。 “萧何说那事儿对她伤害很?大,想起?来可能会自缢。” 他声音也跟着暗沉了下?来。 大抵是那段过去太过悲凉,林嫣曲折多舛的命运,让他难以和当初戴着帷帽,有一双神采飞扬,骄傲自信的女医联想在一起?。 他也未曾想到,当年轰动上京的祸水美人,引得相?爷投掷千金,只为夺得一笑的美人竟是他的救命恩人。 当年他知晓那女医怀了双胎,下?了江南,失踪在了江南。 却压根没料到沈如令的外室,竟也怀的是双胎! 原来,那村子里的人护着的是她。 是他的救命恩人,亦是他妻子的娘亲。 这世间太小了,谁又?能想到,多年后?,他与她多次相?见,却已是沧桑巨变,多次相?遇,却再也未认出?。 或许是因那妇人的眸子,太过朴素与黯淡。 在他胡思乱想时,宋戈问他,“你不怪我??” 江聿修不言,只是冷冷看着他。 宋戈也不恼,又?道,“你竟是一点也不怪我?让萧何射了你一箭?好兄弟的背叛,你竟毫不伤心?” 江聿修默不作声,良久薄唇轻启,“这箭必须伤我?,萧何也必须背叛。” 大抵是被伤口折磨,江聿修隽美的脸,染了一丝病弱,脸色苍白几分,但目光却坚定如铁,看向人时,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 或许这就是上位者的肃穆与凌厉,宋戈想。 * 回府的路上,沈青枝将傅甄对她说的话告诉了江聿修。 彼时,江聿修正?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听见她的话,眼皮微掀,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搂着她的眼,轻声问道,“夫人担心我??” 沈青枝看着他淡然无惧的神情?,用手描绘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颚线,“我?自是担心的。” 江聿修温柔一笑,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靠近自己。 灼热好闻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沈青枝身子颤栗了下?,忙紧紧抓住男人的衣袖,漂亮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向他。 “别?笑了,你不怕吗?” 沈青枝娇嗔地昂起?下?巴瞪了他一眼。 江聿修嘴唇下?滑,正?好落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上。 大手轻抚她的后?背以示安慰,“不怕,死不了。” 沈青枝忙低头捂住他的嘴,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紧张,“胡说八道,什么死不了?你别?吓唬人。” 男人薄唇贴在她的手心,热热的,她忙慌乱地松了手。 虽说两人已然亲密无间,可她仍保留着刚在一起?时的青涩与纯真。 江聿修亲了亲她的红唇,点头道,“好,夫人勿慌,那奸相?想杀我?,可谓是天?方夜谭,夫人不相?信为夫?觉得为夫只是个?草包,是个?毫无计谋的权臣?” 话落,沈青枝哑口无言。 对了,她慌什么,这男人可是暴戾恣睢,权倾朝野的首辅,连小皇帝都得听命于他的大京首辅。 权倾朝野不谈,这国玺,兵队可都在他手中?。 是了,她怕什么。 如此,她心有些微微放下?。 紧抓着男人的衣袖也松了开来。 “时局动荡,夫人近些日子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慌,知道吗?”他的薄唇贴着她的红唇,一双乌黑深邃的眼里满是她的身影。 沈青枝说不慌是假的,但此刻她还是听了男人的话,点点头。 她知晓,那一日上京一定是,刀光剑影,腥风血雨。 可,这战火,苦的是百姓啊。 她垂眸,轻声叹了口气。 复又?抬眸看他,“能不能护着百姓?保百姓周全。” 江聿修愣了愣,指腹摸了摸她的红唇,点头,“好。” 折青枝 第93节 第77章 日子就这样过了几日,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这日,沈青枝突觉身子不适,未去四月阁。 李莺画一大清早的,便拎着自?己做的点心来看她,脚方踏进?院落,她便见阿挽拎着膳盒从里面走出来。 阿挽见到李莺画,小脸瞬间?变得苍白,忙行了礼,转身就走?。 李莺画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眉头皱了皱,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姑娘,这阿挽姑娘好生奇怪,见不得人似的。” 她身旁的丫鬟开口道。 “切不可胡说八道。”李莺画睨了她一眼,“这府里上上下下,哪里没有眼线,小心你的话被人听见,你这小命都堪忧。” 那丫鬟吓得颤了颤身子,忙垂下眸子不再?说话。 风微起?,这园子里的花香飘到了李莺画的鼻尖,她轻嗅了一口,看着阿挽的逐渐远去的背影,还是忍不住有些惋惜。 其实她也觉着这阿挽确实好生奇怪,她似乎怕这江府除了沈青枝的每一个人。 想起?她从前天真浪漫,活泼可爱的模样,李莺画便觉着恍如隔世?。 她攥紧手中的膳盒,微微叹了口气。 这江府深不可测,连她都有些看不懂。 * 李莺画进?了院子,便瞧见沈青枝正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块衣料碎片,正迎着阳光查看着。 那布料看起?来昂贵,在阳光下闪着薄薄的碎光。 沈青枝不知在思忖什么,黛眉颦了颦,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眼眸里,此刻染上一层焦虑。 李莺画敲了敲门,沈青枝方回过神来,她抬眸,与李莺画含笑的眸子撞在一起?。 她愣了愣,还有些不知所措。 认识李莺画这段时间?,她也不确定李莺画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思与她接近了。 如今这表姑娘像是彻底变了个人,成天嚷嚷着要与沈青枝结拜金兰,听着多了,沈青枝耳朵都快起?茧了。 冬葵一直在她耳边嘀咕,要提防那表姑娘,谁知道真正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青枝一想,也是,萧何都能被逼得射江聿修一箭,李莺画亦会?。 故而当李莺画进?来时,她第一反应是将手上的衣裳碎片收了起?来。 不是她不愿意相信李莺画,而是事关重大,阿挽将这衣料托付给她,也是不愿让江府其他人知晓的。 毕竟是敌是友都不清楚。 可李莺画一眼便瞧见了那碎片,她眼睛亮了亮,忙将膳盒放在桌上,朝她走?来,“这衣料子好生熟悉!” “嗯?”沈青枝抬眸看她,满是困惑不解,“表妹见过这衣料?” “好似见过。”李莺画将膳盒里的糕点碟子拿出?来,一一摆在桌上。 桌上有些凌乱,还放着另外一碟果子,李莺画将那碟果子往里挪了挪,将自?己的糕点放摆了过去。 “在哪里见过?”沈青枝问她。 李莺画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着走?至她身边,极和气地搂着她的胳膊,说道,“嫂子,近来那太傅千金组织了场温泉宴,邀请嫂子参加,我替嫂子将这请柬拿过来了。” 说着,她朝自?己的贴身丫鬟眨眨眼,“碧玉,将那请柬拿过来。” 那叫碧玉的丫鬟忙应了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雕刻精致的请柬递了过来。 李莺画接过那请柬,复又?打?开,站在沈青枝面?前,细细将里头的信笺内容读了出?来。 沈青枝默默听完,淡淡应了声,“竟然她们诚心邀请,那便去吧。” 李莺画有些不可思议,将那信笺又?放回信封里,垂眸看向她,“嫂子,你真去?我可听说你上次在百花宴被诬陷一事儿,你不怕她们?” 沈青枝摇头,神色淡淡得瞥了她一眼,“那你不想我去?” “自?是想的,嫂子,你就当这话我没问。”李莺画笑了笑。 大抵是心情?好,终于舍得将关于这布料的事儿告知于她。 沈青枝听完她的话,不可思议地抬眸,“你是说,裴夫人有件这样的衣裙?” 李莺画点点头,莹白的小脸,神色坚定,“自?是不会?认错的,这布料是当时我和我姑母亲自?选的,那会?儿我年纪虽小,但已有印象了。” 沈青枝目光落在那碎片上,久久不能平静。 如若是裴夫人,她的目的是什么?她为?何针对阿挽? 只可惜阿挽失去了那段记忆,不然定能查出?真相。 “说起?我那表姐,也真是个奇女子,年轻时喜欢相爷,后又?被许给了裴将军,不过裴将军对她可真好,无微不至的,真令人艳羡。”说起?裴将军和裴夫人的那段往事,李莺画脸上写满了向往。 而沈青枝神情?冷了冷,她从李莺画三言两语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年轻时喜欢相爷”…… 这句话不断在沈青枝的脑海里回响,每响一下她的心就跳快一分,最终那心,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脑海里似有火花绽放,她不自?觉缩紧纤细的手指,手中那帕子快要被她攥烂了。 “嫂子,不过这衣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莺画的声音将她从泥潭里,拔了出?来。 沈青枝不知怎的,心有些微疼,却还是叮嘱道,“画儿,这事儿你先不要和人提起?,忘了这布料的事儿,可好?” 她的一双眼眸清亮迷人,注视着你的时候,仿佛要陷了进?去。 李莺画下意识地点点头。 沈青枝沉默了会?儿,忙辞别李莺画拿着那帕子去寻江聿修。 这段尘封许久的往事,让大长公主不得不按压下去的事儿,终于有了眉目。 可是她不放心李莺画会?不会?将此事儿说出?去,所以她得加快脚步将这事儿传给那人。 * 问了白沭,她才知晓,今日江聿修去了大理?寺。 作为?首辅,他日理?万机,却为?了双胎案,百忙之中抽空去调查此事,甚至是不惜万里跑到扬州,去捕捉那一点迷离的真相。 白沭和她说,奸相一日不除,大京永远有填不完的窟窿,百姓也永无安宁。 奸相必须除,那些被埋藏多年的真相也必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沈青枝被她说得热血沸腾。 自?打?上次她替白沭求情?后,白沭对她更为?重视,恨不得跟着她紧紧的,生怕她丢了。 没办法,沈青枝只好将这两个丫鬟都带出?了门。 一出?门,冬葵就开始喋喋不休,她问白沭,“我听闻小将军快要回来了,是吗?” 白沭点头,“是。” “那些舞姬也会?被他带回来吗?”冬葵比较好奇,她凑到白沭跟前,挑挑眉,若无其事地问道,“听闻他被那边关女子背叛了,好几日高烧不退,是不是?” 白沭被她惊讶得目瞪口呆,“这些军营的事儿,你怎知晓?” 冬葵红着脸低头缠着衣袖,支支吾吾地道,“白苏告诉我的。” “他这个大嘴巴!”白沭嘀咕完,又?抬头看了眼前面?纤细窈窕的身姿,眉头轻挑,“我很?期待那小将军回京后,看见娇美如画的未婚妻被自?家舅舅横刀夺爱,什么心情?!” 冬葵眼睛亮了亮,有些欢喜,“我也是!那厮太坏了,如今就算立了功,带回美人又?怎样,还不得喊我们小姐一声舅母!想起?来都觉得可期待了!” 两人又?低声唠了两句,终于到大理?寺了。 沈青枝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叽里呱啦的两人,方觉冬葵还真有本事,竟能带的白沭都成话唠了,不禁觉得她在自?己身边做个丫鬟有些屈才。 这大京何不立个女官? 她觉得,冬葵这性格挺适合礼部?的。 这般想着,她竟迷迷糊糊间?走?进?了大理?寺。 她近日其实来这里已有几趟,如今也是轻车熟路。 待至到了江聿修寻常在此休憩之地,那些个狱吏忙替她开了门,“夫人,首辅随我家大人在地牢,小的已通知了大人,大人马上到。” 沈青枝点点头,进?了屋,在里头坐下。 这屋一尘不染,却也是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软塌,一张桌子和一把?木椅。 软塌旁,摆着香炉,徐徐轻烟自?里头飘了出?来,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股清荷香。 沈青枝在软塌上坐下,让冬葵将几碟小菜拿了出?来,自?个儿又?将那块碎布拿了出?来。 她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置信,如若裴夫人是害得阿挽失声之人,那么当年将江聿修扔进?池里的人又?是谁? 如若是裴夫人,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大长公主明目张胆的袒护,以及她阻止江聿修调查真相的原因。 真相大白。 外头突然传来树叶拍打?窗户的声音,天色暗了下来,整个上京被乌云笼罩。 白沭走?过来,给沈青枝点了灯。 灯影摇曳,莲香飘逸。 倒是安逸。 沈青枝窝在榻上,随手翻了本古书,看了会?儿门口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风雨欲来,树叶吱吱作响。 门被推开,一股强烈的风吹了进?来,沈青枝手里头的书卷都被吹翻了页。 她抬头撞进?男人乌黑深邃的眼眸里,他像是从黑暗中走?来,整个人阴鸷凶狠,眉目间?的戾气还未散去。 这还是沈青枝第一次见他如此冷峻,像是腊月的寒霜,摸一下手便冻僵了。 她看愣了神,突然闻见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瞬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喉间?像是吞了苦药,她吐又?不是,咽又?不是。 折青枝 第94节 整个人从头红到脚,连脖子都憋红了。 “相公,你身上……怎么一股子血腥味?” 江聿修皱眉,有些后悔没沐浴一番就着急忙慌赶了过来。 他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只是道,“夫人,等我会?儿,我去沐浴一番。” 又?怕她胡思乱想,忙又?道,“这是鸡血,方才杀鸡儆猴的。” 沈青枝捂着嘴,有些难受地朝他挥挥手,漂亮的眼眸里染起?一阵薄雾,连眼尾都红了。 第78章 江聿修沐浴一番回来?后,沈青枝已然在软榻上睡着了。 刚推门而入,一股子零嘴儿味扑鼻而来。 江聿修擦了擦头发,清冷的眸子落在?桌上,寻常他来?时,这处空空荡荡,如今摆着些?小菜碟子,除了甜甜的瓜果,尽是些撒了辣椒面的藕片,土豆片,毛豆,清一色的辣食。 其中一个空碟子里有一些吐出来的果核子,还有一盏凉了的茶水,她最近极爱吃些?零嘴。 他眉头松了松,将腰带系好,唤来?白沭将梨花木桌收拾干净。 磅礴大雨,姗姗来?迟。 天色阴暗,只余一盏灯火,徐徐摇曳。 白沭静静来?,又悄悄走,那些?瓜果残骸顺走后,屋子里一下子少了些?辣味,她身上温暖熟悉的清香,萦绕在?鼻尖,顿时觉得惬意极了。 小姑娘极困,斜卧在?软塌上,睡得沉沉的,手搁在?一旁的枕头上,漂亮的柔软处,随着呼吸起伏。 她那漂亮之?地,近来?愈发丰腴,整个人温婉可人。 男人走近她身边,拿起薄毯替她盖上,沈青枝似有所?感,白皙纤长的手指颤了颤。 江聿修握住她的手,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起身时,目光所?及她纤细的腰肢,有些?不忍心?地摸了摸,近来?因为?这事儿,她也满心?怅然,这些?日子,削瘦了不少。 睡梦中的少女,乌黑的长发凌乱散着,有几根发丝贴在?了她精致的侧脸上,此刻水润美丽的眼眸闭着,纤长的眼睫似一把扇子,红唇娇艳欲滴,像花瓣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江聿修伸手一寸寸抚过她娇美的脸蛋,动作轻柔,带来?一丝丝颤栗。 睡梦中的少女忍不住嘤咛一声,将头蹭了蹭他的手掌。 “乖。”他温柔开口。 外面的雨愈下愈大,纸糊的窗被拍打得啪啦啪啦,一阵巨大的响声,让沈青枝的眉紧紧蹙了起来?,她颤了颤身子,有些?惊恐地往男人怀中躲去。 江聿修看了眼外头的雨势,知晓这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雨,便耐心?在?此处陪着她。 这软塌还是多年前,为?了与?池和砚查案方?便,他托人买的,他虽不常住这儿,可却也每日有人整理。 思及此,他干脆脱下鞋袜,上了软塌,抱着姑娘假寐去了。 近来?,公务繁忙,他已许久未好好睡上一觉,这一觉,两人睡得格外久,外头电闪雷鸣,也没有惊醒沉睡的两人。 此处有狱吏守着,冬葵叫上长风和白苏,拉着白沭四人一起玩投壶,解解闷子。 这游戏,需要饮酒作诗为?乐,四人都有事在?身,不便喝酒,便以茶代酒。 玩了片刻,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嚣声,白苏放下长箭,大步迈向?门口,问道,“何事如此喧嚣?” 那慌慌张张跑来?的狱吏走至白苏身旁,问道,“白苏公子,大人呢,不好了,表小姐在?府中溺水身亡了,现在?屋子里乱成?一团,有人说表小姐中毒,不小些?失足落水,表小姐今日刚见过夫人,大长公主怒发冲冠,正寻夫人呢!” “什么?表小姐死了?”冬葵满脸不可置信。 门外雨越下越大,豆子大的雨点快要将窗户捅破。 天漏了,这上京的大窟窿也快被淹没了。 * 李莺画之?死,非同小事,她是大长公主最心?爱的晚辈,甚至还动过将她嫁给江聿修的念头,她性?子娇惯,但怎么说也罪不至死。 整个江府陷入灰暗不明的境况。 上上下下,无比静谧,连落叶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江府沦陷了。 沦陷在?了雨里,失去了所?有生机。 静默,静默。 大长公主坐在?屋子里,脑子里乱糟糟的,心?被大雨冲刷的,死了一般。 她摸着手中李莺画留下来?的帕子,上头还绣着一只漂亮的黄莺鸟,那是她绣给这孩子的。 她不断摸索着这帕子,手在?不住地颤抖着,明明清早这孩子还到她榻前给她梳头,她还抓住这孩子的手,叮嘱了几番,近来?不要瞎跑,可谁知她下午就没了。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攥紧那帕子,眸子里闪过一丝恨意。 她看了眼外头,大喊一声,“人呢?夫人还未回来?吗?” 那管事的大丫鬟忙跑了进来?,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回公主,已派人去了。” 大长公主视线紧紧落在?她身上,眼神?冰凉刺骨,“再报,半时辰内还未回来?,你们通通给画儿陪葬!” 那管事的丫鬟吓得身子摇曳,头上的珠花都跟着晃动。 她咽了咽口水,忙匍匐着退了下去。 乱了,乱了,这江府上下一片混乱。 那混乱被掩盖在?沉静中,只等着大雨冲刷干净,所?有的不堪通通都要曝晒在?日光下。 片刻后,一道高大的身影进了那屋。 长公主迎着微弱的灯光,看见那人,走上去,“啪”甩了个巴掌在?他脸上,她眼中充斥着怒火,咬牙切齿道,“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将画儿害死了!” 那人捂着脸笑了笑,面具下的脸更为?