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神又抽风了》 第1章 《我们家神又抽风了》作者:005【完结】 简介: 电竞,绝地求生背景,年上 作精美人傲娇攻&温和有教养受 虐攻(微虐?),手伤,失温症,胃病 注意:攻是非典型电竞男主,性格比较随性,不讨喜但做的一切都有原因,可以慢慢看嗷~ 吃鸡云玩家,细节有误欢迎指正捉虫~ 只想摸个短篇,应该不会很长。 强强、电竞、沙雕、病弱、小甜饼、职业、剧情、bl、he 第1章 我们家神又抽风了 深夜,uyg电子竞技俱乐部的基地里灯火通明,全员都在深夜上分,冲直播时长的kpi。 突破位鹤归用冷冷淡淡的声线吐槽:“基地冰箱有根香蕉放了快一个月了,不知道是谁在这里搞生化武器。” 有弹幕叫他试试味道,他不屑一笑:“试?试完以后告诉孟婆什么味吗?” 鹤归无语:“这种东西狗都不敢吃。” 说完,就有人握着根啃了一半的香蕉过来,边吃边惊叹:“呵呵,我的香蕉居然放了一个月都没坏!” 呵呵是鹤归的外号,起因是鹤归本人在说话前总喜欢先“呵呵”冷笑一声,“呵”又与“鹤”同音,久而久之,队友与粉丝都喜欢叫他“呵呵”或“呵总”。 一瞬间鹤归的眼神变得特别复杂:“……冰箱里那根蕉是你的?” 来人不明所以:“是啊,我的宇宙无敌千古奇蕉!” 鹤归:“它放了一个月。” 来人仰了仰头,很骄傲:“是啊,放一个月没坏,不愧是宇宙无敌千古奇蕉!” 鹤归:“你吃了它。” 来人嘴里还嚼着蕉:“是啊,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味道还是香蕉的味道,一点都没有坏!你就说吧,这配不配当宇宙无敌千古奇蕉?!” 说完,他一屁股坐到电竞椅上,对着摄像头卖货似的炫耀他那根“宇宙无敌千古奇蕉”去了。 鹤归:“……” 无语了半晌,看着满屏嘲笑的弹幕,鹤归:“神不愧是神,连体质都跟凡人不同。” 这种行径要换做别人,以鹤归的性子早含沙射影的阴阳怪气了,偏偏这位姓萧名望舒,id“moon”,是大陆绝地求生职业选手中资历最深的活化石,当下最受瞩目的明星选手,许多选手都是看了萧望舒的比赛才开始打职业,其中也包括鹤归本人。 虽然跟神同队以后,偶像滤镜已经碎了一地,但……偶像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谁让他是神呢? 为准备春季联赛常规赛,俱乐部招了个替补进来,没参加过青训,据说是城市赛出身的素人。 由于提前通知过,当天俱乐部的人都起得很早,个个顶着鸡窝头和黑眼圈。 基地只有一间洗手间,和浴室连着,突破位火狐正想进去洗漱,推开门,愣了一下,然后机械地把门关上。 狙击手黄焖鸡恍恍惚惚地推开傻站在洗手间门前的火狐,去推门,然后也愣了一下,机械地把门关上。 两人在洗手间旁傻站成一列,鹤归正好带着新人替补过来。 鹤归:“干嘛呢?” 黄焖鸡:“神,神……” “神什么,神经病?”鹤归瞥黄焖鸡一眼,见洗手间门没锁,就顺手推开,对替补道,“去上厕……” 话音未落,鹤归就愣住:“?” 提出想上厕所,跟在鹤归身后的小辅助疑惑地往里面望了眼,看见有个人跪在马桶前,低垂着头,脸正对马桶内。 小替补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神好像……在吃屎……”黄焖鸡这才消化好情绪,将话说完。 黄焖鸡大受震撼:“???怎么回事,神还有这嗜好?” 黄焖鸡表示愧疚:“卧槽,该不会是因为我昨晚偷了神买回来的菠萝包,他太饿了吧!?” 火狐故作镇定:“神不愧是神,连品味都和凡人不……” “呃,”替补打断了他的话,哭笑不得,“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晕过去了?” “晕?”火狐挠头,“怎么会晕,神做了什么吗?” 鹤归适时地想起昨晚那根香蕉。 鹤归磨牙:“他昨晚吃了根放了一个月的香蕉。” “卧槽!?”黄焖鸡心惊胆战,“神该不会是食物中毒了吧?” 火狐呆滞了:“不愧是神,放了一个月的香蕉,这比吃屎还……” “别说了,”鹤归一字一顿,无语到咬牙切齿,“赶紧送医院!” 所有人都没想到,跟替补的自我介绍,是在医院里做的。 等前边的人挨个儿介绍完,“吃屎”那位才吊着水,跟个大爷似的说:“我就不用介绍了吧?” 萧望舒下颚微仰,笑得既挑衅又神采飞扬:“要连我都不认识,我看你也不用打职业了,麻溜卷铺盖回家睡去吧。” 他五官深邃,肤白眉黑唇红,本便是天生的昳丽明媚,还要留一头微微翘,棕金色的及肩长发,简直不要太骚包。 替补伸出手去,想与他相握,轻笑:“久仰大名,月神。我是张仙凡。” 萧望舒轻哼一声,气从鼻孔出,拽得不行:“我不喜欢你,不想跟你做朋友,也不乐意跟你握手。” 张仙凡没料到这人能冒出来如此直白的一句,当即愣了愣。 第2章 火狐拍拍他的肩,直叹气:“不好意思,我们家神又抽风了。” 张仙凡莞尔,大大方方将手收回。 他是双眼皮,眼型生得很好,高高瘦瘦,白白净净,五官只是清隽,一眼过去并不惊艳,但很耐看,明明气质清清冷冷,言行举止却温润柔和。 萧望舒一挑眉:“也就长得还可以。” 受到夸奖的张仙凡笑起来,少年人的眸光总是出奇的清亮,显得说出来的话特别诚恳真实:“没有月神好看。” 火狐与黄焖鸡想去捂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于是萧望舒瞬间炸毛,狐狸精似的脸蓦地黑了。 “什么叫好看?”萧望舒咬牙切齿,“我这叫英俊,帅气,酷,ok???” 张仙凡:“?” 这位神脾气的古怪程度,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黄焖鸡悄悄凑到他耳旁:“咱们神最近总被虎扑老哥喊美女和老婆,现在对好看,美,漂亮这类的词,已经有ptsd了。老年人思想封建,接受不来这个,你体谅一下。” “什么叫老年人接受不来?你妈,别人喊你老婆你接受得来?别人喊你美女你接受的来?!”萧望舒愤怒的咆哮声传遍输液室,“还有,悄悄话说这么大声你当我聋的吗!?” 黄焖鸡无辜摊手:“可是,没人叫我美女和老婆啊,真是不好意思,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萧望舒气急乱投医,上去挽着他的手臂就娇滴滴地喊了声:“老婆~” 黄焖鸡那股子奇怪的胜负欲冒上来,也捏着嗓子撒娇:“老公~” 听见动静以为出了问题,急忙赶来查看的护士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鹤归默不作声地站远了点儿,倚在窗边看风景,装不认识他们。 张仙凡礼貌地向护士解释:“不好意思,我朋友他们闹着玩。” 结果护士一脸“磕到了”的表情,捂着脸走了。 鹤归:“?” 张仙凡:“??” 萧望舒&黄焖鸡:“……” 两个猛男默默放开了相依相偎的手。 气氛凝固半晌,火狐打破沉默:“刚才那个姐姐……我能去要微信吗?” 萧望舒表示:“我也想要,她扎我的手法好温柔,融化了我冰封万年的内心。” 鹤归一脸:“你是不是有那个大病?”的表情。 没想到的是,最后黄焖鸡居然还真陪他去要微信了。 简直不忍目睹的张仙凡:“……” 第2章 我跟你有仇? 休赛期是选手接商业活动最频繁的时候,萧望舒作为uyg火出了圈的门面,特地被批准不用直播,除了平时训练,其他时间都用于拍广告或者打一些商业赛。 萧望舒刚吃完早餐就被叫到了经理办公室,不知在商量什么,反正迟迟没下来。 黄焖鸡啃着一块儿炸得酥香的肉饼,美滋滋地感慨:“今天也是靠月神努力挣钱给俱乐部,让俱乐部对我发工资的一天。” 火狐西子捧心附和:“月神月神,我的超人!” 劳模鹤归已经在直播了,张仙凡家教很好,食不言寝不语,静静听他们讲话。 听到一半,张仙凡有些愣神,觉得这一年萧望舒的风格变化挺大的。 上回夸他好看其实是故意逗他,张仙凡一直知道萧望舒忌泥塑忌到了疯魔的程度。 他以前都是留的寸头,染得赤橙黄绿青蓝紫,偶尔还整个假脏辫,左耳耳钉耳扣一排,长着一张偏阴柔的脸,走的却是酷盖嘻哈风,恨不得拽着他脖子上那碗口粗的大金链子怼你脸上,来一段rap,说:“yo,yo,老子他妈是猛男!”的那种。 所以这位行走的电报机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转的型? 不过换形象以后,他也确实身价倍增就是了。 吃完饭张仙凡到饮水机前接水,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抬头,看见萧望舒走下楼,一脸不耐,眸光尽是阴悒的冷戾,俨然按捺着怒火。 他一眼扫下来,正对上张仙凡,于是就像找着了发泄对象似的,不屑又轻蔑地笑了声,眼神瞬间凝成冰渣子。 张仙凡不明所以:“我跟你有仇?” “没有,”萧望舒冷笑,态度十分恶劣,“单纯看你不爽,不行吗?” 张仙凡语气平淡,听不出生没生气:“我得罪过你?” “没有,”萧望舒眼色阴沉,浑身带着燥气,“说了只是单纯看你不爽,瞎找什么原因。” 他被宽大的薄款长衫衬得身长玉立,拐角与张仙凡擦肩而过时袖子微微扬起,潇洒得不行。 只是刚搞完别人心态就想全身而退,未免也太不将人当回事儿。 张仙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手腕。 他右手常年戴一个暗黑系的土酷穿指忍者手套,无比中二,据说是为了遮掩纹身,但张仙凡握了,却觉得触感有些奇怪。 这袖套的质地怎么会这么厚重? 明明没多用力,这位神却硬是浑身都轻颤了一下,吓得张仙凡以为弄疼了他,力道一松,萧望舒就手疾眼快地将爪子收回。 萧望舒一抬眼,哪里还有不舒服的样子,反而张牙舞爪,异常嚣张:“干什么,小垃圾,看我不爽想打架?” “没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不是老uyg走的走退的退,剩下你一个,你应该也成不了月神,”张仙凡叹了口气,仍是不温不火,云淡风轻,“凭资历熬上神坛的,就不要这么嚣张了,否则很容易被打脸的,萧月亮。” 第3章 愠意浸透眼眸,他原本就看张仙凡十分不顺眼,此刻怒极反笑:“哦,我原本就是这么嚣张的,从前现在这样,是不是神也这样,关你什么屁事?对我有意见随时欢迎来找我solo,我一定……” 他气得磨牙,一字一顿:“我一定,打得你妈都不认得。” 张仙凡波澜不惊地与他对视,觉得如果不是这张脸生得太好,应该能显得更凶狠些。 “你现在是队长了,月神,”张仙凡的瞳色是不算太浅的棕,凑近对视得久了,就会觉得十分漂亮,且自有一股平和的气质,“再搞老uyg小霸王那一套,会显得很幼稚。” 以前uyg的人拿他当老幺宠,在基地里再怎么霸道蛮横不讲理都无所谓,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是资历最老的“神”,是队长了,还这样处处针对一个新人,除了说他不顾大局外,还能说什么? 萧望舒简直匪夷所思——他居然,被一个未成年,而且小他三岁的替补责备幼稚。 他气得牙痒,但又不能真对这小朋友动手,毕竟早餐没吃两口就被叫到了楼上,又和经理吵了一架,难免疲懒倦怠,只觉得心口泛起一阵沉闷的疼,贴着前胸,压得连呼吸都不大顺畅,哪还有精力跟张仙凡打架? 张仙凡见他呼吸都重了,开始反省刚才那番话是不是太过一针见血,不留余地。 但这些天萧望舒的做派实在太过分,软柿子也不是这么捏的,何况张仙凡家境优渥,只是被教得君子端方,却绝不是什么软柿子。 两相对峙,萧望舒抢占先机,跨步向前,趁张仙凡猝不及防一把拽过他的手,张嘴狠狠咬了口他的手背泄愤。 痛楚传来,张仙凡都懵了:“你……” “我就是幼稚,怎么样?有种solo啊。”萧望舒洋洋得意,头也不回的走了,还不忘反抬手给他竖中指。 唯余张仙凡看着拇指下方,弯曲的一排泛着红的牙印,哭笑不得。 第3章 无功不受禄 直播平台举行了“凤凰”杯明星表演赛,以双排的形式进行对决。 两个人都没想到上午还在互怼,下午就坐在了同一辆大面包车里。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明星表演赛吗,”萧望舒打横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没骨头似的,腰以上半截身子都露在外边,指着张仙凡鼻翼道,“我人见人爱还说得过去,这家伙算哪门子明星?” 闻言,不仅张仙凡,连领队都笑出了声。 人见人爱??? 就那嚣张霸道,蛮不讲理的性子,怕不是脑补的人见人爱。 张仙凡不怵他,当即调侃:“月神自我感觉还挺良好。” 眼看两人就又要吵起来。 领队知道萧望舒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位神当下风头无两,连经理老板都敢对着干,他暂时惹不起,只能劝说张仙凡:“好了好了,别激他。” 事实上萧望舒也没什么力气作妖了,这段时间他累得很,不太舒服,心脏闷疼不止,头脑昏昏沉沉,整个人的状态都是疲乏的,很难提起劲儿。 然而这位神天生反骨,逆反心理重得过了头,已经到连身体状态都要和自己杠一杠的程度,所以越委顿越要活蹦乱跳,从旁人的视觉看,甚至以为他打了鸡血。 面包车行驶在公路上摇摇晃晃,舒缓的民谣撩拨起那股子浓厚的倦意,萧望舒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他体质差,畏寒怕冷,被车载空调吹得本能的瑟缩,张仙凡状似无意地扭头见了,便顺手将风口打高,不再冲着他的脸。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过去,空调的冷风居然能在炎炎夏日给他吹感冒,刚下车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暮色苍茫,都市里华灯初上,萧望舒难得乖巧地跟着队伍回到酒店,刷卡开门才想起来行李没拿。 张仙凡见他握着房卡僵在原地,略低着头,上半张脸藏在光影里,露出瘦尖的下巴,嘴抿成一条线,绷得很紧。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能感受到,他很不开心。 “又怎么了?”张仙凡轻叹了口气,伸手去推门,率先进去。 “没什么。”萧望舒硬邦邦道,刚想掉头就走,余光便瞥见他的行李箱和外设正好端端放在床前。 ——和张仙凡的一起。 萧望舒顺着拐走了回来。 弄得张仙凡莫名其妙,还以为他是发烧了:“你脸怎么这么红?” “哈?脸红?”萧望舒一激灵,不断拿手扇着风,干笑,“你看错了吧?你确定脸红的是我吗?你确定不是你眼瞎吗?你确定不是你脑子有问题出现幻觉了吗?” 张仙凡:“???” 说实话,他不是很搞得懂这位神的脑回路。 “再,再说了,这么热的天气,脸红很奇怪吗?”萧望舒疯狂心虚,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张仙凡起身打断,“下楼吃饭?” “……不去,”萧望舒哑火,几步将自己摔进床垫里,打了个哈欠恹恹道,“我困了,要睡觉。” 确实应该睡,感觉困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张仙凡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走廊里只等到张仙凡一个人的领队询问:“他不去?” “嗯,他说要睡觉。” 领队明显松了口气,能看得出来不大喜欢和萧望舒相处。 讲个笑话,人见人爱。 第4章 这么差劲的性格,恐怕即便在老uyg,他的队友也未必全都喜欢他,愿意纵着他,不过是因为颜色。 颜色,绝地求生冠军联赛pcl,也就是中国大陆赛区顶级联赛中,被无数选手与玩家当成信仰,视为效仿对象的第一个神。 在绝地第一awm,大满贯fmvp,蝉联三年最佳选手等荣耀加持,四发子弹秒四人灭全队的高光操作下,即便已经退役,颜色在pcl,乃至于整个pubg也依旧有着无可撼动的地位。 颜色是名副其实的“神之右手”,而萧望舒,许多人说他不过是继承了“神之右手”的荣光,意识操作则远不能及。 对此,脾气大又暴躁的电竞哔哔机萧望舒却几乎不置一词,少有的几次回应也都是向着颜色,恨不得宣告世界他的好兄弟颜神有多牛批。 对别人毫不客气,对兄弟却能好到两肋插刀,甚至不在意自己的名誉,他就是这么奇怪的一个人。 饭桌上他们正好说到颜色,领队喟然长叹:“可惜不知道颜神当年为什么在巅峰期退役,如果颜神还在……” 领队或许想说如果颜色还在,就没萧望舒什么事了。 张仙凡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领队,负一层好像有一家咖啡店,你能陪我去看看吗?” 待人处物时,张仙凡的脾气总是特别好,性格谦虚有礼貌,讨喜得不行。 多么乖巧一小孩儿——领队越看他越喜欢,难免觉得连跟张仙凡都合不来的萧望舒更不是个东西。 听到铃响,萧望舒翻了个身,缓了会儿才昏昏沉沉爬起床,一脸不爽地开门:“你为什么跟我一间房?” “别问,问就是俱乐部经费不足,”张仙凡悠悠道,“不喜欢的话你可以自费开一间单人房。” pcl知名一毛不拔铁公鸡利索地闭上了嘴。 “我要睡了,”萧望舒面无表情,“出去就拔卡,别吵我睡觉。” “吃点东西再睡。”张仙凡将从西点店买来的切件蛋糕和饮品放到桌面。 以前颜色直播时讲过萧望舒喜欢那家咖啡连锁店里的蛋糕卷,却没具体说是哪一种,只能选了几样店里人气最高的带回来,希望这位神不要太挑食。 “特意给我带的?”萧望舒试探地问了句,随即高傲仰头,“我劝你不要讨好我,都是些没用的手段,并不能消除我对你的讨厌,还有,无功不受禄,我是不会……” “买多了,吃剩的。”张仙凡微笑着补了句。 “拿吃剩的东西给我吃?你当我是什么,你的垃圾桶吗?好吧,”萧望舒这才往他的位置挪,“为了不浪费食物,我勉为其难帮你吃一下。” 蛋糕卷的颜值很高,好几个款式摆在桌面,硬是营造出了种琳琅满目的感觉。 萧望舒一双惺忪的狐狸眼都亮了:“song cafe啊……啧,真没品味,伯爵红茶卷比你选的这些好吃多了。” 第4章 先停下来让我砍两刀 “凤凰杯”如期拉开序幕,或许是萧望舒的脸更适合做造型,故而化妆时间比张仙凡长了不止一点。 张仙凡坐在化妆间的椅子上玩了会儿手机,转身,就看见萧望舒靠在椅背前歪着头,显然…… 又,睡,着,了。 化妆师小姐姐为了配合他的钓鱼状态半蹲着,工作过程尤为艰辛。 张仙凡服气,心道:“从傍晚睡到现在还在睡,这人猪妖转世么?” 直到上完妆小姐姐都没叫醒他,眼看时候不早,张仙凡不得已上前去,捏了捏他掌心:“月神,醒醒。” 入手是一片冰凉的柔软,张仙凡皱眉:“你很冷?” 萧望舒也没睡熟,待机时间没有早上起床那么长,伸了个懒腰后便打着哈欠地站起来:“还好。” 他眸子被眼水的雾气浸过,又经化妆师妙手生花描绘晕染,色泽愈发浓烈昳丽,真跟狐狸似的勾魂摄魄。 不愧是,虎扑老哥都要动心的脸。 “你很热?”萧望舒一挑眉,“怎么耳朵都红了。” 张仙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镇定道:“你确定是我耳朵红了,不是你瞎了看错了?” “啧,”萧望舒颇为嫌弃,“小朋友,这么记仇?” “凤凰杯”为吃鸡制,地图顺序参考pcl,为3场艾伦格加3场新米拉玛,最终决胜局定在雪岛,也就是说要想夺冠,一天就得打8场比赛,比赛节奏直接拉满。 参赛的都是职业选手或技术主播,彼此间或多或少都有些交情,于是素质广场里热闹极了。 a:“兄弟们待会儿都跳哪啊?” b:“那肯定跟着月神跳啊,天命之子不是盖的!” 然后是一连串的附和声。 打出身价的职业选手一般都有称号,譬如颜色的“黄金右手”,鹤归的“绝地铲王”,而萧望舒就比较特殊,叫“天命之子”。 顾名思义,萧望舒是绝地岛的欧皇,跳中天命圈的概率大得离谱,因此时常被一众玩家所艳羡。 “跟我跳同一个地方?”萧望舒轻笑了声,尾调懒洋洋的,显得尤为挑衅,“挺好的,省得我一个个找,一个个杀。先替主办方感谢你们对加快进程做的贡献。” 仇恨值直接一句话拉满。 这番发言嚣张得连张仙凡都忍不住偏头看他,看他嘴角上扬,意气风发,真是,一副对冠军势在必得的模样。 第5章 然而他的挑衅唬住了一众主播,却没能唬住跟他打了多年的老对手们。 atg的狙击手纪渔:“萧月亮,你少装点杯能死?” 萧望舒:“哈?装杯?纪咸鱼你在说什么?我哪有装杯?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哦。” 纪渔:“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忘记他是怎么止步上赛季的pgc十二强的了吧?” 萧望舒脸色瞬间僵硬——他当然记得,十二强赛,uyg对atg,最后一把他是被纪渔用十字弩阴死的。 他当即勃然大怒:“你个老六。” 职业选手对这种明星表演赛不感兴趣,更不会拼尽全力,都是来随便玩玩的。这点大家都懂。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萧望舒居然直接追着纪渔一路高飘到k城野区,捡了把菜刀就冲着纪渔砍。 纪渔没萧望舒这种天命之子的运气,落地就有东西捡,无奈之下只能一路狂奔,开了全地图的麦,愤怒哀嚎:“卧槽,萧望舒你有病?” 萧望舒也很愤怒:“你m,老子砍死你个老六。” atg也是一神带一新人的配置,见状新人球球与不远处的张仙凡面面相觑,人都傻了。 ——谁都没料到这两全pcl最能整活的神凑一块儿能整出这种效果。 于是张仙凡和球球只能跟他们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各捡各的装备各杀各的人,无语又默契地保持着和平发育,但又不至于“非法组队”被罚下场的距离。 g港里主播们集体钢枪火拼,枪林弹雨打得无比激烈,眨眼过去八分钟,已经几乎少了一半的人。 解说无比激动:“六杀!我们可以看见fongfong直接六杀突破重围,离开g港!不愧是近战能跟所有人五五开的fong神!!!” 这时候导播镜头一转,给到当今职业圈人气最高的两个人,险些双腿一蹬,直接气晕过去。 解说也卡了壳儿:“接下来我们看看moon和jiyu的交战情况……啊?呃,额……” ——这两个人,纪渔是把喷子当冲锋枪,把十字弩当awm的“亚洲第一狙”,萧望舒是神之压枪,堡垒强势1v10,只身破重围吃鸡的“亚洲第一ak”。 而两神相争,居然是纪渔一穷二白,穿着裤衩子在前狂奔,萧望舒同样一穷二白,举着菜刀在纪渔身后狂追。 解说席:“……” 观众:“……” 半晌,解说a憋着笑,感觉声带都僵住了:“好,这边我们可以看到萧望舒追着纪渔砍了整整八分钟!” 解说b:“这边的状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相当激烈啊……” 绝地岛的拼杀仍在继续。萧望舒和纪渔这两后面远远跟着张仙凡和球球保驾护航,居然现在还没被瞄死。 时间到了十二分钟,萧望舒和纪渔的追逐战还在继续。 纪渔很疲惫:“哥,萧哥,月神,你放过我吧。” 萧望舒也很疲惫:“你个老六,先停下来让我砍两刀。” 纪渔:“想都别想!” 两个人从k城一路砍到机场大桥。 众所周知,堵桥收过桥费是职业战队tb的祖传艺能,一时间无论场内还是场外,都很好奇萧望舒和纪渔对上vg的天霸会有什么下场。 场下观众屏息以待。 结果看见纪渔动作麻溜地爬上了桥顶,萧望舒紧随而至。 不远处又有一人举着平底锅过来,id赫然在目:“vg、天霸”。 天霸很讲武德,把全身装备都卸了,只留下一个平底锅:“你m,萧望舒你个老六!让你找人轮我,让你找人轮我!” 这算的是季后赛的帐。 纪渔看见这个id,也来气了:“天霸你个狗比,你才是老六,天杀的堵桥狗!” 三个人在桥顶你来我往,打出来全场沉默的节奏。 解说仍旧很激情:“这是决定pcl未来的三个神!这是一场真正的诸神之战!” 观众们瘫着一张呆逼脸,听着解说激情的嗓音,看着三个人毫无技术含量可言,肉搏的画面。 就,忽然觉得pcl没救了。 咦?萧望舒怎么不打纪渔,反水和他围殴起天霸来了? 天霸的声音响彻世界:“萧望舒,你个狗,你个老六!” 这场情节神发展的表演赛最终被载入绝地求生史册,史称“决战紫禁(ji chang da qiao)之巅”。 而故事的结局,是fongfong不远万里而来,杀了这三不靠谱的老前辈,补了极限操作一打三残血取胜的张仙凡,成功带领队伍吃鸡。 第5章 他家神怎么,又睡了 第二把,素质广场内,fongfong被萧望舒,纪渔和天霸三个人堵到墙角。 萧望舒:“小fong啊,年轻人想要出头可以理解,但也要记得尊老爱幼。” 纪渔:“不是吧不是吧,前辈打架,小孩儿不会真的敢插手吧?” 天霸:“你个老六!” 纪渔很吐槽:“小天这垃圾话水平太欠佳了,过了这么久还只会说老六。” 萧望舒附和:“我也觉得,看来没事要多骂骂他,让他好好学习学习。天霸你个sb。” 天霸:“?” 飞机里。 “啧,”萧望舒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晃,“我记得fongfong那个小傻子的教练好像是……寻梦?” 曾担任uyg突击手,颜色退役的下个赛季接受po鹰队邀请,转型成为教练的,寻梦。 第6章 萧望舒“哼”地冷笑,五黄六月火云如烧,他眼底却凝结出了最为料峭的霜雪:“这把我们分开跳,你自己先玩儿吧,随便打打就行,下把再带你。” 张仙凡:“……” 怎么说呢,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神,真挺让人脑壳疼的。 那头纪渔还在给球球普及:“像这种非全职业的明星表演赛,职业选手一般是要让个几局kda的,否则就会显得很欺负人,这是圈内不成文的规矩。我应该下把开始认真,至于萧望舒……他比较自信,应该还会再等一把。” 刚说完,就看见左侧接连刷出了三条击败记录: 玩家“uyg、moon”使用霰弹枪淘汰了玩家“小西爱吃鸡”。 玩家“uyg、moon”使用霰弹枪淘汰了玩家“长河”。 玩家“uyg、moon”使用霰弹枪淘汰了玩家“po鹰、千城”。 纪渔目瞪口呆地看了眼时间:“一分四十八秒,这比吃错药了?!” 倒是天霸一目了然:“萧月亮又抽风了。” 防空洞里,fongfong被萧望舒用一把霰弹枪堵在角落:“你家教练就是这么教你身法的?” fongfong的枪已经对准了他。 “太慢了。”萧望舒面无表情,甩手,开镜瞄准射击压枪一气呵成,fongfong眨眼就倒了地。 “看见了么废物,”萧望舒吹了个口哨,嚣张又恣睢,“遇见我,你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 “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萧望舒收了枪,过去将fongfong扶起来。 fongfong虽沉默寡言,但看得出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再次抬枪。 “啧,还是太慢了。”话音刚落,萧望舒连开四枪,几乎同时射中了fongfong人物的四肢将他击倒。 “就这?”萧望舒再扶起他,声音冷淡,“再来。” “再来!” “再来。” “再来!” 萧望舒就这样,泄愤似的在原地接连杀了他十几次。 这种侮辱对手的屠杀行为在正式比赛中算违规,但明星表演赛却没有这么多规则,导播甚至很乐意将镜头给到,以此增加话题和热度。 fongfong狠狠咬着牙,表情像是要哭了。 萧望舒的速瞄在pcl是出了名的快狠准,谁都没料到他会突然对一个新人发难。 为什么?总不至于是fongfong上把坏了他们玩闹的兴致? 观众席逐渐有窃窃私语声,op鹰队的教练寻梦几度站起,想申请暂停。 “萧望舒,”张仙凡是他队友,自然听得见他说什么话,意识到不对劲以后老早就循着坐标找过来,“你别发疯了。” “发疯?这怎么能叫发疯呢?我这叫帮助新人快速成长,”萧望舒眉开眼笑,眸底却一丝笑意也无,“倒是你,不要这么多管闲事,立马给我滚,听见了么?” 张仙凡置若罔闻,面无表情把fongfong补了。 “我叫你别多管闲事!”不耐与戾气瞬间攀到他眉梢眼角,萧望舒一摘耳机,面色不善地盯着张仙凡,目光阴鸷锐利,握鼠标的手紧绷,不用想都知道藏在袖套里的手背有青筋暴起。 张仙凡没留意到他指尖发着颤,只平静而无畏地与他对视:“队长。你要杀队友吗?” 这声“队长”就像提醒了他什么似的,让萧望舒不自觉轻挑了挑眉,遂笑起来,面若桃花,眼波飞扬到不可一世:“只是一场表演赛,杀一次队友最多算警告,小朋友,你该不会,以为我不敢吧?” 他还真的敢。 萧望舒捡的这把dbs霰弹枪杀伤力很大,一发子弹就可以爆车胎,这么近的距离加上他从不失手的准度,张仙凡直接是放弃挣扎地倒了。 张仙凡趴在地上,面不改色地说:“队长,扶扶我。” 萧望舒:“知道错了?” 张仙凡:“知道了。” 萧望舒笑着“哼”了声,将他扶起来。 没想到下一刻,张仙凡突然发难,反手开枪把他击倒了。 堪称两极反转。 萧望舒:“?” 他脸色立刻由晴转阴,磨牙:“张,仙,凡!” 张仙凡:“有实力不代表能恶心人,萧望舒,能不能有点电竞精神?” 他学着萧望舒的样子板起脸,发音生硬,居然有些可爱:“知道错了?” 萧望舒趾高气扬的气焰不减:“啧,错?不好意思,我从不认错。你有种一个人吃鸡。” 张仙凡从容自若地补了他:“那就一个人吃鸡。” 萧望舒:“……” 他先是错愕,随即又因张仙凡的种种出乎意料而觉得有趣,饶有兴致地笑起来。 张仙凡的打法很苟,对地图与战局形式的理解出乎萧望舒预料,而且心态很好,不急不躁,永远躲在占尽地利的暗处坐收渔翁之利,枪法也准,稳得一批。 不愧是uyg经理指名道姓要的天才。 不愧是……被冠以成为“下一个颜色”希望的天才。 萧望舒视线逐渐冷漠下来,说不出的讥诮嘲讽,又看了会儿,眼睛一眯:“240,一百六十米的树后面!” 张仙凡几乎是反射性地开着八倍镜扫过去。 结果毛都没有。 张仙凡都无语了:“……” 萧望舒恶作剧得逞般地捂嘴笑:“哎呀,看错了。” 张仙凡懒得多话,索性将队友麦关了。 第7章 无所事事的萧望舒见他不搭理自己,于是打了个哈欠,双手环胸,在椅子前缩成一小团,昏昏欲睡。 或许是前辈们都无心尽力的缘故,这把还真让张仙凡吃了鸡, 解说的恭喜喝彩声中,张仙凡平静地摘下耳机,一转头,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波澜不惊的清冷人设霎时崩塌。 ——他家神怎么,又睡了?! 第6章 你还喝咖啡? 张仙凡抓住他肩膀,试图摇醒他,入手却是一片冰凉,衣服跟放在冰箱里头冻过似的。 老uyg的直播里说过,萧望舒的体温比常人要低,从直播内容的隐晦程度来看,应该是得过什么病。 缩在椅背前熟睡的萧望舒脸色很白,睡时习惯将眉心蹙起,姿势蜷缩着,睫羽偶尔轻颤几下,不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很冷。 可赛场内均温二十五,萧望舒还穿了外衣,怎么至于到这种程度? 难道是昨天的感冒没好,拖到今天发烧了? 正猜测,张仙凡想将手贴到他额前探一探温,结果还没伸到一半,手腕就被握住:“怎么?看我长得帅想揩油?” 他皮肤表面仿佛覆了层霜雪,又冰又湿,还有凉意源源不断从体内冒出来,仿佛骨头都是冷的。 张仙凡缓缓将手放下:“你还好吗?” “什么好不好的,我是睡了,不是死了,”萧望舒一挑眉,坐起身将他推远了点,万般嫌弃,“你有病吗?问的都是些什么弱智问题。” 这人动与静完全是两幅做派,静时宛若滂沱大雨中被淋湿翅膀的蝴蝶,脆弱无助得惹人怜惜;动时却又飞扬跋扈得浑身都是嚣张气焰,灿烈得有如火凤般不容忽视,让人恨不得…… 一巴掌将他拍死。 张仙凡面无表情,收起了他被当成狗肺的狼心。 萧望舒瞥一眼大屏幕,看见uyg被顶到第二的排名,惊奇道:“你居然能吃鸡?” 张仙凡:“?” 什么叫居然能? 萧望舒毫无感情,敷衍地拍了拍手,漫不经心地称赞:“厉害了呀,小天才。” 张仙凡不骄不躁,宽容地叹气:“夸不出来可以不夸。” 每场比赛有十五分钟插播广告的时间,供选手调整状态。 萧望舒伸着懒腰站起来,将手揣进袖子里,老大爷散步似的往外走,迎面撞上po鹰队来找他算账的教练寻梦。 寻梦伸手拦他去路:“为什么要虐杀我的队员?” “啊?这个啊,原本是想杀你的,”萧望舒仰头嗤笑一声,眉梢眼角有说不尽的轻蔑鄙夷,“不过没办法,你没上场,就只能杀他了。” 这番挑衅十足的话语一出,连空气都安静了几秒。 “这就是你的说法吗,萧望舒?”寻梦厉声道,“你知不知道赛场上侮辱对手是违规的?” “电子竞技实力为王,既然打不过我,就只能被我杀着玩儿了,”萧望舒不屑道,“问我要说法,呵呵,林寻,你第一天认识我么?” 也是,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做事向来任性妄为蛮不讲理,哪里来的什么说法? “你这样怎么当uyg的队长?!”林寻用的是教训的语气。 “跟你有关系?闭嘴吧叛徒。” 浓厚的火药味在气氛中弥漫,席间的观众听到争执声都凑过来,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不过当年正是寻梦突如其来的转型成了让uyg无缘大满贯的最后一根稻草,即便萧望舒行事颇为极端,撑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萧望舒烦躁得很,不耐地伸手去推堵着道儿的林寻:“滚开。” 林寻反手攥住他腕骨:“你还当你是小孩子吗?!这么多年了,萧望舒,你为什么就不能成熟一点?” 原以为会遭到他的剧烈反抗,没想到这一下就像是扣住了他的命门。 萧望舒猛地抖了抖,掀了一下眼睫,眉头轻轻蹙起,又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般舒展开,袖套外露出来的指尖与声线都在颤,语气却仍很强硬:“你他妈给我放开!” 然而毕竟是朝夕相伴了多年的老队友。 他的痛觉神经很敏锐,别看他暴躁得跟个小霸王似的,刚打职业那会儿,可是连拇指被割了道小口子也得发一通脾气,死活要贴止血贴。 虽然那是他十四岁的事,但这家伙心智跟过了十四以后就再也没长似的,自然也能将现在和从前相提并论。 林寻顿了顿,心头有万般疑惑,但顾及到周围人多眼杂,只能故意放轻声音,迟疑道:“手怎么了?” 萧望舒冷漠:“关你屁事。” 他穿uyg宽大的外套队服扬长而去。 休息室里没有人,萧望舒就从口袋里摸出一片白色的药丸,就着热水吃了一颗。 随即紧闭的房门被敲响,打开,是帮他将外卖取进来的领队。 “我的奶砖厚度拿铁!”萧望舒欢天喜地去接,尾指刚勾到包装袋,领队就松了手。 谁都没想到不过一杯厚乳拿铁,他竟愣没接住,那只白皙细瘦,骨节分明的手掌受不住般蓦地下垂,幸亏用左手及时托住右手手腕,才不至于让这杯拿铁洒落一地。 领队疑惑地眨了眨眼,似乎没理解他这左手扶右手是什么操作,连萧望舒本人都有片刻愕然。 他刚才因拿铁堆满笑容的脸倏尔由晴转阴,表情不悦:“没你事了,别站在门口碍眼。” 第8章 领队:“……月神,你是不是四川的?” 萧望舒:“怎么?你想看我骑熊猫回基地?” 领队:“没,只是好奇你怎么会川剧变脸。” 萧望舒:“你有意见?” 领队:“……没。” 笑话,谁敢对这位有意见。 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通往赛场的走廊里萧望舒又一次碰到了林寻,身旁还跟着个红了眼睛的fongfong,像是哭过。 “这就哭了?”萧望舒不留情面地挖苦,“看来你不光是操作,心态也挺垃圾的。” fongfong闻言,原本已经淡化不少的眼圈再次红了起来。 哄逗半天,终功亏一篑的林寻忍无可忍:“你幼不幼稚,这么喜欢欺负小孩?” “这是你的私生子吗,这么护犊子?”萧望舒不甘示弱。 出来上厕所路过的张仙凡见了,也是觉得很服气。 ——他们家神怎么跟谁都能吵? “还有你,多大点事搁这哭哭哭,”萧望舒刺激fongfong的话没停,“我劝你省点眼泪吧,未来出不了线,被对手摁着打,这辈子都夺不了冠的时候有你哭的。” 从2016pgc开办到现在,pcl也就拿了一个冠军,萧望舒这番打击人的话,居然是绝地求生职业选手最普遍的归宿。 思及此处,原本咬牙默默流泪的fongfong终于哭出了声。 林寻:“萧月亮你妈@#¥%……” 张仙凡:“……” 他拍拍萧望舒的肩,哭笑不得:“别闹了月神,离比赛开始还有五分钟,你让人家怎么上场?” “职业生涯里总得有边哭边打的时候,”萧望舒看着fongfong,不仅没有丝毫愧疚,反而顽劣地笑出声,“提前帮你体验体验,就当是积累成长值了,不用谢我。” “哦对了,”他刚转身,又唯恐天下不乱地扭过头,朝fongfong森然一笑,“下把见着我记得躲远点,否则……” “你真的够了!”林寻怒道。 萧望舒吹了声口哨,正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结果被林寻叫住:“等等。” “又怎么了?”萧望舒不胜其烦。 林寻看了眼张仙凡,斟酌字句:“你还喝咖啡?” 那一眼的神情十分奇怪,欲言又止得就像是一个手握惊天巨料的狗仔,想将消息公诸于世奈何又收了封口费,只能憋屈地三缄其口。 “不行吗?”萧望舒讥嘲,“你是教练你高贵,只有你能喝咖啡?” “表演赛而已,至于吗?”林寻表情复杂。 萧望舒面无表情:“关你屁事,你又不是我教练,少搁这逼逼赖赖。” 第7章 你靠谱母猪都能上树 第三场,萧望舒嘴角上扬,手指无规律敲打着鼠标,满脸胜券在握,恣意猖狂的气焰更上一层楼。 他要认真了,张仙凡却在为林寻那番话走神。 作为老uyg的队粉,张仙凡比谁都明白老uyg那群人糟糕的身体状况,可谓绝地岛上嘎嘎乱杀的巨人,现实生活中肩不能扛的弱鸡——为了照顾这群脆弱的大老爷们儿,uyg的基地离医院只有不到十分钟路程。 或许萧望舒真的不能喝咖啡也说不定? “比赛都能走神,这种习惯很危险啊,少年,”萧望舒左手一拍张仙凡后脑勺,“想不想我带你?” 得亏张仙凡脾气好,被他莫名其妙拍了一个激灵,也只是忍不住皱了眉头:“你别搞事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萧望舒:“啧,不要不识好歹,你月神还是很靠谱的。” 张仙凡冷笑:“你靠谱母猪都能上树。” 萧望舒不屑一晒,作态仍轻狂散漫,却有了不容置疑的威势:“这把开始,听我指挥。” 不仅萧望舒。纪渔,天霸等一干凭实力拼杀出了名气的老选手不约而同开始发力,比赛强度突然增大,观赏度成倍拔高。 职业与主播的区别很快体现出来,这把开始,排名进入前五的全都是职业战队,每场比赛的时长也逐渐缩短。 第三把,萧望舒带着张仙凡跳集装箱钢枪血拼,一把groza屠尽g港,成功吃鸡。 第四把,萧望舒选择了p城,仍是钢枪,全身而退,最终在高塔被纪渔狙死,排名第二。 第五把,萧望舒跳学校,五杀后带张仙凡提前在高塔埋伏,将atg灭队后被vg黄雀在后,排名第二。 第六把,或许是知道胜负已定,全员聚集在研究所刚枪,玩的就是技术,枪林弹雨中,萧望舒用一把猛男枪m762,一人十八杀吃鸡。 综合成绩uyg排位第一,跟第二的atg进入决赛,又在决赛中0封atg,成功夺冠。 他与张仙凡并肩走上领奖台。 金雨洒落,萧望舒却没有去捧杯,抚摸杯壁时,眼里有微不可查的黯然与忍痛。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很快,这些多余的情绪就被甚嚣尘上的得意与疏狂取代。 采访中,主持人问他:“众所周知月神在团队中的位置是自由人,uyg的风格也是以自由人战术为核心,可为什么这场比赛中,你选择了突击手的打法呢?” 萧望舒:“哦,就告诉你们一下,自由人是位置不需要太强的枪法,不是玩自由人的都枪法不行。” 于是为了证明他这个玩自由人的枪法很行,他六局里将在场所有人都杀了个遍。 第9章 主持人:“好的。我们都知道98k是你的成名枪,但今天六场比赛下来好像没怎么见你用。是最近在练习新武器吗?” “没有,”萧望舒慢悠悠地笑起来,下颚微仰,傲慢得不行,“98k虽然是我的成名枪,但我并不只会用98k,而且这种比赛的水平,还没到要用98k的程度。” 像这样的采访,别的选手要么老成持重,要么谦逊平和,唯有他,站在全场目光的焦点处,乖戾张扬,狂妄自负到了极点,却也光华耀眼到了极点。 现下pcl是他的时代,神的荣光加冕,他就是绝地岛中最鲜活炽热的灵魂,也是pcl最意气风发的少年。 这就是颜色退役后撑起uyg,使pcl仍旧不容小觑的第二个神,就像那把他常用的98k,一样霸气夺目,一样气势如虹,锐不可挡。 场内观众的情绪都被点燃,沸腾的欢呼声中,主持人问出了第三个问题:“新赛季pcl注入了不少新生血液,月神有什么经验或者心得,可以分享给你的晚辈吗?” “经验没有,心得有一句,”萧望舒满不在意地笑说,“你们都是垃圾。” 这种毫不忌讳,直白的挑衅显然是最能让人澎湃的,场馆中再次掀起呼声浪潮。 连场下的纪渔和天霸对视一眼,狂呼:“卧槽,萧逼崽汁又装杯了!” 天霸嫌弃道:“还不是你,没了呵呵啥也不是,洲际赛不还压着萧月亮打?怎么到了表演赛这么菜了。” 纪渔摇头:“这倒不是呵呵的问题,是他旁边的新人。” 天霸往台上看了眼,张仙凡气质清冷,内敛温和,面对主持人提问时不怯不惧,谦虚谨慎,与萧望舒的不可一世形成了强烈对比。 “你是说,不凡?”天霸记得张仙凡的id,小声说,“这个新人我也注意到了,未来应该会是个不容轻视的对手。” “老一代的颜色,现在的萧望舒,未来的不凡,”纪渔喃喃自语,“uyg这群比哪里挖来的这么多变态。” “有钱呗,也不看看人家运营得多好,造神造得多猛。”天霸唏嘘,“就颜色和萧望舒这两个招牌,都够他们赚不少钱了。” “颜神是巅峰期退役的,退役以后萧望舒宁愿自我贬低也要抬他的身价,才成就了他到现在还有人吹捧,从开始到落幕都这么圆满的职业生涯,”说着,纪渔的目光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可是萧望舒呢?他能维持巅峰期的操作多久?” 电子竞技是青春饭,对身体和天赋的要求很高,他们都是职业选手,明白就算吹得再厉害,萧望舒也不过是凡人一个,迟早有状态下滑的时候。 站得越高摔得越疼,一旦被推落神坛,新王诞生,他要遭受的,就是整个pcl观众铺天盖地的辱骂指责。 “偏偏这个比还一点都不知道收敛。”天霸叹气。 “他?可得了吧,你今天才认识他?”纪渔吐槽,“这个傻屌,就是摔得粉身碎骨,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满堂喝彩声中,所有人都笼罩在萧望舒的万丈光芒底下,为他而贺彩。唯有在绝地岛与他斗智斗勇,对峙了多年的老对手在为他担忧。 台上决胜负,台下相扶持。理解,尊重,团结,公平,热血,披荆斩棘,永不服输,这是电竞精神,是电子竞技令人神往的魅力所在。 也是少年与少年间惺惺相惜,不分敌我,最纯粹的情感。 第8章 他们不该这样对他 uyg休息室。 坐了不知多久以后,林寻等来了张仙凡。 两人都不意外,张仙凡礼貌问好:“寻神。” 退役以后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听过这个称呼,林寻愣了愣,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下赛场等队友回休息室复盘那段岁月。 “发挥得不错,不凡。这id取得好,未来可期,”林寻长辈般地笑着轻拍了拍张仙凡肩膀,“望舒知道我会等在这里,所以不肯回来?” 张仙凡有些犹豫:“他有话托我跟你说。” 林寻看出他的踌躇,笑着宽慰:“我好歹跟你们月神一起打了这么多年比赛,知道他是什么鬼性格,你不用为难,直接转述就好。” 张仙凡清了清嗓子:“滚啊,林寻臭sb,你m个死叛徒少给老子多管闲事,哪凉快待哪去!” 典型的萧望舒风格。 林寻:“……” 空气凝固了半秒,随即,按压手指关节的脆声响起,林寻呼吸都加重了。 张仙凡无辜眨眼。 少年生得干净,奶白奶白,骨子里透着清冷,笑起来却很温和,加上谦逊有礼,很少有人能对他动怒。 林寻无可奈何,只得长舒一口气:“望舒有低温症,不太能承受刺激神经的东西,最好也别做太耗神的事。” 从没听过这种病的张仙凡暗暗心惊:怪不得林寻刚才这么反常,咖啡本就刺激神经,加上萧望舒打了一天比赛,不可谓不耗费精力。 “……经理知道他生病么?”张仙凡犹豫着,问出这个问题时,居然有些紧张。 “他们不该知道,”张仙凡想,“否则让萧望舒超负荷接下这么多表演赛和广告,不是太让人心寒了么?” 转会对职业选手来说是家常便饭,就跟换公司一样,但萧望舒不同,他是很执着,很偏激的人,认定什么就永远不改变,哪怕头破血流,粉身碎骨。 第10章 所以从十四岁打职业到现在,六年过去,他仍在uyg,为带着遗憾退役,离开职业赛场的老朋友们固执地坚守着uyg的荣耀,也固执地想要弥补当年离大满贯一步之差的遗憾,尽管新人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 他们不该这样对他。 “有些事情,挑明说就伤感情了,”林寻毕竟不是只长阅历不长心智的萧望舒,讳莫如深般浅笑,“望舒性格狂放不羁,没什么拘束,自己肯定不会上心。我将他的病告诉你,就是为了以后万一发作,也能有个照应。” “不过也不用特别担心,”林寻看出张仙凡的担忧,宽慰,“这是他小时候得的病,长大后已经好了很多,不会频繁发作。” “这件事情,拜托你。”林寻毕竟已经不是uyg的人,po鹰队的队员还在等他,于是说完就想走。 从萧望舒能精准预判他会出现在休息室来看,说明他以前没少特地过来,嘱咐萧望舒保重身体。 对一个分道扬镳,兵刃相见的老队友如此上心,这样的人,真会背信弃义? “寻神,”张仙凡明知不合时宜,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当年的事情,有没有隐情?” “当年的确是我自私自利做错了事,”说到这里,林寻眼神淡漠,连带着语气也冷冷冰冰,“没有隐情。” “当年你们代表pcl踏平欧亚,横扫pugb,电脑城和网吧到处贴着uyg的队标,所有绝地求生玩家都知道你们的名字,全世界都在看着你们,等你们创造史上第一个大满贯奇迹,”对老uyg的粉丝来说,这是一件足以让任何人扼腕叹息的事,但偏偏张仙凡是不温不火的慢性子,始终心平气和,“只要赢下洲际赛,你们就能成为pugb不朽的传奇。这一步之遥,你们难道真的能甘心?” “可我们就是退役了,”林寻显然不想再提当年的事,“你知道电子竞技,除了冠军以外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张仙凡问。 “是兄弟,”林寻拍拍他的肩,用了教练对队员的长辈口吻,“你应该去和他们吃喝玩乐,而不是在这里探究已经发生了的前尘往事。” 无论如何,过去的已经过去,这或许也是萧望舒懒得来见林寻的原因——实在是,多说无益。 张仙凡和林寻道了别。 选手通道隔开观众,通往场馆后面僻静的小湖。 月夜,萧望舒面朝湖面,孤零零坐在河道旁的岩石上。 微风吹拂得竹枝摇曳,落错的光影跃动在他脸庞,长眉入鬓,萧望舒面色有病态的苍白,眉宇堆叠着疲惫,下颚微仰,目视不知何方。 外衫宽大的尾随风飘动,皎月银辉流泻,沾了萧望舒满衣,说不出的萧然空寂。 他大抵真是破茧而生的蝶,漂亮又脆弱,单薄又坚忍。 这里僻静得唯有风声水声,职业选手的耳力又颇为灵敏,早察觉到动静的萧望舒扭过头,不悦之色溢于言表:“让你去叫人滚蛋你都要叫这么久,你tm是不是肾虚啊张仙凡?” 张仙凡:“……” 多好的一张脸,怎么就配置了这样一把嘴? 要是把他毒哑了,算不算造福人类? “叹nm气。”萧望舒灵活地跳下来。 四顾没看见纪渔他们的身影,想来是先去吃饭的地方了。 “谢谢。”张仙凡说。 突如其来的道谢让萧望舒毛骨悚然:“谢什么,你吃错药了?” “谢谢你特地等我啊。”张仙凡说得大大方方,又有些逗弄的意思。 “哈?特地等你?你哪只狗眼看见我特地等你?”萧望舒果然像是只炸了毛的猫,暴躁道,“你tm是不是太自恋了?我只是打了一场比赛觉得闷,在这里吹吹风,恰好碰到了你,并没有等你,更没有‘特地’等你,ok?” 不要试图跟无理取闹的人讲道理,张仙凡深谙其道:“是是是,那我谢谢你恰好碰到了我,行不行?” “谢你妈谢,闭嘴,”萧望舒万般嫌弃,“你他娘少搁这恶心你爹我。” 张仙凡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道个谢而已,是什么值得生气的事情吗? 他由衷感慨:“月神,你上辈子是个炸药桶吧?” 怎么随随便便都能炸。 “你m才是炸药桶,你全家都是炸药桶,煞笔!”萧望舒扭过头,夜凉如水,湖畔没有灯,黑暗掩住了他泛红的耳尖。 张仙凡无奈摊手,选择更改话题:“今晚吃什么?” 萧望舒:“吃你m的屎!” 第9章 谢谢你们帮我过生日 晚餐是在海底捞吃的。 萧望舒生硬地用左手执筷,夹起来又掉进去,夹起来又掉进去,牛油辣锅的汤汁溅到了纪渔的眼睛。 纪渔整只左眼都红了,疼得当即拍桌,破口大骂:“萧望舒你他妈到底在干嘛啊,右手封印着恶魔之力所以不能拿出来用吗?草!” 萧望舒故作深沉:“这是我独创的训练方式。” “哇哦~”傻白甜球球认真地问,“是为了训练左手的灵活度吗?” 末了,他又无比崇拜地补上一句:“不愧是月神!好刻苦!看来我也要加倍努力才行!” “嗯,”萧望舒端着前辈的架子,沉稳一点头,“你说得很对,就是为了训练左手的灵活度。” “哇~不愧是月亮哥哥,真厉害,”纪渔学着球球的腔调,夹着嗓子问道,“那么这样训练左手的灵活度,有什么作用呢?” 第11章 这问题让一直沉默吃菜的fongfong都抬起头,打算从这位神身上学习学习操作的诀窍。 “作用就是……”萧望舒右手缓缓抬起来,也握住了一双筷子。 是什么?能当压枪压得更稳?瞄准速度更快?走位更灵活?还是…… “吃饭的时候可以一下子夹两样不同的菜。”说着,萧望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右开弓,螳螂似的,将锅里唯二的两片牛肚夹走了。 球球:“?” fongfong:“……” 纪渔:“你是sb吗?” 接下来为了报复,纪渔也用起了左手,两个人在天霸一左一右,斗气似的,锅底四溅,动静越来越大。 最终天霸忍无可忍,用围裙抹了一把脸:“你们有病吧?” 萧望舒熟视无睹,纪渔置若罔闻。 就在天霸打算撸起袖子掀桌而起的瞬间,一个蛋糕摆在了他面前。 萧望舒冷不丁一抬眸,冷冷淡淡:“生日快乐,霸哥。” 如此真情实感,让天霸愣了愣。 球球:“啊,原来今天是霸哥生日!?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来来来,大家一起唱!祝我们霸哥生日快乐!准备!”纪渔站起来,跟海底捞编外人员似的帮忙举灯牌,“今天你生日,送上我祝福……对所有的烦恼说bye~bye~对所有的快乐说嗨嗨,哎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每一天都精彩!” 少年人都特有朝气,尽管五音不全,但胜在声音洪亮,一时间热闹非凡,整个海底捞都听得见。 气氛其乐融融,在掌声与祝福声中,大家都期待地看着天霸:“快,快许愿吹蜡烛。” 天霸哽了一下:“谢谢你们帮我过生日……” “应该的应该的,”萧望舒拍了拍他肩膀,“大家都是自己人。” 纪渔附和:“就是!跟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张仙凡:“祝霸哥未来越来越好。” 张仙凡:“祝霸哥操作越来越棒!” fongfong:“祝霸哥把把捡awm!” 天霸眼睛都红了,呼地一下吹灭蜡烛:“谢谢,真的很感谢你们的祝福。” 他微笑:“虽然今天并不是我的生日。” 球球:“应该的应该的……呃?” 张仙凡:“别客气……?” fongfong:“?” ???有病吗? 反应过来的时候,座位里已经没有了萧望舒和纪渔的影子。 众人:“……” 好家伙,不仅搞事,他们居然还逃单。 作为这里头资历最深的老选手,天霸只得去付了款。 刚和众人出海底捞的门,萧望舒跟纪渔就走过来,跟天霸勾肩搭背:“刚吃完?出去走走?” 天霸嘴角抽动,忍无可忍,给了他俩一人一拳:“你们是怎么做到逃单逃得跟散步偶遇一样的?能要点脸吗?!” “就是!”反水王萧望舒当即临阵倒戈,指着纪渔甩锅,“纪咸鱼,你怎么可以带着我做这种事情?!” 纪渔不可思议地抱头:“wtf!?萧月亮,你tm怎么说得出这种屌话?” “你tm闭嘴吧!”连天霸都看不下去,对萧望舒比中指,“还祝我生日快乐,妈的,萧望舒,这种恶心人的事情只有你个老六做得出来。” “干嘛啊,我记错日期了,不行吗?”萧望舒脸不红心不跳,语气嚣张得仿佛理所当然,“而且为了祝贺我表演赛夺冠,你们难道不应该请我吃饭?” 纪渔目瞪口呆:“你特么踩着我们夺的冠,拿了奖金还好意思让我们请你吃饭?” “你们自己垃圾,技不如人还怪我?”萧望舒洋洋自得,仰着头敢问。 跟在后头,和球球,fongfong等一众新选手看戏的张仙凡默默捂眼,很担心自家神下一秒就被当场打死。 果不其然,纪渔和天霸都抬手要打,萧望舒却跟只兔子似的一下子蹿出去,动作灵活,还不忘扭头给他们做鬼脸挑衅。 三人追逐打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到处都是夹杂着脏话的欢声笑语。 赛场上他们都是老将,沉稳老辣,诡计多端,赛场下,他们只是朝气蓬勃,无拘无束的少年。 一行人最终停在了大排档门口。 纪渔挠了挠头,犹豫着看向张仙凡他们:“你们……能不能喝酒?” 抢在他们作答之前,双手环胸的萧望舒便已冷笑一声,嘲讽:“你脑子瓦特了?” 也是,在成为职业选手前,这群人哪个不是游手好闲,只知道逃课泡吧打游戏,拿喝酒打架当家常便饭,家长嫌老师不搭理的“坏学生”? 这个繁荣昌盛,多元多样的时代成就了他们,让他们即便不走寻常路,也可以凭借天赋与努力,在电子竞技的舞台上挥洒热血与梦想。 壮志凌云的少年人们围坐在一桌,桌面摆着各种烧烤与炒田螺。 酒过三巡,先醉的居然是纪渔。 球球见他吐得七荤八素,担忧道:“那我先带纪哥回去。” 天霸与萧望舒几乎同时阻止:“慢着!” 这俩不干人事儿的对视一眼,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不怀好意。 萧望舒向来任意妄为,直接从纪渔兜里掏出手机,解了他的锁屏密码,然后拨出去一通电话。 铃声只响了半分钟就被挂断。 第12章 天霸简直服气:“你怎么知道他密码?” “纪咸鱼这种傻屌,锁屏除了那个人的生日,还能用什么?”萧望舒不以为意,“别说手机,就连他的支付宝微信银行卡密码,我怀疑都……” 没说完,他就意味深长地顿了顿。 “卧槽,”天霸怪叫道,“萧月亮,你这是想蹲局子!” “嘁,就他?估计也就拿过上年洲际赛冠军的奖金,那点破钱谁稀罕?”萧望舒十分不屑,继续拨了刚才那个号码。 拨出挂断,拨出挂断好几回后,电话终于接通,那头传来一个稍显冷淡的声音:“什么事?” 第10章 不应该被迁怒 纪渔喝醉了,海底捞是天霸付的钱,毕竟没有前辈让新人请喝酒的理儿,按理说怎么轮都该轮到萧望舒了。 原以为能看见pcl第一铁公鸡请客这样的千载难逢名场面,没想到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萧望舒的无耻程度。 萧望舒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张仙凡的肩:“小凡呐,这是你职业生涯中夺的第一个冠,虽然没什么含金量,但用奖金请哥们儿喝个酒,不过分吧?” 最后张仙凡买了单。 天霸忍无可忍:“萧望舒我他m是真服了你这个厚颜无耻的老六。” 回到酒店已是深夜。 张仙凡还有些放心不下:“把纪哥一个人扔在那里真没关系么?” “给他制造机会呢,马上会有人赶去接他,慌什么,”萧望舒收拾着换洗衣物,“明天保准让纪咸鱼感动到跪下来叫爸爸。” 张仙凡回想起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冷淡又低沉的一声,由衷叹道:“他们之间……我以为只是谣言。” “连虎扑老哥都认可的‘pcl第一cp’,怎么可能是空穴来风?”萧望舒冷笑了声,讥诮道,“纪咸鱼那傻子早在呵呵身上栽得死死的了。” “atg在pgc5夺冠以后,纪哥跟呵呵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张仙凡在线吃瓜,问出了令整个pcl都疑惑的问题,“怎么他们突然就疏远了?” “想知道啊?”萧望舒朝他勾勾手指,“凑过来。” 张仙凡乖乖凑过去。 萧望舒压低嗓音,一字一顿:“就,不,告,诉,你。” 张仙凡:“……” 恶作剧成功的萧望舒放肆大笑,带着满身酒气进入浴室。 白日打了一天比赛,晚上又吃喝玩乐到凌晨,两人都是筋疲力竭,不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夜里张仙凡上厕所,隐约听见萧望舒的闷哼声。 张仙凡惊疑不定,轻手轻脚地走到萧望舒床边,见他用棉被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蜷缩成一团,还不自禁打着哆嗦,睡得极不安稳。 他额头的温度很凉,浑身上下都是冰冷的,像有一层霜雪覆在皮肤外,应该冷得不行。 连萧望舒都没想到这次会不舒服得这么厉害。 如坠冰窟般的寒意侵入骨髓,连呼吸都有如刀割般疼痛,胃里痉挛不止,心脏也一抽一抽,萧望舒意识全无,只感觉到疼,一手抵在胃前,深深陷进去,一手死死抓着被角。 但除了刚才那声闷哼以外,张仙凡再没听到任何动静。 真没想到,被老uyg的队友们取笑“怕疼又娇气”的萧望舒,居然成了这么一副忍痛忍惯了的样子。 张仙凡将自己的被子取过来,觉得不够,索性直接钻进他被窝里。 热源的出现让萧望舒安稳了不少,就像一个常年在黑暗里行走的人碰到光;饥肠辘辘的人遇到食物,他无法拒绝本能对温暖的渴求,当即像八爪鱼一样缠住张仙凡。 张仙凡没料到他会如此“热情似火”,下意识要推开他,然而还没使劲,就听见萧望舒低喃了一句:“妈……” 习惯了萧望舒狂妄不羁,张扬跋扈的语气,这委屈撒娇的一声,示弱般的姿态竟让张仙凡有些恍惚,还以为是他的错觉。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想起父母,张仙凡无奈叹气,终究是心软地转推为抱,笨拙又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萧望舒的背:“没事,没事。” 这一句居然真的安抚了他,他在张仙凡颈脖处蹭了蹭,僵硬颤抖的四肢奇异地舒展开。 反倒是张仙凡僵硬了——他是独生子,从小到大连跟人同床共枕都少,更何况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萧望舒的情况才逐渐好转,张仙凡力倦神疲,终于支持不住,沉沉睡去。 渡劫似的折腾了一夜,反而是被照顾的萧望舒醒得早些。 他的病已经多久没有发作了?萧望舒记不清楚。但以往都是忍忍就过去,在不舒服时被这样悉心照料,这是第一次。 萧望舒转了个身,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张仙凡,思绪万千,有种难言的感受,到最终,竟只觉得他骨相清隽周正,俊朗与秀美搭配得相得益彰,俊逸锋锐,还挺好看。 难怪仅仅凭着uyg官宣的海报,就能圈上好几千的粉丝。 怎么偏偏是这个混账东西? 萧望舒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偏偏是这个在见面之前就已经被拉进黑名单的小朋友让他欠了人情,可见际遇这玩意儿真是扯淡得可以。 萧望舒烦躁地挠了挠头,对着张仙凡投到墙壁的影子拳打脚踢,再回到床上虚掐他脖子,咬牙切齿,一脸泄愤的模样。 第13章 这时,张仙凡突然睁开眼睛:“为什么讨厌我,我以前得罪过你?” 他一双眼睛清亮如水,瞳孔是浅棕色,凑得近了,对视起来就会觉得十分漂亮,有种君子端方的温润尔雅。 张仙凡语气只是询问,没有任何苛责的意思,却让萧望舒很是别扭,冷哼一声:“没有,不关你的事。” 这位神向来是随心而动,不讲道理,张仙凡也没生气,轻笑了声:“这么说,是别人得罪你,我成了那个被连坐的倒霉蛋?” “萧月亮,”张仙凡语重心长,“你不能仗着你是神,就这么不讲道理。” 萧望舒眉宇间凝结着暴戾,不耐烦地冷声道:“我早说过,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末了,他又偏过头,别别扭扭:“昨晚的事情,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只管提,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你办到。” “好,”张仙凡应声,抬眸认真凝视着他,抿着嘴,温和宽容地笑了笑,“我现在就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这可是我的一个人情,”萧望舒眉梢眼角含着轻蔑,“你就这样随随便便用掉?” 张仙凡摇头,正色:“我很认真的,月神,是真的有一件困扰了我很久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萧望舒一挑眉,狂傲得好像世界上没他完成不了的事情:“说。” “我想你放下对我的讨厌和成见,”张仙凡说得大方坦荡,“毕竟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不应该被迁怒。” “其实我人不错,和我做朋友吧,月神,”他笑时眉眼会舒展开,闪烁的眸光璀璨如星,带着少年人的真挚,有旁人不曾拥有的赤诚:“我是uyg的老粉,今年夏天能带我去弥补2020伦敦的遗憾吗?” fgs全球巅峰联赛2020在英国伦敦举办,颜色退役,林寻转会,造成了当年uyg离大满贯仅一步之遥的遗憾。 这一步之遥跨了两年,两年内uyg再没拿过一次冠军。两年后,仿佛命中注定般,fgs全球巅峰联赛2022的场地再次定在伦敦。 萧望舒看着张仙凡,眸光微动,最终却没说什什么,只是有些意外。 原来还有人记得。 原来,还有人知道贯穿他整个职业生涯的遗憾。 第11章 有我在,输不了 fgs采用的是小组循环赛制,所有赛区的队伍都将进行小组循环赛,每天六场,三天每组将进行12场比赛,依照最后积分,前八名获得决赛的晋级名额,后十六名的队伍则要进行淘汰赛,最后八名的队伍将被淘汰。 这是一场全球九大赛区之间的混战厮杀,包括中国大陆(pcl),北美(npl),韩国(pkl),东南亚(psc),拉丁美洲&大洋洲(esl),中国港澳(pml),日本(pjs),欧洲(pel),共计24支参赛队伍。 在这24支参赛队伍中,pcl仅有4个入场名额。也就是说要想拿到小组赛的门票,必须得在大陆举办的“黄金大奖赛第七季”中获得前四。 报名参加黄金大奖赛的战队共13支,采用积分制排名,冠军直接晋级,余下12支队伍根据积分,前4支分为b组,角逐出2个晋级名额,后8支则分为c组,角逐出1个晋级名额。 比赛地点确定在浙江杭州,由网鱼网咖提供的pcl线下赛场。 距张仙凡加入uyg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他性格好,斯文大方有教养,温和宽容,开得起玩笑也能玩梗自嘲,难相处如萧望舒都不得不承认,这小孩儿很适合做朋友。 临行前他们一块收拾行李,张仙凡明明是后搬来房间的,却比萧望舒更了解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萧望舒索性直接摆烂,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抵在被褥前,嘴里嚼着一颗姜糖,脸庞线条流畅,被月与灯光勾勒得相当漂亮:“才十月份,有必要带这么厚的衣服?” 姜糖应该是张仙凡买的,表演赛结束以后,基地就到处都摆了这玩意儿,而且怎么吃都吃不完。 “已经入秋了,”张仙凡不疾不徐,将厚重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收进行李箱,“我查过天气预报,杭州要下雨。” 事实上不止杭州,湖南这几日也是阴雨连绵,冷得萧望舒骨头都泛着疼,右手更是抬都抬不起来。 萧望舒畏寒,苍白的倦容裹在毛茸茸的连衫帽里,露出来一双狡黠又乖张的狐狸眼,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张仙凡,没事找事地叫嚣:“喂喂喂,我什么时候跟你好到可以共用一个行李箱的程度了?你的破衣服不配和我的放在一起,给我将我的衣服收到我自己的行李箱里去!” 张仙凡知道他有些无理取闹的行为只是为了吸引注意力,于是不紧不慢地抬眸,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狐狸眼:“确定?” 萧望舒果然哑了半晌:“……算了,多拎个箱子麻烦,我勉为其难不嫌弃你。” 张仙凡失笑,给行李箱拉上拉链:“困了为什么不睡?” 他确实困了。体温过低会导致疲乏与倦怠,这也是萧望舒总是无精打采,嗜睡的原因。 只是一点困顿算什么?从十二岁那场意外开始,无论冷到心动过速,疼痛不止;还是胃部收缩痉挛;甚至呼吸心跳骤停……在晕过去之前,这些异常都能被他掖的严严实实,就连颜色林寻他们,也是在经年累月相处之后,才能偶见端倪。 张仙凡是个什么奇葩异种,怎么他冷也看得出来,他疼也看得出来,他困也看得出来,这小子是属蛔虫的吗? 第14章 被戳穿以后,萧望舒恼羞成怒,张牙舞爪道:“谁说我困?你妈才困,你全家都困!我精神得很我告诉你!再去训练室练半小时不是问题!” 言之凿凿,说得好像在连续打完六个小时训练赛后险些撅在电竞椅上的人不是他。 张仙凡深谙这位神只能顺着毛哄,举双手投降,无奈道:“好好好,是我困了,熄灯睡觉成不成?” 萧望舒这才同意关灯。 屋外雨疏风骤,一阵阵敲打窗牖。 刚才还立盹行眠的萧望舒躺在床上,反倒有些睡意阑珊:“张仙凡。” 张仙凡低低:“嗯?”了声。 “你睡不着?”萧望舒硬邦邦地问,“在紧张后天的比赛?” 如果不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让张仙凡摸清了他本质不坏,只是别扭和幼稚的秉性,张仙凡肯定判断不出来他是在关心。 张仙凡憋了好一会儿,才将:“连受过训练的飞行员都要八秒钟入睡时间。我上床才刚躺下三分钟,睡不着不是很正常吗?”这句话憋回去。 再想想,萧望舒不会平白无故问这个,他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张仙凡没有萧望舒抗拒人关心的怪毛病,既然被揭穿,就不温不火,如实道:“刘哥的安排,我不理解。” uyg的教练姓刘,队员们都习惯叫他刘哥,他安排是除却萧望舒,鹤归以外,其余两个位置由火狐、黄焖鸡和张仙凡轮番上阵。 他们已经用这个方案打了一个月训练赛,由于火狐、黄焖鸡和张仙凡三人的风格不同,多变的战术确实取得过奇效,但这太考验萧望舒的指挥与应变能力,也给火狐和黄焖鸡的心态造成了一定程度影响。 ——打从一开始,教练与经理就都没公布张仙凡是谁的替补。表演赛后,凭借不俗的实力与俊朗的外貌,张仙凡的人气水涨船高,甚至能直逼鹤归。 队伍里只有黄焖鸡和火狐是刚从青训营被选出来的新人,于是替补这个位置成了悬在他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时间人人自危,谁都担心被换下场,在状态最好的年纪守饮水机。 急于表现,打法难免急功近利,掉点掉到全队崩盘。这是萧望舒再强都弥补不了的。 “这样安排容易产生队内矛盾,”张仙凡将形势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担忧,“我年龄不够,隐约能猜到刘哥是想让我以替补的名义,作为首发上场。但这对我们并不利,毕竟fgs只有四个名额,和我们竞争的强队不少。” 张仙凡顿了顿:“何况,无论是我,还是黄焖鸡,还是火狐,我们之间都还需要磨合。” 或许uyg是仗着有萧望舒和鹤归这两个拿过p<a href=" target="_blank">gl冠军的老选手在,才如此有恃无恐地利用比赛培养新人,认为他们两个能将队伍强行抬到fgs。 但能被招来打职业的,谁头上没顶着个“天才少年”的称号? 如此轻敌,张仙凡只担心他们连fgs小组循环赛的门票都拿不到。 “火狐和黄焖鸡都在想怎么将你压在饮水机位,你却担心这些?”萧望舒一挑眉,分辨不出是夸是嘲,冷笑一声,“呵,还挺有团队意识。” “这终究是一款团队游戏。”张仙凡翻了个身,有些无奈。 “轮换上场这个安排,老刘和我谈过,虽然冒险,但可以放手一搏,”萧望舒淡淡道,“至于你的定位,确实只是个替补。” “新颁布的政策规定未成年不能打首发,”萧望舒懒洋洋地拖长音调,闷闷地咳嗽几声,话里藏着笑意,“什么叫‘以替补的名义,作为首发上场’?这种钻空子的错误,我们俱乐部可不敢犯。” “噢,”听他这样说,张仙凡语气里也忍不住多了笑意,“月神,出这种损招儿的该不会就是你本人吧?” “打一群垃圾而已,不要有心理压力,”萧望舒顾左右而言他地打了个哈欠,散漫又透着笃定的倨傲,“说带你就带你。有我在,输不了。” 张仙凡掀起眼帘去看他,脑中浮现少年20年为pcl夺得首冠,淋着金雨捧杯,睥睨张狂得好似绝地岛再无敌手,意气风发的场面。 黑暗中萧望舒用棉被将身体裹得很严实,只露出来小半截苍白的脸,可惜大抵还是无法驱散那从窗外渗进来的入骨寒凉,于是止不住地咳,很闷很轻。听起来,像是竭力抑制着咳嗽的冲动,要将声音闷在胸腔里。 真是……皮囊衰败脆弱,灵魂炽热鲜活。 第12章 队长的范儿 杭州的雨来得意料之中又猝不及防,清早入场馆时阳光明媚,中午便已经电闪雷鸣。 气温骤降。 uyg的战况不容乐观。 第一天上的是萧望舒、鹤归、黄焖鸡和火狐。 火狐和黄焖鸡心里或许已经有了将随时被换下场的紧张,十分急于表现,导致开始就误入埋伏圈,两人直接被击倒。 萧望舒跟鹤归配合反杀一队后丝血狼狈逃生,选择了在毒圈边缘游走的伏地魔战术,最终接连收下十八个人头,遗憾出局。 六场打完,萧望舒已经浑身发抖,右手更是抬都抬不起来,手指稍微一动都能疼得宛若刀割。 他咬了咬牙,哆哆嗦嗦地想收拾东西,却被鹤归抢先一步,无言地背着他的外设离开。 休息室里鸦雀无声,教练老刘表情不悦,凌厉的眼神扫在火狐与黄焖鸡身上,正要发作,却被最后进来的萧望舒打断。 第15章 他一张脸冻得发白,双颊却浮起病态的潮红,低咳了两声后哑着嗓子:“休息室不隔音,回酒店复盘。” 等老刘点头,大家都一窝蜂往外涌,和倚在门框旁的萧望舒擦肩而过。 期间鹤归看了他一眼,老刘也看了他一眼。 张仙凡直接上手勾住他的肩,萧望舒的体温很低,皮肤相贴时凉得跟被冰刺了一下似的。 但张仙凡若无其事:“很冷?” 萧望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最后两场萧望舒走位意识还在,操作却极度变形,赛况通过直播清晰地传到屏幕前,连稍微有点常识的观众都能判断出他状态不佳。 职业选手有伤病是常态,可他是低温症又犯了,还是…… 张仙凡悄悄用余光瞥了他戴中二忍者手套的右手一眼。 酒店的房间内,气氛凝重有如窗外密布的乌云,沉甸甸压在众人头顶,一片灰蒙。 萧望舒半坐半躺地倚在沙发前,翘着二郎腿,作风散漫:“今天这六场,我做个总结。” “火狐,站撸钢枪,屡战屡败,就是个迎风招展的靶子,其他战队积分的提款机。要不是杀队友违规,我恨不得一枪崩了你个傻哔玩意儿,自己吃你的人头分。” 这是起队长的范儿了。 张仙凡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原来这位神也知道杀队友违规。 “黄焖鸡,残血舔包,原地打药,最大的爱好是全图瞎几把乱浪,跟个蛤蟆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人头值一分。跟火狐凑一块儿堪称卧龙凤雏。” 说完,萧望舒慢悠悠坐直了身体:“说吧,你们两个脑残是哪家战队派来的卧底?还能不能行?不能行tm给老子滚蛋,别搁这碍眼。” 这位pcl第一喷子言辞仍旧犀利,语气却难得缓和,想来是身体抱恙,力不从心。 黄焖鸡和火狐被骂得低着头,两只鹌鹑似的,大气都不敢喘。 “总结得很到位,”老刘认可地点点头,斯文得像个书生,“我再说几句。” 作为一名合格的教练,老刘的洞察力很敏锐,从火狐,到黄焖鸡,甚至鹤归几个微不足道的小错误,都能逐一指出。 “最后是你,萧望舒,”老刘将录频切到最后一场,“为什么要冒风险过桥?” 原本萧望舒头枕着椅背昏昏欲睡,突然被cue到,不自觉伸了个懒腰:“我想赌一把。” “万事求稳,”老刘倒回去,反复播着他的死亡录像,“你不该贪那四个人头。” 但不得不说,萧望舒选择突破的位置可谓绝佳,如果不是他操作变形,十五发子弹空了六发,估计真能完成一打四的极限反杀。 对他的状况略知一二的老刘最终没忍心说指责的话。 复盘结束,几个人到酒店的餐厅里吃饭。输了比赛气氛低迷,一顿饭吃下来几乎零交流。 甜食控萧望舒用小叉子切着摆在他面前,一块粉红色心形的草莓蛋糕:“明天上黄焖鸡和张仙凡。” 火狐猛然抬头,不可思议中隐隐带着怒气。 “眼珠子瞪出来也没用,”萧望舒视若罔闻,“在赛场上打出这种kda,小胖子,你能进uyg当首发真是个奇迹,pcl没人了么?沦落到要招你这个垃圾?” 这位神的拱火能力向来很可以,火狐也是个暴脾气,哪里经得起他这样激?当即拍桌子同萧望舒叫板:“你没有安排队员上场的决定权!” “我是没有,”萧望舒似笑非笑,挑衅地瞥了他一眼,讥诮道,“但老刘有。” 刘教练笑了笑,没有发言参与他们之间的争论,想来是萧望舒已经将他想说的都说出来了,索性扮个白脸,人精得很。 “你凭什么!拿过冠军了不起吗?而且当年mvp和pugb年度最佳选手都是颜色,萧望舒你牛什么牛啊?仗着跟你同一辈的都退了役就开始装,”火狐气愤又委屈,眼眶很快泛了红,“颜色消失以后uyg输得一败涂地,萧望舒你就是个屁!根本扛不起uyg的大旗!叫你一声神只是给你面子而已,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我不是人物,难道你是?”萧望舒仰了仰头,骄傲自负得理所当然,“冠军没什么了不起。呵呵,说得好像你拿过一样。” 鹤归正吃着意面,闻言放下刀叉:“……是啊,我拿过。” “闭嘴!”萧望舒有气无力地拍了一下鹤归后脑勺,“没叫你!” 累到麻木,出了半天神的鹤归顺着萧望舒的视线朝火狐看过去:“你说他?那他确实没拿过。” 傻子都知道鹤归是在表明立场。 黄焖鸡和火狐住一间房,见状也有要为兄弟打抱不平的意思。他们是同期的青训生,当时作为最拔尖儿的一批被选进来,如今却要跟张仙凡一个野路子出身的替补竞争首发,难免会有怨言。 但黄焖鸡性子没有火狐这么激烈,只是不停质问,最后萧望舒都被问得烦了,低咳一两声,摁了摁胸口的位置:“叽叽喳喳话这么多,你tm属麻雀的?都说了轮番上,你们搞不懂轮番的意思么?实在智障去精神病院开点药吃行不行?” 说完他喘不过气儿似的顿了顿,然后扯着嘴角笑起来,脸色苍白带着病气,却仍有不可一世的漫不经心:“急着去投胎么小胖子?有你上的时候。你们要是对我有意见,随时欢迎solo,只要能杀我一次,队长换你当。” 第16章 以这位霸道的性子,能解释一句“有你上的时候”已经非常难得,火狐和黄焖鸡没胆再去挑战他的耐性。 这顿饭吃得不欢而散,鹤归一路跟着他们回了房。 萧望舒一手捂胸一手捂小鸟,防备地看着他:“你这逼不是不爱跟别人一间房么?呵呵,虽然我也知道我很帅,但兄弟妻不可欺……” “你不舒服?”鹤归眉头一皱就打断了他满嘴跑火车的胡言乱语。 “勉强算得上健康,”萧望舒骄傲抬头,一脸洋洋得意,如果忽略他的脸色和脸颊病态的浮红,简直称得上活蹦乱跳,“带你们这群菜鸡夺冠不成问题。” 第13章 我是为我的梦想而来的 这位神嘴硬又逞强,鹤归实在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回房,而萧望舒如释重负般瘫倒在酒店雪白绵软的被褥中。 他闭上双眼,睫毛乌黑得有如鸦羽,沾着灯光,竟难得有了与平常判然不同的静谧。 张仙凡见他嘴唇青紫,脸颊却浮红,脸色实在难看,忍不住狐疑:“真没有不舒服?” “没有没有没有!”萧望舒不耐地听声辨位,随手捞了个枕头想砸他,可惜用尽全力也没扔出去多远,枕头最终还是落他床上。 他不习惯这种无力的颓然,最终难受悉数化为怒火,萧望舒破口大骂道:“你们好烦啊,是聋还是健忘症?说一次不够说两次不够说三次也还是不够,究竟要我强调多少次?!我都说了我没……” 话未说完,萧望舒便觉得嘴唇撞上一片坚硬的温热,紧接着额头被嗑了一下,骨头相撞的闷响在颅内回荡。 张仙凡捂着他的嘴,用额头去探他的体温。 萧望舒不可思议地睁眼。 张仙凡脸庞的轮廓被放大无数倍,虚焦得看不清楚,偏偏那双清冷从容,黑如深潭湖水般的眼眸亮得无比清晰,仿佛敛聚了比旁人多一倍的光明与清澈,直直照落萧望舒眼底。 就像是苍茫大雪中,猝不及防燃起了一簇温暖明炽的火焰。 张仙凡对比了一下两人的温度,皱眉:“你发烧了,月神。” 萧望舒推他,没什么力气,却是肉眼可见的烦躁:“滚,离我远点!” 张仙凡一把握住他不安分的手。 真奇怪,这人额头烧得滚烫,四肢却凉得仿佛浸了雪,没有任何温度。 “为什么不说?”张仙凡向来和缓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悦,“烧不退下来,明天怎么比赛?” “说了能怎样?”萧望舒冷哼一声,眼神尽是挑衅。 张仙凡认认真真地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确实不能怎样。” 他是uyg唯一的指挥位,萧望舒和鹤归这两个人谁不上场,都会让uyg面临更糟的局面。 “那你比比你m呢?”萧望舒烦躁地扯被子捂住头,“闭嘴滚蛋,别来烦你爹。” 其实萧望舒的想法很简单,他虽然生了一张好看的皮囊,本质却仍是不折不扣的糙汉大老爷们儿,打心底里认为低烧不过睡一觉就好的小事,没必要搞得声势浩大。 否则发个烧还要有一群人来嘘寒问暖,显得他好像多柔弱似的,一点也不酷盖! 况且,自小时候那场意外,他的体质就比常人要差上许多,感冒发烧早成了家常便饭,这么多年还不是睡睡就过去了? 他身体冷一阵热一阵,意识昏昏沉沉,恍惚间听见“啪”的关灯声,紧接着是房门被推开的声响。 “搞什么?”萧望舒浑身乏力,浑噩中忍不住想,“这小朋友该不会真滚蛋了吧?” 他有掀开棉被看一眼的冲动,奈何灵魂像是被皮囊禁锢,困在了躯体里,动弹不得,更要命的是棉被还盖在脸上,闷得简直喘不过气儿。 此刻萧望舒感觉他的灵魂就像案板上一条死命挣扎的鱼,然而无论作何努力,也无法控制指节挪动半分,整个人简直像被封印在了床上。 窒息感越来越强,他脸还烧得滚烫,又热又憋,涔涔细汗铺盖鬓角。 就在他一口气喘不过来,要翻白眼的刹那,棉被从外被一把掀开,夹杂着雨水寒意的新鲜空气涌入口鼻,萧望舒终于得到释放,贪婪地呼吸着。 “不要捂着头睡,”张仙凡见他胸膛起伏剧烈,额角有汗,双颊的潮红衬的脸色愈发苍白得病态,忍不住说,“很容易窒息的。” “行了行了,知道了,”萧望舒嗓音微哑,不自然地侧起身,闭着眼睛将半边脸埋进枕头里面,嘟囔,“小小年纪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未老先衰年少老成……也不怕长大了秃头,变成光头强。” 世间还有什么比秃头更恶毒的诅咒? 张仙凡忍住拿枕头闷死他算了的冲动,嘴角抽了抽:“……起来,吃点药再睡。” “干什么?想趁我病要我命,夺取我的队长之位吗!?”萧望舒烧得头晕眼花,却仍身残志坚地说着他的垃圾话,“别痴心妄想了!没有我你们这群废物是进不了胜者组的!” “……不至于,”张仙凡哭笑不得,手环过他腰一把将他捞起来,“只是一些能将你毒哑的药而已,放心喝吧。” “毒哑?呵,你果然是嫉妒我这低沉有磁性的魅力男神音。我告诉你,就算我哑了,你也不可能取代我成为pcl万千少女的梦的!” …… 药自然是退烧的药,这人发烧跟喝醉了似的,头脑发热,迷迷瞪瞪中又有种诡异的兴奋。 第17章 萧望舒说不清冰火二重天是什么感觉,昏沉沉中脑子一抽,突然抬眸问张仙凡:“喂,你该不会是为我来打的职业吧?” 这种桥段乍一听很偶像剧,但其实真有这样的事——一波又一波的少年被前辈们披荆斩棘,最终成功在异国他乡升起五星红旗,让国歌奏响世界的传奇故事激励,毅然决然登上电竞舞台,接过传承的火炬。 那双狐狸眼的眼尾泛着红,说不清楚是什么神情,好像不过随口一问,又好像蕴了五光十色的霓虹,复杂得不行。 “当然不会,”张仙凡微微一笑,这一笑将他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清冷疏离发挥得淋漓尽致,很平静,也很坚定,“我承认我很喜欢uyg,也很欣赏你。但我是为我的梦想而来的。” 理应如此。 天神下凡的光辉可以作为前行方向的指引,却无法成为乘风破浪的动力。 少年的意气风发与势不可挡都应当献给梦想,成就独立的个体,而非谁的趋附。 少年只应是少年。 萧望舒松了口气,困得实在有些撑不住,捂着额头摇摇欲坠:“还好……如果你答‘是’,我会对你很失望。” “我从来不在意别人对我失不失望,”张仙凡说,见他眼神一阵涣散,昏昏欲睡的模样,像是马上就要到达极限的模样,无奈道,“难受不出声,困了不睡觉,月神,你这一天天究竟强撑给谁看?” “关你屁事!” “以后不舒服还是说出来吧,虽然不能怎么样,但照顾照顾还是没问题的。”张仙凡见他耳尖通红,不禁怀疑他究竟是冷是热。 “闭嘴!”萧望舒怒目圆睁,骂骂咧咧地躺倒在床,“把灯关了睡觉!” 第14章 我可没跟别人说要带他们 上午三场比赛结束,uyg一改颓势,策略灵活,配合默契,目标清晰,强攻与埋伏转换得游刃有余,接连吃了两把鸡,获得积分共计58。 uyg的排名变动很大,昨天还在b组吊车尾,今天便已直追前三,照这个增长幅度看,甚至能争一手冠军。 除此之外,pcl还崛起了两支黑马战队,操作与运营竟不逊于po鹰,atg,vg,uyg这些老牌强队。 赛场战况激烈,观赏性之强让全场沸腾,粉丝们欢呼的浪潮一波接一波,而张仙凡足以称得上天秀的操作更是让整个pcl都惊艳了一把。 冥冥中,现场观众都意识到,他们或许又要见证一个少年天才的崛起。 上半场结束以后萧望舒摘下耳机,扬眉吐气似的笑起来,手握拳,先拍胸膛,后碰了碰张仙凡的肩:“打得不错么,小天才。” 这是老uyg特有的庆贺方式,如果能夺冠,应该还有拥抱和击掌。 身为老粉,这个动作张仙凡在屏幕里看萧望舒做过无数次,总觉得他的拳头里包裹着他们一往无前的少年热枕。 现在,这份热忱也属于他。 张仙凡笑起来,和他做了一样的动作,无比流畅:“是月神带我。” 他明明没用什么力道,萧望舒却轻轻咳嗽起来,苍白的脸色让五官都多了股病态。 苏杭的烟雨清润迷蒙,装点着胭脂楼台与重峦叠嶂,是能令古今文人趋之若鹜的风流旖旎。可惜这种诗情画意对萧望舒而言只会是负担。 张仙凡下意识想去握他的手,却被萧望舒直接推开。 他还在咳,身体不自觉缩在大衣里,好像还有些轻微的抖,但说话仍旧毫不客气,带着颐指气使的飞扬跋扈:“别碰老子,两个大男人整天摸来摸去,他妈迟早被人说是gay。” 张仙凡顿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地握住他,状似不在意地说:“颜神寻神……还有刘哥,他们哪个是直的,你难道介意?” 混电竞圈的哪个没调侃过uyg的“g”是gay的“g”? “所以啊,身为uyg最后一根直男独苗,我要直得顶天立地!百折不弯!”萧望舒高傲仰头,带着些洋洋得意的孩子气,“我的理想,就是让整个pubg的人知道,我们uyg!也是有直男的!” “……”张仙凡木然片刻,“你的理想真伟大。” 萧望舒:“你他妈能不能有点诚意!” 他的手依旧是没有温度的冷,经过窗口时偶尔有风,还会哆嗦打颤,而张仙凡处在青春期,体温会比常人高些,正好充当暖手宝的作用。 处在寒冷中的人对温暖总有种近乎本能的渴求,萧望舒往往口嫌体直,边哔哔赖赖边任由张仙凡握着,下意识还会用拇指指腹蹭蹭他的手掌。 “为什么总会觉得冷?”张仙凡问他,“发烧有发烧药,你这个体质……难道没有对应的药物能医?” 低温症有两种类型,原发性和继发性,原发性是指环境造成的体温下降,继发性则是下丘脑体温调节中枢功能受损所引起,很可能是潜在的疾病或药物的作用。 杭州毕竟是南方,萧望舒又穿得厚,再冷也不至于冷到让他体温下降至三十五度,显而易见他的低温症是哪种类型。 所以萧望舒有什么潜在疾病?又或者,服用了哪种会让中枢神经功能受损,引发低温症的药物? “没有,”萧望舒有种事不关己的吊儿郎当,“我有病吗?能治我早治了,还用折腾到现在?” 说罢,他无比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问的什么弱智问题?就跟刚才第二把明明能绕圈打你却还是选择先上前探信息一样弱智!” 第18章 “绕圈?”张仙凡有些疑惑,“那个位置怎么绕圈?” “弱智!”萧望舒又骂了一句,然后将思路和打法娓娓道来。 他总能另辟蹊径,从极佳角度进圈,而且对劝架偷人,埋伏绕圈这种缺德事儿都颇有心得,分享出来的经验让张仙凡大为受益。 毕竟是职业选手,操作意识都处在顶层,比赛时更多时候吃的是进圈时机和全盘运营。 张仙凡眸光闪烁,正想说话。 萧望舒手疾眼快,用一根食指抵在他唇前:“你tm闭嘴!不要谢我!我只是说话算话,说带你就带你而已!” 原来这个带他,不仅是带他夺冠,放在武侠小说,这相当于传授毕生所学。 张仙凡很清楚身为pcl顶级自由人,最强大脑的萧望舒将这句话说出来的份量。 “你有看我直播的录屏?”张仙凡嘴角不自禁噙了笑,不是惯常的温和有礼,而是更加有深意的笑,“怪不得你这么熟悉我的打法。” 平时萧望舒和张仙凡从来没有双排过,唯一的磨合只有正式比赛前一个月的训练赛,当时张仙凡就感到奇怪——萧望舒对他的打法和习惯,实在太了解了,甚至连他前后期更喜欢用哪种枪都知道。 所以才总能指出他一些缺乏经验导致的错误啊…… “队长的基本修养,ok?”萧望舒懒洋洋一挑眉,张扬着睥睨一切的傲慢,“严格来说,不仅是你,呵呵,火狐小胖子,黄焖鸡,你们的打法我都很熟悉。” 张仙凡故作失落地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萧望舒狐疑地打量着他,“小朋友,你这样很像宫廷剧争宠失败的怨妇。” “严格来说,就是的,队长,”张仙凡睁圆了眼睛看他,眼眸染了窗外缥缈的雾气,“我还以为我会是特别关照。” “……你tm搁这犯病呢?”萧望舒见不得他那双眼睛,一对视就能想起昨晚那个,明炽温暖得有如火焰般的眼神,于是干脆一掌拍到他眼前,“电子竞技,要什么特别关照?给你特别加训你要吗?” “而且,”萧望舒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我可没跟别人说要带他们。” 言外之意大抵是——我只带你。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张仙凡握住他手腕,动作轻柔地将他捂在眼前的手挪开,眸底流露一丝狡黠,“我果然是你的特别关照?” “闭嘴!没有为什么!”萧望舒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tm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为什么这么多为什么!要不要我当场给你播少儿知识讲堂啊?吃你的饭吧!噎不死你!马勒戈壁!再吵就滚出去!” 这位神日常炸毛,满口污言秽语,与张仙凡受教育的成长环境可谓格格不入。 可是…… 张仙凡看着用蜂蜜曲奇饼干将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漂亮的狐狸眼中满是愠怒,染红了耳尖的萧望舒。 ……他怎么总觉得,这位鲜活得这么可爱呢? 第15章 他们都能看见 或许是受了上午uyg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的刺激,最后一天的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每一支队伍都稳扎稳打,每一位选手都拼尽全力。 