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请杀掉我?【纯G无肉】》 1.手动窒息 偶尔也要叛逆一次。 我站在顶楼边缘,伸出手去捕捉夜晚冷冽的风。 这小区的单元楼只有六层,跳下去也不一定会死,还会吓到邻居,而且一定会惊动父母,所以我只是打算在这里待到平时晚自习结束的时间再慢慢走回去。不过计划总没变化快。 生了锈的铁门推动起来吱吱呀呀的,想不注意到都难。我扭头看向身后那个半只脚踏在天台水泥地上的男人,他似乎是被我吓到了,缓缓的举起手劝我别想不开。 “……嗯,”我慢慢蹲下身子从矮墙上下来,“我没有。” 虽然好像没什么必要,但我还是向他做了进一步的解释,“我只是上来吹吹风。”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男人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口气,但没有让路的意思,我只好在他面前一米的地方停下脚步希望他能意会。今晚月光暗淡,只能看得清他大致的轮廓,个子高挑,衣着无亮点,头发长度中规中矩,是个平平无奇的雄性人类。不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不得不开口请他从门前让开。 他呵呵一笑向旁跨了一步做出邀请的手势,我点头致谢,加快脚步想迅速远离陌生人。当我的鞋底踩上阶梯时,在我身后的他忽然没来由的说了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看来这个男人并非如表面那般普通,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离开这里,但我向来没有理智所以我选择转头问他准备了什么。 “这个嘛,你来我家看看就知道了。” 我看不清那个男人是什么神情,但是他的语气是轻松的,轻轻上扬的语调表示他现在心情不错,可我并没有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回家的习惯,我摇了摇头拒绝他,“告辞。” 他依旧是轻轻上扬的轻松语气,笑了两声说道:“没关系,我会带你去的,现在就带你去。” 如果弄出什么大动静扰民可就不好了,好在他利落的伸手在我后颈上劈了一下,我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与意识断开了链接。 身体和意识之间会有接触不良的情况,多数发生在我刚醒来时,就比如现在,虽然眼睛告诉我这个地方很危险,但我的脑子却说那就再躺会儿。 我只好再闭上眼睛,等脑子启动完成所有后台程序,我忽然想起一件很糟糕的事,这件事的糟糕程度促使我从陌生的床上翻滚下来,在这个铺满了灰色锥形凸起海绵板的房间四处寻找能让我确认时间的东西。 现在我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就是父母见我许久未归打电话报警,而学校因为我的失踪把我当成负面案例做警醒之用,同学把我当成课间笑话时不时拎出来恐吓一下那些住得偏远的同学,各个自媒体新闻就我的失踪案件展开关于应不应该保留晚自习的讨论…… 让我们来歌颂这个万物互联的伟大世界。 这个房间实在是没什么可翻的,除了那张连个床垫都没有的铁架床之外,还有一把塑料折迭椅,一个空着的三脚架,一个像是从哪个泳池更衣室偷来的旧柜子。我打开柜子,里面都是一些刀子锤子老虎钳之类的东西,还真是个喜欢归类收纳的人啊。 既然在这里找不到,那我去别的房间找找看吧。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转动了房间里唯一的门把手,没想到还真的没上锁。 是觉得我不会逃跑,还是觉得我跑不掉呢?反正是在瞧不起我吧。 不同于房间里的异界感,门外是装修简洁的普通客厅,太普通了,普通到我看到那个男人时,像个来做客的客人似的,“不好意思,我该回去了。” 客厅的窗帘拉着,来自吊顶灯带的冷白色灯光照在男人柔和的面庞上,他那双萨摩耶般的杏眼含着笑意,像是热情好客的主人,用轻松的语调劝道:“平时这个时候你还没结束晚自习呢,不用急着回去。” 是这样啊,我点点头,看来他观察我有段时间了。墙上电子钟显示的日期和时间都处于安全范围,暂且不用担心父母杀到警察局。 男人左手抱着一本黑色封皮的本子,走过来用右手拉起我的胳膊,我下意识的皱起眉头,但想想还是没有反抗,任由他将我拉回那个灰色的房间里,关上门后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在铁架床上。或许下一步就该让我脱衣服了?还是他喜欢自己来? 我正在做心理建设,他不紧不慢的翻着手里厚厚的本子,翻到某一页后将本子交到我手里。 “那么首先,”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签字笔,“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不重要吧,”我看着那页纸上的内容眉头皱得更深,“叫我路人甲就行。” “名字当然很重要!那可是你灵魂的一部分,”他微微弯下腰抓住本子往前翻了几页,一边翻一边说:“你看,他们都写了自己的名字,留下了自己灵魂的一小部分。” 这个本子里满满当当的画着不同人的肖像素描,这些素描画栩栩如生,泪流满面的横眉竖目的麻木绝望的,每个人神情既各不相同又无比相似,仿佛这是一本浓缩了所有痛苦的人类纪录。 而我的那张素描,则是几天前我用皮带勒住自己脖子,痛得五官移位的样子。就好像有另一个我被封印在本子里一样,我开始怀疑他说的留下名字就等于留下灵魂是否确有其事。 但是我没有灵魂,所以无所谓。我拿过他递给我的签字笔,在属于我的那一页的右下角写下三个字,他接回本子左看右看问道:“最后那个字,不是现代汉字吧?” “那个字和允许的允一个读音,是雷雨的意思,”我盘起腿,手肘支在膝盖上撑着下巴,“我命里缺雷劈。” 他眯起眼大笑道:“相鸶霣,你真有意思。” “过奖过奖,”我抱拳敬礼,“您抬举我了。” “不不不,你真的很有意思,”他合上本子搁在折迭椅上,“这段时间多亏了你,我才不觉得过于无聊,所以我想送你一件小小的礼物表示感谢。” 原来我的日常生活也能成为某人的娱乐节目啊,不过在神经病眼里我的那些行为应该是挺有趣的。 我点点头没答话,他继续说道:“我会用你喜欢的方式杀死你,我是专业干这行的,口碑向来不错,你大可放心把自己交给我,包你满意。” “收费的?我没钱,告辞。” “免费的,”他拦住要下床离开的我,“都说了是送你的礼物。” 我忍俊不禁咧嘴笑了起来,看来他也没有多了解我。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现在距离我平时回家还有一个多小时,对吧?” “对,不过现在你还需要担心这个吗?”他打开那个旧柜子,招手示意我过去,“来选一个你喜欢的。” 我看着勾子上那捆包了浆的暗红色麻绳皱起了眉,将领口向下扯了扯,仰起头露出脖子,“不需要这些,你亲手掐死我就行。” “这么朴素?”他瞪大圆溜溜的眼睛,“我还以为你会选择更痛苦的死法。” “效率至上,”我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快点吧。” “这不是很无聊嘛,”他抱怨道,但还是收紧了手上的力道,“虽然说是送你的礼物,但我自己感受不到乐趣真的很可惜。” 傻货,真正有意思的还在后头呢。我在心里偷笑,象征性的挣扎几下增添趣味,等待死亡的短暂降临。 窒息而亡的滋味我再熟悉不过了,首先受到压力的喉咙会向后挤压舌根,要闭紧嘴巴才不会让舌头伸出来;接着下颚和耳垂处会充血发麻,麻感会延伸到脸颊和头皮;然后大脑会因为缺氧阵阵剧痛,这种痛最终会包裹整个头部,直到视线彻底关闭,痛觉也关闭了,就这样迎来又一次的片刻宁静。 当这片刻的宁静结束后,我再度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他手握长锯在我胳膊上比划的样子。 他见到我醒来大受震撼,我见到自己的衣服被他扒了个干净也大受震撼,抢先一步质问他:“你可没说要分了我的尸,为什么不事先说明还有这种追加服务?” “不是,我,这,”他挥着锯子语无伦次,“你怎么没死?” “不是没死,”我坐起身来制止他的危险举动,“是死而复生了。” 2.割喉击碎颅骨 我说的是实话,但他显然是不信的,迟疑片刻后,将锯子抵在我的颈项动脉上,快狠准的拉开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这种伤口是有温度的,最开始的那一瞬间是冰冷冷的凉意,紧随其后的是火烧般的灼热,体温随着血液流失后,意识会被寒冷裹进黑暗之中。 飞溅的红色液体在空中释放出铁锈味,他伸出手将手指埋进我敞开大口的喉道里,搅拌出黏糊糊的水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现在的表情真是有趣,”他毫不掩饰脸上的兴奋,徒手将那道伤口撕得更大,“很痛吧?没关系,很快就不痛了。” 好玩吗?我想问问他,可惜我现在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不过无所谓,反正死亡从来不是我的终点。 这次恢复所需的时间有些久,醒来时他正好砍下我的右手,断骨之痛让我本能的哀嚎出声,他被我吓得抖了一抖,手里抓着的我的右手啪哒一声吊在瓷砖地上,在血泊里滑着转了半圈。 但是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我弹起身子用完好的左手揪住他的衣领吼道:“再杀我一次!” 他犹豫了,看向我的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我再三催促,他才回过神来似的,抓起放在一旁的铁锤,对准我的脑袋狠狠砸下。 为了不引起骚动,我紧紧咬住胳膊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他似乎是想先折磨我一番,没有像刚才那样干净利落,而是一下轻一下重的在我的头盖骨和肩胛骨的范围胡乱捶打。好像有经验的鱼贩杀鱼之前都会把鱼敲晕,现在体会到了这种痛楚,我不禁开始思考鱼贩子那么做算是仁慈还是残忍。 好在痛苦终有结束之时,铁锤压着碎骨挤进我的脑仁的那一刻,我总算是暂时告别了这让人喘不上气的剧痛。 这种程度的损伤要用上好一会儿才能复原,我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他:“现在几点了。” 他席地而坐靠在墙上,动动眼珠子看了看我,我又问了一次,他才拿出手机,木然说道:“快十点半了。” “那我回去了,”我转了转完好如初的右手手腕,“衣服还给我。”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像是没听到我的话,爬过来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竟然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难怪你明明总是割腕,却半点伤疤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天生的吧,好了,衣服还给我,我要回去了。” 这确实很荒唐,用常理无法解释,或许我是什么流落民间的人造生化人?不过我确实是父母亲生的,可能是什么神奇的基因突变。 他很懊恼似的揉揉自己的头发,“你还是第一个我杀不死的人。” “谢谢你还把我当个人啊,”我拧起眉毛,“现在尊贵的本人类要回家了,人类是需要穿衣服的,所以能不能别废话把衣服还给我。”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大笑起来,趴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真是太有意思了,我可舍不得让你走。”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从滑溜溜的瓷砖地板上爬起来,踩着格子走到那个大概是脏衣篓的篮子前,弯下腰巴拉里面的布料,“有缘何惧难相会。” 能从身后感到他的视线,光着腚在别人面前弯腰撅屁股的确实不太妥当,但现在我更害怕不能准时回家。 看着我翻了一会儿,他才说我的衣服在原来的那个房间里。在他离开去拿回衣服的期间,我上下打量起了现在所处的浴室。大概是他划分出来专门分尸用的,瓷砖的颜色变得像老烟民的牙齿,看着有点恶心。空间设计没有做干湿分离,没装浴缸,地面面积躺一两个人绰绰有余。马桶旁的置物架上摆着的不是厕纸之类的厕所用品,而是刀具和钝器,看来他平时并不使用这里。 也是多亏了我的特殊体质,现在这里完全看不出有杀人分尸的痕迹,一滴血不剩全部蒸发了,否则又是脑浆又是血的,打扫起来估计够呛。 他带着我的衣服回来,我一边穿上一边往客厅走,问他能不能送我回家,他拉开窗帘说不用,让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我凑到窗前一看,不算太惊讶的发现我的卧室就在对面,原来如此。我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我的,他说不久不久也就两个月左右。 既然离得这么近,我也没必要急着回去了,太早回去也会让他们起疑。干脆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忽然问我:“你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 “理科。” “巧了,我是艺术生,七八年前的时候。” “哦,是挺艺术的。” “理科生学习很累吧?” “嗯。” “你几岁了?” “高三了。” “难怪,”他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现在的孩子真不容易。” “是啊。” 时间过得很快……墙上的电子钟不知不觉跳到了十点32分,我也从沙发上跳起来拿起书包打道回府。 但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回家,为什么我就是死不了呢? 我活着到底是对谁有好处? 3.老师好 下楼前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半倚在门框上对我挥了挥手笑容可掬,我按捺住想让他再杀我一次的冲动,点头向他道别,趁着楼下传来结伴回家的学生们的吵闹声,快步走回自家的单元楼里。 我打开家门的时候母亲正在擦餐桌,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了看我,“回来了?快去洗澡,洗完去做题。” “知道了。” 我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忽然很想问问她,如果我真的死了,她会为我而难过,还是会因为白养了我这么多年而难过?还是根本就不会难过,只会恨我浪费了她这么多年的苦心栽培? 去洗澡前我来到书房向父亲打了个招呼,他眼睛黏在电脑屏幕里的象棋上,头也不回的应了声哎回来了啊。 哎,我今天在外面死了三次啊。 我不敢在浴室里待太久,不到十分钟就洗完出来穿上睡衣吹头发。草草的将一头难看的齐耳短发吹得半干,我回到自己的卧室,在书桌前坐下打开台灯开始刷这永远刷不完的题。 这是我日常的一部分,与其说是我自发自愿的行为,倒不如说是设定好的程序,只要父母下达指令我就会执行,不过今晚有些不一样。我摊开生物练习册,看到人体平剖图的时候,原本已经僵化化的脑子里的某个零件动了一下,我下意识的抬起头向窗外看去,果然那个男人正站在对面楼的窗后看着我。 哦对,我应该报警不是吗? 他注意到我也在看他,朝我招了招手,我侧过身子没再和他对视,手伸进书包里去拿手机,怎料我刚把手机攥在手里拿出来,身后就响起母亲的呵斥声:“你不赶紧学习还在干嘛?还想玩手机?小心我让你连老人机都没得用!” 转头看到母亲站在门口两手叉腰,我连忙把手里的老人机插在充电器上,“不是,手机快没电了,充个电。” “别浪费时间,赶紧学习!” 母亲又数落了我几句才离开,我却是已经无心学习了,再度看向窗外,那个男人依旧站在原处,他身后房间里的灯亮着,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从他抖动的身躯推测他估计是在哈哈大笑。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我决定还是无视他认真刷题,毕竟第二天母亲就要检查答案了,要是达不到她的期望,接下来几天肯定没好日子过,而我想死又死不了。 一日三餐都是在家里解决的,次日午饭时母亲一如既往就我吃饭的速度唠叨个不停,“做事慢吞吞!快点吃完去睡觉,不然下午上课没精神。” 我麻木的点点头,把嘴里最后一口饭混着汤咽进肚里,擦擦嘴去卧室关上门准备午睡。 除了换衣服的时候,一天当中我只有这个时候被允许关上房门,因为母亲看电视的声音会传到房间里。 平时我都会立刻倒在床上睡觉,但今天上床前特地朝窗外看了一眼,他没在那里。也对,别人有别人自己的人生。 我心里怀着一丝失望沉沉睡去,这一丝失望持续了整个下午,不过在我傍晚放学到家,看到他坐在沙发上和母亲谈笑风生后,这一丝失望转变成了目瞪口呆。 母亲还搞不清楚状况,把我拽到他面前,“你这孩子愣着干嘛?见到老师也不知道叫声老师好!快点打招呼啊。” “老……老师好……?” —————————— 死亡计数 x3 感谢收藏(鞠躬) 4.真的很想杀了你 见我这呆愣的模样,母亲叉起腰数落起我来,“见到老师这么紧张?你是在学校犯事儿了吧,不然傅老师怎么会忽然来家访。” “不是的,她在学校特别乖,没有老师不喜欢这孩子的。” 这个“傅老师”倒是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五官柔和没有半点戾气,尤其是那双杏眼一笑起来就像只快乐的萨摩耶。 而此刻他就顶着这么张看起来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好人脸,说着满口谎言:“我才刚上任,鸶霣和我还不熟,我忽然拜访吓到她了吧。” 母亲满脸堆笑,谄媚的话信口拈来:“傅老师哪里的话,你这么有心,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这场面是在是太滑稽了,我在一旁看着他们互相客套差点笑出声。 最后谈话在他拒绝留下来吃晚饭的道别声中结束,等他在楼梯上消失不见,母亲才关上大门,在紧闭的门后露出了真面目,骂骂咧咧抱怨道:“你们那个生物老师也真是的,偏要在这时候休产假,耽误你们高考怎么办?还有那个傅老师,看他那样子才刚毕业吧?能教得好吗?你们学校竟然给高三的学生安排了一个新老师,就不怕影响成绩?” 原来的生物老师休产假确有其事,但我们也是今天才被告知的,而且顶替的老师是一个中年人,绝不是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母亲让我不要耽误时间快去吃饭,自己却去了别处,拿了几条香烟和几罐茶叶装进袋里,“等会儿你吃完了去把这些送给傅老师,他就住对面五楼。” “什么……?” “啧,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迟钝啊!”她在我头上拍了一掌,“我瞅那个傅老师人不咋地,说什么看和自己的学生住同一个小区特地来拜访,呵,我呸,我就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讨好处的老师!” “他讨什么好处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呐!以后出社会还不遭人白眼啊!”母亲皱着张脸伸出食指对我上下指点,“人都自报家门了,还不就是想让我们上门送礼?我要是不给点表示,以后他给你穿小鞋,不关照你学业怎么办?” “哦……” “你赶紧吃完了把这些送过去,”她指着餐厅窗户对面的那栋楼,“他就住那里,五楼,嘴甜点儿知道吗!” “嗯,”我往嘴里塞了一口饭,“那他门牌号几号?” 母亲显然不知道答案,顿了顿才扬高了声音骂道:“蠢货,脑子真不灵光,你敲门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虽然我不知道他家门牌号,但我已经去过他家了,记得他家大门的颜色。