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鳗》 第一章-惊悚 因推特与微博不断有朋友询问本文的锁章,将本文完整转载一份到本站,因为是很多年前的老作品不行收费,但仍旧期待投珠和打赏。 谢谢一直喜欢我的朋友,祝你们在惊涛骇浪的2024中一切都好。 --------------- 盛夏的夜晚,左莙在自家浴缸中发现了一条人鱼。 不,如果要用词准确一些来形容这个生物外形的话,人鳗会比人鱼要合适些。 左莙住的地方比较偏,下午的时候难得开着车出门采购了一趟生活用品。因为只有一个人住,回来忙上忙下安置好所需用品后就丝毫不想再活动了。可她浑身是汗,活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章鱼,而山中的夏夜一向闷热得让人恨不得连身上的这层皮都剥光,坦诚赤\\\\裸的就着季风在天地间来回狂奔个八百米。她挣扎着解开盘在头上绑的松垮的长发,迅速的脱掉紧黏在身上的背心,一手拿着脏衣物一手向下褪着短裤单腿蹦着向浴室进发,脑海中还思考着上午出门前到底有没有打开热水器。 就在她推开门拍开墙上电灯开关的那一刻,浴室地板上炸裂开的瓷砖、被整个撑碎入口的下水道、满地的排泄物的脏污和浴缸中那个同样肮脏不堪且缓慢蠕动着的生物就这么毫无预警的随着光线直直撞入了左莙的眼帘。 她呆愣的站门口看着这一幕,嘴巴微张,半/裸着上身,一手撑着门框依旧维持着单腿着地的样子,手中的脏衣服被紧紧地攥攒着。 甚至忘记了呼吸。 “砰”一下,浴室门慢半拍的撞击在后方的磁铁吸柱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声波的余韵缓慢的回响在浴室里带起空腔器皿的一串共鸣,也猛地惊醒了依旧站立在门口的左莙和浴缸中的生物。 左莙的第一反应是转过身,迅速的跑到客厅去拿放在桌上的手机拨110。 可她没成功。 就在她转过身企图逃跑的那一刻,她的脚踝处猛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抓力,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猛地向后一扯把她狠狠带倒在了肮脏的浴室地面。左莙下意识用手中的脏衣物支撑了一下才避免了狗吃/屎和撞断鼻梁的危险。她向后看了一眼,原来那生物从浴缸中前倾出苍白的上半身,一只手紧攀着浴缸壁,另一手前伸攫住了她的脚踝。那只大手黏腻而湿滑,温度冰冷得像从储藏柜中拖出的尸体。左莙一咬牙,迅速的撑高上半身从一旁的大理石台上摸到自己用过后忘记收回化妆包里的修眉刀,一扭身猛地向下扎去。 可惜动作却落空了。 实际上那生物的动作比她要快得多,在她抬起手臂的时候对方就猛地颤了一下,好像被烫到一样把手缩了回去,两人皮肤接触的时间总共不超过两秒钟。 左莙却没心思东想西想,她虽然一击落空却得了自由,便条件反射的想爬起来再次逃离。 可当她手脚并用的爬到浴室门外时,身后那个生物却突兀的说话了。 “请你,救救我。” 它说。 声音像砂砾划过地面,沙哑而破碎。 左莙丝毫没有想到身后这个东西竟然拥有可沟通的技能。那声音虽然含混,但说的竟然还是可以辨认的普通话,她不禁半坐在地上扭过头去看了一下对方。刚才电光火石之间来不及细窥,现在稍微一辨认,左莙赫然发现对方竟然是具有大部分的人类特征的男性。 好吧,半个...嗯...半个男性。 如果不是那条粗长的乌黑鱼尾,左莙相信应该能更早点发现才对。 “你...你说什么?”左莙向后挪了挪,谨慎的试探着问道。 “请...请你...救救我...”那生物双手都攀在浴缸边缘,肮脏的长发覆盖住了大半脸庞,就在发丝间露出了一双幽蓝的眼眸,双臂因不知名的原因微微颤抖着。他蠕动了一下将身体向前探的更多了些,重复了一遍刚才积压在喉间的含混话语。 “为什么?” 左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攥紧手中聊以自/慰的小刀,皱着眉头问道。 “......”对方沉默地看着她,不知是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还是不愿回答她的问题。 “凭什么要我救你?为什么是我?”左莙眉头皱得更紧,双手冰凉。她微微紧缩着小腿上的肌肉,做着随时逃跑的准备。 “不...不知...”那生物垂下头。 左莙紧了紧手中的小刀,小心的紧盯着对方,扶着墙面站起身缓慢的向客厅走去。这个生物也许会说几个单字,但他大概并不理解这些字眼连起来的意思。无知而强大所代表的..... “不..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被...被创造...” 左莙的思维和脚步都随之猛地顿住。 “为什...不...为什么存在...不..不知道...为什么...” 那生物低垂着头,断断续续的重复咕哝着几句破碎的词句话,似乎在练习使用什么不熟悉的东西一样,成功地勾起了左莙要命的好奇心。 他有可能知道她在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却也有可能是故意的。 即使清晰地知道那些自保的道理和对方词句背后隐含着的汹涌如潮的巨大危险,即使小脑发出的危险信号不停的闪烁着红灯疯狂抗击着下丘脑释放出的信息素,那话语中蕴含的无限可能性却依旧如同罂粟样吸引住了左莙,缠住她的脚,让她半步也迈不开。 “凭...不..不知...跑...为什么存在...为什..怕...” 左莙半/裸着上半身站在浴室与短走廊的交界处,胸腹和大腿处满是臭气四溢的秽物,左手扶墙右手紧攥着早已污秽不堪的衣服。她屏着呼吸听着浴室中传来的嘀咕声迟疑着交替着脚上的重心,最终在那声音缓慢地低下去甚至似乎带上了点哽咽时,恨恨的咬牙捶了自己大腿一下,低咒了句脏话转过身走了回去。 左莙将手中的脏衣服抛在浴室的地上,随手拽了一块干净的浴巾找了个还算干净有相对安全的地方铺上,然后,她就沐浴着当看到她转身走回来时就猛地抬起头盯着她的不明生物的目光中,缓慢而谨慎的坐了下来。 还算不错的开头。 “你,听得懂,我说话么?”左莙顿了一下,随后迎着对面那生物的目光尽量缓慢而清晰的开始发问。 接着她就看到那生物眼睛一亮,继而疯狂的点头。 恶......左莙看到因为他动作而顺着那头肮脏长发飞溅出来的污物,不禁有些反胃。不过臭了这么长时间,呼吸系统基本上已经麻木了,倒也还算勉强能接受。 “你,从哪,来的?”左莙问道。 对方沉默了一下,垂下头思索了片刻,然后看着左莙试探性的开口。 “十...十验...十验所...他...们都这...么...嗦..” 支离破碎,断句的方式也很奇怪,但好在并不凌乱,勉强能让人理解其中的含义。 “试验所?”左莙用疑问句发音标准的重复了一遍,随即看到对方再次快速的点了点头,单从动作中都能看出对方的欣喜。 如果是哪个科学院的产物,那这家伙的的存在就没有乍见时看上去那么惊悚了。她沉吟了一下,心中的的不确定少了一点。 “你,叫什么,名字?” 那生物似乎非常疲惫,攀住浴缸壁的双臂颤抖的比刚开始更加明显,关节与指缘都因用力过度而发白。左莙命令自己忽视看到的状况,只是向前挪了挪身体靠他近了一点就依旧逼迫自己发问。她现在的态度已经是对待陌生物种的极限了,在对方依旧处于完全的迷雾中时,那无用的悲悯之心绝不能出来搅扰现状。 “3...3587...” 左莙点点头,示意对方自己听懂了。 如果说代号是名字的话,是试验品这种事情应该是没有什么疑问的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浴室里?”左莙问,张开双臂向着四周虚划了几下,破碎的瓷砖、满地的污秽、有些浅薄的地方散乱的污水甚至已经干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子,目光所到之处俱是一片狼藉。“还,搞成这样的,状况?” “...抱...抱前...”他低声诉说着歉意,垂下眼睑“我从夏...穗道游商来...这里..够...足够我...别的不.....” 左莙了然。 她因为自己发质不好发根又较软,洗澡的时候就总会掉落大把的头发。即便秃顶的问题可以因为年龄关系暂时忽视,可下水道口和排污系统总是因为洗澡时数落的头发纠缠着别的东西而堵住,她刚搬来这里的时候不过三个月就因为下水疏通的问题打电话叫了不下二十次家政服务。最后一气之下出钱将整个小别墅的下水排污系统拓宽了四五倍,足够一个比非洲饥饿儿童稍胖点的稚童出入。虽然后来洗澡时时常有臭气从过宽的下水口飘上来,但只要长期开着抽排风扇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困扰。他从下水道逆流上游的话,大概她这里的大小即便穿过艰难也比其它的要好上太多了,更何况这座山里她所知的住户大概不会超过五家。 再说愿意花大价钱把排污系统拓的这么宽的神经病,别说这座山里了,估计全中国也没几只。 “请...请救救我...” 就在左莙沉思的时候,对面的生物再次发出了初见时的求救。 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直视着对方,心中不知在思虑着些什么。 双方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不知哪里爆出了一声水泡破裂的啪响。 左莙忽然叹了口气,好像放弃了一样垮下肩膀。一条腿由盘坐改为屈膝踩在浴巾上,右手缓慢的伸出小心的搭在浴缸边缘上,放在了离他的手相距约有一掌的地方,上半身如同对方一样前倾着凑近了一些。 “要怎么救你?” 她直视着那双幽蓝色的眼眸问道,似有千言万语欲诉又止。 第二章-来历 左莙叹了口气看着狼藉的地面有些发愁,每当出现过于凌乱,收拾时间绝对超出她预期的情形时她都会有轻微的焦虑。 更何况现在当务之急还不是这该死的地面。 她扭头看了一眼在大浴缸中陷入浅昏迷的...不明生物,再度叹了口气。弯下腰将地上的脏衣服和刚才垫在身体下的浴巾拾起丢到垃圾桶里后,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一旁昏迷着的家伙,双手伸到背后解开了围在身上因为吸了水而变得沉甸甸的文胸也一并扔到了垃圾桶中。随后拿起一旁的花洒调好温度,站到离浴缸稍远些的淋浴间开始洗澡。 一定要洗上十遍八遍才行,太恶心了。 左莙皱着眉拼命用肥皂重复揉搓着皮肤,无比庆幸独立的淋浴间没有被玷污。 随着热气蒸腾起来,浴室四周蒙起一层不甚明朗的水雾,左莙逐渐放松下来,她搓洗着绵软的发丝不经意间瞥到了躺在外面浴缸中的生物,忽然勾了下嘴角。 感觉有些奇怪,但并不讨厌。 为什么呢。 她低下头任水流冲击打着周身的皮肤,一缕缕的发丝和大量的泡沫因地势缘故缓慢的流向远处浴缸旁的下水道口,连带的冲刷起地上的污物回流过去。 修缮下水道估计又要花一笔钱。 刚才那生物昏迷前,左莙和他靠着某种莫名其妙建立起来的信任感比划交流着,搞懂了双方的愿望和大体情形。 对方是从实验所里逃出来的研究体,跋山涉水披星戴月不辞辛劳...呸,逃了五六天游到这里的,原来的位置应该是中国东北一带。因为水流向的更改和尾端刮伤昏头转向的被冲到她所在的地方来了。左莙本人是比较希望不要惹上什么如同黏在头发上的口香糖一样甩不掉的麻烦;对方比较希望左莙不要告诉别人他在这里,休息一下很快就会离开,不添麻烦。左莙对于此愿望表示充分理解和高度肯定,叮嘱对方牢记誓言,双方相谈甚欢握手言和。 然后他在协议刚达成后就撑不住昏过去了。 左莙微笑了一下。 虽然有些好笑,但她觉得这大概是另一种表示信任的方式。 她关掉了阀门,伸长手从外间的架子上拿了浴袍与拖鞋,穿戴好后便拿着淋浴器走出来蹲在浴缸旁,认真的观察眼前这个...有些神奇的生物。 他的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似乎因为纤瘦的缘故皮下脂肪很薄,表浅的大动脉走向明显的凸起着附在那里。头发很长,因为过于肮脏的缘故虬结着,大丛的团起打着结,能看清里面纠缠着的水藻、塑料和不少的人类排泄物,左莙甚至还看到了一节断裂的曲别针。她伸出手小心的拨开覆在他脸上的发丝,随后便看到一张苍白阴郁的面容。他脸上有不少擦痕,破损的皮肤发着白却并没有血液,眼底的乌青浓重,嘴唇扭曲的紧抿着。再往下便是普通男性的躯体,只是在上腹部的地方开始由泛青的白色逐渐过渡至墨黑色的鱼尾,尾端的位置有个较深的刮伤。 左莙曾经拜读过一些西方描述美人鱼的着作,那些书中的主角无一不是妖艳而梦幻,有着美丽的嗓音和精致的容颜。最令人类惊叹的,就是那条在海面上泛着波光的鱼尾。眼前这个半人鱼的生物看上去却完全相反,苍白、阴沉而肮脏。那条目测接近一米半的尾巴扭曲折迭在浴缸中粗长似蛇,表皮没有丝毫鱼鳞覆盖,有些地方因为缺水和刮伤而开裂,让人轻易便能看到下面白色的肉质,尾鳍的左/翼好像被轻易撕开的塑料包装纸一样破裂,同样因为缺水而失去了轻薄透明的梦幻效果,易碎而干燥。或许比起人鱼,人鳗这个词对他恐怕更加妥帖。人类的肉质明明是红肉,是怎样跟鳗结合在一起,又是做什么的呢。 令人费解。 只是不论它的作用是什么,都是科学院基因组合工程的罪孽。 牺牲品。 她小心的触碰了一下对方的脸庞,随即便被那冰凉的触感震慑了下。 似乎比刚开始时还要冷。左莙回忆着。 她不再耽搁,起身打开了淋浴器将温度调至温凉,随后试探性的往他身上冲刷了几下。然后便意外的看到对方就像被烫到似得忽然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睁开眼睛。“你!”对方惊恐的看着她,没反应过来似得拼命往后缩着。鱼尾剧烈而胡乱的拍打着浴缸,有几次甚至拍到了蹲在原地完全没防备躲闪的左莙身上,她刚洗干净的身上立刻又沾染了脏污。 妈个鸡。 她黑着脸看着眼前捂着胸口好像被人强/暴了一样的家伙,心中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她蹲在原地没有动,直到眼前的人在经历过惊恐→瑟缩→茫然→逐渐镇定,随后开始不好意思时才开口。 “闹够了?”她挑挑眉,毫不意外的看到对方浑身轻颤着垂下头去。 “抱歉...” 在经历过一晚上的交流后,唯独这句话他说的最流畅了。 “不要紧,我理解你的处境。”左莙再度叹气向他招招手,示意对方靠这边近点。在接触到对方询问的目光时,她微笑了一下“你身上很脏,这样不利于伤口愈合,我给你冲一冲。” “为什么...”他怔了一下喃喃问道。 “...呃...咳,为人道义。”左莙随口诌了个理由。 “...谢谢...”对方沉默了一阵,缓慢地在靠在左莙这边的浴缸内壁上喘息着低声道了谢。左莙忍着寒凉展臂牵起他的一只手,接着就感到对方瑟缩了一下,却并没有抽回来。 “人体的温度对你来说很烫么?”她看着对方与自己交握住的修长大手问道。 “还...可以。”对方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其实很..很好....我只是不习...惯这样...以前都是更冷的东西...而且这个...太软了...” 左莙的心房猛地塌陷了一块。 基因组合工程的罪孽。 她咬咬牙,低下头去不再看他的脸。只是手上的动作随着水流越发轻缓,生怕触到他的什么伤口。但洗着洗着左莙就发现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了——他身上的污物除了头发上的以外冲刷起来都格外容易,几乎是水到之处所向披靡,就连原本干了的地方用手一抹也就丝毫不剩了,很快就整个人都冲干净了;可左莙手上却粘了一层黏答答的液体,抬起手来还会顺着指尖往下淌。如果说下半部分的鱼身上有倒也算了,可为什么连上半部分的人身上也有?!左莙在确认对方身上除了头发以外都基本干净了之后,便开始皱着眉头单手猛搓,希望赶紧把这层口水一样的东西洗下去。 从她开始动作时就一直沉默着的人忽然伸出手拿走了她左手擎着的淋浴器,帮她举在右手上方,随即接触到左莙视线时,不好意思的微笑了一下。 “为...为人道义...你说的。” “切,你根本不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吧。”左莙笑着轻嗤了一声,低下头去继续搓着双手,努力想把脑海中满是他刚才那个在苍白面孔上绽放出的羞涩笑容打散。 有点...糟糕。 “这个...沾到会不舒服?” 对方帮她举着淋浴器,看着她玩命的搓了接近一分钟的手后好奇地问道,鱼尾也随着在浴缸中轻甩了一下。 “不是,不习惯而已。再说一会要给你剪头发,手上沾着黏液的话不太方便。”左莙甩了甩干净的双手从一旁抽了几张面巾纸放在淋浴头下沾湿,擦干净之前被他甩到身上的污迹便将其丢入了垃圾桶中。 “剪头发?”他似乎不能理解这个词。 “对。”左莙用两个指头比了个剪刀的形状在他贴近脸庞的发上比划了两下,“你头发上的东西缠的太多,又有很多地方打结的厉害,如果不剪掉是洗不干净的。” 这句话有些长,他偏了偏头思考了一小会,才逐渐领会着点了点头。“好的。” 看到对方这么配合,左莙倒乐了。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你不怕我一会把你打晕卖了?” “你不会!” 他几乎是瞬间回答,语气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 左莙“......” “......” “...呃...” “?” “没什么。”她摇摇头。可对方却不依不饶的沉默着,幽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甚至还为了更方便盯着左莙往前凑了两下。 “...刚才还虚弱的晕过去了,现在怎么反而这么有精神!”左莙佯怒着轻拍了他手背一下,微红着脸站起身出去拿剪刀。她在客厅的一角中翻找着,回忆上一次使用剪刀时最后放置的位置,脑海中却停不下的翻滚着一个可怕的念头。 --------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你不怕我一会把你打晕卖了?】 【你不会!】 -------- 左莙的动作逐渐停下来,右手放在早已找到的剪刀黑色的柄端,神思散乱。 明明才接触了不超过三个小时而已,这种奇异的信任感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又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那句话的呢。 “天真的家伙...” 左莙低声自语,奋力将那念头压下。右手伸进浴袍的口袋中将一直藏着的小刀掏出来扔在桌子,抓起剪刀与平梳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浴室。 第三章-名字 “喂你!”左莙一进入浴室便倒退两步,再次被结结实实的吓到了。 原本倚靠在浴缸中的生物上半身双手撑地半趴在冲洗干净的瓷砖上,长的不可思议的鱼尾也由随意盘起的状态变为伸直,一小半落在地上,剩下的都搭在浴缸内微微颤抖,似乎在发力推动着对方上半身的前行。 这样一看...果然比起鱼更像蛇一些。 “你怎么出来了?”左莙急急地蹲下,皱眉问那个摆出像做俯卧撑一样滑稽姿势,正仰头看着她的家伙。 “我以为你走...你不...不要生气...我不...故意的..”对方见到她回来似乎有些惊喜的样子,断续的哑声诉说着。 “......” “对不起。” 左莙深吸口气,闭了闭双眼。随即伸出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帮他改趴为坐,摸到搁在大理石台上的淋浴器打开放进浴缸中。 “抱歉...”他不停的道着歉,乖顺的随着她的动作改变姿势。浴缸中的鱼尾也随即掉了个向,后方柔韧的背鳍划过浴缸高出来的小突起,发出一阵手指划过软毛梳的细微声响。 “你不用道歉,我并没有生气。”左莙声调柔和。她蹲在他身后拿过一旁干净的浴巾擦净手,跪坐在上面开始大面积的修剪对方的头发,动作利落干净。 “那为什...” “我很高兴你那样说。”左莙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认命的开口,对这家伙说谎的话,实在太让人良心不安了。“人类对于令人欣喜的事情有很多种讨厌的反应,我才是犯了错的那个人,我应该向你道歉才对。” “...你很,高兴?”他沉默了一会,偏了偏头轻声问。 “是的。” 她随即看到对方从鼻端溢出一声轻笑,颊侧的咬合肌上提,拉扯出了一个笑容。“第..一次有人...因为我说的话高兴...”他说着,笑容扩大了一点,刻映在左莙的眼中。 她脑海中的那个刚压下不久的念头忽然就没来由猛地蹦出来,以摧枯拉朽的态势疯狂的开始叫嚣冲撞。 “咳...那个,我好像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左莙干咳了一下,生硬的转移话题。 “问过了。”对方轻易的被牵扯了注意力“是3587.” “啧,这种随便的东西怎么能算名字。”她皱眉,手下不停,转到他右侧继续和发结奋斗,地上的头发随着每次刷刷声响起而逐渐增多。 “不..不随便,它代表我..前面有...3587个失败品。”他认真的答着,移转眼珠眼睛盯着她的动作颇有兴趣的样子。 左莙手一抖,多剪了一截。 “我不太喜欢这样称呼你,可虽然相处时间不长,总喂喂的又不太好。不嫌弃的话,我给你起个名字?”左莙说,随后想起什么似的急忙添上一句“暂时的啊暂时的。” “好。”他笑着点头,甩了下鱼尾。 “嗯...鳗...阿鳗...恶...阿瞒..阿瞒怎么样?”左莙停下手想了一阵,随即也笑起来“三国时的一个枭雄就有这个戏称,那可是个了不起的混蛋啊。” “阿瞒...”对方偏着头微眯起眼睛轻声重复了一遍,一半长一半短的头发看起来有些滑稽。 “这样写。”左莙放下剪刀执起他的手,温热的指尖滑过冰凉的掌心一点点缓慢地将两个字拼凑出来。随后停顿了一下,在对方了有所悟的目光中再次落指“我的名字,左莙。” “莙...莙...”他喃喃的重复。 “怎么了?”左莙觉得他迷惑的样子好笑得很,站起身来越过他关掉了满水的浴缸。 “莙...是什么?”他扭头看着又开始给他剪头发的左莙问。 “莙?莙就是一种甜菜。知道甜菜么?可以蘸酱吃的一种植物。不过我这个是变种,没有饱满的根,味道也是苦的,我爷爷起的。”她随口解释道“你还没说呢,阿瞒这个名字你满意吗?啊喂你别乱动!” 对方快速的点头,导致左莙又多剪了一段。“谢谢!” “行,那我以后...这是什么鬼?!”左莙刚说到一半便忽然瞥到了他肋骨后缘原本被头发挡住,现在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部分,猛的僵住。阿瞒很瘦,瘦到胸腔随着呼吸的空气进出时肺部和肋缘的收缩都能非常明显的在肌肤上看出来,这就导致他肋骨后缘那里整齐圆润的两排孔洞看上去更加明显骇人。 “什么?”阿瞒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身上的孔。“啊,这个是鳃孔。”“鳃孔?”“嗯,我在水里的时候,呼吸用的。”他指了指鼻子“用这个,会呛到。” 她默了一下,随后理解过来“你有两套呼吸系统。”阿瞒点头。 左莙有个关系亲密且博学的神经质的爷爷,拜此所赐,她大致已经能够猜到阿瞒身上除了人的部分另一半的具体物种是什么了。 “你是...呃,我能摸一下么?”她顿了一下,将原本的问题咽了下去。 在得到他的同意后,左莙小心的轻触了一下那排鳃孔,接着便感到对方一阵轻颤。“抱歉,是不是不舒服?” 阿瞒噙着笑摇头“不是,很痒。” “...好吧。”左莙耸耸肩放下手中的剪刀,示意他坐进满水的浴缸,抽了七八张面巾纸开始收拾地上的碎发和脏物。 “啊...对了。”她想起什么似的,抬手阻止了阿瞒向鱼缸中蠕动的动作“你...需不需要海水?我这里有海盐。”“阿莙。我是,从下水道,游商...上来的。”阿瞒看着她,语气中难得带了点调侃。 “......你当我没问好了。”左莙黑线了一下,不知是因为自己的问题还是那句自作主张的【阿莙】,无言的低下头继续收拾地板上的东西。 一阵伴着轻笑的窸窣声过后,浴缸中漫出了些水。左莙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浸入浴缸,正无师自通的把头整个放进水中揉搓的家伙,利落的将手中的垃圾收拾包好丢入一旁接近满份的垃圾桶。 温水看上去让他精神了些,不过...这一个晚上还真是报废了不少东西。她站起身走到浴缸旁,居高临下的伸出手帮助他揉搓着变为半长的头发。 “你身上的伤口怎么办?人类的药品你能使用么?”她抬起阿瞒的头,确认发丝完全打湿后取了点洗发露小心地避开伤口涂抹在发丝上问道。 “不要紧,有附着液,明天就好。以前被切掉,也,长好了。”他顺着左莙的手势闭上眼睛,摸了一下身上黏腻的液体向她示意,顺手涂在了脸上的伤口上。 ......圣水么,治愈+100的那种。 左莙又取了点洗发露“行,那有什么需要的话跟我说好了。对了,你有什么要吃的东西么?或者补充淡水?” “......” “......阿瞒?” “...为什么?” “哈?” “为什么这样...对待..我很奇怪...难看...别人都很..怕..”大概是以前鲜少使用语言系统的缘故,即便经过一晚的交流,语句过长时他依旧无法完整地表述自己的想法,句子因为急迫的心情叙述的破碎而零散,左莙却听懂了。 “我一开始时也怕,我还想扎你来着,记得么?”她缓声说着,手中的动作不停。弯腰拔掉浴缸的塞子后鼓了鼓勇气,谨慎的将他受伤的尾鳍挪出搭在浴缸壁上,有些意外的感到鱼身由初始的冰凉转为常温。她触到对方因她的话而僵硬起来的身体,打开了淋浴器的喷头开始冲洗他头上的泡沫。“你的尾巴太具有冲击性了,人类对于陌生物种的第一反应都是逃和杀,这无可厚非。不过大概我这人比较喜欢作死...这个词你就不要深究了。在我看来,能够沟通,第一句话不是你好而是求救的,都有交流下去的价值。” “...为什么你好,不行?”他闭着眼睛倾听着,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声音轻得好像怕惊扰到谁。 “人类对于探测宇宙发出的信号就是【你好,这里是地球。】”她叹了口气“可这个词却完全不只是【你好】这么简单,对于未知,表象中的友好背后往往都是满含着的恶意,两个不同的未知相遇时大脑皮层最基本的反应就是自保与他伤。而求助却不同,它代表了最起码短时间内我方已知的安全。” “那你是因为,安全,才这样...”“当然不是。”左莙迅速的打断他语气明显沮丧起来的话。 “因为...愧疚。” 撒谎。 左莙的内心狠狠的反击了她一下。 “愧...疚?” “你并不是自然物种,”她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将谎言半真半假的圆下去“在某种程度上你并不是全然未知的存在,而创造你出来的是人类。无论怎样,强行扭曲基因链改造物种在我看来都是不可容忍的、亵渎自然的行为。” 虽然最初促使她张口与他交流的理由并不是愧疚,但后来的话倒是没有什么虚假。 “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被创造...”这句话他说的缓慢而清晰,好像曾重复过上百次一样。“试验所里,有别的...被要求战斗,也有的很好看,一直在繁殖。我就只是被,切割...” “...切割?”左莙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关掉手中的淋浴头,扯了扯身上的浴袍坐到他对面的缸壁上。 “这里,”阿瞒拨开挡住眼睛的干净发丝,将垂落在浴缸边缘鱼尾接近尖端的部分抬起,伸出一根手指在灯光在某几个不太平滑的地方虚划了两下,又指了指上臂的几个部分。“这些地方,被切断过。不过现在,看不出来了。杨说过,我的【自愈】很好。” 他说到最后最后一句话时,语气中竟然带了点骄傲,像个在对他人炫耀玩具的孩子。 “但是,杨还说我没用,危险就,不要了。我只好跑...”他甩了一下抬起的尾鳍嘀咕着,偏头望着对面正紧攥住浴袍下摆咬牙低头不语的左莙。“阿莙?” 左莙顺着阿瞒的唤声抬起头,迎合着他的目光。那双幽蓝色的眼眸干净的像澳大利亚农场上方的天空,里面什么污浊都没有。在基本清楚的了解情形的现在,她对眼前这个有着骇人身量的异族已经完全升不起任何害怕或者杀意了。在遭受了因为丧失研究价值而被迫逃杀,多次被别人鄙弃与恐惧甚至攻击后,他到底是抱持着怎样的心,才能如此短暂的再次对人交付信任呢。 性本恶。 性本恶才对。 左莙狠狠地闭了闭眼,价值观第一次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而且,这是个大麻烦,有财力和人力打破基因壁研究出这样组合生物的地方绝不会简单的任由自己的成果外流,即便现在让他呆在这里,也要迅速的赶走才行。 你明明最讨厌麻烦。 左莙,别做傻事。 “阿莙?”对面的阿瞒看到左莙迟迟没有反应,不禁担心的提高音量试图吸取左莙的注意力。 “在。”左莙深吸口气,努力了下平复心情,尽量语调和缓的回答。 “你生气了吗?”他有些小心地问,为自己完全不明的事情道着歉“抱歉。” “没有。我只是...”她说到一半,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摇了摇头停顿了片刻。 “阿瞒。” “?” “虽然这样说起来是扭曲了部分原意,但是我想借用一下也无妨。”她尽力勾起一个今晚最真诚的微笑 “【存在即合理。】阿瞒,只要你在这世间一天,就没有人有任何理由与资格将你抹杀。” 话音落下后双方都未在言语。浴室中的排气风扇嗡嗡作响,未关牢的淋浴器缓缓的向下滴答着水珠,敲打着因左莙短短几句话而骤然沉寂起来的一室宁静。良久,阿瞒忽然啪一声将留在浴缸外的鱼尾收回,猛然发力靠近左莙,温凉的身体带着潮气和洗发露的清香缠将她缠住紧锁在怀中。左莙本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下意识的僵硬,在被对方拥了个满怀后迟疑了一下,最终也缓缓放松身体,双手轻轻的攀上对方背部安抚性的拍着。 “谢谢...我就算走了,也会一直,记得的。” 说话的声音轻柔如风。 走了...么。 真是个刺耳的词。 左莙眯起眼睛,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随着这个词的涌入啪一声断裂,她忽然就不想再考虑以后的事了。 做一回傻事又能怎样。 纠结什么呢,横竖不过就是一百年。 她轻笑出声,自从搬离喧嚣后便沉寂下来的心因为那个一锤定音的念头,再次沸腾起来。 “阿瞒。” “嗯。” “不嫌弃的话,你要不要住下?”她一只手下移,回忆着摸索对方曾指出来身上受过伤的几个地方“就当养伤。而且我想,我的下水道应该也不愿意再遭一遍【非人】的待遇了。” “......” 沉默过后,左莙有些意外的听到轻微的啜泣声。然后就是忽然加重,紧得令她有些窒息的拥抱。 “好。” 在那声鼻音极重的应答后,左莙微笑着回拥了对方。 第四章-思绪 左莙坐在自家后院15X8的游泳池边,躲在阳伞的阴影下瞥了池子里那个玩的不亦乐乎的祖宗一眼,一脸闹心的努力把注意力转回工作中。 半个月前到底是怎么回事,脑子被什么摁在粪里洗过了么...她竟然答应这货留下来。左莙捂住脸在内心哀嚎一声,批/斗自己建设性和政/治性的双重错误。 她确实没想错,这就是个大麻烦。 “阿莙?”泳池中的阿瞒猛地在左莙面前出水,双手撑着池壁把挂着明晃晃笑容的脸凑到左莙面前。他一把搂住正坐在那里面无表情自我反省的左莙,上半身自然地贴近对方,湿漉漉的头靠着左莙侧肩的颈窝一阵猛蹭“来玩吧~~” “起开。”她翻了个白眼一手试图努力推开那个黏在她身上的大型“清道夫”,可惜在对方身体状况恢复的差不多后,双方的实力差距显得可悲的巨大。 “来嘛来嘛~我教你怎么猛扎到水底但不会撞到头~”他用一种流水般柔软的语气劝诱着,用左莙身侧的毛巾擦净手上的水珠合上她膝头的笔记本电脑,旋即便搂着她跳入泳池。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阿瞒不仅语言系统的恢复成果巨大,脸皮的成长也不容小觑。就在初见的第二天上午,左莙惊讶的发现他身上的伤口竟然真的如他所说全部恢复了,在询问过是否需要淡水或者食物得到否定后,左莙就更加确定了对方的物种。而除了第一天迫不得已睡在浴缸中以外,接下来的日子阿瞒就搬到了左莙家有着浓郁森林气的露天泳池里,左莙还在他休息的时候驱车下山买了不少河泥倒在池底。醒来的阿瞒如她所料,欢欣鼓舞的在河泥中间打了个洞——感谢该/死的老天和她自己,从那天起之后她就再没下过泳池,眼前这个家伙也开始无限放肆起来。 残酷又天真的。 “这是我最后一套刚才还干着的、能穿出门的夏衣。”左莙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直直的盯着那个从前不久开始对于和她相处诡异执着的、在她锁骨和脖颈间舔来舔去的家伙,抬起手想在他头顶结结实实敲一个栗子,可犹豫了一会,还是叹了口气搁在了他光裸的背部。 缺爱的家伙。 阿瞒很聪明,他在感受过唯一一次左莙的怒火后便清楚的知道了她的底线和对其他事情的容忍度。 左莙对他很宽容,他最初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在她的家中随处乱爬,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以至于左莙不小心踩到了它留在地上的附着液而跌倒,那时候他以为左莙会发怒,可她没有;他肆意的爬上左莙午睡的床榻试图卷住她和她一起休息,却弄脏了她昂贵的真丝睡衣和床单,搞得她不得不将整套寝具丢掉,那时他以为左莙会骂他,可她也没有;他顺着裸/露出来的楼梯扶手攀上二楼,停在转角处想给她一个惊喜,却狠狠的吓到了刚洗完澡的左莙还擦破了自己的皮肤黏膜,他看着阴着脸咬牙切齿的对方想,这次她大概一定要发怒了,可她依旧没有。她像研究所里关在他斜对面的那个有着巨大而绚丽尾鳍的斗鱼妈妈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无奈却包容。直到他彻底触犯了她的底线。 工作。 工作是左莙唯一不可僭越的雷池。 当她在全心投入的工作时,一旦阿瞒用并不正经或者重要的事情打搅她,她就会发怒,毫无迁就和情面的可能。不过索性左莙足够富裕,同时也对阿瞒很好,她给他在池底填上河泥后同时在池边放了一个小小的防水储物架,上面搁着几条干燥的毛巾、肥皂、微生物培养皿、还有一台速度良好的富士X防水笔记本。左莙教会了阿瞒简单的网页操作,当她工作时阿瞒不在水底潜着就会在一旁自己摆弄那台电脑用以摄取人类社会的知识和规则,除了他搞不懂的事情会在这种时候去请教她,一般他不会轻易打扰工作状态的左莙。 这次他就是因为看到左莙并没有专心,所以才厚着脸皮擅自蹭过来将对方拖下水。即使如此,他也是在擦净手后才敢碰触左莙的电脑。 【如果再敢拿这些破事来打扰我工作,你就顺着下水道滚回你的研究所!反正也还没修好,方便大爷你出入。】 在那时,那双常带着温和笑意的漂亮褐色眼眸迸发出怒火与寒凉自上而下的冷视着他,口中吐出的决然话语让他的心紧缩起来,无所依凭的恐惧。 【别赶我走,我会乖乖的,求你了阿莙,我很喜欢你,别赶我走。】 尊严?他当然知道,他在电脑中读过这个字眼,可那是人类男性才会在意的无聊的东西。尊严跟离开阿莙相比,什么都不是。 那天他一整天都执拗的缠着对方,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脱水症状,他不断地碰触、道歉,连睡梦中都呢喃着歉意,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换来了原谅。而他也是从那天开始,对于长时间的和左莙相处产生了莫名的执念。 他发现自己无法忍受左莙不在这件事。 他在任何水域都能生存下去,只要不受到无法愈合的巨大创伤,世界上的所有河流都对他开放。可现在,离开她一分钟他都觉得胸中缺氧一般的窒息。 即使相遇如此短暂,可等他发现时,他已经全然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自己的视线了,一分钟都不行。他时时刻刻盯着她的动作,每分每秒都将她锁在自己的视野之内用目光贪婪地抚摸。他想触碰她确认她的存在,可无论怎样都觉得不够,他想收紧鱼尾将她一圈圈缠紧在怀中,他想亲吻她的肌肤,想对她做很多非常糟糕的事情,他甚至...想让她为他产卵。 情不知所以起,竟一往而深了。 但是不行。 他不能让她被自己一时善意的举动拖入深渊。 他害怕自己的心情会吓到左莙,所以只是撒着娇靠上去,巧妙地利用每一个借口增加触碰她的机会,小心的试探着她的高压线。他甚至会在她用过餐后俯下身用肌肤感受对方碰触过的地方,即使相处在不远处无法感受到对方的空间里超过十分钟,他的心情就会跌到全线飘绿走到最低点。每次夜幕来临左莙进入房间休息的时间就是阿瞒最煎熬的时刻——他不能上去打搅她的睡眠,可他更无法忍受空气中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他只好改变自己的作息,跟着左莙一起夜伏昼出。好在她现在搬到了靠近水池的房间,正对着泳池的方向是一面半人高的窗户,她即使进入了房间后阿瞒也依旧可以坐在池壁上注视她的动作。 【我早就想搬过来住,只不过现在多了个过来的理由】当阿瞒看着左莙好似随意的说着这句话将自己的寝具搬下来时,他几乎无法克制自己浑身翻滚着的狂暴汹涌的肆虐欲。他想冲上去将她肆意的搂在怀里,让她哭着喊出每一个自己希望听到的字眼。 那风暴般的爱欲在血管中翻滚着,随着每一颗运输氧气的血细胞在全身循环着,每转一圈就加深一点他对左莙的渴求。他甚至嫉妒左莙的工作,她用来喝水的杯子,她穿在身上的衣服,他疯了一样的嫉妒每件能够夺取左莙注意力的东西,周而复始的装作无意的破坏,撒娇,并得到原谅。 杨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危险又毫无用处的东西。 可我还是... 希望你看着我。 像我看着你一样。 他抬在左莙脖颈间乱舔乱蹭的头笑嘻嘻的把她箍得更紧了一些,双手在她身后不安分的磨蹭。“抱歉阿莙,不过今天太阳很好,很快就会晒干的。” “抱歉这个词我已经听得麻木了。这位先生,你已经信用透支了。”左莙再次翻了个白眼揪住他尖长的耳朵“放开我,我要去换衣服。” “疼疼疼...阿莙你欺负我...为什么要换衣服?都已经下来了就再呆一会嘛~”他像小狗一样拱着她的脸颊,好在伤口已经痊愈的上半身并没有附着液的存在,否则左莙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在他头上敲两个包。 “‘来都来了’魔咒对我不适用。再说现在已经中午了,你有两三盒培养皿就够了,我可是要吃饭的,家里的存粮告罄了,今天下午我要出去买点东西才行。”她在听到阿瞒夸张的呼痛后明知道对方是装的,却也皱着眉揉了他的耳朵两下后无奈的放开,没有注意到阿瞒原本还算平静的幽蓝眼眸中猛然加深的漩涡。 啊啊...这份巨大的纵容。 可她竟然要离开...很久么。 “我跟你一块去好不好?”阿瞒停下动作,舔了舔嘴角的水珠盯着近在眼前的左莙。 “不行。”左莙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我不想你走那么久...” “不久,顶多一个半到两个小时。” “可是...” 可是我连一分钟都不想跟你分开。 阿瞒低下头磨蹭了一会左莙胸前因湿透而贴服在身上的上衣,悠长的尾端在水下摆过来熟练地缠住只穿了内裤和沙滩短裤的左莙的下半身,尾鳍插/入她曲起来攀在他身上的小腿间摆动着,蜷成一个大型海马的样子。这是他最喜欢的姿势,他们好像专属于对方一样的契合。 “我看到过的,你的车子很大。我就呆在车里乖乖的等你回来,行么?”他憋着嘴委屈的说着,微卷的黑发下一双幽蓝色的眼眸应在左莙的视线中,苍白的脸庞因为激动而泛着丝红晕,纯净的瞳仁清澈透亮带着点点水光——该/死,谁知道是因为他眼中泛起的泪花还是池水的缘故?! “时间太长了,你...你下去会被烤成鱼干的。”左莙强迫自己艰难的转移视线去盯着因为阿瞒动作而变浑浊的小一块池水,默默的在心里翻腾孔子老庄马克思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警惕自己不要被他无辜的样子欺骗导致心软之后带他出门。 每次自己心软...都没什么好事发生。 “你可以在后备箱里放个小小的箱子,我会乖乖呆在里面的。” “不...不行。”左莙低下头闭着眼睛咬咬牙,依旧拒绝了。 “阿莙——求你——”他拖长声请求着,语气软糯声调温吞。 与初见时的嘶哑不同,现在的声调好像古琴磨弦传出的低沉的【宫】音,每每震动着空气颤动着左莙的心灵。可当他用这种声音撒娇的时候左莙就总觉得牙痒痒——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还...还是让人很难拒绝的暴殄天物... “...最后一次...” “阿莙~!”他欢呼般的叫了一声左莙的名字,抿起嘴扯了一个极大的微笑。他放开一只原本吸盘一样禁锢在左莙身上的手臂改为托着她的后脑,轻轻的用湿凉的嘴唇在她额头触了一下,半瞌上的眼帘挡住了眸中透出的疯狂欲念。 这是极限了。 在这种极端的纵容之下,亲吻额头就已经是忍耐的极限了。再不亲近她一点,他就要疯了。 “喂!”左莙抹了抹湿濡的额头没好气的戳了他背后的鳃孔一下,引得他浑身轻颤“你才拿到电脑几天啊怎么就连偷亲别人都学会了?” “我喜欢阿莙才想这么做的。”他因忍笑而急促的喘息着,声调有些发颤“没人教。” “好好,总之你先放开我,我脚要麻了。”她随意的点点头,像安抚大型犬一样摸了摸他的头顶。 “好吧...”阿瞒迟缓的答应,尾鳍在她腿间恋恋不舍得磨蹭了一会才放开。他将她虚揽在怀中游向池边,最后小心翼翼的放在池边水上一块突出的台子上,那是左莙专门搞出来方便她坐着和阿瞒聊天用的。 左莙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打算站起身回房换衣服,目光落在工作用的电脑上时却迟滞了一下,转身在阿瞒开心的目光中又坐回了台子上。 “来。”她向着阿瞒招招手,示意他靠近点。 对方很迅速的游近,并且附赠两条刚从她腰上拿下不超过三十秒的胳膊。左莙看了看他揽在自己腰身上的双臂,没表示什么不满。 算了,这个缺爱的家伙。 左莙伸出一只手摸着他的下巴,迟疑着开口“你...能让我看看你的嘴巴么?” 第五章-口器 “...嘴巴?”阿瞒干巴巴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试图努力让猛然僵住的身体显得自然些。 “对。”左莙点头,拇指搁在他的嘴角。 “为...为什么...我已经不会再掉牙了...没什么可看的吧...”他低下头去看着不知名的角落轻声说着,瞳孔收缩着,眸色暗沉。 他的口器内部很难看,是连他自己都不愿触碰更不愿意多看一眼的丑陋不堪。 他每当回忆起那些对着内镜上的投影器,和几十名研究人员一起观察自己口腔运动,被迫吃下各种不知名的块状物以及看着它们因为剧烈的排斥反应从刚滑落的食道反涌回来时,他都觉得恶心的想吐。可他胃里除了微生物,什么都没有。这么丑陋的地方暴露给她的话,她肯定会讨厌他的吧。 讨厌他。 仅仅是思考这句话都令他的胃一阵纠结的下坠,更不用说会变成事实的那些可能性。 “没什么,我想看看。”左莙平淡的说着,丝毫不在意阿瞒的态度。 “我...” “你乖一点。”她拇指抚摸着他的嘴角温声说“我不会把你怎样的,就是想看一下确认点事情。” 阿瞒抬起眼帘瞥了一下左莙的脸色,深吸口气视死如归般的闭上眼睛,缓缓张大了口腔。 那里是很丑,丑陋到他自己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可是她说想看。 那他就... 不能拒绝。 左莙顺利地把手指伸进了阿瞒的嘴里小心的摸索着,并毫不意外的在上腭、内颊部以及舌下的人类牙床上摸到了几排呈环形分布的尖锐角质刺。那些刺顺着食物吞咽的方向服帖的倒长在他的口中,有些小刺带着翘起的倒钩,大的则只负责将自己长的坚硬而锋利,当阿瞒的嘴张开时它们就像豪猪的背刺一样乍起,当他将嘴闭合时那些刺就服帖的挨在柔软的口腔内侧。而左莙伸进去的手指在探寻完一圈抽出时,很符合剧情的被某只刺刮伤了。 “嘶——” “阿莙 !”阿瞒听到声音,睁开眼便是她受伤的手指,他捧着她的手指轻呼一声,刚想将她手指上的鲜血吮去,才回忆起就是自己口中的那些丑恶的东西闯出的祸患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战战兢兢地捧着左莙的右手一脸心疼。 “不要紧,划一下而已,也不怎么疼,过两天就好了。”她从池边的储物架上抽出一张面巾纸将血擦去,顺手把用过的纸放在了架子的最上层。 “...所...所以呢?”他看着她将手抽离,双手握拳心脏紧揪着,等待她的后面的话语。 “我的判断应该没有什么失误,你人类基因的另一半是未变态过的七鳃鳗。”她说着小小的扬了一下鼻子“刚开始时我就在想这件事情了。你背后的十四个鳃孔是七鳃鳗典型的标志,仅食微生物、不饮淡水、尾鳍和背鳍的分布比例等等,这些都很明显,但是我觉得不够确切,直到今天检查了一下你的口腔。七鳃鳗未变态的幼生期时口中的角质刺...角质齿并不如成体的多,虽然有可能是因为你人类基因的缘故,不过...八/九不离十吧。” 阿瞒愣愣地盯着滔滔不绝的左莙,大脑神经因为惊讶而转动迟缓。他目光呆滞的持续着神游天外,直到对方触碰了他的脸颊。 “阿瞒,你怎么了?”左莙笑着摸了摸他的脸。 “你...你...”他像个傻子似的重复着单音节的字词,反射弧在这一刻变得格外长。 这算什么? 她难道不该恶心的大叫,或者甩开他的手用冷冽的语气指责他不许他再触碰自己么?为什么...是这样的态度?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 “你不觉得...