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节 ?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作者:初七见喜 文案: 云清无意中看了一本虐恋情深的书,书中主角眼里只有彼此,家国天下于他们而言都是可以用来讨心上人欢心的把戏,最终引来群狼环伺。 山河将坠,他俩却拍拍屁股隐居去了,只有炮灰皇子在外敌来犯时挺身而出,最后血战而死。 看完全书的云清:……有病就去治啊 随即带着对炮灰皇子的惋惜入睡了。 第二天醒来他就穿成了炮灰皇子的未来男妻,刚刚接到赐婚圣旨,正在绝食抗议。 云清:…… 云清想了想几年后风雨飘摇的江山和为国身死的炮灰皇子,熄了跑路的心。 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炮灰皇子贺池此时还在尽心扮演着京城里的小霸王,整日打马游街,喝酒玩乐,是京城里一等一的纨绔。 伯府公子云清惊才绝艳,容貌俊美,是京中所有未婚女子的梦中情郎,听说云清要嫁给贺池,不少世家小姐都哭湿了手帕。 成婚当晚,贺池冷声道:“本王不喜欢男人,以后互不干涉。” 云清笑了笑,应道:“好。” 然后转头就设计让两人暂时脱离了京城的泥潭,去了贫瘠的封地----宁城。 一直想走没走成的贺池:……怎么回事??? 云清修建城池,提高粮食产量,发展本地经济,研究武器弹药,直接把贫穷的宁城建成了经商枢纽,粮仓满溢,府库充足。 贺池也不再韬光养晦,展现出他卓越的军事才能,厉兵秣马,做好了打仗的准备。 后来天下大乱,二人起兵勤王,粮草充足,士气旺盛,武器先进,直接结束了一百年来的割裂乱象,开启盛世。 - 贺池登位,众人以为云清即将被休弃,都瞄准了皇后的位置准备送女儿入宫。 贺池却直接封云清为有史以来第一位男后,并给他与自己同等的权利。 朝臣纷纷扼腕,三天两头去劝贺池。劝得贺池烦了,放话道:“若你们实在不愿,我便让位给他做他的皇后。” 众臣子跪成一片,大呼不可,从此不敢再劝。 后宫里,贺池抱住云清耍赖,“清清,陪我去上朝吧。” 云清懒懒地把头搭在他肩膀上笑着道,“天下已经助你打下来了,我要开始当一条咸鱼了。” 贺池:“……呜” 十项全能聪慧大美人受*表面冷酷小霸王实际纯情修勾攻 阅读指南: 1.双初恋,he 2.原书中贺池和云清没有感情 3.架空架空架空!考据党慎入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书 基建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清,贺池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努力基建拯救江山 立意:有大国才有小家。 vip强推奖章 云清意外穿越到一本虐恋情深的小说中,小说的主角为了爱情亲手葬送了大好河山,云清本欲跑路,却深知国家倾覆没有人的日子会好过,他留下来入了局,嫁给了原书中的炮灰皇子贺池。他利用自己现代的知识,和贺池一起发展封地,招兵买马。后来天下大乱,两人起兵勤王,直接结束了一百年来的割裂乱象,开启盛世。云清和贺池也在一起奋斗的过程中相知相爱,从此相伴白头。 本文文风轻松,文笔流畅,故事情节设计环环相扣,引人入胜。从朝堂到封地再到最后逐鹿天下,权谋线和基建线渐次铺开,同时主角之间的感情也在产生变化,最终两位主角携手拯救山河。既有动人的爱情,又有让人热血沸腾的家国情怀,非常值得一读。 第1章 穿越 景序二十三年春,宫内传旨给瑞王贺池和伯府嫡子云清赐婚。 宣旨的公公前脚刚从武成伯府出来,后脚消息便传遍了名门世家,不到半日,连天桥下卖馄饨的阿婆都知道,瑞王要和男子成亲了。 大瑜南风盛行,但是把男子娶做正室却仍然少见,尤其是规矩森严的皇室。 众人议论纷纷,对这几十年难遇的新鲜事抱以极大的热情。 百姓们不识云清,只道能嫁给皇家,就算是以男子之身嫁人,也是门极好的亲事了。 消息传到文人圈子,却引起了一片哗然。 有为云清扼腕的,也不乏幸灾乐祸的。 云清是今科状元的热门人选,春闱在即,他却骤然无缘参加,少了一个有力的竞争者,不知多少人在背地里窃喜。 百姓们沸沸扬扬地议论了两日,热情依然不减,直到礼部吴大人家的二公子因拿这件事做耍被瑞王一鞭子抽下马的消息传开,大伙儿这才惴惴地闭了嘴。 这件事实在太过稀奇,众人差点忘了,他们议论的正主之一可是瑞王。 瑞王贺池,当今皇帝的第八子,身份尊贵,备受宠爱,被他揍过的纨绔子弟排在一起能绕京城两圈,偏偏没人动得了他。 连官家少爷被他揍了都讨不到公道,更别说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了。 这热闹可不是人人都能看的。 惹不得,惹不得。 —— 武成伯府后院,一片寂静,下人们经过西南角的小院时都会特意放轻步子。 那日内侍来宣过旨后,大少爷就和老爷大吵了一架。 两人不欢而散,大少爷回了院子便把自己关进房中,老爷则是派了几名侍卫在小院门口看守。 府里气氛不对,下人们都夹紧了尾巴,生怕做错事被波及。 小心翼翼地过了两日,众人才稍微放松了警惕。 小院门口守着的侍卫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想着换班后得好好喝两口酒暖和暖和,这几日倒春寒着实是冷。 突然,一声尖利的喊叫从院中传来。 “不好了,大少爷晕倒了,快来人!” 整个后院顿时乱作一团。 …… 云清恍惚间感觉到有人在掰开他的嘴往里面灌药,他想闭紧嘴巴,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他拼尽全力想醒过来,却只觉得眼皮发沉,浑身无力,继而又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 清晨的阳光透过床帏的缝隙洒在云清的脸上,让他不适地皱了皱眉。 喉咙的疼痛坠坠地拉扯着神经,他迷糊中还在思考是不是昨晚忘盖被子感冒了才会这么难受。 阳光越来越炙热,云清费力地掀开眼皮,看清眼前的青丝帐顶后,残留的困意立即退了个干净。 他悚然一惊,下意识便想翻身起来,下一秒无数记忆翻涌上脑海,剧烈的头痛又激得他闭上眼躺了回去。 脑海中的记忆纷乱复杂,一会儿是现代云清背着书包骑自行车上学的画面,一会儿却又出现个穿着古装梳着两个发髻的小男孩坐在马车里哇哇大哭。 云清努力梳理着杂乱的记忆,额头渐渐渗出汗水,属于另一个“云清”的一生也缓缓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娘亲是江南富商之女,父亲是三品伯爵,幼时娘亲去世后便被亲爹武成伯送回老家养身子,在外公舅舅的庇护下长大。 去年下场科举,一举考中解元后进京参加会试,考试在即,却突然被皇上赐婚给瑞王做正妃,大好前程一朝梦碎,于是心灰意冷之下开始绝食…… 云清怔怔地睁开眼,透过层层帐幔看向屋内,古色古香的家居摆件,明显不是自己住的高层公寓,他又举起左手,当看到小拇指侧边狰狞的伤疤时,他的眸子狠狠地颤了颤。 这不是他的身体。 这一切都与脑海里的另一份记忆紧紧贴合。 他好像真的穿越到了异世,穿到了另一个“云清”身上。 然而这还不是最惨的,另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是——这个“云清”,正是昨晚他无意中点开的那本小说里与自己同名同姓的配角。 小说讲述的是隔着父辈世仇的两位主角相爱相杀的爱情故事,最后主角为爱倾覆天下,江山落入北方蛮族之手,主角两人则携手归隐。 而“云清”只是一个小小的炮灰,是一名炮灰皇子的男妻。 小说的结尾炮灰皇子为国战死,云清也会死在敌军的倾轧之下。 也就是说,按照书里的故事发展,他也没几年好活了。 云清心累地闭上眼,开始考虑要不要趁早跑路。 —— 阿舒小心地捧着手里的汤碗,看也没看门口守着的两名侍卫,轻轻推开门进了卧房。 他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青年,圆圆的脸上满是心疼。 “少爷,我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喝的甜汤,你起来喝一些吧。” 云清睁开眼看过去,见来人是阿舒,他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阿舒是原主的书童,一直跟着原主从江南来到京城,是他在这偌大的伯府里唯一信得过的人。 云清撑着身体起身,阿舒眼疾手快地放下药碗上前来扶他,嘴里絮絮叨叨:“少爷身子还没好,不要逞强,有事唤阿舒来做。” 阿舒给云清身后塞了个大迎枕让他靠好,又端了甜汤过来喂他。 云清看着阿舒稚嫩认真的眉眼,张口吞下了甜甜的梨汤。 阿舒看云清愿意吃东西了,脸上也终于露出笑来,天知道昨天少爷晕倒的时候他有多着急。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2节 一盅甜汤还没喝完,门就被从外面猛然推开,一个中年男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云清抬眼看着男人,四十来岁的年纪,长相英武,衣着富贵,想必就是这具身体的父亲了。 阿舒已经跪下行礼,验证了云清的猜测,他却兀自垂下了眼,没有开口的意思。 云肃甚至没注意到他的失礼,张嘴便是怒气冲冲的责骂。 “逆子!我怎么会有你这个不顾大局的逆子?!皇上亲自下旨赐的婚,你死了倒是干净,可这偌大的武成伯府却要无端受你牵连!” 云清眼里划过嘲讽,原主好好的正统嫡子,状元之才,正常人家早早地就上书请封世子了,他家可倒好,竟逼着原主嫁人。 书里提到过这桩婚事的由来:瑞王年初年满十八,皇帝让苏贵妃为他操持婚事,苏贵妃便提议给瑞王娶一房德行皆好的男妻。 可这满京城的世家少爷、数不清的青年才俊,最后竟然挑了个刚刚进京赶考的云清。 若说这背后没有猫腻,谁会信呢? 要知道当初云肃宁愿把只有五岁的小云清送回老宅也要娶回来的继室夫人苏婉儿,可正是那位苏贵妃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原主嫁了人,正好给他俩的儿子让路请封,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云肃暴怒地踱了两步,见云清低着头不说话,火气更甚。 “好,好!就算你不在乎伯府,那你外祖父一家呢?若伯府因你受牵连,你以为他们能好过?” 话音刚落,云清骤然抬头,冷冷地看向云肃。 原主的外祖父一家远在江南,娘亲也早已过世,若真出了什么事怎会牵连到外祖父一家去?云肃这几乎是明着威胁他了。 原主能好好长大,又成长得如此优秀,离不开外祖父一家的悉心栽培,想必在原来的走向里,原主便是这样被胁迫嫁人的…… 云清在心下叹了口气,着实是为原主惋惜。 云肃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一冷,心虚了一瞬,紧接着却恼羞成怒起来,正待发作,却见云清勾起嘴角笑了笑。 “好,我嫁。” 云清生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眉毛修长,鼻梁秀挺,笑起来眼尾勾起的弧度和他娘亲一模一样。 云肃恍惚间像是又看见了那个眉眼温柔的江南女子,他顿了顿,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卧房。 第2章 大婚 阿舒坐在书房的门槛上看着下人们一箱又一箱地往院子里抬嫁妆,垮着脸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家少爷本来是要考状元的,进了后院便不能进朝堂,少爷这么多年苦读,老爷怎么忍心……他转头看向书房里端坐在案前的云清,眼里的委屈不平更甚。 云清不知阿舒心中所想,正埋头在书案前写字,他保留了原主的记忆,做起这种事来也算驾轻就熟。 在床上躺着的这几天,他一直在想之后该怎么办。 虽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得远远的,保住小命,但他无权无势,抗旨逃婚就算侥幸能跑掉也要一辈子躲躲藏藏。 他明史知今,深知国家倾覆没有人的日子会好过。 况且书中描写延人嗜血好战,抢回去的大瑜百姓都被他们圈养起来当作奴隶,日夜不休地干活。 若是由这样的人来统治王朝,不知大瑜的千万百姓将会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而他作为这千万百姓中的一员,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云清落下最后一笔,吹干纸上的墨痕装进信封,扬声把愁眉苦脸的阿舒唤到跟前细细嘱咐。 与其苟活在乱世,不如试着拼出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 京城东郊地处宽阔,不少达官贵人都在此处置办了庄子。 一处靠近邯山的庄子中,正在进行一场马球比赛。 场上战况激烈,用来计时的线香马上便要燃尽,比分却依然胶着持平。 双方在手臂上系了不同颜色的绸缎区分阵营。 红方拿到球正在进攻,蓝方紧追不舍,防守严密。 蓝方为首的青年看着越燃越少的线香,自觉大局已定,紧绷的神情也略微放松。 却见红方持球的队员突然虚晃一招,扬声喊了一声“王爷”,瞬息之间便把球传给了后方身着黑色劲装的少年。 黑衣少年瞟了一眼线香,放弃突进,直接隔着半个球场出手,用力将球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击向球门。 “铛——” 比赛结束的铜锣声敲响的同时,球也射进了球门。 欢呼声瞬间响彻云霄,众人被最后的这个球激得热血沸腾,连围观的家丁侍卫都没忍住跟着一起大声叫好。 “吁——” 黑衣少年左手勒着马缰停下,握着球杖的右手闲闲地垂在身侧,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像是刚刚那出人意料的一球只是他随手一挥。 蓝方为首的那名青年恨恨地盯着欢呼着围在一起的红方队员,气得牙根痒痒。 今天这场球本就是他挑起的,他新得了两个打马球极厉害的家丁,原本信心满满要打得谢江知这帮孙子落花流水,没想到他们竟然请来了瑞王这尊大佛,显得他像是自己送了脸上来给他们打一样。 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无颜再待在这里,将手臂上的蓝色缎带拽下来狠狠扔在地上,径直带着人走了。 谢江知朝着青年的背影撇了撇嘴,心里极为痛快。 他转身对着贺池谄媚地笑道:“王爷真是太厉害了,我看他脖子上的青筋都气出来了,该不会被气死吧?” 他说着说着又兀自笑出声来,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贺池把球杖扔给他,掉转马头往场边走去,“下次再惹到这种事自己解决。” 谢江知抱稳球杖,乐颠颠地跟在他身后,也不在意他的冷脸,吹捧的话不要钱一样往外吐。 下次的事下次再说,他相信王爷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 庄子是谢家的,谢江知早就让人安排好了酒酿山珍,众人更衣过后便移到花厅宴饮。 在座的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人,赢了死对头这件事足以让他们心潮澎湃,此时仍意犹未尽地谈论着刚才的比赛。 贺池神情放松地坐在主位上,并未开口参与话题,只倒了酒闲闲地嘬饮。 气氛正热,一名小厮突然进来,在一位华服少年耳边轻声禀报着什么。 宋缘听完小厮的话,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贺池,表情有些踌躇。 贺池像是察觉到什么,抬眼看了过来。一双黑漆漆的寒星目冷冽淡漠,即便是沾了两分醉意也没能温和半分。 机会难得,宋缘狠了狠心,开口道:“王爷,吴二公子正在庄子外求见,想给您赔礼道歉。” 吴家主母求到了他娘亲那里,娘亲发了话让他帮忙,他也只能尽力一试了。 桌上瞬间安静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吴礼茂前几日出言不逊刚被王爷教训,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贺池却已经收回了眼神,恍若未闻般仰头喝了口酒。 谢江知见状忙出来打圆场道:“王爷今日是出来快活的,别提那些扫兴的事,后山的汤泉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去好好泡泡解解乏。” 其余人都跟着附和,宋缘脸色尴尬,进退两难。 待到酒席将散,贺池一口饮完杯中酒站起身,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低沉好听,带着两分讥诮。 “既是诚心道歉,那便好好等着吧。” 山庄门口,吴礼茂的左臂吊在胸前,早已没了几日前的趾高气昂,见宋缘的小厮出来,连忙迎上前。 听完小厮传达的话,他脸色一变,转头就想回去。 陪同他一起来的管家连忙拦住他,苦口婆心地小声劝道:“我的二少爷,你忘了老爷怎么说的吗?这事咱们不占理,瑞王要是较真,直接在皇上面前状告您妄议皇族亲事,老爷都保不了你啊……” 吴礼茂硬生生被钉在了原地,他脸色铁青地转过身,盯着后山的方向把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后山指的便是邯山,最初修建山庄的时候把一部分的山林圈了进来,在山间错落地修了几座带有汤泉的小院。 谢江知知道贺池不爱和人挤在一起,特地给他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院子。 贺池□□着半身靠在汤泉池边上,虽仍是少年身型,脱掉衣服却显示出身上结实的肌理。 他眉间带着几分烦躁,吴二的到来又让他想起了前两天进宫时和父皇的对话。 “父皇,儿臣不愿娶妻。” “你性子霸道,寻常的女儿家怕是和你相处不来,依朕看来,苏贵妃说得极是,娶一个才貌双全的男妻,说不得能正正你这性子。” …… 一名暗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单膝跪地将一份情报递给贺池。 他抬手接过,手上的水迹瞬间把信纸边缘的墨痕洇开。 信纸上写着云清的生平事迹。 云清,武成伯府嫡长子。景序三年生人,景序七年生母病逝,隔年便因身子不好被送回江南老宅修养,同年其父云肃娶苏贵妃之妹苏婉儿过门,为继室夫人。 在江南长大,颇有才名,去年下场科举一举拿下解元,于今年春入京准备会试,苏婉儿在外提起他时语气颇为亲近,似是关系不错。 贺池摩挲着手里小小的纸条,嗤笑一声。 身负状元之才,却要嫁给他这个纨绔,当真是大手笔。 —— 三月十四,宜安床,宜嫁娶。 云清的脸上还带着大病未愈的苍白,宫中派来的嬷嬷为云清上了粉,又涂了口脂,这才勉强遮住了病容。 因为之前没有先例,云清的喜服便依旧遵循亲王正妃的喜服形制,只是做成了男子的尺寸,嬷嬷给云清梳好头,戴上凤冠,也不由得在心底赞了一声。 她本还有些担心男子着凤冠霞帔会不伦不类,到时候若是在婚礼上出了丑上面怪罪,她也难逃责罚,却没想到云清生得如此标致,穿上女子样式的嫁衣也不违和,反而呈现出一种模糊了男女的美。 云清看着镜子,原主的长相和自己一模一样,连脖子上的小痣都长得分毫不差。若不是细微处还未愈合的伤疤提醒他,他几乎要以为这就是自己的身体。 迎亲队伍还没到,云清抽空在心底再次回忆了一遍书中有关贺池的剧情。 贺池的母族程家是当年跟着皇帝打天下的大功臣,皇帝登基以后,程家女入宫为妃,程将军则是常年驻守边关,多年来立下赫赫战功,程家军威名远扬。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3节 景序十七年冬,延国大举入侵。 程家父子苦战数月,大败敌军,重伤延国王上,可两人最终却没能从那片战场上活着回来。 贺池的母妃因为悲伤过度,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 那年贺池不过十三岁,便接连失去了三名至亲之人。 程家无后,万千奖赏全数加于贺池一身,不仅破例提前封为亲王,皇帝更是因为此事对他极为纵容宠爱。 贺池本就从小调皮捣蛋不爱读书,在这样一味的纵容之下,便越发不可收拾。 文治武功一窍不通,斗鸡走马、蹴鞠马球倒是玩得炉火纯青,性格霸道跋扈,时常和勋贵少爷争勇斗狠,却因为他的身份和背景,在京城里几乎是横着走,从没吃过亏。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思进取、只顾着吃喝玩乐的废物王爷,却在最后山河飘摇之时,在群臣自危朝中无人可用之时,披甲执枪毅然请旨出征。 可朝中有内鬼,军队也四分五裂,他以一人之力怎么抵挡得住大厦将倾? 贺池最终血战而死,甚至连完整的尸身都没能保留。 书中大多是从主角的视角展开故事情节,贺池战死后,两个主角笑谈贺池是不自量力冒进贪功的蠢货。 可在云清剥离主角视角后拼凑出的故事里,这却分明是个铁骨铮铮心怀家国的少年英雄。 一身风骨,比这些汲汲营营的人高贵得多。 门外锣鼓喧天,打断了云清的思绪。 门口守着的小丫鬟快步跑进院里,脆脆的嗓音带着喜气。 “大少爷,迎亲队到了!” —— 瑞王府坐落在凤里巷,乘轿到皇宫也只需要一盏茶的功夫,王府占地颇广,修得十分气派,足以窥见主人所受的恩宠。 瑞王大婚,满堂宾客皆是朝中大臣、皇室宗亲,热闹非常。 看着手执牵红缓缓走来的一对新人,众人面上笑得喜气洋洋,心里却各有思量。 贺池身量高挑挺拔,一身亲王冕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十足贵气,九旒冕的珠串遮掩了张扬锋利的眉眼,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削薄的嘴唇。 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他神色冷漠,不见半分喜色。 众人心下啧啧,天子赐婚还表现得如此抗拒,满京城也找不到第二个敢这么做的。 待看向另一边的云清时,视线中的各种意味顿时变得更加复杂。 惊艳的、好奇的、鄙夷的、戏谑的、甚至是嫉妒的。 在古板正派的人眼里这桩婚事十足的荒唐,可一品亲王妃的权势富贵却是许多人趋之若鹜的。 云清没有在意停留在他身上打量的目光,他穿着女子样式的凤冠霞帔,却不显得娇媚柔弱,面容俊美,行走之间步态从容。 和贺池走在一起,看上去竟像是十分相配的一对璧人。 两人还没走进正堂,一声高昂尖细的通传从大门处传进众人耳中。 “皇上驾到——” 第3章 洞房 众人均向着大门的方向跪下行礼。喜乐停下,院中便瞬间安静下来。 不多时,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传来。 “众爱卿平身,今日大喜,不必拘礼。” 云清起身看向堂内,身着五爪金龙服的中年男子已经落座主位,他面上带着笑意,却也掩盖不了浑身散发的威严,这便是当今圣上——承安帝贺晋。 大瑜建朝到如今只有二十三年。 前朝皇帝奢靡浪费,苛捐杂税压得百姓喘不过气。前朝末年,各地相继出现起义军,贺晋是其中势力最大的一股,他知人善用,吸引了一大批有识之士跟随,最终成功推翻前朝统治称帝。 承安帝今年已经五十一岁,太子因急病去世后,储君之位便一直空悬。 他膝下成年的皇子包括贺池在内有四位,分别是二皇子贺源、四皇子贺澜、六皇子贺泓和八皇子贺池。 因为没有立储,皇子们成年后也没有分封出去,而是都留在了京城建府。 云清目光迅速扫过站在皇帝身边的三个青年,视线在最边上的那位身上凝了一瞬,这才不动声色地收回来平视前方。 二皇子贺源,封号恒,苏贵妃之子,外祖是当朝宰相;六皇子贺泓,封号平,娴妃之子,外祖是开国郡公,两人家世相当,是储君之位的有力争夺人选。 而四皇子贺澜,封号晏,正是原书的主角攻。 “送入洞房——” 喜嬷嬷上前半步,小声提醒云清下一步该做什么,云清收拢思绪,目不斜视地随着嬷嬷往后院的喜房走去。 —— 因为皇上亲临,宾客们脸上五分的假笑立马掺上了十分的热情。 本以为这桩婚事是因为皇上厌弃了贺池,夺了他争储的资格,可现在看来,就连前头的几位王爷大婚皇上也没有亲自入府接受新人参拜,这瑞王的好日子,且还长着。 礼成之后,皇上起驾回宫。 众人恭送完皇上,又纷纷上前恭喜贺池。 恒王贺源看热闹不嫌事大,招呼几位兄弟和勋贵少爷们一起去闹洞房。 贺池讥笑道:“我竟不知二哥还有如此雅兴。” 贺源的眼里满是兴味,说出的话却冠冕堂皇,“你我兄弟一家,八弟成婚本王自然是极为高兴的。” 贺池冷嗤一声,转身走向后院。 云清坐在喜床上,不由感慨成婚实在是个体力活。 头上的凤冠坠得他脖子酸疼,他刚抬手揉了揉脖子,便被嬷嬷提醒注意仪态。 屋里除了喜嬷嬷还侍立着两个水灵的丫鬟,一个娇媚,一个清纯,各有千秋,是苏婉儿拨给云清的陪嫁丫鬟。 两人看着云清的动作眼里露出鄙夷,如此不讲礼数,简直丢了云府的脸。今日大婚的排场她俩都看在眼里,瑞王不仅有权有势,而且年轻俊美,两人对云清又羡又妒,恨不得取而代之。 云清把两人的神情收在眼底,苏婉儿打的主意他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送来的这两人几乎把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实在是……有些蠢。 门外吵闹声渐近,云清放下手端正坐好。不多时门便被推开,一群年轻的公子热热闹闹地簇拥着贺池进了新房。 看清喜床上端坐的云清后,一群人却突然哑了声。 之前在外面看着便觉惊艳,此时在洞房暖黄的烛光下,大红的帐幔在云清的脸上映照出一片红霞,美得惊心动魄。 众人都见多识广,不少人家中甚至还有男宠,可云清做女子打扮,却美得没有一丝胭脂气,实在难得一见。 喜嬷嬷端着酒上前笑着对云清和贺池道:“王爷王妃,该喝合卺酒了。” 云清从托盘中取了酒杯,抬眼看着贺池。 两人手臂相交,距离瞬间拉近,云清终于得以看清贺池的眉眼,原书中没有具体描写他的外貌,没想到竟是这般出色。 陌生的气息萦绕鼻端,云清仰首饮尽了杯中酒液。 贺池冷着脸,垂着眼没有看云清的眼睛,他不喜胭脂香气,本能地屏住呼吸,却意料之外地只闻到一抹淡淡的冷香。 他抬眼一瞥,便看到了云清脖子上的那粒小痣。 本来藏在层叠的衣领中,因为仰头的动作才得以露出来,仿佛雪白宣纸上的一点墨痕,勾着人想去擦拭干净。 下一瞬云清便喝完酒低下头,所有的景色都藏回了衣领之中。贺池也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放开了和云清挽在一起的手臂。 谢江知混在人群中,见礼数已全,喜气洋洋地念了一堆贺词,其余的勋贵子弟也跟着开口道贺。 说是闹洞房,但他们其实也就是跟来看看热闹,贺池这阎王在,谁敢闹他的洞房? 站在最前方的贺源清了清嗓子,笑着称赞道:“八弟真是有福气,听闻八弟妹才高八斗,日后八弟的孩子由弟妹教导,必定大有所为。” 贺源的长相大概是随了母亲,勉强称得上俊逸,却显得有些阴柔,虽带着笑意,但话中的恶意却分明。 贺池和云清皆是男子,若有孩子也只能是妾室所生,就算记在云清名下,也和正统的嫡子不同,之所以众人默认娶了男妻便无缘储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谢江知等人心惊胆战地看着瞬间沉下脸的贺池,生怕他暴起揍人,冷不防却听见一道清冽好听的男声。 “劳二哥费心,不敢称才高八斗,但王爷的孩子,我自然是会用心教导的。” 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这句话和缓下来,众人愣了愣才看向云清,新婚之夜,新嫁娘按礼不能和外男说话,可云清是男子,似乎也说不上失礼。 贺源的眼神在云清脸上转了两圈,有些心痒地磨了磨后槽牙,还欲说些什么,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的贺澜笑着开了口。 “既是新婚夜,我们兄弟不好过多打扰,四哥便祝八弟和八弟妹百年好合。” 云清抬头看向贺澜,作为原书的主角攻,贺澜的长相自然极为出色,俊美的脸上带着如清风朗月般的笑,当真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贺池顿了一下,颔首道:“多谢四哥。”。 云清也跟着道谢。 待贺泓也说完贺词后,一行人终于离开了婚房。 下人们鱼贯退下,卧房中瞬间便只剩下贺池和云清两人。 云清察觉到贺池的视线,抬头看了过去。 贺池的长相本就极具攻击性,隔着九旒冕的珠串,显得愈发难以亲近。 两人隔着珠串对视,贺池冷着脸沉声道:“本王不喜男子,往后你和我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云清愣了愣,看着贺池紧绷的下颌线,勾起嘴角应道:“好。” 贺池被他的笑容晃了下眼,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他还想警告几句,却听见云清笑着问道:“那王爷今晚要在这里歇息吗?” 贺池:…… 不知羞耻! 云清被瞪了一眼,表情无辜地看着贺池甩袖离开。 门被合上,他长长地松了口气,再顾不得别的,重重倒向身后的床褥。 终于能休息了。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4节 下一秒, “疼疼疼!” 云清一下子弹起身,掀开被褥看到了满床的桂圆红枣花生。 —— 次日,两人一早去皇宫参拜,回来后云清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这间书房专属他一人,放的都是他从武成伯府带来的东西,他屏退下人,抽了张宣纸铺开,提笔将原书的剧情和人物再次梳理了一遍。 原书是一本纯爱虐恋文,主角攻便是昨日见过的四皇子贺澜。 贺澜的娘亲是宫里的丫鬟,被临幸后抬了答应,她生得美,皇帝很是宠爱了一段时日,风光无限。只是好景不长,没多久她便被当时的苏妃设计陷害打入冷宫。 贺澜从出生起便在冷宫,直到后来他娘亲因病去世,他才被放出冷宫,有了自己的宫殿。 但是没人护着他,连宫人都可以肆意欺凌他,他依然过得十分艰难。 慢慢长大后,贺澜便开始抓住一切的机会往上爬,积攒自己的势力。 成年后,他成功封了王,领了差事。他礼贤下士,吸引了不少寒门子弟追随,在家世远不如其余两位皇子的情况下,竟也不动声色地积攒了不少势力。 他和娘亲在冷宫艰难生活时,内心便埋下了渴望权利的种子,表面温润如玉,内心却扭曲偏执,只想拿到至高无上的皇位,把那些曾欺凌他和娘亲的人都踩在脚下。 主角受沈时予原名杜岚,从小受尽宠爱,杜家本是世家,因为暗中相助前朝皇子,在杜岚十岁那年败露后引来了灭顶之灾。 前朝势力被拔除,皇子被杀死,杜家也一朝倾覆,只有杜岚背着一家几百口人命活了下来。 原书的时间线是三年后开始的。 景序二十六年,萍州水患,晏王贺澜奉命南下赈灾,和在地方磨练的沈时予相遇。 两人从相互试探,到齐心办差,最后历经生死,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隐秘的爱意。 两人身份悬殊,又各自背负了许多秘密,在短暂又疯狂的欢愉后,便把这份感情埋在心底。沈时予留在萍州,贺澜办完差事回京。 贺澜的差事办得漂亮,回京后得到了嘉赏,势力更上一层楼。 一年后沈时予因考核成绩优秀调回京城,和贺澜重逢。 两人都有意压抑,却抵不过爱意重燃。 沈时予背负着一家几百口人的血债,外表活泼纯善,背地里却早已被仇恨腐蚀,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活着只为了报仇。 贺澜是他黯淡无光的生命里唯一称得上美好的意外。 只是京城不是萍州,贺澜府中有妻妾子嗣,两人中间隔着皇位、家仇,相爱却不敢坦诚,只能纠缠不清,虐身虐心。 后来贺澜被陷害入狱,彻底失了继位的可能,沈时予舍命相救,也换来了贺澜的真心。 贺澜恍然回头,觉得自己大梦一场,唯一不能失去的便是这份真情。 他对皇帝本就心怀恨意,放下对皇位的执念后,便和沈时予一起联系上了北边的延国,引狼入室,将王朝覆灭。 最后两人亲手杀了皇帝和苏贵妃报仇,放下权势,携手归隐。 这几日云清一直在思考破局之法,他本想从原书主角的身上入手去阻止后续的剧情展开,可他一无权势,二无人手,而且还有隐藏在朝中的延国奸细存在,这个方法实在太过被动。 而且延国入侵是未来必然会发生的,就算没有内奸,延国也不会放弃侵略的意图。就算这个方法成功了,也只能减缓战争的脚步,不能改变最终的结局。 昨日在王府看到几个均已成年的皇子,他突然便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与其留在京中处处掣肘,不如和贺池一起远遁封地,搞建设,屯兵马,以应对即将到来的乱世。 可前世贺池便请封过数次,皇帝也没有答应,或许是为了展示对贺池的无上恩宠以安将士们的心,或许是为了放烟雾弹,总之直到最后,贺池仍在京中蹉跎。 要出京,必须得打破现在的局面创造机会。 云清取来朱笔,在写得密密麻麻的纸上圈出了几个人名。 他凝神把纸上的内容默念了一遍,最后拿来火盆,将宣纸投了进去。 火舌舔舐墨痕,跳跃在云清沉静的眸中。 第4章 回门 转眼到了回门这日。 王府总管元福公公端着一张笑脸,把礼单递给云清。 元福公公长着一双笑眼,看上去十分温和无害,他伺候贺池多年,忠心耿耿,贺池出宫建府后便任命他为王府总管。 按礼成亲后管家权利便要交给王妃,但是贺池没提这件事,云清也没有讨要,他便依然总管着王府内务。 “王妃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云清接过礼单打开,看清上面列的回门礼后轻轻蹙了蹙眉。 贺池深受宠爱,经常得到赏赐,王府的府库堆得满满当当,出手送礼也向来阔绰,虽然贺池肉眼可见地不满这桩婚事,元福公公还是没有怠慢云清,该有的礼数一样没少。 看到云清的反应,元福公公以为他不满意,询问道:“王妃觉得何处不妥?” 两个陪嫁侍女随侍在云清左右,见状撇了撇嘴,断定云清不受看重,回门礼一定少得可怜,他才如此反应。 云清伸手指着礼单,对元福公公道:“这盒东珠、这方叙云砚、还有千年老参都去掉吧,我父亲身体康健,用不到这些大补之物。” 家底再厚也经不起这么造,以后多的是用钱的地方。 再说了,云家几乎逼死原主,若不是碍于礼数,云清根本不想和他们再有交集,更别提让他们占到便宜。 元福公公没意料到他说出这番话,整个人都呆了呆。 到底是在宫中伺候过多年,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他很快调整好表情,应下之后收好礼单下去重新准备了。 两个侍女的脸上异彩纷呈,察觉到云清看向她们,又连忙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王府大门,云清上了马车,发现贺池已经坐在里面。 自从前天从宫门口分开后云清已经两天没见到贺池的影子,想来他是打定主意和自己这个男妻井水不犯河水了。 马车缓缓驶向伯府,云清掀开了轿窗的帘子看向外面的街景。 大瑜从前朝的动乱中走来,本来便根基不稳,再加上前些年战争频起,天下不太平,经济自然发展得一般。 但这些在繁华的京城是不会被体现出来的。 举目望去,街边酒肆商铺鳞次栉比,各式各样的小摊贩点缀其间。 糕点香味、小贩们热情的揽客声、孩童边跑边唱的童谣……交织成热闹的人间烟火,和现代的水泥森林有着天壤之别。 贺池抱臂坐于一旁,眼神冷淡,余光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身边的人。 云清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的常服,腰间配了一块青玉,脸上未施粉黛,显露出他本身偏浅的唇色。 整个人少了大婚之夜初见时的艳色,看上去便是一个极俊逸好看的翩翩公子。 听说他在京中参加文会扬名之后,不少名门贵女都相中了他,再加上他的家世本就不凡,许多人家都打算等他高中三甲之后就上门议亲。 谁也没想到,最后竟是被皇家截了胡。 消息传出后,不知碎了多少颗芳心,哭湿了多少手帕。 贺池看着云清嘴角轻浅的笑意,突然出声问道:“王妃可后悔嫁于我,断了青云之路?” 他的声音低沉冷淡,虽是问句,却也听不出多余的感情。 云清一怔,放下帘子转过头来。 他顿了顿,迎着贺池的注视淡然笑道:“王爷说笑了,这不是云清能左右的。” 贺池应了一声,收回眼神。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 武成伯府门口,云肃收到传信后便带着云家人早早候在门口。 苏婉儿身着华服站在云肃身侧,在他们身后,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是云肃和苏婉儿的儿子——云涵。 他的脸上带着鄙夷和烦躁之色,似乎对等在这里恭迎一事十分不满。 苏婉儿低声劝慰,又许了无数好处,他才露出些高兴模样。 云肃沉着脸斥道:“昨日先生才说他近来读书懈怠,你想把他娇惯成什么样子?” 苏婉儿想也不想便道:“涵儿天资聪颖,定是那先生教得不好他才学不进去,改日另聘一个先生便是,哪值得伯爷这样训斥他?” 自从云肃知道是苏婉儿悄悄把云清的名字递给苏贵妃,成功促成这桩婚事后,云肃便找她发了一通脾气。 虽然因为云清一直没有养在他身边,和他不亲,但是这个儿子的聪慧却也让他心喜。 他早已答应苏婉儿会把世子之位给云涵,但要实现这个目的还有很多别的方法,他万没想到苏婉儿竟然背着他直接将云清嫁了出去。 这一招实在狠绝,直接断了云清的后路。入了后宅,哪里还有争爵位的资格? 两人大吵一架,但是婚事已成,他也犯不着因为云清得罪苏贵妃,只是终究是气不顺,这几日对苏婉儿也没什么好脸色。 苏婉儿却不怕他,仗着苏家势大,她并不处处顺着云肃,当着下人的面也敢和他呛声。 听苏婉儿这么说,云肃怒上心头,云涵已经十四岁,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一对比惊才绝艳的云清,更是显得蠢笨。苏婉儿却还如此不通事理、胡搅蛮缠,他正想发火,却被管家低声提醒了一句。 一辆华丽的马车已经驶进了巷子,正是瑞王府的马车。 云肃深吸一口气,换上笑脸,转头迎了上去。 贺池率先下了马车,云肃率领众人行礼。 “恭迎王爷,王妃。” 云清扶着元宝公公的手下车,看着昔日面目狰狞威胁他的云肃在他跟前下跪行礼,他表情不变,默默走到了贺池身侧站定。 云肃表情僵了僵,他故意放慢动作,本意是等着云清来扶他,让他免了跪礼,毕竟老子给儿子下跪,实在不太好看。 可云清却丝毫没有这个意思。 心知指望瑞王更不可能,云肃咬了咬牙,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 行过礼,云肃整理好表情,又热情地邀请两人进门。 进到正厅,苏婉儿有些歉意地对贺池道:“王爷,妾身这几日甚是想念王妃,可否让王妃陪妾身去后院说说话?” 贺池看向云清,云清之前给人的感觉似乎总是温和可亲的,回到伯府后整个人却像是瞬间冷了下来,联想到暗卫递上来的情报,难免让人怀疑他是在故意做戏。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5节 贺池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云清行礼后便随着苏婉儿离开了正厅。 贺池看着云清的背影,眼里若有所思。 —— 到了苏婉儿居住的雨琴院,苏婉儿便屏退了闲杂下人,身边只留了一个老嬷嬷。 云清身边带着那两个陪嫁丫鬟,苏婉儿却对两人视若无睹。 她的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仿佛真的是一个关心儿子的母亲。 “清儿,王爷待你可好?” 云清淡淡道:“劳夫人挂心,王爷待我自然是极好的。” 苏婉儿一愣,接着反应很快地捏起帕子点了点眼角,“清儿你不用骗我,王爷性子残暴,你又是男子,不得王爷喜欢是正常的,你不用怕我担心就说谎话掩饰,唉,我苦命的清儿……” 不等云清接话,两个侍女便跪下哭道:“夫人,王爷至今还没和大少爷圆房,大少爷命苦啊……奴婢们看着好生难过。” 云清靠回椅背,一点点勾起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这出好戏。 第5章 试探 苏婉儿听闻两个侍女的哭诉,脸上做出震惊愤怒的表情,“这……这简直欺人太甚!” 她表情难过,捂着帕子哭得伤心,半晌后才对着云清凄凄切切道:“清儿,你受苦了,可他是皇上最宠爱的王爷,咱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云清心里啧啧,这若是生在现代,怕不是得拿个影后大满贯。 苏婉儿身边的嬷嬷连忙劝道:“夫人莫要太难过,仔细伤了身子,老奴倒是有一个法子能帮到大少爷,只是不知道中不中用。” 苏婉儿连忙道:“什么法子?你说来听听,只要能帮到清儿,我重重有赏。” 嬷嬷道:“既然王爷不喜男子,大少爷便给他备上几个貌美的侍妾,只要大少爷把侍妾握在手里,大少爷的地位便不会被动摇。” 苏婉儿沉吟道:“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她似乎真的把这个建议听进了心里,细细思量道:“只是这侍妾的人选须得好好挑挑,要身家清白,又对清儿忠心的……” 她似想到了什么,目光转向了云清身后的两个侍女,“红柳翠柳,你们两个可愿意?” 两个侍女脸上还挂着眼泪,听闻苏婉儿的问话眼里骤然爆发出惊喜的光,虽然努力想做出伤心的表情表忠心,却怎么也掩盖不掉激动之情。 两人连连点头道:“奴婢愿意,为了大少爷奴婢们做什么都愿意。” 苏婉儿似是极为满意,把目光转向云清,“清儿,你是男子不能生育,让红柳翠柳把王爷笼络住才是对你最有利的,否则等王爷娶了侧妃生下孩子你就彻底失势了。” 她的嗓音轻缓,循循善诱道:“你也不用介意她们分了王爷的宠,你是正妃,合该大度些,不管怎样王爷总会敬着你的。” 云清看了一出好戏,意犹未尽地点了点头,苏婉儿以为他同意了,脸上刚要露出喜色,便听云清慢悠悠道:“夫人可是忘了,我这般境遇,全是夫人一手促成的?” 苏婉儿脸色一僵,脸上故作的关心还没能收回去,骤然听到云清的话,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原主是个知理守节的君子,纵然不愿亲近苏婉儿,表面上也维持着尊敬,便让苏婉儿以为他好拿捏。 苏婉儿算盘打得好,云清不知道这桩婚事是她求来的,不会把怨恨堆积到她的身上。 云清是个不懂内宅隐私的男子,到时候她劝一劝,抛出这个法子,便能让她的人入了贺池的眼,生下孩子,得到位分。 这样她既能毁了云清,又能通过她埋下的棋子拿到王府的情报,一举多得。 因为她和苏贵妃的关系,武成伯府和恒王一系早就绑在了一条船上,她想做这些自然也是为了在姐姐那里邀功。 到时候云清被厌弃,在后宅蹉跎一生,而她们一家尽享荣华富贵,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快意。 