冷峻,“公主,您可别发怒,要怪就怪你那儿媳,她发现了秘密,不光你那黄莺鸟会死,就是知晓这秘密的人通通都得死!你那爱我?爱得要死的女儿都会没命!” 大长公主眉头紧蹙,“你放肆!有聿儿在?,你能碰到那姑娘一根汗毛,都算我?输!” “还有……我?家?女儿,她只是被你骗了!” 那人不屑地看着她,目光如炬,“公主,你已走不了回头路了,你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还想要好好坐在?你这公主位置上吗?” 大长公主被他说得毛骨悚然。 她垂眸,掩住心?里头的躁意,问道,“你想要什么?” 那人望着窗外的雨,淡淡道,“你只需在?你儿子不在?时,交出你儿媳。” 大长公主愣住了,她诧异地看向?他,片刻后,眸子里恍然大悟,“你果然未曾忘记她,你全然心?里想的都是她。” 那人没掩饰他的野心?,他冷笑声,“没错,我?只要那张比嫣儿还美丽的脸。” * 天空像裂了口子,大雨倾盆而下。 沈青枝是被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惊醒的,她吓得揪住旁边那人的衣裳,猛得坐了起来?。 这一觉醒来?,外面天色大变。 她吓得心?“砰砰”跳,忙拉了拉江聿修的袖子,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夫君,快醒醒。” 不知怎的,她心?头愈发不安。 江聿修睁开眼,黑暗中捉住了妻子的手。 看了眼门口的人影,他蹙眉起身。 白沭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见到主子黑着脸过来?开了门,忙低头不敢去看那人的脸,“大人,不好了,表姑娘死了。” 忽然之?间,一片寂静。 沈青枝听闻这话,吓得差点昏过去,她忙光着脚,颤颤巍巍走来?,不敢置信地望向?白沭,“你说什么?表姑娘死了?” 她披散着长发,雪白的脸此刻更为?苍白,漂亮的眼睛失去了所?有光辉,空白涣散。 她猛得抓住男人的衣角,身子一阵发软,竟就这般倒在?地上,江聿修忙将她扶起,沈青枝趴在?他身上,万分悲切地开口,“大人,是我?害了她,我?竟睡了过去,忘了告知你,画儿今日说,当年裴夫人恐怕与?阿挽失声案有关。” 江聿修乌黑深邃的眸子倏然一阵冰冷,他扶着她去软塌上坐下,拍了拍她纤细的后背,安抚道,“慢慢说。” 随后,沈青枝将这其中因果娓娓道来?。 听完沈青枝的一番话,男人的眸子愈发冰凉,他握住双拳,胸口似有股火在?燃烧。 “果然。” 他终于明白为?何母亲不肯他调查。 原来?,这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事,真?相?竟是这般残酷。 阿挽自他沉河之?后便出了事,那时她正小,竟恍恍惚惚失了记忆,还失了音。 他当时便想,定是与?他的事有关。 可他母亲竟以死相?逼,不让他去调查这事。 于是,这两件事便成?了江府的禁忌,谁也不敢吱声。 他不曾想到,那人竟将魔爪伸向?了江府后院。 看上去蓬勃生机的大家?族,其实根早已烂透了。 他安抚了一阵妻子,忙起身拿起外衣穿上,又走至一旁的木匣,那木匣上摆了一把尚方?宝剑,是先帝赐予他的,这箭可以调动千万御林军,只要他带上这箭,便可将那人踩在?脚下。 只是,这上京定会血流成?河。 那人,定不会放过百姓。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能以智胜出,而不是以兵马。 * 大雨滂沱,整座江宅都被浸泡在?雨中。 折青枝 第95节 到处是水,沈青枝下了马车,脚刚沾地,小腿处的衣裙便湿了。 那水深得似一条小溪。 几条从天降下的鱼儿,竟还在?水里肆意地游着,好不自在?。 沈青枝看着脚底下欢快游着的鱼儿,有些?恍然若失。 鱼儿的自由,和她现下所?处的困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心?里难受至极,看什么都是一片昏暗。 男人见状,忙将她打横抱在?怀里。 她本就身子弱,更不能受凉。 江府陷入一片暗沉静谧,徐徐走来?,竟不见一人。 白苏和冬葵替二人撑着伞,眼神?皆是肃穆与?冷意。 如今,这气氛,真?是蓄势待发。 他们都知晓,那一日不远了。 长月园,大长公主所?住之?地。 她正静静坐在?红檀木椅上,静静等着两人到来?。 静默,这里无人敢吱声。 李莺画的尸首被带去仵作验尸了,如今那长公主更是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 门开着,她远远看见高挑挺拔的男人缓缓走来?,那纤细娇柔的女人缩在?他怀里,享受着他的庇护。 她蹙眉,不悦地看着二人。 她不反对两人婚事,但前提是不触发她的雷点。 如若不是这丫头想要替阿挽发声,她的画儿也不会看见那碎片。 都怪沈青枝。 都怪阿挽。 这两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微风拂来?,沈青枝被放落在?地上,她依偎在?江聿修身旁,朝那大长公主微微拂身。 却不料那大长公主不似寻常温婉。 她冷冷盯向?沈青枝,一双美丽的凤眸,此刻含着怒火。 “听闻你今日见了画儿?” 第79章 江聿修将沈青枝护在身后,他紧握着她冰冷的手,温柔拍了拍。 沈青枝心中凉透了,鞋子有些潮湿,她整个人都冻得颤栗,方才他牵着她欲先回去换衣裳,可沈青枝却是摇摇头,她知道,大长公主等不及了。 果然,一进来,那女人犀利的眼神,直直落在她身上,沈青枝从未见过这般刻薄的眼神。 这一次见,居然是在她夫君母亲的眼里。 她颤了颤身子,往男人身边靠了靠。 大抵是察觉到她的恐惧,江聿修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滚烫的手掌落在她腰上,她才觉着身上暖和多了。 下过雨的傍晚,阴冷潮湿,屋子即使门窗关紧,也?还是有些寒意?。 花雕高架凳上摆放着香炉,烟雾袅袅,却是让沈青枝胃里有些翻江倒海。 这味道实?属太过浓郁,那气味自她鼻尖一直吸到胃里,呛得她捂住口鼻咳了出?来。 江聿修见状,忙瞪了眼冷眼旁观,欲要发?怒的大长公主,“劳烦母亲有话快说。” “你竟如此护着她。”冷冷的声线响起,让江聿修忍不住蹙起了眉。 薄凉的眼神淡淡落在大长公主身上,他沉声道,“母亲,有事?与我说便是,枝枝胆子小,别吓着她。” “聿儿,我看你是被她迷昏头了!”大长公主拔高声线,凤目睁大,死死盯着他怀里的沈青枝。 那味道越来越浓,沈青枝被熏得脑袋雾蒙蒙的,加上身体一阵寒一阵寒的,她竟大脑空白,晕倒在了江聿修怀里。 * 沈青枝晕倒这段时日,这大京已?然乱了。 趁着江聿修在府里陪沈青枝,那相爷进宫挟持了皇帝,要他交出?国玺,可怜那皇帝终日沉迷诗画,怎知这国玺在何处。 那相爷逼他写了个缉拿首辅的公文,又将他扣押在了皇宫。 江聿修听闻这事?时,正与萧木木说拿药的事?,白苏急匆匆带着皇帝贴身太监敲了门。 见了门外?那白发?苍苍的老人,江聿修也?猜到那人逼宫了。 那老太监一见到江聿修,便跪了下来,求他进宫救救皇上。 江聿修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陷入两难。 一边是尚未醒来的妻子,一边是被绑架的一国之君。 他理所当然想?要留在妻子身边陪着她,可若他不去救援帝皇,整个大京都将陷入血泊之中。 第一次,江聿修被困住了,他冰冷的视线落在那老人身上,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求大人进宫。” 那老太监泪流满面,红着眼跪在地上求他。 “大人若不在,这大京必是要被盗贼偷走啊!” 他声泪俱下,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哀怜。 当今圣上沉迷诗画,不作为,沉重的担子尽压在了江首辅身上,那老谋深算的相爷,趁着雨夜,侍卫打盹时,带着众兵打进了皇宫。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所有官兵都被他扣押。 皇宫,陷入了血泊中。 江聿修看着外?头瓢盆大雨,知道这日来了。 他将长风留了下来,长风手底,无数烈火死士随时为沈青枝出?战。 无人敢伤她,凡近她者,血流成河。 * 夜晚,雨水颇急。 江聿修骑着马,入了宫。 白色骏马溅起水花点点,他身上的衣袍尽都湿透了,雨水自袍子上滴落,一片狼藉。 宫内鸦雀无声,连个锦衣卫的影子都未瞧见,皇帝身边的侍卫,皆被扣押进了地牢。 走至永安宫前,长灯未歇,雨水混合着血水冲到了他脚下,雪白的袍子,斑斑血渍,无比清晰。 他用力握拳,为了妻儿,今日不宜见血。 他忍着想?要拔剑的冲动,走进了永安宫。 虽被大雨淋湿,一身狼狈,可他一双眸子却依然淡漠沉静,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自带上位者的高贵和风雅,走动间,身姿挺拔,一身雪衣却也?掩不住他骨子里的沉稳霸气。 走至御书房内,一着明?黄衣袍的男子,缓缓朝他走来。 眼神里带着胜者的骄傲,视线淡淡落在他身上,冷嘲热讽道,“高贵雅致的首辅大人,将成为大京的历史。” 江聿修慢条斯理地睨了他一眼,看着他明?黄的衣袍,嗤笑一声,“这衣袍恐怕也?会成为你今后的耻辱。” “江聿修,你还真以为你还是那一手遮天,权倾朝野的首辅吗?你可知,你的母亲,你的兄弟皆已?背叛了你,朕筹备多年的大计已?然开始。” “哦?”江聿修挑挑眉,挥了挥湿透的长袖,走至檀木椅边坐下,他将一把上好?的宝剑搁在桌上。 “咚”一声响起,在静谧的屋子里回荡。 他静静扫了那男人一眼,目光冰冷阴鸷,似蛰伏许久的雄鹰,“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杀光所有人,踩着一条血路登上那皇位?然后改国姓为傅?” 他声音极冷静,完全看不出?他的恐惧不安。 可江聿修,他还有势力吗? 如今他傅深挟持帝皇,帝皇的手谕不是比一切都宝贵? 他不懂,他还在猖狂什么! 江聿修,他还不知,他的妻子等会儿就要被他母亲亲手送给他吧? 这般想?来,看向那隽美无俦的男子,男人目光里也?带着贪婪的笑意?。 * 江府内,半晚时分?,雨渐渐停歇,一帮训练有素的护卫举着火把包围了江府。 刹那间,黑暗的园林,亮如白昼。 带头的那人,举着火把一脚踹开那门,门口守夜的吓得瑟瑟发?抖,恐惧万分?地看着夜袭之人。 却是下一秒,被迅速割喉。 随后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长月园的那位,端坐在大厅,一夜未睡,目光冷静地盯着门口,有侍女告知他,那帮护卫朝着大人的院子奔去了,她也?未有何神色。 静静地,一言不发?。 沈青枝还在沉睡中,不知危险已?然降临。 冬葵从睡梦中惊醒,看见外?头徐徐传来火光,那火光越来越近,她吓得忙翻身下床,披着外?衣前去查看。 却不料,看见一大帮护卫举着火把,个个佩戴宝剑,朝他们这涌来。 她慌了,忙拖人前去喊救援,可没片刻,那丫头哭着跑回来,告诉她,大长公主说让她们自生自灭。 折青枝 第96节 冬葵愣了,可这大晚上,白苏也?不在,无人能守护住她们。 她绝望地后退,却是下一秒,摸到身边一把削瓜果的匕首,她忙抓在手中。 今夜,她誓死守护小姐,还有……未出?生的那位。 喧嚣声越来越近,就在门口了。 大门被一脚踹开,那领头的站在门口,大喊着,“交出?这屋女主人,即可不死。” 眼看着那群人就要踏进这门了,冬葵紧张地哆嗦着,她替小姐盖好?薄被,心想?等会儿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却是下一刻,她的手被抓住了。 她差点吓得大叫,却听见一道熟悉的虚弱的声音传来,“别怕,冬葵,是我。” 明?明?是黑夜,冬葵却感觉看见了自家小姐熠熠发?光的眸子。 她差点哭出?声来,趴在她手背上,不知是激动,还是惧怕,总之泪水打湿了沈青枝的手背。 沈青枝自睡梦中惊醒,忙问?冬葵发?生了何事?,冬葵也?是一知半解,将仅知晓的告知了沈青枝。 沈青枝何等聪慧,立马就摸清了眼下的情况。 相爷胁天子欲登基,她家相公进宫救援去了。 而那相爷,却还是要她。 要她?为何要她? 她看了眼外?头熊熊烈火,也?没再去想?。 但她是不怕的,她知晓她的夫君定是在暗中派人护着她。 她自床榻上走了下来,她倒要看看,这背后之人为何如此兴师动众要拿下她。 她倏然想?起了她的母亲。 舅母曾和她说,她母亲来了上京,便被一高官看上,那高官对?她母亲威逼利诱,差点逼死她母亲。 她今日终于恍然大悟,恐怕,这高官便是那相爷,傅甄傅岑的父亲。 心底燃气熊熊烈火,她仿佛看见她那貌美如花的母亲,是怎样在这高官的逼迫下,神智不清。 那高官对?她母亲是执念,于是他亦想?要来抓她。 她醒了,那些被遗忘的记忆通通想?了起来。 她想?起,那日林家为她举办的离别宴,酒席开始后,她隐隐约约听见了相爷二字,她那时未在意?。 后来有一狗官逼她喝下了酒,那酒恐怕是媚.药。 再后来……宋戈出?手相救,又给她喝了杯茶,喝了那茶之后,她便忘了一切。 也?忘记,江聿修救了她。 他们缠绵了一夜。 如若不是他…… 后果不堪设想?。 那酒那茶都不是好?东西。 她握紧双拳,愈发?想?要知晓真相。 她猛地推开门,那群人站在门口,看着她,皆是一惊。 “林姑娘……”有人大声惊吼。 “林姑娘,可是林嫣吗?”沈青枝的目光淡淡撇了那群人一眼,这一眼,皆是让那群人回过神来。 林嫣,已?经死了。 这是她的女儿,他们今晚缉拿的对?象。 “首辅夫人,今夜请跟我们走一趟。”领头那胡子拉渣的男人,蓦然开口。 “你们是何人?”沈青枝淡淡望去,黑压压一片,未蒙面,似乎并不怕人看见他们的真面目。 “夫人,我与您母亲乃是故人,借着您母亲,劝告您一句,不该问?的还是别问?了。” 沈青枝冷笑声,“笑话,你叫我一声夫人,也?知我的身份,可你们真觉得,你们背后的主子,是我夫君的对?手吗?” 话落,一片寂静。 暴戾恣睢,凶残狠毒的首辅,谁人不畏惧,他虽凶残,可却从不曾见他虐待百姓,这么多年,他掌管天下,大京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谁人不钦佩? 沈青枝见他们神色有所松懈,又接着道,“你们也?不想?想?,这大京是谁在守着?是谁屡次上战场,夺得领土,又是谁守着这四方百姓,你们的子女无忧无虑长大,难道不是因为他吗?如今奸相登位,这大京还能如这番太平吗?” 沈青枝目光灼热,纤细的后背挺得笔直,此刻,她是为正义发?声,也?是第一次,她学着突破自己,鼓足勇气,为他发?声。 第80章 微凉的晚风拂过,吹动面前女子?额前的碎发,她生得极美,一双黑眸在夜色中熠熠生辉,让人不忍直视。 明明身子?纤瘦羸弱,可她说出的这些话,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狠狠刺着他们的心。 首辅对大京的重要不言而喻,无人敢质疑他的威严。 那些护卫刹那间,被沈青枝的沉稳淡定震慑住了。 躲在暗处,随时准备奋战的长风,不禁握住了别在腰间的剑。 只需他一声命下,这些侍卫都得死于箭下。 可等了许久,那些人也未有?任何动静,反而一个个熄灭了火把,灰溜溜的转身离去。 握住剑的手?僵了僵,不禁想起?方才沈青枝那一番热血沸腾的话,顿时对这位当?家主母肃然起?敬。 她虽柔弱,但却又足够冷静。 园子?重新恢复了安宁,沈青枝看着那群渐渐远去的背影,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她是紧张的,是害怕的,可是她又在赌。 赌百姓对大京的爱,赌百姓对首辅的敬意。 幸好,她赌对了。 外面的风一声声,一簌簌,萦绕在她耳边,落叶飘到了她脚边,她没舍得踩,任风吹起?那叶,飘至空中?。 她盯了片刻,直至那片落叶被风吹无,才欲关?门,却是抬眸间,见方才那领头?的男人举着火把朝她跑了过来?。 那人也是个忠义之人,只可惜跟错了人。 方才沈青枝那番话,又让他想起?那了无音信的林嫣,竟是一个踉跄,在她面前跪下。 “夫人,请原谅我们的被逼无奈,今夜过去,我们定会被相爷斩尽杀绝,有?些真相只能今夜告知?于您了。” 他垂着眸子?,将沉重的剑放在地?上?,火光照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的无奈与痛悔。 “如夫人所说,如若不是首辅,大京不会如此繁荣昌盛,江山若是落到那奸相手?中?,必定生灵涂炭。” 沈青枝看着面前的人,心生怜悯,还是让冬葵去将他扶起?来?,可那人却是怎么?也不肯起?,他跪在地?上?,垂着头?,颗粒大的汗,自他脸颊落下。 “夫人,我自知?罪孽深重,当?初听了相爷的命令,放火烧了那村庄,欲逼出林夫人和那两个孩子?,我于心不忍,放了他们生路,林夫人将孩子?交托于我,我无奈之下,只能将那两个孩子?送了出去,一个送给了扬州林家,另一个送进了军营。” 什么?? 沈青枝身子?微怔,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眸里满是震惊。 “你说另一个送进了军营?” 那人点头?,“是,那孩子?后?来?是在军营长大的,奸相一直以为与林夫人相貌相似的宋戈才是她的孩子?,其实不然,不是他。” “那是谁?”沈青枝站在风中?,如扶柳摇摇欲坠,她抓住门闩,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这是只有?小的才知?晓的秘密,过了今夜,只有?夫人知?晓了。” 他凑到沈青枝耳边,轻声说了那人的名字,说起?他身上?因为大火留下的火焰痕迹,又说起?,他是如何在军营里烈火重生,又将这江府多年以来?和奸相的勾搭与她说了一番。 沈青枝听完,已是泪流满面。 她和她的夫君,兄长,母亲,好友,都被那奸相所害。 她怎能不哭,怎能不心疼。 而这番话,同样也被黑暗中?另一人听见了。 他身子?微颤,整个人缩在墙角,满是不可置信。 垂眸看向坐在屋子?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他觉得自己的心更疼了。 * 这夜,沈青枝始终未睡。 而果然如那领头?的所说,他们殉了。 虽说沈青枝让江聿修派人去阻止这场悲剧发生,可他们还是为了保护家人,自缢了。 沈青枝望着外头?,徐徐飘落的树叶,觉着这朝廷乱透了,她怀念在扬州无忧无虑的生活,虽说为生活奔波,可却也是风平浪静,不见血腥。 而这朝廷之争,却是时常要争得头?破血流,甚至家破人亡。 冬葵端来?燕窝羹叮嘱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保重,话落,沈青枝的眼神整个迷茫起?来?,水汪汪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你说什么??” 冬葵这才想起?,尚未有?机会告知?自家小姐那孩子?的事儿。 她放下燕窝羹,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恭喜小姐,要做母亲了。” 在这个兵荒马乱,腥风血雨的时候,沈青枝她有?了身子?。 她低着头?看向平坦小腹,抬眸看冬葵,“他知?道吗?” 冬葵点头?,“大人知?道的,这燕窝羹采用的是上?好的材料小火慢炖的,大人特意叮嘱的。” 沈青枝听闻,想起?