眨眼到了下午。 第四场,萧望舒知道要拉平差距,不仅要吃鸡,还要吃人头分,于是在毒圈边缘反复横跳,成功吃鸡,拿下29分,与排名第二的atg分数持平。 第五场,uyg选择绕圈从北部切入,拿到了电厂东侧地形,却与同样绕圈进入的vg相遇,双方交战互有损伤,最终po鹰队劝到了这波架,导致vg团灭,uyg仅剩萧望舒和张仙凡两人成功突围。 除却风与偶尔响起的子弹声,透过耳机,张仙凡无比清晰地听见了萧望舒逐渐剧烈的喘息。 最终uyg北切成功,却因人数差异被atg在毒圈边缘蚕食,本场排名第三,获得分数14,被atg反超。 中场休息时萧望舒的脸色已经苍白到吓人,额角还有汗珠,他将嘴唇紧抿成线,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往休息室走。张仙凡在原位顿了顿,也摘下耳机起身。 休息室里,萧望舒哆嗦着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装着几板药片的塑料袋。 张仙凡推门时,看见的就是他一手将至少三颗药塞进嘴巴里,抬头就着矿泉水往肚子咽的场景。 日暮余晖从窗户透进来,镀了他满身的金,萧望舒仰着头,侧脸棱角分明,喉结微动,发丝与额角都氤氲着苏杭的烟雾气,白皙的颈脖处青筋凸起,手腕轻轻颤抖着,像是极力按捺着莫大的痛楚。 破碎感勾勒了他触目惊心的昳丽,漂亮又脆弱,像极了一只被雨水打湿的蝴蝶,每一次喘息都如扇动无力翩飞的翅膀,如此触目惊心。 “……这是什么药?”张仙凡问。 萧望舒偏过头,眼睛有微微的红,充满了锋锐的戾气,笑得漫不经心,有种飞扬的挑衅:“兴奋剂,要不要来两颗?” 张仙凡沉默,萧望舒十分不嫌事儿大,讥诮地追问:“怎么?要不要去举报我啊?” 真是欠揍得可以。 张仙凡目光幽深,半晌才说:“你不可能吃违禁药。” 他的语气仍旧平和,漆黑的瞳孔倒映霞光,明亮得像两颗星子,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你这么骄傲狂妄,自命不凡的人,才不屑用那种方式去赢比赛。” “我们月神虽然招人嫌了些,但行事还是很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张仙凡走到他身边,“这是什么药?” 第19章 “你的身体还好吗?哪里难受?还撑不撑得下去?” 他面朝夕阳,光漏到萧望舒眸低深处,有那么一瞬间,萧望舒居然觉得他比余晖映照的漫天落霞还要养眼。 “跟你没关系,我好得很,”萧望舒仰起头,仍是那副心比天高,盛气凌人的模样,“再带你吃一把鸡不成问题。” 张仙凡自然知道他是口是心非。 可指挥位就像团队的大脑,张仙凡、火狐,甚至鹤归都能下场,唯有萧望舒必须坚持到比赛结束,否则uyg的排名将再次跳崖式下跌。 “别逞强啊。”无可奈何之下,张仙凡只能这样说,担忧之余,或许还有他不曾意识到的心疼。 第六场,萧望舒状态再次点满,以独狼状态全歼wq全队,在击倒fongfong的情况下将po鹰队的队长96拖进1v1的残局,最终听声辨位,抬枪一发子弹,成功吃鸡,拿下31积分,连超两队,夺得冠军。 今天的uyg,成功上演了一场逆风翻盘的奇迹。 这就是,pubg公认的亚洲第一ak。 这就是,近战枪猛,远程超准的pcl第一自由人。 这就是,2020为pcl捧下赛区第一个金杯,离大满贯仅一步之遥的moon。 解说员激动地站起身,宣布:“让我们恭喜uyg,拿下第一张,全球巅峰赛的门票!” “恭喜uyg,拿下黄金大奖赛总冠军!” 五人走上奖台,合力捧起奖杯,在金雨中加冕。 张仙凡与萧望舒离得近,捧杯时清晰地听见了一声叹息。 “月神,”张仙凡凑到他耳边,在现场千万人的欢呼声中,清晰地留下一句,“他们都能看见,他们会感到开心的。”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老uyg离队的三人,从黄金大奖赛打到fgs,是萧望舒职业生涯中想弥补的遗憾。 可惜2020年后无论再淋多少次金雨,老队友都不在身边。 但张仙凡对他说:“他们能看见。” 萧望舒再次露出了他肆无忌惮,跋扈自恣,意气风发的笑,挑衅地看向镜头,眉眼漂亮得出奇,沐浴金光,有如涅槃腾飞的凤凰。 “moon!moon!moon!” ——场馆掌声如雷,尖叫与呼声不绝于耳。 观众们大声且有节奏地呼喊着萧望舒的id,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如浪潮。 他们被簇拥着回到酒店。 开门的瞬间,萧望舒像踩空般,脚下一软,身体直往前栽倒,幸亏张仙凡及时揽住他。 他背脊已被冷汗打湿,体温低得的吓人,入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寒凉,简直像是在由内散发着冷气。 无形中仿佛有一只手捏住心脏,张仙凡吓得呼吸都窒了一下,失声道:“月神!?” 在失去知觉前,萧望舒强撑着,胡乱攥住张仙凡手腕,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力气却出奇地大,抓得张仙凡手腕一阵泛红。 耳畔喧闹悉数化为尖锐的嗡鸣,萧望舒冷得天旋地转,头重身轻,疲惫与困倦悉数涌出,侵扰他的神智。 他咬着牙,哆嗦着开口:“不要……声张,带,带我,去……去医院。” 萧望舒长得比张仙凡高一些,但肩窄腰细,体型瘦削,其实没几斤份量,张仙凡又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健身爱好者,闻言跟抱猫似的,轻轻松松将他打横抱起来。 萧望舒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了一下,苍白着脸色气若游丝:“别这样抱我……” 张仙凡一顿:“怎么了?是不是弄到哪里不舒服?” 萧望舒摇头,冷得身体颤抖如筛糠,咬牙切齿:“太……太,他,他妈的……丢,脸,了!” 张仙凡:“?” “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迟早……”萧望舒艰难地咽了口气,涣散的眼神迷离,“迟早tm……被人说,说是gay……把,把老子放下来!” 好家伙,不愧是pcl第一喷子,人都快不行了,还这么能骂。 “月神,”张仙凡微笑,“我劝你最好闭嘴,否则我把你放头顶举着出去。” 第16章 你怎么会恰好在医院里 从酒店打车去医院不算远,到的时候萧望舒已经枕在张仙凡膝头昏睡,失去知觉。 寒冷让四肢不断抽筋,胃部痉挛,绞成一片,心脏贴着前胸与后背,浑身上下没一处是不疼的,明明已经陷入昏迷,意识却仍旧无比清晰,萧望舒这才意识到,他好像是玩儿脱了。 不过还好,他早就习惯了被困在没有尽头的寒冷与黑暗里。 车窗玻璃隔绝了半数雨声,张仙凡一手紧紧握着萧望舒,试图在这漫长到难挨的车程中传递给他一些温度,可惜非但萧望舒没变暖,反而连张仙凡的手也变得冰凉起来。 这一丝凉意由手心顺着血脉,一路冷到心里,张仙凡紧紧攥着他,甚至出了冷汗。 ——通过紧扣的五指,张仙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萧望舒的脉搏,心跳和呼吸都在减缓,与张仙凡急促而有力的心跳相比,薄弱得几乎微不可察。 随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的不仅是体温,还有萧望舒的生机。 张仙凡前所未有的慌乱,盖在萧望舒身上的大衣俨然毫无用处,他犹豫片刻,最终俯身,双手绕过萧望舒的肋骨直达后背,将他揽起来。 这是一个相当冰凉的拥抱,张仙凡却有如触电一般,兴奋酥麻,心跳加速不止。 第20章 他从初一开始接触pubg,同年关注起了职业竞赛。当时的职业竞赛远没有现在风光,选手们没有工资,全靠比赛奖金度日,偶尔遇到拖欠奖金的主办方,他们甚至连几十平小房子的房租都付不起,只能睡在网吧里。 当年的电竞不是主流,网吧开店请一群知名选手宣传,也不过几千块,没有直播平台,选手们的名气全靠真刀真枪打拼,国服榜单上的排位,比赛的网页新闻,网吧里张贴的海报横幅,是被人看见的唯一方式。 就是环境这么艰难的时候,张仙凡与许多绝地求生的资深玩家一样,关注到了uyg,也认识到了老uyg四人组。 人气最高的无疑是“colour”颜色,张仙凡却更喜欢“moon”萧望舒,喜欢他意气风发的狂妄,喜欢他不肯屈服的倔强,喜欢他炙热沸腾的热血,更喜欢他尽致淋漓的鲜活。 他张扬得太过耀眼,如果说颜色是人人都喜欢,那么他就是喜欢的人非常喜欢,讨厌的人无比憎恶。 当年张仙凡像追星一样,在网吧里一遍又一遍搜索着与uyg和萧望舒有关的消息时,应该怎么都想不到,未来会有机会跟他成为赛场上并肩作战的队友。 雨声淅沥,沉闷地撞击车窗,一下又一下,与张仙凡的心跳重合。 他抱紧萧望舒,就好像抱紧了十三岁的梦想。 萧望舒头埋在张仙凡肩膀,好像又有了些意识,手指轻轻动了动:“……妈,我冷。” “妈,妈……”不知是冷的还是难受的,萧望舒的声线止不住颤,“我好冷……” 想来他跟萧妈妈的感情一定很好,因为萧望舒已经不止一次下意识这样呼喊。 “忍一忍,”张仙凡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萧望舒很瘦,可以透过衣服与皮肤感受到到他的骨骼,“很快就不冷了,别害怕。” 这一次的发作相当凶险,到医院时萧望舒的体温已经下降到心脏停搏的程度,直接被推进了急救室。 原来萧望舒是在这种情况下带着uyg打进fgs的,原来这场比赛,他打得这么辛苦。 张仙凡守在门口,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手足无措。 恰好也在医院的林寻经过急诊室时,看见有一个少年将头埋在膝盖里,白得毫无人情味的灯光洒在他身上,有种失魂落魄的无助与悲伤。 “……不凡?”林寻觉得眼熟,试探着走过去,“张仙凡?” 张仙凡抬起头,向来从容有度的眼眸前蒙了一层水汽,却仍勉强将万千思绪咽下,提了提嘴角:“……寻神。” 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孩,少年心事在林寻眼中,不过一张一触即破的白纸。 林寻瞥了一眼急救室刺目的红灯,吓得心里咯噔一下:“望舒出事了?” “……嗯,”张仙凡闷声说,“对不起。” “怎么突然道歉?”林寻有些莫名。 “我既没有照顾好他,也没能帮上他的忙,”张仙凡愧疚地敛眸,一手紧紧捏着另一只手的腕骨,“如果我的作用再大一点,这次比赛,他就不用这么拼命。” 林寻这才明白他在自责些什么,莞尔一笑,温和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打得已经非常好了,如果不是这样,uyg未必能从我们po鹰队手中抢过冠军。” 宽慰过后,林寻皱着眉,语气里止不住的着急:“他怎么了?怎么会严重到这种地步?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只有你在这里,你们教练呢?” “刚出赛场这样了,应该是低温症发作。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叫我不要声张,所以教练也不知道,”张仙凡原本打算隐瞒萧望舒吃药的事,但想到老uyg选手之间特殊的羁绊与感情,最终还是选择全盘托出,“月神在休息期间吃过一种药,我怀疑跟这次发作得这么厉害有关。” 林寻没追问是什么药,只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叫你们教练。他对望舒来说不是别人,以后遇到同样的事,最好第一时间联系你们教练,或者通知我,我会马上赶来。” 他说完出去打了个电话。 不多会儿,刘教练果然提着把湿哒哒的伞进来,第一眼对上林寻,身形顿了顿:“你怎么会恰好在医院里?” 果然是关心则乱,这么重要的事情,张仙凡居然一直没有察觉,也是刘教练提起,他才发现林寻的脸色也不大好,嘴唇都泛着白,身上还有股若隐若现的酒气。 “你们po鹰心态还挺好,”刘教练斯斯文文地推了推眼镜,嘴角的笑意有些冷,“当了老二照样喝。” 平日里扮惯白脸,温文儒雅,和风细雨的刘教练突然有种剑拔弩张的阴阳怪气。 “谁规定亚军不能庆功?”林寻哭笑不得地挑挑眉,“不得啊,你连你们uyg的队员都没照顾好,就别多管闲事,来担心我们po鹰的人了吧?” 以刘教练在电竞圈的资历,也只有老uyg的人敢直呼他名讳。 毕竟是一手带到冠军的崽,刘不得对他们几个向来纵容,无奈叹气道:“这里交给我,你先回去休息。” “望舒的情况,你知道多少?”林寻仍不放心,“望舒是我们家老小,我希望uyg能让他全身而退。” “十之八九。他醒来以后,我会知道全部,”刘不得走近了,轻声道,“相信我。” “相信你。我们家不得还是很靠谱的,”林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了摸他的屁股,“那我走了!” 第21章 刘不得:“……” 第17章 你是傻子吧 陷入沉睡中的萧望舒在有着火烧云的艳丽黄昏中醒来。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中难得没有乖戾张扬,取而代之的是寂然,仿佛隆冬一场纷飞的大雪,洋洋洒洒落入他眼眸,尽处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苍凉。 他略微偏头,发现张仙凡坐在病床旁的塑胶红椅上,认真用手机看着什么,晚霞为张仙凡的脸庞镀了层柔和的光,让人眼前一亮,却又不觉得刺目。 半截霞光落入萧望舒眼眸深处,劈开一道裂痕,里头无穷无尽的灰暗被照亮些许,那片苍茫的雪原忽然又显得没这么岑寂了。 听见动静的张仙凡转头,欣喜得真真切切:“你醒了。” 萧望舒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他在庆幸。 为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人愿意守在他身边而庆幸。 在疼痛到昏厥,被汹涌的黑暗淹没时,萧望舒对自己说了无数次“忍一忍”,却没想到“忍一忍”之后,会有人接上一句“别害怕”。 他知道那声从外界传来,渺远却温柔得嗓音出自谁之口,也知道是谁在一遍又一遍回应着他的呼喊,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别害怕,他并不孤单。 萧望舒想,他终于遇到了那个,在千山万水,许多人以后,让他陷入巨大沉默,无法动弹的人。 可这个人,为什么会是最应该被讨厌的张仙凡呢? 萧望舒用手掌抵着额头,覆住散落的金色碎发与眼眸,无声无息地笑起来,而后愈演愈烈,飞扬放肆,尽致淋漓,笑得胸膛剧烈起伏,整个身体都在颤动,到最后几乎要喘不过气,才停下来,嘶哑着带浓重鼻音的嗓子,问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明明状若疯癫,却没将张仙凡吓到,反而让张仙凡收起手机坐近了,轻轻摸了一把他有些湿润的颅顶:“你忘了?是你要我送你到医院的。” “送完了为什么不滚!?”萧望舒的手掌覆紧了些,由额头一路红到颈脖,反应激烈又暴躁,“你没有别的事干吗?!待在这里碍什么眼?” “我怕你觉得一个人醒来孤单,”张仙凡语气平淡得仿佛不过陈述一件最寻常的事,心平气和,丝毫不受他的情绪感染,“目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他们相互好像都拿彼此没什么办法。 萧望舒偃旗息鼓,败下阵来,猛地翻身将脸塞进枕头里,鸵鸟似的,半晌,才传出声若蚊蝇的一句:“……谢,谢谢。” 张仙凡嘴角忍不住上扬,有意逗他,就佯装没听见:“什么?” “……”萧望舒又哑了片刻,干着嗓子,“……谢……谢谢。” “啊?你在说什么啊萧望舒?”张仙凡憋着笑,俯身凑到他耳旁,“能不能大声点?” 萧望舒刚消下去的火气又蔓上来,索性朝着张仙凡的方向侧身,破口大骂:“你妈个死聋子,我说谢谢,cnmlgb,听不懂人话是吗?用不用你爹我带你去医院挑助听器啊?臭鲨bee?” 这大概是张仙凡听过最不讲道理的感谢。 骂完以后两人才不约而同发觉,他们间的距离很近,近得看不清对方容貌,却能感受到喷洒着,不分彼此的温热鼻息。 唇舌近在咫尺。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又勾起了谁的情难自禁,从克制到试探,最终少年气盛的浓烈情欲交织纠缠,覆水难收。 星子搅碎晚霞,暮色褪尽,明月高悬。 那种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电流从嘴唇通向腹部,全身酥麻的旖旎还未散去,他们局促地坐在病床左右两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萧望舒率先问道。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谁知道呢。”张仙凡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谁知道呢,或许是十三岁通过显示屏,对视的第一眼,又或许是成为队友后,相处的每个点滴瞬间。 “谁知道呢。”萧望舒也说。 年少的钟情往往始于一场莫名的冲动,然后才是不依不饶,毫无保留。就像一碗入口清淡,但回味无穷的梅子汤,碎冰碰壁,啷当响起的,都是一声声青涩懵懂,却最真挚热忱的怦然。 “真抱歉,”张仙凡的嘴角高高翘起来,带些揶揄,“毁了你uyg最后一个直男的伟大梦想。” “……”萧望舒有些茫然地叹了口气,没敢看他,“我不知道。” 张仙凡心漏跳了半拍,坐近了,手指撑起他下颚,强行与他对视:“不知道什么?是你先亲上来的,难道你不喜欢我么?” 此刻他的神情一定是笃定的。张仙凡乍看温和从容,不争不抢,但实际上尤为自信骄傲,这一点,从他的打法就看得出来。 新人上场总是很虚,会给人手忙脚乱的感觉,身为前锋,张仙凡却一直很稳,不骄不躁,无论优势还是劣势,有种即便独狼也能1v99,在绝地岛杀出重围,淡定吃鸡似的。 反倒是向来张牙舞爪,以狂妄自大面具示人的萧望舒泄了气,别扭着:“……没有。” 张仙凡:“没有什么?” “没有……不喜欢,”萧望舒心慌意乱,紧张出了一身汗,寒意从骨髓里涌上来,渗入四肢百骸,冷得浑身哆嗦,“我只是,只是觉得……” 从感觉他皮肤开始发冷开始张仙凡就立即放开了他,无奈又疲惫地叹了口气:“算了,觉得勉强就算了,反正也不是初吻,我当被狗咬了。” 第22章 委屈不解混着莫名的愤怒,张仙凡也分不清是种什么感觉,他没好脾气到现在还和萧望舒强颜欢笑,就起身往外:“我配不上你。” “你妈,能不能听我说完?!”萧望舒下床去追,连鞋都没穿,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意从脚底渗入,空了一天一夜的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掌狠狠攥了两下似的,猛然一阵收缩。 他疼得身形一顿,眼前黑了一瞬间,耳畔响起锐利嘈杂的嗡鸣。 萧望舒一咬舌尖,利用疼痛的刺激强行唤回涣散的神智,然后一把握住张仙凡手腕,嗓音又干又涩:“老子没觉得你配不上我。是我,我tm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这么自信的萧望舒,居然会皱着眉,苦涩又无奈地跟张仙凡说:“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我配不上你。” 这一刻,他的自矜自傲,与自厌自弃,终于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张仙凡眼前。 “为什么?”张仙凡抬眸看他,下意识板起的脸色放大了他清冷疏离的气质,此刻竟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我不好,”萧望舒说着,又笑了起来,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报菜名儿似的报出一长串,“脾气不好,性格不好,出身不好,未来应该也不会很好。” “你看走眼了张仙凡,”萧望舒缓缓松手,恋恋不舍般地放开他,“是我配不上你。” 张仙凡忍无可忍,终于说了有史以来第一句脏话:“……你是傻子吧。” “你有什么毛病,整个pubg圈都知道。但我觉得很好,否则就不会喜欢你,”张仙凡反手牵住他,“你要搞清楚,萧望舒,是你觉得你不好,不是我觉得你不好。” 这是萧望舒第一次体验被坚定选择的感觉。 他怔然地看着被张仙凡牵着的那只手,居然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如果不是小腹内的脏器绞得翻山倒海,萧望舒几乎要以为这是场荒诞不经的美梦。 萧望舒吸了吸鼻子,鼻音浓厚:“……你刚才说什么?不是初吻?张仙凡,你tm居然敢早恋?哪棵白菜这么倒霉被你这头猪拱了?!” 张仙凡:“……你一定要这么直男吗?” 第18章 我以为你会讨厌他 经过治疗,萧望舒的体温已经趋于正常,只不过仍比普通人要低些。 按照医生的说法,他病得特殊罕见,生理功能损伤与心理原因都有,所以无法彻底根治,只能未来慢慢调节。为了让病人了解日常该注意的事项,医生甚至贴心地列了一张清单。 接下来他们就办理了出院手续——原本医生建议要再留院观察几天的,但萧望舒心疼住院费,没有选择留下。 不愧是pcl第一铁公鸡,不仅对别人抠门,对自己也抠门。张仙凡哭笑不得:“你好歹是pcl身价榜第一的选手,接了这么多广告和活动,钱都花哪里去了。” “一晚上好几十呢,做人要节俭,”萧望舒冷白的手腕从黑色风衣的袖口滑出来,指节劲瘦修长,困恹恹地撑着下颚,漫不经心地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留院观察难道能留出个花来啊?” 在这个圈子里,萧望舒的确有种格格不入的节俭,就拿吃穿用度来说,黄焖鸡和火狐喜欢价值不菲的国际运动品牌,而且尤其爱买球鞋,平时毫不起眼的一双可能就需要上万的价格。鹤归是个“lv小王子”,张仙凡更是连拉杆箱里都有“hermès”的logo。 唯独萧望舒,衣柜里最贵的可能是某国际运动品牌赞助的队服,其它看起来还可以的也都是拍广告时品牌方送的。私下只有两套不知从哪个街边小贩摊里买回来的短袖长裤混着穿,经年累月洗得泛白,又旧又皱。 得亏他肩窄腿长,颜值过硬,才能将如此穷酸邋遢的搭配撑出一身张扬潇洒的少年气。 这种节俭对这群在二十一世纪里出生的少年来说其实是很不可思议的,经济与科学的飞速发展早就了一个繁荣昌盛的时代,民众生活水平有质的飞跃,消费水平也不停拔高。 盛世中温养出来的孩子习惯了要什么有什么,对金钱都没形成清晰的概念,遑论省吃俭用的节约。 这是成长环境造成的差异,萧望舒从来不指望谁能理解,也不屑置辩,但现在面对的是张仙凡,他莫名就生出一股子自卑来。 那双狐狸眼蔫儿巴巴地垂敛,萧望舒突然说:“张仙凡,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会是两个世界的人?” “什么两个世界?”医院西药房的取药处人满为患,摩肩接踵,张仙凡下意识牵紧了他,显然早习惯了这位奇奇怪怪的脑回路,“你不是地球人吗?只要你是地球人,我们就在一个世界里。” “哈?这算是什么说法,”萧杠精脑子一抽,开始贩剑:“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外星人呢?愚蠢的人类,你们!都是!虫子!” “这样的话,”张仙凡理所应当般回应,“我们同在一个宇宙,也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这话像一股电流,从耳蜗传入他心底,沸腾起酥麻的触动。 无言以对的萧望舒闭了嘴。 黄金大奖赛结束后有三天假,萧望舒在医院里住了两天,最后这天里他们磨磨蹭蹭,晚上才回到基地。 刘不得已经拉了张小板凳儿,坐在门口等了许久,一手拿一把很有年代感的蒲扇,另一手逗弄着基地附近的流浪猫:“聊聊?” 第23章 那猫看见萧望舒,欢快地叫了声,然后跑到他裤腿旁蹭着撒娇。 萧望舒熟稔地弯腰将猫抱起来,用鼻尖蹭了蹭它的脑袋:“嗯。” 张仙凡知道他们要聊正事儿,打过招呼以后拉着行李箱往房间的方向走。 刚走没几步路,就被萧望舒叫住:“这一匹马拉着个破车的标识是什么玩意儿,也太丑了吧?” “……”刘不得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说这一匹马拉着个破车的标识中文名叫爱马仕,属于高奢界的顶流。 “我也不认识,这是我妈妈不要的旧箱子,”张仙凡无奈摊手,笑着看他,“改天贴个迪迦贴纸上去盖一盖。” “有品味,真tmd帅!”萧望舒竖起大拇指,浑然不知张仙凡这举动相当于自拆劳斯莱斯那市价二十万的商标,再给车头装个迪迦奥特曼手办。 刘不得有点麻,感觉站在这里十分多余。 会议室里。 萧望舒开了一袋草莓味的小熊饼干,自顾吃着:“他们的做法,我同意了。” “如果同意,这次比赛你何必这么拼命?”刘不得推了推眼镜,不置可否,“你带着uyg夺了冠,在黄金大奖赛中大放异彩,又一次拿下mvp,不就意味着你还在反抗?” “这种拿职业选手当筹码,当商品,恶心人的死妈行为,难道不应该反抗?”萧望舒冷笑,深眸内眼珠亮得像寒星,五官有种桀骜不驯,野性的惊艳,“谁稀罕那几个臭钱?谁也别想控制我,老子最讨厌被利用。” “可你选择了妥协,”无论林寻还是萧望舒,刘不得看他们的眼神总有种斯文儒雅之外的柔和,这种柔和跳出了教练的身份,反而更像一个哥哥,“是因为小凡?” 萧望舒摇头,小熊饼干将腮帮子塞得很满:“不是妥协。同样的事情,我既然能为颜色这样做,当然也能为了张仙凡。” 刘不得眼神复杂:“我以为你会讨厌他。” “干嘛?你以为我会讨厌他我就会讨厌他吗?我不要面子的啊?”萧望舒耳尖又泛了红,眼神躲避,底气却很足,“老子偏要喜欢他,怎么着?” “……明白了,”刘不得点点头,“原来不是妥协,是成全。” “不要说成全,这样太抬举我了,”萧望舒说,“我只是做我力所能及的,最后打不打得出成绩,站不站得到巅峰,终究还是他自己的事。” “电竞圈的迭代速度很快,永远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涌入,如果不是老uyg为pcl创造了一个奇迹,根本不会有人认识你,”刘不得缓缓道,有种和风细雨的慢条斯理,“到现在,pcl的观众已经没人记得你获得的荣耀足以和颜色比肩。” “大家认为你目前资历最深,才跟风喊你一声‘月神’,实际上对你的事迹并不知情,”刘不得的声音很好听,是能流淌进人心里的温和,“在pcl的神坛里,你已经成就了一个不败的颜色。退役前,真的决定还要用这种跌落神坛的方式,成就一个张仙凡?” “我管他们怎么看?”萧望舒不屑一顾地冷哼。 “况且,这样的状况,不正是uyg想要的?颜色之后,他们尝到了造神的甜头,于是用各种营销方式又创造出一个月神,”萧望舒嗤之以鼻,“可惜这个神太叛逆,并不是他们想要的。正好,我的腱鞘炎越来越严重,状态下滑,已经走下了巅峰,甚至没办法再打比赛,合同却还剩下一年。” “一年,足以压榨干我的商业价值,以献祭我的方式,成就另一个被他们选中的新神了,”萧望舒的眼神苍凉,又带些不屑与嘲讽,“这难道不是uyg为我定好的结局么?” “可你不是愿意顺从的人,”刘不得皱了眉,有些急切,“离你退役只剩下一场fgs,如果你能以这种状态坚持到结束,就可以风光退役。” “我没有顺从任何人,我只是在做我的决定,”吃完了小熊饼干,萧望舒双手环胸,靠在椅背前,“我同意配合他们将张仙凡捧成他们要的那个新神,反正我的手确实快不行了。不过,这一切要以在fgs夺冠为前提。” “像这几天的黄金大奖赛一样,”萧望舒慢悠悠地笑起来,轻狂自负,“没人c,就我来c,大不了再去打一针封闭。” 他是永远学不会转弯和回头的倔性子,任性妄为到了极点,决定的事无人能左右。 刘不得只能疲惫地叹口气:“你有没有想过,张仙凡或许只是为了得到你的配合,才故意靠近你?” “你tm当在演八点档呢?他才做不出这种事情,”萧望舒万分嫌弃,“张仙凡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 刘不得举双手投降,反正放眼整个pcl,估计没人能说过他。 “噢对了,”萧望舒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包装纸色泽鲜艳,“请你吃糖。” 第19章 你到底是谁的替补? 基地只有一个洗手间,张仙凡出来,就被火狐堵在走廊。 张仙凡隐约能猜到他想说什么,温声道:“火狐哥?” 跟刘不得谈完话出来的萧望舒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顿时睚眦欲裂,沉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挤在门角的两人齐刷刷扭头看向他。 张仙凡想了想,露出一个笑来:“没什么,我们只是在……” 萧望舒瞥他一眼:“你闭嘴。” 张仙凡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睛,当即识相闭嘴。 第24章 “火狐,把手放开。”说话的时间,萧望舒已经黑着脸来到两人身边。 “不放!除非告诉我他到底是替谁的!”火狐情绪依旧激动。 “为什么这么在意他是谁的替补?”萧望舒眉宇间透着股不耐的冷戾。 “你是月神,当然可以不在意!”火狐转头朝萧望舒吼,“反正他不会是你的替补!” 这大嗓门儿在萧望舒耳畔炸开一阵嗡鸣声响,小熊饼干的甜腻这时候才反应出来,齁得他有种反胃的感觉。 一瞬间他只觉得头晕目眩,眼中的世界扭曲成了抽象派油画,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幸亏咬咬牙还能忍。 火狐不依不饶地质问:“你到底是谁的替补?” “我不知道,”张仙凡悠悠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合同上没写清楚,他们签我进来的时候也没说明白。” “……”他顿了顿,抖了个机灵,“说不定,组织看我有当六边形战士的料,招我来全能替补?” “放你妈的屁!”火狐对他试图缓和气氛的话语置若罔闻,仍旧暴躁,破口大骂道,“这种约定不明确的合同傻b都不签,你会签?” “对不起,”张仙凡仍旧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不恼不怒,仿佛被喷了个狗血淋头的不是他本人一样,甚至还有心思自嘲,“我还真就是那傻b。” 耳鸣刚散的萧望舒:“……喂喂喂,禁止妄自菲薄啊。” 张仙凡七分漫不经心以外的三分讥笑明明都只冲着他自己,火狐却跟个炮仗似的,也被点着了,登时抬手握拳,就要往他脸上揍。 张仙凡头一偏,正苦恼该怎么防守才能让火狐伤得不这么重,电光火石间,就看见萧望舒将手臂伸过来,毫不犹豫地替他挡下了那一拳。 那拳应该是正中关节,才会发出如此沉闷地一声响。 萧望舒本就板着的脸霎时间黑如锅底,张仙凡也皱了眉,手已悄然伸到火狐腰后。 “张仙凡,”从萧望舒徒然变哑,颤抖的嗓音里,可以听出他对疼痛的忍耐,“别乱动。” 开玩笑,他家小朋友生得细皮嫩肉弱不禁风,对上胖墩儿火狐除了身高以外别无优势,只有挨揍的份儿,居然还敢在那摇摇晃晃! 真是嫌被揍得少了! 仿佛被抓住了耳朵的兔子,张仙凡认输地松了手。 “把手放开,”萧望舒眼底已经蒙了层寒冰,握着火狐手腕,“你知道职业选手打架斗殴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个首发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了?” 他唇色发白,神情却阴鸷得不行,沉沉的眼色里尽是凶狠,杀气毕露,看起来下一刻就要抄家伙打人。 笑话,谁不知道这位神从小就是好勇斗狠,打架打大的?要不是被颜色捡回来,让pcl赏了他一碗饭吃,他现在就是个妥妥儿的街头混混,穷凶极恶之徒。 才意识到做了什么的火狐被他唬得有些哆嗦,火气消了不少,只能哭丧着脸,破罐子破摔:“……无所谓了,反正也要被替下去。” “谁跟你说你要被替下去?”萧望舒气性早上来了,握他腕骨的位置稍使了些力,疼得火狐嚎了一嗓子,居然出了眼泪。 张仙凡诧异地一挑眉,心想:“这么容易哭的吗?” 他家神下手的力道,明明还没刚才那拳的十分之一重。 然后火狐吸了吸鼻子,眼泪鼻涕大把大把淌下来:“那他究竟是替谁的?!” 得,陷进死循环了属于是。 萧望舒气得胃都炸了,疼得直犯晕,怒极反笑:“傻b,你tm属棒槌的吗?说nm多少遍了不是替的你,还nm问,问n妈b,焯!” 这一连串祖安问候语火花带闪电,撒豆子似的蹦出来,骂得火狐人都傻了。 小胖墩儿彻底没了脾气,有些委屈地将泪水从眼睛里眨巴出来,开口想说话。 萧望舒额角青筋直冒:“再问那个弱智问题信不信我当场把你的狗头拧下来?” 火狐:“嘤。” “行了行了,”萧望舒松开握他的手,嫌弃道,“老子今天心情好,不和你个弱智计较。你去将鹤归和黄焖鸡都叫出来,基地门口见。” “……啊?”火狐吸了吸鼻涕,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呆愣道,“为什么?” “让你去你就去,问nm,滚!”萧望舒一脚踹过去,“再哔哔老子tm让你知道什么叫霸凌。” 小胖子一溜烟走了。 “刚才为什么要帮他说话?”萧望舒嘴唇抿成一条线,冷淡得颇有气势。 “误会而已,解释清楚就没事了,”张仙凡无所谓地摊手,“未来还要一起打比赛,没必要搞到队内不和。” “要是解释不清楚呢?”萧望舒皱了眉,表情不悦。 “那也没关系,”张仙凡凑他近了些,语气乖巧,态度却不以为意,“放心,他打不过我。” 对这段话内容的真实性存疑的萧望舒嗤笑了声:“就你?小胳膊小腿儿的。白长了这么高的个子。” “……”张仙凡无奈眨眼,思考着该怎么向他证实。 总不能当场将他本人揍一顿吧? 张仙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到他额头,摸了一把渗出来的冷汗,皱了眉:“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萧望舒一口回绝,左手握住他,与他十指紧扣,然后将两只手一起塞进衣兜里,“张仙凡。” 第25章 张仙凡:“嗯?”了声,仍在观察他的脸色。 “你爱我吗?”萧望舒垂眸,眼里藏着不知名的情绪。 从确认关系那刻起,这个问题他就问了许多遍,在这方便,萧望舒总是充满了不安全感。 张仙凡只能一遍又一遍,认真耐心地回应:“爱啊。” “可我是男人。”萧望舒说。 张仙凡想了想,问他:“那你爱我吗?” “……”他憋红了脸,“当,当然……问这种废话干什么!否则老子才不会和你在一起!” “可我也是男人,”张仙凡笑了笑,“你爱的首先是张仙凡,其次才是男人或女人。” 萧望舒愣住,片刻后突然炸毛:“我草!你这小孩儿的嘴究竟怎么长的!是不是太能说了一点!是益力多吗?一定是喝太多益力多了吧!不行,我们以后的孩子可不能这样,否则会祸害很多人的……话说回来怪不得你可以早恋!你这是早熟吧!一定是早熟吧!一定是你在幼儿园的时候和人家女孩子油嘴滑……” 他一连串毫无逻辑的胡言乱语还没结束,嘴就被柔软的唇瓣堵住。 这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目的只为了让他闭嘴。张仙凡突然觉得相比起毒哑他,还是用这个方式好些,毕竟这个方式只有他能使用,就像一个独有的魔咒。 “我也一样啊,”张仙凡松开他,“所以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用额头探了探萧望舒额头的温度,叹了声:“体温确实变低了,真的没关系?要不要先吃点药?” 第20章 张仙凡是我的替补 老uyg常去的一家烧烤店在基地附近的城中村,近两年uyg人员变动比较大,除了萧望舒以外其他三个位置几乎半年一变,交情谈不上深浅,自然没到一起吃宵夜的程度。 烧烤店老板娘是pugb的观众,见了萧望舒眉开眼笑:“哎哟,是稀客。你好久没来光顾了,月。我记得,上次还是你跟朗姆两个,喝到凌晨双双进了医院,那场面,啧啧啧。” “幸亏我救护车叫得及时,否则你们老uyg整编四人估计当场就得凉剩一半了,绝对能上pcl头条新闻,到时候吃席的人源源不断……”老板娘好久没见他,兴奋得不行,滔滔不绝。 “行了,”萧望舒脸已经黑了一半,若非他秉持着不欺负女人的古惑仔传统,估计能用c语言喷她个半死,“你话可以少点么?” “这脾气怎么还是这么臭,”老板娘嫌弃地吐槽,“怪不得老大不小了还没对象。月,哪个瞎了狗眼的能看得上你?” 突然被cue的张仙凡诧异抬眼:“?” “呵,开玩笑,老子帅得惊天动地还愁找不着对象?”萧望舒一挑眉,嘴脸尤其嘲讽,“倒是你,现在还没嫁人吧?母老虎,你怎么敢说我的?哪里来的自信?” 张仙凡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以他们家神走到哪喷到哪的行事作风,能活到现在还没被打死,真是个奇迹。 萧望舒率先进去,大摇大摆地拉了张老旧的粉红色塑胶椅子坐下,鹤归、火狐和黄焖鸡也随之走入。 张仙凡在最后,郑重其事地跟老板娘说了句:“谢谢。” 粗神经的老板娘浑然不知他在谢什么,满脸母性光辉的欣慰:“看看,看看!新生代就是不一样,多斯文。” 饭桌上,菜谱从大家手里转了一圈儿后,又回到了萧望舒面前。 萧望舒不悦地用指节叩击桌面:“磨蹭什么,点菜啊。” “……月神。”火狐颤巍巍地举了手。 “有屁放!”萧望舒看见这小胖子就觉得闹心。 “……这顿,谁买单?” 萧望舒不明所以地给了他一个白眼:“瞧你那b样儿,你tm担心个勾八,这顿我请。” 然而火狐这样问,根本不是担心萧望舒不付钱,恰恰相反,他就害怕萧望舒说要买单。 开玩笑!纵观这位神跟pcl同岁的职业生涯,哪有过请吃饭的时候!? “……”火狐嗫嚅,“我何德何能……” 黄焖鸡讪讪:“……我三生有幸。” 高冷如鹤归,都忍不住言简意赅:“我不配。” “?”萧望舒,“你们tmd是不是有病啊,艹!” 这位神脾气暴躁,太阳打西边出来才想到要请人吃一次饭,那肯定不能不给面子。但问题又来了,萧望舒pcl第一铁公鸡的声名远扬,点菜点贵了肯定也不行,一定要恰如其分,才有可能皆大欢喜。 火狐拿着菜单和铅笔,冷汗都出来了,默默和黄焖鸡对视一眼,都在想这顿宵夜是不是给他们践行的。 选了半天,萧望舒一看清单,无语:“你们很饱吗?五个人,就点两鸡翅,一茄子和三串韭菜?” “我饭量小,”小胖墩火狐面不改色,“可以跟黄焖鸡分一串鸡翅。” “我减肥。”鹤归倒是认真的。 “……噢,”张仙凡了然地点头,“那我跟你分一串。” “……”萧望舒有些怀疑,“这么少,真够了?” “够了够了。”火狐和黄焖鸡异口同声。 进店吃宵夜的客人逐渐多起来,路过时看见这一桌五个人,两个人一起啃一串鸡翅,分一串韭菜,五双筷子奔着一个烤茄子怼,恨不得连没熟的茄子柄都给它干了,悲凉之意顿生。 连老板娘都忍不住,转悠了几圈以后走过来,有些迟疑地问:“你们uyg……是不是要破产了?” 第26章 萧望舒指着门口:“滚。” 老板娘:“好嘞。” 一桌子五个人,鹤归不爱说话,黄焖鸡和火狐碍于比赛时的矛盾不敢说话,张仙凡没什么好说的,萧望舒只会骂人,对着少得可怜的宵夜,气氛尴尬沉默。 “吃完了吗?”萧望舒筷子一撂,其余人就也都纷纷放下筷子,正襟危坐。 “……倒也不用这么严肃,”萧望舒无语,“我就说说有关张仙凡替补的事儿。” “月神,不是我说,”黄焖鸡默默道,“就目前状况而言,这应该是队内头等大事。” 这种烧烤店,每桌都配有打火机和烟灰缸,萧望舒从兜里摸了盒烟出来放桌子上,点了一根。 这是张仙凡第一次见萧望舒吸烟。说来奇怪,职业选手大多是不良少年,没几个不抽烟的,但偏偏无论是老uyg还是现在,队员都没什么烟瘾。 他劲瘦分明的指节捻着烟尾,缭绕的烟雾升腾,遮住大半张脸,也模糊了眼眸中的思绪,那些嬉笑怒骂的鲜活仿佛都被一层薄纱阻隔,余下这个,是给人感觉略有些陌生,寂寞如月光的萧望舒。 “前一段时间俱乐部高层有私心,我也有私心,所以没人说这件事,导致黄金大奖赛乱了套,大家都没发挥出真实水平,这是我的问题,”萧望舒掸了掸烟灰,“现在我以队长的身份正式宣布,张仙凡是我的替补。” “噗——”正在喝水缓解紧张的火狐猝不及防,一口将水喷了出来,湿了萧望舒半张脸。 “……”萧望舒拍桌,咬牙切齿,勃然大怒,“cnm,小胖子,我tm迟早扒了你的皮去喂狗!” 火狐被呛得不停咳嗽,泪眼朦胧,除此之外,黄焖鸡一脸错愕,鹤归和张仙凡则神色复杂。 这是他们隐约料到的结局。 “我以为你只是病了,”鹤归几番欲言又止,“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是临时的,还是说……”张仙凡看向他,这一刻的眼神复杂极了,既有悲伤与心疼,又似乎松一口气,复杂得难以言明,“你要退役?” 这些天,萧望舒在训练室里吃药与重度低温症发作,被推进急救室的样子串联起来,不断回映在张仙凡脑中,他自然会为萧望舒的落幕感到遗憾,但这些遗憾与萧望舒的身体比起来,似乎又算不了什么。 他只希望他的神在金雨中捧着奖杯盛大退场,和颜色一样成为pcl史上不朽的传奇,然后余生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我打职业的时间比所有人都长,已经算高龄选手了,”萧望舒怕张仙凡为自己难过,悄悄牵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牢牢握着,然后朝他眨了眨左眼,卖了个萌,“再不退,我的id就该改成‘八十岁大爷拄拐狙人’啦。” 第21章 我们为什么脱不了单 对老uyg四人而言,这家烧烤店意义非凡。 这里见证了他们无数次落败的遗憾与取胜的祝贺。他们在这里复盘,吵架,言和,庆功,从默默无闻走到功成名就,再从功成名就走到英雄落幕,从四个人走到三个人,两个人,最终只剩下萧望舒。 萧望舒本想点酒,但被张仙凡拦住。 张仙凡攥住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冰凉的指节:“老板娘说你们喝酒喝到进医院那个晚上,是朗姆退役当天吧。” “对啊。”萧望舒答。 那晚过后,绝地岛中再没有能让萧望舒托付后背的战友,uyg的老小只身扛起了uyg的大旗。 “你刚出院,酒就留到fgs夺冠以后再一起来喝吧,”张仙凡不由分说,给在座的四人全都斟了茶,“这回我们以茶代酒,好吗?” 萧望舒一抬眉,有些莫名其妙:“我们?以茶代的什么酒?交杯酒吗?” “噗——”被呛到的火狐及时扭头,避开萧望舒……喷了黄焖鸡一脸。 “你tm的上辈子是不是个喷水壶?”萧望舒面无表情。 张仙凡站起身,举杯:“加入uyg这些天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我先说一声抱歉。相信各位都不是小气的人,希望在这杯茶以后,队内矛盾能一笔勾销。” “以后让我们齐心协力,一起备战fgs!” “uyg必胜!” “uyg必胜,pcl必胜!” 不得不说uyg高层的眼光果然毒辣,张仙凡身上确实有许多与颜色相似的品质。至少在萧望舒看来,张仙凡确实比他更适合当一个领袖。 萧望舒嘴角不自觉噙了笑,周围是熟悉的布置,恍惚间仿佛回到很多年前,看见了骄傲自负,神采飞扬的自己。 颜色、林寻与朗姆的身影与张仙凡他们几个重叠。 少年就该意气风发,就该一腔热血。电子竞技的舞台是用来让梦想与实力发光的,不该因商业化蒙上任何阴霾。 萧望舒想,他应该做些什么。 