临走的母亲叮嘱道:“要是他有车就让他带你一起去学校,便宜不能让他白占了。” 我扯了扯嘴角,把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拎着东西敲响他家的门。 他看着袋子里的东西,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意思意思,对尊敬的老师的一点小意思。” “我是说你还真就给我送过来了。” “父母命行勿懒,”我耸了耸肩,“这是我家母亲特地准备的,一点小礼不成敬意,还请傅老师笑纳。” 东西送到了,我建议他去跟母亲说声谢谢,免得被她在背后用嘴撅了祖坟。然后就告辞准备离开,他忽然说了句:“不问一下我有没有车吗?” 我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你在我家装窃听器了?” “对啊,”他毫不知廉耻的嬉皮笑脸道:“昨天在你书包里也扔了一个。” “所以你是听到我用老人机才笑的?” “真的挺好笑的。” 我有种自尊心受挫的感觉,但又无可奈何,毕竟在学校里也被同学笑过,我在学校里拿出来一次,周围同学就要起哄说我用砖头打电话一次。他们倒也不是瞧不起我,但无意的真心话是最伤人的。 他伸出手摸摸我的耳垂,“脸这么红,害羞了?” “别乱摸,”我头一偏打开他的手,“所以你有没有车?” “当然有。” 跟着他走出单元楼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餐厅窗户,母亲果然站在那里看着我们。我拿出手机向她发了条短信:东西送到了,一切顺利。 母亲很快就回信了:多套套近乎,最好让他给你开小灶。 我回复:收到。 和他单独共处一室并不会让我不安,可能是因为我知道他是绝对会伤害我的人。 不知是他的车质量好还是他开车的技术好,车身稳得不像是开在柏油马路上,倒像是漂浮在空中,我坐在车后座昏昏欲睡,他却非要问我问题。 “你就没有能自由行动的时候吗?” “没。” “晚自习就别去了吧。” “不行。” “星期天晚上也只能待在家里学习吗?” “不然呢?” 一个星期里,只有星期天下午可以不用去学校,但父母给我请了一对一家教,家教教到5点,晚饭后就是我自己学习的时间。但如果周考成绩不理想,那天的晚饭我就别想吃上半粒米了,更糟糕一点的话,就要等父亲下班回来后,花上十分钟用作于体罚时间。 不过最近这两个月都没被打,他应该没看到过我那么丢脸的样子,万幸万幸。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嬉皮笑脸地说道:“别不高兴啊,我来想办法,保证让你有机会出来放放风。”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啊,”他倒映在后视镜里的那双眼睛笑成了两道弧形,“我真的很想杀了你。” —————————————— 死亡计数:x3 5.割开气管 晚自习结束后,他如约在公交车站后的一条马路上出现,我见周围没什么熟人就快速钻进他的车里,这偷偷摸摸的样子,倒是挺像见干爹的。 我半躺在车后座上,晕晕乎乎的,有点头疼,精神上很疲惫,但因为刚刚走了路身体还没放松下来所以睡不着。他转过身来递给我一瓶葡萄糖饮料,摸着还有点凉凉的。 “下毒了?” “怎么可能,”他嗤笑出声,探出了身子伸手摸摸我的头,“刚给你买的,学习辛苦了。” 我皱了皱眉躲开他的手,将那瓶带着凉意的饮料贴在额头上,“谢谢。” 他还是满脸笑意,眨眨眼睛问我:“我怎么觉得你对我的态度有点嚣张?” 会吗?”我反思了一下,“我情商低还真是对不起了。” 其实私家车比公交车也快不了多少,他拍着我的肩膀让我醒醒的时候,已经是十点23分了。 我昂起脑袋,隔着挡风玻璃看向自家亮着灯的窗口,然后低下头从书包里找出美工刀交到他手里。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就在我身旁,站在车身和打开的车门之间,推出刀片笑着说这么个破刀能干什么,接着挥动手臂用极大的力道将刀尖刺进我的脖子里。 皮肉连着气管一起被破坏的尖锐疼痛让我把手里的饮料瓶捏得变了形,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气声,但很快这种声音就被自己的血液淹没,我却还在拼命喘着气,鲜血混着空气变成血沫从我嘴边流了出来滴在他的手背上,他闹着玩似的反手将温热的液体涂抹在我的脸上,笑道:“听说少女的血能美容呢。” 比起头脑肿胀般的钝痛,这种被划开喉咙而感受到的干脆利落的痛并不让我讨厌,但血液顺着气管流进肺里实在是很难受。我闭上眼猛咳,像是要把两片肺叶都咳出去,不过我越是吸气,肺部就越是难向大脑输送氧气,在疼痛达到顶峰后,我停止了咳嗽。 睁开双眼后,我下意识的查看车内导航上的时间,见时间不过十点31分松了口气觉得十分轻松。 他依旧站在原地,胳膊撑在车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走吧。” 我晃了晃依旧有些钝痛的脑袋,即使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也还是下了车,在他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上了楼。 走进家门看到的是母亲难得的笑脸,我在想她是不是又从哪里听说了她某个朋友的孩子学习成绩不如我,或者是知道了她某个同学过得不如她,又或者是炒股赚了点钱,能让她开心的事大抵不过这几样。 但让能她生气的事可就多了,比如说我成绩退步了,不听话了,回家晚了,吃饭慢了,洗澡久了……反正都与我有关。 虽然她总是说她一心一意都系在我身上,不过我知道她的喜乐与我无关,哀怒倒样样都是因为我。 母亲见我回来丢下手里的抹布,拍着手掌报喜似的说:“你们那个傅老师可真是个明白人,刚刚八点就打电话来,说要你星期天晚上去他家补课!” “……那是好事啊。” “可不?这礼没白送啊,”母亲一脸得意洋洋,“你呀学着点,做人就得这样,别以后让人说你不知礼数!” 我点头应和了几声,就被她赶去洗澡学习。在书桌前坐下后发现他又在看我,想起他说的会让我有机会出去放风,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 死亡计数:x4 6.血鹰酷刑 转眼间就到了星期天,这一天从睁眼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心情忐忑,早上周考的时候一直在走神。直到吃完晚饭我都不太敢相信我要有属于自己的自由时间了,临出门前母亲还在唠叨:“要好好表现知道吗!不要在别的同学面前丢脸!还有,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读书会,可千万别说是补课啊!” 我是一句都听不进去了,匆匆向母亲告别后就往他家里跑,他刚打开门我就迫不及待从门缝里钻了进去,先是去了客厅落地窗前,向正对着这里张望的母亲挥了挥手,才放下书包主动走进那个灰不溜秋的房间里。 “你好像很开心啊,”他跟在我身后走了进来,咔哒一声关上了门,“能让你开心真是太好了。” “当然开心啊,”我惬意的在铁架床上坐下,“这是自由的心情。” “你现在还不算自由,”他眼睛一眯呵呵笑道:“在你之前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获得了自由。” 我心头一紧,抠住手下的铁网问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们,你上次和他们见过面的,”他从折迭椅上拿起画册,来到床上和我并排而坐,一页接着一页将那些素描在我眼前摊开,“他们活着的时候,都和你一样对自己的人生感到不满或迷茫,那样活着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吗?所以我像帮助你一样帮助他们,让他们没有负担的离开生命的禁锢,获得真正的自由。” 看着那一张张曾经活在这个世上的痛苦面孔,还有每一张面孔下方笔迹各异的人名,我两只眉毛几乎要拧到一起了。就算是想死,也不代表愿意被人杀死,而且我并不认为人需要什么意义或理由才能理直气壮的活着,活着是生物的本能,活着就只是因为被生下来了而已。 斟酌片刻后,我向他提出一个大胆的要求:“以后能不能不要杀除了我以外的人。” “为什么?” “在我死前,不要浪费精力去杀无关紧要的人,可以吗?” 他对我的提议并不反感,同意了我的请求。我心里松了口气,其实对于没能报警这一点我一直有点愧疚,如果他真的能说到做到,那我也算是成功的阻止了他去伤害更多人,希望我是那本画册上的最后一张脸。 闲聊结束,他合上画册,问我今天想怎么死?我说我没什么想法,悉听尊便。 他想了想说:“我还真有个想试一试的玩法。” 竟然说得好像在玩什么游戏似的…不过我这样无限复活也确实玩游戏没两样,“愿闻其详。” 他让我先把上衣脱掉,我照做了,他接过衣服条鲤鱼一样蹦着从床上下去,将衣服连同画册一起放在折迭椅上,又转回身子拍拍床架让我趴下。 我估计趴在这东西上面不会舒服但还是照做了,接着他把我的四肢分别用绳子固定在床的四角,最后解开我背上的内衣扣子,内衣背带搁在我身体两侧,完整的露出后背。 他抚摸我的背部肌肤,手掌的温度留下痕迹,只听他语调有些兴奋的说道:“你可要坚持住,如果你在完成之前就死了的话,那就得重头开始再来一次了。” “你放心,我最擅长的就是忍耐,”我被他摸得有些不自在,扭了扭肩膀催促道:“快点吧,我十点要回去的。” 他笑着去旧柜子那儿取了一把泛着寒光的砍骨刀,我好像已经能感觉到被刀刃剖开的痛,不禁捏紧了拳头,脚趾也蜷缩在一起,呼吸也微微加重了。他摸摸我的脑袋,凑近我耳边低语道:“会很痛的,不要紧张,放松点。” 我刚想说这怎么可能放松得了,眼角余光中就闪过一道弧形铁灰色,紧接着脊椎处被剧痛生生破开,粘稠的滚烫液体从中溢出,透过铁网的空隙滴滴答答的落在床下铺着的塑料布上,蹦跳着散发出腥臭。 好痛,真的太痛了,除了痛我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这种感受。我原本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向外展开,像是每一个细胞都想要逃离似的,我反弓起身子,十支脚趾要脱开一般向上翻起,小腿肌肉绷得发酸。我想转过头看看我的后背到底怎么样了,却被他一掌按趴下去。 “不要乱动,万一不成型的话还要再来一次,”他摁着我的脑袋,用极为轻松的语调威胁着我,“还是说你想多试几次?” “但是…真的,真的好痛,”我深呼吸几口,努力将四肢放松下来,“太痛了,我控制不住。” “真拿你这孩子没办法。” 他走到一旁取了两根麻绳将我的两只胳膊固定在床架上,我注意到他手里没拿着刀,这就表示那把刀还插在我背上。不过现在痛感压过了一切,我根本感受不到身体里是否有异物。 将我固定好之后,就继续进行他所谓的游戏,疼痛沿着脊椎一路划开到腰椎上方,然后刀片滑进骨与肉之间的缝隙里,就着背部的弧度向侧边移动,最终整个儿的像翻书一样将我后背的皮肉左右翻开,身体内部直接暴露在空气中好像有点干燥。 我额上出了一层冷汗,汗水滴进眼睛里疼得我不敢睁眼,浑身肌肉都抖个不停,好几次都差点尖叫出声,我死死的咬紧牙关才把尖叫咬断在嘴里,但身体的本能反应让我的喉咙不断滚出咕哼咕哼的怪声。 他暂时停下动作,用湿漉漉的手拍拍我的脸颊,“很痛吧?不用忍耐,想喊痛的话就尽情喊吧。” “不、不行……邻居会听到……” “这你不用担心,”耳边传来咚咚咚的沉闷拍打声,“这个房间我特意做了隔音处理。” 是吗……?不过回想起来我已经快十年没纵声大喊了,自从那次被邻居抱怨哭声太大,而招来父亲更猛烈的殴打后,我就再也不敢放声哭喊,就算被打到牙龈出血也要咬牙忍着。 换句话说就是我差不多忘了该怎么正常尖叫了,会不会听起来很奇怪?不,应该只要诚实的跟随本能反应就可以了,正常人不都这样的吗? 在他砍断我的第一根肋骨时,我松开牙关发出了这十年来第一声尖叫,很难听。他像是哄小孩似的揉揉我的头发,语气兴奋难耐笑道:“对,就是这样,在我面前不需要压抑自己。” 知道是被他的话语所感染还是被疼痛所打败,尖叫一声接着一声从我嘴里释放,但断骨的斩击声渐渐盖过了这些痛苦的声音。疼痛和脑缺氧的眩晕感混杂着被我一声声吐出去,已经分不清是肉痛还是骨痛了,只知道他好像在拨弄我的内脏,有什么东西被他拉了出去,被抽空的感觉让我像是要排出身体的所有水分一样泌出一层又一层冷汗。 所幸的是疼痛感正在减弱,但我的气息也在变弱,我尽可能的深呼吸,却感觉空气并没有让胸腔臌胀起来,而是背上的什么东西在膨胀。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轻快的声音,“完成了!这景象可真是壮观。” 完成了?那就好…… 我吐出最后一口气,终于不再感到痛苦。 醒来后发现自己还是像个海星一样被绑在床上,他坐在床边捧着一只摄影机看得入神,我抖了抖身子皱眉说道:“这位生物老师,能不能把学生放在第一位?” “醒了?” 他放下摄影机,用刀割断我手脚上的绳子后把衣服扔给我,待我穿戴整齐,他才在我身边坐下,拿起摄影机凑到我面前让我看看里面的内容。 看到画面上自己里外翻转血肉模糊的身体,我头皮一麻差点吐出来。但我也很好奇我是怎么复原的,于是继续看了下去。只见被从背后抽出来的两片肺叶自己缩回了胸腔里,翻开的肋骨就像是倒放一样一根根收拢归位,接着是最外层的皮肉,而四溅的猩红液体则是蒸发般凭空消失了,最后趴在床上的是一具完好无缺的肉体。 我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啧啧称奇,他将那个片段反复看了好几次,赞叹道:“真是不可思议,如果把你送去做人体研究,不知道会给我多少奖金。” “买卖人口是违法的。” “开玩笑的,”他扭头对我露出热烈的笑容,“我怎么舍得呢。” —————————————— 死亡计数:x5 7.香草冰淇淋 但是说真的,如果说是把我卖了换钱,我觉得我的父母会比任何人都行动迅速 。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空气浑浊闷热,汗珠顺着发丝往下滴。水分流失过多让我口干舌燥,我问他家里有没有冰淇淋,他说没有但是有冰牛奶。那也是聊胜于无吧,我直接抱着牛奶瓶就是一顿豪饮,毕竟平时在家里别说冰淇淋了,常温水都不让喝,就算是夏天也要喝对身体有好处的温开水。 我不敢靠近客厅窗户,只好坐在开放式厨房的高脚凳上探头看客厅墙上的电子钟,见现在时间不过六点半,难掩心中愉悦,咧嘴一笑差点把牛奶喷出来。 他拍拍我的脑袋问我怎么就这么开心,我头一低从他手下溜走反问道:“难道你不开心吗?” “好玩是挺好玩的,不过也说不上开不开心,但像你这样被活剖还这么开心的倒是第一次见。” “我当然不是因为被活剖而开心啊,我是因为不用学习而开心。” 这在一般人看来应该挺丧心病狂的,不过对于我来说,被活剖一次换几个小时的自由时间,值了,真的值了。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呢?” “嗯……好像也没有特别想做什么。” “要不要再来一次?” “不了不了。” 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脸,“逗你玩呢,别紧张。” 如果我不拒绝的话那就真的会再来一次吧?不过我还真的成了班主任训人时说的“要么学习要么死”,看来班主任是预言家。 想到学习,我才忽然回过神来我来这里是为了学习的,再怎么样也得做几页练习题。虽然心里觉得讨厌,但为了在家里能好过一点,我还是猫着腰去客厅沙发上拿了书包,再猫着腰回到厨房,坐在中岛台前取出生物练习册,活动活动手指就要开始解题。 他在一旁目瞪口呆,“你认真的?” “不然你要我怎么解释?难道要我说傅老师是年轻人,不屑题海战术这套?” “别写了,”他将练习册抽走,拿出手机放在我面前,“我帮你写,你安心玩一会儿吧。” “……这套题可不简单啊。” 练习册最后的答案已经被母亲撕下来了,他随手翻了翻说道:“我现在去买本一样的回来抄答案不就行了,你自己在这儿待着,手机密码是1470,我房间里有电脑,密码也是1470。” “不怕我偷东西?” “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他取了钥匙迈向大门,“这里最值钱的就是你了。” 一时间我竟分不清他是在认可我的价值还是在讽刺我。 其实我也是有点好奇他手机里都有些什么的,他出门后就立刻解锁了手机。平时在学校经常看同学用智能机,耳濡目染也大致知道些基础操作,我点开他的手机相册,想着他那本厚厚的素描本,说不定手机里也有类似的照片。但相册里的图少之又少,大多是一些新闻截图,还有数张天空的照片,都是蓝天白云阳光灿烂的天空,他很喜欢晴天的天空吗? 他的手机里没什么值得瞩目的,连同学间流行的手机游戏都没装,我翻了一圈最终还是打开浏览器找了篇恐怖小说来看。 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不仅带回一本同样的练习册,还给我带回了一支香草冰淇淋。我感觉我白吃白喝占尽便宜,有点不好意思的问他为何对我这么好。 “这也叫好?”他呵呵笑道:“你以后应该很容易被渣男欺骗感情。” 被他说得像缺爱又没脑子似的,我不满的哼了一声,一边啃冰淇淋一边继续看小说。他凑上前来看了看屏幕,好像觉得很无趣般摇了摇头走开了,然后从我的书包里找出那只老人机,老人机没有密码这种东西,他没过问我就直接解锁了键盘翻看起里面的内容。 “你平时都不和同学联系吗?”他抬起圆溜溜的眼睛扫了我一眼,“竟然就只存了父母的电话号码。” “现在都用微信,谁还打电话发短信啊。”我向他复述同学对我说过的话,又补充道:“其实也有存过朋友的电话号码,也有愿意用短信和我聊天的朋友,不过说是天天都在学校见面的人,没必要放学后还联系,会耽误学习,就删掉了。” 他盯着老人机,不太适应的在键盘上缓慢按动,“你就没想过要反抗?” “没办法,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你可以离家出走打工养活自己,或者是找个人包养,我看你底子不错。” “那也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之前从来没有连续这么长时间的看电子屏幕,眼睛有点干涩,我放下手机揉了揉眼睛,“对我来说能早点死是最好的。” “你又死不了,”他发出爽朗的笑声,“看来我得多想想能杀死你的方法。” —————————————— 死亡计数:x5 呜哇啊 8.母亲 星期天过得太轻松的结果就是,接下来的一周每天早上想死的情绪更加强烈了。 果然人在尝到甜头后就吃不了苦,这一周我几乎是掐着秒盼望星期天快点到来。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想念过星期天,以至于在星期天早上比平时早醒了十几分钟,即使想再睡一会儿也睡不着了。 星期天相较起一周内其他的日子本就算得上轻松,早上只需要应付周考,写得快的话还能早点离开教室度过一些自由时间。我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拿出练习册想在考前复习一下,手机却忽然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我今天有事晚上可能不回去了,备用钥匙我放在楼下信箱顶上了,你是想去我家还是去别的地方玩都行。顺带一提冰箱里有为你准备的冰淇淋,厨房桌上有给你用的手机,建议你还是去我家哦?:*+.\(( °ω° ))/.:+」 显然发信人是那位对面楼的邻居,看来他上次趁机记下了我的手机号码,不过这条短信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尤其是最后那串复杂程度远超我理解能力的表情符号,但也看懂了他这是在要求我去他家待着。我回了个“恭敬不如从命”,就删除了短信免得被母亲发现,他也没再回信,还算是有点眼力见的,孺子可教。 周考毫无波澜,用我同桌的话来说,高一的学生和考试是仇敌,高二的学生和考试是和平共处的点头之交,高三的学生和考试就是知根知底的老朋友了。 不过这位老朋友偶尔也会给人出乎意料的一击,各个课代表把上周的卷子发下来之后,我才意识到上周考试走神造成了多严重的后果。数学成绩比父母要求的分数足足低了十分,我仔细翻了一遍卷子发现是因为错了一道大题,而出错的原因是我把3看成了5。 ……我最需要的不是无限复活的能力,而是能让时间倒流的能力。 到家后站在门前为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敢打开家门,母亲正在厨房餐厅两头跑,一边把汤端出来一边喊我赶紧吃饭。