此刻被困朝廷的他,忙端起?那白瓷碗,拿起?汤勺喝了起?来?。 自打知?晓她有?了身子?,她也不再颓废,整个人充满了力量,她想,她要活下去,为了她的夫君,她的孩子?,她的母亲,她的哥哥。 从前她一无所有?,如今她已无所缺。 折青枝 第97节 * 李莺画葬了,下葬那一日,起?了风,沈青枝着一身白衣,手?中?提着清晨刚采摘的鲜花,朝那院子?走去。 长发用头?巾束起?,未施粉黛,素净的脸苍□□致。 整个人与那手?上?提着的——还滴着水雾的鲜花相得益彰。 那鲜花有?白的,有?蓝的,也有?红的,是沈青枝挑选了一清晨才选出来?的。 李莺画在世时,除了一开始对她有?敌意,后?来?便?一直粘着她。 可她还不曾真相信过她。 不禁觉得有?些后?悔,最后?见她那日,她提着糕点走来?,极和气地?搂着她的胳膊,邀请她参加太傅千金组织的温泉宴。 如黄莺般的声音,细细在她耳畔读着那太傅千金写给她的信笺内容。 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沈青枝哭了,经过李莺画院子?时,她将篮子?里的花一朵朵摘下,种在了她院子?门口。 愿此处往后?,余香绕屋檐。 有?人爱她,有?人相信她。 她迎着风站着,风卷起?她的裙摆,纤细的腰肢,羸弱的身子?,任谁看一眼都觉着心疼。 可当?刚进那大长公主的院子?,一个杯子?朝她脸上?砸了过来?,妇人恼怒尖细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还有?脸过来?,画儿是被谁害死的?” 沈青枝躲了下,那茶盏自她裙摆上?擦过,水渍溅了她一身,她凝眉望去,那妇人的眼神如火,似要将她一整个吞噬。 冬葵忙拿帕子?替她擦拭,看着自家小姐委屈的模样,冬葵红了眼。 沈青枝却不慌不忙地?走至那妇人面前,她盯着那双含着怒意的凤眼,一字一句地?问道,“母亲,那晚为何不来?救我。” 大长公主一袭白衣,冷艳的脸上?满是不屑,她冷嗤一声,往那檀木椅上?走去,“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本公主不希望找人将你拖出去,再说一遍,这里不欢迎你。” 沈青枝没理她,先她一步在那檀木椅上?落座。 她轻瞥了眼一旁候着的冬葵,柔声道,“冬葵,让人送两盏茶来?。” 大长公主看着她一副当?家作主的模样,来?了火,正欲开口,便?见那一向柔弱娇气的美人露出孤傲冷淡的笑容来?,“母亲,这些年您纵容那裴氏伙同奸相,在江府为虎作伥的事儿,我夫君可知?吗?您在这其中?又添了多少火?” 话落,那大长公主慌了神,虽表面神色不变,可沈青枝看见她抓着袖子?的手?指紧了紧。 她抬眸,双眼直直缩在沈青枝身上?,“说,你究竟知?道多少?” 沈青枝淡淡笑了笑,恰巧此时冬葵端了两盏茶来?,她将其中?一盏茶递给大长公主,却被大长公主甩袖砸了出去。 那盏茶洒了一地?。 她倒也不恼,自顾自的端起?另一杯喝了起?来?。 如今她怀有?身子?,自是不能委屈自己,渴了就?要喝水。 那大长公主见她这嚣张样,厉声道,“你想怎样?” 沈青枝将那茶盏搁在桌上?,缓缓走至那妇人面前,颦了颦眉,神色肃穆道,“母亲,我不想怎样,但你必须和裴氏向阿挽道歉,向我相公道歉,向被你们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所有?人道歉!” “你懂什么??” “我不懂,但我知?晓我夫君的脾性,你说他会选正义还是选择庇护邪恶?” 话落大长公主慌了神,垂下眸子?,却是事实不言而喻。 她知?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其实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大长公主似顷刻间颓废了,整个人老了十岁。 * 那事之后?,大长公主再也没敢得罪她,沈青枝安静了许久。 三日后?,她躺在躺椅上?,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温暖舒适。 再也没有?李莺画叽叽喳喳的声音,这屋子?安静又清冷。 幸好有?冬葵在一旁哼着小曲儿,咿咿呀呀的,才不至于过分寂寥。 听着曲儿,沈青枝摸了摸肚子?,望着窗外晃动的树影,她真得好想江聿修。 也不知?他在宫里怎么?样了,虽说他会派人告知?他的处境,可沈青枝还是好担心。 近来?,朝廷上?安静了不少,听闻那奸相手?底下的人皆弃暗投明。 据说是因为有?人为了正义,宁愿自缢也不跟随那奸相作恶。这事儿传开了,鼓舞了士气,护卫兵们纷纷举手?投降。 虽说事情到了末尾,可她知?道,他功不可没。 树影摇晃,晃得人脑袋晕晕的,沈青枝闭着眼陷入了梦乡。 朦朦胧胧中?,有?人替她盖上?了薄被。 沈青枝梦见了江聿修,他一袭雪衣,如高山白雪,缓缓朝她走来?。 他明明是个很阴鸷的权臣,可是在她面前却温柔昳丽。 他蹲在她面前,轻抚着她的脸颊,温柔着喊她卿卿。 如初见云雨时,汗水淋漓间,他搂着她的腰,一声声喊着卿卿。 温柔缱绻。 随后?那手?掌落在了她腹间,一下下摸着,又低头?趴在她肚子?上?。 沈青枝衣裳穿得薄,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肌肤上?,她痒得难受,可偏偏,他又极轻极慎重地?吻着她的肚子?,那痒意更甚了。 睡梦中?,她忍不住发出细细的呜咽声,那人才没有?继续下去。 梦的最后?,她听见那人在她耳畔沉声道,“事情妥了,我们回?江南。” 回?江南,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 不,不是初次,其实,他早已见过她了。 在她很小的时候。 第81章 很久之前,江家一年一度的春日宴在淮山进行。 那时的江聿修少年郎君,意气风发,一袭雪衣,背着弓箭,骑着马行在山林里,肆意张扬。 风卷起他?的长衫,整个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裴安作为江家小少爷,随父亲跟着这位舅舅后面,就见?他?玉树临风,气宇轩昂,比那?雄狮还要有气势。 他?就像裴安幼年记忆里,不可触摸的部分。 一想起那?舅舅,涌上?记忆里的,就是?他?凶残冷酷的一面。 那?日,风很大,众人行至到深山里,欲捕些?肉食作为今晚战利品,谁捕得多,便是?今晚的胜者。 裴琳琅依偎在母亲身边,理所当然地开口,“肯定是?我舅舅厉害!你们谁也打不过我的舅舅。” 她年纪最小,声音奶声奶气的,可眼?里头却满是?骄傲。 “爹爹不厉害吗?”裴安不屑,懊恼地看向?她,轻轻拧了一把?她纤细的手背,“父亲才是?最厉害的!” 裴琳琅将手挣扎出来,紧皱眉头,“爹爹没有舅舅厉害!” 裴安不信,在他?认知里,没人比得过他?高大的父亲。 起初,他?对此?信念坚定不移。 直到…… 几人行至一处风景秀丽的溪流边,打算接点干净的水喝,裴安不愿去,听闻舅舅射了好些?猎物,他?想去看看。 小孩子?天性健忘,上?一秒还觉得人家没父亲厉害,下一秒,恨不得当场过去抱着人大腿。 裴老将军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了笑,让他?跟在江聿修身后。 那?江家少年生得昳丽俊美不谈,言行举止尽是?大家风范,小小年纪便是?高雅矜贵,眼?神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家安儿与那?舅舅多多接触,定也能受他?所影响。 裴安跟着舅舅走至一处深山,空谷足音,静谧异常,落叶掉在地上?,踩出“咯吱咯吱”的清脆声,裴安好玩,一直在那?跳着踩树叶。 “救命……救救我……” 远处倏然传来一阵小女?娃的奶音,裴安正踩得乐不思蜀,只是?抬眸看了眼?,见?自家舅舅跟上?去了,便也没在意。 他?那?舅舅无所不能,定能救下那?小女?娃。 深山老林,静谧异常。 层层叠叠的光影透过树缝照了进?来,一圈一圈,随风飘动。 年幼的沈青枝随林家人出来游玩,跟着表姐后面,走着走着跟丢了,意外惊醒了正在沉睡的老虎,那?老虎猛得起身,朝着她扑来。 她被猛地扑倒在地,那?山中之王用厚厚的肉垫踩着她的腿,她疼得瑟瑟发抖,雪白漂亮的小脸满含泪水,只能拼命呼救。 可她叫得越凶,那?虎却仍是?兴奋,它呲着牙,凶狠地看着她,目光炯炯有神,她身上?的味道极香,淡淡的无花果味,老虎嗅了许久,眼?睛又?亮了,终于?凑到她脖子?间要咬她。 沈青枝吓得大喊救命,那?老虎嘴里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死死抓着它的头,用力捶打,可小孩的力气能有多大,还是?这么鲜美可口的食物,老虎恨不得一口吞下。 千钧一发,岌岌可危。 沈青枝闭上?眼?睛,哭着让它轻点轻点,可那?猛虎却仍旧咬住了她的纤细的脖子?。 她绝望得哭了。 忽然,压在身上?的重量没了,除了脖子?上?有些?刺痛,她没有其他?不适。 小小的女?娃,忙抬眸看去,便见?一雪衣少年站在身边,那?哥哥生得极美,雪白的面容,漂亮的五官。 她从?未见?过这么英俊的哥哥。 “能起来吗?”他?温柔的声音响起,宽大的手掌在她面前展开。 很漂亮匀称的手,白皙修长,掌纹根根分明。 折青枝 第98节 “嗯?”低沉悦耳的尾音传来,小小的沈青枝终于?回过神来,忙将手放在他?掌心。 他?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那?里似乎受了伤,修长的手指落在脖子?上?,问道,“你家人呢?” 树荫的光圈落在头上?,整个人像是?天上?的谪仙,高雅英俊,小丫头看呆了,忙眨眼?问道,“哥哥,你是?神仙吗?你是?不是?老天爷派来救我的?” 少年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又?找来些?药草替她涂了涂伤口。 小女?娃看着他?用木棍捣烂的汁水,忙开口问道,“哥哥,这些?东西能救人吗?” 少年点点头,“是?,草药能制药,也能制香,更能救人命。” “那?哥哥,我以后制出一种能治人的香给你好不好?”她看着近在迟尺,温柔着给她上?药的少年,柔声问道。 “好。” “那?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聿修。”他?轻轻答道。 可话到嘴边,被他?一箭射倒的猛虎又?爬了起来。 本欲放他?一马的江聿修没办法,只能用匕首狠狠刺穿了他?的身体。 鲜红的血液从?老虎身体里不断喷出,那?血喷得到处都是?。 小女?娃看着哥哥华丽雅致的月牙袍被血浸透,又?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猛虎,忍不住哭了起来。 “没事,别看。” 他?潮湿的手捂住她的眼?睛。 那?一刻,她幼小的心灵在他?的安抚中静了下来。 后来那?猛虎被他?扔进?了狼群,沈青枝也被他?平安送到了林家所在的栖息地。 * 沈青枝从?梦中醒来,还有些?恍然如梦。 她好像做了个很漫长的梦,梦里的他?年少轻狂,英俊潇洒,骑着马,载着她策马奔腾。 她捂着跳得火热的心脏,还有些?没有走出来。 那?梦似真似幻,似乎真得发生过。 她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纱幔,沉睡的记忆猛然被唤醒。 从?前,她确实在山里迷了路,确切说,是?被表姐丢下。 后来是?一个大哥哥送她回到了舅母身边。 莫非那?哥哥就是?…… 沈青枝的心跳得愈发快了起来。 原来,他?们曾在很久之前就见?过。 她红着眼?,低头摸了摸肚子?。 他?们的孩子?。 如今,他?们已有了孩子?。 一切正好,也真好。 一觉醒来后,沈青枝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床,推开门,便看见?门口站着熟悉的身影。 她大吃一惊,对这位不相熟的母亲竟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萧夫人见?到她,忙红了眼?,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抽泣着,“枝枝,我的枝枝。” 沈青枝大惊失色,脑子?里浮现出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那?双狐狸眼?不似她从?前见?到的呆滞,竟是?有了神色。 她的母亲,恢复记忆了。 林嫣放开她,牵着她的手,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是?我的女?儿。” 她从?前,想要掐死的女?儿。 现下想来,心中一阵后怕,幸好被嫂子?及时阻止了,不然她定是?会悔恨莫及。 林嫣拉着沈青枝在一旁坐下,与她说了好多好多,沈青枝在她身边一字一句听着,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她盯着被林嫣握住的手,心里一阵暖流涌过,这温度虽是?陌生的,可她却真切感受到了她的关怀。 她看着和她相似的眼?,心里酸酸涩涩的。 原来,这就是?被母亲疼爱的滋味。 送林嫣出门的时候,她看见?了角落里的长风,长风呆愣愣地看着两人,见?沈青枝望了过来,忙又?躲了起来。 方才他?的眼?神,分明是?带着向?往和期待的。 沈青枝心颤了颤,忙抓着林嫣的手,目光炯炯有神地问道,“母亲,想不想见?见?哥哥?” * 沈青枝认回了兄长母亲,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沐浴时,躺在温泉池里,笑得眉眼?弯弯。 她摸了摸肚子?,心里一阵满足。 她有亲人了,她有好多亲人。 自从?遇见?他?,她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只是?她的夫君呢…… 他?还在皇宫吗?她真得很想他?。 本来还兴高采烈的姑娘,倏然之间神色黯淡下来,耸拉着脑袋,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近来奢困,沈青枝恍恍惚惚又?趴在池子?边睡着了。 江聿修进?来时,便瞧着美若天仙的妻子?安静地趴在池边睡着了。 他?忙解开衣袍,入了池,将妻子?整个圈在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涌来,他?眷恋地将头埋在她的怀里。 幽香阵阵,他?的眼?瞬间红了。 怀里的美人身姿莹润,骨架纤细,却是?丰盈别致,抱在怀里舒适温暖。 他?握住姑娘的手,轻咬着她的锁骨,许久未见?,对她的想念蚀骨难忍。 在那?皇宫大院,多少次他?差点将那?奸相杀了,可却是?偏生忍了下来。 自打知晓妻子?怀孕后,他?便打算这一年都不见?血腥,于?是?他?携同奸相的心腹,他?的义子?宋戈,一点点将他?的心血掏空。 其实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其中牵扯得事情太多,本欲一点点瓦解那?些?奸相在朝中的势力。 可谁知,他?的夫人竟然帮了他?如此?大的忙,三言两语就逼得奸相侍卫兵们集体为义而?殉。 这场壮举,感染了不少侍卫兵,纷纷举白旗投降,扬言势必要追随首辅到底。 思及此?,江聿修再也忍不住,低头朝那?张殷红唇瓣深深吻去。 沈青枝朦朦胧胧中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占据着她的呼吸,她的唇舌。 她忙睁开眼?,便撞入一双乌黑深沉的眸子?,很漂亮的眼?睛,像是?夜空中的星辰。 纤细的腰肢被男人揽住,她往他?身上?凑了凑,轻喊了句,“相公。” 声音细腻缠绵。 江聿修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亲了亲她漂亮的眼?睫,感受着她心口的跳动。 夜,漫长而?静谧。 沈青枝被吻得全身发软,趴在池边,任由男人抱着。 “枝枝,这么久想我没?”他?问。 灼热的呼吸萦绕在耳边,那?手还在捻着她的腰肢。 沈青枝红着脸,颤了下身,轻点点头,“自是?想的。” “想哪儿?”他?又?问。 “哪里也想。”她捂着嘴轻吟。 “这儿呢?”他?问。 第82章 “无耻!”沈青枝看着被触及之处,脸上?泛起淡淡红晕。 可她如今已有身孕,虽说趴在池边,但肚子却被男人紧紧用手掌护着,另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背,怕她摔着。 大抵是许久未见?,两人之间的熊熊烈火开始燃烧,池子掀起一阵浪花,将地上?打得一片狼籍。 就在男人手流连到她纤细腰肢时时,漂亮的手掌倏然?僵住了。 隽美白皙的脸上?大汗淋漓,漂亮的凤眼亦是一片猩红,可他却及时将手自她腰上?拿了下来,抱着她大力喘气。 沈青枝看着他弧度流畅的下颚,险些没?从方才的漩涡中走出来,她眯着眼,趴在男人肩上?,双手无力地搂着她夫君的肩膀,轻声问道,“怎么了?” “无碍,忍着些,萧何?说,前三个月身子不稳。” 男人低沉暗哑的声线撩人,像拿着一把刷子在沈青枝耳边拂过,痒痒的,让她身子骨都有些酥麻了。 她伸手划过他精瘦的胸肌,停留在那处线条优美,触感坚实的人鱼线上?,低声道,“相公……我?来……” 话?未说话?,试图继续往下滑的手,被男人捉住。 江聿修是何?人,大京最?为出色的首辅。 最?为擅长忍耐之术,可今日,却是在妻子的身上?感受到了自己对?她的迷恋,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折青枝 第99节 但他也不会欺负一个怀着身孕的妻子。 方才的意乱情?迷,在对?她的呵护中渐渐苏醒,他抱着妻子从水池里走出。 一旦出了水,两人之间?就真正是肌肤之亲,沈青枝红了脸,虽说两人是夫妻,但还是有些不习惯。 她紧张地缩在男人怀里,不敢面对?他,甚至不敢大口呼吸,可偏偏她还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迎她而来。 他气质强势且冷淡,是种带着猖狂与威严的气势。 这个上?次让她休养了好几日的罪魁祸首。 想起来,她双手抓着男人的后背。 吓得动了动。 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也好过在此受这灼热的燃烧,以及心底的颤抖。 “再动就真得忍不住了。”男人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沈青枝忙搂着他的脖颈不再说话?。 这人真是。 沈青枝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胸膛。 那手软若无骨,这般拍打,也只是像撒娇,毫无威慑力。 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看见?男人雪白的肌肤上?,绯红一片,清晰的抓痕印在上?头,她有些不忍心地摸了摸,“疼吗?” 他拍了拍她的蜜桃臀,低头朝她挑挑眉,“这点对?你夫君来说,就像是被风轻轻拂过。” 沈青枝趴在他怀里,红了脸,娇嗔道,“谁让你那么欺负我?的。” “我?怎么欺负你了?”他将她擦干放在一旁的木榻上?,那上?头铺着一层绒毯,软绵绵的,雪肤美人,躺在上?头,风情?