接下来,萧望舒主动找上了经理。 同样是在会议室,他靠在沙发前,用着命令的语气:“esl让我和张仙凡去。” esl是绝地求生国际邀请赛双人赛的简称,由于赛时原因,入围fgs的战队一般都会选择弃赛,或者派二队的选手出战。 “再好不过,”经理笑得狡猾,“这正好也是我们的打算,望舒,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过一块儿去了。” “我已经做出了让步,”萧望舒挑眉逼视经理,语气懒洋洋的,有种散漫的狂傲,“同样的,我有我的条件。” 第27章 经理看着他,状似愉悦地笑起来:“这么多选手中,只有你会一直不停地和我们谈条件。” “因为老子只是你们俱乐部的选手,倒了八辈子血霉栽你们身上,不是你们的奴隶,更不是你们的狗!”萧望舒眼神凌厉,从包里掏出两份合同,“签吧,你我各一份。” “准备得很充分啊,”经理拿起合同,里面的内容竟与uyg的每个成员有关,笑意逐渐收敛,“想不到你还挺善良。” “闭嘴!”萧望舒怒目而视,“谁允许你把这么恶心的词往我身上套的!你搞清楚,我只是见不得你们好罢了!” “你这个条件开得很大。”经理说。 “怎么?”萧望舒乜他,桀骜自持,“‘moon’这个id,难道配不上这样的条件?” “那倒不会,”经理放下合同,失笑,“只是你太难掌控,万一在esl再打一个fmvp回来,我岂不是亏大了?” “如果我去做手术呢?”萧望舒缓缓将他常年戴在右手的火影袖套脱下来,露出一截缠满纱布的手腕,敷在里头的药物泛着黄,“我了解过,手术需要切开严重的地方,切除部分腱鞘,会留下严重的刀口。” “有了这道刀口,我的状态将肉眼可见的下滑,应该再怎么,也不及你们选出来的小天才秀吧?”萧望舒挑衅般地问道,“怎样,敢不敢签?” 经理与他对视了半晌,感慨般地说:“你对他们很好。” “谁要对那群垃圾好?”萧望舒看着他签字,露出胜利者的高傲表情,“我说过,我只是,单纯想恶心你们。” “可选手怎么赢得过俱乐部?你们都是uyg的选手,”经理签好字,将属于他的那份推过来,“无论如何,俱乐部都是最大的赢家。” 萧望舒收过合同,吹了个口哨,笑得自负又狂妄:“那可不一定,走着瞧。” 他的秉性经理一直是知道的,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左右闹不出大风浪。 故而经理也只是笑笑,没将这句狠话放在心里:“择日不如撞日,这星期就去预约,把手术做了吧,我会让不得陪你。” “何必麻烦?不得只是教练,又不是我们的保姆,”萧望舒嘲讽道,“你要是玩不起,我直播手术过程给你看就是了。” “也不至于,”经理摊手,“你不想要人陪就算了,不过在这星期之内,这件事情必须落实。” 萧望舒没理会他,径自摔了门出去。 动静之大,连楼下直播的几个人都听得见。 “吵架了?”张仙凡正好打完一把,吃了鸡出来,摘下耳机关切道。 “没吵。”萧望舒笑笑,见他头发上有跟白丝儿,就顺手取下来。 “真的?”张仙凡狐疑,“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那你一定看错了,”萧望舒朝他眨眨眼,“相反,我很高兴,超级高兴,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真的?”张仙凡仍不信,打量着他,试图从他脸色中发现一些端倪。 “真的!”萧望舒强调,用手掌去捂住他的眼睛,“好了好了,大家都在直播呢,你别用你那眼睛招我。” 直播间的观众:“……” 原来你们还知道你们在直播呢? 观众a:“卧槽?帅哥你谁?这么温柔的是萧望舒?pcl第一喷子萧望舒?不!我不相信!!!” 观众b:“明星表演赛里我就觉得这俩不对劲,难道……” 观众c:“完了完了,我怎么感觉老uyg最后一个钢铁直男也地位不保了。” 观众d:“草草草,如果是真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连monn都能找到对象,我们为什么脱不了单么?!!” 第22章 感觉,像被雷劈了 萧望舒没想到居然能在医院里碰见林寻。 他的脸色肯定是不健康的,但林寻的脸色看起来居然比他还要差上一点。 “望舒。”林寻捂着左侧小腹,朝他温和地笑了笑。 “以前和你爹打比赛的时候一口一个cnm,现在你装nm大尾巴狼呢?”萧望舒对他这番作态十分不屑,翻了个白眼,“胃又怎么了?林寻你真行啊你,当了教练还nm能把自己折腾进医院,对医院这么有归属感干脆在附近买栋楼好了?随时随地挂急诊?” 这位pcl第一喷子骂起人来那是粗鲁又大声,好在林寻听了这么多年,早将他的c语言攻击免疫成了bgm,完全没有生气:“你呢?你为什么会来医院?” “关你屌事,”萧望舒见他一幅站立不稳摇摇欲坠的样子,表情嫌恶,手却已经扶了上去,“去哪?你爹大发慈悲送你一程。” “胃镜室,”林寻叹气道,“我只是来做检查的,暂时没有大问题,不用担心。” “检查前没问题,检查后可就不一定了,谁知道结果出来以后会不会分分钟吃席?”萧望舒边骂边扶着他找胃镜室的路,“还有,我顺路而已,谁他妈关心你?别隔这恶心你爹。” “……”林寻顿了顿,有种气若游丝的感觉,“你还没告诉我你来做什么。” “巧了,”萧望舒冷哼一声,嗤笑,“我也来做检查。” “什么检查?”林寻俨然不信。 萧望舒下意识看了手里的检验单一眼,笑意僵在脸上:“b,b超……?” 林寻一愣,终于也保持不住他那装腔作势的沉稳风度:“我c,真是人不可貌相,你该不会是个电竞花木兰吧?” 第28章 “你tm才花木兰,”萧望舒怒道,“你tm全家电竞花木兰!” 到胃镜室外,两人排队候诊,相顾无言,最终双双憋出一句:“草。” “……前面还有十几个人,”林寻看了眼胃镜室外的排号显示屏,“要么,我陪你去做b超?” 萧望舒想象了一下林寻陪他一起去做b超,那种新婚夫妇喜得贵子的场面,由衷觉得很是辣眼,于是疯狂摆手:“滚滚滚,你tm老实隔这待着做胃镜吧!” “那你去吧,”大抵是林寻也觉得那场面太美不对劲,松口道,“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萧望舒也不推脱,转身大摇大摆的走了。 走到一半,又被林寻叫住:“望舒。” “磨磨唧唧你tm又想说什么狗屁废话?”萧望舒嘴里骂个不停,却仍是停下脚步,等待他的下文。 “我们都该往前走了。”林寻说。 萧望舒一边不耐烦地让他滚,一边给po鹰队的选手发微信定位:“你们教练死了,速来太平间收尸。” —— 其实萧望舒诈了经理,因为即便uyg不答应他提出的要求,他也依旧会来做手术。 他的手腕支撑不住了。 腱鞘炎在电竞圈算职业病,为了将uyg抬进全球赛,从颜色他们相继退役开始,他已经耽误了两年多,期间大大小小的比赛对手腕的耗损只增不减,对肌腱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何况,他为了在比赛中拥有更好的状态,还打过两次封闭针。 封闭针原本是治疗方式的一种,但这是以注意休息,避免再度劳损为前提,像萧望舒这样,只会让状况变得更加不容乐观。 他原本细瘦的腕子已经肿胀了一片,泛着红与淤紫,足足有左手腕的一倍这么大,皮肤里凸出来一个坚硬的疙瘩,正落在盘桓的筋骨上。 拆开纱布以后,萧望舒躺在床上,偏头注视着这只看起来有些扭曲变形的右手,忽然联想到了恶魔的爪子。 “真丑。”那双狐狸眼内神色冰冷,萧望舒这样对自己说。 手术室内,隔着玻璃门窗,萧望舒听见两个医生在窃窃私语。 女医生拿着他的b超图仔细观察,男医生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啊,找不到神经啊?” 女医生表示无奈:“太细了,找不到啊。” 男医生大气摆手:“找不到就盲打嘛。” 女医生提出质疑:“……盲打靠谱吗?” 男医生:“靠谱!” 说完以后,两个人推门进来。 “……”萧望舒嘴角抽了抽,“我觉得不太靠谱。” “没事,我看过你的病历,麻醉针这点疼对封闭来说算不了什么。”男医生说着,动作熟练地用束缚带将萧望舒的左臂固定,然后拆开针剂,在灯光底下滋出一点水。 尖细的针头泛着银光,朝腕部的血管戳进去,先有冰凉丝丝缕缕钻入筋骨,其次才是锋锐的疼,萧望舒一下抿住嘴,藏在桌底的左手紧握成拳,眉头紧锁。 男医生缓缓用针头左右试探着:“有没有被电击的感觉?” 萧望舒忍着痛,额角青筋毕露:“没有。” 男医生又试了几次,还是没能找到那根需要麻醉的神经,最终将针拔出来,又换了个方向。 萧望舒忽然剧烈颤动了一下,仰着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碎音:“呃……” 男医生就知道是找到了,缓缓将麻醉剂推进去:“什么感觉?” 萧望舒声带发紧,说出来的话又哑又涩:“……感觉,像被雷劈了。” “忍一忍,只有打麻药的时候会痛一些,”女医生安慰他,“疼的话可以喊出来。” 于是萧望舒:“焯!” 女医生:“……” 好简单,好粗暴。 打麻药的感觉就像是水滋进身体里,消减了右手的疼痛,却带着股寒意从腕骨传进四肢百骸。 不知过去多久,萧望舒觉得右手好像已经跟身体分离出去一样,没有疼痛,没有酥麻,什么都消失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铺天盖地的寒冷,仿佛置身茫茫雪原。 还好他早习惯了这种感觉。 手术前他吃了药,应该是止疼片之类的,困倦席卷大脑,萧望舒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等待医生们为他开刀。 手术刀划开皮肤的过程很顺畅,他常年用纱布和袖套包裹手腕,皮肤有种没有光泽的白,被隔开以后皮肉往两侧翻卷,殷红的血液渗出来,宛若盛开一朵妖异的花,血管与肌腱是堆砌在血肉中的茎,被医生用手术剪修剪着,增生变形的腕骨则是根部,多余的增生用磨与敲碎的方式解决。 萧望舒能清楚感受到开刀的全过程,但由于麻醉的缘故,他没觉得疼,只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台坏掉的机器,修理工们正用各种专业器械帮他修理,挺奇妙的。 这场手术出乎意料的迅速。萧望舒盯着天花板还没睡着,手术就已经完成了,到这时候萧望舒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麻药劲儿大,连呼吸好像都不太顺畅,右手更是沉甸甸的,像被一块石头压着。 医生给他戴上氧气罩,然后昏昏沉沉地推离手术室。 第23章 该不会产后抑郁吧? 基地里,见萧望舒不在,火狐突然愁眉苦脸,朝张仙凡叹气:“小凡,你天赋比我好太多了,要不然还是替我吧,否则月神不在,我们怎么赢啊?” 第29章 直到萧望舒宣布张仙凡是他的替补以后,选手们才意识到他们究竟有多依赖萧望舒。 “怎么不能赢?”张仙凡与火狐对视,语气很真诚,“你的天赋并不差。况且,当年月神夺冠时,也不过是和我们一样,赛场经验不多的年轻选手而已。” 张仙凡的语气云淡风轻,说出来的话却很自信,甚至有些嚣张:“他们可以做到的,我们当然也可以。” “他可是月神,”火狐整张脸皱起来,就像一个蔫儿了的茄子,“月神的天赋,哪里是我这种凡夫俗子比得上的……唔,你说不定还可以。” “黄金大奖赛里跟我抢上场的人哪里去了?”张仙凡调侃。 他的调侃就是调侃,不会像萧望舒一样,说什么都让人觉得是在骂人,相反,张仙凡和和气气的态度,总让人觉得诚恳亲切:“你不用总是纠结天赋的问题。你知道吗,其实我们队里,天赋最低的,反而是萧望舒本人。” “他!?”火狐震惊了,“怎么可能?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张仙凡,你可别仗着队内只有你能损他就用这来讹我。” “没有讹你,”张仙凡失笑,“颜神也是这样说的。萧望舒之所以走到现在这个程度,不是因为天赋,只是因为他足够努力而已。” “以前颜神在直播的时候,总说萧望舒看着散漫,其实是很较真的人,私底下会对着自己比赛时的录像一帧一帧的抠,抠出来他认为不够完美的操作,再一遍一遍练,”大抵每个人说起偶像时神色都骄傲,张仙凡眸低蕴着清亮的光,“他的游戏理解之所以这么深刻,也是因为这个。” “其实天赋我们每个人都有,毕竟是能从千万玩家里脱颖而出,走上职业道路的人,但未必人人有萧望舒这样努力。” 张仙凡温和地看着火狐:“你知道他右手手腕的纹身是什么吗?” “……这种东西,”火狐俨然已经被他说动了,神色复杂道,“只有死忠粉会知道吧?” “是again and again and again,pcl的很多老观众都知道的,因为当年的萧望舒实在是……太耀眼了,完全不逊于颜色的耀眼,”张仙凡神色无比认真,“他对这句话的解释是,把枯燥无味的重复,变成进步与成长的快乐。” 这句话至今仍是镌刻在老玩家们心中的经典。 而记得这句话的人,一定也忘不了那个手捧奖杯,口咬金牌,嚣张到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少年。 那一刻的萧望舒,想必比当时漫天洒落的金雨还要夺目耀眼吧。 备受鼓舞的火狐热泪盈眶,颤巍巍脱口而出一句:“月神月神,我的超人!” 张仙凡:“?” 紧接着,他收到林寻的微信。 —— 随着麻药劲逐渐退去,萧望舒的右手腕终于有了知觉。 汹涌的疼痛从手腕皮肤被刀划开又缝合的豁口处传来,骨头有被打磨过的阵痛,肌腱似有万虫啃咬,滚烫的烧灼感一路蔓延滋长,随血液流动全身。 仿佛有人拿着一把被烧红了的铁锯,用齿刃一遍又一遍,切割摩擦着他的腕骨。 萧望舒浑身烧得滚烫,却只觉得冷,给他挂消炎药的护士劝他睡一觉,可手腕的伤口没有一刻不在叫嚣,简直疼得难以忍受,他又怎么睡得着? 他疼得呼吸加剧,胸膛一起一伏,金色的碎发自额角散落,将眉眼遮在阴影里,眸低隐忍以外,还有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压抑,整个人显得阴郁又深沉。 张仙凡进到病房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窗帘是拉开的,阳光透过层叠的树叶,星星点点照射在病号服上,勾勒着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靠在床背前,眉头紧蹙,长且弯翘的睫毛轻颤着,额角被细密的冷汗打湿,一张脸庞苍白得灰败,唇色却烧得红,愈发显得五官明艳。 就像一张油画,脆弱与昳丽两种截然相反的色调交织着,冲撞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来。 张仙凡欲言又止,心疼得不知该说什么话,萧望舒没料到能在这里看见他,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嘴,也不知能对他说什么。 四目相对的时间里,小胖子火狐灵活地从侧面钻进来,提着一包纸尿裤,一溜烟到萧望舒身侧:“生了吗生了吗,是男孩还是女孩?” 萧望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哑着嗓子咬牙切齿:“我生nmgb。” “啊?”火狐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懵逼地转头问,“月神这么暴躁,该不会产后抑郁吧?” “……”黄焖鸡默默道,“他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暴躁吗?” “对啊,原本就已经很暴躁了,”火狐惊恐,“要是产后抑郁,那不得直接基地爆炸?” 萧望舒:“我tm希望你家先爆炸。” “寻哥说你怀胎九月终于生了,我们以后是不是应该改叫你月姐呀?”火狐殷勤地给他整理被褥,“<a href="" target="_blank">女扮男装勇闯pugb一举夺冠,带球跑边生娃边拿黄金大奖赛fmvp!太励志了!月姐,你是我的神!” 鹤归:“……” 张仙凡:“……” 黄焖鸡:“……”怎么说呢,他是真担心他这缺心眼的兄弟被他们家神直接弄死。 “cnm,你妈才女扮男装,你妈没了,cnm!”果不其然,萧望舒彻底疯狂,掀了被子就要拔掉针管下床打人,情绪激动,“你妈个智障,老子今天不弄死你就不是你爹!我焯!” 第30章 幸亏张仙凡及时拦住他:“开玩笑呢,冷静,冷静……” “我已经冷静不下来了,”萧望舒悠悠道,“除非你亲我一口。” 张仙凡俯身,蜻蜓点水般用唇碰了碰他嘴角:“两口,别抵赖。” 鹤归:“?” 黄焖鸡:“??” 火狐:“卧槽!??” “知道你们有多多余了吗?”萧望舒冷漠挑眉,乜斜着眼瞥火狐,“还不tmd给老子滚!” “滚!这就滚!”火狐举双手投降,刚转身,肩膀就被他带来的纸尿片砸了一下,俨然是萧望舒扔的。 萧望舒勃然大怒:“带着这个一起滚!滚去找林寻让他吃他妈的屎去吧!” “月神。”黄焖鸡弱弱举手。 “宣。”萧望舒高傲地抬了抬下颚。 “我刚才看见po鹰队的选手是戴着白布,捧着遗照,带着纸钱进来的,说要去太平间给寻哥收尸,寻哥可能……收不了你的纸尿裤了。” 萧望舒:“……” 第24章 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腱鞘炎再严重,终究不是会危及生命的大手术,萧望舒当晚就出了院,正好偶遇照完胃镜的林寻。 锣鼓喧天庆祝喜得贵子的,和手捧遗照哭丧收尸的就这么打了个照面。 彼此都是赛场上的老对手,队员们热情熟络地跟彼此寒暄,击掌拍肩,搂搂抱抱,气氛融洽得不行。 除了剑拔弩张,领头的二位。 萧望舒脸色疼得发白,整个人恹恹的,神色难得萎靡,一路没怎么说话,还是看见林寻,才疲惫地一抬眼,声音打着颤:“你tm是真的狗,怀你妈孕,你妈才喜得贵子,sb。” 林寻也是一幅虚弱的样子,开口居然连声音都是哑的:“你妈没了。” 为免这二位身残志坚的病患太过激动,直接在医院门口打起来,两队的队员心照不宣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将他俩哄上了各自回基地的车。 车水马龙的城市夜景自窗外飞驰而过,萧望舒忽然意识到,无论是他还是林寻,无论是否自愿,其实他们早就被时间推着往前走了。 老uyg终究已经成为历史。 他弥补不了历史的遗憾,却可以领着他的这些后辈们在新时代,创造属于他们的辉煌,让他们的职业生涯不留遗憾。 —— 回到基地,他们才发现空无一人,连刘不得也不在。 大家都是修仙选手,将萧望舒嘘寒问暖送入房间以后,都纷纷回到直播室训练直播。 萧望舒整个人都不舒服,脑袋昏昏沉沉,却仍旧能感受到手腕刀口的位置疼痛不减反增,稍微动一下都疼得不行。 他天生反骨,越是这种情况,他就越有想控制右手动一动的冲动。 刀刃割裂血肉,线条拉扯皮肤的锐痛随动作一阵一阵传来,绵延不绝,他疼得冷汗涔涔,身体发着颤,眼神却莫名快意。 ——你真是没用啊,动一下就这么疼了,简直就是个垃圾,垃圾,垃圾! 听到张仙凡的推门声时,沉浸在由疼痛带来的快意中的萧望舒已经收敛不及,于是张仙凡猝不及防,撞见了眉宇间蒙着成片阴郁与灰暗的萧望舒。 走廊的灯光从门缝漏到萧望舒身上,他近乎自虐般的试图将右手抬起,明明在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显得如此讽刺,房内空无一人,嘲弄的对象俨然不是别的,而是萧望舒本身。 张仙凡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萧望舒:在凤凰杯场馆的湖畔;在黄金大奖赛的休息室;在医院的病房里。 孤身一人的时候,那种萧然空寂就会从他骨子里钻出来,蚕食他飞扬肆意的鲜活。余下灵魂深沉静默,脆弱单薄,一如鳞翅支离破碎,在疾风骤雨中无处可栖的蝶。 气氛有瞬间的沉默。 萧望舒凝固了表情,有些心虚:“你怎么……没去直播?” “临走前我问过医生,医生说你夜里可能会更疼,”张仙凡掩上门,房内再次被黑暗覆盖,两人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我不放心,就早点下播来陪你。” 骂人时牙尖嘴利的月神这会儿就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半天就想出了一句:“噢。” “疼么?”张仙凡问。 “呃,还好。”大抵人心虚的时候,声音总是很小,“打了麻药,不疼。” 张仙凡:“今晚我陪你睡?” “……好,好啊。” 张仙凡就抱着枕头,在萧望舒身旁躺下,手拍了拍床垫子:“躺过来。” 坐在床上,已经疼得要死的萧望舒顿了顿,居然还有力气抬杠:“你说躺就躺,那我不是很没面子?” “你躺不躺?” “躺,躺。”萧望舒右半边胳膊早已疼得僵硬成了摆设,没法借力,直挺挺倒下去,将后背摔到床垫上。 张仙凡哭笑不得:“你就非要作一作,杠一杠我才能心安是吧?” “这属于dna记忆,”萧望舒表示,“不作一下浑身不舒坦啊。” 张仙凡没再说话,他本意是让萧望舒安安静静的睡,睡着了肯定会好受些。 奈何他家神好像不大领情,一直撩他说话:“张仙凡,我背着你去医院做手术,你生气没有?” “嗯,”张仙凡翻了个身,正对着他,“有。” “我男朋友脾气真好,”萧望舒满额的冷汗,无力撑开的眼睛半眯着,轻笑起来,鼻息炙热,声音很低,“连生气都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 第31章 眼睛适应黑暗以后,就能凭借微弱的光源看清环境,萧望舒眉眼生得优越,脸部线条流畅,凑的近了,简直漂亮得勾人,难怪连虎扑猛男大军都能沦陷。 看了半晌,张仙凡无奈叹息,不得不承认找个好看的对象真能促进家庭和睦——见了这张脸,加上这幅虚弱不堪,惹人怜惜的神情,再大的气也消了。 “你手术刚做完,我只是不想在你最难受的时候和你生气,”张仙凡说,他声音很好听,语调不疾不徐,和人一样,都有种君子端方的温润,“但我一定是要跟你算账的。” “算什么账?”萧望舒伸手去勾他的指头,指尖掠过张仙凡手腕,冰冰凉凉。 “很多,”张仙凡攥过他不安分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扣进他指缝,试图用体温消融他指节的冰冷,“手伤,低温症,在赛场偷偷吃药,一个人做手术……我不清楚你瞒了我多少事,但每一件都值得我生气。” “为什么生气?”萧望舒盘根问底。 张仙凡啼笑皆非:“你不睡觉了?” “嗯,”这一声从萧望舒鼻腔里发出来,低低沉沉,带着些哑意,显然是在强忍疼痛,“不困。” 他当然不会说他疼,萧望舒的傲世轻物绝不容许他示弱。 不料张仙凡一眼就看穿:“疼得睡不着?找我说话转移注意力?” 有那一瞬间,萧望舒觉得这小朋友简直像他肚子里的蛔虫成了精。 萧望舒不得不:“嗯。”了声。 “好吧,”张仙凡叹气,握着他的手上加了些力度,恨不得能用这种方式为他分担些难受和痛苦:“回到刚才的话题。因为心疼,所以生气,因为喜欢,所以心疼。” “不要生气,”萧望舒小小声地说,带着些心虚,与不知所措,“我只是……这些年习惯了一个人,不想给你添麻烦。” 看得出来他是想哄人的,至少让张仙凡的气消一些,可惜在这方面,他实在是生疏到笨拙。 才导致张仙凡更加生气:“添麻烦?” “和男朋友说这些,怎么算添麻烦,”好在张仙凡能理解萧望舒这种初次恋爱的青涩,他凑过去,亲了亲萧望舒眉心,“无论好事还是坏事,开心还是难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我是一个,可以和你分享,或者跟你一起承担的人。萧望舒,你明白吗?” “我们还是了解得太少。不过没关系,留给我们的时间很长,足足有大半辈子,”说到这,张仙凡的声音里带了些笑意,听起来简直深情款款,“不要觉得孤单啊,你已经有我了,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张仙凡,”萧望舒哑口无言,“你简直是个情圣。” 这些话太动人,萧望舒已经无需,也无力再添些什么,于是情不自禁,将他的感受化为一个绵长的亲吻。 悍雷击穿夜幕,轰隆声振聋发聩,狂风怒号,暴雨撞击屋檐,仿佛要天塌地陷,他们却安安稳稳,被对方的气息包围宽慰着,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第25章 你们凭什么这么对他 uyg经理公布esl的参赛人选是他和萧望舒后,张仙凡平生头一次压制不住怒气。 他推开经理办公室的门,脸上难得没带笑,目光沉沉,冷若寒星。 办公室里,经理见是张仙凡,愣了一愣,随即摆开笑颜,站起来迎他:“小凡啊?快,别站着,进来喝茶。” 张仙凡头也不回地径自坐到茶几前,指节有规律地叩着桌面,君子端方的温润如玉徒然褪尽了,抬眼时居高临下的凶相毕露,平添一股生来凌驾云端,养尊处优的贵气:“为什么是萧望舒?” 连经理都被他看得心虚,不过张仙凡平日里温和惯了,经理向来觉得他没什么脾气,只当是在摆架子:“萧望舒是当下pcl最热门的选手,操作也是公认的好,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他刚才做完手术,你不知道么?”张仙凡勾了嘴角,不紧不慢得仿佛在问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眸光却凛冽得像冰,“最初几天,他甚至疼得连饭都吃不下。” 还是火狐和阿姨一顿商量,大展身手煲了锅家乡特色咸鸡粥,才让萧望舒勉强能吃下一些东西。 “这不是正好?”经理含含糊糊的说,与张仙凡对视的眼神里有意味深长的算计,“萧望舒是自由人指挥,这个位置对操作的要求并不高,有了手伤的限制,esl结束以后,你将成为pcl最耀眼的一颗新星。” “什么意思?”张仙凡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忽然觉得脊背生寒,“你们是故意这样的?为了……我?” 经理带了些逢迎的意味称赞:“小凡很聪明。” 张仙凡沉默了很久,他眸色浅淡,本就自带疏离,此刻更显锋利:“这是谁的主意?” “张总要我们好好照顾你,”经理邀功似的,谄媚道,“我们会将你捧到萧望舒的位置,是我们对你,也是对张总的诚意。” 电竞圈向来是老将陨落,新神加冕,身为老观众,这套捧一踩一的操作张仙凡不可谓不了解。 他忽然就明白萧望舒对他的讨厌因何而来。 张仙凡如鲠在喉,说话像是卡着刺儿,声音艰涩:“萧望舒知不知道这件事?” “当然,”经理脸上挂着精明的笑意,“我们已经取得了他的同意,你放心,他会好好配合我们。” 第32章 取得了他的同意? 萧望舒同意了? 同意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做手术,然后在即将开幕的esl里打成一坨屎,故意让众人群嘲,以衬托他张仙凡天才少年,后起之秀的称谓么? 好得很,真是好得很,pcl最强大脑果然名不虚传。 经理邀功似的,本以为会得到这位张家公子的感激。 却没料到已经黑了脸的张仙凡气涌如山,反手摔了手中的茶杯。 瓷杯碎裂的响声尤其刺耳,瞬间打破经理自以为和谐的氛围。 张仙凡眸色浅淡,半边脸被阴影勾勒着,此刻更显冷冽锋利:“城市赛冠军是我一枪枪打出来的,pcl的名额也是我一步步得到的,一切合情合理,我什么时候需要过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帮衬?!” 良好的家教与养尊处优的环境形成了张仙凡不紧不慢,彬彬有礼的风度,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生气。 下一刻,他从容不迫地走近,伸手,对着经理的正脸就是狠狠一拳,碎裂的眼镜片割伤他的指背,带出一串细密的血珠:“你以为uyg凭什么可以接到比其他俱乐部多出几倍的赞助?” “我承认你们有运营的手段,有人脉,拉投资的水平也不错,”张仙凡用力揪着经理的领带,一字一顿,“可你们不要忘记,为pcl夺下pgc首冠,才是uyg成名的原因。能走到现在,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冠军战队的荣光。” “冠军是萧望舒打回来的!”张仙凡赤红着眼睛,气得发了抖,喘气声厚重,“你们沾的是萧望舒的荣光,你们凭什么这么对他!” “……”经理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动手,迟疑着说,“可我们是为了你。” “不,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是为了我,是为了uyg长久的利益,为了拉到我父亲的投资,”张仙凡微微一笑,“我父亲从小教导我做生意以诚为先,口碑很重要,合作伙伴的人品也很重要,手段要光明磊落,否则阴沟里翻船是迟早的事。” “陈叔叔的人品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父亲曾我跟表达过对他的赏识,他们间的大生意我做不了主,但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我还是有些话语权的。”他口中的陈叔叔就是uyg的老板,张仙凡已经重新冷静下来,坐回茶几前,指节点了点桌面,让经理给他斟茶。 经理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见状虽有不忿,却仍是俯身为他斟茶。 “说这么多,就是为了通知你……”张仙凡优哉游哉地握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啜了口,“你被炒了。” —— 腱鞘炎术后需要口服的药物引发了轻度低温症,十一二月的天气刚刚转冷,萧望舒就已经穿起了羽绒。 训练室里,裹成粽子的萧望舒拿着包薯片,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火狐身旁。 他已经很久没开直播,自黄金大奖赛后就消失在了观众的视野中,只有偶尔在uyg选手们的直播间里才能蹲到他。 观众a:“哇,萧月亮穿这身衣服也太像兔子了吧!” 观众b:“太可爱了。” 观众c:“前面的别走,太可爱了+1。” 观众d:“太可爱了+10086。” 观众e:“我一男人都觉得可爱,焯!” 火狐看见满屏的弹幕,才后知后觉地摘下耳机,警惕地转头问:“月神,你怎么下来了?” 医生说他术后要静养,于是uyg这四个人直接将静养贯彻到底,连水都不让他自己倒,更是坚决不让他碰键盘鼠标,以免加重病情。 “太无聊了,”萧望舒抬了抬下巴,“你打你的,少管我,我就看看。” “噢。”火狐乖乖道,正准备单排,又被萧望舒叫住:“等会儿,把黄焖鸡叫过来,你们组排打。” 张仙凡还没下到训练室,就听见他家神暴躁的喷人声。 “你妈,你awm狙得很好吗?有你的m24命中率高吗?合适的枪比枪的威力更重要,怎么连这都不懂啊哎哟喂,”薯片都不能堵住他输出的嘴,“非要抢那把awm干嘛啊,你他妈以为你很帅吗?彩笔!” “他妈说过多少次,下车要有打饮料的习惯,还有这个车,就nm的乱放,”萧望舒很无语,“有人来就弃烟保车啊,你tm封烟啊,你在干嘛?下车就开个镜找人对?” “真nm是个无脑枪男,太啥比了,你们是两只猴吗?!”萧望舒看着他们,一捂眼,“辣,太nm辣了,你们真的辣到我了。” 弹幕都笑疯了,齐刷刷一片的:“如听仙乐耳暂明。”,“一天不听月神骂人我浑身难受。”和“好骂,好骂。” 张仙凡绕到萧望舒身后,拍了拍他肩膀,似笑非笑:“在房里待不住,特地下来骂一骂人,愉悦身心?” 萧望舒见他手背有伤口,眼疾手快地一抓:“这怎么弄的?” 张仙凡不留痕迹地避开:“没事。” 第26章 我钟意左个男仔 这样的伤痕萧望舒再熟悉不过——他的学生时代在打架斗殴中度过,手背就没有完好无损的时候。 原本他还想再问,但晚上uyg约了训练赛,身为队长的萧望舒只能和刘不得一块儿,将注意力放在队员们的发挥上面。 成为萧望舒的替补就意味着接过uyg队内的指挥位。少年的神色自戴上耳机那刻起就变了,褪去满身温和敦厚,取而代之的是一往无前的凌厉。 第33章 骨子里谦逊沉稳的张仙凡跟这个位置意外地契合,从风格上看,如果说萧望舒是个不容人质疑,是个霸道专横的独裁者,那张仙凡就是海纳百川,糅杂队友意见再做判断的民主人士。 众口难调若能处理得好,就能融汇出一加一大于二的集体智慧,从打法来看,uyg简直像是换了种风格。 刘不得有些意外:“无论是对时机的掌控程度,还是对地图、对手的了解,小凡都进步了很多。” 能在短时间内取得这样大的进步,除却张仙凡足够努力,与萧望舒不加保留的教导以外,跟他本身的天赋也息息相关。 萧望舒披了件小毯子,将身体瑟缩在里头,语气笃定:“未来的pcl一定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会是下一个颜色。”刘不得认可道。 “张仙凡就是张仙凡,你个nc玩意搁这瞎比比些什么?”萧望舒一挑眉,“你妈才是下一个颜色。” 刘不得无言以对。 一场结束,接下来还有三场。休息时间里张仙凡摘下耳机站起身,每向萧望舒走一步,脸上的神情便柔和一分。 “很晚了,”张仙凡伸手量了量萧望舒体温,触碰到他皮肤的指尖冰凉一片,“吃过药了吗?” “没有,”小毛毯遮盖额头与眼眉,额角金色的发丝垂落在脸颊,衬得萧望舒脸庞肤色愈发苍白虚弱,有种冰肌玉骨般的隽秀,“还不想睡。” 药是医生开的止疼消炎药,含有催眠的成分,萧望舒想看他们打训练赛,自然不愿意吃。 张仙凡将桌上的药片塞给他:“我看着你,吃完再打下场。” 萧望舒俨然有些抵触:“过会儿。” 张仙凡失笑,给他打了杯温水过来:“大郎,吃药。” 眼见他还要坚持,张仙凡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月神,听话,吃完告诉你我手背的伤是怎么来的。” “一言为定,”萧望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他一下,一双眼睛弯起来,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般沾沾自喜,“反悔我揍你。” “外面凉,”张仙凡指腹在仍沾着他冰凉温度的唇角反复摩挲着,定定看着他,嘴角根本止不住笑,“回房间等我。” “好啊小凡哥哥,”萧望舒浮夸地淫笑起来,奸诈猥琐,拖着长音儿,“洗干净等你~” 训练室内其他人:“……” 半晌,素质广场传出vg天霸的声音:“卧槽!?刚刚那个,该不会是我们喷子界的瑰宝萧月亮同志吧?” 火狐一脸沉重:“是的。” 天霸:“卧槽???他妈的,萧望舒都能脱单?” 火狐一脸悲戚:“是的。”而且还逐渐有往妻奴方向一去不复返的潜质。 天霸:“卧槽!!!他妈的,萧望舒都脱单了,纪咸鱼!呵呵!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 鹤归:“脑残,闭嘴。” “……”黄焖鸡顿了顿,“我好像听见了抽泣声?” atg球球:“你没听错,纪哥偷偷哭了,我看见他在擦眼泪。” atg纪渔:“你妈,老子这是感冒,sb。” 训练赛结束已是凌晨。 这种作息对电竞选手来说已是家常便饭,火狐和黄焖鸡甚至还有精力开深夜直播——打从医院回来以后,队员们对萧望舒手伤的事情已经心照不宣,这俩就像是一夜长大的孩子,恨不得在梦里都朝着靶场甩两枪。 房间里,萧望舒睡了又醒,迷迷糊糊掏手机看了眼时间,被屏幕上大写的“02:17”吓了一跳。 张仙凡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下意识地出门去找,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黑眼圈浓厚地下了训练室。 这会儿火狐和黄焖鸡才刚下播,见了还没睡醒的萧望舒,火狐一愣,扭头问黄焖鸡:“月神会梦游?” 萧望舒:“我梦你m个b。” “卧槽,”火狐震惊了,“梦游都这么暴躁?” 黄焖鸡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起床气。” 萧望舒果然很暴躁,一句不想多说:“张仙凡呢?” 黄焖鸡抬手指了指门:“刚出去。” 黑夜里,流云与明月分了层,萧望舒没太睡醒,于一片寂静无声中听见了拨打电话的响铃声,便恍惚着循声而去。 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人,听起来像是刚从睡梦中被吵醒:“喂?” 打电话的果然是张仙凡,声音很低,说的是粤语:“老豆。”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张仙凡的普通话流畅得几乎没有口音,差点让萧望舒忘记他是个香港人。 接下来的对话断断续续,声音飘渺,语言晦涩,对萧望舒而言就像是加了密。 他还没找到张仙凡的位置。 张仙凡的通话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长得萧望舒几乎以为张仙凡已经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就听见张仙凡说:“我钟意左个男仔。” 萧望舒无师自通地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我喜欢了个男人。”然后险些一口口水将自己当场呛死——半夜三更强行将亲爹叫醒宣布出柜,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儿么!? 事实证明无论别人家的小孩在外有多优秀,回到自己家也还是个逆子。 在张仙凡倒霉亲爹反应的时间里,萧望舒终于找到了张仙凡。 第34章 小径的尽头,张仙凡坐在树荫旁的长椅上,身影被路灯昏暗的光勾勒着,安安静静,单薄得有些落寞,让萧望舒很有种不管不顾,飞奔过去给他一个拥抱的冲动。 他不知道的是,此前在张仙凡撞见他独自一人时,也曾起过无数次这样的念头。 “几好啊,男仔也好,女仔也好,恋爱自由,我们不会干涉你,”离得近了,萧望舒才发觉张仙凡父亲的声音如此沉稳温和,简直跟张仙凡是一个语调,“你们有无在一起?” “嗯,”呼啸的寒风摇晃得枝叶簌簌作响,打碎的星辉泛着银白的流芒,散落在张仙凡轻皱的眉宇间,表情看起来比输掉比赛还要苦恼,“同他在一起,我不知是否是件好事。” 第27章 你真打算参加esl?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知道跟他在一起是不是件好事?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涌入脑海,萧望舒是惊弓之鸟,但凡有风吹草动,立马就会联想到最差的结果。 萧望舒自嘲地笑了声,自暴自弃的木然似乎盖过了悲哀,甚至有种获胜的快感:“看吧,我就知道,张仙凡也会离开的。” 散落的星光从摇曳树影中不断坠落,萧望舒伸手去接,手心触到一阵湿润的冰寒,才发现原来是下了雪。 他忍不住打喷嚏,刺骨的冷意从血液流进四肢百骸,心脏酸楚疼痛,呼吸有些困难。 张仙凡闻声回头,看见是他,原本清冷疏离的眼梢微微弯起,眸光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望舒?” 他连手机屏幕都没来得及熄,不由自主起身朝萧望舒走去,见萧望舒衣衫单薄,头发被雪淋得湿漉漉,发丝间还有未消融的白,唇色绀紫,又皱了眉:“你穿太少了。” 萧望舒后退几步:“别过来。” 张仙凡这才发觉不对:“……怎么了吗?” “其实你可以直接告诉我。”萧望舒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什么意思?”深夜里的室外温度能降到个位数,张仙凡见他止不住发抖打颤,想伸手去牵他,“外面太冷了,我们回基地再说。” 萧望舒避开了,他摇摇头,缩了缩鼻子:“就在这说清楚吧,我……刚起床,脑袋有些发昏,气温低正好,回去就不清醒了。” 张仙凡拗不过他,只能由他去:“……你觉得你现在是清醒的?” “老子清醒得很!”萧望舒张牙舞爪地瞪他,像只炸了毛的猫。 “好,”张仙凡意识到他家神这是又抽风了,无奈笑起来,眉目间有淡淡的温和,“你要我告诉你什么?” “你……如果不想跟我在一起,其实可以直接和我说,”萧望舒凝视着张仙凡,目光阴郁决绝,仿佛遇到危险时,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锐利之中,却又包裹着柔软的爱意,“……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张仙凡一挑眉:“?” “男欢女爱的事情,本来就不可以强求,何况我还是个男人……你大可不必为这件事情烦恼。” “如果不知道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好事,想和我分开,那你直接告诉我就好。” “我又不会死缠烂打,也不会给你穿小鞋。你是我的替补,我还会亏待你不成?”萧望舒倏然笑起来,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有种轻狂自负的傲然,“放心吧,无论什么关系,老子说带你就带你,打完esl一定让你出头。” 看在他这会儿可能有些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前面那些荒诞不经的胡话可以原谅,但,他居然还敢提esl的事? 张仙凡的笑容淡了几分,隐约有些火气:“你真打算参加esl?” “有什么问题?”萧望舒不以为意。 “手不想要了?” “esl而已,又不是什么大赛,”萧望舒无所谓地摆摆手,“让一只手我都可以随便乱杀。” “你的关节很脆弱,医生说术后需要避免劳损,否则右手可能会直接废了,”张仙凡眼神透着怒意,“你也说esl不是什么大赛,你下半辈子不想要你的右手了么?” 杠精之所以能被称之为杠精,或许就是因为其无论身处什么环境,都能镇定自如抬杠的执拗作风。 萧望舒:“是啊。我从小喜欢杨过,向偶像学习怎么了?” 张仙凡无语,不顾他的抗拒,强行牵起他一片冰凉的左手:“回宿舍。” “我不冷。”萧望舒手指头都冻麻了,却还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说。 “我冷,”张仙凡眯起眼,“回不回?” 萧望舒:“啊。”了声:“那还是回吧。” 基地里开着暖气。 低温症发作时,他对温度的感受是紊乱的,所以即便体温已经逐渐恢复,萧望舒却仍觉得冷,大脑果不其然也开始发昏,眩晕一阵接着一阵,耳畔嗡鸣不止。 萧望舒咬了下唇,隐忍着一切不适,装作无事发生般踢了踢他:“我刚才说的,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张仙凡取来干燥的毛巾,盖在他头上,擦拭着他的头发。 他右手还裹着厚重的纱布,暂时握不得重物,也不宜多动,平日里洗完头都是张仙凡帮忙吹的,动作不可谓不熟稔。 萧望舒僵直了身体:“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张仙凡明显有逗弄他的意思,萧望舒也没生气——他脾气虽大,却从来不跟亲近的人发火,只是咬咬牙,状若漫不经心:“分手啊,张仙凡,你想不想分?” 第35章 “不想,”张仙凡擦头发的动作停顿下来,“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分手,说那句话是因为,我对你于心有愧。” 他说话时有正视人眼睛的习惯,于是拉了张椅子来,坐到萧望舒身前,将破了皮的手背给萧望舒看:“我把uyg的经理揍了一顿。” “?”萧望舒愣住。, “我爸是uyg股东,”张仙凡淡淡道,“他没敢还手。” “???” 这特么是什么离奇的发展? “我们友好交流了一会儿,他跟我说了一些事,”说到这儿,张仙凡顿了顿,目光清亮得像窗外的月光,“关于你的。” 萧望舒恍然大悟,忽然明白张仙凡的“于心有愧”从哪里来。 