可云清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他到底知道多少?苏婉儿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她强笑道:“清儿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云清却懒得和她周旋了,他站起身来,脸上的笑意温和。 “王爷想要谁自然由王爷说了算,至于夫人的婢女,夫人自己留着用吧。” 话音落下,云清看也不看苏婉儿青红交加的脸色,提步便往外走。 两个侍女好梦落空,一时没了主意,又惊觉自己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惶惶然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云清离开。 —— 回门当天,新人娘家会聘请重要的亲戚作陪,云清的外家在江南,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赶不过来,伯府便只请了云家在京城的亲戚。 云家人是在云肃在京城扎根以后慢慢迁过来的,虽然也有旁支科举做了官,却远比不上云肃出息,平日里都巴结着伯府。 如今云清嫁给了王爷,对他们来说更是可以攀附的对象,贺池到前厅坐下后,一群人便围着他奉承。 纵然贺池表情冷峻,只时不时惜字如金地回应一两个字,也无损于众人的热情,贺池看着一张张阿谀讨好的脸,很难想象云清是和这些人出身同族的。 贺池的脸上渐渐染上烦躁,好在就在他快要到忍耐极限时,云清从后院回来了。 众人看到云清,瞬间把目标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瑞王不好亲近,云清却是他们实打实的亲戚,总不可能对他们这些长辈无礼。 云清看着这些记忆里从未谋面的亲人,一个个对他笑得比他爹还亲近和善,他视若无睹,转身对上了贺池的目光。 下一瞬,贺池便站起身道:“今日府中还有急事需要处理,本王和王妃便先告辞了。” 一众等着拉近关系的亲戚脸上一僵,云肃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最终却还是撑着笑脸道:“王爷有急事,臣等不好多留,清儿和微臣相聚不久便嫁到王府,微臣也很是想念,万望王爷多带着清儿回来看看。” 云清脸上撑着笑,背上的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贺池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也不知有没有把云肃的话放在心上。 回门礼越重,回娘家拜访的时间越长,越说明新人在夫家被看重,本来云清的回门礼便中规中矩没什么出彩的,瑞王这下再提前回去,几乎是明晃晃地告诉众人,云清在瑞王府十分不受看重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送两人出门,心里各有思量。 贺池看了看强撑着笑脸出来送客的苏婉儿,又把眼神转到身侧的云清身上。 云清在后院时便让元福公公来给他传话,言明身体不适不想久留,现在看来,他倒是面色红润步伐稳健,苏婉儿倒比他更像那个身体不适的人。 他竟连装都不装,像是笃定了自己不会拿他怎样。 两人坐上马车,贺池一直盯着云清,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寻常人被他这样盯着早被吓得两股战战,云清却坐得四平八稳,恍若未觉。 良久,贺池才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敢问王妃身体是何处不适,可需要请太医?” 云清眨了眨眼睛,抬眼对上了贺池的视线:“十日前我接到赐婚圣旨后一时想不开断食了两日,因此回到伯府便觉得心悸。” 贺池一怔,紧接着就黑了脸。 他不愿成亲也只是去找父皇闹一闹,没想到云清做得更绝,竟是宁死也不愿嫁给他。 云清知道贺池本就疑他,若再加上苏婉儿在里面搅浑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造成误会,便干脆挑破这件事,好让他知道自己不是苏贵妃的棋子,也不会为云家所用。 看到贺池的脸色变化,云清补充道:“并非是因为王爷,只是我本来志在庙堂,突然失去科举资格,一时想不开罢了。” 贺池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说出的话却依然带着刺。 “那王妃怎么又改了死志?” 云清垂下眼,“外祖一家尽心尽力将我养大,我不能牵连他们。” 贺池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间的讥诮散去,又恢复成惯常的冷淡表情,再开口却已没了之前的阴阳怪气。 “那你以后做何打算?” 皇帝赐婚,除非由皇上赐离,否则两人便得绑定一辈子,他这辈子大概是参加不了科举了。 云清表情从容自信,“既来之则安之,身处何处都会有我的用武之地,只看王爷愿不愿意。” 贺池闻言扭头上下看了他几眼,问道:“会打马球吗?” 云清迟疑地摇了摇头。 “会蹴鞠吗?” 云清继续摇头。 “斗鸡?” 云清依旧诚实地摇头。 贺池像是失了兴致般躺靠回去,“那我要你何用?” 云清:“……” —— 红柳和翠柳最后还是跟着云清回了王府,毕竟是陪嫁丫鬟,总不能回了趟娘家便真留在那里了。 两人回来后一改之前傲慢的模样,表现得低眉顺目,云清却懒得看她们做戏,直接打发到了外院做事。 元福公公办事周到,很快便给云清配了新的贴身侍女,一个叫月湖,看起来十分沉稳,一个叫玉溪,却是个活泼的性子。 除此之外,元福公公还把那日云清说要从回门礼中划去的礼物拿到了云清住的清桐院。 云清不明所以,元福公公笑道:“王爷说了,出库了重新入库麻烦,便赏给王妃了。” 云清垂眸思索片刻 ,抬头笑道:“那就劳烦公公替我谢过王爷。” 第6章 春猎 冯喻行今日家中有事耽搁了些,到晏王府时已经巳时过半了。 王爷宽厚,知他家中母亲病重还特地允他休假带母亲看病,冯喻行内心十分感激,如今母亲病情好转,他便立刻回府,只盼着为王爷效力。 他步伐急促,快进门时却突然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乞丐给撞了一下。 他正想呵斥,小乞丐却迅速把一封信塞进他手里,一转身跑没了影。 冯喻行眉头皱得死紧,小乞丐身上脏兮兮的,他只觉得被蹭过的地方像有虫子在爬,极不舒服,他忍着不快,想看看小乞丐送来的究竟是何物。 冯喻行不甚在意地打开信封、抖了抖信纸,却在看完开头的几行字后猛地顿住。 他迅速把信合上塞进怀里,左右看了看。 这是王府角门所在的街道,周围都是达官贵人的府邸,寻常百姓不会经过,此时巷子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冯喻行用手按了按胸口,压下胸腔里剧烈的跳动,快步进了王府。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6节 —— 京郊官道上,一列长长的队伍蜿蜒而行。 云清歪在榻上拿着一册地理志看得专注,冷不防马车一晃,他回神抬眼看去,便见一身玄色劲装的高大少年正掀开马车前的帘子进到车厢。 暮春的天气还带着寒凉,云清还拥着大氅,他却只穿了一层单衣,腰封一扣,更加显得肩宽腰细,挺拔好看。 许是刚刚骑过马,贺池看起来浑身热腾腾的,云清便顺手倒了杯茶递给他。 自从回门那天过后,两人之前的氛围便不像之前那么冷硬,只是两人不住在一起,连见面都很少,只偶尔会一起用顿饭,也算能心平气和地说上两句话。 贺池顿了顿,道了声谢,接过茶一饮而尽。 云清摆了摆手,拾起案上的书继续看。 他看起书来十分认真的模样,眼睑微微垂着,眼神凝在书页上,握着书册的手白皙修长,一看便知是读书人的手。 贺池盯着看了一会儿,眉心微微皱起,这是在看书还是翻书? 就这么一小会儿,云清手上那本书剩下的部分马上就要翻完了。 要不是他头上好歹有个解元的名号,贺池几乎要以为这是个不学无术翻着书玩的傻子了。 云清看书专注,一口气看完剩下的部分后才放下书伸了个懒腰,正当他打算重新拿本书时才发现贺池还在车上,他有些疑惑地看向贺池。 云清整个人埋在大氅里,脸被白色的兽毛托着,显得温和柔软,贺池脑海里闪过他刚才伸懒腰时舒展开的修长柔韧的身体,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抬眼对上了云清的眼神。 “元福说你日日闷在书房看书,你可以出去游玩,本王不会限制你出府。” 他之前只吩咐了暗卫调查云清的身世,那天从武成伯府回去后,贺池便吩咐暗卫重新去调查。 云肃瞒得好,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暗卫在知道结果的情况下去找蛛丝马迹却容易得多,最后连武成伯以外祖父一家威胁云清、让他妥协嫁人这件事都查出来了。 按理来说这桩婚事两人都是受害者,贺池并不亏欠云清什么,但或许是云清对外祖一家的维护打动了贺池——他还是心软了。 后宅女子除了出去做客,平日里基本是不出门的,守着丈夫、婆母、儿女,便是她们生活的全部。 云清虽是男子,进了后宅便也要遵守后宅的规矩,只是贺池本身便不是守规矩的人,他向来想做什么便做了。 云清愣了愣,他心思玲珑,转瞬便明白了贺池的意思。 他的脸上绽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多谢王爷。” 贺池移开眼神,冷着脸“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掀帘下了马车。 两人这次共同出行是为了伴驾春猎,除了他们,还有不少皇亲国戚和朝中大臣,队伍蜿蜒,浩浩荡荡。 行了大半日,才终于到了皇家围场。 围场包含了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在地势平缓处修建了行宫。 行宫虽大,却远比不上皇宫宽敞,再加上这次春猎来的人数众多,最终分给瑞王府的也只有一个不大的院子。 这也意味着,云清和贺池只能住在一起了。 元福公公刚指挥下人把行李安顿好,便有宫人过来通知要开宴了。 瑞王府分配到的住处虽然离主殿很近,但等两人到的时候大殿里却几乎已经坐满了。 主位空悬,皇上还没到,众人都在寒暄聊天。 云清和贺池甫一进门,大殿里便倏地安静下来。 虽然很多人在大婚之日便已看过热闹,但这头一桩的新鲜事怎么会这么容易看腻,众人且还好奇着。 两人脚步不停地往里走,众人也很快恢复了正常,只是余光都时不时扫过他们。 云清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暗纹锦袍,相比于成亲那日的红妆,显得更加温和俊美,几个未出阁的小公主都没忍住悄悄看他。 云清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打量,并不放在心上,可这其中却有道目光像是滑腻腻地黏在他身上一样,让他极不舒服。 他入座后才循着那道目光看过去,却对上了恒王贺源的眼神。 几个成年的皇子都带了王妃,座位是按照皇子的排序安排的,贺源在左上首,他的下方依次是贺澜和贺泓,然后才是贺池和云清的位置。 见云清看过去,他不但没有闪避,反而对着云清露出个笑来,云清几不可查地皱起眉,顿了顿才移开视线。 贺池发现云清看着上首,似乎也察觉到什么转过头看去,贺源却已经收回了目光。 “皇上驾到——” 承安帝的到来打断了这场眼神交锋,众人均起身行礼。 “众爱卿平身。” 承安帝脸上带着笑落座主位,这次春猎伴驾的嫔妃是苏贵妃和娴妃,分坐在皇上左右两侧。 苏贵妃年近四十,看起来却宛如三十出头,保养得极好。她生了双细长妩媚的眼睛,一身石榴红宫装更衬得她婀娜娇艳。 娴妃则是如她的封号一般,五官温婉大气,穿着一身绣翠蓝竹叶暗花宫装,整个人的气质也显得娴雅温柔。 皇后自从太子去世后便渐渐地不理后宫之事了,成日里只在宫殿里礼佛。 皇上命苏贵妃和娴妃协理六宫之事,娴妃性子娴静、不喜争抢,因此实际上后宫之事现在都是苏贵妃做主。 云清垂下眼,苏家势大,也难怪贺源如此有恃无恐。 宫人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上菜上酒。 “如今在宫外,众爱卿不必拘礼,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可得让朕好好看看儿郎们的风采。” 众人齐声应是,年轻一辈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都卯足了劲儿想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 只有贺池一脸兴致缺缺,一口饮尽杯中酒后又伸手让一旁的宫人斟酒,一杯接着一杯。 冷不防却听到身旁传来一道温柔清冽的嗓音,同时桌上的炙烤鹿肉也被往自己面前推了推。 “王爷先吃点东西垫垫再饮酒吧。” 贺池举杯的动作一顿,最终还是很给面子地拿起筷子搛了一片放进嘴里。 云清见他听劝,便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 在路上行了大半天,中午也吃得凑合,他这会儿也饿了,埋头吃得很香。 大殿右手边坐的都是朝中大臣,云清吃到一半,一抬眼便见便宜弟弟云涵在对面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云清嘴里嚼着鹿肉,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云涵便突然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低下了头。 他往身旁看去时贺池已经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目光,云清凑近了些,笑着道:“多谢王爷。” 众人都用余光观察着他俩,看到两人的小动作,不少人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都说瑞王对这男王妃极不满意,连回门都是敷衍了事,可现下看来却又不像那么回事,这亲热劲儿可是多少男女夫妻都没有的。 贺源收回目光,嘴角挂着嘲讽的笑,还以为老八真是什么正人君子,放着这么个尤物在面前都不为所动,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装相罢了。 宴席没持续多久便散了,云清却已经半醉了。 他总共就喝了三杯,还是众人举杯敬皇上的时候他跟着一起喝的。 云清没想到换了个身体酒量竟然这么差,他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却发现事与愿违。 头更晕了。 贺池转头想叫云清一起离席,却见他一双眼睛水雾迷蒙地看着自己,脸上带着醉酒的晕红,嗓音也染上了黏意。 “王爷,我头晕。” 第7章 醉酒 行宫的廊道没有点灯,元福公公打着灯笼走在前面照明,听到身后的动静不由为云清捏了把汗。 贺池本来扶着云清出了宫殿后便想把他交给内侍,谁知云清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不仅没有找回神智,反而因为怕冷整个人都贴到了贺池身上。 周围鸦雀无声,宫殿外没走远的人都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等着看戏。 元福公公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他家王爷大庭广众之下把王妃扔出去。 贺池下意识伸手握住云清的手腕就要掰开,云清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了贺池一眼,软着嗓音喊了声疼。 贺池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松开了云清的手腕,伸手揽住了他。 回住处的路不算远,但云清喝醉了身上没力气,再加上他因为冷死死地贴着贺池,人叠人的姿势实在走得艰难。 走到一半,贺池便忍无可忍地把云清从他身上撕了下来。 “站好!” 低沉的嗓音又冷又凶,跟在后面的下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元福公公心道终于来了,回身正想帮忙接住软绵绵站都站不稳的王妃,却见他家王爷一脸冷酷地皱着眉弯下了腰,伸手兜住云清的腿弯把人抱了起来。 元福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压下心里的震惊,转身继续为两人掌灯照明。 云清缩在贺池怀里,因为不满皱起的眉也舒展开来,他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两句,便伸手抱住了贺池脖颈,乖乖地贴在他颈侧没了动静。 贺池身体一僵,感受到脖颈处温热的吐息,加快了往回走的步伐。 回到住处,房间里已经烧好了炭盆,十分温暖。 因此贺池把云清放到床上后他也没有挣扎,只掀起眼皮看了看贺池,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贺池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床上呼吸均匀的云清,半晌没有动作。 元福公公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奴才让人来伺候王妃洗漱吧?” 贺池点点头,径自去了屏风后沐浴。 元福公公松了口气,赶紧招手让端着热水的小太监上前来伺候。 等贺池洗完出来,内侍们也已经帮云清擦洗干净换好寝衣了,元福公公见贺池没有别的吩咐,便带着人退了出去。 贺池看着在床内侧沉沉睡着的云清,良久之后终究是掀开被子上了床。 贺池听着耳边的呼吸声有些失眠,记忆里除了很小的时候生病母妃照顾他哄他睡觉,便再也没有过和别人同榻而眠的记忆。 好在云清睡相很好,渐渐地,贺池也在云清轻缓的呼吸声中睡了过去。 —— 梦里的情节总是杂乱无章。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7节 一会儿是程大将军身披铠甲凯旋归来的场景,一会儿是程昭在院子里舞剑,院子边的回廊下坐着个小团子,拼命地拍着巴掌给娘亲捧场,两只小胖手都拍红了还咯咯地笑得开心…… 画面一转,眼前变成了血流成河的战场,程大将军和小程将军打败了延军,重伤延国王上,却在回越燕关的途中遇到伏击,全军覆没。 两位将军浑身浴血,身上插满了羽箭,死不瞑目。 贺池拼尽全力想冲上前救人,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画面再转,又变成了种满鲜花的昭阳宫,尤带病容的程昭站在窗边,对着在院子里摘花的贺池斥骂道:“小混球,你给我住手!” 贺池虽然被母妃骂了,心里却很开心,觉得母妃应当很快就能好起来,像以前那样拎着他的耳朵教训他。 可这样鲜活的程昭却很快枯萎下去。 快到刚满十三岁的贺池还没反应过来、还没能从外祖父和小舅舅战死疆场的悲伤中走出来,便猝不及防地又失去了最疼他的娘亲。 这日天气晴朗,贺池下了学便往昭阳宫奔去,可不知为何,偌大的宫殿里似乎一个人都没有,他快步跑向母妃的卧房,却见昭阳宫的下人从屋内到屋外跪了一地。 贺池不敢相信脑海里的那个可能,他想拨开挡在面前的宫人进屋去看娘亲,却发现拨开一批之后还有一批。 不管他怎么用力,他面前总是挡着一群人,他怎么也进不了屋,怎么也见不到程昭…… “母妃——” 贺池满头大汗地醒过来,剧烈的喘息回荡在耳边,梦里的无力感和悲痛感还十分清晰地残留在身体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抽离出来。 贺池正打算起身倒杯水喝,却突然发现哪里不对。 若有似无的呼吸吹拂在颈侧,右侧身体被压得严严实实。 贺池侧过头,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内,让他得以看清云清的睡颜。 月色的映照下他的肤色显得更加瓷白,脸上的每一处都生得十分合宜,从这么近的距离看也找不到一丝瑕疵,眼睫浓黑,盖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漂亮得像幅水墨画。 不属于自己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寝衣传递过来,暖烘烘的,如坠冰窟的心似乎也慢慢变得温暖起来。 贺池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小心地把他挪开。 他起身到桌边倒了杯凉水灌进肚子,心头憋闷的感觉才舒缓了些许。 他又站了半晌,才转身回到床边。 床上的人因为失去热源已经缩回去蜷成一团,贺池掀开被子躺了回去。 没过多久,身侧的人又慢慢地挪了过来,像一只遵循本能取暖的小动物般紧紧地挨在他的身侧。 贺池伸出手臂,他便顺势挤了进来。 怀里温热柔软的身体让贺池暂时忘记了从梦中醒来的空寂感,他闭上眼,沉沉睡去。 —— 晨光熹微,云清眼睫微颤,慢慢醒了过来。 一夜好梦,他惬意地把脸埋进枕头,打算再赖会儿床。 只是枕头的触感却不太对劲。 暖暖的、软软的、弹弹的,云清睁开眼,脑袋发懵地看着眼前□□的胸膛。 抬头看见贺池的脸,他才清醒过来松了口气,只是昨天的记忆停留在了宴会上,后面他是怎么回来的,怎么换衣服的,他一点也不记得了。 云清头疼地闭上眼,这具身体的酒量也太差了。 闭上眼后身体的触感便越发清晰,两人的上半身紧紧地贴在一起,热度从贺池身上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云清平日里睡醒后总是手脚冰凉,今天却被包裹得暖呼呼的。 不愧是十八岁的少年人,火气旺得比汤婆子还好用。 云清在心里感慨了一番,面不改色地把有些冰凉的脚也挪到了贺池小腿上。 直到云清的脚也被暖热,贺池才颤了颤睫毛慢慢醒来,他下意识把怀里的人拢了拢,就听见一道带着笑意的清冽嗓音响在耳边。 “别睡了王爷,该起了。” 贺池皱着眉睁开眼,却见云清笑盈盈的脸就在咫尺之间。 贺池一惊,瞬间坐起身来,怀里的人也因为他的动作滑落在一旁。 云清躺在被褥间,抬头看着贺池好笑道:“我被王爷当抱枕抱了一晚上,王爷怎么表现得好像是被我占了便宜一样?” 贺池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少自作多情。” 明明是他先蹭到自己怀里的,竟然恶人先告状! 云清饶有兴致地盯着贺池发红的耳根,没想到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纨绔王爷竟然这么纯情。 “王爷王妃可是起身了?” 元福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云清应了一声,元福公公推开门带着人进来,伺候两人洗漱更衣。 贺池若无其事地起身,没再搭理云清。 云清笑了笑,也跟着起身洗漱更衣。 今日要进行狩猎比赛,贺池穿了一身玄色劲装,头发高高挽起,用玉冠固定,袖口用黑色护臂束起,端的是英姿飒爽。 云清不用上场,却也应景地穿了一身月白色劲装,腰身被一掌宽的束腰紧紧束起,劲瘦修长的小腿包裹在靴子中,是与平日里宽袍大袖的翩翩公子截然不同的利落好看。 元福公公对着两人一顿夸奖,云清笑着看了看贺池,也跟着称赞道:“王爷确实是俊美无双。” 贺池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卧房。 元福公公有些忐忑地看了眼云清,云清却笑容不变地提步跟在了贺池后面,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贺池红红的耳朵尖。 —— 行宫后方有一片极大的空地,可供骑射比赛或比武所用。 此时场地上站满了王公贵族的子弟,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两名侍卫合力抬上来一头雄鹿放在空地上,雄鹿的腿被绑在一起,却还在使劲挣扎,精力充沛,明显是刚捉不久的猎物。 两人得到示意后割断了绳子,雄鹿立即翻身站起,发力往山林的方向奔跑。 承安帝骑马立于人前,张弓搭箭。 “咻——” 弓弦的震颤仿佛响在耳边,云清定睛看去,就快要跑进山林的雄鹿已然倒下。 众人齐声叫好,承安帝把弓箭扔给旁边伺候的宫人,朗声笑道:“去吧,儿郎们!” 第8章 受伤 今日的比赛是皇上为了考较皇子和官家子弟设立的,若能拿到头名,便能得到价值不菲的奖励。 在场的都是达官贵人之子,看中的自然不是物质上的奖赏,最重要的还是皇上的赏识。 众人蓄势待发,承安帝话音落下,便纵马飞速地没入了山林。 场地边缘靠近行宫的方向修建了亭子,未参加比赛的家眷和朝中大臣便在此处休息。 若是有人猎到体型较大的猎物,便会派人先送回来,有宫人专门负责收纳整理猎物,每有一件猎物送回来,便有宫人大声唱和。 “王裕王公子猎得公鹿一只——” 云清看到有位大人捋着胡子满脸笑容,便知道这位就是王裕的父亲王大人了。 期间也有贺池的猎物送回,不过频率适中,算不上拔尖。 云清知道贺池不在乎头名,他也没什么压力,便坐在亭子中吃吃喝喝,听着众人闲聊,很是惬意。 暮色渐沉,狩猎的队伍都渐渐返回了行宫,不少人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想来收获颇丰。 云清所在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策马回来的每支队伍,却一直没能等到贺池的身影。 直到天光彻底暗了下去,场地中央已经架上了篝火,贺池还是没有回来,云清的脸上也染上了担忧。 天已黑透,皇上命人清点人数,很快便有了结果。 所有的队伍都已经返回──除了瑞王所带的队伍。 一旁待命的御林军很快被派了出去,马蹄声响,他们如一条火龙没入山林,在翻过一个小山坡后失去了行迹。 云清搜索之前的记忆,未时之后贺池的队伍便再也没有人运猎物回来了,若是真发生了意外,那距离现在或许便已经过去两到三个时辰了。 虽然知道按照原书剧情贺池几年后都还活蹦乱跳,这个时候理应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可他这只穿进书里的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不知道原来的剧情会不会因此发生改变…… 云清抬眼看着漆黑一片的山林,心一点点沉下去。 承安帝沉着脸坐在上首,苏贵妃和娴妃见状也不敢多话。 宗亲大臣们都是老狐狸,脸上都带着和皇上如出一辙的焦急担忧,年轻的公子们就不同了,虽然不敢出声,却仗着坐在后排皇上看不到,没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嘴脸。 满京城被贺池揍过的纨绔多了去了,吴礼茂左右看看,和自己的狐朋狗友对上眼神,脸上都露出了解气的笑。 谢江知满脸焦躁,之前他想请命和御林军一起去找贺池被父亲一把拦下,现在也只能坐在这里干着急。 气氛凝滞,宽阔的场地里静悄悄的,只偶尔传来几声动物的啼叫。 突然,视线所及的林间出现了一点火光,火光越来越多,组成了一片星星点点的光网,向着行宫所在的方向驰来。 云清站起身来,伸手握住了亭边的栏杆,眼睛紧紧盯着林间的那片光点。 近了,快到了。 连绵的光点终于来到了山林边缘,打头冲出的马匹上载着一身黑衣的少年,黑衣和夜色几乎融为一体,云清却借着火把的光亮辨认出了少年的身型。 正是贺池。 云清陡然松了口气,脸上也终于露出轻松的神色来。 承安帝身边的大太监也认出了贺池,尖着嗓子报喜。 “皇上,是瑞王殿下!瑞王殿下平安回来了!” 承安帝的脸上这才由阴转晴,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看上去仿佛真的是一个爱子极深的父亲。 云清把他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心下沉思。 就算他熟知原书的内容,却也猜不透这位帝王对贺池的真实态度。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8节 似乎极宠爱看重,却又应了苏贵妃的建议给他娶了男妻,可若说是捧杀却也不像,贺池没有外家,捧杀他也没有动机,总之处处透着别扭。 这也是男主贺澜从始至终都没敢彻底把贺池排除威胁的原因。 帝王的心思让人捉摸不住,连男主也没能猜透。 转眼间马队便到了近前,众人这才发现,除了去接引的御前侍卫外,贺池所带的侍卫几乎人人都挂了彩,许是马匹在路上折损了,有好几人都是与别人共乘一骑,外袍染血,看起来很是惨烈。 御林军统领下马单膝跪地,向承安帝复命。 他们刚转过第二个山头便遇到了瑞王一行人,只是把他们接引回来,虽然没捞到功劳,但也总比找不到人受罚强多了。 承安帝挥了挥手让他退下,贺池下了马,拱手向皇帝说明情况:“父皇,儿臣追击鹿群时不慎遭遇狼群,是以回来晚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众人却是震惊。 围场山深林密,最里面的深山里不乏有虎豹豺狼这些猛兽,但是狩猎比赛每人能带的队伍不过十来号人,并不会去深山里冒险。 若是碰不到猛兽可能空手而归,若是碰上了却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风险太大,大家都想夺魁,不会去走这条路。 不管瑞王是铤而走险还是真如他所说碰巧遇到,他竟然面对狼群还能全身而退,众人咋舌之余心里不免嘀咕,这运气当真是好…… 承安帝自然没有责怪贺池,反而很是关心了一番,听说贺池受了伤,当即便要宣太医过来看伤。 贺池阻拦道:“儿臣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自己回去找太医看看便是,不必为儿臣耽搁晚宴。” 承安帝便也没有强求,让人将太医都宣到贺池的院子里,贺池谢恩后便带着属下亲兵退了下去。 既然瑞王已平安归来,晚宴便继续照常举行。 场地里燃起篝火,宫人们早已经把今日的猎物处理好,呈上来在现场烤制,烤肉十里飘香,和平日里贵人们精细的膳食比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云清却无意留恋满场的觥筹交错,他向皇上告罪之后便快步离开了凉亭,向他和贺池的住处走去。 云清赶到时贺池也才安顿好亲兵回到卧房,他走到贺池身边,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不由得有些急切地问道:“王爷伤在何处?” 贺池看着他上下打量自己身上哪里有伤口,眸子里都是真切的担忧,应了一句:“肩上被挠了一下,不碍事。” 赶过来的太医正好听到这句话,连忙接话道:“怎么会不碍事?狼爪不洁,若邪气入体则无药可医!” 云清知道所谓的邪气便是后世的破伤风,在这个时代堪称绝症,见贺池不当回事,他一把将贺池按坐在软榻上,对老太医道:“劳烦您了。” 老太医有些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王妃不用这么说,这都是臣等的分内之事。” 贺池瞪了云清一眼,却没多说什么,太医小心地将伤口上的布料揭开,云清这才得以看清贺池的伤口。 四道抓痕从肩膀划向胸口,边上的两道稍轻,中间的两道却很深,伤口狰狞,皮肉翻起。 贺池穿的黑衣,云清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黑衣早已被血浸湿了。 他有些不忍地偏过头,不敢想象伤口有多疼。 贺池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他看着云清的模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开口。 太医拿出酒,对贺池道:“王爷,老臣要用药酒冲洗伤口,您忍着些。” 贺池点点头,侧头看着一片狼藉的伤口,眼神平静。 烈酒甫一碰上新鲜的伤口,疼痛骤然爆发,贺池猛然绷紧了身体。 在酒精的刺激下,已经凝固的伤口再次有鲜血流出,贺池眸色黑沉,盯着伤口一声不吭,下一瞬却眼前一黑,一双带着凉意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贺池一怔,转瞬便认出了这双手的主人。 好闻的冷香气充斥在鼻端,赶走了掺杂着血腥味的酒气,或许是熬过第一下之后感觉麻痹,伤口处的剧痛似乎也减少了些许。 老太医手脚利落,冲洗完伤口后便洒上药粉包扎,直到雪白的纱布一层层盖住狰狞的伤口,云清这才松开贺池。 老太医见多识广,并没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一边动作一边对云清叮嘱道:“金创药每天都要换一次,若是王爷出现高热的情况,便立即派人来传唤老臣。” “伤口不可沾水,这几日不可食辛辣、生冷之物……” 云清一一记下老太医的叮嘱,老太医收拾好药箱,元福便极有眼色地上前来接过药箱送他出去。 屋里只剩下云清和贺池两人,贺池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云清看着他□□的胸膛,去衣箱里拿了件外袍披在他身上。 贺池回过神,垂眸看着身上的外袍道:“我不冷。” 云清坐在他身边,轻声问道:“疼吗?” 贺池摇了摇头,两人之间便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贺池突然开口道:“我把狼全杀了。” 云清一怔,他本来正在考虑要不要问问具体的情况,这件事一看就不寻常,贺池不可能特意去猎狼,若说是意外……可据他所知,二十年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意外。 他反应了一瞬才明白贺池在说什么,原来他们并不仅仅只是全身而退,他们还把狼群全杀了,可贺池在皇上和众臣的面前并没说出这件事,也没有把狼尸或狼皮带回来算做他们的猎物,便足以证明他是刻意藏拙的,可现在他却告诉了自己…… 云清转过身,看着贺池的眼睛问道:“王爷可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贺池顿了顿才开口:“那群狼是被驯养的,我们的马匹上被人动了手脚,放了引狼的香。” 果然如此,云清追问道:“那王爷可知是何人所为?” 贺池向来冷淡的表情也带上了讥诮:“还能有谁?自然是本王的几位好皇兄。” “前些时日有人上书请父皇给我赐封出京,可父皇没同意,便有人担心父皇属意于我……” 云清心中一动,试探道:“那王爷怎么想,可愿意去封地?” 贺池深深地看他一眼,“王妃觉得呢?” 两人四目相对,云清终于确认,贺池一定不是像书中描写的那种纨绔。 他骗过了所有人,甚至连原书主角都认定他是个草包,现在却在他的面前主动露出端倪。 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这一世,终究是要不一样的。 “王爷,水已经烧好了,可以沐浴了。” 元福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贺池应了一声,元福公公便带着拎着热水的宫人齐齐走了进来。热水兑好,贺池便去了屏风后沐浴擦洗。 云清坐在软榻上听着内室传来的水声,他心里清楚,这是贺池对他的试探,想来那日在马车里的对话贺池其实放在了心上,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云清垂下眼,轻笑了一声,他果然没有选错人。 第9章 下药 贺池沐浴出来,云清正坐在桌前等他,桌上已经摆好膳食,放眼看去,都是清淡好入口的菜色。 贺池在餐桌边坐下,两人没用晚饭,磨蹭到现在都饿得狠了,便都没有说话,沉默地用膳。 用完膳,内侍正在往下撤,元福公公刚端来熬好的药,院门口便传来通报的声音——承安帝亲自到了小院探病。 知道贺池的情况后,承安帝赏赐了许多珍稀药材,让他这几日在院子里好好休息。 云清看着被人团团围住的贺池,周围的人都对他嘘寒问暖,面目慈善,却没有哪怕一人是真的关心他。 “老八媳妇。” 云清想得入神,一时没反应过来承安帝是在叫他,好在元福就站在他身侧,轻声提醒他。 云清敛眉应声,皇帝看着他道:“这几日你好好照顾老八,他这性子有伤也不会老实,你看好他,朕有赏。” 云清看了贺池一眼,应道:“是,臣会尽力的。” 等承安帝带着人走了,院子里清静下来,贺池眉间也染上了倦色。 他今日先是打猎,又是杀狼,最后还带着伤赶了许久的路,着实疲惫。 两人上床安歇,许是真的累极,贺池很快便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 云清这一晚上心情起落,神经紧绷,躺下后困意很快便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只是他这一晚却睡得极不踏实。 他挂心贺池,怕他半夜烧起来,每隔一会儿便要惊醒一次,伸手摸摸他的体温。 天朦朦亮时,云清感受着贺池依然正常的体温,松了口气,终于平安度过了最凶险的第一晚。 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云清也放任自己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旭日东升,贺池终于醒来。 伤口的疼痛连绵不断,他昨晚睡得并不安稳,在半睡半醒间隐约感觉到有人伸手触摸他的额头。 贺池低下头看着挨在他身边睡得正香的云清。发丝散落,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却也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下的青黑。 贺池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起床,而是保持之前的姿势继续平躺着。 直到天光大亮,元福公公来叫贺池喝药,贺池才起身。 云清也被他的动静吵醒,贺池转头对云清道:“今日无事,王妃可以接着睡。” 云清强撑着困意问了贺池伤情,得知一切都好后便又躺了回去,几息之后便睡熟了。 贺池吩咐元福不许让人打扰云清,换好衣服后去了院子里的小书房。 下人都被屏退,两名暗卫凭空出现在了书房,单膝跪地,向贺池禀报打探到的情报。 “主子,已经查清楚了,狼群是苏融养的。” 苏融,任御林军校尉,另一重身份则是恒王贺源的大舅子。 贺池的表情却毫不意外:“果然是他。” 贺池展开暗卫呈上来的情报,“晏王的人手往岭南去了?” “是,属下无能,未能查出他们此行的目的。” “继续盯紧他们。” “是。” 暗卫领命退下,贺池看着手里的情报,冷冷一嗤。 贺澜没有外家扶持,却能积攒到现在的势力,必然不会像外表看上去的这么温和无争,贺源把自己视作眼中钉,却忽略了这条暗中窥伺的毒蛇,果然蠢不可及。 —— 瑞王受伤养病,宗亲大臣们不管心下如何,面子上却是不会出错的。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9节 各种礼品流水般送进小院,强忍不耐送走又一波来探望的人后,贺池直接下令闭门谢客。 只是别的人能拦,对于武成伯云肃下人们却拿不准要不要拦。王妃的娘家,总应当是和别人不同的。 守门的下人问到元福这里,元福琢磨了一下两位主子的心思,也有些拿不准,便报到了云清和贺池跟前。 云清看向贺池,贺池直接道:“你做主便好。” 云清垂眼想了想,“让他进来吧。” 云肃带着礼品,对着贺池好好嘘寒问暖了一番,末了才笑着对云清道:“微臣有话想和王妃说。” 云清带他去了会客的地方,元福上了茶便带着人退下了,云清坐在主位,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等着云肃开口。 云肃见云清对他毫无以前的尊敬,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清了清嗓子,“清儿,你在王府过得可还好?” 云清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我过得好不好,父亲难道不知道吗?” 云肃噎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清儿,我知道你怪为父,但是为父也不能违抗圣旨啊,我何尝不想让咱们云家出个状元呢?” 他语气中的叹悔不似作假,云清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这话应该是出自真心,难道这件事是苏婉儿背着他干的? 云清换上气愤的神情:“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桩亲事分明便是夫人亲自向贵妃求的。” 云肃一脸痛心地看着云清:“是爹对不起你,没有管束好内宅。” 云清没有接话,撇开脸做出一副愤恨难过的模样。 云肃追悔莫及地自我谴责了半天,话音才转过来:“清儿,为父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只要有机会,为父一定会帮你脱离苦海的。” 云清心中一动,表面上做出万念俱灰的样子,苦笑道:“父亲别说笑了,皇上亲自赐的婚,我们还能怎么办?” 云肃压低声音:“能下旨赐婚,自然也能下旨和离。” “父亲别说笑了,圣上怎么会......” 云清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为父说的自然不是现在的这位。” 云清一惊,看向云肃,云肃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话音又低又疾。 “这是清余散,碰到新鲜伤口便会让伤口慢慢腐烂,看上去与染上邪气无异。只要瑞王去了,王府万贯家财便都是你的。之后新皇登基,自会赐你自由身,你想参加科考或是别的,都随你意。” “你放心,清余散无色无味,太医也分辨不出,没人会怀疑到你身上。” 云肃把瓷瓶递到云清面前,云清定定地看了许久,抬手接过了瓷瓶。 云肃笑道:“这才是为父的好儿子。” —— 云清回去的时候,贺池正无趣地坐在榻上摇骰子,旁边的小几上摆着几碟剥好的干果,一副玩物丧志的模样。 云清从袖中摸出瓷瓶,哐一下放在他面前。 贺池有些莫名,“这是何物?” 云清使了个眼色,元福公公便带着人退了下去。 “我爹给的,据说涂在伤口上便能伪造出邪气入体的模样,让患者不治而亡。” 贺池神色一肃,抬头看向云清。 云清表情淡然:“全凭王爷处置。” 贺池放下骰盅,拿起瓷瓶摩挲,神色莫测。 之后的几日贺池和云清都留在院子里养伤,并没参与春猎的热闹。 只是从元福那里得知,贺源出尽了风头,皇上大赞其有自己年轻时的风范。 十日后,春猎结束,众人踏上归程。 贺池的伤口已经结了痂,老太医说愈合得很好,只需要好好将养着便能恢复如初。 贺池闲不住,回程的路上还是骑上了马,用他还完好的那边胳膊控马。 