万种,令人无法直视。 “你……”沈青枝忙拿过薄毯盖过自己的身子,这话?让她怎么说,他怎么这么不知羞。 又看着他那修长的手指抹了香膏,徐徐朝她走来,漂亮的凤目已然?恢复从前的清冷,他又拍了拍她的蜜臀,轻言道,“侧过来,替你涂香膏。” 沈青枝莫名红了脸,她现在都有些不敢直视他的手指了。 她乖乖翻过身,抱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感受到那薄被被掀开,她光滑雪白的手背全然?暴露在他眼皮底下。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以至于自个儿有些心跳如雷,感受着那温热的大掌带着她自制的香膏,慢慢落在她身上?,又轻轻涂抹开。 动作柔软舒适,全身似是落入云朵之中,这香膏还有安神作用?的,沈青枝闻着舒服极了。 他的手掌每到一处,都激起一阵涟漪。 沈青枝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她愈发不能控制自己,昏昏欲睡了。 “枝枝,如若困了便睡吧。” 小女?人就这样睡在了软塌上?,在丈夫温柔的声音中沉沉睡去。 其实她还有许多话?未问他,但忍不住了。 * 再次醒来,已是后半夜了,睡着睡着她热得满身是汗,将身上?的薄被猛得踢开,纤长的腿架在男人身上?,这才舒服点。 但随后,那薄被又回到了她身上?。 沈青枝迷迷糊糊中,将那薄被用?力蹬掉,整个人翻了个身,缩到角落去了。 但随后又被捞到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 正值夏日,可他身上?却是冰冰凉凉,沈青枝被他揽在怀里,他身上?冰凉,沈青枝像掉入了一个冰窟,从头到脚都被他的冷气包围。 她舒服得又翻过来,搂着男人精瘦的腰肢,将整个人埋在他的怀里,随后那薄被又盖在了她身上?,将她整个裹住,这一次,她没?再反抗。 “睡吧。”男人亲昵熟悉的声音响起,沈青枝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两人许久没?再一起过夜,这段时间?来的不安,通通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原来,能消除恐惧的便是爱了。 第?二日醒来时,沈青枝方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那男人向来醒得早,估摸着已然?练身去了,他向来严谨自律。 可当她转身时,才发现他竟着一身雪衣,躺在床榻上?,以手支颐,正灼灼看着她。 那双淡漠疏离的眼,盛满柔情?。 沈青枝看愣了神,伸手去描绘他的眉眼,却是整个人被他拖进怀里,沈青枝趴在他身上?,看着他精致的眉眼,笑得眉眼弯弯,“相公,你今日终于陪我?赖床了。” 他挑挑眉,啄了啄她的红唇,又用?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爱踢被子的小姑娘,我?不在时,是怎么过的。” 沈青枝听?闻他这话?,心头微微刺痛。 莫名想起他不在的那段日子,被思念的狂潮吞噬,让她辗转难眠。 将头埋在他怀里,漂亮的双眸泛起一阵雾气,她握住他的手,哽咽道,“下次别离开我?了。” 不知不觉,她竟也离不开他了。 她从小便缺爱,从没?有人真正对?她好,她的姐姐甚至想要将她置于死地,将她送入虎口,想要她自生自灭。 如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恐怕她早已被猛虎啃得渣都不剩了。 思及此,她蹭了蹭他的胸膛,双手抓住他的双手,两人十指紧扣,“江聿修,我?昨日梦到了。” “梦到什么了?”他摸了摸她的长发,耐心听?着她的下文?。 “梦到你救我?两次。”她轻声开口。 倏然?又摇摇头,“是三次。” 她知晓的有三次,不知晓的呢?又有多少次?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成长都是因为他,她的每次蜕变也都是因他。 看着他的眼,她掰着手指,回忆着:“第?一次,我?幼年被表姐推入虎口,是你从虎口下救了我?,并让我?知晓,原来路边的草也能救人。” “第?二次,是我?看上?一件仙女?裙,舅母打我?骂我?,不让我?买,是你送给我?穿仙女?裙的机会,又让我?接触到了做生意,打理铺子。” “第?三次,是我?被狗官下了药,又是你救了我?,并让我?……” 她说到这里,红了脸,想起初次翻云覆雨时,他的温柔,他的体贴,都让她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并让你什么?”他装作不知晓的样子,精致的五官凑近她,感受她急促的呼吸,以及娇羞的眼神。 “江聿修,你知道的,不要问了!”她不禁恼怒起来,伸出脚蹬了他一下,却被男人抓住纤细的脚,目光灼灼盯着她的眼。 “枝枝。”他喊她。 “嗯?” 他望着她的眼,有千言万语欲对?她诉说,可最?后,他仅仅是抱着她,笑了笑,“你开心就好。” 她的开心是这世间?医治他最?好的良药。 * 午后的阳光明媚灿烂,江聿修陪着沈青枝用?完膳,又抱着她睡了会儿。 沈青枝习惯睡午觉,尽管今日睡到日上?三竿,可她还是疲倦不堪。 自打江聿修回来后,沈青枝愈发离不开他,他去书房她便也紧紧跟着寸步不离,轮到她要入睡了,又眼泪汪汪地盯着江聿修。 彼时江聿修正在批改奏折,一切尘埃落定,奸相被关进地牢,那小皇帝经过这事儿一阵后怕,愈发不安,竟带着宫妃下襄阳避暑去了。 想到这厮弱不禁风,遇事便逃的狼狈样,沈青枝愈发觉得这人不是个好归宿,倏然?想起许久之前的宫宴,裴琳琅眼里的落寞,让她有些难过起来。 她将嘴里的荔枝核吐在桌上?,看着男人,蓦然?开口,“夫君,能否不将琳琅送入后宫了?虽是后位,可那皇帝配不上?她。” 说起裴琳琅,江聿修便想起他的长姐,双手忍不住握紧手中的羊毫,那恶毒的女?人,他到现在还没?有狠下心来去处理。 但琳琅,却是无辜的。 思及此,他点点头,将羊毫搁在砚台上?,抬眸望了眼妖娆妩媚的妻子,“其实本就未想将琳琅嫁入后宫。” 沈青枝松了口气,忙走至男人身边,笑着给他揉肩,可是揉着揉着,就坐到了男人怀里,两条腿缠在他身上?,一双眼欲拒还迎。 不知怎的,她想起许久之前,被男人在后背作画的场景。 心底愈发柔软,她红着脸任由男人抱着她,双手在她后背徐徐拂过,带来一阵颤栗。 江聿修揉着妻子酸胀的腰,望了眼窗外晃动的树影。 他那好侄儿,估摸着是到了上?京了。 大概不久后,便会来江府找他请安。 微风拂过,窝在男人温热的怀里,沈青枝愈发困倦,两条环绕他胳膊的手臂,也渐渐没?了力气,摇摇欲坠。 江聿修将她一把横抱起来,往主院走去。 结果方将姑娘放到床榻上?,那姑娘便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 于是,一向不喜白日入眠的他,也笑着摇摇头,抱着妻子沉沉睡去。 直到门被敲响,他才从睡梦中醒来,安抚了下皱眉不安的妻子,他开口问道,“谁?” 便听?闻那头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响起,“舅舅,是安儿。” 第83章 清朗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沈青枝睁开双惺忪睡眼,纤细的长指揪着男人?的里衣,迷迷糊糊问,“怎么了?” 美人长发如墨,雪肤红唇,近来因着身孕,气?色红润,身子愈加丰韵,本身长相偏妖娆,这如今更为撩人心扉。 沈青枝素常一人入睡时,便喜欢翻来翻去,江聿修回来后?,她?的睡姿更为大胆,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因为翻身的时候幅度大了,肩上的衣裳也滑了下来,露出?雪白细肩。 尤其加上这刚睡醒的憨媚样,实属美得动人?。 江聿修眼里闪过一抹惊艳,但不过片刻便恢复神色,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是裴安来请安了。” “裴安?”沈青枝抓了抓长发,将脸埋在男人?胸膛上,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裴安……” 她?念叨着这人?的名字,片刻后?回过神来,“我未婚夫啊……” 话落,男人?不高兴起来,将她?轻轻压在榻上,单手揽住她?的腰,目光灼热,“枝枝再?说一遍,吾方才未听?清。” 沈青枝吓得忙用手去护住肚子,顷刻间,清醒过来,她?方才大抵是昏了头,才当着这男人?面喊人?家未婚夫。 折青枝 第100节 她?忙用另一只手去推攘男人?,眉头皱起,“我错了,我错了。” 江聿修也只是吓吓她?,见她?护着肚子,满脸惊慌失措的模样,忙起开身来,看着她?淡淡道,“夫人?,还记得这位未婚夫啊!” 沈青枝忙摆摆手,朝身后?退了退,“我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舅舅?”门口倏然又响起一阵敲门声,裴安站在门口等得有些不耐,隐隐约约又听?见屋子里有女子娇柔的声音,那声音有些熟悉,他听?着只觉得一阵揪心。 这次从边关回来,其实他也带回一女子。 便是那背叛他,刺伤他的异域美人?。 他又找到?了她?,对这害他的女人?,他不但没有怪罪她?,反而怜悯她?,她?亦是一个可怜人?,被人?利用,那异邦雇主又要对她?赶尽杀绝,他实属不忍心他的第一个女人?沦为至此,故而在捉到?她?时,出?手相救。 现如今,那叫阿诗的姑娘对他感?激不尽,尽心照顾他。 裴安亦打算,和沈青枝商量着纳她?为妾。 可那阿诗姑娘却不愿为妾,她?委屈不已,哭着要回故乡。 彼时,裴安身子尚未恢复,躺在榻上,看着瘦了一圈的阿诗,心疼不已。 她?是异邦人?,和中原女子不同,肤色是沙漠里风情万种的异域风情,裴安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肤色,特?别是她?那双带着墨蓝色,如海水般清澈的眼眸。 时而清纯,时而惑人?,让他难以忘怀。 裴安捂着伤口,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那阿诗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她?背叛他时,他恨她?,可看着如今她?遍体鳞伤,像只无家可归的猫时,他又忍不住想要替她?擦去一切苦难。 阿诗红着眼,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着一袭破烂的紫色轻纱裙,倒在地?上,摇摇头说,“阿诗不愿为妾,低人?一头,阿诗虽为舞姬,却也是卖艺不卖身,自打遇依誮见将军,便一见倾心,可阿诗自知身份卑微,也不曾想过与将军有何未来,从未想过。” 裴安本就对这个带着自己进入另外一个,活色生香,丰富多彩的世界的指路人?,有着怜悯之心,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心痛如绞,他看不得她?流泪,可他也不愿舍弃沈青枝。 那一个令他一眼,便动心,又有着可耻反应的美人?。 两厢都难以割舍。 裴安只能?先带她?回京,想着一切安定后?,再?娶她?为平妻。 一个美艳动人?,婉约柔弱的江南美人?,一个妖艳迷人?,榻上手段高超的异域美人?。 独享齐人?之福。 想想都觉得幸福,故而裴安今日来找舅舅,其主要还是为了迎娶美人?。 不过离京这么?久,加上沉迷美色的缘故,他已许久不闻京事,也不知他舅舅竟金屋藏娇。 这美人?声音如此娇怜,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不知她?和他的未婚妻,谁更谁一筹呢? 想到?那许久未见的未婚妻,裴安又忍不住动了火气?。 在塞外,虽说美女如云,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可论起这姿色与气?质,还得非他的未婚妻莫属。 她?的美是种艳丽张狂的味道,可她?的柔弱却偏生将那份张狂压住了,整个人?美得极有特?色,这世间打着灯笼都难找。 裴安在这边想入非非,而他惦记着美人?,此刻正任由男人?替她?穿着衣裳。 沈青枝似乎是太累了,整个人?软若无骨,趴在他怀里,看着门口那道踱步不安的男人?,颦了颦眉,“夫君,我听?闻他将塞外美人?带回来了。” “嗯。”他抬起她?的纤细的手臂,将里衣替她?穿好,“这小子实在是目无尊长,眼里毫无王法,依照大京律法,实在要想纳妾怎么?也得先娶妻再?纳妾,可他倒好,直接将那女子接回后?院了。” 说完,他又轻轻叹了口气?,“他母亲也实在是将这孩子教得没个正形。” 沈青枝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是没说,安静得趴在男人?怀里,可那一双漂亮眸子却暗淡了几?分?。 她?双手缠绕着男人?的衣袖,望着门口的人?影,轻声叹了口气?。 如若她?未嫁给江聿修,恐怕如今也在沈府等着他得胜归来上门娶亲了。 可这还未成亲,便带着塞外美人?,正当光明,毫无避讳得带回来了将军府。 何曾将她?放在眼里,她?的尊严,她?的委屈,她?的态度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他从未想过,他带着美人?回京后?,百姓的吐沫星子足够将她?淹没。 这些,他从未放在心上。 这样一个毫无担当的男人?,曾挂着一个他未婚妻的名头,沈青枝都觉得一阵作呕。 衣裳还未穿好,她?便又摇头,含糊着语调,隐隐不安,“我不想见他。” 江聿修没问原因,仅是点点头,应了声“好。” 将妻子安抚好,他转身去开了门。 裴安站在门口,见门被打开,忙走了过来,他朝男人?行了礼,喊了声舅舅。 江聿修应了声,随手将门带上。 门刚打开,一股子淡淡的幽香便飘了出?来,就连面前这男人?身上都带着那股清香。 这味极香,让人?心旷神怡,并且还有些熟悉。 透过半开的门,裴安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朦胧的身影,没看真切,只是那背影窈窕,垂在身侧的皓腕上,戴着玉镯,那皓腕雪白纤细,手指纤长,足以看出?是个骨相绝佳的美人?。 这背影,让他想起,之前在酒楼撞见的,坐在舅舅怀里的女人?。 亦是纤薄的后?背,漂亮的蝴蝶骨,被男人?大掌笼罩的纤腰。 她?坐在男人?身上喘着气?趴在他肩上,软若无骨的葱段白指搭在男人?墨绿官袍上,暧昧到?极致。 思及此,裴安眼里闪过一丝黯淡。 那女子,他曾怀疑是他的未婚妻。 思及此,他忙将那些念头从脑海里挥散。 “舅舅,可否借一步说话。”他抬眸,望向面前比他高上许多的男人?。 许久未见舅舅,他好像更为沉稳霸气?。但偏偏,大抵是因着欢爱,他白皙的脖颈上还有着几?道深紫色吻痕。 那深紫色痕迹极为刺眼,裴安心一沉,有些揣揣不安。 江聿修扯了扯嘴角,眸子冰冷阴沉地?看着他,“就在此。” “那屋子里……”不知怎的,裴安有些难以启齿,他不想在那女子面前说些他想娶平妻之类的话。 “她?是你舅母,自是我的妻子,有何可怕?” 裴安从未见过舅舅如此温柔宠溺的眼神和语调,当下还有些未反应过来,“舅舅成婚了?” 他有些不可思议。 明明舅舅不沾女色,一心只顾治国,是何时,舅舅竟娶了妻? “嗯。”他轻点头,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耐,“有话快说。” 不知怎的,裴安心里头闪过一丝不安,他又将目光挪向那屋,可打探上一眼,便被一道冰凉的目光,吓得浑身寒蝉。 他压下困惑,终究是将心里头的恳求说了出?来。 “舅舅,外甥在边关与一女子情投意合,想纳她?为平妻,望舅舅请陛下赐婚。” 话落,只觉得周围更冷了,他觉得舅舅看他的目光沉了沉,并且似乎要将他从院子里扔出?去,他吓得垂眸,不敢吱声。 “怎么??你这么?怕?” “望舅舅批准。”他颤着声开口。 “这么?怕还敢开口,恐怕是真与那姑娘不可分?开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裴安更是不敢抬头。 见他这样,江聿修不免来了火,他用力握住拳头,目光直直落在裴安身上,问道,“你尚未娶妻,便请陛下让你娶平妻,你可曾想过,你的正妻该怎么?办?” 裴安哑口无言,抬头带着小心翼翼地?看向男人?,“她?那么?善良,定会同意的。” 似乎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又鼓足勇气?道,“舅舅,我与诗娘情投意合,也是走投无路才来求舅舅。” “哦?情投意合?”男人?凝眉,带着讽刺的目光看向他,“那你正妻可真倒霉,要嫁给你这么?一个只顾自己,自私自利,满脑子□□,沉迷女色,不顾后?果的窝囊废,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江聿修被裴安这番蠢货气?得头疼,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没有担当的男人?。 如若他未娶了她?,恐怕今后?她?入了那将军府,连个舞姬都要爬到?她?头上去。 毫无尊严。 他握紧拳头,恨不得一拳打醒他。 那女人?生养的孩子,果然是个说话做事都不过脑子的蠢货。 “舅舅……” 裴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男人?,满脸震惊,舅舅即使阴鸷凶残,可从不曾如此辱骂过他,这还是头一次,裴安看见男人?口吐脏话,和他那矜贵高雅的模样,截然不同。 “别叫我舅舅!我江聿修何时有这般愚蠢的外甥!” 男人?气?得眉头一皱,下一秒,那握紧双拳的手便要临到?他头上。 裴安吓得睁大眼,惊恐万分?。 可下一秒,那屋门被推开,男人?握紧的拳头被一软若无骨的手抓住,她?靠近男人?身边,依偎在他怀里,踮起脚,拿起帕子擦了擦他额角的汗,“相公,别气?了自己。” “我不气?。”本还暴躁凶狠的男人?见了妻子忙温顺下来。 揽住妻子纤细的腰,江聿修目光落在她?披在身上,那件属于他的白色外衣,笑了笑,“怎么?穿我的衣裳就出?来了。” 沈青枝娇嗔地?瞪着他,“不行嘛。” 语气?娇柔,背影婀娜,令人?赏心悦目。 可裴安看着熟悉的身影,也顾不得欣赏。他脚步不稳,差点摔倒,幸亏扶住门口的柱子,才不至于摔倒。 一阵淡淡的幽香传来,他看着那美丽精致的侧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84章 裴安未想到,方才心心念念的未婚妻会出现在舅舅的寝室里。 他的未婚妻紧紧依偎在他舅舅怀里,两人呼吸交融,甚至,她优美的线条还被他舅舅的外衣包裹着。 长发凌乱,肤白貌美,软若无?骨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他舅舅的手,娇媚柔弱的小脸染上温柔,裴安快要认不出他的未婚妻了。 折青枝 第101节 可方才他舅舅说内屋是谁? 他的妻子? 他的未婚妻何时成了他舅舅的妻子? 裴安急躁不安,整个?人从脖子到脸愈渐泛红,像只煮熟的螃蟹。 沈青枝也察觉到了背后那人灼热的目光,似是眼中带刺,将她?整个?人要看透刺穿,她?心中愈发不悦,明明是这人背叛了她?,做出这等羞耻轻狂的举动,如若不是她?