原来“不知道在一起是否好事”这句话的意思,是张仙凡不知道对萧望舒来说,跟他在一起是不是件好事。 “打了这么多年职业,我除了这点名声以外,什么都没挣得,”萧望舒有些心虚,没敢再直视他清亮的眼眸,“你跟我在一起,我总得给你送些什么以示诚意。” 他身无长物,只好将所拥有的一切拱手让出。 这是萧望舒能想到的,唯一配得上张仙凡的礼物。 张仙凡叹气:“为什么总觉得我要离开你?” “那你又为什么觉得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件好事?”萧望舒挑衅般地扬了扬眉,又忍不住叹气,“可见你是个傻逼。当然,我也病得不轻。” “……我角得病得最重系是我,”张仙凡手机里突然冒出一句混杂着粤语口音的塑料普通话,“闹圆矛盾未?我训得未?” 张仙凡这才想起来,他刚才只顾着带萧望舒回基地,忘了挂电话,于是他八卦的倒霉爹数次想挂断通话却又不舍得,最终竟完完整整听到了现在。 萧望舒一颗脑袋“刷”地红了。 “以后有事情两个人多交流啊嘛,鸡不鸡到?神魔事都闹矛盾,以后怎魔过日子?”张爸爸打着哈欠教训了两句,“行了,没神魔事我挂先了。凡仔,得闲带他翻来7饭。” 第28章 我难道不是你兄弟? 萧望舒比不得张仙凡这样身强体壮的少年人,深夜在外吹了风又淋了雪,悬在心口一颗名为“张仙凡”的大石刚落下来,便病得一塌糊涂。 起初他只是觉得晕,以为是熬得太晚受不住,赶忙裹紧被子睡了,不料梦魇缠身,恍然间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过往种种带来一阵暗无天日的悲哀酸楚。 他在哀恸逾恒中惊醒,直觉奇寒透骨,心脏收缩般地泛着酸疼,呼吸困难得任他怎么喘气,都阻挡不了将要窒息的眩晕感。 这种情况下,萧望舒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咬着牙,隐忍地转头看向张仙凡,见他没被惊醒,才放下心来,挣扎着下床,踉踉跄跄地往洗手间走去。 实在是太冷了,连流淌在血管里的血液都像雪水般冰寒,料峭得有如冰刀刮过骨头表面,砭人肌骨。 最好的自救方法是用热水冲洗身体,只要让身体回暖,那一切都会过去。 只要让身体回暖…… 萧望舒四肢都僵硬了,扶着墙,步履沉重,走得尤其辛苦。 他不想被看见,也不喜欢被关心,旁人的嘘寒问暖只会让他觉得别扭,对他来说,迎接众人担忧关切的眼神,比低温症发作还要难受。 然而很可惜,偏偏在这时候,天没有遂他的愿。 夜尿完刚从厕所出来的火狐迎面撞见他们家神靠在墙边,背脊不由自主蜷缩着,指骨死死拽着胸前的衣服不放,露出半截薄窄的肩膀与锁骨,皮肤苍白得泛凉,脸上毫无血色,跟雪人似的,当即被吓得一激灵,什么睡意都没有了。 萧望舒有气无力地抬眼瞥他,正想威胁他别喊,就听见一声尖叫直掀天灵盖,分贝堪比高压锅:“我草!月神!你怎么了!” 整个基地都被唤醒了。 于是刘不得开车,张仙凡背人,黄焖鸡取来好几件大衣羽绒将他裹成粽子,鹤归打急救电话向离基地最近的医院说明情况。 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萧望舒想,是什么,打乱了他万无一失,悄悄捱过去的计划? 哦,是火狐这个死胖子。 坐在后座,将萧望舒死死搂在怀里,企图以体温替他驱散寒冷的张仙凡见他死命睁眼,拼尽全力一般嘴唇嗡动,以为他在害怕,就握住他左手,与他十指相扣:“快到医院了,你不要担心,很快就不难受了。” 安静的车厢里,传出萧望舒发着颤,虚弱到破碎凝滞的声音:“火狐……你m个……死死胖子,上厕所……不关门……” 一阵鸦雀无声。 火狐:“月神,你听我解释……” —— 萧望舒讨厌的那些嘘寒问暖,那些担忧关切,终究还是发生在了他苏醒的时刻。 “月神!”小胖子泪眼汪汪,“你醒了!” “月神!”黄焖鸡情真意切,伸出手指头,“知道我是谁么?这是几?” 萧望舒面无表情:“你是我儿子。” “你说你惹他干嘛啊。”小胖子幸灾乐祸。 鹤归扶着他坐起身,将枕头垫在他后背,又给他递了水,正打算喂,就被萧望舒及时拦下:“别,兄弟妻不可欺……” “为什么是兄弟妻?”鹤归淡淡瞥了他一眼,“我难道不是你兄弟?” 第36章 萧望舒愣了愣,遂笑起来,用左手指着嘴:“炫,炫我嘴里!” 鹤归直接开灌,毫不留情。 萧望舒被灌得边咳嗽边控诉:“卧槽呵呵,你tm这是想噎死我!” 鹤归默不作声往后退,火狐殷勤接班,将带过来的咸骨头粥捧在手上,眼睛眯成一条缝,藏在肉里,精光内蕴,看起来很不怀好意:“该我了该我了,月神你饿不饿,你的狐宝给你喂粥粥。” “……”萧望舒直接被这搔首弄姿的小胖子惹出一身鸡皮疙瘩,嫌恶道,“滚!哪远滚哪!” 黄焖鸡站在火狐左侧,将去了皮,切成小块的水果放在一次性碗里,用牙签戳着递到他面前:“那要不要来点水果?你的鸡宝给你喂果果。” “焯!”萧望舒额角青筋直跳,“去你妈个b,老子他妈的是低温症!不是残废了!老子有手,可以自己吃!ok?再恶心老子信不信老子头都给你们拧下来!?” “孩子他爸,太好了,”火狐依偎在黄焖鸡身边,娇柔地用手锤了锤黄焖鸡胸口,“他还能骂,看来没有病成弱智。” “是啊,”黄焖鸡握住火狐的手,不住点头,“太好了,太好了。” 这下别说萧望舒,连鹤归的嘴角都抽搐了一下。 ……这他娘哪里找回来的卧龙凤雏? 萧望舒狐疑地盯着他们:“你们这群b别不是为了逃训练才特地过来恶心爹的吧?” 气氛凝固了一下。 火狐:“嘿嘿。” “嘿你妈!”萧望舒忍无可忍,抄起枕头直接砸过去,“你tm是不是脑残啊?我求你直接挂个精神科看看ok?” 下一刻,病房门被推开,张仙凡走进来,有些无奈:“在走廊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 火狐率先忍不住笑,萧望舒知道他在笑什么,瞥他一眼,结果也按捺不住上扬的嘴角:“你走进来真的好像一个教导主任……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弄得火狐也忍不住,但这位神向来不讲道理,边笑还要边骂火狐:“你笑你妈呢笑,谁许你笑的?!”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火狐也骂,“你tm不讲道理!” “我就tm不讲道理,怎么了?揍我啊!” “揍就揍!”火狐抄枕头。 医院的枕头已经放得旧了,线条松散,被两个大男人握着相撞狂舞,薄薄的面料顿时撕开裂口,雪白的绒毛飘了整个病房。 恰巧刘不得、林寻、朗姆和医生护士一块儿推门进来。 护士:“?” 医生:“???” 刘不得:“……” 如果怒气能形成实质,斯文教练的目光估计能将眼镜镜片炸裂:“萧望舒!火狐!你们在做什么!” “刘教,他们只是在……”黄焖鸡连忙开口想善后,结果话在前面飞脑在后面追,说到一半居然卡了壳。 “在庆祝。”鹤归善解人意地接话。 “啊对,呵总说得对,在庆祝!”黄焖鸡一拍手。 “哦?”林寻似笑非笑,“庆祝什么?庆祝萧望舒喜提二胎?” 下一刻,枕头朝林寻的脸直直砸了过去。 第29章 所以你们来干嘛啊? 林寻不躲不闪,被枕头正面砸中后吐了一嘴的绒毛,半真半假地咳嗽起来,隐约瞄见刘不得面露担忧……登时咳得更起劲了。 刘不得无奈叹气,带了些责备:“望舒。” “林寻我cnm,你妈个sb,这么能演干脆出道吧,我看你tm就是那天降文曲星,”萧望舒只觉得辣眼睛,忍无可忍,“还有你,刘不得,你tm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妈的以前他在uyg你偏心也就算了,现在他走了你还偏心,他是你私生子还是你是他亲爹?” 用枕头砸了人家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破口大骂的,整个pcl也就数他头一个。 火狐无比敬佩:“吾辈楷模。” 鹤归:“?” 张仙凡哭笑不得:“大可不必。” “呵,”林寻冷笑一声,昔年旧友皆在身侧,往日里po鹰队主教练的那些沉稳持重忽然都褪尽了,杀气沉沉地朝萧望舒走去,大有种直接用枕头将他抡进太平间的阵势,“我看你个b人tm就是贱,萧望舒,tm没人揍你你就难受是吧?仗着现在你辈分最大装起来了是吧?” 萧望舒已经蠢蠢欲动地抄起了另一个枕头:“装你妈,老子辈分一直都大,老子一直是你们的爹,是不是要打架?” 林寻:“打啊,谁tm怕了谁是狗,我cnm!” 萧望舒:“我cnmcnm!” 林寻:“我cnmcnmcnm!” 萧望舒:“我cnmcnmcnmcnm!” 林寻:“反弹!” 萧望舒:“双重反弹!” 林寻:“三重反弹!” 萧望舒:“宇宙无敌超级噼里啪啦大反弹!” 一众选手在前辈们唾沫横飞的骂战中瑟瑟发抖,求助般地看向刘不得——刘不得已经麻了,木着一张棺材脸,仿佛在看一群陌生人。 “好了好了,”朗姆从人群中走出来,挡在林寻和萧望舒中间,拾起了他和稀泥的传统艺能,“都过这么久了,你们两个怎么还是见面就掐,亲兄弟哪有隔夜仇,能不能成熟点?” 萧望舒:“他个鸟人造谣我怀孕让我上了热搜。” 林寻:“你tm还说我死了呢?谁比谁高贵啊?” 第37章 朗姆想起来不久前这俩秀儿名字紧紧挨着,一个占微博热搜榜首一个占第二,丢尽了全pcl的脸的事儿,语塞:“呃,这确实……” “还有,你tm个跑龙套的透明人插你m的话呢?”萧望舒翻了个大白眼。 “就是,”林寻附和,“咦,你是谁啊?我们认识你吗?” 萧望舒接着他的戏演了起来:“就是啊?当年uyg不是只有三个人吗?这家伙是谁啊?怎么长得这么没有存在感?保安呢?快叫保安将这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透明人赶出去!” 劝架的朗姆脸色瞬间黑了,于是后退几步,也抄了个枕头,咬牙切齿:“萧望舒,林寻,我c,n,m!” 优美的中国话将病房包围,谁都没想到老uyg传奇三人的重逢会如此鸡飞狗跳,剑拔弩张,一时间大家的脸色都很茫然。 穿白大褂的医生冷静道:“枕头损坏一个赔两百。” 萧望舒手上的枕头刚挥出去,又立马被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抽回来:“哎呀,我们只是开个玩笑逗逗你们而已,我怎么会忍心伤害我的好兄弟们呢?你说对吧阿寻,还有那个我忘了名字的人。” 林寻往上抡的枕头也闪电般收回手中:“说得对!望舒,还有那个我忘了名字的人,这么久没见,我想你们还来不及呢。” 萧望舒:“爱你~” 林寻:“啾咪~” 弥漫的火药味烟消云散,刀光剑影,蓄势待发的氛围突然变得兄友弟恭起来。 那个没有名字的人:“……” 世界清净了。 但真的感觉很丢脸。 鹤归已经默默坐到了门边,火狐和黄焖鸡都悄悄低头遮住脸,张仙凡假装玩手机,将屏幕打开又熄灭。 “想换手机也不用这么折腾吧?”萧望舒凉飕飕道。 张仙凡微笑,险些将手机握开裂:“闭,嘴。” 萧望舒:“好嘞。” 朗姆的脸色复杂起来,神色古怪地凑到林寻耳边,用整病房都能听见的声音状似咬耳朵地询问:“……他就是那个瞎了眼看上萧望舒的人?” 林寻一脸沉痛地点头,活像死了亲爹:“是的,看起来应该是眼癌晚期没救了。” 萧望舒:“你tm才眼癌晚期,你妈没了林寻。” 群口相声似的闹了半天,萧望舒喝了口水,扯起棉被裹在身上,才想起正事儿:“所以你们来干嘛啊?” 林寻斜眼乜他:“来庆祝你喜提二胎啊,还能干嘛?” 朗姆双手抱胸:“来看看你死没死,什么时候能吃席啊,还能干嘛?” 刘不得忍无可忍,怒声道:“你们三个再吵就都给我滚出去!” 作为在无数次复盘中被刘不得指着鼻子骂了无数次,对刘不得发火有了心理阴影的老uyg选手,三人交换了个眼神,然后纷纷闭嘴,安静如鹌鹑。 原来收获了全球的聚光灯和掌声,曾站在pubg之巅的前辈,私底下是这样的。 萧月亮这长不大的臭小孩也就算了,怎么连林寻和朗姆也是这幅鬼德行啊喂?! 还真是……一点没有榜样该有的样子——在座所有人都悄悄叹了口气,有种偶像滤镜破碎的幻灭感。 接下来就是护士给萧望舒拔针,医生在旁问了他几个问题,又看了看他的身体状况,确认他能今天出院。 等到医生和护士前后脚离开,刘不得淡淡宣布:“王经理因病辞职,uyg决定聘请一个新经理。” 经理平日待选手向来吝啬苛责,尤其喜欢仗势欺人和挑刺儿,故而人缘并不好,选手们面面相觑,没多少伤感,反倒有难以掩盖的喜悦。 不过经理毕竟是领导层的,他们这些人再欣喜若狂,也不好搬到明面儿上。 谁都没料到下一刻,病房里穿出了拉炮的响声,彩带和金粉从天上纷纷扬扬落下,洒了众人满头。 黄焖鸡早被前辈们的骚操作整麻了,此刻木然地望向始作俑者——是朗姆。 右手还没好的萧望舒带头鼓掌:“喜从天降!” 林寻大有一副要将手拍烂的阵势:“普天同庆!” 萧望舒:“愿病魔赶紧战胜他。” 林寻:“愿早日吃上他的席。” 萧望舒:“阿弥陀佛。” 林寻:“阿门。” 萧望舒:“福生无量天尊。” “……”朗姆无语,“你俩唱双簧呢?” “新经理就在这里,”刘不得上前几步,到朗姆隔壁,拍了拍他的肩,“叫他朗姆就行,各位可以认识一下。” 萧望舒:“草?他这狗也配?” 林寻:“焯!uyg果然是堕落了。” 萧望舒无比嫌弃:“啧,家门不幸。” 林寻长吁短叹:“哎,祸不单行。” 萧望舒:“你tm一个po鹰队的凑n妈个b的热闹?” 林寻:“我tm凑热闹关你n妈个b的事?” 刘不得略带警告的眼神扫过来,萧望舒撇撇嘴,林寻朝刘不得抛了个媚眼。 “还有一点,”刘不得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这俩不省心的严肃点,“esl报了名,是不允许退赛的。” “反正我是不支持弃赛的,毕竟uyg名头这么响,esl这种级别的比赛都放,岂不是跟缩头乌龟似的?”萧望舒笑起来,他脸色苍白,浮着虚弱的病态,头发散落,修饰得他五官尤其艳,骄矜自负,放肆张扬,“老子一只手教他们做人。” 第38章 “你闭嘴吧,”林寻嫌弃道,“残疾人不要哔哔。” “没妈的不要哔哔!” 这俩聒噪的祖安人用行动诠释了当年刘不得带uyg有多艰难。 火狐目瞪口呆,喃喃:“刘教是怎么昧着良心说我们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的……” “还不明白吗,sb,”萧望舒不留余地地嘲讽,“他对谁都这样说。” 刘不得握了拳,指节掰出清脆响声,见状萧望舒直接用被子蒙住头装死:“我哑了。” “经过商议以后我们决定,”刘不得缓缓道,“参赛名额改成张仙凡、火狐和黄焖鸡,我担任随行教练,由林寻领队。” “哈?”萧望舒又将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林寻这屌毛不是po鹰的吗?叛徒也能当领队?” “怎么?”林寻挑眉,“我这么牛批,做点兼职副业赚赚钱不行吗?” “全pcl报esl的只有两支队伍,林寻不上场,”朗姆解释,“可以挂领队的名。” “总之esl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林寻敛了笑,拍拍他肩膀,温和沉稳,“你只需要安心养病,好好准备四月的fgs。” “加油啊,望舒,”朗姆也拍了拍他,“明年春天,去弥补我们的遗憾。” 第30章 冠军注定属于uyg 对萧望舒而言,esl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比赛,然而这对刚转成首发的新选手而言,当作历练却足够了。 二人赛跟常规赛总归有些区别,故而送新选手来历练的战队寥寥无几,但也不乏剑走偏锋,在pgc打不出成绩,就专门训练队友来参加esl出头的。 开赛前一晚,张仙凡他们还跟萧望舒和鹤归通了视频,火狐小胖子见了他家月神熟悉的脸,忍不住委屈:“月神,如果我打不好你会怪我吗?” 或许是因为起过争执,这位神平日里又表现得太不好相与,而且还是pcl出了名的记仇,以至于火狐和黄焖鸡其实都有点怵他。 萧望舒则是莫名其妙:“你打得菜丢的又不是我的脸,我闲得慌么?” 火狐闷闷不乐地:“噢。”了声。 “你这逼人怎么还搁这伤非起来了?”萧望舒无语,恨铁不成钢道,“你该不会以为uyg的高层都是吃素的,什么垃圾都招吧?” “啊?”小胖子懵逼地张大了豆丁似的小眼睛。 萧望舒干咳了声,别别扭扭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虽然你们在我眼里只是个一只手就能干趴下的屑,但既然你们能被从青训营调来打首发,就证明其实你们还是有过人之处的,应该再菜也不至于菜得太离谱,打他们轻轻松松,好吧?” 小胖子终于听出来他们家神是在鼓励他,当即热泪盈眶:“呜呜,月神我爱你。” “闭嘴!爱你妈!哪远滚哪儿!”萧望舒耳尖红了一片,炸毛,“我的决赛圈跑毒方案你记熟没有?” 小胖子挠头:“还没,你这不刚发过来吗?” “那你还不赶紧滚去记!在这碍什么眼?”萧望舒怒道,理直气壮,“张仙凡呢?他留着就行了,我要单独跟他谈谈……呃,明天赛场上指挥的事。” “噢,”小胖子答得郑重其事,下一刻,整间酒店都回荡着他的呼声,“张仙凡,你家月神找你!” 主办方一般会将参赛选手们的住处安排在同一个酒店,职业选手大多会跟各个平台签约,于是就有了共同的恶习——不顾一切地摸鱼混时长。 火狐这一嗓子,成功在各个赛区的各个选手的直播间中回荡,萧望舒居然能脱单的事情犹如一记重锤,让无数选手破防。 一时间他的老对手们纷纷开启吃瓜模式,这一次,萧望舒的脸终于丢出了pcl。 比赛当天,张仙凡能明显感觉到,全世界看他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有人从他身旁擦肩而过,用英语轻声跟队友说:“噢!看哪,那是不是月的恋人?” 张仙凡心血来潮,开口是一串流利的英文,转头说:“你没猜错,伙计,我是月的恋人,是他的男朋友。” 那人没料到张仙凡还会外语,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惊讶地“oh”了声:“congratulate!”,(祝贺)然后又下意识地问:“so……你打职业是为月?” “just for myself(只是为我自己),”张仙凡摇头否认,嘴角上翘,“but……月是上帝赠予我的意外之喜。” 欧美选手表示磕到了,笑着调侃:“祝贺你,上了我们都想上的男人。” 就斩获的荣耀来说,萧望舒确实是pugb舞台上不容忽视的一抹浓墨重彩,在岁月大浪淘沙的冲刷下,老uyg的时代已经过去,于是他用一个人的坚守,成为了能被全绝地求生职业选手崇敬的moon。 不远处有人朝张仙凡吹了个口哨,看长相应该是韩国选手,用英文挑衅他:“嘿,月的小姘头,月吃剩的老本,轮到你来吃了么?” 张仙凡脸色微变,收敛了笑意,眸光冷凝,欧美选手则简单粗暴地朝韩国选手竖中指:“fuck you!” 但谁都知道,这是韩国赛区屡见不鲜的手段——职业选手在赛场打架斗殴会受到处分,然后禁赛,甚至直接取消职业资格,故此韩国选手尤其喜欢口头寻衅滋事,目的就是在开赛前惹对手犯规,使自己不战而胜。 韩国选手见这回uyg来参赛的都是愣头青,以为对方很好挑拨,就火上浇油地竖起拇指,然后将拇指往下:“moon,uyg,pcl,it is all rubbish!”(通通都是垃圾) 第39章 在旁的火狐和黄焖鸡虽然英语没学好,但也不至于连“rubbish”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加上韩国选手跋扈飞扬的态度,立马有了要动手打人的冲动。 张仙凡一手一个,及时握住他们肩膀,然后朝韩国选手微微一笑,嘴角上扬,目光却凛冽到狠厉:“see you on the count.good luck.”(赛场见,祝你好运) 等到他们都走了,张仙凡才悄悄道:“是ut的fox,还记得月神说ut开场最喜欢跳什么位置吗?” 火狐拿着萧望舒给的小抄背了一晚上,早已熟悉得不行,脱口而出道:“教堂!” 张仙凡跟他击了个掌:“送他个首杀丢丢脸!” 决赛第一天。 第一场是沙漠地图,uyg由张仙凡和火狐率先出战,在两人分散走位之后,各大赛区转播的解说都有一定程度的哑然。 “是自由人指挥!”pcl解说激动道,“这是典型的以自由人为核心的运营打法!难道我们uyg的不凡选手要继承moon的衣钵,继续走自由人体系的老路吗?” 只见张仙凡与火狐有条不紊地在教堂设下埋点,组成枪阵进行搜索,张仙凡率先跳上教堂口,与迎面而来的韩国战队ut、fox直接对枪,拿下首杀,紧接着又与火狐一前一后成功完成包抄,将ut战队团灭。 釜山赛场中,在一阵惊呼过后,全场又回归岑寂。 ——五分四十六秒,谁也没想到uyg派出的两个新人能在短短五分四十六秒内就拿下两个人头。 紧接着,有战队听到动静开车潜入,uyg的选手不知道是从哪个角度发现旁边有人,躲避后张仙凡以教堂墙面为掩体,扔出一颗手雷。 pcl赛区的两名解说集体欢呼:“cherrypoppin——一炸二!” “时间来到七分五十三秒,可以看见我们的uyg已经成功团灭两支队伍!” 这一场赢得毫无悬念,整天下来,uyg强压以往总在沙漠地图中打出优势的pkl队伍,目前位在24分,第一名,总体击杀数13杀,打出了高达7400的夸张伤害。 赛后采访中,主持人问张仙凡:“开局一幕为什么会这么敢打,是因为相信自己的实力吗?” 张仙凡意有所指地瞥了眼ut的方向,慢悠悠地说:“我认为在他们战队面前,不需要实力也能打出很好的效果,而且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操作。” 赛场中,寥寥无几的pcl观众高举红旗,声嘶力竭地为他招手欢呼。 主持人又问:“我们看见你的打法偏自由人,请问是向你的前辈moon取的经吗?” “啊,”优哉游哉气定神闲的张仙凡听到moon这个名字,愣了一下,赛场的灯光映入眼眸透出来的尽是温柔得光,“是,是啊……这个大家懂得都懂。” 这下不止pcl赛区的观众,燃起熊熊八魂的吃瓜群众们纷纷开始起哄:“wu!!!” 在张仙凡逐渐变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中,主持人问了第三个问题:“想对你的对手们说什么?” 张仙凡脸颊因萧望舒而起的绯红还未褪尽,笑容腼腆,语气温和:“想说……不要挣扎了,esl的冠军注定属于uyg。” 第31章 愿我们,白头偕老 直到过去两天,uyg以几乎断层的优势稳坐排位第一时,众人们才发现,原来张仙凡这个后起之秀,也是嚣张得可以。 他虽然和和气气,但几乎将杀人诛心的话都说尽了,什么:“我觉得能赢未必是打法的问题,我们不需要打法照样可以吃鸡”、“刚开始我还蛮紧张的,后来不会了,因为在这个赛场中完全没有感受到压力”、“建议好好准备一下冠军采访的问题,毕竟打完以后接受采访的人还会是我”之类的话张口即来。 要不是张仙凡素质好,保留着中华民族委婉含蓄的优良美德,估计就会像当年的萧望舒一样,冲摄像头前,全世界的观众上来就是一句:“你们都是弟弟。” pcl早就炸了,起初是因为萧望舒和张仙凡几乎被证实的绯闻,然后是张仙凡在esl中亮眼到不容忽视的表现。 职业选手们都明白,未来将又多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而观众们也明白,或许pcl又要多一个“天神下凡”的传奇。 最兴奋的当然是磕萧望舒x张仙凡的cp粉们——原本秉承着不上升正主的原则,她们圈地自萌,并不敢声张,直到不久前,萧望舒脱单的消息流露,并且uyg选手们有意无意,都在暗戳戳调侃萧望舒和张仙凡的关系,她们才敢在明面上扛起“舒凡”大旗。 再到前天,火狐一嗓子喊沸腾了整个cp圈。粉丝们疯狂产粮的同时,她们惊觉,这对cp的名字,不该是“舒凡”,而应该是——“萧张”才对啊!!! 还有比他俩更嚣张的么!?? 两位选手虽然乍看性格天差地别,但从本质来说,实际都尤为骄傲自负。 不同的是,萧望舒的骄傲是自保的盔甲,于是张扬外露,伤人伤己;张仙凡的骄傲则源于家庭从小的庇佑,于是谦逊内敛,暗蕴锋芒。 这不是近些年盛产的“双向救赎”戏码,而是属性相同的惺惺相惜。 六场决赛过后,结局几乎没有悬念。 釜山场馆内大多都是pck韩国赛区的观众,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三个人摘下耳机,安静沉默地交换过眼神以后,就知道无用的默契又增加了——极致的装杯不是炫耀,是不说话,云淡风轻装高手! 第40章 这是林寻昨天跟他们分享的夺冠心得。 在场馆千万观众的目光中,三人互相勾肩搭背,走到舞台中央,表面平静,实际上人均腿发软,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 这是他们当首发以来,在正式的国际比赛中,夺得的第一个冠军。 他们整个人都是飘的,灵魂出窍一般,连主持人说话的声音都如此空茫遥远。 现场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声。 牵线木偶般一直发呆的黄焖鸡推了推张仙凡:“卧槽,快看!” 大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坐在角落,昏暗的灯光处,鸭舌帽遮住了扎成马尾的金发,五官被口罩掩盖大半,只露出高挺的鼻梁,与一双狐狸一般灵动魅惑,线条饱满漂亮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俨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于是挑衅般地朝着摄像头的方向挑挑眉,甩了甩手中攥着的uyg队旗,漫不经心的眸光自眼底优哉游哉扫出来,被阴影勾勒得嚣张跋扈,神采飞扬。 釜山十二月的天气很冷,即便场馆内开着暖气,也还是会有寒意绵延不断地渗入。 张仙凡抬头,只看了一眼,对“他会不会着凉”的担心甚至已经盖过了“他怎么会在这里”的惊讶。 金色的大雨纷扬飘洒,他的神身披队旗,手捧鲜花,在光与影的交错中缓缓朝他走来。 这一刻,张仙凡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管不顾地直接从舞台上跳了下去! “wu!!!”这轻狂潇洒的举动引来满场欢呼,高低起伏的起哄声掀起尖叫的浪潮。 萧望舒没料到向来彬彬有礼的张仙凡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如此率性而为的举动,眉梢眼角顿时染了笑,停住脚步。 有光束适时投过来,他被一袭米色风衣衬得肩窄腰细,劲瘦挺拔,手腕从袖管露出,皓白清峋,手背青筋虬结,指节为捧花而蜷起,笔直纤长,削尖得很有力度。 萧望舒将花往身前一送:“恭喜啊,小凡神。” 等张仙凡接过花以后,萧望舒张开双臂。 他们在万人喝彩中相拥 萧望舒身上很凉,沾着霜雪的清冷。 张仙凡感受到他穿的不算多,不由皱眉:“釜山今天才两度,你病没好,怎么还到处乱跑?” “来看男朋友职业生涯的第一场比赛,怎么能算乱跑?”萧望舒反问,退后一步,弯起的眼睛里含着笑意,“况且,我还没有……正式向你表过白。” “上一份礼物被你拒收了,我实在没有别的东西拿得出手,”萧望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陈旧却精致的首饰盒,“这是我妈的……东西,以前坏了,前几天我找出来拿去修了修,应该可以当给儿媳妇的传家宝了吧。” 萧望舒就是这样,对认定的人掏心掏肺,恨不得将所拥有的一切都献出来,不留余地地对他好。 “我喜欢你,张仙凡,”二十年来,萧望舒头一次说这样露骨的话,没有结巴,也没有害羞,只有情深意重的恳切,“我可以喜欢你吗?” 张仙凡当然知道萧望舒这样一个,连面对旁人嘘寒问暖都要难受半天的人,要做到在千万人的目光中示好,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按捺住了多少不自在与恐惧。 他是真想将一颗真心献出来。 他是真想让千万人见证他的感情。 他是真想在世界的祝福中,跟张仙凡在一起。 “当然,可以,”张仙凡将鲜花放在脚边,郑重地接过他手中的首饰盒,尔后再次拥上去,“不要害怕,萧望舒。” “不要担心你不好,不要担心你亏欠我什么,不要担心我会离开你。” “这些话,我知道你很快又会忘记,很快又会忍不住担心。” “不要担心,我会一遍又一遍重复,直到我们长大,成人,老去,直到死前最后一刻,”张仙凡轻声道,温和而坚定,“我是心甘情愿和你在一起的,萧望舒。” “……我爱你,”萧望舒深吸一口气,一手环在他后腰,另一手与他十指交错,紧紧扣着,恨不得骨血相融,说出来的话像祝福又像允诺,“你要向前走,走到灯火通明,走到繁花似锦。” “不是我,”张仙凡将脸埋在他颈窝,“是我们。” 四面八方的闪光灯照得现场亮如白昼,萧望舒瞥了眼恨不得怼上脸的摄影机,笑问:“小凡神,你知道在nba被镜头拍到要做什么吗?” 答案是亲吻。 山呼海啸,覆水难收。 全场沸腾,欢呼与尖叫声甚至胜过了主持人宣布uyg是冠军的时刻。 欢声雷动,张仙凡的心跳从未有过的快,夺冠的兴奋与对萧望舒的爱意交织,他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热。 “愿绝地岛硝烟永不平息。” “愿我们,白头偕老。” 第32章 月神的风流债? 被玩成了求婚现场的esl热度高得空前绝后,各赛区选手带头吃瓜,#嚣张cp#的词条甚至盖过了#uyg esl#和#uyg夺冠#,在热搜榜高居不下,足可见这件事的轰动性。 当事人对此浑然不知。 在从釜山回国的航班上,萧望舒靠在后仰的椅背前昏昏欲睡,张仙凡捧着kindle看书,火狐用平板追番,黄焖鸡看女团舞,鹤归则在追韩剧,林寻跟刘不得并列坐着,脑袋三番两次“无意滑落”靠到刘不得肩头。 第41章 半梦半醒间萧望舒无意识地往张仙凡的方向伸手,张仙凡视线还停留在屏幕上,头都没抬,却准确无误牵住了他,十指紧扣。 他皮肤很凉,右手已经拆了线,余一条从食指到手腕,泛红结痂的伤疤逶迤,在那串花体字母纹身中粗暴地添上了格格不入的一笔。 “again and again and again” 飞机在云层上飞行,阳光被窗帘挡去,kindle中密密麻麻的文字忽然扭曲成了往日时光,浮现出了萧望舒的脸。 很久以前,在众多天赋异禀的少年中,他并不起眼,也不被看好,可他从未服输,于是憋着一口气,从狙击转到突击,最终成为自由人,与颜色比肩,流星划破黑夜般惊艳了所有pugb的观众,璀璨耀眼。 萧望舒就是这样坦坦荡荡,坚持不懈的一个人,所以一次又一次地在靶场中提枪,也一次又一次地向张仙凡伸手,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完成,认定的人就一定要去爱,以一种打落牙齿和血吞,近乎疯狂的执着成就了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所以张仙凡常常感到庆幸,庆幸他再艰苦也没放弃打职业,庆幸他再忐忑也没放弃张仙凡。 这是萧望舒一步步为自己求来,应得的一切。 湖南的天气比釜山暖和许多。 萧望舒刚上回基地的面包车,就接到一通电话,女孩子的声音清清楚楚落入大家耳中:“我怀孕了。” ??? 这一刻,插科打诨的窃窃私语悉数静默,舟车劳顿的困倦从每个人的脸上散去,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竖起耳朵,试图用训练时特别锻炼过的听力认真吃瓜。 可惜萧望舒戴上耳机,全程就说了一个:“哦。” 众人啥瓜也没吃到。 火狐挤眉弄眼,用肢体语言问黄焖鸡:“月神的风流债?” 黄焖鸡摇头,摊手,示意他不知道。 然后两人一起用无比同情的眼神望向张仙凡,鹤归坐在张仙凡身后,默默起身将新买的一顶苍翠欲滴的绿帽子戴在他头上。 萧望舒回过神,看见张仙凡正用手摆弄着他那顶新鲜的绿帽子,而黄焖鸡和火狐眼神幽怨,尽是控诉渣男的表情,鹤归则眼不见心不烦,索性闭了眼。 萧望舒:“?” 某些时候特别不通人情世故的宇宙大直男萧望舒:“你们干嘛?看起来怎么怪怪的。” “没干嘛,只是突然想唱歌,”小胖子说着,开口唱道,“爱是一道光~” 黄焖鸡接:“如此美妙~” 萧望舒挑眉:“你们有病?” 张仙凡:“指引我们绿色的未来~” 萧望舒顿了顿,鼓掌:“真好听。” “……”火狐默了默,“萧月亮,你tm能不能不要这么双标。” 黄焖鸡:“在?这是重组家庭吗?别的孩子不配得到关心与鼓励吗?呜呜,月神再爱我一次。” “哈?”萧望舒翻白眼,“重组家庭就要有重组家庭的自觉啊喂,没让你干粗活重活睡在炉灶旁边你就应该知足了ok?” 黄焖鸡听出来他在说灰姑娘的梗,于是掩面而泣:“你等着,我必带我的王子回来揍你。” 萧望舒冷笑一声,气焰嚣张:“可拉到吧,你觉得王子能看上你?” 黄焖鸡打量他一眼,见他五官生得浓艳,苍白脸色更添一股我见犹怜,于是乎哭得更大声了——在这个世界里就算有王子,估计王子看上的也是没良心的双标后妈萧望舒。 童话果然都是骗人的! 萧望舒轻咳了咳,拿手肘碰碰张仙凡:“陪我去一趟望城?” “好啊。”张仙凡扶了扶帽檐,绿得花枝招展。 “……太可怜了,”火狐摇头,满脸悲怆,“被渣男绿还要装不在意。” “不仅要装不在意,”黄焖鸡声泪俱下,“还要陪渣男出去看小三和她的孩子。” “太可怜了,真的太可怜了……” “cnm!你们有病吗?”萧望舒忍无可忍,怒骂,“这tm是我妹!” “我就知道,”火狐哀叹,“渣男都喜欢乱认妹妹。” “哎,谁让我们月神貌美如花,欠些风流债也很正常,”黄焖鸡扼腕,“就是不知道他有几个妹妹,在外面还有多少个孩子,别不是个pcl段正淳。” “是的话我们必不能让我们家可怜的小凡落入渣男魔爪!” “没错!必不能让我们家可怜的小凡被渣男染指!” “打倒萧魔王!” “拯救凡公主!” 萧望舒忍无可忍,扑过去跟这俩货扭打在一处,黄焖鸡和火狐正准备反抗,想到他们家神手还没好全,这一掌下去可能会直接被打成杨过,于是只能边收敛着任由他一通乱薅,边嚎叫:“凡公主!救命——!” “救你m的命,”萧望舒表情狰狞,“老子今天tm屎都给你揍出来。” 故事的末尾,勇士非但没从魔王手中救出公主,还被魔王要求加训,等他回来验收成果。 萧望舒和张仙凡上了去望城的车,沿途草木飞掠而过:“还没带你好好逛过长沙。” 张仙凡莞尔:“我是来打职业的,又不是来旅游,一天训练十二小时,哪有时间逛长沙?” 职业就是一次又一次计算,将伤害精准到个位数,一次又一次练习,将失误无限缩小,选手们私底下付出的汗水,其实远比观众们看到的多。 第42章 “怎么说得uyg是哪个黑矿场似的,关着你们干活,”萧望舒哭笑不得,伸手去牵他,“当然有时间啊,打完fgs以后。” “打完fgs不就到pgc了?”张仙凡问。 他俨然是想试探萧望舒对全球总决赛的态度,于公,无论是pcl还是uyg,观众们一定都希望他打久一点,因为moon这个id就代表着情怀与实力。 于私,他当然希望他的神能早日风光退役,不要再让病情加剧,以免余生都要遭受伤痛折磨。 但无论张仙凡怎么想,做决定的都是萧望舒,毕竟没人能左右萧望舒的选择。 “你觉得呢?”萧望舒反问。 意识到萧望舒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张仙凡愣了一下:“嗯?什么我觉得?” 萧望舒难得见他不可思议的样子,忍不住重复他的话逗他:“嗯?什么你觉得?” 张仙凡脸色微红,定了定心神:“我觉得不了吧,打完fgs就够了。fgs结束以后你给我当导游?” “好啊,那就这么定了,”萧望舒凑过去指了指嘴唇,一脸坏笑,“我这么听话,你是不是该给点奖励?小凡神。” 第33章 你要让我去死吗 张仙凡戴着绿帽子,跟萧望舒在医院里找到了刚才给他打电话的女孩子。 真的是女孩子,脸庞的线条还很稚嫩,看起来很年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五官跟萧望舒有六分相像,已经有了美人胚子的雏形。 不过萧望舒鲜活艳烈一些,浑身沾着嚣张气焰,宛若翱翔九天的凤,她则萧条凄清,有如寒雨中穿梭的燕。 看来确实只是妹妹,张仙凡刚将帽子摘下来,萧望舒就已经往前一步,握着她的肩膀,沉声道:“谁干的?” “不关你事,”她表情冷戾,推开他,“签完字给完钱,你就可以走了。” “好啊,”萧望舒笑起来,眼神讽刺,“那你不用找我了,去找他吧。” “我找他,他最终也还是要找你,”她挑眉,眸内有种呆滞消沉的冷漠,“你想见他么?” “我不是欠你们的。”萧望舒另一只攥拳的手指节已经用力得泛白。 “对,”她漠然一笑,“是我们欠你的。” 这种油盐不进的无赖态度惹得萧望舒勃然大怒,举手就要扇她,她不退不避,只是闭上眼睛。 下一刻,医院走廊内回荡起“嘭”地一声响,萧望舒一拳揍到墙面上,泛着青的指节控制不住地打颤,怒火在胸膛燃烧:“你至少应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至少要知道,你有没有被欺负!” “没有,我是自愿的,”她摊手,“玩脱了,就这样。” “那那个男的呢?”萧望舒脸色本就苍白,眸低染了愠色,一抹红自眼尾扫开,凶戾狠艳,“萧亭瞳,你玩脱了,怀孕了,那他呢,他在哪里?你他妈是傻的么?给你这么多钱供你上学读书,就读出了这么个脑子啊?你们这个年纪,谁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玩完了可以换下一个,你呢?你只能自己来医院,连做人流的钱都没有!”萧望舒怒不可遏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知不知道人流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你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还指望谁尊重你?!” “够了!”女孩子尖锐的吼叫声刺痛耳膜,萧亭瞳狠狠揉了揉头发与眼睛,眸底含着泪光,“我知道啊!我现在知道了!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又能怎样!” “我就是犯贱,我就是脏,我就是蠢,那又能怎样?!”她披头散发地朝萧望舒尖叫着,怒吼着,“你要让我去死吗?!” 萧望舒气得一哽,觉得铺天盖地的寒气渗透衣物与皮肤,冷得身体剧颤,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一阵酸楚绞痛,空空如也的胃被这寒气一刺激,更是止不住的痉挛抽搐起来。 他身患顽疾,前阵子大病一场,刚有些起色就风尘仆仆跑去釜山看esl,回国后又马不停蹄赶过来,一副完全不将身体当一回事儿的做派,于是也果然遭了报应。 突如其来的两眼发黑让萧望舒不自觉弯了腰,鼻尖沾了些细密的冷汗,呼吸变缓,手紧紧捂胸膛,声音嘶哑:“那个男的是谁?你把他叫过来。” 萧亭瞳知道是气出了他的旧病,也收敛了些,没再大叫,只是捂着嘴摇头,泪眼汪汪:“你签完字给完钱就走吧,不要管了。” “那个男的是谁!”萧望舒低吼道,“你他妈是小说看太多还是狗血电视剧看太多?!就这么分不清现实?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要袒护他?你是真傻还是假……” “好了,好了,”张仙凡稳稳扶住他,轻轻拍他的背,温声劝阻,“发生这种事情,你妹妹一定是最难过的人,少说一点。” 这位神在pcl是出了名的天生反骨,离经叛道,张仙凡跟萧望舒在一起,原本也没指望能让桀骜不驯的萧望舒听他的。 但是很奇怪,萧望舒在他面前就是会收敛不少,一如凶猛的野兽心甘情愿藏起利爪与尖牙。 窗外的夕阳正一点点坠落,融进厚重的云海。 萧望舒没再说什么,面色不善地接过笔签字。他握笔的姿势还有些生硬,每写一划手腕处都会传来刮骨般的疼痛,以至于写到最后几乎已经握不住笔。 “还有多少个到你?”萧望舒冷着脸问。 “立马就到。”萧亭瞳接过他手中的单子,望向手术室冰冷的铁门,一时也有些踌躇恐惧。 第43章 “去吧,”萧望舒叹了口气,轻抚了下萧亭瞳的头发,语气生硬却诚恳,“别怕,无论发生什么,哥哥都在外面等你。” 他打着寒颤,视线也有些模糊,却绝口不提休息的事,想来是打算在这里等萧亭瞳做完手术。 张仙凡没说什么,只是牵过萧望舒的右手,双手手掌敷在他右手手腕,试图用体温帮他舒缓一些痛感,可惜无论怎么暖,他瘦削嶙峋的腕骨仍是冰凉一片,还伴有止都止不住的颤。 想到这只脆弱的手还承载着即将到来的fgs,张仙凡就很有一通电话打到uyg老总办公室,直接把萧望舒开了,然后带萧望舒回香港养病的冲动。 他家在香港一个叫做山顶的地方,空气很好,站在观景台,可以俯瞰整个香港的万家灯火,很适合用来藏他家意气风发,张扬无忌的萧月亮。 萧望舒思绪昏沉恍惚,用模糊不清的视线顶着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的天色半晌:“张仙凡。” “嗯?” “你说人流会不会疼?” “我刚才查过,不会的,”张仙凡轻轻将手搭在他手背,将指节从他指缝中扣入,“百科上说无痛人流的手术时间很短,过程只需要三四分钟,你妹妹不会感觉到疼痛的。” “她出了事情,我也有责任,”萧望舒掌心抵在额前,垂着头,“是我没有照顾好她。人不是生来就知道要自爱,也不是生来就知道什么是爱,是我没教会她要好好保护自己……” “我不是个好哥哥,”医院走廊的行人来去匆匆,萧望舒不喜欢被人瞧见难过的样子,于是偏过头,将脸埋在张仙凡颈窝,“……哪怕我回来的次数多一点,哪怕我多找她聊聊呢,她是不是就不会为了获得别人的爱伤害自己的身体?” 滚烫的液体打湿衣襟,这是他第一次在张仙凡面前,不加保留地示弱。 “我不是个好哥哥,”他的声音很低,如果不是语调微颤,几乎听不出异样,像是爱逞强的人隐忍惯了的哭法,“我怎么有脸说她的?我不配啊,我根本……不配啊。”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身体就像失去了支撑的重量般,往一侧载倒,幸亏张仙凡眼疾手快一把搂抱住他,才不至于让他跌落在地。 张仙凡双手搂着他,有如抱一堆没有温度的冰,瞳孔一阵收缩:“望舒!?” 第34章 你哥是我男朋友 医生说萧望舒的低温症半是心病,半是伤到了里子,只能调理,无法根治,所以过去这么久他的病情也还是反反复复。 萧亭瞳从手术室里出来时,走廊里只剩下张仙凡守着,见了她才站起身:“望舒原本想等你出来,可是刚才晕过去了。” 在她发愣的片刻里,张仙凡已经接过了她手中的吊瓶:“我陪你去休息室吃药观察。” 萧亭瞳眉心蹙起,目光迟疑,长长的睫毛将自责与担忧掩起:“他的低温症又发作了?” “嗯,”张仙凡言语清和平允,有如春风拂过耳垂,消极的思绪逐渐平静,奇异地安抚人心,“医生已经看过,给他开了药。他刚从釜山回来,可能是太累了。” 萧亭瞳沉默点头。 麻药的药效还没过,萧亭瞳肚子特别疼,浑身虚弱无力,走得跌跌撞撞,步子不是很稳,刚要摔到,就被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搀住,语气里有无奈的笑意:“怎么和你哥哥一样爱逞强?” 她转头,少年斯文白净的脸庞映入眼帘,一双眸子颜色很浅,映照灯光时近乎通透,温和中又裹藏着矜高的清冷疏离。 芝林玉树,长身鹤立,清贵谦和。一看,就知道他跟他们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里的。 休息室的人不多也不少。 哭红了眼圈的小姑娘,陪在小姑娘身旁一言不发的年轻小伙;角落里神情涣散的中年妇女;还有疲惫地枕在闺蜜肩头,看起来比萧亭瞳还要小一些的小女孩…… 相比起来,萧亭瞳还真是有种趋近冷漠的平静,既不言苦痛,也不说悲愤,平平淡淡:“要在休息室观察一个小时。” “好,”张仙凡温声说,“要不要靠在椅子上睡一睡?” 萧亭瞳摇头:“太吵了,睡不着,聊聊天吧。” 张仙凡:“嗯。” 萧亭瞳喜欢温柔的人,忍不住问:“你多大?” “过完年生日就十八了,”张仙凡并不觉得冒犯,笑了笑,有来有往地陪她聊,“你呢?” “刚到十六。”萧亭瞳说。 “刚?”或许也就张仙凡能这么细心地抓字眼。 “嗯,”萧亭瞳百无聊赖地踢了踢腿,漫不经心地说,“今天。” “……”张仙凡卡了一下壳,遂莞尔,诚恳道,“生日快乐。