我把书包放在餐桌边的地上,刚坐下吃了没两口,她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然后翻起我的书包来。 每个星期天都是这样的,若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有时我到家时饭菜已经摆上桌了有时还没有,但这都不影响她从我的书包里翻出卷子,然后根据我的分数决定该不该骂我。 我听着纸张翻动的声音心里越来越紧张,死命低头扒饭几乎要把脸埋碗里,果然不一会儿耳边就炸起她暴跳如雷的声音,“好啊,几天没打你,你皮痒了是吧!” 接着就是头发连着头皮被拉扯的疼痛感,被强迫着抬起头后,脸上立刻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你还有脸吃饭!”母亲抽走我手里的筷子拍在桌上,指着数学卷子上鲜红色的分数骂道:“我天天起早摸黑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早上怕你饿了上课不集中,觉都不敢多睡一会儿天不亮就起来给你做饭;怕你营养不均衡发育不良,每天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菜,变着花样烧菜烧汤;我不说对你要求有多高,你起码要会读书吧?你倒好!你就这么学习的?你就这么报答我和你爸的?” “……我下次注意。” “下次?你知不知道高考只有一次啊!”她拉着我的头发左摇右晃,“你这废物!连个小考都考不好,高考能考得好?高考可不会跟你说什么下次这次!你要是不想学就趁早和我说,不行就赶紧把你嫁出去算了,省得我和你爸为了你累死累活!” 我被她揪得头皮生疼,不过这点疼比起被斩断肋骨掏出肺叶根本不算什么,真正让我难受的是她把我说得这么不堪。明明不是我要求她为我做这些的,而且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我的过错有严重到如此地步吗? 母亲指着我的鼻子辱骂良久,直到家教老师快来了才收手让我滚回自己的房间准备准备。 我坐在书桌前,用指尖勾勒那份数学卷子上的数字。脸上肿起来的地方火辣辣的,头皮在还隐隐作痛。人不能这样吧,不能这样活着吧,这样活着真的太痛苦了。 餐厅里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还有母亲喋喋不休的咒骂声。我伸手取出笔筒里的美工刀,推出刀刃按在脖子上比划,不过我没有让自己一击毙命的信心,最终还是选择在手腕上随便划了几条浅浅的口子,看着红色液体从细缝中渗出,心里的苦闷好像也溜走了一些。 家教老师到达的时候我正好在卫生间冲洗伤口,听到她向母亲问好的声音立刻揉了揉红肿的脸挤出一个微笑出来迎接她。此刻我只庆幸被打的是左脸,而上课时老师坐在我的右侧,否则我的自尊心会折磨我好几个小时。 这位老师是附近大学的学生,父母请她主要是因为收费便宜,教我数学和物理。虽然她还只是个未出师的大学生,但教得有条有理人也很有耐心,还经常夸我聪明悟性高。 不论那是不是客套话,对我来说都是难得的温柔,可是这份温柔也要离开我了。 三个小时的课程结束后,作为一个学生以示尊重恭送她到门前,却听她说这是她最后一次教我了,因为找到了实习的地方,以后要专注在实习的工作上。 旁边的母亲率先皱起眉头来,因为这意味着可能要花大价钱给我请专业的补课老师,“怎么现在才来说?这么突然,要我上哪儿再找一个家教啊。” “阿姨,真是对不起,我也是两天前才接到通知说我面试成功了,”她诚恳的道着歉,“不过阿姨你不用担心,我跟我一个同学说了,他很乐意接手辅助鸶霣的学业。” 母亲这才眉开眼笑,说了些还是女孩子心细安排得真周到之类的场面话,就把她打发走了。 我感觉这是我和她最后一次见面,在她走下楼梯的时候,鼓足勇气对她喊道:“姐姐实习加油,祝姐姐一切顺利!” 这算是我生平说过最甜言蜜语的话了,说实在的有点别扭。她回以甜美的微笑,挥了挥手向我说了声谢谢,然后踩着轻盈的步子向下走去。 我扒着门框看她在脑后甩来甩去的马尾辫,忽然耳朵猛地一疼被拽了个踉跄, “看什么看!”母亲松开我的耳朵关上大门,转头对我开始新一轮的痛骂,“你看看人家,名牌大学高材生,小小年纪就会自己赚钱帮家里减轻负担,你天天吃家里的喝家里的什么都不干,考试还考得稀巴烂!” 我低头不语,将反驳的话放进心里,她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她指责完我没用又开始指责我不知感恩,两手叉腰横眉竖目,“你高考完了也别想着玩,直接去你舅舅家饭店端盘子打工,不让你体会一下生活艰苦你还以为赚钱多容易呢!” 真搞笑,我觉得学习不容易那就是我能力差,你觉得赚钱不容易怎么就不说是自己能力差了呢。 或许是因为平时在家没人和她说话的原因,母亲一逮到机会话就像说不完一样喋喋不休。从我小学时贪玩不肯回家到这次周考成绩退步,她把能想得到的我犯过的错都细细回顾一遍,没完没了的说了半个多小时,从烈日当头骂到夕阳西下,到了该做晚饭的时间,才暂时告一段落。 她把我推搡回房间里,一边用食指点着我的太阳穴一边骂道:“还不赶紧抓紧时间复习?别一会儿去傅老师家补课丢人!今天晚饭你就别想了,像你这种人,不配吃饭!” 我点点头在书桌前坐下拿出生物课本,母亲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嘴里意犹未尽的抱怨着怎么就有我这种女儿。 啊,你以为我想出生在这个家里吗? 书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好不容易熬到了快六点的时候,我迫不及待收拾起书包就往对面楼跑去。 他说他把钥匙放在信箱顶上来着——还好我个子够高稍微踮下脚就摸到了,如果我身高不足一米六的话不知道他会把钥匙藏在哪里。 这还是我第一次拜访主人不在的家,颇有种做贼的感觉。我按照规定走到客厅窗前向母亲挥手示意,她虽然一直在抬头看向这里,但见到我的时候还是故意扭过脑袋无视了我。 无视我总比语言攻击来得好,我也无视了她,扔下书包径直走向那个灰色的房间。 既然他不在,那我只能自己动手了。 我在生了锈的旧柜子里取出一捆麻绳,把L型椅腿的折迭椅放在铁架床上,爬上折迭椅站稳后,将绳子抛进横梁与屋顶之间的空隙里,然后在适合的位置打个绳结。把脑袋伸进绳圈里,调整绳结的位置让它正好卡在舌骨下方,最后从折迭椅上奋力跳下。 听说这样可以死得快一点。 —————————————— 死亡计数:x5.5 9.自缢 我正式宣布吊死是我最讨厌的死法。 倒不是因为这种死法有多痛苦,而是因为复活后还挂在绳子上,得在失去控制对肌肉的控制之前把绳索割断,才能避免再一次死亡,落地的时候还摔倒在地脑袋磕到床架上,疼得我满地打滚。 果然人死的时候就得躺着死。 死过一次后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我自然也知道死亡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挂在绳套里时,平日里习以为常的呼吸就显得弥足珍贵,多少能让我在复活后认为生命诚可贵,那些鸡毛蒜皮都不是事儿。 不过我对生命的赞美最多也就只能维持到回家之前吧,被大家称作避风港的家,对我而言就像刑场。 坐在地上发了会儿呆,直到胃咆哮着说它饿了才想起来去厨房觅食。厨房中岛台上确实放着一部手机,我拿起来前后瞧了瞧,机身有些许磨损,玻璃屏上有几道划痕,看来是他把用过不要的旧手机拿来做慈善了,不过再怎么说都比我那看个小说都费劲儿的老人机好得多。 传闻单身汉的冰箱要么空无一物要么如考古文物,不过他不属于任何一方,也不像我所想象的那样藏着人体组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装着些即食食品的冰箱。 未经允许乱吃别人家的东西是不礼貌的行为,但他都把我内脏翻出来看了估计也没拿我当外人,何况请人到家里做客却不让人吃饱也是非常无礼的行为。这么一想我就放下了顾虑,把冰箱里那些已经开了封的东西每样都吃了点。 原来肆无忌惮胡吃海塞是这样的吗?感觉会得肠胃病。 我一边舔着黏在上颚的花生酱一边看着上次看到一半的恐怖小说,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来应该做几页生物习题,但现在既然有答案可抄那必不能委屈自己做那没用的破事,不过他把练习册放哪儿了? 说起来我还没去过这间屋子的别的房间,小区的单元楼布局结构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卧室的位置对应这里的灰色房间,而与之一墙之隔的是主卧,主卧出去右手边就是另一个次卧,不过在我家是作为父亲的书房来使用的。 我优先去看了看另一个次卧,可见他不仅不是个文化人,空间规划的能力也并不强,竟然就这么把房间闲置着,白白浪费十平米的面积。 踟蹰片刻后我还是推开了主卧的门,见里面窗帘拉着才敢挺起腰杆直立行走。他的卧室陈设简单,除了中间的双人床,床两边的床头柜,和靠墙的衣柜外,就只有放在窗旁的桌椅以及书桌上方的挂壁式书架。书架上几乎没有书,我一眼就看到了生物练习册,还有和它放在一起的那本画册。 出于纯粹的好奇心,我将画册一同取下翻看,值得庆幸的是新的素描画像还是我。但不同于以往注重在表情上的人物头像,这张素描画的正是上个星期天我被他从里到外翻了个个儿的样子,看这张画仿佛是在透过他的眼睛看我自己。 画里的我趴着看不到脸,断裂的肋骨如同翅膀般展开,几乎整张纸都被象征鲜血的黑色炭笔痕迹覆盖。 我在他眼里就是这个样子…虽然我心知肚明自己没有资格觉得委屈或者难过生气,不过多少刺激到了我这处于青春期的脆弱自尊心。 心里没由来的冒火,我想撕掉那张画可是没有胆量,只能窝窝囊囊合上画册的放回原处。 坐在桌打开台灯前随意抄了几页练习册答案,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小心翼翼掀开窗帘一角外看去。这还是我第一次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自己的房间,小区的楼间距只有数米,我能清楚看到自己放在窗下的书桌,想必他就是站在这里观赏我数不清次数的自我毁灭,用我痛苦的样子来取乐。 ……唉。 我的卧室没有开灯,走廊的灯光照进卧室里,隐约看到人形的影子在地面上移动,是母亲在打扫卫生,她总是有做不完的家务活。 如果我未来的生活也是如此,那根本就没什么可期待的。她总说等上了大学就轻松了,等工作了就自由了,但是她和父亲这两个活例子让我无法信服。 我放下窗帘,将生物练习册收回书包里,摸黑走进客厅躺在沙发上继续玩手机。我无缘接近自家的沙发,除了母亲会坐在上面看电视,平时最大的用处就是堆放衣物。听说懒散的躺着享乐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行为,我充分理解为什么,确实很令人放松,眼中的文字渐渐变得模糊松散,意识钻进了笔画之间的空隙里。 不知过了多久,大脑接受到该醒醒了的信息,我习惯性扬起左手向一旁拍去,手下感受到的却不是闹钟的形状,而是什么富有弹性又柔软的东西。 哦,地球被异形入侵了?怀着这样的想法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高挑的人形生物,而我的手正按在他的大腿上。 ……不对。 我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直到那个人形生物开口说话:“别睡了,九点了,快起来。” —————————————— 死亡计数:x6 10.尝尝人肉的味道 方才还沉浸在地球被外星人占领的梦境里的大脑猛地清醒了,我连忙收回手,蹭地一下坐起身子,“对不起对不起,睡糊涂了。” “怎么不睡我床上?”他替我理了下起皱的衣服,“睡在这里会感冒的。” “没关系,我体强力壮。” 正常来说会睡在陌生男人的床上吗?不会吧! 他轻声笑了笑,拉上窗帘后才转身开了客厅的灯。 不知道他今天去哪里了,我也没兴趣问。大概是去了比较冷的地方吧,他穿了之前从没见过的黑色的长风衣,扣子严严实实的扣了一整排,领子下是在脖子上缠了一圈的浅灰色围巾。他这么穿倒不会像我父亲那样套了个桶似的,反而衬得肩宽腰窄身姿挺拔,这就是年龄差距吧。 或许是我打量他的目光过于直白,他半开玩笑的伸手脸覆在我的双眼上,“看什么呢。” “看不了吃亏看不了上当,随你看随你瞧。” 他手上有点说不上来的味道,好像是烧焦的苦味,可能刚刚抽完烟吧。这只带着烟熏气息的手略微下移,划过鼻梁后停在我的左半边脸上,“脸怎么肿了?” “开门的时候被门撞了,”我迅速地编出一个借口,随即想到关乎我尊严的人生大事,晃晃脑袋甩开他的手问道:“你晚上一般都做什么?” “基本也没什么,”他脱下风衣和围巾随手扔在沙发上,然后在我身边坐下,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看,“最近最大的兴趣是观察你的生活。” 我也充分了解这一点,所以才要想办法说服他去没事找事做,最起码今晚不要隔岸观火了,“那你今晚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不会花你太多时间的。” “什么?” “帮我下几个游戏好吗?”我把那只旧手机递到他面前,绞尽脑汁说半真半假的话,“下载游戏要账号,我不敢乱动,毕竟这是你的手机。” “可以啊,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他接过手机,熟练的在屏幕上滑动,“你想玩什么?” 我按照回忆说了几个女同学之间经常讨论的游戏,他露出不知是讽刺还是无奈的笑容,“看不出来你还有颗少女心。” “本来就是少女还需要特地表示自己有少女心吗?”我有点急躁,一把拿过手机倒扣在茶几上,拽着他的胳膊就要往那个灰色的房间走去,“等我走了再弄吧,时间不早了,先把正事办完。” “等等,”他向反方向用力一拉,我重心不稳直接倒在他身上,他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我饿了。” 我不能接受这贴在一起的距离,慌忙站起来退到一旁,“那你先去吃饭吧。” 他扯起嘴角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我想吃你。” “啊??????” “别误会,是把你当做食物吃掉,没有别的意思。” 我差点就激烈地质问他还是不是个人了,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想法,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他可能当我是默许了,慢悠悠的站起来,推着我来到厨房。 实际上他也不需要获得我的允许,或者说我没有资格拒绝他的要求。他掀起我的上衣,手在我的腹部皮肤上一寸一寸的摸着,似乎在找最可口的那块肉。 我紧张得深吸一口气后背紧贴墙壁,冰冷的瓷砖让我打了个寒颤,但更让我感到恶寒的是他向上移动的手,眼看他就要触碰到最后一道屏障,我卯足了劲把衣服下拉回原位,“请你三思。” 他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你瞎想什么呢,我对你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只是想尝尝人肉的味道。” “那……那也不行啊。” “好好好,真拿你没办法,” 他没再坚持,拉着我向柜台走进了些,从刀架里取出菜刀后卷起我的袖子,他将菜刀压进我手腕的皮肤里,剐下一片皮肉。 我看着自己的胳膊像刀削面似的这么轻松就被削下一块肉,又惊又痛下意识咬紧牙关免得自己惨嚎扰民。他拎起那片约有半掌大的肉片,肉片晃晃悠悠的滴着血,他略带得意的笑道:“怎么样,我刀法不错吧?” 不错什么不错?我疼得两腿发颤头晕目眩,抽回自己缺了块肉的胳膊,跌跌撞撞坐到高脚椅上,这糊了满桌面的血让我第一次质疑我是不是晕血体质,好在他只是割掉了表层的皮肉,伤口只有猩红一片看不到白骨。 说实在的有点可怕,我心里暗骂这人纯属神经病,嘴上问道:“病从口入,你就不怕感染什么恶疾吗?” “你不是体强力壮身体健康吗?”他满不在乎的把肉片丢进碗里,然后打开微波炉把碗放了进去,简单操作两下微波炉就开始了加热工作,“但我觉得你这么干瘦,口感应该不怎么样。” 我看看微波炉里转圈的碗,又低头看看凹下去一片的胳膊,既是哭笑不得又是欲哭无泪,“你这么做当然不会好吃,不会做饭就别糟蹋粮食,考虑一下被吃的人的心情好吗?” “这叫纯天然无添加原汁原味。” 他眯起眼睛笑得灿烂,手却冷不防的一掌拍在我暴露在空气中还在渗血的肌肉组织上,疼得我龇牙咧嘴从椅子上摔到地上,身体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似的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喉咙好像打结了一般除了“呵呃呵呃”的倒喘气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耳边听到他的脚步声却不见人影,我才意识到我把眼睛紧紧闭上了,现在眼前红的绿的光点都是眼冒金星。他在我面前停下脚步,接着感到他沾着温热液体的手在我脸上抚摸。 “很痛吧?为什么不哭出来?”他手指滑过我的嘴唇留下了铁锈的腥气,“哭着求饶的话,说不定我会心软。” “……咳。” 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母亲曾经骂过“等我们死了你有的是机会哭”,当时我不解其意,现在想想,恐怕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会像个正常人一样有什么难过的感受。 我待晕眩的感觉好些才睁开眼睛,磕磕巴巴的说:“人…不为…不为五斗米折腰。” 说实在的我天生就不是什么会说好话讨人喜欢的孩子,但凡我会像普通小孩一样示个软,也不至于整天过的水深火热。估计他对我这个回应很不满意,指尖撬开我的牙齿蛮横地用血肉气息填满我的口腔,和我刷破牙龈一个味儿,有点咸,这种味道让我屡次好奇吸血鬼会不会得高血压或者是肾脏疾病。 他抱怨似的小声嘀咕道:“就算是理科生也不能这么乱用成语。” “不拘小节,才能成大事,”我向后退了退吐出他的手指,看着他手指上拉成丝的粘液嫌弃皱眉,“我建议你饭前洗手。” 我可真怕他像什么限制级小说里的变态狂一样把我的血混着口水舔个干净,所幸他还算得上讲卫生,用洗手液好好把手搓了个遍。 微波炉已经完成了加热,他拿出碗问我要不要尝尝味道,我刚爬上椅子坐稳,差点被他这话再掀下去,连连摆手拒绝。他也没强迫我,只是耸耸肩表示可惜。 肉片已经被烤得脱水了,体积变得更小,看上去一口就可以吞掉,不过被烤出来的油脂和血水黏在碗壁上,呈灰褐色网絮状,让这片肉的恶心程度翻了个倍。这也太糙了,我忍不住问他:“你平时也是这么凑合了事吗?” “平时不做饭,”他用筷子夹起肉片眯眼瞅了瞅,“看来是该学学怎么做饭了。” “……” 我暗想可别再糟蹋我了,咬紧了嘴唇看他吃掉我的一部分,心里和胃里都翻江倒海。他嚼了几下就吞咽下去,看着他喉结滚动我突然产生了担忧,不知道被他吃掉的那部分还能不能复原。 他用舌尖舔舔嘴唇,“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很普通。” “那是好事,证明我天然健康无公害,”我说着晃了晃垂在身边还在滴血的胳膊,视线看向搁置在微波炉旁的菜刀上,“现在可以动手了吧?” “你真是个急性子,”他放下碗筷长长的打了个哈欠,“那今天就来点简单的吧。” 听他这么说,我便抬起头露出脖子,怎料他并没有拿刀,而是揪住了我的头发,以极快的速度按着我的脑袋砸向大理石台面边缘。 刹那间听觉被蜂鸣填满,眼中所见到的东西都变了色,头骨像是要碎成无数片一般剧痛。他没有给我喘息的时间,高高拽起我的头颅,再次重重砸向台面边缘。 好痛好痛好痛,我听不到自己是否在尖叫,只知道自己绷紧了喉咙张开了嘴,厚重的粘稠液体滑进我大张的嘴里,我又尝到了那咸咸的腥味。随着撞击次数增多,我的意识愈加混浊,很快就失去了感知。 不知是不是被撞傻了,我睁开眼后的那几秒都感觉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起来。直到他摇了摇我的身子,我才反应过来该回家了。 