难看么?”他愣神了一阵,呆呆的开口。 “几个角质刺而已,哪里难看了?”左莙不解的笑起来,露出几颗瓷白的牙齿。她点了点阿瞒的鼻子“想那么多干什么?我要是觉得你难看最开始的时候就不会让你住在这了。” “可是...明明很...丑...”阿瞒低下头试图掩盖因为她一句话而激烈跳动起的心声和湿润起来的眼眶,他哽咽了一下,喉头上下滑动“杨...杨说...” “管他去死!”左莙皱起眉骂了句脏话,上半身猛地前倾,双手捧住阿瞒的头在他鼻端短暂的啄了一下。 有河鲜的味道。她歪歪头偷笑。 而对方似乎因为她偷袭的动作已经完全当机了。 左莙放开整个人石化住的阿瞒,双脚在池子中毫无章法的乱拨着,搅起一些不十分细腻的泥沙。“阿瞒,你不是总喊着喜欢我么?我也挺喜欢你的。”她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压根没把阿瞒的告白放在心上“所以啊,你喜欢喜欢你的我,可我不喜欢不喜欢自己的阿瞒,那你也要喜欢自己才行。”她说着绕口令一样的话语压低上半身看着还呆愣在原地的阿瞒,满心把自己当成开解别扭孩子的好母亲。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话语及行为将自己推到了怎样的境地。 他内心那些原本勉强锁住的欲念因为左莙一个轻吻迅速汹涌叫嚣着冲破锁链和禁锢,它们在每一条血管里疯狂嘶吼着奔跑,挤压着他本就所剩不多的愧疚与自制,最终轻易的吞噬了它们取而代之。 她会被我拖入万劫深渊的。 他这样想着,瞳仁中的漩涡深沉而疯狂。 如果原先还有几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放开她,让她回归常人的平静生活,那现在—— 绝不。 阿莙,你大概,要被我这个怪物缠上一生了。 第六章-恋慕 左莙原本向前倾身坐在池边的台子上,当她发现自己罗里吧嗦开解了一堆却不见阿瞒有反应,不禁担心的想伸出手去再度触碰对方的脸。谁知手刚抬起她就眼前一花,身体整个被人揽住强硬的拖入水中后背抵在池壁上,她周身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浸湿了水池旁架子上的物品。未及左莙反应呼救,她便被自上而下压过来的冰凉唇堵住了半张的口,略长滑腻的舌头在她口中游鱼般肆无忌惮的巡回游走,像在巡视标记自己的领地一样流窜掠夺着一切能被勾起的东西,攻城略地。左莙迷糊的任由对方在她口中放肆着,好半晌才慢半拍的将下意识抵在胸前的双手发力推拒了几下表示抗议,可即使是这样丝毫不成气候的抗拒,也引起了压在她身上随意施为的家伙的不满,他更加用力的拥住左莙,一只手伸到她后脑托住她微微向后缩的头,从鼻端溢出几声不满的轻哼,继续认真地进行着现下口中未尽的【大业。】 左莙的大脑因长时间的亲吻而迷蒙起来,她压根忘了时间和地点,像只摊平在砧板上的鱼任别人操/刀。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瞒才放开她,离开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得舔着她的下唇轻轻啃噬。 “阿莙...我很喜欢你,真的。”阿瞒的声音有些沙哑,像蒙上轻纱的夏夜季风。他搂着左莙,左手拇指轻轻的摩挲着方才还留恋的地方,眼神迷醉。 “......”左莙低垂着眼帘,沉默着。 “阿莙,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询问自己被创造出来的原因,但是从来没得到过答案。我长久的问着,可是从没有人给过我应答。”他将额头靠在左莙头上,四目相对“可我现在一点都不苦恼了,也不再问了。” 他笑着,语气轻松而幸福。 “因为我有你了。” 左莙抬起眼帘,迎着对方的目光直视进去,她第一次在阿瞒毫不遮掩的时候看清了那双幽蓝的眼瞳中深沉而疯狂的漩涡,那里面掺杂的执念与渴望能够轻易撕碎她,将她拆吃入腹。 “阿莙,你就是终极,你就是一切的开端与源头。我的一生,就是为了遇见你才存在。” “......我没有资格成为任何人生存的意义,你太高抬我了。”左莙将头向后仰了一点,干巴巴的说。 她确实挺喜欢阿瞒,但是...... 中二是病,得治啊少年。 “当然有!这世界上再不会有人比你更包容我了。”他辩解。 “...那是因为你见的人太少了,只有小孩子才会说‘全世界’这种空泛而虚无缥缈的词语。”她扭头,试图推开阿瞒的禁锢。 “我见的人肯定比你少,这我承认。”他怕伤到左莙不敢反抗她的动作,只好乖乖放开,却又握住她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摩挲“但是阿莙,我见到的人性却比你多。” 性本恶。 左莙的动作猛地停顿,她站在泳池的池壁前毫无预警的僵直着。 人性本恶。 “阿莙,”阿瞒从她身后揽住她的腰往怀中带了带,自然得让她的身体和自己贴合的紧密。“那些人,他们只是对于陌生的东西带有包含恶意的好奇心。你说过的——【你好,】还记得么?无论对我有没有兴趣,心中都是厌恶反感的,我能看出来的,只有你愿意接纳我。”他将头搁在她的颈窝处磨蹭着,声调轻柔而魅惑,带着无奈与甜蜜的哀求,像情人在肌肤上烙下的吻。 “......” “阿莙,别不要我,我没地方去的。” 他用嘴唇轻触着左莙肩膀处裸/露出来的肌肤,用自己最惯常的方式和声调撒着娇祈求着,心中却忐忑鼓噪。 他有可能被赶走。 可他必须承受,他必须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行为买单。 “阿莙...我不想再被人切下尾鳍和身上的肉去做研究,也不想被人绑到怪奇展览馆去被人参观...我很难受...”阿瞒感受到怀中的躯体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松动了一下,随后那僵硬的触感逐渐软化。 其实他从未被绑到什么劳什子展览馆去,先别说自尊层面了,就是生理上他自己都没法同意。但是他知道这种地方的存在,他也知道左莙大概是最听不得他讲这种话。 他有能够连通整个庞大世界的东西,那是她给的。半个月的时间是很足够的,他向来学的很快。 可她不知道这一点。 “阿莙,抱歉强迫你。”他微笑了一下,闭上双眼将那里面以前从不曾出现过的、四处奔逃着的狂暴欲念掩住,圈住左莙的双手缓缓的收紧,双唇缓慢的来回小幅度的摩挲着左莙的肩头,湿濡的发丝磨蹭着左莙的耳畔带起一阵酥/痒。“求你了阿莙,别不要我...我没去处的...” 左莙咬咬牙,犹豫再三,那句绝情的【干我屁事】还是压在了舌下没能说出口。 她并不讨厌阿瞒,虽然觉得这样的进展有些迅速,但也并不厌恶这样的举动。既然已经负担了对方的生活,那负担一下对方的感情生活倒也并不是什么太值得纠结的大事,毕竟她神经线和好奇心是相得益彰的粗壮。令她下意识地反驳对方的是他话中那种禁锢般浓重的爱恋和欲念,她不想承担这份责任。负担一个人的生活是很简单的事情,负担对方的情感也无可厚非,可负担一个人的全部精神世界和一生的执念那就太过沉重了。左莙很害怕。没错,她是冲动,而现在她也冲动的后悔了。 可她必须...为自己的决定付偿。 本来当初留下他的时候,她就应该有这种现状的觉悟。 再说...阿瞒的话...试一试应该不会...太难吧,毕竟她对这家伙还算挺有兴趣的。 而且...她瞄过两眼,即使要做什么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事情,他那个不能描述的部分也还算在人类男性不能描述的尺寸范围之内... 虽然还是看上去还是很恐怖,不过...等会怎么想到这块来了?! 她无力地靠着池壁努力说服着自己,耳畔更是不断萦绕着阿瞒夏夜凉风般语调低婉的哀求。最终,左莙结束了心中小人的厮打,无奈的向天翻了个白眼。 算了。 妈个鸡,你赢了。 “起来。”她向后捣了捣手肘,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连用力一点都不敢——她怕捣坏对方脆弱的呼吸系统。 “阿莙...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这么做的,你别赶我走...我...”阿瞒明显误会了她,愣了一下后语气忽然急躁起来,声音在不复刚才的幽远魅惑,双臂不安的收紧,一点放开她的迹象都没有。 “......”她艰难的扭头看着身后忽然焦躁起来的人,心中有些复杂。 在接近正午阳光的直射下,不断波动着的池水看上去如同破碎的钻石铺洒在池面上,那些大大小小不断变换着的美丽交替舒展收拢上下起伏着,将本就破碎的日光打散倒映在他的脸上,那张原本苍白阴郁的清秀脸庞现在满盈着不安和巨大的焦灼,而那双原本只有干净纯粹的幽蓝眼眸中聚着化不开的浓重爱欲,漩涡般拖拽着左莙的神经,想让她一同沉沦下去。 啊...到底怎么回事,初见时那个单纯羞涩的少年去哪了呢...左莙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人不断张合的唇忽然感慨起来。 这才不过多久而已?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才玷污了这么长久的存活时间里唯一一块动摇过她价值观的无暇之玉。 “阿莙,阿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不做你讨厌的事了,阿莙,我很抱歉...你说说话,你别不理我...阿莙...”随着时间的流逝推移,阿瞒逐渐变得愈发慌乱起来,他全然没有了最开始时的从容,心脏整个被揪起,对着只是盯着他全无动作的左莙口不择言的道着歉,心中的忐忑不安几乎聒噪到了沸点。 怎么会不管用呢?她一向是在他说这种话的时候最是心软的不是么?他难道往后的一生都不能亲近她了么? 他不能失去左莙,他做不到,连离开她一分钟都做不到。 他会死的。 而他平生第一次惧怕死亡。 去到一个没有左莙的世界...那怎么行呢,不行的。 他哀求着,什么都不顾了疯狂的哀求着,带着歉意的话语卑微的不断地冒出来,争先恐后毫无章法。他实在怕极了左莙不要他,他不该冲动的。他什么都能忍耐,唯独除了左莙不要他。 左莙回过神来就看到阿瞒方寸大乱的对着她胡言乱语道歉的毫无章法,忍不住叹了口气,却成功的止住了对方的话头。 “阿莙,我是不是太吵了?”他放低声音不安的看着左莙,整个人简直要低到尘埃中去。 “明明狡辩的时候伶牙俐齿,道歉的时候怎么反而连好好说话都不会了?”她苦笑了一下,伸手去拨他“捆”在腰间的双臂。 “阿莙,我...” “疼。” 只这一个字,左莙就轻易的得了自由。只是右手却被旋即对方低温的纤瘦大手松松握住,一点不疼,但是抽不出来。 “阿莙,你别走。”他哀求着,满脸懊悔。 左莙额角抽了抽,咬牙切齿的拧了一下他的脸颊——虽然没敢用力,不过好歹解气了点。她松开对方微红的那块皮肤,随即扣住他的后颈往下一压,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你自己好好把身上不干净的地方都洗了”一吻终结,她舔了舔嘴唇放开阿瞒。“我去准备移动浴室。” 不论几次,总觉得都有河鲜的味道,真奇妙。 她有点饿了怎么办。 她莞尔一下,抽出手转身爬出泳池。在水里站了许久,一时间有些无法适应陆地的引力重量。 “阿莙...?”他回身,发现对方呆在池子里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连手势都没变。 ...傻蛋。 “干嘛?”她挑眉,抻着胳膊腿适应陆地的重量。 “你...你不生气了?” “你觉得呢?” “...抱歉..” “再道歉我就抽干泳池里的水让你晒成巨型鳗鱼干!” “......阿莙,我很喜欢你的...”他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游过来,双手攀在池壁上。 “我知道。” “...你别赶我走...”他抬起头,迎着光看向那个叉着腰居高临下与他对视的人。 “...笨蛋。”她低咒一句,弯下腰亲吻他的唇畔。 “我从没想过赶你走的。” 即使说气话时也没有,一次都没有。 第七章-天性 阿瞒趴着箱口直起上半身张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着的景色和在林叶间跳跃着的午后阳光,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喜悦。 果然...真实体验和透过电脑的窗口去看是完全不同的事情,他的游速在现阶段是完全没法达到这个状态的。 最重要的是——左莙不生他气了。 “阿莙,咱们去哪?”他扭头问前面悠哉哉掌控着方向盘的人。 “麦XX,他们家大量批购东西比别的零售点要方便些。”左莙随口答着,熟练地绕过前面的一块石头。 “这个不能压过去么?”他从后车窗里看到那块石头问左莙“看上去并不是很大。” “不行,它翘起的棱角会划坏车子的底盘。你不是带着电脑么,可以查一下。”她说着,在卖场前一个九十秒的红绿灯大信号前停下。沉默一阵后,不知想到什么似的叹了口气。 “那个...阿莙...”他换了个姿势将身体朝前转向左莙的方向,泛起一阵水声。 “什么?”她看了眼信号后扭头。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阿瞒迟疑着问。 “没有。”左莙摇头,坐正身子等着漫长的信号,手指在方向盘上随意敲打着“我只是觉得这个进展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毕竟才——”她探头向上瞅了瞅“毕竟这才第七章...现在就确定关系真的没问题么...” “当然啦!~”他甩甩尾巴,语气铿锵。 “哈?为什么?” “因为是作者让咱们这么干的!” 左莙:“......=L=” 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麻麻,我被一个生物判定为鱼的家伙说服了! 左莙一脸闹心的扭头瞅了阿瞒一眼,发动汽车车速匀缓的驶入大卖场的停车场里,倒车入库后,拔出钥匙。 “你说过不捣乱的啊,我半个小时后就回来。”左莙临下车时向他最后一次要得保证,在对方应答的点头后便满意地微笑了一下,下了车。 * 阿瞒目送着左莙走远,直到她进入大型超市的自动门后不见身影才收回目光。在心中轻叹一声,他面无表情地点开电脑的外放键,不多时整个封闭的车厢中就充斥D大调双钢琴奏鸣曲一章的旋律。 还有29分15秒。 他皱起眉头,左手搭在额头上向后靠在移动浴浴室箱的一端,将笔记本放在一旁后备箱多出的空间中。 还有28分37秒。 D大调缓慢地从播音器中流淌出来,敲打着每个空腔器皿引起轻颤与共鸣。他烦躁的翻了个身溅起一片水声,靠着放在一旁用来以防万一盖住他和浴箱的大块帆布堆,将胳膊支在上面闭上眼睛,在自我制造出的黑暗中一遍遍描摹着左莙的样子。 还有26分42秒。 他猛地睁开眼睛,幽蓝色的眼眸中满是从前不曾出现的躁动的怒火与巨大的破坏欲。 时间怎么可以过得这么慢?!这个世界怎么可以忍受这样速度的时间流动?提出时间相对论的家伙叫什么来着?他该被人像中世纪巫女一样绑在火柱上公开处刑!阿瞒攥紧拳头。不过...算了,反正似乎那家伙最后死的很惨。他勾了勾嘴角扯起一个冷笑。 还有25分22秒。 阿瞒咬紧牙关,忍耐着捣烂这辆破车的冲动松开拳头将笔记本拿过,脸色阴沉的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虽然左莙不在时,他几乎做什么事情都无法足够的静下心来。 “你凭什么不让我买?我花的是自己的钱!” “不是咱讲点理行不行?我没说不让你买,但是你一拿拿一箱我能就光干看着么?” “我再说一遍,我吃这东西完全不会胖!我自己乐意你管我干什么?!” “你是我老婆,我看着你吃对自己不好的东西我都不能管管那咱俩结婚干什么?!” 车窗外的争吵声由远及近,阿瞒阴着脸抬头向外面望去,发现是一男一女很年轻的两个人。男方抱着大堆超市中买来的东西正打开临近左莙车旁的一辆轿车往后备箱填塞,而女方手中...恶...不会是起司吧。阿瞒辨认了一下那纤瘦的女人死命抱着一大箱好像亲儿子似的起司,脸色更加难看几分。 他在被试时的吞咽食物中起司的厌恶程度名列前茅,说起来,这种恶心的东西怎么会有人愿意吃。 “我有我的生活方式,你没权利干涉!” “我总不能看着你吃成高血压心肌肥厚然后再来【干涉】你的生活吧?!”男的似乎有些忍无可忍,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后备箱中,怒红着脸去抢女方手中的箱子“好了现在把这可笑的东西给我,我去退了。” “不!你疯了么?你敢抢,我就跟你离婚!”女方高声吼叫着捍卫自己手中的食物,好像她怀胎十月的儿子在里面一样,尖细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的透过左莙的车窗玻璃刺入阿瞒的耳膜。 他沉着脸看着窗外两人的争夺战,瞳色深沉,最终男方略胜一筹,抢过箱子和钱包大步流星的走回超市退货,而女方则靠在在车厢上喘息着用肮脏的字眼咒骂自己的新婚丈夫。 不会用正常的方式表达情绪么?没教养的母猪。 人类果然是除了阿莙外,皮囊下都很肮脏的一个族群。 阿瞒正打算将注意力转回手中的笔记本,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盯视了那个女人两秒,扯起一个阴暗的冷笑。 毁了我的好心情呢,小姐。咱们可不能就这么完了。 他将外放的曲子停止,合上笔记本,展开一旁的大块帆布完好的盖在箱子上遮住自己的一半身体,随即转过身去对着女人所在的那面车窗敲了两下,又敲了两下。左莙的车窗是贴着防晒膜的,不靠近的人基本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他靠在那里静静的等着,过了几秒后毫不意外的看到那个愚蠢的女人凑近了刚才发出响声的窗户,想往里一探究竟。 当然了小姐,我当然要满足你的好奇心了。 他先缓缓将脸凑上去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接着,就在看到对方露出疑惑表情的时候猛地将口器张到极限开成一个巨大的椭圆形贴附在对方眼前,那里面一排排丑如梦魇般的环形角质齿就这样毫无预警的展现在刚与人争吵过的女人眼前,深不见底的喉部还蠕动着发出不明的吼声,似乎有什么要伸出来咬断人的喉咙吞咽下去。 而这一切,只隔着一层玻璃。 “啊————”对面的女人在短暂的惊吓失神过后疯了似的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大喊大叫着猛地向后退着,慌乱中踩断了一根细长的高跟鞋,脚下一空向后跌去。而她就在阿瞒闭合口器后得意而开心的低笑中,后脑猛地磕在敞开的轿车后备厢盖上,一头栽在了自家的车辆旁不省人事。 他瞅了那套着艳红高跟鞋的双腿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无力地垂在地上几秒后,满意的躺进箱子中潜入水底,把附在箱子上的帆布盖的严严实实,在一片祥和的安静中闭上双眼。 还有15分12秒。 “老婆!你怎么了喂!老婆!”过了一会,窗外透过水中传来一阵模糊地急吼,接着就是车辆快速倒库离开的声音。 不算坏,因祸...得福?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啊...随便了。 阿瞒咧开唇,磕上双眼掩住了里面暴虐的快意,吐出几个泡泡,安静的等待左莙的归来。 第八章-血亲 不知过了多久,阿瞒听到车身发出两声尖锐而短促的鸣叫,车门被打开,随即便感觉到车身下陷带起一阵轻微的摇晃,而后就是塑料袋的簌簌声和轻微的呼吸声。 是左莙。 阿瞒猛地掀开盖住浴箱的帆布从水中出来,在布面干燥的一方胡乱的擦拭了身上的水珠后双臂用力一撑,鱼尾的肌肉同时发力,整个人滑到了座椅与座椅的间隔处,狠狠搂住了正在回身关上后车门轻点物品的左莙,对着她的嘴唇啄了一下。 “阿莙!” “唔——我回来了。”左莙刚一回身便被对方散发着水汽的身子抱了个满怀吻了个正着,她摸了摸阿瞒半干的上身,随后回搂住他轻拍了几下,对于他在急吼吼的跑过来发情之前记得擦干这件事表示欣慰。 不用湿着半边身子回去简直太好了。 “对了,我买了点很好玩的东西。”两人相拥了一会后,左莙放开他从塑料袋中拿出一把看上去很高级的电动牙刷举到他面前。 “你牙齿那么多,这个是不是很可靠?噗——先说啊,我可不是故意要调侃你。” “......” “阿莙你绝对是故意的。” “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的。”左莙快速的答道,接着就在看见阿瞒的脸色后忍不住扶着座椅大笑起来,不过很快那一串清脆的笑声就被噎在嗓子里,变成了破碎的唔唔声。惩罚性的一个长吻结束后,他开心的舔着嘴角,安分的坐在过道上看脸带红晕的左莙拿收据清单核对袋子中的物品,轻薄的尾鳍小幅度的拍打着地上的绒毯。 她还是有些无法适应... “这是什么?”他托着腮翻了翻塑料袋,拿起一管颜色艳丽的凝胶状人工合成糖问。 “嗯?啊,XXX”左莙瞥了一眼随口念了个单词“是一种凝胶糖,味道很甜。你可以试试,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喜欢。” 阿瞒没做声,他将糖的另一侧写满配方成分的背面露出来默读了几秒,皱起眉头看着上面的卡路里含量和人工合成物含量一阵不快。他试着撕开塑料的外包装糖衣,捏起一个上面洒满糖霜的个体试探着舔了一下,一瞬间大量的信息素随着他的味蕾传递进大脑快速的反应分析出糖块里内含物——这上面有最起码十种人体有害物质没有印出来。 “阿莙...——”阿瞒刚想开口告诉她最好不要吃这个,脑海中便忽然回忆起之前那个疯女人歇斯底里的场景。 -------- 【我有我的生活方式,你没权利干涉!】 【你敢抢,我就跟你离婚!】 -------- 左莙会不会...也是抱持着这样的态度呢。他闭了闭眼睛。 “什么?”左莙头也没抬的问。 “......”她有可能跟他发怒么?阿瞒低头看着手中的糖块,皱起眉头思索了一阵后抬起头,紧盯着左莙试探性的开口。 “阿莙...你以后..能不能别买这种东西...这种糖了?” “嗯?为什么?我觉得还挺好吃的啊?”左莙将核对完毕的物品整合好,把塑料袋口系紧放到一旁的地上,回头问他。 “因为生产这个东西的人并不诚实。”他蹙紧眉头,视线在左莙脸上来回巡视着,却没发现丝毫不快。“这上面应该有标注的,这颗小东西里面含有十多种对人体有害的微量元素,长期使用会对你造成很多不可逆的伤害。” 左莙接过他手中的鲜红色的凝胶糖捏了几下,看着他凝重的脸色不禁微笑起来“你怎么知道的,【阿瞒教授】?” “...舌头。”他指了指自己的口腔,半晌才蹦出这个词。 啊...原来还有这样的功能。 “这样啊...” 左莙饶有兴趣的摸着下巴冲他的嘴眨了眨眼,“欸,你知道不?在小说里你这个就叫隐藏设定,太犯规了啊。” “...?” 左莙笑着摆摆手,随即歪头沉吟了一小会,耸耸肩拿过阿瞒手中的糖,起身打开车门毫不犹豫的将之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中。 “别这样看我啊喂,不是你说对身体有害的么?”左莙刚一坐回来便被阿瞒的盯视搞得莫名其妙,而后她再次捏了捏手中那个原本被阿瞒舔过的糖果,举着冲他呲牙说道“不过这个例外,这个你舔过了。” 接着那颗糖果便顺着抛物线进了左莙的肚子。 阿瞒看她奋力的嚼着那颗糖,嘴角不受抑制的勾起。 “...你不怪我管东管西的么?” “怪你干嘛?我又不是傻子,你对我好我还不知道么?”左莙嚼着糖奇怪的瞅了阿瞒一眼,开始翻口袋。 那种巨大的鼓噪声顷刻间再次冲撞着阿瞒的心房。 啊啊...果然是这样。 果然她是不同的。 他垂下眼眸,咬着牙关压抑住双手无意泄露出心情的轻颤,幽蓝的双眸深沉。 他明明早就知道的,他不该质疑的。 “你怎么了,不舒服么?车里是不是太干了?”左莙刚抬头便看到他垂着眼睑浑身轻颤,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搭在阿瞒轻颤的肩膀上担心的问道,语中的关怀暴露无遗。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他摇头,勾起一个璀璨的笑容向着左莙伸开双臂。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一边暗道自己白担心了,一边心甘情愿的靠进那个带着水气的温凉怀抱里,任由对方撒着娇一次又一次的占便宜。 * 回程的路上阿瞒死皮赖脸的非要坐在副驾驶和左莙靠在一块,她劝了两次没成功,最后实在没辙便自暴自弃的对他放任自流了。阿瞒将窗户开到最大,在曲折的盘山路上开心的任由山风将他半长的乌发向后吹散,露出尖长的耳朵和苍白的脸。 “你小心别人看到当成山精灵逮回家。”左莙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忍不住也笑开,伸出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尖。 “放心好了,我才没那么弱。”他故意学者左莙的样子冲她的方向高扬起头翘着鼻子,眨了眨双眼“再说阿莙你才不会让人家把我带走呢。” “那不一定,价钱要是好该卖照样得卖啊~” “...那咱们可以合伙玩仙人跳,反正我跟定你了。”阿瞒默了一下,随后再次学着左莙之前的样子耸了耸肩。 她大笑着拐过一个弯道,在盘山公路上留下一串笑声。 这家伙上哪学来的这种俚语。 不过...虽然这种交流没营养至极,但跟眼前这个家伙说的话似乎一点都没关系了。她在心中默默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便再次投入水深火热的打嘴仗中。不多时,一阵歌剧般高亢的女声在狭窄的车内空间突兀的响起,左莙腾出一只手抓起嚎叫着的手机低头瞥了一眼,脸上的笑容迅速僵住了。 左震。 阿瞒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便看到这两个字。 铃声持续着,可左莙没有任何要接的意思。直到电话挂断又响起持续到第三遍时,她忍无可忍的在路边找了片僻处空地停下,按下了接通键。 “喂。” 她连冲口而出的第一个礼节性的字都带着抗拒而厚重的冷意。 “哎呀小莙啊,你可真是大忙人,总算腾出空接个电话了。”电话那端却不是预想中的人,一个声音尖锐高亢的女音透过遥远的电波大声传来,令坐在一旁的阿瞒暗暗皱眉。 这语气...还真是极尽可能地让听到的人不舒服。 “我每个月都定时汇款,没有必要接你的电话。”左莙将听筒拿的离耳畔稍远些,望着窗外繁密的大树。 “这什么话!妈妈的电话你都不接,逼得我非用你爸的手机打,你还真是本事了啊!你说,你是不是把我的号码拉黑了?”听筒对面发出一声嘭的不明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砸在桌子上。 “是。” “你..!”对面人似乎并未预料到左莙能如此痛快地承认,噎了一下后声音再度拔高“你是要反天么?我想找你说说话还不行了是不是!” 左莙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猛地攥紧,指甲嵌进着上面的皮套。 “要多少,赶紧说。”她闭上双眼尽量减少开口的次数,语气压抑。 “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我可是你妈!” “说!”左莙的话像从怒极后牙缝中蹦出来的,躁动着火花。 “呃...你爸爸最近手术要住院,先打过来...二十万吧。”那边的人停顿了片刻轻描淡写的说。 “呵...”她猛的笑出来,被迫牵拉起的笑肌颤抖着带出一个狰狞的表情“我每个月往他那打两万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二十万?别做梦了。” “你!你这不孝的杂种!翅膀硬了飞出去就忘了辛苦养活你爸妈了?!你...” “你猜怎么着,我确实不孝。”左莙眼神随着一旁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辆望向远方,沉默的听了对面的辱骂一会,忽然开口。“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确实没告诉你我交男朋友了,还是个靠我养活的。” 她瞥了一眼身旁正担忧看着她的阿瞒,无意识的眯起眼睛。 “......”对面的女人像被卡住嗓子的猫,猛地停下话头。不过左莙知道这个愚蠢的女人只是没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无后是【婚而不告知】的意思,有空多读点书,别只记得往你那个塞满稻草的脑子里灌浆糊。”她仰起头靠在后方的椅背上,口中讥讽,脸上却看不见任何快慰。 “你!你怎么敢...!”电话中传来阵阵气音,女人急促的喘息着,因左莙的一句话怒火中烧。 “十万,不能再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社会保障制度的宽容,别逼我跟你们断绝关系。”话语方落,左莙便再丝毫没管对方的反应,动作利落的挂了电话。她将手机丢在一旁的置物口中,疲惫的趴在方向盘上。可就在这时,她伸出的右手却在半途被阿瞒捉住,温凉修长的手掌将她的右手整个包在里面,随后得寸进尺的攀上她的胳膊,继而整个人都凑了过来。 “干什么,你也想要钱么?”左莙感受着他压上来的体重,趴着头也没抬的讥讽,讥语中的疲惫显而易见。 “不是。”阿瞒根本没在意她的话,笑眯眯的否定。“你刚才,说我是你男朋友。” “......” 左莙哭笑不得的抬起头看着那个整个人都凑过来,浑身上下都往外心情很好的冒小花的家伙,一瞬间不知该作答什么。 正常人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安慰她么,这货。 “是,我还说你是小白脸呢。”她默了一会,无奈道。 “啊...我没注意。”阿瞒装模作样的回忆了一下,迅速的答道,随着说话的间隙整个人都凑过去将左莙半拖半拽的揽在怀里,尾鳍在座椅下小幅度快速的摆动“阿莙,我很开心,你绝对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开心的那种开心。” ...傻蛋。 左莙瞥了一眼他像小狗一样摇起来的尾巴,没抗拒的任由阿瞒搂住她,双手也攀上对方的后颈将下巴搁在他肩头,感受着他在她颊侧的磨蹭和背后胡乱游走的双手,糟糕的情绪被冲淡了不少。 至少还有他。 “抱歉让你见识到我没教养的...家人。”她闭上眼睛,咬了咬牙将【亲人】换成了【家人】。可就算是这样,她依旧觉得阵阵恶心。 血缘真是个无法挣脱的沉重枷锁。 “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的,这世界上除了阿莙之外的家伙基本都是这种样子。”他磨蹭着左莙的脸颊,声音轻快。 “噗——别这么想,还是有很棒的人存在的,每个都比我强大又美好。”她微笑一下,摸了摸阿瞒长长不少的柔顺黑发。“这么想太狭隘了,对你不好。” “是么?”左莙感到阿瞒在她耳边呼出口气,发出一声短促的不明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像...讥讽的冷笑。“你说的【更棒的人】是那种让人类生命更长,或这样让你们更有理由不出门的人么?” “...呃...比如说?”左莙的注意力彻底被转移了。 “比如说约翰·冯·诺依曼或者伊恩·威尔穆特。”阿瞒脸上布上层阴霾,眸色暗沉。“我最初可不知道洒下恶之花种子的伟人到底是谁。呵,这还真要多谢比尔·盖茨。”他再次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呃...”左莙因他的笑声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却被他搂得更紧了,左莙知道阿瞒话中第一位和最后一位,中间的先生却只有个印象了。“伊恩,威...威什么?” “伊恩·威尔穆特,克隆和基因复合工程的始祖,就是他第一个在实验室里制造出了六链基因。”他将脸埋在左莙的肩头的发中,声音发闷。 “就是他给创造我们打开了第一扇门。” 第九章-老人 空气沉滞的流动着,四周除了窗外风拂过树叶时发出的飒飒声外,四下里静悄悄的半点响声也无。这是阿瞒在初见后第一次跟左莙提起自己的来历,一直以来她也尽力避免在这方面多做纠缠,可避免并不代表它就可以不复存在。 断裂的肌肉即使再次长合也依旧留有瘢痕,人生亦相同。 言语总是苍白无力的,任何华丽的安慰在此时都是不负责任的存在,唯有沉重而引人窒息的沉默能覆盖所有不愉快的过往。左莙早已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了,她轻拍着阿瞒光/裸的背肌,无声而轻柔的安慰着,像每个尽职的优秀情人一样。她在事后思量了一下,隐约觉出来阿瞒大概是故意的。他故意挑起足够重要的谈论;故意的缠着她;故意将她的意识调转到他的身上,让她甚至连离开他的视线都逐渐做不到。可在不知觉中,她却也在放任自己沉沦在阿瞒的精神怀抱中,越陷越深,直到不可自拔。她忽略着自己生命中的不愉快,并在他的的身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存在感,让他逐渐比自己的工作还要重要起来。 说白了,她只不过也是个软弱到需要别人搀扶的精神残疾罢了。 “阿莙,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孩子气。可不这样做,我实在没法安然生活下去,我会被自己压垮的。”长久的沉默后,阿瞒抬起头与左莙对视着,轻声开口,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不会知道像我这样的怪物能够拥有你,是毫无意义的人生中多大的一份救赎。” 左莙看着他微笑了一下,有种不明所以的踏实感涌上心头。 归属感。 “阿瞒,多谢你。”她闭上双眼,第一次主动凑上去亲吻他。 * 忽然间,那种高亢而华美的歌剧女高音再次充斥了车内的空气,迅速打散了刚酝酿出没几分钟的暧昧。左莙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将头后撤,在阿瞒一脸【挂掉它】的不满中干咳几声抚了抚他的头顶,看了眼显示屏后接起了电话。 “喂。”这次她刚蹦出一个字便弯起眼睛,满面笑容的等着对面的应答。 “小莙莙,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可以选择先听坏的,或者先听坏的,怎么样,选项是不是很多?”对面的人声音苍老,语气轻佻。 “...爷爷你别闹了哪里选项多了。”左莙翻了个白眼,脸上笑容却扩大了几分。 “当然多了,你可以选听或者不听...哎哟!”那人夸张的大呼一声后猛地痛叫起来,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纸箱落地的嘈杂声音和他人不断惊呼【教授】的杂乱。左莙听到这里时毫不犹豫的笑出声来,半点幸灾乐祸也没遮掩。 “你这不孝孙女!我踢到脚趾了你竟然笑..哎哟...”话筒对面的老人一边呼痛一边不忘咒骂左莙的的态度,却没引起她半点不满。 “快说吧爷爷,我就大发慈悲的不选不听了。”左莙抿着嘴压住自己的笑声,等到对面稍终于消停了些许才再次出声。 “哼。”那人大哼一声表达自己不满后,终于满不情愿地开口。 “坏消息是总都基因工程研究变种那群蠢货前段时间跑了个试验品,现在瞒不住终于漏了,所以全员出动我要忙一阵。” “呃...”左莙心中一咯噔,条件反射的瞥了一旁靠在椅背上拉着她右手的阿瞒一眼,后者迎着她的视线对她灿烂一笑。“这个是你的坏消息,跟我有啥关系?” “啊哈,接下来就是好消息了!”老人完全忽略了左莙的问题,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好消息就是——我决定不帮基因匹配组的那群猴子,请假来你这住一段时间!哈哈哈哈哈爷爷我是不是很机智~~” “喂!你别来啊!”左莙大惊。 “哎呦小莙莙,现在不欢迎我太晚了啊~”老人发出一阵不赞同的嘬牙声,左莙发誓——这死老头现在肯定还在得意洋洋的摇着食指。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在你家门口了啊~~啊哈哈哈哈快给爷爷我开门~~”话筒里随着老人的语声落下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砸门声。 “死老头!你等着!”左莙咬牙切齿的挂断电话,迅速的发动汽车向着不远处的房屋驶去,一脸闹心,嘴角却始终挂着。 “阿莙...是什么人?”阿瞒好奇的看着她在公路上横冲直撞猛踩油门,眨眨眼问道。 “啊...”左莙迟疑了一下,随即冲他灿烂的笑开。 “按你的话说,一个这世界上除了我之外,第二个能接纳你的人。” * “喂,死老头!”左莙刚在院中停好车便看到自家大门前一个干瘦的老头穿着过时的衬衫和老旧的毛背心蹲在大批的箱子上,一只脚光着没穿鞋,小指肿的通红。而他身旁立着一个同样高瘦却斯文的男人,在看到左莙后冲她礼貌的笑笑。 左莙再叮嘱阿瞒暂时别从车内出来后大力摔上车门,原本杀气腾腾的冲到老人面前的计划却在半路却被斜刺里伸出的一只手阻止了。 “左莙小姐,你好。”手的主人有礼的朝她点点头,左莙只好冲他微笑一下也点点头,顺势瞪了蹲在箱子上的老人一眼。被瞪得家伙拽着斯文男人的衣服下摆往后缩了缩,憋着嘴介绍。“小莙莙,这是我助手沐左鸿。”语毕,他悄悄探出半个头,半点电话里的嚣张也没有了“你看他名字里也有个【左】哟~你们是不是很有缘分~!”说完还拼命冲黑着脸左莙挤眉弄眼,一脸的猥琐。 “你还叫左澄呢,你干嘛不娶他?”左莙挑挑眉,伸手毫不客气地把他抓出来揪下他一撮头发。 “嗷!”左澄痛叫一声捂住半边脑壳“我太老了没精力吃嫩...嗷!”他另一边脑壳的头发也荣幸的少了一撮。 “左小姐,教授的脚磕伤了,您能否先请我们将设备搬进去,然后给教授上点外伤止痛的药?”沐左鸿在接收到左澄泪眼汪汪的求助信号后连忙出面解围,语气中也满是对于上司的无奈。 “...便宜你了。”左莙瞥了一眼左澄肿的老高的小指没法,只得冲他点点头,嘀咕一句后便放开左澄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打开门,让出半边身子看着沐左鸿首先将较重要的一些设备搬进屋中。 “爷爷。” 左莙看了两眼正搬进搬出好不忙碌的沐左鸿,用胳膊肘拐了身旁扶着她肩膀单脚站立左澄一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干嘛。”左澄没好气的瞥她一眼答道,声音却也在听到她语气后轻的几乎冲口便散去。 两人默契的都在沐左鸿将设备搬入屋中时才进行了对话。 “这个人...?”她朝忙进忙出的男人努努嘴。 “跟我一块住。” “那...” “......”左澄沉默了片刻,随后轻轻摇头。 左莙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如果这个人不能信任,那阿瞒就很危险了。 要怎么办。 “啧...麻烦死了...臭老头,都怪你!”她伸手拧了左澄皱巴巴的脸皮一把,却到底没再用狠劲。 “嘿!疯丫头你又干嘛!”左澄不满的拔高声调,同样在左莙脸上回拧了一把。可就在他刚放下手时,不远处停着的车子忽然发出一声闷响,吸引了他的视线。左澄放开扶着左莙的手一瘸一拐的往停车的方向走了段后眯着眼睛盯了车窗一阵,接着把头扭向左莙的方向,褪去玩世不恭的脸上满是凝重。 “丫头,你最好跟我解释一下。”他拇指向身后指了指。 “呃...”左莙瞥了一眼屋中的沐左鸿,摊开双手,脸皱的像个橘子。 “这个...就是我说的麻烦...” 第十章-交锋 “爷爷,这边这边,小心别绊倒。”左莙站在黑暗中的楼梯地毯边缘朝左澄招招手,一边不忘悄声叮嘱她东张西望的爷爷小心脚下。 开玩笑,这家伙要是摔一下,那要祸害多少医院的医生护士啊! “你家怎么这么绕啊?”左澄抱怨着跟上左莙的步伐,在终于看到后院的落地窗前长出口气。 左莙翻了个白眼,战略性忽视了这个绝对会让人吵起来的、毫无营养的问题,打开一旁的窗口将窗户向左侧推开让出通路。左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走到正对着落地窗坐在池边的阿瞒面前,略微思考了一下,就着皎洁的月光席地而坐。 “你就是3587?”他瞥了一眼关上窗后也在阿瞒身旁席地坐下的左莙,开口问道。 “我不是3587。”阿瞒的声音紧绷着,右手下意识的放到左莙身后做了个虚揽的保护性动作“我是阿瞒。” “...你还给他起了名字?你以为这是从宠物市场上买来随便能养的么?!”左澄立时炸毛,压着声音向左莙咆哮,气的伸手要拧她的脸颊。可就在他伸出手时却在半路被皱起眉头的阿瞒猛地攥住,那只在夜风中的大手像冰冷的铁钳箍住他的手腕,冻得左澄浑身扎起汗毛。 “不准你碰她。” 左澄没想认真,阿瞒却不管。 他讨厌任何人碰他的阿莙。 “嗤,我怎么觉得这种蠢到家的戏码在电视上演过千百遍呢。”左澄嗤笑一声,反手拽住阿瞒的胳膊猛力向里扭转,满脸讥讽。 啪啪两下清脆的响声,左莙一人额头上给了一下。 “别闹了!你们这样也够恶俗幼稚的,先把正事解决。”左莙把阿瞒的手拽回来交握着,防止他再做什么麻烦的事情,转头面对左澄“我又不能叫代号,起个名字怎么了?反正他现在住在我这里。” “有了名字养久了就会有感情,等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或者跑了,你会比死条狗伤心得多。”左澄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咬紧牙关“我可不想安慰将来哭哭啼啼找我倾诉的孙女。” “我不会跑!” “爷爷!” 两人同时开口抗议,不同的是一人替自己的未来正名,一人则抗议着左澄口中那人低下的地位。 左莙看了阿瞒一眼,对着正低头检查阿瞒人尾交际处那片淡色的左澄皱起眉头“爷爷,我记着你之前说你们研究院在找他?” “对。”左澄点点头,估计了一下阿瞒的身长“不过我没想到他这么大。这个体型的活物扒破水箱下水道跑了竟然两天才发现,工程组那群猴子还真是白领着工资。他怎么跑你这来的?” “呃...” “下水道。”阿瞒言简意赅。 “...呵呵。”左澄冷笑。“现在修好没有?” “没有。”左莙黑线。 “该。” “......” 三人沉默半晌,左澄忽然望着在月光下碧波一片的池水轻叹口气“小莙,把它还给科研组吧。” 左莙感到阿瞒在听过这句话后与她交握的手倏地收紧,眼眸中升起防备与愤怒,刚放松不少的肌肉紧绷起来,在湿凉的空气中微微颤抖蓄力——那是所有生物攻击前的信号。 “我这里...挺隐蔽的...”左莙没有正面回答,拍拍阿瞒示意安抚。 “你以为我担心的是那群除了生理活动生么都不会的蠢货么?!我担心的是这个家伙!”左澄暴怒的提高声音指向戒备的看着他的阿瞒“你以为突破基因壁垒强行融合细胞组织,大幅提高智力和活动速度是不需要代价的么!你觉得那群脑满肠肥连在电脑上多敲一个字都累的哼唧的家伙为什么千里迢迢全员出动来抓他?!你知道这家伙的阴面有多危险么!你知道它被做过什么实验么!你知道作为实验皿生活的时光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么!你不知道!你不会明白自己到底收养了一个什么东西的!” “爷爷,是谁教我包容这世界上的所有不一样!是谁千里迢迢偷实验室的兔子回来给我养!”左莙放开阿瞒的手刷一下站起身挡在他身前“以前的左澄去哪了,把他还给我!!” 左澄也站起身咬牙切齿的瞪视着她,气得双手直颤“我从没说这家伙的存在是错!但这是不一样的!幼狗亦须锁链,温兽亦须皮鞭!孩子,我怕你一个不慎跌倒就再也爬不起来啊!”他长出一口浊气闭了闭双眼,声音颤抖着低下去“小莙,你是我唯一承认的亲人了,我不想白发送黑发。” “我不会伤害阿莙。”阿瞒从左莙身后冒出来,双臂独占性的圈住挡在他身前的左莙,刚才的攻击性俱都散去,声音低沉平稳。 “永不。” 他将下巴搁在左莙肩上,眯起眼承诺着,一字一句重若泰山。 他是不怎么喜欢这个老头,可他不傻。 “爷爷,我的人生自目送着你儿子进入铁窗后那天起就已经跌到谷底了,从没爬起来过。”左莙微扬起下巴,抿着唇满眼倔强。“你说的这些我早就想过了,未来不过也就八十年,为了他我也宁愿豪赌一把。要是赢了当然是好,可要是输了,我也认。” 左澄看着眼前的顽固不化二人组,满心都是无奈和恨铁不成钢,可其中却也掺杂了些奇异的欣慰感。 当年那个放了学就跑回家跟他哭诉受到欺负的小女孩,现在竟然也成长的能够站在他面前倔强的独当一面了,虽然是为了别人跟他叫板。不过,以前的左澄?他还想问那个乖乖的问他要糖吃的小女孩去哪了呢!他咬着牙恨恨的在原地转圈未来不过也就八十年,为了他我也宁愿豪赌一把。要是赢了当然是好,可要是输了,我也认,不时向紧张盯着他的两人投去一瞥。最疼爱的孙女竟然和一条人鱼在一起!别以为他没看出来,唉...他倒不是歧视这个护犊子的小怪兽,只不过...小莙未来的日子该有多难过啊!还有孩子...孩子...哼,连想都别想!女性强大的生殖隔阂他可是见识过的,未来变数多的简直能开个博物馆,这死孩子竟然敢什么都不考虑就自作主张! “爷爷...”左莙盯着在原地哼哼叽叽转来转去接近一分钟的左澄,终于忍不住出声。 “干嘛?!”左澄不满的停下,大声喝道。 “其实...我即使现在把他送回去也不可能摆脱干系的。”左莙朝他摊摊手,摆了个【我没辙】的姿势“我已经收留过他,知道阿瞒的存在了。就是为了防止我出去乱说话他们也一定会采取措施的啊,你也不忍心干看着可爱的孙女受苦吧?” “你!!!”