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谢谢,这句生日快乐已经是很好的礼物,”萧亭瞳冲他露了个笑,淡淡的,带着空洞与疲惫,却也能看出来真心,“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当面听过了。” “望舒……” “他不记得,我也不记得他的,”萧亭瞳知道他要说什么,决绝地开口打断,“我们同父异母,关系比你想象中的要疏远很多。” 看来这是个相当复杂的家庭。张仙凡下意识地摁开手机屏幕看了眼——那是他跟萧望舒在凤凰杯中夺冠的合照。 彼时两人还有隔阂,萧望舒相当别扭,两人在金雨中各有各的意气风发,甚至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凌人盛气简直快要溢出屏幕。 第44章 张仙凡很喜欢这张照片,尽管只是小比赛,可他跟他的神一起站在了属于冠军的荣耀之巅。 他喜欢这种并肩前行,战至终章的感觉。 “你是萧望舒的队友?”萧亭瞳显然也看见,一双眸子里没什么情绪,语气却轻佻得活像市井街头的无赖,“有对象么,没有的话,考虑考虑我?” 张仙凡也不恼,啼笑皆非道:“为什么?因为我跟你说了生日快乐?” “是啊。”萧亭瞳说,俏丽脸庞上的眼睛沉寂黯淡,总能让人联想到一潭死水。 “这样的话,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你的伴侣,”张仙凡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冬日暖阳一般,像极了温暖和煦的邻家哥哥,“或许你只是太需要一个陪在身边的人。” “也因为,跟你在一起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萧亭瞳与张仙凡对视,明明在最无忧无虑的年纪,眼神却有种不合时宜,沧桑的市侩与精明,“你家很有钱吧?你这样的人,没有经济负担,秉性温柔,情绪稳定,细心,也懂得负责任,很适合过日子。” 张仙凡轻叹一声,不知道好好的女孩子,怎么就养成了这幅未老先衰的模样,打趣她:“我以为过日子是很久以后才想的事。” “我现在就想,”萧亭瞳摇摇头,眼眶有些发红,“我是个意志消沉的人,没什么上进心,世界有什么风景我懒得去看,也懒得去成为哪一个领域的擎天巨柱,我只想有个家,然后有人陪着我,过一日三餐四季,踏踏实实的日子。” 真是和萧望舒如出一辙的没有安全感,张仙凡忍不住想,那萧望舒呢?当年颜色直播时说萧望舒一开始打职业只是为了挣钱,其实没什么理想,萧望舒想过的,是不是也是这样平稳而温馨的日子? “听起来很棒。”张仙凡说。 萧亭瞳嗤笑一声:“我以为你会说我没出息。” 张仙凡勾起嘴角,分外潇洒豁达:“有什么出不出息,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就行了。” “只是,爱是很不讲道理,也很不公平的,不是你付出就能得到,”张仙凡缓缓低声道,试图让她听进一些什么,“特别是女孩子,比较容易吃亏,用性去换爱,是一件对自己很不负责任的事,没有人值得你这样做。” “你知道怎么才能遇上……”张仙凡食指抵在鼻尖前,想了想,“愿意一直陪着你,给你幸福的人吗?” 他卖关子似的招了招手,萧亭瞳俯身凑过去,张仙凡说:“是爱你自己。” “你要先爱你自己,再爱别的东西,这样,他们才会觉得你值得倾尽余生去爱。”他语气里含着笑意,眼神清澈透亮,很有朝气。 萧亭瞳觉得他简直像是学校里品学兼优的校草,下课总会被无数人围着问问题,而他也会耐耐心心地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给上课没听明白的同学们答疑解惑。 言简意赅一些就是,他好像在发光。 “……”萧亭瞳顿了顿,面无表情,“我好像更喜欢你了一点。” “……呃,抱歉,其实我已经有对象了,”张仙凡将身体往后靠了靠,有些尴尬地挠头,“我喜欢你哥。你哥是我男朋友。” “???”萧亭瞳一愣,然后直接被口水呛住,猛烈咳嗽起来,“咳咳咳……怪不得……咳咳咳……” 怪不得这人,从头到尾都弥漫着浓厚的,小嫂子的味道啊!!! 按这人的行事作风,怎么着也该是个品学兼优的校草尖子生,怎么就跟她不学无术的混账哥哥混到了一起? 张仙凡装了杯水递给她,拍了拍她的背:“冷静,冷静。” “你们这还真是……”萧亭瞳无语,“光明正大。” “都什么年代了,真在一起的哪还用遮遮掩掩,”张仙凡摊手,“况且我和望舒,确实都是这么……放纵的。” 就是要昭告天下,就是要举世皆知,就是要轰轰烈烈,否则,怎么配叫“嚣张”? “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啊,小嫂子,”萧亭瞳抱拳:“……我没什么可回报你的,要不然,跟你说说我哥以前的事情吧。” 第35章 哥哥,救救我 他们的父亲萧山,是村里头远近闻名的帅哥,即便身为pcl第一美人的萧望舒,也只不过遗传到了萧山的六七分。 萧山人生得好看,眉眼精致如粉雕玉琢,又会说话,花言巧语不知哄骗了多少人的芳心,萧望舒的母亲招娣同样被迷得不着四六,带着丰厚的嫁妆就风风火火嫁了人。 谁知嫁过去才发现,这萧山明面装得人模狗样,实际上酗酒又好赌,穷困潦倒,不仅没有半点身家,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还是掏空了招娣的嫁妆钱才还完的。 这世上许多人奔波劳碌一辈子,求的也不过是那盏独属于自己的人间烟火。饭菜香暖的不仅是身体,更是心灵,成了家就意味着漂泊于世,人终于不再只是一块无依无靠的浮萍,而有了能躲避风雨的港湾。 招娣是个知书达理的女人,样貌不俗,也贤淑体贴。软香温玉在怀,那段日子,萧山或许是真有想过改邪归正,浪子回头。 可惜天公不作美,招娣天生身体贫弱,产下萧望舒后衰落更甚,病得一发不可收拾。 萎靡不振的萧山终于没忍住,再次拾起了酗酒的恶习,又破罐子破摔,重新走到了以前常光顾的那家棋牌室…… 第45章 一时间药费,酒钱,赌债加在一起,高利贷越滚越大,萧山身上的压力也越来越重——他没别的本事,也就一张脸长得好,只能靠女人吃饭。 很快,萧山认识了萧亭瞳的母亲艳芬。 这个如名字一般明艳芬芳的女人很快取代了招娣在萧山心目中的位置,她不知道萧山已有家室且诞下一子,在萧山巧言令色的引诱下,最终几越雷池。 她怀了萧山的孩子,不知有心还是无意,这个消息被传开了。 招娣原本就已经奄奄一息,靠药物才能勉强吊着命,这消息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打击得病情急转直下,没过几天便撒手人寰。 接着,萧山跟艳芬结了婚。 所以不怪萧望舒和萧亭瞳生疏,小时候他们两个,其实很不对付——萧望舒觉得是艳芬间接导致了招娣的死亡,萧亭瞳觉得萧山为了给招娣治病,骗光了艳芬的家底。 以前萧望舒病得神志不清时,总会无意识地喊妈妈,故此张仙凡怎么也没料到,原来萧望舒的母亲早就与世长辞。 这十几年能供他依托的,原来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念想,一段模糊不清的记忆。 “后来我们渐渐长大,上了同一间学校……在我们老家的学校,小学和初中是并在一起的,”萧亭瞳回忆着,脑袋轻轻靠在椅背前,“我们仍旧互相憎恶,即便在学校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遇到了也不会打招呼。” 再没有比他们更陌生的兄妹了。 “不过……幸亏当时我们是那样的关系,”萧亭瞳叹了口气,耸肩,“否则我就麻烦啦。” 初中时萧望舒还没长开,五官阴柔,雌雄莫辨,又受原生家庭影响,并不爱说话,总显得怯生生的,于是成为了被男孩子们欺凌的对象,尤其同班的男生,都叫他“娘娘腔”。 他常会被堵在校园的各个角落,脱裤子,殴打,辱骂,笔盒里的笔被折断,作业本被撕烂,被无数次扔进垃圾桶和厕所的书包满是灰尘和污渍,显得邋遢又肮脏,纪律委员甚至有意举报他上课违纪,故而除却同学的霸凌以外,他还要面对老师的体罚。 “读书的时候,整所学校都是他的敌人,”萧亭瞳深深闭了眼,又睁开,茫然无措,“我没有帮他,不敢,也不能。” 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群体霸凌,谁都知道站在他身边会有什么下场。 故事里能救他于水火的超人最终没有出现,萧望舒在逼迫中咬着牙学会了反抗:抽烟,脏话,打架斗殴……种种不良习惯,都成了他保护自己的武器。 从此萧望舒将灵魂深深埋藏在张牙舞爪的保护壳里。他成了神憎鬼厌的校霸,也做了自己的英雄,当了撕破黑暗的那道光。 “但是他帮了我,”这是萧亭瞳最不愿回首的一段往事,她捂住眼睛,止不住地有些抖,“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要帮我……明明他这么讨厌我……” 萧山知道欠高利贷还不上,干脆闹了出失踪。 收债人找不到他,就有了绑架他女儿的主意。 一场晚自习结束,萧亭瞳在回家路上被几个不良社会分子从前后堵住。 收债人从人群里走出来,问她:“你是萧山的女儿?” 听见这句话,萧亭瞳就知道事情已经不可转圜,心灰意冷之际,路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天色已经很晚,小县城的秩序很乱,并不安全,街道里已经没什么人,萧亭瞳几乎是下意识地喊道:“救命!救——啊!” 下一刻,她就被掐住了脖子。 “你们是谁?”一个还没长开,又高又瘦的少年从人群里挤进来,抄雨伞往掐萧亭瞳那只手的手腕处狠狠一敲。 新鲜空气涌入口鼻,萧亭瞳捂着胸口竭力呼吸着,摔倒在地,见来人是萧望舒,当即控制不住恐惧与害怕,嚎啕大哭起来:“哥哥,救我……哥哥,救救我……!” 那是萧亭瞳平生第一次喊他哥哥。 萧望舒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抿紧唇,背脊微微弓起,狩猎的小兽一般,警惕地看向来人, “……你是萧山的儿子?”就连收债人都愣了一愣,大笑起来,“没想到萧山还有个儿子!” “我对欺负小孩没什么兴趣,只是,萧山欠了我们很多钱。现在,他不见了!”收债人握着手中的钢筋,随意挥了挥,发出破开空气的嘶鸣,“我要将你们带回去。要怪,就怪你们的父亲,是个没有能力,懦弱的赌鬼!” 萧亭瞳下意识地揪住萧望舒袖角,涕泗横流,瑟瑟发抖。 萧望舒也已明白了他们的用意,死死盯着收债人:“她是我妹妹,女孩子吃不了苦,放了她,我跟你们回去。” “我是萧家唯一的男丁,”也许是担心收债人不同意,萧望舒立马接道,“萧山还要我继承他家的香火,一定会来的。” 第36章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被放高利贷的收债人带走以后的事情,萧望舒不说,萧亭瞳自然也无从得知。 最后他是在一个肉品加工厂的冷藏库中被找到的,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冷藏库内漆黑一片,到处挂着家畜家禽的尸体,里头不是很干净,血腥斑斑,腥味弥漫,令人作呕,很难想象萧望舒被关在里面时是何等心情。 他应该是被泼了冷水关进去的,衣服和裤子边缘都有凝结的冰层,衣角有水滴状的冰晶,数不尽的冰渣子藏在发丝里,挂在他的眉毛与眼睫。 第46章 大片泛着黑,厚重的淤紫从他裸露的肌肤上绽开,从青筋隐隐凸出,细长的颈项,描绘到半侧肩骨,再到劲瘦的手腕和修长的指节,恍若一簇奇诡的紫竹梅,交错着勾勒他身体的轮廓。 阴冷恐怖的冷藏室内,他成了一座了无生息的冰雕,白皙阴柔的脸庞封在一层薄冰内,有如千年霜雪孕育而生,稚气未褪的妖物,既有惊心动魄的秾丽,又有不忍直视的脆弱。 被抬上担架时他的四肢仍僵硬得不能动弹,保持着单腿屈膝,半跪的姿势。医生猜测他应该是在寒冷中不停做运动取暖,直到身体支撑不住,才昏厥倒地。 也就是说,直到最后一刻,他仍在试图自救,从未放弃求生的欲望。 无论经历什么,萧望舒这人,好像从来学不会妥协。 “短短一星期,他就被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萧亭瞳盈着泪水的眼眸内既有哀伤,也有浓浓的疲惫与无奈,“但你知道,当时比他的病情更要他命的,是什么吗?” 张仙凡目光空濛,早已说不出话,除了心疼外,还有无数震惊与错愕——谁能想到这样狂妄不羁,张扬肆意的萧望舒,还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的? 他这一路走来风雨晦暝,棘地荆天,如此命途多舛,若换做别人,或许早就一蹶不振,可没想到云迷雾锁,荒芜凋敝的磨难,竟能锻造出一个如此鲜活的萧望舒。 张仙凡仰了仰头,往上深吸了口气:“是什么?” “是贫穷,”萧亭瞳左手紧紧抓着右手手腕,脊背微收,是一个蜷缩的姿势,“我们当时根本拿不出钱救他……萧山不知所踪,我妈早被他掏空了积蓄。我们居无定所,连稳定的住处都没有,哪里还掏得出这么大一笔救命钱?” 萧望舒戴着氧气罩,在icu的病房里,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呼吸一天比一天微弱。 “最后还是我妈求我外婆,外婆拉下脸,又求了许多朋友亲戚,才勉强凑了一笔钱,”萧亭瞳眸光黯淡,有种尘埃落定之后,绝望的无奈,“虽然这笔钱将他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但,也让他落下了无法痊愈的病根。” 一场永远不会消融的大雪从此困住了萧望舒的灵魂。 张仙凡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独自一人时,眼神总苍凉落寞,原来那是堪破生死后万物皆空的寂灭与淡然,而他不屈的炽热,则是烧成灰烬的希望中,重新燃起的心火。 “出了这么大的事,”张仙凡十指攥得泛白,俨然正隐忍着怒气,“难道没有惊动警察?” “当然有。这件事在我们镇子里有引起一段小轰动,当时警方立刻宣布展开调查,查了有小半年。等到大家都将它抛之脑后,再也无人问津了,才宣布调查结果,”萧亭瞳嗤笑了声,眉宇间尽是轻蔑嘲弄,“结果是,萧望舒意外误入冷藏库,不慎关了门,自己承担全责。” “当时我气得当场掀开萧望舒的衣服,将他身上未愈合的伤痕露出来给警察看,问警察如果是意外的话,他身上的伤该怎么解释,”时至今日,萧亭瞳回忆往事,仍旧咽不下这口气,“他们说,这些都是萧望舒自己摔的。” 警察局里,萧望舒别过头,转身一拍萧亭瞳的肩,早有所料般的洒脱:“走了。” 毕竟日子还得过。 彼时少年还没能学会将情绪完全收敛,萧亭瞳快步上前与他并肩,抬眸看见的,就是萧望舒失望的眼神。 “现在想想,这应该是必然的结果。毕竟,我们是穷人,”萧亭瞳摊手,有种说不出的凄然,“难道指望警察跟穷人一伙么?对无权无势的屁民来说,尊重与公正无异于天方夜谭。” 追债人仍在找麻烦,艳芬有钱给萧望舒治病,没钱还债的事情让他们非常愤怒,迫于经济压力,萧望舒身体没怎么康复就出了院。 得知艳芬曾被追债人堵在工作单位后,他主动提出休学,在一家网吧当网管打工,补贴家用。 网吧不是正经网吧,如果遇到闹事的,萧望舒这个网管就要负责将肇事者赶出去,他样貌阴柔得像女孩子,打架却异常凶猛,网吧老板看中他的能力,给他加了不少工资,让他能够帮艳芬分担一些担子。 “其实他是喜欢学习的,读书那会儿,他成绩比我好上不少,”萧亭瞳喝了口水,“他身体本来就没痊愈,那段时间经常新伤叠着旧伤回来,我看得不舒服,就问他,我能不能也辍学打工,让妈妈和他不要这么辛苦。” 小少年俯身,没什么耐心地拍了拍她的脸颊,嘴里还叼着根烟,已经有了十足的混混架子:“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出来能干什么?读你的书去吧,少碍事。” 后来萧望舒因打绝地求生与颜色相识,被颜色相中,发了职业邀请函,将当时为数不多的工资都拿了去抵债。 萧山欠下的债萧望舒还了很久,大概有一两年,再之后,萧望舒聘了律师,将当年的事情和放高利贷的事情陈列出来,一并告上了法庭,从立案到结案,也告了一年多。 萧望舒确实是个过分执着的人,别人或许说算就算的事情,他能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兼顾训练与比赛,百忙中挤也要挤出时间来,让放贷那批人付出代价。 但这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魄力,也不是谁都能有。 直到放贷那批人都被抓得差不多,萧山才重新出现,同年,艳芬病逝,原因是思虑过重,经年累月的操劳过度。 第47章 萧望舒和萧亭瞳一起,埋葬了他的第二位母亲。 当天萧望舒紧皱眉头,不解地问嚎啕大哭的萧亭瞳:“我是不是有点克母。” 萧亭瞳哭着擦了萧望舒满身鼻涕眼泪:“自信点,不是你克母,是咱爹克妻。” 故事到这里,差不多也应该结束。 “你现在和萧山住一起?”对于这个未来“老丈人”,张仙凡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萧望舒哪肯让我跟他住一起,”萧亭瞳摇头,“我跟我外婆外公住。” “那还好,”张仙凡舒了口气,“萧山现在……还跟望舒要钱么?” 否则以萧望舒在pubg的身价,至少不需要这么窘迫,到被uyg的前经理逼着到处接广告的程度才对。 “可能有吧,但他应该也不会多给,这些事情,他从来不跟我说,”萧亭瞳摊手,用白眼控诉着哥哥的专制,“不过,如果你以为他抠抠搜搜的原因在于萧山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说到这儿,萧亭瞳叉了腰小小地哼了声:“他嫌我成绩太差,觉得我承载不了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sb梦想,就把钱捐出去建学校,资助贫困儿童了。” 第37章 我要给你承诺 月光似融化的糖浆般,浸着望城绵亘蜿蜒的山脉,柔和的银光透过玻璃窗,均匀地铺洒在病房里,印入萧望舒眼眸。 如张仙凡所言,萧望舒晕倒的原因,确实只是疲劳过度导致的低温症发作,昏睡了两个多小时就醒来。 他睁眼被泼了一脸月光,愈发显得眸子阴沉苍寂,有若寒星,直到起身转头时,猝不及防撞入张仙凡眼眸。 雪消冰又释,景和风复暄。 萧望舒先是捂嘴咳了几声,然后勾着嘴角,眉尾上扬,连道歉都如此趾高气昂:“不好意思,刚刚待了会儿机,没被吓到吧,小凡神?” 浅褐色的羊毛衫挂在萧望舒瘦削的肩膀上,松松垮垮,露出一侧肩胛骨,分明的锁骨也若隐若现。 他身披清冷月光,本就病态的皮肤更苍白了,脸庞被阴影勾勒得精致深邃,唯唇色是一抹殷红,漫不经心地翘起一角,像极了深山老林里勾引书生的狐狸:“呃,要是吓到的话呢……” 萧望舒眉眼带笑,指了指唇:“我可以勉为其难让你亲一口,给你点心理安慰。” 张仙凡抿了抿嘴,看他的眼神相当复杂,心疼与怜惜交织在一块儿,喉结滚动半晌,愣没能说出话。 “我是身患绝症活不长了么?”萧望舒疑惑。 “……”张仙凡无奈,“不要胡说八道。” 萧望舒嫌弃:“那你为什么要用一张死老婆的哭丧脸看我?” “没什么,”张仙凡轻轻摇头,走上前去,坐在他床榻旁,“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为你所经历的一切而难过。 为你,置身深渊泥沼,囿于风暴大雪,却仍不肯放弃燃烧而难过。 为你的倔强,你的不屈,你的执着而难过。 “有什么好难过,”萧望舒以为张仙凡在担心他的病情,又或者担心萧亭瞳,就无所谓地一哂,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凑上前去,“要不然,我勉强牺牲一下色相,安慰安慰你?” 那双形状漂亮的狐狸眼玩味轻佻,简直勾魂摄魄,张仙凡情不自禁靠近了些。 一亲芳泽。 病房里突然响起清脆的掌声。 是萧亭瞳:“可以啊萧望舒,几年不见变这么骚了。加油,再努把力,你就跟萧山有得一拼了。” 张仙凡的脸颊有些发烫,仍坐在他床边,但侧了侧身,让出给他们兄妹俩交流的空间。 刚才魅惑撩人的一张脸突然黑得像吃了屎,萧望舒耳尖红得能滴血,做了个鄙夷地鬼脸,高傲地抬起下巴,鼻孔冲着萧亭瞳,撑得老大:“卧槽!?你怎么会在这里?病房重地,闲杂人等识相一点,主动滚蛋好么?” “你居然说我是闲杂人等?!”萧亭瞳眼眸中的空洞与疲惫消散了些,说发作就发作,一拍手肘旁的柜子,怒道,“你才认识他多久!?就要为了他赶我走了?” 她说着,语气里居然真的带了呜咽的颤音:“行!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们都不要我,我走行了吧!” 说实话,张仙凡有点懵,不明白这小姑娘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却突然激动起来。 “萧亭瞳!”萧望舒掀开被子下床,赤裸着白净的脚踝,刚下地时还有些踉跄,径直往萧亭瞳去,并一把拽过她衣领,“你tm别以为你是个女孩儿老子就不敢揍你!” “揍啊,你揍啊!”萧亭瞳仰着头瞪他,倔强又凶狠,“反正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人要我了,你把我打死算了!我死以后,你就把我埋在……” “你tm给我闭嘴!”萧望舒松开她,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揍,“喝不喝酒?” 只能说这俩不愧是兄妹。 直到萧亭瞳喝得埋在萧望舒怀中嚎啕大哭,控诉外公外婆的重男轻女,与生活对她的忽视时。张仙凡明白过来,刚才萧亭瞳的漠然与阴沉,不过是为了掩饰难过的伪装。 她不愿意对别人示弱,于是强撑着,撑到最亲的哥哥醒来,一直压抑的情绪才终于释放——他们之间或许有过愧疚与恨意,但彼此终究是唯一互相在意的亲人。 这种突然发疯的作精作风,跟这位神还真是如出一辙。 第48章 萧望舒也喜欢用这种,看似满不在乎的,暴躁的,冷漠的,激烈的情绪去掩饰内心真实的感受。 张仙凡叫了蛋糕,外卖过来的时候这两兄妹都已经醉得差不多了,萧亭瞳眼神呆呆的,泪水止不住地流;萧望舒缩在厚厚的羽绒服里,握着酒杯出神,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酒对常人而言可以暖身,对萧望舒,确实再寒冷不过的东西。 其实以萧望舒的身体状况,不应该再喝酒,但张仙凡明白,有些酒是一定要喝的,正如当年uyg夺冠时,那群脆弱的大老爷们儿直接把自己喝进医院;正如朗姆退役时,与萧望舒对饮到天明,然后胃出血。 张仙凡将蛋糕摆在桌面上,插了蜡烛,问老板要打火机点燃。 虽然没赶在十二点前,但好歹过了个生日。 耳畔是张仙凡唱生日歌的声音,萧亭瞳看着蛋糕愣神,蜡烛的火苗将黯淡的双眸引燃,被泪水折射出璀璨的光来,纯净又温暖,正是十六岁少女该有的模样。 也不知萧亭瞳还余几分神志,表现得异常乖巧,张仙凡喊她许愿她就许愿,喊她吹蜡烛她就吹蜡烛,喊她切蛋糕她就切蛋糕。 有细小齿痕的塑料刀具没入香甜的奶油与蛋糕体中,留下一条歪曲的裂痕,痕迹有如干枯开缝的土地。 张仙凡鼓掌,微笑着祝福她:“亭瞳,生日快乐。我诚挚许愿,永远有人爱你。” 一瞬间,萧亭瞳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那我呢?”萧望舒困惑地歪了歪头,呆呆道,“我也要你为我许愿。” 冬天的夜晚空气寒如刀割,张仙凡担心他着凉,弄得气管不舒服,见他没有再吃东西的打算,就帮他戴了口罩抵挡冷流。 故而萧望舒只露出一双醉得迷迷糊糊,近乎天真的狐狸眼,是从未见过的可爱。 张仙凡摇头:“我不要为你许愿。” “为什么?”萧望舒急了,打了个醉嗝,空空的狐狸眼内有肉眼可见的难过,“你不愿意为我许愿么?” “因为我其实是一个,很霸道的人,”张仙凡握着他的手腕,拽着他靠近了些,“我不要为你许愿,我要给你承诺。” “萧望舒,”张仙凡轻声道,一字一顿,“我承诺,我会永远爱你。” 萧望舒眨了眨眼睛,直觉此刻应该有一个亲吻。 但是他往嘴巴的地方摸了摸,愕然发觉:“我的嘴呢!?我的嘴呢?!我的嘴哪里去了???” 张仙凡:“……?” “萧亭瞳,你看见我的嘴了吗?”萧望舒四处找寻无果,着急道,“我的嘴不见了!” 萧亭瞳恍恍惚惚地看着他,也有些困惑:“对哦,你的嘴怎么不见了……” “我的嘴!我的嘴不见了!”萧望舒说着,眼眶居然泛了红,“怎么办,我的嘴不见了……要,要赶紧将我的嘴找回来……” 张仙凡哭笑不得,帮他摘了口罩,握着他的手,用他的指尖在他唇前点了点:“在这里,萧望舒,不要害怕,你的嘴在这里、” “噢!”萧望舒一抬眸,狐狸眼被月光点缀得亮晶晶的,“我找到我的嘴了!我找到我的嘴了!这样,我就可以……” 下一刻,他俯身向前,张仙凡蓦然睁大双眼。 狂风呼啸,覆水难收。 第38章 她在这里过得并不快乐 喝醉以后张仙凡是直接在大排档附近开的房,他们一间萧亭瞳一间。 日上三竿,阳光给城市镀了层辉煌的金边,暖意透过窗纱,在房间里蔓延滋长,带来了踏实的疲懒。 萧望舒醒过来时还有宿醉的头疼,太阳穴突突跳,张仙凡安静的睡颜近在咫尺,他睡眼迷蒙地盯着发了会儿呆。 昨天夜里的记忆不知怎的,溪水汇入江流般,悉数涌入脑海。 有那么一瞬间,萧望舒很想找个地缝转进去——丢脸,太丢脸了! 满地找嘴这种事情,他是怎么做得出来的!? 萧望舒捂着额头,龇牙咧嘴,耳尖和颈脖染出一片粉嫩的红——好想换个地球生活。 张仙凡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将手伸过来,从脖子边钻到萧望舒后背,安慰似的拍了拍,声音温和,还伴有刚睡醒的哑:“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没事望舒,我不嫌弃你。” “……”萧望舒人都被他拍僵了,有如五雷轰顶般神情呆滞。 如果说尴尬有境界,萧望舒一定处在最高层,因为,他已经,直接,麻了。 半晌,他生无可恋地捂脸:“你妈,醒了干嘛装睡?” “赖床啊,”张仙凡小小地伸了个懒腰,鼻息均匀挥洒到萧望舒近在咫尺的唇前,凌乱的头发与衬衣将他五官自带的斯文清冷一扫而尽,眼眸微抬,望向萧望舒,暖阳下,此刻竟显得有些诱惑,“阳光正好,美人在怀,无事可忧,身体康健,这么好的一天,赖赖床怎么了?” 萧望舒没忍住,左手搂着他的腰,亲上去,然后懒洋洋地用头在他胸膛蹭了蹭,嗅着他身上暖阳与淡淡沐浴露的味道,轻哼一声,嗤笑道:“出息,小孩子才赖床,成年人都直接上床。” “不过我们小凡神,确实还只是个孩子。”萧望舒微微叹了口气。 “不是,”张仙凡哭笑不得,“你这么遗憾干什么?” “你不懂。”萧望舒松开他,反手抄了个枕头抱在怀里,哀怨道。 第49章 “我懂,”张仙凡一本正经,“快过年了,月神。” 张仙凡的生日在大年三十,当天香港罕见地下了雪,都说瑞雪兆丰年,这是个很好的意头。 萧望舒喉结微动,直勾勾盯着他,看猎物似的,笑意藏进眉梢眼角,漂亮得像只开屏的孔雀:“快到十八岁了啊,小凡神,想要什么成年礼?” 同样的境地与问题,如果换作萧望舒,肯定毫不避讳,张扬又露骨地答:“想做成年人该做的事情,想上你。” 然而张仙凡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只会笑得如沐春风,干净又含蓄:“要你毫无保留。” 他们又在床上闹了一会儿,才爬起来洗漱。 镜子前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张仙凡用毛巾擦脸,萧望舒刷着牙发呆,沾了满嘴的泡沫。 以前萧望舒其实想过将萧亭瞳接到身边来一起生活。 可他自认并不是一个好哥哥,脾气暴躁,不懂沟通,连人际关系都很难处理妥善,何况跟萧亭瞳这样一个十五六岁,处在青春期,心思敏感细腻的女孩子,加上打职业需要夜以继日训练,几乎无私人生活时间,估计难以承担照顾萧亭瞳的责任。 故而最终萧望舒还是将萧亭瞳托付给了她的外公外婆,每月按时给生活费打点,希望他们看在艳芬的面子上,能照料一二。 他以为在照顾萧亭瞳方面,外公外婆能做的,起码会比他能做的多一些。 可昨夜萧亭瞳的哭诉历历在目,她说外公外婆家的家庭氛围并不好,常常为一些小事吵得不可开交,她备受轻视,表哥表妹欺负她,几个姨妈与舅舅瞧不起她,外公外婆对此却坐视不理。 她在这里过得并不快乐。 如果是这样,还不如让萧亭瞳跟他这个不称职的混账哥哥生活。 ……只是不知道,萧亭瞳愿不愿意。 “想带亭瞳走?”张仙凡用毛巾擦了擦他嘴角,免得牙膏的白沫掉到衣服上,弄得脏兮兮。 萧望舒回过神,有些诧异,咬着牙刷含糊不清地说:“你小子真属蛔虫的?” “这里确实不是合适的成长环境,”张仙凡想了想,“带她回长沙吧,你不是在王府井买了房子么?” 萧望舒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知道今年已经是靠透支手腕,勉力支撑换来的一年,所以早就做好了退役的打算,在长沙安排好了以后的住处。 “她这么小,我们又常住基地,没多少机会回去,”萧望舒漱了口,“一个女孩子,独自生活不安全。” “你打职业的时候不过十四岁,我现在也才十七岁,”张仙凡拍了拍他的肩膀,“萧月亮,你不能因为她是女孩子,就小瞧了人家。” 这两个人乍看性格天差地别,实际上秉性有许多相似,譬如都很雷厉风行,想到什么做什么。 故而在征得萧亭瞳同意后,吃完午饭他们就打车到了萧亭瞳外公外婆家。 或许是萧望舒为了让他们照顾好萧亭瞳,出手给的生活费实在阔绰,故而那一家子都很给萧望舒面子,谄媚得简直毕恭毕敬。 萧望舒有些不耐烦,催着萧亭瞳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以前他每次过来,都会顺带着萧亭瞳的表哥表妹们一些零花钱,故而这回小朋友们很殷勤,站到萧望舒跟前乖乖地喊着表哥,面露期待。 萧望舒没再给好脸色:“搞清楚,老子跟你们没关系,跟你们有关系的不是我,是我妹萧亭瞳。” “哦,不过,”在气死人不偿命这方面,萧望舒从来没让人失望过,“未来萧亭瞳也跟你们没关系了。” 急得外婆赶紧拄着拐走过来,絮絮叨叨地问萧望舒是不是对他们有什么误会。 “没有,”萧望舒这条命能救回来,跟外婆也有很大关系,故而他面色稍霁,“只是亭瞳要考大学了,想带她去更好的学校学习。” 或许是意识到萧望舒以后不会再给她们钱了,姨妈拉过外婆,在她耳畔低声耳语着些什么,说得老人家大发雷霆,最终不知怎么,就朝萧望舒骂了起来。 亲戚们在侧连声附和,吵得萧望舒脑仁生疼。 他向来不是个好相与的,当即勃然大怒:“闭嘴,吵你m个b,嗡嗡嗡的,厕所里的苍蝇都没你们能bb。” “欠你的钱老子早还清了,”萧望舒气焰嚣张地竖了个中指,“老东西,我劝你不要搁这蹬鼻子上脸,这样你未来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老子还能看在艳芬的份上掏点钱,否则你就等着你没钱治病的时候,我在你家门口放鞭炮吧,cnm!” 丝毫没有继承到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萧望舒直接给老人家吼傻了。 “还有你们这群比,少tm道德绑架我,老子就是缺心眼,就是白眼狼,就是没有道德,怎样?揍我啊?cnm!”萧望舒烦躁道,“忍你们很久了,他妈的也就年龄比老子大点,钱也没有什么都没有,还天天搁这说人生经验,你说你m呢,你过得很好吗?这么有经验用得着混成这幅屌样?” pcl第一喷子火力全开,挨个儿骂完全场以后朝萧亭瞳房间的方向怒吼:“萧亭瞳!老子早跟你说平时房间要好好收拾,别乱得跟个垃圾场似的,你瞧瞧你那狗窝,比tm狗住的还邋遢!你给我快点!否则信不信我抽死你丫!” “你他妈闭嘴!”房间里,萧亭瞳同样暴躁的声音遥遥传出。 第50章 张仙凡扶额:“……”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你永远没办法道德绑架一个,没有道德的人。 第39章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在pcl中,uyg或许是最需要磨合的队伍——尽管天赋操作皆不俗,但张仙凡、火狐和黄焖鸡始终是新人。 fgs国际赛是目前全世界最高水平的绝地求生比赛之一,缺乏经验与配合的短板,在内战或许不会暴露太多,但真正到了要与欧洲,北美,韩国赛区正面对抗的时候,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错失冠军的原因。 职业,就是用一切细节成就完美。 为了弥补这个短板,uyg进行了紧凑密集的训练,上午十点必须全员到训练室直播排位,下午四点到晚上七点是跟不同战队的训练赛,晚饭后又是直播排位时间,训练赛时表现不行的队员还要在直播结束后单独加练。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元旦前夕。 uyg的选手们终于有了一个下午的喘息机会,火狐闲不住,建议大家一块儿去菜市场买菜回来,晚上打火锅跨年。 这段时间在高强度的训练中,队内气氛一直有些压抑,故而连最懒得折腾的鹤归都同意了。 出门前刘不得私自找过萧望舒:“今晚我跟林寻和朗姆在海底捞组了个局,你要来么?” “你们还挺有自知之明,”毕竟平时再怎么随和,刘不得也是教练,朗姆也是经理,有他们在,除了萧望舒无所谓以外,别的队员总归会感到拘谨,故而萧望舒不耐烦地摆摆手,“滚吧,没听见我们晚上要打火锅?” “听见了,”刘不得笑起来,看萧望舒的眼神很温和,带着些欣慰,“望舒,玩得开心。” “滚,”萧望舒一脸恶寒,“跟一群傻逼,有什么开不开心的。” 山姆会员超市就在基地附近,五个人推了一辆车。 男孩子对超市的兴趣基本为零,故而除了张仙凡跟鹤归,其余三个人都是头一次来,看见这比平常超市要大个几倍的购物车,震惊到无以复加。 为了混时长,一路上仍在用手机直播的鹤归刚将摄像头转向队友,就看见受到火狐怂恿的萧望舒,在黄焖鸡的帮助下,直接爬进车里,并无比中二地摆了个进攻姿势。 弹幕:“???购物车里那沙比是月神?” 默默将镜头调回的鹤归:“……” 弹幕:“他刚刚是在模仿二营长开炮?” 在弹幕的催促下,鹤归迫不得已,只能又将镜头扫过去。 此时车里已经坐了萧望舒跟黄焖鸡两个人,火狐正在他们的帮助下试图攀上车,黄焖鸡护着他的腰,萧望舒一手拽着他,猛然使劲一拉:“走你!” 火狐:“走你!哎嘿……wocccc!” 然后车就翻了。 国粹与丧心病狂的笑声在超市里回荡。 即便已经用尽全力,但仍未能阻止悲剧发生的张仙凡:“……” 很想装和他们不认识的鹤归:“……” 弹幕a:“???玩儿得这么变态吗?” 弹幕b:“卧槽哈哈哈哈你们uyg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弹幕c:“车翻了萧月亮你笑得这么开心干什么???” 弹幕d:“他不是在骂人吗???” 弹幕e:“鉴定完毕,他是在边笑边骂人。” 弹幕f:“卧槽,是不是有个什么东西朝这里冲了过来!?” 虚影一晃,鹤归直播间的画面直接黑了。 “报告组织,”黄焖鸡朝萧望舒的方向叫道,“已顺利阻止社死画面流出!” 元旦前夕的人特别多,热门商品的队伍排得很长。 张仙凡在提拉米苏的队伍里,火狐在火鸡的队伍里,鹤归在和牛的队伍里,黄焖鸡推着车,跟萧望舒一路经过零食区。 他喜欢吃巧克力榛子威化饼,伸手想去拿,奈何山姆的商品分量都很大,萧望舒又是习惯性伸的右手,一下子竟没拎起来。 下一刻,黄焖鸡就随手掏起一包往购物车里一塞,又接连往隔壁拿了几包:“巧克力、芝士海盐、草莓……” 萧望舒跟他击掌:“完美!” 完美兼顾全队的口味。 最终他们塞了满满一大车商品,跟要去逃难似的,估计能吃到过完年回来。 萧望舒无语:“那一米高的迪迦奥特曼是哪个弱智放进来的?” 黄焖鸡:“月神!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难道不相信光么!?” 火狐:“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张仙凡:“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鹤归:“穿越时空,竭尽全力,我们一定会出现!” 黄焖鸡:“噢耶。” 萧望舒忍无可忍,上手就是一个爆栗:“我耶你m个b。” 基地的厨房很大。 萧望舒跟火狐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买回来的菜,黄焖鸡和张仙凡则在砧板前跃跃欲试。 不会做饭的鹤归抱胸站着:“你们会做菜?” 张仙凡:“没问题!” 黄焖鸡:“新东方级别!” 张仙凡:“准备好了吗?” 黄焖鸡:“没问题!看我这一刀下去!” 张仙凡:“呵呵,你要不要来试试?” 鹤归看着齐心协力,用捅的方式“杀西红柿”的两人,居然真有些跃跃欲试。 第51章 忙碌了半天,张师傅、黄师傅和呵师傅最终都被萧望舒赶出了厨房。 “他妈的,”萧望舒看着被捅了个千疮百孔的西红柿,以及再晚一刻就会遭受同样下场的鸡,忍不住骂道,“一群脑残。” 他刀工意外的好,切鸡切得很顺畅,一刀一个部位,切蒜末姜末更是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火狐直鼓掌:“卧槽!牛批,太牛批了月神!你切菜有我奶奶内味了!” 萧望舒:“……我顶你个肺。” 在得知张仙凡是个香港仔以后,uyg众人心中燃起了旺盛的求知欲,在短短一个多月内将粤语的脏话学了个遍。 究其缘由,统一口径是:“队友间要互相学习。”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湖南的、香港的、四川的、重庆的,别的没学到,唯有脏话语录拓宽了好几倍,直播间里氛围乌烟瘴气,骂得本地的和不是本地的都沉默了。 火锅要处理的东西不多,火狐做好锅底,萧望舒备好调料跟菜品,张仙凡跟黄焖鸡有模有样地放好碗具,摆了盘,鹤归则在拍视频,说高低得整个大片。 跨年的电视频道一开,滚烫的锅底烧出白雾阵阵,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屏幕中的女明星嗓音甜美,黄焖鸡看了会儿:“牛肉丸熟了没?” 萧望舒端着一块儿提拉米苏:“你试试。” 锅是奔驰锅,三个味的。 火狐手里拿着根烤鸡腿儿:“这边的可以吃了,为了张仙凡这香港佬特地做的花椒鸡,老滋补了,美容养颜!快尝尝!” 鹤归默默装了一整碗花胶鸡汤。 张仙凡正在辣锅烫和牛,电视机又换了个人上来,是他没见过的男明星,正中气十足地用美声唱《嘴巴嘟嘟》。 火狐:“卧槽,这什么鬼?” 萧望舒:“我瞅他那表情像是想打人。” 黄焖鸡:“真是生活不易,泼该。” 火狐:“颇该!” 萧望舒:“po——gai!” 鹤归:“是破该!” 他们发不出扑街中“扑”的音,说这个词时听着总会怪怪的,张仙凡笑得不行。 又看了一会儿,由于跨年晚会的节目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萧望舒烦躁地拿起遥控:“他妈的,一点都不刺激,还不如看吃鸡。” 这提议得到了全员的一致认可,他们翻出韩国赛区的常规赛录频,跟普通观众似的,完完整整看了起来。 “pkl的节奏是真慢,”黄焖鸡吐槽,“无功无过的,打起来比跨年晚会还无聊。” “他们不一直是这风格?”鹤归不以为然。 想到上一年韩国赛区是被还在atg的鹤归跟纪渔联手打爆的,火狐忍不住问:“呵呵,你为什么要转会?” 枪声与主播激动的解说声萦绕耳畔,鹤归默了默:“好歹要证明一下没有纪渔那个sb,我照样很秀。” 在pcl,鹤归和纪渔是唯一两个,在观众眼中实力和彼此捆绑的选手。 从职业生涯开始到fgs夺冠,对观众而言,他们是pugb不可替代的电竞童话,对他们而言,这却是对个人实力的一种侮辱。 “当然,”鹤归淡淡道,“主要还是,uyg给得太多了。” 火狐跟他碰了碰杯:“有些观众脑子确实挺有病的。” 鹤归:“习惯了。” 临近跨年,他们又将频道转回跨年晚会,跟着倒数。 跟老uyg四个酒鬼不同,火狐他们都没有喝酒的习惯,一人握着一瓶ad钙奶干杯。 “五!” “四!”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窗外是烟花漫天,uyg基地里的叫喊声鬼哭狼嚎。 萧望舒:“今年谁carry?” 火狐:“突击手不行。” 黄焖鸡:“狙击手也不行。” 萧望舒:“cmn,总不能是自由人吧?” 张仙凡手一摊:“完了,没人c。” 鹤归:“那就一起c吧。” “那就一起c!”火狐高声吼道。 “今年fgs必拿下!!!” “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打到他们亲妈都不认得!” “打到他们亲妈亲爹亲爷爷都不认得!” “npl(北美赛区),彩笔!” “pel(欧洲),垃圾!” “小西八!垃圾!” 训练赛里郁积的枯燥与烦闷,在叫喊声中一扫而空。 “我们要!屠巨龙!淋金雨!捧金杯!” 电子竞技的赛场热血飞扬,每年数以百计的职业队伍参赛角逐,却只出一个冠军。 这是一个,只看得见第一,看不见第二的舞台,所以他们必须拼尽全力,去屠龙弑神,去淋金色的雨,去捧银色的杯,去成就他们的时代。 少年就是孤注一掷,用青春赌一个梦想,无论成王败寇,都是人生一段浓墨重彩的光。 第40章 我想跟你回去 很快到了年关,uyg放了他们五天假。 在张叔叔的盛情邀请之下,萧望舒答应跟张仙凡一块儿回香港。 他最近情绪有些低迷,或许是发现自己压枪不如从前准,反应也不如从前快了,从开镜到瞄准开枪,整个过程不受控制地慢了不少,从侧面突击拉枪时,偶尔还会出现描边的失误。 尽管医生再三担保可以恢复,但手术还是对手腕的灵活度造成了影响。 第52章 身体跟电脑没两样,总是原装的最顺畅,要是哪个零件损坏拿去修,修好以后也难免会有微小的卡顿。 作为近战猛远战准,冲锋狙击位无压力切换的现pugb第一自由人,当之无愧的s级选手,萧望舒没想到真的迎来了这一天。 天赋与努力在疾病面前不值一提,没什么比突然发现连自己曾经最擅长的事情都做不好了更让人崩溃。 他终究还是跟无数个没落时代里,无数沉寂的天神一样,走向了状态下滑的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早有预料,但仍很不甘心。 临近年三十,道路车水马龙,被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打了车去机场,路上司机被塞得没脾气,骂道:“虚线也插实现也插,妈的会不会开车!” 窗外是染了紫的渐变色晚霞,绵延的山川田野与天际相接,萧望舒头抵在窗边,悠悠一叹:“随便吧……这世上总有许多无可奈何的憾事。” 司机:“?” 司机:“你是诗人?” “是啊,”萧望舒轻飘飘往司机的方向一瞥,“我是祖安诗人。” 张仙凡:“?” 他生得好看,加上忧郁中又带些世事洞明,万物皆空,淡淡哀伤的语调,莫名有股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的潇洒气度,在不认识他的司机眼中可信度极高。 “怪不得,”司机由衷道,“说话这么有哲理。” “憋了好几个月憋出来的肺腑之言,”张仙凡觉得好笑,心道,“能没有哲理么?” 萧望舒端着他那忧郁的诗人气度老老实实继续自闭去了。 这些天他的低温症一直复发着,张仙凡见他脸色苍白,眉宇间堆叠着疲惫,一只手蜷缩紧握着,深陷在胃前,指节都泛了白,不由道:“怎么了,晕车还是胃疼?” 萧望舒很轻地摇了摇头,咬了咬牙,吸气时有些抖,声音发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恶心感直涌上喉咙,头疼得有如天旋地转,眩晕又耳鸣,想吐,又觉得吐在车里脏,弄得张仙凡和司机都恶心,只能苦苦撑着,如鲠在喉般,十分难受。 张仙凡带了晕车药,萧望舒就着冷水囫囵吞了一颗,觉得非但没什么起效,胃里的疼痛还加剧了些。 