手臂完好如初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仿佛无事发生,我也放下心来,抱起书包就要离开,他忽然伸手拦住我,微微俯下身子睁大眼睛盯着我的脸看,“怎么脸还是肿的?” 这人真的很没有边界感,我感觉他的鼻尖都要贴到我脸上了,后退一步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或许不是肿了,是胖了。” 他将信将疑若有所思,我说没事我就先走了,他说那行你走吧。 我小跑着下了楼,踏出楼道前的那一刻忽然想起他之前说过在我包里放了窃听器,我立刻刹住脚步把包翻了个遍,在夹层里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黑色物件,攥在手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在打开自家大门前,我把那个窃听器轻轻放在了门边墙角里。 —————————————— 死亡计数:x7 11.体罚(家暴预警) 刚进家门就被母亲阴阳怪气,“哟,我们家的大才子回来了啊。” “回来了……” 她揪住我的耳朵把我往房间里拽,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我并不为此担心。现在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希望对面楼那位喜欢观察我的邻居今晚不要观察我。 父亲已经拿着教鞭在等着了,见我来了就用教鞭点点书桌让我跪上去。 周考考砸了的后果,少几分打几下。 如果是以往我肯定不会做无谓的挣扎,但现在我犹豫了。他在看吗?我盯着窗户想做出判断,可房间太亮而外面太暗,我只能看得见三个人的倒影。 我的迟疑点燃了父亲的怒火,他抡起教鞭抽在我的小腿上,“磨蹭什么呢!?” 疼痛让我跳着爬上了桌子乖乖跪下,母亲拉下我的裤子,让我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 身后传来教鞭挥动的声音,剧痛扎进肉里,我攥紧了拳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可惜我这个举动反而引起了母亲的不满,她伸出食指在捻在我的太阳穴上,“你还敢握拳?还敢给我们摆脸色看?我看你是一点反省都没有啊!” 父亲冷哼一声,“几天不打她就皮痒了,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小兔崽子不可。” 好吧好吧,都是我的错。 我松开拳头,咬牙着低头承受不断落在我身上的鞭子。然而我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满意,母亲揪住我的头发强行让我抬起头来,指着窗户骂道:“少给我当鸵鸟,好好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 此时的窗户就是一面镜子,我忍痛的丑陋表情,旁边母亲怒视我的眼睛,身后父亲随着挥鞭动作摇晃的啤酒肚,全都清晰的倒映在窗上。太难看了,我不想看这种东西,但我又不敢闭上眼睛。杀了我吧,谁来杀了我吧。 说到能杀了我的人,那个人……神啊神啊神啊,不要让他看到我这幅样子啊,不要让任何人看到我这幅样子啊! 不知道从哪来的胆量,我猛地从桌上滚下去,捂着脸缩到书桌和书架构成的角落里。这下可把他们气疯了,不知是谁一脚踹在我腰上,接着就是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 “翅膀长硬了,要造反了!?” “白养你这么多年了!现在就敢跟我们对着干,长大以后怎么得了!?” 他们把我的胳膊拉开,几巴掌扇得我晕头转向,鼻子里涌出铁锈味糊得满脸都是。我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只觉得脑袋里面像火烧一样热。 被他们打死也不算坏事吧,如果我真的能死的话。 一阵敲门声突兀的响起,他们倏地停下了手,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和父亲交换了眼神后,母亲理了理衣服走了出去。 父亲一只脚还踩在我腿上,我大气都不敢出,秉着呼吸去听外面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不知道母亲在和敲门的人说什么。 片刻后她回来了,把手里的东西砸到我脸上,“你说你有什么用?这种东西都能忘记带回来,脑子被狗吃了?” 我低头一看发现是生物练习册,从上切口能看到答案页是完整的,意识到刚才敲门的是谁我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要这样啊啊啊啊啊啊啊! 父亲问母亲刚才那是谁,母亲说是住一个小区的老师,父亲说真是晦气。最后他们决定暂时不打我了,让我赶紧去洗澡然后刷题。 我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提起裤子关上了灯。 他站在昏暗的月光下,手肘撑着窗沿单手托腮,隔着两栋楼之间的距离看我。 或许对他表示感激才是正确的选择,但我现在只觉得愤怒。 —————————————— 死亡计数:x7 啊呜啊 12.同桌(校园暴力预警) 该说不说,我的心理素质绝对是一流的,虽然气得感觉想吐但还是安稳地睡到了闹钟响起的时刻, 没事的,被父母混合双打而已,谁都有这种经历嘛。 这样的自我安慰让我渐渐平静下来,这平静持续到了在公交车上收到他短信的那一刻。 「你还好吧?o(╥﹏╥)o 本来想送你去学校的但是我起晚了」 我牙齿打颤,用发着抖的手指回了他一个“滚”字。 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没学过和人沟通的艺术吗? 他没有回复,想必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还算有救。 我带着怒意,拖着满身疼痛来到了教室里。 同桌田多鑫一看到我就大惊小怪起来,“妈呀鸶霣,你脸怎么跟猪头一样。” “过敏了。” 我随便编了个谎言敷衍他,拉开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下去,但还是疼得倒吸了一口气。都经历过活剖和头撞大理石了,怎么耐痛力没变高呢。 田多鑫还盯着我的脸不放,“你这脸肿得不对称啊,不像是过敏了。” 我面如死灰像条死鱼,“那是因为我的脸本来就不对称。” 他恍然大悟,“还能这样的?” “啊对就是这样的,”我拿出课本准备预习今天的课程,“我的丑是理直气壮的。” “丑倒不至于……”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拍了下脑门,“哎呀我物理作业没写快借我抄抄!” 我被他吵得头疼,赶紧把物理卷子塞给他,他连声谢谢也不说接过卷子就抄上了。 和他同桌完全就是酷刑,我不介意给他抄作业,但他实在有些烦人。 下午上数学课的时候,他向往常一样逮着我问这个怎么解那个怎么写。我本来就心情不好,身上的伤还一直火烧火燎疼得我坐立不安,终于被他问烦了,我遏制住掀桌的冲动,咬牙对他低声咆哮,“别总是问我,你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吗?” 他总算把东西从我桌上撤走了,嘀嘀咕咕地抱怨,“就你最聪明。” 我敲你爸爸了,脑残就别来上学。 当然这话我没说出口,我深呼吸一口平复心情,继续专注在课程上。 傍晚放学后回到家里,母亲已经准备好晚餐了,她招着手让我赶紧坐下吃饭。我看着桌上明显比平时要丰富一些的菜色,心里泛出一丝难以形容的感情。 她一边给我碗里夹菜,一边轻轻拍打我的手背,“快多吃点,我花了一整天炖的,这可是专门给你做的。” 说得好像你不吃一样。 但我还是扯着嘴角对她微笑点头。 “你看我跟你爸,对你都是百分之两百的付出,你也要百分之两百的努力学习来回报我们对吧?我们对你严厉也是为了你好,你以为我们打你的时候我们就不疼吗?打在儿身痛在母心,昨晚我们都难过得睡不着,我还背着你爸偷偷抹眼泪,但你要是好好学习乖乖听话,我们哪里用得着这样呢。” 越听她说这些越觉得喉咙发酸,我闷头扒饭把这阵酸楚压下去,好不容易吃完就匆匆出门去上晚自习了。 班上同学大部分都在教室里,趁着老师没来嬉笑打闹。田多鑫去了隔壁桌,和几个人一起对着手机哈哈大笑,希望他能一直待在隔壁桌别回来了。 我忍着痛坐下,想把课桌抽屉里的作业拿出来做,手一伸进去却摸到一坨湿漉漉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这东西的毛很粗糙甚至有点扎手,还有根像挂绳似的东西连在上面。 这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东西吧…… 感觉整张课桌都变得恶心了,我屏息抓出那坨东西,心里不详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是一只被打爆了的死老鼠,心肺肝脾胃大肠小肠全挂在空瘪的身子外面,死不瞑目地睁着眼,黏稠的血裹在它的毛发上,沾在我的手上。我一时不知道是该把它扔出去,还是该把它放回抽屉里,就当做无事发生。 身旁响起田多鑫扯着嗓子喊叫的声音,“天啊,我们班的优等生大小姐在玩死老鼠诶!” —————————————— 死亡计数:x7 本文纯属虚构,没有任何动物实际受到伤害 13.叫家长来 教室里顿时沸腾起来。 “什么?死老鼠?” “恶心死了。” “在哪儿在哪儿?让我看看!” 同学们陆陆续续围了上来,一个个想看但又不敢凑太近。 “我靠,什么东西啊!” “你还拿在手里干嘛啊快丢掉啊!” 我感到有点喘不上气,握着死老鼠噌地一下站起来,他们纷纷后退好几步像躲瘟疫一样。 田多鑫倒还是站在我面前,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我,“埋汰死了啊你。” 我把死老鼠举起来问他:“这是不是你放的?” “噫,怎么可能,”他嘴角下撇,夸张地耸了耸肩,“你别贼喊捉贼啊。” 放你狗日的屁! 刚刚我把老鼠拿出来的时候,是特地背对着他们的,就是不想被人看到我从课桌里掏出了一只死老鼠。如果不是他放的,他怎么会知道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血压飙升让我头脑发热,我想也没想就抡起胳膊,把那坨老鼠朝他扔了出去。 他躲闪不及被死老鼠击中了脸,惊叫一声用手胡乱抹去脸上的血污,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周围一片哗然,班长喊着“我去叫老师来”跑出了教室。 田多鑫的表情由震惊变为了愤怒,猛地推了我一把,“你有病啊你!?” 这一推让我失去了平衡,脚被椅子绊了下,一头扑在桌上把东西撞得满地都是。左眉骨上方裂开似的痛,鲜红温热的液体很快便顺着脸滴到了衣服上。 不行,不能把衣服弄脏! 我赶紧用手捂着额头,向那群看热闹的同学求助,“谁有纸巾能借我一下?” 大家都傻眼了,数学课代表蒋秋然最先反应过来,抽了一迭纸巾贴心地帮我按住伤口。 “田多鑫你太过分了!”她一边轻抚我的后背一边骂道:“她要是撞到眼睛怎么办啊!?” 呃其实死一次就可以重置了,所以也不是多大的事。 “我又不是故意的!”田多鑫慌张地摆摆手,“谁叫她先把死老鼠丢我脸上的。” 蒋秋然声音高了八度,“那你也不能推她啊!” “我没事,”我不想让他们再吵下去,“谢谢你蒋秋然。” 田多鑫立马拍了拍手,像是宣布一样大声说道:“呐呐呐,你们都听到了啊,她自己说没事的。” 我是真的很想把那死老鼠塞他嘴里。 蒋秋然大概和我想法一样,她对田多鑫呸了一声,“你真不要脸!” 田多鑫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就传来了班主任的经典台词,“你们在干什么!?” 我和田多鑫都被提溜到了教师办公室里,他刚站定就迫不及待开始解释来龙去脉,把我形容成了一个故意拿死老鼠砸他脸上的疯女人。 班主任听完他的陈述,对我摇了摇头,“相鸶霣,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学生,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死老鼠是他放的。” 田多鑫马上反驳道:“你有什么证据?” 那我还确实没有。 额头还在渗血,我把吸满了血的纸巾拿下来窜在手里,换上临走前蒋秋然塞给我的另一迭纸巾。我应该是伤得不轻,班主任看到那道伤的时候眉毛跳了一下。 他转头问田多鑫,“你怎么给人女孩子脸弄破相了?” 田多鑫又来一招甩锅大法,说是惊吓过度不是有意的。 班主任老脸一皱,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有错,现在搞成这样必须叫家长来了。” 一听叫家长,我浑身毛都竖起来了,立刻编造谎言企图蒙混过关,“我爸妈现在在老家,不能来。” “那也得通知他们,”班主任掏出了手机,“这么严重的事学校有责任告诉家长。” 完了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 我脑子直接转冒烟了,眼看他就要拨号,火速提高音量制止他,“等下,我有个叔叔就住在附近。” “叔叔?”班主任放下手机,“那你打给他看他能不能现在来一趟吧。” 我谢过班主任,先去洗了个手,才拿出我那砖头似的老人机。 真是要命了,我早上才叫他滚,现在还要腆着个脸求他帮忙…… 如果他生气了不接电话怎么办?如果他接了电话但是不愿意来怎么办? 呼叫声在我的不安中持续,他果然不愿意接电话啊……还是放弃吧。 我手指放在挂断键上正要按下,听筒里忽然响起他的声音,“喂?” 一个简短的音节听不出他的情绪,我运用了全身的勇气轻轻喊了一声“叔叔”。 “嗯?”他明显疑惑起来,“什么?” 我看着眼前正在给田多鑫父母打电话的班主任,把心一横说出酝酿已久的话,“叔叔,我遇到了点事,你现在能来学校一趟吗?” —————————————— 死亡计数:x7 啊哇哇 14.专业性的体现 令人感动的是,他答应了我的请求,并很快就出现在了教师办公室里。 我低着头不敢直视他,他很自然的越过了我去和班主任打招呼。 “你就是相鸶霣的叔叔?”班主任呵呵一笑,“这么年轻。” “幸会幸会,”他避开关于年龄的问题和班主任握了握手,“我叫傅曻。” 傅曻,复生?这家伙是在糊弄人吧。 班主任开始解释前因后果,他听着听着脸色阴沉下来,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眼神看向田多鑫。 哦对了,我都要忘记他本质是个连环杀人犯了。 他会因为我而杀掉田多鑫吗?不太好吧,那样的话我不就成了致死因素了? 田多鑫的家长还没来,班主任提议先把我带去看医生。 “好,”我答应得比谁都快,“可以留我叔叔的电话号码吗?我爸妈最近这段时间都不会回来,有什么事联系我叔叔就好了。” 班主任表示可以,记下傅曻的号码后大手一挥放我们走人。 我没急着出校,而是回了一趟教室,毕竟那里被我搞得乱七八糟…… 但事实上是,我的桌子不知被谁扶起来整理好了,死老鼠也不见了。我站在桌前一脸懵,想道谢也不知道该找谁。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就看到蒋秋然的笑脸。 “班主任怎么说?”她在我肩头捏了一下,“他没怪你吧?” “啊……嗯,他叫我先去看医生。” “那你赶紧走吧,赶紧处理好小心留疤。” 这种伤只要死一次就会痊愈了,我不担心这个,我比较担心我的人际关系。 我指了指桌子问她:“这是你帮我收拾的吗?谢谢你。” “谢啥,”她对着隔壁桌的人点了点下巴,“他们也都有份。” 这、这过量的善意是怎么回事?我做过什么值得他们帮忙的事吗? 一种奇怪的紧张感爬上我的脊椎,我忙不迭地跟每个人都道了谢,才背上书包离开教室去和傅曻汇合。 他在校门口背靠车身站着,见到我时一扫脸上的阴沉,笑着打开副驾车门,“上车吧,我带你去医院。” 我一边想着为什么不让我坐后座,一边钻进副驾坐下,“医院就算了吧。” “去看看比较好,”他从驾驶座那边上了车,伸手用指尖蹭了蹭我额上那道伤,“挺严重的,估计要缝针。” “别动,”我缩了下身子打开他的手,“只要死一次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眨眨眼沉默了片刻,“……现在?” “不行吗?” “我什么都没准备。” 你杀人还要做准备?心理准备吗?你第一次杀人吗? 我皱着眉从包里翻出美工刀递给他,“用这个就好了。” “这个用过了,”他眼里竟流露出一种委屈的神情,“已经不好玩了。” “……” 这家伙杀人就真的是为了取乐啊…… “那就不劳烦您了,”我把刀片推出来抵在喉咙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笑,我带着一点赌气心态,狠狠把刀往脖子里捅,结果不知道是不是用力的方式不对,刀尖啪的一声断在了肉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捶方向盘,“这就是你的动手能力?” 我看着断了一截的刀,自己也嗤地笑了一声,鲜血随着声带运动汩汩流出。 死都不能死,好失败的人生。 “还是让我来吧,”他把刀尖拔出来随意地丢到仪表台上,双手环住我的脖子瞬间收紧力道,“牺牲乐趣来帮助他人,也是我专业性的体现。” 他手指按在我的颈动脉上,我能感到我的血管在突突跳着挣扎求生,膨胀的痛感蔓延至眼窝,他的满脸笑意在我眼中逐渐模糊起来,意识跟着视觉一起消退,最后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听觉勉强运作的最后一刻,似乎听见了他的笑声。 —————————————— 死亡计数:x8 15.在摩天轮的顶点死去(非常瘟腥) 醒来时看到他已经开车上路了,我心里一惊问他要去哪里。 “也没有要去哪儿,只是不能一直停在校门口,”他目不转睛看着路况,“现在你也不能回家,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我摸摸已经复原了的额头,“去你家吧?” 没想到他竟然拒绝了,理由是他在收拾东西,家里很乱。 我犹豫片刻才问道:“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在干嘛?” “在收拾东西。” 就他家那个环境,很难相信他是在说实话。 我抓着安全带吸了口气,“你……不要随便去杀人啊。” “不会的,别人没你这么有趣,相信我。” “……那还真的是承蒙你的欣赏了。” 他轻笑了声,突如其来地问:“你不生气吗?” “气什么?” “那个同学。” “不生气,”我特地强调了“不”字,“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如果换作平时,我大概会忍着怒火默默丢掉死老鼠,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我的忍耐额度已在昨天消耗殆尽,冲动之下把新仇旧帐一起算了。 但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反而觉得能逃掉晚自习挺好的。也没有惊动父母,值了,根本就是血赚。 而且我怕他误会我在生气而去杀了田多鑫。 他扫了我一眼又问∶“那你为什么生我的气?” 看来他还因为我早上叫他滚而耿耿于怀,我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双手合十向他道歉企图翻篇,“不是生你的气,是起床气。” 可惜他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干涉你的家事?” 这你要我怎么跟你说啊…… 直到车内空气安静得有些沉重,我才组织好语言再度开口,“我宁愿你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但是我看到了,”他突然踩了刹车停在路边,“我没办法对家暴视而不见。” “什么家暴?” 他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父母对你的所作所为就是家暴。” “啊?没那么严重吧,不就是常见的管教手段吗?” “你觉得那是正常的吗……?” “嗯……虽然我也不喜欢那样,可做错了事被打不是很正常吗?” 这下轮到他沉默了,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刚想说点冷笑话活跃气氛,他忽然解开安全带,越过操作杆抱住了我。 