左澄吹胡子瞪眼,一个指头指着她抖了好一阵,最后泄气一样的放下,无力的在身侧摆动了几下,低咒了一声模糊不清的话语翻了个白眼。 “爷爷,你总不至于跟人家举报我吧?”左莙可怜兮兮的眨巴着双眼,再接再励。 “...爷...爷爷。”阿瞒也上赶着往起添砖加瓦。 “...随你的便吧!不孝女!” 左澄猛地翻了个白眼,转过身背对着左莙砰一声坐下,抱着双臂生起闷气。 左莙无声地咧开嘴向身侧的阿瞒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摇动几下,随即啪嗒啪嗒跑上去攀住左澄的背撒起娇来。 “爷爷爷爷~” “哼!” “别生气啦阿瞒还是很可爱的,你孙女我好福气的~!”话一落左莙就朝一旁皱着眉头不悦盯视着她攀在左澄肩头双手的阿瞒使眼色,示意他也赶紧上去劝劝。 “狗/屁!”左澄爆出一句粗口,指着正好游走到他身边的阿瞒数落“你!就你小子!咱不说现在的事,之前!之前是不是你大半夜跑出水箱,把隔壁实验室培养基上的细菌全舔了?!” “......” 阿瞒虽然不蠢,但是他从来没跟左澄这类人正面对刚过,这就直接导致他竟然真的眯起眼回忆了一下,随后认真地点点头。 “那是老子我一个半月的数据成果啊!!!”他伸出手糊了阿瞒的额头一下,恨恨大叫“你知不知道我被上头减了多少经费!七十万,七十万啊!连根毛都没给我剩啊!!!” “呃...” 还有这茬啊...好吧,她冤枉她爷爷了,这不算歧视,顶多算秋后算账。 “那个,爷爷你小声点,沐左鸿还睡在上面...”左莙伸手拽拽忽然之间变呆的阿瞒让他回到自己身边,这时才想起他们刚才一时情绪激动竟然都忘了什么。好在他睡在二楼,应该没有被吵醒...吧。 “......”果不其然,左澄倏地闭上嘴,神情不复方才半真半假的赌气“我把这小子忘了。” “没事,我也忘了。”左莙大度的挥挥手“他是什么人?” “上头分给我的,之前带的那个学生回老家结婚了。”左澄着重点出【结婚了】三个字,一脸【这个叛徒】的表情。 “他跟了你多久?”左莙收回搭在他肩上的胳膊,走到他身边倚着阿瞒坐下,然后就看到左澄歪着头伸出十个手指头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么这么短?”她愕然。 “...所以才不可信?”她身后的阿瞒幽幽发话,左澄哼了一声表示同意。 “今天混过去了,以后怎么办,我总不能老不让他往后院这走吧?”左莙叹气。 “不要紧,明天你先让这小子暂时忍着吧。”左澄扶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拍拍湿一片的短裤,伸了个懒腰“我后天就让他回实验室给我跑腿去,加上设备处理数据这样一来一回他最起码有接近一周的时间回不来,要实在不行就一直用这招拖着呗。” “一直?!死老头你到底打算住多久啊!”左莙作势拍了一下他的腿。 “住到抱重孙子!”左澄瞪了她一眼转身朝落地窗走去,打开右侧的扣搭后背着身子向她和阿瞒的方向挥了两下手“我去睡啦,你也赶紧的啊。” “晚安爷爷。”左莙挥挥手,略微提高声音跟他道过晚安后也打算站起身回到自己房中。可就在她刚要站起来时却没防备被阿瞒拽住手臂往后一扯,惊喘一声整个人调转方向面对面跌在他怀中。 “阿莙,我很喜欢你。”阿瞒背着月光低下头将左莙整个人箍在怀中搂得密不透风,看了她一阵轻声开口。那幽蓝色的眼眸散发着不知名的光芒,里面却满满的俱是她的倒影,在这仲夏的夜晚染上层梦幻和怪谈的奇异感。 “咳..那个,我...我知道的...”左莙几乎迷醉在那双眼眸的长久凝视中,好半晌才干咳一声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爷爷,他承认我是你男友了。”阿瞒弯起双眼,压低额头去蹭她领口松散的睡衣和脖颈,不时伸出舌尖缓慢的划过光滑的皮肤逐渐描摹着。“那我是不是,可以行使男友的权利了?” 欸欸欸欸欸欸欸?!等...等会!等会啊少侠! 左莙的大脑在他逐渐向下的缓慢推进中几乎要当机了,费了好大劲头才找回理智。她捧住阿瞒的脸奋力的向后推过去,空出一段距离后眨巴着眼睛,过了老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试图找回自己的语言“我那个...我还没...呃...那个...就是...” 两人的关系在这一刻瞬间对调,阿瞒微笑的等着左莙结结巴巴的组织语言,而左莙满脸通红的不知所谓。 阿瞒笑看着左莙的脸逐渐变得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窘的整个人简直要闭上眼睛躺在地上挺尸装死,才含笑缓缓开口。 “我只是想问,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和你睡在一起。”他低头轻触了一下左莙的额头,感受着那里滚烫的温度不可抑制的低笑了一阵“只是单纯想搂着你睡觉而已的,阿莙,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哈...哈?!那你说那么引人误解的话干什么!”她大睁着双眼愣了一会,猛地用手掌按着他的额头推远顺势敲了一下,坐起身来拽紧领口低吼。 “明明是阿莙自己想歪了。”阿瞒随着左莙改变的姿势整个人贴到她身上,环住她的双手不仅没松反而更紧了些。 虽然他承认确实是他有意诱导。 谁叫她说了那样的话呢,那样...令人蠢蠢欲动,心绪紊乱,可爱的令人想紧锁在怀中狠狠蹂躏的话语。 ———————————————— 【未来不过也就八十年,为了他我也宁愿豪赌一把。】 【要是赢了当然是好,可要是输了,我也认。】 ———————————————— 阿瞒舔舔嘴角,望着左莙的眼眸中深沉而疯狂的漩涡凝聚起渴望的爱欲。他可是非常乐于把左莙刚才脑海中的幻想变为现实的,无论那是什么样的场景,在什么情况下。 不过现在,大概会伤害到她的吧,真是可惜。就在不久之前他才吃了冲动的亏,那时左莙的犹豫不决和明显的退意他实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这种事情要循序渐进,他很是明白的。 “所以说,到底可不可以啊,阿莙?”他磨蹭着左莙胸前的衣料,声音发闷。 “...你、先、起、开!”左莙一个指头顶着他的头推开这块大牛皮糖,却在对上他哀求的神色时后悔了自己的动作——妈个鸡更不忍心了啊!还不如让他就这么趴着呢。 “呃...”她咬着下唇犹豫起来,理智和情感的摇杆左右摆动。严格来说他们才刚交往两天都不到啊,睡在一起什么的这个合适么?可是之前这货也早就对她蹭蹭挨挨的没完没了还企图爬上过她的床,虽然那个时候的想法估计非常单纯,但是如果从这个时间来看的话其实也没什么... “阿莙——”那边厢的家伙拖长声,不要脸的使出杀手锏。 “好...好吧...”左莙两眼一翻,认命的点点头。随即就被眼前欢呼一声的家伙欢天喜地的抱住往卧室方向游走而去。 很快的,整栋房屋就沉浸在深夜清冷的月光和山风拂过的飒飒声中宁静下来,除了墙上钟表走动的哒哒声再无其他响动。 第十一章-简单? 左莙挣扎着按掉床头柜上嗷叫的闹钟,抱着被子滚了两滚才慢腾腾地坐起身。她在床沿坐着发了会呆,下意识收回不知道飘在哪里的目光瞥了一眼闹钟。 6点43分。 她打了个哈欠,随手把床上沾了阿瞒附着液的干硬床罩整个拽下来丢到卧室远处的小型单间盥洗室门口,抓抓头发站起身,趁着伸懒腰的劲头一鼓作气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外面山间初晨的阳光猛地倾倒进来,带亮一室光华。而随着阳光一同涌进来的,还有趴在外面池边刷一下亮起来的阿瞒的目光。 左莙懒散地倚在窗边未关牢的一侧,环起手臂将头贴在玻璃上感受着清晨的山风顺着窗缝幽幽的刮进来,模糊的大脑嘎吱着艰难地开启一天的使命。 这家伙...什么时候回去的... 她和对她挥挥手后便改为单手托腮看着她的阿瞒对望一阵,渐渐深思模糊着开始出神。 山林间的清晨向来空气清香,随处可闻的鸟鸣声和风应和着,总是刮过许多奇妙的味道。那些在夜里开放的花朵捎带着相隔遥远得邻居家主妇或管家晨起劳作的早餐香气,带上某种不知名的木香混合糅杂在一起晃晃悠悠的到来,飘散在这方有人气的时间。昼夜温差的存在和略高的地势令早醒的林间雾气缭绕,水面上宁静的裹着缥缈蒸腾的水雾,在阳光下微笑着的阿瞒身边来后复去,那条粗长的鱼尾隐没在水下与河泥之间来回波动,打散平静的水面带出三千世界的波澜,在微风中勾勒出一幅山精的假象。 只有在这种时候,站得远离人间,远离自己,当思维挣扎着挤出大脑飘向无穷远纵观俯视着自己的生活时,左莙才能好像醒悟一样的有这样一个认知。 她家的后院,养了一只人鱼。 他并不美,可她竟为此而窃喜。 左莙眯起眼睛,看着对面不远处那个因不满她发呆而将尾鳍露出水面,在阳光下晃悠着跟她打招呼的家伙,嘴角不受抑制的勾起。她也冲阿瞒挥挥手,站直身子抻了几下双臂,随后向着他的方向挥舞了几下手掌,指着盥洗室对他做了个【我去洗漱】的口型。她看到那家伙憋着嘴不高兴的对她慢吞吞的点点头,也挥了几下鱼尾便逐渐下潜,最后只剩一双幽蓝的眼眸和扒着池壁的莹白手指露在池边上。 孩子气。 左莙噗一声笑出来,摇摇头走去含了口漱口液打开卧室的房门,打算晃悠进厨房给自己磨杯咖啡。 “左小姐,早安。” “!!!”左莙刚一开门,吓得差点没把漱口液咽下去。她大睁着双眼消化了几秒眼前的场景,缓过神来匆匆在流理台吐掉漱口液才再次转身面对端着咖啡好整以暇的沐左鸿。 “早...早,沐先生。” 这对话怎么这么...既官方又诡异。 左莙稳住心神冲他点点头,扭头去拿架子上的咖啡豆。 “左小姐,抱歉擅自使用你的东西,作为补偿我给你留了一杯。”沐左鸿虚拦住左莙的动作,指指一旁还冒着热气的一杯咖啡,声音中满是春风和煦。“不知道你习惯什么口味,就只做了黑咖啡。” “多谢。”左莙也不推辞,拿过一帮的咖啡试温后便打开伴侣盒,在沐左鸿饶有兴趣的目光中抓起一大把方糖往里投放。厨房中一时间只有搅拌棒与杯壁相撞发出的脆响,衬托着一室尴尬的宁静。 “左小姐昨天睡得还好么?”不多时,沐左鸿将饮空的咖啡杯放在水龙头下清洗,伴着流水声随意地抛出一个问题。 “不错,你呢?”左莙挑眉。 “啊,我睡得并不稳妥。”他摇摇头叹息一声,语带无奈“似乎是隔壁的教授在说梦话,吼得很大声。” “噗——”左莙假意喷笑,暗松口气耸肩“我睡楼下,没听到,你等老头子醒了可以跟他提提意见。” “臭丫头,又怂恿小沐找我什么麻烦?”左莙一扭头,恰好看到左澄拧眉说完这句话打了个哈欠。 “啊,早啊爷爷,沐先生说你昨晚说梦话影响他睡眠质量了。”左莙坏笑两声,走过去用手肘拐了他一下“欸,我说爷爷你不会是认床吧?都多大人了...” “习惯的生活方式和年纪没有关系!这叫恋旧!”左澄翻个白眼,严正捍卫自己的生活方式。“还有你,”他敲了下听到他呼声正拎着空杯子待命的沐左鸿“嫌我老头子吵?正好,今晚上你就别在这睡了。” “教授?”沐左鸿不解。 “我有几份资料是文件形式的,临来的时候忘带在身上了,你帮我回实验室去拿来。”左澄拍拍他的肩膀“来回路费找把你派发过来那群猴子要去。” “现在就走么教授?需不需要再检查下有什么漏掉的东西,我一并都带回来?”沐左鸿眼镜后的双眸似乎闪了下随即点点头,半句异议都没提出。 “吃完早饭就动身吧,你早点去,我再有什么需要的半途给你打电话。” “好。” * “这就...结了?”左莙看着低头默数着手机中事件备份和注意事项的沐左鸿逐渐消失在林间葱郁的树木中,眨眨双眼。 “不然你还想怎么着?”左澄蹲在大门楼梯上咬了口面包。 “这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要是这小子这么听话,你昨天晚上跟我们描述的那叫一个危险干什么?”她戳戳身边几乎要由蹲改趴明显没睡够的老人,一阵无力。 “无论他想干什么,表面上的服从都是必须的。再说我路上时不时给他打个电话确认这小子的行踪,他暂时构不成威胁,别的你就甭担心了。”左澄两三口吃光手中的面包,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渣滓慢悠悠的往后院走去。 “你干嘛去?”左莙收回望着林间路的目光。 “窃/取情报。” “......你丫单纯就是想找阿瞒的茬而已吧。”左莙翻了个白眼,也跟上他的步伐,嘴角和眉间一齐弯着,心绪昂扬。 第十二章-秘密 “我回来了。” 沐左鸿的声音伴着开门钥匙清脆的碰撞一同传遍小小的套居,他将手中的钥匙随意搁下,两三下踢掉鞋子带着些许期盼的快步走到一处昏暗的房间门口,将手中的包裹打开掏出一瓶不知名的东西,深吸口气后打开了房门。 “嘶——”门开的瞬间,房中响起一个清丽的女声。随着那轻微的抽气声沐左鸿眼前一花便被什么猛地扫了脑门,扑扑簌簌的落下些许亮丽的粉末,呛得他连连倒退着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那擦着他过去的人在房中迅速的飞了一圈,随后找到他晾衣服的金属架子,背着午后昏黄的落日安稳的落下。 “沐?”那女子等待了许时,轻慢开口,声音如同磬石相撞。 “咳咳...嗯...”沐左鸿好容易稳住气息,喘息着点头冲蹲在金属杆上的女子招招手,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瓶子。“下来吧索斐娅,我给你带了吃的。” 女子皱着眉头眨眨繁复的双眼,那双明亮的眼眸随着她的动作倒映出了千万个不同形状不同颜色的沐左鸿,他们每个都在做着相同的动作,说着一样的话。她身着宽松的月神长袍,双手抓握住坐在身下的金属杆将身体前倾,微歪着头,背后迎向光线的涅瑞伊得斯双翅出于本能的缓慢振翅拍打,黑金相间的巨翅下细碎靓丽的尘粉掉落在沐左鸿未收好的衣服上,将那些平凡的服装盖上华美的罩层。他迎着黄昏的罗阳仰头看着高处正一心研究他手中物什的女子,镜片后原本清明的目光染上些许迷醉的神采。 只要能看到这个人,就什么都值得了。 “什么?”索斐娅指着他前递的右手。“花蜜。”他因她的声音清醒过来,微笑着再度招手。索斐娅却没有动,她漠然将前探的身体收回扭过头将视线抛向窗外的夕阳,那单调的色彩被镜像反复折射入她的双眼,倒映出天下间万千人类无法形容的华泽。 沐左鸿等待了一阵子,看到她并没有再度移动的欲望后,便缓慢地迈开步子,轻声踱到她身侧。 一步,两步,三步...... 他终于谨慎的挪到那个凝坐着的姑娘身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她搭在衣架上的指尖。 “!” 一声惊喘后,沐左鸿刚触到的温暖便转瞬即逝,他苦笑着拍打身上头上大量的闪亮粉尘,朝一霎那飞到大衣橱顶部落定的索斐娅投去目光。“别怕,我们已经接触这么久了,你还是不信任我么?”话语落下,她依旧紧绷蜷缩,戒备的看着他。“外面很多人在找你,你不想再回实验室吧,对么?”他在一室沉默中等待着,直到对方缓慢的、谨慎的点点头,才微笑起来。 “那过来吧,要吃点东西才有力气继续飞。”他将手中的瓶子放在地上的榻榻米中央,后退几步便放松的席地而坐,以全然无害的姿态等待着她的下落。 可她还是没有动。 “怎么了?”沐左鸿压住心中的失落,平静的问道,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 “......”索斐娅动动身子,再度冲刷了下明亮的双眼,在长久的欲言又止后选择了开口。 “腰带。”她只吐出了一个单词,沐左鸿却明白了她的顾虑和不安。他点点头站起身,在索斐娅的目光中缓慢的解开扣搭,将整条皮带从腰上抽下来对折两下放到稍远些的地方。静立两秒后,他太息一声,将整条裤子和西装外套都脱下来折迭好放到距离两米外的地方,穿着纯白的底裤和微起皱褶的衬衣盘腿在原地坐下,金属色的镜框反射着微弱的光线。 说起来确实有些可笑,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宽衣解带脱得只剩内衣,对方竟然是因为怕他攻击自己。 衣柜上的身影终于有了动静,对方踟蹰一阵,在确认他身上再没什么能够套住或捕获自己的东西后闪动翅膀翩然落下,双膝着地自然的跪坐在他对面,伸手去够面前盛满花蜜的瓶子。沐左鸿抿着嘴角看索斐娅摆弄了那个拧的死紧的瓶盖一通,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将被螺帽边缘干涸花蜜粘住的瓶盖拧开,终于抬起头用那双斑斓的眼眸盯着自己,求助般的伸出手。 不枉他特地耗费的时间,效果不错。 “打不开么?”他明知故问,随后看到对方乖巧的轻轻点头。 “人类对于帮助别人都是会要求回报的。”他伸手拿过瓶子后轻松拧开瓶口说道,接着,在毫不意外的看到对方皱起眉后将馥郁着浓香的瓶子身递还给她,自然的添了一句“不过我不用了。” “...为什么?”索斐娅的动作一滞,咽下口中的蜜汁偏偏头。 “因为能帮你,对我来说就是回报了。”他伸出手指推了下眼镜,放下的手顺势搭在身前。 “......这不算数。”索菲娅摇头。 “怎么不算?再说,你不是讨厌这些么?”他低头脱离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眸,把玩着手中的瓶盖,努力令自己镇定。 还差...一点。 “...可你...勉强算...”索斐娅将空掉一半的瓶身搁在身旁,凝神思考了一小会才说“...好的人类。” 好人...么。 “那么就是说,我可以向你提出等同行为价值的要求了么?”沐左鸿看到对方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点头,随后站起身带着肃穆和契约性的庄严感直立在他面前时,心中莫名的悲凉与欢喜混杂搅动,虽左右冲撞,但到底没影响他强大的控制神经。 “我希望,能够触碰你一下。”他将原本盘起的双腿后屈改为跪姿,以同样的态度正襟危坐。 “一下?” “就一下。”他点头。 “...可以,请吧。”索菲亚将双手交握放置于胸前,背后黑金相间的大翅展开到极致,月长石色的袍服与双翅上绚烂的色泽交相辉映,在光芒下熠熠生辉——她以为沐左鸿要触摸她的翅膀,毕竟人类总是因为它们才伤害她的。 可她猜错了。 沐左鸿摘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放到一边,以小幅度的频率挪动到靠近索斐娅还有二十厘米左右的地方,而后他调整自己的跪坐姿势,振袖、正身、挺腰、俯首,双掌置于额上,冲着眼前正向下俯视他的女子以最标准的古礼虔诚的跪拜下去,亲吻了她莹白的接近透明的圆润脚趾。 一触即分。 他退回原位戴好放置在一侧的眼镜,睁开眼的一瞬间却被悄无声息靠到他近前的索斐娅悚到,挑起一边的眉毛露出了些微惊讶的神色。在他的设想中,这就是最后一步了,他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个举动而主动靠近自己。 “这不算数。”眼前规立的女子皱着眉头俯视他,执拗的抛出句短语。 “为什么?”这回轮到他不解了。 “这是,我族的王势之礼。”她在沐左鸿面前三十厘米左右的地方跪坐下来,与他平视“你以王礼相待,我却并未回应。我欠你,两份了。” “在我看来却已经是还清了。”沐左鸿难得的耸肩,语气轻快。 索斐娅歪着头盯住沐左鸿的脸庞,繁复绚烂的双眼折射出不知名的三千世界,那些华章般的倒影中涵括了形色各异的人心,却映不出一个她想要的答案。眼前的男人平静的微笑着,清秀斯文的脸上满是温暖与无争的包容,那双掩在镜片后的褐瞳与她不同,单调的色彩和极简的分布满盈的都是她一人的存在。 崇拜么?大概不是。圈套么?却也...并无相似。 是,什么呢。 “为什么?”索斐娅轻声问道,声音中满载着第一次面对低等生物无解的困惑。 “我第一次帮助你藏匿时就曾说过了,记得么?”他微笑起来,抬起手掌隔着虚空缓慢的描绘她的样子。 -------- 【为什么,人类?】 【不知道,只是觉得,你暂时重要过我无趣人生中遇到的所有东西而已。】 -------- “......” 二人在回忆中沉默片刻,直到索斐娅再度拍打双翅直立起身打破了它。她低下头与沐左鸿自然上扬的视线交汇,顿住片刻,像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后撤半步,随后俯下身在他额上落下一个羽毛般的轻吻。 “鄂迩倪蒂斯的祝福。”她在沐左鸿因震惊而僵直的视线中直起腰身平静的点头,冷漠的脸上挂起一丝几不可闻的微笑,如同融冰的初春,盛夏的池底。 “多谢你,沐。” “不...不必客气。”沐左鸿咬紧牙关狠狠地瞌上双眼紧攥起拳头,可饶是如此,他竭力伪装出的平静仍脆弱的不堪一击——骗谁呢,明明他应答的话语抖得好似风中枯叶。 这是一份多么巨大的殊荣,谁能想到它竟会在竭力讨好接近对方近两个月,他几乎要放弃的这个时间毫无预兆的来临。 他的,生命女神。 第十三章-糟糕 “阿莙你看~” 左莙嚼着口中经过【过滤网阿瞒博士】严格筛选的奶糖,懒洋洋的收回放置在远处山间的视线,瞟了一眼捧着个不知名物兴冲冲举给她看的阿瞒,随即挑了挑一边的眉头。 “这什么?”她咽下口中的糖开口问道,哺一张口便是满满的奶香。 “我用河泥做的团子,它们竟然能凝聚到这种程度啊,我第一次知道!”阿瞒举着一个不足巴掌表面大光滑的铁青色石子上下抛掷了几下,满脸兴奋。 “......” “......我不在的时候他就一直就这样么?” “不是,今天太阳比较大晒得有点傻。”左莙扭头对左澄的发问迅速应答。 “......明明平常就是这副德行吧。” “死老头你是不觉得自己头顶那几根毛太浓密了?”左莙左手成爪作势朝左澄头上挥了几下,一脸凶相。 “死丫头你别以为暴力能解决所有问题!”左澄明显瑟缩了一下,维持着趴的姿势呲牙咧嘴的向后蠕动了一点——他基本已经被在午后赤阳中依旧保持清凉的山间摆平了。 “欸,爷爷。”左莙目送被她摸头后一个鱼跃再次回到池底畅游的阿瞒,双脚在波光粼粼的水中无趣的摆动了几下,随后捅捅身旁挺尸的左澄。“已经半个月了,你给那小子打电话有什么收获没有?” “还是没接,GPS看样也拆了。”他闭着双眼,右手胡乱的摸索着左莙放糖的盒子试图偷一块。 “你给研究院去的邮件呢?” “所有新人的资料书面类的都被水泡了,专门存储新人档案的电脑除了扫雷和蜘蛛纸牌什么都打不开。” “......”左莙皱眉拍开左澄摸到她大腿上干巴瘦的“猴爪”,塞了块糖给他,自己也拿了一块沉默的咀嚼着。 一阵暖风拂过,夹带着午后烈日的温度和山林间的松木甜香卷起左莙半长的发丝缱绻亲吻,又放下。她将发丝拨到耳后,深吸口气微眯着双眼感受静谧的氛围。 这不知,还能继续到何时的静谧。 “......” “......” “算了。”她蓦然开口。 “甚...?”左澄撑起上半身转过来盯着她。 “我说算了。”左莙低下头朝窝在水底,正抓着自己的发丝对着她露出拱起的清瘦脊背,用身后的两排小孔吐泡泡的阿瞒扯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招了招手。在看到他双眼一亮快速回游后,扭头朝身旁的左澄眨眨眼。 对方挑眉。 她站起身来跺着双脚,方用足尖勾到自己的拖鞋便被身后那个带着水汽和些微凉意的家伙拥进怀里,整个人靠坐在他身上。她仰起头与那双皓蓝的眼眸对视几秒,伸出双手捂住细长的耳朵,随后看着左澄,语气极其平淡。 “我这一生从未为自己拼尽全力,即便做了也彷徨摇摆踟蹰犹豫,这一次也一样。”她轻呼出一口气,却未注意到方才紧压住身后那双耳朵的手随着自己的动作松开了些许。“之前那些凛然的话其实不仅是说给你听的,那不过是我给自己脆弱的决断下的定军令。我还是怕,在此之前我常常为自己的决断后悔,后悔当时因为冲动接下这个巨大的责任。” “哦?那又为什么下定决心了?”左澄双手撑地由趴改坐,饶有兴趣的盘起双臂。 “我拜读过一个人的大作。仍记得每个人的一生都如同一首长诗,优雅、仓促,抑或连滚带爬。它们带着自己独有的味道咆哮着、愤怒着、疲惫着、压抑着,疯狂而间或欢喜的向前奔袭。它们在奔袭中相撞,又在相撞后离别。而那些因相撞拔地而起的所有看起来巨大又不可逾越的高山,最终都会无谓的消失在这个繁杂的世间,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生存是不具备任何意义的,所以随性而为便好。”她扯开嘴角,在赤日下笑得灿烂阳光。 “想起这段话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他就是我一生的随性而为了。” * “阿莙,你刚才为什么要捂住我的耳朵?”阿瞒用微凉的鼻尖蹭蹭她绵软的耳垂,佯装不知的嘀咕。 “因为少儿不宜,幼稚园生。”她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环着阿瞒修长的脖颈,没抗议的被他怀抱着游走向一层的盥洗室。自从从左澄哪里打听到阿瞒从【出生】到现在为止不过才经过了五个年头,她就经常用这件事打趣他。 “阿莙~”他低下头抗议的舔吮啃噬着左莙的耳垂作为报复,毫不意外的听到对方压抑的抽气声,眸中刹那间闪过一丝报复得逞的快意。 这种常裸露在外的敏感带实在太方便了。 他向来不太反抗左莙施加在自己身上行为,可如果不是她动作的疏漏,他一定会错过刚才那番对他生命最崇高的礼赞。 “阿莙是坏人...”他眯着双眼含混的吐出半真半假的抱怨,语气竟真似未够学龄的稚童。“呃...”左莙用掌抵住他乱动的额头往外推,挣脱阿瞒的双臂用另一手打开厕所的门,微红着脸冲他低吼“别靠过来了!我要上厕所!”“我也要进去...”他眨巴着双眼满脸的天真无邪。 “滚!” 随着左莙一声夹着羞恼和愤恨惊天动地的怒吼,厕所门终于被顺利的关掉上锁。她转身坐在马桶上单手托腮,就在刚要抒口气的时候,门外那块大型清道夫的糯言便随着不明流水声一同响起。 “阿莙,我数到十你就出来哦。” “......” 妈个鸡。 左莙撑着头,额角的青筋暴起。 怎么个情况,怎么这家伙比之前还粘人了?! ...而且总觉得有哪里违和。 “十、九、八...” 你还真数...... “seven、six、five...” 特么还变着花样数...... “さん、に、いち...” 【咔嚓】一声,随着声音锁头开启,厕所门后的左莙黑着一张脸走出来,绕过等在门口大型犬一样的阿瞒径直向卧室走去,完全无视了她身后一声声不停变换着声线和呼唤方式催命似的“阿莙”。 “阿莙,你别不理我啊~”眼看着左莙就要进入卧室了,阿瞒猛地向前游窜两步,双手撑开整个人满满当当的填住了房门口,挡死了她的去路。 “......让开,我要睡午觉。”左莙双手抱胸,脸色依旧很臭。 “我陪你!” “我不想再洗寝具。” “那我坐你床边的地上不上你的床!” “你在我旁边肯定要乱嚎,我睡不着。” “我把电脑和耳机拿进来!” “......” 对话在阿瞒闪亮的目光和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好嘛好嘛~】的诡异氛围中迅速而毫无悬念地进行着,左莙拧着眉低头瞅着自己陷在地上松软地毯中的足尖,奋力忽视对方清澈若溪的双眸,还有那无时无刻不引人下坠的爱恋与希翼。虽然这种基本上只要碰到都是她败落的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但这一刻左莙却依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奇怪的违和感。 “阿莙?”阿瞒盯着低头出神的左莙试探性的叫了她一声“你生气了么?我不是有意闹你的。” “......” “阿莙,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抱歉,阿莙我...” 啊,是这样。 左莙眯眼深吸口气抬起头,瞥了一眼不分缘由便开始道歉的阿瞒一眼,随即将视线放到窗外,双手向上抻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你该反省的时候沉默的一句话都不说,这种事情反而跟我道歉。”她放下双手随意的做着不算剧烈的拉伸运动,收回的目光随意的落在阿瞒苍白的脸上。 “我...” “你听到刚才的话了吧?”左莙结束自己的动作,伸手拨开拦在门口的阿瞒径直进入卧室,这一次的过程轻松无比畅通无阻。左莙走到落地窗前打开对着床头一侧的半扇窗户,随即转身坐在床上揽过一旁的靠枕抱在怀中。她看着因地毯存在而无法游行,只好俯下身双手撑地如同两栖生物般爬行进来的阿瞒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皱皱眉头无奈的开口,打破了略显沉重的气氛。 “你这样靠手在地上爬来爬去太伤我心脏了,真的。要是晚上看跟那个什么恐怖片里的反派一个样。” “可是阿莙卧室里有地毯啊,我没办法的。”阿瞒就好像忽然被充满电的跳舞小人一样,因为左莙一句话一瞬间电池满格。他趴在左莙的床沿笑眯眯地回应,完全无视了对方的面无表情。 “你别进来不就行了。” “......” 这句浅淡的话语像根刺一样猛地扎在阿瞒的心房,比左莙在盛怒之下的愤言更令他心慌。他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血管中的暴虐在一瞬间随着恐慌而四处游走叫嚣,他咬紧牙关控制自己几乎要因为被不明所以的的理由而指摘猛然暴起的身躯。 不能囚住她,她会逃。 要有信心。 “......” “......” “...嗤...”左莙盯着他全身因紧张而条件反射紧缩起的肌肉沉默一阵,唇间爆出一声讥笑,脸色缓和下来伸出右手握住了阿瞒搁在床上的手掌。“我这是在干什么呢...” 违和,源于病态。 她早就知道的。 她明明早就知道阿瞒身上的缺陷,竟然还在发表那种宣言之后摇摆不定,作什么呢,真是够可笑的。之前就知道的,即使知道,浅薄的大脑皮层和司掌动物本能的神经元还是全面压倒性的输给了表浅意识的决断,不是么? 她喜欢阿瞒。 即使知道对方缩在爱恋这种词汇外壳下的情感涌动的是病态而扭曲、深不见底的情感,禁锢的牢笼铁窗深深,她还是擅自做了决断。 早在他留下的那天自己就再没退路了。 她明明也是个病人,哪有资格指摘别人。 胡思乱想什么呢。 左莙看着眼前因她再次陷入沉默中而紧握着她的手掌悄悄抽开她怀中抱枕揽住自己凑到面前的阿瞒,不由喷笑出声。她伸手推开那张越凑越近的脸,心中因不知名原因聚起的郁结随着轻笑尽数消散。 “......阿莙?”阿瞒在左莙露出的掌缝间不解的眨眨眼,满头问号。 她不是在生他的气么?怎么忽然之间就好了? “我等晚点时候把地毯撤了吧。”左莙微笑了一下,仰面躺倒,陷在身后的床榻之中淡淡开口。 “!可是...” “反正也铺很久了,我看着腻了。” 一切...都随你吧。 第十四章-游戏 左莙揉揉干涩的双眼合上眼前的电脑,向后靠坐在椅背上,左手随意的伸出窗外感受初秋夜风的清凉,右手揉着跳痛的太阳穴放松紧绷一天的身心。 不开市的时候还要计算仓点实在是太闹心了...况且大盘又他/妈跌了。 妈个鸡。 看着满屏的绿字就忍不住想骂娘,想冲出去围着山间裸跑两圈。股市早就是强弩之末,幸好她还算早的把最后一笔流资撤出来,比特币也快没有转身的余地,风投的钱也已经承兑了,下一步...... “不知道回去玩基金行不行...”山不转路转,实在大不了还可以去吃恒丰的利息,反正加上楼上的那只老猴子家里也才一共三块人。 “嗤,要不干脆雇人去医闹吧...”她右手搭在额头上闭着双眼玩笑似的低语,又意外的想起早就入秋了今年的社保还没交。 更闹心了。 忽然,她伸出窗外的左手背被什么东西轻触了几下,所过之处痒得很。左莙嘴角不受抑制的勾起,左手却没有任何反应的依旧垂在外面。过了大概三四秒后,当感受到那不知名的东西再次轻轻触到她手背上时她猛地反手一握攫住了对方,掌中一片冰凉。就在她笑着睁开眼想站起身探头出去时,被她攥住的家伙猛地发力往外一带,一阵天旋地转后左莙便整个人都被搂在一个微带潮气的冰冷怀抱。 她居然被顺着窗整个揪了出来。 “...你想干嘛。”左莙赏了正开心的低头看她的家伙一个栗子,动作轻的几乎算不上是教训。 “我看到你工作完了~”阿瞒眨巴着双眼,开口的第一句就是解释,生怕因为打搅到对方的工作挨上火气。绽着笑靥的一张脸庞左边写着【我很乖】右边写着【没犯错】,正中额头还附赠横批【来玩吧~】,这句话后面竟然还加了个不伦不类的心型。 “...噗,笨蛋。”左莙调整了下姿势,整个人跨坐在直立着的阿瞒身上好笑的伸手去揭他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贴在脸上的纸条。在一阵伴着哀嚎的呲牙咧嘴和刻意的呼痛后,勇者左莙从NPC阿瞒身上收获了三张写的很丑的字条。 “你写的?”左莙一手揉着阿瞒微红的脸颊,一手拿着纸条翻看了下背面,心中了然。 双面胶。 “对!我去说了点子之后爷爷借的笔和胶带!”阿瞒磨蹭着左莙温暖的手心,开心的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左莙默了半晌,略微低头看着那个从蹭手掌转战到自己颈间乱拱的家伙心情微妙的复杂。 他怎么被整了这么多次一点长进都没有呢,高智商呢,传说中的高智商呢!老头子在这住了这么长时间,他连反击一次都没有过。除了爬床爬的更顺溜了她真没看出哪里【危险】来。况且这货就是搂着她纯睡觉什么都没干过... 不过......也挺好的就是了。 左莙搂着阿瞒的脑袋无意识的轻拍着,下巴搁在他消瘦的肩膀上微眯起双眼盯着那个丑到爆的心形一小会,心中烦闷的焦灼感几乎随着秋夜的凉风尽数飘散,再无寻觅之处。褪去仲夏的潮热和止歇不尽的蝉鸣后,山林间风过的飒飒声便几近不复存在了,高大的林木竭尽全力散发出一身的果香覆盖人的嗅觉,尽着这一季最后能尽的、也是每个地球轮回最重要的的责任——落实。高阳的暴晒每每贯穿苍宇透过繁密沉淀的季节落到这深林住家中时,总能成功的引得家主的一顿白眼和不知该如何添减衣物的嘀咕。 在这万千植株引以为傲的食欲之秋,左莙几乎是毫无悬念的胖了两斤。而阿瞒对于这种变化是也是毫无悬念的热烈欢迎。 更软绵绵了。 可阿瞒却比以前更加清瘦了。 左莙在心中呐叹一声,随后将脸埋入了阿瞒柔软凉滑得长发里。那永远氤氲着潮气、藻类物般的长发因为她均匀的几息而带上了些微的暖意,她停了一下,随即开始刻意出气进气不停地长息起来,直到那个部分温暖的如同她自己的温度。 左莙埋首在那个很快便再次变得寒凉的位置,被心中不明所以忽而升起的愉悦带起一阵低笑,接着,她放开一直抚摸拍打着阿瞒的手,将他肩侧的发丝俱都揽在自己手中束到他脑后,毫无预警的张口在他肩头咬了下去。 没太用力,但还是挺深的牙印,毕竟她是鲨齿。 噬咬不过持续了三秒便终止了,左莙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阿瞒消瘦的几可见骨的肩头那圈小小的牙印,心情更好了。 “阿莙?”阿瞒一点没反抗的任由对方施为着,直到她开始有点心疼的摸摸那圈凹陷的牙印时才询问出声。“还要咬么?” “痛不痛?”左莙明知故问。 “不痛。” “明明揭纸条的时候差点嚎破天。”左莙拧了下他的鼻子。 “你没怎么用力,真的不痛。”阿瞒双手托着左莙,因姿势原因微仰起头,在她食指从自己鼻梁上滑落至唇畔时一口叼住,弯起眼睛幼犬般开心的的摇头晃脑。 “......”左莙低头看着时不时变换角度用口中收拢起的钝刺磨蹭她指尖的阿瞒,心中涨满着不知名的情感。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不可抑制的发现自己沉沦的更深了一些。 在名为情爱的这个泥沼中。 逐渐加深的眷恋胀满着充斥在狭窄的心脏四腔中冲撞着,随着每一次的泵血涌至全身再回流,直到最后沉淀发酵,固执地盘踞她的每根神经和血管。像麻痹痛苦的阿片类镇静剂,从浅尝即止到不可自拔,再到泥足深陷。 她不是第一次咬阿瞒了,对方也从没反抗过。 她只是不知道这种冲动要用什么来止息。 明明她连一丁点吃他的欲望都没有。 左莙将左手一直捏着的纸条越过窗框放到自己的书桌上,转过脸来将他的长发拨到脑后,双手捧起对方苍白的脸庞蹙眉细看。 “...我怎么觉得你又瘦了?” “没有的,我昨天刚称过。”阿瞒迅速摇头否认。 “你真的一点别的东西都不能吃么?”左莙眉头拧的更紧了些,不确定的追问。按照正常的生理常规和热量摄取规则来讲,阿瞒接近两米的身长,整个人的热量维持只依靠微生物和培养基根本就是笑谈,可他确实在到她这里后一次东西都没有吃过。 但是自从进入十月后他在不停地消瘦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嗯。”阿瞒再次摇头。 “那你......” “阿莙你先别讲这个,我给你看个东西~”阿瞒难得打断左莙的话语,搂着她向一旁的储物架游走着,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你现在基本已经习惯直立了嘛。”左莙揽着他的脖子向身下望了望,配合的停住话头,假装没注意到阿瞒转移话题的方式有多生硬。 温柔与温柔的碰撞才能维持美好生活的假象,即便那些令人心焦的不确定一直潜伏在水面之下蠢动着,但只要双方对对方的情感足够肯定,在莫名的地方执拗而不肯妥协的行为就显得格外幼稚了。 宽容对方不成熟的以【为你好】为名的回避和行为是左莙的温柔。 “是啊,刚开始时还托不住阿莙,现在完全没问题了!”阿瞒弯腰将左莙放在置物架旁垫了一层绒毯的沙滩椅上,在她探寻的目光中拿起上层的笔记本电脑,将屏幕扭转搁在她膝上。“你看~” 左莙的目光却并未落到面前的电脑荧屏上,她扫视着阿瞒为了撑起上半身而直立起的部分鱼尾,那里的肌肉自然的紧绷着,青灰色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珍珠一样的反色。她伸手轻触了一下阿瞒腰侧那部分色泽浅淡的过渡带,由上至下的缓慢划过,指尖随着缓慢的动作轻易便感受到肌理细腻的变化,离开水中在秋风里轻颤的尾部肌肤不再分泌附着液,干燥的粘膜如缎般让人顺畅的向下摸去,由下至上反向倒回时反而带起一片奇妙的微凸,肉眼见不到,却能经由仔细的触碰被确认。 他身上也不是没有鳞。 “...你刚来这里的时候只能在地上乱爬,现在竟然能托着我到处走了。”左莙收回手扶住自己膝头的笔记本朝阿瞒绽开一个笑容“一想起来,就觉得近四个月的时光还真是匆匆而过啊...” “阿莙你怎么忽然说这种老婆婆一样的话?”阿瞒俯下身,一手撑着椅背一手托着她的脸仔细检查,眸中挂上些微的担忧“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快死了?” “......” “......你刚才想给我看什么东西来着?” “阿莙你...” “闭嘴!” “......哦。” 阿瞒瘪瘪嘴,在左莙的视线扫射下乖乖低头,用一旁的无线鼠标调出了工具栏中隐藏的游戏。 “喏。” “...这啥。”左莙盯着屏幕上一个个由大量方块堆积起来的建筑和地形,还有勉强能被辨认出的一个丑爆了的小人,实在不忍心打击一脸兴奋的阿瞒,告诉他自己对于这种毫无美丽度可言的东西不感兴趣这一事实。 “沙盘游戏。”阿瞒言简意赅。 “哦?”左莙双眼一亮“是推演战术的那种么?” “不是的,我演示给你看。”阿瞒摇头否定着,绕到稍远些的阳台上将懒骨头拿到池边稍远些的干燥地带,又将左莙连人带电脑搂在怀中,两人一同窝进了绵软的小型沙发里。坐定后他便开始熟练的操控小人往远处的建筑跑去,口中不停跟左莙简单解释“这个游戏叫《我的世界》,世界里除了方块什么都没有,合成、建造、什么都可以做,自由度很高。我看到网络上有的人自己在这个游戏基础上做的改良,叫MOD,我就请教了别人一下自己学着也做了个小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程序的?”左莙扭头看着背后的人,略微有些惊讶。 “上周。”他轻甩了下鱼尾,简洁的两个字里满含着自豪。 “......” 你的高智商怎么全点在些没啥意义的科技树上了呢。 “看~”阿瞒操控着小人在一片巨大的海洋旁停下,过了大概五六秒,海面上可见的范围忽然冒出一颗黑黑的方块。那个黑点在蔚蓝的水域中停滞了两秒随后下潜,接着便出现在更加靠近主角的位置,继而在她身边停下,那颗海面上随着波浪起伏的脑袋旁冒出了一个小小的心型。“这个是我做的,即便进入的是个线上的服务器,这个小人还是只会在我操控的角色靠近时才出现。这个游戏里,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人。” 左莙接过阿瞒手中的鼠标按住角色旋转了两圈,盯着那个身穿连衣裙面部扁平手中拿剑,顶着【左君】名字勉强能辨认出是个姑娘的角色发愣。 “你...你平日没事的时候就在玩这个么?”她摸摸身后那个双手环住她腰身到处揉揉捏捏动来动去家伙的头顶,发问的话语有点结巴。“对啊,建城堡可是个大工程,你工作或者午睡的时候我就在做这个。”他咧开嘴笑得阳光灿烂,满脸邀功的意味。“我以为那些时候你在做...咳,自己的事情。”她干咳一声,找寻了一个还算靠谱的词汇。 “这个就是我的事情,挺重要的啊。”阿瞒不解的回答,脸上是不作伪的疑惑。 啊。 就是这种时候。 左莙闭了闭双眼,薄唇抿成一条线。 她好像又往下陷了几公分。 “你...”左莙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微笑了一下清清嗓子,与阿瞒不知何时溜进她上身衣物内摸索着腰间的手交握住,转回头去看着电脑中的小人因长时间没有指令操作而开始自发性的抚摸海中【阿瞒】的动作轻声开口,声音柔似爱抚云雾的晚风。“你这个笨蛋把我的名字打错了。” “没有。”阿瞒皱眉。“阿莙是我一个人的,里面那个是代替品,上山下河什么的辛苦得很,当然不能跟你叫一样的名字。” “噗。”她伸出手捏捏阿瞒的脸颊“现实中我不一样也上山下河养你养得很辛苦。”“...嗯...那以后倒过来好了。”他皱起眉头很认真的思考着。“别了,你打算出去卖么?”她好笑的摇头。“我可以做不用露面的工作啊,网络这么庞杂。”阿瞒依旧因为莫名而起的原因坚持着。 “...算了吧。”左莙将头靠在阿瞒肩上,忽视了那份硌人的触感,微笑起来。“我不舍得我男人吃苦。” “......好。” 阿瞒眨眨眼,在消化了【我男人】这三个字后丝毫没有迟疑的点头同意,随即低头开始讨赏。 唇齿交迭。 左莙在与阿瞒接吻时总要注意着不将自己的舌头探入对方口腔,免得造成什么过分的惨案。即便神志几乎完全混乱的时候也依旧要提醒自己记得这件事的确是有些头疼,不过,大概也是另一种相处中的乐趣。伴随着每次一吻终了后奇妙的成就感的,徘徊在危险边缘的甜蜜乐趣。 “......”一吻结束,左莙眨眨双眼,条件反射性的舔了下嘴唇后再次扭头去看屏幕上半身埋在水中的小人,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人因自己无意识动作偶然泄露出些许媚意时瞳仁之中猛然加深的漩涡。 想搂紧,吞食。 想看她因痛苦和极乐而疯狂的表情,想让她只看着自己。 想将自己灵魂中的墨色混进她的人生。 想缠紧,想让她哭泣。 想杀死她。 “...阿瞒?” 他被自己手上传来的紧致和拍打所呼唤,猛地清醒过来。 “呃...嗯。什么?”对方并没有回头,只是指着屏幕上的小人摇晃他的手。阿瞒低下头用唇摩挲着左莙敏感的耳垂,磕上双眸将那些疯狂的雷云扣入眸中的牢笼。 即便那片幽蓝不再澄澈,却永远只倒映着你一人的颜色。 “我是说这个。”左莙轻拍了他手背一下,指着屏幕中那个小阿瞒问道。“都是游戏中了,你怎么不干脆做个人类角色,还是搞得这幅样子?” “因为这个才是阿瞒啊。”他控制着巨大的欲求显得有些懒散,额头摩擦着左莙的颈项缓慢地吐着字。“跟你在一起的是阿瞒,这个世界是,虚拟世界也应该是。让我遇到你的是这条鱼尾,不是人类的双腿。” “......”左莙沉默着,随后叹息一声咕哝了句笨蛋,却让阿瞒不期然发现她红了耳尖。 两人沉默的在秋夜中相拥着,直到院外的柿子树上【扑通】一声落了果掉进泳池中。 “这个世界叫什么?”左莙胡乱的点击着眼前的地面随口问着。“艾琳德克大陆。”阿瞒微笑着轻咬了一下她晕红的耳尖,觉得新鲜得很。“那有没有什么有趣的NPC之类...呃!”她慌忙制止他的行动,晕红逐渐爬上颊侧。“没有,就是离城堡远一点的地方我做了一片树林,在里面放了编的魔兽。”他乖乖停止啃咬的行为转而去舔左莙的脸颊,含混的回答夹杂着轻笑和不明的水声。“这个阿瞒挺萌的你别让他...喂!别闹了!”左莙恼火的敲了一下阿瞒的头,伸手推拒着他的脸,却又不期然被舔了掌心。 “阿莙...你不准喜欢他...”他伸出一手轻扣住左莙的手掌,将电脑放到远处干燥的地上,双臂发力托住左莙整个人调转过来,两人便面对面额触额了。“你要喜欢我才行,不准喜欢他...”他撒着娇,柔软的唇从左莙的眼睑滑到开襟薄衫裸/露出的锁骨,呓语般的嗫喏着。声调低沉,每个字眼都像睡神拨动的竖琴。 明明是拿来邀功的,可当对方表露兴趣后却又开始不满起来。 嫉妒那个和他一样的玩物。 “那就是段程式,还是你编的。”左莙原本因他话语而充血的大脑终于稍微冷静下来,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因为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原因而吃醋的家伙,心绪不明。 “那也不行...”他抬起头眯着双眼和左莙近距离的对视,方才压住的欲念又再次有喷闸的迹象。“你是我的...” “好好...”左莙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最终决定不再追究游戏的事。 ———————————————— 夜已深了,沉寂的山林间除了偶然的落叶声和夜行动物踩踏过松果的声音便再无其他,阿瞒动作轻柔的搂着沉睡的左莙,抬起头遥望了一眼夜空中朦胧的下弦月,面冷若凝霜。身旁的电脑荧屏散发着幽幽微光,游戏中的主角正在执行着新的程序指令。她呆站在海边,每当看到刷新上浮的【阿瞒】便机械的连砍数剑,直至宰杀。 马上就是这个MOD包的刷新极限了,再有一两次,这个伪装的他就再不会出现了。 这种东西,怎么有资格分走她的喜爱。 阿瞒眯起眼看着游戏中的【阿瞒】被最后一次砍死,漠然的保存数据后退出了游戏程式,没有感到丝毫报复的喜悦。 什么都没有。 