云肃左等右等都没等来瑞王病重的消息,不由暗骂云清废物,一边却又开始担心云清是不是动手时被发现了,会不会牵连自己,这几日颇为提心吊胆。 好不容易等到春猎结束,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失望,大好的立功机会,云清竟然给他办砸了。 马车的帘子飞起,云肃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策马经过的贺池的目光, 下一瞬帘子落下,遮住了外面的景象,云肃有些心虚地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贺池的眼神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 —— 回到王府,云清和贺池便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两人不住在一起,见面的机会便少之又少。 只是经过了春猎,元福公公对于云清的地位有了新的认知,再加上贺池的授意,王府的很多事元福现在都会向云清禀报,云清有什么要求也会尽量满足。 这日,元福公公禀报完后云清叫住他,“公公,这几日可有宴席的邀约?” 元福心下疑惑,不知他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却还是应下后将府中收到的帖子都拿了过来。 云清翻看着各府送来的帖子,在打开其中一封后突然顿住。 “开国郡公府......公公,郡公寿宴王爷可会去?” 元福应道:“应当是会去的。” 云清笑得清朗:“劳烦公公和王爷说一声,我也想去。” 第10章 寿宴 开国郡公曾崇远,乃是跟随承安帝打天下的功臣,大瑜建立后,他得封郡公,女儿也入了宫,封为娴妃。 曾崇远没有趁机揽权,几个儿子也是正经科考入仕,曾家安安稳稳地发展到如今,已是枝繁叶茂。 如今储位未定,娴妃之子贺泓也是热门人选之一,支持者众多,再加上曾家本身的影响力,京中大半的勋贵都汇聚到了郡公府,给曾郡公贺寿。 府门前的车马络绎不绝,来的人也都身份显贵。 曾郡公的长子曾恒川正在门口迎接宾客,他是景序元年的两榜进士,现已官至户部尚书,是娴妃的亲哥哥。 云清跟在贺池的身后,听了贺池的介绍,抬头看向郡公府门口的中年人。 四十出头的年纪,身型清瘦,下巴蓄着胡须,一身文人气质,不像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狐狸,倒像是太学的教书先生。 曾恒川看到贺池两人,笑着迎上前见礼,“瑞王殿下,王妃,两位能来,父亲定然十分高兴。” 元福恭敬地递上贺礼,曾恒川示意管家接过,他则是亲自引贺池两人进门。 曾恒川引着贺池去了招待男宾的正厅,又让曾夫人过来接云清前去招待夫人小姐们的花厅。 云清虽是男子,但是既然嫁作王妃,坐席自然也要按照内宅夫人来分。 贺池看着云清,虽然不知他为何主动要求自己带他过来,但是想必他也不会想去和夫人们扎堆,正打算开口让他随自己一起,便见云清笑着和曾夫人见礼,爽快地跟她走了。 贺池:“……” “王爷?”曾恒川见贺池看着云清的背影不动,疑惑地出声。 贺池本就冷淡的表情似乎又沉了几分,他应了声,径自往正厅去了。 —— 另一边,花厅里已经热热闹闹地坐满了人。 郡公寿宴,受邀来的人家带的都是正头夫人。 纵然不少官员家中都有男宠男侍,却不会将他们带来参加这种宴会,因此整个花厅入座的都是各府夫人或是跟着长辈过来的未出阁的姑娘,云清一个男子出现在这里,显得颇为格格不入。 夫人们起身行礼,云清举止从容,丝毫不见局促,一些之前没见过他的人见状倒是对他多了些好感。 云清刚进花厅便注意到了苏婉儿,勉强的笑容遮掩不住她难看的脸色,她出手诱哄在先,云肃唆使他下毒在后,两人的计划却都失败了。 春猎回来后云肃送了几次信让他回云府,全被他丢在了一旁,估计两人这段时日都活在恐慌中,担心计划暴露被贺池捅到皇上面前。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云清无声地弯了弯眼睛,原主被他们逼死,自有他来讨债。 “王妃,您说是吗?” 云清收回眼神,笑着转头应了曾夫人的话。 曾夫人出身名门望族,处事极为大方得体,一边和众位夫人闲聊,一边也不忘了照顾到云清,在她的有意缓和下,花厅内本来有些僵硬怪异的氛围也慢慢变得轻快起来。 云清相貌俊美,气质温润,又极有才华,若不是嫁作王妃,本也是夫人们极喜爱的那种后辈,见他话不多没什么架子,多半只坐在一旁面带微笑地倾听,夫人们便也慢慢放开,聊起惯常爱聊的后宅八卦。 喝过一盏茶后,云清起身去方便更衣。 小丫鬟引着云清去了招待客人的院子,云清方便完,随着小丫鬟走出一段路后突然停住脚步。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迟疑道:“我的玉佩不见了。” 小丫鬟一听瑞王妃的玉佩丢了,顿时急出了眼泪。云清温声道:“许是掉在了刚才的房间,劳烦你帮我回去找找,应当就掉在这一路上,不用怕,找不到便算了。” 小丫鬟听云清语气和缓,心里十分感激,郡公府治下极严,若是云清追究起来她免不了被责罚,她连忙应道:“王妃放心,奴婢一定会帮您找到的。” 云清应道:“好,那我先回花厅,你若是找到了拿过来便是。” 小丫鬟连连点头,转身循着他们过来的方向跑了回去。 云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小丫鬟跑过垂花门,没了踪影,他才转身往后门的方向走去。 原书中,四年后一位两广官员冒死进京,状告户部尚书曾恒川伙同两广盐运使张宣吉几年间贪污税银数百万两,举朝皆惊。 承安帝立即下旨彻查此事,天子震怒,无人敢懈怠包庇,大理寺日夜不休地查办,很快便把真相呈到了御前——和那名官员说并无二致。 荣华风光了二十多年的郡公府,因为此事瞬间破败下去。 拥护者众多的平王贺泓,也自请降爵离京。 几位皇子的储位之争瞬间便少了一位强劲的对手。 而这件事背后操纵的人正是主角攻贺澜,他以曾恒川的女婿为突破口,查到曾恒川贪污之事的端倪,从而设计揭开了他的贪污重罪。 对于这位女婿,原书提及过一段。 他本是京城小官之子,两次参加会试都名落孙山,只有个举人身份,以他的家世才干,根本够不着曾家的女儿,可他却不知怎么说动了曾家女儿和他私奔,弄得众人皆知。 曾家疼爱女儿,不忍心将她送去尼姑庵,这才不得已将女儿嫁给他,而私奔的日子,正是曾郡公的六十寿诞当日。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0节 书里寥寥几句略过,云清也不知道更详细的消息,他便打算在外面绕一圈,回去直接告诉曾夫人无意中听到有人说起曾小姐要私奔的事,引曾夫人去查。 曾郡公今年六十整寿,寿宴办得十分盛大,郡公府的下人基本都被调到前院招待客人,因此云清一路行来,一个人都没碰到。 云清绕过一个小花园,正要往后走,突然听见两道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 他顿住脚步,来人的方向在假山的另一边,正好看不到他。 不多时脚步声便到了近处,一道有些害怕的女声传进云清耳膜。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要是被发现就糟了,老爷和夫人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回答她的女声却难掩天真娇气:“不会的,小月。你先回去,若是爹和娘问起来,你就说你什么不知道。” 被唤作小月的女声再次劝道:“小姐,可这样你的名声就全毁了,何公子也是的,怎么能教小姐和他私奔呢?” 云清眉梢一挑,没想到他竟歪打正着地碰到了正打算私奔的曾小姐。 来前他便打听过,这位曾小姐是曾恒川的小女儿,颇受父母祖父宠爱,想来正因为被保护得太好,性子过于单纯,才会被渣男拿捏得死死的。 曾小姐嗔怒道:“不许你这么说何郎,爹娘看不上他的家世,我却不是那等嫌贫爱富的女子,我们两情相悦,不管怎样,只要能和何郎在一起就好。” “可是小姐......” 曾小姐不耐地打断了丫鬟的劝阻:“好了,你不用再说了,和何郎约定好的时辰马上就到了,你回去吧,我自己出府 。” “曾小姐,恕在下直言,真正有担当的男子是不会撺掇小姐和他私奔的。” 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两主仆一跳,曾小姐往外走的脚步被钉在原地,脸上难掩惊慌失措,小月脸色发白,这件事若被外人知道她家小姐就毁了 云清从假山后绕出来,看到两人脸色,他温声安抚道:“小姐别怕,我只是偶然路过,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曾小姐强作冷静,问道:“你是何人?” 第11章 谢礼 云清想了想,回道:“我夫君是瑞王。” 曾沅昔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若是其他的什么人,她还能用郡公府的名头压一压,不让他说出去,但是瑞王妃……便是她爷爷在这里,也得给瑞王妃面子。 她犹豫地对着云清福了福身,行了个礼,云清见她神情挣扎,明显还不死心,本打算直接让她回去便好,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两句。 “我不知道这位何公子是什么背景,但是他若是有担当,自然会为了小姐努力读书,科考入仕,到时候曾大人和夫人看到了他的决心,自然会同意你们的亲事。” 他顿了顿,“而他现在不想着自己努力,反而来鼓动小姐和他私奔,实在自私自利至极。到时候东窗事发,小姐的名声全毁,曾大人疼惜小姐,自然只能同意他娶了小姐。算盘倒是打得极好,对他而言,不但没有损失,反而还能因此娶到郡公府的嫡出小姐,一跃成为郡公府的孙婿。” “还是小姐觉得,光凭你们两个,能逃出郡公府的搜捕,跑到天涯海角去重新开始?小姐自然不是贪慕荣华富贵之人,只是你的这位何公子,却实在不像。” 曾沅昔涨红了脸,想反驳云清,却发现她也无法回答云清话里的质疑。 曾沅昔也不是蠢人,她只是被养在深宅大院,深得父母祖父宠爱,所以性格比较单纯,再加上看了一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自以为找到了良人,父母不让他们在一起是上天给他们的考验,因此才会在何公子的说动下同意私奔。 她沉浸在爱情里时不会想那么多,满脑子都是逃离的计划,可她此时却被云清问得哑口无言。 何郎是真的爱她吗?若是真的爱她怎么从未提起要努力向她父母证明自己,堂堂正正地上门提亲,反而每每在她面前抱怨自己不得志的辛苦,不被她父母接纳的郁闷? 云清见她面露犹豫,温声道:“曾小姐,真正喜爱你的人怎么会忍心你过那种东躲西藏的日子呢? 曾沅昔内心已经动摇了,只是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又被宠得刁蛮任性,被云清这样一位翩翩公子当面戳穿这种事,一时之间觉得下不来台,梗着脖子不想服软。 小月最了解自家小姐的脾气,上前小声哄劝。 半晌之后,曾沅昔终于点了头,她看着云清,迟疑道:“你真的不会告诉别人吗?” 云清点头:“我不会告诉别人,但你娘亲必须得知道这件事。” 曾沅昔咬了咬唇,却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左右他的决定,她负气地向云清行过礼,带着小月从来时的方向匆匆回去了。 另一边,小丫鬟欢天喜地地拿着玉佩跑回花厅,却发现云清竟然还没回来,她不敢耽搁,赶紧把事情禀报给曾夫人。 云清和曾沅昔主仆告别后便往回走,在路上遇到了带着下人出来寻他的曾夫人。 曾夫人见到云清也松了口气,瑞王的性子他们都知道,再加上自从春猎过后就有传闻说瑞王和王妃感情甚笃,若是王妃真在他们府里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瑞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曾夫人关切道:“前头丫鬟来禀报寻不到王妃了,妾身还以为王妃出了什么事,王妃可是迷路了?” 云清先是点点头应了,然后才压低声音对曾夫人道:“烦请夫人屏退下人,我有要事告诉夫人。” 曾夫人不明所以,却还是让下人都退到十丈开外,没有她的允许不许别的人靠近。 “王妃,究竟出了何事?” 云清便把在花园偶然遇到曾沅昔的事和曾夫人说了,曾夫人听他说到私奔,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直到云清说已经把她劝回去才稍微放下心。 她拍了拍胸口,当家主母永远从容得体的面具露出了一条裂缝,泄露出她真实的情绪来,“这丫头,今日跟我说她身子不舒服不想出来参加宴席,没想到她胆子竟然这么大......” 云清提醒道:“夫人还是赶紧派人去看住小姐,小姐年轻,心性不定,万一又反悔想跑出去也是有可能的,还有门口的何公子怕是也得处理一下,不然若是被人看到,他再胡乱说些什么出来,影响到小姐闺誉就不好了。” 曾夫人刚才是猛地气昏了头,被云清一提醒也反应过来。她得顾着花厅这边,不能亲自前去,便唤了心腹嬷嬷上前,仔细嘱咐了一番。 嬷嬷领命而去,曾夫人看向云清,真心实意地向云清道谢。 “今日实在是多谢王妃了,不然我这单纯的小女儿就得被那奸诈的小人哄骗了去,郡公府的声誉恐怕也会因此蒙羞。” 曾夫人对着云清行了个礼,云清侧了侧身避开。 “夫人不必多礼,我也只是不忍心看到小姐被人哄骗。” 云清见曾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犹豫着没有说出口,他心领神会道:“夫人放心,我知道女儿家闺誉的重要,这件事我不会说与旁人知晓。” 曾夫人感激道:“多谢王妃。” 两人一同回到花厅,众人追问出了何事,曾夫人笑着道:“王妃回来时走茬了路,我出去时已经被下人领着回来了。” 众人善意地打趣了一番,便把这个插曲跳了过去。 今日要办的事圆满完成,云清便彻底放松下来,吃着茶点听着八卦,倒是惬意。 不多时,云清眼尖地发现曾夫人派出去的嬷嬷回到了她身边低声和她说了什么,见曾夫人脸上的神色不变,便知道应当是处理妥当了。 云清悠悠地叹了口气,端着茶喝了一口。 寿宴直到申时才散去,云清和贺池会合,一起和主人家道别,上了王府的马车。 贺池看着神采奕奕的云清,冷哼道:“王妃倒是丝毫没有不适应。” 云清笑道:“夫人们聊的后宅之事也颇有趣味。” 贺池看着他,像是想要分辨他话中的真假,云清突然凑到他面前,“王爷是在担心我吗?” 贺池冷着脸撇开头:“少自作多情。” 云清笑了笑,见好就收,他换上正经的语气,“王爷,我今天在郡公府帮了曾夫人一点小忙。” 贺池转回头看过来,云清便把在郡公府发生的事跟贺池讲了一遍,末了他道:“我答应了曾夫人不会外传。” 贺池没有对这件事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突然问了一个不着边的问题:“王妃怎么会独自走到曾府的小花园去?” 云清一怔,垂下眼道:“我不小心走岔了。” 贺池深深地看了云清一眼,终究没有说什么。 —— 次日,郡公府便派管家送了两车礼物到瑞王府,说是为了感谢王妃帮忙寻回了郡公府的一样贵重之物。 贺池看着名帖,沉吟了一会儿,对元福道:“送进王妃私库吧。” 清桐院。 云清看着流水般送进来的各色珍宝,表情淡然。 玉溪喜悦于王妃的受宠,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余光却扫到月湖带着个背着包袱的圆脸少年走了进来。 玉溪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人,正想出声询问,便见圆脸少年飞快地跑了过来,扑到王妃身边,眼泪汪汪地喊了声“少爷”。 云清有些惊喜地起身,笑着揉了揉少年的头发:“阿舒回来了,路上辛苦了。” 阿舒上下看了看他家少爷,发现少爷比他离开时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一直担忧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他从怀里取出信封,递给云清。 “少爷,黎老爷让我交给你的。” 云清接过信拆开,拿出厚厚地一叠信纸,信纸上写满了黎家外祖的殷殷嘱咐,云清逐字逐句地认真读了一遍,才把信纸仔细折好,放在一旁。 信纸下面,是一张叠起来的泛黄的清单,正是云清让阿舒千里迢迢前去取回来的东西。 第12章 事发 卯时,天还没亮,宫门前已经有不少大臣在候朝。 官员们大多住得远,为了避免迟到便会来得早些,因此等贺池卡着点姗姗来迟时,宫门前已经站满了人。 贺池点头应了路上官员的招呼行礼,走到一旁站定后打了个呵欠,十分困倦的模样。 他先是大婚得了十天的假,接着又是春猎受伤获准在家修养,满打满算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上朝了,骤然起这么早,很是不习惯。 贺池虽然不刻意张扬,存在感却依然强烈,因此当曾尚书走到贺池身边拱手笑谈时,众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两人平日里并无交集,见到此景,许多人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待曾恒川和贺池告辞回来,一些相熟的官员便凑上前小声问道:“老曾,你找那位说什么呢?” 曾恒川笑道:“前些时日家中父亲寿诞,不慎丢失了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被瑞王妃捡到交还给了内子,我当日晚间才知道这件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当面向瑞王道谢。” 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应和道:“竟有这等事?那是该好好道谢。” “这么说来瑞王妃也是心善之人。” …… 贺澜站在前方,听到众人的对话,嘴角的笑容和煦,眼里却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卯时正,钟鼓司敲鼓响钟。宫门打开,百官按顺序依次进宫,又在漆黑的皇宫内行了半晌,才到达举行朝会的太和殿外。 百官排好队列,几名皇子站在最前方。鸣鞭声响,皇帝登上御座,众人分成文武两列步入太和殿,站定后叩拜行礼。 大太监德如尖细的声音传遍大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1节 恒王贺源最近在负责编撰农书古籍的事务,十分勤勉,现下有了进展,便迫不及待地上前邀功。 承安帝看过奏折,笑着勉励了几句,贺源一一应下 ,志得意满地归列。 接下来又上奏了几桩不算紧急的政务,承安帝并未当朝决断,全都等下朝后再召集相关官员商议。 贺池不同于其他的几位王爷,领的是兵部的闲差,平日里从不抢活干,朝会奏事向来和他没什么关系。大殿里十分安静,只有大臣们出班奏事的诵读声,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又一桩政务处理完后,张御史出列,语调铿锵:“皇上,臣要弹劾户部尚书曾恒川,伙同两广盐运使张宣吉贪污税银,共计数百万两!” 话音刚落,曾恒川面色大变,承安帝的脸色也在转瞬间沉了下来。 贺池一个激灵精神过来,连忙敛神细听。 张御史双手呈上一本奏折,继续道:“这是汐州知州孙义亲笔所书,他心知奏折通过正常途径递不到御前,便让侍卫亲自带着手书上京,侍卫在路上遭遇追杀,扮作乞丐才顺利到达京城,孙义乃微臣同科,他让手下将手书交给微臣,盼微臣能呈到御前。” 德如下了御台,接过奏折,回身呈给皇帝。 大殿里静得出奇,众人像是连呼吸都屏住了一般。曾恒川平日里儒雅温和的面容一片惨白,站在前方的贺泓脸色也不好看。 “啪——” 承安帝看完奏折,用力摔到了御案上,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怒意。 “查!去给我查!” —— 散朝后,贺池走在出宫的路上,见贺泓脚步匆忙地越过他走向宫门,心下沉凝。 几乎是在张御史提到两广的瞬间,他便想到了前些时日暗卫禀报的贺澜突然派人去岭南的事,所以这是贺澜得到了情报派人去暗中搜集证据?看来贺澜的势力比他所掌握的情报还要大。 曾恒川在早朝上被当场除去官服,下了大狱,无一人敢求情。 皇上命大理寺五日内查清此案,又命人立即传信去汐州大营,让人把孙义保护起来,并指派了钦差,亲自到梧州将张宣吉押解入京。 如此果断不留情面的处置方式,想必那奏折里定然附了不得了的证据,就是不知贺泓和曾家其他人知不知情,有没有参与其中。 京城的天,要变了。 想到曾家,贺池转而想起前几日送到瑞王府的礼物,不知为何,他冥冥之中总觉得,云清像是和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贺池回到府中,本想去清桐院将这件事告诉云清,看看他的反应,谁知刚进门元福公公便迎了上来,告诉他程樾回来了。 贺池眉心一敛,大步回了主院。 主院偏厅,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正坐在桌前,桌上摆满了各色美食,男子下著如飞,活像八百年没吃过饭。 见贺池进来,他于百忙之中招呼道:“王爷安好。” 贺池一脸嫌弃,“你是一路讨饭回来的不成?” 程樾把最后一口饭咽下去,脸上终于露出满足的神情,听到贺池这么问,他立马大吐苦水:“王爷你是不知道南萸那边吃的都是什么鬼东西,我这几个月没吃过一顿好饭,你看我是不是都饿瘦了?” 贺池瞟了眼他的脸,冷淡道:“没看出来。” 程樾又摸了块点心放进嘴里,顺畅地接话道:“你看不出来也正常,毕竟秦淮第一美人对你暗送秋波你也只看得出人家眼睛抽筋。” 他又想起什么,笑道:“对了,王爷你都成亲了,瞧我,之前不知道也没给王爷你准备什么贺礼。”他从怀里摸出块牌子放到贺池面前,“这是我遇到的巫女婆婆送的,我也用不上,送与你正合适。” 贺池低头一看,“早生贵子”四个大字刻在木牌上,旁边还刻了一圈胖娃娃。 莫名的,他脑海中出现云清抱着胖娃娃向他看过来的画面,贺池浑身一个激灵,把牌子扔到程樾身上,“自己生去吧。” 程樾嘴里嘀嘀咕咕,把牌子收回了怀里,闹也闹够了,他收起了玩笑之色,正色对贺池道:“王爷,我查到了。” 贺池捏着茶杯的手一紧,面色平静地站起身道:“去书房。”却像是强抑着什么,连嗓音都有些发紧。 两人去了书房,关上房门,院里的下人都被遣退,只留了元福公公守在门口。 程樾从贴身带回来的包袱中取出一个盒子,盒子里装了一株蓝色的干花,旁边还有一个小瓷瓶。 程樾道:“我在南萸游历了三个月,四处拜访游医,却都一无所获,最后才在一处寨子中遇到一个巫女婆婆,她听到我说的症状后,说知道一种罕见的毒,可能会造成那样的情况。” 贺池盯着那株干花不发一言,程樾继续道:“云扶花的香气,加上麝香,再和月萸散相撞,便会生成一种毒,让人的五脏六腑渐渐地衰败下去,让大夫去看也只会判为普通病症。” “这毒极为罕见,银针测不出来,要确认只有划破胸膛才能通过脏腑的变化辨别出来,唯一区别于寻常病症的地方便是中毒之人足底会生出一颗红痣。” 程樾说完后,书房里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良久,贺池听不出感情的干涩嗓音在屋内响起:“月萸散?云扶花?我的好父皇,可真是煞费苦心。” 第13章 程昭 程昭出身将门,从小便爱舞刀弄枪,程父疼爱女儿,觉得是小孩子一时的兴趣,便由着她来,直到程昭在这上面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程父喜出望外,开始认真地教导她。 后来天下大乱,程父看着荒唐的皇室和深陷苦难之中的天下百姓却无能为力。 贺晋主动到程府拜访,程父被他说动,相信他会成为一名仁慈的君主,给天下百姓带来转机,于是追随贺晋起义。 程昭当时刚满十七岁,不顾父亲阻拦上了战场,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后便在军中扬名,连贺晋也亲口赞其为巾帼英雄。 之后便是长达三年的征战,程昭也从最开始没人放在眼里的“程将军的女儿”成长为了赫赫有名的小程将军。 她不仅身手好,对兵法的使用更是堪称奇诡,军师盛赞她为不可多得的军事奇才,将士们对她也极为服气,再加上程昭模样漂亮、性格飒爽,军中将领无一不倾慕于她,只是程昭无心于情爱,程将军也不勉强她,把试探求亲的人全都挡了回去。 三年的苦战之后,他们终于攻破了京城,将前朝皇室尽数擒获。贺晋登基,建立新朝。 贺晋论功行赏,程家自然是大功臣,程父获封骠骑大将军,一应功臣都给了丰厚的奖赏,却独独略过了程昭。 众人心里嘀咕,虽说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但小程将军的功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若什么也不给,未免让人寒心。 程昭却不在乎这些虚名,对她来说只要能继续上战场为国征战便好。 虽然新朝已经建立,但北方边境不稳,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众人都认为皇上多半会派程将军过去,程昭早就跟爹爹说好,到时候一定要带上她。 几日后,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一起举办,封妃圣旨也在次日送到了众位功臣的府中。 程昭愣愣地随程将军跪下接旨,终于明白了她和爹爹说要一起去打北方蛮族时爹爹复杂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帝王权术,父亲或许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局,可就算他是功勋满身的程将军,却也无可奈何。 程昭想明白后,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她的身后是整个程家,她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 用兵如神的小程将军进了宫,成了昭妃,她心里向往的是大漠云烟、雄鹰和草原,却只能掩埋功绩、困在宫中做一名后妃。 但程昭心性豁达,并没有就此消沉,她不去争宠,只待在自己宫中习武练剑,看书赏花,生了贺池后,又把精力放到了贺池身上。 程昭欣喜地发现贺池继承了她在军事上的天赋,她开始教他习武射箭,教他排兵布阵。 后来程昭眼睁睁看着柳妃家中因意图谋反获罪,柳妃也被赐了白绫,她便知道,承安帝是容不下他们这些手握兵权的武将的。 贺晋称帝后把糟糠之妻立为皇后,还给了众位功臣丰厚的奖赏,做足了样子,众人便都信了他是一位仁慈的君王。 直到当年的功臣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个个被扳倒,才有人恍然察觉,这位君王仁慈面目下的多疑善变。 程家一直安分守己,承安帝没有拿到错处,而且大瑜也需要程家镇守边疆,所以暂时不会对他们下手。 只是前朝便有皇子外家起兵谋反企图拥立新王的事迹,程昭觉得以承安帝多疑的性格必然对此有所芥蒂,她便让贺池伪装成不成器的纨绔,以此来降低承安帝对程家的戒备。 于是等贺池满六岁去了上书房后,不出一个月,所有人都知道八皇子调皮顽劣,实在不是读书的料,把老师们气得不轻。 承安帝对此却没什么表示,他从不责罚贺池,该给程昭母子的恩宠也一样不少,众人都说皇上对八皇子十分溺爱,惹人眼红。 贺池在上书房边捣蛋边学习,背地里,程昭也把毕生所学全都教给了他。 贺池便在这样的背景下慢慢长大,他满心以为等他成年后自请分封出去,父皇对程家的猜忌就会减轻,程家的境况也会好上许多。 可他却终究没等到他想要的那个以后。 贺池十三岁那年,北方大捷,他的外祖父和刚满二十岁的小舅舅却永远地留在了那片战场上。 消息传回京城,举国恸哭。 皇帝大肆追封程家,程昭晋为贵妃,贺池也破例被提前封为亲王,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年少的贺池却没有因此展现出一丝喜意,反而因为想念外祖和舅舅经常偷偷躲起来哭,只是没过多久,他便惊恐地发现程昭竟然也病了。 最开始只是小风寒,后来却迟迟不好,直到慢慢衰弱。 所有人都说是因为她的父亲和小弟离世打击过大,生了心疾,太医查不出别的,只说昭贵妃娘娘是因为心疾引发了陈年旧伤,只能好好养着。 承安帝十分关心,珍稀药材和各种赏赐流水般送到程昭的宫殿,贺池每天去看她,总希望她能好起来,却只能绝望地看着她一日比一日虚弱。 两个月后,程昭终于燃尽了生命。 临死前她依然笑得温柔,她已经很瘦了,手也是冰凉的,她伸手摸了摸贺池的头发,笑着道:“圆圆,母妃陪不了你了,你要好好活着,过得开心一点,好吗?” 贺池泣不成声,不停地叫着母妃,祈祷奇迹会发生,可搭在他头上的手却还是滑了下去。 程昭走了。 贺池接连失去三名血肉至亲,沉溺在悲痛中过了足足一个月才稍微缓过来一些。 他开始回到上书房读书,背地里偷偷练功,等他从极度的悲痛中恢复理智,他却不禁开始怀疑程昭的死是不是另有隐情。 程昭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她领过兵打过仗,被迫进宫也没有自怨自艾,心性之豁达非常人能比,真的会因为亲人过世便郁结至此吗? 而且他还未成年,母妃怎么会忍心丢下他? 贺池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却不敢大张旗鼓地调查。他势单力薄,背后之人能悄无声息地害死程昭,说不定便能以同样的手法害死他。 贺池开始私下里积攒势力,调查程昭死亡的真相。 背后之人害了母妃,却不害他,很大可能不是为了储位之争,可母妃能碍什么事呢?程家都已经倒了……对了,程家! 贺池悚然地想,外祖父和小舅舅的死真的是因为意外吗? 贺池隐隐察觉到背后的黑手可能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行事越发小心。 这五年来,他一边调查两位将军的死一边寻找程昭可能中的毒——太医院所有人都断定程昭是生了病,而不是中了毒,可之前侍奉程昭的嬷嬷却和贺池提过,她在帮娘娘收敛尸身时发现娘娘的脚心生了颗红痣,贺池便抓住了这处不寻常,认定程昭定是中了罕见的毒药。 程樾被他派出去调查这件事,一走便是五年。 外祖和小舅舅的事贺池也已经找到了线索,查到是谁害了他们,可动手脚的人三年前也死了,贺池知道他背后有人,却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 直到程樾从南萸带回了程昭中毒的真相。 昭阳宫种满了云扶花,每个月都会开花,而月萸散则是程昭生病后承安帝赏赐的珍稀药品,是南萸进贡的神药,据说食之百病不侵,极为珍贵。当时后宫妃嫔无不羡慕程昭,谁能想到这竟是催命符。 烈酒入喉,贺池的眼睛被熏得通红,原来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装了十几年纨绔,亲生父亲还是杀了他最亲的三个人。 知道程昭是皇帝害死的之后,一系列的事便都可以串起来了。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2节 延国已败,程家功高震主,贺晋将之视为心腹大患,索性直接派人害死两位程将军,程昭必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被贺晋一起下手害死。 想来贺晋也很忌惮母妃吧,她这么聪明,能力手腕都不缺,若不是被他折断羽翼,不知该有何等耀眼。 “呵,帝王权术。” 元福公公焦急担忧地看着院子里满地的酒瓶,王爷下令把所有人都赶出了院子,连他也不让进,这可怎么是好啊…… 程少爷也不在府中,没人能上去劝劝。又一个酒瓶落地,元福咬了咬牙,唤了个小太监在门口看着,自己则是转身快步跑向清桐院。 云清正要歇下,便听到门外月湖行礼的声音。很快,元福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喘息,很是急切的模样。 “王妃,请您去看看王爷吧。” 第14章 回礼 贺池仰头又喝下一口酒,却突然发现院子里多了个人,他喝多了酒反应迟钝,竟没发现有人走进来的动静。 贺池看也不看,将酒瓶扔到那人脚边,嗓音里带着怒意和烦躁:“滚出去!” 云清来得匆忙,只在寝衣外面披了件外袍,他让了让,却还是没有躲过,酒瓶碎开,酒液溅湿了他的袍角。 云清赶紧屏住呼吸,他对自己这三杯倒的酒量实在没信心,生怕不小心被酒气熏晕。 云清没和醉鬼计较,他绕开那摊碎片几步来到贺池跟前,看着满身酒气的贺池,试探地叫了声“王爷”。 贺池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是认出了他,没再不耐烦地赶人,只是伸手又取了一瓶酒,拔开酒封便要往嘴里倒。 云清连忙伸手去拦,已经喝了这么多,再喝怕不是真的会醉死过去。 贺池皱眉盯着握住酒瓶的另一只手,转头看向手的主人。 他的眉眼实在是俊美得有些锋利,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人,像是某种食肉动物在打量猎物。 云清屏住呼吸,开始怀疑他会不会把自己扔出去。 好在他担心的情节并没有发生。 应当是醉得狠了,贺池没盯多久目光便有些散,眼里瞬间便多了些委屈巴巴的意味,说出的话也像是撒娇。 “我还想喝。” 云清放轻声音哄道:“不喝了,明天再喝好不好?” 贺池不知将他认成了谁,迟疑了一会儿后竟真的乖乖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云清连忙把他手里的酒瓶抢过来放回桌上。 一转身却见贺池垂着手乖巧地坐在石凳上,目光依恋地看着他,莫名让他想起以前邻居爷爷养的那只德牧。 云清心里一软,温声道:“走,我带你回房睡觉。”他伸手扶起贺池,将人往卧房的方向带去。 云清绷着劲儿,没想到他平日里看着瘦,竟然这么沉。 还好贺池应该是还保留了一丝神智,并没有把体重全放到他身上,两人磕磕绊绊,总算是回到了卧房。 云清把人安顿到床上,正打算出去叫元福进来给他擦身,却冷不防被拉住了手腕。 贺池半阖着眼,语调轻得像是在梦呓。 “母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云清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贺池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眼。云清弯下腰,伸手轻轻拭去了他眼角滑落的泪。 原书中,昭贵妃和两位程将军的死亡都只是作为背景提过两句,没有细写,但是主角攻一直揣摩皇帝的心思,也曾怀疑过两位程将军的死,却直到结局都没有定论。 现在看来,难道几人的死亡另有隐情? 可是能做到不露痕迹地杀死这三个人的,这天底下着实是不多…… 云清琢磨着贺池刚才说的话和这场毫无来由的醉酒,有了一些猜测。 贺池睡着后褪去了周身的冷淡张狂,他身上的气势很容易让人忘记他的年纪,分明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在现代也才是还在念高中的年纪,却背负了这么多的仇恨和算计。 若他没有穿过来,几年后他还会压抑住这满腔来不及报复的仇恨,义无反顾地奔赴沙场,为国死战。 云清伸手抚平贺池无意识拧起的眉心,轻轻勾了勾嘴角。 还好他来了。 —— “王爷,王爷。” 贺池睁开眼,意识还未清明头痛就席卷而来,贺池伸手抵住眉心,昨天的记忆涌上脑海,让他本就因为宿醉显得有些难看的面色又蒙上了一层阴翳。 贺池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拧着眉起身洗漱更衣。 元福公公端来一碗醒酒汤,贺池一饮而尽,将碗放回托盘后问道:“昨晚王妃来过吗?” 元福公公应道:“王爷恕罪,奴才怕你喝伤了身子,这才擅自去请了王妃。” 贺池不置可否,昨晚的记忆其实不甚清晰,温柔的话语和脸上若有似无的触感都沉在脑海深处,贺池记不清画面,只能依稀回忆起当时的感觉…… 贺池突然甩了甩头,无视掉有些发烫的耳朵,转身向外走去。 元福公公赶紧跟上,悄悄松了口气,同时在心里对云清的地位有了新的认知。 今日的宫门前比起昨日安静了许多,只有少数人在小声闲聊,大部分人都沉默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贺泓站在百官前方,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面色十分憔悴。 曾家是他的外家,曾恒川的事若查出来是真的,他必然无法独善其身。 贺泓一派的官员也都心中惴惴,不止是因为选定的皇子可能会失势,更是害怕曾家的事会牵扯到他们身上。 气氛一片沉凝,众人都敏感地意识到,京城的局势,怕是很快就要变了。 早朝也不出所料地气氛沉重,除了手中事务紧急的不得不立即奏报,其余人都缩紧了脖子,不打算在这个关头触皇上霉头。 贺池站在前列,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高居御座的君王。 这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对他一直十分慈爱,甚至称得上是溺爱,纵然因为他对程家的猜忌让自己从小必须扮作纨绔一事让自己心有芥蒂,但自己对他何尝没有过孺慕之情? 只是那张平日里熟悉的面孔却在今日突然化作了恶鬼凶相。 贺池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恨意。 他从前不争,只打算去封地做个闲散王爷,可现在他却必须要争。 贺池冷静地分析现在的情况。 贺泓即将失势,表面上看起来贺源胜算极大,可贺澜却不是省油的灯,他在这其中显得格格不入,似乎已经因为娶了男妻出局,却又颇受圣宠,让人捉摸不清。 放在之前他也摸不清父皇的心思,觉得他或许有可能是属意自己的。 而知道了程昭死亡的真相后,贺池便明白,他就算不娶男妻,储位也与他无缘,皇帝从一开始就不会把他纳入考量。 留在京城对他来说便是个死局,既然如此,不如去封地博一个变数。 只是之前已经有人提过,皇帝并没答应,想让皇帝松口,需得徐徐图之。 眼下他要做的,却是不能让贺源继续得意下去,不然贺源一家独大,贺澜虽然城府深手段狠,到时候也不一定斗得过他。 储君之位哪能被他这么容易拿到手呢?且得让他们争一争才好呢。 贺池轻轻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玉板,贺源送了他这么多次“重礼”,也该轮到他回礼了。 第15章 结果 曾恒川的贪污案查得很快。 得知此事皇上已经知晓,且孙义已经被保护起来后,送信进京的侍卫便交出了他为防万一藏在京城郊外的证据——里面不仅有一册账本,甚至还有数封来往信件,称得上是铁证如山。 大理寺以此为根据,顺藤摸瓜找到了更多证据,很快便挖出了更多参与其中的从犯,查清楚了整件事,给主谋曾恒川和张宣吉定了罪,余下的数名从犯,也都被一一定罪。 事涉朝廷重臣,理应奏请皇上进行裁决,大理寺卿不敢耽搁,立马进宫禀明情况。 朝中众臣全都时刻关注着大理寺的动向,皇上规定的五日之期已到,见大理寺卿进宫,便知道轰动朝廷的曾尚书贪污一案应当是有了结果。 消息灵通一些的,对于案件的结果已经心里有数了,众人难免好奇,这件事最后到底会怎么处理,毕竟曾恒川是平王的舅舅,娴妃的亲哥哥,亲爹又是当年随皇上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的开国郡公。 大理寺卿出宫后,不少人明着暗着找他打听,事关重大,他不敢多说,全都打哈哈应付过去后,便一头扎进了大理寺狱,审理犯人去了。 时过正午,曾郡公向宫中递了牌子。 五年前,曾崇远便因为患病卸任了礼部尚书一职,回到府中修养,他没有官职在身,不必上早朝,这几年除了逢年过节宫中举办宴会,便很少进宫了。 德如奉命前来接郡公入宫,见到曾崇远的模样却不由怔了怔。 前些时候郡公府举办他的六十岁寿诞,德如奉旨前去府中赏下贺礼,那时他还精神矍铄,自曾恒川出事起也不过短短数日,他却像是突然间苍老了十岁。 头上添了不少白发,郡公的朝服像是有千斤重般,压得他的身形也微微佝偻着。 见到德如,曾崇远努力挺直身,对着他露出个笑:“劳烦公公了。” 德如心下叹了口气,面上笑道:“郡公这是折煞老奴了,皇上等着您呢,您随咱家来。” 进了御书房,德如带上门退了出去,曾崇远便对着上首的承安帝结结实实地跪拜下去,声泪俱下道:“皇上,老臣教子无方啊!” 曾崇远知道他们这位皇上敏感多疑,这些年来一直约束曾家众人安分守己,可财宝动人心,权势迷人眼,纵使曾崇远耳提面命,依然没能阻止大儿子背着他犯下这等滔天大罪。 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已晚,曾崇远痛陈完自己教子无方、监管失职的罪过后,深深地拜了下去:“皇上,老臣也没多少年好活了,实在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老臣甘愿舍了这一身爵位功勋,只求能换恒川一命,求皇上成全。” 承安帝看着须发皆白的郡公,叹了口气,沉默良久后终究应道:“罢了,朕答应你。” 曾崇远脚步蹒跚地出了御书房,便看到了候在外面的贺泓。 贺泓几步上前搀住他,低声道:“外祖保重身体。” 曾崇远伸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沉默地拍了拍贺泓的肩膀。 两人错开,曾崇远站在殿前,转身看着贺泓进了御书房。 门很快被合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他抬头看向大殿顶上灰蒙蒙的天,无声地叹了口气。 次日早朝,大理寺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禀报完户部尚书曾恒川伙同两广盐运使张宣吉贪污一案的罪状后,德如便打开圣旨,宣读皇帝对于此案的判罚结果。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3节 曾恒川判流放之刑,同谋的张宣吉处以车裂之刑,查抄两人家中赃物,充入国库,数名从犯则由大理寺量刑,必从重处罚,广而告之。 紧接着,皇帝便宣布了开国郡公曾崇远的爵位降为开国子、平王贺泓自请降爵离京的消息。 消息一出,举朝皆震。 —— 瑞王府书房,程樾文绉绉地感慨道:“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没想到平王竟然会自请降爵离京,说白了这件事是曾家犯的错,他虽然没了这个有力的外家,但是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吧?这可相当于放弃争储了。“ 贺池却道:“曾恒川的事,贺泓不一定不知道。” 程樾一怔,转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真无辜,怎么会这么着急地断尾求生? 