我大受震撼,一时不知该不该推开他,“你干嘛?”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想不想去哪里玩一下?在你回家之前。” 结果和他一起到游乐园来了。 几乎每天都能在往返学校的公交车上看到这个游乐园,不过我从没来玩过。星期一晚上的游乐园里人不算多,大多是年轻情侣成双成对,我不想被人误会,悄悄拉开和他的距离,假装是不认识他的路人。 他却是完全不在意,追在我身后问我要去哪里。 “去没有你的地方。” “也行,”他转身作势要走,“那你等下自己回去吧。” “等等等等,”我赶紧拉住他,“是我冒犯了。” 他笑着把我的头发搓得乱七八糟,“开玩笑的。” “哈哈还真是好笑,”我甩甩脑袋把头发拉直,“去鬼屋玩吗?” 他表示没有异议,在鬼屋里绕了一圈出来后,我表示这根本就是诈骗。 “真是单调,”我抖了抖手里的鬼屋介绍传单,“除了让工作人员跳出来吓人就没有别的手段了吗?” “确实有点无聊”他轻笑一声,“看你被吓得蹦来蹦去比较有意思的。” “能取悦到你真是荣幸啊。” “还有什么想玩的吗?” 还真没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了,不过现在回去为时尚早。我环视一圈游乐园,最终目标锁定在摩天轮上,“咱们上天看看?” 直到摩天轮启动之后,我才想起那个都市传说:在摩天轮顶点接吻的情侣会幸福一辈子。 平时我对这种现充幻想式谣言不屑一顾,但此刻身旁就有个异性,我尴尬得蜷起了脚趾。要下去也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已经离地好几米了,希望他不要误解我的意图,我只是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坐着休息下而已,绝对没有任何不纯的暗示。 我靠墙的方向挪了挪,背对着他假装看风景。 他忽然凑过来趴在我身上,低语道:“我想在最高点把你推下去。” “啊?我看你是想进局子。” 他温热的气息软软地吹在我耳后,“所以只是想想而已。” 距离太近了,如果不是我还背着书包,他肯定直接跟我无缝贴合了。 “有想象力是好事,”我麻溜地站起来窜到对面的座位上,“你多想点。” “啊对了,”他眼睛一亮,“我听说在最高点接吻的情侣永远不会分手。” “啊???” “如果我在最高点杀了你,或许你就能永远保持死亡。” 吓死我了,还以为他要跟我搞什么男女关系。 不过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前提是那个都市传说是真的。我同意了他的请求,“可以试试,但不能把我推下去。” “也对,落地就不是最高点了。” “你就没考虑过会砸到无辜路人吗?” “那确实值得考虑。” 我深呼吸一口,提醒自己这人是个杀人狂魔,不能用正常人的标准来衡量他,“升到顶点的时候把我掐死就行了,简即是繁。” “那也太无聊了,”他摇头否决,“这里可是个制造快乐的地方。” “……那你想做什么?” 他说想看看我的文具里有没有用得上的东西,我把书包给他让他自己翻,他找了一阵拿出一枚回形针。 我问这玩意儿能干嘛,他掰直那枚回形针,让我把手伸出来,我照做了,他握着我的手把回形针扎进了我的食指指甲里。 尖锐剧痛瞬间像电流般从指尖传到心脏里,我下意识的想挣脱,可他握力惊人我怎么努力也纹丝不动。他推动回形针,铁丝分离了甲板和甲床,再轻轻一撬,指甲被掀起了大半,露出没有皮肤保护的嫩肉。 疼,除了疼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我忍耐着尖叫的冲动,死死咬住嘴唇,直到舌尖尝到血的咸味。 他掀开了我右手的每一片指甲,指甲翘起的手指看着就像张开血盆大口的鳄鱼。 “左手。” 我慢慢地伸出左手,他把翘起的指甲生生拔掉,放进我左手手心里。疼痛让我的手指不住地扭动,就像是痉挛一样。 “你右手食指有点歪,”他用轻松的语调说道:“是握笔姿势不对吧?” “是吧……” 五片指甲全部剥完,他抬起头端详我的表情,“痛吗?” “……别指望我哭给你看。” 他刮了刮我暴露在外的甲床,疼得我倒吸一口气,他倒是笑得开心,“你这样让我很好奇,什么情况才会让你哭出来?” “中彩票头奖,应该会让我流下喜悦之泪。” “哈哈哈,好朴素的梦想。” 他放开我的手,让我闭上眼睛。我偷偷把眼睛眯了条缝,可摩天轮车厢里灯光近乎于零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见他在翻我的书包。 等听到订书机咬合的声音时,订书针已经扎穿了我的眼睛。我条件反射睁大双眼,左眼眼皮被钉住了,只能睁开一半。 “你……”我完全语塞,“泪腺弄坏了就更哭不出来了啊。” 他嗤笑出声,“你的关注点怎么总是这么偏。” “那不然你想让我关注什么?” “一般来说,遭遇这种事的人都会求我手下留情。” 他一手捏住我的下巴,一手举起订书机在我左眼上又钉了一针。即使这下我闭紧了眼睛,疼痛还是清晰地穿透了晶状体,随即鲜血溢出从脸上滑落。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死了,这摩天轮怎么还不登顶? 他不紧不慢地连钉数下,下巴被他死死钳制着躲都躲不掉。我感到我半张脸都被血浸透了,肌肉高度紧绷到了抽搐的地步,被压抑的尖叫变成了古怪的喉音。 “为什么不坦率一点?”他总算是停下了动作,“觉得痛的话喊出来就好了。” “不要,”我喘着气睁开完好的右眼看向他,“这里可是公共场所。”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脸,“你也太守规矩了。” “这叫社会化良好。”我甩开他的手,“公德心是个人素质的体现……” 我话音未落,他竟把手指伸进我嘴里,拉出了我的舌头,然后毫不出所料地用订书机夹住舌尖,“咔哒”一声钉穿了。 他是嫌我话多吗?在暗示我闭嘴? 这个猜想可能是对的,他把我的舌头塞回去,合上我的嘴把上下嘴唇钉在了一起。 金属的味道很恶心,我想拔掉嘴上的订书针,但左手不利索半天都抠不下来。我这样子大概很滑稽,他爆发出一阵笑声,在我脸上各处钉下订书针直到用完才停手。 其实这些伤比起眼睛和指甲算不上多疼,我比较在意的是,他把我下午才换的订书针用完了。 一想到学校,我猛然意识到一个严肃问题,扯着嘴口齿不清地问:“班主任知道我是跟你一起走的,要是我死了你怎么办?” “没打算。” “去自首?” “不太可能。” 我放弃和他理性沟通,随意哼了两声敷衍他,把攥在左手里的指甲递到他面前,“给你,留个纪念。” 他怔了片刻才收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车厢总算是快转到顶了,那个都市传说既然能广为流传,说明多少是有真实性的,希望这个被赋予魔法功能的设施能为我带来奇迹,让我别再活着了。 “辛苦你了,”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再度环绕我的颈项,“不要再见,永别吧。” 彻底失去意识前,视线中最后的画面是这座城市的夜景。 原来从高处俯瞰这么好看啊。 —————————————— 死亡计数:x9 16.不追究 恢复意识的刹那,我在心里深深唾弃那些给摩天轮编浪漫故事的人,根本不愿意睁眼。但禁不住脸上一直有什么东西在戳戳弄弄,我不耐烦地一掌拍了过去。 上方传来他的声音,“醒了?” “一点都不想醒。” 张开眼睛就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意识到我正枕在他腿上,我赶紧弹射起来闪到一边。脸上的订书针落在皮质座椅上发出“嗒嗒”声,我才发现我不知何时被他带回车里了。 “……还没清理好你就乱动,”他一脸无奈地将手里几枚订书针丢到座椅上,“我今早才去洗的车。” “而我今天下午才换的新订书针,”我注意到他的外套正盖在我身上,“你怎么把我的尸体搬到这儿的。” “我用外套盖在你脸上抱着你出来,告诉工作人员你睡着了,就一路抱着你回来了。” “强,你这脸皮厚度是真的强,”我把外套丢回给他,“游乐园里那么多人,你还能面不改色的抱着尸体招摇过市。” 他穿上外套理了理衣摆,“尸体也是人。” 虽然知道他在胡扯但怎么感觉有点道理? 我耸耸肩没回话,低头想帮他把订书针收拾干净,他拽住我的胳膊把手机凑我面前,“明天我再去洗一次车就行了,你先看看这个。” 手机视频上显示的正是我的脸,看起来很像小时候被我钉满了订书针的橡皮擦,但橡皮擦不会流血也不会肿胀。我匮乏的词汇量只允许我用“不忍直视”“惨不忍睹”来形容屏幕中的那张脸,再直白点就是“看着想吐”。 随着视频进度条的前进,我脸上的订书针一枚接着一枚脱离,简直就像我的脸把它们吐出去了一样。满脸的鲜血则是被吸收了般消失得看不出半点踪迹,因为淤血而肿胀的皮肤也渐渐平复了下去。更令我惊讶的是,那些订书针也复原成了完美的凵字形,要是能想办法把它们粘在一起就能再拿来用了。 眼看着视频中我的脸恢复得七七八八,一只手出现在镜头里,掰开我的嘴从里面拿出了一枚订书针。那是钉在我舌尖上的,我很清楚的记得它穿透了我的舌尖并且扣死了,但也和别的订书针一样恢复了原状。在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它自己把自己从我的舌头上取下了……? 虽然我知道我的整体情况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但这也太反常识了。 不对,他干嘛又徒手掏我嘴啊?好恶!等我自己醒来吐掉订书针不就好了吗,等下回去要刷三次不对五次牙才行! 我正想抨击他的行为,手机忽然显示陌生号码来电,震动声在车内格外明显,我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他赶紧接电话。 他接起电话听了两秒,露出莫名的笑容,将电话从耳边拿开按下外放键。 一个中年男人激动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你们必须解释清楚了,为什么往我儿子脸上丢死老鼠!” 接着是田多鑫的咆哮声,“爸!!!你别多事了!!!” 哇。 我和他相视一眼,差点笑出声。 “你不说点什么吗?”他悄声问道:“毕竟我不是当事人。” 我接过手机,对着话筒开始了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发言,“你好田多鑫爸爸,我是相鸶霣,关于死老鼠的事我无法解释,因为我也想知道我的桌子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或许我们应该申请调查监控。” “查就查!” 田父中气十足的声音被田多鑫打断了,“别别别!我不追究了!” “凭什么不追究!?” “我把她搞得头破血流我也有错!扯平了!” 这父子俩说话怎么这么多感叹号。 我等着他们叫唤完才再次开口,“既然田多鑫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追究他的行为了。” “好啊好啊,”田多鑫明显松了口气,“我们扯平了啊。” “好什……” 田父刚开口,通话就被终止了。 我叹了口气,把手机递回给他。 他眨着眼问我:“你不追究了?” “很麻烦啊,”我向后靠在椅背上,“再说我也有错。” “那也是他有错在先。” “其实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就是他放的,”我揪了揪衣领,“我都不确定教室监控是不是摆设。” 他手肘搭在车窗上,撑着下巴看向我,“行吧,你自己的决定,我就不多问了。” 我双手抱拳以表感谢,“兄弟仗义。” 唉,还不是怕你去杀了田多鑫。 —————————————— 死亡计数:x9 17.消不掉的伤痕 车载屏上显示时间还不到九点半,距离我离开学校还不到两小时,但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平时这时候还在熬着晚自习,原来晚自习的时间可以拿来做这么多事。把时间浪费在晚自习上根本就是犯罪,是反人类的行为。 我无意识地看了看右手,忽然想到了什么,“你那里还有我的指甲吗?” 他摇头否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消失了吗,”我仔细观察右手,每一片指甲都复原了,大拇指指甲上那个换订书针时被刮出来的豁口也还在,“是隔空长回来了……” 他抓过我的手端详一阵,“看来把你当做无限内脏提供源的想法是不可行的。” 我把手抽回来并表示了唾弃,“别整天想些违法犯罪的事。” “不过这里还是有点肿,”他抬手戳了戳我的脸颊,“而且肿得不对称。” “因为我的脸本来就不对称。” 等等,这句糊弄白天用过一次了,是不是已经失效了? 他对以上发言不予置评,转而将手下移抓住我的毛衣边缘,“可以让我看看吗?” 我的视线跟着他的手向下,看到之前滴在衣服上的血还在,不禁有点烦躁,“随便,好看你就多看点。” 怎料他把毛衣掀了上来,腰腹上的瘀伤瞬间暴露在他的视线下,我果断一掌拍开他的手拽下衣服盖住伤痕。 “为什么这些伤没复原?”他满脸都是求知欲,“因为是昨天的旧伤吗?” 不是,跟时间没关系。 但就这么让他误解了也好,我回避他的目光点头称是,他叹了口气,“下手还真狠啊,他们就不怕把你打进急诊吗?” 您猜怎么着,我还真进过急诊,三年前他们拿精装字典在我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的那次。具体原因已经忘记了,反正就是那次体验让我想要远离文学。 当然这种事情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抓抓头发岔开话题,“直接打死不是更好吗?先不说这个了,能不能让我睡一会儿?” 他偏要问我问题,“死亡是什么感受,和睡着了一样吗?” “差不多,但是死了不会做噩梦。” “你的噩梦都是什么内容的?” 我瞪了他一眼,“睡眠不足。” 他轻笑两声,关灯下了车。 被他晃醒的时候,已经到我家楼下了。我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心里一片灰暗,忍不住把脸埋进手里发出悲叹:“不想回家。” 他在我头顶上揉了揉,“那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我抬起头满脸痴呆地看着他,“啊?” “离开这里,”他的神情不像是在说笑,“去别的地方生活。”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当机立断拎包走人,“在下先行失礼了再见。” 他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笑着和我道了别。 不管他说那番话的动机是什么,都十分有效的让我产生了回家的冲动,育儿大师就是他。 冲进家门的时候刚好是十点半,我小心翼翼地揪着毛衣上的血迹,跟母亲打了个招呼。她正在刷视频,扫了我一眼就让我赶紧去洗澡。 她没注意到我把衣服弄脏了就好。 我甩下书包飞奔进浴室,脱下毛衣对着冷水一顿猛搓,干涸的血化成脏橘色的水流进了下水道里。这几滴血落到衣服上后,过了大约45分钟我才死掉,因为时差太久了才没跟着额上的伤一起消失吧。这是重点,得记住不能再犯类似失误了。 等好不容易把血迹洗净,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我顾不上避开肿胀的鞭痕和瘀伤,抓着浴花就在身上乱刷,疼得我在浴室里大跳踢踏舞。 为什么父母造成的伤不能靠死亡消除呢? —————————————— 死亡计数:x9 18.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 早上到教室的时候,田多鑫已经在位置上了。 我将连帽衫的帽檐往下拉了些遮住大半张脸,低头悄悄走过去坐下。 他开口第一句话是,“我已经原谅你了。” “好。” “哼哼,你应该感谢我,”他似乎有些得意,“我爸本来还要在家长群里找你爸妈,是我给他劝住了。” “感恩。” 他过了两秒才再次开口,“我猜你已经不生气了?” “本来就不生气。” “本来就不生气?”他停下手里转着的笔,“那你拿死老鼠丢我干嘛?” “嗯……”我思考片刻,“我也不知道。” 他把笔往桌子上一丢,“你在耍我呢吧!” “那你为什么要在我桌里放那种东西?”我反问道:“因为你在生我的气?” “对啊!”他话刚出口就掩着嘴否定前言,“不不不跟我没关系啊。” 太好笑了,他以前是这么有意思的人吗? 我忍不住嘴角上扬,侧着脸透过帽檐去看他,“我做过什么让你生气的事吗?” 他抓耳挠腮,“你这……别盯着我笑啊怪吓人的。” 我收回视线拿出课本准备预习,“如果害怕被人发现,从一开始就不要那么做比较好。” 他很没底气地小声嘀咕“跟我没关系”,这时班主任大步踏进教室召开了紧急班会。首先痛心疾首地批评个别同学影响了班级纪律,其次语重心长劝我们要和平相处,最后苦口婆心提点我们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小事上。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全班都知道班主任说的是谁。总有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我垂着脑袋尽量把帽檐拉低,最大限度的隔绝没必要的关注。 最后班主任让我和蒋秋然的同桌互换位置,这事就算解决了。 蒋秋然对我的到来表达了热烈欢迎,挤眉弄眼地说笑,“能跟美女同桌真是我的福气。” “啊哈哈……”这下轮到我抓耳挠腮了,“有福同享。” 跟数学课代表同桌的体验就是好,感觉学习质量都提升了。最重要的是蒋秋然有智能机,每次课间都会拿出来刷刷视频,看到好笑的还会拉着我一起看。 她看的大多是恋爱相关的内容,理由是题刷多了要看点俊男美女洗洗眼睛。对此我深表赞同,越看越想看,直到屏幕中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在游乐园看到一个抱着睡着女朋友的小哥哥,”AI配音毫无感情地念出文字,“好羡慕我也想被这样公主抱。” 视频里正是昨晚他抱着我的尸体穿过人群的画面,他背对着镜头,能隐约看见在他臂弯里被外套遮着脸的我。 啊这该死的互联网…… 蒋秋然把视频看了两遍才点开评论区,评论里满屏都是好甜好暖好帅,还有说他抱着人都走得这么稳在床上一定很带劲的。 我没能到等蒋秋然刷下一个视频,冲出教室狠狠地吐了。 她跟着我跑到洗手间里,拍着我的后背安抚道:“你没事吧?” 很有事,太有事了,我从没感到这么恶心过。 那群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目睹了什么,如果死的不是我而是一个正常女生,这些人可就真的是在庆祝受害者和杀人犯喜结连理了。 我洗了洗脸才对蒋秋然摇头,“我没事,可能是吃撑了。” 她还是不放心,问我要不要去请个假回家休息,我连连摇手拒绝。正好上课铃响起,我赶紧拉着她回教室了。 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结束,我带着挥之不去的恶心感收拾好了书包,跟着蒋秋然一起走出教学楼。 赶紧回家睡一觉把那愚蠢的视频忘了吧——我正这么想着,视线里忽然出现了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我真想转身就走,但他已经看到我了,逆着人流走上来和我打了个招呼。 蒋秋然一脸天真地问我这是谁,我扯着帽檐盯着地面磕磕巴巴地答道:“呃……一个叔叔,谁也不是。” “叔叔好,”蒋秋然立刻站直了身子,“你是来接鸶霣回家的吗?” 他没有直接承认,而是问蒋秋然要不要一起坐个顺风车,蒋秋然礼貌婉拒后就和我们道别了。 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来我学校干嘛?今天已经不需要你了。” “接你回家。” 他毫无顾忌地抬起胳膊圈住我的肩膀,几乎是把我半搂在怀里。我还没来得及把他推开,腹部猛地一阵剧痛,差点让我喊出声来。低头一看,他手里握着一把刀,刀刃有九成都没入了我的小腹里。 “放心,我没伤到衣服,”他轻轻转动刀柄,在我耳边低语,“走吧。” 如果我现在奋力尖叫挣扎,他一定会被法律锤死,但在那之前我会社会性死亡,所以我选择默不作声,尽可能自然的向前迈了一步。 他拔出刀将刀刃收回到刀柄里,鲜血立刻涌出浸湿衣裤,温热的触感流动到腿上。所幸今天穿的是一身黑,不然绝对会引起注意。 “为什么?”