细密的灼烧感让胃壁如同包裹着一团燃烧的火,连脊背跟心脏都遭受牵连,冷汗浸湿衣衫,湿哒哒覆在背部的皮肤前,风一吹,寒意就侵袭全身。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萧望舒想,头一次跟张仙凡回香港就病得这么厉害,他的小凡神可不得愧疚心疼好一阵? 一如电脑卡顿踹主机,萧望舒正打算悄无声息朝着小腹发胀得又冷又硬的胃部来两拳,就被张仙凡制住。 他力气大的很,萧望舒此刻又虚弱得不行,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愣没将手从张仙凡手里抽出来。 张仙凡一双春风般温润的眼眸原本已经浸了愠意,见他脸色惨白,嘴唇紧紧抿着,被冷汗打湿的发丝沾在额角,一副虚弱不堪的错愕模样,气顿时消了大半。 所以说对象不能找太好看的,否则生气都无从生气。 他只能无可奈何地轻声说:“不要命了?” 萧望舒勉力摇头,眸子已经疼得蒙了一片朦胧水汽,却仍有笑意透出来:“……当然要啊。” 他们凑得很近,萧望舒鼻息温热,洒落在张仙凡耳蜗,挠出一阵酥麻的痒,只达心底:“……还要,和我的小凡神长相厮守呢……呃,唔。” 话音刚落,他猛地捂住嘴,强行将从喉咙涌出来的恶心咽回去后,才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示意不说了。 再说估计要吐了。 这人大抵是预料到张仙凡要生气,才急中生智,来了这么一句超常发挥的情话。 哄得张仙凡彻底没了脾气,将手伸到他小腹前,刚碰到那团冰冷僵硬,还隐隐带些抽搐的脏器,就皱了眉:“这次怎么这么严重?” 萧望舒苍白地笑了笑,微微摇头。 但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无论是低温症还是胃病,都跟情绪直接挂钩,他是个习惯跟自我较劲的人,面对手伤这场斗争,他打不赢,却也不愿回头,不愿放弃,不愿言败。 原则上,萧望舒从不妥协。 张仙凡无可奈何地低声叹气,然后用手小心翼翼,动作轻柔地在他胃前,一下一下,缓缓揉着,试图将那痉挛成一团的脏器揉开,帮萧望舒缓解一些难受:“司机,麻烦暖气开高一点……随便找个路口下高速吧,他身体不舒服。” 萧望舒强忍着揉开痉挛时会导致的疼痛,咬着嘴唇,将呻吟压抑成沉默,说话时哽着嗓子,语调微微颤抖:“不……不用。” 张仙凡皱起眉,显然是真不高兴了:“你这样的情况,不适合再舟车劳顿了。” “……你,离家这么久,”萧望舒疼得低声喘息着,沉重地眼皮垂落,“过年……应该回去看看。” “身体重要还是回去重要?萧望舒,你别闹……”张仙凡话未说完,就被萧望舒冰凉柔软,干燥得有些开裂的嘴唇堵住。 他们凑得近,狭窄的车厢里,萧望舒只需微微前倾,就能亲到张仙凡。 这是一个冰寒如霜雪般的吻。 “小凡,我没力气了,呃……”萧望舒背脊无力地倚靠在车门与椅背的三角区前,脑袋微微上仰着,竭力忍着胃里涌上喉咙的恶心感,“你,你听我说……” 第53章 “是我,我想跟你回去,”萧望舒朝他眨眨眼睛,疼得鼻尖都挂着冷汗,眉眼的弧度却仍弯得漂亮好看,“我从来没过过一个团圆的……嘶……” 他疼得实在说不出话,手攥成拳,想用以暴制暴的方式摁进胃里缓解疼痛,却被张仙凡死死握住:“我明白了,望舒,我明白了。” “你不要再伤害自己,”张仙凡温声细语地哄道,帮他揉胃的动作一刻不停,“我带你回去,回去见我爸妈和哥哥姐姐,他们都很期待见你。” “不要担心,萧望舒,”张仙凡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脸颊,一手环过他腰搂住他,用体温驱散他身体里散出来的凉意,“你有我,有家了,这个年三十,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在家里过,好不好?” 第41章 好心你们不要这么八卦 飞机浮在厚重的云层上,辽阔的天空无边无际,黄昏的鎏金逐渐褪成深色调的蓝紫,渲染成夜幕。 萧望舒仍旧靠在窗边,身上披着印有航空公司logo的毛毯,脸色惨白,嘴唇也没什么颜色,困倦从眉宇间缱绻开来,说不出的安静脆弱。 空姐很快推着餐车过来。 他没有讳疾忌医的毛病,尽管吃不下,也还是问空姐要了温热的粥,勉强喝了小半碗,等到胃里有些东西垫着了,才敢就着温水,吃调理低温症的药和胃药,经过张仙凡同意,又加了半片阿司匹林。 随着时间推移,药物的作用逐渐发挥,他身体的不适已经减少许多,胃里痉挛的绞痛已经过了,只余下厚重的钝疼,相比在车上,强度不足为提。 困意上涌,他用指节叩了叩张仙凡的餐桌,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张仙凡,你来往下看,是不是跟星星似的?” 戴着防蓝光眼镜,一直用kindle看小说的张仙凡闻言俯身凑过去。 灰白的云雾稀疏缥缈,影影绰绰露出重峦叠嶂,千岩万壑的山川湖海,道路纵横交错,有若偾张的血脉,将灯辉奔流不息地送到各处,摇摇晃晃,绵亘蜿蜒。 人间烟火汇聚成星河。 “像在天堂俯瞰人间,”张仙凡叹了声,“我听说从珀斯飞去布里斯班,可以看见澳洲中部荒凉的原野,从北京飞东京能看到富士山,从上海飞成都能看到四川盆地和秦岭的山脉。” “退役以后一起去看看吧,”萧望舒将他的手抓过来玩,“餐后甜点是不是有巧克力熔岩蛋糕?” 这人嗜甜,还尤其热衷于杂七杂八的垃圾食品,熔岩蛋糕还说能补充一些能量,以防低血糖,比炸鸡汉堡要好些。 可惜他现在胃口不好,嘴巴再馋,也就只能勉强吃下两三口,为了不浪费食物,剩下的自然由张仙凡来解决。 “好甜,”张仙凡几口吃完了,被腻得当场灌了大半杯美式,“巧克力熔岩蛋糕要用生巧做才行,这样吃起来口感蓬松微苦,里面的熔岩会很顺滑,不齁嗓子,搭配清茶更好。” “我们家附近有间咖啡店,不仅有巧克力熔岩,可颂,可露丽,千层酥都是香港一绝,”张仙凡看着眼神放光的萧望舒,诱惑道,“明天带你去吃啊?还可以打包点回去给亭瞳和火狐他们,就当是新年礼物。” “我的新年礼物呢?”萧望舒伸手。 他洁白嶙峋的手腕上蛰伏着一条泛着微红,狰狞的疤痕,张仙凡觉得刺目到心疼,就用手掌将那道痕迹覆盖住,调侃:“哥哥,我都送你了,还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张仙凡的音质温和,干净又纯粹,一声“哥哥”喊得萧望舒直接从脖子根红到脸。 “再,再喊一遍……?”萧望舒偏过头,声若蚊鸣。 “什么?”张仙凡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极了挑逗。 “喊哥哥!”萧望舒恶狠狠道,“再喊一遍,快点!否则我咬你!” 真是凶巴巴的。 两小时的航程转瞬即逝。 机场外繁星低垂,凛冽寒风呼啸而过,昏暗的灯与皎洁的月交织出落错的光与影,洋洋洒洒泼出一副唯美静谧的城市夜景。 萧望舒脚步虚浮,浑身仍使不上劲儿,张仙凡索性让他坐在行李箱上面。 双人的行李箱足够大,虽然长得高,身上却没几两肉,加上最近训练压力大,又消瘦不少,故而张仙凡推他推得轻轻松松。 就是显得那双过长的腿有些委屈。 萧望舒忍不住笑,一笑,寒风就灌进喉咙里,引起一连串咳嗽:“你好像电视剧里那些卖身葬父的女主。” 张仙凡无语:“你说你讲这句话是为了损谁?” “再怎么我也是你爹,”萧望舒理直气壮,“不吃亏。” “人都没了还不吃亏。”张仙凡嫌弃。 出口旁有卖鲜花的小贩。 萧望舒指着那方向,嚷嚷:“停车!停车!司机停车!” 要不是看他还生着病,张仙凡真想直接上手揍这无比多事的倒霉玩意:“干什么?想买束玫瑰回家泡澡?” 萧望舒已经从行李箱跳下来,脚步有些踉跄,连滚带爬似的到小贩面前,指了指玫瑰:“我要这个。” 说完,他才想起来他没港币,犯难道:“不能微信吗?行吧,这样,我给你人民币,可以吗?不是吧,汇率有6块呢,这你都不收?真就有钱都不会赚呗,你这样是发不了财……” 第54章 未免他刚落地就跟人发生冲突,因破坏治安而被强制遣返回大陆,张仙凡在小贩撸袖子干架前捂住了他那张挑事buff点满的嘴,并递出几张港币,微笑,用粤语说:“不用找了,谢谢。” 萧望舒如愿以偿得到了他的花。 他削尖的下巴藏在宽大的围巾里,额前的碎发被帽子压低,压住眉毛,只露出一双轮廓漂亮,蕴藏星辰碎影,弯得像狐狸般的眼眸,朝张仙凡眨了眨。 张仙凡怀疑这位神是被药坏了脑子,叹息:“你是怎么做到身体不舒服还这么闹腾的?” 真就皇帝不急那啥急,活该他一当男朋友的操心呗? “张国荣说谈恋爱一定要从收到一束花和正式的告白开始,”萧望舒将手中的花往张仙凡的方向一递,“喏,这是一束花,我爱你。” “……”张仙凡哭笑不得地收下了萧望舒用他的钱买来送给他的花,伸手将他的围巾整理得更密实一些,“我也爱你,谢谢。” 最终这束花真被萧望舒拿去泡了澡,还喊张仙凡拍了照片发微博:男朋友家的浴缸真大@uyg、不凡。 一手捧花,一手推男朋友的张仙凡在机场的出口中尤为瞩目。 张仙凡提前通知过家里的司机,正找车牌号,后背就冷不丁被拍了一下:“带男朋友回家这么大件事都不告诉我?不够意思啊凡仔。” 女生跟张仙凡有四五分,比他成熟不少,凹凸有致的曲线被贴身的棉绒衣裙勾勒着,风韵十足。 张仙凡愣了愣,已经忍不住笑:“大家姐?你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后面陆续来了五六个人,分别是他二哥和他二嫂。 大姐张仙羽一挑眉,语重心长:“为了见你,在今时今日这种堵到爆炸的日子里,我们开了两部车,一路从中环塞了几个小时过机场,感不感动?” “我还不知道你们?见我男朋友就见我男朋友,”张仙凡与哥哥姐姐许久未见,脸上止不住的欣喜,“我好心你们不要这么八卦啦。” 第42章 这是大家的妈咪 香港刚下过雨,高耸的太平山被洗刷一新,散发着好闻的青草味,沾了水珠的草木被月光映照得翠碧而皎洁,野花星星点点散落其间。 低温症患者原本就容易疲乏,加上萧望舒刚吃过药,此刻药效发挥到极致,身体已经麻木得不知冷暖,没什么感觉,席卷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困意。 耳畔蝉鸣不断,清脆的鸟声混杂其中,像一首合奏的催眠曲。 萧望舒就是在这种灵魂出窍的状态下,脚不沾地般地飘荡回了张仙凡的家。 “还好吗?”张仙凡十指与他紧紧相扣,牢牢牵着他。 萧望舒昏昏沉沉地点头,揉了揉眉心:“没事,就是有点困。” 张爸爸做生意出差未归,张妈妈在家中等待已久。 香港人喜欢煲老火汤,张妈妈从上午就开始忙活,煨了一锅香味扑鼻的花胶鸡,将对儿女们的牵挂全都藏在热气腾腾的汤里。 入门先饮汤。 对年轻人们来说,这碗守候他们归家的汤水,早就成了不可或缺的存在。 大家其乐融融围坐在圆桌前,萧望舒从未如此拘谨过,低头客客气气地双手接过张妈妈盛出的汤,并且乖乖巧巧地道了谢。 他五官深邃秾丽,笑时眉眼弯弯,狡黠明亮得像只小狐狸,本该是很惊艳的长相,可惜那种浓墨重彩的感觉被瘦削的苍白消减不少,平添一股不容忽视的病态。 到了张妈妈这个年纪,很难不对这样的小孩子心生怜惜,就忍不住握着他过于嶙峋的手腕道:“哎呀,怎么搞的,小舒的脸色怎么差成这个样子?” 张妈妈是香港知名世家的女儿,从小在外留学,走过不少地方,虽然母语是粤语,但普通话,英语,法语都说得很好。 萧望舒的尘封的记忆随之松动了一瞬。 许多年前,也有一个很温婉的女人,会握着他的手腕,柔声细语地喊:“小舒。” 他乌黑浓密的睫羽轻轻一颤,望向张妈妈的目光很深,透过此情此景,不知回忆起了多少前尘往事。 萧望舒摇了摇头,温声宽慰道:“可能是今天人多,塞车塞了一路,有些累了……阿姨你不要担心。” 复杂的滋味萦绕心头,以至于他一下子控制不住酸涩,明明笑着,却横生出一种孤苦伶仃的悲戚来。 这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孩子,张妈妈见他眼底有不符合年龄的哀意,却一而再再而三强颜欢笑掩饰,心中不解,怜惜倍增,握了握他手腕:“累了就赶紧把汤喝完,然后让小凡带你回房休息,啊。” 升腾的水蒸气模糊了初春的寒意。 话音刚落,张仙凡就皱了眉——花胶鸡面儿上飘的全是油脂,一口下去,萧望舒这用胃药和阿司匹林强行缓解的胃疼不知道还压不压得住。 但抢在张仙凡阻止之前,萧望舒就已经一口将汤给闷完了,一双眸子亮晶晶,邀功似的朝张妈妈道:“好好喝啊!” 给张妈妈哄得眉开眼笑。 都是一群年纪相仿,和气开朗的年轻人,他们早在回来的途中就聊熟了,张仙羽忍不住揶揄:“你怎么像是过来跟我们抢妈咪的?” “大家姐,说什么呢!”二哥张仙丹调侃,“我们妈咪是小凡妈咪,小凡妈咪是望舒妈咪,简而言之——” 第55章 “这是大家的妈咪。”二嫂邓紫琪笑着接话。 “老婆懂我~”张仙丹凑过去,两人默契地接了一吻。 “闪,”重新回归单身好多年的张仙羽掏出墨镜戴上,发自肺腑评论道,“太闪了。” “可惜这锅汤放的水少,已经没得剩了,现在小孩子都爱美,要减肥,不肯多喝,”张妈妈见年轻人们感情好,闹得欢,自然也跟着高兴,“早知道小舒喜欢,我就应该多煲一点。” “多了也不好,”张仙凡不知道萧望舒目前的状况如何,心里头七上八下,缓缓说,“……年轻人火气盛,鸡汤太补了,喝多容易流鼻血。” “乱说,”张妈妈用食指敲了敲张仙凡的脑袋,“小舒这么瘦,就应该多补补,小舒,你说是不是?” “对对对,”萧望舒赶忙说,“阿姨说的都对!” “凡仔,你完喽,”张仙羽笑得直拍手,“你男朋友被你妈攻略喽。” “大家姐,”萧望舒与张仙丹对视一眼,率先开口,“说什么呢!” “凡仔妈咪也是你妈咪,你妈咪也是我妈咪,”张仙丹一本正经,头头是道,“简而言之——” 邓紫琪与张仙丹击掌:“这是大家的妈咪。” 张仙凡哭笑不得,见萧望舒与家人相处得如此融洽,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 看起来,萧望舒很喜欢他的家人,他的家人也很喜欢萧望舒。 这真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 喝完汤,又短暂地唠了几句家常,张妈妈见萧望舒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就催促着,让他们赶紧回房休息。 萧望舒乖乖巧巧的说了句:“阿姨再见。” 这幅温顺小绵羊的模样,uyg门前的狗见了都得摇头。 张家是豪宅,建的时候为了让儿女们都有足够的独立空间,分了一人一层,一共五层,嫌高,又修了电梯。 “你怎么样,”刚进电梯,张仙凡就担忧道,“胃里疼不疼?” “不疼,没事,吃了药呢,”萧望舒的嘴角仍上扬着,平日里意气风发,张牙舞爪的嚣张气焰被其乐融融的温馨扑灭,他手欠地揉乱张仙凡的发型,“你离家这么久,一定有很多话想和阿姨,和哥哥姐姐说。” 或许没家的人比有家的人更懂得这种父母兄弟皆在身边,阖家欢乐,团圆美满的难能可贵。 “我只是累了,胃不疼,也没感觉冷,”萧望舒微微低着头,垂眸看他,有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温和,“去吧,张仙凡。” “真没事?”张仙凡狐疑,“我妈都说你脸色差。” “真没事,”萧望舒捏了捏他掌心,“来的时候在车上疼得厉害,脸色不差才有鬼了,睡一觉就好。” “不舒服不要憋着,”张仙凡正色道,“不许骗我,我会生气。” “小凡神,我哪儿来的胆子骗你,”萧望舒推了推他,“我这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吃过药就好了,一切全靠调理,只要按时吃药不作死,就没什么大事。” 这倒是实话,张仙凡翻过萧望舒的病历,发现萧望舒这些年独自看过不少医生,得出的结论也都大庭相径,就是要养。 萧望舒见张仙凡神色迟疑,俨然是被说动了,就乘胜追击道:“我比你大三岁呢,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能照顾好自己。张仙凡,你放心。” “不是三岁,是两岁半,请你严谨一点,”张仙凡确实是久未归家的游子,经他这么一说,妥协道:“好吧,不舒服要及时告诉我。” “嗯。” “那我下去了?” “好,”萧望舒在张仙凡唇前亲了亲,“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张仙凡伸手抱住他,“我爱你。” 目送完张仙凡下电梯,萧望舒松了口气,才敢明目张胆地将手掌抵在胃前,咬着舌尖,用疼痛强行刺激神智保持清醒,一路踉踉跄跄,快步到洗手间,冲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花胶鸡确实有些太油了。 可是没办法,这是久违的,妈妈煲的汤。这样的温情,令萧望舒如视珍宝。 呕吐的气味很难闻,为了不被张仙凡发现,萧望舒推开窗——他刚吐完,有些虚脱,眼前一阵发黑,没什么力气,发着颤使了几次劲,才成功将窗推开。 春寒料峭,冷风自窗口灌进来,室内温度立马降低不少,迎面扑向萧望舒,让他打了好几个寒颤。 他哆哆嗦嗦地拿大毛巾进浴室,为了驱寒,开了温度很高的热水,冷热一交替,一阵剧烈的锐痛自胃里传出,疼得身形瞬间紧绷。 萧望舒猛地咬住牙,身体摇晃了两下,下意识地用手撑着墙面,被抽空力气般缓缓滑倒。 花洒的水还开着,源源不断喷洒在他身上,他的意识却缓缓流失,最终绷着的身体一松,彻底晕了过去。 第43章 陪我去见个人好吗? 客厅里张仙凡话还没说几句,就又被张妈妈赶回去照顾萧望舒。 一片漆黑的楼层里,唯有浴室的方向开着灯,有稀里哗啦的流水声传出来,淌入张仙凡耳内,隐隐约约,还夹杂着风吟。 太安静了。 静的不同寻常。 众所周知这位神是个闹腾的摇滚嘻哈重金属酷盖,平日里在基地会开着音响,在浴室里边唱边蹦迪那种,就算是跟张仙凡回家,性子有所收敛,但也不至于直接收敛成了个纯哑巴。 第56章 张仙凡快步上前去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望舒?” 没有回应。 张仙凡又敲了敲:“望舒???” 卫生间门锁着,张仙凡等不到回音,已经不由自主皱了眉,下一刻他后退几步,朝着门来了个标准的飞踢。 力度之大,让门轰然倒塌,露出里面的情形。 隔着一扇铺满水雾的玻璃门,少年一动不动,背对着门,赤身裸体倒在浴室的角落里,花洒的水淋到他身上,水珠勾勒他瘦骨嶙峋的身体,皮肤经水浸过,透着灰败的惨白,蝴蝶骨处陈年的旧伤痕纵横交错,一路爬到腰间,狰狞得触目惊心。 怪不得萧望舒这么随性而为的一个人,却从来没在宿舍里换过衣服。 “……萧望舒?”张仙凡吓得眼神失焦,即便被水淋湿也无知无觉,“醒醒,萧望舒!” 萧望舒皮肤触之一片湿濡霜冷,有如冰雕一般,金色的头发湿哒哒垂落,眉眼紧闭,唇色发青,睫羽还轻微打着颤,挂着一颗晶莹的水滴。 他脸庞苍白到近乎透明,额角不知是洗澡水还是疼出来的汗水,呼吸紧促,胸膛剧烈起伏,身体也随着胃部器官的收缩而抽搐,像是在无意识中,也承受着剧烈的痛苦。 张仙凡呆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横抱起,擦干放到床上,用棉被盖着,转身冲向电梯下了楼。 向来从容不迫的张小公子方寸大乱,一路狂奔到厅里,声音嘶哑磨损得像是失了真:“妈,医生,快叫医生——!” 出了这档子事儿,张家用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家大业大,当即空降了个治疗团队过来。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低温症和过度劳累,饮食不当导致重度肠胃炎,给萧望舒在家里吊了针。 至于如何治疗,还是那句话,规律作息,健康饮食,按时吃药,保持心情舒畅,重在调理。 他病坏了根基,只能调,尽量让身体情况往好的方向改善,却几乎没有痊愈的可能,稍不注意就又会复发。 可就真成了,捧在手里都要担心会不会碎了的瓷器了。 得知他四月还要去伦敦打fgs全球巅峰赛,无论是医生还是家里人,都隐晦地向张仙凡表示了不认同。 “比赛这么辛苦,这个身体状况就不要给他去打职业啦,”霸道女总裁张仙羽豪横地大手一挥,“在我们家做什么不行,就是什么都不做,成日吃喝玩乐,我们也养得起。” “讲到好像养金丝雀那样。”张仙凡取笑她。 “包明星做金丝雀这种事情,香港做的人多了去了,”张仙羽不以为意,“你男朋友还靓过tvb男星,有什么不行?” 张仙凡倒也真不介意将他捧着,用穷奢极侈堆砌成琼楼玉宇,将他娇养成一只风雨不惊的金丝雀。 可惜这位神一张被千娇万宠也不为过的美人皮里,裹着的却是头破血流也绝不妥协,天不能拘,地不能束,桀骜不驯的嶙嶙傲骨,想必即便是在风暴中摔得粉碎,也绝不肯在温室里被供着。 真拿靡衣玉食包养他,他估计还会给你来一句“做人要节俭,真是没穷过”。 养神不易,张家小公子叹气。 一觉醒来,萧望舒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 胃里已经不疼了,就是仍有些发胀,铺天盖地的寒意渗进骨头缝儿里,做过手术的手腕不知为何也隐隐作痛。 他脸色苍白,眼底有淤青,显得整个人疲惫不堪,顶着鸡窝头对张仙凡讲的第一句话是:“卧槽,浴室水没关!” 张仙凡顿了顿:“没关怎么了?” “水费!”他声音哑得能磨出火花,“水费很贵!” 张仙凡的表情,非常,复杂:“……” 半晌,他轻叹了口气:“水已经关了,今天是年三十了,萧望舒。” 他昏睡了一夜。 “啊,年三十了,”萧望舒头有些疼,指节摁上太阳穴,揉了揉,然后朝张仙凡扯开一个虚弱却真诚的笑,“小凡神,生日快乐。” pcl第一美人一笑,自然是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张仙凡却偏过头,沉着脸色:“你这样让我怎么快乐?” 饶是萧望舒再缺心眼儿,也听出来他家小凡神这是生气了。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如果不舒服要告诉我?”张仙凡眼底收敛着隐忍不发的燥气,素来温润的眼眸清冷得像淬了寒冰,“昨晚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疼的,是不是从喝下那碗汤开始?” 张仙凡向来聪明,萧望舒知道瞒不过他,颇为心虚,目光闪躲道:“也……不完全是。” “为什么要逞强?”张仙凡目光沉沉,直勾勾与萧望舒对峙,“一碗汤而已,你不会拒绝吗,有谁不准你拒绝吗?” “萧望舒,”张仙凡自觉失态,闭了眼睛,深深叹了口气,“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不希望你为了任何事情,去做明知道会对身体有害的事情,你明白吗?我不希望因为她是我妈,你就……” “不是。”萧望舒赶忙摇头。 他不介意张仙凡为了这件事情对他生气,却介意张仙凡为了这件事情自责。 他的小凡神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总是很喜欢承担一些,其实不需要他去承担的事。 “不是你想的那样,张仙凡,我没有伤害自己,”萧望舒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我昨晚……是想起我妈了。” 第57章 “我家很穷,不过……妈以前也给我煲过汤,”萧望舒第一次在他面前说往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那会儿我太小了,不懂事,哪知道她是为我好啊,就是犟着不肯喝。我妈应该……挺伤心的吧。” 张仙凡一震,萧亭瞳讲诉的过往,与萧望舒背部的伤疤历历在目,张仙凡恍然大悟——原来他只是在弥补童年的遗憾。 “……对不起,”张仙凡有些失措,“我不知道……” “是我该对不起,”萧望舒摇头,“做了让你讨厌的事。” 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萧望舒总会神经质地通过伤害自己来感受快意,被张仙凡撞见几次后,他们郑重谈过,张仙凡明确表明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事。 萧望舒也因此而允诺,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会再有伤害自己的行为。 “又是生日又是大年三十的,双喜临门,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萧望舒小心翼翼地看他,哄道。 “嗯,”张仙凡笑了笑,“待会儿,陪我去见个人好吗?” “啊?谁啊?” “我前女友。” 第44章 是我害死了她 急性肠胃炎后的肠胃不宜吃辛辣刺激,张仙凡一家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香港人以清淡为主,吃东西讲究一个原汁原味,但——萧望舒是个湖南人。 在萧望舒试图往专门为他烹制的药膳鸡煲粥里加老干妈未果,被张仙凡强硬制止以后,这位神颓了。 米其林星级厨师特制的粥到他嘴里仿佛变成了砒霜毒药,萧望舒吃得愁眉苦脸,吃小米糕的姿态狂放有如啃鸡腿,手都没擦就一巴掌呼到张仙凡肩膀,学着粤语的发音:“凡仔!扑该啊你!将我第老干妈还给我!” “……”张仙凡起床有刷新闻的习惯,正边喝粥边看学习强国,闻言头都不带抬的,“我已经扔了。” “扔了!?”萧望舒痛心疾首,声泪俱下,“老干老师可是宅男的女神!可以媲美长泽老师和米仓老师的存在!你怎么可以扔了!??” 张仙凡正看到关键处,见这位神又开始作,微微叹了口气:“你想让屯在基地里的老干老师也一起被我扔掉吗?” 萧望舒:“……” “变天了,要变天了,”萧望舒愤怒的拍桌而起,“张仙凡!你不要以为跟老子谈了恋爱你就能无法无……” “小舒醒了呀!”话未说完,挎着菜篮子的张妈妈就从走廊推门进来,惊喜道,“怎么样,这粥是特地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张仙凡挑眉,悠悠瞥了他一眼,挑衅般勾了勾嘴角。 萧望舒:“……” 他当即双手捧着碗大口喝粥:“好喝!太好喝了!” 两人出了门。 车里,张仙凡帮他扯了扯浅褐色的羊绒格子围巾,下定论:“你已经是我妈的舔狗了。” “那有什么办法,丈母娘我总要讨好吧?否则我一没钱二没势,三没才华,四没长相的,她不肯将你嫁给我怎么办?”萧望舒愁眉苦脸地叹气,“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扔掉我的老干老师!不仅如此,还打算带我去见!前!女!友!” “张仙凡,一定是谈恋爱以后我对你太好,你就觉得我没脾气了,居然连前女友都敢带我见,”萧望舒抱头,不住喃喃,“怪不得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没法过了,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没想到司机居然将车停在了一座墓园前。 萧望舒动作迟疑:“你跟你前女友……这么有情调的吗?” “是啊,”张仙凡失笑,“风好像有点大,你还行吗,冷不冷?” “行,非常行,”萧望舒拍拍胸脯,骄傲仰头,“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何况是在情敌面前。” 他们沿着两道栽满松柏的阶梯一路往上走,两边盘桓着数不清的石碑,嵌入碑内的照片有些崭新如初,有些已经泛黄,部分拜台前仍有香烛和纸钱的痕迹。 新年来祭拜的人居然不少,鞭炮声不绝于耳。靠他们最近的,一个中年男人将一个小男孩推到墓碑前,声音带着笑:“爸,我带你的孙子过来看你了……” “我一直觉得扫墓就像去看望亲人,是喜事,”萧望舒一路跟着张仙凡,视线从许多人身上扫过,目光沉沉,“世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被遗忘,被憎恨都很正常,就显得能被爱和记得的那群人特别幸运。” “嗯,”张仙凡放任他用冰凉得过分的指腹轻蹭自己的腕骨,回应道:“我们都特别幸运。” “其实吧,在遇到你之前我没想过能成为幸运的那部分人之一,”风迎面掠过,吹得萧望舒额角金色的发丝与宽大的风衣微扬,“当时我想着,反正也不稀罕被谁记得,死了以后也别整什么坟啊墓啊的了,火化以后骨灰就留在火葬场吧,那里人多热闹,逢年过节,一群孤魂野鬼还能凑一堆玩吃鸡。” “地府科技有这么先进吗?”张仙凡质疑道。 “干嘛,人间社会有工业革命科技革命,就不允许阴间社会与时俱进吗?” “确实,”张仙凡叹气,“就是不知道那时候吃鸡会不会被淘汰。” “被淘汰能玩别的,”萧望舒嫌弃道,“你好烦啊,闭嘴!” “那遇到我之后呢?”张仙凡失笑,凑近了,勾着他的脖子,两人肩膀紧紧挨着肩膀,“遇到我之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第58章 “跟你葬一块儿呗,还能怎么打算?我劝你少问这种无聊的狗屁话!”萧望舒暴躁扭头,“如果能葬在一起……即使没人记得,也没关系吧。” “哦,当然,”萧望舒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我说的葬在一起,当然只包括我,跟你,不包括你这位英年早逝,挂了还要在年三十和你生日当天跑出来膈应我的前女友。” 他们停在一块墓碑前,照片里的小姑娘朝他们微笑着,露出浅浅梨涡,音容宛在。 萧望舒跟她对视半晌,越看越觉得膈应:“这特么该不会是你的白月光吧?你要在今天告诉我她是你今生难以忘怀的挚爱,让我原谅你,让我接纳她?” 张仙凡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凉的,冰魄一般,寒意从他额内源源不断渗出来,有如长白山峰顶终年不化的积雪。 “萧望舒,你快手土味短剧能不能少刷一点?”他忍不住叹气,将萧望舒的手揣进他的兜里,试图用体温将萧望舒捂得热一些,“我不爱虚幻的事物,对死人更不感兴趣。” “那你带我来干嘛?”萧望舒挑眉,趾高气扬,“告诉我你前女友已经死了,绝对不会威胁到我们的感情?” “……呃,”连张仙凡本人都没想到有这么一种用途,愣了愣,笑说,“你这么想当然也可以。不过我带你来,是要和你说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我曾想过跟别人说,也有很多次,只差一点就能说出口,”张仙凡静静注视着墓碑上的女孩,用目光描摹着刻在石碑的碑文,一遍又一遍,“可惜没有。最终我没有对任何人说出口过……” 末了,他有些沮丧:“或许我应该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让时间解决一切。” “说出来吧,如果隐瞒这件事情会让你痛苦,”萧望舒见状,明白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便一手搂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能解决问题的,从来都不是时间,而是愿意面对问题的你自己。” “别害怕,张仙凡,”萧望舒拍他背的手直往下滑,从腰线滑进他垂落在腿侧的手掌,再将他手指紧紧扣住,“有我在,我会陪你面对。” 他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嚣张,幼稚与暴躁,总让人忘记他是真正凭自己冲破黑暗,逃离深渊的人,苦难灌溉得他的灵魂炽热鲜明,充满力量和可能性,仿佛无所不能一般,即便天塌下来,在他面前也不过一桩可以解决的小事。 这也使得萧望舒虽瘦削得苍白病态,却仍能给张仙凡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支持着张仙凡将事情全盘托出:“她的死跟我有关。” “她当时……给我打电话,是我让她去死的,”张仙凡被萧望舒牵住的手不自禁用了些力,交织紧扣的指节泛白,像在按耐着莫大的悲伤与自责,“是我害死了她。” 他忍不住将头埋在萧望舒颈窝,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而厚重,散出来的气息濡湿滚烫,一滴泪水终究是压抑不住,自眼角跌落,消融在萧望舒浅咖色的大衣里。 萧望舒一手牵着他,一手搂着他的腰,顺着他的背部一下又一下的抚摸:“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第45章 你去死吧 女孩叫嘉怡,以前一直寄养在大陆的爷爷奶奶家,七岁时被接回香港,成了张仙凡<a href="" target="_blank">青梅竹马的玩伴。 她们家除她以外,还有一个一直生活在父母身边的小妹妹,性格调皮活泼会撒娇,就显得原本就内向文静的嘉怡愈发孤僻。 年岁渐长,少女心事越积越多,张仙凡知道她不快乐,因为她不止一次跟张仙凡说:“这个家不需要我。” 嘉怡生了病,她的世界和张仙凡的世界不一样,她说她陷落在黑暗里,度日如年,感觉一切事情都没有意义,头脑时常像是塞了棉花,轻飘飘白茫茫,思考时迟缓而费劲,记忆更如同褪色的水彩画,只余下一片空白。 严重的睡眠障碍,思维混乱,心慌心悸让她的生活十分痛苦,她因此而陷入了自卑自责的怪圈当中,整日待在卧室里,恐惧与人交流,成日不是发呆就是哭泣,一片混沌中,还会做出许多自残自伤的事情。 沉默寡言的性子让她在学校里受到了不少欺负,张仙凡为了帮她打架,生生将跆拳道练到黑带。 为了让她的生活有色彩一些,张仙凡做过许多努力,吃鸡就是其中一件,而且颇有奇效,嘉怡打得很不错,跟张仙凡一起支持着当时的uyg,甚至还特地飞到大陆去看他们比赛。 “哦?”萧望舒一挑眉,“她喜欢谁?” 张仙凡顿了顿,无奈摊手:“颜色。” “哼,”萧望舒不屑轻哼,“颜色那张娃娃脸是比我讨女人喜欢。” “没关系,”张仙凡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眼角泪痕犹在,却笑着注视他,“我喜欢你。” 嘉怡父母自认理亏,对她尤其放任,尽管她沉迷游戏成绩一落千丈,也从来不曾指责过她一句。 可惜就在她的状态逐渐好转时,嘉怡爷爷病逝的消息从大陆传回来,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彻底击溃了她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与快乐,让她的情绪重新跌落谷底。 很多人都不理解她崩溃的原因,明明她的生活已经比大多数人都优渥顺利,于是将她的病因归咎于敏感与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她的许多长辈俨然都在这一行列。 第59章 而他们的年龄,也都走到了少年们情窦初开的阶段,身边到处都是早恋的同学和朋友。 嘉怡从来没有体验过“喜欢”是什么情绪,对好姐妹口中的“恋爱”很是好奇,于是有一天,她突然对张仙凡说:“我们在一起当了这么多年玩伴,不如试试拍拖(谈恋爱)吧?” 张仙凡很犹豫:“可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 “没关系,就试试!我也没有那种感觉!”嘉怡执拗道,“凡哥哥,答应我好吗?” 除了吃鸡以外,这是唯一一件能让她感到有意义的事情,最终张仙凡接受了她的请求,学着身边男同学的样子,给她送花,给她买早餐,骑着单车载她顺着操场的校道绕圈,陪她去电影院看爱情电影。 可嘉怡最终也没找到那种感觉,她难过极了:“有时候,我会觉得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我很想爱这个世界,让我的生活因此而热烈一些,可我好像做不到,我……我是个好冷漠的人。” “我这么冷漠,世界应该不会爱我吧?”嘉怡问他。 “怎么会呢,”张仙凡摸了摸嘉怡的头,比起男朋友,更像是兄长对妹妹,“你是一个连看到小猫受伤都会很难过的人,这么善良温暖,世界一定很爱你。” 大家都知道她生了病,生了重病,于是对她极其呵护宠爱,几乎百依百顺,嘉怡因此露出不少笑容,在众人面前时,仿佛阴霾已经散尽,好似从未病过,但私底下却更加郁郁寡欢。 她跟张仙凡说,她感到很自责,很疲惫。 为不能如大家期望那般好起来而自责。 为要装得像如大家期望那般好起来而疲惫。 她很沮丧:“凡哥哥,我觉得人间并不欢迎我。” 不等张仙凡开口,她又说:“你不要再安慰我了,我连听到你的安慰都会感到难过。” 这次交谈过后,她闭门不出了许久,没人敢打扰她。 在初春的一个深夜,张仙凡在睡梦中被她的电话叫醒。 嘉怡的声音很平静,带着清醒的冷漠:“凡哥哥,我感觉我好像被困在了死局。” 张仙凡跟她相伴多年,也算青梅竹马,彼此间早已有一种独属于他们的心有灵犀,此刻竟奇异地感应到她接下来想做的事:“你想离开了吗?” “是啊,这里已经困了我太久,我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嘉怡叹了口气,问他,“凡哥哥,你向来都是最支持我的人,是吗?” 也不知是因为还没彻底从梦境中醒来还是怎么,张仙凡鬼迷心窍般,答了:“是。” “你的努力我已经亲眼目睹过,我亦知道你的挣扎与坚持,我知道你也不想妥协,我知道你已经是全力以赴,”张仙凡用困顿的懒音说道,轻微沙哑的声音自耳畔摩擦出安抚人心的魔力,“你去死吧。我知道你只是输了,没有当逃兵,我会永远记得你存在的痕迹。” “你去死吧,”张仙凡重复了一遍,低声叹道,“这样,就不用再被那些看不见的病症折磨了。我知道你其实害怕孤独,所以你放心,我每年都会来看你,就当作和你相聚。” 电话那头,嘉怡沉默了许久,最终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从听筒传到张仙凡耳边,说话却是笑腔:“多谢你,凡哥哥,多谢你。” 也不知她是笑着哭还是哭着笑,总之这一刻,张仙凡感受到了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嘉怡:“他们都要我活着,你不一样,你想我自由和快乐。” “祝你能找到那个,可以让你感觉到喜欢的人。” “祝你幸福,我会永远在天上保佑你。” “再见,凡哥哥。” 第二天,嘉怡在房间的浴室里割腕自杀,鲜血将浴缸里的水染红,被发现时已经了无生机。 她将手机恢复了出厂设置,谁也不知道她临死前,曾跟张仙凡有过这样一通电话。 彼时他们十五岁。 此后的日子里,张仙凡无数次想起那个深夜,如果他能说点别的什么,说点让嘉怡高兴的事,说些挽留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杜绝这次不幸? “那晚我本可以劝她活下来,可我却让她去死,”张仙凡叹了口气,他是骄傲的人,所以哭也是悄无声息的,眼圈泛着红,眼泪蓄在眼眶里,装得一派若无其事,嘴角甚至带着温和的笑意,眼底却清冷得出奇,“你说,我不是杀人凶手是什么?” 第46章 萧望舒怎么会丑呢? 张仙凡或许是为她解开桎梏的救赎者,又或许是抽走她最后一根稻草的杀人犯,无论如何,发生这种事情,萧望舒身为旁人,如何能定论对错? 何况他们当年还这么小。 萧望舒搂着他,安慰般地亲了亲张仙凡脸颊:“无论劝她活着还是让她去死,要背负的东西都十分沉重,要么是她对你的失望与怨恨,要么是与俗世理念相悖,来自道德的罪责。可在这种情况下,你依旧勇敢地做出了选择。” “你已经非常了不起,至少你做出了选择,”萧望舒用一种笃定且认可的语气说罢,伸出手,用指节穿过张仙凡的碎发,轻轻将落在他头上的柳絮挑出来,温声道,“我想,她离开前既然选择了用祝福跟你道别,应该也不希望你被困在杀人凶手的自责当中。” “你是活着的人,张仙凡,”萧望舒松开握他的手,站在他面前,与他四目相对,“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往前走吧,无论结果,无论对错。” 第60章 成长是一个人的事,萧望舒能陪他走现实的路,却不能陪他走心里的路,所以松开了他的手。 张仙凡自然明白这点——在成为彼此爱人之前,他们都是自尊自爱的个体,拥有能够独自面对风雨,蜕变的能力。 这件事情在张仙凡心中积压已久,此刻说出来,有种在山穷水尽中独自走了很长的路,终于豁然开朗的感觉。 二月春风迎面而来,掠入张仙凡眼底,温润宁和的笑意重新浮现,点墨一般渲染开。 那双轮廓漂亮的狐狸眼仍紧紧注视着张仙凡,目光灼灼。 真奇怪,这人的温度明明能从皮肤一路冷到骨髓,本该是没有温度的泠泠月光,凄凄霜雪才对,为何眸内总能迸发出如此鲜活炽烈的火焰? 两人相视一笑。 萧望舒转过身,半蹲下来,目光与照片中的少女平齐:“辛苦你了,这趟过来也没带什么特别的,就请你吃颗糖吧。” 嘉怡的确爱吃糖,而且跟萧望舒如出一辙的嗜甜如命。 说罢,他居然真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根黑糖话梅糖,双手放在拜台上:“我是uyg的moon,谢谢你的喜欢,真的,非常感谢。” 晴天的黄昏就像是燃烧的太阳撞进山谷,烤得层云如同焦糖一般,泛着暗金的光泽。 下山以后,他们到张仙凡说的那家咖啡店,买了萧望舒心心念念的熔岩巧克力,司康和可颂。 或许是刚才山里风大,他被吹得又着了凉,故而仍没什么胃口,挖了两勺以后就将蛋糕推到张仙凡面前。 他的脸色实在不好看,一片没有血色的白,连橙红的落日余晖都拯救不了。 “吃不下了?”张仙凡皱眉,忧心忡忡地掂了掂他额头的温度,好像比平常更低一些,“……对不起,你这种状况,我不该贸然带你上山。” “干嘛,这也要说对不起?我有那么弱不禁风吗?别说上山了,我这身体素质就是去挖人家祖坟也没问题ok?”萧望舒一挑眉,无比骄横,“你要是瞒着我悄悄去见前女友,那才真应该说对不起!” “不!不应该说对不起!应该直接天打雷劈!”萧望舒说得自己都入了戏,愤怒地控诉道,“你这个杀千刀的渣男,他妈的,迪迦!” 天知道他拿着手机当召唤器原地大喊的举动有多引人注目。 张仙凡:“……” 为什么这人的脸色无论难看到何等地步,都能有如此顽强的作妖精神? 回到太平山时,张爸爸已经在家里等着了,看见萧望舒,当即给他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亲密得如同另一个儿子:“忘虚!哎呀!我们终于都见面啦!” “老豆!(爸爸)我们等着他们回来做果酒呢!”张仙丹过来拽着萧望舒的手,“你的忘虚我们征用一下!” 厨房里,新鲜水果都已经洗好,所谓果酒,其实就是用红酒去浸泡自己喜欢的水果,实在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张仙凡随手拿了颗车厘子塞进萧望舒嘴里:“甜不甜?” “甜!”萧望舒眼睛都冒了光,他活到现在都没吃过几回车厘子,而这里的车厘子岂止是甜,简直是又大又甜。 “甜也别吃太多了,”张仙凡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水果性凉,况且你身体还没好呢,当心胃里又闹腾。” 张仙羽:“那酒是不是也不能喝?” 张仙凡:“嗯,做着玩玩得了。他泡的那瓶我帮他喝吧。” 张仙丹:“可以,反正你酒量好。” 愁眉苦脸的萧望舒简直像只枯萎打蔫的茄子。 张仙丹老婆忍不住笑,偷偷拽过萧望舒:“见爸爸的时候你不要紧张,我刚来的时候也会被吓到,但爸爸就是这样一个热情的人,都拿我们当亲生骨肉看。” 所以电视剧里跟媳妇儿回娘家,或跟丈夫回婆家时会遇到的那些刁难和问题,通通都没有出现。 为了照顾萧望舒一个不太听得懂粤语的湖南人,他们甚至用的普通话聊天。 这一大家子其乐融融,饭桌上一路斗嘴打趣,彼此自然地交流着在外面遇到的趣事,即使是困难,或犯下的一些错误,也能用轻松愉悦的语气说出,旁人听了付之一笑,调侃两句,事情便很快翻页。 如张爸爸所言,生活之外无大事,唯有开心最紧要。 年三十要守夜。 