的夫君,依着她?的性子,她?早已受不住舆论压力自缢而亡。 何谈还有?如此美好家庭,甚至肚子里还有?着两人的孩子。 她?愈想愈燥,干脆整个?人踮起脚尖,凑到她?夫君耳畔,轻声道,“夫君,我不喜欢他。” 江聿修揽住她?的腰,护着她?的身子。妻子吐气如兰,整个?人温婉可人,身上还徐徐飘来淡淡清香,他有?些被蛊惑,竟情不自禁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 沈青枝揪着男人的衣裳紧了紧,长长的眼睫颤了颤,依恋地看着他。 两人耳鬓厮磨,目中无?人的样子,直刺得裴安一阵心急,怒火冲上头脑,他昏了头一般,怒吼道,“沈青枝,你是我裴安的未婚妻,如今怎恬不知耻,与我舅舅纠缠不清,你把?我裴安,把?我裴家放在何处?” 话落,沈青枝忙颤着声,愈加强烈地想要缩进男人的怀里,她?娇嗔地瞪了眼江聿修,漂亮的眸子里染上一层水雾。 那欲说还休的眼眸,让人怜惜不已,江聿修将妻子护在身边,看了眼满脸通红,眼神如火的裴安,训斥道,“没大没小,你母亲就?让你这样和长辈说话吗?” 裴安委屈不已,他那美若天仙未婚妻水眸泪光莹莹,此刻躲在舅舅身边,像只寻求庇护的兔子,甚至她?看向他的眼神里,还含着厌恶。 裴安火了,什么长辈,这明明就?是他的未婚妻,是他惦记许久,一见钟情的娘子。 定是他舅舅使了什么手段,对他未婚妻强取豪夺。 倏然间,他响起之前在酒楼看到的那个?惹火背影,纤薄的后背趴在男人身上瑟瑟发抖,双手攀着他的后背,整个?背影楚楚可怜,无?不在诱人心魄。 定是他舅舅强迫了这柔弱动人的小娘子。 愈想,裴安愈发急躁,上前就?要去拉未婚妻,“枝枝,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凶和你说话,你原谅我,我是太急了,我是爱你的。” 沈青枝躲到男人身边,被他一把?揽过纤细的腰肢,整个?人柔若无?骨般缩在他的怀里。 “裴安,手不想要了是吧?” 男人眼神阴鸷,浑身清冷,裴安最为害怕面前这个?暴戾恣睢的权臣舅舅,他永远忘不了他弑虎的场景,雪白的长衫染上血渍,整个?人像从修罗场出来般,连眼睛都是红的。 江聿修,他杀疯了。 裴安吓得缩回手,理智回归,望向男人的眼眸满含委屈,“舅舅,为何这般羞辱安儿的未婚妻?” 江聿修搂紧怀中的妻子,冷冷看向他,“裴安,真当以?为吾不知晓你的所作所为吗?” “舅舅,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裴安害怕了,他那龌龊不堪,沉迷女色,日夜颠倒的过去恐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中,他吓得要去拉男人的衣袖,却?被江聿修躲了下?。 “闭嘴!”江聿修怒斥道。 他目光如炬,气质威严,那落在女子身侧的手背青筋暴起,裴安惧怕这样的舅舅,忙噤了声。 “裴安,叫舅母知道吗?” 男人话音刚落,一道靓丽纤细的身影自不远处跑来,少女一身紫色无?袖上衣,裙子更?是四分五裂,暴露出漂亮修长的腿,只不过这肤色和他们中原人不同,是健康的古铜色,她?笑靥如花,搂住裴安的胳膊,轻笑道,“裴郎,奴家等了你许久。” 裴安见她?来,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他第一反应是去查看沈青枝,希望从她?脸上看出她?的伤心绝望,可惜,没有?,什么也没有?,她?极冷漠得依偎在男人怀里,未将任何情绪施舍给他。 他怒了,一把?揽住阿诗的腰,将她?带到怀里,又抬眸看着威严肃穆的男人,沉声道,“阿诗,快喊舅舅。” 阿诗被他揽得腰肢发疼,她?蹙眉,但裴安全然不知她?的难受。 阿诗忍了下?,抬头看去,便瞧见一容貌隽美,颀长如玉的男人,原先她?以?为裴安是中原最英俊的男子,可眼下?,她?的目光亮了亮,明显这男子,比裴安更?为英俊,且气势威严,是那少年郎比不上的。 她?忙将自己从裴安怀里挣脱出来,学着中原女子温温婉婉行了礼,抬眸间,她?咬着唇,细声道,“舅舅。” 谁料那人只是不屑得哼了声,目光落在不安的裴安身上,极为淡漠不耻得道,“我可没你这么风流的外甥。” 说完拉着沈青枝便要转身,裴安看着未婚妻被带走,又急着想要去抓人,却?是被身边的异域美人抓住手腕,亲昵又委屈得说了声“裴郎,舅舅好像不喜欢我呢!” 那男人确切说是压根没看她?一眼,目光沉着冷静,她?阿诗容貌艳丽,身姿火辣,一曲热舞引得多?少儿郎为之倾倒,裴安就?是其中其一。 可方才那男人,却?不似先前那些火辣辣的眼光,他甚至未看她?一眼。 阿诗作为沙漠长大的女子,热情奔放,自信洋溢,此刻遭了冷艳,却?又激起了她?心里的斗劲。 思及此,抓着裴安的手又松了松。 裴安看了眼转身离去的背影,复又低头看了眼被抓住的手腕,皱了皱眉,按耐住那股子冲劲儿,他知此刻追上去也无?用,他的亲舅舅夺了他的妻,他却?无?处说理去。 他终究没去追那女子,而是低头安抚起了身旁的美人。 “阿诗,别气,舅舅性子就?这般,他并无?恶意?。” “他性子就?是这样吗?”阿诗问?道。 “嗯,舅舅身居高?位,掌握大京命脉,日理万机,估摸着也没时间与我们周旋。”裴安解释道,在阿诗面前,他还是得将舅舅的身份亮出来,以?此来抬高?自己的地位,可他心中,却?还是对那舅舅有?着深深怨念。 “啊……大京的首辅呢,理所应当日理万机。”阿诗点?点?头,复又抓住男人的手,装作好奇得问?,“那位……”她?顿了顿,在脑子里寻找形容词,却?是发现一片空白,不知用何词去形容,终究还是说了句,“那位柔弱美人是他的妻子吗?” 裴安沉默片刻,掌心里一片湿汗,他点?点?头,应了声,“是……” “这样啊…..”她?轻声呢喃,“也不过是朵娇花罢了。” “什么?”裴安问?道,他方才走神了,未听见她?的话。 阿诗摇摇头,没说话。 她?纤细的腰肢被裴安揽住,少年滚烫的手掌依旧火热,她?觉着从前的爱意?冷淡了,如今她?已有?了更?加想要触及的人。 轻瞄了眼那远去的高?大背影,阿诗的眼里闪过一丝火热。 又看了眼他身边的女子,她?不禁轻嗤了声,中原大家闺秀,怎及被调教的西域风情女子。 她?懂的花样可比一文弱女子多?得多?。 那女子,不过空有?其貌而已。 * 回到屋子里,沈青枝坐在桌前,双手还在颤抖,她?不知自个?儿眼下?是何想法,看见那个?差点?让自己陷入舆论漩涡的男人,她?一阵后怕。 江聿修端来一杯暖茶递到她?面前,走至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不开心?” 沈青枝摇摇头,双眼朦胧地靠近他,有?些委屈,“我只是觉得后怕。” “怕什么?”他问?。 沈青枝哑声道,“如若没有?你,我定是受不住百姓议论,说不定已经没有?我了。” “不准胡说!”男人将她?抱到怀里,让她?双腿架在自己腰上,沈青枝纤细的手臂自然而来揽过他的脖颈,委屈不已,“我从前听闻这事时,恨我父亲,恨裴安,我从不曾答应这桩婚事,可他们却?偏生将这我不喜的婚事强加到我身上,我痛苦不已,夜不能寐,我……” “别说了。”江聿修不忍再听下?去,他清楚知晓从前的她?多?么委屈,多?么脆弱,以?至于?得了郁症,幸好,幸好,不然他定是见不到她?了。 郁症如若治不好,便是死路一条。 还是自己选择的死路。 幸好他救了她?。 “相公,谢谢你。”沈青枝红着脸,有?些忍不住凑到他耳边喃喃低语。 声音纤柔,带着一丝媚意?,直让人听着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江聿修看着妻子漂亮妖娆的眼睛,一个?没忍住,直接低头猛地封住她?的嘴。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肩上,让她?哆嗦了下?身子,轻声“唔”了一句,又忍不住搂紧了他的脖颈。 这吻在屋子里愈发加深,沈青枝顿感浑身乏力,软绵绵得,只想沉浸在男人的怀中,永不离开,她?握住男人的手,带到衣裳系带处,直接拉着他的手一扯,那宽大的外袍被她?挣脱掉在地上,露出一片雪白莹润的锁骨,再往下?,便是被心衣包裹的柔软。 “里衣呢?”江聿修问?道,方才他明明替她?穿上的。 “你穿得太难看了,脱了。”两人靠在一起,呼吸交融,少女纤细的长臂又迫不及待得伸到他的腰间处,眼见着那长衣要被脱下?,露出白皙精湛的肌肤,以?及肌理分明的腹肌,可男人忙咬住她?的耳垂,轻言道:“夫人可否陪我玩个?游戏?” “何游戏?”沈青枝颤着身子问?道。 “你猜对,我便脱一件。” 沈青枝漂亮的眼里满是困惑,抓着男人的手又使了点?力,“听上去……还不错。” 第85章 “那如果你输了呢?” 揽在她腰上的力道忍不住大了些,沈青枝往他怀里一倒,柔嫩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衣裳的领口被她拉扯开来?。 “大人,不带这样的……”她忙将他的衣领理了理,看着那漂亮的肌理,漂亮的眼睛不知如何?安放,喉咙一阵发紧,她有些口干舌燥,那手也忍不住想作乱。 “你输了……”男人弯腰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一句,沈青枝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些,眼看着那领口摇摇欲坠,又露出里头白得晃眼的肌肤,她忙将?手?松开。 “你无耻!”沈青枝娇嗔道。 这段时间她算是发现了,之前大理寺说他审讯极快极准,他追踪相爷多年,要不是那些人都被暗杀了,他早就问出一些关键问题了。 他这人,脑子灵光不谈,还总是能够看穿人心?。 他知晓沈青枝虽是抗拒,但却也乐在其中,她亦喜欢在他身上?探索。 两人虽已成婚有些时日,但到底中间分开这么久,小别胜新婚,如今,恨不得将?对方拆之入腹。 江聿修这人,在外人面前清冷自持,暴戾恣睢,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却是将?仅剩的温柔给了沈青枝。 他肤质白皙,交领衣方才?被沈青枝拉了下,此刻微露出里头漂亮的锁骨,上?头还有着牙印。 沈青枝又忍不住用手?摸了摸那人的锁骨,手?感极细腻,虽说这人年少时上?过战场,除了手?上?有些薄茧,其余比姑娘家?还要滑嫩。 “夫人可?满意?”江聿修一本正经说着,神色自若,一双眸子仍旧清冷淡漠,沈青枝脸一红,慌慌张张就想从他身上?下去,却被男人牵住皓腕,“现在想反悔可?不行了。” “可?在此之前,你可?没说要我…..”她垂眸,压根说不出那句话来?,干脆低头把玩着男人的袖管,噤声不语。 “要你什么?”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沈青枝觉着自己耳根子都红了,全身都酥酥麻麻,软若无骨,一点劲儿也使不上?,别说推开他来?,只能依偎在他怀里,摇头晃脑,“我不愿。” “不愿?” 男人挑眉,长指挑起她纤细的下巴,逼着她的双眼与?他对视,沈青枝羞得慌,满脸通红,连带着身上?都红了起来?,整个人又羞又恼,“我……那林子时常有人往来?,万一被看见,我不活了。” 她一头扎进男人怀里,将?脸埋在他胸膛,只听见头上?传来?那人闷闷的笑声,“怕什么,谁敢偷听主子墙角。” 沈青枝抿唇摇头,“我连温泉池都不敢的。” “你胆子太小了。”他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倒也不是想欺负你,而是换个地方体会下?” 折青枝 第102节 沈青枝摇头,“我害怕。” “那地方怎么可?以?……这事儿不得关上?门,自个儿在屋子里……” 虽说扬州舞姬们也曾教过她许多,可?这在林子里,她还真不敢。 男人吻了吻她的长发,柔声道,“你会喜欢的。” “我……”沈青枝还想说什么,那人却是低头看向她平坦小腹,摇摇头,“暂时不想欺负你,待你生完孩子,再找你讨要。” 沈青枝心?里头松了口气,抓着男人袖管的手?都忍不住松了下来?,点点头,应了声,“好。” 随后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是不是这人设的陷阱,先制造一个她不可?能答应的事情?,后来?又用一个简单又遥远的事情?来?遮掩,这样一来?,后面那件事儿就不显得多突兀了。 天爷…… 这人怎么这么坏呢…… 变着花样欺负她。 真不愧是上?京第一首辅,位高权重,狡猾阴险,设陷阱让她往下跳。 “不过,夫人,现下我们先解决下手?头上?的事儿。” “什么事儿?”沈青枝惊慌失措看着他,又担心?他制造什么另外一个陷阱让她跳。 男人在她耳边嘀咕几句,沈青枝皱着眉,点点头,漂亮的水眸里满是柔情?,“就一次,我累了。” “好枝枝。”男人起身一把将?她抱起,两个人往床榻上?走去。 * 再次从床榻上?起来?,沈青枝仍觉得十指酸痛,她举起纤细的手?指就着微光看了眼,白里透红,煞是好看。 但看了会儿,沈青枝便忙将?手?藏了起来?,再也未多看一眼。 屋子里点着熏香,清清淡淡的味道让她清醒过来?,忽然想起睡梦中男人恍恍惚惚的告诉她,裴安会留下来?吃饭,让她晚些到大厅。 沈青枝揉了揉酸胀的脑袋,看着那扇窗叹了口气。 她不爱裴安,也不厌恶他,莫名不喜欢他看她的眼神,还有那个西域舞姬看她夫君的样子。 但作为舅母,她必须要谨守礼仪,给外甥和甥媳一些见面礼。 想了想,沈青枝看了眼外面未暗下来?的夜色,决定去四月阁一趟。 匆匆忙忙化完精致的妆容,又找来?件妃色襦裙穿上?,她本就是沉鱼落雁之姿,近来?因着身孕,更显柔弱,妃色却衬得她面色红润,冬葵在一旁赞不绝口。 沈青枝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双手?摸了摸了侧脸,不小心?瞄到纤细的手?指,她脸一红,忙将?手?放了下来?。 那事儿后劲儿挺大,她还有些没走出来?。 沈青枝许久未来?四月阁,这铺子因着她们几个的经营,生意兴隆,彼时傅岑正坐在柜台算账,她父亲被扣押,本是谋反之罪,应当诛九族,可?却因着沈青枝的缘故,生生将?傅岑的家?人保了下来?,傅甄过意不去,远走他乡,了无音信。 傅岑见到沈青枝还有些坐立难安,她的父亲竟伤害了她一生。她本欲不在此帮忙,可?沈青枝却问她,“没有四月阁这笔银子,你该怎么办?” 是啊,她能怎么办? 如今她已不是什么相爷千金,也正因四月阁的存在,她才?得以?养活一家?。 自打父亲被扣押,她便扛下了养家?糊口的重担。 相府万贯家?财尽都充公?,府中老老小小,都靠着她一人养着,故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为了家?计,她仍旧在此。 沈青枝看着不忍,心?疼得握住她的手?,娇美的脸上?一阵怜惜,“辛苦了。” 傅岑摇摇头,将?头靠在她肩上?,轻言道,“不辛苦。” “和那个救你的人现在怎么样了?”沈青枝问道。 傅岑从前与?她说过,她喜欢上?一个性子极为高冷的少年,可?那人却对她视若无睹。 提及那个人,傅岑脸上?一片黯淡,她摇摇头,“已许久未见到他了。” “他如若知晓你过得不好,定会出手?相救的。” 沈青枝习惯性地抬起纤长的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但傅岑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她曾向那人说过她心?悦他,可?…… 他却说身份有别。 他只是一随从,不该和她有过多牵扯,他逃了。 傅岑却仍旧放不下他,每每夜里仍会看见他冷着张脸,动作温柔地替她披上?雪白狐裘的模样。 可?距离那日,已过了许久许久。 她神色黯淡得看向窗外,却是看见楼下一黑衣少年郎带着一美丽女子进了屋。 她望着那人徐徐没有回?过神来?。 是她,她的少年郎,她忙提起裙摆往楼下跑去。 可?真当站在他面前,她却哑口无言。 那人神色严峻,尊敬又温柔地看着那徐徐走下楼的女子,柔声道,“夫人,有人找您。” “你叫什么名字?”傅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说来?真傻,她竟到此刻都不知他的名字。 黑衣冷峻少年,白如玉的侧脸上?有着火焰伤痕,却仍旧俊美无双,他看了眼傅岑,脸上?情?绪淡淡,但仅一眼,便迅速挪开视线。 一字也未开口,眼神冷淡,和初见一样。 傅岑红了眼,转身就想走,却被一旁的沈青枝拉住手?腕,笑道,“我来?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哥长风。” 沈青枝自方才?就看见傅岑意外却惊喜的眼神,又到此刻失望透顶的眼神,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一眼就看穿了少女的心?思,也看见了她兄长的无奈。 “竟是这样……”傅岑有些明白过来?,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如此,她更不敢去看那个少年,也明白他的冷漠是从何?而来?。 如若他就是沈青枝的兄长,那他们的分散便是她父亲亲手?造成的,他恨她,不喜她也是自然。 她将?手?腕从沈青枝掌心?抽出来?,失魂落魄地朝外走去。 原以?为,横在他们之间的是身份差距,可?不曾想,居然她父亲是造成他颠沛流离的罪魁祸首。 她握紧双手?,垂着脑袋,背影落寞又孤寂,傅岑本就瘦弱,这一刻,更显得她纤细柔弱。 沈青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想去追,却是被长风冷静的声音喊住了,“夫人,别追了,别给她希望。” 免得让人失望。 沈青枝站在他身旁,感受一股强烈的冷气袭来?,他握紧双拳,似在压抑自己。 “长风,你对她也不像是那般无情?。”沈青枝笃定得说道。 方才?她可?亲眼看见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心?疼。 四月阁大厅灯火通明,明晃晃的灯光照在长风脸上?,他又恢复了清冷淡漠,全然看不出先前怜惜的神情?。 “夫人,别问了,长风早已无欲无求。” 身为烈火死?士头领,他最?应做到无情?无义,能找回?自己的身世,已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了。 烈火死?士随时都得做好为大京牺牲的准备,他能活到如今已是首辅给他的最?大恩典了。 沈青枝没再询问,她抬眸,朝长风身后不远处看去,却是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脸上?带着柔光,神采奕奕。 是她。 她的徐香山。 沈青枝忘却方才?的插曲,提起裙摆笑着朝她奔去。 香山,她逃出来?了。 她自由了。 她一把抱住香山,笑道,“香山,好久不见。” 本以?为此生都不再相见,却不料,她又出现在了她生命里。 她喜极而泣,抱着香山哭了起来?,“香山,香山。” 她与?香山年少相识,她知晓她的苦楚,刚来?上?京时,她便想着怎么解救那帮女子于水深火热中,而她最?担心?的香山,扬州城头牌舞姬竟是第一个逃出火海之人。 徐香山着一袭对襟长衫,风尘仆仆,于逆境中涅槃重生,投奔她而来?。 她将?自个儿攒了多年的盘缠递给她,又揉了揉沈青枝的长发,轻声道,“枝枝,还有位置留给我吗?我懂些制香,不知能不能帮上?忙,我的银两都用来?赎身了,现下仅剩这些盘缠,都给你。” 涅槃重生的香山,将?她仅有的都给了她的好友。 沈青枝将?