我质问道:“你特地来一趟就是为了杀我?” “可以这么说,”他把刀放进我的连帽衫口袋里,“我发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也很有趣。” “你就不能发展一下别的兴趣爱好吗……” 内脏被捅穿了的痛可真不好受,没走几步我就腿软差点扑街。他将我搂得更紧了些,我半个身子和他贴在一起,甚至能感到他的心跳。 “你很紧张吗?”我表示了鄙夷,“心跳都180迈了。” 他笑了笑,“不是紧张,是兴奋。” 兴奋……这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倒也算是合理。 反正我是很紧张,周围同学熙熙攘攘,有的半死不活龟速行走,有的生龙活虎横冲直撞,再不离开这里说不定会被人注意到异样。 我深吸一口气,单手按在伤口上,试图加快步伐。眼前那个横冲直撞的人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向我走了过来、 ……怎么是田多鑫…… —————————————— 死亡计数:x9.5 19.冷静 我向后退了半步——没退一整步是因为搂着我的人没好好配合,我一脚踩他鞋上了。 这里离路灯太远,我看不清田多鑫是什么表情,只能听到他声音里的困惑,“相鸶霣,你在干嘛?” 我轻轻垂下胳膊把沾了血的手藏在背后,“在回家的路上。” “我是问你跟你叔在这儿搂搂抱抱的干嘛?” 啊……他关注的是这个啊,真是蠢货。 “鸶霣身体不舒服,我来接她回家,”傅曻用一种冷淡得微妙的语气回答了问题,“她没办法自己好好走路,所以我得扶着她。” “我看她出教室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我哪里看起来好了?”我摇摇头气若游丝,“从下午开始就不好了。” “那我怎么知道啊,我又不是成天盯着你看,”他双手抱胸扬起下巴,“总之你们注意点影响,亲叔侄在学校里搂搂抱抱的像什么话。” 这点倒是没说错,但随着血液流失,现在我手脚冷得几乎要发抖,如果不是靠傅曻支撑着,我大概会在赶着回家的人群中大行跪拜礼。 我像赶苍蝇一样对田多鑫摆摆手,“知道了,我现在就消失。” 实际上我眼前的色彩已经开始失真了,我赶紧扯了扯傅曻的衣摆,“能不能走了?我头好晕,感觉要死了。” 他点点头,拖着我向校门口走去。 田多鑫一直跟着我们阴魂不散,“鸶霣,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啊?” 我转过头,用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看着他,“肚子疼。” “我去!”他反应很激烈地抖了抖跳到一边,“难怪你这两天脾气这么差!” ……这有什么关联? 田多鑫一边嘟囔着什么“女人真是麻烦”一边走开了。 我连翻白眼的精力都没有了,抓着傅曻的衣服让他快点把我带到车里。等我瘫倒在后座上,身前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血腥味在狭小的空间里立刻变得很明显。 “你那个同学真是……”他从另一边上了车在我身旁坐下,“集合了大部分我讨厌的要点。” “嗯,”我瞄了眼时间,“快动手吧。” 他竟还敢抱怨,“没我预想的好玩,你那同学太影响体验了。” 我不想说话了,瞪着一双死鱼眼看他,他才不好意思地笑笑,从我连帽衫的口袋里取出刀,推出刀刃捅进了我的脖子里。 霎时间鲜血飞溅,像下雨般落得到处都是,身体延迟了几秒才感到痛,心脏还在坚守岗位,泵出体外的血越来越多,视线渐渐被黑块填满,痛觉也淡了下去。 满血复活后他已经开车上路了,我让他在路边停车,他虽然不解但还是给予了积极配合。 “我有事要跟你说,”我从后座爬到了副驾上,“手机给我。” 他把手机交到我手里,我翻遍了软件图标发现没有短视频软件,就让他马上下了一个。 软件刚装好我就把手机抢了过来,在搜索框里轮番输入“游乐园”“情侣”“公主抱”之类的关键词。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怎么也找不到下午看到的那个视频,我大脑深处涌起一股热流,拿着手机的手高高举起,对着挡风玻璃把手机丢了出去。 放着短视频噪音的手机遵循物理规律,哐当砸在玻璃上,咚地落在仪表台上,滑了一段距离,最后啪嗒滑落在我的腿上。 手机还在播放短视频噪音,和我的呼吸声混在一起,我一时分不清哪者更聒噪。 他拿回手机关掉了软件,我也跟着屏住了呼吸。 “怎么了?”他终于开口,语气出乎意料的轻柔。 我只敢看着挡风玻璃上他的倒影,“……昨晚有人拍了我们的视频,发到网上了。” “你是说那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发出爆笑,“不用担心那个,已经让上传的人删除了。” “先对照一下,你说的是那个什么……‘羡慕公主抱’的视频吗?” 要亲口说出这几个字还真是羞耻。 “对,”他点头表示肯定,“除了那个也没有其他的了。” “等等,你连短视频软件都没有,你怎么知道有那个视频的?” “是因为工作……因为这件事被警告了,”他用手指划过手机边缘,“那你呢,怎么知道的?” 我跟他说了一下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他认为蒋秋然和我已经是朋友关系了,我对此表示不屑,一起看短视频就能算是朋友的话,那整个互联网上的人都会是朋友。 哦对,所以才叫网友吗? 我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思考了两秒,或许是见我沉默了,他的语气更温和了些,“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哈?”我忍不住扭过头去看他的表情,“你道歉干嘛?” 他眉眼间有一丝苦笑,“因为让你生气了。” “我不生气啊,”我皱了皱眉,“我只是怕我妈刷到那个视频。” “……我先送你回家吧,”他叹了口气帮我系好安全带,“星期天再说。” 今天比平时到家要晚了几分钟,所幸只是几分钟,并没有造成任何后果。 洗完澡后一如既往只开着台灯刷题,抬头又看到他在对面进行人类观察。 我忍不住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他:你说的工作,是什么? 他很快就回复了。 「不告诉你 o( ̄▽ ̄)d」 —————————————— 死亡计数:x10 女主:我不生气(手里有啥丢啥) 20.百分比 今天已经是星期三了,星期三是3/7,比一半少一点,但按照进度来说,星期三的早上应该是2.3/7…… 现在是……一周中的33%……一天中的29%…… 我满脑子做着没有意义的计算,一边调整针织帽的边缘一边走进教室里。 田多鑫高昂的声音在我踏进教室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他一边对我侧目,一边掩嘴对他周围的男同学低声说了些什么,接着嘎嘎嘎地笑了,那群人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无视就好,再忍个62%,就可以连着9个小时不用接近他了。 刚放下书包坐好,蒋秋然蹦蹦跳跳地闪亮登场了,背着包就开始在教室里巡回收数学作业。 怎么会有人大清早这么活力四射啊。 我垮个死人脸在书包里翻卷子——嗯不是这个这是物理,也不是这个这是生物。 数学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挤在包底成一团了,早知道昨天晚自习写完就直接给蒋秋然了。我伸长了手去掏卷子,把压在卷子上的书拨开的时候,摸到了一块陌生的冰冷金属物体。 拿出那个东西一看,是昨天那把弹簧刀。???这可是管制刀具,藏我这儿干嘛??? 此时蒋秋然已经在教室绕完了一圈,捧着一迭卷子往这儿走来了,我赶紧把刀塞进书包里,扯出卷子在桌上展开又碾又拉,把纸抻平了交给她。 她一脸无语,接过皱巴巴的纸张放在那迭卷子最下面。 趁着她去作业柜的时候,我掏出手机给傅曻发了条信息。 『你把东西忘在我这儿了。』 还没收到回信,蒋秋然就回来了,我立刻把手机丢开。 她甩下包哐当一声坐在椅子上,“天天收作业麻烦死了,什么课代表啊纯纯牛马。” 我干笑着附和,“是很辛苦,不过起码说明老师信任你啊。” “那可太信任我了,连着三年都让我当课代表。” “那……那不是挺好的嘛。” “好啥,”她撅起嘴,“又不给我高考加分。” “但是以后在大学里,或者职场上,课代表的经验都是有帮助的。” “是吗?有啥帮助?” 其实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帮助,不过我还是胡扯了一堆“领导力”“执行力”“人际关系”之类的心灵鸡汤。 她听到最后眼睛放光,似乎在畅想美好未来,“那我这三年课代表没白当啊!” 而我在考虑以后去做传销讲师的可行性。 “鸶霣你真的比一般同学要早熟,”蒋秋然话锋一转,“而且人美心善,我早就想和你做朋友了,就是一直没什么机会跟你搭话。” “啊?啊啊……” “昨天见到你叔叔之后,我更羡慕你们家的基因了,怎么个个都又高又好看啊。” “嗯……” 我感觉我两只耳朵都烧起来了。 “对了,你不要老是用帽子遮着伤口,”她指了指我的针织帽,“这样不利于伤口愈合的,小心留疤。” 正是因为其实已经没有伤口了,怕别人质疑,我才又是连帽衫又是针织帽的遮遮掩掩啊…… 我抬手把帽子往下拉了拉,“知道了,明天就不戴了。”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化学老师脚底生风地进到了教室里,还不等站稳就让我们翻开课本,并随机挑了一个幸运同学背方程式。 大家都对化学老师有敬畏之情,瞬间安静下来认真上课。 中午放学快到家的时候才收到傅曻的回信。 「那个是送给你的 (??ω?)? 因为你的美工刀坏了 (>人<;)」 我看着这一串串表情符号,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你应该昨天就跟我说的,而且给我美工刀不就好了?』 「昨天有点混乱忘了说 (′ー`) 我保证那个比美工刀好用得多 d(`???)b 既然要送就要送好的 (? ˊωˋ ?)」 满屏表情符号看得我眼花,正好公交车到站了,我下了车一边走路一边继续给他发消息。 『那你再帮我个忙吧,能不能帮我准备些创口贴?要能盖住半个额头那么大的,我下午上学之前带给我,感谢。』 他过了一会儿才回复。 「现在正准备出门呢 (╥﹏╥) 我给你留点现金你自己去买吧,钥匙我会放在老地方 _(:3 」∠ )_」 『好。』 「?( ?? ? )?」 ……他的年纪真的有超过二十岁吗。 感觉这两天和他信息交流太多了,在进家门前,我把他的电话号码分成三个部分,记在草稿本不同的页面上,然后把这些信息删了个干净。 毕竟有被翻看信息记录后,一边被打一边被骂“想死就赶紧去死别死我家里”这种前车之鉴,我都不敢想这些信息要是被看到了会怎么样。 到家后例行公事吃饭、睡觉、挣扎着起床去上学。 下楼之前我把窃听器从墙角里捡了起来,拍掉上面的灰揣进口袋里,向对面单元楼出发。 从信箱顶上找到钥匙,上楼,开门。客厅的窗帘是拉起来的,不用担心被母亲看到我在这里。 我昂首阔步走到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前,那上面有用陶瓷小摆饰压着的纸钞,我拿起来数了数金额随即大受感动。 巨、巨款! 是真钞吗? 我把每张纸钞都举起来对着光仔细查看,从没想过看到防伪标识可以令人这么激动。 可以全拿走吗?真的是给我的吗? 我笑得脸都酸了,刚打算把钱全塞书包里,想了想还是只拿了一张。 毕竟不知道他这个钱是什么途径来的。 ……再拿一张吧……?不,还是一张就好。 人面对金钱时意志力真的很薄弱啊,差点就掉钱眼里了。 我把剩下的钱推到视线范围外以免再受诱惑,从包里取出那本没被撕掉答案的生物练习册,和窃听器一起放在中岛台上。为了让他理解我的意图,我撕下半张草稿纸留了张字条给他- 你的东西,收好,别再给我了。 - 至于装在我家里的那个窃听器,得等到家里没人的时候才能发动地毯式搜索去给它找出来。 或者等这个星期天和他好好谈谈?虽然我不认为能轻易说服他,不然他从一开始就不会这么做了。 然而我基本上每天在家的时间也就39%左右,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所以家庭活动是否被监听好像跟我也没多大关系…… —————————————— 死亡计数:x10 21.杀意 到学校后我没直接去教室,而是先去了洗手间,把买来的创口贴拆开贴在额头上。 想起早上蒋秋然说我“人美心善”,我对着镜子好好瞧了瞧我的脸,得出了蒋秋然审美有待改进的结论。 不过她说傅曻好看我倒是认同的…… 啊,她只是在对我进行一些语言上的情感支持吧?然后按照惯例我应该说“你才是真的漂亮”这种话? 嗯……有机会的话就这么说试试看吧。 到教室里的时候,蒋秋然正对着手机又是眨眼又是噘嘴的,见到我就对我热烈地招手。 “我刚下了个新的美颜相机,”她一脸兴奋,“滤镜都超可爱的!” “这样啊……”我把自己在位置上安顿好,“那很好啊。” 我这嘴!除了“好”不会说别的话了吗! 她举着手机凑了上来,“来,咱们一起拍一张。” 屏幕上的简笔画猫猫滤镜确实很可爱,但和我的脸完全不协调,我选择无视自己去看蒋秋然。 她倒是很适合这种滤镜,就算是皱着鼻子做鬼脸也很可爱,含笑的眼睛大而有神,精致小巧的鼻头下是水润粉嫩的双唇,皮肤白里透红,耳垂肉乎乎的,平时束成马尾的柔顺长直发此刻披在肩上更显得轮廓柔美。 可以毫无负担的看自己的脸,还真是好啊。 蒋秋然不停变换着表情和滤镜连着拍了好几张自拍,而我在旁边僵硬假笑,心中产生了把我这张脸撕下来的冲动。 “哈哈!丑女还学人自拍!” 前方传来田多鑫的嘲讽,我转头向他看去,他刚进教室正向自己的位置走去,“啧啧啧,一来就看到这么辣眼睛的东西。” 蒋秋然拍案而起,“你说谁丑女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我又没说你,”他撇撇嘴靠在椅子上,“我说相鸶霣。” “不管是谁你也不能说啊!” 眼看蒋秋然一脚迈了出去要和田多鑫真人快打的样子,我赶紧拉住了她,“没事,他说的是实话,我不在意。” “你不在意!?!?!?”蒋秋然瞪大了眼睛看向我,“你也太老好人了吧!!!” 田多鑫鼓了鼓掌,“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有救。” 旁边一个男同学笑出了声,“你不是说她来那个了脾气暴躁吗?我看她挺冷静的啊。” 闻言我瞬间明白了早上他们在笑什么,也明白了为什么田多鑫听到我说肚子疼是那个反应,为什么他会说“女人真是麻烦”。 “田多鑫你应该叫田恶心!”蒋秋然抄起一本书就要往他们那边砸,“这么侮辱女生你们太没品了!” 我立马拦下她,“我没事的。” 田多鑫伸出食指对我们指指点点,“我看是相鸶霣把那个传染给蒋秋然了,不然她怎么一点就炸。” 蒋秋然是真的要爆炸了,碍于我拦着她,只能用书拼命拍桌子。 得想个办法让田多鑫闭嘴,不然我怕我拦不住自己。 他还在呱嗒呱嗒地说“女人就是不够理智”之类的话,周围女同学纷纷加入战局反击他,一时间硝烟四起,刚刚搭腔的那个男同学也劝他别说了,他才做了个封嘴的动作不再出声。 反正别扫射到我也别关注到我就好。 蒋秋然冷静下来了,但还在生气,不过是生我的气。她把刚才拍的每一张自拍都删掉了,一边删嘴里一边念叨着“不值得”。 她似乎是不打算和我说话了,一到课间就冷着个脸跑出去,直至晚自习开始前我才找到机会和她解释。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不过……”我斟酌着语句,“我怕你去做些什么事,最后反而对你自己不利。” “你以为我真的会打他?”蒋秋然怒目圆睁,“你也觉得我不够理智是吧?” 我低下头,“不是,我是不想让你为了我去冒险。” 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对那种人,你好声好气的可没用。” “但现在我们已经高三了,再忍忍过个大半年就好,”我捏了捏衣角,“闹起来也只是浪费精力而已,而且就算告诉班主任,他也只会说说场面话,我也不想让你在老师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更不想你因为我得罪田多鑫那种小人。” “好吧你说的有点道理,”她叹了口气,“可你也太能忍了。”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练过书法吧。” 没错,忍耐是我的强项。 我把手伸进包里去拿书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攥着那把弹簧刀在手里转了一圈。 就是不知道我下一次忍耐额度耗尽是何时。 —————————————— 死亡计数:x10 22.好想要一把新伞 y ehua6.co m 临近十点时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就像老天在往地上倒洗脚水一样下着倾盆大雨。 还好本伟大的人类一直在包里装着伞。 校门前的开放式大厅挤满了没带伞的人,蒋秋然也没带伞,但她妈妈等下会来接她回家,我想趁机和她打同一把伞刷好感度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失败了,真是和机会失之交臂的典范。 我从包里拿出折迭伞说我先走一步,她说好你路上注意安全,结果刚把伞撑开就刮起一阵妖风,雨伞被刮成了破布,伞骨折断的声音被淹没在雨声里死得安安静静。 今天的关键词是诸事不顺吗? 我沉默了,蒋秋然也沉默了,但她没沉默多久,因为她妈妈很快就到了,穿着彩虹色雨衣非常惹眼。 “妈!你可算来了。”蒋秋然嘟着嘴去牵她的手,“快回去吧,我都要冷死了。”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e hua5. c om “咱家宝贝要是冷死了,那妈妈得心疼死咯!”她摘下帽子,一边任由蒋秋然替她擦去脸上的雨滴,一边在雨衣下的包里掏东西,“等下回去给你煮姜茶喝,可别生病了。” 她们都个子不高,我不用低头就能看到她们的天灵盖。那个长着几根白发的头顶下方是温柔的笑脸,眼角的鱼尾纹皱在一起,松弛的脸颊上法令纹深深地陷在两侧嘴角旁。 ……母亲没有鱼尾纹,她有这位没有的川字纹。 “妈你怎么带的是雨衣啊?”蒋秋然抖了抖被递到她手里的雨衣,对我扬了扬下巴,“我朋友伞坏了,本来还想说你来了能帮帮她的。” 鱼尾纹转了个方向朝我看来,“哎呀你看我真是!要是带了雨伞还能送你一程。” “啊……谢谢阿姨,我没事的。” “要不你跟我挤挤?”蒋秋然掀开已经套好了雨衣,“凑合凑合能盖住咱俩。” “不用了,我叫人来接我就好。” 这对母女和我拉扯了三个回合,从送我回家到起码送我去车站节节退让,我坚守阵地连连拒绝,最后她们放弃说服我,化作两团彩虹用协同的步调走进了夜色里。 周围的同学也陆陆续续走了,有的是被家长接走的,有的冒着雨跑掉了。 我摆弄着七零八落的折迭伞试图修好它,伞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锈侵蚀得像纸一样,越是想固定好就越是扭曲,既没有修复的可行性也没有修复的价值,最终我还是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 雨好大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来接我回家嘛。——蒋秋然就是这么和她妈妈说的,但应该不适用于我。 母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打电话给我干嘛?” “我现在没办法回去……” “你什么意思?” “现在雨太大了……可以接我回去吗?” “你这孩子有没有点孝心?”她的语气烦躁起来,“你不知道一下雨我就膝盖痛吗?你还想让我跑大老远去接你?我总是告诉你要带伞要带伞要带伞你怎么就是不带?” “带……” 我带了我带伞了我真的带了。 “不让你吃点你教训你就不长记性,你自己想办法赶紧回来!”她打断了我的话,“一点小事就要麻烦我,你当我是你的老保姆啊!?” 电话被挂断了。 啊行吧,毕竟是这个年纪了,不依赖父母也是应该的。 我从草稿本里翻出傅曻的号码,拨了过去,换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啊好吧,毕竟是……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人。 