他已经没有她的反应,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第十五章-躁动 自从进入十月后,沐左鸿就再没有清晨时自然醒来过。 为什么深林王蝶族群的睡眠时间只有三个小时?! “沐,沐。” 凌晨四点半,沐左鸿将被子罩过头顶把自己包得像个蚕蛹一样,无声地抗议着外面摇晃、锤击和呼喊的自动叫早服务。 “沐,快起来。”索菲亚姿势端正地跪坐在榻榻米上,上身前倾着伸出双臂在身前的【棉茧】上一通摇晃乱锤。“有大事情了,快起来。” “哈...什么大事...”沐左鸿叹口气,棉被中包裹着的闷声回应显得声音有气无力。 “嗯...”索菲亚偏头想了一下,随即继续摇晃他“我族入侵人类了,地震了,还有...嗯...洪水?洪水了...快起来。” “......唉。”沐左鸿坚持着窝了一小会,最终还是苦笑着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身子,抓抓因早起而蓬乱的头发。“索斐,这种借口是叫不起来别人的。” 索斐娅见到沐左鸿坐起后便将前倾的身子规矩坐正,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她冲刷了一下那双在暗夜中也依旧闪着光彩的眼眸偏偏头。 “可是,你起来了。” “......是啊,我比较倒霉。”刚起床的沐左鸿憋着浑身的低气压摸索着枕畔的糖盒,熟练的翻出一枚高纯度的浓缩黑巧克力丢进嘴里,开始穿戴。 “沐,你太懒了。”索斐娅看着他慢吞吞穿戴的动作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族的先锋在这个时间已经出门觅食了。” “索斐,我说过很多次了,人类的标准睡眠时间是八个小时。”他摸到一旁的无框眼镜带上,垮着身子和沉默的索斐娅对视了几秒,在微弱的晨曦中妥协一般的伸出手。“说吧,这次是什么事?” “...冷。”对方踟蹰片刻,将手放到他伸出的手掌中,吐出一个单字。 “我教过你怎么用空调吧?” “......” “......” “...哈....”沐左鸿在沉默中长出口气,无奈的拉住她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空调底下开始不知道是第几遍的教学。 “这是第几次了?”他将空调温度调至索斐娅适应的位置后放下遥控板,扭头看着在他身旁振翅悬停的女孩。“第一百二十七次。”索斐娅答的一丝不苟。“你要行使权力么?” “...算了。”他摇头,转身回去收拾地上的被褥塞到壁橱里。 “...沐。”就在他将被褥收整好放回原位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清脆的呼唤声,下一秒他便被一个温暖到有些微炽热的纤瘦躯体从背部环住,静立两秒后轻巧的放开。“这样就是,一百二十六次了。” 沐左鸿因震惊而怔愣在原地,直到身后细微的振翅声消失在另一个房间。 他其实从来没想到,深林王蝶族的性格突破口在这种地方。 严谨,一丝不苟的几乎有些可笑。 之前因为工作的原因,他几乎没有时间在这个“家”中常留。四处辗转着狩猎的间歇,有空了才能回来见索斐娅一面,可在断断续续讨好了近两个月,他几乎要不耐烦的将她交出去时,那个浅薄的突破口就在他最后一次几乎不抱希望的尝试中被找到了。 它们对约定有着近乎病态的严苛尊重。愿望和愿望的等价交换,一个对一个,没有大小之分。 也就是说,沐左鸿可以靠着任何一个浅薄的圈套轻松的将她囚住。 多蠢的一群蛾子。 他闭上双眼,咬紧牙关抑制自己的冲动。 索斐娅和他做了一个约定,只要他帮她做一件事,他就有资格也要求一件回礼。开始时他以为对方只是在敷衍,毕竟用这种不成文的规定去约束一族王女根本是笑话,所以也就只是玩笑着说希望能够在呼唤对方昵称时得到回应,而他全然没想到,这种将她拽下神坛的行为居然轻易的就得到了同意。 因为是约定。 他后来又试探着在教授对方如何清洁双手时询问了深林王蝶族群的位置,也得到了应答。 因为是,约定。 但是从那天开始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总能感受到从索斐娅身上释放出的抗拒和比之前更深的警戒。沐左鸿便明白了,遵守约定是它们刻在骨血中的本能,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在这本能面前没有个人意志。这之后他便开始小心的注意着不轻易使用约定带来的权利。对方同样也没再说什么,可态度却明显一天比一天软化下来,直到两人能够平静地交谈。沐左鸿在褪去崇敬的狂热后再次面对索斐娅,反而饶有兴趣地发现了她身上很多原本被女神光芒遮掩起来的小漏洞。 开始时,她经常在他吃炒辣椒时端坐在一旁,轻蹙起眉头盯着他的动作无声抗议,后来则会直接开口要求他将辣椒倒掉;日常生活中行动时她很少用腿,但是却能抱着膝在他的脏袜子前无声的蹲上二十分钟。不喜欢电子用品所以完全不学,因为翻出他藏着的药酒好奇的尝了一点结果一整晚都满屋乱飞,弄得沐左鸿第二天不得不将屋内整个大扫除一遍。 每个点,在缓慢流淌的时光中一点点的暴露出来,渐渐连成一片,拼成一个完整的人格。 一百二十六次。 她一丝不苟的帮他记着次数,不多也不少。而他则迷失在这日渐增多的数字中,不知不觉陪她玩起了幼稚的家家酒,好像新婚夫妇,在不断地磨合中试图找到一个最好的位置镶入对方的人生。 为了这看似平静的日常,他不管不顾的没对任何一方留下解释,就这么蜷缩在这个小套居中扮演着小角色,认真到几乎都忘记自己到底是谁。 他甚至都要逐渐相信自己就是沐左鸿了。 沐左鸿。 ...呵。 他抽动了下嘴角将壁橱的门拉上,转身进屋寻找索斐娅的行踪。刻意无视了客厅桌上的小站钟下,被他下楼拿牛奶时一同收回来的纸条。 【沐小子,你还有两个月。 老程 】 第十六章-异变 十月二日约10时,阿瞒开始消瘦。 十月十七日17时,阿瞒称重,体重骤跌十五公斤。 十月三十一日6时,阿瞒生/殖器下方五公分处开始大片龟裂,入水未恢复。 十一月三日0时3分,开始低热,物理降温无效。 十一月四日19时20分,尝试化学降温,无效。 十一月五日15时32分,忽然高热,持续不退,落齿,无有效手段阻止。 十一月九日20时56分,自动降温,持续低热。 十一月十日,持续低热。 十一月十七日,持续低热。 十一月十八日, 左莙皱着眉合上临时找寻代替病案记录的笔记本,将它小心地收入左侧的抽屉中,起身关上书房门,径直向着二楼的浴室走去。 她推开浴室的门,映入眼帘的先是那个她上个月初特地为阿瞒越冬而定制的大浴缸。那浴缸占了整个二楼浴室的三分之二,大小足够三个人同时横躺进去,可她还是觉得亏欠阿瞒。如果不是需要跟她在一起,他远不用蜗居在这么逼仄的小地方,即便她的卧室也一同搬到二楼来,可她毕竟不可能每天睡在厕所里。 自由。 她剥夺了他的自由,让他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每天睡在浴室的一个瓷缸里。 即使理智知道阿瞒每况愈下的身体状态与她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可她还是觉得难受,呼吸困难。 心脏缺血似的紧缩着,给与大脑阵阵窒息和缺氧的信号。她慌的要命,害怕他什么时候就忽然再也不动,不说话了。 她总是反复回忆着之前内心动摇不定时的心情,几乎已经无法理解那时的自己。 左莙紧抿着唇在浴缸旁坐下来,看着那个原本沉在水底仰躺着的家伙在见到她推开门的一瞬间双眼绽出些许神采,随即暗落下去。他缓慢的攀着浴缸的边缘将湿漉漉的头从水下冒出来,伸出纤细的手臂握住左莙搭在浴缸边缘的手掌,唇瓣和尖长的耳在离开水的一瞬间发出几声轻响,龟裂开来。伴随着几不可闻的抽气声,那张苍白阴郁得几近透明的脸上努力绽出一朵笑靥。 “阿莙,你好慢。”声音如同初见时一般沙哑破碎,好像脚踩着砂砾剌过不平整的沥青地面。 “抱歉,写东西花了点时间。”左莙丝毫不介意的倾身亲吻了一下阿瞒的唇畔,在那破裂的柔嫩缝隙之间舔到了熟悉的腥咸。 阿瞒的血液。 透明的血液。 “爷爷怎么说的?”他不敢太过用力的笑,就只弯着一双眉眼低声询问。 “...你需要进食。”她轻抚着阿瞒湿濡的发丝。“可我什么都...”“还有什么没试过么?”左莙打断了他否定的话语,盯着他因连日来被病痛折磨而逐渐浑浊昏沉的双眸,语气染上些许急躁。“在实验室里被试的时候,还有什么没吃过的东西么?” “......我不知道。”他思考了片刻后摇头“我连小型的活物都完整吞食过,没有什么能抵挡过排异反射在那里停留的。” “......”左莙沉默着微笑了一下,偏偏头将手浸入水中去轻抚他掩在水面下的下半身。 “不要紧的。” 她说着,眯起双眼,以抵抗那股由内向外涌动着的酸意。 “不要紧的,我们还有时间。” 她眯着双眼透过朦胧的水雾紧盯着那条在水中大片龟裂开来的鱼尾,紧咬着牙关,不愿泄露浑身因几近绝望而起的轻颤。阿瞒的下半身因为开裂的伤口而无止息的分泌着附着液,伤口因附着液的原因缓慢的长合,又在不同的地方绽开新的伤口,暴露出粘膜下洁白的肉质。那些碎裂的地方每一处每一次都不一样,甚至将手指搁在紧缩的肌肉上还能感受到肉芽组织缓慢而不妥协的向对方收拢爬行。他的整个下半身就好像顽主手中的裂瓷,亦如同在水中却干涸的大地。 一定...很疼。 左莙闭上双眼,整只手掌都搁在上面,将脸埋入被阿瞒攥着那只手的臂弯中。 明明知道解决的办法,明明只要他能吃下东西。 可就是做不到。 比起这虚无缥缈的希望,还不如就让她沉落在那全然的黑暗之中。 这种,绝望般的希望。 她宁愿不要。 “阿莙,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左莙手上传来一阵压感,随后头顶响起一个迟疑着的声音,小心翼翼,声调低哑。 “是啊,是很难看。”她抬起脸,冲着近在咫尺的人笑道,放在他下/身的手却没半点收回的意思。 “可是你...你现在没把手收回去哦。”他瞥了一眼左莙放在他身上的手,舔舔开裂的唇瓣。 “是啊,我没收回去。”她依旧笑着,眼中的水雾缓慢的凝聚。 “那我...能不能自恋的以为,你不讨厌我现在这幅样子?”阿瞒小小的微笑了一下,凑得更近,和左莙鼻尖碰鼻尖。 “当然啊,笨蛋。”左莙的泪终究还是没忍住,扑簌着从眼眶中滑落下去,掉入浴缸内泛着涟漪的水面之下,无踪可寻。 “你当初刚来这里的时候,可比现在难看多了。” 她偏头前倾些许,带着生平第一次对诸神的请愿和祈祷亲吻上去——阿瞒口中的锐齿几乎落光,她再也不必为害怕划伤舌头而担忧了。 快要圣诞了,慈悲的众神,请您倾听我这一期一会的心愿。 请将苦难和诸罪加之我身,用灵魂作为交换,为我的情人引出一条生路。 如果未来前路茫茫四顾皆罪,我愿承担与非人之物苟/合降下的天罚。 但唯请您,宽恕他。 —————————— “阿瞒,你对自己的基因有信心么?”左莙睁开眼,被泪水冲刷过后的双眸散发着坚韧的光。 “什么?”他偏头。 “我是说,”她深吸口气,问句的尾端轻颤,语气却决然。 “你有信心,打破女性生/殖隔阂的自然壁垒么?” 第十七章-笑谈 “你有信心,打破女性生/殖隔阂的自然壁垒么?” “阿...阿莙?”阿瞒没听懂似得眨眨双眼,呆滞的呼唤了一声左莙的姓名以作回应。 她是...那个意思么? “...你...你的回答呢?”左莙强作的高昂起头,却无法遮掩那股正悄悄从而后蔓延至双颊的红晕。 “我...不知道...”阿瞒缓缓地抒了口气压抑住那阵在胸腔中因狂喜而引发的疯狂冲撞的肆虐欲,低垂下眼帘握住左莙的手凑了上去,眸中禁锢的凶兽嘶吼咆哮着,几乎要撞破那牢笼狂袭而出,将眼前之人拆吃入腹,片甲不留。 “但是...应该有试一试的价值。” 阿瞒扶住左莙的后脑,将这句含混的话语压入了对方的唇舌之中。 ———————————— 左莙是被一阵急促的砸门声吵醒的。 彼时她还躺在床上努力适应自己身上哪哪都疼的难受劲。她迷迷糊糊的半睁开双眼,在黑暗中习惯性的向枕下摸索自己的匕首,不期然碰到身旁的一片温凉。她吓得一激灵,猛然间睁开眼睛看向一侧,却发现是不知什么时候将移动浴室搬到她卧室床旁,正半身泡在里面浅眠的阿瞒。她松了口气,再次听到楼下传来一阵伴着些许模糊呼喊的急促的砸门声。左莙龇牙咧嘴的坐起身瞥了一旁的夜光钟一眼,向同样被吵醒,正抬起头望向她的阿瞒打了个【乖乖呆着】的手势,握住手里小臂长的锋锐匕首披起件薄外套汲着拖鞋走下楼去。 零时2:25分,暴雪之夜。 “您好,请问哪位?”左莙站在厚重的木质大门前摁住可视对讲机喊话。 “你好!”门外的人声音激动,在风雪中嘶吼出声。“我是来山里探险的驴友!风雪太大!帐篷被吹坏了又下不去山!麻烦您收留我一晚!” “您一人来的么?”左莙皱皱眉。 “就我一个!这山太隐蔽了朋友都不愿跟我组团!麻烦您了!我愿意付房钱!”对面的人缩着身子让出背后45L的背包和被收拢起来破烂的单人帐篷,哆嗦着努力向左莙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 左莙考虑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将大门的防盗锁开启,将那个要冻成一坨的家伙迎了进来。 “请进吧。”左莙将匕首收拢在袖中,接过他手里的帐篷将上面的落雪在门口抖落,并示意对方将背包放下。 “多谢多谢!啊...总算遇到好人了...”来人将一直遮着前额和头顶大部分的针织帽脱下来,在面对面看到左莙的真容后似乎双眼一亮,搓着手爽朗的笑了起来,满室阳光。 “......” 左莙沉默的将他的帐篷倚到客厅角落里,忍着身上的酸痛,转身面对着眼前的男人踟蹰了一下,随后开口。 “先生,麻烦您提供你的身份证或者驾驶证。” “啥?”来人似乎完全没料到左莙会有这样一出,整个人愣住了。 “我不需要你付房钱,但是希望你能够提供有效的身份证明,作为信任我将你迎入我的家中,那也希望你能够提供最基本的诚意。”左莙握紧袖中的匕首,语气平淡。“只要你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我可以无条件允许你住到明天上午风雪结束,盘山公路通车时再下山。” “啊...这样啊。”男人眸中似乎滑过什么东西,转瞬即逝。他点点头,弯下腰去从背包内壁的小袋中掏出了身份证递到左莙面前。“喏。” 焦鸿,1995年2月生人,住址XXX县XX市XXX街。 “你...呃...你今年十九?”左莙反复打量着眼前比她高出半个头的男人和上面的证件照,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可置信。 “是啊,周围看到的人都这么问。”来人挠挠头,有意无意的向左莙靠近了两步。“我发育的比较,早。” 话语意味不明。 这人有病么... “没关系,我看到了您的证件,愿意相信您的身份。”左莙几不可闻的皱了下眉头,压住一瞬间的条件反射将证件抵还给对方,选择无视了那句话语中明显的双关,语气和用词竭尽可能的疏离。“一楼拐角那里有空房,别墅中现在也有热水,您可以洗个澡早点休息。厨房里有咖啡和牛奶,可以随意使用,但希望您爱惜。” “...多谢啦。”那人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感受到了左莙明显的拒意后退了两步,脱掉外衣靠近客厅中的暖源,扬起灿烂的笑容开始抻胳膊抻腿。“啊,碰到你真是太好了。之前那家人我怎么敲都不肯给我开门。” “太晚了,山中人家少有这个时间还醒着的,大概是错过了。”左莙走向楼梯口倚在实木的扶梯上,一边说着话一边朝暗中向楼下探出半个头的阿瞒做了个鬼脸,示意他别出来。可对方在听到不远处男性声音的时候浑身一僵,随即炸毛一样的瞪大双眼将头又往下伸了伸,非要看到人影。 【别闹了!快回去等我!】左莙瞥了一眼学着她一样脱了鞋子正在地暖上跺脚的焦鸿,无奈的朝冲她眨巴着眼睛瘪嘴的阿瞒无声的做着口型。【你刚上完就始乱终弃找姘/头...】阿瞒慢慢的做着口型,满脸小媳妇样的凄婉哀怨。 ......妈个鸡。左莙差点脚下一绊一头抢在实木楼梯上,她无奈的扶额,朝阿瞒做了个凶凶的表情,逼他赶紧回去。 “啊,可能是吧。我倒是宁愿相信是姐姐你人比较好的缘故啊。...!那是什么?!”做完热身的焦鸿扭头冲她呲牙,却不期然瞥到楼梯口上方阴影处有什么猛地缩了回去,一闪而过。 姐姐......=L= 这边那边都不省心啊...左莙在心中呐叹一声。 “哦,我忘记说了,我家中养了只大型犬跟我一同住在楼上。乖是挺乖就是认生,比较凶,所以希望你没事不要往二楼走。”左莙面不改色的扯谎,并在心中对比着真实和谎言的差距。 除了物种不同...其他的属性似乎没什么差别吧? “哦?什么品种?我家里也养着狗,说不定能跟它好好处。”焦鸿眼睛一亮,自认为找到了和左莙的共同话题,反而边说着便三两步跨到她身边探出头向楼上望去。 所以说,她最疲于应付这种自来熟又不好好听人话的家伙了。 “焦先生。”左莙挡在楼梯口一手虚拦在他身前,语气中带上了点冷然。“我劝您尽快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吧,明天雪停后,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赶。” “左小姐,您这样的态度会让我觉得更加有探寻真相的价值。”焦鸿抱着双臂压低上半身伏向左莙。后者挑了挑眉,刚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姓氏,才想起之前老头子走时开着玩笑在她门口钉了块【咱们老左家】的牌子。 “焦先生。”左莙看着眼前压向自己的这座大山般的阴影沉下脸,袖中的匕首终于出鞘,泛着寒气的阳面正抵在对方胸前两寸的位置上,语气森然。“探寻真相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不认为你支付得起。我既然敢收留你,当然不会让自己出什么岔子,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二十分钟后,左莙终于在双方平静的【晚安】后得以拉灯上楼。 即便全身酸痛,她还是得先去安慰那个现在肯定在浴缸里不顾身上伤口打着滚跟她撒娇的笨蛋。 真是麻烦啊。 她这样想着,嘴角却一直是那样甘之如饴的弧度。 第十八章-意外 左莙是个泛神论者。 简单来说,其实就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但是不相信神有形的那类伪信者。 所以自从遇到阿瞒之后,每每她被这家伙搅得生活一团糟,或者在相处中赫然发现自己的接受度又被刷新新高时,即便从来不说出口,她都会向满天的八百万神明稍微质疑一下——她遇到这个家伙,到底是为什么。 那些因果和必然,为什么偏偏降临在她的身上了呢。 她不懂。 可神祗,似乎从不管你懂或不懂,他只告诉你,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 —————————— 左莙丢下手中沾血的大卫半身像,向前走了两步蹲在地上的男人面前垮下肩膀。“所以...接下来是要怎样,深山老林肢/解埋尸么...” “阿莙...”阿瞒看着蹲坐在地上自言自语的左莙担心的轻唤了一声。“不是你的错,我...” “嘁...算了,反正自从遇到你之后,我的人生早就是欧美B级恐怖片了...”她双腿卸力摊坐在地上仰面躺倒,看着二楼天花板上未点亮的华丽吊灯怔愣出神了一会,眼眶中逐渐蓄满水雾。她呆了一阵,忽然扭头望向一旁不安的舔着唇畔鲜红液体的阿瞒,颤问出声。 “阿瞒,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 阿瞒低垂着眉眼,握紧双拳压抑着在血脉中四处冲撞的本能和因忽然摄食而开始快速恢复的身体所带来的巨大生长痛,幽蓝色的双眸中充斥着巨大的暴虐和欲/望。 现在不行现在不行现在不行会吓到她现在不行...... “阿莙...”他停在原地观察了一阵,随后缓慢的靠近蜷曲着身体将自己团在一起涕泗横流的左莙身边,将她抱起整个圈在怀中轻吻她露出的额头,双手安抚性的轻拍着“阿莙,没事的,我知道你累了,哭出来吧。” 阿瞒等待了一会,直到左莙的哭泣声变为低低的呜咽抽泣后才伸出手轻轻拿开了她附在脸上的双手。他低下头,纤长浓密的发丝如同瀑布一样将两个人的脸庞拢在里面,二楼紧贴着墙壁月球灯的光晕从走廊外透过发丝间直射进来,带的这一方天地忽明忽暗,仿若梦境。他微笑了一下,半磕上眼帘亲吻左莙湿濡的双眼,一点点的舔吮她眼角奔溢而出的泪液,直到那里的源头停止继续工作。 “阿莙,我是你的塞缪尔。”他缓缓开口,恢复如初的低沉嗓音暗哑幽深,好像曾在山中开起的不知名的向月花,配合着风雪肆虐的暗沉深夜,带着巨大的蛊惑人心。“【我为你而存在,为释放你而化为有形之体,因守护你而依存于这个世界。】” “...我不是以撒。”她垂着眼帘不去看那个散发着甘美与诱惑的源头,声音干涩。“你从未守护过我,而我也不需要什么鬼释放。” 他低笑,蠕动着尾部的肌肉将整条鱼尾全部缠上她,一点点的将她蜷曲的身体打开缓慢的磨蹭着。忽视了左莙不成气候的细微抵抗,将她整个人背着月灯的光芒向上抬高,额头与之相抵。因为位置改变的缘故,那大片美丽的青丝划过双方的颊侧收拢回去,尽职的垂在主人脑后,露出他愈发苍白妖异的脸庞。 “阿莙,你觉得,我是会半夜游进客厅走廊攻击陌生人的怪物么?”他轻抚着左莙的身体,刻意选用了对自己来说最残忍的词。 “...当然不是。”左莙如他意料之中的因这个词而皱起眉几乎下意识的反驳,终于将视线移回他的脸上。“别再这么说自己了。” 阿瞒微笑“那你不觉得在走廊里看到我们缠斗,是很奇怪的么?” “......” 他看左莙沉默不语,想了想,干脆的单刀直入。 “阿莙,他想潜进你的房间。” “......” 左莙一瞬间眯起双眼,自然搭在他肩上的双手猛地一颤,收紧。 夜半时刻,一个在生理上发育完全的男性想潜入女性的房间做什么,不言而喻,何况之前那三番四次满怀着恶质好奇心的试探。 是她引狼入室。 “阿莙,你跟我感叹说他是个才十九岁的孩子,可我觉得不是。”他用余光瞥了一眼三四米外倒在血泊中的男子,眼神森然“竟然妄想染指在穷途末路之时收留自己的恩人,人类这种生物,真是肮脏啊。” “...那我也...还是做了不能做的事啊...”左莙紧闭双眼,额头抵在阿瞒肩上,在那片并不算全然沉寂的黑暗中一遍遍的过着刚才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情。 她因为被阿瞒缠的实在恼了,也有心疼他的原因,就把他半拖半抱的拽到了浴室里,没准他再在自己卧室里睡那个窄小的移动浴缸。可在她躺下刚刚神思迷糊些许的时候,就被外面走廊上巨大的水花响动和惊恐的【怪物怪物】的嚎叫声吵醒。她在慌乱之间没摸到枕下的匕首,穿了鞋就向外跑,推开门的一瞬便看到在月灯的映照下大张着口死死咬住对方咽喉,鱼尾四甩着压制在焦鸿身上的阿瞒,和正高举着她的匕首准备扎向阿瞒心脏的焦鸿。 片段闪落,她的大脑瞬间空白。再清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拿着大卫像狠狠砸下去的自己,和因错愕而盯住自己、满脸鲜血的阿瞒。 其实事到如今,即便无须对方解释她也已基本知道整个事情的头尾了。 阿瞒并不是生病,他只是在变/态。 七鳃鳗的幼体向成体发展时需要消耗巨大的热量,而能够带来热量的,只有进食。 成体七鳃鳗的食物是鲜血与脏器。 长久的饥饿和本就敌对的关系引发出无法抑制的本能,她不怪阿瞒,一点都不。 唯让她感到齿冷的,是在那一瞬间连丝毫犹豫都没有便朝焦鸿暴起杀意的自己。明明...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的,她却只想到了除掉他。 只是因为那个人对她的阿瞒燃起了杀心,所以就该血债血偿。 她唯独对这样想的自己,感到一阵透入骨髓的齿冷。 她左莙,大概是已经对面前这个搂着她轻拍的半人鱼怪—— 病入膏肓了。 第十九章-病源 “你之前,清不清楚自己的情况?”左莙吸吸鼻子抬起头,看向那个面色虽然苍白却明显好上许多的家伙。 “......”阿瞒咬咬唇低下头,用沉默替代了答案。 “为什么不告诉我?”左莙攫住他的下颌,咬牙切齿。 “我...我怕你...”他小声的支吾着,像个考了糟糕成绩单偶然被母亲发现的孩子。“我怕你...会不要我了...” “......” “......” “你...”左莙气的双手发抖,她猛地放开阿瞒的下颌,生平第一次狠狠的出手,扇了他一耳光。 “你傻么?!!!”她怒极的狂吼在空旷的别墅中回荡着,引起空腔器皿嗡嗡作响的阵阵共鸣,和屋外肆虐的风雪应和着彰显出她恨铁不成钢的痛苦。如果不是阿瞒身上从来不着片缕,她现在一定要在揪着他的衣领狠狠的扇上十个八个。 “阿...莙...”他看着左莙,眸色中有着明显的不可置信。 “我冲你发过脾气骂过你笨蛋,除了因为你搅扰我生计我吼过滚蛋,什么时候因为生理上的原因鄙弃过你?!阿瞒,我之前有多痛苦难受你难道没看到吗?人类又不是不食牲畜血液,即便是非要鲜血又能怎么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跟我说?!我甚至怕到你离开这个世界却从没留下过任何痕迹,疯了似的要给你留下血脉...”左莙甩开他缠着自己的手,看着仍旧陷在震惊中的阿瞒,握住兀自颤抖着的双手,内心没来由一阵抽痛。“你...你原来,对我连一星半点的信心都没抱过么...” “不是的!阿莙不是的!”阿瞒拼了命的摇头否认着,他游走上前试图贴近左莙,却被对方倒退着闪避开了。“阿莙你听我说...” “......” “......” “你说啊!”双方沉默片刻,左莙猛地喊出声吓了对面正酝酿台词的阿瞒一跳。这一次,她是完完全全失了平日的稳重。大脑的自我防卫机制逐渐撤去肾上腺素后,真正深刻而迫切的认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焦虑流窜在四肢百骸,左莙一边因脑海中麻木冷静的思考着走廊一侧的尸体该如何收拾而良心不安着,一边焦急的等待着阿瞒给出一个理由。 一个,让足够坚实到她能放过自己的理由。 行为向来是彰显本能的最好手段,而语言在这种时刻总是显得无力又苍白。阿瞒不安的瞥了眼前的左莙一眼,丝毫没有忽视她为了掩饰自己的脆弱而紧握着的双拳,和在这件温暖如春的房屋里,却依然苍白如纸不断打颤的双唇。 他又...犯错了。 他拖拽着她拉向深渊,让她为了自己,执起了屠宰之刀。 明明之前就该鼓起勇气坦白的,明明...已经被人那样训斥过了。 —————————— 【从我见到你那天起,到现在你还是什么成长都没有啊,小子。】 【你骨子里,还是个不逼到绝路就不肯反击的懦夫。】 —————————— 没错,他从来,都是个懦夫。 他从出生开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待人屠宰。只要将身上能够迅速恢复的肉块变为电脑中串串细密连贯的字符,就可以继续生存下去;只要保证最低限度的水源和微生物含量,他就能苟延残喘。 他的军/用潜力并不大,也没有任何观赏价值,能活在这个世上就已经是全部的意义了。 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 每当切割过后被抛回水箱中,因巨大的撕裂和迅速的恢复所带来的生长痛而在水底痛苦的翻腾,掀起阵阵洪涛时,他都这样一遍遍的对自己说。 不要紧的,不要紧的。他本就出生于黑暗中,也自然该沉落在黑暗里。这里没有光,所以暗夜也很好。 只要,能活下去,就很好。 可是最后,连活下去都做不到。 经费削减,研究项目迟滞不前,那与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亲手创造他的人,反而站在他面前毫无愧色的讨论如何抹杀他? 他只是想,活下去。 他是个任人宰割的懦夫,只有被触碰底线,他才会如同砧板上的死鱼般挣扎求生。 而他的底线,除了生存,便是左莙。 他疯狂地执恋着左莙,那揉进骨血里的情感比痴迷更甚。其实与其说是爱恋,不如说是沉落在无望的暗夜中人,猛地看到了光芒。他不曾被任何人认同接受,甚至连存在都不被允许,而这个人却接纳了他的所有。 她为他做了很多。 她默默的容忍着他对于自己生活一点一滴的侵占,放纵着他的行为和脾气,毫不介意的包容着他对于她生命的蚕食和霸占,甚至连他毫无缘由突如其来的狂暴独占欲都几乎没有怨言的爱着,她在笑闹中把他这个身心都扭曲的怪物真的当成比自己小上不少的男友呵护的很好,明明很多事都看得明了,却没责备他的什么事情都考虑周到。 的确是他先吐露的爱意,可最后却是她爱的毫无保留,连同他对自己厌恶的地方她都为了他站在阳光下展开双臂包容起来,爱的三魂七魄都极尽温柔。 他们在一起后,左莙再没正面说过一次喜欢。 可即便偶尔摇摆踟蹰,她却永远做得很好。 他知道,他从不是左莙的塞缪尔,她亦不是以撒。她的灵魂原本美得简直能够灼烧他的双眼,背后的翅膀完美的几乎只要展开就能一飞冲天。是他怀着龌蹉的心思在她身上泼洒了地狱的岩浆污染她的心灵,用暗夜的曲调扭曲诱导她的人生,折断她的双翼将她锁在了怀里,再也没能飞起来。 他甚至没有金色的牢笼。 可她只是一直笑着,什么都没说。 在这巨大的包容面前,他扭曲的占有和爱恋越放越大,直到每个角落盛满的俱都是她。一颦一笑一悲一喜,没有左莙,他什么都感受不到。而狂热的执恋所反扑加身的,必然是裹挟着良心歉疚的恐惧。 患得患失,患失患得。 他没有良心,所以,便只剩下了恐惧。 他从没想过放开左莙,却唯独害怕左莙放开他,那刻在天性里顺从强者的本能,唯有在触碰到与她相关的事时才全然无法发挥作用。 恐惧、懦弱...他要怎么跟她张口?更何况,他是有私心的。 他抱着满含恶质的占有心,痛苦又甜蜜的看左莙因为他而紧张,因为他而悲伤,甚至因为他而哭泣。他在“病中”时,左莙除了稀少的工作时间外,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他,那些轻软的甜言蜜语,那些毫不介意的抚摸亲吻,还有因为他的举动而紧咬着下唇满脸晕红却连作伪的“教训”都不敢......唯有这种时候,他心中那股滔天骇浪般的的渴望才能稍微被平复。 他数次想杀死她,将她拆吃入腹,又数次死命压下了这股冲动。 进食是生存的底线,左莙则是他活着的底线。 有她,他才能感受到这个世界。 本能和本能胶着撕扯着,即便打得鲜血淋漓却也一直被他抑制在囚笼之中粉饰太平。直到今夜那个怀着恶质好奇心,散发着公狗般气味的男人从他的浴室门口路过,企图悄悄潜入左莙的房中。 他自然知道自己一拖再拖,总有一天会暴露。却从未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这种阴沉而险恶的用心,他要...怎么才能说的出口? 第二十章-本能 阿瞒觉得,自从那天雪夜事件,左莙将自己闷在房中呆了一整天出来后就变得有些奇怪。虽然她之前偶尔也会在工作完后摊在电脑桌前一副魂飞天际的样子,自言自语着说一些他听不明白的话,或者时不时冒出来一些奇怪的情绪瞪着眼自己一个人在那生闷气,但这次格外不同。 因为他莫名的嗅到了一丝同类的气息。 这样说其实有些可笑,因为阿瞒本身是没有嗅觉的。他的五感中只有视觉、触觉、听觉能够使用,味觉也仅仅是能够辨认出甜味和咸味两种区别而已,所以使用这样的词汇来描述自己的感觉其实并不太准确,但他确确实实从左莙身上感受到了那种气息。那种涌动着暗流,在白与黑的界限地带徘徊着的,如同混乱中立一样的深切灰黑色。 好像当初单纯只是为了给研究院找点麻烦,便恶劣的咧着嘴随着心意帮他砸开水箱底部的【贝西摩斯】。 他在温暖的大屋中转了一圈,干燥的粘膜与地上的瓷砖相摩擦发出簌簌的声音,他甩了一下因离水而变得如塑料薄片般透明柔软的巨大尾鳍,皱眉盯着墙上咔嗒咔嗒缓慢行走的格钟,心中积攒起的烦躁几乎要涨破血管炸裂而出。对于阿瞒而言,没有左莙的一分一秒似乎都过得缓慢异常,似乎这个世界瞬间像果冻般凝滞下来。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左莙第一次在下山时坚持没有带上他。她只是套上外套,给他在脖子上扣了个小小的不明物,低声说了句要离开一阵就在晴朗的冬日扣上了大门。阿瞒生怕她再次崩溃或发怒,连句挽留都没敢说。 要去哪里,何时回来。你还...愿意接纳我么? 他明明因为自己的怯懦与自卑而遭遇意外犯下重错,却在结结巴巴着道明心思之后,再次因为犹豫不前而错过了恳请原谅的时机。 愚蠢的懦夫。 阿瞒闭上眼睛,牙关紧咬着抓住客厅中沙发靠背的顶端,十指发力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便狠狠的扣了进去。 现如今他的身体除了在抓握巨大的重物时还有些脱力外,基本恢复原样了。他的变态期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进食结束后身体接收到饱食的信号迅速刺激了原本干枯的细胞,不过一个晚上的痛苦挣扎他就整个脱胎换骨了。其实要说起来,更换身体的痛苦远比不上左莙因茫然而无视造成的伤害,所以他基本没觉得怎么样就度过了对其他复合物种而言苦不堪言的成熟期。 身体原本的外表皮全部挣裂开来长大了整整两圈,被切割过的肌肉组合瘢痕和身上杂七杂八的裂伤被下丘脑分泌的再生长激素刺激,伴随着滔天骇浪般的剧痛迅速剥落愈合;青灰色的鱼尾蜕皮生长,内部的单脊柱像生长骨刺一样从骨缝中端生长出许多节新的融合骨,随着外部表皮和肌肉的快速分裂组合而强行拉长,整条鱼尾已接近两米半;曾经因切割过而再次长出的备耳被新生的耳朵取代后迅速失去供血干枯脱落;修长的双手尖端生长出近一厘米的锋利指甲;背后的鳃孔作为弱点而变小,被浓密的发丝一遮挡变得更加隐蔽,几乎看不出来了;口中的锐齿尽数长回,接近咽喉的深处也生长出几排尖利的大齿,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口中内壁的位置多生长了一层软肉,用来在平时隐藏收拢在口腔中的环形角质齿——他的牙齿可以自由的收回去了。 成年体的阿瞒其实除了比以前高些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唯一让人有切身体会的,就是他更加接近实验室造就他的目的了而已。 人间兵器。 阿瞒再次甩了一下尾鳍,与瓷砖碰撞着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悠远的回荡在空空如也的别墅内。他这次用的力道大了些,不知是地上的瓷砖不够结实还是他的心绪过于烦乱,当他抬起鱼尾再次开始在屋中乱转时,刚刚地上那块遭灾的洁净瓷砖上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八小时56分38秒。 还要多久还要多久......还要多久!!! 他抬手握拳捶了一下实木的窗台,在厚重的防盗门前来回徘徊着,时不时向窗外投出一瞥,支楞着耳朵生怕在偶尔的林木响动间漏听了左莙汽车发动机的响声。他既不敢拿起什么胡乱摔出去,也不敢做冲到外面等这种毫无意义又明显找死的举动,只好在最接近来人的客厅窗口观察着外面,期待着左莙归来的喧嚣。 九小时整。 他深吸口气从鼻端长叹一声,光洁有力的双臂交迭在大门旁的窗框上,眯着幽蓝近乎漆黑的双眸将下巴搁在前臂上,尾端抬起左摆摆右摆摆,歪头晃荡着干燥妍丽的尾鳍轻声哼起左莙在他难受时,为了哄他而一展歌喉唱过的不知名的鼻歌。那华彩凄婉的调子由阿瞒低沉沙哑的男声吟出来高高低低的旋转着,无意识的沾染上浓重的暗夜味道,粘稠而魅惑。一曲哼完,他半睁开一只眼睛望着窗外依旧积雪的地面,盛满期待的神情好像一个在捉迷藏时希望对方因没藏好露出些许蛛丝马迹的孩子。 可是希望落空,那片纯洁的雪地除了一排离去的脚印和车辙之外,什么都没有。 “阿莙...你好慢啊...” 他无意识的自语出声,尖利的指甲敲打着窗柩,空洞枯燥。 他完全没考虑过左莙如果不回来他要不要继续等的事情,这件事在他脑海中甚至称不上是一个问题。无论对方是否有归期,他总会等下去。 你也许可以选择爱我或者不爱我,我却只能选择爱你或者更爱你。 九小时13分28秒。 阿瞒瞟了一眼墙上的钟,胃袋恰好在此时发出了因空旷而抗议的鸣叫。他舔舔毫无血色的苍白薄唇,恋恋不舍的最后望了一眼窗外毫无变化的风景,游走进厨房的角落挖出地下室的钥匙,握着那串冰凉的小东西向地下室进发。 左莙不在,生存就是头等大事了。 一天不进食还好说,两天果然还是有些麻烦的。 他将钥匙插入匙孔旋开门,闭上双眼扶着墙游走下去。再睁开时,那双幽蓝色的双眸便像鬼火般在近乎全然的漆黑里发着幽幽蓝光,他把手腕上从左莙房中拿来的普通头绳撸下来,将大量顺滑的发丝拢在一起贴着发丝尾端起来,弯下腰去检查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呼吸微弱的男人。 不会没气了吧,这可不好办啊... 阿瞒伸长天鹅般的颈子低着头看了一会,忽然偏偏头伸出手在他肋缘处狠狠捣了一拳。 “唔!” 对方明显痛苦的低吟了一声,随后在阿瞒满意的目光中悠悠转醒。 “啊,你没死真是太好了。”阿瞒直起腰来,勾起嘴角掰着指关节,盯着地上的男人开心的甩了甩尾端,为人类强悍的生命力而纯粹的愉悦。 “你!怪...怪物!!!救...咳...” 焦鸿在勉强看清阿瞒的轮廓后瞬间回忆起之前的事情,随即条件反射的大喊起来,却在【救命】二字刚冲口而出时被对方一拳捣在腹部,猛地弓起腰身咳嗽着,勉力抵御胃部因巨大冲击而带来的阵阵恶心感。 “别喊了。”阿瞒皱眉,他无论知道多少常识,还是对于人类徒劳无益的举动感到困惑不解。“这里就你一个人类,况且这是远离地面的地方,我上次就说了,你喊了也没有用。” “左...左小姐...呢...我要...” 阿瞒眸色一沉,因对方还有脸提及左莙的名字而感到一阵巨大的不悦,他扯开一个寒凉的狞笑,双眸在黑夜中散发着幽光。 “我说了,这栋房子里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类】,‘焦先生’。” 最后三个字刻意而威胁浓厚。 他看着对方想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睁大双眼,然后拼命往墙角缩着,疯狂的散发着恐惧的信号企图将自己高大的身躯所成一团,无趣的咂咂嘴,转身伸出右手去检查之前将焦鸿弄下来时放在地上的水和食物。在估量了一下发现略有减少后满意的微笑了一下,另一只手猛地向后下方一抓,尖利的指甲伴随着刺破布料和皮肤的声音感受到点点血液的温热,他的瞳孔因溅落在手上迅速弥散开来的血腥而兴奋的收缩了一瞬,转过脸去将那个企图爬动着从后方对他奇袭的家伙提到面前。 “人类,我很高兴你还有足够的精神跟我开这种小玩笑。”阿瞒连皮带肉揪住他本就破碎还未长合的胸口,连称呼他的兴趣都没有了。他单臂将焦鸿高举起来和自己平视,纯粹的夸赞着。“身为食物有精神是好事,虽然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跟阿莙平日里的说笑比起来...不对!他这是冒什么傻气呢,饭堂里的食物怎么能跟阿莙这种存在做比较。 “唔...食..食物...?!你...” 焦鸿扒着他的胳膊痛苦的呻吟着,试图掰开那只看起来孱弱苍白的手,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分毫。 “是啊是啊,我饿了。感谢你中途醒来的时候吃了不少我放下的东西,我本来想把你当做应急储备粮养一段时间的,可惜阿莙出门了。”阿瞒叹了口气,语气毫无波澜的述说着,尽好进餐前对解说者的职责。“我运气有点差,阿莙要是两天后还不回来就没东西吃了。” “你...!”焦鸿的双手徒劳的抓挠着阿瞒的手臂,指甲在那上面留下的道道挠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泌出透明的附着液迅速长合,可惜他看不见了。不是因为无光的漆黑地下室,而是因为阿瞒的手更进一步扣进他的气管,尖锐的指甲一摆,连同喉返神经喉上神经将其一同划断。那温热而鲜红的血液飚出,喷洒在他因用力而肌肉虬结的臂膀上。 他有时还是有些喜欢人类的。 阿瞒将手抽出,带动一阵皮肉摩擦的湿濡水声。他舔舔血液滴答的拇指,看着逐渐丧失行动力,下腹因临终失禁而蕴湿一片的焦鸿想着。 120天血细胞强大的更新换代和无与伦比的造血功能,虽然他因为疯狂地执恋着左莙平日里一般不将人类囊括入狩猎范围,但作为食材,人类确实是提高他生存底线和质量的极好选项。 “算了,仅此一次吧。不然阿莙肯定会发大脾气...”他又想起左莙已经离开了一整个白天,不禁心头一沉,懊悔和失落缠绕在胸口。 他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舔舔散发着腥甜气息的左手,弯下腰满怀感激的开始进餐。 —————————— 四十分钟后,阿瞒抱着一袋破碎柔软的东西打开后院的外门将其倒入山中天然形成的深坑中,他望着颜色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凝立了片刻,关上院门进入房中,在左莙卧室中的小型盥洗室内洗净了身上的脏污。 随后他用浴巾蘸干全身的水渍,在卧室和客厅之间来回的游走了一段时间,直到身上完全干燥下来后才小心翼翼的爬上左莙柔软的寝榻之间,搂着满是她味道的衣物和被子,警醒而清浅的进入了睡眠。 “阿莙,快点回来哦...” 声调轻缓而沙哑,带着孩童般的撒娇。 第二十一章-堕罪 阿瞒在被轰鸣着的引擎和刻意的鸣笛吵醒时已经是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 那时他还蜷在左莙被夕阳眷顾着的满是竹香的床榻上,在被各种不相干声音莫名惊扰后又因发觉左莙不在而痛苦的将头埋入床垫与衣物之间,强迫自己徘徊在睡睡醒醒之中的神志及早进入梦境。 最起码那个世界里,有左莙。 就在那时,他听到门外传来了汽车马达快速由远及近的轰鸣和两声短促而尖锐的鸣笛,他猛地睁开因方醒而略带迷蒙的双眸,缓慢跳动的心肌在瞬间停顿一秒后开始迅速向周身猛烈的泵血,掺杂着巨大的狂热和欣喜沸腾跳动着传递到四肢百骸。 阿莙!!! 他放开怀中揉搓成人型拥搂住的被子一跃而起,雀跃而轻快的奔向客厅,却在堪堪到达门口时刹住了车——他听到了陌生人的声音。此时阿瞒才慢半拍的想起曾经跟左莙约定过,如果有紧急突发状况没法交流的情况下,短促连续的两声敲击或鸣笛就是【藏起来】的信号。他皱起眉头,拼命压制着想冲出去圈紧左莙对她上下其手的心情,迅速而安静的躲到卧室内的半掩的盥洗室门后,支棱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对话。 他不能再给阿莙惹麻烦了。 “放...放在这里就可以么左小姐?”浑厚低沉的男声,合着一阵奇怪的碰撞声、尖锐的吵闹声和低喘。 又是人类男性...阿瞒咬紧牙关,指端卡入厚重的木制大门,留下一串尖而深长的抓痕。 “是的,多谢你们了。”左莙的嗓音清亮而疏离,伴随着话语落下是一阵翻动皮包和抽出纸币的声音。 “...您给太多了,这个我们...” “拿着吧,回去跟你们老板说,我以后可能要常去叨扰了,让他小心别被抓着,如果有需要融资做账的我可以帮忙。”一阵细碎的纸币塞入什么里的声音。“这点当做给你的辛苦费了,大冬天来回一趟不容易。以后再有大量往这边运的还要麻烦你。” “哎哟那就谢谢您了左小姐!”男人的声音迅速兴高采烈起来。 “嗯,慢走,我不送了。”待左莙话落不多时,厚重的大门一声轻响,屋内便除了她高跟鞋在地上踩踏的哒哒声与些许叽叽喳喳的喧闹外再无其他声响。 啊...走了。走了就好。 阿瞒咬咬牙耐心的又等待了一阵,直到外面客厅中响起了衣料摩擦和左莙无意识放松身体的叹息时才悄悄游走到半掩着的门后,骨感苍白的手指把住门边,歪着头悄悄探出个黑黢黢的脑袋顶,细长的双耳无意识的立着,瞪着一双幽蓝的大眼悄悄打量正在蹬了鞋子,在客厅沙发里仰头坐着揉额角的左莙。 她好像很累... 他紧抓着门边,人齿咬着下唇眯起双眼,视线沉醉而渴望的舔/舐着不远处客厅里的左莙,完全忽视了其他。 好想抱她...各种意义上的...抱。想用鱼尾缠紧她的全身,掀开她身上的毛衣,撕烂包裹着温暖地带的底裤,强硬的掰开那双修长的腿,把自己能够引得她不停哭求的凶器狠狠楔入她身体里,舔吮她因为自己的举动而留下的珍贵泪水,让她永远无法离开自己的视线。 杀死她,吃掉她...吃掉她...吃掉她!!! 不行,阿莙一定还在生气的...而且也...不能这么做... 阿瞒舔舔唇,双手因兴奋和心虚而冰凉一片。浑身的肌肉因不知名的原因生理性轻颤着,脑海中【扑上去】的本能和【保护她】的本能胶着扭打着,紧绷着身体维持在原地,僵得像个插画雕塑。 客厅中的左莙刚从屋外的严寒中稍稍缓过劲来,她深吸口气睁开双眸眨眨双眼,正准备起身去找那个大概不知在什么地方憋屈的猫着的阿瞒把他拽出来好好胖揍一顿,然后正经说一下自己的想法。结果刚一扭头,就在一楼卧室门口发现了那个暗搓搓扒在门边,正瞪着一双鬼火样亮晶晶的幽蓝眸子朝她发射死光的家伙。 这货真的有如她预想那样在反省么... 左莙黑着脸跟阿瞒对视了一阵,接着就看到他身后悄悄地、小心翼翼的伸出片巨大的尾鳍,半透明的淡薄在夕阳的眷顾下反射出霓虹般的华彩。它谨慎而缓慢地移动着,直到伸至确保左莙能看到的位置时顿了一下,随后开始死命的前后摇摆着,用全身心彰显着【阿莙快看这里嗷嗷我有很乖】的意思。 左莙忍了两秒,毫无悬念的破功大笑出声。 所以说,就是这样她才故意拖了半天回来的时间。她在家里,这家伙根本不可能好好反省的啊! “噗...哈哈哈你在干嘛呀?笨蛋!”她一边扶额摇着头,一边停不下来般嗤嗤的笑着,心中因为忙乱奔走而涌动的烦闷和日前意外事件遗留下的慌乱好像一瞬间都散去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条狗尾巴样摇晃着的尾鳍,还有阿瞒刷一下亮度提升一格的双眼。 “阿莙...我能不能...过去?”阿瞒眨着往外冒星星的眼睛,把头又探出了一点,期期艾艾的小声问着。 无论心中涌动的情/潮有多狂躁,他总是不愿违逆左莙意思的。 “嗯,我说不能。”