盘缠复递给她,摇摇头,“香山,我不要这些身外之物,你聪明伶俐,你的头脑便是最?好的投资,有你在,四月阁定能更上?一层楼。” 香山眉开眼笑,抱了抱面前许久不见的好友,“枝枝,定不会让你失望。” * 晚风拂来?,海棠花飘香。 安顿好香山,沈青枝带了些自制的香囊回?了江府,晚宴开始,江府上?下灯火辉煌,自大长公?主被禁足,这江府已许久都未如此热闹。 沈青枝到时,众人都已入座,只有江聿修尚未到来?,如今因着她首辅夫人,加上?四月阁阁主的身份,已无人敢小瞧她,一路走来?,众人都是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喊上?一句,“夫人安康。” 这场景,比方才?大长公?主来?时还要更为壮观。 阿诗不禁看呆了,她在沙漠,从未见过这么庄严威武的场景。 而对方只是一女流,还是柔弱无骨的女流。 她拽了拽身旁裴安的袖管,问道,“裴郎,这女子位置竟在你之上?吗?为何?他们都对她低声下气?” 这一问,裴安顿时羞红了脸,如若换作其他女子,从外甥的未婚妻晋升为舅母,定是要被人笑话的,但那人可?是当今权倾朝野的首辅,无人敢笑话她,甚至是无人敢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有些好友遇见他,还会说一句,“岐安,你那未婚妻生得美若天仙,又会打理铺子,听说四月阁是她经营的,另外你舅舅旗下多个铺子都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贤惠淑德,美丽娇弱,首辅大人对这个妻子宠得很,你啊,没这个福气啊!” 可?当初他们并非这样说的,他们说他未婚妻是庶女,带不上?台面。 可?如今,当初那些鄙夷歧视,都变成了唯唯诺诺,低声下气。 裴安忍不住冷笑声,端起酒杯猛灌了口,嘴里低喃道,“今非昔比,物是人非。” “什么?”阿诗不知他与?舅母之间的过往,当即端着酒杯愣了愣。 “没什么,不过是些酒后醉话罢了。”裴安酒气微醺,脸色绯红,一脸醉态,可?他的视线却落在不远处的沈青枝身上?。 折青枝 第103节 因着沈青枝是他舅母的身份,阿诗没多想,但那痴迷的眼神却是让她不安起来?。 直到当朝首辅走至那女子身旁坐下,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温润如玉的脸上?洋溢出一丝笑意,那女子亦是低头落在了他的大手?之上?,眼底笑意盈盈。 “那夫人好像有了身孕。”阿诗轻声道。 那一刻,阿诗察觉身旁男子怒得将?手?中的杯子捏碎了。 第86章 裴安未想到,他不过离开半年,他的未婚妻已成为了他的舅母,甚至还怀有身孕。 虽忍着未出声,但那愤怒已然涌上心头,仇恨吞噬他整个灵魂,他只能一杯又一杯饮酒,掩住心头的痛意。 阿诗将他的神情观在眼里,心底顿感难受。 从前在军营,她也曾听说这小将军有一未婚妻,她才那般不屑于这?小将军,是他自己没经得住诱惑,没了大?好?姻缘。 可为?何此刻他看那舅母的眼神,也?带着强大?的占有欲,以及不服输的劲头? 虽说那中原女?子神仙之姿,玉骨花柔,可再怎样也?是他的舅母。 阿诗不解,只能拿着酒壶不断给他斟酒。 裴安心中大?乱,不知该如何面对那未婚妻,明明是他有错在先,他背叛了他们的婚约,可此刻,他看着两人耳鬓厮磨的模样,不禁心怀恨意。 他恨她。 恨她为?什么成为?了他的舅母,恨她为?何没等他。 裴安再抬眸望向沈青枝时,已然眸中没了委屈,只剩下一片淡漠。 月光如银,照亮了整座江府,今夜江府有喜事,连着那大?长公主也?忍不住多饮了几杯。 她如今被?江聿修禁了足,众多亲信皆离她而去,而她养在身边的李莺画也?早已香消玉殒,大?长公主一夜之间似老了许多。 她坐在高位,将手肘架在檀木椅上,用手撑着头,目光空洞,从前她爱穿亮丽的衣裙,头戴各种昂贵发钗,来彰显自己的高贵,而今日却只着一件素衣,凤钗也?未佩戴,鬓角发白,和从前精致富贵的大?长公主天差地别。 自李莺画离开后,她已许久未笑过,再也?未过问过这?府中事,今日外孙回归,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来此。 她怕,她怕她的长子会因着裴安母亲的事儿,迁怒至他。 她已经失去了画儿,如若她的安儿再有何不测,她恐怕承受不住。 又瞄了眼那端坐在长子身旁,笑得花枝乱颤,愈发明艳动人的长媳,她皱了皱眉,心里愈发不悦。 大?长公主放下手臂,坐直身子,看了眼外孙身旁那妖娆妩媚的异域女?子,又一阵难受。 这?女?子,皮肤暗黄,五官深邃,瞳孔湛蓝,是美的,可她欣赏不了这?样的美人。 异域风情,性子开朗,一颦一笑都带着大?漠女?子的热情奔放,或许她外孙喜欢这?样的女?子,但她接受不了这?样的奔放。 瞧瞧,那裙子短得都能看见腿,光天化日之下,穿着如此暴露,可见内心有多火热。 她愈发不悦。 但如若这?女?子能用来膈应那庶女?,她倒是愿意装作?喜欢她。 这?般想来,大?长公主挥了挥衣袖,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安儿,何不介绍下身边的女?子。” 这?话虽说是对裴安说的,可她的余光却是落在了沈青枝身上。 裴安听?闻这?话,忙拉着阿诗起身,在众人的瞩目中弯腰曲背行?礼,“外祖母,这?是安儿在边关遇见的女?子,她名叫阿诗,为?人善良,在边关那样荒漠的地方,是她陪着安儿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身旁的阿诗听?闻这?话,忙羞涩地笑了笑,学着中原女?子的模样朝着大?长公主行?了个万福礼,“外祖母安康,阿诗从前便听?闻大?长公主的名声,如此一见您,果真是高贵典雅,气?质威严,真不愧是我大?京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喜悦她的称赞,忙让人赏了杯酒递给她,眼眸里的冷意淡了下来,“哦?可不曾想本宫的名声竟传到了大?漠。” 阿诗接过那酒,心中一阵喜悦,一口?将那酒饮尽,又连连称赞道?,“可不是,奴家从小便听?闻大?长公主知书达理?,生出首辅大?人这?样的权臣,又培养出小将军这?样为?国效力的武士,实在是对您钦佩不已。” 大?长公主顿时对这?位异域美人心生好?感,又赏了一番,恨不得将那些锦衣绸缎全然送给她。 事情本到这?边也?就戛然而止了,沈青枝困倦不已,趴在江聿修肩上假寐,就等着宴席散去,她好?回屋好?生休憩,月份越来越大?,她也?愈加疲惫,眼皮子都在打架。 江聿修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一手还落在她的腹部,眼神里布满柔意。 大?长公主忍不住握紧双拳,目光直落在那虚弱无?力的女?子身上。 她笑了笑,端着杯茶,看了眼江聿修,“聿儿,安儿的婚事即将定?下,你也?老大?不小了,何不屋子里再添一房,以旺我江家香火,我看这?西域美人性子便不错。” 顿时,宴厅一片安静。 沈青枝忙从困意中惊醒,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女?人。 她这?是何意?她还在此,甚至怀着身孕,她就想着给她夫君添二?房了? 美人红了眼,心里头一阵委屈,眼看着气?都要喘不过来了,江聿修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枝枝,放心,吾永远只有你一人,且先看看,母亲究竟是何意。” 沈青枝点点头,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大?长公主察觉到她的变化,忙扯了扯嘴角,朝阿诗昂了昂下巴,“阿诗,你可有什么姐妹?嫁来中原可与你结伴,你也?不至孤单。” 阿诗听?闻这?话,脸色僵了僵,她红唇微张,想说话,却是不知如何开口?,她抬眸望向不远处英俊高贵的男子,心里痒痒的。 可眼下她又不能自荐,只能开口?道?,“阿诗孤身一人,并无?姐妹。” “哦,如此。”大?长公主失落地点点头,又看向沈青枝,“听?闻沈侍郎另有一女?儿,名唤青灵,正待嫁闺中,可有此事?” 沈青灵…… 沈青枝已许久未听?见这?个名字,当即愣住了,猛地抓住江聿修的袖子,不知所措。 母亲……她竟想要将沈青灵纳入府中,和她分享她的丈夫。 思及此,她肚子都忍不住疼痛起来。 江聿修拍了拍她的后背,夹了块糕点放进她口?中,安慰道?,“不气?,为?夫来。” 沈青枝红着眼点点头,依偎在他怀中,搂住他的腰,安静下来。 其实,她知道?的,知道?他会替自己争口?气?,可她还是很难过。 小姑娘的眼眸在暗处转了转,已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计策。 江聿修不知妻子的心思,他薄唇微扬,不慌不忙地端起酒杯饮了口?酒,他就知母亲不安分。 前几日,手下便向他汇报,大?长公主近日见了沈侍郎的正妻林氏,两人相谈甚欢,离别时,大?长公主还赏赐了不少?东西给那沈姑娘。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他把玩着妻子如玉的手指,挑挑眉,“母亲,我看父亲后院空了许久,母亲也?不满我这?儿子,不如给父亲添一房,将来生了孩子,照样是江家的。” 话落,所有目光都投向大?长公主。 “是啊,这?驸马后院空了许久,她又不喜欢首辅,可再让驸马纳一妾回来,生了孩子过继给她不就行?了?” “我看她如此喜欢西域的姑娘,不如让这?阿诗姑娘推荐个良妾过来了?” “是啊,大?长公主这?般喜欢给儿子纳妾,定?也?能接受自己郎君纳妾,这?后院定?是一派祥和。” 唏嘘声,鼓动声,惊呼声,声声入耳。 大?长公主脸一阵红,一阵白,她这?好?大?儿竟将这?锅丢给了她。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杯盏,眸子里即将燃起熊熊大?火,就见那方才还在假寐,柔弱不能自已的沈青枝坐直了身子。 她假惺惺地拿起帕子擦着眼泪,眸子里满是委屈,低头看向肚子,抽泣道?,“不知枝枝怎么惹母亲不悦了,这?还怀着身子,母亲便让我夫君纳妾,我这?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听?闻这?话,肚子都有些隐隐作?痛。” 她本就生得柔弱娇媚,如今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更加显得那大?长公主就是个逼迫长媳的恶婆婆。 沈青枝朝着一旁的冬葵眨眨眼,冬葵立马领悟过来,忙拿起帕子给沈青枝擦眼泪,“小姐,我可怜的小姐,先前怀着身子被?大?长公主拿东西砸就算了,现下她还想着……” “小姐,小姐,这?江府容不下我们,我们带着小主子还是回扬州吧。” 冬葵演技高超,一边哭,一边哽咽,眼睛红通通得像只兔子,主仆二?人凄惨不已,那些看客们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 “这?女?子也?是可怜之人,先是被?未婚夫抛弃,现下这?恶婆婆又逼着丈夫纳妾,要我看,真如首辅所说,给那驸马纳个妾得了。” “行?啊,那驸马生得玉树临风,后院清净,我愿意将我姑娘许给他,不过要为?平妻。” 人群中不知谁带了头,顷刻间,又有几人纷纷举手,愿意将女?儿嫁入江府。 江聿修嘴角含笑,冷冰冰地看向坐在高位上的母亲,沉声道?,“母亲,要不全纳了?您孤独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该享享热闹了。” 说完也?不等大?长公主说话,忙又看了眼人群,清冷的眸子里满是薄凉,“今替吾父征婚,若有合适者,赏黄金千两,另官职往上升一品,这?事儿便交给我母亲身边的大?嬷嬷负责吧。” 顿时,台下热闹起来,个个都抢着要去找那嬷嬷。 只有那大?长公主黑着脸,眼神含怒。 只可惜,如今她已无?实权,压根奈何不了江聿修。 那阿诗看着这?夫妻俩一唱一和,忙将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掩盖下去。 那姑娘虽柔弱,但却也?是个人精,能让堂堂首辅为?之当众得罪自己母亲的,定?不是个善茬。 她不禁有些庆幸,庆幸自己还什么也?未做。 因着江聿修的几句话,一夜之间,那说亲的快要将江府的门槛都踩破了,大?长公主被?禁足,不能出屋子,只能听?着那驸马爷相中了谁家千金。 她心痒难耐,却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憋着。 听?说,一夜之间,满头白发。 第87章 大长公主再也未管过府中事务,沈青枝落个自在,除了养胎,便隔三岔五到四月阁转转。 如今四月阁有了香山的加入,生意如日中天,每日客人络绎不绝。 徐香山祖上是制香世家,后来氏族大家被满门?抄斩,徐香山的祖父在扬州也未逃过这劫难。 全家上下,只有她那未在族谱上并怀着身子的祖母逃了出来,但?也隐姓埋名,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 皇城脚下,徐香山总是望着城墙轻叹。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她的祖母是如何饿死的,是如何在天寒地冻里?,将仅剩下来的袄子?裹在她身上。 想起这一切,她便愁上心头。 折青枝 第104节 沈青枝知?晓她的不易,忙握住她的手?,安抚她,“徐家定会在你手?上重新发扬光大的。” 徐香山笑?笑?,“我不追求这些,我只愿现世安稳。” 她过惯了苦日子?,如若徐家未被抄家,她亦还是世家大小姐,可现实是她只能靠卖艺度日。 如今这不看?人脸色的日子?,她已知?足了。 沈青枝捂着肚子?,看?向那戒备森严的皇宫,心里?也跟着心酸起来。 “不过枝枝,如今的大京比从前好多了,首辅上任后,已帮我徐家伸冤,我已知?足了。” 徐香山揉了揉酸胀的眼,抬起头朝沈青枝微微一笑?,“真的,足够了。” 沈青枝没再多言,只是拍拍她的手?背,嘴角轻扬。 如此甚好。 “枝枝来了!”裴琳琅提着一堆香料自门?外走进,一见沈青枝眼睛亮了亮,放下手?中的香料,便凑到她身边闻了闻,“枝枝,你好香啊!” 沈青枝自怀孕后,身上有股淡淡的花香,这香味沁人心脾,闻着便觉身心舒畅。 如今沈青枝怀有身孕,大家对她护得很,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吓着她,裴琳琅这些日子?有些忙,一直在外奔波,这下见到沈青枝,忙拉着她的手?到软榻上坐下,又?端来两?杯花茶。 将茶递给?她之后,裴琳琅笑?道,“快喝喝看?,我和阿岑酿的花茶,酸酸甜甜的,极适合怀有身孕的女子?喝。” 沈青枝近来胃口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圈,裴琳琅便和傅岑两?人研制了这个花茶,见沈青枝端起茶盏,轻轻抿上一口,精致漂亮的脸上未露出不适,裴琳琅急了,忙凑到她面前,问?道,“怎么样?喜欢吗?” 她紧张极了,生怕沈青枝吐出来。 但?幸好,沈青枝又?端起那花茶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萦绕在嘴边,她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近些日子?,她茶饭不思?,连茶水都不愿饮一口,吃什么吐什么,但?这花茶饮了下去,她竟觉得肚子?空空,有些想食辣了。 裴琳琅听闻,忙唤来丫鬟,让厨子?烧点辣食过来。 屋子?里?极为安静,两?人许久不见,有许多话想说,铺子?里?有香山和傅岑打点,裴琳琅便拉着沈青枝说些悄悄话。 两?人坐在软榻上,靠在一起,屋子?里?放了冰块,凉爽舒适,沈青枝身上穿得薄,裴琳琅担心她冻着,忙拿起薄毯给?她盖上。 “我舅舅对你可真好,听闻我外祖母已经?气得几日不用膳了,整日在府中摔东西,咒骂我舅舅。” 沈青枝用薄毯盖在自个儿肚子?上,摇摇头,“你舅舅这人,就?是说到做到,近些日子?,那嫁进来的姑娘我都数不过来。” 裴琳琅抿了抿唇,揽住沈青枝纤细的手?臂,叹了口气,“我外祖母本就?占有欲强,这下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沈青枝身子?有些累了,裴琳琅忙拿了个软垫放在她身后,“我还是第一次见我舅舅这么对一个姑娘,不!对人!这么好,他?向来是冷漠疏离,无情无爱的。” “还好吧……”沈青枝红了脸,他?可不无情无爱,他?这人,火热着呢! 裴琳琅没看?见她通红的脸,又?问?道,“那你还回扬州吗?你肚子?这么大了,可不能回去了,太危险了。” “你舅舅说,小孩子?百日之后再回去。” 说起扬州,沈青枝的眸子?一片黯淡,她和舅母仍处在不闻不问?状态。 也不是,其?实她托人带过信给?她,告知?舅母,她成婚了。 可那舅母却说,她是狐媚子?,竟然这么爱在大户人家低声下气为妾,那便随她吧。 成婚,一定是为妾吗? 她可是那人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 可与舅母说了,她估摸着也不相信。 在她心里?,沈青枝和她母亲一样,是个败坏家风的狐媚子?,不配为林家后嗣。 * 与舅母的隔阂一直存在沈青枝心里?,但?她在江聿修的细心照顾下,肚子?也愈来愈大,渐渐也没空去想那些糟心事。 她忙着给?孩子?做虎头鞋,做小衣,甚至还跟着江聿修到玉石铺,两?人一块给?孩子?雕刻玉佩。 沈青枝手?比较笨,雕刻的老虎倒像只猫,倒是江聿修心灵手?巧,将老虎打磨得栩栩如生。 “夫君,你可真厉害。”沈青枝忍不住凑到他?身边,看?着那活灵活现的老虎,又?瞄了眼他?腰间的虎,“这也是你做的吗?” 江聿修点点头,将雕刻好的虎佩递到她手?里?,“不管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这孩子?都享有佩戴虎佩的权利。” 在大京,虎为祥武之物,这天下,唯有江聿修一人能佩戴这虎佩,就?是当今圣上,也曾直言,“朕不自喻百兽之王,唯朕之师江首辅方可配其?称。” 而如今,江聿修这话意思?竟是在向她作保,无论?生男生女,他?都一视同?仁,甚至享有继承他?位置的权利。 首辅之权…… 是大京兵权,是掌握天下生死的定决权,更是隐藏在大京深处数不清的角落里?,调动烈火死士的权利。 沈青枝有些被震撼到,她没有急着伸手?去拿,她看?了眼满手?的玉石粉末,红了眼,“夫君……” “哭什么?”江聿修拿起一旁的帕子?去给?她擦手?上的粉末,神色淡然道,“吾不是说过女子?双手?亦可拿刀剑,亦可拿笔墨指点江山?” “嗯……”沈青枝泪水啪嗒啪嗒掉了下来,他?曾说过这话。 “不哭了。”男人将擦完的帕子?扔给?一旁的白苏,忙将妻子?揽在怀里?,安慰道,“你不是一直想让冬葵进礼部吗?只要她通过科举考试,吾便允许天下女子?皆可和男子?一样入官场。” 沈青枝的心热血沸腾,多少女子?也想和男儿家一样在朝为官,可大京律法是禁止女子?干涉内政的,甚至是太后都没这个权利。 而如今,他?说要给?女子?开放入官权限? 她激动地忙搂住男人的腰,昂起脑袋在他?下巴上落下轻轻一吻,“多谢相公为我等女子?争得权利。” 他?摇摇头,神色自若,“这是应该做的,不必谢。” 应该的…… 沈青枝的心又?再次被震撼。 她深深望着男人隽美的侧脸,觉得他?的思?想极为开阔,他?并未被这腐朽没落的思?