我把书包背到胸前,将伞布从骨架上扯下来,盖在包上走进了雨里。很快我就从头湿到了脚,雨水流进眼睛里痒痒的很难受。 不过包里的书和卷子没淋湿就行。 从一开始就应该这么做才对,要不是看到蒋秋然她妈妈来送雨衣,我也不会有任何愚蠢的想法,人类最大的问题是贪婪啊,总是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鞋子里也进了水,脚趾在湿袜子里存在感陡然提升,怎么走路都感觉很别扭。混凝土路面上积了浅浅一层水,我这双鞋底已经磨平了的旧鞋子在水里滑来滑去,好几次都要滑成女子单人花样滑冰。 忽然有什么东西勾住了我的后衣领,我向前的力来不及收回,差点当街表演劈叉。 转头一看,竟然又是田多鑫这个东西,八成是又在教室里打游戏了所以才这么晚出来。 他语气还是那么讨人厌,“你又在干什么啊?” “在回家。” “我送你。” “哈?” “别这么大反应,”田多鑫把我往后拉了点罩在伞下,“我得看着你点免得你影响市容。” “我又怎么影响市容了?” “八百米开外都能看到你走路没个正形的,”他拽着我的衣领就要往前走,“下个雨你就不会走路了?” “……不需要你送,”我站在原地不动,“不适合跟你走在同一条路上。” “还在生气啊?同学之间开个小玩笑而已,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因为是老鼠所以没关系吗?” 他被我这个问题问了个猝不及防,“你说什么?” “因为死的是老鼠,所以没人会当一回事,”我一边说一边拉开和他的距离,“只是老鼠而已,所以没人追究。” “你到底什么意思?”他终于松了手,“别装模作样的说话直接点。” “我是说,如果那天你杀的不是一只老鼠,而是一只猫,一只狗,或者一个人,那老师肯定不会把那当无关紧要的恶作剧,而是需要追究的行为。” 虽然在夜色中看不清田多鑫脸上的表情,但从他后退一步的动作看来,我的发言应该让他感到了不适。 “老鼠跟人能一样吗?”他提高了音量,“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所以你承认是你干的了?” “不是,我不是……我一开始说的是今天下午的事!” “你明知道会让我生气,却还是选择那么做了?就算你当时不知道我会生气,但你刚才认定我在为下午的事生气,却没有为你自己的行为道歉?” “绕来绕去的说什么呢?”他挠了挠头,“那么点小事你到底有什么好气的?” “我不生气,”我甚至笑了笑,“只是在随便聊聊而已。” “服了真是……你这是在聊天?你这是在没事找事!” “看来你和我聊不来,”我做了个请上路的手势,“各走各的吧。” “走就走,”他转身离去,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块,“傻X玩意儿,好心当成驴肝肺。” 好心什么时候是这么廉价的词了? —————————————— 死亡计数:x10 23.死亡的痕迹(自残预警) 因为暴雨的缘故,公交行驶得非常慢,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摘下额头上湿透了的创口贴丢进小区垃圾桶里,拖着被雨水加了不少重量的身躯上了楼,刚进门就被物理意义上的劈头盖脸攻击。 “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母亲一巴掌拍我头上,“连准时回家都做不到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废物!” “……下次注意。” “你还敢有下次啊?”她扯住我的衣服,一掌接着一掌打在我的后背上,“衣服鞋子全搞得这么脏!你当我洗衣服很轻松啊?等着我伺候你就行了是吧!” 衣服弄脏了是因为我到底还是滑倒扑街了,为了护着书包胳膊着地,现在还在痛。 听说个子越高的人摔倒所受到的伤害也越高,如果我跟蒋秋然一样高,可能就不会这么痛了。 母亲的咆哮声仍旧连绵不绝,她抓起我盖在书包上伞布,呼在我脸上的同时给了我一耳光,“这又是什么东西,叫你带伞你不带捡这么个垃圾来用?” 深蓝色的伞布从我的脸上滑落在地,有某品牌牛奶赠品字样的那面刚好朝上。因为是赠品,弄坏了也无所谓,所以很适合我用。 我把坏掉的伞骨从包里拿出来,“我带伞了,但是伞坏了。” 她一把抢过伞骨,手起手落抽在我胳膊上,“你个败家玩意!伞坏了还可以修你竟然给它拆了?你当你爸赚钱容易啊?” 嗯?他上班也会被这么打吗? 母亲接着开始数落我没有孝心,不会心疼父母,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直到书房里传来父亲的吼声让她安静点,她才让我滚去洗澡别浪费时间。 到底谁在浪费时间啊……一直在门口站着,汇聚在脚边的雨水都够养鱼的了。 洗澡的时候忽然想到,如果发高烧把脑子烧坏的话,是不是就能死了? 我要不要故意去感染点什么疾病之类的…… 身上的伤痕在雨里泡了这么久有点发炎,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更是雪上加霜。左臂上淤青了一大片,仔细看好像还能看出地砖的形状,有点好笑。 划过这片淤青的是伞骨抽打出的红痕,因为伞骨折迭在一起,所以打出来的痕迹也是好几道像堆塔一样迭在一起。 温热的水流让我的四肢不再因为寒冷而僵硬,不过我没有余地去享受什么高质量沐浴时间,忍着痛简单洗了洗就回房刷题了。 虽然如此,但我完全静不下心来,写两题就抬起头来看看对面那扇窗后有没有人。到底去哪里了,去做什么了,为什么连电话都不接,也没有给我回电,是终于被通缉了所以跑路了吗? 一直到父母都回房睡觉了,也没见他出现。 如果有警察来盘问我,我还是装作不认识他比较好吧……但是如果警察去盘问母亲怎么办?啊真是,希望他不要给我添麻烦。 越想越心烦,我丢下笔,从包里掏出弹簧刀在手腕上割了几个口子。 确实比美工刀好用,没费什么力就割得挺深的,出血速度惊人,瞬间就浸透了练习册,刚写上的字迹被晕染开来变得模糊不清。要说痛的话倒是不疼,啊等等,现在开始能感觉到痛了。是我的神经反应慢半拍吗?身体本能也和心理状态一样半死不活了? 我试探性地慢慢割了一刀,鲜红色随着刀尖渗出汇流成河,疼痛则是跟在刀尖后半秒的位置,循序渐进撑开皮肤,直到手腕上再也没有空间去容纳这份疼痛。 窗外是呼号的风声和狂躁的雨声,卧室里只有血液滴在练习册上轻柔的嗒嗒声,嗒嗒嗒嗒嗒咚咚嗒嗒嗒嗒嗒。 就像在我的卧室里下着一场只有我知道的小雨——不对,怎么有心跳声混进去了。 感觉我的心跳声非常多余,对于这个总是倔强不愿停下的器官没什么好感。它的开关在哪儿来着?胸口偏左,第二和第三根肋骨之间…… 我掀起睡衣横着把刀推进第二肋间隙,阻力比想象中的大,我干脆像敲钉子那样捶了一下刀柄,刀刃瞬间刺进心脏,跟着心跳一颤一颤的。 痛,把刀拔出来的时候好像还更痛一点。鲜血几乎是喷涌而出,热乎乎的洒在肚子上大腿上,带着腥气的铁锈味铺满了整个房间。 这也太臭了,要是把隔壁屋的父母熏醒就完了。听说有的人被扎穿了心还能活个十几分钟,我想再补几刀加速死亡,但连举刀的力气都没了,脑袋也因为缺血昏昏沉沉,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我的血条还挺薄的。 醒来时弹簧刀还虚握在手里,想到要是在刚才暂时死了那么一下的时候滑到地上说不定会吵醒父母,我一阵后怕忍不住扭头向卧室门外看了眼,还好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出现。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刀收进书包藏好了,难得收到这么有用的东西,下次见到他好好表示感谢吧。 我伸了伸懒腰准备继续做题,低头却看到练习册上一片长了毛边的字,不禁发出了惊叹。这是被血洇开的那些字,原来我的死亡是能留下痕迹的啊! 为什么练习册恢复如初,这些字却保持着被晕开了的样子?嗯……因为这不是墨水和我的血液接触造成的,而是纸张被血浸湿后导致未干的墨水在上面渗透开来造成的? 算了,现在没时间为这种事称奇,还是赶紧涂改重写吧。 —————————————— 死亡计数:x11 24.晚安 习题做到最后我已是瞌睡连连,但真躺床上了反而辗转反侧睡不着,总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刚刚被题目压在心底的情绪全都翻涌上来,混在好像发霉了一样有种粘稠潮湿的恶心感。 这些情绪到底是因为什么,竟然让我这个三秒入睡选手失眠了。 我睁大眼睛看了五分钟的天花板,然后下了床去拿弹簧刀,瞥见桌上的手机时改变了主意。 新建信息,输入联系人号码,输入信息内容: 『心脏好难受。』 按下发送键之前我迟疑了,最后还是把这五个字全删了,连草稿都不留。 矫情个什么劲呢,找个人抱怨又能有什么好处? 将手机丢在枕头旁,我爬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球,闭上眼睛强迫脑子不去想任何东西。慢慢地困意来袭,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忽然发出嗡嗡震动声。 我赶紧把手机抓起来,拉起被子把手机连着脑袋一起盖住,看清来电号码的时候彻底清醒了,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通键。 “……你好。” “怎么了?”他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刚刚在忙没接到电话。” “已经没事了,”我尽力压低音量,“你继续去忙吧。” “忙完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现在就可以帮你。” “不用了,我要睡了。” “嗯……”他稍作停顿,“晚安。” “再见。” 挂断电话后感觉心情轻松了些,起码他没锒铛入狱,当前烦恼载重-1。 一觉睡到闹钟响起,换衣服时看了看左臂,果然淤青不见了,但伞骨抽打的痕迹还在,经过一夜后变浅了些。 因为雨水而发炎的旧伤没有好转迹象,反而更严重了点,由此可见空气污染对雨水水质的影响。 出门前母亲塞了一把新伞给我,玫粉色的,是某品牌保健品的赠品。 今早异常晴朗,天空是被洗刷一新的蔚蓝色,彩虹跨半个天界立在地平线上。……现在一看到彩虹就想到蒋秋然,还有她妈妈脸上的各种皱纹。 我穿着还有点湿的鞋子,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上的水坑。路过一个垃圾桶时,我鬼使神差地把赠品伞拿了出来,对准了垃圾桶大张着的洞口。 想要的不是这种东西啊,我想要更独特的更有价值的,更像是专门为了我而准备的东西。 但最后我还是把伞收回了包里,毕竟我也没有别的可以用了。 晨风吹来丝丝凉意,我紧了紧毛衣松垮的衣领,走进了学校附近的便利店。本来只是想买消炎药,但手里有无法解释来历的钱总归有点不安,干脆把余额全花在零食上了。这样一来也有了刷蒋秋然好感度的道具,两全其美我根本就是个天才。 额头上的创口贴也不能忘了,不想有任何让她起疑心的可能性。 比平时要晚些到教室,感觉教物理的那个烦人老头随时都会出现,我小跑到物理课代表面前把卷子交给她,她咋舌说控制狂老头的课你也敢踩点来,然后也小跑着去把卷子放进作业柜里。 还不等我走到位置上,蒋秋然一个滑步拦住我让我交出数学卷子,扯过去就冲刺去了作业柜那儿。 其实她完全可以在数学课前的课间收作业,可她坚持每天早上第一节课前就把作业收完,没能交上的就记下名字打成不写作业的学术叛徒,从开始大家就怨声载道,不过在她的强压统治下确实没人敢怠慢数学作业了。 然而这并不代表大家不对她怨声载道了,总有人说她爱装,拿个鸡毛当令箭之类的。 物理老头很快就进了教室,二话不说拿出钥匙开了作业柜——每个科目对应的柜门钥匙只有老师和课代表有,他取出那摞卷子开始点数量,见每个人都交了作业才开始授课。 蒋秋然写了张小纸条给我: - 以后早点来别踩点,不然就不收你作业算你没写 - 句子末尾画了个生气的表情,我咬咬舌尖写下“知道了”,把纸条递回给了她。 —————————————— 死亡计数:x11 收藏数达到两位数了!而且和女主的死亡计数一样,感恩呜呜呜 25.新的家教老师 相安无事熬到了星期天,田多鑫还是会偶尔莫名地发起挑衅,不过都被我冷处理了。蒋秋然也渐渐接受了我毫无战斗力的事实,只要不干涉到她就不会有多余的举动。说实在的我无法理解,已经是高三了怎么还跟小学生一样。 周考结束后,收到了上个礼拜周考的成绩,竟然超常发挥比平时成绩还好点。 ……但是这样的话,父母对我的要求也会随之提高,而我对以后都保持这个水平并没有信心。 为什么我总干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啊。 在我拿着周考卷子沉思的时候,蒋秋然已经收拾好书包准备走人了。 “我约了朋友去打网球,”她背起包做了个挥球拍的动作,“你要不要一起来?” “现在吗?” “对啊。” “今天不太方便……”我叹了口气,“已经有安排了。” “那下次吧,”她转身,提高音量对着教室环绕式播报,“有没有人要跟我一起打网球,限时报名啦。” 离她近的人摇摇头走掉了,离她远的无视她走掉了,她连一句口头拒绝都没有得到。 我在她旁边恨不得用脚趾挖洞把自己埋进去,她脑子里没有“尴尬”的概念吗?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挺恐怖的。 “真是一群不会享受的人,”她嘟起嘴,“不会都回去刷题了吧?” 感觉不接话不行,我随口敷衍道:“说不定呢。” “啧啧,我就从来不在星期天学习,星期天就是要拿来玩的。” 哈哈,我就不一样了,我的星期天是拿来去死的。 蒋秋然又说她妈妈也鼓励她多去玩,我想象不出来那是什么场景,绞尽脑汁糊弄她。等她终于离开时,教室里只剩零星几个人了。 不想回去也得回去,我收好包刚站起来,田多鑫忽然蹦到我面前。 “你这次周考怎么样?”他吊儿郎当地站着,“没你在旁边我物理题都不会做了。” “妙哉。” “你去跟班主任说一下,把位置换回来吧。” “何苦?” 他嘴角向下一脸苦大仇深,“你以为我想坐你旁边啊?还不是新同桌不给我抄。” “我可没给你抄过周考,”我纠正他,“是你擅自偷看。” “那你也没阻止我啊。” “所言甚是,我这就去跟班主任说你总是作弊。” “啊好好好当我没说过,”他连连摆手,扭头走开了,“真小气,到现在还记仇。” 我也懒得回话,拎起包走出了教室。 到家后我主动拿出周考试卷交给母亲,以免她在我包里乱翻时发现那把弹簧刀。她看完分数后,总是紧绷的脸放松了些,甚至还点了点头。 可惜她的满意没有持续多久,她抖了抖化学卷子伸到我眼前,“怎么不是满分?那几分进狗肚子里了?就差这么一点你不觉得遗憾吗?” “……下次注意。” “你别一天到晚跟我说下次,”她用食指戳了戳我的脑袋,“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马虎,你总是成绩稍微好点就翘尾巴,看题不仔细丢那冤枉分,你长眼睛干嘛的,摆设啊?” 对,我长眼睛没用,要不要把眼睛挖出来还给你? 我紧盯着地面,视线里有我和她的双脚。她脚上的塑料拖鞋有些年头了,从明黄色变成了灰黄色,裂开口子的地方是黑色的,偶尔她会抱怨这些黑色的痕迹怎么都刷不掉,然后归咎于要养我所以她都舍不得换新拖鞋。 “再三跟你说过高考只有一次,每分都至关重要,”她翻开有错题的那页摊在桌上,“这种题根本不应该错的,你就不能更努力点吗!?” 努力? 我已经没有办法更努力了,努力的学习,努力的维持同学关系,努力的不给父母添麻烦,努力的去死。人的努力是有固定数量的吧?我没有配额再去为学习努力了。 还是说,无法按照她期望的那样为学习努力,是因为我是个废物? 母亲翻开别的错题,从生物数落到物理,直到完成了育儿指标才放我去吃饭。 根本没胃口,不想吃。我随便扒了点饭就要回卧室做题,母亲却让我等等,说我头发太长了要剪短。 一直都是她亲自给我剪的头发,她的好学生发型标准是不能过肩,每次都会把我的头发剪得和耳垂平齐。距离上次剪头发也有段时间了,确实到了该修剪的时候。 但她这次,给我剪了个近乎是寸头的狗啃超短发。 她在我震惊的眼神中不耐烦地说道:“别剪个头发就要死要活的,又没给你剃光。” “太短了……” “短点好打理啊,怎么,就你还想留长发臭美啊?”她扫掉我肩上的碎发,“家教马上要来了赶紧去准备准备。” 我捂着脑袋进到卧室里,看到对面窗后没人松了口气,但想到今后要顶着这个发型见人,我就想把头拧下来,毕竟没有头的话发型就无所谓了。 接替那个家教姐姐的新家教片刻后就到了,看到他的瞬间,我更恨这个新发型了。 怎么偏偏是个帅哥啊。 “我叫纪元海,”新家教微笑着对我伸出了手,“叫我元海就好。” —————————————— 死亡计数:x11 第3个星期天 26.彩虹糖 纪元海……是蒋秋然会对着他的视频喊老公的那种类型。 最近身边好看的人数量暴增,更让我觉得我来世上就是为了凑数,还是赶紧死一死比较好。 敲开傅曻家门的时候,我还是满脑子纪元海的音容笑貌,以至于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把两人放一起对比。 如果说他的眼睛像狗,那纪元海就是狐狸一样的眼睛,都是犬科。 那我属于什么类型的长相?复活岛石像? 傅曻见到我,立刻笑出了声,“发型不错。” 我翻个白眼越过他进了屋,“希望你下次嘲讽我的时候,可以不做得这么明显。” 他又笑了笑,倒也不反驳。 我来到客厅隔着窗朝着对面的母亲招手,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知道了。 如果我现在当着她的面从这里跳下去,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应该会愤怒得横眉竖目吧。 大概是我停留的时间过长,她挥了挥胳膊让我别呆站着,我点点头转身离开她的视线范围,走进那个房间里,哐当一下趴在铁架床上。 怎么感觉比起我的卧室,这里才更像我的地盘。 傅曻也跟在后面进来了,轻轻地关上门问了个不知所谓的问题,“这件毛衣你是不是在星期一就穿过了?” “嗯,”我看了看被磨得毛躁的袖口,“星期四也穿过一次。” 他拽了拽右肩的部分,“勾线了。” “???” 我立马坐起来放下书包,把肩膀那块的布料扯到眼前,上面有个黄豆大小的洞。 什么时候破的,我难道穿着破衣服示众了一整天?纪元海注意到了吗?在我右侧坐了一下午,想不发现也难吧? 还真是给别人留下了不错的第一印象。 估计是我崩溃得太明显,他竟然试图安慰我,“只是一个很小的破口而已……” “感觉会被骂死,”我遥望虚空眼神呆滞,“本来我应季的衣服就不多。” 他欲言又止,半晌才说:“需要钱买新衣服的话我可以给你。” 我摇摇头,别吧,赃款我可不敢用。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用也已经用过了,思及此,我从书包里挖出一包彩虹糖,伸长了手递给他。 “给你……虽然是用你的钱买的就是了。” 而且原本是打算给蒋秋然的,不过出于种种原因我没给,因为自己也不爱吃这个所以挤在课本之间好几天了。 他接过包装已经被刮花了的彩虹糖,表情复杂,“这算是饮水思源吗?” “你觉得是就是吧,”我耸耸肩,又从包里掏出那把弹簧刀,“这个还你,管制刀具不适合我。” “不好用吗?” “好用过头了令人生畏。” “行吧,”他总算拿过了弹簧刀,“下次送你不违法的。” 我合上书包甩到一旁,“别有下次了。” 嗯?怎么感觉这句话似曾相识? 我抬手摸了摸毛衣上的洞,脑里浮现出母亲的川字纹,心里又是一沉。 “那……你今天打算做什么?”我下意识抠弄毛衣的破损边缘,“能不能做点实用性比较强的事,真正的解决我的问题。” “今天的计划我已经准备好了,”他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口袋里,拉过折迭椅在我对面坐下,“不过考虑到你的性格,在执行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我看着他的裤子口袋,“那个彩虹糖贴身放会化掉的。” 他无奈笑笑,拿出彩虹糖拆开仰头往嘴里倒了点,一边咯吱咯吱地嚼着一边含糊地问:“你能不能把上衣全脱了,包括内衣。” “……你是在想什么啊?” “我在想,”他又往嘴里倒了些糖,“把你的内脏全都替换成填充物。” 如果填充物侵占了内脏原本的位置,那或许可以阻止复原,但不论如何半裸对我来说挑战性太大了。 “内衣绝对不行,”我表明了底线,“而且也没什么必要吧?” 因为要开胸把心肺取出来,”他对我晃了晃那最后一点彩虹糖,“你要不要?” “不了,”我皱着眉推开了那些五颜六色的糖果,“你把我的肚子剖开然后把心肺扯出去不就好了?” 