说不定不仅知道,还参与了其中也不一定…… 程樾摇头道:“真不愧是那位的儿子。” “王爷,王妃求见。”元福公公在书房外敲了敲门,为云清通禀。 平日里贺池在书房谈事元福是不会打扰的,可现在他已经知道云清在贺池这里的地位与众不同,便壮着胆子破例为他通禀。 贺池还没说话,程樾便满脸兴味地开口道:“快请进来!” 贺池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程樾脸上的兴味更浓,这位男王妃,在他们王爷这里的地位似乎很不一般呢。 云清这几日一直让阿舒在外打探消息,曾尚书贪污一案闹得很大,百姓们也有所耳闻,是以当判罚结果张贴出来后,百姓们顿时讨论得热火朝天。 阿舒也挤到官府的通告栏前看了榜文,记下来后立即跑回府中告知云清。 云清见事情的发展和预料中一致,心中一定。 从开始让人送信给贺澜引他去查曾家贪污一案,到后来特意与曾家有了往来,这一切的算计,都是为了让贺池能有一个机会,奏请离京。 到如今,便只剩最后一步了。 第16章 事成 云清进了书房,见除了贺池外还有一名陌生的男子,顿时有些疑惑地看向贺池。 贺池介绍道:“这是我母妃的义子,程樾。” 程樾笑着拱手:“王妃安好。” 云清看向程樾,他的身量看上去和贺池不相上下,穿着一身红衣,狐狸眼笑起来温柔又多情,活脱脱一个妖孽模样。 原书中描写过贺池身边有一得力助手,名叫程樾。他被养在程家,和贺池一起长大,最终也随贺池一起去了前线,埋骨沙场。 之前他一直不在府中,想必是被派出去办事了,联想到他刚回来贺池便因为昭贵妃之事酗酒买醉,云清也大概能猜到他去办的事是什么,这样绝密的事,自然只能交给最信任的人。 云清笑着点头见礼,程樾看了看云清,又转头看着贺池,神情古怪地问道:“王爷,你不会真是个和尚吧?” 花魁抛媚眼丫鬟爬床都置之不理也就算了,现在娶了这么一个大美人却硬是把人家丢在后院…… 越想越不合理,程樾看着贺池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 贺池感觉到程樾往自己下半身逡巡的目光,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咬牙道:“……滚。” 程樾笑着往门边走去:“好好好,我这便走了,不会打扰你们的。”脸上的笑容十分耐人寻味。 贺池随手抓起桌上的东西便扔过去。 程樾轻巧地背过手接住小狮子形状的镇纸,笑道:“多谢王爷赏赐。” 说着话便几步跨出了书房,还顺手带上了门。 云清看着贺池有些发红的耳朵尖,轻咳一声咽下了嘴边的笑意, 贺池保持着刚才的冷淡脸:“王妃找我所为何事?” 云清换上正经的表情,他看着贺池,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想知道,王爷可想离京?” 贺池本来闲散放松的目光倏地一凛,看向云清。 云清神色坦荡地和他对视,仿佛刚才只是问了一句吃了吗。 半晌,贺池沉声道:“若是想,又当如何?” —— 曾家倒了。 曾崇远为了保曾恒川一命,以爵位相抵,皇上念其功劳,没有将他贬为庶人,而是收回了开国郡公的爵位,将其贬为开国子。 既是如此,曾家人再住在郡公府明显已不合规制,曾崇远考虑到留在京中曾家子弟也难免受人指点,索性上书请求圣上允许自己携家人搬回祖籍。 承安帝很快便批准了。曾家众人便在一个不起眼的日子里,举家搬迁,离开了扎根二十多年的京城。 曾崇远拼命挣下从龙之功,而后曾家子弟二十多年来苦心经营,一朝全都化作泡影,举家离开时除了平王之外竟无一人相送,难免令人唏嘘。 只是案子虽然已结,带来的余震却波及深远,众人也只能跟着感叹两句,便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处境来,再也无暇他顾。 这起贪污巨案牵连甚广,两广折了将近一半的官员进去,京中的情况稍好一些,主要进去的都是户部的官员,只是和曾家过从甚密的人家却难免受到弹劾——每逢这种情况,定然会有人借此机会铲除异己,因此这几日早朝都是人心惶惶。 这日,朝会开到一半,一位满脸刚毅的御史站了出来,众人见状都绷紧了皮,不知今日又会是谁被参。 吴御史朗声道:“臣要参奏瑞王与罪臣曾恒川有勾结。” 整个大殿倏然一静,上首的皇帝还没什么表示,贺池便冷哼一声,呵斥道:“一派胡言。” 吴御史继续陈述道:“据微臣所知,瑞王府前段时日刚收了罪臣曾恒川送出的两箱礼物……” 贺池冷声打断:“那只是因为内子帮忙寻回了郡公府的贵重物品,曾家给的谢礼。” 紧接着他便话锋一转,沉声道:“吴御史你不明真相便贸然上奏,太和殿可不是你搬弄是非的地方。” 吴御史却不紧不慢地顺着他的话反问道:“王爷说那是谢礼,那可有证据,可有证人?” 曾家人已经离京,哪里来的证人,贺池一时语塞,吴御史转身向承安帝躬身行礼道:“请皇上明察。” 贺池也紧跟着躬身,语气中含着被无端冤枉的不忿:“父皇,儿臣绝没做过与罪臣曾恒川勾结之事,请父皇明察。” 承安帝坐在上首,冕旒的遮掩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语调淡淡道:“既如你所说,晚些时候便宣瑞王妃进宫说明清楚吧。” 贺池低头应是,吴御史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却生生忍了回去。 下朝后,贺池没有出宫,而是去了承安帝和臣子议事的御书房外候着。 不多时,云清也被宣进宫,贺池满脸烦躁,语带不耐地对云清道:“那日你去曾府寿宴,确定只是帮忙寻回了曾家的传家宝吗?” 云清本来突然被宣进宫便神情茫然地不知发生了何事,听闻贺池的问话后蹙了蹙眉,最后却也只低头应了声是。 贺池皱着眉,语调发狠:“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大总管德如站在书房门口,垂着眼仿佛根本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没过多久,御书房议事的臣子便出来了,见到两人后纷纷行礼问安,德如躬身对两人道:“瑞王殿下,瑞王妃,请——” 这是云清第一次来御书房,他垂着眼,和贺池一起向上首的承安帝行礼。 承安帝叫了起,问起了郡公府送礼一事的始末。 云清对着皇上不敢再瞒,把整件事如实告知,并且说明是为了保全曾小姐的名誉才答应曾夫人对外说是帮郡公府寻回了重要之物,王爷也不知道这件事。 贺池又惊又怒地看了云清一眼,紧接着为自己辩白道:“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这件事,都是云清擅作主张,请父皇明察,儿臣和曾家绝对没有勾结。” 承安帝淡淡地嗯了一声,对云清道:“也就是说,除了你和曾家人,没有别的人能作证是吗?” 云清垂着头,声音有些细微的颤抖:“是的。” 贺池还想说些什么,承安帝却已经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贺池阴沉着脸,在御书房门口候着的大人向他行礼他也没怎么搭理,众人面面相觑,都嗅到了一点与以往不同的味道。 之后几日,无数弹劾贺池的折子如雪花般送进宫,堆满了御案,其中大部分都是揪着瑞王府和曾家的银钱往来不放,参他和贪污案有牵连,剩下那些则是把贺池之前做的旧事拿出来说事。 其中也掺杂了许多提议让贺池前去就藩的折子,通篇表述着快赶走这个害虫的中心思想。 贺池得罪的人不少,一时之间简直成了众矢之的。 这次皇帝却没有像之前贺池闯祸一样轻轻放过。 帝心难测,众人皆道这下瑞王怕是要栽了。 两天后,贺池上了折子自请出京,皇帝朱笔亲批——允了。 满朝皆惊。 晏王府。 冯喻行满脸喜色地对贺澜道:“恭喜王爷,这招一石二鸟实在是高明。” 贺澜笑了笑,“多亏了冯先生。” 自从冯喻行提供了曾恒川一案的重要线索立了大功之后,他的地位便水涨船高,现在已然成了贺澜身边的红人。 冯喻行拱手道:“为王爷效忠,是属下的荣幸。” —— 听到贺池让元福公公带来的消息,云清满意一笑,看来他赌对了。 承安帝的心思伪装得实在是深,若不是他看过原书,他也不可能猜到,承安帝心里属意的储君,竟然是贺泓。 原书中,贺泓几年后因为曾家的事被牵连,自请出京,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无缘储位了,兀自在京城争得天昏地暗。 可争到了最后,承安帝竟然一道圣旨将贺泓召回了京城,立为太子。 也是到这个时候书中才揭露,原来承安帝属意的储君一直都是贺泓。 这个儿子最像他,最得他喜爱,承安帝为他精心挑选了家世清贵的文人之女,目的便是为了让贺泓不再像他一般,被强势的外家掣肘。 曾家的失势甚至也是他所乐见的,他知道贺泓参与了曾恒川的案子,顺势让他出京也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不要越界。 云清根据原书的剧情推测,承安帝把所有皇子都留在京中,便是想给众人放一个烟雾弹,他不想早早地立太子,以免太子心太大威胁到他的地位。 他对贺池特殊的偏爱,既是因为要做出感念程家牺牲所以善待程家后人的样子,也是他特意为贺泓竖起的靶子。 但是既然他属意的贺泓已经提前离京,那么贺池离不离开,对他来说便无关紧要了。 如果贺池犯了错,被众人联手参奏,那他自然就会顺水推舟,这样他也不用再做样子。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4节 而对于另外的两位皇子来说,只要有赶走贺池的机会,他们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云清放松地靠回躺椅上,总算是成了。 第17章 同盟 京城西市。 和繁华的朱雀大街不同,这里熙熙攘攘,都是独属于市井小民的热闹。 卖菜的、卖山货的、卖小鸡小鸭的、卖草筐的……大多数摊铺售卖的都是京城郊外的村镇农民家里的农产品,往来的客人也多是京中寻常的人家或是贵人府里的管事。 云清蹲在一个小摊铺前,听摆摊的老伯乐呵呵地从家里今年盖的新房聊到去年的丰收,云清时不时搭一两句话,老伯便能兴致高昂地继续往下讲。 末了,老伯笑着叹了口气,“这两年日子总算好过一点,我家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也都娶上了媳妇。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那才叫一个苦,到处都在打仗,没粮食啊……我们只能跑到山里去挖树根吃,隔壁小洼村还有吃孩子的,我家六个兄弟,活下来的也就只有我和大哥……” 云清把选好的几个木雕拿在手里,对着老人笑道:“老伯,会越来越好的。” 老伯抹了抹眼角,接过云清递来的铜钱,笑得眼角都是褶子,一叠声地道:“是,是,多谢小公子。” 云清转身走向街口,依稀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慨叹。 “只盼着不要再打仗了……” 街角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 虽然没有什么奢华的外饰,却也和平民用得起的马车制式有着明显差别,人们路过时都会特意绕开。 云清径直走过去,车夫立即跳下车摆好杌凳。 “回府吧。” 车夫应了一声,赶着马车出了巷子往东行去。 云清仔细地翻看过这个地理志,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世界虽然是异世,但是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却和古代的中国极为相似。 云清推测或许只是在人类发展的进程中发生了某个小的偏差才产生了现在的世界线。 这也让他安心了一些,若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他脑海中的知识说不定便不能派上用场了。 云清这几日翻阅了不少农书和各地游记,书中记载难免有时效的限制或是数据上的偏差,他便打算出来实地看看。 大瑜的百姓大多以粟和黍为主食,也就是现代的小米和黄米,而稻米只在南方种植,产量低、价格高,主要供给地主和贵族食用。 由于施肥技术不发达等原因,即使是作为主食的粟产量也不高,农书中记载:“一顷百亩,所收不过二十锺。” 换算下来,小米的单产约为一百五十市斤每市亩,和云清在集市上从农人口中打听到的相差不大,只是根据土地的肥沃程度和天气的影响会有所浮动。 比起现代单产六百到八百斤的产量,这个产量显然是不够看的,所以大瑜的很多百姓仍然挣扎在温饱线上,一年忙到头,所图的不过是吃饱穿暖,只是连这个朴实的愿望都很难达到。 粮食产量低,百姓家中没有余粮,国库不丰,可以想象,若是兴起战事将又是一场乱世。 因此若要发展封地,第一步要解决的便是粮食的问题。 云清掏出自制的硬皮小本子,用炭笔细细勾画。 —— 回到王府,云清刚进门便被等候多时的元福公公拦个正着:“王妃,王爷请您过去。” 云清拿着写满字的小本子,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有事要去找王爷。” 云清进了书房,元福随即带上门守在门口。 书案前却没有人。云清挑了挑眉,看向屏风后袅袅升起的白雾。 他绕过屏风,贺池正坐在小方几旁,抬手试壶温。 见云清进来,他示意云清坐在对面,便取过烧好水的小壶开始泡茶。 云清没见过贺池这一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到底是皇室子弟,受过最严苛的礼仪教养,一举一动十分赏心悦目,让人挑不出错来。 贺池把泡好的茶放到云清面前,云清嗅了嗅茶香,笑道:“没想到王爷泡茶的手艺这么厉害。” 贺池目露怀念,神情也较平日里温和了不少:“这是我母妃最爱的西山白露,我小时候太闹腾,母妃便让我跟她学沏茶,练了许多年,却还是比不上母妃的手艺。” 云清轻声道:“王爷可以给我讲一下昭贵妃娘娘的事迹吗?民间似乎没有相关的记录,我问了元福公公,他也不甚清楚。” 贺池嗤笑:“被人抹去了,自然找不到。” 云清了然,抹去这些的,除了上面那位,不做他想。 贺池见云清眼神认真,也收了脸上的讥讽,慢慢讲述起程昭的故事。 云清睁大了眼睛,他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书中那位寥寥几笔带过的昭贵妃,背后竟有这样波澜壮阔的经历和故事。 “我问过母妃,后不后悔进宫。” 那时依然健康明朗的程昭笑着道:“阿娘杀过叛军、烧过敌营,带着手底下的将士淌过河、破过城,那时候每天都在刀口舔血;进宫后过了十几年安生日子,现在还有个儿子能把阿娘的这一身本事尽数学会,这辈子怎么看都不亏。” 云清由衷地赞叹:“昭贵妃娘娘实在是这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她的故事王爷会记得,我也会记得,终有一日王爷也能告诉天下人。” 云清字字铿锵:“她不应该只是后宫里的一名没人知道名姓的贵妃娘娘,而是需要被百姓、被世人铭记歌颂的巾帼英雄。” 贺池骤然抬起眼,盯着云清,良久,他嘴角勾出一个笑来:“云清,你果然是与他们不同的。” 他平日里总冷着脸,云清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笑。 左边有一颗尖尖的虎牙,像刚刚成年的小狼。 云清也笑:“那王爷怎么想呢?王爷一身本领,总不该就此埋没。” 贺池深深地看着云清,半晌才开口:“云清,你究竟想要什么?” 贺池心知肚明云清不可能是另外几个皇兄的人,不然凭他的智计,不会在自己面前露出那些破绽。 可他却是在想不通,他布了这么久的局,苦心竭力地让自己出京,所谋到底为何? 云清脸上的笑意散去,换上了认真的表情。 “若我说,我只是想辅佐明君开辟盛世,王爷信吗?” 贺池皱眉看着他,云清接着道:“都说良将择主而事,我认定王爷是明主,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吗?” 贺池沉默半晌,定定地云清:“本王信你。” 能达成如今的结果,云清无疑是最大的功臣,他身上的秘密太多,贺池也暂时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云清没有害他的动机,他决定赌一把。 不知怎么,贺池总觉得,他是不会背叛自己的。 云清笑了笑,“定然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第18章 要债 既已把话说开,云清便自然而然地提起了封地之事。 现在承安帝已经批了贺池自请出京的折子,接下来便是让中书省拟定给贺池的封地,交由皇上决定后,再下旨昭告天下。 云清问道:“王爷可有属意的封地?” 贺池摇了摇头:“我既是在这种情况下自请出京,封地自然不会太好。” 他顿了顿,“你可是有什么建议?” 云清道:“王爷可考虑一下宁州。” 贺池认真想了想,才从记忆的角落找到宁州相关的消息,无他,实在是这个州太过特殊。 他不由疑惑地皱了皱眉:“宁州山匪横行,连年上报朝廷请人剿匪,穷得叮当响,为什么选这里?” 云清将手中的小本子递给贺池,示意他翻看。 “宁州气候适宜,种植水稻可以一年两熟,虽然山匪多,但是中部却地势平坦,耕地众多,而且宁州的位置也不错,南邻岳州,北接沃州,沃州有运河,若治理好了匪患,打通宁城到沃州的路,通商便极为便利了。” 而且,山林多便可藏兵马……云清没有明说,但他相信贺池一定能想到这一层。 贺池打开写得密密麻麻的小册子,听到云清说到水稻一年两熟便面露惊讶地看向他,云清凑过去,给他翻到了对应的地方。 贺池还来不及计较云清某些缺胳膊少腿的字,便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名词,“林邑稻?” 云清解释道:“我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极南之地有一小国名为占城,当地的稻种不仅耐旱,而且生长周期极短,种下百日便可收成,这样一来气候适宜的地方便能一年播种两季甚至三季,年均亩产能提高到原有产量的至少两倍。” 云清接着道:“外祖一家世代经商,不乏有去过极南之地甚至出过海的族人,我向外祖打听了这件事,舅舅帮忙翻遍了族人留下的札记,也找到了相关记载,只是小国名叫林邑,和书中记载有些偏差,但是札记中提到的内容却佐证了这件事并不是无稽之谈。” 云清笑了笑,“外祖在回信里说,舅舅对这件事极感兴趣,已经决定带着心腹前去林邑了。” 贺池听得入神,听到后面眼睛越来越亮,他相信云清不是无的放矢之人,若真能做到他所说的,那天下的百姓或许都再不用挨饿了。 往近了说,若他的封地能最先用上这个稻种,封地便能存下不少粮食了。 他想做的事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云清和他都心知肚明。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光是这一点便足以让他意动。 贺池压下心里的惊叹,神情诚恳地对云清道:“能得先生相助,不胜荣幸。” 云清微微一笑,很是稳重地应道:“ 王爷言重了,我定会用心辅佐。” 上挑的眼角却不经意间漏出一点小得意。 惹人心痒。 —— 武成伯府。 春猎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贺池的伤口也早就好了,云肃不知云清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多次求见云清未果,便一直提着心吊着胆。 没想到京城的局势瞬变,先是平王被外家牵连自请降爵出京,没过几日瑞王竟也栽了,云肃额手称庆,巴不得瑞王明日便离开京城,这样他便不用再整日惶惶不安了。 可天不遂人愿,这日检查完云涵的功课,正在狠狠训斥云涵时,管家竟然不顾他的命令敲响了书房的门。 “伯爷,瑞王妃到访,夫人请您到前厅去。” 云肃胸口起伏,还没能从愤怒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一时之间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耳背听错了。 他喘着粗气,瞪着门外:“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管家战战兢兢地又重复了一遍:“禀伯爷,是瑞王妃来了。” 云清拒绝了贺池陪他一起来的提议,这件事由他自己出手,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5节 他没有提前派人通知伯府,直接便登门了,下人们不敢怠慢,一边派人去通报给主人,一边将他迎至正厅。 等云肃和苏婉儿匆匆赶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云清端坐在主位上饮茶的场景。 这个场景瞬间便和脑海里的记忆重合,云肃按下心里的不安,笑着上前行礼,然后有些嗔怪地对云清道:“清儿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他左右看了看,试探地问道:“瑞王殿下今日不来吗?” 云清笑得和善:“今日回来是有事想问问父亲,王爷便没有陪同,父亲是想念王爷了吗?我让阿舒回去请他。” 阿舒立即应声:“好的少爷,我这就去。”说着便要往外跑去。 “不不不!”云肃连忙阻拦,见云清疑惑地看过来,他面带尴尬地笑道:“王爷事务繁忙,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阿舒看向云清,云清点了点头,他便回到了云清身后。 云肃擦了擦额角的汗,定了定神,心思又活动开了。 既然瑞王没来……他对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便带着正厅里伺候的下人退了下去。 云清饶有兴致地看着,并没说话,云肃对上他的目光,心里突然打了个突,随即又升上些恼怒来,他重新拾起伯爷的威严,对云清道:“清儿,爹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你让阿舒也下去吧。” 云清点了点头,给了目露担忧的阿舒一个安抚的眼神,“去吧。” 阿舒听话地退到了厅外,厅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三人。 云肃看着一派闲适的云清,这些天的提心吊胆不得安眠全都转化成了胸口的怒气,“前些时日为父叫你回府,你为何不来?” 云清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第二句质问也咄咄逼人地来了:“为父让人递了口信拜见于你,你为何不见?” “一点消息都不传给为父,害我担心这么多天,你是手断了还是腿断了?” 一上来便是质问三连,情感充沛,眼神看起来像是想上前来把云清撕烂。 云清眨了眨眼,“我前段时日太忙了,这不是一得空就来见父亲了吗?我也没想到父亲竟然这么着急见我。” 云肃目眦欲裂,吼道:“你别给我装傻!” 云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出了声,轻飘飘地道:“哦,我想起来了,可是为了给王爷下毒的事?” 云肃和苏婉儿都不防他竟然如此轻巧地将这件事说了出来,下意识不安地看了看四周,确认下人们都退到了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地方才稍稍安下心,云肃气急败坏道:“你是不是疯了?” 云清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又没下毒,亏心的是你们,不是我,我怕什么?” 云肃终于意识到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强烈的不安感将他笼罩。 云清的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预感,“你们猜猜,要是我把这件事告诉王爷,王爷会怎么做?” 云肃瞪大眼睛,近乎惊恐地看着这个儿子,似是不敢相信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婉儿平日里张狂惯了,此时竟还不见怕,她恨声道:“你敢!你敢告诉瑞王,你一样没有好下场!” 云清眼也不眨地道:“王爷爱重我,自然不舍得怪我,就算闹到圣前他也会为我开罪。”说完还露出了一个甜蜜中混杂着些许害羞的笑容。 苏婉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反应过来后又是被恶心得起了身鸡皮疙瘩又是被气得想吐血。 云肃也不遑多让,他颤抖着手指向云清,“以色侍人,不知羞耻!” 苏婉儿这下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是真的拿云清没有办法了。 云清对骂他的话置若罔闻,见吓得差不多了,笑着说出此行的目的。 “我呢,被你们断了前程嫁给一个男人,现在也没什么好图的,就想好好活着,过点安生日子,你们却非要把我靠着的大树给砍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从今日起,你们须得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恒王的动向告知于我,不然我便把毒药一事告诉王爷。” 见苏婉儿转了转眼珠子,他继续补充道:“对了,也别想着告诉恒王让他替你们收拾烂摊子了,就算你们能说服他把我杀了,这件事我也有的是办法让王爷知道,到时候把你们给弄死肯定是绰绰有余的,包括你们的宝贝儿子。” “再说了,若恒王知道你们把这件事办砸了,还把他暴露了,你们猜猜以恒王的性子会不会提前杀了你们以绝后患?” 一提到宝贝儿子苏婉儿便顿时像被抓住脖子的鸡,她慌忙应道:“不会的!我们不会这么做的,我答应你了,我答应你!” 云肃神情颓败,默认了苏婉儿的话。 云清满意一笑,又从怀中取出一张单子,递给云肃,“父亲看看,你还记得这个吗?” 云肃一万分不想理他,却不得不从。 苏婉儿心神不定地坐在一旁,看到单子的一瞬间怔了怔,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包围了她,果然,下一瞬云肃有气无力的疑问声给了她答案:“这不是你娘的嫁妆单子吗,有什么问题?” 苏婉儿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云清笑得温和:“我娘的嫁妆自是应该留给我的,我若出嫁,也该用来给我添妆,可我的嫁妆里似乎并没有这上面的东西。” 云家本来便只是寻常人家,没什么家底。云肃争气地当上官后没有选择官家女,而是和相中他的黎家女儿黎月笙成了亲,未尝没有看中黎家家财的意思。 黎家果然也如他所愿,陪嫁十分丰厚,云家也因此过上了富贵日子。 后来云肃有了从龙之功,得封伯爵,地位水涨船高,他便觉得商户女配不上自己了,说出去有失身份。 只是连皇上都为众表率没有休弃糟糠之妻,他也不敢休妻,只是抬了两房官家出身的侧室,又对黎月笙各种冷待。 黎月笙生了云清后身子便受了损伤,若是静心调养或许还能恢复,可云肃的冷待让她心灰意冷,两名侧室也不是善茬,见云肃不喜正室,便成日里给她使绊子。 黎月笙若是训斥责罚,她们便哭到云肃跟前,每每总以云肃维护侧室、责怪黎月笙收尾。 黎月笙本来身体便不好,再加上郁结于心,终究是年纪轻轻便去了。 黎月笙去后,云肃和苏婉儿看对了眼,云肃不惜把嫡长子云清送回江南老家也要把苏婉儿娶回家。 苏家虽然压对了宝得封高官,但是那会儿才刚刚入京,没有站稳脚跟,他家之前也不是大家族,没有财富积累,因此苏婉儿出嫁时的的陪嫁也算不上多么丰厚。 因此伯府前些年都是靠着云清他娘的陪嫁在支撑,虽然后来伯府慢慢经营起来了,但云清他娘的陪嫁却仍是不小的一笔财产,苏婉儿怎么舍得给出去? 她仗着云清不懂这些,根本没把黎月笙的嫁妆陪嫁出去,云清的嫁妆看着丰厚,其实大多是皇帝赏赐,再加上王府的聘礼,看起来便十分能唬人,不知道内情的人还得夸她大方。 此时被云清点破,云肃脸色涨红,对着苏婉儿怒道:“都是你干的好事!” 苏婉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呛了回去:“呵,你多清高,这些年你没吃用?没动过她嫁妆里的东西?” 云肃胸膛起伏,这件事若传出去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他,他后悔莫及,自己错看了这个儿子,误把他当做了无害的羊羔,现在他却生生要从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去。 云肃看了眼云清,咬牙切齿地对苏婉儿吼道:“你闭嘴!” 他喘了两口气,接着道:“你去把这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差地准备好,三日后送去瑞王府。” 苏婉儿眼里含恨,本还想说些什么,终究是咽了回去。 苏婉儿拿着单子走了,云肃瘫倒在圈椅上,对从他面前擦身而过的云清低声道:“你这么威胁亲生父亲,你会有报应的。” 云清停下脚步,冷笑道:“你当初逼我去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报应?” 他不会相信他们送来的任何消息,他只想让两人日夜都活在不知何时就会东窗事发的恐慌之中,以偿还他们欠“云清”的债。 第19章 意外 皇宫都堂,是为中书省议事办公之地。 右相苏裕悯坐在上首,对众人道:“皇上让我等给瑞王殿下拟定封地,诸位大人可有建议?” 众位大臣一时之间都斟酌着没有开口。 这封地往好了提怕是会被右相误以为交好瑞王,可若是太差了也未必能在皇上那里交差,毕竟是之前备受宠爱的王爷,虽然大家都说瑞王栽了,但君心难测,这些混迹官场多时的老油条都不会贸然下定论。 见状,右相一派的刘大人抚了抚胡子,第一个开口道:“依我看,西北邬州如何?虽则气候寒冷些,地域却十分广阔。” 地域广阔……知道内情的大人们抽了抽嘴角,若大部分地方甚至都不能住人也能算是一个优点的话…… 众人心里便大致有了底,在脑海里将条件差不多的地方都过了一遍后,便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 “那我建议轩州……” “轩州怕是有些太小了……” “下官倒是觉得浣洲不错……” 既要揣摩圣意,又要兼顾上官的想法,能满足条件的地方并不多,众人争论了半晌,末了,递到苏裕悯面前的便只有三个备选,分别是浔州、浣州和宁州。 宁州。 苏裕悯眼神一凝,蓦地笑了笑:“贾大人,你提议宁州可有什么说法?” 贾大人拱了拱手,脸上的笑容有些谄媚:“下官想着,宁州本来是个富庶的地界,分封给瑞王殿下也不会辱没了他的身份,现下虽然因为山匪的原因没落了些,但那都是些乌合之众。” “王爷既是天潢贵胄,又有程将军这样的外祖,想必镇压那些匪众不在话下,到时候王爷既能得到一个富庶的封地,又能造福一方百姓,岂不美哉?” 他说得冠冕堂皇,可在座的没人是傻子。 编个好听的名头,实际给的却是个烂摊子,众人都知道他这么做无非便是为了巴结苏相,心里不屑他如此奴颜媚色,脸上却不会泄露分毫。 果然,苏裕悯听完后笑着点了点头,“甚好,便拟定宁州为瑞王殿下的封地,诸位可有不同意见?” 大臣们都笑着拱手,口称没有。 贾大人则是笑得十分欣喜,众人撇嘴,小人得志。 中书省拟定的折子很快便呈了上去,苏裕悯本已做好了应对皇上诘问的准备,却没想到竟然异常顺利,皇上看过之后没多犹豫便批了折子,直接令人起草诏书。 苏裕悯心里一喜,面上却稳住不露分毫。 瑞王府。 三日之期刚到,武成伯府便马不停蹄地把东西送了过来。 云清的清桐院堆满了箱笼,箱笼全都敞开放在地上,里面虽然装的都是贵重之物,却都放得乱糟糟的,月湖和玉溪正随着阿舒一起对照着单子清点物品。 阿舒念一项,月湖和玉溪便在箱笼中间翻找,若找到了便应一声,再将物品取出,重新分门别类地放好。 贺池到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三人忙得热火朝天,云清则是靠在躺椅上,手里正拿着一叠银票和地契细致地点算,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庆。 初夏的阳光洒透过树枝的缝隙洒在他身上,看起来温暖又惬意。 阿舒不经意地一抬头便看到了杵在门边的贺池,立马行礼道:“见过王爷。” 贺池气势冷淡,阿舒便一直有些怕他。 刚进府时阿舒听说王府里贴身伺候主子的多是内侍和丫鬟,他便一直担心贺池会不许他继续伺候少爷,就算最后贺池点了头,他也如愿以偿地留在了他家少爷身边,见到贺池时他还是会瞬间变成鹌鹑。 贺池抬了抬手,示意不必多礼,对看过来的云清道:“宫中已经派出传旨的内侍了,你和本王同去接旨。” 云清应声,起身和贺池一起去了前厅。 不多时,大太监德如便带着圣旨走了进来。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6节 德如笑着对两人道:“瑞王殿下,王妃,接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赐宁州为瑞王封地,五月廿八之前离京赴任……钦此。” 贺池双手接过圣旨,元福公公上前塞给德如一个小钱袋,德如面不改色地收进了袖袋,笑着道:“圣旨已经送到了,那咱家就先告辞了。” 待德如走后,贺池又将圣旨展开,细细看了一遍。 云清也站到了他身边,笑着道:“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贺池勾了勾嘴角,眼里满是张扬的意气。 —— 四月廿一,天子寿诞,与民同庆。 朝中休朝两日,民间也有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热闹非凡。 承安帝今年五十一岁,虽则勤于锻炼,身体还算康健,但终究年纪大了,或许这段时日的贪污大案和两个皇子相继离京之事让他生气伤神太过,面上虽然带着喜色,却还是能看出些许疲态。 白日里是百官祝寿、外邦来朝,到了晚间,便是家宴。 后宫嫔妃、皇子公主齐聚一堂,为圣上贺寿。 寿宴开始,皇子们依次为承安帝献上贺礼。 最先上去的是平王贺源,他本来是行二,只是大皇子未长成便夭折了,因此他是现在皇子当中最年长的一位。 贺源行过礼后,转身对着后方拍了拍手。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四个宫人抬着一个一人高的物品,上面覆着红绸,看形状倒像是颗树的模样。 只是四个宫人走得小心翼翼,似是手中的东西不能晃动,走到大殿正中,才轻手轻脚地将贺礼放在了贺源身侧。 宫人退下后,贺源上前一把将红绸掀开,竟赫然是一颗玉树! 白玉里氤氲着着丝丝缕缕的绿色,树干和树叶的纹理都雕刻得栩栩如生,最绝的却是树上竟然还挂着玉桃——玉桃全是用无暇的白玉雕成,有大有小,枝干粗壮处的玉桃便大些,枝头的玉桃便如刚刚长出还未成熟一般,看上去十分圆润可爱。 如此做工,如此用料,背后花费之巨大,简直令人咋舌。 见众人都被他这一手镇住,贺源脸上露出得色,朗声对承安帝道:“儿臣仅以此仙桃树献给父皇,祝父皇寿比仙人,福寿绵长!” 承安帝朗笑道:“老二有心了,来人,将仙桃树送到养心殿去,好好寻个地方摆起来。” 贺源喜上眉梢,寻常礼物都是收入库房,只有极为喜欢的父皇才会摆出来,不枉他准备了这么久。 坐在妃嫔席首位的苏贵妃也笑得十分与有荣焉。 云清看着上首的帝王,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他也能猜到,贺源如此张扬,必然只能让皇帝对苏家的忌惮更上一层楼。 苏家权势过盛,已经认不清自己的地位了。 有了贺源这个开场,后面的礼物难免被衬托得有些平平无奇。 贺澜送的礼物中规中矩,倒是贺泓,没送金银器物,反而是手写了一张百寿图,抄了一百册《地藏经》为承安帝祈福。 他跪地磕了三个响头,沉声道:“父皇,儿臣以后不能在您跟前尽孝,只能日日抄诵佛经,唯愿父皇福寿安康。” 承安帝沉默了半晌,叹道:“你有这份心便好,朕收下了,起来吧。” 他准备得如此用心,倒是一下把同样即将离京的贺池给架了起来,众人都等着看贺池的笑话,贺池却无所谓。 左右承安帝都不喜欢他,就算他做出这种大孝子的举动,承安帝多半也是无动于衷的。 贺池献上原先便让元福准备好的寿礼,承安帝却像是还沉湎于和贺泓的父慈子孝中,随便说了两句便让人收下了。 贺池面不改色地退下,像是根本不在乎皇帝对他和对贺泓截然不同的态度一般。 没看到想要的反应,贺源无趣地撇撇嘴,目光却还是流连在贺池这边。 送礼环节结束,便开始上菜了,同时大殿中央也开始表演贺寿的节目。 云清拦住了给他斟酒的婢女,小声道:“劳烦给我换成茶水,我这几日身体不适,不能饮酒。” 婢女应道:“不如婢子去拿一壶给小公主们准备的果子酿给您?” 云清笑道:“那再好不过了,多谢。” 婢女福了福身,悄悄红了脸,很快便拿了一壶果子酿回来给云清斟上。 皇上寿辰,自然少不了祝寿敬酒,妃嫔们为了讨皇上欢心,吉祥话一句接一句,云清一直跟着举杯,喝果子酿都快喝饱了。 这时又有宫人开始上甜汤,到了云清这,上菜的宫人却突然踉跄了一下,一碗甜汤瞬间洒了云清一身。 宫人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认罪:“请王妃恕罪,奴才不是故意的……” 他不停地磕头,浑身抖得像筛糠一般,云清道:“不碍事,我去换一身便是,你起来吧。” 贺池皱眉看了过来,小太监刚起身,对上贺池的目光后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退下了。 云清起身去更衣,负责服侍他的婢女引他过去。 云清今日穿的是王妃吉服,十分繁复,他弄了半天才把沾满汤汁的外衫解开,刚脱下搭在屏风上,便听到房间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谁?” 婢女候在门口,不会自作主张开门进来,云清瞬间便察觉到了不对。 “八弟妹莫要紧张,是我。” 贺源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过了屏风。 云清脱去大衫后只着青色圆领袍,贴身的样式更显得他身姿优美,腰细腿长。 看到云清的一瞬间,贺源的眼神便黏在了他身上,他想起春猎时云清穿着劲装的模样,他阅人无数,一看便知云清绝对是个极品。 云清冷淡道:“二哥这是做什么?” 贺源已经眼馋云清许久了,从瑞王府大婚之日见第一面起他便惦记上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动手。 现在贺池失势,再不下手云清便要随着贺池离京了,他实在心痒得厉害,今天便使了点小手段,打算一亲香泽。 贺源挂着自以为俊美的笑容:“二哥想做什么,你猜不到吗?” 云清被他黏腻的眼神看得浑身难受,也猜到了他想做什么。 弟弟之妻,皇宫大内……云清压下内心的震惊和荒唐,强行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脱身之法。 见云清眼神瞄着门外的方向,贺源善意地提醒道:“别想着逃跑了,门口都是我的人。” 云清果然露出慌张的表情,却故作冷静道:“你就不怕我到父皇面前告发你?” 贺源欣赏着云清的表情,心里的愉悦感越来越强:“你去啊,你有证据吗?本王若说是你勾引于我,你说父皇相信谁?” 云清睁大眼,惶然地摇了摇头,喃喃道:“那我便告诉王爷你强迫于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贺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噗地笑出声来。 “你敢告诉他吗?他要是知道你被别的男人碰过了,你是什么下场,你想过吗?再说了,就算告诉了他又怎样,他现在已经失宠了,他敢做什么吗?” 贺源每说一句,云清的脸色便苍白一分,待他说完,云清似是终于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眼神里透露出绝望,像是戳一下便要碎了。 贺源的神情却更兴奋了,在他眼里,这样的云清实在是美得惊人。 他换了一种语气哄道:“二哥可比八弟会疼人多了,你只要从了二哥,待我登基,便把你从那穷地方接回来,封你做贵妃,或者你想做官也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云清听他越说语气越急促,瞄了眼他下身,不由在心里骂了句变态,表面上却是惶惶地抬起头,眼里像是蕴着泪,不太确定地看向贺源。 贺源看到他的这个模样只觉得更加把持不住,脸上终于露出急色的表情,嘴里哄着,迫不及待地上前想要一亲香泽。 云清维持着表情,暗中瞄准,蓄力。 “啊——” 贺源惨叫一声弯下腰,却反应极快地拽住了云清的胳膊,他是习过武的,身材比云清壮硕,力气也比云清大得多。 “你敢……这么对我,你给我……等着,我干/死你。”贺源咬牙切齿地等着云清,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云清反手摸过身后的烛台便想再给他一下,却突然被拉住了手腕。 云清以为是贺源的人,心里一沉,想着今天恐怕是要栽在这里,却见面前的贺源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与此同时,熟悉的声音传进了他的鼓膜。 “别怕,是我。” 云清蓦然回头,便看见了贺池的俊脸。 他猛地闭了闭眼,终于放松下来。 贺池脸色阴沉,他单手捏着贺源的手腕,贺源疼得脸色扭曲,不得不松开了拉住云清胳膊的手。 贺源好事被打断,命/根子又被踢了一脚,脸色难看至极,事已至此,他抬起头看着贺池笑道:“八弟怎么才来?弟妹的滋味可真是不错……” 他话没说完,便被贺池一脚踢到了一旁。 贺池冷着脸,拳脚都往衣服能遮住的地方砸,贺源想反抗,却根本起不了身。 他再也顾不上嘴硬,向着屋外连声喊道:“来人啊,来人!!” 门外却始终没有动静。 等到贺源的呼救声开始变得有气无力,贺池才停下手,他的气息依旧平稳,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地看着地上软成一滩的贺源:“给我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你真以为自己无法无天了吗?” 贺源眼神一动,似是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因为身上的疼痛只是徒劳地嗫嚅了一下。 贺池收回眼神不再管他,转身上前握住云清的手腕,带他离开了房间。 门口倒着两个侍卫,贺池伸脚踢了下其中的一个,那侍卫吃疼醒过来,迷迷糊糊地一睁眼便对上了贺池的冷眼,吓得一个激灵爬起身,立即跪地行礼。 贺池扔下一句“你们王爷在屋里”便带着云清走了,侍卫昏昏沉沉地一转头,便看见自家王爷倒在地上,顿时吓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地进了屋。 云清跟着贺池走在花园里,微风拂过,他才惊觉自己后背的内衫已经被冷汗浸湿。 