想束缚,他?理解女子?,善待女子?,在这民风淳朴,以夫为纲的大京,他?竟愿意为女子?发声。 这让她愈发觉得心情澎湃。 “相公,你真好。”沈青枝又?忍不住笑?着贴了贴他?的薄唇,心跳如雷,脸色熏红。 大抵是太过幸福,她竟觉着肚子?一阵痛袭来,片刻工夫,她背都湿透了,整个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虚汗直冒。 江聿修眉头紧皱,忙将雕刻好的老虎塞到宽袖里?,瞪了眼吓得不知?所措的白苏道,“愣着干嘛,夫人快生了,还不快去喊大夫!” 白苏应了声,转身往外跑去。 * 原以为生孩子?是多么遭罪的事儿,沈青枝却极为顺畅。 怀胎十月,有三个月,江聿修请府中的接生婆婆来教她如何发力,又?三个月,亲自为她下厨做可口的美味佳肴,最后几个月时,更是百忙之中抽出空来,陪着她散心漫步。 沈青枝的肚子?是在丈夫的爱与陪伴下,慢慢鼓起来的。 自然生孩子?比平常人顺畅得多。 那孩子?刚生下时,皱巴巴的,谁也不像,接生婆将孩子?抱给?她时,她还不可置信。 “这是我的孩子??” “是啊,夫人你抱抱大小姐?可乖了。” 沈青枝皱着眉,被冬葵扶着起身,“她还是个闺女?” “是啊,大小姐可漂亮了。”冬葵眼睛亮晶晶地瞧着那孩子?,忍住想去抱的冲动,忙端来水递给?自家小姐。 “漂亮?”她皱眉。 这生得跟猴子?似的,是漂亮?还是个闺女? 她简直无语凝咽。 沈青枝虽说极为顺畅生下了这孩子?,但?却也是元气大损,身子?无力,连拿起杯子?的力气都没有,还是冬葵喂着她喝。 美人即使生了孩子?,也仍然有种虚弱朦胧美,更显柔弱怜人。 她一边喝水,一边打量那襁褓中的婴儿,圆润的肚子?一下子?缩了回去,她还有些没有适应回来,仍觉得那孩子?在她腹中耀武扬威的。 而如今,那孩子?竟已从她肚子?里?出来了。 她恍恍惚惚的看?着女儿失了神。 “夫人,可以喊大人进来了吗?” 接生婆出去报喜去了,冬葵忙替沈青枝盖好被子?,又?拿来梳子?替她将凌乱的长发打理好,身上换了套干净的衣裳。 自家小姐一向爱精致,这生完小小姐,自然也要好好梳洗一番。 换了身衣裳,顿觉身上干燥舒服多了,她忙点点头,朝她挥挥手?,“去喊吧。” 其?实她可以自己走的,但?毕竟刚生完千金,该依赖丈夫的时候,自然还是要多装柔弱点。 于是,江聿修抱着女儿进门?后,看?见的便是自家夫人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长发披肩,仍美得倾国倾城,但?脸上却多了为人母的温柔和喜悦。 他?的夫人,连眼神都变得温和又?平静。 “夫君……” 连声音都柔弱不堪。 顿时男人心里?一阵心疼,忙将手?上的孩子?递给?了冬葵,转身朝妻子?走去。 第88章 见男子温柔心疼的目光,沈青枝有些庆幸方才将身上那件沾血的白衣换了去。 她?紧紧攥着床衾,水汪汪的狐狸眼满是柔情。 那小模样哪像是刚生产完的,倒像是个专门蛊惑人心的妖精。 江聿修走至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夫人辛苦了。” 沈青枝摇头,扑进他的怀里,“不辛苦的。” “等?会儿起来?喝点暖汤补补身子,岳母已经准备好了药膳,待至身子舒服些,给你炖药膳鸡,里头放些你喜欢吃的蔬菜。” 男人温润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青枝觉着全身酥酥麻麻的,她?本就因生产有些疲惫,此刻只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当她?听见母亲准备了药膳鸡时,眼睛瞬间亮了亮,“我想吃口?蘑,竹荪,平菇,总之各种菌子。” “还有呢?”他坐到她?身边,长臂环着妻子纤细的肩膀,离得近,她?身上的幽香更加浓郁了,自打怀了身子,这姑娘身上的香气愈发沁人心脾,引人垂涎。 折青枝 第105节 男人低着头,恰巧看见妻子雪白锁骨下面一点,那处愈发圆润,更为清香,他忙挪开视线,忍着不去看。 她?才生了孩子,身子虚弱,他忍着便是,她?总不会忘记他们?之间的竹林约定。 沈青枝此刻还不知男人的想法?,此刻她?完全沉浸在美食的诱惑中?,“炉子里,再弄点白菘「1」,豆腐泡,再来?点茼蒿,对了,少放些芫荽小米椒。” “可你不能食辣。”男人握住她?的手,漂亮的风眼里满是认真,“吾问过产婆,你暂时不能食辣,一切清淡为好,其实这药膳鸡都嫌油腻,只能等?过几日再用?。” 他神情认真,让沈青枝不好反驳,但她?眉头却微微一皱,有些不悦,纤细的手拍了拍男人的胸口?,“可是我就是想吃辣,想吃点合口?的,我嘴里很苦的。” “那我这些日子吃什么??”她?生无可恋地望着男人。 男人想起方才产婆说的话?,看着妻子的目光不禁带了丝怜惜,“夫人等?会儿便知晓了,吾尽量让他们?弄点新花样。” 沈青枝心情一下子一落千丈,趴在男人怀里不再开口?。 察觉到妻子的落寞,男人摸了摸她?的长发,安抚道,“左不过几日工夫,夫人先吃些清淡的,后面定安排些大鱼大肉给夫人补补可好?” 沈青枝这才点点头。 其实她?也没那么?想要吃,只是她?一向奢辣,怀这孩子期间,又不能吃太多辣,就担心刺激她?,引起肚子绞痛,忍了几月,终于孩子落地了,想不到她?还要再忍个几日。 不过都忍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几日,她?抿抿唇,想起了男人方才的话?,忙拍了拍他的胸膛,问道,“方才你说我母亲来?了?” “嗯。”男人抓住她?作乱的手,两人双手交叠,独属于沈青枝身上的那股无花果香在鼻尖萦绕,她?头发因为身子转动落了一缕下来?,江聿修伸手将那缕长发别到耳根后,轻言道,“岳母就在门?口?候着。” “你怎么?不早说?”她?睨他一眼。 “……”江聿修无辜地看着她?,一向高高在上,位高权重的男人此刻眼里满是委屈。 “好了,好了,把母亲喊进来?吧。”沈青枝有些不习惯这样冷漠无情的男人,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委屈,她?拍了拍他的手背,作势就要起来?,却被男人紧紧握住手。 “指甲都断了?” 因着生产时要发力,沈青枝干净圆润的指甲都断了,此刻江聿修看着妻子断掉的指甲,突然心生怜悯,酸酸胀胀的,颇为难受。 他知晓生产痛苦,可不曾想到妻子的指甲都抓断了。 定是彼时疼痛耐忍,她?只能随手抓着东西,用?力发泄。 可她?偏偏一句也没有叫出来?,她?生产时,他一直在外面站着,场面血腥,沈青枝不许他进去,林嫣是半个时辰后来?的,她?和他一样,一直在外等?着,和他说女子生育是如何?不易,几乎要耗尽半条命。 江聿修靠在墙角处,沉默不语,低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虔诚得朝着那造物?主?祈祷,守护他妻子平安。 林嫣看着这沉稳冷静的女婿,欣慰极了,虽说这人权倾朝野,是个不折不扣的谋士,这样的人最可怕的是有了感情,有了牵绊他的事?。 可这人权利极大,似乎这普天之下都没有他干涉不了的地方。 也就是这样的权臣,竟是爱上了她?的女儿。 原来?,再冷漠无情的人一旦爱起来?,也跟个孩子似的,虔诚得向着那创造万物?的天帝许愿。 林嫣红了眼,她?叹了口?气,转过身子看着静悄悄的屋子,不禁想,她?这女儿可真能忍。 想她?当初怀孕,还是双胎,最后发动时,肚子疼得恨不得直接撕开将两孩子取出来?,她?哭得撕心裂肺,可惜无人帮她?,她?那嫂子还在门?口?骂她?,狐媚子,妖精,肚子里的野种终于要出世了,但愿不要和她?母亲一样,最后都不知父亲是谁,丢人现眼。 那些话?,都是林嫣生产时听见的,她?抓着木椅把手,身体走在鬼门?关,灵魂却也是堕落万丈深渊。 “咱们?等?会儿待她?生了,将她?连着孩子一块送出去,丢人。” “娘亲,把孩子送给门?口?的叫花子吧,让他们?自生自灭。” 林嫣认得那声音,是她?的侄女,小小年轻,本应天真烂漫的年龄,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寒心不已,当时她?退缩了,不想再生了,在此地自生自灭罢了,反正她?和孩子都是不被人接受的。 特别是她?的孩子,尚未出世,便活在了黑暗中?。 她?怎能不疯? 可就在打算放弃时,她?看见两个光溜溜的孩子朝着自己奔跑而来?,一个个都亲昵地喊着她?娘亲。 那一刻,林嫣清醒过来?,她?咬牙切齿地将孩子生了下来?。 思及此,林嫣泪眼朦胧。 她?抓着门?框,从薄薄的纸窗看见女儿生产时的身影,心疼不已。 幸好,幸好,她?没有放弃她?的女儿。 曾经她?真得疯狂到想捂死她?的孩子,幸好,她?没有下得去手。 * “枝枝,我们?不生了。” 林嫣被冬葵带进屋时,听见的便是这样一句话?。 ——不生了。 这句话?在大京,是多么?的令人震惊,林嫣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更何?况说这话?的还是当朝首辅,腰缠万贯,富可敌国的男人。 普通百姓家,还要生几个继承香火,可他呢?直接说不生了? 这话?太过让人震撼,以至于林嫣忘了慰问女儿,而是站在门?口?愣了神。 沈青枝同样被男人的话?震惊到了,不过幸好有了之前,他说女儿同样享受继承他之位的权利,如今沈青枝也不至于太过震撼。 她?只是依偎在男人怀里,看着他笑了笑,“夫君,顺其自然吧。” “嗯。”他点点头。 沈青枝也是在此时看见门?口?的母亲的,忙用?手推了推男人,坐直身子朝着妇人喊了声,“娘亲。” 林嫣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生怕打扰到两人,“你们?继续,我就进来?看看你。” “母亲,不必拘礼,请坐吧。”沈青枝朝冬葵使了个眼色,冬葵忙扶着林嫣到一旁坐下。 自打两人相认之后,沈青枝也对这个命运多舛,可怜的女人心怀怜悯。 想起她?舅母口?中?的母亲,父亲口?中?的母亲,沈青枝一阵困惑,他们?所说的那个妖娆明?艳,名动上京的美人真是面前这个朴素胆小的妇人吗? 她?不解。 当初上京乱得很,那奸相看上了她?母亲,想要强取豪夺,幸亏她?母亲找到了文质彬彬的中?书侍郎为庇护,虽说沈如令官职不大,但林嫣恰好看上了他的儒雅英俊。 两人也曾有过一段简短的恩爱时光,那时候林嫣是真心想要陪着沈如令,陪他过一辈子的。 但最终她?还是食言了,为了不拖累他,硬是拖着大肚子回了扬州。 这些,都是沈青枝从林嫣口?中?套出来?的,她?明?明?先前也是明?艳动人,勇敢追爱的美人,可如今,却被奸相害得毁了容貌,性格更是阴郁沉默,堂堂第一美人,竟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想来?,那奸相就是下地狱,落入火海,永世不得安宁也不为过。 他害了的,何?止一个人。 可是沈青枝始终是对他无辜的家人下不了手。 思及此,对这母亲又忍不住多了怜惜。 “母亲,可想外祖母?”沈青枝柔声问道。 “嗯?”林嫣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母亲可想回扬州看看外祖母?孩子百日之后我们?回趟扬州吧。”沈青枝说道。 母亲…… 林嫣自是想的,可是一想到那屋子里的其他人,又忍不住心里七上八下的,但她?还是应了下来?,“好。” “夫人,抱抱小小姐吧。” 冬葵笑着将孩子递给她?,林嫣接过那孩子,看着皱巴巴的脸,噗嗤一笑,“这孩子和你小时候生得可真像。” “我小时候有这么?丑吗?”沈青枝忙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倒不是丑,女大十八变,变来?变去,总会好看的,你小时候,生出来?就像个小老头,慢慢养大了,像现在这样多好看。” 说着说着,林嫣红了眼,她?摸了摸这毛茸茸,皱巴巴,眼睛紧紧闭着,嘴巴却还在张着,不断吸吮的外孙女,忙说道,“枝枝,这孩子大抵是饿了,喂点奶给她?喝喝吧。” 沈青枝方觉得胸口?有些胀胀的,忙点点头,“好。” 林嫣刚想把孩子递给她?,一直在旁边的产婆朝沈青枝走来?,盯着沈青枝,又看了眼旁边冷静沉稳的首辅大人,这男人气场太强,她?吓得汗都流了出来?,接生都未这么?难过。 “无碍你说吧。”沈青枝柔声道。 那产婆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这第一口?奶,小姐恐怕难吸……” “啊?”沈青枝慌了慌,眼睛直勾勾盯在产婆满是沟壑的脸上,“那怎么?办呢?” “这不就要看大人的了……”那产婆看着江聿修轻轻一笑。 那笑容神秘又暧昧,直让沈青枝红了脸。 第89章 江聿修瞬间领悟了产婆的意思,进入到此刻,他只顾着和妻子说话,也未看襁褓中的婴儿一眼,现下得了工夫,转头?看去,就?见那?婴儿仍闭着眼,但那?张小嘴却在做着吸吮的动作?。 孩子饿了,就?想找吃的,没办法,这?开头还得他这做父亲的来?,谁让他女儿力?气小呢。 “你们先出去吧。” 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男人起身不动声色地挥挥手,冬葵忙抱着孩子跟着产婆一脸坏笑地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两?人,许久不曾亲密的二人,此刻还有些不知所措,沈青枝抓着被衾往身后?去了去,她方生完孩子,他不会乱来?吧? 江聿修河等聪明,一眼看穿妻子的不安,他将门拴上,走到一旁端来?一碗水递给她,“先喝点水。” 沈青枝看了眼那?抓着绿瓷碗的手,还有些紧张。 这?手不知做过多少让她羞得慌的事,如今两?人离得近,她甚至能看见他虎口上的朱砂痣,在那?雪白中微红一点,煞是醒目撩人,沈青枝红了脸,不敢再看。 “别?怕,吾不会伤害你。”男人抓着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靠了靠,顺势在她身旁坐下,将碗递给她,“听闻喝些水,这?奶水来?得更快,不会遭罪。” “怎么又要喝水……”沈青枝不悦地嘟嘴,抬眸瞥了他一眼,“生前说喝水对孩子好,生完了又要喝水,说奶水多……” 她喝水都快喝吐了。 江聿修知晓她生完孩子,会有段时?间的郁期,这?是无?法改变的,如若这?段时?期女子有了郁症,会更加痛苦,林嫣方才和他说过,她生产时?郁症加重,差点将孩子掐死,故而,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青枝。 这?些江聿修自然?是知晓的,他的枝枝,他定会尽力?照顾好她。 “枝枝,喝水多好,对女儿家的肤质气色都很有帮助。”男人端着碗又再次递给她,眼里满是柔情?,让人舍不得拒绝。 折青枝 第106节 沈青枝心里一软,忙松开手中的被衾,伸手去接那?碗水。 产后?不宜饮凉水,这?水江聿修特意试过温度,正正好,不会太烫也不会冷了。 一杯温水下肚,沈青枝觉得整个人都舒服多了,她依偎在男人怀里,抓着他的衣襟,问道,“相公,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会吗?” 万年老狐狸红了脸,轻咳一声,眼睛里闪过一丝羞涩,“不会,不过吸吮是本?能反应,应该可以的。” 沈青枝松开攥着他的衣襟,坐直身子,楚楚可怜地看向他,“那?来?吧!” 她本?就?貌美,这?刚生产完,脸色苍白,但那?处柔软丰韵,只是腰肢及四肢仍为纤细,一点也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娘子。 肤若凝脂,双瞳剪水。 愣谁看一眼不迷糊,不沦陷。 江聿修已许久未碰过妻子,如今也忍不住悬崖勒马,他动作?轻柔地掀开妻子的衣衫,覆了上去。 沈青枝只觉得眼前被男人高大的身影覆住,她只能无?奈地抓住他的头?发?。 这?一刻,沈青枝想到了宽阔无?比的草原,牛儿在草地上奔跑,牧牛人跟在后?面追,“快下奶,小牛们还在等着喝呢!” 牛儿吓得瑟瑟发?抖,眼睛里满是惧怕,又得下奶,又要遭罪了。 刚想跑,就?怕牧牛人抓住,那?牧牛人手里拿着鞭子,恶狠狠地对牛说,“嘿嘿,让你跑,我来?挤奶了!” 说完,便动作?麻利地开始挤奶,一滴,两?滴,三滴,越来?越多。 “放松点。” 男人沉稳的声音响起,沈青枝忙柔声道,“难受。” 声音带着女子的娇柔,听得人身上一阵酥酥麻麻,江聿修抓住她纤细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很快便好。” 没一会儿工夫,沈青枝只觉得一阵轻松。 男人抬起头?,沈青枝看着他笑了笑,“你好像是偷奶喝的小孩。” 说完,忙拿起帕子帮他擦了擦嘴角,“味道怎么样?” 江聿修神色自若,一副沉稳淡定的模样,他将妻子身上的衫子整理好,这?才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微微一笑,“清甜可口,不愧是夫人的味道。” 沈青枝拍了他一下,却是手无?力?,自他胸口滑了下去,落在了不该触碰的地方,沈青枝脸一红,忙用被衾遮住脸,恼怒道,“你出?去!” “嗯?”江聿修不解,“我可是大功臣!” 沈青枝愈发?羞得慌,特别?是方才不小心碰到的东西,羞得她恨不得将这?男人丢出?去,“出?去,去把女儿抱进来?!” “女儿还没有名字呢?夫人学识渊博,取个名字?”男人赖着不走,起身站在床边看着她,目光灼热地落在她身上,沈青枝羞得满脸通红。 名字? 对啊,她的女儿如今还未有名字。 她思忖片刻,抬头?看他,“江凝如何?” 江聿修摸了摸下巴,似在思考,片刻后?,他垂眸望向沈青枝,点点头?,“甚好,一枝红艳露凝香……” 沈青枝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我只是觉着凝,定也,意指沉稳,庄重,如你一样。” “吾也很喜欢。”他盯着她红透了耳朵根,淡淡道。 只要是关于她的,他都是喜欢的。 一向冷漠无?情?的男人,一旦动了情?,比任何人的爱都火热。 替妻子盖上薄被,江聿修走至门口将门打开,看着站在门口嗷嗷待哺的崽子,心里有一丝心疼,他朝冬葵招招手,“将孩子带进来?吧!” 男人生得高大,站在门口,冬葵只感觉一阵阴影将怀里的孩子笼罩住了,眼见着那?孩子皱了皱眉,更像个小老头?的,她忙轻拍了拍孩子,不断安抚她。 可怀中的小凝儿大抵是察觉到父亲的靠近,眼皮子动了动。 “小小姐醒了!”冬葵惊呼道,这?小家伙刚出?生便闭着眼大哭,哭累了一直睡到现在,大家伙儿可都等着她睁眼呢。 安静,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这?娃娃睁眼。 特别?是江聿修,目光直直落在女儿身上,一向冷淡的眸子都染上了柔意。 沈青枝亦是对这?个从肚子里蹦出?来?的崽子非常好奇,她忙从榻上坐了起来?,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期待。 这?对刚做父母的夫妻,此刻心里暖洋洋的。 与肚子里那?个小崽子相处了十个月,每日都与她叽叽喳喳说着话,这?一出?生,颇有种会见故友的错觉。 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那?小娃娃伸展四肢,睁开一双惺忪睡眼,那?是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睫毛如鸦羽,乌黑纤长。 她有一头?