我刚才似乎用了什么很恐怖的话来描述自己。 他吃完糖,把空掉的包装纸迭起来再次放进口袋里,“那我试试吧。” “不是试试,而是必须做到,”我撩起毛衣,向上拉到正好不会露出内衣的高度,“你不是专业的吗?” —————————————— 死亡计数:x11 第3个星期天 大家新年快乐哦 27.唯一的朋友 59wt.co m 他轻轻按了按我的腰上的淤青,“还没好。” 淤青已经变成了黄绿色,成片盘踞在我的皮肤上,属实有碍观瞻。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大概还要一个多星期才会好吧。” 他没回话,手指用力捏住了那块淤青。 意识到他的意图,我发出了嘲笑的声音,“已经不疼了,你要是在星期一的时候就这么做,我说不定还会疼得抖几下。” “不……我只是在想,他们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和你对我做的事有什么不同吗?” 他抬起头来深深地看向我,“我不会因为愤怒,或出于惩罚目的去伤害你。”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iyuzhaiwu.xyz?拿我来取乐难道不是更恶劣吗? 可这句话说出来就会让气氛变得严肃,我不自在地别开视线,“那也行吧……毕竟拿了你的好处,就要等价交换。” “……”他微微张大双眼,缩回手坐直了身子,用比平时更低沉的声线说道:“不想这么做的话我也不会强迫你。” 起反效果了?为什么态度忽然这么认真? 而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是直接把我敲晕带回来的吗?什么时候对我发展出尊重了?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不要给我压力啊。 带着如鲠在喉的感觉,我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我没说我不做。” 他扯扯嘴角似乎想笑但最终没笑出来,还挺糟心的,我不是为了快乐才来这里的吗?死了的话就一劳永逸,又活过来了的话那就去玩点别的,本来就只是这么轻松简单的事情而已。为什么要提起那些东西?都是他的错。 “所以你……”我深吸一口气,“今天要杀了我吗?” “嗯,”他双手并用,慢慢地把我的手指掰开,“如果你真的拒绝了,那失望的反而会是我。” 我放开他的衣领,“那你为什么要问?” 似乎是感到不好意思似的,他低头笑着咬了咬舌尖,“因为我们是朋友。” 瞬间我有种被鱼雷轰炸的感觉,脑子直接被炸宕机了,眼睛周围一圈热乎乎的,磕磕巴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手指无措地搅在一起。 “你是不是……”我总算是重拾了语言能力,“随便什么人都当朋友啊?” “当然不是,你是我目前唯一的朋友。” 唯一?这也太沉重了,不过对我轻飘飘的社交生活来说重量刚好。和蒋秋然说的那种“朋友”不一样,这样的朋友更适合我。 我忍不住掩着嘴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收起傻笑正色道:“别浪费时间了,快点做正事吧。” 他还是笑个不停,站了起来去柜子里取东西,“你先躺下吧。” ……总觉得这种话听起来怪怪的。 我重新把衣服撩起来仰躺在铁架床上,他拿了一套手术工具回来,戴上医用手套,抽出一把手术刀抵在我的胸骨剑突正下方,刀刃很锋利,我能感到他没用力但已经渗出血了,这就是现代医学的力量。 “这次不用一些固定手段吗?”我为了抵御接下来的疼痛进行深呼吸,“还是说挣扎也无所谓?” “没必要,”他加大力道让刀刃陷进皮肉里,“反正你也不会反抗。” “你该不会因为这一点在偷偷瞧不起我吧?” “怎么会呢,应该说挺喜欢的才对。” 哈……被这种杀人狂魔喜欢的特点绝对不是什么好特点。 手术刀在他的控制下移动,毫不费力地沿着我的腹直肌剖开了一道口子,直到快要碰到裤腰边缘才停下。剖口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血流成河,出血量相当低调。 我攥紧了拳头忍耐痛楚,额上沁出一层冷汗。这和自己割腕不一样,除了当下的疼痛,之后被掏出内脏的痛更令我紧张。 接着他沿着肋骨下方的弧形横着切了一刀,和纵向的剖口交错,我心中闪过不妙的感觉,果然下一秒他就抓住交错点,像扯开包装般把我的肚皮往左右两个方向一分为二。 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呜咽声从喉咙里溜出去了,他抬眸对我笑了笑,随即再度专注到活剖工作上,在我的小腹上方也横着切了一刀。 这下我真的像本摊开的书一样,腹腔内脏一览无余暴露在他眼下,新鲜脏器的腥气盘旋在空气中。 和牲畜闻起来没什么两样。 但是牲畜不用看着自己被开肠破肚,单从效率来说也是一击毙命更实在。可惜一击毙命对我来说没用,为了达成目的,承受这种程度的痛苦也是努力的一部分。 不用再努力的好日子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啊。 “你的体脂率很低,”他轻笑一声,“比我想象的还容易操作。” 我看着自己的肚子,开始感到头晕,“但是内脏和我想象中的长得不一样啊……” —————————————— 死亡计数:x11 第3个星期天 各位新年快乐哦 虽然拜年什么的实在是很辛苦呀 大过年的就先不写最重口的部分了 因为要做各种对照参考之类的东西 对我的精神状态不太友好orz 问:为什么是目前唯一的朋友 答:因为以前的朋友都不在了 28.温暖的内脏(非常瘟腥) 平时被好好保护起来的内脏直接接触到空气,我后知后觉地在疼痛中感到一丝凉意,打了个冷颤。 本以为应该和超市里卖的新鲜肠子一样,是干净的粉红色,但实际上大片覆盖着黄色物质,其中暗红的血管清晰可见,竟然有点像番茄炒蛋。 “怎么是这样的……”满腹腔的番茄炒蛋在规律地颤动着,“那个是脂肪吗?” “是大网膜,”他用指尖按出一个凹陷,“也能说是脂肪组织吧。” 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身体内部会被人这么触摸,一阵恶寒传遍五脏六腑,我别过脸看向贴满隔音棉的墙,“快点吧,我怕我撑不到最后。” “我有同感,所以我准备了这个。” 他摘下染了血的手套,从箱中取出一支像马克笔的塑料圆柱体,拔开尾端的盖子后将另一头戳在我的大腿外侧上。伴随着轻微的“咔哒”声,被覆盖的区域产生了针刺般的疼痛。 等等,不是针刺般,是真的针刺,有液体入侵肌肉的感觉,这玩意儿是自动注射器。 “这不会是什么违禁药品吧?”我揪紧了手里的毛衣,“别害我染上毒瘾啊。” “只是能提升耐力和探索精神的药而已,”他圆溜溜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状,“现在差不多能感到心跳加速了吧?” 确实如此,心脏仿佛是隔着胸骨在捶打我的手,心肌收缩的声音顺着血管传进听觉皮层里,虽然我现在正躺着,但心脏自己做起了激烈运动。 仿佛全身脉络都被血液的冲刷拓宽了,头脑中的眩晕感烟消云散,痛觉被击鼓般的心跳压得只剩下不到一半。 自动注射器停留了几秒才被拿开,他把空了的注射器放到一边,接着用手掌打着转在我的大腿上轻轻揉弄起来。 顾不得肚皮外翻的情况,我挪了挪身子紧贴在墙上躲开他的手,“你干嘛?” “这样能加速吸收……”他眼里满是无辜,“我看教程是这么说的。” 我找不到词语来表达自己,只能干巴巴地说:“不要摸那种地方。” “……对不起,”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我总是忘记你是女的。” “你认真的!?” 我被震撼到坐直了身子,等回过神来,那一堆被网膜兜住的内脏已经垂在体外了。沉甸甸还挺有分量,比较惊人的是我竟不觉得疼。 他扶着我的肩膀又把我放倒在床上,那双狗狗般的眼睛近在咫尺,纯真得不像是计划着要挖出我心肺的人。我屏住呼吸眼睛到处乱瞟就是不敢看他,握在手里的衣料已经被手汗浸湿了。 “你什么意思?”我的声音被牙齿切得零零碎碎,“我不是女的还能是什么?” “肉块和骨骼以及思想的混合物,”他回答得认真,“是智人。” 这种时候应该怎么接话?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我应不应该为他没把我当女人看而产生负面情绪。 他松开放在我肩上的手,拿出一副新的医用手套戴上,“不过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大概,嗯……” “其实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吧?” “该怎么向你解释呢,”他像是处理生肉一样,拉住我的边边角角调整我的位置,然后重新把展开的肚皮在我身体两侧摆好,“你就当我没什么性别意识好了。” 可是我有,而且正处于性别意识强烈的青春期。 和这种年龄不是1开头的老一辈无法沟通。 他见我不说话,在我的内脏上按了按,脸上再度浮现出令人恍惚的笑,“人和人之间也没太大的区别,不是吗?” “……要是没区别就好了,”我嗤之以鼻,“现在我躺在这儿等着被扯出肠子,而你站在我面前等着扯出肠子,就是人和人之间有区别的最好证明。” 他思索片刻,忽然抓起我的一只手,引导着那只手在形状不规则的腹腔内脏上着陆。 瞬间,手部皮肤的神经接收到了湿润而温热的信号,反馈到大脑里,传达到心里,心脏泵血的速度又加快了。 大网膜的出乎意料的有弹性,覆着滑溜溜液体,摸起来比看上去的还要光滑,网膜之间的肠子们也是光滑的,但仔细摸就能摸出血管的凹凸感。 这些本不该见光的东西,此刻在我的眼前随着呼吸起伏,散发出带着腥味的热气。 好温暖。 每年到这个季节,我的表皮都是凉凉的,可不论外界有什么变化,在我未曾真正关注过的地方,这些内脏一直保持着不变的温暖好让我活下去。 我不愿去想太多,另一只手也松开了毛衣向下移去,双手并用把这股恼人的热源拢在手心里。 “你先别动手,”我收紧手中的力道,“我自己来。” 29.消化的和未消化的(瘟腥又恶心) ·如章节名所示 会有和消化体统相关的恶心物质出没。 偶尔能在小说里看到用“肚破肠流”来形容人的死状,也一直认为人被剖开肚子就会流一地肠子。但那实际上只是文学修饰的手法,肠子不会像毛线团那样散开,而是寄生般扎根在腹腔里。 我双手陷进大网膜里,抓紧一段小肠,试探性地向上扯,没扯开,从手里滑出去了。 “呜咕……”我企图撕开网膜,“拔不出来啊。” 他倒是笑得开心,“本来就不应该是拔出来的。” 我向他伸出湿漉漉的手,“手术刀借我。” 手术刀到手后,我凭着感觉在肚子里乱割,金属刀柄在手里打滑,割痕歪歪扭扭,似乎也没把网膜割破。 他对我的技术全然不认同,拿回手术刀表示还是他来比较好。 随着刀刃在网膜上沿着剖面边缘划过,我忍不住捏紧了身旁墙上的消音棉,嘴里发出“嘶嘶”的吸气声。疼是其次,主要是身体里莫名地有想要做些什么的冲动。 也确实术业有专攻,他轻轻松松就把大网膜卸掉了。一整片澄黄的网膜和肚皮搭在一起,就像书本翻了一页,空气中的腥味似乎更浓了。 我迫不及待地再次去拉扯小肠,这回是拽起来了,但没能扯掉。指尖接触到的是一层薄膜,连接在小肠和腹腔壁之间。 听说殡仪馆遇到内脏不全的情况,会用垃圾袋装填充物塞进去,想必是因为内脏原本就像是袋装的。 我是垃圾袋,这些东西是垃圾。 那个想要做些什么的冲动愈发强烈,我揪着肠子狠狠一拉,那张薄膜被扯得薄如蝉翼,我也痛得从喉咙深处发出咯咯声,但依旧没能把扯下来。 如果现在有第三人看到我的所作所为,一定会认为我精神不正常,可我从未感觉如此清醒。 我想,这是在去除不必要的东西,是杂质,一些本该烂掉或者被烧成灰的肉,不应该在我的身体里。 肠子在我手里咕噜咕噜的震颤,为什么这些东西不愿停止运作呢?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折磨自己,干脆倚着床坐在地上,胳膊搭在床沿上撑着下巴近距离观赏。 能接受我这么不堪的一面,恐怕也只有他了。但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人呢,如果是更善良的,或者更温柔的人就好了。 无法言喻的不甘在我心里横冲直撞,我指尖用力,把薄膜戳出一个洞。 “啊呜,咯。” 没想到这么单薄的东西带来的痛感却是沉重一击,我差点喊出声来,强行把惨叫吞回去结果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他半跪着移动了位置,趴在我的脑袋旁,几乎是对着我的耳朵低语,“喊出来也没事,别人听不到的。” “……不,”我疼得手抖,只能放下肠子稍息一番,声音也在颤抖,“不要。” “我想听。” “我不想,”我盯着自己早已看不出原状的肚子,“很奇怪。” “哪里奇怪?”他不依不饶,“上一次不是好好地喊出来了吗?” “嗯……”我在脑中搜索一个合理的原因,“这次没那么疼吧……” 其实是这样的吗?更深层的原因是什么?……啊,对了,被杀的次数太多已经习惯了。 承认这一点大概会让我看起来很可悲,我闭了嘴重新拉起那块被戳了个洞的薄膜。但他忽然坐直了身子,伸长胳膊握住我的手,连着我手里的肠子一起扯动。 薄膜上的洞被撕开了,疼得我浑身肌肉紧绷,连脚趾都陷入了僵直状态。 他笑着问道:“痛吗?” 我把视线聚焦在他满是笑意的脸上,抿了抿唇算是回答了。 他也不再说话,放开我的手从地上站起来,然后跨坐在我的腿上——说是跨坐也不太正确,因为他只是悬空跪着。 这是……在刻意保持距离吗? 在我愣神的时候,他又一次抓起我的小肠,一边撕扯那个洞口,一边像拧麻花似的把肠子揪在手里转动,被拉到极限的肠子和医用手套摩擦竟然发出了“咯吱”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来痛到这个程度是喊不出来的。 眼前闪出成片的色块,变换着形状飘忽不定,我看不清他的动作,听不到除了自己心跳以外的声音,连鼻腔里的空气也没了异味。我的身体仿佛在用尽全力去感受疼痛,它连别的感官都无暇顾及,每根肌腱都在它的驱动下抽动着对抗疼痛。 有什么顺着食道钻了上来,喉头火辣辣的,说不清是固体还是液体的东西瞬间淹没了口腔。我想吐出去,但我找不到胃在哪里,也没办法用力,只能张着嘴偏过头,任由这些东西流到脸上。 身体被推了起来,还是翻了个面?已经失去方向感了无法判断,只知道下颚骨被捏住了,那些半固体瞬间从口中倾倒而出。 等各个感官稍微恢复后,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躺到了地上,小肠被从腹腔壁上扯了下来,淡粉色的一大坨堆在身旁像厨余,肚子里空出了三室一厅。 他跪在我身边,手里拿着一支自动注射器,见我睁开眼松了口气,“还活着就好,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在如雷鸣般的心跳声中,我听到自己问:“什么时候让我死?” “再坚持一下,”他把注射器和之前那支放在一起,“等我把你的心脏挖出来再死。” ……其实是“等我玩够了你再死”的意思吧? 我抬手勾住他的袖口,但想不出要说什么,干脆松开了由着这只手自由落地砸到地上。 他像是要安抚我一样,拍了拍我的手背,“很快就好了。” 你最好是。 我半闭着眼对他点点头,他倒也不浪费时间,转头拿起手术刀在我空出大半的腹腔里割来切去。 阵阵锐痛随着他手中的刀在腹腔中蔓延,指尖跟着疼痛的节奏颤抖,心脏跳得像是要飞出去。 我不由自主地喃喃重复道“痛”,他用含笑的眸子扫了我一眼,用更轻柔的声音说什么“疼痛只是暂时的”。我无话可说,移开视线分散注意力。 嘴里还残留着又黏又涩的感觉,酸臭味所绕在鼻尖,地面上呕吐物洒得到处都是,隐约能看出今天晚餐的食材,不知道这算不算浪费粮食。 沾了呕吐物的毛衣向上卷了不少,毫无装饰作用的朴素胸罩露在外面,原本我就没有傲人的身材,现在这样平躺着更显得一马平川,是因为这个他才不把我当女人吗? 我本想把毛衣拉下来,但他只专注着切割我的内脏,对我的第二性征毫不在意,或许我也应该不这么在意,而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不就什么都看到了吗……大概是真的对我毫无兴趣,那我是不是也要表现得洒脱一点? 胡思乱想的时候,肚子里又是一阵被扯动的痛,他正拽着我的大肠切割,一刀下去恶臭扑鼻,消化过程的副产物从切口处流了出来。他立刻把这截肠子丢到一边,和小肠堆在一起。 哈哈,我在想什么呢,别说什么兴趣,别说什么性别,在他眼里我甚至连个人都不算吧。 —————————————— 死亡计数:x11.5 第3个星期天 女主是不是有点太惨了……反省一下 换了个封面 因为女主换发型了 借物表见简介 感谢读者小伙伴 呜呼善哉 30.妈妈妈妈妈妈(瘟腥且精神崩溃) 无所谓了。 我将毛衣整个拉起,接着想把胸罩也拉上去,但圈得有点紧,以我现在说句话都费劲的状态,不太拉不动。 他一边看着我的动作,一边去掏我肋骨下的内脏,“不是不想脱吗?” “如果能快点结束……”我继续尝试拉起这层固定效果有些好过头了的布料,“那就脱吧。” 他暂时放下了刀,把我的身体稍微抬起来了点,从背后解开了内衣扣。布料被往上推的同时,我拽起毛衣盖住了脸。 以前在哪里看过一个笑话,说澡堂失火的话,聪明人不会捂住敏感部位逃跑,而是会捂住脸,因为脸才是身份象征。 总之胸和脸,只能露一个。 他可能没看过那个笑话,不通人性地抓住毛衣向下扯,非要和我对视,“别遮着脸,我要随时观察你的状态。” 啊对了,他一定是在期待着我被剥掉心脏时,表情能有多扭曲。 “快动手吧,”我干脆松开毛衣,“我好累。” 准确来说是又痛又累。 没有预想中的回应,他没去拿刀也没有笑,面色平静得出奇。我正想再催他快点,他忽然反手摸上了我的脸。 “?” “……” 沉默持续了几秒,他再次开口:“谢谢你。” “啊……?啊,不用谢……”我不知如何回应便开始没话找话,“别拿你刚摸过肠子的手摸我的脸啊。” 他这才一如既往的笑了,嘴上毫无诚意地说着“抱歉抱歉”,转身去拿起了手术刀。 像画Y字一样,他以两边锁骨为起点割开皮肉,汇集在双乳之间后向下游走,直达胸骨尽头,掀开后斩断链接骨骼的纤维和筋膜,照旧向两侧摊开,将笼状肋骨暴露在空气中。 能看到鲜红的肌肉附在白色骨头上闪闪发亮,整副骨架随着呼吸膨胀收缩,是和课本插画不一样的奇特景观。 可惜他没让我观赏太久,拿起剪刀从最下方的肋骨开始剪起。这和剁排骨不同,是清脆的“咔哒咔哒”,每一次“咔哒”响起,都会让我颤抖着吐出一声“呃呜”,此起彼伏。 很快他就把表面的肋骨拆掉了,那对称结构的骨头被安放在一旁,心肺失去了最坚实的保护冷得发颤,连带包裹着内脏的那些组织也颤颤巍巍,肺叶的起伏反而没什么存在感了。 自主意识在血腥味的侵袭下也失去了存在感,整个大脑像被丢进酱缸里了一样,恍惚间又想起他刚才说谢谢我……?之前还想着要谢谢他给我那把弹簧刀,忘记说了…… 已经错过道谢的机会了,算了吧,反正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会感到遗憾了。 快点让我去死吧哈哈哈什么都做不好啊哈哈哈哈哈真的好痛啊——你也有脸哭痛?没用的废物,自己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打你几下你还委屈上了?为什么?因为不挨打你就不长记性啊!——知道了,我会保持安静的,我会做个好孩子,妈妈,不要讨厌我。 我正在死去,妈妈,你很快就没有什么可讨厌的了。 但这个正在夺走我生命的人对我说了“谢谢”呢,我画母亲节贺卡送给你的时候,你只觉得我在浪费时间,课文里的妈妈都对孩子说了“谢谢”,为什么我不能获得这两个字? 啊啊我想起来了,那段时间你正在为我的英语词汇量头疼,或许你应该对我说“thank you”?就像你说的那样言传身教嘛,可我也值得被感谢这一点你忘记教我了啊妈妈。 明明被挖出的是肝,被扯出的是胃,被拔出的是胰脏,为什么现在我身上最痛的地方,却是和这一切毫不相关的喉咙? 真的好痛啊好痛啊好痛,英文怎么说来着?IT HURTS IT REALLY HURTS IT HURTS SO MUCH, but I endured it all and I will endure more. Am I not a good girl? Mommy, please praise me. 你已经错过道谢的机会了,妈妈。 和课本插画不一样啊。 —————————————— 死亡计数:x12 第3个星期天 终于把这个环节写完了 呜呜 女主你好惨 尽力去写出那种很痛的感觉了 不知道有没有描述到位呢? 以及感谢各位阅读的小伙伴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