贺池的声音有些迟疑地响起:“你还好吗?” 云清回过神,笑了笑:“还好,多亏王爷及时赶到,王爷怎么会来?” 贺池道:“你离开不久父皇和众妃便移去了畅音阁听戏,我本想等你回来便回府,却突然看到了领你去更衣的婢女,一问之下才知道有人前去接替她,把她支了回来,我叫了掌事姑姑过来问话,她却说从没叫人去接替她,我察觉到不对,便过来寻你。” 云清点点头,这次多亏了贺池心细,不然他放倒贺源威胁侍卫的计划可能还没成功便被闻声而入的侍卫制止了,到时候等待他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他可以用计谋将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忽视了一旦正面对上,以他的武力值,简直毫无胜算。 他得更加小心才是。 贺池转过头,便见云清垂着眼,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像是难过极了,身体也在微微地发着抖。 云清正在脑海中复盘今天这件事的始末,身上突然便被罩上了一件披风。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7节 云清抬头,便见贺池站在自己身前,表情认真、动作有些笨拙地给自己系披风的系带。 贺池刚才离开时顺手抓了一件披风拿在手里,此时见云清有些发抖才想起来,立即抖开给他披上。 系好带子后,贺池抬眼对上云清的视线,不太熟练地安慰道:“别难过了,本王给你出气。” 有些寒凉的夜风被披风阻挡在外,身体温暖起来的同时,心也被温水细密地包裹起来,慢慢回暖。 云清笑得很开心:“那我便等着王爷帮我出气。” —— 顺天府位于京城元吾街,街上往来的行人商贩无数,极为热闹。 府门前的区域却是极清净的,寻常百姓从来不敢踏足。 这日,一对穿着体面的中年夫妻却走进了“禁区”。 守在门口的衙役正想出声呵斥,便见那中年妇人猛地上前几步来到鸣冤鼓前,拿起鼓槌便开始用力敲击起来。 “咚——咚——” 沉重的鼓点敲击在众人耳膜,行人纷纷停住了脚步看过去。 天子脚下,治安极好,众人都已经想不起上一次听到鼓响是什么时候了。 看这架势,怕是要有大案了。 第20章 离京 顺天府。 府尹汪元岭有些发愁。 昨日有对从沃州来的夫妻到顺天府击鼓鸣冤,称自己家的小儿子来京城赶考无故失踪,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还遍寻不到踪迹,不知是生是死。 得知他家书童在自家小少爷刚失踪时便递过状纸,汪元岭连夜让人翻找出一月前的案卷,又叫了当时经手这桩案子的通判前来问话。 通判回忆道:“下官还记得这桩案子,当时下官询问书童他家少爷是否和人结仇,书童很肯定地说没有,下官派出了十数名衙役走访了他们住的那条巷子,却一无所获,一丝线索都没有,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案件便一直这么放着,悬而未决。” 汪元岭一听便皱起了眉,这种失踪案,当时没有问出线索破案,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周围人的记忆都模糊了,勘破的可能性实在是低。 汪元岭将推官和两名办案经验丰富的通判叫到书房,让众人一起研究,三人正辩得激烈,张捕头大步跑了进来,语气急促:“大人,有人报案,城郊发现了一具尸体。” 汪元岭蹙了蹙眉,果然,捕快紧接着道:“死者是一名年轻男子,据描述,和昨日来报案失踪的那名小公子有些相像。” 中年夫妻带着书童前来认尸,妇人当场便哭晕在衙门。 因为击鼓鸣冤的事,关注这件案子的百姓不少,现在有了最新进展,很快便在民间传开了。 失踪案变成了命案,死的还是名赴京赶考的举子,消息传播的速度比汪元岭预想中还快,他立即组织了不少人手一起破案。 之前破失踪案时一无所获,众人都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终究是人多力量大,仵作从尸体上找到的线索帮了大忙,他们也找到了之前遗漏的目击者,很快就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汪元岭看着呈上来的调查结果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失踪案,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牵扯到恒王府。 他能坐上顺天府尹这个位置,自然精通左右逢源之术,汪元岭想了想,写了封拜帖送到恒王府,打算探探情况,顺便和那位通个气儿。 可派去送拜帖的下人却很快带来了恒王养病谢客的消息。 距离认尸那天已经过去了十日,那对夫妻天天到衙门口哭,这日也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说他们已经找到了凶手,硬是想进衙门求见,被衙役拦住后便坐在门口,举着状纸喊冤。 妇人本也是个体面人,可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么出息的小儿子,无端被人虐杀抛尸荒野,哪家父母能受得了? 门口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众人议论纷纷,有同情两人出言安慰的,也有分析杀人凶手身份的,汪元岭一个头两个大,立刻调了衙役把人驱散,却还是没想好这事究竟如何处理。 不等他想出解决方案,便有御史直接在早朝上参了他一本。 “皇上,臣要弹劾汪大人办案不力,致使举子被虐杀一案闹得人心惶惶,现在已经有传言说他是知道科举舞弊的秘密才被杀害,科举之事关乎国本,事态如此严重,汪大人却拖着迟迟不破案,其心可诛。” 承安帝看向汪元岭,“还有这事?” 汪大人额上的冷汗瞬间便下来了,他立即跪下应道:“皇上,并非是微臣拖着不破案,事关皇子,微臣不得不谨慎一些啊。” 他也顾不得许多,再瞒下去说不定便要被治一个同谋之罪,只能把调查结果详细地在朝堂上说了出来。 汪元岭话音落下,一殿寂静。 众人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贺源比起女色更爱男色,府中便有不少男宠,这件事本也可以算得上是风流逸事,不会有人过多置喙,可若是真的强掠考生入府,还把人弄死了……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此事掺和不得。 苏裕悯却是坐不住了,出列行礼道:“皇上,此事恐怕是有人陷害啊,恒王性子纯善,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承安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是不是有人陷害一查便知,来人!宣恒王。” 苏裕悯眉心一跳,事发突然,他就是想做些什么也来不及了。 —— 贺源那日被贺池揍了一顿,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内里却全是伤,稍微动一动都疼得一身冷汗,他不得不谎称受了风寒在家养伤。 贺源恨得牙痒,却也不敢告状,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贺泓已经离京,许多人转投到他名下,他从未觉得储位离自己这么近过,几乎已经是唾手可得。他咬牙切齿地想着,等自己登基,一定要第一个弄死贺池。 王府总管突然来通报消息,贺泓身子不爽利,心情也十分烦躁,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王爷,皇上宣您即刻进宫。” 贺源不敢耽搁,连忙撑着身子入宫,早朝已经散了,他随着内侍来到御书房,还没来得及和候在门口满脸焦急的苏裕悯说上话,便被传了进去。 贺源忍着疼跪下行礼:“不知父皇宣召儿臣所为何事?” 承安帝扔了本折子到他面前:“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贺源不明所以,捡起折子打开,看到一半脸色就变了。 这件事怎么会出纰漏?之前都没事的……到底他还记得是在御前,连忙磕头道:“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没做过。” 承安帝光看他的表情便已经明白了几分:“朕已经派人去审三喜和刘九了,你确定你没做吗?” 语气虽然淡然,落在贺源的心间却恍若惊雷。 贺源瞬间慌了,这件事发生得太快,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他权衡再三,终究是哭着跪下认错:“父皇,儿臣错了,您听儿臣解释,儿臣不是故意的,是他想跟着我……” 承安帝闭了闭眼,语气里透露出浓浓的疲倦:“滚回你的王府去,从今日起,没有朕的允许休得踏出王府一步。” 贺源愣愣地瘫坐在地上,追悔莫及。 —— 考生被杀害一案最终以两个王府家仆被斩首告终,对外的说法是两名家仆贪图公子钱财,见他独自进京无依无靠,便起了歹心。 歹徒伏诛,夫妻两人买了棺材,带着小儿子回了家乡。 百姓们很是唏嘘了几日,当然不信的人是有的,却也不敢拿到台面上说。 大臣们则是心照不宣。 贺源被禁足,门庭若市的恒王府冷清下来,贺澜一时之间反而成了最大的赢家。 云清听着外界的消息,躺在躺椅上发呆。 贺池在从宫中回来的那天就告诉了云清他的计划,现在一切如他们预期的那样发生了。 贺源的气焰被打压下去,等他解除禁足,贺澜的势力肯定早已今非昔比,到时两人势均力敌,相互制衡,一时之间必然难以斗出胜负,那他们在封地默默发展的时间便会多了许多。 可害死少年的罪魁祸首却只被罚了禁足。 云清相信少年的父母未必不怀疑,可那是皇家,他们能怎么办呢? “少爷,你说要出手的铺子和田庄,有好几家人出价,你看看。” 阿舒欢快地跑进来,他现在不用每天陪着云清读书,反而是经常出去帮云清办事。他知道他家少爷在王府过得不错,便也一扫之前在伯府愁眉苦脸的状态,重新变得活泼起来。 云清收回思绪,坐起身接过阿舒手里的册子。 这几个铺子都是云家还回来的嫁妆里的东西,当初黎月笙跟着云肃从江南来到京城,便把原来在江南的产业卖了,到京城重新置办。 这些都是黎家人出手帮忙置办的,自然都是极赚钱的产业,挂出去之后便有不少人抢着要。 云清一目十行地看完,起身道:“走吧,我去跟他们亲自谈谈。” —— 王府产业众多,还有仆人要安置,元福公公一连半个月都忙得脚不沾地,终于赶在五月过半时收拾好了行李。 五月十八,贺池携云清进宫拜别皇帝,之后又分别去了妃园寝和程家陵园祭拜。 五月十九,瑞王携家眷离京,前往封地——宁州。 第21章 金蜀黍 “少爷少爷,我看到码头了,我们马上就到沃阳了!” 云清本来神色恹恹地歪在榻上看书,听到阿舒的话之后精神一振,放下书起身走出了船舱,来到了甲板上。 从京城到宁州最快最便捷的方式便是先从京城到轩州,然后取水路到沃州,再从沃州转成陆路到宁州。 他们已经走的是最近的一条路了,饶是如此,进入沃州地界时也已经到了六月下旬,又行了两日才到沃州首府沃阳。 天气炎热,船行在运河上也觉不出凉爽来,云清怕热,哪怕是穿着最凉爽透气的天丝缎也觉得难受,恨不得把衣服的胳膊腿儿全剪了。 此时他却顾不上烈日炙烤了,经历了将近一个月的航程,他现在对陆地的渴望到达了顶峰。 贺池已经在甲板上了,听到身后的动静,他扭头看向云清,这段时日两人朝夕相处,倒是比之前熟稔了许多。 “王爷。”云清笑着打招呼,“听阿舒说我们快到沃阳了。” “嗯。”贺池伸手指向前方,“那就是沃州最大的码头,沃阳码头。” 云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前方的河面极其宽阔,停了许多船只,喧杂的吆喝声隐隐约约地从远处传来——是力工卸货的号子声。 云清感慨道:“码头这么繁忙,难怪沃州富庶。” 运河经过沃州的河段很长,因此沃州境内码头很多,来往贸易繁荣,是南方这几个州里最富庶的一个。 贺池点了点头:“沃州知州石启晟,为人圆滑,能力却不错,将沃州治理得很好。”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8节 云清转头看他:“那王爷要去见他吗?” 他们本来出京时用的是亲王仪仗,从京城出发前往轩州的途中,每途径一处便会引得当地官员前来参拜,贺池不胜其烦,索性撤去亲王仪仗,伪装成商队,到了轩州后直接包了一艘商船,出发前往沃州。 若要去见知州,便得表明身份前往。 贺池摇头道:“不去,现在去见他没有意义,我们在城中休整一晚,明天启程前往宁州。” 云清笑了笑, 到了码头,元福公公带着人去城中安排住宿,云清见码头热闹,便打算去逛一逛。 左右无事,这些天也在船上闷了太久,贺池便随他一起。 码头附近便有一个市集。 许多南来北往的行商在这里摆摊,卖一些本地没有的稀奇玩意儿。 云清逛得津津有味。 突然,他的视线一凝,快步走到一个摊子前,拿起一个黄澄澄的棒子,问道:“这个怎么卖?” 行商看了看两人的衣着,堆着笑道:“一两银子一个。” 云清挑了挑眉:“按个卖?” 行商舌灿莲花:“客人您有所不知,这是从南洋运回来的金蜀黍,您看这色泽多富贵,摆在家中或是送给亲朋好友都是十分不错的。” 他看了看云清,又继续卖力推销道:“公子应该已经成亲了吧,您看这金蜀黍籽粒这么多,寓意是极好的,摆在家中保管您多子多孙多福气。” 贺池眼神奇异地看了过来,云清抽了抽嘴角:“行了,别跟我吹了,十文一根,你一共有多少存货,我全要了。” 行商本想着宰个冤大头回回本,看云清衣着富贵,人又年轻,看着像个读书人,以他的经验这种人一般脸皮都薄,他拉着多吹嘘一会儿说不定就拉不下脸皮付钱了。 谁知竟然遭到断崖式砍价,行商表情懵了懵,连张着的嘴都忘了合上,紧接着却听到了云清说全都要买下的消息,他的表情迅速转为惊喜:“我那儿还有三百多根呢,公子当真全都要了?” 他这次去沅州,听了那边南洋客商的忽悠,以五文一根的价钱进了一堆金蜀黍,结果一路兜售,根本卖不出去,这东西又沉又占地方,他天天发愁,恨不得赶紧脱手。 现在终于有人要买了,十文一根算上一路的运输费用他也算薄薄地赚了一点,总比砸手里好。 见云清点了点头,行商立即开始收拾自己的摊铺:“公子稍等,我的货全都存放在客栈,我这就带您去。” 贺池眼神惊奇地看着两人迅速达成交易,他不知道云清买这么多祈求多子多孙的金蜀黍做什么,难掩好奇地跟着他一起往行商的住处走去。 云清验了货,发现全都保存得挺好,便爽快地按照十文钱一根的价格付了三两八钱银子,行商乐呵呵地,立即主动表明可以帮他们把金蜀黍送到住处去。 云清又细问了行商在何处跟何人买的金蜀黍,行商做成了生意,自然知无不答,反正这金蜀黍的生意他是不可能再碰了,也不介意告诉云清。 云清仔细记下后,便告诉了他自己下榻的地址,让他送过去——刚刚他们逛到一半就有侍卫前来告诉两人今晚的住处在哪里了,也不知他们怎么是找到贺池的。 行商先运着东西走了,云清和贺池慢悠悠地闲逛回去。 云清对街边的美食报以极大的热情,不一会儿两只手里就都塞满了吃的。 贺池从小受到的礼仪教养让他做不出在街上边走边吃的事来,看云清都拿不下了还在买,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帮云清接过了小贩递过来的糖水。 云清眼里闪过笑意,低头扎了块炙猪肉打算趁其不备塞到贺池嘴里——却落了空。 贺池反应极快地往后避了避,云清眨了眨眼,用烤肉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唇,“张嘴,很好吃的。” 贺池皱了皱眉,抬眼看云清却对上了他眼里极放松的清浅笑意,鬼使神差地张了嘴,咬下了竹签上的烤肉。 是好吃的。 肥瘦相间,调味也恰到好处,贺池咽下烤肉,看着吃得香喷喷的云清,拧开竹筒把糖水递了过去。 云清道了谢,伸手接过竹筒,两人的手指短暂地相触。 贺池收回手,轻轻蜷了蜷手指。 等到云清吃饱喝足,贺池才问起云清买金蜀黍的事。 两人已经走到了街巷里,行人寥寥,云清靠近了贺池一些,保证说话的声音只有他一人能听见。缓声开口道:“南洋有一种谷物,名叫玉米,也叫玉蜀黍、苞米,耐寒耐旱,可在土壤贫瘠的山区种植,且十分高产。” 贺池眉间一凝,“金蜀黍?” 云清的声音轻而缓,落入贺池的耳中却宛若惊雷:“对,除了这个,南洋或许还有别的高产作物,若是都能引入大瑜,何愁天下百姓无粮?” 贺池眼神震动,被云清话中的豪气激得心潮起伏。 他不知云清为何选择了自己,以云清的聪慧和他掌握的这些信息,不管投在谁的麾下都能得到极高的权势和地位,他却偏偏选了没有人放在眼里的自己。 可不论原因究竟是什么,既然云清选了他,他一定会拼尽全力,拿下这江山,再和云清一起,亲手打造出云清口中的那个盛世来。 —— 第二日,众人便整装往宁州而去。 在沃州境内又行了十来日,才终于看到了界碑。 进入宁州,差异显而易见。 在沃州,官道上经常能见到往来的商队,或是独行的马车,等到走进宁州的分岔路口,路上的商队便陡然减少了。 商队的人也不像之前那样爽朗健谈,反而多是愁眉苦脸的。 大部分人看到他们这么大的商队,都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们,却也不会说什么,赶着车马便匆匆地错身而过。 倒是有个精壮汉子,停下来好心提醒了他们一句:“前头有山匪,你们还是快掉头回去吧。” 云清这日骑着马行在外面,他的穿着和寻常护卫大不相同,一看便知在商队里有些地位,因此汉子的话便是对着他说的。 云清拱手道:“我们受人之托前往封宁城,回不得头。大哥,那些山匪真有这么凶吗?我们雇了这么多护卫也打不过?” 汉子看了眼他们的队伍,叹道:“寻常的寨子自然吃不下你们这么大的商队,可你们一看便是肥羊,说不得他们便联合到一起对付你们。” “况且就算这些小寨子不出手,可你们去封宁城必须得经过翼断山啊,那可是龙虎帮的地盘,匪众何止千数,你们斗不过的,听我一句劝,别去了,怕是有去无回啊。” 云清和贺池对视了一眼,这么大的匪窝,离封宁城也不算太远,竟然真的嚣张至此。 贺池沉着脸,封宁城的官兵,实在太废了。 云清让阿舒取了些在沃阳城买的特产过来,他递给汉子:“多谢大哥提醒,只是这封宁城我们却因故非去不可。” 汉子见劝不住,有些生气地摆了摆手:“非要去找死也随你们吧,我不图你们这些,我走了。” 他说完便一挥马鞭,拉车的马儿嘶鸣一声,哒哒地往前跑了。 阿舒有些生气地看着他的马车,“少爷,他也太不识好歹了,你送他吃的,他怎么能这么对你说话?” 云清倒是不在意地笑了笑:“在他眼里不识好歹的是我们才是。” 商队继续前行,果然路上遇到了好几波规模不大的匪帮,精壮的土匪站在林间树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却因为忌惮他们人多没敢动手。 这日,商队离开了黔余县,赶往下一处落脚的城镇。 行至正午,到了吃饭的时间。 商队正要找地方停下,官道右侧的山上却跌跌撞撞地跑下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护卫在侧的侍卫察觉到动静,转身盯着山间,手搭住刀鞘上随时准备着出刀。 少年离得近了,众人才看清他身上的血污。 少年嘶哑的喊声传进众人耳里。 “救命!救救阿娘,救救爹爹……求你们救救他们!救命……” 第22章 村庄 商队停了下来。 侍卫们盯着四周,不敢松懈。 程樾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少年终是体力不支,跪倒在他面前。 程樾伸手扶起他,少年满脸泪痕血污,大口喘着气,努力地对程樾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爹娘,救救我们村子。” 程樾问道:“你们村子在哪?发生了什么?” 少年喊了一路,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我们村子就在山后,前面官道转过去就能看到,开山寨的人来了,他们来抢粮食,砍伤了好多人......” 程樾凝着眉,根据他们打探到的消息,从黔余县到柳溪县的途中是有个土匪寨,不过寨子不大,应该不敢对他们这样的商队下手,没想到竟然被他们撞上寨子里的人出来劫掠村庄。 程樾叫了个侍卫过来把少年扶过去,自己回去把情况跟贺池云清说了一遍。 周围地势平坦,除了少年跑过来的小山坡外没有别的山做遮挡,是最不易设伏的地形。 贺池迅速作出判断,他点了一只小队出来,让程樾带着剩下的侍卫保护好云清和商队,他则是带着小队脱离队伍骑马疾驰而去。 见云清目露担忧,程樾宽慰道:“王妃别担心,一个小寨子而已,王爷一个人都能把他们挑了,这些人足够了。” 云清点了点头,看向被带过来的少年。 随行的府医刚才给他检查过,少年身上的血污大部分都是别人的,他只有小臂被划了一刀,这会儿已经被府医手脚麻利地包扎好了。 见少年一直眼神担忧地看向村子的方向,云清示意他坐上马车,一行人没多耽搁,很快便重新整队向着村子的方向出发了。 车队里载着箱笼行礼的马车多,行得便慢些。因此等云清他们赶到的时候,村子里的打斗已经结束了。 一众匪徒被捆起来扔在村口,放在他们旁边的尸体跟他们穿着打扮相似,想必都是他们的同伙。 守在匪徒旁的正是贺池带走的亲卫之一,他上前对云清禀报道:“王妃,王爷说未免寨子里的人得到消息逃跑,便直接带着人去了开天寨,他让您来安排村子里的善后事宜。” 云清定了定神,条理清晰地吩咐道:“让人统计村民的伤亡情况,受伤尚轻还能挪动的人全部集中到村口,由懂包扎的侍卫家丁帮忙处理,府医优先去医治受伤较重不好挪动的村民。” “是,王妃。” 此次带出来的侍卫都是贺池的亲兵,对王府绝对忠心,贺池曾下令要像保护他一样保护云清,侍卫们便知道了云清的地位,自然会听从他的命令。 此时在云清的安排下,众人井井有条地行动起来。 村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报信的少年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他顾不得自己的伤,跌跌撞撞地往村里跑去,云清下了马,跟在他身后。 村里家家户户的门都大敞着,院子里、路上都是一片狼藉,到处洒落着粮食。少年目标明确地往一座土房跑过去。 云清落后他几步,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少年悲痛欲绝的哭喊声。 “爹——娘——” 云清心下一沉,顿住了脚步。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云清的脸色有些发白,他不是没有闻过血的味道,可一旦知道这些都是人血,是许多人受伤、死亡的味道,他就觉得吸到肺里的空气沉甸甸的,吐不出来似的。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9节 散落在地上的米粮都是糙米,而且应该都已经是陈米了。 田地里的粮食还未成熟,家家户户都没什么余粮。就为了护住这些为数不多的口粮,村民们拼了性命。 一个小娃娃走到了云清在的这条村路上。 他一路走一路捡些漏在地上的米粮、蔬菜,走得摇摇晃晃,小小的怀抱里也装不了什么东西,一路捡一路掉。 云清蹲下帮他捡起掉在地上的菜,温声问道:“你捡这个做什么?” 小娃娃脸上没多少肉,一双眼睛却又圆又亮,说话还带着奶音,他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大哥哥也不怕生,脆生生地应道: “我要捡回去给爷爷吃,爷爷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我捡回去给爷爷,爷爷就醒过来陪我玩了。” 小娃娃说话颠三倒四,自有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逻辑,云清试图理解了一下他说的话,脸上的笑意瞬间凝住。 云清沉默地看着小娃娃,想说的话梗在喉间,他看着因为捡到了一个窝头开心地笑起来的孩子,只觉得胸腔里像是凝着一股气,让他想愤怒的嘶吼,也想不管不顾地叱骂。 这些朴实的农民不该这样活着,天底下的百姓不该这样活着。 小娃娃见漂亮大哥哥红了眼眶,有些纠结地从怀里掏出了刚捡到的窝头,递给云清糯糯地道:“大哥哥别哭了,这个分给你吃。” 云清摸了摸小娃娃的头,接过窝头放回他怀里,“谢谢宝宝,哥哥不饿,你自己吃。” 小娃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大哥哥真温柔,不像他娘亲,总是叫他淘气鬼,可是娘亲也睡着了......他得多捡一点好吃的回去,这样娘亲醒过来就会夸他了。 小娃娃想的东西都很简单,他跟云清挥了挥手就继续跑到另一边去捡东西去了。 云清看着他小小的背影,没有阻拦。 左右村里都是侍卫,不会出事,就让他再捡一会儿吧...... 云清回到村口时,受轻伤的村民都已经包扎好了,还有家人留在屋里的就赶紧回去了,剩下的要么是没有家人,要么便是家人都没了...... 众人坐在一起,神色灰败,口粮被抢了,家里人也没了,想不明白这日子还有什么活法。 一旁被扔在地上的土匪们则是神色惊惶,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到底是些什么人,怎么会这么厉害,又会多管闲事到这种份上,愿意拿出这么多药救一整个村子的人。 可他们却不敢贸然开口,被砍死的兄弟就堆在身旁,他们也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突然,一个少年从村里跑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把菜刀,向着被捆起来扔在一边的土匪扑了过去。 瑞王府的侍卫守在附近,见状连忙上前拦住他。 云清听见动静转头看去,被拦住的正是之前找他们报信求他们去救爹娘的少年。 少年浑身紧绷,双目通红,死死地盯着匪徒中的一人,被侍卫拦住后,却也没有使劲挣扎,让侍卫为难,只是紧紧咬住的嘴唇已经流出了血来。 云清叹了口气,轻声吩咐道:“放开他。” 说完便转过了头。 村民们沉默着,空旷的村口便只有匪徒的求救声响起,紧接着是惨叫声,混合着刀剁在骨头上的砰砰声响。 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飘散在空中,飘到了云清鼻尖。 云清从没面对过这样的场面。 残忍的、血腥的,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仇恨着。 这是他下令准许的。 又一具尸体被抬出来,摆在了空地上。 第二个村民站起了身。 那是一个还在花季的少女,她目光空洞地从一个妇人尸体上拔下刀,一步一步地走向土匪,双手握住刀柄,用力地往一个匪徒身上砍去。 越来越多的人站起身,他们身上都有伤,有些连行动都很费力,却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没有刀的就捡起地上的石头,沉默地往土匪身上一下一下地凿。 他们沉默地行凶,一时之间空地上只有匪徒的求饶声和惨叫声接连响起,血腥味浓重,连一向见惯了生死的侍卫们都偏过了头。 程樾抱臂看着,一向风流带笑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阿舒月溪等人早已忍不住跑到一旁吐了。 云清垂着眼,脸色白得仿若透明。 土匪们的求饶声渐渐微弱,村民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哭出了声,哭声越来越大,其中蕴藏的悲痛绝望厚重得能将人层层包裹进去,听的人眼眶也忍不住跟着红了。 突然,远处响起马蹄声。 村口的哭声戛然而止,村民们难掩恐慌地挤成一片,瞪着眼睛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第23章 喂食 贺池带人进村后,却发现村子里基本已经被劫掠一空,土匪们也已经在准备离开了。 他当机立断,下令能抓的就抓,不好抓就直接杀了,不能再让他们继续伤害百姓。 贺池带的人都是王府亲兵,是他的小舅舅程暄亲手带出来的,功夫极好,很快便把村子里的匪徒解决了。 这些匪徒落草为寇前很多都只是普通村民,能杀人不过是仗着心中的恶和手中有刀,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厉害的身手? 眼睁睁看着寨里的弟兄试图劫持村民作威胁被一招毙命后,剩下的土匪都吓软了腿,再也升不起反抗的心思。 侍卫们用绳子把扔了刀求饶的人捆了,扔到其他土匪的尸体旁。弟兄们凄惨的死相就在眼前,有那胆小的竟然被吓得尿了裤子。 他们开山寨平日里靠收点过路商人、商队的过路费,秋收时抢点粮食,倒也勉强活得不错,可最近过路的商人却越来越少了,他们寨子都快要揭不开锅了,两位当家这才决定要干票大的,谁知道刚开始便遇到了硬茬。 山寨的二当家张虎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他拿不准众人的身份,试探性地求饶道:“几位侠士,我们知道错了,我们把东西都还回去,行吗?” 贺池的声音比冰碴还冷,“那村子里的人命呢,你打算怎么还?” 张虎加大音量掩饰自己的心虚:“谁让他们死死抓着不给的?本来我们也只是想抢点东西,他们拼命抓着不放我们才会失手伤到他们,我们也快活不下去了啊……” 他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有多难,配上他那老实巴交的长相,若是不知道前情,说不得还真能被他骗过去。 贺池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冷冰冰地打断道:“你们抢了几个村子了?” 张虎做戏做给了瞎子看,脸上的表情有些讪讪,却也不敢不答:“就一个!这是第一个。” 问清楚寨子里还有多少人后,贺池当即作出决定,留下一个侍卫看守,他们则是抓了个小喽啰指路,往开天寨疾驰而去。 小喽啰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贺池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丝毫不敢隐瞒。 开天寨本来便是个不大的寨子,总共也不到五十号人,大部分的武力都被派出去抢劫了,因此当贺池他们根据小喽啰说的路线攻进来时,剩下的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留守寨子的大当家李开被贺池一脚踢到墙边,躺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没能起来。 侍卫们很快便把寨子搜了一遍,寨子里的粮食确实是没多少了,但是大当家的床底下却还藏着一箱元宝,拿去买粮食都够整个寨子吃好几年。 把钱藏起来不用,却让手下去劫掠村庄,简直丧尽天良。 寨子里除了十来个匪徒便只剩下三个姑娘,都是他们从山下抢来的,平日里不但被他们欺辱,还要给他们做饭,三个姑娘眼神发木,看到人接近就忍不住发抖。 贺池看着被反捆住手挤作一堆的匪徒,沉声道:“手上沾过血的站出来。” 无一人出列。 这时三个姑娘中年纪最长的那个突然出声道:“他们全都杀过人,尸体都扔在后山。” 李开立即骂道:“臭娘们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等着,老子弄死你。” 贺池看了过来,李开被吓得一抖,辱骂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连忙辩解道:“这位侠士,你别听她胡说,她就是因为恨我们,才故意这么编瞎话的。” 贺池把目光转向女子,女子对上贺池的目光,下意识抖了一下,却还是坚持辩白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没骗人。” 贺池向最边上的侍卫点了点头,侍卫便拱手领命而去。 贺池没再多问,让人把山寨里值钱的东西和粮食都找出来用木板车装好,问了几位姑娘要不要自行回家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便让几位姑娘也坐到板车上跟他们一起回去。 至于土匪,则是用绳子拴了一串,绳子的另一头系在木板车上,李开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堵住了嘴。 不多时,去后山查看情况的侍卫也回来了。 正如女子所说,后山有不少被野兽啃食过残缺不全的尸骨,有些甚至已经腐败成了白骨,足以想象他们占据在这里作了多少恶。 贺池点了点头让他归队,下令返程。 寨子里的马匹用来拉车,贺池本来打算吩咐侍卫赶车,之前告发土匪杀人罪状的那个姑娘却自告奋勇接过了赶车的活。 贺池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她跟上不要掉队,便一甩马鞭,率先冲出了山林。 姑娘一手拉着马缰控制方向,一手把马鞭甩得飞快,车后拴着的土匪被带动着跑了起来,刚开始时他们还能勉强跟上,到后来体力透支跑不动了便只能像死猪一样被拖在地上滑行。 另外的两个姑娘看着众人的惨状,眼里的痛恨终于化作痛快,她们凑到了赶车的姑娘身边,“姐姐,我来换你。”“我也可以,姐姐,让我来吧。” 赶车的姑娘眼里噙着泪,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们看着就好,你们干干净净的,手上别沾血,看着姐姐给你们出气。” 两个姑娘紧紧地挨在她身边,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她们终于从那个地狱逃出来了。 活着出来了。 —— 见村民们被马蹄声吓得不轻,守在周围的侍卫解释道:“应该是我们主子回来了,别怕,不是土匪。” 村民们知道他们的主子便是最开始来村里把土匪抓起来的人,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死死憋在喉间的哭声这才溢了出来。 贺池策马来到云清身前,想跟他说明寨子里的情况,却先发现了云清的脸色不对。 紧接着才注意到村口的异状。 他一眼扫过去便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惊异于云清竟然会选择这样的处理方法,却也一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但云清的脸色实在太差了,想来他此前十几年一直在江南读书,怕是从没经历过这种杀人的场面。 贺池还在斟酌,云清先开口问道:“王爷那边一切都顺利吗?” 贺池点头应了,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看云清还在强撑着,便道:“你进马车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云清顿了顿,终究不再逞强,轻轻点了点头,下马回了马车。 目送云清上了马车,贺池扭头看向村口。 之前留在村子里的匪徒已经不成人形了,村民手染鲜血,恸哭不已,村民们最前方站着的正是之前去找他们报信的少年。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20节 少年的脸上有干涸的泪痕,眼睛盯着那堆不成人形的土匪,依然透着股狠劲。 贺池朗声道:“我乃大瑜一品亲王瑞王,宁州现已分封于本王治下,开山寨已被本王带兵剿灭,剩下的匪徒也将送往于樟县由县令发落,今日村子里的惨状,不会再重现。” 村民们大惊,他们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镇长了,连县令都没有见过,突然听说救了他们的无比尊贵的王爷,全都一脸惶恐地跪下。 喜悦却后知后觉地溢上心间,开山寨被剿灭了! 众人看向板车后面那一串满身是血狼狈不堪的土匪,就是这些人,年年来抢他们的粮食,让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开山寨没了,那以后是不是就没人来抢他们粮食了? 村民们连忙磕头道:“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想起了刚刚失去的亲人,有人用袖口抹了抹眼角,若是早些遇到王爷该多好。 众人对贺池磕过头,最前方的少年却又转向马车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多谢王妃!”让我能亲手血刃自己的仇人。 村民们不笨,也连忙随着少年往马车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带着浓重的哭腔叩谢道:“多谢王妃……” 云清捧着阿舒给自己倒的热茶,正坐在榻上发呆,阿舒听见外面的动静,拉开了一角帘子,对云清道:“少爷,他们在谢谢你呢。” 云清像是刚回过神般,转头透过阿舒掀开的地方看向村民们。 谢我做什么呢?他想。他明明什么都没来得及为他们做。 —— 贺池处理善后的速度很快,他把从开山寨里搜刮出来的粮食分给了村民,给每个亡者都发了安葬费——村子里太穷了,很多人连下葬的钱都没有。 得知他们要前往于樟县,报信的少年有些忐忑地找上侍卫,问他能不能跟他们一起去县城。 原来他家是兄弟两人,兄长在县城里做账房,如今父母没了,他得去找告诉兄长。 侍卫前来禀报,贺池允了,侍卫便把少年拎上马,带着他一起出发了。 安排好一切后,贺池不放心云清,弃马上了云清的马车。 马车里铺着软榻,云清已经在榻上睡着了,只是眉心蹙着,睡得极不安稳。 阿舒守在一边,一张圆圆脸皱着,看起来越发像个包子。 见贺池进来,他下意识便想出声行礼,却被贺池抬手制止了。 阿舒压低声音道:“王爷,少爷好像很难过。” 贺池点了点头,阿舒让开身位,他便坐到了榻边。 程樾一直跟着云清保护他,贺池刚才找程樾了解了事情经过,也大概猜到了云清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他知道的那些智计无双、玩弄权术的人心都是硬的、脏的,可云清的心却是软的。 他会在自己盯着狼爪抓伤的伤口时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会满眼认真地告诉自己母妃那样的女子合该名留青史,他也会为了百姓的苦难难过,会忍着不适让村民手刃仇人放下仇恨重拾希望…… 贺池伸出手指轻轻抚平云清的眉心,他这么好,合该也得到最好的。 —— 贺池让车队换回了亲王仪仗,他们便这么高调地拉着一车土匪进了于樟县。 于樟县令听到守门护卫传回来的消息,神情呆滞地道:“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瑞王殿下。” 于樟县令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正了正自己的官帽,往府门口跑去。 还没等他跑出去,贺池便带着人进了门。 于樟县令虽然没见过贺池,但是一见他周身气度便知道错不了,立即跪下行礼:“下官许永峰,见过王爷。下官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贺池应了一声便让他起身,没多作废话:“今日本王途径折溪村时,恰好遇到开山寨的土匪劫掠村庄,所有进村杀害村民的土匪均被当场毙命,门外板车上的这些是本王从寨子里抓回来的,手上全都沾了人命,你便按大瑜律法从重处置,务必要游街示众,广而告之。” 许永峰大惊失色道:“王爷可有被冲撞到?”他一脸气愤,“这些土匪真是无法无天了,往日里他们也没这么穷凶极恶,不知这次怎会如此。” 贺池沉着脸:“本王还想问你,为什么连这么一个小破寨子都端不掉?” 许永峰一脸苦涩地道:“王爷有所不知,咱们这里实在是养不起兵啊,没有兵,自然也端不掉土匪寨。” “那之前朝廷派了一次兵,为何还是毫无好转?” 许永峰一五一十地答道:“之前朝廷确实派了一次兵来剿匪,但是军队大张旗鼓地过来,这些土匪早就得到了消息,转身便跑进了大山深处,军队连他们人都找不到,也不能在这里和他们耗着,便这样不了了之了。” 贺池没对这件事发表别的看法,点了点头道:“那这件事就按我说的办吧,记住,务必广而告之。” 许永峰连连点头,心里却有些惊异,传闻瑞王纨绔,没想到办事却这么雷厉风行,先是救村民,又是端土匪寨,想来传闻应当是有误的。 贺池把一车人丢到了衙门,三个姑娘也由县令安排到善堂做事。 少年到了县城后便谢过侍卫去找哥哥,他叫林羽,今年刚满十三岁,哥哥叫林瑾,也不过才二十出头。 林瑾考上秀才后因为没钱继续往上考,便在城里找了份工,一边做工一边自己读书。 他没有放弃,打算攒够钱就去参加科举,只要他能考上举人,他们家的日子就能好过许多,却没想到他的父母终究没等到那一天。 父母老老实实种了一辈子地,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就横死在了家里。 林瑾一时之间潸然泪下,兄弟两人抱头痛哭了半晌,他才平复下来心绪。他找到老板说明情况,请了丧假,打算回村为父母办丧事。 回去之前,他跟着弟弟到了云清他们落脚的地方,想向恩人道谢。 他知道云清他们的身份,不敢多加打扰,便只打算在门前磕三个响头拜谢,却恰好遇到贺池从衙门回来。 林羽立马拉着哥哥行礼,他不等贺池询问,便把过来的目的说了。 贺池上下看了看林羽,倒是个知恩图报的。 “本王刚才听徐九说,你五感十分灵敏,之前会翻过山来找我们求助便是因为听到了马蹄声?” 林羽点了点头,诚实地应是。 贺池道:“徐九说你是个练武的好料子,你若想参军,可在父母下葬后来封宁,到王府找他。” 林羽眼睛亮了亮:“我当了兵就能去打土匪吗?” 贺池点头:“自然。” 林羽立即跪下又磕了个头,“多谢王爷,我一定会去的。” —— 贺池进屋的时候云清正坐在窗下翻书。 他换了一身衣服,淡青色的锦缎长衫衬得他的气色似乎也好了一些。 听见动静,云清抬头看过去,便见贺池怀里抱了满满当当的一堆吃食,正在小心地把一个装得很满的竹筒杯往桌上放。 放好杯子,见甜汤一滴都没有洒出来,贺池有些得意地轻轻扬了扬眉。接着他又把剩下的吃食都摆在了桌上,这才抬头看着云清表情如常道:“本王赏你的,过来吃吧。” 云清走到桌前笑着问道:“是王爷特意给我买的吗?” 贺池抬了抬下巴,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云清眼里也带上了笑意,从小受到皇室教养的瑞王殿下竟然亲自去给他买街边的小吃食,真是难得。 云清坐下打开一份凉糕,抬头对还抱臂站在桌边的贺池道:“王爷也坐下一起吃吧,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贺池坐下了,却依然没有动作。 于樟县的吃食远没有沃阳的种类多,味道也比不上,云清却吃得津津有味。 见贺池一动不动,云清伸手拿起一块凉糕递到贺池嘴边,笑着道:“王爷赏脸尝尝?” 贺池挣扎了一下,却还是张嘴叼走了凉糕,两口便嚼了咽下去,一脸勉强地评价道:“还行。” 云清又扎了一块炸糕喂给他,贺池咽下去后皱了皱眉,“太甜了。” 没一会儿,云清又塞了一块花花绿绿的果子给他。 