乌黑的短发?,吹弹可破的肌肤,如她母亲般漂亮。 小女娃目光接触到威严高挺的男人,忙笑着眨了眨眼。这?是江聿修第一次看见女儿睁眼,并对着他笑,他不能具体形容这?种感觉感觉,像是糖果儿在他心中化开了,整个人如踩在云朵中,轻飘飘软绵绵的。 江聿修,那?个冷面权臣,他的心化了。 “生得像你母亲。”男人的声线清冷,语调里却带着骄傲愉悦。 那?小孩见父亲夸她,眉开眼笑,笑起来?当真和她母亲一个模子出?来?的。 沈青枝听见这?句话,立马皱眉,瞄了眼那?小孩,低声道,“我有这?么皱巴巴的吗?” “小姐,小小姐模子生得俏,越养越好看的。”冬葵笑道。 “是,岳母说,夫人生下来?时?亦是如此皱巴巴。”江聿修转身看了眼沈青枝,极其淡定地说道。 似乎听到母亲说自己不好看,小女儿委屈巴巴地哭了起来?,水汪汪的眼眸里含了雾气,当真是楚楚可怜,精致漂亮。 只不过刚出?生,浑身皱巴巴的。 “这?孩子真机灵。”听见父亲的称赞,那?小女娃忙又好奇地看着他。 冬葵看着他对这?女儿如此喜爱,将手中的小女娃抱至他面前,“大人不妨抱抱小小姐,小小姐可喜欢大人呢。” “好。”男人自冬葵手上小心翼翼接过闺女,方才他虽抱过这?孩子,小小的,软绵绵的,向来?沉稳淡定的男人,却不知所措。 她太小了,他怕摔坏她。 如今再次抱起闺女,江聿修多了丝淡然?,仍是小心细致,脚步都慢了下来?,生怕磕着碰着孩子。 冬葵见状,忙捂嘴偷笑,“大人不必拘谨,大人抱得没错呢,小小姐不会摔倒的。” 寻常冬葵她们几个婢女,总是对这?个冷若冰霜,沉稳霸气的男人心怀敬意,不敢接近,今日也被男人的笨拙感染到了,声音里也少了丝胆怯。 江聿修点点头?,抱着孩子往沈青枝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小婴儿起初还在打量父亲,不知怎的,倏然?转头?朝沈青枝方向看去,见到娘亲,立马笑得更欢了。 江凝这?女娃,刚出?生便睡得昏天黑地,还未享受过娘亲的温暖,如今见到那?温柔漂亮的美人,她忙笑得更欢了。 小孩子方出?生没多会儿,只会笑,但那?小脸蛋儿立马红润起来?,白白嫩嫩的,可爱得紧。 沈青枝觉得心里头?化开了。 “凝儿。” 沈青枝不顾虚弱的身子便想着去抱她,她肤如凝脂的脸上露出?无?比慈爱的笑容。 “凝儿,这?是你母亲。”江聿修低头?对孩子说道。 那?孩子像听懂了似的,又朝着母亲看了看,眼里满是星星。 将孩子递给妻子,又特意拿了块软垫枕在她身后?,“你身子虚,别?抱太久。” “我就?抱一会儿。“沈青枝爱不释手地看着女儿,低头?去亲了亲她的小脸蛋。 温热的触觉传来?,她又不禁红了眼。 这?是她拼命生下的孩子,是她的骨肉,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她怎能不爱? “等会儿嬷嬷给你炖些素汤过来?,先喝喝,喝了再给孩子喂奶。” 男人温润的声音响起,沈青枝点点头?,继续看着怀中的女儿。 对,喂奶,孩子一定饿了。 她抬头?看了眼男人,羞涩地柔声道,“相公,你出?去,我要喂奶。” 江聿修愣了愣,摩挲着扳指,朝她挑挑眉,“方才都试过了,现下还要避着我?” 沈青枝红了脸,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江聿修,你又无?耻了!” “逗你的,你喂,我出?去一下。” 男人说完,又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卿卿辛苦了。” 卿卿…… 他又喊她卿卿。 沈青枝脸色又红了红,见妻子实在羞得慌,江聿修忙笑了笑拉下帘子,“有事喊我。” “好。” 男人出?去后?,沈青枝忙掀开衣裳,给依誮孩子喂奶。 当初江聿修是提出?找乳母,但沈青枝想了想还是要亲自喂孩子,毕竟这?样的时?光短暂,她舍不得她的孩子去喝另一个人的奶。 “吧唧吧唧”的声音响起,小凝儿喝起了人生第一口奶,那?可爱的模样简直融化了沈青枝的心。 她摸了摸孩子的脸,嘴角微扬,“多喝点,早日长大陪娘亲说说话。” 第90章 小江凝在沈青枝的期愿中,慢慢长大,很快就到了她的百日?宴。 百日宴这夜,清风明月,微风拂面,惬意极了。 小江凝被江聿修抱在手上站在宴厅口迎客,有人经过?,与他打?招呼时,他皆颔首以?待。 这样温和的男人,很难和那个冷漠高傲的权臣联系起来。却偏偏,他那一身清冷风骨,沉稳淡然的皮囊,让人不得不对他低声下气。 有人忍不住和这位冷面权臣攀谈起来,可是说来说去,他也?仅仅是单字回应,那人打?算继续攀谈时,那李玉儿带着父亲走了过?来。 李玉儿平日?里也?经常走动四月阁,这一来一回,和沈青枝的关系也?熟悉起来,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小江凝,她愣住了,“小江凝,你和你母亲生得一模一样。” 她父亲惧怕首辅的威严,只想着赶紧消失,忙忙拉着她的手腕就走,李玉儿还想再?看一眼,就被她爹拍了下手背,“不要命了,那可是首辅。” 折青枝 第107节 她父亲是个胆小怕事的,李玉儿刚想从?了他的话,跟着他离去,便听见一向沉默寡言,高傲冷漠的男人,徐徐开口,“是像她母亲。” 李玉儿父亲惊呆了。 于?是,瞬间,周围人都绕了过?来看这闺女。 那襁褓中的婴儿见人多了起来,一点也?不害羞,反而欢快地挥舞着拳头?。 “这千金是个厉害的,以?后必定是人中龙凤。” “本以?为是个闺女,这首辅大人不喜欢呢,谁知他宝贝着呢,你们看见没有,那千金手上戴着的玉镯,价值连城啊,还有她小小年纪,竟佩戴虎佩!” “虎佩?” 一瞬间,人潮喧哗,这虎佩唯有权高者?方可佩戴。 而这男人的意思,大可昭告天下。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 宋京萝将这事儿讲给沈青枝听的时候,她正在给女儿写贺词,听闻这话也?只是淡定地点点头?,“他说只生这一个。” “什么??”裴琳琅也?惊呆了。 毕竟在大京,哪家高门大户有一个孩子的?这话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禁愣住了,连手嘴里头?的糕点都忘记吞咽了。 “舅舅真不愧是舅舅。”裴琳琅微微叹了口气,一双清明的大眼里满是唏嘘,“我终于?知晓我哥输在哪里了,他太大男子主?义,现?下那阿诗进了府,到如今也?没个名分,十足惹人笑话。” “还没有名分?”宋京萝也?愣住了。 “是啊,他好像还对枝枝不死心,日?□□问我枝枝喜欢什么?……”说起这事儿,裴琳琅就忍不住摇摇头?,她用力咬了口糕点,眼里闪过?厌恶,“我都有些讨厌他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无耻!”宋京萝将杯子猛地搁在桌上,那杯子里的茶水掀起一阵波澜,泼洒在了桌面上,潮湿了一片。 “不说他了。”沈青枝放下墨笔,望了眼窗外的夜色,倏然想起要去门口接她母亲。 沈如令今日?携妻女过?来祝贺,必定会撞见她的母亲。 依着林氏对母亲的恨意,几人见面,她母亲也?必定不会少的了一阵奚落,想起来,沈青枝都觉得一阵后怕,她忙将那贺词叠起来放起来衣袖里,和众姐妹说了声,跑了出去。 她的母亲,定不能被林氏羞辱。 一定。 跑至门口,便听见一阵喧嚷声。 夜色中,林氏着一袭高贵华服,冷眼看了眼林嫣,嘴里不屑道,“别人不要的玩意儿,别以?为你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和你一样,她也?是个别人不要的破玩意儿。” 林嫣听不得她骂自己女儿,双眼猩红,眉头?紧皱,一个冷眼看过?去,却见林氏一脸不怕地朝她吼,“你来啊,你来啊。” 沈青枝正欲冲上去替母亲说话,却不料沈如令自不远处走来,一脚蹬在林氏身上,“你个毒妇,竟敢这样说我女儿,嫣儿何时惹到你了,你竟说如此狠话?” 那一脚踹得不轻,林氏整个摔倒在地上,手腕在地面狠狠划了下,破了好大一个口子,她疼得皱起眉,却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丈夫,“你踢我?” 沈如令居高临下,恶狠狠地用手指着她,“你自己看看你如今成什么?模样了,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这一切吗?” “父亲,这是母亲啊,你为何踹她?”沈青灵不敢置信,忙跑过?来扶起林氏,却被沈如令斥责了下,“住手!” “父亲……”沈青灵急了,眼看着母亲手腕直流血,她哭得泣不成声,“求父亲不要怪罪母亲了,那庶女本就是小将军抛弃的,母亲没有说错。” 沈如令气得脸色通红,他肤质白皙,连带着脖子都一片红润,可他仍咬牙切齿,“林氏,你女儿这性子和你如出一辙,都被你养废了!” 林氏吓得缩了缩身子,她何时见温柔儒雅的沈如令这般凶狠,当即握住手腕,可怜兮兮地说,“可大人,灵儿如此骄纵也?是你默许的呀!” “是你亲手将她教成这样!”说完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莫非……” 随后她又摇头?,更加害怕地往后缩了缩,“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这般恶毒。” 沈如令冷哼一声,目光像看蝼蚁一般看着她,“目光短浅的愚昧妇人,何不承认呢,我就是这般恶毒的人。” 林氏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目光无神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你蓄意报复我?想要替她报仇?” 说完,她目光恐惧地盯着如今姿色平平的林嫣,“可她如今失了容貌,已嫁他人,你还喜欢她吗?” “你说呢?”沈如令冷冷看着她。 “不……你已娶了我,对我这般好,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 “是。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设计与我同?房,怀了孩子,正妻之位已经给你了,你为何又背后捅了她一刀,为何泄露她的行踪?你这般容不下她吗?你便这般狠毒吗?” 男人声嘶力竭地吼着,情绪激烈,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蹲下来,狠狠揪住林氏的衣领,恶狠狠地盯着她,“如若不是你,我不会失去我的嫣儿,我会娶她为妻,将我们的女儿抚养长大,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这么?多年,逼着自己不见女儿,见了面,又要厌恶她,就担心那奸相害了她,林氏啊,林氏,是你毁了我的家!” 他情绪暴躁,如头?野兽宣泄着,沈青灵在一旁吓得嗷嗷大哭。 喧嚣声,哭闹声,嘶吼声,震耳欲聋。 幸好这处是偏僻的角落,无人经过?此处。 沈青枝听闻这番话,愣住了,原来,她的父亲不恨她。 她全身乏力,整个人差点晕倒,幸好一双强有力的手臂自身后将她揽住,“他说的是真的。” “其实,在不得已的角度,换位思考,他是个好父亲。” 沈青枝点点头?,一行清泪自眼角处流了下来。 其实,他也?有自己的无奈,他背负的这一切都让人感到悲哀与无奈。 “所以?,这便是你这么?多年不碰我的原因?我以?为……”林氏看着他的冷漠眼,忽然笑了起来,然后朝沈如令脸色吐了口水,“沈如令,你也?是个卑微的可怜虫。” “是,我是可怜虫,所以?我和你纠缠这么?多年,都是假的,我不爱你,我恨你,我嫌弃你,我怎么?可能碰你!” 林氏始终不敢相信,她回头?正欲找个石头?撞上,却是下一秒被人拉住,“今日?你不可死。” 是个年轻低沉的声音,抓着她的手冰凉却极为舒服,她回头?便撞进了双好看的凤眼里。 “要死,也?不要死在这儿,不要留下晦气。” 那人的眼眸里有着怜悯沧桑的温柔,也?有着对她的厌恶,她张了张唇,想开口,却见一个小女孩抱住了他的腿,一脸惊恐地看着她,“父亲,便是这女人害过?小娘娘吗?” 男人起身将小女孩抱在怀里,薄唇微勾,“木木去找娘亲,父亲马上来。” 小女孩点点头?,应了声“好。”忙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侧脸,这才被男人放了下来去找她母亲。 “你是她的夫君?”林氏哑着声开口。 林嫣那个贱人,竟又嫁了这么?英俊年轻的男人…… 无人看见的地方,林氏恶狠狠地咬着牙。 而那清冷如玉的男人理都没理她一下,而是径直走至沈如令面前,沉声道,“聊一聊?” 沈如令看着面前这比他小上许多的男人,倏然觉得自己是真得老了,他摇摇头?,“我们没什么?聊的,别炫耀你和她的经历,我不想听。” 说完,他转身离开。 暖风拂面,一向冷静自若的萧何,不禁叹了口气,“可你不想知晓,她这么?多年过?得好吗?” * 自打?知晓父亲其实不恨自己之后,沈青枝心里舒畅许多,她也?与父亲重?归于?好。 离开上京那日?,她刚踏上马车,便听见不远处传来醇厚温柔的声音,“枝枝。” 她掀开帘子回头?,便见一向淡然处世的父亲,眉眼染上一抹哀愁。 “去吧。”男人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去和他告个别。” 沈青枝将孩子递给江聿修,下了马车。 沈如令站在风中,一下子像老了很多,孤独寂寥的身影有些让沈青枝觉得喉咙酸酸的。 “枝枝,这是父亲给你买的糖葫芦。”他从?背后拿出一根糖葫芦递给她,笑着说,“一路顺风。” “父亲……”沈青枝接过?那糖葫芦,有些不舍地看着他,“好好保重?。” 沈如令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长大了,首辅是个好男人,我放心了。” 沈青枝从?他这话里听出一股寂寥,又多了丝离别的告别,可她不是还会回来吗? 她忍不住问道,“父亲想去何处?” 沈如令看着这双,和林嫣如出一辙的狐狸眼,忍不住失了神,片刻后,才垂下眸子,笑着道,“果然是我的女儿,你父亲我半辈子心血都耗没了,接下来想去云游四方,欣赏大好河山。” “放下了吗?” 沈青枝察觉到了他片刻的失神,又问道。 男人愣了愣,风淡云轻地点点头?,“嗯……放下了。” 可其实,放没放下,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直到最?后,他都未和沈青枝谈及母亲,可他的眼神却又无一不透露着他的思念。 沈如令是个风骨文人,他不愿强抢别人的妻子,故而至今他都未看林嫣一眼。 他有自己的底线,思及萧何对他说的话,沈如令又忍不住一阵悲凉。 罢了,罢了,只要他的嫣儿过?得开心便好。 跟着他,只会受一身伤,萧何说得没错。 * 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寂寥悲凉,沈青枝忍不住红了眼。 她的父亲,还是没有放下。 这嘴里的糖葫芦明明是甜的,可她却吃出了苦的味道。 直到上了马车,沈青枝还有些心里酸酸胀胀的。 小江凝还在一旁的摇篮里呼呼大睡,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母亲的郁郁寡欢,只有江聿修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下巴轻搁在纤细的肩上,沉声道,“心疼他?” 沈青枝摇摇头?,漂亮的狐狸眼闪过?一丝怅然,她坐在马车上,抱着自己的双腿,淡淡道,“只是有些惋惜他们之间的爱情。” “是挺惋惜的,可是不也?是证明你父亲不能保护你母亲?” “可那也?是无奈之举……”沈青枝忙急了,回眸撞进他的眼里,“他的权势太小了,如若……” “嗯?”他的眼眸亮晶晶的,等着她的回答。 如若能早些遇见他就好了,他定能护住她的母亲。 只是……没有如果。 折青枝 第108节 “枝枝,看开些,他们都会幸福的。” 他灼热的手掌落在腰间,滚烫的视线落在沈青枝身上,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咽了咽口水,脑子里一片空白。 两人贴得极近,已许久未亲密的两人,此刻都有些呼吸急促。 可眼下正讨论着大事,沈青枝又不想和他太过?亲近,刚想从?他身上下去,便听见男人粗重?的呼吸传来,“枝枝,要不要试试马车?” “什么??”沈青枝睁大了眼。 “马车颠颠的,不舒服。”她忙红着脸拒绝,目光又忍不住扫到女儿身上,更加抗拒了,“凝儿还在。” 江聿修靠近她,抓住她柔然的手腕,轻声道,“将她送到后面马车上去,岳母和冬葵木木他们不在吗?再?不济,送给萧何!” 沈青枝急了,这男人怎么?脑子里老想着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握紧双拳,回眸瞪他,“你无耻!” “嗯,我无耻,我只想亲我夫人。” “你怎么?这么?无赖?”她的脸更红了,肤白貌美,各位迷人,加上有些极了,水眸荡漾,有什么?东西乱了。 沈青枝捂着被男人解开的衣裳,忙道,“好,送到后面。” 结果,话刚说完,马夫的声音就响起,“大人,萧夫人想将孩子抱过?去。” 哟,这岳母这般开明?江聿修笑了笑,忙应了声,“嗯。” 沈青枝皱眉,瞧瞧,明明他已起了一身火,可偏偏还一副禁欲清冷的模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她好气!倏然决定翻身一回!她要做个上位者?! * 马车经过?郊外,安静得只剩下蝉鸣声,江聿修拿起一旁的糖葫芦放进嘴里,忙又低头?覆上她的红唇,“夫人,一起吃个糖葫芦的新吃法。” 本来沈青枝还觉得那糖葫芦酸不溜秋,结果经过?男人的口,竟变得比以?往还甜。 她满嘴的甜味,让她怀疑从?前吃的糖葫芦都是假的! 经过?一场暧昧温柔的吻,她此刻浑身乏力,抬头?看着温柔的男人穿好衣服走到一旁书案边,有些没回过?神来。 等等! 他说的试试马车就是亲了几口? 亲完她后,那狗男人还能安静坐到一旁批奏折? 她大不理解!只能衣衫不整地坐了起来,不悦道,“这就是所谓的试试马车?” “嗯?试试马车颠不颠啊!夫人还想怎样?”男人一脸满足地端起茶盏抿了口。 沈青枝气得嘟嘴,不愿与他说话。 搞这么?一出,他真得就只是亲亲? “夫人还想来下一场,那可不是只是一盏茶的工夫了,下了马车再?说吧。” 沈青枝:“?” 怎么?显得她这么?欲求不满了? “长夜漫漫,我与夫人来日?方长。” 沈青枝不悦地皱眉,“白日?不行?” 男人笑了笑,一把拽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到怀里,“白日?……” 看着妻子不断眨动的长睫,他得逞得笑了笑,“当然行,夫人开心就行。” 沈青枝红了脸,趴在他腿上,闹了这么?久,她有些困了。 昏昏欲睡时,她听见江聿修问她,“还难过?吗?” 她猛地一惊。 原来,来这么?一出,他只是为了哄她开心? 睡梦中,她笑了笑,抓住他的手摇摇头?。 不难过?了。 有他在,她永远不会再?难过?了。 可谁想到,不久前,她还是个严重?郁症的病者?。 江聿修,是她的良药。 马车驶向阳光大道,朝扬州城奔去。 那里是她生长的地方,是她遇见他的地方。 一切都在朝好的地方发展。 她也?即将带着母亲回归。 舅母,你还敢小瞧你看不起的沈四吗? 接招吧,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