左莙在逐渐止息的笑意中摸摸下巴,也不急于起身,身子随意向后靠坐到沙发背上。 “......哦...”阿瞒慢吞吞的应答着,拖长的话语在喉间缓慢的挤出,拨动着声带传出一片低沉绵软的颤音,在空气中慢悠悠的传递到左莙耳中。明明只是单纯的回答,却带着撩拨人心弦的暧昧味道。他的尾鳍和耳尖也颤巍巍的垂下来时不时耸动着,明确传达了主人情绪低落的事实。 糟糕...... 左莙轻咳一声,掏掏感觉好像要怀孕的耳朵,视线努力的想从他垂下去的尖耳上移开视线。 这家伙什么时候多了这个技能的...耷拉耳朵太犯规了啊! “阿莙——”对面的人缓缓地靠着门边往下滑了一些,用着那种拨弦般的声线呼唤左莙的名字,苍白的皮肤跟深红色的房门形成一种气氛奇怪的强烈对比。“你还在生气吗?” “咳...呃,是的。”左莙觉得自己完全无法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原本胸中的郁气和正经的思绪也逐渐破碎散落。她清了清嗓子,勉力维持着。 “那你罚我好不好?别再消失不见了...我好想你...” 声音轻缓,细密而绵长,好像拉丝的糖般粘稠。 “...哈...好...”左莙的视线黏在阿瞒在罗阳的余晖中散发着幽光的双眸上,无意识的松懈了心防,轻易顺从了自己的内心。 “那我现在过去,你来罚我好不好...?”阿瞒向前探了探身子,声音越发低沉柔缓,原本客厅中的喧嚣俱都沉落下去,唯剩他一人的嗓音绕梁不断。 “...好...”左莙有些神思恍惚的点点头,脑中司掌理智的区块远远地提醒她似乎有什么不对劲,有什么没有按部就班偏离了轨道,可却依旧抵不过她内心沦陷的速度和阿瞒蛊惑声线的感召,原本准备好的长篇大论揪着耳朵的说教在对方几句软糯的恳求之下就简简单单的土崩瓦解。 阿瞒得到左莙的许可后迅速的游走上前,眨眼之间便用双臂搂住左莙的腰身将她托起来,双腿分开环在自己身上。他看着对方眨眨眼瞬间清醒过来,皱起眉头正要张口教训他时,果断的长颈一伸衔住了对方的唇瓣。 好甜...他轻眯起双眸,一只手松松的扣在左莙的后脑上,略长的舌舔吮了一圈她的唇瓣后顺着缝隙叩开贝齿,强硬的进入深处索取自己长久以来被亏欠的甜美。他插在左莙发间的手张开着,五指微微用力按在颅顶不时变换着位置,另一手改托为抱,虚揽住她变换了个姿势将其放倒在绵软的皮质沙发上,悄悄伸进雪白的低领毛衣下抚摸着她腰间敏感的软肉。阿瞒本托着左莙头顶的手撑在沙发上整个人欺身上前,鱼尾一圈圈的缠住她的双腿,尾鳍强硬而不容拒绝的插入她试图合拢的双腿之间重重抚摸刮擦着那因敏/感而轻颤起来的部分,迷醉而满足的从鼻端喟叹一声,终于放开左莙被他吮/吻的有些红肿的唇瓣,低头在因拉扯间露出的锁骨与颈间留下了几个紫红色的印记。 我的,阿莙是我的。 他舔舔唇再次低下头,打算继续【享用】这块名为【左莙】、散发着甜美气息的肉排时,却被对方结结巴巴的话语阻止了向下的趋势。 “阿..阿瞒...你...等会......嘶!” 左莙挣扎着向后缩,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高的毛衣拉下,深呼吸了几次拼命找回自己的神智,一手按在阿瞒跟着她的动作而蹭过来的脸上磕磕绊绊的说着,却被他伸出舌尖从下到上顺着手心舔到指尖,而后一手撑着她身后的沙发背,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叼起她的中指含了进去,柔软灵活的舌顺着敏感的指尖又舔到指缝,留下一片泛着水光的湿濡。 她不得已将拽着毛衣的手松开,按着对方的胸膛去推那个笼罩在她身体上方将光源结结实实遮挡住的低温身躯。每当这种时候,她才能充分认识到对方平日隐藏在暗流下的恐怖——阿瞒无论是力气还是身量都足以将她轻松地拆吃入腹,渣滓不剩。 “为什么要等?我已经等阿莙好久了...”阿瞒放开她的手指,尖利的指甲轻易划开左莙的毛衣,他顺着她的手腕吻到肩头,直到再次回到那片泛着蜂蜜般香甜味道的柔软唇瓣。 “我...我有正事...要跟你...唔!” “繁衍子嗣不就是很重要的正事么...”言语在摩擦着的柔软之间含糊的咕哝,那粘稠的声调带着奇妙的魅力拖拽着左莙好容易理出的神智,企图将她再次拖入情/欲的泥沼。 “你...你先听我说!” 左莙拼命向后缩着空出一小片地方,终于在最后关头及时悬崖勒马一脚将那个浑身散发着海绵体气息的家伙踹下沙发。 当初就不该开禁的,这货简直... 不能心软,这事不说开谁都过不了这个坎,不能心软,总之...不...不能心软... 左莙慌乱的理好衣物从沙发另外一头的扶手上拽来一件披肩将自己裹好,在阿瞒闪着泪光的哀怨视线和时不时用下巴磨蹭她皮裤的行为下,艰难的将视线移转到被放置在客厅一角冷落许久的物体上。当她目光一接触到那件东西时,周围的一切和严峻的现状立时回到她的脑海中,左莙深吸口气,暂时摆脱了阿瞒带来的那种不可理喻的迷醉,逐渐冷静下来。 “阿莙...”那边厢的人还在悄悄将双手攀上她的腰,企图继续刚才的【正事】。 “阿瞒,你看那边。”左莙朝着角落虚指一下,转移了阿瞒的注意力。 第二十二章-同化 “什么?”阿瞒不情愿的将视线从左莙脸上移开,迅速的看清角落里的东西后便转过头来,上半身半趴到左莙腿上,白皙的颈项高昂着向她索吻。“那种东西跟阿莙比不了的...阿莙...” “我不是说这个。”左莙皱起眉头,咬咬牙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妥协般的在他唇上迅速啄了一下,而后摆脱阿瞒的圈住她的双臂站起身向角落走去。她在经过卧室门口时迟疑了片刻径直走了进去。半分钟后,从卧室中走出的左莙上身穿着件宽松的薄衫,下身是同样宽松的缎裤。原本身上被划烂的毛衣和披肩都已不见,左手上还拎着她原本时时放在枕下防身用的匕首。她瞥了一眼歪歪扭扭趴在沙发上视线紧粘着她,因欲求不满而无精打采的阿瞒,面无表情的走到墙角抓住那东西的一角往厨房拖。 那是一只巨大的铁笼子,大到足够内部出现隔层,它因左莙大力的拖行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里面的生物也因突如其来的变化而再次喧嚣起来。 “过来。”左莙在经过阿瞒身边时在喧闹声中示意他跟来。阿瞒眨眨眼睛,乖乖的跟着左莙进了厨房。 “阿莙,你要养它们吗?”阿瞒直立在厨房门口,看着左莙将笼子安置在宽敞的流理台旁问道,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果然是还在不高兴吧?...有我...还不够吗... 她要抛弃你了懦夫!趁现在杀了她!吃掉她! “...我又没病。”左莙翻了个白眼,掂量一下手中的匕首摇了摇头,将它放到一旁取出了刀架上的牛耳尖刀。“养你一个就够我折腾的了。” 啊... 阿瞒好似受惊般的浑身轻颤了一下,人齿咬住了下唇。他低下头盯着地上的瓷砖,压住那股因患得患失而勾起的血腥占有欲,无意识的舔了舔嘴角。 “阿瞒。” “...嗯...”他抬头直视着左莙,应答的话语尾音有些颤。 “你过来。”左莙左手拎着尖刀,右手指了指身前的一个位置。阿瞒瞥了一眼她手中泛着寒光的利刃,毫无抗拒的靠了过去。 “我先问你,我那天让你处理焦鸿的尸体,你自己在家的时候...处理了么?”左莙微扬起下巴看着他,尽力让自己的用词听起来冷漠些。“嗯。”阿瞒点点头,看着她小小的微笑了一下。“我收拾得很干净哦。” “他当时...确实已经...斯...死了么?”左莙咬紧牙关。 “...嗯。”阿瞒甩甩身后的鱼尾,迟疑了半秒点点头。 撒谎! 这样她就跟你一样了!你让她以为自己跟你同罪! “......唉。”左莙盯了阿瞒半晌叹口气,无力的揉揉额角。“这意外确实是我的错...不能怪你...” 阿瞒背在身后的左手无意识的攥紧,第一次满是冷汗。 “我出去这段时间,你反省自己的错误了么?”左莙皱着眉头放下手,像个全世界各地通俗的母亲,说着老套而无奈的话。唯一的区别就是别人的家的孩子只是打碎了邻居家的车窗玻璃,她家的孩子...算了,不提。 “嗯!”阿瞒用力点头,心情半点不掺假。 “错哪了?”又是句废话,可不说却又不行。 “我...我咬他的时候不应该让阿莙看到的,把你牵连进去了,抱歉...” 【啪】的一声脆响,阿瞒脸上多了个微红的掌印,他低下头吞咽着口中因锐齿变动位置而划破流出的鲜血,不再说话。 这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 “抬起头来!”左莙刚有些缓和的语气暴躁起来。她从橱子里拿出一个半人高的白色塑料桶搁在阿瞒身边,又从上面的储物柜中拿出一个大玻璃盆,强迫他抬头正视着自己。 “阿莙,我...”“闭上嘴看好了!”左莙皱眉怒斥,从桶中拿出两幅胶皮手套戴在手上尾端箍紧,从上方打开笼子,学着店中老板教的方法右手伸进去从里面抓出了一只恒河猴。 猴子在她手中剧烈挣扎着,被缚住的爪子做着徒劳无益的动作,喧闹尖锐而刺耳。 她心脏鼓噪着,四肢百骸都窜着在清醒下要屠戮生灵的畏惧。她咬紧因生理上的抗拒与退缩而血色尽褪的下唇,强迫自己拿起放在琉璃台上的尖刀深呼吸了两三次,双手剧烈地颤抖着,却无论如何也割不下去这近在咫尺的柔软咽喉——那生物有近人的温度和模样啊。 可如果不做到这个地步,他一定还会退缩。 要怎么... “阿莙,你要做什...” 猴子警笛般拉长的尖锐叫声蓦地戛然而止。 温暖的血液喷洒在半透明的玻璃碗沿和左莙的衣服上,开出大朵嫣红而蛊惑的花。左莙手中的猴子抽搐着发出些许不明的气音,被一刀取命的伤口向外喷洒着血液的同时冒起点点粉红色的泡沫——她大概捅到肺上了。猴子的血液将皮毛染得一片湿濡,大量纤长而分裂的柔软毛发团在一起,向下滴滴答答的流淌着挽留不住的红浆,空气中弥散着沉滞而粘稠的腥甜。左莙深吸口气,前一刻因决心而撕扯跳痛着的脏器逐渐和缓下来,血管中奔腾叫嚣的角逐平息着沉止,双唇也再次恢复殷红。 她等待着,直到手中那只恒河猴喷洒的血液逐渐停止,变为滴答着的溪流。她将那只身体已经开始变冷的猴子丢到一旁准备好的桶中,放下手中的尖刀拿起满到几乎溢出的玻璃碗,直视着面前因巨大的震惊而呆滞的阿瞒。 “吃。” 掷地有声。 “阿莙...我...” “我说,吃!”左莙眯起眼,微扬着下巴将碗朝他面前送了送,语气不容置疑。“你不是怕我知道么?我看着你吃。” 阿瞒吞咽了一下,喉头上下滑动。他口中的利齿早在左莙将猴子杀死的那一刻便条件反射的从肉囊中露出,为进食或猎杀随时做好准备。他无意识的伸出舌头舔舐下唇,因左莙太过于超出他预期的举动而迟疑着,不敢伸手去接。 还有就是,他怕一旦开口就刹不住了,非要吃到饱食不可。他既不想让左莙知道他的食源,也不想让她看到他的进食过程。 而后者更甚许多。 太难看了啊,在她面前释放这种贪欲。 太难看了。 “...阿...阿莙,我觉得还是...” “你他/妈吃不吃?”左莙咬紧牙关,端着碗向前一步,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看那架势几乎就要将整碗给他扒开嘴灌下去似的。 “我.....阿莙! ” 她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这家伙还要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执念多久?! 左莙倏地双眼眯起,端着碗的手撤回来,作势要放下。可就在阿瞒要松口气的时候,他看到左莙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深吸口气张开口,顺着碗沿喝进了一大口暗红的浆液。接着他就在玻璃碗与大理石台重重的相撞声中被左莙扯着后颈往前一带,下一秒,未来的及闭紧的口中便感受到了掺杂着对方津液,尚有余温的腥甜。 他呆愣的任由对方将那一大口鲜血哺入自己口中,缓慢的咽下,看着她很快因为不断翻涌的恶心感迅速放开自己,转头去水龙下接水。 “你...咳咳...”左莙匆匆漱了几下口,一手撑着上半身转过身来盯住阿瞒。“你总是这样,在不该退缩的地方畏缩不前,在奇怪可笑的地方又执着得要命。” “阿莙...”阿瞒觉得自己大脑中司掌语言系统的那部分大概坏掉了,他几乎除了左莙的名字,什么都想不出。他握紧往外冒冷汗得手,压住身体内瞬间被那口鲜血点燃的食欲。 “你是什么样的家伙我早就知道,我也根本不嫌弃。我话都说尽了,可似乎你半点也没听进去过。我为你杀人即便不是完全出于理智,可做过就是做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不能用天性的错误揪着你一辈子不放,我也想开了。”左莙挑衅般的歪歪下颌,将台子上的碗推向他。“阿瞒,你是什么样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喜欢的就是你,我为你放弃了很多东西,这是我的诚意和决心。这种话平日里我总是不屑于说的,但我已经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了,你如果还是在这种可笑的地方企图犹豫隐瞒,那就滚出我的世界吧,别再回来。” 她直视着阿瞒缓缓地回过神来,瞳仁收缩着逐渐因狂暴的掠食欲而泛起死气,挑高下巴。 “这一次,我是认真在说。” * 阿瞒半弯着身子紧抓手中的恒河猴尸,尖锐的指爪轻而易举的将它开膛破肚。他舔了舔拇指上的鲜血,伸手拖拽着心脏将其相连的主动脉划断掏出,顺着开裂的腔隙吮吸里面的心肌血,最后将肉汁鲜嫩的部分尽数嚼烂吞下,其他的体内脏器也毫不留情的按样照搬。不多时,阿瞒将手中几乎成为空腔仅剩皮囊的猴尸丢进桶中,让它和其他躺在里面的【兄弟们】汇合,因掠食欲而微微泛红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饱足的舔舔腥红的手指,口腔内壁上的利齿缓慢的缩了回去,蛰伏在肉囊中。 吃的好饱。 他抬起眼帘望了望身旁从他开始喝净那碗鲜血直到打开笼子揪出第五只猴子开膛破肚吞食的干干净净为止,一直沉默的环着双臂微蹙眉头旁观的左莙,咧开溅满鲜红血液的嘴角无声微笑了一下,配合着微缩的竖瞳和桶中迭在一起的尸身,在深切的惊悚气氛中掺杂入一丝说不明的暧昧,像长满倒刺却艳媚非凡的食人大王花。 他看着左莙微蹙起的眉头在他脸上扫视了一圈,随后转移视线去看着桶中的猴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已经把最丑恶的面貌暴露给你了,阿莙。即使这个时候再说害怕后悔,我也不可能放开你了。 他幽蓝的双眸轻眯,里面原本被囚锁的凶兽纷纷开闸出笼,在他体内四散冲撞着嘶吼叫嚣。那片原本清澈见底的岚色沾染上浓重的死黑之气,愈发趋于病态的深不可见底了。他缓缓的游走到左莙身边,低下头无意间看到了对方敞露出的锁骨之上还留有他的痕迹,无意识的露出一个带着残暴气息的笑容。 他的,阿莙是他的。 一生都... “你这就吃饱了?”左莙一歪头看到身旁阿瞒带着几分侵略性味道的笑容,有些莫名其妙。 “呃...嗯。”思绪被清丽却温柔的声音打断,他愣了一下点点头,抬起脸来看着左莙,暗沉的眸子第一次既无遮掩也没隐忍的望向她,沾染血污的双手刚想搂住她的腰身往怀里带就被警告性的拍了一下。 “没洗手先别碰我。”左莙撇撇嘴,牵着他一根手指将他整个手掌放到水龙头底下,调节好水温后从沾血的小臂到腕部,再到生长着利甲的指尖一点点细致的清洗着,半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 “阿莙...我...刚才难看么?”阿瞒看着自己苍白的大手在对方泛着奶油色的绵软手指间被轻易的摆布来去,那种包容的态度反而让他一时之间生出的坚定决心消退了不少。 ...还真是顽疾难改啊。 左莙叹了口气,关掉水龙头,从一帮抽出两张厨房用纸给他将手上的水渍蘸干,转过身一手与他十指相扣,另一手弹了下他的额头。 “是不是非要我打你一顿你才高兴啊?别胡思乱想了!” “...哦。”他乖乖伸着脸让对方给她擦拭溅到面颊的鲜血,再也没遮掩翻滚在眸中的浓厚占有欲。 “......” “阿瞒。”左莙侧身将手中的污纸丢入一旁的垃圾桶,回身看着面前的阿瞒,没被对方握住的手掌贴上他的腹部轻轻按压。“你真吃饱了吗?” “真的。”阿瞒用力应答,低头将额与她相触,鼻息间依旧弥漫着鲜血的腥甜。 “...妈个鸡,买多了。”左莙叹了口气,看着一旁笼子中剩余的恒河猴,心中无奈。那些猴子因为目睹着自己的同类被面前的二人开膛破肚,后来竟被生生吃掉,早已吓得缩在笼角瑟瑟发抖,不敢靠近。 “阿莙,不准看它们!”阿瞒将头偏过去挡住了左莙的视线,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刚擦净不久的柔软唇瓣蹭上左莙的,一点点吮吻舔/舐着,滚着雷云的眸中升起迷醉和执恋。 “阿莙,你只能看我,只能看我才可以。” 第二十三章-沦丧 “...唔!你...等...”左莙向后躲闪推拒着,到最后迫不得已仰起头闪避他像游蛇般缠上来的亲吻。 “不等。刚才那么重要的事情才做到一半,阿莙要给我补偿...”阿瞒一手轻轻松松制住左莙的一双手腕背到她身后,另一手动作轻柔的托住左莙左闪右避的脑袋,靠上去从额头到眼睑,从鼻尖到耳垂,一点点啃噬亲吻,气息间满是浓厚的欲念。 “我...我没说不行...但是你...”左莙挣动了一下,发现虽然被缚住的地方没半点疼痛不适,却就是死活也挣不开。 “可以干嘛还要等,阿莙欺负人...”他嗓音低沉震颤着着空气,说出的话却好像幼童。他将泛着腥甜的鼻息喷在左莙颈项之间,伸出柔软的舍去舔舐她原本就斑斑驳驳的锁骨——那上面满是他留下的痕迹。 说着那种话,却干着这种事! 左莙咬牙忍住一波因对方在她耳垂上啃咬肆虐而带来的战栗,并紧的双脚动了动,无力的踹了他一下。“别亲我!你...你先去漱口...啊...唔!” 阿瞒看着左莙因自己的动作按耐不住的发出一声轻呼,随后慌忙咬紧下唇憋了回去,宝石般的褐色眸子泛着点水光瞪着他。不由动作一顿,胸膛深处传出阵阵低笑。那低沉的声线带着遏制和暗沉的不怀好意,轻易袒露出他天性上的残暴,却也粘着暗夜行歌般深沉的魅惑,撩拨着左莙的心弦与耳膜,有着令人耳晕目眩的效果。 “我可以等,但是阿莙,它等不了了。” —— “阿莙。” “......” “阿莙阿莙~” “......” “...阿莙,看这里啦~” “......滚。” 左莙皱着眉头糟心的翻了个身闭上眼,将身后那个原本是大型现在变为巨型的牛皮糖赶出视野,连跟他算账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莙~~~”身后的家伙贴了上来,长的可怖的鱼尾熟练的缠上她的双腿,尾鳍在那片仍旧有些温暖湿濡的柔软地带磨蹭着。“我都听你话漱口了,你不要生气啦...阿莙欺负人...” ...妈的到底谁欺负谁啊?! 左莙咬咬牙,伸指在他尾鳍上狠狠掐了一下,这一下一点没收力。“不想我生我气你就让我去洗澡啊!” “嘶...”阿瞒夸张的呼痛一声,额头在她肩窝上蹭着,一只温凉苍白的手掌搁到左莙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才不要...阿莙会把我的气息洗掉。” 可是带着这么多玩意睡下我会疯的啊!!! 左莙试图从对方好似巨蟒般的缠绕泥沼中拯救出自己的双腿,但是浑身酸痛无力,半点也挣脱不开。她努力了两三次,最终无奈的长叹一声,在昏暗的天色中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仰面躺倒,听着因姿势变更而从胀满的子宫中传出的阵阵水声,任由对方在她身上舔吻吮吸像标记地盘一样留下一个个紫红色的痕迹,拒绝去想他在高/潮时到底在她身体尽头释放了多少。 不知道会不会怀上啊...孩子什么的... 左莙的手轻抚着已经不再乱拱,安分的躺在一旁搂着她有一下没一下款摆着尾鳍的阿瞒,神志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她其实没有多少母性,也并不喜欢孩童。在知道阿瞒并没有什么大事之后,她对于怀孕这件事就多多少少有了些许抵触。 身旁之人的体温因为搂着她的缘故也攀升到了可以称之为温暖的地步,他将左莙的头揽住轻靠在自己的胸膛上,紧锁的视线满含着粘稠而深不见底的占有欲,却莫名其妙的让左莙觉得安心。那双温柔揽住她的双臂看上去苍白纤瘦,其中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几乎能撕扯开一个人的身体。 手撕鬼子...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左莙模糊的神智因自己飘忽的神思而清醒过来,不由嗤嗤的喷笑出声,在阿瞒困惑的视线中边笑着还边去捏他的胳膊。 “噗...喂,阿瞒你...哈哈哈...你能徒手撕裂人的身体吗?”她噙着笑问道。不停地在他手上捏捏捏,摸了几个来回后便执起他的大手与之十指相扣,另一手摸着他指尖锋锐的利甲。 “...?嗯...不好说,要看体型。”阿瞒似乎很开心被她十指扣在掌中,他低头蹭着左莙的头顶,应答的声音带着慵懒和愉悦。 “我这样的?” “哦,那很容易哦。” “......” 还真行啊... 左莙脸黑了一下,悄悄对自己翻了个白眼,害死猫的好奇心却被勾了起来。 “嗯...爷爷那样的呢?” “...如果只说体型的话,没问题。”阿瞒估量了一下左澄的身手,保留了一点。 “...之前送东西的那种成年男性呢?”她仰头看向上方皱眉思考的阿瞒。 “嗯...应该不行。”阿瞒摇头。“那种的杀掉很轻松,但是徒手撕开就比较困难了。” “唔...我知道了。”左莙点点头,微笑抬起上半身亲了一下他的唇,作为好奇心被满足的奖励。而后看着阿瞒开心的舔舔嘴角,垂头回吻了她一下。 “阿莙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他甩甩尾鳍瘪嘴,原本搁在她肩头的手滑到腰侧轻抚着,放在她小腹的手依旧没动。“撕开的话不仅会弄得到处都是,而且很多内部相连着的脏器会漏掉,大部分地方就不能吃了,又脏又浪费。我不推荐这种进食方式。” “没说要跟你学。”左莙敲了一下他光洁的额头。“就是随便想到了,问问你。” “...哦...”阿瞒点点头将她由仰躺改为侧躺的搂在怀中,放在她背上的手轻抚着,两人陷入一阵安详的沉默。 “......” “......” “......阿瞒...” 一段时间的沉寂过后,左莙的思绪再度散乱起来。她轻眯着双眼,无意识的轻声呢喃着,渐渐放任自己滑入那低沉暗甜的梦乡。 “....嗯。”阿瞒轻声应着,毫无睡意的拥着她,视线不错分毫的锁在她身上。 “.....以后我快...走了....的时候...”左莙的眼皮完全瞌上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你就...吃了我....吧...” “......” “......” “......好。” 阿瞒紧拥着已完全沉入梦之乡的左莙,半掩的眸下,水雾朦胧。 第二十四章-孕事 09:16分。 左莙在浑身的黏腻酸痛与下身轻微的不适中迎来了一月的第六个清晨。 她抓抓因睡姿而凌乱打结的头发坐起身来,将手抽出的时候毫不意外的带下几根,盯着指缝间那几根绵软到不可思议的发丝呆了一小会,将他们团成一团丢到床头柜上的小纸篓里。随后微佝偻着腰身望向落地窗帘间漏出的几缕阳光,因刚起床而运转不灵的大脑神经率直的传达着她内心的想法。 今天似乎是个好天...但她好像起得太晚了... 她将头转到身后,脑袋垂到颈项一侧,木楞的望向那个难得比她起得还晚的家伙。 倒也不是说阿瞒有多勤奋,只不过一般他体力都比左莙这个常年不运动坐办公桌的要好得多,只要晚上折腾的久了,左莙清晨起床时就会沐浴在对方粘稠的视线中,在拼命推挤他那张无时无刻要靠过来的大脸中结束一天的晨洗。 左莙深吸口气从床上下来,顺手将一旁的薄被给他盖到腰际。阿瞒的下半身太长了,接近尾端的地方向来都是垂在床沿的。 即便知道对方其实并不需要被子这种东西,却还是会下意识地用这种拙劣的人类方式去关心他。对方亦然,甚至较之她更甚。 她悄然无声的晃出房门。这件事对于现在的左莙来说其实是有些困难的——她浑身上下四肢百骸从喉咙到身体深处都强烈的控诉着,不适感和酸痛的反射充斥了她的大脑。她扶着墙呲牙咧嘴的悄悄走向浴室,努力忽视掉大腿内侧微颤着的肌肉。 一定要节制...妈个鸡再不节制她不到三十就要早夭了... 左莙迅速洗了个战斗澡,擦干全身套好宽松的居家服后匆匆将头发绑到脑后,站在镜子面前挤好牙膏,因晚起的而有些木然的大脑似乎并没有跟随着战斗澡的结束而清明起来。她眯着眼,一只手扶着水池边缘慢悠悠的刷着牙,脑中发散性的胡思乱想着。 上次恒丰的基金几号到期来着...十二...十三?不对那帮老外肯定不能用十三号...就是十二吧?十二号应该没什么大事来着...说起来驴打滚也该收了...等会给老金去个电话吧,再不要应该就要不回来了...啊...等收的差不多也该过年了吧...又要给家里打钱...今年回不回去...算了这个事没什么考虑的必要...嗯...年饭做不做啊...不过家里番茄酱没了,酱油、卫生纸...还有什么来着...卫生巾好像也...说起来上个月来了没有?二十二...二十三... 不对!!! 左莙猛地停下漱口的动作一顿,浑身过电似的悚了一下,她大睁着双眼慢半拍的消化着自己上个月没来例假这个消息。 我去不能吧这么准三天前刚那啥就怀上了这中奖率也太高了吧再说不是说好有生殖隔阂吗你是吃/屎的吗这么弱大自然你好歹跟人工基因干一架啊我靠来得太突然这个招架不住啊这啥情况啊?! 左莙无意识的全身紧绷着,满脑都是【不能吧不能吧】在刷屏,她过了半晌才呆呆的吐掉口中的自来水将嘴漱净,转身向外走去。就在她刚旋开浴室门时,面前就窜过一个黑影将她整个人拥到怀里狠狠搂紧,那股巨力挤压的左莙觉得一阵呼吸困难,她抵着对方的胸膛艰难地抽出一只手搂上他的颈项轻拍着,道了声早安。 “阿莙...阿莙...!”来人还是一副惊惶的样子,不停地重复着左莙的姓名,拥着她的力道好像几乎要将其压入身体中一般,幽蓝的双眸中满是厚重的混沌占有,那股萦绕在周身的死气轻而易举的便能让人看出,近乎实质。 “我在的,我在。”左莙还来不及纠结自己是否怀孕的事情,就暂时将其抛之脑后,忙着安慰面前做了噩梦的大孩子。 “阿莙,你别走...你不准走...!”阿瞒皱着眉头将脸埋在她盈泛着竹香的肩头衣料之中,顺直的发在背后披散开来,在朝阳中反射出些许华光。“你是我的,我不准你走...” “我没走我没走。”左莙苦笑了一下,在反复的轻抚中等待着对方稍微将力道放松了些许,又将另一只手抽出一齐捧起对方在她肩头蹭着的脸颊,直视了那双因梦魇而氤氲着狂暴雷云的眸子一瞬,接着分别在他眼睑上各留下了一个轻浅的啄吻。“我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好像电影中的场景,阿瞒萦绕满身几乎可见的死气在为对方啄吻过后像卸力一样的缓慢的落下,随后消散不见。 “.....嗯。”阿瞒眨眨双眼,眸中的不安逐渐被安稳的锁起来。他因她的动作而迅速清醒过来,松开眉宇勉强微笑了下点点头。 “又做什么梦了?”左莙无奈的放开他,转为牵着他的大手,边说着便引他向厨房走去。她知道这个时候让他一个人去洗漱肯定是不可能的。 “...梦到你把我还给杨了。”他迟疑了片刻低低出声,语调中满溢着落寞。 “.....笨蛋。”左莙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伸出泛着奶油色的食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转过身去打咖啡。“别老是瞎想东想西的,我养你这么久了,就是把你送回去人家也不会还我饲养费,多亏呀!还不如就这么着呢。” “......阿莙,养我很贵吗?”阿瞒从背后环住左莙,下巴蹭着她落在肩头的发,因早醒而带着点沙哑的嗓音在逐渐放松下来后平添了几丝慵懒的暧昧。“也没有,我就是开玩笑一说而已。”左莙微笑着摇头,端着手中的咖啡偏偏脑袋。“阿瞒,说起来...你好像自从成年之后就没有以前那么依赖浴缸了啊?”“嗯,现在即使长时间脱离水域也不会出现脱水症状了。”他点头,伸手扶了一下左莙差点洒出来的咖啡杯,跟着她亦步亦趋的走到客厅里。 “这样挺好,说不定你哪天就蜕皮长出人腿了。”左莙灿烂的笑着,走到落地窗前的地板上,迎着朝阳热辣的光线坐下。 “.....那样...会比较好么?”阿瞒的瞳孔因强光而收缩成一线,低头看左莙啜饮着杯中的咖啡,僵硬的鱼尾甩了甩。 “大早晨的就做了个噩梦怎么就傻成这样了!”左莙仰过头去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尾巴。“是谁之前跟我炫耀鱼尾比人腿好的?你再这样我要不高兴了。” “......”阿瞒沉默着,胸中翻涌的不安被囚锁,却丝毫没有平息。 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像被天敌盯住了一样的感觉。 可是他...没有天敌啊。 “喂...大早晨的不准想东想西!”左莙将他的呆滞误会成了别的意思,脸黑了一瞬,接着拍打推拒着他让他去盥洗。直到目送对方进入了浴室才转回头,垮下身子盯着窗外的风景。 其实,也谈不上风景。山中四季大多数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初春盛夏泠秋落雪...区别只是院外的树上一茬又一茬的果实,和山中那些生老病死更新换代的动物。阿瞒没来以前,她早已经在这里住了三个年头,刚搬来的时候因为过于隐蔽,远处的深林中在圆月的深夜时还能听到狼嗥。不过当她在这里住的第二年,位置更深些或更浅些的地方陆陆续续搬来三四户人家,大兴土木的修建别墅后就在也没听到过了。 她一口喝干杯中的咖啡,浑身的酸痛加上被阳光直射的暖融感驱使着,半点都不想再动。她将杯子放到身旁的瓷砖上,随着那声清脆的的碰撞声舒展全身趴到地上,伸出一臂比出小时候谈弹珠的兰花指瞄准杯沿,【啪】的把它弹远了近二十公分。 好...好痛...她这是作什么死呢好痛啊啊.... 中指无名指因为碰撞而突突的跳痛着,左莙捂着那两个疼痛不已的指头在被阳光眷顾的大面积空地上滚来滚去,从这头滚到那头,拿到那个【罪魁祸首】后又从那边滚回来,因为懒于抬起上半身而用力伸出胳膊将它放到茶几上,又滚回了刚才躺下的地方。她像死去了一样在那里趴了一小会,蓦地开始低笑出声,心绪莫名其妙的昂扬着,被自己所取悦。 原来一个人的时候,她是这样生活的啊。 因为跟那个巨大的牛皮糖相处时间太过长了,导致她几乎忘却了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也很愉快。虽然那人的出现带给了她精神的拐杖,带来了浪涛般的波澜和愉悦,但却同样引来了无尽的麻烦和痛苦。 她左莙足够有趣,有趣到自己能够自成一方天地,在喧闹纷杂的痛苦世界中挣扎着也依旧能让自己感到快乐。 即便有时候...也会寂寞。 一个人很好,两个人...两个人也挺好,最起码这填补了那大片晨醒时孤身一人的空洞。 万幸的是对方也足够有趣,而且这种有趣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他的与众不同是与生俱来的。当初拖住左莙脚步的就是勾起她好奇心的有趣,如果不是这样,她大概在相遇的那一天就为了自保而寻机取他性命了。 现在...也是有点庆幸的吧。 左莙懒洋洋地将姿势由趴改为仰躺,一只手无意识的搁在小腹上,忽然半眯的眼睛大睁,慢半拍的想起她例假没来这个事。刚才光顾着安慰阿瞒去了,完全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左莙撑着地面坐起身,两只手都搁在小腹上双腿盘起,呆呆的思索着要不要下山买个早早孕。 “阿莙,你...” “阿瞒,我要下山一趟。”左莙听到他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温凉的怀中。 “...我跟你一起。”阿瞒滞了一下,舔舔嘴角。 “不行。” “那就不准下山。” 斩钉截铁的几个字中满含着瞬间翻滚起来的占有,对方搂住她的手紧了紧,将她整个人抱到身上。 “你还反了天了啊,跟我讲不准。”左莙头一次被对方这么强硬的拒绝,觉得有些新鲜,不禁噙着笑转过头去看他。最后干脆整个人都转过去,双手卡着他纤长的颈项作势前后摇晃着。阿瞒看着她也笑了,装作吊死鬼的样子吐着舌头双眼翻白的假意挣扎了一会,随后握着她的手腕低下头用鼻梁蹭着,鱼尾眷恋的摩挲着她自然伸展的双腿。“阿莙,别丢下我。你要是不见,我都不知道去哪找...” “......” “.....阿瞒。”左莙玩了一会后将他的头抱在怀中轻抚。“嗯。”对方低应。 “...如果我有孩子了,你...呃...”左莙咬着嘴唇思索着说法。 “...?已经有了么?”阿瞒抬起头盯着左莙的脸,语气平淡。“...不知道,我不确定。”左莙摇头。“我只是问你,万一我有了,你怎么想。” 在这种挑战生物本能的事情上,她即便内心再强悍也还是会犹豫退缩。 “阿莙你想不想要?”他抓着她的手腕来回的晃着,似乎对这个让左莙困窘不已的话题并不太上心。 “.....我...”左莙深吸口气,决定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我不太想要。会不会是...还不好说,即便是人类,我也...不太喜欢孩子。” 其实是极不喜欢。 “哦,那就不要好了。”阿瞒果断的点点头,半点没意见。 “......哈?”左莙眨眨眼,过了半天才磕磕巴巴的问。“为...为什么啊?这个可是有关你的血脉...你不...呃...那个...” “我对于延续血脉没有兴趣。”阿瞒皱眉。“我本身也无法理解这种寄存希望的心态,对方明明是个成体之前会如何都不确定的生物。阿莙不想要的话,我没有意见。再说我知道人类女性生育后代要耗费很大精力,饲养更是。我既不希望有谁伤害阿莙,也不希望有谁来跟我抢你。如果降生的是人类的小孩,这两条就都占齐了,我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他。” “......” “......” 左莙低下头沉默着,过了半晌才扶着他站起身,去拿放在茶几上的咖啡杯,打算去厨房洗干净。 “...?阿莙?” “你别跟来。” “...欸?!我说错什么了么?你要是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总之你不要跟来!” “......阿莙...你在哭吗?” “没有。” “...明明就哭了吧?我听到你吸鼻子了。” “都跟你说了别靠过来了啊!出去出去!” “阿莙~~~” ...... 哗哗的水声、瓷器相撞声、衣料的摩擦猴子的尖锐吵闹混杂在左莙浓重的鼻音和阿瞒的撒娇声中,在厨房砸出一片热闹的喧嚣,回响在空旷的别墅里,传递着沾染人烟的气息。 即使一个人足够有趣,两个人,也总归比一个人要好的吧。 果然,还是庆幸的啊。 庆幸,爱上你这件事。 第二十五章-危机 “老大。” “哟,老大!” “老大,早。” “嗯。”程海一手拎着从外面早餐铺买来的包子,一手拎着把改装过的格洛克31,一路轻松地向周围看到他打招呼的人一一回应,口里的咀嚼就没停下来过。他径直走到巨大的地下室中,一脚踹开虚掩着的门,将里面趴在桌上前面的人吓得惊跳一下醒了过来。 “老程!我跟你说多少次敲门!换门也是要消耗经费的!” 那人皱着眉头揉了揉满是血丝的双眼,摸索到一旁桌上的眼镜戴好,大声斥责完程海的粗暴行径后便向后仰靠在电脑椅上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反正都是老子我出,你怕个屁啊。”澄海用脚将对方的椅子转过来面向自己,将手中的枪插进后腰,抓了个包子出来塞进了那人正因哈欠而大张的口中。“我请你,我们家楼下正宗的茴香包子,一早晨就做五十个。”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咳咳...请...请你祖宗!”那人受不了似的迅速将包子吐出来边咳边骂,顺手往一旁的垃圾桶丢去。 “哦!喂喂...”程海一个滑步快速伸出手臂,在最后一秒救下了那个仅被咬了一口的包子。“浪费食物可不行啊小胡,我儿子都比你...” “说了多少遍了老子不吃茴香!你他/妈非得大早晨来就给我添堵吗?!”胡蜚气的伸脚去踹他,却被对方一个急速的后退躲了过去,咬咬牙冲他翻了个大白眼,脱掉身上的工作服起身去给自己准备早茶。 “我今天冲普洱,你喝不喝?”他扭头问了正在他电脑面前抻头张望的澄海一句,看到对方摇摇头后便转身给自己准备了足够的量投入壶中。 “红龙计划的还有几个没杀的?”程海咽下口中的包子点了几下鼠标调出电脑中的名单翻看着。 “嗯...没了。”胡斐考虑了一下,语气确定。 “中科院的那批呢?” “陆生组还有四个,翼组就剩一个了,半个月之前两栖组和水生组合并了,所以还有九个。”胡斐将烧好的水倒入紫砂壶中,等待着茶叶完全舒展后将第一铺倒掉。“哦,之前好像水生组跑了一个幼体,因为军用开发潜力不是很大所以资料不多,我没查到那玩意长什么样,不过估计没什么威胁。” “钉子都拔了?”他扭头看向身后闲适的拿着滤网倒茶叶的胡蜚。 “嗯,如果你说的是中科院那边的话,都拔干净了。”对方点点头,将新的热水倒入壶中。“不明白上头那群脑满肠肥的废物为什么不支持融合组的项目...不过,方便我们就是了。【朝廷】这边只要头上不换人,不小一段时间之内是没有能力追杀咱们的。”他端着茶杯扯扯嘴角用了个讥讽的词语。 “嗯...我知道了。”程海点点头,拿出个新包子咬了一口,含糊着声音问。“深林王蝶那边呢?派出去的有没有回来的?” “没有,除了沐九之外,从一号到五十号都挂在恩加诺了。” “...沐小子还没联系上?” “嗯,各种途径都切断了,不过之前把你的纸条发出去之后,五号窝点好像有点活动的迹象。”胡蜚端着冲好的茶走到澄海身边,懒散的倚靠着电脑桌啜饮了一口香茶。“你可以抽空去看看那边。” “...当然了。”程海向后一靠,冲着他咧开嘴笑的满室阳光。那灿烂的笑容中没有丝毫阴霾,却无端让人背后刮起一阵寒凉。 “这种不懂事走极端的孩子,我肯定得亲自去教啊。” —————————— “沐,冷。” “30度已经是最高温了。”沐左鸿放下手中擦拭到一半的钢线锯,伸出一只手触碰了一下索斐娅的手指,那里的温度比他的体温还要高出些许,对方却依旧环着胳膊缩起翅膀轻颤着,明亮繁复的双眸望着他,眉头轻蹙。 “冷。” “...要不你飞到出风口那里坐着?我给你把衣架搬过去。”他思考了一下,征询对方的意见。 “...太干。”索菲娅摇头,将双腿蜷在棉被中屈膝抱着,脸颊搁在膝头。她看着沐左鸿摇摇头再次拿起一旁的钢线锯擦拭,等待了一阵后,缓慢地向他移动了一点。 “?” 她极少在这种时候靠近他,沐左鸿抬起头探寻的望了对方一眼,却被她无意间露出的天真神情所蛊惑,手中的动作缓缓停下,忘了呼吸。 他总是...轻易便被她的这副样子所迷惑。 被她那双倒映着三千世界的眼眸。 “.....” “...沐,沐。” 他猛地在对方的呼喊声中回过神,轻咳了一下,他垂下眼继续擦拭手中的武器,耳后有些许红晕。 “沐!” 索斐娅似乎有些生气,凑得更近了。 “会伤到你的,先别过来。”沐左鸿蹬着地往后挪了一点。 “你没听到。”对方的话并非询问而是笃定。 “呃...什么?”他尴尬的推了推眼镜。 “...姆...”索菲亚从喉间发出一阵气音把头偏向了另一边,拒绝再说一次。 啊...生气了。 但是好可爱... 沐左鸿看她对着午后正阳折射出万千华彩的眸子,白净的脸颊上沾染金晖,明明脸庞因负气而扭到一侧去了,额迹的触角却从发丝中小心翼翼的伸出来朝这边试探的伸着,身后的大翅轻颤着掉落下些许粉末,一点点的彰显着不安。 可爱到...想让人狠狠的欺负。 如果这次不哄得话会怎么样呢。她会自己跑来,一边用好听的声音跟他抱怨着,一边用娇小的身躯阻止他做其他的事情,搅扰他的生活么? 想想,就觉得有趣。 不过...... 沐左鸿压住喉间的低笑,将手里的武器放到一旁,轻轻挪到对方身边。 “抱歉索斐娅,我刚才走神了。”他伸出手去触碰索斐娅的指尖,却被对方毫不留情的击打了一下,整个人都转到另一侧去了。 “...哼。” 口中不满的轻哼着,额迹的触角却缩了回去,翅膀也缓慢的拍打了一下,明确的传达着放松与快乐的悠然信号。 “我刚才在分神想其他的事情,没注意到你的话,对不起。”他郑重地道着歉,随着她转到右侧屈膝跪坐下来,额头低低的压下去,触到了她放在身旁的指尖。 “...在想什么。” 对方扫了他一眼,等了一阵终于发话,语气明快。 “你。” “我是问,刚才。”索斐娅眨着眼解释。 “你。”沐左鸿改变跪姿直视着她,笃定的重复。 “可是我就,在这里啊。”索斐娅指指自己,全然不解风情。 “...你叫我有什么事?”沐左鸿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这种事情,只好推推眼镜微笑一下转移话题。 “...冷。”索斐娅瘪瘪嘴吐出一个单字,偏了偏头向他张开双手。“抱。” “多少次了?”沐左鸿握紧拳头将因兴奋的震颤狠狠压制住,将她虚揽入怀中,悄悄深吸口气佯装不在意的问。“一百八十二次。”对方靠在他身上轻轻蹭着裸/露出的皮肤,闷声答着。“索斐娅,你不能老是这样。”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勾着唇,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些不明所以的暗色,口气却诚恳而正经。“这样会影响我的生活。” “可是,这里没有比你暖的东西了。”对方将沐左鸿当成一只巨大的恒温暖水袋,搂着捏来捏去。 “你这么怕冷,在林中越冬时怎么办?”他将她拥紧了些,伸手去远处够那床被子。 “现在的,还好。我们在最冷的冬季会交/配。”索斐娅安分的让他用棉被环住自己,声音清脆。 “我是问...算了。但是你们难道要...交/配整个冬季么?”沐左鸿双眼眯起,努力稳住自己的话语中翻滚着不明的意味。 “不是,我的族人是王蝶,与月神不同,我们需要掠食。我们会在婚约当夜交/配完毕后将雄性包茧融化,依靠对方与兄长的骨血度过生命中最严峻的严冬。”她瞪着繁复的大眼答着,话语中满是理所当然的平静。“王族支的生育是固定的,一定会是雌雄各一只,雌性继承先代的记忆和智慧。生育完后代的次年春季,我们会在交接大典结束后走入非王族的后代巢穴,等待被吞食。” “......” 沐左鸿沉默着,不知该报以何种言语何种表情。 说起来,昆虫的生存不就是这样么?短暂、纯粹而血腥。他应该悲伤的,不是么?在这种时候,为他们毫无价值的生命而肆意产生悲壮的情感,甚至流下几滴热泪才对。可是...在听完那一席话后,为何他血管中奔腾汹涌着的,唯有因哪一天会被对方吞噬的激动与兴奋呢。 “那么...你...未来会为了繁衍而吃掉我么?”他深吸口气压住胸中的激昂鼓噪,话语的尾音颤动着。 “不会的。”索斐娅的声音不大,却没有丝毫迟疑。 “如果生育的代价是你,那我将舍弃本能,放弃为你孕育下一代。” 第二十六章-黑化 【锵啷——】 【磅——】 【啪——】 工厂不远处的小巷顺着巷口传出阵阵子弹击打在墙上的声音,随着一次子弹击入肉/体的噗响,一个人影被猛地踹出巷口,直直撞上身后的冬青灌木丛。下一秒,一个魁梧的男人大笑着走出来,脸上的笑容爽朗而真诚。 “哈哈哈哈,沐小子,许久不见你退步了啊。”程海脚步不停,边说着话边从弹夹中掏出子弹娴熟的换上,豪迈的笑声在空旷的傍晚显得格外突兀。 沐左鸿偏头吐出口中的淤血,大拇指一抹嘴角忍着小腿上因弹道擦伤而带来的剧痛撑着自己站了起来,镜片的一边因为击打而出现了不小的裂痕,背在身后的手握紧钢线锯随时待机。 是他太松懈了。 仅仅下楼拿牛奶的时间,他根本没想到程海会在那种地方等着他。他为了防止二人的战火波及到楼上的索斐娅被迫与对方进行了长距离的追逐战,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近傍晚了,视野不够明亮他的武器便施展困难,再加上因为只穿了外套单衣,他的体温正在大量流失。 时机实在太糟糕了。 得想个速战速决的办法,论持久战他绝对不是程海的对手。 “我从前,功夫也不及头领。” 沐左鸿随口说着话分散对方的注意力,眼睛下意识的快速扫视了四周一圈,思虑了一秒后,锁定了目标。 “沐小子你啊,还是早点放弃冷兵器吧。跟随时代的脚步换用火器才是中庸之道啊。”程海无奈的摇头,将上好膛的手枪对准沐左鸿,一脸惋惜。“不过,可能以后看不到你用了。” “是吗?” 沐左鸿与他对视了一瞬讥笑出声,趁对方分神的瞬间猛然间脚下发力整个人跃起,空着的一手伸出作为诱饵虚晃一下,另一手甩出背后藏匿的钢线锯卷住澄海的手腕顺着力道打成一个活结狠狠一拽,程海腕上霎时喷出一道血雾,手中的枪随着生理性的反射掉落下来。他用余光秒到对方刹那间反应过来后大掌攥住他空着的手,一推一掰,随着一声响亮的骨裂,那只手腕便轻易的脱臼了。沐左鸿咬紧牙关,对着程海当胸一脚,整个人借力一个后空翻,落到不远处的地上捡起了他掉下的枪,在电光火石之间将脱臼的腕部复位,还未来得及解决筋骨拉伤的问题便双手托住朝着对方砰砰两枪。 铤而走险还是值得的。 帮中的兄弟都知道澄海出门向来只带一把热武器,夺到了对方的生门,他就有生机了。 “头领说的对,我以后也许会考虑换武器试试。”沐左鸿努力压住右手因剧痛而带来的生理性颤抖,将钢线锯收起,双手托枪对着澄海缓慢的站起身。 他本来也没对于刚才胡乱两枪寄多大希望。 “哈哈哈哈,沐小子你挺不错,你的【黑寡妇】也挺不错,我还是考虑考虑收回刚才的话吧。”程海轻松避过他胡乱地射击,一手紧握着左腕的伤口站起来,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 “头领错爱了。”沐左鸿将枪口对准澄海的心脏正要扣动扳机,根本不想跟多说废话。 “永别...”“你打算养那个蛾子一辈子吗?” “!” 沐左鸿持枪的手抖了一下。 程海丝毫不在意对面沐左鸿直指他的枪口,耸耸肩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根布条随意的在小臂上扎紧,防止腕部的伤口再飙血。 “饮食、温度、湿度、空气质量...