贺池嚼了两下神情就变了,艰难地咽下去后赶紧灌了两杯茶水,才把那股齁人的甜腻压下去。 贺池放下杯子正要怒视云清,却正好撞进他满是笑意的眼里。 还是笑起来好看,贺池想。 那就勉强让他多开心一会儿吧。 第24章 封宁城 另一边, 有?贺池的特?意叮嘱,许县令不敢轻忽,贺池离开衙门后, 许县令便开始行动起?来。 他立即开堂, 同时让衙役拿着铜锣去?街市上宣传, 将衙门正在审办开山寨土匪的消息告诉百姓。 板车上满身是血的土匪全?被押进公堂,许县令痛陈开山寨众匪徒盘剥商队、劫掠村庄、杀害村民的种种罪状。 衙门前很?快便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看到堂上满身狼藉的土匪都十分吃惊,众人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看到衙门出手处置土匪的场景了,听?到县令大人说起?他们对折溪村所做的恶事,百姓们的愤怒顿时到达了顶峰。 村子里的事今天中午才发生, 消息还没有?传到县城里,百姓中不乏折溪村到县里找活做的村民,听?到这个噩耗顿时顾不得许多,惊慌失措地失声喊了出来:“大人,折溪村的事可是真的?” 立即有?衙役呵斥道:“肃静!公堂之上禁止吵闹。” 提问的人是一个身形瘦小的汉子,他满脸惶恐,却仍坚持追问了一句:“小人是折溪村村民, 大人, 求您告知。” 许永峰制止了准备继续呵斥的衙役,看着汉子的模样有?些不忍心,“是真的,你……回家去?看看吧。” 汉子急得满眼热泪,谢过县令大人后立即转身拨开人群跑了出去?。 百姓们看得不忍, 难以?想象村子里是怎样的惨状, 看着开山寨一众人的目光愈加仇恨。 许县令扔下?令签,声音威严:“开山寨众土匪抢夺粮食、残害百姓, 罪不可赦!依大瑜律,判游街示众、腰斩之刑!” “是!” 堂上的衙役立即上前,准备将犯人拖入囚车。 一众土匪在折溪村看到寨里弟兄的惨状便被吓没了魂,在堂上也没做出什么反应,直到听?到腰斩之刑,才被骇得挣扎求饶。 许县令却对他们喊冤声充耳不闻,王爷的侍卫已经将证据和赃银都交给了他,现在想狡辩——晚了。 围观的百姓有?人大喊了一声,“判得好!” 其余百姓也立即跟着叫好,这些土匪不事劳作,仗着武力吸他们普通人的血,更别提他们手上还有?那么多人命,被除去?简直大快人心。 云清听?到外面街巷隐约传来的人声,有?些好奇地道:“外面怎么了?” 阿舒刚从外面凑热闹回来,闻言答道:“开山寨的土匪在游街示众呢,百姓们一边骂他们一边庆祝,外面可热闹了,好多商户直接把铺子关了,买了烂菜叶跟着囚车砸了一路。”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21节 云清叹了口气,“商户进货总要从外面来,被这些土匪反复剥削,自然恨极了他们。” 阿舒到现在还对折溪村的惨况心有?余悸,附和他家少爷道:“真是太可恶了,被判腰斩简直活该。” 他又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一个与?有?荣焉的笑来:“现在百姓们都知道是咱们王爷抓了土匪,都在夸赞呢。” 晚些时候,门房来禀报,外面来了很?多百姓,都拎着礼物,想要感谢瑞王殿下?剿灭开山寨,为?民除害,下?人们不敢擅自作主,便问到了云清跟前。 于樟县的百姓都不富裕,云清哪忍心收他们的谢礼,便让下?人好言拒绝,若实在推不掉的便按照市价付钱。 下?人领命而?去?,不多时,云清竟隐约听?见了门外百姓的声音。 “多谢王爷,多谢王妃。” “多谢王爷,多谢王妃。” …… 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门口的队伍。 贺池正好跨过院门,抬头看向云清。 两人相视一笑。 …… 瑞王府的车队按照原计划只?在于樟县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便出发继续前往封宁。 于樟的百姓自发前来送行,车队远去?,人们心里却好像多了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宁州有?了瑞王殿下?和王妃,或许会不一样吧? —— 七月初八,瑞王到达封宁城就藩。 贺池他们一路行来,路过城镇、也宿过村庄,对于宁州的情况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村庄长期被劫掠,村民们一个比一个过得苦,年年都会有?人被饿死冻死。 大城镇的居民可以?免于被土匪劫掠,却也依旧过得紧巴。商人们要进货、走商都难免收到层层盘剥,辛辛苦苦一年也存不了几个钱,大多都进了土匪的口袋。 这些土匪,就像是盘踞在宁州的若干毒瘤,汲取宁州万千百姓的生命活着、壮大,若不及时清除,总有?一天,他们必定?会成为?更大的威胁。 许是开山寨的事已经传开,他们一路上再也没有?正面遇上过土匪。 至于那个传说中能把他们队伍吃下?的龙虎帮,则从头到尾连面都没露。 贺池让许永峰宣传开山寨的事,便是想震慑其余匪帮,让和开山寨有?相同想法的人有?所忌惮。龙虎帮的眼线遍地都是,自然听?到了消息。 他们向来不和官府正面做对,自然也不会对封地未来的主人动手。 贺池冷嗤,倒是谨慎。 封宁城。 一行官员袖手站在城门前,等着迎接瑞王大驾。 江同知对站在身旁的张通判道:“老张,你说于樟县传来的消息,是真的吗?” 张大人捋了捋胡子,音量也压得很?低:“那位在京城可是鼎鼎有?名的纨绔,怎么可能一朝就改好了?怕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便拿来博一博名声。” 江同知附和道:“正是,本?官也是如此猜测。” 他悠悠叹了口气,感慨道:“前儿还是万千宠爱的瑞王殿下?呢,这会儿竟沦落到咱们宁州来了,也不知这金尊玉贵的主待不待得惯。” 张大人道:“待不惯也没法,封地在这儿也去?不了别处,只?求他行行好,别折腾咱们这把老骨头便谢天谢地了。” 江同知道:“瑞王娶了男妻,你说他到底是真的只?好男色吗?咱们大人准备的那个不会出错吧?” “这可说不准,京里传来的消息倒是有?人说瑞王和王妃黏糊得紧,不过男人哪有?不爱美人的?大人的眼光,错不了。” 宁州穷苦,被分配到宁州的官员哪个不是用尽各种手段调走?更何况现在宁州还被分封给了瑞王,宁州的所有?官员都会自动成为?瑞王的属臣,瑞王争储无望,跟着他前途便算是断了,因此有?能力有?背景的早就趁着瑞王没来前找关系调走了。 现在还剩下?的,要么是在宁州呆了数年,官位熬高了也没能调走索性认命的;要么便是没什么背景被分到了宁州,想走也无门的。 同知和通判都是老大人了,宁州的情况他们再清楚不过,没钱没兵,再折腾也就那样,还不如别折腾,还能省下?来些。 他们年纪大了,雄心壮志或许曾有?过,却也慢慢磨灭了,现在也不求能挣个富贵,只?求安安稳稳,因此这会儿两人就担心即将到来的瑞王是个能折腾的。 宁州知州钱大人站在最前方,神情庄重,仿佛根本?没听?到身后两位属下?的窃窃私语。 远处的官道上终于出现了车马的影子,张大人用胳膊杵了杵侃侃而?谈的江同知,示意他闭嘴。 众人都举目看着慢慢清晰起?来的亲王旗,目迎车队慢慢来到近前。 “恭迎王爷王妃。” 钱大人领头,携众官员下?跪行礼,迎接宁州的新主人。 贺池率先从打头的马车中下?来,紧接着转身扶了云清一把,让他站在自己?身侧,然后才转身看着城门前跪了一地的官员,淡声道:“诸位大人请起?。” 众人起?身,看着贺池和云清神色各异。 两人未着礼服,却一眼能看出通身的气度不同凡响。 贺池自是不必多说,皇室出身,哪怕是个纨绔子弟也是与?旁人不同的,样子总能摆出来,众人倒是没想到云清站在贺池身边竟也毫不失色。 见两人动作,倒是像寻常夫妻一般,众人心思转了转,京城传闻瑞王因为?娶了男妻失去?争储资格,瑞王竟还对他如此看重,倒是稀奇。 钱大人笑着道:“臣宁州知州钱佑才,恭迎王爷王妃,城中的王府已经建好,臣这便带您过去?。” 贺池点?了点?头,和云清一起?上了马,钱大人也坐进提前准备好的马车,走在前面引路。 城里的百姓这些日?子也知道了他们宁州已经被分封给了王爷,封宁城即将来个大人物的消息。 此时见钱大人等官员如此隆重地迎接,便知道来人应当就是传说中的瑞王殿下?了,众人挤在街边看热闹,钱大人早预料到如此情况,提前调了一队州军过来镇守在道路两侧,以?免发生意外。 百姓们看着并辔而?行的两个年轻男子,一个温润如玉,一个俊美贵气,简直是他们生平所见过顶顶好看的人了。 有?人小声议论道:“那就是王爷吗?” “怎么有?两个?哪一个是王爷啊?” 有?消息灵通的立即回答道:“我知道,着黑衣的是王爷,另一位是王妃。” “王妃?王妃怎么是男子?”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这可是圣上赐的婚事,王妃可是武成伯府的嫡长子!” …… 贺池和云清却无暇顾及百姓的窃窃私语,他们看着街道旁的百姓和路边的建筑,这里是宁州最繁华的府城,可百姓的穿着、街边的房屋却甚至比不上他们在沃州时途径的某些县城。 一州之隔,百姓所处的境遇却天差地别。 一路走过长街,来到了封宁城的东边,王府就坐落在东城的梧桐巷。 送到王府,钱大人便准备告辞了,临行前他对两人拱手道:“臣已经在府中摆下?了宴席为?王爷王妃接风洗尘,还请王爷王妃赏脸。” 既然不打算继续扮作纨绔,这样的宴席自然是要去?的,贺池点?点?头应了。 钱大人上了马车离开后,元福公公便开始指挥下?人干活,归置行礼。 云清和贺池进了王府,开始参观自己?的新住处。 新王府自然是比不过京城的瑞王府的,毕竟那是程家声势最盛时承安帝赏给贺池的,占地极大,装饰得也十分费心思。 这个王府则是贺池分封后封宁城才着手准备的,本?身是一座将军的旧宅,钱佑才将之又修缮扩大了一番,这才达到王府的规制。 里面的布置中规中矩,两人绕了一圈,贺池对云清道:“你若是不喜欢,便让元福按照你的想法重新修葺。” 云清充分发挥了勤劳节俭的精神,拒绝道:“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别浪费钱了。” 贺池脸色微妙,他突然想起?之前回门的时候云清从回门礼单中划掉礼物的事,难道那个时候他就开始为?现在做打算了? 贺池顿了顿:“你想住哪个院子,自己?挑。” 两人在京城便一直分居,在路上时便也延续了这个习惯,云清没有?跟他客气,挑了一个有?小池塘的院子,叫作晚塘院。 贺池却道:“晚塘院太小,不如选梦溪堂,而?且晚塘院离主院太远,本?王若是找你议事也不方便。” 云清想了想,虽然晚塘院到主院单程不算太远,但是如果一天来回走个几趟还是很?累人的,顿时便觉得晚塘院的小池塘没那么吸引人了,欣然同意了贺池的建议。 程樾是程昭的义子,在王府自然也是半个主人,贺池让他挑院子,他想也不想地挑了个离两人最远的角落,美其名曰:我腿脚好,正需要多锻炼。 到了酉时,贺池和云清换了衣服,一同赴宴。 钱大人的府邸也在东城,两人被钱大人亲自迎进门,钱府占地不大,里面的布置却颇为?讲究。 钱府本?来安排了女宾席招待云清,贺池却道:“王妃是男子,和本?王一起?便是,不用单独设席招待。” 钱大人不敢说什么,只?得应是。 其余陪席的官员早已入座,见云清跟着一起?过来,都在心下?暗自纳罕,面上却是规规矩矩地行礼。 贺池云清坐在主位,其余大人按照官职依次坐了,还未开宴,几位大人便依次介绍了自己?的官职。 宁州除了知州钱佑才,还有?一名同知——江净百,一名通判——张遇维,余下?的便是周边县城的县令,以?及知州的属官。 钱大人年近五十,深谙官场为?官之道,想必之前也认真打听?过贺池的喜好,话题都往贺池那些不成器的爱好上靠。 见贺池兴趣缺缺,钱大人有?些摸不准他的脾气,便打算直接把准备好的节目提前。 钱大人拍了拍手,一群舞姬身着薄纱轻移莲步而?来,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为?首的女子轻纱覆面,眼波流转间自是动人滋味,舞动时身姿优美,身段妖娆,一看便知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 贺池却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兀自饮酒,倒是云清看得津津有?味。 钱大人有?些发愁,怎么王爷看起?来还没王妃对这舞女感兴趣。 不管他内心怎么纠结,这是他精心准备的礼物,自然是要送出去?的,一舞完毕,钱大人笑道:“不知王爷觉得落滢这舞如何?” 贺池淡淡道:“尚可。” 钱大人瞥了眼云清,对贺池道:“听?闻王爷府中还没有?侍妾,落滢正是下?官给王爷准备的礼物,王爷若喜欢,宴后便能将其带走。” 落滢眼含秋波地望向贺池,福了福身道:“小女子落滢,望王爷垂怜。”声音也是酥媚入骨。 云清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出美人相赠的戏码。 而?他也开始后知后觉地思考原因,贺池确实没有?侍妾,和他那几个侧妃侍妾无数的皇兄截然不同。 按照大瑜这边的风俗,皇子十八岁大婚,十五六岁时长辈便会安排宫女教导人事了,贺池府中干干净净,不知是因为?宫中的“长辈”忘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眼下?佳人相邀,不知贺池要还是不要。 贺池看见云清看戏的表情,本?来就不太好看的面色更加阴沉,他冷冷道:“不必了,本?王不喜这些,以?后也不必准备。”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22节 云清见他不留余地地拒绝,心里啧啧,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酷啊。 落滢眼里却瞬间含了泪,瑞王是整个宁州地位最高的人,连平日?里让她害怕的钱大人也要向他行礼,她自从知道自己?要被送给瑞王后便拼了命地练舞,只?求能迷住瑞王,在王府有?一席之地。 见到瑞王本?人后她则是更加势在必得。她没想到瑞王殿下?竟然如此年轻俊美,看得她心里也跟着怦怦直跳,若是能相伴身侧,不知会是何等幸事。 见瑞王不假思索便拒绝了,她哪里会甘心。落滢看了看瑞王身侧的王妃,以?男子之身嫁人竟不以?为?耻,还非要跟着参加男人们的宴席,就是怕瑞王尝过女人的好之后厌弃他吧。 她心里恨极,面上却装作柔弱伤心的模样,跪下?对着云清道:“王妃,小女子非是争宠斗艳之辈,绝对会尊敬您的,请您允许小女子进府。” 她这话,几乎是明着说云清善妒所以?贺池才拒绝收她了。 贺池冷笑着站起?身,“钱佑才,这便是你钱府教出来的人?” 钱大人暗叫不好,他看出贺池是动了气,连忙解释道:“落滢是太爱慕王爷才会胡言乱语,下?官这就让她下?去?,必定?让人好好教导她,绝不会让她乱说话。” 落滢还想辩解,便被钱大人叫进来的下?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钱大人心里怨恨落滢擅作主张,攀扯云清。他培养了她这么久,本?来就算王爷不收,也自有?她的好去?处,现在她得罪了王爷,他哪还敢把她送给旁人。 其余大人也连忙帮着打圆场,他们之前不知云清地位,通过此事也能窥探一二,这位王妃,绝不是能随便得罪的人。 贺池已经负气起?身,准备离席,宴席自然没办法再继续进行下?去?。 一众官员将云清和贺池二人送出门,钱大人不住道歉,贺池冷着脸一言不发,最后还是云清说了句无妨,让众位大人留步,和贺池一起?上了等在府门口的马车。 钱府门口,众人面面相觑。 本?来是打着和王爷搞好关系的目的办的宴席,没想到竟然弄巧成拙。 钱佑才看着远去?的王府马车,沉着脸道:“行了,散了吧。” 马车上,云清看着依然阴沉着脸的贺池道:“王爷哪值得生这么大的气?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因为?想攀附王府情急之下?出口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贺池却没有?因为?他的话缓下?脸色。他知道云清心胸宽广,可他却怎能不替云清生气? 他明明有?经世之才,却屈居于后院被人以?后宅男妻的身份肆意诋毁、嘲笑,他不应该被如此对待。 半晌,贺池才开口道:“明日?小朝会,你随我一起?去?。” 云清讶然:“可我的身份……”他本?以?为?自己?只?需要当一个幕后的谋士便好。 贺池冷冷道:“我看谁敢说什么。” 为?了自己?认真生气的瑞王殿下?实在又帅又可爱,云清忍住嘴角的笑,一本?正经地点?头应道:“谨遵王爷吩咐。” —— 次日?,所有?官员应召到王府参加小朝会。 看到云清竟然也在堂上,众人脸上都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只?是碍于贺池,不好说什么,毕竟他能坐在这里,肯定?是贺池允许的。 人到齐后,便开始说正事。 贺池率先问道:“宁州山匪成患,官府可有?收集过各个地方占道的匪帮匪寨的相关情报?” 众人不防他竟突然问起?这个,一时间有?些发愣,钱大人见贺池目光直直望向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道:“这......各地匪患四起?,难以?搜集。” 贺池皱了皱眉,暂时没有?兵力剿匪就算了,若连最基础的情报收集都不做,那就是明晃晃的怠惰了。 钱大人额上冒汗,想不通为?何明知瑞王只?是个纨绔,面对他时却觉得如此有?压迫之感。 云清适时开口道:“之前朝廷派兵剿匪,那时也没有?搜集过?” 钱大人连忙道:“有?的有?的,但那时只?记录了大的寨子,朝廷派兵,自然不可能每个小喽啰都去?打。” 贺池道:“那便先把当时的情报送过来,十日?之内,我要看到每个地方搜集的匪寨的情报。” 钱大人满头冷汗地应道:“是,是。” 贺池继续问道:“宁州现在有?多少州兵?” 钱大人道:“不足一千。” 怕贺池不满,他不等贺池追问便苦着脸补充道:“税收不够,实在养不起?更多。” 贺池问完了,示意云清开口。 众人不明所以?,云清却开口就问起?了税收:“宁州去?年的税收如何?” 江同知分管税务,闻言不紧不慢地答道:“去?年天旱,收成不好,税银便也收得不多,上交朝廷后,地方剩下?的便没多少了。” 云清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是道:“近五年的税务册,稍后送到王府来。” 江同知瞥了眼贺池,却正对上他沉肃的目光,连忙收回视线低头应是。 接下?来云清又详细问了农桑、经商等方面的问题。 众人本?来没把他放在心上,谁知他对相关的知识竟然信手拈来,提的问题也十分刁钻,张通判被他问得满头大汗,左右支绌,最后云清才大发慈悲地道:“烦请张通判将这些记载也送到王府吧。” 张通判赶紧点?头,生怕他继续问下?去?。 见云清已经问完,贺池沉声宣布:“从今日?起?,王妃可掌管宁州诸事,他的话和本?王等同,尔等可明白?” 众人脸上惊疑,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钱大人想起?自己?昨日?刚得罪过云清,若是真让此事落成哪还有?他的好果子吃?他顶着压力提了一句:“王爷,后宅怕是不好干政啊,这不合规矩啊。” 贺池冷眼看向他:“你跟本?王谈规矩?在宁州,本?王的话就是规矩。” 第25章 宁州大营 云清主事的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官员们虽然都觉得荒唐,却迫于瑞王的淫威,不?敢不?从?。 只是他们到底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只当作是贺池和云清心血来潮之下弄出的把戏, 他们这?些做属臣的, 配合做戏便?是。 他们在宁州这?么多?年,对宁州的情况比谁都清楚,宁州这?情况,换谁来都没办法,他们就不?信一个纨绔王爷和男王妃能?翻出什么风浪来,静观其?变就是了。 当日下午, 无数书籍卷宗便?被送进了王府,堆满了主院的书房。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送来的卷宗简直是一团乱麻,光是把卷宗按照时间顺序整理排好就需要不?少功夫。 贺池和云清都清楚,这?是因为他们初来乍到,没有建立起威信,再加上贺池的纨绔名声实在深入人心, 底下的官员们不?相信他会亲力亲为, 便?打算糊弄了事。 贺池脸色发沉,云清却没有露出多?为难的表情,他笑了笑,“没关系,我让阿舒过来帮忙整理一下就好, 不?耽误看。” 说完便?拿起一卷打开看了起来。 云清看书向来专注, 贺池没说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沉着脸蹲下身开始默默地整理卷宗。 云清很快便?看完一卷,他展开书案上的宣纸,提笔把要点和疑点记在纸上,转身要去找下一卷时,才发现?这?一部分已经被整理好放在了他的手边。 云清看着认真整理卷宗的瑞王殿下,“王爷,这?些事让阿舒来做便?好。” 贺池拧着眉看他:“你的意思本王做得不?好?” 云清失笑:“我哪敢?只是觉得王爷做这?个大材小用罢了。” 贺池冷哼一声:“你别管了,这?些事本王也需要有个大概的印象,总不?能?全都丢给你。” 云清便?不?再劝了,他应了声:“那就劳烦王爷了。”便?回?身坐回?书案前,继续全神贯注地看卷宗。 贺池久违地又看到了云清“看书”的盛况,别人是看书,而他是翻书。 书页被翻得哗哗响,贺池终于忍不?住蔓延开来困惑,问出了他从?春猎第一次看到云清看书后就产生的疑问。 “翻这?么快,能?看清吗?” 云清从?书册里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道:“当然能?,难道王爷不?能?吗?” 贺池:“......” 本王确实不?能?,但本王觉得应该也没几个人能?。 他倒是不?会质疑云清,云清展现?出来的智计已经足够让人惊艳,他若没有大量的阅读也不?会在这?么年轻时就有那么多?积累,在某些方面有过人之处才是正?常的。 贺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道:“本王让元福送些甜汤来,看了这?么久,你也歇歇眼睛。” 说完便?放下手里的卷宗,起身出去叫人。 云清看着贺池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一个时辰后,贺池将卷宗粗略整理完毕,起身到面盆架前洗手。 云清注意到他的动静,询问道:“王爷要出去?” 贺池点了点头:“去一趟宁州大营。” 云清笑了笑,特意选这?前后不?沾边的时辰,大营里的人怕是丝毫准备也无。 —— 宁州大营就在封宁城郊外,出了城门后骑马一刻钟的时间便?能?到达。 若要将宁州发展起来,剿匪势在必行,不?然就算粮食增产再多?,经商贸易再繁荣,最后的成?果也到不?了百姓和官府手里,而是被这?些土匪掠夺一空。 现?在关于土匪的情报还在搜集中,暂时没法制定相应的策略,但是州军却是可?以开始提前训练起来了。 贺池带着一队亲兵策马前往军营,却在大营门口便?被拦下了。 贺池身后的侍卫喝道:“大胆!这?是瑞王殿下,还不?退下!” 守门的小兵看上去才十?三四岁的模样,闻言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认错。 贺池没有和他计较,略过他直接进了军营。 程家还在时,贺池去过程家军的营地,军营里纪律严明,井井有条,将士们精神焕发、威风凛凛,和眼前的宁州大营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营里,兵士们一身戎装穿得歪歪扭扭,吊儿郎当,放眼望去,除了在地里劳作的,剩下的有在对摔的、有在吹牛的,甚至还有在摇骰子的。 屯田养兵的模式自?古都有,将士们一边种田一边训练,在解决兵营里粮草问题的同时也不?会耽搁日常训练,却从?来没有眼前这?样的。 有人注意到了贺池一行,大声呵斥道:“你们怎么进来的?这?里可?是宁州大营,擅闯大营是想找死吗?” 贺池脸色沉凝,身后的亲兵正?要说话,右侧最大的营帐内跑出来一位四十?来岁的汉子,他一巴掌拍在出口呵斥贺池一行人的那兵士头上,然后才连忙跪下赔罪:“瑞王殿下,卑职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这?边的事吸引了大营里其?他将士的注意,此时见刘都尉都向来人下跪,又听了他口中所?言,众人再傻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连忙跟着跪下行礼。 至于之前出言针对贺池的兵士,则是白着一张脸瘫跪在地上。 刘都尉心里暗暗叫苦,钱大人昨日便?派人通知了他瑞王到了封宁的消息,让他做做样子,今日瑞王召集文?官议事,他以为至少要到明天瑞王才会腾出空找他,可?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来到大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营地里静下来,右边的营帐传来的响动便?十?分清晰,贺池抬了抬下巴,便?有亲兵会意领命而去,很快便?从?营帐中抓出一位女子,观其?衣着打扮,应是花楼里的姑娘无误。 刘都尉狠狠刮了那女子一眼,明明让她藏好别弄出动静。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23节 贺池冷笑一声:“招妓、饮酒、赌博……徐九,按《军中令》,该如?何处置?” 徐九是瑞王府的侍卫统领,对于这?些条款倒背如?流,他语气铿锵,一字一句地答道:“军中招妓者,斩!战时饮酒者,斩!军中赌博者,斩!”徐九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侮辱主帅者,斩!” 徐九铿锵有力的声音在空旷的营地上传出很远,响在营中每个将士耳边,宛若惊雷。 刘都尉万万没想到贺池竟会甫一照面就要用军法处置他们,现?在后悔也为时晚矣,他连忙磕头求饶:“卑职知错,将士们只是因为宁州久无战事所?以懈怠了,绝不?是有意不?遵军法啊,求王爷开恩。” 其?余兵士有样学样,也连忙磕头道:“求王爷开恩,求王爷开恩......” “呵,好一句久无战事!宁州山匪横行,百姓不?得安宁,你们却告诉本王久无战事?” 贺池声音冷冽、语气讥讽。可?在刘都尉看来,宁州匪患本就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他并不?把这?作为自?己的责任,听贺池这?么说他心中也没有服气,只觉得贺池是在借故给他下马威。 贺池看着众人:“念你们在本王手上是初犯,从?轻处置。犯徐九口中所?述情节者,杖五十?,以后若再有人犯,绝不?轻饶。” 众人松了口气,连连磕头谢恩。 贺池道:“军正?何在?” “卑职在。” “立即执行军法。” “是,卑职得令。” 贺池顿了顿,“军法不?彰,你自?领八十?鞭,刘都尉同样。” “是!”军正?额上渗出冷汗,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却没想到王爷心中清清楚楚,根本没忘。这?宁州大营,怕是要变天了。 果然,当晚营中便?宣布了新的军令。 “即日起,营中将士编为两队,交替进行种地和训练任务,每日五更起,所?有人拿好武器,清点人数……” 徐九宣布完后,扬声道:“尔等可?有疑问?” 能?站在营地上没被处罚的都是老实胆小的,哪有什么疑问,至于剩下那些被军法处置后躺在营帐里起不?来的,要么被贺池这?一套下来收拾服帖了,对贺池又惧有怕,要么心里不?服、怨恨贺池,却也不?敢多?言。 贺池对军正?道:“你可?全部记下来了?” 军正?受了八十?鞭,比被打军棍的人伤势要轻微得多?,连忙点头道:“卑职记下了。” 贺池点头道:“如?此便?好,务必让大营里每个将士都熟记下来。” 军正?应道:“是,殿下。” —— 在大营里耽搁了太久,回?到王府时,夜已经很深了。 贺池刚走进主院,便?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不?由诧异道:“王妃还没回?去?” 元福公公应道:“王妃除了出来用膳便?一直待在书房,奴才不?敢打扰。” 贺池应了声,调转脚步走向书房。从?下午到了宁州大营后便?一直阴沉着的脸色却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贺池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书房里点了许多?油灯,照得十?分明亮。 云清趴在书案上安静地睡着。 贺池走过去,轻轻抽走他手里的书册,想把他叫醒,话到嘴边却犹豫了。 他看着书案上厚厚一叠写得满满当当的宣纸,便?知道云清这?一下午加晚上有多?么劳心费神。 看他睡得这?么香,一时之间竟有些不?太忍心叫醒。 只是在这?里睡一晚必然是不?行的,贺池犹豫了下,低下身小心地把人抱了起来。 书房后面有卧榻,元福公公也将其?铺得蓬松柔软,贺池把人放到榻上,帮云清除了鞋袜,又抖开被子给他盖好。 瑞王殿下从?来没有照顾过人,做得笨手笨脚的,好在云清睡得熟,也没有被他吵醒。 卧榻前有屏风挡着,烛光照不?进来,便?显得暗了许多?。 云清眉目舒展地安睡着,贺池看着他,突然便?有了一种没由来的安心。 宁州情况糟糕,若是换一个人必然已经焦头烂额、满心烦躁,可?云清却一直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地细细梳理,让人觉得只要有他在,这?些烂摊子好像都能?一个个被处理好,这?千疮百孔的宁州也能?如?他所?说般慢慢地好起来。 贺池突然有些后悔,这?么好的宝贝,他应该藏起来的。 可?自?己又怎么忍心让他的功绩像母亲一样被掩埋呢? 贺池伸手轻轻点了一下云清的眉心。 你说过你不?会背叛我的。 我信了。 第26章 夜讯 之后的几日, 云清都留在?主院的书房看卷宗,而贺池则是日日亲临宁州大营。 官职最高的刘都尉受了?罚不?能主事?,都尉之下的两位营佐, 其中一位便是对贺池出?言不?逊的那个?汉子, 也被打了?五十杖起不?来身。 剩下的那位营佐名叫柳全, 他丝毫不?敢轻忽,当天晚上便将贺池颁布的军令传达给了?所?有将士。 军中十人为一帐,十帐为一旗,十旗为一营,宁州大营将士不?足千人,一共只有九旗, 被贺池军法?处置的竟大部分都是旗总、旗佐,以及一些和上官关系不?错的帐头。 柳营佐颇为头大,为了?让贺池的军令得以顺利执行,不?得不?临时选出?代旗总来管理旗下的士卒,此举让在?帐中养伤的小头领颇为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次日贺池带着亲兵到大营时,便见柳营佐已经组织起将士们开始训练了?, 脸色终于好看了?几分, 总算还有一二能用的人。 只是将士们虽然已经在?认真训练了?,动作却歪歪扭扭、惨不?忍睹,看上去哪里像是朝廷的正?规军? 见贺池到来,柳全连忙上前行礼,贺池道:“军中没有教头吗?怎么教成这样?” 柳全面上有些为难, 却不?敢欺瞒贺池:“营中之前都是刘都尉教练武艺, 将士们练习得不?够,许是生疏了?。” 他忐忑地躬身抱拳, 等着贺池处罚。毕竟昨天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贺池严厉,怕是不?会放过他们。 贺池却只是冷嗤了?一声:“真是个?废物。”便让手下亲兵上前教导。 柳全琢磨了?一下贺池的话,将身子压得更低了?。 贺池道:“你去吧,若有问题便到主帐来寻本王。” 柳全连忙应是,抬起身时,只看到了?瑞王难掩嚣张却身姿挺拔的背影。 柳全恍然发现,瑞王殿下比起刘都尉,不?、比起这大营中的大部分人,竟然都更要像个?行伍之人。 贺池进了?主帐,却也没闲着,他将钱佑才?送来的各大寨子的情报带了?过来,此时便拿出?来对照着主帐中的沙盘仔细研究各个?寨子所?处的地形、推演对战的方法?。 有这么尊大佛坐镇,将士们更加不?敢分心,都拿出?了?最认真的态度跟着贺池的亲兵学习训练,几日过去,竟也慢慢地有了?些样子。 躺在?帐中养伤的小头领们却越来越焦躁。 他们本来还庆幸自己不?用参加训练,每天训练那么久,那么累,谁愿意去?可渐渐地,他们发现自己和别的将士慢慢地变得格格不?入起来。 本来大家武艺都差,他们跟着刘都尉多学了?两手,比手底下的小兵卒自是厉害一些,可他们躺了?几日后,却惊恐地发现连手下的小兵比划的招式看起来都比他们有模有样了?,日常的训练在?代头领的带领下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们忽然生出?一种自己即将被抛下的恐慌,好像这个?大营没有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之前的小小优势也荡然无存。 这些认知?让他们如坐针毡,等伤口结了?痂能活动了?,几人便迫不?及待地回归队伍,不?仅没有像柳全所?担心的那样捣乱,反而一反常态地表现得十分积极。 柳全乐见如此,被这件事?所?启发,他还想出?了?一个?让将士们竞争上位的法?子,禀报给了?贺池。 贺池看完后,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武艺不?怎么样,治理人手方面却是做得十分不?错。 贺池点头道:“可以,想法?很不?错,便按照你说的做吧。” 柳全本来有些忐忑,怕瑞王斥责他多事?,没想到竟然得到了?夸赞,一时之间喜出?望外,从主帐告退后立即干劲十足地下去安排了?。 而大营里却有一处,与整个?大营里精神焕发的状态格格不?入。 刘都尉趴在?床上,脸上满是怨毒。 他先是因?为招妓被罚了?五十军棍,又因?为作为上官不?约束将士们遵守军法?加了?八十鞭,算下来竟是整个?大营里受伤最重的人。 他本来好好的逍遥日子过着,贺池一来,不?仅一照面就给他下马威把他打成这样,还直接颁布了?新的军令,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眼看着自己的好日子是没了?,身体上的疼痛加上精神上的侮辱,让他心里对贺池的怨恨越来越深。 他心思活络,这些天着意观察了?军营里的事?,对这位外界传闻纨绔的瑞王有了?些别的猜测。 刘都尉嘴角勾起一个?阴测测的笑。 “呵,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 另一边。 宁州的卷宗实在?太?多,饶是以云清这种不?似常人的看书速度,也足足花了?五天才?把众官员送来的卷宗看完。 将记录下来的内容整理好后,云清又花了?足足三?天,做出?了?一份宁州的初步发展规划。 只是他暂时没拿给贺池看,宁州目前首要需要解决的,还是匪患,他的计划,需要和剿匪的计划配合起来,还需要修改。 十日之期已到,钱佑才?到王府送上了?他紧急让各个?县令搜集而来的各地方匪寨的情报。 云清笑道:“钱大人辛苦了?。” 钱佑才?见贺池不?在?,暗自松了?口气,他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臣还不?知?王爷想要这些情报做什么呢,难不?成是想剿匪?” 云清满脸惊讶:“钱大人说笑了?,连朝廷派兵都处理不?了?,咱们哪有那能耐呢?王爷不?过是想熟悉一下封地的情况罢了?。” 钱佑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臣便告退了?,若王爷还需要什么别的情报,臣随时听候传唤。” 钱佑才?退下后,云清回了?书房。 他翻开钱佑才?带来的情报,又拿出?了?另一份暗卫打探来的情报,对比着看了?下来,倒是发现不?少有趣的东西。 晚间,贺池从宁州大营回来,云清和他一同用了?晚膳,然后去书房议事?。 云清把钱佑才?送来的情报和暗卫的情报一起递给贺池,暗卫人手有限,只来得及打探到和封宁城相?邻的几个?县城的情报。 云清用朱笔做了?批注,看上去便十分一目了?然了?。 如他们所?猜想,朝廷里果然有人和土匪勾结在?一起。剿匪的计划需得好好思量。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地里的庄稼马上就要收获,土匪也很快就会闻风而至。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24节 虽然他们之前在?于樟县所?做的事?有一定?的震慑作用,但那却只能震慑土匪不?敢来招惹他们,或许也能让他们在?想做极端的杀人劫掠之事?时会掂量一下,但却绝对起不?到让他们不?敢抢粮的作用。 土匪们靠这次丰收后的抢劫可以存下一年甚至几年的口粮,什么样的震慑都是没用的。 现在?贺池手上没兵,宁州大营的人还不?堪大用,只凭他手上的亲兵,便是累死,怕也端不?了?几个?寨子,宁州境内一共有二十六个?县,大大小小的土匪寨不?下百数。 在?没有万全的准备前,必不?能打草惊蛇。如果不?能速战速决,他们联合起来就不?好对付了?。 贺池叹了?口气,这次秋收的成果,他们怕是难以保住了?。 云清没说什么,他拿出?自己下午修改好的计划,递给贺池。 两人之前便商量过,因?此贺池看完后并没有提出?异议,而是就细节和云清展开商议。 直到月上中天,贺池叫了?停:“明天继续吧,你先回去休息。” 这几日云清比他累得多,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在?冷白的肌肤上十分明显。 云清没有逞强,这件事?并不?急在?一时,他点了?点头,正?打算收拾一下桌上的宣纸,书房的门却在?此时被扣响了?。 程樾平日里风流带笑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十分冷肃。 “王爷,有动静了?。” 第27章 修路 钱佑才?是景序三年的二甲进士, 从七品县令开始,一步步熬资历,在景序十二年升任宁州同知。 正常来说, 按照他的资历和政绩, 想?要升任知州遥遥无期, 可偏偏事有凑巧。 宁州之前的知州锲而不舍地花了好几年,终于打通关?系调任别处。宁州的情况实在是棘手,朝中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接任,便将钱佑才?这个同知提拔为知州。 如今他已经在宁州知州的位置上坐了三年,钱佑才?十分清楚,他这辈子的官运基本?上便到头?了, 他本?就是因为宁州的情况特殊被破格提拔的,几乎不可能调任别处。 好在宁州虽然?穷,捞不到太多油水,但是天高?皇帝远,没人会盯着?这里,得过且过倒也自?在。 可这一切却被贺池的到来打破了。 若说之前钱佑才?还有一点别的念想?,现?在的他则是完全没有希望了。 他成了贺池这个纨绔王爷的属臣, 不仅一辈子都?会被留在宁州, 在贺池面前做小伏低,若是新帝登基看不惯贺池打算对付他,说不定他还会受到牵连。 钱佑才?急得上火,恰好这时有人找到了他,让他监视瑞王, 他权衡利弊之下, 没多犹豫便应了下来。 传闻都?说瑞王纨绔,不学无术, 仗着?身上有程家的功勋庇佑和皇上宠爱无法无天。 可贺池到了封宁城后,表现?出来的模样却似乎和传闻中相差甚远。 先是雷厉风行地剿灭开山寨,又不容置疑地插手宁州官事,再加上刘都?尉下午送给?他的信中提到的宁州大营里发生的事…… 钱佑才?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取出一张纸条,把这几件事密密麻麻地写了上去?,绑到那人交给?他的信鸽腿上,趁着?夜色将鸽子放出。 —— 云清在到封宁城之前曾问过贺池,要不要再继续伪装一段时间?,毕竟京里的人不可能对他们完全放心,必然?会找人监视他们,若是奸细不除,京里的人势必会对他们起疑。 也是在这时,贺池将程樾和其背后掌管的势力全盘告诉了云清。 在外人看来,程樾便是个风流浪荡的少爷,他这些年四处游山玩水,和贺池这个纨绔王爷的游手好闲程度简直不相上下。 实际上他掌管着?王府的暗部,四处奔波也是为了探明程昭之死的真相,现?在这件事已经有了结果,他自?然?便回?归王府了。 把盯住众人的任务交给?程樾,他们便可以放开手脚,不用把时间?浪费在和这些人虚与委蛇上。 钱佑才?办事小心,对贺池的态度谄媚中透露着?敷衍,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油滑不上进的官员,若不是他今天白天的那句试探,云清也不会往他身上怀疑,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露了痕迹。 程樾言简意赅,三言两语便说清了前后情况,他将截获的纸条递给?贺池,云清有些好奇地凑过来看。 贺池察觉到他靠过来,有意往云清这边侧了侧,好让他看得更清楚。 两人肩抵着?肩,看上去?异常亲密。 程樾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云清很快看完,他抬头?对程樾道?:“知道?他背后是谁吗?” 程樾摇头?,“钱佑才?目前和那边是单线联系,没人来找过他,应该是在我们来之前便达成了交易。” 云清沉吟道?:“朝中会忌惮王爷的无非便是那几个人,恒王现?在还在禁足,应当无暇顾及这边,剩下的,不是平王便是晏王了。” 至于承安帝,从把贺池分封到这里开始,怕是就直接放弃这个儿子了。 贺池将纸条放回?桌上,淡淡道?:“明日试试便知道?了。” 次日,钱佑才?一早便被贺池召见,他本?以为是昨天呈上去?的情报出现?了什么问题,谁知贺池迎面扔过来一张纸,带着?内劲般,直奔他的面门,却在他面前卸了劲,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钱佑才?被吓得一愣,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看了眼贺池,贺池的眼神凝在纸条上,没有看他。 他有些费劲地蹲下身,捡起纸条看了一眼,脸色当即变了。 他当即便顺着?下蹲的姿势跪倒下去?,额头?触地,嗓音发颤地道?:“臣糊涂……求王爷开恩啊!” 贺池讥讽道?:“本?王竟不知钱大人与本?王的四哥如此?相熟,既然?如此?,本?王这便休书一封,助钱大人离开宁州。” 钱佑才?大惊失色,“王爷不可!”他连忙又磕了个头?,苦声道?:“臣一时鬼迷心窍,求王爷给?臣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贺池摩挲了一下茶盏,果然?是老四,谨慎多疑,他都?被发配到宁州这种地方了都?还不放心。 “重新写一封书信送过去?,知道?怎么写吗?” 钱佑才?连连点头?,“知道?,知道?,臣这就写,写完给?您过目。” 贺池应了一声,抬着?下巴向房间?里的桌案处点了点。 钱佑才?连忙走到桌边磨墨写信,他心里发苦,只觉得现?在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进退两难。 王爷在封地内有任免权,瑞王若是真的发狠将他罢了官,那他在晏王那里也失去?了价值,到时候等待他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钱佑才?提笔写下与昨晚的纸条截然?相反的内容,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宁州大营。 刘都?尉不知怎么伤情突然?恶化,幸好及时送到医馆才?救回?了一条命,只是大夫叮嘱他须得好好静养、别干重活,这么一来,他却是不能再留在大营了。 刘都?尉最后去?了何处,大营里的人无权探问。没有了带头?