这座城市很繁华,到了夜里道路上仍有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这或许是新年独有的热闹。 他们在山顶,凌晨十二点时能清楚看见四面盛放的绚烂烟花,一路铺展开,与天上星辰和人间灯火相辉映,火龙般绵延万里不绝,将黑夜点燃得亮如白昼。 落地窗前,他们依偎在一处,眼眸清楚倒映窗外的景象。 张仙凡喝了口红酒,温声问他:“你喜不喜欢这座城市?或者说……有没有因为我,觉得这座城市特殊一点?” 萧望舒是无根飘萍,对他而言哪里都一样,哪里都无所谓,哪里也都能成为热爱,自由而孤独,是悲凉与热烈本身。 故此张仙凡总执着于想要萧望舒爱上这里,想用山顶藏他的萧月亮。 “有你的地方都是特殊的,”萧望舒被亮澄澄的红酒激起了馋欲,偏偏张仙凡不许他喝,于是只能凑近了,亲吻他的双唇,吸吮他口中并不算浓烈的酒味,“……何况是你生长的地方。” 第61章 过了年三十,张仙凡就已经到了十八岁,故而两人都没有丝毫克制,在酒精的释放与催促下,拥抱,纠缠。 直到连呼吸都是彼此的味道。 直到衣衫尽褪。 张仙凡轻抚他背后纵横交错,狰狞可怖的伤疤。 萧望舒身体剧烈震颤了一下,哑声道:“……是不是很丑?” “怎么会,”张仙凡失笑,“其实……你过去经历的事,亭瞳都已经告诉我了。” “我猜到了,”萧望舒低声说,“否则,你那天看我的样子,不会这么心疼。” “这是什么伤?” “都是刀伤,只有刀伤才会留下这么深的痕迹,”萧望舒有些不自然地伸手,想将他搂到身前,不让他再看,“太丑了,你不要……” 没想到下一刻,张仙凡竟直接吻了上去:“不丑啊,萧望舒怎么会丑呢?” 萧望舒倒在血泊中时,从未想过,此后会有一日,有一人,用如此怜惜,虔诚的态度,遍吻他全身伤痕。 “这个人,是我的。”他这样想着。 于是心中涟漪激荡成惊涛骇浪,他欺身而上。 于是纵情欢愉,山呼海啸。 于是昏天黑地,覆水难收。 仲夏亦落满寒霜的雪山,终究还是融成了滚烫的汤海。 第47章 月神变了 一个新年过去,萧望舒的脾气有了显著变化。 作为uyg里唯一一个继承萧望舒的衣钵,玩ak和98k的人,从恢复训练开始,火狐就不依不饶地追问萧望舒一些很简单的操作细节问题,甚至三翻四次将他家神召唤到身边,要求手把手教学。 萧望舒云里雾里,但还是上手教了:“小胖子,你tm是不是放假放傻了?这都能忘?还能不能行?不能行退役吧,反正咱们队多个人。” 火狐没理会他的挖苦,思索着,一脸深沉地问:“月神,ak和98k的区别是什么?” 这两把枪同样都是用的762口径的子弹,所以常常会被一起携带,许多玩家不了二者最根本的区别在于何处,但,火狐是个职业选手。 “卧槽,小胖子,你tm脑子瓦特了?”萧望舒震惊了,“这俩枪膛长度都不一样啊,一把狙击步枪一把自动步枪,你问我有什么区别?” “不行了,不行了,我得找朗姆聊一聊,”萧望舒嘀咕着去了洗手间,“这小胖子tm怎么跟中邪了似的,啥都整不明白,别不是老年痴呆提前发作了吧?” 基地里,开着直播的火狐将刚才萧望舒的教学过程一字不落地播了出去。 “你们看见了吗?不对劲啊家人们!”火狐崩溃挠头,“月神已经三天没骂我了!我好难受啊!” 有弹幕问:“刚才月神不是骂了吗?” “卧槽,那能叫骂吗?”火狐激动道,“比起从前,这只能算是猫挠痒痒!” “完了,月神变了,再也没有人会指着我的鼻子大声骂我sb了,”火狐一脸沉痛,“我的人生从此失去了快乐。” 直播间里,除了“哈哈哈”和“还有这种奇怪的要求?”外,居然还有发“+1”,“+2”和“+10086”的。 有特地录萧望舒的激情喷人语音当作起床铃声的观众,伤感表示能跟火狐感同身受:“让我这种一天不被月神骂浑身难受的人可怎么活啊?” 于是,闲得蛋疼的pcl观众们开始研究令他们月神性格发生质变的原因,最终发现——让月神变成这样的,不是别人,正是张仙凡! 他们两个,新年时被香港的观众拍到在手作店做蛋糕;在山顶跑步运动;在时代广场玩swich;在跑马场骑马;还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打高尔夫和射箭。 总之这场恋爱谈得轰轰烈烈,毫不避讳,年假不过短短五天,却在整个香港都留下了他们成双成对的身影。 恋爱的酸臭味甚至弥漫到了硝烟四起的绝地岛—— 回基地以后,他们连直播单排排到对方,都能让人猝不及防地秀上一秀。 萧望舒击倒张仙凡,就耀武扬威地到他面前:“叫声哥哥就扶你起来。” 张仙凡击倒萧望舒以后,萧望舒脸都不要了,直接公开求饶:“张老板,放过我,给多我一次机会啦。” 整个公共频道都能听到他们不是双排,胜似双排的打情骂俏。 全pugb,特别是那些打上无敌战神,全区500强的玩家,对此都恨得牙痒痒,却又拿他们没办法——玩家跟职业终究有所差距,何况这两位,一个迄今仍是pcl不败的月神,一个是pcl公认的后起之秀,少年天才。 别说杀他们,不被他们追着拿人头就不错了! 这俩甚至还会在墙面上用子弹扫射告白,萧望舒的“fan”和张仙凡各种大大小小的月亮已被无数人截图打卡。 由于这俩实在太过肆无忌惮,又张狂得如出一辙,一条名为#嚣张cp分手快乐#的话题悄悄爬上微博热搜。 直播时,面对弹幕铺天盖地,幸灾乐祸的询问,萧望舒怒道:“cnm,你们是不是tm的有病啊,esl的时候还搁那刷什么,世界婚礼、祝福、百年好合,现在就开始盼我们分手了?” “真tm是群sb东西!真要这么闲找个厂上班吧,别nm的在这里恶心人,妈的一群臭狗,焯!”萧望舒阴沉着脸色,对着直播间的观众足足骂了有十几分钟,然后发泄似的开了把排位,一路不留余力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第62章 直播间里已是一阵欢腾。 弹幕a:“卧槽!开骂了!开骂了!!!” 弹幕b:“我的起床铃终于可以更新了!” 弹幕c:“有录播吗?有录播吗?” 弹幕d:“我有我有,需要这场录播的下播以后私我!” 弹幕e:“爽!!真的太爽了!!!” 路人a:“???月神的粉是不是都有什么大病?” 路人b:“这是什么大型抖m聚集地……” 素质广场内,有猛男在公共频道娇羞大喊,声音荡漾:“月神~月神再骂我一次月神~~~” 萧望舒:“我cnm!滚nm个b!有病去治,少搁这恶心你爹我!” 猛男:“啊~舒服了~” 萧望舒:“……焯。” 凑巧的是,他又双叒叕匹到了他们家小凡神。 两个人太过熟悉彼此的打法,张仙凡的自由人路数更是由萧望舒亲手教学,故而你来我往地缠斗许久,都苟到了决赛圈。 很快,圈里剩下他们两个人。 萧望舒打完整个背包的药,穿吉利服趴在电网前,与草地融为一体,架着枪开公屏语音,刚才喷人的暴跳如雷全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似笑非笑的轻佻语气:“小凡神,想好怎么死了吗?” 他眉目舒展,唇角上扬,眼眸含笑,意气风发的样子在直播间清晰展现。 弹幕a:“阿伟死了,用脸杀人?” 弹幕b:“卧槽,差点忘了咱们moon是pcl第一美人了。” 弹幕c:“别说了,分手快乐!” “你想好怎么死了吗?”张仙凡的声音从耳机里穿出来,很温和,拂动的吹风一般掠过耳蜗,“月神?” 两人几乎是同时动了。 萧望舒朝张仙凡一顿扫射,张仙凡则原地封烟,朝枪响的方向扔了个手雷。 身后是电网和毒区,手雷断掉萧望舒所有生路,早就暴露了位置的张仙凡也只能直接喷涌而来的子弹。 最终两人几乎是同时死亡。 系统判断萧望舒吃鸡——手雷爆炸的时间,离萧望舒开枪射死张仙凡的时间仅隔一个眨眼。 这势均力敌对峙的一幕实在太过精彩,每一个细节都被两人处理得一丝不苟,简直惊心动魄。 弹幕里,满屏的“分手快乐”已经被“666”取代。 弹幕a:“看见了吗,这种实力的才有资格摘绝地岛的玫瑰!” 弹幕b:“别分手快乐了,还是百年好合吧,我等凡人不配!” 弹幕c:“不!是我等不配,凡人配!” 弹幕d:“谐音梗,扣钱!!!” 弹幕e:“卧槽,月神怎么了,怎么感觉他表情有点奇怪??” 弹幕f:“前面的别跑!我也注意到了,怎么打把排位还给他整出冷汗来了?” 弹幕g:“卧槽,他怎么了!表情不对劲啊!!额角那凸起来的是青筋吗,是青筋吧???” 弹幕h:“他怎么了???” 众说纷纭的直播间突然一黑,只余下“系统提示:主播已下播”的一行字。 第48章 你只需要尊重他的选择 萧望舒手伤的事情,从凤凰杯以后就不是什么秘密了——uyg再怎么隐瞒,也逃不过pcl观众的火眼金睛。 他在赛场上隐忍痛苦的神情,捧不起奖杯,拎不起外设,甚至连在赛途中喝水都要队友帮忙拧瓶盖的细微末节,都被外界捕捉得一清二楚。 pcl早有流言,说fgs是萧望舒的退役之战,对此,萧望舒本人没有发表任何回应,就当默认。 他身体不行了,这是萧望舒,跟关注他这么多年的观众们,双方都心照不宣的事。 可头一次在直播间亲眼目睹他手伤发作的模样,观众们还是炸开了锅。 他是uyg的moon,在pugb拥有无数丰功伟绩的殿堂级人物,站在pcl荣誉金字塔的巅峰。 最与众不同的是,相比起众多年少成名的天才,萧望舒是不折不扣的成长型人物,坚持不懈的精神真正影响了一群人。 采访中,他曾开诚布公地说过:“我就是个普通人,也没什么天赋,唯一好的点就是倔,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认定的人就一定对他好,一路走来勤勤恳恳,才算是成就了这么些东西。” 正因如此,他的again and again and again才能风靡当年的pugb圈,不少观众都学着他的样子在手腕纹下了这行字,追随着萧望舒的脚步,朝各自不同的人生目标,一次又一次的进发着。 moon这个id,早和老uyg一起,镌刻进了不少观众少年时代的回忆里,是能代表一代人青春的名字,对pcl的观众而言,萧望舒的意义早不止是选手这么简单了。 萧望舒早成了许多职业选手与观众的信仰。 慌乱的不止他的直播间,还有整个uyg基地。 手伤复发的疼痛萧望舒很熟悉,一瞬间他原想忍着,没想到手腕剧痛愈演愈烈,剥皮抽筋一般,整只手都在抽搐,手背青筋暴起,尤为可怖。 萧望舒疼得眼前发黑,在意识模糊之前勉强摁了下播键,然后左手死死摁着右手,蜷缩着背部压到大腿前。 他死死咬着牙,冷汗涔涔,左右两旁的张仙凡跟鹤归几乎同时发现了不对,一声惊呼后整个基地都默契地下了播。 火狐打车,鹤归叫人,黄焖鸡抄起外套就往萧望舒身上披,张仙凡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来。 第63章 基地离医院不过五分钟车程,载着uyg成员的两辆车驶入停车场,四个人护送着他一路进了急诊。 站在急诊室外的刘不得和朗姆面色凝重,默然半晌后,朗姆靠在窗前点了根烟。 弥漫的烟草味很快被流通的空气带走,朗姆语气沉重:“如果没有萧望舒,uyg在fgs夺冠的几率有多少?” “怎么了?”刘不得的声音很温和,情绪被反光的镜片遮掩住,“你离开赛场也不过短短几年,难道真将什么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也有几年了,”uyg的人对刘不得这个人,大抵都有些依赖的成分在,故而朗姆看向他,执意要从他嘴里寻求一个答案,“如果没有萧望舒,uyg在fgs夺冠的几率有多少?” “和你的猜测一样,几乎没有,”刘不得莞尔,他是教练,资历又老,向来是最沉稳冷静的那个人,“鹤归是个成熟的选手,各方面都很出色,可惜在指挥这方面是短板,火狐跟黄焖鸡不用说,还需要锻炼,张仙凡虽然天赋绝佳,又有望舒手把手带着,但终究只是个新人,他的赛场经验,甚至连火狐和黄焖鸡也不如。” fgs是全球巅峰赛,荟聚的都是各个赛区的顶尖选手,比pcl的内战要难应付得多。 “如果没有望舒,”刘不得实话实说道,“这支队伍,恐怕还需要磨合一年半载,才能具备夺冠的能力。” 当今职业圈缺的不是操作一流的选手,而是有着透彻理解,全面大局观与准确决断力的指挥,萧望舒第一自由人的身价因此而来。 他的操作或许不是老uyg中最强的,却是最有指挥才能的人。 “可望舒的身体,很显然已经不再适合打比赛。”朗姆目光担忧地望向急诊室。 “心还是这么软,”刘不得拍拍他的肩,调侃,“这可不适合当一个俱乐部的经理,毕竟在管理层眼中,商业价值代表一切,如果换做从前,uyg说什么也不会让望舒下场的。” “让商业价值见鬼去吧——现在经理的位置已经让给我了!”朗姆只是摇头,坚决道,“我是过来人,我看重的是选手的身体状况,以及综合的能力水平。电子竞技是公正热血的舞台,选手的血肉不该被贪婪的资本吸吮!” “你想让望舒下场?”刘不得询问。 “是!”朗姆答。 “那你有没有问过望舒自己的意思?” “呃……” 刘不得脸上仍挂着笑意,抬起手,原想像以前一样安抚地拍拍他的头,结果发现这孩子个头已经窜到了一米九,只得作罢,改为拍拍他的肩:“望舒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人,他向来很有自己的主意,我想,你只需要尊重他的选择。” 医生的诊断是,萧望舒做完手术,手伤还没好全就又折损过度,导致伤势恶化,必须立即停止训练进行治疗,否则萧望舒很有可能变成一个右手功能丧失的残废。 诊室内,其余人大气不敢出一声,都等着萧望舒本人做决定。 张仙凡站在他身侧,温柔地牵起他的手:“接受治疗,好吗?比赛就交给我们。” 他表面从容,内心却慌乱得不行,手心跟脊背都出了汗,紧张地盯着萧望舒,生怕萧望舒拒绝。 萧望舒沉默地看了张仙凡半晌,抱歉地将手抽出来:“对不起。” 一瞬间,张仙凡只觉得怒意上涌,如玉般温润的眉眼浸了愠色:“为什么!萧望舒,什么值得你拿下半生的健康去拼?难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们的能力?” “不是的,张仙凡,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们的能力,你们都是很优秀的选手,将来在职业赛场,取得的荣誉一定会比我更多,”萧望舒缓缓摇头,低声笑笑,拇指指腹轻轻擦过张仙凡眼角,温柔地哄道,“我只是要去弥补我2020年,在伦敦的遗憾。” moon这个id,承载的早已不止是萧望舒一人,还有颜色、林寻和朗姆,2020的fgs,是足以载入pugb史册的一笔缺憾。 如果换做别人,或许可以一笑置之。 但偏偏,萧望舒又是个极致偏执倔强,粉身碎骨不回头的人,他的世界里没有放弃这两个字,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无论如何也绝不妥协。 如今,他是铁了心要奔赴fgs的战场。 他是铁了心,要如飞蛾扑火一般,去弥补当年夏天那一场盛大的遗憾。 第49章 我陪你一起去 萧望舒不愿意接受治疗,医院也没有别的方法,在找到新的治疗方案前,只能给他开消痛冷敷贴,消炎药和镇痛药,用护腕辅佐,治标不治本地缓解疼痛。 临近fgs,uyg的训练强度无比繁重,考虑到身体原因,萧望舒放弃了个人的通用类操作训练,将训练的核心放在指挥和分析对手打法上。 至于训练赛这种,唯一能在赛场外看清全队优劣势与水平的项目,那是肯定要参加的。 萧望舒的打法强势霸道,相比躲避,他更喜欢抢在敌方开枪前将对手击倒,敏捷的操作与准确的枪法展现出强大的统治力,因此很少会有选手敢跟他刚枪。 但现在为了减缓对手腕的消耗,萧望舒不得不将对枪法的依赖转变到走位上。 他的游戏理解和意识本就绝佳,转变打法以后虽然kda有所下降,但也给了其他队友发挥的余地,不再以自由人为核心,实力平均,风格更加诡谲多变,或者说,更加混乱无序。 第64章 ——有时候连萧望舒都不知道这群兔崽子在干嘛,但群魔乱舞之中,偏偏又能达到出乎意料的效果。 萧望舒跟刘不得对视一眼,都觉得现uyg的情况,有些像uyg刚组建的时候,各秀各的,没什么战术,就是单纯的莽。 如果是这样…… 萧望舒逐帧分析着训练赛的第一视觉录屏,萌生了新的想法——能被招进uyg的选手,或许在大局观和经验中有所匮乏,但无论如何,操作和意识肯定不会差,既然如此…… “教练,队长,”张仙凡敛眸,波澜不惊地淡淡道,“我有个想法。” “啧,队长,真是个拒人千里之外的称呼,”萧望舒嫌弃地撇了撇嘴,想,“看来他们家小凡神还在气头上。” “我也有个想法,”萧望舒左手拇指摁在右手腕前,无意识地打着圈,轻轻揉着,朝张仙凡的方向一挑眉,讨好地含笑道,“你先说?” 见状,张仙凡就知道他们应该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便平静地瞥了他一眼,眼神清清冷冷:“不一定是自由人体系。” “呀,”萧望舒故作惊讶,“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月神,可以了,够了,”火狐实在没眼看,“你是求偶期的孔雀吗,这么能装?” “cnm!”萧望舒怒道,“火狐!无配件枪械你tm给我加训半小时!” “嘤嘤嘤……”火狐哭丧着脸,求助似的看向刘不得。 刘不得温和一笑,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黄焖鸡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火狐肩膀:“没听说过跟对象冷战中的男人不能惹吗?该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犯贱智障儿子。” 训练赛从下午开始打,打完以后立刻进行总结,这场复盘会开了很久,但是收获颇丰。 众人从训练室出来到餐厅吃饭时已是八九点。 灯光下萧望舒脸色苍白,一双狐狸眼却明亮如星子,藏着不怀好意的狡黠。 他被冷敷贴和护腕包裹着的右手颤抖个不停,连带着握在手中的筷子也开始震颤,想夹鸡翅,可惜试了几次,结果都是筷子不堪重负般垂落。 萧望舒表现的很安静,视线始终停留在鸡翅的方向,不知是在看筷子还是在看他不由自主发抖的手腕。 关节处传来的剧痛有如剥骨抽筋,如果拆开护腕,一定能看见凸显的青筋正怪异地隐隐收缩、跳动着,像是缠缚在骨肉中的毒蛇。 昔日亚洲第一ak,如今居然连一只鸡翅都夹不起来,估计每个职业选手见了,都会横生兔死狐悲之感。 如果说竞技体育是青春饭,那电子竞技就是青春饭中的青春饭,日复一日的训练对身体的损耗极大,几乎每个功成身退的选手,都会面临一身伤病。 这是要用健康和青春灌溉的冠军梦。 人人目光黯淡,不敢直视,张仙凡却简单粗暴,伸手覆盖住萧望舒手腕,用掌心的温度为那截冰凉得直冒寒气的腕骨渡去些许暖意,握着他的手收进口袋里。 口袋里,萧望舒劲瘦的指节紧紧扣住张仙凡指缝,指尖挑逗般摸索着张仙凡的手背,偏偏张仙凡担心弄疼他,没敢加大力气挣脱,只能任他纠缠。 张仙凡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故意的。” “故意的又怎么样?”萧望舒眨眨眼,嬉皮笑脸地看着他,目光尽是恶作剧得逞的狡诈,“你还不是要心软?” “我还没消气,”张仙凡没带笑,薄唇轻抿,眉眼雪山般冷峻疏离,“暂时不想理你。” 萧望舒的手跟八爪鱼似的,黏着张仙凡就不肯放了,一直维持着十指紧扣的状态,笑得促狭又挑衅:“吃你的饭不就好了,你先说的话还是我先说的话?谁要你理我?” “……”张仙凡哭笑不得。 ——这样一个泼皮无赖,当初他真是瞎了眼,才觉得他有如霜雪一般苍凉空寂! 临近三月中旬,湖南连续几天下了很大的一场雨,大颗的雨点砸在瓦片上,风哼瓦吟,江河湖泊的水涨得很高,仿佛要与倾泻的天水交汇般,到后来,天与地已经分不开。 时至今日,萧望舒的手腕已经受不得任何阴冷寒凉,这种天气对他来讲是最致命的,即便什么都不做,手指也会无意识地蜷在变了形的掌骨前,疼得整只右手抬都抬不起来,更别说握鼠标了。 这已经不是单纯靠冷敷贴和护腕就能缓解的症状,为保比赛过程中万无一失,萧望舒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联系了医生,准备再打一针封闭。 两三个月来难得的一天休息,为了不影响队友的心态,萧望舒独自出了门。 出租车刚开出基地没多久,萧望舒就接到了张仙凡的电话:“在哪里?” “我们不是在冷战吗,”萧望舒瞠目结舌,哑了半晌,“你这么快就发现我不见了?” “你在哪里?”张仙凡加重了语气,担忧和紧张从声音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在……”萧望舒顿了顿,思忖片刻,还是选择向张仙凡说实话,“在去医院的路上。去打封闭。” 张仙凡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萧望舒不由得有些紧张。 “注射封闭针,有可能会导致局部的炎性病变,组织增生,变脆,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副作用,有很大概率会加重你的病情。”张仙凡将一系列症状说得无比流畅,明显有认真了解过。 第65章 “嗯,我知道,”萧望舒轻叹道,“我也知道……如果告诉你,你一定会生气。” “尽管知道我一定会生气,你也一定还是要去做。”张仙凡说。 萧望舒沉默了会儿:“嗯。” 听到这个答案,张仙凡释怀一般,忽地笑了:“好吧,既然这样,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说过,无论好事还是坏事,开心还是难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能和你一起承担。如果现在你跟我说了你的决定,我却做不到支持你,岂不是我食言?” “我不生气了,”张仙凡柔声道,清风拂面一般,隔着手机仿佛都能看见他温润的眉眼,“我在基地门口,你回来接我吧。封闭针这么疼,这次我陪你一起去。” 长达一个多星期的冷战,就这么结束了? 萧望舒本人都没想到他们间的矛盾居然会化解得如此轻易,呆呆道:“……啊?” “我说,”张仙凡强调,“我陪你一起去。” “放心吧萧望舒,”张仙凡声音里带着笑,铺天盖地的情感有如车窗外倒泻的雨水,“我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了。” 第50章 老将不死,薪火相传 绝地求生fgs全球巅峰赛在伦敦正式开幕,来自全球各个赛区的24支队伍齐聚一堂,争夺2022年首个国际赛事的冠军,吸引了全球pubg玩家的关注。 张仙凡生日一过,俱乐部就官宣了他首发的身份。 前段时间萧望舒手伤的消息不胫而走,闹得沸沸扬扬,每个赛区的观众都猜测他会为了身体健康选择弃赛,或者守饮水机,跟队友交替上场。 ——uyg一队五首发的配置,显然是为萧望舒而准备。 他毕竟是pubg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位初代选手,全球的观众们对他的情感都相当复杂。 或许在赛区的立场上,观众们对他曾经有过厌恶,但萧望舒毕竟是承载pugb历史与青春的人,如果要见证他如曾经同辈的队友与对手一般,转身走向落幕,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 萧望舒的退役,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故而开幕入场时,观众席都翘首以盼,希望能再次看见那个狂妄不羁,飞扬跋扈的选手。 所以到底是谁tm把uyg的入场顺序安排在倒数第二的?!主办方你以为你很幽默吗??? 当主持人叫出“uyg”时,原本正热烈欢呼的观众席不约而同,忽地静默,人人紧盯大屏幕,屏息以待。 直到,选手通道中缓步走出一个身穿uyg队服,一头金发一簇扎成小啾,余下散落额角两侧,五官昳丽,眉目被舞台灯光渲染得几近惊艳,漂亮又肆意的少年。 他勾勾唇角,左手比枪,挑衅般地朝摄像头开了一枪:“嘭!” 这枪简直开到了观众们的心巴上。 这是绝地岛独一份儿,纵情恣意的狂野。 全场沸腾,无论赛区与国家,无论观众与选手,此时此刻,都忍不住高呼他的id:“moon!moon!moon!” 萧望舒享受地张开双臂,迎接为他而来的欢呼与掌声,在fgs满场的热闹与盛大中,被千万人的目光簇拥着走到座位前。 第一场比赛开始。 私底下各战队间都会彼此研究,而uyg的战术早就被剖析得十分透彻——围绕萧望舒为主的自由人核心打法,倚仗萧望舒超一线的综合水平,这种战术很强,但也并非无懈可击。 职业圈子里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想要击溃uyg很简单,只要逮着moon杀就行了,毕竟近年的uyg,是由他一手抬进一流战队之列的。 上赛季的pgc,纪渔也成功用行动证实了这句话绝非笑谈,在萧望舒被他用十字弩阴死以后,uyg确实溃不成军。 故而自由人是承受着决定全队关键成败压力的位置,也必将遭受敌方的集火。 “注意pkl(韩国赛区)那帮老阴比!”刚跳伞,火狐就骂骂咧咧道,“上一年比赛咱们家神就是被这群阴比阴死的!妈的几个战队联合起来玩儿命针对他,疯狂搞心态,明显非法组队,裁判还跟盲人似的说没问题。” 从atg转会过来的鹤归表示无奈:“没办法,当时uyg只有萧望舒能打,我们也在针对萧望舒。” 黄焖鸡冷笑:“妈的,当年uyg的首发都是干什么吃的?要有我在能被针对得这么惨?” “这不就被你们替下去了么。”萧望舒幽幽道。 萧望舒手伤的事情在全pubg闹得这么沸沸扬扬,原以为无论如何也不该是空穴来风才对,没想到他的操作不仅没下滑,状态还非常好,走位风格也比从前谨慎许多。 导致pkl几个战队设的好几个埋伏点,都反过来被他们一锅端了,甚至还劝了一波架,收获颇丰。 上午三场结束,uyg排名第二,总积分168,与排名第一的欧美战队mmg仅隔一分之遥,纪渔所在的atg则和韩国战队org并列第三,与uyg相差四分。 为了狙萧望舒,pkl可谓损失惨重。 赛场训练室内,几个身高腿长的大老爷们儿挤在一个沙发上,半蹲着,边吃主办方发的盒饭边复盘。 “纪咸鱼这崽种是什么地府鬼魂索命打法?”萧望舒一口汉堡一口薯条,“特么天天捡个十字弩换着地儿躲起来阴人,打出来的效果居然还挺不错?要不是知道这比确实有两把刷子,我tm还以为他开了挂。” 枪械即使装了消音器也会有响声,但十字弩不同,用十字弩狙人,对手不看死亡回放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第66章 “只能说纪哥也是个奇才。”黄焖鸡感慨。 “不是奇才,是天才!十字弩可不是这么好用的,”萧望舒吸了一大口可乐,“这家伙可是凭一己之力开创出‘狙击指挥体系’,并且让atg沿用至今,带领atg夺得fgs2020冠军,pcs2021亚军的人,跟超级无敌牛逼的老子不相上下。” 鹤归目光微动。 “所以,呵呵,你转会的原因到底是……”萧望舒凑到他身旁,蛊惑一般缓缓道。 “嗯?”鹤归目光凛冽,一个冷眼扫过去。 “复盘,复盘,”萧望舒双手举起,投降道,“这个上午大家都表现得不错,重点表扬一下火狐小胖子,一雷三响,直接让qg灭队,这一战应该能直接封神。” “还有黄焖鸡,跟mmg的holems对狙丝毫不落下风,反杀后跟鹤归直捣黄龙,配合得很好!”萧望舒拍了拍黄焖鸡肩膀,以示鼓舞,“holems成名已久,是老狙击手,这一幕将成为你职业生涯里永远的高光!” 他们家神自视甚高,从来不轻易夸人,火狐与黄焖鸡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激动。 ——看来平日没白加训,这可是moon的认可! 接下来刘不得认真严谨地分析了他们上三场的小失误,再三嘱咐他们下午需要注意的细节。 最后,刘不得看向萧望舒,严肃道:“你状态怎么样?” 萧望舒与刘不得对视,神色里的散漫已经全然消失:“没有问题。” “不要逞强,这已经不是身体的问题,”刘不得正色,“你的一个失误,很有可能就是全队的灭顶之灾。” “我明白,”萧望舒点头,“让我打完今天,明天换张仙凡来。” 下午的厮杀比上午要惨烈得多。 第一场,决赛圈内四队交战,萧望舒上前拉枪线,拖住两个队五个人,手腕突如其来的剧痛导致枪口一歪,反被敌人击倒,鹤归及时封烟。 决赛圈内,扶人只是浪费时间。 他操控角色,在草丛中一路爬到鹤归身边给他送物资。 黄焖鸡在另一侧面对夹击成功突围。 最终鹤归配合火狐,成功吃鸡。 第二场,萧望舒不再谨慎,恢复以往大胆狠倔的操作风格,虽然没能吃鸡,但一人22杀,单局拿下80分。 第三场,萧望舒旧戏重演,孤狼吃鸡,uyg总体拿下83分,稳居榜首,跟排第二的atg拉开近乎半数。 同时,萧望舒以断层的分数登顶个人击杀榜榜首,伦敦excel会议中心寂静无声,仅有从pcl远道而来的观众们在为uyg摇旗呐喊。 不过一天,uyg的吃鸡数高达四场!!! 透过台上的少年,观众们恍然看见2020时,老uyg的影子。 老将不死,薪火相传! 两年过去,uyg再次展现出所向披靡,唯我独尊的战场统治力! 刺目灯光下萧望舒面色惨白,却仍站起身,向朝这边尖叫的观众挥了挥手。 其余观众满座骇然,他们没有立场为pcl赛区的战队尖叫,只是惊疑不定:不是说手伤吗,moon这家伙,怎么好像比从前更猛了?! 第51章 打出你的风格 总决赛第二日第一场,由张仙凡代替萧望舒出战。 pcl的观众们见状,纷纷抱怨:“uyg在搞什么!?moon的状态正好,为什么要换一个新人来指挥!?培养新鲜血液也不是这么个培养法,这好歹是全球巅峰赛,uyg的态度是不是太儿戏了一点!?” 有人愤怒,自然有人安慰:“不凡是继承了moon衣钵的人,uyg敢这样做,一定是有他们的理由。” 然而无论如何,大部分观众的情绪仍旧激动:“理由勾八!这特么说不定就是moon给不凡铺的路!否则很难解释昨晚moon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拿人头分!” 有观众附和:“说得对!肯定是为了让不凡今天拿去败的!拿fgs当儿戏?什么意思!妈的两个男人谈恋爱本来就有够恶心的了,还作到赛场上来?如果输了,他们uyg对得起我们这群观众么!?” 这场是沙漠地图,观众席讨论声不断,比赛也已经开始,uyg选择了比较偏僻的天堂港。 当即有观众嗤笑:“上来就跳野区?不凡不是继承了moon的衣钵么?moon可没他这么怂。” uyg的选手训练有素,迅速控制了一个房区,有条不紊地搜索物资,转移时鹤归秀了一把车内甩狙,拿下本队首杀,紧接着,与火狐配合,顺利将一支东南亚队伍团灭。 跑毒过程中,uyg与韩国战队kg的kana碰面,张仙凡迅速将其击伤,但没有补,而是放他进圈,悄悄跟在身后引蛇出洞。 这是一种很大胆,但也很危险的战术。 刚才还调侃张仙凡怂的观众们都没想到张仙凡居然敢这么玩,故而紧紧盯着赛场屏幕,大气不敢出一声。 张仙凡走的是自由人路子,孤身探点很正常,余下三名队友则按照指示,准备分散开,将kg所在的房区四面包抄。 没想到刚分散,埋伏在房区四周的kg选手就伺机而动,反过来打了uyg一个措手不及。 最终uyg只有张仙凡和黄焖鸡在拿下kg、kana的人头后逃出生天,损失惨重,只余半数的uyg当然无力应付圈内其余的满编队,在缩圈时被收过桥费的vg团灭。 这场,uyg本场排名十三,仅拿下26分,韩国战斗org则收获了94的高分,总分一跃成为第二,隐隐有朝uyg逼近的趋势。 第67章 观众席里吁声一片:“看吧,我早说了他不行!” 张仙凡咬了咬后槽牙,开始下一场比赛。 第二场,uyg的打法更谨慎,能打则打,不能打则苟,偶尔劝架吃福利,人头数拿得不多,但本场排名第六,而org的分数则几乎与uyg持平。 第三场,uyg人头数22,本场排名八,获得积分45,总排名接连被org和atg反超。 经过这半天,张仙凡才深刻意识到,经验的差距有多重要。 能站在这个赛场上的,都是来自各个赛区的天才选手,操作一个比一个细,失误一个比一个少,所以在职业赛场,难能可贵的不是操作有多秀,而是对地图,赛场,对手与战术的把控度。 他终究只是一个初入职业赛场的新人,跟前辈们相比起来,要稚嫩太多,做不到如萧望舒一般游刃有余,运筹帷幄,让一切地利天时沦为己用。 休息室里。 uyg其它选手情绪都有些低迷,最为低落的张仙凡叹了口气:“对不起,这三把是我的锅。” 鹤归摇头:“没有,你已经全力以赴。” 黄焖鸡拍拍他肩膀,及时安慰:“就是月神也做不到把把都吃鸡,不要灰心。” 火狐握拳,鼓舞道:“是啊,一时失利而已,还没到丧气的时候。张仙凡,你也说过,当年月神他们夺冠时也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年轻选手,有经验差距怎么了?他们做到的,我们也可以!” “唉哟,还挺能承受打击的嘛,继续保持,”萧望舒慢悠悠地推门进来,右手插在衣兜里,“在赛场,心态是最有力的武器,毕竟输赢都是常态,只有心够稳,才有机会在下把打出更好的成绩。” 他苍白的脸色令得那股飞扬的嚣张气焰消解不少,多了几分容易亲近的柔和。 可惜休息室里众人心不在焉,都没留意到笼罩在他身上的病气,也没嗅到他身上隐隐约约散发的药香。 “给你们个建议,”萧望舒眨眨眼睛,笑吟吟地说,仿佛总积分掉下第三的不是他的战队,循循善诱道,“把排名啊,积分啊什么的,通通抛诸脑后,直接照常打,干就完事儿了!就当排位赛!吃鸡就吃鸡,吃不了也拉鸡巴倒。” “那我们不需要战术了么?”火狐愣了愣,问道。 “玩儿战术,也是需要脑子的,”萧望舒嗤笑一声,左手食指中指并起来,敲了敲火狐的头,“小胖子,你有脑子么?” “……”火狐面无表情地竖中指,“你是在搞自家队友的心态吗,比赛进行阶段就不要犯贱了,谢谢。” 萧望舒虚心接受:“不客气。” 说罢,他就安安静静找了个角落坐下,跟队友们一块儿听刘不得的复盘,偶尔插几句他的看法。 复盘结束。 萧望舒一把拉过张仙凡的手,将他拽到身侧。 被他皮肤冰凉濡湿的温度刺得一个激灵,张仙凡才从浑噩中回过神。 “觉得很挫败?”萧望舒声音低沉。 “有一点,”张仙凡苦笑,“毕竟从小到大,没经历过什么挫折啊。” 张少爷生来养尊处优,聪慧伶俐,学习能力又尤其强,除了让嘉怡活着,其余时候根本没遇到过干不成的事儿。 “这就是挫折了?”萧望舒觉得好笑,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要知道,这是比赛,汇聚的都是和你一样优秀的人。所以在赛场上,有胜有负很正常,输了赢回去就是了,犯不着怀疑自己能力。” “不要觉得挫败啊,小凡神,第一把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样走的,指挥位把把都要做上百个决策,不可能每个都正确,”萧望舒是指挥位这条路上的老前辈,自然知道他在自责些什么,握着他的手,“要怀疑也怀疑队友能力啊,你宁愿在心里骂他们带不动你,也不要怪你自己,否则会影响到你的判断,从而进一步影响到你的发挥。” “……怪不得在老uyg复盘的vlog里,你总是喷人喷得最厉害的那个。”张仙凡闷声道。 “没办法,死道友不死贫道嘛,”萧望舒无辜眨眼,“不喷他们,我总不能喷我自己吧?” 张仙凡脸上隐约有了笑意,捏了捏他冰冰凉凉的掌心:“不讲道理。” “还记得我们在复盘会里面提到过的观点吗?”萧望舒见他状态逐渐恢复,便问道。 “嗯,”张仙凡想了想,“记得,哪个位置都能当指挥位,不一定是自由人体系,就像你在手伤以后,把很多发挥的空间给了队友,总体实力不仅没变差,反而更强了。” “对啊,为什么非得是自由人呢?为什么非得要战术呢?为什么非得走我的路子呢?”萧望舒的语气格外柔和,“张仙凡,我早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打法体系,学习只是借鉴,而不是复刻。” “所以,不要这么谨慎,不要刻意模仿我,大胆一点,打出你的风格,”萧望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狐狸眼内波光潋滟,仿佛盛了揉碎的星光,“不要忘记,你不是自由人,你是突破位出身的。” “正因你的突破位打得十分出色,所以当时uyg的高层才会选中你,认为你是下一个颜色,”萧望舒轻声道,“你最熟悉的不是ak,是awm,你是moon的爱人不凡,不是moon的影子。” 张仙凡似有所悟般抬眸,眼里尽是惊讶与意外。 “下午再接再厉,”萧望舒知道他男朋友很聪明,于是心满意足地吻了吻他嘴角,“不要担心输赢,有我呢,我给你兜着。我可是不败的战神。” 第68章 第52章 我们,是冠军!!! fgs总决赛第二日下午,uyg的风格突然诡异了起来。 承担指挥位的张仙凡既拉枪线,绕后占点偷袭,又以一打多,先发制人,这种半自由人半突击位,随意潦草至极,却又意外有用的打法,一时让观众摸不清套路。 或者说,连职业选手们都搞不明白uyg这群人的战术是什么了,在谨慎小心的赛场中横冲直撞,莽出了与众不同的画风。 下午第一场,uyg本场人头数31,排名第四,总积分排名第二,隐隐有跟org持平的趋势,atg则直接反超,总积分排名第一。 下午第二场,uyg本场人头数29,排名第六,总积分排名第五,被欧美战队mmg与po鹰队双双超越。 下午第三场,uyg从北部横推,屠尽半个地图,本场人头数43,顺利吃鸡,总积分反超po鹰与mmg,排位第三,直追org。 第二日的战况胶着,排位变动极大,观众情绪都很高涨。 fgs总决赛第三日上午,org奋起直追,总积分再次超越atg排位第一,uyg则以比atg少12分的差距屈居第三。 排名前三的队伍间,分数差距不大,甚至排名四到六的队伍,跟前三者的差距也没有很大,故而比赛到目前为止,前六名每一支队伍,都有夺冠的可能。 战况越来越焦灼,现场观众也越来越狂热。 fgs总决赛第三日下午,萧望舒重新上场。 当赛场屏幕中出现萧望舒的侧颜时,pcl的观众们无不欢呼:“稳了,稳了!”,声音如同浪潮般奔涌到选手耳畔。 “uyg!加油!uyg!冲啊!!!” 萧望舒笑着朝镜头挥手。 他骨相绝佳,皮相尤艳,那种肆意又张扬的漂亮,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如果不开口,简直就是能让众生倾倒的狐狸精样貌。 可是那只手…… 这根本不像一个人的手,骨骼变形明显,青筋凸显,腕上还有狰狞的伤疤,粗暴地在他的纹身中横插一笔,触目惊心地破坏了原本的格局。 许多观众捂嘴惊呼。 两年以来,他头一次在赛场上摘下他的袖套,观众们这才注意到他不算好看的脸色,与眉宇间隐忍的疲惫与难受。 moon是从来不会示弱的人,却如此昭然若揭地,在镜头前展露折磨他多年的痛苦。 这是他待了八年的赛场,即便他什么都不说,观众们也能心照不宣地意识到,他在以这种方式告别。 总决赛最后三场,无论uyg能否夺冠;无论他最终,能否于冠军的领奖台上,在金雨中与他热爱的赛场,与支持了他多年的观众,与pubg告别;无论他能否给uyg的老队友们一个交代,他的职业生涯都将告一段落。 绝地求生最后一名初代选手的传说,将随着今夜的fgs一同落幕。 今夜之后,绝地岛将再无明月高悬。 比赛明明刚刚开始,却已有人泪湿眼眶。 观众们无视赛区间的立场,企图以高呼他id的形式将他留下,但对已经戴上耳机,全情投入进比赛中的萧望舒来说,不过是绝地岛中穿堂而过的一道风声。 电子竞技无国界,观众们为国家,为赛区针锋相对的同时,也由衷敬佩着那些不骄不馁,百折不挠,用生命之火点燃灵魂,在赛场上燃烧的选手。 正是无数选手们倔强的灵魂之火,拼凑成了电子竞技最为耀眼鲜活的光芒。 fgs总决赛第三日下午第一场,萧望舒在决赛圈中封烟大胆将距离拉到org身边,一梭子弹穿烟完成一穿二,几发天秀栓狙技惊四座,成功带领uyg吃鸡。 fgs总决赛第三日下午第二场,萧望舒孤身对阵kg满编制,与第二日的历史重演,带领队友进行包抄,开局就将kg灭队,决赛圈中,更是在没有血包,子弹不足的情况下几次完成丝血反杀,逆转局势,再次吃鸡。 最后一场,萧望舒选择了西部野区。 经过前两场以后,他的状态俨然已经大不如前,上场前做的妆造都遮掩不住他愈发惨白的脸色,涔涔冷汗自额角滑落。 即便隔着大屏幕,观众们都能察觉到他在发抖,乌黑如鸦羽的睫毛压在眼上,脆弱得摇摇欲坠,偏偏眸内透出的神情隐忍又坚毅,如枪一般,流露着强势的压迫力。 赛程过半,在剧痛与寒冷中,他额角的碎发已被冷汗浸湿,汗滴自脸颊滑落下颚,倒映着赛场亮白的灯光,流星般在萧望舒颈窝的锁骨中坠落。 最终,在一波攻楼劝架之后,腕骨处传来的一阵滚烫的剧痛令萧望舒两眼一黑,身体往前倾倒,前额砸到桌角边,右手癫痫般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呃!” “月神!”鹤归瞳孔微缩。 “裁判,裁判!”火狐直接扔下耳机,站起身,“叫停,我们申请暂停比赛!!!”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满座哗然,不仅台下的观众,台上的选手们坐在原位,都焦急万分。 尤其是pcl赛区的选手们。 纪渔在比赛暂停的瞬间,就脱口而出:“卧槽,完蛋,一定是萧月亮那个比出事了!” 天霸更是险些坐不住,违规冲向uyg所在的位置。 导播的镜头一直停在萧望舒身上。 很快,作为替换选手的张仙凡和教练刘不得一同上台。 替换过程中不能有太多交流,张仙凡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捧起他挂在桌面,整只右臂僵直,手腕处却抽搐不停的右手:“还好么?” 第69章 捱过一阵剧痛,萧望舒的情况已经好了不少,虚弱地朝张仙凡一笑:“没事,不要担心。” 镜头中,张仙凡动作轻柔,捧着萧望舒的手,在腕处近乎虔诚地落下一吻:“剩下的交给我,好么?” 我们不会辜负你的努力,为祖国和亚洲赛区,再镀一层荣光。 萧望舒被刘不得扶起来,脚步虚浮地带离赛场,歪着头,浑身病气,孱弱又乖巧:“好。” 比赛继续。 fgs总决赛第三日下午第三场,uyg本场人头数39,顺利吃鸡,获得分数82,总分稳超排名第二的atg,夺得冠军。 总决赛下午三连鸡,uyg再次创造了pubg史上绝无仅有的奇迹! 火狐小胖子直接从电竞椅上蹦起来,猛地抱住了离他最近的张仙凡,动作幅度之大,直接掀翻电竞椅。 黄焖鸡一下站起身,将电竞椅推得老远,朝着火狐与张仙凡就是一个飞扑。 鹤归状似冷静,实则在刚起身时,已经撞到了腰。 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与背景音中,四人紧紧相拥着,皆红了眼眶。 他们做到了! 他们是冠军! 这是fgs,全球巅峰赛的冠军,将成为他们职业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对职业选手而言,是至高无上,求之不得的荣耀! 漫天金雨中,主持人的声音激昂:“well.let's congratulate the team uyg from pcl!”(让我们恭喜来自pcl赛区的战队,uyg!) 四人来到颁奖台,金杯近在咫尺,他们勾肩搭背,紧紧靠在一起,却迟迟没有向金杯伸手。 直到萧望舒从选手通道走来。 金色的彩带落到他发间,比他的金发色泽要稍暗一些,点缀得他眉目如画,好似从电影中走出一般。 他走得很慢,病骨支离,却嶙峋挺拔,笑意吟吟,一双眼眸倒映辉光,顾盼间神采飞扬,如腾飞之凤,如高悬明月,如艳烈玫瑰,气焰嚣张得仿佛即便天塌下来也毫不在乎。 直到萧望舒到了,uyg的选手们才一个勾他肩膀,一个搭他肩,面对场下无数闪光灯与视线,齐心协力将金杯捧起。 萧望舒没有捧杯,只是紧紧捏着一张照片——那是老uyg四人,在pgc2020时夺冠捧杯的照片。 昔日少年身影浮现眼前。 不少观众早已热泪盈眶。 他是贯穿新老uyg的人,在长达两年坚持不懈的跋涉后,萧望舒终于领着uyg,站上了fgs舞台的巅峰! uyg再一次,向世界证明了亚洲,证明了中国,证明了pcl的实力! 采访环节,主持人将麦克风递到萧望舒面前,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说。 萧望舒微笑着,接麦克风的手仍在颤抖:“首先,谢谢我的队友,让我的职业生涯不留遗憾。” “其次,颜色、朗姆、寻梦,你们,看到了吗?!” 镜头下,灯光的碎影中,萧望舒眼眶通红,竟有泪水自眼角滑落,但他笑着,释然又开怀:“我们,是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