这些出现在世界上极端的玩意不仅难养而且不稳定,人类要饲养不仅得花费大量的钱财,还要消耗巨大的精力。沐小子,你能支付得起吗?”澄海摊摊手。“就是现在行,你以后行么?等你老了她还没死,或者她先死了你还没死,你怎么办?” “她如果吃树,你顶多帮她多砍点树。” “她如果要吃人,你难道要为了异族去猎杀同胞吗?” 程海看着沐左鸿脸上一直面无表情挂着的面具逐渐出现裂痕,几丝动摇缓慢地出现,笑容灿烂。 “别走极端啊,沐小子。这个世界得中庸才行!” 随着最后一个字从口中吐出,程海从大臂内侧隐秘的夹层内抽出只小剑准确地掷向沐左鸿的持枪的手,对方因略微分神而丝毫没反应过来,闷哼一声后便将枪掉到了地上。只不过眨眼间的功夫程海便猛地掠过去一个滚地翻身捡起地上的枪支顺势压倒了对面来不及撤身的沐左鸿,膝盖狠狠一用力,压断了他两根肋骨。 “呃...!”沐左鸿咬紧牙关死盯着程海,嘴角干涸的鲜血再次涌出。 “沐小子,我程海虽然出门只带一把枪,但没说不准插着空用用冷兵器啊。”他咧着嘴露出排洁白的牙齿,重新开了一遍手枪的保险栓。“不过要引渡你还是得用枪,这可是个人原则。” 他大笑着将枪口贴上沐左鸿光洁的额头,眸中是一片对待信仰般的坚定。 “咱们江湖再见啦,沐小子。到了那边之后,记得给兄弟们带个好啊。” 【砰——】 枪声回响在空旷的场地上,经久不散。 —————————— “阿瞒,你把那个给...” 左莙正对着桌上凌乱的纸张焦头烂额的计算着,话说到一半却被埋在被子里的手里铃声打断,她皱紧眉头站起身去摸出来一看,却发现是陌生的电话号码。 奇怪,她应该设了屏蔽陌生来电啊。 “阿莙,什么事?”阿瞒舔着嘴角从厨房抻出半边脑袋,一双尖长的耳因左莙手机中高亢的女声歌剧而抖了抖,随即缓慢的耷拉下来遮住下面的耳廓。虽然挡不了多少,不过聊胜于无。 阿莙为什么会喜欢这么刺耳的噪音啊... 他拎着沉甸甸的塑料桶靠近左莙,等待着对方将未完的话接下去。 “呃,哦,我是说让你把放在厨房的裁纸刀给我,我记得之前好像是拿到那边去了。不过反正我现在都起来...恶!拿走拿走!快拿到后院外面去倒了去!”左莙将电话挂断,抬起头刚说道一半就看到阿瞒手中一个迭一个的猴尸山,不禁皱皱鼻子推着他往外走。 倒不是说有多反感,但是这个量...看了确实头皮发麻啊... “阿瞒——你全吃光了啊——?”左莙走到厨房门口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猴笼,向着在后院外往天坑里倒尸体的阿瞒喊道。“嗯——!”对方回应了一声,拿起一旁的铲子往里铲了点土后便拎着鲜血淋漓的白桶往回走,嘴角因饱足而愉悦的翘着。 “五...六...五天一次差不多吧,这样算的话,你进食频率还挺快的啊?”左莙在脑子里过了一圈算了算。“还好吧,我不知道怎么算,饿了就去吃到饱。”阿瞒耸耸肩,乖乖的任左莙拉着他去浴室洗净双手。 “别的动物行不行?”左莙微弯着腰给他的手上打起皂沫,细心地帮他将指爪中夹带的组织剔出来,扭头用脑袋碰了一下将下巴放在她肩上眯着眼的家伙,喉间有笑声溢出。 “不知道,反正整吞不行,会有排异反应。应该只有内脏和鲜血才能被吸收。”阿瞒瘪嘴,悄悄蹭过去用嘴唇摩挲她的颈项。 “下次可以试试大点的...呃...喂别靠过来!好脏!”左莙拍了一下他的额头,从台子上抽了两张面巾纸沾了水递给他,示意他把嘴角擦干净。 阿瞒接过只胡乱的擦了擦就将他们扔到了垃圾桶中,他等着左莙仰头去拿一旁的毛巾帮他擦净双手后一个用力,两手垫在她身前将她推到了一旁的墙上。伸出柔软的舌头轻轻舔去之前蹭到左莙颈侧的血液,并不出意料的听到一声抽气。 “我帮阿莙洗干净...” “洗...洗个头,别闹了我还没干完活...呃!”左莙本就吻痕密布的颈上又多了一个桃色的印记。 “可是阿莙刚刚明明就在偷懒。”阿瞒控诉着,压着她的力道一点也没放松。 她就接个电话怎么就叫偷懒了?! 左莙奋力挣扎了一下,向后伸出胳膊将对方拽到身侧亲了一下,而后就在阿瞒被毫无防备的亲吻搞得有点呆愣时迅速的脱离对方的钳制,跑出浴室回到了书房。 “阿莙,你犯规!”他反应过来紧跟上前。 “谁让你抓着我不放的,告诉你,现在我可是有孩子的人,不准再这样动手动脚知不知道?”左莙在他头上敲了个栗子,佯装的扶着一片平坦的肚子,心情很好的开玩笑。 “......” “......” 可阿瞒却忽然沉默下来,盯着左莙的肚子静静地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阿瞒?”左莙被他看毛了,偏头叫他一声打算上前推推他,正要动作的时候忽然被他一阵巨力拽进怀中。她仰头看向那个与她近的几乎额触额的家伙,却发现对方眸中翻滚着熟悉的雷云,轰鸣呼啸的奔腾着,满是巨大而狂热地占有。 “阿莙,把它流掉。” 声音很轻,嗓音柔和。话中的意味令人带起一阵从脊背窜上来的战栗。 左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阿瞒口中的那个【它】字,肯定不带有性别——他估计根本对对方丝毫不感兴趣。 “别闹了,有没有还不一定呢,开个玩笑别当真。”她摸摸他的脸颊,熟练的应付着这家伙猛然冒出的巨大侵略性。 “我不喜欢它占着你。”阿瞒半瞌上双目去亲吻她触碰自己脸颊的手腕,带着朝圣般的虔诚。“你是我一个人的。”“嗯...”左莙想了想,随即笑开。“万一有的话,我说万一啊,万一有了的话,我要是想生下来你怎么办?” 当然是吃掉它。 阿瞒僵了一瞬,过了半天才憋着嘴将额压到对方肩膀上,声音沉闷,满是不甘。 “阿莙想要的话...就生下来好了...” 虽然左莙已经接纳了他人生中大部分的晦暗,但这种心思...暂且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阿瞒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咧开嘴巴,满口利齿尽数露出。 到时候,等他吃掉那个小玩意之后,再跟她说好了。 她如果不同意,她如果要离开...那就让她变得离不开就好了。 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胆敢跟他抢阿莙的家伙,都该死! 无论是谁。 无论什么原因,什么种族。 他微笑着将胸中翻滚的扭曲兽/欲压住,笑意森然。 * 不远处,左莙放开阿瞒拿起了第三次响起的电话,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这一次她迟疑了片刻,按下了通话键。 “喂您好,请问您哪位?” 第二十七章-合作 “喂您好,请问您哪位?”左莙拉开一旁的电脑椅坐进去。 “是我。” “......” 我哪知道你是谁。 “先生,你是不是打错了?”左莙右手中转着的笔被阿瞒抽出后顺势握住,她抬头冲他笑了笑。 “...左小姐。”对方不知怎么了,说话时有些粗喘。“我是沐左鸿。” “!你...!”左莙讶然。“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左小姐,现在说这些不觉得有些耽误时间么。”对沐左鸿哂笑一声,发声的方式更加虚弱了。“我不方便讲废话,就直接切入正题了——我想跟你谈一笔交易。” ...这老套的反派开场。 左莙仗着对方看不到,在电话旁默默地大肆翻了个白眼。可还没等她眼白翻过来呢,站在她椅背后面的阿瞒就一只手盖在她双眼上垂下头来,顺滑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瀑布般流下来,将左莙拢在里面。他靠在左莙没打电话的另一侧耳边轻声呢喃,嗓音低沉。 “阿莙,只有死鱼才这样翻白眼。” “......” 左莙好歹抑制住了第二个白眼的冲动,很是糟心的看了他一眼。 “左小姐,我能将你的沉默当成同意么?”沐左鸿等了一阵不见左莙有反应,只好再问出声。 “不能,我不认为咱们俩有什么好谈的。”左莙干脆地拒绝了,话一落她便打算将电话挂断。 “如果我说,是有关你养在后院的那只异种呢。” !!! 左莙放在红色按钮上的手瞬间停滞。 “...咳...姑且说来听听。”左莙攥紧阿瞒的手,努力令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镇静自若。话音刚落她就听到电波那头的人痛苦的低喘一声,那阵阵拉风箱似得气音让隔着话筒不近的阿瞒都能听到。他与左莙对视了一瞬,做出一个疑问的表情,而她则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所以。 “索...娅...下去...这里...冷你...” 对面似乎捂住了话筒,断断续续的传来几个不太清晰的单音,而后随着一阵巨大的碰撞声和沐左鸿明显压抑的闷哼后,被忽略了近十秒的左莙终于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左...左小姐,我需要你接纳我和我的朋友一...咳咳...一段时间。” “沐先生,你是在嘲讽我的智商么?”左莙咧开一边的嘴角扯出个讥笑。 开什么玩笑,接纳他? “左...左小姐,咳咳...你藏匿国家科研项目成果这件事万一被上面的人知道,就是左...左教授也无计可施。相信你已经猜到我并非...咳..科研人员,你如果帮我,无论是研究院还是我的上峰,我都可以给你保密...咳咳咳...”沐左鸿竭力喘平气息将话说完后话筒拿得稍远了些,痛苦地低咳着。 “......” 左莙沉默了,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咔哒咔哒的敲打。 从她看来,无论哪个选项都要冒极大的风险。接纳他与否并不重要,只是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对阿瞒就有着极大威胁。 如果能伺机干掉他...啧! 左莙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就在精神上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她这是在想什么呢,为人的道德底线呢?姑且不论战斗力,就是对方摊在她面前也不能上来就想考虑这种事情吧?都是受了身旁这家伙的影响。左莙下意识的为自己识海深处的暴虐开脱,选择性的忽略了雪夜事件。 “沐先生,鉴于你的前科,我实在不敢相信你是真的在求助,而不是为了什么目的将自己做饵。”左莙站起身从桌上零乱的演算纸中寻找着空白可用的,口中不停。 “左小姐,我知道你家的具体位置,如果不是...时机太坏,我不会求助于你。” 他会直接打上门去。 沐左鸿左手捂着自己刚草草包扎好便又血流不止的小腿,被索斐娅搂在怀中的上半身因血液流失带来的寒冷而轻微颤抖着,他强撑着意识,努力保持冷静的跟对面交涉。 狡兔三窟,确实不假。 可就连最隐秘的窝点都已经被胡斐控制住,他就是有五十个窟也没用。他和索斐娅都已经没有体力和时间与对方再做周旋了,必须找到最快的途径和足够隐秘的地方安置索斐娅和重伤的自己。 “哦?那你可以先表表诚意嘛,比如说从你为什么要向我求助开始说。”左莙在我字上加重语气,右手在终于翻到的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阿瞒,向外挥了挥手示意他按照自己说的做。 “因为,我与左小姐是一类人。” “......” “......” 左莙手下动作凝滞,沐左鸿微微屏息。双方都在细微的电流声中沉默的胶着着不再言语,掷出了自己的色子,等待着输赢的裁决。 过了半晌,左莙闭了闭眼在心中恨恨骂了自己一句,缓缓开口。 “你在哪里?” 对面,沐左鸿缓缓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是在必得的笑容。 “xx路尽头的废工厂。左小姐,你如果来的太晚了,我大概就要死在这里了。”他笑着,镜片后的双眸发出些许狡黠的光芒。 “那你就在也没法圆满自己旺盛的好奇心了。” 左莙狠狠的扣上了电话咬牙切齿大跨步的往外走着,正撞上拿了东西游走过来的阿瞒。她瞅了对方一眼,拉着他的手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和车钥匙离开了家门。 两个小时后,这座山中的隐秘别墅迎来了一位新的异族、一位重伤患者,兼带一名私人医生。 “让他躺好,一个半月之内不要有剧烈活动,大雪天的别再去后山打什么兔子了,生的辣的都尽量不要沾,澡也尽量不要洗,擦浴就行。还有...”医生迟疑了一下,瞥了一眼躺在床上陷在羽绒被中眉眼低垂着的沐左鸿,声音中满是公事公办的平静。“性/生活要节制。” 沐左鸿:“......=L=” 左莙:“......=L=” 躲在盥洗室门后的阿瞒:“......(╯‵□′)╯︵┻━┻” 躲在阳台晾衣架顶上的索斐娅:“......0 0 ?” ...感情人家把他们当成一对了。 “咳...呃...我知道了,谢谢您。”左莙点头,摸摸鼻子将医生送出大门,一扭头就看到阿瞒正满含敌意的冲半躺的床上的沐左鸿瞪视着,双拳握得死紧。她无奈的拽着那家伙的手腕拖过来坐到床旁的椅子上,瞥了一眼飞到床对面缓慢落下的索斐娅,不由在内心为造物主的神奇而赞叹一声。 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美感啊。 “你觉得怎么样?”左莙安抚性的拍拍阿瞒的手背与他十指交握着,扭头询问同样在安抚另一位异族的沐左鸿,脑中忽然冒出一种别扭的同属感。她皱皱眉头将这股诡异的感觉驱除出去,将注意力集中到当下的事情上。 “好多了。左小姐,多谢你了。”沐左鸿朝她点点头,语气中难得诚恳。 “不必。”左莙摆手。“咱俩现在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言谢就算了,我只希望你能拿出诚意。”说着她又瞥了一眼沐左鸿身旁安静跪坐的索斐娅,挑起一边的眉毛。 “索斐娅。”沐左鸿吃力地抬起一边胳膊虚指了一下身旁的人,权作介绍了。对方面对左莙的微笑仅仅淡漠的点点头便垂下了眼帘。 “阿瞒。”左莙捅了捅身边一直向护食的巨型犬躁动不安的家伙,瞅着他就差要冲上去咬人喉咙的动作赏了他个轻轻的栗子,一脸无奈。“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八章-真实 “我不叫沐左鸿。”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身边的索斐娅。“不过暂且这样称呼吧。”左莙点点头,双手交迭在膝上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不属于中科院编制,原隶属名为【特勒之船】的...地下交易场,在【船鬼】中排行第九,交易场头领叫澄海,也叫【引渡人】。昨天傍晚我就是与他交过手才搞得这样一副样子,今天上午给你去的电话。左小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L=” ...因为中二气息太浓槽点过多导致一时半会不知道该问什么这种话她要怎么才能说的出口? “你为什么和你的头领起冲突?”左莙思考了片刻,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因为背叛。”沐左鸿耸耸肩,一脸的理所当然。 左莙挑眉,打算拿起床头沾血的钢线锯看看。可还一旁的沐左鸿还未出声阻止,她伸出的手在半途便被阿瞒拦住包在掌心中。 “阿莙会受伤的。”他俯下身在她耳旁轻声说着,虽然憋着嘴摇摇头满脸的不认同,眸中却分明的夹带着肉食系大型生物圈禁地盘的占有。左莙很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翻了个白眼在心中暗道一声“小气鬼”后还是乖乖收回了手,将注意力转回沐左鸿身上。 “这么说来,你有能够让头领亲自追捕的好身手了,是么?” “不是的,我差点被他打死,他来的原因不过是比我功夫好的都死光了而已。”沐左鸿苦笑一声,语气倒是没有多少变化。 “那你是怎么...” “因为索斐娅。”沐左鸿偏头看向一直正坐在旁边偏头看着他的姑娘,镜片后的双眸带上了些幸福的神色。 “她救的你?”左莙眨眨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真是牛啊,这么漂亮的直升机竟然还带有导弹作战系统吗? “...是啊,我的生命女神。” 沐左鸿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清朗的声线因为那句好似信徒般的话语变得有点傻气,他就那么顶着一张写满了【幸福的傻子】的笑脸冲索斐娅晃着,连脸上的伤都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沐!” 娅好像被吓倒了似的小声轻呼,迅速的抽出一直安分与他交握着的手振翅飞到了远处的阳台上,蜷缩在一起将脸埋入了双腿中间,飞离时的翅尾还狠狠的扇了一下沐左鸿的脸颊。沐左鸿笑吟吟的看着她蜷在那里,过了几秒后不出所料的,索斐娅额迹的触角悄悄地伸出来向这边探着,连那半透明的柔软触须都布满了粉红色。 明明能够光明正大的谈论繁衍的事情,却还是会在一些奇怪的事情上害羞。他低笑出声,音调中满是愉悦。 左莙“......=L=” 报告我大FFF团团长,这里有一对秀恩爱的死异性恋。 ...不过算了,她和阿瞒平常估计也是这样一副傻样...左莙揉揉额角不置可否。 “你刚才说交易场,你们都交易什么?” 阿瞒忽然出声,他站在左莙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半倚在床头的沐左鸿,语调冰冷。沐左鸿微楞了一下后,视线缓慢的垂落到仍因身上各处镇痛而轻颤着的右手上。“鳗鱼先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支开你的恋人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呵。”沐左鸿为他话中那个理所当然昭示着关系的词而轻笑出声,抬起头直视着阿瞒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 “异族,我们交易异族。” “...你!”左莙讶然。 “活体吗?”阿瞒上前了些许距离,未与左莙交握的那只手紧攥着。 “真是可惜,我们头领从不留活口。我们做交易只是为了确保整个机构能够存活下去,主要工作还是【引渡】,最起码头领是这么认为的。”沐左鸿轻描淡写的说着,语气中没有丝毫让人觉得惋惜的地方。 阿瞒从眼睑下缘盯视着他,过了半晌才缓慢出声。“那你们一定偷袭过研究院了吧?” “当然。” “成果呢?” “...现在的不清楚。”沐左鸿身体前倾了点,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但最起码我知道的时候,中科院的水生组损失惨重。” 他微笑着,语气中是清晰可辨的幸灾乐祸。 “而且现在只会更惨,大概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了吧。” “......” “......是么。” 阿瞒沉默了一阵吐出两个字。 他面无表情的与沐左鸿对视了一会后,甩甩尾鳍,在左莙有些担心的视线中缓慢的退到了椅背后面,末了还递给了她一个【不用担心】的表情。而就在沐左鸿无趣的将自己再次倚回床头时,他却忽然看到阿瞒在左莙目不可及的地方缓慢地拉出了一个巨大而狰狞的无声笑容,那张苍白的脸上因为过于巨大的表情牵拉着,口角周围与颧骨上的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着,原本还算清秀的脸瞬间因这个暗沉而满含恶意的笑容而沾染上暗夜的诡色,骇人心魄。 【保密】 他竖起一根修长的食指挡在那个可怕的笑容前面,向着沐左鸿无声的做了个口型,随后指指身前的左莙。 ......哼,有趣。 沐左鸿眯了下眼睛,随即将视线投到身前一直沉默着等待他们谈话结束的左莙脸上。 “左小姐,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他做了个手势,隐晦的表示了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像没看见阿瞒的笑容一样丝毫不露形容。 “嗯,研究院那边情况如果已经如你所说了的话,那是不是短时间之内那边的问题...”左莙小心的斟酌着词句,还不安的瞟了一眼身后已经收回笑容的阿瞒,生怕触到他的伤口。 “左小姐,现在你最该担心的应该是【特勒之船】敲响的引渡钟,那才是最急迫的事情。”沐左鸿疲惫的按压着镜片下的眉宇,因缺乏休息而低温的身体更加趋于冰冷。“交易场的爪子能伸到很远,你这里顶多能够用来藏匿三个月。你有能够令人信任的途径离开这个国家吗?” “嗯...我倒是有几个在国外做生意的‘朋友’可以一试,”她支着下巴考虑了一阵。“不问缘由黑白不分的那种。” “很好,那就要麻烦你了,我也会尽量联系可信的人试试看的。”沐左鸿点点头,向她伸出手。 “祝我们合作愉快,左莙小姐。” “...合作愉快。”左莙站起身,也向他伸出手。 ...嗯?好像缺了点什么? 两人顺利的握了握手后,左莙在一种奇怪的落差感中转身走到房门口。就在扭头关门的时候,她看到沐左鸿正扬起一个和煦的微笑,冲着刚才因左莙动作而悄悄朝这边偷看的索斐娅偏偏头,企图挣扎下床。 “沐!” 对方迅速皱眉飞了过来,在飞行轨迹下留下点点金粉。“不准乱动!” “抱歉,索斐娅,我不是故意说让你不高兴的话的。”他嘴角的弧度变大,安分的随着她的动作躺回到床上后微微将上半身抬起,靠近了她些许。 “我没有不高兴,你不要乱动了!”对方刚刚退烧的耳尖再次站上红霞,却迫于沐左鸿的身体状况而偏着头不情愿得承认。 “是我不好,对不起。”他像没听到对方的回答一样,一味的再次道歉。 “姆...不是的!”索斐娅微蹙起眉头用唇在他额头上毫不犹豫的点了一下,随即钻到他的被子中,纤细莹白的手臂轻轻搭在他伤势较轻的腰腹,高温的躯体和他靠在一起,唯留着一对迭起的大翅露在外面。 “我命令你快睡觉!不准再说...那种话!” “...好的,王女大人。” 真是,可爱啊。可爱到...想让人狠狠欺负的那种程度。 沐左鸿偏头将额头触到她已将触角缩回去的光滑额迹,带着微笑闭上了双眼,被褥中的手与之交迭。 ......=L= 不小心站在门外观摩了全程的左莙黑着脸悄声关上了客房的门,除了牙酸就是满脑子的【烧烧烧】在刷屏。这对怎么看都是在变相秀恩爱吧?这种像恶俗的日本恋爱动漫一样的展开怎么看都是在秀恩爱吧?!正常人会这样相处吗?会吗?会吗?! 左莙一手拉着阿瞒黑着脸快步向二楼走去,可却在刚触到二楼扶梯的时候脚步一顿,想起了什么。 她忽然明白了,刚才那种奇怪的落差感。 “阿瞒,你刚才为什么不阻止我?”她扭头问着身后安静跟随她游走向二楼的阿瞒。 “嗯?什么?”对方瞪着双墨蓝色的大眼偏偏头,一副好宝宝样的不明所以。 “就是我和沐左鸿握手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我?” “啊...原来阿莙很希望我去捣乱的啊?”他凑近左莙,在她左颊上偷了个香。 “当然不是!说起来,你也知道自己那是在捣乱啊!”左莙轻拍了一下他的额头,猛烈的吐着槽。 “我当然不希望阿莙被别人碰啦。”他笑嘻嘻的抓住左莙企图收回去的手用力一扯一托,将她整个人横搂在怀中向二楼进发。“不过既然阿莙也很介意的话,那就补偿我吧,作为刚才愣神的时候被人家偷袭了宝物的补偿。” 城池不保啊!城池不保! “喂!你等下!补偿你个头...唔...” 城池不保... “阿瞒,现在是白天...呃...嗯...” 城...城池.... “我身上...还在...痛...啊...嗯...” ...呵。 【其实,才不是愣神。只是作为保密的报酬,允许让他肮脏的手触碰一下我生命中的珍宝而已。】 【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啊。】 【你明白吗?我的阿莙。】 第二十九章-前兆 “沐!” “你滚出来!” “阿瞒!别这样!” “...左小姐,我希望你能充分的给我解释清楚。”沐左鸿撑着身子站起,右手紧握着钢线锯,左手向后虚揽着护住一边大翅残破不堪的索斐娅,额角的青筋突起。“不然,我可能就不只这么客气了。” 其实事情简单至极,不过是索斐娅对于左莙的忠诚度提出质疑,而阿瞒则反唇相讥,两人一言不合便动手打了起来撕扯了个天翻地覆。原本根本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争吵,可惜这里面还缠了个左莙,事情就好死不死的复杂起来了。更不用说索菲亚吐出来的毒粉还误伤到了左莙,那在阿瞒眼中就更是了不起的大事了。 话音刚落,沐左鸿猛地将头向左一偏,脸颊堪堪擦过对面掷来的凶器。那东西深深扎入他后方的墙面,以钉入墙面的位置为中心向外延伸出几条细微的裂痕。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手中的武器几乎要抽过去了。 那是颗牙。 杀伤力几乎媲美钢标的牙。 他咬紧牙关狠盯着左莙身旁同样紧盯着他身后索斐娅的阿瞒,浑身怒气满溢。 若不是是有求于人... “阿瞒别闹了!快道歉。”左莙捂着嘴咳了两声,红着眼眶瓮声瓮气的扯了一把阿瞒。 “不。” 阿瞒斜睨着沐左鸿的方向,幽蓝的眸子烧着业火。他矮下身段将左莙完全的护在身后,微微压低头伸长脖子,出人意料的从斜刺里朝索斐娅吐了颗牙。 沐左鸿瞳孔一缩,手中的钢线锯刷一声甩出去在半途截挡住了他的攻击,收回来的武器再顺势一抖,朝着他下半身直直扎过去,阿瞒迅速向后一撤,钢线锯顶端的线镖砰一声插进了客房的木质地板上,回撤的时候拽起了一大片碎屑。 “够了!阿瞒,你别孩子气了!”左莙勉力支撑着身体拽着他的胳膊向后狠狠一带,终于让他不情不愿的退到后面。她又转头看着对面的沐左鸿。“沐左鸿,你也给我可以一点,别在别人的家里乱来!” “那就要看左小姐你的诚意了!我可不知道什么样的【孩子气】能把我妻子伤成这样!”他跨前两步,语气冰冷。 “沐...”一直沉默的索斐娅因为他的措辞而红了耳尖,拽拽他的袖子,小声叫了他一声。 “...什么?”沐左鸿深吸口气抑制住话语中翻腾的怒气,回头看向她。索斐娅向他微笑一下,慢慢走出来靠近左莙,在她面前接近半米的地方规矩的跪坐下来,迎着左莙的目光望了过去。 “是我误会左了,我以深林王蝶一族王女的身份向您致歉。”她说着,虽然面无表情,却难得的向着他人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索斐娅!”沐左鸿愕然。 “你...你不必这样的,你说的很多是事实,而且确实是阿瞒行为过激了。”左莙倒吸口气连连摆手,扯了一下身后因对方先放低姿态而怒气渐消,正偏着头不看这里的阿瞒。“好了,你也快点跟人家道歉。” “......” “快道歉!” “......” “...无事,不过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索菲亚的视线对上阿瞒的,虽然身后那半边绚烂华美的蝶翅被对方打得残破不堪,言语中透出的坚定却并未被扭曲。“沐与左确实是个例,但整体种族根性的低贱是不会被改变的。”她站起身来双手置于身前,语气平静而不容改变。 “而被这个种族谎言与背信的天性所沾染的你也同样低贱,鱼类。” “...我没兴趣改变你的看法,你怎么看我也与我无关。”阿瞒长身直立,双手抱起有些支撑不住,缓缓斜靠在他身上的左莙,斜睨着面前的索斐娅。“不过既然你认同了阿莙,那我也勉强向你道歉,我明天一早会帮你复原你翅膀上的破损。” “不必了。”索斐娅摇头,后退了一步。 阿瞒却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向她伸出一只手。 “我坚持。”阿瞒斟酌了一下词句。 “...好吧。”索斐娅点点头接受了他的提议,却嫌恶的看了一眼他的手,转头走回了沐左鸿身边。 “...左小姐...这到...” “不可调和的种族之争而已,具体的过程你还是问索斐娅吧。晚安了,沐先生。”左莙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事情的中心,在阿瞒怀中无力的摆了摆手。表示她确实没有体力给他讲述整个事件的经过,随后示意阿瞒带着她回到二楼的房间。 “你以后别跟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又不是...咳...又不是小孩子了...”左莙脱掉破烂的上衣,闭上眼睛无力的靠在床边深呼吸,试图将肺中那些带着呛人香气的粉尘交换出去。 “......” “阿瞒?” “.....” 左莙没听到身畔之人的回话,困难的睁开双眼瞥了一眼,这一瞅不要紧,她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阿瞒竟然红了眼眶。 “阿瞒!你怎么了啊?身上...哪里不舒服?还是疼...你...”左莙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着微湿的眼角,口中一迭声的问着,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要不是身体不允许,她绝对就直接跳起来奔到桌子旁边去打电话叫医生了。 她可从来没见过阿瞒正经八百的掉金豆子啊!这是得多疼... “阿莙...”他哑着嗓子叫了左莙一声,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双臂紧箍着她,绸缎般的长发披散开来落了几缕在左莙的身上。 “欸,在呢。”左莙小心翼翼的回抱他,双手轻拍着浑身紧绷,刚才身上那股疲乏劲儿因为精神紧绷着反而散了不少。 “阿莙身上很疼吧...”他抽着鼻子,一只手伸到前面来摸索着左莙被带着毒气的粉尘沾染过的双眼。 “好多了已经一点不疼了,真的。”左莙任那只手在她脸上游走,匆忙地回答。 “...对不起,我没护好你...”耳畔的声音再度嘶哑起来,带着不容否认的深深自责,让左莙的心情更紧绷了。 “没有没有,阿瞒做得很好了!没你我现在估计就挂了...呃!” “不会的!” 左莙被忽然加大的搂抱压的气息一窒,刚想打着趣安慰他一下,就被他猛地拽到面前,额抵着额鼻碰着鼻。 “阿莙只能死在我怀里。”他红着眼眶,眸中暗若子夜的墨蓝色旋着疯狂的热切和占有,带起的点点笑意有种病态的狂热。 “谁胆敢觊觎你的性命,我就先当着他的面吃了他的爱人,再一点点把他抽干。” 左莙第一次,在他的目光中打了个寒噤。 为什么每次她的包容度一提升,他就又开始逐渐显露出更深沉的黑暗面来呢? 可就是这样...她还是对这个家伙喜欢的要命。 左莙将脑袋后撤稍微拉远了点距离,在脑中一边唾弃着自己奇怪的嗜好,一边不知第多少次的反思着她到底进行了什么样糟糕的教育,以至于把这个家伙搞成了现在这幅偏执狂的德行。 “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努力不让自己有麻烦的。”片刻后她叹口气拍拍他的脸颊,给他把最后一点残泪擦干。“你身上疼不疼?” “没事。”阿瞒不甚在意的摇摇头,甩了下尾鳍。 “那就行。”她笑了一下,整个人因为放松下来,身体中的疲惫再次加倍涌了上来。她也懒得站起身了,直接越过阿瞒爬到了他身后的床上,将自己丢到床垫中深吸口气,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夜光灯后闭上了双眼。 22:35分。 真是有够鸡飞狗跳的一天。她感受着身后床垫缓慢的下陷,随后被揽入一个低温的怀抱里,脑海中混沌的思索着。 “阿瞒,其实...某种程度上,索菲亚说的没有什么错。”她在黑暗中缓慢的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对方的胸膛,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沮丧。“最起码...与劣根性相关的部分就没错...她也很有理由不信任我,毕竟是初见面没多久啊。” “...阿莙不要想那么多。”他沉默片刻后出声。“阿莙是不一样的,这够了么。” “...够了么?”左莙抬头看着紧盯着她的阿瞒,语气中是难见的迷茫。“我原来也就是纸上谈兵,知道归知道,说起来也能说,可当真要面对这种天性中带出来的糟糕根性时反而怯的不知所措。你一个人说,我还有理由反驳你是因为你见的好人太少,可是她...” “阿莙!不准想她了!”阿瞒忽然蛮横的低下头吻住她的唇舌舔吮啃噬,直亲的左莙气息不稳了才放开。他皱着眉头,下身的鱼尾缠紧左莙的双腿,将她整个人全部揽在怀中,啄吻雨点般的落在她的眼皮上。 “不准想了,快点睡觉。” “...阿瞒,你这样我睡不着的。”左莙闭着眼睛笑起来,心里的阴郁因为他的动作减轻了不少。 “那就不睡了,只想我!”阿瞒搂紧她,蹭着她肩侧的发丝,明明是低沉醇厚的男性声线,却怎么听都带着股五六岁稚童的撒娇味道。 “这个太难了啊。”左莙低笑着睁开一只眼睛。“我平常也一直想着...呃!” 她打趣的话语才说到一半,猛然间小腹阵阵牵拉似得阵痛,绞的她双眼大睁一瞬,捂住腹部弯下腰去蜷起身子。不多时,她浑身冒着豆大的珠,好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阿莙!阿莙你...” 阿瞒的声音好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一样,她在阵阵挛缩的疼痛中紧咬下唇,腿间热液不断。她在巨大的疼痛之间断断续续的说着破碎的话语,终于让阿瞒他把她抱到了浴室。 左莙躺在空空如也的浴缸中张开双腿,看着腿间不断流出的鲜血虚弱地微笑了一下。 无论怎样,她不后悔自己之前的决定。 第三十章-吞噬 “啊——!” 左莙右手紧攥住阿瞒的手掌,拼命阻止自己因肌肉痉挛着而妄图并到一起的双腿,另一手抓紧浴缸边缘在阵阵剧痛中咬紧牙关,指缘发白。 疼。 撕心裂肺的疼。 所有的感官都模糊了,整个人只剩下神经中枢和痉挛着的子宫,忠实而残酷的传达着疼痛。 疼。 好像有什么在硬生生从体内被拽下来,随着鲜血下涌连接着五脏六腑一起拼命向外拖拽着,无形的利刃形成长满倒钩的薄刀在子宫壁上一圈圈的旋转,直到什么都不剩的全部刮下来,然后不留任何余地的向外拖拽着。 疼。 世界都不存在了,只剩下这一个字反复着。 疼。 疼得让人连将眼泪驱赶出眼眶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仰望着天花板,可明明没有眼泪,为什么视野却是模糊的呢? 原来一个未知的生命在不曾形成的时候被剥夺离身体,是这么令人感到痛苦的事情啊。 左莙的身体生理性的轻颤着,在接近半个小时无间断的用力后,她抓住浴缸边缘的手渐渐失了力气一点点顺着缸壁滑落下去,在半途被阿瞒接住连同右手一起捉住牢牢的握着。他原本常年苍白因病态的而阴沉的脸上现在满是无法抑制的焦虑和巨大的悲伤,他一遍遍的朝左莙呼喊着什么,幽蓝的眸子中全是无助,隔着那层薄薄的水雾看过去,那副鲜见的神色倒衬得他整个人像极了初遇时的样子。 羸弱又天真。 真是...怀念啊。 左莙模糊着神智,缓慢的思虑着。 阿瞒似乎冲外面什么人喊了几句话,又支起上半身朝对方做了几个焦急的手势,随后他弯下腰将左莙无力的上半身半拖半搂的小心揽到怀中,顺滑的长发因垂到浴缸内而被鲜血打湿。 “唔!” 虽然双腿依旧张开着,但因上半身骤然抬高改变导致左莙下半身鲜血流得更快了,她无意间扯住阿瞒垂到她面前的湿濡长发痛苦的闷哼一声,终于在一阵剧烈的宫缩后感受到一个小小的异物顺着阴/道滑落出去,过了一阵,又有个什么更小的东西随她一起离开了她的体内。 不会...再痛了吧... 左莙抽搐了一会,宫缩阵痛渐渐和缓下来,她的体温也随着大量出汗和失血而缓慢下降。她眯了眯眼仰望着上方冲她拼命呼喊什么的阿瞒,满是噪音的耳膜却接收不到什么信号,对方的声音似乎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被缓慢的拉长、变钝。她虚弱的向阿瞒微笑了一下,右手松开了方才还拼命拉扯着阿瞒的长发,眼帘开开合合,神思逐渐滑向虚无的黑暗。 怎样都好... 什么都好.... 只有现在,请让她睡吧... “阿莙!!!” 突然之间,她右肩的薄衣被剥落,接着那里便给神经信号传导了一阵无法忍耐的撕扯般的剧痛,有什么东西排排钢钉一样狠狠镶入了身体中又迅速拔起,那上面细小的倒钩又带起了一阵新的疼痛,比之前更甚。 “阿莙!不准睡!听到没有!阿莙...” 拍着她脸颊大声呼喊的阿瞒再次出现在左莙的视野中,对方看到她清醒过来似乎非常开心,阴沉的脸上挂起了个傻气至极的笑容,低温的液体滴滴答答的落到左莙的脸颊唇畔。 “你...你他/妈竟敢咬我...” “呵...阿莙对不起...但是你,你别睡...知道么?真的别...” 阿瞒看到左莙还有力气爆他粗口不禁喷笑出声,尾鳍快乐的迅速拍打着地面的瓷砖,发出啪啪的阵响。他吸着鼻子向左莙道歉,脸上的笑容和因方才挤压心脏的巨大惊恐而不断颤抖着双手同样掩盖不住。他用手擦擦脸上的残泪,长身拿起两条一旁架子上的大浴巾将左莙的下半身草草擦干裹好,一边不停重复的跟她说着话,一边将她轻轻带起离开卧室,放到二楼的客厅沙发上。 “阿莙,不要睡,马上沐左鸿就带医生过来了,你别睡,听到么?阿莙...”他苍白的唇不停的在左莙脸上落着细碎的亲吻,低沉的声线愚蠢的重复着同样的话,和她拖拽着自己沉入黑暗中的神经不停做着拉锯战。 “知...知道了。”左莙深吸口气笑了一下,抬起虚弱的右手将他的脸拨到一边去。“你去...藏起来...” “我不要紧,你先——” “别再...让我替你操心...快藏起来...” “...好。” 阿瞒沉默了片刻,听着楼下开门的声音和生人迅速的交谈与凌乱的脚步声,咬咬唇在她额头上落了个轻吻,随后迅速的游走回左莙的卧室藏匿起来,掩上门扉。 他听着屋外与他前后脚的沐左鸿撑着恢复不少的身体向人解释左莙的状况,双拳紧握着闭上眼睛。 他永远,没法像他一样正大光明的和左莙比肩,站在她身旁向人介绍自己的身份。 出生于暗夜的怪物,永远无法暴露于光明。 他生平第一次憎恨起自己身后那条粗长有力的鱼尾,第一次觉得,如果那是人类的双腿... 他果然还是不该和阿莙... —————————— 【喂,大清早的钻什么牛角尖?是谁之前跟我炫耀鱼尾比人腿好来着?】 【我喜欢的一直是你,你如果还是在这种可笑的地方企图犹豫隐瞒,那就滚出我的世界吧,别再回来。】 —————————— 阿瞒紧握的手松开,将卧室的门完全关上,游走向浴室,幽蓝的双眸后嘶吼咆哮着的凶兽轻易吞噬掉了从心牢角落里幽幽挤出来的几丝愧疚,心满意足的舔舔爪牙,盘回了深不见底的识海。 阿瞒停下来,盯着浴缸中那个和鲜血混在一起的异物看了一会,随即施恩般伸出两根手指拎起它,嫌恶的皱起眉头。 他天生对血腥有着深入骨髓的喜爱,可是这个东西...这个渣滓,这个连他巴掌大都没有的一摊碎肉竟然足足折磨了阿莙半个小时!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他猛地将它摔进浴缸中的血污内,那东西好似头部的位置因撞击而发出了轻微的喀拉声。阿瞒从喉管伸出低低咆哮着鼻梁皱起,用最原始的生物方式宣告着他周身沸腾着的愤怒。 接着,他就看到它在血泊中蠕动了一下。 哦? 竟然还有生命迹象么? 阿瞒一怔,随即低下头去查看,却被那东西再次挣动扑起的血花溅了一脸。他扯起一个狰狞的笑容,两根指头捏住那东西的颈项将它再度拿起举到面前,近距离的观察起来。 似乎是为了和人类女性可怕的生育抗性作斗争,它的身体外部被包在一层薄薄的胎衣中贴在勉强能够称作肌肤的东西上,被阿瞒摔了一下后那层胎衣裂开,令它本身的身体暴露在了空气中,原本微红偏白的肌肤在空中暴露了没有一分钟就开始快速变青,从下向上直到脖颈处逐渐接变化着近阿瞒鱼身的颜色;眼睛还未睁开,看不出是副什么样子;即没有人类的双腿,也同样没有人类的四肢,背后的鳃孔清晰可见,唯有一颗小小的头颅长着人类相似的五官和稀疏的毛发,没有双耳、没有鼻子,独独一张比例不寻常的大嘴像极人类,可内里,却只有七鳃鳗的环形齿。 阿瞒饶有兴趣的将它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确定了这个还能抽动的怪物确实尚有一丝气息。虽然还未发育完全,但这东西的大部分基因和显像属性很明显都较为贴近他,像左莙的地方反而寥寥。这也算是种嘲讽吧,对自然的嘲讽。 神所创造的生物,竟然被人所创造的基因所打败了。 真是可笑。 他捏了捏它的鳃孔,不出所料的看到对方抽搐了一下。 要是把它留下来会怎么样呢?把这个亵渎神明,只凭存在就已经算向自然开战的家伙留下来,会怎么样呢? 他低低的笑着,眸中翻滚着恶劣的愉悦,脑海中压根没有半点【父亲】的概念存在。 “有趣。” 阿瞒好像手拿着玩具一样开心的翻玩了一会,无意间瞥到了浴缸中的血泊,理智瞬间回笼。 是这个东西害的阿莙流了这么多血。 留下?怎么可能留下。他刚才在犯什么傻呢。 阿莙一定不希望见到它。 他脸上的笑意渐消,将被取悦的童心压回心底。他上下抛掷了一下那东西,待它落回自己手心中时猛然攥紧手掌,随着几声轻微的喀拉声和微弱的挣动过去,在它身上残留的最后一点生气也被剥夺,逐渐归于死寂。 “永别。...孩子?...嗯,大概是吧...永别,我的孩子。” 他自言自语着耸耸肩,微一用力乍起口中的利齿,将躺在手掌间的那团碎肉连带这未成形的胎盘一同咀嚼吞咽下去,随后他从皂架上找到了根左莙的头绳,将头发草草扎起来后,他向浴缸中俯下了身。 阿莙的一切,都是他的。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能就这么任其流入下水道呢。 他得快点才行,阿莙还等着他呢。 啊... 好甜。 第三十一章-绝望、纠缠与无光的暗夜 “阿瞒——”外间左莙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响起,随着生人下楼的凌乱脚步声和沐左鸿与来人的谈话声渐行渐远,左莙扶着墙壁一点点向卧室拖行的声音也逐渐近了。“阿瞒,接我一下——” “就来——”阿瞒急匆匆的将发绳解下来,也顾不得洗漱只拽了几张面巾纸忙乱的擦拭手上脸上、甚至滴落到胸口的血迹,朝门外应声。 快点快点,再快点!不能让阿莙看到这幅样子! “你在干嘛呀,我都...——”左莙以为他在玩,嘴里没好气的嘟囔着推开了卧室的门,却正撞上了站在浴室门口忙着清理自己的阿瞒。他和左莙双双呆在原地,一个满手鲜血,一个脸色苍白。 左莙怔楞的扶着门框,盯着他手上暗红色的鲜血和唇畔的肉质残渣,偏头看了看已经空无一物的浴缸,半晌才开口。 “阿瞒,你把它吃了?” “你听我...” “是不是?” “......是。”阿瞒攥着手中染红的纸巾低下头,背后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瀑布一般的倾泻下来将浴室灯的光晕反射发散出去,在黑暗的卧室中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朦胧的沐浴在绮丽的光环之中。 “......为什么。” “......” “...为什么要...吃掉它...” “它让你很痛苦。”他抬起头应着左莙的目光说道,声音平稳,言简意赅。“而且阿莙,它是我的一部分,尘归尘,土归土。” “...你...一定是,索多玛的堕魔吧...”左莙搁在门框上的手滑落下去,似乎在看着阿瞒,可视线又似乎穿过他再看着什么别的什么。 阿瞒垂在身侧的双手猛地一颤,浑身的血液都因为左莙的这句话凝固了。他咬紧牙关阻止自己身体的颤抖,却抵挡不住那一阵阵刺骨般的寒凉,大脑嗡响着轰鸣着咆哮着巨大的噪音,冲击的他眼前发黑。 她一定难过极了,她一定恨透他了。这种事情,怎么能怪阿莙不理解呢?没有人会理解的。 只是... 他身上的肌肉绷紧在阴暗的地方蓄势待发着,眸色深沉,等待左莙吐出那句割裂离别的军令状下来时,一个手刀上去将她敲晕。 她如果说放开他,她如果决定不要他了,他就是废掉她的双腿也不会允许她离开半步的。 把阿莙锁在囚笼里,余生的目光都只能注视他一人,像他渴求她一样离不开他就好了;她要是要进食饮水,他给她带就好了;她如果要排泄,他领她去就好了;她如果还想要孩子,他就继续努力,直到她怀上就好了。 阿莙,不要说离开。 他们说好的,要在一直在一起的。 阿莙,你要遵守约定才行。 “不然...” 他再次听到左莙开口,扯了扯嘴角闭上双眼,勾起一个寒凉的微笑,等待对方最终的宣判。 “不然...为什么我竟然...更喜欢你了呢...”左莙喃喃着,倚着门框滑坐在地上。 “什..?!”阿瞒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坐在地上左莙,一瞬间全身的血液尽数解冻,他屏住呼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呐,你告诉我,”她依旧坐在那里抬头望着立在那里的阿瞒,身上宽松的睡袍领口大开,衣带凌乱着像个迷路的孩子似的茫然无措“你是...恶魔么...一定是的吧...还是...我疯了呢...” “阿莙!”阿瞒游走过去一把抱住双眼空洞迷惘的左莙,狠狠地收紧双臂将她圈在怀中,浑身浓重的血腥气亦悉数沾染到了她身上“阿莙,你别这样说。”他一只手血迹斑驳的抚上左莙的颊侧,手上粘稠的血液被顺势涂抹到了她的唇边,让她映在晕光下因失血而过分苍白的脸看起来平添了几分妖异。他怀中的左莙好像被抽空生灵的人偶,双臂垂在身侧,眼眸中蒙着层不甚明朗的水雾,半分神采也无。 “阿莙,是我不好——” “你到底...想我怎样...?” 阿瞒的话刚冲口而出,便被左莙的轻声打断。他其实完全可以将自己劝慰的话语说完,可左莙那一声虚弱之极的轻语传到他耳中却如同惊雷劈下,那声音里带着似乎压抑已久的惊恐和哀绝,终于在无法继续掩盖的时候尽数喷破而出。却又并不是说给他听的,也并不是自问,那声轻语更像是迷途末路时的困兽向天的哀叹,为穷极一生垂死挣扎着最后一个不明的问号。 