玩乐的上官,一些还妄想?着?刘都?尉好了之后便能回?到之前日子的旗总帐头?彻底失去?念想?,不得不沉下心来跟上别人的步伐努力训练,大营里的氛围倒是越来越像样了。 只是贺池近来却有些烦躁。 云清这些时日每天都?带着?人出城,到郊外山上找东西,往往回?来时便已经晚了,算算日子已经两人有六七天没有碰面了。 贺池不知道?自?己的焦躁感从何而来,仔细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前面那段时日天天有云清陪他用膳,让他养成了习惯,所以这几天一个人用膳才?觉得桌上很空。 贺池自?觉已经找到了问题所在,云清在忙,他便把程樾叫来陪他一起吃饭。 程樾不明所以,不过只是一起吃饭,他自?然?不会拒绝。 话说早了。 在连续看了五天贺池的黑脸后,程樾觉得自?己消化不良了。 他果断拒绝了贺池叫他用膳的邀请,丢下一句“不如去?找你?的王妃陪你?”便逃之夭夭。 贺池皱着?眉看着?程樾走路带风的背影,低声嘀咕道?:“若是他有空哪轮得着?你?。” 程樾:“……” 能不能等我走了再说? 隔日,贺池正打算出门,出了院子却见阿舒从梦溪堂的方向一路小跑过来,出府的方向是相反的,阿舒怕贺池径直走人,提高?声音叫了声王爷。 贺池顿住脚步,略等了等,阿舒便跑到了他面前。 阿舒行过礼,一边说话一边努力把气喘匀:“王爷,少爷想?问您今日有没有空,他想?请您一起去?郊外的农庄。” 阿舒急喘了一口?气,连忙补充道?:“少爷昨日回?来太晚了,刚刚才?醒,便赶紧让我过来问问王爷,若王爷有空的话,您可以先去?农庄,少爷很快会赶过去?。” 跟在贺池身侧的元福公公便眼见着?他家这几日整天黑着?脸的王爷脸色肉眼可见地好看起来,却固执地拉平了嘴角,只抬着?下巴矜持地回?了一句:“有空。” 顿了顿,贺池又补充道?:“本?王等他一起。” 阿舒松了口?气,连忙应了,跑回?去?回?禀他家少爷。 云清很快收拾齐整来了主院,贺池见他精神虽好,眼下却有些青影,皱着?眉问道?:“于三呢,他没干活吗?怎么让你?累成这样。” 云清刚站稳便听到他的问话,他笑了笑:“他们比我更累呢。” “我们出发吧,王爷?” 贺池默默咽下了想?说的话,点了点头?。 两人没带随从,各自?骑了一匹马。 出了封宁城,骑马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郊外的农庄。 农庄是王府新置办的产业,贺池还是第一次来,看云清熟门熟路的,想?必这段时间?经常过来。 “王爷王妃这边请。” 于三这些日子一直跟着?云清办事,此?时正候在门口?迎接两人,贺池见状转向云清问道?:“王妃找到想?找的东西了吗?” 云清笑着?应是,却没多说,领着?贺池来到一个小院。 小院的地上摆着?一块板正的灰色石块,旁边的桶里则是装着?一桶灰色的粉末。 灰色石块方方正正,厚薄一致,和寻常见到的石头?很是相同,贺池猜到这便是云清让他来农庄的目的,他仔细看了看,才?转向云清问道?:“这是何物?” 云清没卖关?子,指着?旁边的木桶道?:“这块石板便是由这里面的石粉制成的。” 接着?他便在贺池不可置信的表情中,往桶里加水、和泥。 贺池虽然?震惊,看云清拎着?装满泥浆的桶有些费劲,却还是动作很快地上前接了过来,让云清告诉他该怎么做。 本?打算上前帮忙的于三慢了一步,挠了挠头?退了回?去?。 云清让贺池把泥浆倒进用木板制的模具里,然?后用工具将泥浆抹平。 贺池迟疑道?:“这便成了?” 云清笑了笑,“干了之后就是旁边这块石块的样子,这是我们昨天做的。” 贺池神情认真,在石板上走了走,又让人找来刀剑锤子,轮番招呼了一遍,最后才?握住被震得有些麻的手眼睛发亮地看向云清:“王妃便是打算用这个来修路?”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25节 见云清点头?,贺池心潮涌动地看向地上毫发无伤的石板,若官道?都?是这样的路,那不仅会让百姓们运送货物和乘车出行更加方便快捷,更重要的是却是打仗时对于战局的影响。 若是此?路建成,辎重的运送必然?更快,行军打仗时,这样的改变绝对是对己方十分有利的。 两人在农庄又待了三个时辰,贺池亲眼看着?石板凝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一把揽住云清喜悦又惊奇地道?:“王妃难道?是小神仙不成?怎么什么都?懂。” 云清难得见到他这么情绪外露的样子,又升起了逗人的心思。 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对,我就是。” 云清本?以为贺池会皱着?眉斥责他胡说,贺池却只是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一脸认真道?:“那本?王便把你?供起来。” 云清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一种微妙的羞耻感席卷了他周身,云清蜷了蜷手指,不自?在地清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修路的计划还有一些需要完善的地方,我们回?府吧。” 贺池应了一声,状若自?然?地松开云清,刚才?他沉浸在喜悦的情绪里没有多想?,现?在却开始后知后觉地回?味起揽住云清的滋味来。 云清看起来风姿俊逸,揽在怀里才?能感觉到他有多瘦。 得让他多吃一点,贺池想?。 —— 八月,宁州各地开始陆续收割粮食,各个匪寨也已经蠢蠢欲动。 可今年却似乎有些不寻常。 宁州南边来了一伙新土匪,前些日子在华钰县连挑两个寨子,寨子里的东西全都?抢了个干净,人也没留下活口?,下手极黑。 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宁州,众人都?在猜测这伙土匪应当势力不小,周边的百姓怕是要遭殃。 谁知没过几日,又传出了榴玉县的黑鸦寨被侵吞的消息,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这伙土匪玩的是黑吃黑,抢匪寨来钱自?然?比去?抢贫苦农民更快。 一时之间?,其他的小匪帮被吓得人心浮动。 小的匪帮一般也就几十个人,黑鸦寨将近一百号人,已经比他们这些小匪帮风光许多了,竟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一些离这两个县城距离较近的小匪帮已经收拾好寨里的细软打算先进山里避一避了,离得远的虽然?没他们这么害怕,行事却也小心谨慎了许多。 百姓们发现?今年秋收后出来劫掠的土匪少了许多,忐忑又惊喜,在心里不停祈祷这样的日子可以再长一点,再久一点…… 封宁城的官员对这件事津津乐道?,乐得看土匪们狗咬狗。 他们也渐渐习惯了云清主事,虽然?依旧有些别扭,但是这段时日云清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们除了时不时被云清叫过去?询问一些官事,平日里倒还是和之前一样,渐渐地便也放下了对云清的排斥。 在这天小朝会上,众人议完事,已经做好了散朝的打算,云清却突然?丢下一颗炮弹——他要修路。 第28章 补品 “胡闹!简直是胡闹!” “刚来就?要修路, 哪来的钱修路?” “莫不是想征徭役罢,宁州这个样子,若是再征徭役百姓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到时?候若是激起民愤, 再有人?效仿前朝民间起义, 那?咱们都?得跟着他一起完蛋!” 有人?立即拦道:“嘘!这话可不兴说,你?忘了?咱们大瑜怎么来的了??” “不行,不能让他这样乱来,咱们去找王爷。” “对,必须阻止他!” 几名官员聚集在知州府,一个个大义凛然、慷慨激昂, 只是话里担心的却都?是自己的乌纱帽。 说罢,他们看向主位上的钱大人?,等着他表态。 钱佑才现在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贺池找他麻烦,哪还敢主动去贺池面前晃,再说了?,既然知道贺池之前的纨绔都?是伪装, 那?他启用?云清主事, 想必其中定有深意,他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轻视云清。 见众人?都?看着他,他咳了?两声道:“本官今日身体有些不适,就?不和诸位同僚一起去见王爷了?。” “可是大人?……” 钱佑才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咳完之后才一脸歉意地?看着众人?:“本官该去吃药了?, 诸位请自便。” 留在厅中的几位大人?面面相觑, “这……咱们还去吗?” 江同知咬了?咬牙:“去!便是拼着被王爷责骂也不能让王妃把宁州给毁了?。” —— 贺池今日没去大营,想必那?些官员会来寻他, 他便索性在府中等着。 他拆开程樾带来的书信,看完信后打?开附在后面的单子,粗略看了?一遍便放在一旁,打?算待会儿让人?送去给云清。 这时?元福公公敲门禀报:“王爷,江同知和张通判等几位大人?求见。” 来得倒是挺快。 贺池把信收起来,淡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诸位大人?行过礼,一时?之间却都?没人?开口,谁也不想当出头鸟,他们也不明?白贺池明?明?是个纨绔王爷,怎么气势却这么盛,让人?下意识惧怕。 贺池也不说话,便盯着他们,众人?如芒在背,最后还是官职最高的江同知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拱手道:“王爷,臣等是为了?修路之事而来。” 贺池冷淡的声音从上首传来:“这事本王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宁州的路明?明?还能用?,王妃却要修这个没人?听说过的水泥路,何苦来哉?再说重新修路需要投入的金钱数额实在巨大,宁州府库不丰,就?算加上今年收上来的税银,怕是也不够啊。” “臣等害怕王妃一意孤行,最后走到征徭役这一步,那?宁州恐怕就?不安稳了?。” 贺池道:“王妃可说了?要征徭役?” 江同知应道:“这......倒是未曾。” 贺池冷嘲道:“王妃既然没说,你?们何故给王妃扣帽子?” “臣等只是想防患于未然啊!” 贺池冷冷道:“本王既把宁州官事交给王妃,尔等以后便不必再到本王面前做这等嚼舌根的事,你?们记住,不论?王妃做什么,本王都?绝对支持。” “还是说,你?们连本王的话也不放在眼里了??” 众官员连道不敢,心里清楚,修路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可听贺池的意思,云清确实不打?算征徭役,他们得了?这个准话,便也放下心来。 不征徭役,钱从哪来?众人?知道不会损害到自己的利益,便开始等着看好戏,话说得这么大,最终要是做不成?便是个笑话。 林羽和林瑾背着包袱站在王府门前,看着几位身穿官服的老?爷出来,连忙低着头退避到一边。 兄弟两人?办完父母的丧事后,便把家中的田地?租了?出去,林羽决定要参军,林瑾不放心他一个人?来封宁城,便把于樟县的活辞了?,和弟弟一起来了?封宁。 家中就?只有他们两兄弟相依为命了?,林瑾便打?算在留在封宁找份差事,这样和弟弟也能有个照应。 谁知到了?王府,两人?忐忑地?敲开门,门房却告知他们徐统领最近都?不在府中。 两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却恰好遇到一个眼熟的人?出府。 林羽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当时?第一个上去扶他的大人?,他连忙跪下行礼说明?情况:“草民林羽见过程大人?。” “程大人?,草民是之前在折溪村找你?们求救的人?,之前王爷让草民若想入伍便来王府找徐统领,但是徐统领现在似乎不在府中,不知程大人?可知徐统领何时?回府?” 程樾顿住脚步,他还记得林羽,在这里见到他还有些惊讶,听他话音才知道是贺池让他来的。 程樾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道:“既是王爷让你?来的,我让人?带你?进去。” 说罢他便指了?一个门房,“带他去找元福。”然后便没再多?说,匆匆地?走了?。 林羽只来得及对着他的背影道谢:“多?谢程大人?!” 门房得了?程樾的吩咐,对林羽客气道:“这位小公子,随奴才进去吧。” 林羽转头看着他哥,眼神不舍。 林瑾看着还没到他下巴的弟弟,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去吧,我找好了?作工的地?方会托人?告诉你?的,照顾好自己。” 林羽用?力点了?点头,到底还是个小少年,说话的声音里也带上了?鼻音,“哥你?也要好好的,你?用?功读书,我可以供你?的,等我拿到军饷全都?给你?。” 林瑾笑了?笑,没有反驳他的话。 “去吧。” —— 云清手里拿着贺池让人?送来的单子细细查看,如果有心人?在这里便能发?现,这上面列的东西都?是最近被挑了?的几个匪寨的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财产。 这些人?鱼肉乡里,取之于民,现在自然该还之于民。 宁州主要的官道若都?要重新修一遍,花费巨大,这些钱单看虽然不少,不过比起修路的总花费来说却是九牛一毛了?。 不过用?来修封宁城到于华县的这一段,却是够了?。 “即日起,征力工数名,修建封宁城到于华县的水泥路,每干满一天,发?工钱五文。” 闹市旁的公示栏上贴上了?新的告示,很快便有百姓涌上来看热闹。 有识字的人?念出了?告示内容,周围立即一片哗然。 刚刚秋收,城里多?的是乡下来找活干的人?,农人?可不管为何要修路,只知道若是有这份工,家里便能多?个进项。 庄稼汉大多?不识字,便逮着贴告示的衙役猛问?,衙役解释得口干舌燥,最后道:“你?们回村去问?村长便知道了?,这个命令已经传达下去了?,各个村子都?是有名额的。” 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封宁城,农家汉子们欢天喜地?地?回村了?,城里的人?家大部分都?勉强过得下去,不用?去赚这种辛苦钱,便还能站在告示栏前慢悠悠地?谈天说地?。 “怎的突然要修路了??” “是啊,水泥路是什么路,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我听说啊,这是王妃提出来的。” “你?还听说什么?快说来听听。” 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冷嗤了?一声:“哼,后宅之人?干预政事,简直不成?规矩。” 周围的百姓对云清并不了?解,他们也不敢妄议王妃,便没什么人?附和男子的话。 男子却越说越来劲:“做这等劳民伤财之事,不若去剿匪。” 百姓们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似乎确实是这个道理。 林瑾走近时?正好听到男子的话,立即出声反驳道:“宁州匪患连朝廷派军过来都?没有办法?,这位兄台上下嘴皮子一碰便让人?去剿匪,用?心何在?” 中年男子说完后见到众人?表情,脸上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得,发?现被人?驳斥后他立即转过头来怒目看向林瑾,“你?懂什么?那?你?说,修路有何意义?” 林瑾不紧不慢道:“且先不说大家都?不知道水泥路是何等模样,说不定比咱们现在的路好很多?呢?就?只说周围的无数村民能通过修路一事挣到口粮,许多?没粮的人?或许便不会被饿死,这难道不是意义?”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26节 “还是说,兄台只知高高在上的指点江山,却看不到普通百姓的艰难呢?” 周围百姓中有那?明?事理的,立即鼓掌叫道:“好,说得好!”其余人?便也跟着附和。 中年男子被说得无言以对,连忙以袖遮面离开了?公告栏。 林瑾向周围声援他的百姓们拱拱手,来到公告栏看有没有新的招工告示贴出来,他暂时?住在客栈的大通铺里,那?里鱼龙混杂、脏臭不堪,就?算这样一天也要五文钱,他得赶快找到差事才是。 临街的酒楼里,程樾“咦”了?一声。 见云清有些疑惑地?看过来,他解释道:“这书生我昨日才见过,是林羽的哥哥,有秀才功名,之前在于樟县做账房,两人?没了?父母,林羽要来参军,他怕是不放心才跟了?过来。” 云清笑了?笑,“一个秀才都?比宁州的这些父母官看事情要通透。” 云清叫过阿舒交待了?几句,让他下去给林瑾一份信物。 程樾笑道:“王妃如此赏识他?” 云清应道:“他能看到百姓的苦,能看到政令背后的意义,便比那?些酒囊饭袋强得多?。” 他看了?宁州近几年的卷宗,深知宁州留下来的这些官员大部分都?是一群草包,他急用?人?手,却不能放心把事情交给这些人?,便决定弄一个小型的选拔考试,择优录取。 刚才让阿舒拿下去的信物,便是给他一个参加考试的资格。 正事说完,云清问?程樾:“王爷这几日很忙吗?” 他近日要找贺池都?没找到,昨天想让贺池看看考试的题目也是一样,贺池直接传信让他自己决定便好,连人?影都?没见到。 程樾无言以对,他也不知道他家王爷抽了?什么风,这两天让他来陪着王妃处理政事,只道若有人?不服便拎出来打?一顿,自己却一次也不出现,他记得大营里好像没有这么忙才对。 表面却一本正经地?答道:“许是这些时?日招收的新兵较多?,营里的事务便多?些。” 宁州大营自刘都?尉走后,又被从上到下清理了?一遍,程樾的人?逮出好几个奸细,全被悄无声息的弄走了?。 现在大营在贺池的管辖下如同铁桶,外人?休想探知分毫,他们已经开始暗中招兵了?。 那?应当确实是很忙,云清点了?点头。 回到梦溪堂,云清看着笑容可掬的元福公公和桌上的补品,脸色变了?变,他勉强笑道:“元福公公,我觉得我身体挺好的,劳烦你?去和王爷说说,这补品就?不用?了?。” 那?天从农庄回来后,贺池便以怕他把身体累垮了?为由,开始让元福公公变着花样给他送补品,还要盯着他喝完。 一顿不落。 这阵仗,若说是在安胎怕是也有人?信。 云清领了?贺池的情,捏着鼻子喝了?好几天,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补上火了?,不得不叫停。 元福公公见云清实在不想喝,便也不死命劝了?,端着补品回去找他家王爷复命去了?。 另一边,程樾刚走进院子,一道凉飕飕的声音便从旁边传来。 “陪王妃办事这么开心?” 第29章 绮梦 程樾忍了又忍, 还是没能?忍住:“是挺开心的,比陪你办事开心多了。” 贺池怒目而视,程樾笑得温良, 神?情无辜。 半晌, 贺池冷着脸, 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 程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生生让他顿住了脚步。 “王爷,喜欢人不是像你这样的。” 贺池转身回头,皱着眉看向程樾。 他前?段时日便隐约感觉自己不太对?劲,时不时会想起云清,想叫他过来?用膳, 想叫他过来?议事,即使那件事并不如何重要。 好几日没见到他便觉得心里烦躁,想去找他又怕他太累。 他便一直持续这样的状态,直到那日和云清一起去了郊外农庄。 从早到晚都和云清待在一起,他心里的烦躁也一扫而空,晚上回来?他却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先是像白天那样揽住了云清的肩膀,紧接着却伸手掐住了那截细韧的腰肢, 云清想挣扎, 他却轻而易举地握住了他,然后着了魔般低头在他脖颈上那颗痣的地方?狠狠碾磨、辗转。 直到把那一片的皮肤都磨成妃色,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抬头却对?上云清带着一层薄泪的桃花眼,眼尾氲开了一抹艳丽的红, 他再也忍不住, 低下头去…… 贺池满身大汗地醒来?,被梦境的余韵激得胸口?怦怦直跳, 紧接着才发现被子里的异样。 贺池的脸色一时之间五彩斑斓。 程昭走得早,贺池到了通人事的年纪也没人管他,他虽然扮作纨绔,却因着程昭的教导,并不会往青楼戏院那种地方?去,成亲前?夕宫中才恍然想起这方?面的疏忽,赐了两个女侍到瑞王府,贺池却一眼都没看,没多久就转送给了别人。 贺池以前?也做过这类的梦,梦里却都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从未出现过某个具体的人。 贺池大口?喘着气,眼神?有些茫然。 之后的几日,贺池不知怎么面对?云清,便有意避开了和他的接触。 云清虽然嫁给他,却是迫于无奈,云清有经世之才、鸿鹄之志,将来?封侯拜相都不为过,他怎可如此轻贱他,对?他抱着这样的龌龊心思? 他虽然躲着云清,却一直关注着云清手上的事,他怕云清难办,派了程樾去协助,可一想到程樾可以整天陪在云清身边,他又忍不住想找茬儿。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贺池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 此时被程樾点明,他才恍惚反应过来?,这是……喜欢? 所?以他是喜欢上了云清,而不是单纯看上了他的外表想轻贱他……是这样吗? 程樾看着贺池的模样,眼里有些笑意。 他们家圆圆长大了。 —— 次日,宁州衙门即将展开一场特殊的小?考。 堂前?空地上整齐地摆了几十张桌椅,因为不是科举,云清亲自出题也避免了作弊的可能?性,便不如正经科考那般严格,纸墨也都是准备好的。 参加这次小?考的是知州下面办实?事的品级较低的官吏,却也都是科举入仕的,骤然听到云清要亲自出题给他们考核,心里都极为不屑。 云清也只不过是一个解元,在他们当中可是有不少都是进士出身的,让一个连会试都没有参加过的举人来?给他们出题考核,简直是在羞辱他们。 可他们却没有办法?,云清是王妃,王爷还给了他绝对?的权力,他们根本不能?抗拒。 众人心里不服,有几个年纪轻些的脸上也带了出来?。 云清对?此视而不见,考试快要开始,门口?有人起了争执,他扫了一眼,发现林瑾还没来?,顿时了然,让阿舒去门口?接人。 衙门口?被拦住的人果?然正是林瑾,他虽然拿着云清的信物?,守门的衙役却坚持说衙门今日小?考,不许平民百姓进入。 林瑾满脸焦急,他昨日被阿舒找到告知情况之后简直欣喜若狂,得到上官的赏识固然令人欣喜,更让他开心的是,王妃是他家的恩人,若真?能?为恩人办事,便能?报答一二之前?的恩情了。 怕信物?被偷,他一晚上没敢合眼,他住的地方?离这里太远,饶是他早早地起床赶过来?也已经快到开考的时辰了,他着急进去,没想到却被拦在门口?。 衙役不耐烦道:“今日参与小?考的都是衙门的官爷,没听说过秀才还能?和衙门官爷一同考试的,还王妃信物?,你这莫不是伪造的吧?再纠缠小?爷便把你抓进大牢。” 林瑾跟他掰扯不清,急得满头大汗,突然,一道清脆的少年音从衙门里面传来?:“他拿着王妃信物?,你为何不许他进?” 衙役一见出来?的是王妃随从,赶紧解释道:“这……小?人不知平民百姓也可以参加小?考啊,小?人也是怕有人混进去影响了考试。” “那你为何不进去通禀询问?问都不问便认定王妃信物?是假的,谁给你的胆子?” 衙役姓张,是张通判的远房侄儿,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没想到会踢到铁板,他被问懵了,没能?答上来?,阿舒却不再理他,叫上林瑾走了。 林瑾向阿舒道谢,阿舒道:“不用谢我,是少爷让我出来?的。快走吧,小?考马上就开始了,少爷在里面等着呢。” 林瑾连忙应是,加快脚步随阿舒进去。 官吏们骤然看见一个生面孔进来?,神?情有些讶异,待见到他和云清行?礼拜见,才知道这是云清叫来?的人。 众人心中顿时更加不忿,有人忍不住抗议道:“王妃,我等再如何也是官身,和一个平民百姓同堂考试,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林瑾有些忐忑,他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除了他之外参加小?考的竟然全都是官爷。 云清神?色自若,“达者?为先,为民办事不看官职的高低,在我手下,只要能?力足够,便能?上任。” “再说了,还没考,你们就知道自己一定比人家强?” 那出口?抗议的年轻官员忿忿地住了嘴,众人听了云清的话都被激起了脾气,憋着劲要考出个好成绩来?,让云清看看他们的实?力。 说话间,小?考的时辰到了,云清让阿舒去分发考卷,同时用来?计时的线香被点燃。 众官吏都是从科举中厮杀出来?的,本来?信心满满,可是拿到考卷后却有些傻眼。 题目不论诗词,不考四书五经,问的全都是和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实?事,开篇便是“寇贼何所?治?请说其术而明其所?以然。”“明修路之义,言筑修之法? ”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算数题。 科举并不侧重算数,很多官吏在这方?面都是弱项,若说前?面的题目还能?有些头绪,后面的算数题则只能?干瞪眼了。 官吏们的神?情渐渐从信心满满变为满头大汗,反观林瑾,他本来?就抱着谦卑的心态,拿到考卷后便开始静心答题,王妃破格让他进来?,他也不能?让王妃丢脸。 云清看着众人百态,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 小?考用时一个半时辰。 到点后,阿舒敲响铜锣,众人才恍然发觉已到交卷的时间,不得不停下笔。 显而易见,大部分人都没有答完。 众人再也维持不住之前?自得的神?情,他们质疑云清出题的水平,可这些题目他们竟都答不上来?。 纵使他们可以指摘云清出题刁钻,可他们技不如人已是事实?,云清若是本身不会,又怎么能?写?出这样的题目?云清的学?识远比他们想象的要高出许多。 有人面露羞愧,有人神?情恍惚。 他们之前?有多自傲,现在就有多可笑。 云清轻松一笑,让阿舒去把试卷收上来?。 “诸位请回吧,我批完考卷后便会告知诸位结果?。” “不必担忧我徇私,到时候所?有考卷皆可给诸位传阅。” 众官吏无话可说,灰溜溜地行?礼告辞了。 林瑾上前?行?了个叩拜大礼,脸上带着感激道:“还未来?得及当面答谢王妃对?林家的大恩。” 云清示意他免礼:“起来?吧,家中可安置好了?折溪村怎么样了?”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27节 林瑾应道:“都安置好了,父母都已安葬,折溪村现在也还好,多亏了王爷和王妃,开山寨被除去,想必今年大伙儿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云清笑道:“那便好,回去歇着吧,把你的住址告诉阿舒,有结果?我让人去通知你。” 林瑾连忙应是,却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他只是个秀才,在大瑜最?少也得是个举人才能?做官。不过王妃愿意给他这次机会已经足够让他欣喜,他一定会找到差事,好好读书,之后报效王妃的。 —— 云清去了书房批卷。 他看得很快,面前?的书案上很快就堆了两堆考卷,左边的一堆上面用朱笔画了叉,堆得很高,右边的一堆却只有薄薄几张。 晚间,云清回府,元福公公在门口?等他,请他去主院用晚膳。 云清正好打算去把考试的结果?告诉贺池,便让阿舒拿上考卷,跟他一同前?去主院。 云清到时,贺池已经坐在桌边等他了。 贺池今天穿了一身玄色宽袖锦袍,行?动间能?看出上面的金线暗纹,他的气质稳稳压住了这套衣服的华丽,俊美又贵气,十分好看。 云清愣了愣,随口?道:“王爷今日是去参加宴会了吗?”打扮得如此隆重。 贺池的脸色微不可查地僵了僵,然后才维持着一贯的冷脸道:“没有。” 云清没再多问,将筛选好的名单递给他,“这是通过今日小?考的官员,王爷看看。” 贺池接过名单,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的人:“林瑾?难不成是林羽的哥哥?”入伍需要填写?家里的具体信息,他前?两日才看过林羽的信息,现在便把人对?上了。 云清便把那日遇到林瑾的事说了一遍,“今日他来?参加小?考,结果?倒是令人颇为惊喜,不仅前?面的问题言之有物?,后面的算术题他也是答得最?好的。” 云清让阿舒把考卷拿过来?给贺池看。 贺池通看一遍,“王妃的题目出得很是新颖。” “现在需要的是做实?事的人,自然要做一些针对?性的选拔。” 下人已经开始传菜了,贺池便把考卷收起来?,打算吃完饭细看。 云清忙了一下午,这会儿闻到饭菜香也觉得食指大动,等菜上完便开始动筷,吃得很香。 吃到一半,“王爷,你自己吃吧,不用给我夹菜了。” 贺池收回夹了个大鸡腿的筷子,冷静道:“哦。” 第30章 采买 次日, 小考选拔的结果便公布出?来了。 通过的几位都是平时便低调做事的小官,除此之外?,林瑾这个陌生的名字竟赫然在列。 官吏们昨天考完之后?便打听过了, 知道这个被王妃特意叫来的林瑾还只是个秀才, 比不过同僚尚且还说得?过去, 可是一个秀才都压在他们头上,他们自然觉得?不服。 云清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他让人把通过考核的几张考卷都放了出?去,若有疑问可随时取阅。 众人都争着去看林瑾的考卷,看过之后?却?陷入了沉默。 前面的题目没有固定的评判标准,主要看考官的喜好, 即使如此,大部分人也很难说出?他答得?不好的话来。 后?面的算数题却?都是有确定答案的,他们看下来才发现,林瑾除了最后?一道没写完以外?,前面的题目竟然都是对的。 “这......居然比袁子毅对得?还多。”袁子毅是他们当中学问最好的一个人,当年科举的排名也最高,他们大多是同进?士或者举人出?身?, 袁子毅却?是二甲进?士, 只是运气不好,分到?了宁州这个地方。 “怕不是提前知道题目吧?”有人小声嘀咕道。 “王妃若当真?偏袒,哪需要绕这么大的弯子?”众人闻声看去,发现出?声声援王妃的竟然是一向沉默寡言的袁子毅。 被他质疑的人出?言讥讽:“刚被选上就开始拍马屁了?小心闪了腰。” 袁子毅并未搭理这些冷嘲热讽,他仔细看过林瑾考卷上自己答错那一题的解法, 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然后?便放下考卷扬长而去了。 被他忽视那人脸色涨得?通红,连说了两句“不可理喻”, 这次附和他的人却?没有之前那么多了,其余人们都看着林瑾的考卷若有所思。 王妃今日修路需要选拔,来日若是打算做别的呢,那是不是还会有另一拨选拔?林瑾没有功名都能一步越到?他们头上去,若是再来几个林瑾呢? 众人左右看看,对上同僚们若有所思的眼神,心里都有了思量。 云清将几人选为王府属官,袁子毅性子沉稳,为官五年也积累了不少经验,被任命为户曹参军事,其余三人为其副手。 户曹参军事掌管籍帐婚姻、田宅道路,如今宁州皆为王府封地,由他们来负责修路的相关事宜正?好合宜。 林瑾没想?到?云清竟然真?的破例将他提拔为官身?,他满腔感激,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厮将几个包子扔了给墙角的乞丐,乞丐感恩戴德地磕了几个头,“多谢大善人,多谢大善人......” 然后?便像是生怕有人抢他包子似的,捏着包子飞快地往无人的巷子跑了。 —— 宁州百里之外?有一座攀云山。山深林密,官道从山下蜿蜒而过,龙虎帮便扎根在山林间,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了几百人的大匪帮。 一个身?型瘦小的男子快步走进?聚义厅,“大当家的,城里来消息了。” 男子将手里的情报递上去,同时快速地把情况说了一遍:“府里也对新冒出?来的那伙土匪没什么头绪,除此之外?,那位男王妃最近在忙活修路的事,瑞王却?是天天在大营里看不到?人影。” 聚义厅上首的虎皮椅上坐着一个壮硕的男子,脸上带疤,四肢十?分粗壮,一看便知是练家子。 男子正?是龙虎帮的大当家,名叫吴天虎,他本来开了家镖局,日子也还过得?不错,却?在某次运镖途中因为疏忽丢了镖,赔得?倾家荡产,老婆孩子也跑了,一气之下他直接落草为寇。 他功夫高,下手狠,在寨子里吃得?很开,很快就坐上了二把手的位置。 可他却?不会就此满足,他蛰伏了两年,找机会杀了大当家,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寨子,成了新的大当家。 寨子里不服他的全?都被他弄死或者逼走了,现在他在寨子里说一不二,所有人都畏惧他。 吴天虎打开纸条看了一眼:“不过是一群散兵游勇,吃些小鱼小虾罢了,哪值得?如此警惕?” 手下担忧道:“瑞王整天待在大营,不知到?底所图为何,刘都尉现在也废了,宁州大营的情况外?人根本探听不到?。” 吴天虎轻蔑道:“故弄玄虚罢了,瑞王在京城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怕是连只鸡都没杀过,他能指挥军队上战场?” 说罢他露出?一抹邪笑:“我倒是听说王妃长得?十?分俊美,不知是不是谣传。” 手下不敢吱声,前些年老当家在的时候他们一直和官府维持着表面的平衡,但是自从吴天虎当家以来,这几年行事却?越发没有章法,他隐隐感觉,吴天虎的野心已经不满足于现状了。 吴天虎咂了咂嘴,起身?道:“让他们继续盯着,下次给我弄一幅王妃的画像来。” 手下连忙低头应是,吴天霸则是信步往后?山的小院去了——那里关着一群年轻男女,是寨子里的“青楼”。 —— “快跑,恶鬼帮来了!” 柳张县的某处山林,土匪们正?仓皇逃窜,他们抱着侥幸的想?法,以为恶鬼帮不会来柳张县 ,昨日去抢了个村子,谁知恶鬼帮就像闻着血味的饿狼一样,今天就打上门?来了。 寨子里一共就八十?来个人,恶鬼帮凶名在外?,匪徒们压根升不起反抗的心思,众人四散奔逃,大当家舍不得?财物,在跑去卧房的路上被抢先攻上来的徐九一刀斩下头颅。 其余小喽啰当即被吓得?心胆俱裂,跑得?越发卖命——却?也只是徒劳。 战斗结束得?很快,徐九的号令响彻林间。 “清点死亡人数和赃物。” “是!” 众人这段时间做这件事已经十?分熟练了,井然有序地动?作起来。 没有人想?到?,这个匪帮是贺池让人成立的,由王府的侍卫统领带领,其余人皆为瑞王府亲兵,恶鬼帮是土匪们给他们取的名号,他们琢磨了一下,便直接拿过来用了。 为了躲避他们,今年去抢百姓秋收粮食的小匪帮明显少了许多,但是那些人不出?来,他们却?也要寻上去,能剿灭一个算一个,王爷说了,这些赃银都要拿去给王妃修路,越多越好。 封宁城。 王府的采买队伍又进?城了。 百姓们啧啧称叹王府的富贵,吃穿用具都是从外?面州县采买最好的回来,江同知看不惯这等?做派,听闻消息之后?撇了撇嘴:“骄奢淫逸。” 王府中,云清看着院子里成箱的金银翘了翘嘴角。 终于到?了。 第31章 新路 八月十六, 天还未亮,王家村却已经?醒了过来,各家各户陆续有人开?门出来, 慢慢汇集到村口的大路上。 村民们脸上都是长年累月风吹日晒地?干活留下的皲裂和黢黑的肤色, 似乎每一条纹路都在述说着生活的艰辛, 在矇昧的天光下,他们沉默着,脸上带着苦色。 “大壮哥,可以借我一点粮吗?大毛实在饿得不成了,昨晚哭了一晚上。” 栓子声音干涩,犹豫着开?了口, 他知道大伙儿家中都过得紧巴,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大人能挖野菜将就着对付,小?娃娃却不行,他家大毛才那么点大,哪里受得住。 被叫做大壮哥的汉子三?十来岁,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脸上同情无奈与愤怒交杂。 “晚上我让你嫂子给你家装碗杂米撑几天吧, 再多却也没办法了,天杀的土匪,今年跟疯了一样,我家也没能藏下多少粮。” 栓子连忙道谢:“诶,多谢大壮哥!你放心?, 我一拿到工钱就还你。” 他们都是应征去修路的, 村长说了,工钱五文一天, 五文钱便能买一斤杂米,省着吃能吃一天半呢,等他拿到工钱,家里便又能撑一段日子了。 王大壮到底老成些,并不像他这么乐观,只低低说了句:“希望真能如?期发钱就好了。” 筹备了小?半个月之后,在八月十六这日,封宁城到于华县的水泥路正式开?始动工。 征召而?来的村民大致被分为两拨,一拨负责烧制水泥,一波负责修路。 袁子毅等人刚上任就被云清带到郊外农庄,见识到水泥的神奇之处后,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云清要力排众议坚持修路。 他们都十分激动,这样的路若是修建出来必定是一项了不得的功绩,能参与到这样伟大的工程中,便足以让人热血沸腾。 几人干劲十足,时?间虽然匆忙,他们却尽量将准备做得完善,第一天上午给村民们编好队分过工后,村民们便在管事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干起活来。 被分去烧制水泥的村民不明所以,不懂为何说的是修路却让他们来采石、砌窑,村民们老实,让做什么边做什么,多的话一句也不敢问。 待到下工的时?候,管事的吆喝着让众人去领工钱。 “……可以选择领铜钱,也可以选择领粮食,各队的队长收集好队里每个人的意愿,然后去林大人那里领取整队的工钱。” 村民们先是不敢置信,紧接着很快便露出惊喜的神情。 这次衙门不仅没有拖欠工钱或者抵赖不给,竟然还每天干完活就给。众人脸上都扬起笑?容,围到队长身边七嘴八舌地?说自己要的是什么。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28节 “大壮哥,我要粮食!” “大壮,今日我要铜钱!” “虎子,大伯要粮食,以后都要粮食,记住了吗?” …… 林瑾便在路边搭起的棚子里支了张桌子,负责记录发放工钱,旁边两个衙役在维持秩序以及协助发放,村民们大多都选择了米面,幸好他们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准备的粮食充足,才没有出现无粮可发的情况。 林瑾看着村民们脸上发自内心?的欣喜笑?容,心?下感慨,他的父母也是农人,他自然知道他们的艰辛,对于一些人来说,这些粮食就是救命粮。 王妃的命令,看似奇怪又平添麻烦,可若是来到这里,看到这些百姓脸上的笑?容,便能明白?其中之意。 王大壮把一小?袋杂粮递给栓子,平日里老实沉稳的汉子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给,栓子,这下大毛有米汤喝了。” 栓子双手颤抖地?接过粮食,当下便没忍住哭了出来。 他们家大毛一定能活过这个冬天的。 —— “吁——” 贺池下马将马缰扔给门口的小?厮,径直入府。 营中事务繁忙,他这些时?日为了节省时?间都宿在军营,已经?多日没有回?府。 夜已深,贺池回?到营帐,脑海里全?是今日府中传来的消息,左思右想,最终还是策马回?了府。 元福公公连忙来迎,见贺池没回?主院,反而?是去了梦溪堂,他也没多问,很有眼色地?跟在了贺池身后。 贺池抬手止住下人行礼的动作走进院子,不出所料,书房依然烛火明亮,在窗上印出了这些时?日总被他挂在心?头的那个人影,仍伏在案上忙碌。 阿舒守在书房门口,正坐靠在门框上打瞌睡,许是在睡梦中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他缓缓睁开?眼,便见多日不见的王爷站在院中,登时?便被吓清醒了,“王……王爷。” 贺池点了点头,上前推门进了书房。 正好对上云清抬眼望过来的目光。 云清有些惊讶:“王爷不是在军营吗?” 贺池应道:“有事便回?来了。” 云清想到下午收到的信件:“我还没来得及问王爷,怎么又给了我一把库房的钥匙,之前元福公公不是给过了吗?” 贺池随口道:“王府库房要过公中,王妃要用钱的地?方多,这把钥匙可开?本王私库,王妃随意取用,不用顾忌。” 不等云清反驳,他便恍若随意地?问道:“听闻林瑾这几日都留在府中议事,王妃如?此看重?他?” 贺池的目光移到书房里新添置的另一张书桌上,眼神像要把书桌盯出个洞来,只是背对着云清,云清没能看到他的神色。 云清应道:“他于计算一道上很有天赋,脑子灵活,自己也钻研了不少算学书籍,非常得用。” 贺池刚张了张口,云清便接着道:“这几日我与林瑾在计算整个宁州的主要官道都修上水泥路需要的成本,王爷请看。” 云清从铺满宣纸的桌上找出一张用朱笔写了结果的纸,递给贺池:“今日刚算完,大致便是这些。” 贺池见云清说起正事,咽下了嘴里的话,接过纸来细看,意料之中的,算出来的数额对于现在的宁州府库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 今年的税银已经?陆续收上来了,除了一部?分会拨给府库,其余的都会上交给瑞王府。 地?方府库的银钱主要用于发放官吏的俸禄、州县的建设以及发生天灾时?赈济灾民等方面,修路这种?工程自然也包含在其中,只是宁州常年遭受匪患,百姓们收入惨淡,税银不多,府库自然不丰。 府库的银钱有多少,两人都心?知肚明,若要用来修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不然当时?众臣子也不会纷纷以为云清要征徭役。 贺池快速扫了一遍,然后注视着云清道:“王妃不用推辞,修路的花费巨大,王府库房和本王私库,王妃皆可随意取用,本王的家底,还是能供得起的。” 云清笑?着赞道:“王爷可真是爱民如?子。” “不过暂时?不用动用这些,宁州大营那边是个无底洞,王府的库房最好先供着那边,修路的银子,我有别的法子。” 贺池被这顶爱民如?子的高帽子砸得恍恍惚惚,云清把名单递给他时?甚至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回?过神来,他定了定神,低头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些蠹虫。” 云清道:“伙同土匪奴役百姓,想必出点钱给百姓修路,他们也是推脱不得的。” —— 每日都能领到当天的工钱,村民们鼓足劲头,干得热火朝天,水泥路的修建进度竟比预计的还要快些。 一个月后,封宁城到于华县的水泥路正式完工。 天色灰蒙蒙的,封宁城的建筑被雨水打湿,破旧的痕迹愈发明显。 街上的行人寥寥,城外却有一群人撑伞立在雨中,站在一条灰白?色的道路入口,看着远方。 贺池和云清站在最前方,身后的侍从给他们撑着伞,秋雨送寒,云清穿得少了些,一阵风吹过便觉得后脖颈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扭头刚想让人给他拿件衣服,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便覆到了他身上。 云清扭头看着贺池,贺池因为给他披披风的动作上前一步站到了他的伞下,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到他能清晰地?看到贺池平日淡漠嚣张的眼睛里此时?满溢的关心?。 云清笑?了笑?,自己伸手接过了系带:“多谢王爷。” 贺池收回?手,在两人的手交错的瞬间被云清手上的温度冰了冰,他低头看着那双漂亮修长的手,很想帮他握住暖暖,却最终只是默默移开?了目光。 贺池没有再退回?