恐怕从为他杀人那天起,她心中便背负着这样巨大的迷惘了吧。 当时收留他的那个满身温暖的女性,在那一天时便已经不复存在了。 是他的错。 但他实在... 他猛地低下头去亲吻左莙的唇,这一吻如同在雷雨中狂暴肆虐着的风,亦如剑锋直指敌首的征途军,那互相交互抵死缠绵着的唇舌像在给双方人生中最盛大的会面与离散饯别,肮脏而壮烈。他们长久的纠缠着,唇齿之间满是铁锈的味道,不知是谁的血液混着未来得及咽下的津液顺着嘴角滑落,滴落在左莙的睡袍领口晕出一朵殷虹的花,如同开在森森白骨上的罂粟。 他实在,不能放开她了。 * 阿瞒将累极昏睡过去的左莙小心的放在床上,小片皮肤与瓷砖的接触因不够流畅的摩擦而传出阵阵的簌簌声。他给她盖上被子迭起枕头将她妥帖的安置好,随后给自己调整了个位置,趴在一旁盯着她的睡颜出神。 他还记得当时左莙为了他,撤了卧室中常年铺置的地毯。 —————————— 【我等晚点时候把地毯撤了吧。】 【!可是...】 【反正也铺很久了,我看着腻了。】 —————————— 他望了她一会,忽然长身低头伸出舌尖舔舐左莙嘴角残留的血液,眼帘下半瞌的的双眸中俱是温柔。 “阿莙...你把我惯坏了。”他的唇舌在左莙的唇畔留恋徘徊着,吐出的声音好似深夜空气中流淌的竖琴。“但我不会放开你的...怎样都...” “想必即便是左小姐听到这样的言论,也会觉得困扰吧。” 寂静的夜中,左莙卧室的门外突兀的传来一个男性的声线。 “!!!”阿瞒半闭的双眼猛地圆睁瞳孔微缩一瞬,他丝毫没考虑,条件反射的伸手摸到左莙枕下扭头一扬手,掌中的匕首便朝声音来源破空飞去。 “啧,鳗鱼先生你这说话前先动手的习惯是不是考虑改改。”门外的黑影一扭身子,边说着话边流畅的躲开了阿瞒丢来的利刃,却在站稳的下一秒被压着身影,随匕首一同快速游走过来的阿瞒一拳捣在右脑太阳穴上,整个人向后飞出去,闷声磕在了身后的栏杆上。若不是有钢线锯拽着以作支撑,他现在肯定已经连人带武器整个摔下去了。 “你上来干什么!”阿瞒的瞳孔在夜幕下发着幽蓝的微光,里面翻滚着山雨欲来的疯狂和暴怒。他双手俯撑在地下,腰尾部肌肉紧缩,皱紧眉头盯着不远处因他迅速的攻击还未缓过神的沐左鸿,声线尖利。 他竟敢偷窥左莙!真是... 死不足惜! “你还真是条,不错的看门狗啊。”对面的男人揉着立时肿起来的额头缓缓撑起身轻咳两声,劈手就给了阿瞒一个回敬。钢线锯绕在他抵挡的左手上缠了个来回拉出几道极深的伤痕,随着大量透明液体的滴落,沐左鸿迅速的将武器收回向后撤了两步做了个停战的手势。 “我无意跟你浪费体力,只不过上来看看左小姐的伤势而已。”他对着不远处依旧程戒备状态的阿瞒耸耸肩,表示诚意的收起了武器。“毕竟,我们的安全有一部分是着落在左小姐身上的。” 阿瞒沉默的盯着他看了片刻,终于也缓缓解除了警戒状态。他在沐左鸿饶有兴趣的目光中舔了两下正在迅速愈合的伤口,眸中满是毫不关心的冷漠和厌烦。“阿莙已经没事了,休息两天起来就好了,你走吧。” “...哼。”沐左鸿冷笑一声也不多做纠缠,扶着楼梯往楼下走去,只是在路过阿瞒身旁的时候轻飘飘的跟他说了句什么。阿瞒瞳孔瞬间收缩,咬紧牙关目送他走下楼,过了一阵才静悄悄的游走进屋中翻出左莙的手机,在简短的通讯录中找到了他所想联系的人。 “......” “....喂小莙,有什么事啊?”一阵单调的忙音过后,电话对面的人在深夜被接通。 “左澄,是我。” 阿瞒望着外面暗沉的夜空,低声开口。 “我有事求你。” 第三十二章-特殊、共情与彻底的异体同心 “疼疼疼...小胡你就不能轻点...嘶...”程海裹着厚重的绷带端坐在手术台上,疼的口中凉气倒抽。 “疼死你得了!”胡斐再次愤恨的捶了他完好的那侧臂膀一下,狠狠咬牙。“你怎么回事,功夫倒退成这样了?连沐九都收拾不了!你他/妈要不是镜面心这次就救不回来了!” “虽然不是功夫的事...不过确实是我疏忽了。”程海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阵,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错处。他咧开嘴嘶声笑着摸上胡斐的头顶,将他一头半长的发呼噜乱,语气豪迈。“多谢你啊小胡,你要不要考虑下次给我换个铝合金的肺啊哈哈哈...呃...疼疼疼...” “滚!老子没钱在这种事上浪费!仔细你的身体别再出这种岔子,给你做一次克隆就是一百一十万,组里哪有这么多钱烧给你瞎整腾!”胡斐打开他的手皱着眉走到身后的电脑椅上坐下,环起双臂。“沐九挺狠啊,知道你原来的肺穿了几枪么?” “几枪?” “他把你的弹夹全打光了。” “...哈哈哈哈哈好小子,该下手的时候绝不留情。”程海挥挥手,语气中满是赞赏。“真是可惜啊...” “可惜个屁。你心要是长在正常人一样的地方现在就是一滩肉糊了。欸,我说你什么时候去收个尾?那小子好像现在躲到山里去了,我暂时查不到他的位置,不过也就这几天的事了。”胡斐白了他一眼。 “...月底。”程海笑了一下,眸色中难得现出即将狩猎的狠利。 “带上兄弟,先去端了中科院陆生组剩下的那些废物,最后收拾这小子。” “老子要给他一个,盛大的饯别礼。” * “阿莙,你开开门好不好,阿莙~~~我两天没看到你了,好想你。” “阿莙,我身上痛,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病啦?” “咳咳...阿莙你看,我病啦!看不见你就不会好的病!” “阿莙...” “......” 左莙对门外模糊的轻敲和哀求充耳不闻的抱膝坐在落地窗前,双目直视着外面雪地上将羽绒服反穿着露出背部,上上下下飞舞不停的索斐娅,还有站在一旁陪她嬉闹的沐左鸿,心绪不明。 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下身因流产而轻微撕裂的伤口现在已基本愈合的感觉不到了。 什么小月子,什么营养汤,哪样都不需要。 她愈合的速度快的让人心惊,几乎已经脱离人类细胞分裂生长融合速度的范畴,而左莙也隐约能猜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最亲密的姿态交合了那么多次,怎么可能不受未知的影响。 她不怪阿瞒,一点都不。 只是...... “我还要...堕到哪里才算止息啊...” 她将脸埋进双腿之间,对于面前不见底的暗色惶恐哀叹。 阿瞒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每当她推着自己更靠近一步更适应一点,他就展现出更多更晦暗的色彩给她看。可悲的是—— 即便如此她还是爱他,如同深爱自己一样。 最后一点薄弱的道德底线挣扎着束缚住理智,告诉她什么不行什么不可以,可她很清楚自己从情感到理智,无论哪里都早已经溃不成军。他将她身上本不愿面对的东西全部照了出来,像厄里斯魔镜般将她一丝不挂的虚伪外衣全部剥掉,强迫她看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从未对焦鸿升起一丝同情,即便在偶然看到地下室的血迹之后;她从未对手刃远亲有过一丝悲伤,即便在院后的天坑看过那堆迭的尸山之后。 群体道德哀嚎着向她跪地哭求,遮住她的眼攥紧她的良心告诉她勿听勿言勿看,迫使她感受到恐惧、悲愤、自责和苦痛,可那张皮囊下的真实却是个从未动气的冷漠脸孔,冷冷的俯视着因需要向集体俯首称臣而甘愿软弱保持着【真善美】的那个左莙,看着它一旦不小心触碰了真实之火便被灼的痛彻心扉,哭喊着向文明求助。 可是,没有人来救它。 连同她自己也要将它推往深渊。 远方还有更多的未知,还有更多可怕的突发和不能承受之重,她其实在踏上这条征途的那一刻便没了退路,可被集体金线束缚的良心却总是叫喊着退缩,为危险而满是泥泞的未来抱怨着不吉利的话。 退吧,左莙。退回来。 把他交给别人,你还有退路。 它这样劝诱着,说着安稳又美好的话,许诺着漂亮的前景,即便在她跟黑市老板交涉的前一刻还是如此。 愈加其冠,必承其重。 当然如此。 可你没必要让自己做到这一步的,别撑着了,我知道你不好受。 你又哪里知道呢,你不知道的。 你连直视我丑恶的真容都不敢,又哪里懂得我披着这张人皮长久的混迹于人堆之中,心中数九寒天的冷呢。 她将为人的良心作伪的揣在身上,假装和那些在地铁站公交车挂着张疲惫的面孔碌碌的人群没有差别。那颗良心包在这孤寂冷然寒人心脾的面孔之外,软弱善良着,装得最后连自己都几乎忘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她从未拥有过常人一般激荡的情感,那个眨着大眼向人讨糖的左莙在看到父亲被扣入铁窗的一日便已死了。 尸骨寒凉,再无活起来的可能。 直到阿瞒跌入她的人生。 【啊————】 床头上的手机猛然唱起高傲的女声歌剧,左莙回过神来伸手够到它,盯着屏幕上的两个字看了一会才划开了接听键。 “接的够晚的啊,求人是这个态度吗?!”刚接起来,对面便是一通劈头盖脸。 “爷爷?” “哦,小莙啊,我还以为这次又是那小子接呢。”左澄态度明显和煦下来,声音中带上些笑意。“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呃?你怎么知道的?”左莙歪头倚着窗帘,在起雾的窗上百无聊赖的画着简笔画——一个几乎看不出原形的小阿瞒。 “那小子告诉我的。对了,你给我告诉他一声,他要的东西我已经邮了,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到。” “...你把名字告诉我吧,我怕忘了。”她警觉起来,没直接向左澄透露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我也记不住啊,又不是我专业范畴。化学阉割用的玩意名字都老长,我给你查查...” 左莙双眼大睁,怔楞在当地。 左澄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可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听进耳中,她满脑子都是那四个字眼在转悠着,可怕的能逼疯他人。 化学阉割。 他想干什么? 他到底把她当什么?! “...我知道了爷爷,我去睡会,先挂了。”左莙咬牙尽量平静的扣了电话,站起身大步走到卧室门口用力拉开门。 倚着门框小声轻敲的阿瞒一个没防备直直摔了进来,他躺在地上仰望着忽然愿意面对自己的左莙快乐的拍打着尾鳍,眼睛亮晶晶的瞅着她。他也不起来了,直接就保持那个低矮的姿势搂住左莙的腿蹭着,喉咙深处传递着阵阵彰显心情的低笑。 “阿莙~~~” 软糯的声线,像拉丝的糖。 “...你把我当什么了?”左莙用力将腿抽出来怒视着他。 “?...女朋友啊。”阿瞒竟然歪着头认真回答了她的愤言,可随即便得到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有把我放在心上吗?!你他/妈就算要...要阉了自己好歹跟我说一声吧!!!” 左莙气的咬牙,吼完之后正要甩上门,却猛地被阿瞒一把搂住制住双手,眨眼之间两人便一同进入卧室倒进床榻之间,身后的门也被阿瞒轻巧的甩尾关上,留给屋外一室沉寂。 “我不明白,阿莙。” 他舔舔嘴角被口中锐齿划出的鲜血,眸中迷恋深沉,带着纯粹的困惑。 “你因为孩子不高兴,那我就吃掉它;你因为我吃掉它不高兴,那我就切断伤害你的源头。”他的额抵着左莙将她压在被褥中,视线胶着,声调喑哑低沉。 “阿莙,我想让你快乐。这个世界上让你不快的东西,我都帮你抹掉。” “我自身也不例外。” “所以阿莙,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还是不快乐?” 左莙咬着下唇,眼眶迅速的变红,下巴不可抑制的抖动着。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心中那个方才叫嚣沸腾到顶点的最后一丝道德金线断裂开来,变为一片死寂。 她还是输给阿瞒了。 “...我没有,不快乐。”她终究恸哭出声,挣开双手的牵制狠狠搂紧他,将脸埋在那寒凉的肩头和大量顺滑的长发之间落着泪。 用苦涩的泪水哀悼着良心的死去,用喜悦的哭号迎接本性的彻底释放。 “阿瞒,我来好了。我去买节育环。” “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第三十三章-会议 “晨安,左。” “早上好,索斐娅。” “鳗鱼先生,麻烦帮我拿一下那边的勺子。” “......” “给。” “多谢了,左小姐。” “沐,衣服。” “啊,我才看到...” “姆...” 清晨,一楼大厅的饭桌上一片嘈杂。阿瞒拿着医用的补血袋百无聊赖的窝在正往面包上抹番茄酱的左莙身边撑着头,一瞬不瞬的看她,对面高高的栖息架上索斐娅正拎着个巨大的瓶子啜饮里面的花蜜,时不时弯下腰去从沐左鸿的勺子里啜吸一点微甜的豆浆。 整张饭桌上中餐、西餐、异族、人类的饭食汇集了个全,怪异却和谐。 “左小姐,你那边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沐左鸿咽下口豆浆发话。 “还可以。”左莙点点头头,抽了张餐巾纸给身旁的阿瞒擦掉下巴上的一点血迹。“出去这件事不算难,只是要委屈索菲娅登机的时候先呆在箱子里半个小时。” “这个不...,”“可以。”索斐娅打断沐左鸿的话。 “...那就没问题。”沐左鸿望着她,见她冲自己微笑了一下后也妥协着点头,没有异议。 “阿瞒,你也一样。”左莙冲身旁懒洋洋甩尾的阿瞒说着,他丝毫不在意的点点头。 “我们月底就动身,你尽快打点好国内的事情。” “好。”沐左鸿抿了下嘴,咽下口中的面点。 “你呢?”左莙又舀了一勺番茄酱抹在面包上,将整个阳面涂得通红。 “不乐观,我前天收到的消息,引渡钟敲响之后中科院整个陆生组几乎全灭了。”沐左鸿推开面前的餐点迭起双腿,蹙着眉头。“胡斐...哦,我们组里的军师,他一人是没有这么大号召力的,这种大面积高密集的活动几乎只能肯定程海没有死才说的通。” “你上次不是说连心脏都打烂了么?”左莙喝了一口咖啡。“这样都还活着,他是怪物吗?”这个词刚说完左莙就一僵,下意识瞅了眼身边的阿瞒,后者冲她呲牙灿烂的一笑,丝毫不介意。 “...我的记忆应该没有出错才对,只怕他身上有什么我们不了解的盲点存在。”沐左鸿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语气犹豫。“胡斐的军事侦察能力强的可怕,我们如果不加快动作会失了先机。” “...这个比较麻烦,我们只能坐月底那班航程。”左莙皱眉。“你们组织全貌到底是什么?执行力这么强?我到现在也不太清楚。” “其实原本没有这么大,近几年胡斐加入之后资金充裕,人才变多了。”他推推眼镜,明明刚喝完豆浆,却伸出手去够桌角的温咖啡。“之前只有程海和我们六十七个排在船鬼行列的人,大多数都是用热兵器,只有我、刘三、晨七、陌十一,我们四个用冷兵器。小陌用改装的花剑;小晨是使双刃的;我用改装的钢线锯;三哥用阔刀。直至他死我也没能打过他。”沐左鸿苦笑了一下,语气有些惋惜。 “程海是个怪人,他集结【特勒之船】的时候跟我们喊的口号就是消灭极端,成就中庸。我们本来的任务就是杀光世界上所有不该存在的生物,所以中科院的基因组是很大一个目标。不过一开始虽然战力强但是生活比较艰难所以没敢动他们,后来胡斐加入,为了生活就开了地下交易场和黑市珍奇馆,生意做的大也就扩招了很多人,直到现在能够跟军队火力武装相抗衡。”他放下喝干的咖啡杯,冲身旁不明所以的索斐娅展颜一笑,随后将视线移回左莙身上。“胡斐这个人执行力比程海还要强,虽然身体很弱但是脑子很好,在现在这个电波覆盖全球的时代,根本无法在他眼下藏匿,所以咱们最好快一点。” “呃...我能提问题么?”左莙像小学生一样举了举手。 “...问。”沐左鸿的眼中有些许无奈。 “第一,他们知不知道阿瞒跑到我这里来了?第二...你们老大的价值观靠谱吗?”左莙舔着指尖上的番茄酱,接过阿瞒递过来的空血袋丢进另一边的垃圾桶里,任他的大掌握紧自己的手。 “...为什么要问这个?”沐左鸿不解反问。 “当然啦,”左莙耸耸肩,自然的理解了他不明的地方。“他要是个价值观不靠谱的人,哪有什么资格鉴定这个世界上什么生物不该存在,什么生物又该活下来啊?” 沐左鸿楞住。 说实在的,他确实从未质疑过这件事。 奇怪...他为什么从未质疑过这件事呢?凭什么由他来断定,索斐娅该不该活下来呢? “......左小姐,你确实是个...不同的人。”沐左鸿一边胳膊搭在身后的椅背上,语气中带上些许敬佩。 “...别打岔,先把我的问题回答完。”左莙翻了个白眼压根没信。 “咳......,”他让她一噎弄得也想翻个白眼,好在忍住了。“应该不知道的。我们优先引渡有军事潜力的生物,所以翼组和陆生组就是攻击重点了,更何况鳗鱼先生逃出来的时候好像还是幼体?”他看到左莙点点头,语气了然。“那就是了,再说你这里也实在太过隐蔽了。” “...也就是说...,”左莙思忖了一阵,咬牙切齿的盯着他。“如果你不来,我和阿满就永远不会有危险?” “那可不一定。”沐左鸿摊手,挂在脸上的笑容让人恨不得一天揍他八遍。“这场遭遇战可是薛定谔箱中的猫,现在怎么好下决断呢,左小姐?” “再说了,你不是很好的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么。”他朝身边望着窗外,天真的摇晃双腿的索斐娅偏偏头,语气带着恶质的趣味。 “......” 左莙低下头,不停地告诫自己对面这家伙是盟友,把他打残了很多事不好收拾。 冲动是魔鬼啊左莙,冲动是魔鬼! “阿莙?”身旁的阿瞒伸手摸摸她的脸颊,语带询问。 不行不行不行,阿瞒出手这家伙就甭活了... “...没、没事。”左莙好一阵才忍下这股跳起来痛骂他祖宗的劲,安抚性的拍拍阿瞒的手清了下嗓子,平静的冲索斐娅扭头。 “索斐娅。” “?” “沐左鸿昨天在你出去的时候跟我说——”她呲牙冲沐左鸿森森一笑,用词字正腔圆,毫无偏颇。 “我、们、交、配、吧。” “什...?!” “沐?!” “阿莙?!” 三个不同声线的惊呼回响在别墅大厅中,左莙窃笑着拉住阿瞒往二楼而去,任凭楼下措手不及连连告饶的沐左鸿被自家媳妇吊打。 该,谁叫你讹我。 “阿莙!那个——”刚进书房阿瞒便被她扭头亲了一下,剩下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 “别傻了,我们哪有空闲说这个,那个是说给索斐娅听的。”左莙戳了他一下,在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 “...阿莙。” “嗯?” “...阿莙~” “...有事快说。” “没什么。”阿瞒游走过去将大手放在她头顶,尖锐的指爪轻轻的给她梳理披散的乌发。“...你...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现在感觉好多了。”左莙很清楚他在问什么,随意的动了动下半身,跟着打开金融软件的面板。“别多想了,我不要紧。” “以后真的不会...” “不会。” “...阿莙,对不起。”他低下头轻吻着左莙痕迹斑驳的颈项,半瞌上占有的雷云墨色翻滚的眼眸,语音尾端轻颤。“果然还是我来...” “闭嘴!”左莙皱起眉暴躁揪了一下他的发丝。“你让我上哪去给你找做节扎的医生?这个事别再提了!” “...好。” “...我要干活了,你先乖乖去干点别的。”她语气缓和下来,微笑着捏捏他的脸颊。 “那我做在这看你行不行?”阿瞒歪歪头从她主机上方抽出大耳麦。“不会打搅你的。” “...好吧。” “!”阿瞒的双眼明显亮了一瞬,原本高高直立的鱼尾软下接近三分之二,软哒哒一滩的铺在左莙的电脑椅周围,他将电脑中以自己名字命名的音乐文件夹打开,上半身趴在左莙的大腿上,一张苍白的蠢脸幸福的要冒泡泡了。 阿莙第一次同意他在她工作的时候呆着这里欸... “说起来,你都在听什么啊?”左莙看他一副吃到蜂蜜的狗熊样,不禁有点奇怪。 “...就是...音乐而已。”阿瞒罕见的闪烁其词,停顿了片刻支吾着要带上耳机,左莙却被暴涨的好奇驱使着一把抢了过去。 过了片刻,她同样罕见的红着脸将耳机丢还给他,直视着电脑屏幕开始工作,不发一语。 “...阿莙?” “不、不准跟我说话!我要工作了!” “...哦。”阿瞒甩甩尾鳍,戴上耳机趴回她的腿上,听着那里面放出的声音满足的弯起嘴角。 【阿瞒,你是白痴么?这个怎么放在这里啊?】 【啊...原来还有这种东西啊,阿瞒你想不想要一个?...喂,快说想!好的,既然你想那咱们就定一个吧。】 【我擦擦擦擦这里怎么会有蜘蛛啊啊啊!阿瞒!阿瞒!!!】 【早安,今天有没有胃口?对啊,之前的不是都吃光了嘛,我打算中午下山去买点东西。嗯?别跟我一起啦,这么冷的天...好吧,随你的便。】 【...午安,阿瞒。】 午安,阿莙。 第三十四章-祭旗 “阿瞒——” 左莙坐在厕所马桶上叫了阿瞒一声,音量不大,但立刻就得到了回应。 “到~!” 她口中呼唤的这个家伙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就打开厕所门探进头来,亮着一双大眼,苍白的指爪扒着门框。他还记得阿莙说上厕所的时候不准他跟进去,所以只敢小小的探进一个头去,剩下大半悠长的身躯都搁在客厅里伸展收缩着,青灰色的粘膜在晨曦的朝阳中反射出霓虹般的色泽,却并不美丽,那种好像在路边摊的下水口因堵塞而积聚着水洼,上面饭店内倒下的油脂反射出的七彩,映射出一片诡异而肮脏的色泽。 “噗——”左莙因为他朝气满溢的回答笑弯了眼睛,清了清嗓子朝他伸手。“厕所里没有纸了,帮我去拿一卷吧。” “哦。”他点点头转身,左莙托着腮顺着开着半掌宽的门缝看到外面阿瞒的尾迹游走过去,由粗变细,最后那片巨大的尾鳍轻摆着也一闪而过。下一秒这家伙就再次探过头来,手里还拿着她要的东西。 大概是平常总在一起,说是无知无觉也好或者熟视无睹也罢,她在刚才一瞬间才清晰意识到—— 阿瞒似乎又变“长”了。 或者说...长个了? “阿瞒,你原来刚来的时候多高?”她接过卷纸拆包问他。 “257.2厘米。” 好...好精确... “我在研究所的时候三天一量身高。”他自觉地报上了原因,看着左莙冲掉马桶之后一溜烟钻进来立在她身边,尾巴有接近一半还留在门外。 “之前看你觉得也就不到三米的样子,怎么最近好像又...”“哦,又变长了哦。”阿瞒自发自动的从后面伸出手给她,让她在洗手的时候也顺带蹂/躏一下自己的。 “为什么?”左莙扭头。 “不知道,反正下半身的尾部永远不闭骨每个月都会长几毫米,现在还在长着。”他哗一下将留在外面的尾端收进来抬起冲她甩了两下,从左莙身边擦过去,差点打到她。 “那你以后从阿瞒变成老阿瞒不是会变的更长吗?”左莙索性也不在乎用词了,怎么顺耳怎么来。“移动起来很不方便吧,到时候的话?” “我没想过。”他摇头,身后的散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肩头,和左莙的纠缠在一起。 “老的问题也没想过。” 他脑海中所有需要费心神的事情都与左莙有关,其他的,无所谓。 “算了,我也是杞人忧天。”她笑着摇摇头,轻易放过了这个话题。 她带着阿瞒刚走进客厅,坐在餐桌旁捧着掌机的沐左鸿便向她打了个招呼,朝二楼努努嘴。“左小姐,刚才你的手机响了。” “多谢。”左莙颔首,向身边的阿瞒做了个在这等着的手势,朝二楼去了。 “......” “......” 客厅中的气氛一时间沉滞下来,一边是紧盯着二楼楼梯口的阿瞒,另一边是浏览着墙外军事新闻的沐左鸿。二人俱都没有说话,客厅中的浮尘缓慢的飘荡在晨光里,阿瞒尾端折射出的异彩微弱的反照在墙上,随着他缓慢摆动的姿势不断变换。他一个指头敲打着桌面,心中条件反射的开始读秒,随着时钟缓慢的碦哒声而逐渐皱紧眉头。 条件反射的不安。 “你上次是什么意思?”沐左鸿突然开口。 “...忘了。” 阿瞒真忘了,再说谁知到他说的是什么。 “...为什么让我给你保密?”沐左鸿将手中的电子设备扣到桌上推了推眼镜,直视着一脸不耐烦的阿瞒。“那个笑容。” “......”阿瞒努力回忆了一下才勉强想起来他问的是什么,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当时有左莙在场他大概...他肯定半点都想不起来。他一手撑头,视线还是黏在楼梯口上,压根没和沐左鸿对视。 “...我忘了。” 这次是假的。 他才不打算跟面前这个从里到外都既不靠谱又泛着黑汁的家伙坦白,再说了,他让对方保密自己对于“老家”被毁这件事抱持欢欣只是为了让阿莙误会自己,以便于在她面前撒娇的这种事情,要怎么跟他说? “...哼。”沐左鸿看了他一眼,从鼻端哼出声气音,低下头打算再次开始浏览新闻,却被楼上猛然传来的一声重响吓了一跳,阿瞒当即就跳起来迅速的游走向楼上,却在楼梯口的时候和惊慌失措的左莙撞了个满怀。 “走!马上收拾东西!不要等明天了咱们立刻就走!!!” 她紧攥着手机的指缘发白,另一手牢牢握着那柄常年放在枕下的匕首,脸上是罕见的惊惧和慌乱。她手中的那个电子设备依旧开着,屏幕泛出微微的白光,上面显示着是干净的收信界面。 爷爷: 小莙,跑。 —————————— “哈哈哈哈小胡啊,你怎么样啊?”程海坐在悍马的主驾上,一边开车一边偏头分神瞄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喘息不停地胡斐,笑容爽朗。 “废...废你娘的什么话!”胡斐白了他一眼,捂着胳膊上向下滴答淌血的擦伤,肺部因之前剧烈的跑动仍在刺痛。 所以都说,他最是讨厌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 程海摸了一把他的脑门,黑着脸建议道“要不跟兄弟们说一声,停在这你歇会吧。” “我就知道跟着你出来就没好事...”胡斐无奈的摇摇头,侧身靠在玻璃窗上喘息不停,身体因过重的负荷和突如其来的大运动量而开始高烧,各处关节都在叫嚣着抗议。“不能停,要杀沐九就要一鼓作气。” “你这样的个状况撑不到的,别勉强了。”程海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开车的速度却并未减慢。“哎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你那几个徒弟都怎么样?拿的出手吗?” “还...还行。”胡斐笑了一下,深吸口气努力平息身体中各处向大脑传递的疼痛信号。“除了最后一个,别的孩子都学得不错。干...干完这一趟就能出师了。” “是么。”程海欣慰的点点头,将手伸出车窗外给后面的车队打了个手势,接着猛然踩了刹车。 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过去,程海将车子死火,半转过身子从后腰掏出枪来放到了身旁不解的胡斐手中,两只手都放到了他肩膀上,笑容一片阳光明媚。 “小胡,你看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引渡你?” “什...?!”胡斐瞬间明白他在说什么,双目不敢置信的睁大,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为什...” “你看啊,是你跟我说杀沐小子不能迟的,但是这个状况又没法跟着我们一块去,我其实也很为难啊,所以才让你自己选。”他目光灼灼,眼中是毫不作伪的真诚。“我老程还是很惜才的,但是没有你,咱们这趟的引渡之钟才敲的响啊!” 胡斐才明白他为什么刚才会突然提起自己徒弟的事情。 “......” 胡斐沉默片刻,抖着双手着拉开保险栓,甚至连半点抵抗的意识都生不起来。他在这一刻清晰的意识到,无论自己与这个人有多么大的情分,只要阻挡在他的理想面前,就是要被抹掉的。 他确实无愧引渡人的称号。 胡斐将枪口抵住自己的太阳穴,最后看了一眼对面捂住自己双耳向他笑嘻嘻的道别的澄海,薄唇抿得发白。 “替我给兄弟们带好啊,小胡。” 【砰——】 “......” “......” “老大!”“老大,怎么了?!” “没事。”程海将枪收回来,下了车从另一侧打开车门,拎着胡斐的后领将他丢给手下,迎着灿烂的正阳向他们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哈小胡可是好样的,为咱们组织做贡献了!你们以后学着点,知道吗?” 手下的人忙不迭接住那枪口仍在淌血的尸身互相对望了几眼,都沉默着乖乖点头。 “好,给你们五分钟,处理完之后咱们就走!”澄海大手一扬,扭头望向身后那座近在咫尺的隐秘山峦,笑得不见丝毫阴霾,眼底却冰凉一片。 第三十五章-终临 糟透了。 糟透了糟透了糟透了! 左莙握紧自己擦伤凌乱几乎掀起三分之一表皮的手背,躲在块大石后面剧烈的喘息着,试图稍微平复疯狂收缩泵血的心脏,手中还紧握着把小巧的M36,腰间插着她几乎从不离身的匕首。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而已!为什么偏偏就在山腰遇到车队了呢,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被打爆了车胎呢。她明明只要再往边上开偏一点,明明只要不去在意索斐娅就可以逃脱了的,不需要在意跳车的沐左鸿就可以逃脱了的啊! 这该死的、根深蒂固的道德! 左莙狠狠咬牙,瞥了一眼四米外潜在浑浊水塘中不安的紧盯着她的阿瞒,用狰狞的面部表情制止他数次想出来靠近自己的举动。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想孩子气到什么地步! 她因为奔跑的速度不够快,赶不上紧搂着沐左鸿在空中低飞的索斐娅,阿瞒就抱着她一口气从山腰公路游走到这片茂密的深林之中,他的尾部在刚才迅如闪电的追逐战中因为大量的沙石划伤和数次缠进树木又向前突刺奔袭而造成了严重的破损,大量的附着液因伤势而被调动分泌出来,她甚至都能在浮光掠影之间看到树干上留下的粘液。 现在好容易找到了能够躲避片刻的地方,好容易火力都被所谓的...同盟吸引过去了,他就不能消停会吗! 左莙深吸口气,拽紧自己的发丝小心的向外面枪声最密集的地方望了一眼,眯起眼试图辨清地上倒下的人中有没有那个总是笑得很欠扁的眼镜,可下一秒,她身后的石头便传来几声反弹子弹的撞击声。 艹! 左莙猛地蹲下缩起身子,抖着十指拉开手中左轮的保险栓,咬咬牙探出小半的上身,朝身后正瞄着天上索斐娅射击的人打出了生平第一枪对人的子弹。 她曾经在射击场学过枪械的使用,也勉强没有忘记怎么好好的打死别人(射击靶子),手枪拆装这种技能就好像游泳骑车,只要型号不是太怪,对平民而言学过一次基本就够用了。但是她和沐左鸿一样都对于热武器不是非常热衷,她更加偏爱突刺便利近战奇效的双刃匕首,手中这把没挂号的小玩意是老金送她的生日礼物,她除了平日里无聊的时候拿出来保养一下保证它还能用,一般都是压箱底,今天倒是派上用场了。 还是开苞见血的用场。 左莙抻头看了一下不远处那两个人,对方在一人吃了她一枪之后连哼都没哼便倒了下去,心下终于稍微镇定了些许。看起来刚才那几枪应该不是针对她的,只是被扫到了而已。 “不错的处女秀。” 她缩回石头后面吸着气自言自语,不知是说给谁听。 “阿莙——” 左莙听到声音后一扭头,正好撞上刻意用鱼尾将冰冷的池水搅得浑浊一片,顶着大坨灰色的青苔和薄冰露出头顶的阿瞒朝她这边望的阿瞒。 “阿莙我去你那边吧,你一个人太危险——”“乖乖呆着!”左莙皱眉,压着声音低吼。“你也不想想这一路上身上划了多少道了,山路不比家——快潜回去!!!” 左莙猛地举枪朝着不远处看到阿瞒后睁大双眼瞄准的人射了两枪,可还是没赶上。 那个男人被左莙射中胸膛,在抽搐中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向远处发出一阵怪异的叫喊,很明显,那是种信号。左莙不知道那串声音代表了什么,但她知道肯定要不妙了。 她咬紧牙关,恨不得冲上去踹阿瞒两脚。她迅速的四扫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想看看还有没有足够大的水塘能让阿瞒转移自己。 可惜没有用。 片刻的静谧,也就是一秒左右,大量的火器扫射在水塘周围溅射起尘土发出反弹的碰撞声,左莙抿紧薄唇只沉默了一秒,看着不经她便迅速暴起利爪和锐齿拍击水面俯冲过去的阿瞒,咬咬牙双手端枪站起身来,朝着那逐渐向这里推进的十几个面目模糊的男性回击。 远处,沐左鸿正陷入苦战。 澄海这次带来的杂兵只不过七八十人,追击战的时候他就已经干掉了接近十个人。虽说对他而言是杂兵,但蚁多咬死象,刚恢复不久的身体实在无法支撑如此大量的长时间持久战,更别说澄海这个怪物还是瞄准他的,即使他向对方暴露了阿瞒的位置,他依旧还是笑嘻嘻的先来追杀自己。 他有身为叛徒的觉悟,但这家伙这张笑脸实在太他/妈影响战斗时候的心情了。 尤其是在确认对方没死之后,尤他/妈其是在确认对方没死并且战力更上一层之后! 沐左鸿握紧从别人尸体上缴来的枪,小心的在粗大的树干后面隐好身形,他瞥了一眼在高处不断飞起又落下以防被打中,间或抖着身子向地下小范围喷吐毒粉的索斐娅,内心有瞬间的抽痛。 他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无法保护好自己的爱人。 他深吸口气憋在胸口,砰砰几枪射倒了几个四处搜索他的杂兵,可下一秒,他还未回过神便被人一颗子弹打穿了小臂。 “呃!!!” 沐左鸿狠狠的将那声嘶嚎咽进肚子里当机立断的丢掉枪支,另一手抽出腰间的【黑寡妇】甩到来枪的方向。随着一声刀锯入肉的噗响,对方应声而倒,接着就在他撤回武器的一瞬钢线被什么拽住缠绕,而后他的太阳穴便被人狠揍一拳,胸口压住。 “哈哈哈哈小沐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程海拽紧钢线锯的左手被轻易划烂露出了里面的金属质,另一手的枪抵着沐左鸿的太阳穴,笑容明晃晃的反射着阳光。“每次都是这样被我抓住的,你呀你呀...” “我向来是不及头领的。” 沐左鸿声音冷的好像地下的陈雪,他因剧痛而急促的喘息着,余光瞥到高空的索斐娅暂时未看到他并没有向下俯冲的打算,略略安心。 “谁说的啊,你小子很不错了,上次我的肺可是给打了个对穿啊,稀巴烂的。”程海咧着嘴语气满是赞赏双眸闪着光,他一手拉开枪的保险栓,一手揪住沐左鸿半长的发丝防止他逃掉。“只是可惜啊,你竟然跟这么多极端的小怪物处在一起,我可是很心疼的啊。想当初教你用枪的时候你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半大小子呢,现在...啧啧,真是“儿大不中留”啊。”他啧着舌摇头,脸上的惋惜真诚不做伪。 “多谢你啊沐小子,带我们找到一条小小的漏网之鱼。” 【砰——】 可程海还是低估了末路之时砧板上死鱼的挣扎之力。 沐左鸿的瞳孔剧烈收缩,左耳膜因过近的剧烈枪响中被轻而易举的震碎,他在对方开枪松懈的瞬间猛地松开手中的武器再反手抓住,将其从澄海的手中奋力抽出来,单脚勾住下身方向一棵树肾上腺猛地飙到顶点,狠狠切掉一节连着头皮的发丝刷一下顺着雪地从程海胯下滑了出去。就在对方未反应过来的一刹那他撑地转身,在身上双重的剧痛中猛甩手中的钢线锯,习惯性的扎到了澄海背后,常人的心脏搏动点。 他眼前阵阵发黑,撑着身旁的树干剧烈地喘息着静立了几秒,试着抽出深深扎进对方躯体中的锯首。 可是竟然抽不出来。 沐左鸿终于失了冷静,狠狠发力又拽了几下,拖的那山一般的人向后滑了些许距离都没抽出来。 怎么回事?! “沐小子,你呀你呀...”程海啧舌,就这那样的的状态转过身来,他一只金属手牢牢抓紧锯首,当胸穿入的钢线从背后直插到胸前,可他虽然流着血却丝毫没看出痛苦。“惯性思维要人命啊。” 为什么...他明明是...果然这人身上有问题! 沐左鸿在瞬间爆发过后身体各处机能都续不上力,他咬牙撑着身边的树干,余光瞄了一眼仍在上下翻飞但已明显看到他的索斐娅,拽进手中的钢线锯努力命令方寸大乱的大脑思考策略。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这种劣势吗? “沐!你...吗.....不......沐!...” 遥遥的空中传来不甚清晰的呼声,唯有这声名字叫得最为真切,那个将黑金大翅用到极限的姑娘冻得脸色苍白,月神长跑上因毒粉而闪着曾单一耀眼的金色,几乎可算是移动的活靶子,可偏偏没人能射中她。 “别下来!!!”他分神大吼着,接着便因断裂的肋骨与吸入的冷风而呛咳起来。 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几息之间的事,而就在他痛苦地咳出声时,对面的澄海也不紧不慢的走到了他面前,大手攥住了他的喉咙。 “沐九,让我老程告诉你件事吧?”他好像断定沐左鸿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话语中的狠利和傲慢终于缓慢的暴露出来。“老子我,从出生就长了一副和别人不一样的身体。” “我的心脏,长在右边。”他狠狠地掐着沐左鸿,让他保持在缺氧无力却又不会死亡的状态中,语气和煦。“我澄海天生就是被派下来执行天罚的啊,我引渡这些怪物可是在做善事。你怎么能阻挡我做善事的,是不是?” “你...咳...” “不过你以后都不会了,咱们小沐可是好孩子啊,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连续不断的密集枪声程海大笑开来,他不停地射击着,直到沐左鸿的下颚全部烂掉,脑浆和大量的鲜血随着子弹打着旋喷在后面的雪地和树干上,直到他的弹夹全部空掉。 他将沐左鸿仍旧温暖的尸身随意的扔到地下,皱着眉头将他手中拽着的那段钢线锯尾拽出来,狠狠地将它拔出自己的身体,连着沾血的武器一块掷到了他已破烂不堪的脸上,左右舒展了一下肩膀和颈部的肌肉,瞥了一眼天上不易捉到的索斐娅思索片刻,将视线转到了几十米开外撕裂吞噬掉最后一个杂兵的阿瞒。 第三十六章-乐土 左莙跪蹲在大石后面剧烈的喘息着,手背、脸上、小腿和大臂均都有擦伤和不同程度的弹伤,她将身旁染红的匕首擦拭干净插回刀鞘中手下不停,利索的从口袋中掏出子弹换进枪中。她看着面前将最后一个敌人身首咬断满脸鲜血的阿瞒,拍了拍他开裂伤口密集的尾鳍,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你...你省了我一顿饭钱啊。”左莙因寒冷而苍白的薄唇咧开,伸出尖端冻得麻木的手指摸摸阿瞒的脸颊调侃。 “...阿莙?”阿瞒似乎有些不解,像小狗一样偏了偏头,脸倒是乖乖的蹭着她的手。 “没什么。”左莙摇头,示意他不用理会自己这不合时宜的玩笑。“只是第一次知道你实战中的战斗力,觉得有点帅而已。”“是...是么...”阿瞒听到这话却显得有些不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锐甲尖端仍旧挂着碎肉的指爪,有些担心撇了撇嘴。 “怎么了?我夸你还不高兴?”左莙边说着边分神四处看着,警惕着附近除了尸身之外一切东西,企图容给刚结束一场大战的阿瞒更多喘息的时间。 “...我、我会更强的,所以说...”不要看到比我更强的人,就生出离开的心啊。 他其实并不算很强的兵器,两栖组和陆生组有比他战力强几万个单位的家伙存在,可是这个话,果然还是不要告诉阿莙了吧。他舔舔腥红的下唇将后面的话吞掉,只是无声的点点头,日光下弯起的墨蓝色眸子在一片猩红中闪耀着为数不多的一点良善,全部贡献给了面前的左莙。 这种条件反射的恐惧与不安啊,惧怕被抛弃和妄图囚禁的嗜血欲总是交替出现着,阻挡住珍惜对方的情感。 对不起啊,阿莙,总是在思考这些不够大气又可笑的事情。 “阿莙,我——嘶!!!”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猛地将左莙搂在怀中,斑驳的尾鳍扬起地上带着血花的陈雪模糊来人的视野,迅速将左莙挡到自己身后,全身肌肉紧绷着警惕面前散发出危险气息的大家伙,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上又添一道擦伤——那是往这里奔袭着的程海的杰作。 “哈哈哈哈,青年,第一次见面啊,幸会幸会。”程海话音不落,几个起落之间又是砰砰几枪,全都被阿瞒躲过。他根本无意与之废话,配合着身后瞄准对方开枪的左莙朝着程海看上去像弱点的地方吐了几颗锐齿。 虽然都被对方挡下了,还是用手。 “别不说话呀,人生难得几相逢,这可是缘分呢。”程海站在刚才他们休息的地方,悠闲的换着弹夹,皮肉破损的单手露出些许金属的颜色反射着冬日的高阳,闪着冰冷的光泽。“交谈可是化解偏执与极端的最好利器啊。” “...程先生,我男友大概觉得你快要死了,没必要跟你多费唇舌。” 左莙从阿瞒身后偏出半个身子,看着正扣上弹夹的程海反唇相讥。 “啧,你这孩子也是个被带入歧途的啊...”程海摇头叹息,语气中满是惋惜。“说真的,别走极端啊青年。”他咧嘴大笑,利索的端枪对准阿瞒开始新一轮扫射。 “哈哈哈哈,人生啊,还是要贯/彻党/代/表的魔幻现实主义道路才能持续发展下去的,要中庸、中庸知道嘛!” “呃!”阿瞒迅速躲闪着对面的子弹,尾部肌肉收缩舒张着拍打地面,扬起大片的寒雪以疾风之势撒向程海,在那片迷人视线的雪雾之中快速吐出大量重复生长的锐齿,接着连看都没看便搂着左莙游走换位奋力伸长尾部,整个人在一颗陈年老松后暴涨到接近三米,将左莙托起放到了树冠上。她也不矫情,冲阿瞒点点头便忍着扎人的松针顺着碗口粗的枝干向上攀爬,将自己隐没在一片深绿色之间。 “青年,遇到敌人可是要正面交锋勇者亮剑的,躲着算什么呀。”程海又是一阵明快的大笑,眨眼之间那声音便由远及近,伴随着枪声贴近了阿瞒的身边。阿瞒咬着牙躲在雪松后等待,直到对方靠近的一瞬猛的伸出利爪抓向对方的心脏,可指爪却在衣料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与之相磨,发出一阵刺耳的尖锐声音。他一击不成便迅速的后撤,尾端缠上身后的林木,在老松与老松之间试图隐藏着自己的身影。 地上留下了串串晶莹的液体,血液和附着液混合在一起,看不出彼此的区别。 “......” 阿瞒沉默着,和对方在风声与大片不规则的阴影砳石之间打游击。 “青年,你采取极端的打法,我老程可有点不高兴啊。”程海在一棵粗干面前站定,乐呵呵的说完这句话后站在原地仔细听了片刻,忽然猛然向茂密的松叶之间放了几记空枪。下一瞬他果不其然的看到那个原本躲闪着的半人鱼从一棵树后闪出来向她闪电般地俯冲过来,长发在身后因疾风拉成一条直线,他低吼着与他正面交谈的第一句话语,大张的口中环形的角质齿排排乍起,眸中业火几乎焚尽天光。 “中庸因极端存在而存在,你本就站在极端,又有什么资格诉说中庸!!!” 阿瞒几乎要气疯了。 他本以为程海针对的是自己,那他只要利用自己的特性稍微跟对方游走着打一阵游击战,将左莙放到便于偷袭的隐蔽安全处就可以了,谁知到这个疯子竟然朝天放枪! 他竟然敢...朝阿莙放枪! 这个,肮脏的人类!!! 阿瞒炮弹一般的冲上去,张开嘴对准程海的喉间就是一口,对方微微侧身反应迅速的将手掌抵在那里,同时迅速对着他当胸一枪向后一跃,狠狠抽出被阿瞒收不住势咬在口中的手掌,发出阵阵锐器相刮的刺耳声音。 他的手竟然被咬变形了。 程海瞥了一眼被拽下两根手指露出里面控制线路的手掌,脸上的笑容一僵,半晌才冲阿瞒摇摇手。“青年,咱们可不是同类人啊。”他看着对面的阿瞒没有痛觉一样将利爪伸进胸膛,在接近肩胛处那个弹孔将子弹挖出来丢到地上,旋型的弹伤迅速开始愈合,颊侧的咬肌鼓起。“我可是为了替老天实行正确的中庸之道,逼不得已走向极端的,咱俩可没得比啊,哈哈哈哈~” 他又发出一阵大笑,声音隆隆。 “想学做人,就得先能区分高贵和低贱。你呀,还是太狭隘了。” 他大笑着将手枪再次上膛,忽然朝朝上方的松林之间再次放枪,打落了大批堆积在松叶间的白雪。阿瞒看准这个间隙猛地抵着背后的树干再次俯冲到澄海身边,张到极致的大口在朝他喉间虚晃一下,狠狠啃噬在他肩头,利爪从下至上拉出四道极深的痕迹,直接将他整个右臂的皮肉连带衣料全部划烂。程海吃痛侧身,低吼着朝他悠长的尾端横截射击,碎掉了阿瞒最细的尾端和连带着的巨大尾鳍。 双方在雪幕中瞬间交战又瞬间分开,可程海还来不及喘息便发现阿瞒掉在他身旁雪地中的尾鳍还在抽动着,对面的残端就开始迅速的长合了! 在至今为止遇到过的任何一种融合物种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特性,明明是个战斗力很一般的玩意,可如果打不死... 不远处的阿瞒将大半身子隐在松木后面,余光瞥了一眼程海后方正轻轻摆动的几根粗枝,略一思索,心中了然。 他压住胸口的野火勉强开口“狭隘?那又怎么样?我的天地本来就不大,一片水域一口吃食一个阿莙,你们人类是黑是白是贵是贱我根本不在乎。不过现在你要伤害阿莙,那就不行。你要伤害我维系这个世界的唯一纽带,我就要杀了你。” “没有阿莙的世界,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他甩了甩迅速新长出来的尾鳍,乍起口中不知更换几轮的锐齿,发动了第三次奇袭。 “哈哈哈哈好小子,明知为恶还作恶,看来引渡你是当务之急了啊!”程海侧身堪堪避过他的爪子,一个手刀即在他脆弱的背部,他看着阿瞒忽然开始剧烈的呛咳,指爪扎紧他肩背之中揪着他一同倒在雪地上,咧着嘴将枪口抵在他的下颚上。 “别急,我这就引渡你去中庸净土好好改造!” 【砰——】 【哗——】 “那就请你中庸的!堕入自己的乌托邦吧!!!” 左君一跃而下狠狠地用膝盖跪压住俯趴着的程海,锋利的双刃猛的从脑后最脆弱的枕骨扎入,紧绷着因寒冷与嗜杀而发抖的肌肉将其尽根插入澄海的大脑来回翻搅转动,直到米白色的脑浆随着飚出的鲜血一同流出枕骨下方,才接着抽出匕首在胸肋和心脏的地方刺扎着。 程海打出的子弹擦着阿瞒的额头过去直直射在后方的树干上,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双眼大睁,连放在扳机上的食指都未来得及松开便再也无法发出任何笑声了。那双不带任何温度的眸子里是彻头彻尾的不甘和震惊,他抽搐了片刻,胯/下随着止息的生理性抽动而迅速晕湿一片,身体中所有的精密仪器都随着迅速地脑死而停止运转,几秒之后,他体内就好像放置在烤肉架上的肉排一样彭彭的炸开几声闷响,随后彻底止了声息。 左莙木楞着脑袋机械的保持着在他身上不停刺扎的动作,直到她确定压住阿瞒的这个大个子连抽动都不会了,才剧烈的喘息着逐渐停下动作。 “......” “......” “阿...阿莙...” 仰躺在地上指爪深入澄海身体的阿瞒过了半晌才小心的出声,提醒左莙自己的存在。 “啊!哦...抱歉,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她恍然清醒过来,勉强的拉扯着几乎麻木的面部肌肉调整出一个笑意,连滚带爬的翻到一旁让出地方,以便阿瞒出来。随着一阵簌簌声与积雪被压在一起的咯兹声过后,浑身伤痕斑驳的阿瞒从程海仍旧温暖的尸身下爬出来,冰冷的手掌小心的附在左莙的脸上。 “抱歉,阿莙。” “道什么歉啊,笨蛋。”左莙因他的话语而喷笑出声,深吸口气平复一下剧烈鼓噪的心脏,撑着直立的阿瞒站起身拍打掉身上的雪屑查看四周,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本靠近他们的那些火力竟然都被远处的沐左鸿和索斐娅吸引走了。 “我没保护好你...”阿瞒伸出皮肉翻裂划伤一片的手掌小心的触碰了一下左莙身上沾血的口子,语气满是心疼。 “没事,先别管这个。”左莙不在意的摇头,完好的那只手掌与他交迭握紧。“咱们是不是去看看沐左鸿他们——” “嘶——阿莙!!!” 阿瞒原本和她一同望远的幽蓝瞳孔剧烈收缩,大吼一声猛地抱起她疯狂地往相反方向游走而去,满脸惊惧。 第三十七章-同殇 【沐,谎言是什么?】 【是在人类族群中生存下来的必需品。】 【那喜欢呢?】 【就是一直想和一个人在一起。】 【沐是我喜欢人,这样说?】 【不对,是喜欢的人。】 【唔...那对喜欢的人说谎,是好的事情么?】【...不行的。】 【哦。】 【沐,你们为什么喜欢,永生?】 【因为...能守着自己的爱人直到最后一刻,能够将痛苦都留给自己。我不能永生,但一定会守着你到最后一刻的,索斐娅。】 骗子。 沐是个对喜欢的人说谎的大骗子。 索斐娅繁复的双眸在冬日高空的正阳中折射出万千华彩,可无论她冲刷多少遍,躺在地上的那残破的尸身也无法再次站立起来。 好像整个世界都停滞缓慢下来,那些乱射着的子弹声、地面上人类肮脏的的谩骂声、寒风拂过枯枝和松木发出的飒飒声,一切都远去了,她只是在枝杈的顶端上下翻飞,紧盯着地面上面容模糊的尸身,三千繁华中仅仅倒映出那一个人的样子。 怎么可以这样呢。 沐怎么可以说谎呢。 他如果不在了,她该怎么还债才好? 她将翅膀收起停止了飞翔的动作,直直的俯冲下去,一直落到沐左鸿的身边,她不顾不远处人类奔袭过来的脚步,小心的将那破碎的无框眼镜给沐左鸿戴上,纤细的双臂揽住他几乎已完全冰冷的身体,身后边角被划伤破损的大翅展到极限,用力将他带起来。 “沐,我还欠你,两百三十五个愿望。” 她拼尽全力抱住沐左鸿毫无生气的尸身飞往晴空,好像在雪地中四处摸索着失了珍宝的孩子,他被打断的脖颈和血肉模糊的面部垂落在她肩上,弄脏了她向来不然纤尘的月神长袍。 她仰头向上振翅,胸中古怪的情感充斥激荡着,眼眸中却没有丝毫泪水。 涅瑞伊得斯深林族群的生命短暂得如同一期一会,只要施行活下去与繁衍的任务就几乎是一生唯一存在的意义了。 而繁衍,不需要眼泪。 “沐,你不可以,不遵守约定。” 她紧搂着他的尸身口中喃喃,闭上双眸亲吻了沐左鸿鲜血淋漓的面颊。 母皇,请原谅我背弃种族延续的神圣誓言。我既无法在这个人类体内产下幼卵,也无法丢下他不管。 愿华光照耀我深林王蝶一族,再不要有如我一般的王女。 她在高空中猛然振翅数下,随后炸裂开来,如同白日中盛放的烟火。 那数以亿记的金黄色粉尘迅速沉落下降,附着在什么上什么便被吞噬腐蚀,与它一同消于无形,地面上数十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着响起,给这悲壮的一曲唱响去往幻想乡的激昂前奏。 随着声渐微弱,地面上以索斐娅为中心的位置向外扩散成一个不规则的圆,那里的一切都被腐蚀成片片齑粉,融化掉一半的尸体、消融的只剩树根的高松、迅速被蒸腾干的池塘,满是狼藉的地面被清出一个巨大的净场,而圆心正中央,是被厚茧包裹起的沐左鸿。 这无人生还的林间彻底寂静下来,除了亘古不变的风声拂过,再无其他。 第三十八章-幸事、琐碎和平凡的奇迹 “女士,您的零钱掉了。” “谢谢。” 左莙操着流利的英语疏离的道了谢,在停车场门口塞好零钱刚打开前座车门,想了想大叹口气又甩上门跳到后座上,扑倒盘在后座的阿瞒身上一顿乱蹭。 “嗯嗯...阿瞒!” 她下巴戳在阿满胸前抬头看他,咬牙切齿的高呼了一声他的名字。对方眨了眨眼点点头,满脸都是【虽然不知道你想干毛但是请随意】的无辜样。 “让我咬一口!” “好。”他半点没异议的把脸凑过去,随意的暴露出致命的弱点。 “...喂,你这么乖我很没有成就感啊。”左莙仗着在地下停车场,玻璃窗上又有遮阳膜,肆无忌惮的捏着他的脸闹腾,少见的孩子气。 “那这样?” 阿瞒笑着一手猛然攥住她两只手腕,另一手紧扣她的腰身大尾一甩,两个人在汽车后座的上下瞬间颠倒过来。他轻压着左莙低下头亲吻她的唇瓣,滑凉的长发顺着光/裸的后背散下来铺在左莙身上。左莙奋力挣扎着,好容易松开他的钳制,一只手伸到后面去顺着他背后的鳃孔一点不客气的从上摸到下划过一串,阿瞒一开始还坚持着,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低笑着停止了亲吻的动作,轻轻在她下唇上咬了一下。 “阿莙,你每次都用这招,太犯规了。”他好半天才止住因痒意而颤抖的身体,噙着笑压住身下的左莙,双手圈紧她。 “捣鼓你比较减压。”左莙呲着牙捏捏他的脸,到头来还是没舍得咬。她以同样的力道回搂住阿瞒,将脸埋进他低温的胸膛小声的抱怨。“这里的物价太可笑了,凭什么我买瓶老干妈要花五刀啊!而且就是住在隔壁而已开什么邻居聚会啊,我半点不想掺和进去!湖湾和泳池还有人路过借厕所!借个屁...” “阿瞒,我要回国!”她抬起头瞪着默默听她倾诉的阿瞒,撇着嘴不满的说着。 “好。” “...好个屁啊没有老金咱们连到国外来都在被通缉你同意什么啊!”她推翻自己的话同时勒了他一下,接着却得到一个啄吻。 “阿莙说什么,就是什么。” 阿瞒幽蓝色的眸子泛着点点淡薄的雾气,直视着左莙的视线满是浓稠而至死不渝的爱恋,那缓慢转动的情欲漩涡中是不曾更改的病态偏执和狂热的占有。 其实于他而言,中国也好澳洲也好、山中也好湖湾也好,那都只不过是换了个不太具有现实意义的生存场而已,只要左莙在一天,他的人生就不会有什么波澜起伏,只有左莙在,他才能清晰的感受到世界的尘世变迁。 “阿莙,你身上还疼么?”他一只手顺着她的裙摆摸索过去,停在膝盖上方某处较深的伤痕上,语气中有些心疼。 “还好啊,手背上都长得差不多了,你别老是紧张兮兮的——嘶...阿瞒!”左莙倒吸口凉气,感受着对方滑凉的舌尖在已经结痂的伤口上来回舔舐,发出细微的水声。她呆了两秒慌忙后撤,赶紧拉下裙摆将腿遮好,以免又演变成之前那种一发不可收拾的情况。 “我...咳,我先把车开回家...”她推着从下面缠过来的阿瞒,被他看得有些慌乱。 “可是你回去就又要跑掉去工作了...”阿瞒将她托高搂在怀里,鼻梁蹭着他的颈窝。“我没有跑掉,可你能不能不要随时随地的发情啊!”左莙嘴上说的不客气,却动作轻柔的梳理着他的长发,任对方在她颈项上种下一个个紫红色的痕迹。 “阿瞒。” “嗯?”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那天为什么跑?” “......我怕阿莙也被波及到。”他声音有些发闷,和左莙十指相扣的右手无名指底端在折射进来的光线中映射出一串琐碎的光晕。“那只蝴蝶自己炸掉了,我怕你会想回头,怕它伤害到你。” 左莙浑身僵了一瞬,随后叹息着将下颌搁在他肩膀上,搂住他后背的手轻拍着。 “阿莙总是很良善,你有可能会考虑‘入土为安’之类的事情,我不能冒着失去你的风险让你去救不相干的人。” “......” 如果是以前的她,说不定真能做出帮忙掩埋同盟的事情。 “我知道了。”左莙安慰的捏了一下他的脸颊,朝车外瞅了几眼才打开车门坐到前面的驾驶座上,回头朝他笑笑。 “抱歉让你不安了,我不会离开你的。” “约好了?”阿瞒扒着座椅前倾身子。 “约好了。”她伸过头去自然而然的亲吻他,同样套着戒指的右手与之交握,半瞌上的眸中是满溢的幸福。 人生这种东西,向来是被百分是九十八的无趣和琐碎所填满,剩下的,只有百分之一的狂喜和百分之一的苦痛。遇到阿瞒就是她左莙的狂喜,那戏剧性的大起大落便是剩下百分之一的苦痛。 那剩下的,便只有琐碎的平凡和细小的奇迹了吧? 虽然未来依旧四顾茫茫,更不知也许几多变数,但大约只要和这个只认准她的笨蛋在一起,就没什么问题了。 愿平凡的奇迹之花开满人生,再无离散。 【完】 ...... ~ ~ ~ ~ ~ ~ 【琐碎的番外】 连接的世界 “小姐,你要牛奶吗?” “不需要,谢谢。” “小姐,你买神油吗?只需三滴!保证让你们夫妻生活和谐到——”“不买,谢谢。” “那你来看看我们新出的这款面膜吧,三十六中功效,七十二——”“我不需要。” 晴朗的春日清晨,左莙家门被敲响,她站在门口看着这个同样黑头发黑眼睛的男人唾沫横飞的推荐她各种各样的服务,烦躁的拒绝着。 “那...小姐,你知道安利吗?看在同胞的份上我给你打九五——” “滚!”左莙忍耐到了限度,咬牙切齿的低吼一声正要甩上门,对方却恬不知耻的伸进一只脚来挡住了她,在门缝中继续不懈的游说。 “等、等一下!先别...我这里还有有意思的东西,您看一看啊!” “阿莙,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阿瞒从楼上垂下小半个身子问。 “没事,我赶苍蝇而已。” “什...什么话!我这里可是由百年难见的书册!很多名家想收都收不到的古籍!”男人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急切地辩解着。 “哦?行,你要是拿不出来,就得为耽误我这么长时间付出代价了,先生。”左莙眯起眼,抽出后腰别着的匕首锋端直指对方的咽喉。 “!!!呃...给、给您...” 男人哆嗦着将那本残卷顺着门缝递给左莙,她单手拿过来皱着眉头看了看封面。那本书卷倒也不厚,薄薄的一册,用装订线马背式的装帧起来,不只是制书人用心还是传阅者的养护,虽然边缘有不同程度的破损,但整体竟然显得很完好。封面上毛笔手写了四个大字——《游方志事》。 “讲什么的?”左莙随意的翻了翻,问门外的男人。 “就...就是聊斋嘛,知道中国有个蒲松龄吧,这本书可是蒲松龄的徒弟写的!多少大家想收藏都找不到嘞,看在同胞的份上我十刀卖给你啦...。” “一块。” “小、小姐你这样我们很难做生意的啊,那六刀好啦,不能再...。” “一块。” “小、小姐啊,你这是要断我们华侨的路啊,都是同胞嘛——”“一块,不卖就滚。” “好啦好啦,我就割肉卖给你啦,小姐你真是——” 【砰——】 左莙将一旁柜子上的一澳元塞进他手里,还未等他说完话便甩上了门,一脸糟心的捧着这本古籍往楼上走去。 “阿莙?”阿瞒从左莙给他专门清好的小储藏室里游走过来,手里还捧着半袋血浆。 “没事,碰到个推销的。”左莙挥挥手,抽了张纸给他擦掉嘴角的痕迹,坐到书房里,迎着午后暖融的正阳翻开了书卷。 窗外,春意盎然。 【人类的番外之一】中庸与极端 【小海以后想做什么啊?】 【我、我要做正义的伙伴!把阻挡在虹姐姐面前的那些怪兽都清除掉!让虹姐姐过上不再痛苦的生活。】 【可是啊,那样小海也会变坏的。】 【不要紧,我可是上帝的使者!嗯...如果变坏了的话,虹姐姐就拽住我,使劲拽住我就行了!】 【呵,那就说好了哦。】 【嗯!】 “——!” 程海猛地从梦魇中惊醒过来,他坐起身习惯性的扫视了一圈四周,确定室内只有他一人后才缓缓卸了防御的姿态。 2:54分。 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抓抓头发晃到饮水机前接杯凉水倚着墙角一口气饮尽,长久挂着笑容的脸皮面无表情的木僵着望向窗外紫红色的天空,过于繁华的不夜城喧嚣嘈杂着通宵掌灯,那些美丽绚烂的霓虹广告牌闪着艳俗的光芒将整个天空照耀成肮脏的紫色,云层密布的天上不见半点星辰月光。 这碌碌的人世。 他无声的穿过客厅走到另一边的主卧室,环起双臂站在门口,沉默的看着正陷入沉睡的程玥。四岁的孩子本该天真烂漫调皮捣蛋,几乎对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感到好奇,可程玥却总是过分的听话,过分的乖巧,过分的早熟。他经常让程海生出看不透成长轨迹的焦躁和愁苦,经常让他生出巨大的杀意。 本来就不是他的孩子,即使杀了...啧。 他面无表情的走过去,金属制的大手在程玥纤细的颈项上方几寸的地方来回游弋着,犹豫了接近一分钟,终究还是放弃了。他轻轻给他把落到前胸的薄被拉高盖到肩膀,转身离开了卧室。 他不能抹掉虹姐唯一的血脉。 就算是个杂种也不行。 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打开后面的手电筒开关,走到公寓外的车库前将卷帘门拉起来,站在车边掰开了什么,接着内墙后方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储藏室。他一侧身顺着窄小的门口挤进去,关掉手机打开了里面的地灯。 “...虹姐,你儿子四岁了。” 他回身将那个小门掩上,高大的身躯别别扭扭的在窄小的屋子门口盘腿坐下,双手随意的搭在膝上。 “他前天第一次求我,让我帮他削掉背上长出来的硬壳。”他靠着墙面无表情的说着,机械的语气像在汇报工作。 “我把壳带来了,你要看么?” “...算了,那东西不是很美,我怕你看了又不高兴。”他径自摇头,刚想伸进怀中的手又摆了摆放下了。“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决定等他上了学再告诉他,到时候他不是就融入人类社会了么?你知道,就是有朋友啊有喜欢的女生啊会跟别人打架或者勾肩搭背的出去玩什么的,那时候他知道这件事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他终于扯着嘴角笑起来,开怀的像个孩子。 “他要是能求着我杀掉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能这么干的,我是他爸爸啊,哪有爸爸杀孩子的。”他挠挠头,语气轻松。“他得活着才行,这样我才不算违背跟你的承诺啊,对吧?” “虹姐你甭担心,他要是想自杀,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自杀不成,他肯定能顺顺利利的长大。”他站起身向前两步,走到面前的大缸旁盯着里面的东西,语气放缓,声音轻柔。 “虹姐,你高兴么?” “......” 随着哗啦的水声和锁链的轻响,缸中泡在营养液里的那个光溜溜的人棍上下沉浮了一下,被割去舌头塞起来的口中发出一阵模糊的呜呜声,空掉的眼眶好像涌出什么,可这一切都并没有映入程海的眼中。 “我就知道你也高兴。”他空洞地笑着,眼神的聚焦在碧波中散乱开来。 “其实啊,你当年要是不走到极端,跟那种丑陋的怪物搞在一起,咱们的孩子现在也应该有他这么大了吧?”他捞起她一缕湿漉漉的乌发放到唇边亲吻,丝毫不介意刺鼻的营养液味。 “要不要现在来试试?也许虹姐还能怀上呢。”他忽然扯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手指伸到她没有大腿保护,光裸着的下半身,一根指节粗大的中指刺入那干涩的甬道,任凭刺激性的营养液涌进那个无菌的场所。 “说不定小玥很快就要有妹妹了。”程海轻松地抱起她,扣在颈项处的锁链因姿势的改变而带起串串细微的金属碰撞声。他坐在缸边开心的笑着,像哄孩子似的紧搂着浑身湿透而光/裸的杨虹,手指在她四肢平整的切口上抚摸,宽厚的胸膛传出阵阵震颤的笑意。 “我也能搂着你了,真好。”他在她湿濡的额上落下一吻,放在下面的手抽出来转而去解身上的腰带。 “这一次,不会是杂种了。放心吧,虹姐。”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人类的番外之二】永生的恶之花 “不对,这边的参数完全错误!你大学课程是怎么听的,这种错都出?我看你还是回去从大一开始重修一下再来上我的研一...啊抱歉,我说错了,你这种程度的人只有从娘胎里回炉重造才行了。” 叶无汐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给哭着跑出来的姑娘例行发了张卫生纸,抱着资料转身走进实验室。 “那种人给纸巾干什么,她有能掀起来擦擦眼泪的衣服就该感恩了。”程玥抚了抚鬓角的发丝,行云流水的坐到身前的电脑椅中,从叶无汐手里接过泡好的毛尖抿了一口。 “那是从女厕里拽的。” “...小汐啊,我怎么都觉得教坏你了。”程玥抖着肩膀忍笑,保养良好的修长手指划过面前叶无汐的脸颊,眯起的桃花眼中是泛滥成灾的多情。“我今晚有空,请你吃饭好不好啊?” 哄孩子的语气,却说着与之不相符的话语。 “程教授,”叶无汐靠到他耳边,语气是亘古不变的冷淡。“以后少做这个动作,露出来了。”她指指程玥宽大白袍下胸前青黑的色泽,拍拍他的肩膀将资料放下,平淡的道了句夜安就离开了。 程玥低头看了看自己,嘴边勾着抹妍丽的笑容,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难取悦啊...” 程玥向来都很喜欢夜晚,在数不清的年月之前,在他“父亲”已死,“爸爸”也走了的很多年之前,他就格外喜欢夜晚。这种城市嘈杂的黑夜混着各种各样肮脏而污秽的烟火气,亮着巨大的声光污染,非常轻易地便遮掩住了那些畸形的罪孽和原罪之恶,让他这样的东西得以轻易地栖息并苟延残喘。 “啊...好累...” 他喘着气从口袋中掏出条干净的手帕擦拭头上的汗珠,手臂因用力与兴奋而显出尖刺扎破了他的西装外套,直愣愣的呲在外面,被衣服遮盖住的上半身完全虫化,青黑色的甲克坚硬。程玥将手中的长斧杵在地上倚着墙壁歇息片刻,明亮的双眸望着暗无星光的天空,不知怎么的,他忽然一下坐到身边几乎变成一堆碎肉的尸身上咯咯地笑着,暖风拂过,带起他鬓角的发丝滑到那形状唯美的嘴唇边拂过又下落。 “小汐你看,有飞机啊。” “...嗯。” 倚着车的叶无汐冷淡的点点头,看他玩的差不多了便转身从车中掏出可伸缩的胶皮薄袋扔到他面前。 “玩够了?” “...嗯...有点饿。”年近耄耋的程玥撑着一张二十出头的容颜坐在身下的无头尸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眨巴眨巴的歪头看着面前蹲下身默默收捡尸块的叶无汐,半晌笑嘻嘻的开口。 “小汐,你嫁给我吧?” “你太老了。” “我看起来年轻不就行了?长得也不差,对吧?”他就这么蹲着蹭到她面前,矮下上半身和她脸冲脸。 “你JB上有尖刺,做起来不爽。”她平静地推开挡着她的程玥,继续干活。 “喂!这个理由...虽然是没错...但是作为求婚被拒绝的最新原因也太不爽了啊!”他环住双臂蹲在原地,不高兴的皱起眉头。“小汐,我从来没有骂过你哎,跟着我有肉吃、我收入也很好、又养眼,家里还有很棒的收藏你看这么多好条件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 “咱们说好的,只搭伙,不过日子。”她将程玥剁下来碾碎的那些肉收到自己手中稍小一点的橡胶袋子里抖了抖,扎紧袋口就要站起身,却被对方掰过身子强迫性的面对面。 “小汐,我很喜欢你。” “谢谢,你也挺好的。”叶无汐淡定的发了张好人卡。 “你考虑一下嘛!” “......”叶无汐垂下眼沉思了两秒抬起头。 “考虑过了,不合适。” “喂!(#`O′)” “教授,鉴于你饿了我也饿了,咱能不能先去吃饭。”叶无汐举了一下手里的袋子。 “......好吧。”程玥瘪瘪嘴放开她站起身,轻松地将无头的尸体搬起来装进叶无汐撑着的橡胶袋子里,随后将之甩到车厢后备箱中坐进了驾驶座。 “今天还去我家好吧?我昨天买了套新的厨具,听说那个榨汁机开到最高功率能打碎颅骨~啊啊...今天回去试一试好了,要是办不到,我明天就去找他们退货!”程玥轰的一声将车拉起来顺着小巷飞驰出去,心绪昂扬。 “教授,你明天有四节大课。” “...唔...那小汐你去帮我退好了~” “...好。”叶无汐点点头。 “给我泡茶哦。”“好。”“帮我写教案。”“好。”“给我擦擦家里的收藏。”“好。”“嫁给我!” “不行。” “......(#`O′)” “....=L=” “刚才明明说好说得那么溜。”程玥半真半假的瘪嘴,伸过手去揉乱了叶无汐的短发。“真不可爱!” “...可爱活不下去。”她面无表情地梳理了下发丝,视线直直的望着窗外。 “.....” “.....” “小汐,我一会带你去看我父亲吧?”他遥望着远处的小区噙着个温暖的笑意,在红灯前捏了捏叶无汐的耳垂。 “令尊还在世?”她略微有些吃惊。 “没有,早不在了。”他摆手跨过那道人行线,窗外的夜风吹拂在他身上,那些扎穿西装的尖刺一点点的随着他心情的平静而缩了回去,发出一阵古怪的喀拉声。 “他在我的收藏柜里,和我爸爸躺在一起。” “哦。”叶无汐不意外地点点头。“可以。” “小汐,你知道的吧?我们老年人遵循的上个世纪的结婚习俗。”他打完卡将车开进停车场交给一边候着的机器人,笑嘻嘻的给她打开车门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见过父母之后就必然要谈婚论嫁的~你爸爸妈妈可还在我家里挂着呢~” “...教授,你是打算让我打道回府么。”她将碎发别到耳后,无奈于他第十二次见缝插针的求婚。 “没有没有,我就是让你别老一秒拒绝我啊,太伤人了...”程玥纤长的腰身扭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可怜巴巴的做西子捧心状飞了对方数个媚眼。待机器人将车停好后他将那具尸体从后备箱里搬出来,扛进了自家客厅。 “咱俩要是住在一起,我很容易会吃掉你,还是算了。”叶无汐熟门熟路的进入厨房,感应灯随着她的进入瞬间亮起,她从冰箱里拿出个大玻璃壶和空玻璃杯,倒了一杯稠厚的鲜血一口气喝下,舒爽的叹着气。 程玥摇头瘪嘴,将小袋子里的肉块倒进水池里开始清洗去渣,修长的手指翻检着不够好吃的部分丢弃。“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不好吃的。再说了,我让你吃你也不肯啊。” “我对永生没兴趣。”她站在一边抽出菜板,又拿出他新买的榨汁机,等程玥用暴起的尖刺撬开对方的颅骨把大脑完整地取出来之后伸手接过。“你想喝汁还是做菜?” “...我想吃炒脑花。”他想了一下,舔舔丰满的唇咽了口口水。“但是更想吃小汐啊~” “我说过了,你JB上有刺,就是炮友我都不会选你的程教授。”叶无汐淡定的将榨汁机收起来,抽出薄刀开始片那颗完整的大脑。 “呜...”程玥发出一种弃犬样的呜咽,假哭着洗手中的肉块。“小汐,人生不只有性啊,你们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么凑不要脸...” “...=L=教授,你就别企图点背怨社/会了。”叶无汐终于糟心的看了他一眼,摇着头开始笃笃的将片好的大脑剁成小块。 真不知道他这百年的寿命都长哪去了。 “小汐~你的果汁匀我一点吧,我渴了。” “哦,去拿吧。” “我用你的杯子咯~” “......” “间接接吻达成~” “......” “小汐你看,我这样把血涂在嘴巴上是不是比外面那些浓妆艳抹的臭婊/子好看多了?” “教授,小心锅。” ..... 吵闹的厨房不多时便爆出葱香,让人食指大动的美好味道随着微风飘荡出去,弥漫在这亮灯不多的独栋小区中,显得格外有烟火气。香味在这里缓慢的蔓延开,又一点点的消散离去,反倒是跟随着微风的那缕一点点攀着对方的脚步飘进了刚经历过光子战的城市中。 “欸...谁家做的菜,好香!”泠烟抽着鼻子笑开,锁上店门反手牵起身旁安静等待她的孩子,笑容灿烂。“阿九,晚上想吃什么?” “...烟烟姐。”男孩扑上来搂住她,稚嫩的声音脆若金铃。 “我晚上回家躺平了任你蹂/躏,好吧?”她捏捏男孩的脸有些哭笑不得。“我问的是你想吃什么啊。” “...烟烟姐做的菜。” “噗——”泠烟大笑出声,牵着他逐渐走远。 【圣诞特别番】八百比丘尼 “给我一个孩子。” “呃...这个我现在做不...” “给我、一个、孩子!现在、马上!!!”他的眸中闪着阴鸷的光,两只枯瘦修长的手扒在漆黑的电脑荧屏边缘,低沉沙哑的声音中俱是威胁“阿莙的状况你明明知道。” “所以都说唯独这点...” “你说这话的时候,想过后果么?”他迅速打断对方的话,沉默片刻后扯出一个狰狞的笑,本就破碎的唇瓣随着牵扯的动作而滴落下透明的血液,噼啪的落在洁净的电脑桌上。“你是想用你自己让我痊愈么?” 他将身躯更加前探,一手撑住身下的电脑桌,另一手揪住面前人的领口。 “老妈。” “......我真的做不到。你的要求违反世界线的真理,我只负责推进你们的人生,再怎么说我也没有这么大的权限变更世界根本啊。” “......那要...怎么办。”他盯了面前之人片刻,最终颓然的放下手双肘前屈趴在桌上,目光散乱的四处飘着。“阿莙...一直不开心啊...要怎么...” “......” “...呃...我有个别的办法,虽然是治标不治本,不过...你要不要试试?” “......” “嘛...就当圣诞节礼物了,哈...哈利路亚?” —————————— “好了,快点过去。”阿瞒用手推了推那个沉默地站在他浴缸旁静立了近半分钟的男孩后背,语气生硬。 要...要和善,不能生气。即使阿莙很喜欢他也不能生气...搞砸了的话阿莙会更难过。 总之,绝对、不能生气。 “...人鱼先生,你怎么跟我在书上看到的那种不一样?”对面的男孩没理会他的动作,反而眨了眨澄澈的大眼一把掀开他为了遮盖自己下半身而罩在水面上的防潮布,试探着开口。 “...因为我就是跟他们不一样。”阿瞒克制住瞬间想掐上他脖颈的手,压着声音回答。 “...可是你身上也有鳞啊。”男孩指着他鱼尾上那些碎瓷一般的伤口,接上的话语丝毫没有因果逻辑。“你是海巫婆的手下吗?” 海巫婆是什么玩意? “...是。” “啊!怪不得!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她才把你变得这么丑?”小男孩恍然大悟样的拍了下双手,为自己的机智手动点了个赞。 不...不能生气。绝对... “...是,我犯错了。”阿瞒咬咬牙,沉声回答着,目光随即转到在远处低头正快速计算着电脑上不知名曲线的左莙身上,眸中泄出些许迷醉。“我绞断了天使的双翼,给她扣上了镣铐,让她再也回不去了。” “哦哦!那个姐姐原来是天使么?”小男孩大睁双眼在他身边蹲下来,视线在他二人之间来回的转动,因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而压低声音惊呼着。 “...是。”阿瞒的手攥紧浴缸边缘,垂下眼敛,沙哑的声音中带着苦涩。 “这是坏事哦,不能这么做的吧?” “...是。” 他当然知道。 “......” “姐姐她高兴么?”小男孩看了暂时沉浸在工作中焦头烂额的左莙一小会,扭头问阿瞒。 “...大概...”阿瞒抬头迎上那双与曾经的他神似的无垢双眸,迟疑着,心中的杀意渐退。 “大概是高兴的吧...” 他不知道。最近因为他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左莙的笑容逐渐变得越来越少,少到他几乎都开始动摇,质疑当初自己将她拖下水的举动是否正确。 她是真的...乐于和他在一起的么。 “那就行啦!”小男孩站起身拍拍有些湿濡的裤腿,轻松地宣布。 “...什么?”阿瞒眯起眼。 “你高兴,姐姐也高兴,这样不就好了嘛。”男孩耸耸肩,稚嫩的吐出童言。“高兴的事情当然要做啦。” 阿瞒看着眼前这因为自己的结论而开心无比,咧着嘴笑得阳光灿烂坐在浴缸边缘摇晃一双小短腿的男孩,心中不辨喜怒。沉默了半晌,他更换了个姿势爬出浴缸,伸手够到一旁的浴巾将身上多余的水分蘸干,扭头问那个为了方便他动作而站得稍远些的男孩。 “我很丑?” “嗯。”男孩目光在阿瞒下身扫视了一圈,点点头。 “你怎么不怕我?” “我爸爸抓到过很多比你丑的多得哥哥姐姐,他们还在的时候大多数都很温柔,没什么可怕的。”小男孩摊摊手。 抓? “...你爸爸?”阿瞒动作一滞。 “哦,我爸爸经常说他是冥河引渡人。”男孩架起自己的双臂,缩起脖子蹲了个马步,粗声粗气的开始拙劣的模仿。“[嘿,臭小子你看好了,你老爸我要把这个世界上所有不该存在的物种都引渡到彼岸去!这个世界要中...中用!中用!]” “...是中庸。”阿瞒皱眉。 “啊...大概吧。”男孩恢复自己的声音思考了一下,摇晃着脑袋。“我记不住啦。” “......哼。”阿瞒从鼻端溢出一声不明所以的哂笑,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转身去挂浴巾。“你叫什么名字。” “我爸爸不让我随便告诉别人。” “...我不是人。” “哦!也对...但是...”男孩咬着手指踟蹰了片刻,最后皱着眉头妥协。“我只能告诉你我姓程,旅程终点的那个程。” “...我知道了。”阿瞒点点头,从置物架前转过身,居高临下施舍般的伸出一只枯瘦苍白的手。在看到男孩握住后他飞快地皱起眉头瑟缩了一下,最终还是忍着冲动,牵起他向正在收拾东西的左莙走去。 * “阿莙。”他低低的呼唤了一声左莙的名字,弯起的眉眼之间满是之前不见的缱绻。 “!你怎么出来了?赶紧回去!你...”左莙一抬头便看到阿瞒一手撑着桌延直立在她身旁,身旁还站了个脸圆圆的小男孩。“这是...?” “...咳,亲戚家的孩子,来串门。”阿瞒学着“商议”好的借口,清清嗓子回答。 左莙:“......=L=” 你说我也得信啊。这不会是从谁家抢来的吧... 阿瞒看着一脸黑线的左莙,暗中掐了一下男孩的手背,提醒他不要忘记在另一边对好的台词。 男孩接到阿瞒的【信号】眨巴眨巴双眼,僵了半晌才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呃...我是那个...阿瞒叔叔哥哥家的小孩...来...来玩了...” 左莙:“......=L=” 怎么看都像是诱拐来的。 “你什么时候出门的,我怎么不知道?”左莙抱起双臂,话语中迸射着火花。 “你工作的时候。”阿瞒坚持着。 “...你什么时候有的亲戚,我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左莙眯起双眼,语气变得危险起来。 “刚认的。”阿瞒依旧坚持着。 “......” “......” “...你当我是傻子么?!”左莙怒了,她拍了下桌面咬着牙凑近垂下双眸不敢看她的阿瞒,右手攥拳隐忍着。如果不是阿瞒现在风一吹就几乎能飘散开的身体状况实在让她心疼,她绝对要结实的胖揍他一顿! “...我以为,你会高兴的...”阿瞒低垂着头颅,黯哑的声线支离破碎,颤巍巍的被吐出后在空气中小心翼翼的旋转着,终而消散。“你一直不是很开心...我以为你会高兴的...” “......” “...哈...”左莙叹口气揉揉眉心,目光和一旁的男孩对视片刻后无奈的伸手摸了摸阿瞒的脸。“他叫什么?”左莙将阿瞒撑着桌子的半边身子架到自己身上,另一手接过对面的孩子半搂半拖的走回浴室。 “阿姨你好,我姓程。”阿瞒从低垂的眼帘下瞥了一眼另一侧的男孩,对方咬咬唇犹豫了一瞬,清脆地答道。 阿姨...不过家教挺好。 左莙小心的将阿瞒一半身子放下,看着他爬入温水中安分的躺好,直到只剩肩部以上的位置还裸露着后,扭头观察身旁自然而然坐在浴缸边缘晃腿的男孩,微笑了一下。“你家在哪?阿...阿姨送你回去。” “不用了。”男孩摇头。“阿姨和爸爸说好了带我出来玩,虽然没说地方但是爸爸同意过了。” “我没见过你爸爸啊?”左莙挑眉。“是另一个阿姨。”他微笑起来,露出颊边的两个小酒窝。“...谁?”“阿姨不让说。”小男孩伸出两个食指做成一个小小的叉放在嘴巴前面,摇着头。 左莙扭头用目光询问一边半躺着的阿瞒,结果对方不安的瞥了她两眼,也学着男孩的样子将枯瘦苍白的手指竖起做了个叉放在嘴巴前。“不...不能说...” “...不说就不说,你卖什么萌!”左莙佯怒的轻拍了一下他的额头,却在半路没憋住,破功笑了出来。 “阿莙...你不生气了啊...” 阿瞒看着她连日来难得一见的笑容,磕磕绊绊的说着,迷蒙的目光中有着醉意。 好久...没看到她笑了。 “还生着呢!”左莙起柳眉瞪视着他,嘴角的弧度却怎么都平不下去。 “那我...亲亲你好不好,你就别...”他将身体前探,在水声哗啦中轻轻拽住了左莙的袖口。 “喂!你别靠过来,安分躺好。”左莙不太敢用力的推着他,偏头看向身旁。“你家长辈真的同意了么?”“真的。阿姨跟爸爸说我来玩他就能见到妈妈。爸爸很高兴,同意的很痛快。”男孩用力点头。 ......好浓厚的贿/赂味道。 算了。 “你吃晚饭了么?小心...!”左莙扶住因为从浴缸边缘不老实跳下来而差点摔跤的男孩,随口问着。 “没有。”他摇头。“我被带出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半。”“那正好,在我这里吃吧,吃完饭再回去。家里就两个人吃饭我老是偷懒不做。”她拉着小男孩站起身正准备往外走,不远处的房门咔嚓一声打开,左澄一手拿着老花镜一手揉着眼摇晃着走了出来。 “小莙...你吵什么啊我这边刚出数据让你吓一跳...哎哟这谁家的孩子?”他戴上眼镜笑眯眯地蹲下身冲男孩拍拍双手。“你好呀。” “爷爷你好。我姓程。”男孩规规矩矩的打了声招呼,声音脆甜。“呃...咳,朋友家的,来蹭顿饭。”左莙视线转移到远处的楼梯扶手上,干咳一声答道。 这孩子来历太魔幻,实在说不出口。 “...怎么这个时候?”左澄皱了皱眉偏过半边身子看向左莙背后的浴室,那里阿瞒正有气无力的趴在缸边,下颌枕在一只胳膊上看着左莙的背影,另一手的指尖不断在浴缸外缘的花纹上敲打。 “呃...”左莙语塞。 “...孩子给我吧,正好我没有孙子,跟他好好处处。”左澄思索片刻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向男孩伸出手,在看到对方乖乖的牵住自己后抬头看着正努力找借口的左莙,了然的笑笑。“我去做饭,你陪那小子吧。” “可是...” “一顿而已,不要紧。”左澄摆摆手,余光看到不远处的【那小子】在听到自己的话后双眼唰的亮了一下,本来隐没在乌发中破碎的尖长双儿也随着动作暴露出来,忍了半晌还是冷哼了一声才转身下楼。而左莙则一直目送着他带领男孩下楼消失在厨房门口,才终于转身走回浴室坐到了阿瞒身旁。 “阿莙...对不起...” 对方瞅了一眼左莙【算总账】的脸色,一开口便是歉疚。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能说。真的,抱歉...我...”“...算了。”左莙靠着浴缸边缘坐下,握住他伸到面前试图抚摸自己脸颊的手,径自凑上去磕起双眸。 骨瘦如柴。 “可以了...” “可以了,你这个...蠢货...”左莙咬紧牙关从唇齿间推挤出几个字眼,摩挲着阿瞒的修长的手,整张脸因隐忍而紧缩着。“...对不起。”阿瞒垂下眼睑看着面前倒映着自己一张病态脸庞的水面,消失已久的自卑和几缕愧疚从黑洞般的心牢里挣扎着撕破一个小口,一点点拼命的的挤出来,随着血液传达到四肢百骸。 “愚蠢的单细胞鱼类!” “抱歉。”“做事不经大脑!”“是我的错...”“二货!”“对不起...” “......知道我为什么骂你么?”左莙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几乎要将自己整个埋进水面的家伙,声音有些黯哑。 “...因为...这种事后续很麻...”“不是!”她难得的提高音量对他吼出声,微红着眼眶扣住阿瞒的脖颈,拇指顶住他下颌骨的位置强迫他抬高脸庞将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你...你都这个样子了,还净想着我干什么!!!” “......” “因为我...喜欢阿莙啊...” 阿瞒被强迫抬起的头高昂着,透过温水蒸腾起的淡薄水雾和模糊的下方视线望向身前正咬牙切齿的冲他发怒的左莙,几乎发自本能的呢喃出声。他轻浅的话语随着浴室中在灯光下打着旋上升的水汽撞向四周的瓷砖墙壁,而后反弹回来,在每个空腔中传递着微弱的声波,震颤着左莙本就不稳的心灵。 “你一直在因为产卵的事情不高兴...我不想你...不高兴...” “......” “...我...没有不高兴。”她收回卡在阿瞒颈子上方的手,咬着下唇将他两只低温的手都握在掌心里。“我只是在担心而已。” “我只是在担心,万一你......,留不下你的血脉。别人家的孩子,我不需要。” “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再也不要做了。” “......好。” ———————————— “小莙,来吃饭吧。”左澄站在浴室口象征性地敲了敲半掩的门,对着地上正握着阿瞒双手细语呢喃的左莙叫道。 “好。”左莙抬起脸冲他点点头,随即扭头用唇轻触了一下阿瞒的额“那我去吃饭了,你乖乖的,好吧?” “...嗯...”阿瞒弯着眉眼轻应,将收回的手埋入水面之下,藏住那里因体内突如其来的痛楚牵扯起的颤抖。 左莙站起身走出浴室,一回头才发现来叫她的左澄却并没有跟他一起下去的打算,不禁一挑眉对着仍站在浴室门口的老人做了个无声的询问。 “你先下去吧,楼下那孩子还在等你,我给这小子再检查检查。”左澄摆摆手,随着左莙消失在楼梯口后,他两步进入浴室阖上了门。 “......” “张嘴。”他蹲下身伸手捏着阿瞒的下巴,声音冷硬。 阿瞒沉默的盯视了他两秒后,缓缓张了口。 “原来的全掉光了?”左澄打开从口袋掏出的小手电照了一圈,问道。 “嗯。” “什么时候?” “前天。” “...哼。”左澄放下手看他半晌冷哼一声“你还没告诉她?” “......”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你再这样可没几天好活了。” “....我知道。” “我让你留下可不是为了折磨我孙女的。”他向一旁探身抽了张面巾纸擦着右手,慢悠悠的说着。“从我见到你那天起,到现在你还是什么成长都没有啊,小子。” “你骨子里,还是个不逼到绝路就不肯反击的懦夫。” “!” 阿瞒墨蓝的瞳孔瞬间收缩,他浑身肌肉猛然收缩而后迅速舒展,巨大的尾鳍拍打水面带动全身暴起,一手扒住浴缸边缘向上撑住,另一手迅速摸到大理石台上不起眼的小刀,拇指压住刀背锋面朝上抵在半步开外的左澄下颌处贴近大动脉的位置。而左澄则在他整个人将要压上来的瞬间向后迅捷的一退,伸出一只手在他动作的空隙间准确地捕捉到对方最脆弱的心尖搏动点,手中多出的刀尖分毫不差的抵在那里。 水花被巨大的动力高拍起后下落,天花板上防水灯滴答的向下发出着单调的水声,一时间双方都没在言语,空气不祥的凝滞着。 “......” “......” “我人是老,可不代表压制年龄你就能牵制住我。”左澄眯起眼看着阿瞒,着重语气刻意强调。 “3、5、8、7。” “......”阿瞒沉默的盯着他,浑身的伤口因突如其来的动作而迅速绽开,透明的血液和着温水滑过因隐忍着常人难以负荷的苦痛而颤动的躯体,噼啪的砸在瓷砖地面上,逐渐汇成粘稠的一滩。 “...我明天就要启程回去了。”左澄突然开口,狠狠甩开阿瞒压在他脖子上的手后也收回了自己的动作,瞥了一眼迅速盘回温水中的阿瞒。 “...阿莙...”阿瞒踟蹰了片刻,低哑出声。 “我一会会跟她说。”他一手放在颈后扭着脖子“在【左教授】之上,我先是小莙的爷爷,你不用担心我的问题。” “......多谢。”阿瞒皱了下眉头,沉声道谢。 “......” “我们左家从我上一代开始,血脉里就都带点疯子的特性。”左澄沉默了一会,忽然没头没脑的开口。“我先祖娶过阴妻做正房,儿子坐了16年的铁窗。3587,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阿瞒沉默着,视线无意间游移到对面镜中模糊的自己。 苍白、病态而丑陋。 “...再给我...一点时间。” “哼,既然她为你胆敢跟我叫板,你就该对我左家的姑娘有点信心。”他一只手旋开浴室的门把,在一室沉寂中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别让我安慰哭鼻子的小莙,那他/妈是你的责任。” —————————— “阿姨,谢谢你。”男孩站在浴室门口向左莙道着谢,满脸都是饱足后的幸福感。“爷爷的菜做得很好吃,请你也替我谢谢他。” “好,等他做完数据我会转告的。”左莙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真的...不需要我送么?” “嗯。”男孩用力点头,瞥了一眼身后阴云密布的阿瞒。“阿瞒叔叔才能把我送回去,这是跟阿姨说好的。” 那位是不是不太待见她啊... “好吧。”左莙无奈的点点头,放开男孩的手向后退了几步。“我把浴室门关上就可以了么?”在得到对面两人的回应后,左莙叹口气阖上了浴室的门。 “人鱼叔叔,我任务达标了么?”男孩转身面对浴缸中的阿瞒问道。 “......勉强。”阿瞒探起上半身在虚空中扒拉着什么,抽空睨了他一眼,从唇缝中挤出了两个字。 阿莙今天确实笑了很多次,从这个角度而言...他做的还是不错的。 “那我可不可以要任务奖励?” “不行。” 得寸进尺的小鬼。 “我想摸摸你的耳朵。” “不行。” “别小气嘛叔叔,摸摸又不会掉。” “不行。” “我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你了欸,这是最后一面的心愿,不行吗?” “...还是不行。”阿瞒扒着从虚空中扒开的窗口,转身朝他伸出手。“你该回去了。” “......”男孩的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从发丝中露出的尖耳,双手背在身后沉默的咬着下唇。“...快走吧。”阿瞒皱起眉头,苍白的脸上显出不耐烦的模样。“过了时间会很麻烦。” 男孩在阿瞒的目光中犹豫了很久,最终咬住下唇垂下眼帘,在朦胧的水雾中轻轻吐出同意的字眼。 “...好...” “永别了,小鬼。” “永别,人鱼叔叔。” —————————— “...效果怎么样?” “...还可以,多谢了。” “没事,倒是你...别再犹豫了。你要是不在,这个世界整枝主线就全盘崩毁了,我个人可是没有实力撼动熵之真理搞什么可笑的时光倒流,懂么?” “...我知道了。” “......” “...老妈。” “嗯?” “我...还有件事拜托你。” —————————— “臭小子,回来没有?回来了就赶紧出来!”程海放下手中的塑料袋,脱掉外套扭着脖子转动僵硬的肩,朝套间深处大吼,声音震耳欲聋。 “...干嘛?”过了一阵,程玥微红着眼眶从卧室里走出,浑身上下都在身体力行的表达【我情绪很糟】。 “怎么了儿子?今天出去玩吃谁气了?”程海一只手拿着个薄薄的包裹袋在程玥面前蹲下大熊般的身躯,另一只大手抚上他的头顶摩挲着,绵软的发丝在他因常年拆装机械而日渐粗糙的大掌中服帖的滑过,最终落回程玥颊侧。 “没有。”程玥摇摇头,用力吸了吸鼻子搂紧怀中灰黑色的玩具马。“爸爸你叫我什么事?” “你阿姨让我捎给你的,我摸了一下里面没什么危险的东西就没拆,需不需要我帮你看看?”程海将手中捆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递给他。 “?...那个阿姨?”程玥睁大双眼接过包裹捏了捏,想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哦,就是她。”程海抓抓头发依旧维持着蹲姿杵在程玥面前。“就因为她拽住老子啰里吧嗦的害的我差点回不来...” “...谢啦,爸爸。” 程玥思考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弯起双眸笑了一下,拍了拍程海的肩膀迅速跑回自己的卧室。他将手中的小马丢到床上,从一旁的书中里抽出童用剪刀,摸着某部分最厚的边缘小心的沿着将包裹剪出一个小盖子,当他放下剪刀打开包裹时,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只泡在少量粘稠透明液体中的尖长断耳。断耳的切割部分非常整齐,除了因为干燥而龟裂的部分外再无破损。当拿起它时,程玥还能看到那整齐的切口处在缓慢的向外渗着透明的液体。 包裹上被他剪成盖子的部分贴了张纸条,有一小部分被打湿了,上面只有两句话。 尽情摸吧,小鬼。 圣诞快乐。 “噗——所以都说了...”程玥笑嘻嘻的捏起那只断耳,迎着灯光观察着喃喃自语。 “...这些哥哥姐姐活着的时候,可都是很温柔的啊。” —————————— 五十七年后。 “欢迎各位观众准时收看我们的大型综艺美容类节目【驻颜有术】!这次我们邀请到的嘉宾是在生物工程领域极富盛名的程玥教授!大家鼓掌欢迎!” “大家好,我是程玥。” “程教授您好,我们时间不多就直接切入主题了。众所周知啊,您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驻颜有术,六十二岁的高龄却一直维持着三十多岁的盛年样貌,我们女性家嘉宾们一直都非常好奇您使用了什么神奇的方法让生理状态达到的这种巅峰水准的,能跟我们分享一下您的秘诀么?” 来人腼腆一笑,抬起左手抚了一下落在颊侧的刘海,动作间带起一阵薄荷的甜香,口吐的话语中掺杂着几丝不易可见的媚意,旋转舞动着散入听者的耳中,掀起一阵痴迷而狂热的骚/动。 “即便驻颜万世,也不过八百比丘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