自己的伞下,两人并肩站着,一起看向于华县的方向。 远远的,一辆马车向众人驶来,速度很快,不多时?便到了众人面前。 “吁——” 驾车的衙役勒住马,同样坐在车辕上的袁子毅跳下来,快步来到云清等人面前。 他穿着蓑衣,形容有些狼狈,他却丝毫没有在意,一向沉稳的脸上难掩兴奋,他边行礼边道:“禀告王爷王妃,从于华县那头驾车拖着货物过来,用的时?辰比之前走官道足足缩短了两刻钟!” “嚯——” 人群中一下便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 “那还用说?马车过来时?驶得有多快你也看着呢,我估计啊,八九不离十!” “天爷!这路可太好了,下雨竟然也丝毫不受影响,这怎么修的啊?太厉害了。” …… 百姓们早就对这条与众不同的新路十分好奇,只是路没修好前是有人把守的,他们也不敢靠近。 听到今天要验工的消息,他们都迫不及待地?跟着来看热闹,本来还想着下着雨一片狼籍,今天验工是自找苦吃,谁知结果直接惊掉了他们的下巴。 这路不知道怎么修的,又硬又平,他们走寻常官道,下雨天便是一片泥泞,若是稍有不慎车轮陷入泥坑中,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这新路却完全?没有这样的缺点,众人兴奋地?叽叽喳喳,愣是在这暗沉沉的雨天里唠出了一丝喜庆的气氛。 臣子们的惊讶并不比百姓们少,他们都把云清当作仗着贺池宠爱把政事当做儿戏的佞臣小?人,他们以为他自大又愚蠢,才会干出重?修新路这种?事来,可现在的结果却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众臣子比百姓看得长远,自然明白?这样的一条路意味着什么,有能力修出这样一条前所未见的路,有魄力扛住各方压力修好这样的一条路,他们都小?看了云清。 抛开?男王妃的身份,他的能力也让人叹服, 云清笑?着道:“大伙儿都辛苦了,今日起,封宁城到于华县的水泥路开?始正式通行。” 众人一阵欢呼,见守在路口的官兵在云清的示意下撤开?,你推我我推你地?往新路上走去,百姓们满脸新奇又小?心?翼翼地?踏上灰色的水泥路, “真是太平了,这怕是比石砖铺的路还要平整吧!” “晚些时?候我便驾车去趟于华县,可有人同去?” “老张,捎我一个!” “还有我” “……” 修路的村民们满脸骄傲地?站在后方,这样好的路是他们修出来的,见众人惊叹,简直与有荣焉。 他们看向站在前方的云清,每次他们去领工钱向林大人道谢时?,林大人都会告诉他们,这是王妃让他们修的路,每天发一次工钱也是王妃的命令,他们该铭记的是王妃的恩情。 不知由谁带头,村民们跪成一片,纷纷向云清磕头。 “多谢王妃!”有汉子声音嘹亮地?喊了一声,其余村民便跟着喊起来。 声音回?荡在空中,让兴奋的百姓和众臣也沉默下来。 臣子们看着前方云清的背影,他们当中有人为官几十载,却都没有干出这样一件让百姓交口称颂的事,曾几何时?,他们刚刚穿上官服,戴上官帽,或许也是有过这样的雄心?壮志的,可在日复一日的混沌中,这样的野心?早已被消磨殆尽,只留下了一身的油滑。 有人羞愧自省,也有人被激励鼓舞,还有的人,心?头腾起不安的同时?,默默地?记下这一切。 这个被他们忽视的男王妃,怕是所图甚远。 第32章 商贾 靠近于华县的官道上, 一行车队缓缓行驶。 中间的几辆马车虽然配饰低调,但是光看木料便?知其贵重,周围拱卫着二?十多名骑马的护院, 光看这阵仗, 便?知是富贵人家出行。 打头的马车里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顺子?, 快到?于华县了吗?” 赶车的小厮应道:“老爷,前面没几里路就到?了,咱们要在城里歇歇脚吗?” “不?用,直接去封宁城,昨晚在客栈里听他们把新修的路吹得那么厉害,还说于华县到?封宁城现在只需要半个时辰, 咱们也去见识见识。” 他们离封宁城远,之前只隐约听说了封宁城到?于华县要修新路的消息,也是昨晚到?了邻近的县城,才知道新路已经修好可以通行了。 听众人将新路夸了又夸,主?张修路的王妃更是被他们夸上了天,一行人都十分好奇。 他们一行都是受王妃邀请前往封宁城参加宴会的商人,几家人平日?里便?有?往来, 关?系不?错, 宁州土匪横行,说不?定便?遇到?哪一路是他们没打点过的,几家结伴同往,队伍精壮,总要更安全一些。 李家做瓷器生?意, 是宁州最大?的瓷器商, 其余几家虽也富贵,却是比不?上李家, 一行人便?隐隐以李老爷为首。 听李老爷这么说,护院便?将消息传给其他几辆马车上的人,几位老爷都赞同这个法子?,一行人便?没在于华县停留,径直往封宁城的方向去了。 出城没一会儿?,便?能看见新路,马车上的老爷们都掀开车帘看着这条灰白色的路,看上去倒是无甚稀奇,待到?他们驶上去,才骤然发现不?同。 顺子?兴奋地道:“老爷,这路可真好走!” 李老爷低头看着他们的马车压在新路上快速驶过。 昨晚下过雨,路上还湿着,他们拉车的马儿?强壮,车上也没装货物,一路上都没陷进泥坑里,可路上泥泞难走,速度慢了不?少不?说,车轱辘上还不?可避免地粘上了不?少湿泥。 现在驶在新路上,路面坚实,马车压过只在地上留下了几道泥痕,速度更是比行驶在正?常情况下的官道上还要快了许多。 李老爷早些年做生?意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自认见识广,眼界高,却从没见过这样的路。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29节 他本以为这是那些人为了捧着王妃吹牛吹出来的,可眼见为实,这路确实好极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大?商户来说,货物在路上运输的时间也关?系到?他们的成本,若是都修成了这样的路…… 李老爷心潮澎拜地一展望,神情染上激动?,可转念却又想起了宁州这些吸血的土匪,就算他们赚再多,也是为他人做嫁衣,他叹了口气,眼里的兴奋慢慢散去。 走这条路果然很快,半个时辰后,他们便?来到?了封宁。一行人进了城,李老爷在封宁城中置有?宅院,便?邀请同行的几人入府居住。 这几日?封宁城十分热闹,城中来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商贾,都是受邀来参加宴会的商户,客栈住得满满当当,小贩们也乐开了花。 宁州叫得上名号的商人齐聚封宁城,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善于交际的都在积极举办小宴,努力拓宽人脉、结交贵人,李老爷应邀参加了何家的宴会,发现众人都在互通消息。 “怎么你们是明日??我却是后日??” “我也是后日?。” “这可有?什么讲究?” “不?知,似乎明日?参加的大?商户多些。” “……” 李家和何家是亲家,只是李家少爷娶的是何家旁系的姑娘,与何家主?家并不?如何亲近,只有?面子?上的往来。 何家家主?就坐在李老爷身边,听着众人讨论,凑过来对?李老爷道:“你说这次叫我们来是想做什么?” 李老爷瞥了他一眼,应道:“不?知。” 何家主?低声道:“听说白家刚到?封宁城便?往王府送了份重礼,被那位给拒绝了。” 李老爷没接这话?,只道:“你是何日?赴宴?” “明日?,你呢?” 李老爷顿了顿,道:“后日?。” 何家主?捋了捋自己嘴唇上的胡子?,悠悠道:“看来咱俩这亲家竟还不?是一道的。” 李老爷在心里哼了声,老子?自然和你不?是一道的,偏过头去不?搭话?了。 —— 宴会的地点定在了封宁城中的华彩阁,次日?,受邀的商户们便?收拾齐整,按时前去赴宴。 纵使众人平日?里再前呼后拥,他们却也只是商人,商人地位低下,在朝廷命官面前什么也不?是,更别提今日?宴会的主?人还是王妃,即使有?人私下看不?惯一个男子?嫁做□□还插手政事,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明面上他们自然要加倍的恭谨。 众人入座后,左右看了看,在座的都是在宁州有?名有?姓的商人,就算不?熟也有?所耳闻。 参宴的人很快便?到?齐了,众人都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着主?人到?来。没过多久,门被推开,有?人朗声通报:“王妃到?!” 众商贾连忙起身跪下行礼,不?多时,一道温润的男声从上首传来:“各位请起。” 众人起身入座,上首正?坐着一位温和俊逸的男子?。 众人心忖:长得倒是一副好相貌,难怪能迷得瑞王让他参与政事。 云清笑着道:“这次请诸位舟车劳顿来封宁城赴宴,实在是我忧心宁州如今经商贸易越发萧条,想与诸位商量个法子?出来。” 这……商人们面面相觑,宁州人人皆知,贸易越发萧条自然是因为土匪盘剥,可王妃要找他们商量法子?,自然不?可能是剿匪的法子?。 他们拿不?准云清的想法,都犹豫着没有?开口,最后还是白家主?试探道:“我等也十分忧虑,不?知王妃您可是有?什么好的法子??” 云清看向他,点头笑道:“这位白英财白家主??” 白英财见云清竟然知道他,有?些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又是好一顿恭维后,云清才进入正?题。 “封宁城到?于华县的新路,诸位可都走过了?” 众人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个,纷纷应和夸赞道:“走过了,我等从未见过这样的路,还是王妃高明。” 封宁城的百姓人人都将这条新路挂在嘴边,就算不?是从于华县的方向过来的商人听闻之后也特意去看过了。 虽然众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恭维云清,但其中的大?部分也确实是实话?,没有?人见到?那条路之后能说出不?好来。 云清等众人说完,才慢悠悠地开口道:“现在的官道不?够平整,若遇上下雨更是泥泞难行,诸位做的都是大?生?意,想必对?于运送货品困难这件事也颇为苦恼,我打算将宁州的主?要道路都修成新路,这样必将更加方便?商贾们贸易往来。”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这样自然是好的,却听云清话?音一转,叹了口气道:“只是宁州的府库实在支撑不?起修建新路,这才邀诸位一起想想办法。”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好家伙,这是空手套白狼来了。 虽然早有?准备这一遭怕是得送些财物出去,却没想到?云清竟然找了个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们并不?觉得云清真的会拿钱去修路,在他们心里,云清是内宅之人,就算他们夸赞那条新路,却也没真觉得那是云清的功劳,封宁城这么多臣子?,云清只需要挂个名头,手下自会有?人办事。 之前送去的孝敬不?要,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们,众人心里不?屑,说出的话?却满是恭维孝敬:“王妃说哪里的话?,府库缺钱,我们自当帮王妃解忧。” 白家做酒楼生?意,是众人当中领头的大?商户,当即便?道:“白家出一千两修新路。” 何刘两家立即跟上:“何家也出一千两。”“刘家亦是。” 其余的商户则都跟着道:“柳家出八百两。”“赵家出三百两。”“……” 虽然喊得热闹,林林总总算下来,大?概也就一万两出头。 见云清轻轻蹙着眉头,显然并未满意,何老爷垮下脸便?开始哭穷:“王妃有?所不?知,我们每年的盈利都要被山匪剐下一层皮,实在是不?如京城那边的商贾富庶啊。” 刘老爷也道:“草民实在有?心无力,土匪害人不?浅啊。” 其余人便?都跟着诉说自己的难处,仿佛拿出这些钱已经要了他们的半条命一般。 云清不?发一言,由着他们诉苦,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半晌,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人也住了嘴。 厅里落针可闻。 众人惴惴地看向云清,明明是片刻之前还言笑晏晏,看上去温和可欺,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看轻他放下戒心,可现在他沉默下来,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便?让他们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压。 云清放下手中的茶盏,“砰——” 本该不?算明显的磕碰声却像响在众人心里。 “阿舒,将信发给诸位老板。” 众人便?见站在云清身后的圆脸少年清脆地应了一声,然后取出一摞信来,走下来挨个分发。 白英财坐在最前方,最先拿到?信,见信封上写着他的名字,他瞟了上首的云清一眼,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白英财拆开信,展开信纸,瞬间变了脸色。 第33章 筹钱 “华樟白家, 于十二年前与青虎帮、义?霸堂等寨子达成协议,白家商队免受土匪抢劫,白家则是暗中帮助土匪销赃, 售卖土匪所劫掠的粮食.....” 信纸上?赫然写着白家和土匪寨隐秘的合作。 白英财脸色煞白, 额上?瞬间便渗出汗水, 他神色仓惶,不敢抬头去看上?首的云清,只敢悄悄用余光去瞟其他商户。 果不其然,坐在他身侧的何老爷也很快就变了?脸色。 何家上?千亩地,这么大的肥羊,土匪却从来不来打劫, 外人只道何家的护院武功高强,引得?土匪忌惮。因此即使何家的租子高达八成,也有村民争相?去他家做佃户,只为了?不被抢光粮食饿死?。 其余的商户展开信后也无一不是变了?脸色。 他们最开始都是深受土匪困扰、痛恨这些?匪徒的,可慢慢的,他们发现跟土匪合作也有利可图,便开始动摇了?, 另外一部分则是被土匪找上?门来谈判, 不得?不屈服。可不管怎样,他们确实都做了?与土匪勾连的事。 县里?的官吏本就拿土匪没有办法?,再加上?他们需要商户们缴纳的税银,懂事的商户更?是会早早备好打点的礼品,因此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日久了?, 商户们便也对这件事习以为常, 不像最开始那样担惊受怕了?,被邀请来封宁城赴宴也没在这件事上?提前做什么准备。 白英财现在才明白云清将邀请来的众多商贾分成两天?宴请的用意何在, 今日来的,恐怕都是和土匪或多或少有勾连的…… 可云清是怎么知道的? 瑞王一行到宁州不满打满算也不到三?个月,怎么会想到特意去调查他们呢,还调查得?这么清楚? 他们自?认做得?隐秘,知道真相?的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的心腹和土匪寨的人,可云清却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调查清楚这么多人的消息……众人后背发凉,他们这才恍然发觉,他们竟是把猛虎错认成了?家猫。 云清由着众人反应了?一会儿,才蓦地露出个笑容:“诸位真是人脉广阔,让我大开眼?界。” 他的嗓音清冽,入耳十分好听,落在众人耳中却仿若恶鬼呢喃,随着云清的话音落下,厅上?的气氛顿时更?加死?寂。 “王妃恕罪啊,我等都是被逼无奈啊。” 何老爷最先做出选择,扑到地上?跪下求饶。 云清却只淡淡反问道:“是吗?” 何老爷到底混迹商场多年,心思最多,他推测云清既然选择在这样的场合把底牌亮给他们,想必便是没打算直接处置他们的,联想到云清叫他们过来的目的,何老爷脑海中灵光一闪,连忙道:“草民愿意出五万两!为咱们宁州百姓修路赎罪。” 白英财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他咬了?咬牙,忍痛跟上?:“草民也出五万两!” 刘老爷胆子更?小些?,颤颤巍巍地道:“草民出八万两……” 见领头的大商户都如此,其余众人也连忙跟上?。 云清看着厅里?跪了?一地的地主老爷,眼?里?没有一丝笑意,何老爷跪了?半晌,直到众人争先恐后出钱的声音都慢慢消散,却仍然没听见云清的回应。 何老爷的心头越来越凉,万没想到云清如此贪心,五万两已经不是一笔小钱了?,竟还填不饱他的胃口。 他知道勾连土匪是死?罪,五万两用来买他的命肯定不够,只是想赌一赌,云清到底想用这件事威胁他们到那种程度。 厅里?静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何老爷额头的汗水滴在地上?,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映出他扭曲灰败的神色来。 “王妃,草民愿意再追加十万两。” 何老爷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寂静。 众人一惊,见白刘两位老爷也赶紧跟上?了?,他们恍然大悟,这是他们的买命钱。除了?几?个心存侥幸的,其他人都急忙跟着把数额往上?提了?许多。 待最后一人的话音也落下,他们终于听见上?首的云清轻笑了?声:“诸位心系百姓,我心甚慰,便在此代宁州百姓谢过诸位慷慨解囊。” “诸位快快请起。” 众人连道不敢,一个个踉跄着爬起身来,来时还光鲜亮丽的大商人们现在全都汗湿重衣,满身狼狈。 入座后再看向云清,众人心里?都升起了?恐惧,无比后悔之前轻视于他。 云清脸上?带着笑,和之前别无二致:“府中还有公事,我先行一步,我已经吩咐下人为诸位准备了?宴席,望各位尽兴。” 众人气还没喘匀,又连忙起身恭送云清。 待云清走后,侍女们便鱼贯而入,开始上?酒菜甜点。 酒菜都是上?乘的,能看出花了?心思烹制,众人却毫无胃口,却也不敢不给云清面?子,一口不动,只能夹起饭菜塞进嘴里?机械地嚼着,食不知味。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30节 一顿饭下来,诸位老爷都吃得?肠胃不适,却也只能强撑着笑容离场。 受邀在第二日参加宴会的商户们急于找他们打探消息,可他们却像是中了?邪一般,一个个回去之后就闭门谢客,什么都问不出来。 剩下的商人们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开始惴惴不安地等待第二日的宴会。 次日,众人赴宴,却发现云清十分坦诚,上?来便言明打算修路,希望商贾们可以支持一二。 云清还承诺了?到时候会在每条路上?立碑,将商户们的名字刻在上?面?,而且后期新路开始收钱后,对于所有出款修建新路的商户依然免费通行。 商户们不安了?一晚上?,此时听云清只是想让众人出钱修路,反而松了?口气。 云清将好处说得?清楚,他们也知道如果修好路对于他们自?然是有利的,只是因为有土匪,这点增加的好处便显得?不是那么明显了?。 可既然王妃提出来,他们自?然不会以此为理?由推辞,纷纷应下。 李家带头给了?钱,出手颇为大方。其余的商户也都没落下。 他们也不怕云清说空话,拿到钱便不修了?,对此众人也都有心理?准备,他们就当作只是给王府的孝敬,不过花钱买平安罢了?。 云清笑着请众人饮宴,商户们心里?纳闷,不就是花些?钱修路,王妃态度也和善,怎的昨日那些?人回去后都是那副模样? 云清依旧提前离场,坐在回程的马车中,他在心里?默默心算着这两天?下来收到的钱。 八十六万五千两。 大头主要出在第一天?。 云清翻看着名单。 这些?人勾结土匪,按大瑜律法?,斩首抄家都不为过,云清没有选择这么做,一是因为宁州情况特殊,陡然做出这么大的动作,土匪那边的反应难以预料;二是这些?人身上?系着无数百姓的生计,贸然动手,怕是会造成许多无辜百姓流离失所。 现在这样,让他们拿钱买命,把钱反哺给宁州百姓,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若是真的十恶不赦的人,等匪帮剿灭之后自?然也会与他们清算,且让他们再逍遥几?天?。 —— 宴饮结束后,李老爷在回府的路上?被人拦住,被暗中请到了?王府。 李老爷走在王府中,眼?睛盯着脚下,丝毫不往别处乱看,他纵使走南闯北,也从未进过王府,李老爷在心下有些?忐忑地思量,不知王妃找他所为何事。 书房中,云清坐在桌后,也给李老爷赐了?座。 李老爷行过礼便低头恭谨地坐在椅子上?,听云清淡淡开了?口。 “听闻李老爷和何老爷是亲家,昨天?宴饮结束后李老爷可去探望何老爷了?,他还好吗?” 李老爷心下一凛,凝神应道:“未曾,何老爷闭门谢客,况且我家的正头亲家也不是何家主,犬子所娶的不过是何家旁系,与主家关系并不亲近。” 云清点了?点头,“如此,那何家与青玉寨等匪帮勾结的情况,想必李老爷也是不知情的了??” 李老爷眉心一跳,起身跪了?下来:“草民不知,这......与土匪勾连是死?罪,何家旁系做的是别的生意,想必也是不知情的,请王妃明察。” “李老爷不必紧张,我并未问责何家旁支,也不会无端牵连李家,只是觉得?痛心,宁州竟有这样的商贾,与土匪勾结,鱼肉百姓。” 李老爷斟酌着附和道:“确实十分过分。” 云清话音一转,似是有些?疑惑地道:“只是李老爷和他们同在一个商会中,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吗?” 第34章 吃糖 李老爷手?心冒汗, 心念急转。 他自然是有听到风声的,可是连官府都不管,他又能怎么做呢? 可这话却是不能在云清面?前说的, 这件事若是往大了说, 甚至能给?他安上一个包庇匪众的罪名。 李老爷满脸惭愧道:“草民倒是偶尔听到过一两句捕风捉影的谣言, 可却根本?没有办法?确认,更别说向官府告发了。” 云清理?解地点点头,“倒也?是。” 李老爷一口气还没松下来,云清便紧接着话锋一转道:“那之后若再有这种捕风捉影的谣言,李老爷便传信给?我吧,我来让人确认。” 李老爷这才?知道云清找他的目的, 竟是要让他做内线。 他下意识推辞道:“这……草民怕是误传消息会耽搁王妃的事啊。” 云清应道:“李老爷不必担心,就算是误传我也?不会怪你,若消息为?真,之后……自然会记你一功。” 李老爷神?情一肃,云清虽然含糊了过去,他却领会到了其中之意。他不得不在心里重新界定这位王妃的位置。 今天云清提议出钱修路,他捐了不少, 主?要是因为?看好这条路, 云清能修出这样的新路,他相信云清不会只是为?了拿来敛财。 可现在他才?发现,他还是过于小看云清了。 他的野心,可能并不止于修出一条前所未有的新路而已。 李老爷凝神?细思?,瑞王是宁州的王, 在宁州, 王妃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他既有权势, 又有如此野心,再加上能修出新路的能力,说不定他真能做出些什?么来呢? 他背靠王府,总比那些人与虎谋皮来得稳妥。 再说了,虽然不知云清为?什?么选中他,但他似乎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权衡完利弊,李老爷恭顺地应道:“谨遵王妃吩咐。” 云清满意一笑:“李老爷放心,松铺寨总有一天会被剿灭的。” 李老爷瞳孔一震,深深地拜了下去。 云清会选李老爷自然是有原因的,李老爷为?人行事颇为?仗义,一直便不屑于与土匪为?伍,再加上他有个儿子便是被松铺寨的土匪害死的,他与土匪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自然不会如何老板之流和土匪同流合污。 程樾手?下的暗卫这次虽然非常得力地调查到各个商户的信息,可他却没有这么多人手?一直放在这些商户身边盯着他们,他们还没有重要到这种程度。 因此商会里有一个自己人便十分重要了,只是商会排外?,新的商户难以混进商会的核心,选来选去,云清便把目标放到了李老爷身上。 李老爷退下后,云清又让人宣袁子毅等人来书?房,现在钱已经到位,各处的水泥路便该修起来了。 经过这一个月的考察下来,袁子毅几人都能做到独当一面?,他们完全可以分别前往不同的县城,牵头主?理?当地修路的事宜。 云清给?每人都发了一份手?书?,责令当地的县官配合,几人在当地的修路工程走上正轨后,便需要前往下一个地方,继续重复相同的工作?。 因此,云清需要再设立一个负责监察的部门,负责巡回监督各地的修路进度、账面?,以及是否将工钱都发放到了修路的村民手?中等等情况。 钱款的调拨,官员的配置,修建的进程……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确定,云清接连忙了十日,终于将事情全部理?顺。 忙起来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甫一放松下来,身体积攒的疲惫便尽数涌上。 当天晚上,云清便发起了高热。 —— “待会儿都表现得好一点,得到叔叔阿姨的喜欢才?能被领走,知道吗?” “去吧,叫爸爸妈妈。” “这孩子太聪明了,我建议可以考虑跳级。” “清清,你真是上天送给?我们最好的礼物。” 梦境杂乱无章,云清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过这些事了,他看着眼前温柔夸奖他的女人和满眼骄傲欢喜的男人,转身跑出了房间。 “清清,你去哪?”身后传来焦急呼唤的声音,云清充耳不闻,只想逃离这个镜花水月的梦境。 小豆丁云清是跑不快的,却不知为?何后面?焦急追出来的男人怎么也?追不上他,云清闷头使劲往前跑,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变成了一片茫茫白雾,云清站在原地低头看着那只尚且幼嫩的手?,眼里不知在想写什?么。 下一秒眼前的场景却突然变换,眼前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在对着他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滚出去,我知道你不是我亲哥哥,这不是你家,你给?我滚出去!” 云清低头,看见了脚边的行李箱,他也?不再是小豆丁的大小,而是已经抽条长高变成了少年模样,比眼前的男孩整整高出了一个头。 他没理?会男孩,只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满脸难色的夫妻,然后弯下腰拎起行李箱,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清清......”女人嘴里呢喃了一声,云清顿住脚步,却最终没有听到别的话语。 云清走出别墅,抬眼看着雾蒙蒙的天空,开始思?考怎样才?能结束这个梦。 身后传来脚步声,云清坐在行李箱上没有回头,“清清,弟弟的身体不好,医生说不能受到太大的刺激,委屈你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歉疚和疲倦,云清笑了笑,“你们把我养大,我已经非常感激了,这是我应该做的,谢谢你们。” 男人沉默半晌,递过来一张卡,“清清,你把这张卡拿回去,爸爸会继续给?你转钱的,你还要接着读博吧,不工作?哪来的钱?别跟爸爸犟。” 云清看着递到面?前的卡,没有伸手?,这张卡他用了六年,从离开家去读大学?起就开始用,离开时他特意留在了房间的书?桌上。 “不用了,里面?有一百万,算是感谢你们抚养我长大,快回去吧,不然一会儿你儿子又要闹了。” 云清说完便站起身,没有再看满脸错愕的男人,拉着行李箱一步步离开了别墅。 ...... 四周很快又变成了一片空茫,云清的意识开始抽离。 他感觉到身体灼热,头脑发沉,手?上头上似乎有些细密的疼痛隐约传来,云清努力想醒来看看是谁在扎他,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嘴里被灌进酸苦的液体,云清下意识全部吐了出去。 这么苦,他才?不喝。 —— 贺池本?来正要歇下,却突然有暗卫前来禀报,他一眼认出这是跟在云清身边的暗卫,心底一凛。 “出了何事?” 暗卫得过叮嘱,有关云清的事都要第一时间上报,本?来还有些忐忑,怕王爷怪罪他小题大做,见贺池如此反应,暗自庆幸自己做对了决定。 “禀王爷,王妃晚上起了高热,迟迟退不下去,现在依然昏迷不醒。” 贺池骤然起身,对着帐外?高声吩咐道:“备马!” 深秋的夜晚已经十分寒凉,等他策马赶回府中时,府医已经给?云清施过一轮针了,可高热却仍退不下去。 阿舒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见贺池进来,对着贺池就行了一个大礼:“王爷,少爷他不愿意喝药,高热又一直退不下去,求您帮帮少爷!” 贺池见云清双颊都被烧红,皱着眉对府医道:“什?么情况?” 府医被贺池的语气冻得一哆嗦,行礼回道:“王妃劳累过度,气血两虚,再加上近日天寒不慎受凉,所以这场病来势汹汹,只是施针退不了热,必须佐以汤药。” 屋内烧着火盆,十分温暖,贺池站在火盆边将一身寒气烘散之后,才?走到床边坐下。 贺池将云清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云清的额头失去支撑,便垂下来贴在他脖颈上,贺池被烫得眼睫一颤,心里蓦然一疼。 他抬起手?:“把药给?本?王。” 阿舒连忙将新盛过来的汤药递给?他。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31节 贺池一手?端着碗,一手?舀了汤药小心地喂进云清嘴里。 喂进去了。 贺池眼睛微微一亮,正要松口气继续喂,云清却又立即吐了出来。 贺池:…… 云清轻轻咂了下嘴,眉头皱得更紧了。 贺池顾不上被云清吐出来的汤药污了的袖子,转头看向阿舒问道:“他可是怕苦?” 阿舒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啊,之前少爷喝药都是一饮而尽的,从来都没有皱过眉头。” 贺池想了想,轻声在云清耳边哄道:“你乖乖喝药,喝完药本?王就给?你吃松子糖好不好?” 他连着哄了好几句,果然见云清的眉头松开了一些,贺池试着又喂了一勺药,云清虽仍然皱着眉,却当真咽了下去。 贺池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去取糖。” 阿舒哪见过贺池这么温柔小意的模样,一时间整个人都有点恍惚,见少爷竟真的咽下了药,他又高兴又气自己不够细心,闻言马上跑去取糖了。 贺池一勺接一勺,很快便把药喂完了,阿舒连忙把糖递给?他,贺池取了一颗塞进云清嘴里,云清尝到滋味,皱着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来。 贺池见他这么开心的模样,却不知为?何,心里像被人轻轻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贺池把人放回床上,给?他仔细地盖好被子,这才?让开身,让府医过来看诊。 “现在只需要守着王妃,若这高热退下去,便万事大吉了。” 贺池点了点头,对阿舒道:“带府医到西厢房歇下,随时听候传唤。” 阿舒应声带着府医下去,房中便只剩下贺池和云清两人。 贺池看着云清脸上被糖撑出的小鼓包,伸手?轻轻按了一下。 明明这么怕苦,为?何要忍着。 第35章 明了 “水……” 贺池正在拧帕子?, 听到?动静后?迅速来到?床前,便见云清嘴唇嚅动,很不安稳地蹙着眉。 贺池微微倾身, 听清云清的呓语后?, 他起身到?桌前倒了杯水, 回到?床边半抱起云清,喂他喝水。 温水入喉,缓解了云清嗓子?里的干痒,他轻咳一声醒了过来,本?以为给他喂水的是阿舒,谁知睁开眼却看见了贺池的俊脸。 “……王爷?” 许是因为高热的原因, 云清的声音不复平时的清冽,染上了喑哑,微微上扬的语调像是钩子?,在贺池心尖上轻轻挠了一下。 之?前满心挂念着他的身体心无旁骛,现在人醒过来,贺池才察觉到?两人的姿势有多亲密。 云清靠在他的怀里,头枕在他的肩上, 此时微微抬头和他说话, 吐息甚至就拂在他的下巴上。 贺池拢着云清的那只手下意识紧了紧,面上却强作?镇定,他把手里的茶杯又往云清嘴边递了递,示意他继续喝。 云清确实渴极了,伸出手扶住茶杯将水全部饮尽。 他也是这时才发现嘴里甜滋滋的, 有一点松子?糖的味道。 一杯水下肚, 云清这才觉得?发沉的脑子?清明了一些,他坐直身体往房内看了看, 有些疑惑地道:“王爷,阿舒不在吗?” 贺池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目光低落了一瞬,听见云清的声音,又恢复成?了惯常的冷淡模样,“他去后?厨守着给你熬药了。” 贺池握着空茶杯站起身,低声问?道:“还要喝水吗?” 云清摇了摇头,贺池便转身把茶杯放回桌上。 云清看着贺池的背影,明明应该在宁州大营的人,现在却出现在他的卧房,亲手揽下照顾他的差事,云清看着他穿得?明显不如往日规整的外袍和搭在架子?上的披风,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明明是金尊玉贵的王爷,却在他生病的第一时间连夜赶回府,亲自照顾他,云清便是再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难。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贺池不对劲的呢? 大概是从他默默无言在背后?给予支持的时候,是他特意让人送来私库的钥匙的时候,是他将披风脱下裹在自己身上时关心地注视自己的时候…… 贺池放下茶杯,又去盆里拧了帕子?过来,让云清躺下,打算继续给他冷敷额头降温。 云清回过神,听话地躺下,看着贺池认真地将帕子?叠好,仔细地敷在他的额头上。 云清的眼里多了些暖意,他笑着道谢:“多谢王爷。” 他还发着热,漂亮的桃花眼里蒙了一层水雾,看上去柔软又脆弱,和平时总是游刃有余的模样截然不同。 贺池跟他对视了两息便扭过头,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不用?道谢,王妃为了宁州的事务劳累至此,本?王照顾你是应该的。” 云清在心里叹了口气。 竟然连理由都找好了。 一个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王爷,喜欢起人来竟然这么笨拙又真诚,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都不说话,屋内一时之?间沉默下来,恰巧阿舒端着熬好的药走进屋,见云清已经?醒了,他高兴地快步走到?床边,眼里瞬间含了包泪。 “少爷,你总算醒了!吓死阿舒了。” 他咿咿呜呜地哭道:“都怪阿舒不够细心,不知道少爷怕苦,怎么也喂不进去药,多亏了王爷,呜呜呜呜……” 云清:“……” 这种丢脸的事倒也不必拿出来再说一遍。 云清敏锐地把眼神瞭向?贺池,贺池反应极快地侧过头,却还是被云清捕捉到?了他眼里未散的笑意。 算了,好歹没外人在。 云清安慰好自己,伸手揉了揉阿舒的头,无奈道:“别哭了,你家少爷我好好的呢,把药给我。” “哦哦。”阿舒连忙把药放下,想伸手去扶云清,贺池却先?他一步走上前来,伸手托了云清一把。 云清坐稳身子?,有些好笑地道:“不用?这么大阵仗,只是得?了风寒罢了。”说罢他便接过药,仰头一饮而尽。 果然如阿舒所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云清憋着气一口吞下药,却在放下碗的瞬间,嘴里被塞进一颗松子?糖。 甜味很快将苦味压制下去,云清一怔,抬头看向?贺池,贺池一本?正经?道:“本?王吃过药便爱吃糖,王妃也试试。” 云清脑海中莫名便浮现起一些散碎的语句:“……乖乖喝药…本?王给你吃糖……” 云清伸手搓了一下耳朵,含糊地应了声好。 —— 次日,贺池看望过已经?退烧的云清之?后?,便离府去了宁州大营。 刚进大营,柳全便快步走上前来:“王爷,有鱼落网了。” 李铁被五花大绑着塞住嘴关在一个堆杂物的帐子?里,他本?以为自己做得?足够隐蔽,怎么也没想到?会被抓个正着。 明明已经?是深秋的天气,李铁躺在冰凉的地上,却控制不住地浑身冒汗,这两个月下来,他对瑞王的行?事风格有了更清楚的认知,他后?悔万分,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应承了这种事。 他整个人都被恐惧和后?悔的情?绪腐蚀着,时间的流逝被无限拉长,恍惚间他已经?分不清今夕何夕,直到?营帐的帘子?被掀开,一个修长高大的人影踏了进来。 李铁费劲地抬起头,一颗心瞬间坠入冰窟。 · 梦溪堂。 云清看着元福公公送来的各式各样的蜜饯糖果有些牙疼,按这架势,就算他每天喝十?碗药,喝一个月也吃不完这些东西。 阿舒满眼欣喜地看着堆满桌子?的糖果蜜饯,“少爷,王爷对您可真好。” 云清拿了一袋蜜饯和松子?糖塞给阿舒:“拿去吃吧。” 阿舒开心道:“多谢少爷!”他捻了颗糖塞进嘴里,眼睛都被甜得?弯了起来。 云清挑了一颗牛乳糖放进嘴里。又甜又香,当真是好滋味。 云清这场病来势汹汹,却也退得?很快,退烧后?他便想去书房接着忙之?前的未竟之?事,却被阿舒拦住:“少爷,王爷说了,你的病没好之?前,不让你做这些。” 云清伸手弹了一下阿舒的额头:“你听他的还是我的?” 阿舒捂住额头,“我之?前是听少爷的,结果少爷都把自己累病了,我还是听一下王爷的吧。” 云清:…… 乍一听逻辑还挺清晰。 云清便也放弃了,左右现在修路的事情?已经?全部安排下去,下一件大事便是剿匪了,只要解决了匪患,百姓们便能慢慢缓过来了。 只是来年收获还要等到?秋天,没有粮食的村民们又该如何撑过春夏呢…… —— 龙虎帮。 吴天虎看着城里送来的情?报,皱眉道:“还是探不到?宁州大营的消息?真是废物。” 手下连忙禀明情?况:“瑞王已经?两个月没让将士们出营了,咱们好不容易安插了线人进去,消息还没传回来,大当家,依属下看,瑞王所图的东西怕是不一般啊。” 吴天虎嗤道:“他那一营的将士是个什么情?况你我难道不清楚?就那些草包能顶什么用??故弄玄虚罢了。他若真敢带着那些人来攻打我们寨子?,保准叫他有去无回,到?时候他便是宁州百姓的笑柄。” 他勾着一边嘴角笑了笑:“我倒是真有些期待那个场景呢。” 手下附和道:“大当家英明神武,那些虾兵蟹将自然不是咱们的对手。” 吴天虎哼笑了几声,然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我要的画像呢?” 手下取出一个画卷,双手递给他。 吴天虎展开画卷,眼睛当即便是一亮。 画卷上的青年盈盈笑着,眉眼间依稀能看出江南水乡浸润出的温柔气质,只着了一身简单的淡青色长袍,却更衬得?他清雅俊逸。 吴天虎早年间走镖也见过不少美人,却无一人能及得?上画卷上这人的一半俊美,他垂涎地咽了咽口水,嘿嘿笑了两声收起画卷。 “听说王妃最近在修路?” 手下连忙应道:“是,封宁城到?于华县的一段已经?修好了,咱们的人去看过,确实不凡。而且据城中的消息,王妃已经?从商户那里筹到?了钱,其他地方的新路也要开工了。”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32节 吴天虎摸了摸下巴,“有意思?,筹钱修路……” 攀云山下的官道上,一只插着瑞王府旗帜的采买队伍正在前行?,这里的官道已经?默认是龙虎帮的地盘。 大商队每年都会给他们交一笔保护费,求得?平安通行?,若是零散的小?商队,少则被扒层皮,运气不好说不定连命都会丢在这,因此零散的小?商队宁愿绕一大圈远路也不会从这里经?过。 这些匪帮轻易不与官府做对,王府的采买队伍也一直畅通无阻,可今日却似乎不太对劲。 领头的管事看着把他们团团围住的土匪,大声斥道:“我们乃是瑞王府的人,尔等可看清了?” 匪徒们闭口不言,他们背后?的山林间绕出一个身披虎皮的壮硕男子?来,男子?脸上扯出一抹笑,右颊的刀疤被撑开,看起来更加可怖,“莫慌,本?大王只是好奇你们王妃买了些什么,没说要抢。” 管事警惕地看着他,通过他的话猜到?了他便是龙虎帮的大当家,心下微沉。他们带的护卫不算多,若是真打起来,怕是讨不了好。 护卫们拔出刀指向?土匪,两方对峙,吴天虎却恍若未觉般走上前来,拨开护卫的刀来到?装着货物的车前。 管事紧盯着他的动作?,没有下令动手。 吴天虎挑了挑眉,伸手打开了一个箱子?。 却看到?了满满一箱大小?不一的土疙瘩。 第36章 突变 吴天虎不信邪, 伸手又?掀开了几个箱子,装的?竟全是土疙瘩。 吴天虎沉着脸看?向管事,“这就?是你们瑞王府大老远采买回来的?东西?” 管事应道:“王妃喜爱收集南洋的?新鲜物?, 这是南洋商人带来的?特产, 我?等特意买回来献给王妃。”语气里?竟还有些得意。 一众匪徒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管事, 管事浑然不觉,对吴天虎道:“大王也看?过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吴天虎蓦地笑了笑:“既是南洋的?新鲜物?,本大王也没有见过,想必王妃必定不会介意送我?一箱。” 他挥了挥手,两个手下便?应声前来搬箱子, 却被护卫持刀拦住了。 吴天虎转头看?着管事,脸上虽仍残留着笑意,眼?神里?的?狠戾却让人心惊。 管事只犹豫了一瞬便?开口道:“放他们过来。” 两个手下在吴天虎的?示意下搬下来一个箱子,将里?面的?土疙瘩尽数倾倒在了路边,两人在土疙瘩中间扒拉了半天,才拱手对吴天虎道:“大当家,没有别的?东西。” 吴天虎眼?神深了深, 看?着车上其它的?箱子未置一言。 管事沉默地看?着他们行事, 直到此时才出声道:“大王,我?们有令在身,便?先告辞了。” 吴天虎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才抬了抬手。土匪们听令让开路来,管事下令前行, 护卫们依旧持刀警惕地看?着匪徒, 待走出一段路后,一行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管事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幸好,幸好将货物?保住了。 他没有跟吴天虎撒谎,这些外邦产物?确实是从?沅州买回来给王妃的?,可却是王妃亲自下令让他前往沅州寻来的?。 管事他在沅州码头待了一个多月,才终于?在上个月底新的?商船到达后找到了王妃想要的?东西。 王妃在他离开前给了他一个画册,里?面还有许多别的?东西,但这一个却是用朱砂笔勾出来的?,重中之重,因此他找到后不敢耽搁,立即把?南洋商人手上的?货全都包圆了,带队送回封宁。 队伍一路行来都很顺利,却没想到快到封宁时竟差点出了个大岔子。这批货价值算不上高,可若是被抢走,那?他短期内怕是都寻不来同样的?了。 只是宁州的?山匪不是向来不与官府做对的?吗?更别说对方还知道他们就?是王府的?人。 管事咂摸出不对,当即下令商队加快速度赶往封宁,这件事得赶紧禀报给王爷王妃。 —— 云清这场病缠绵了快十天才好透,稍微忙碌得久一些便?会被阿舒嘀咕,他便?只在白日里?处理?一些下面奏报的?政务。 云清筹钱修路这事实在做得漂亮,之前等着看?好戏的?众位官员哑了火,有人说他歪门邪道,却也有一部分被他的?手腕和魄力折服,一改之前那?种得过且过的?做派,认真做起事来。 云清选拔负责监督纠察属县的?录事参军时便?感受到了——和之前擢选官员修路时截然不同,不少人都很积极,答题也能看?出是有备而来,再加上最近递上来的?大部分奏报明显要用心了许多,云清笑了笑,看?来也不是无?药可救。 这日,云清正在书?房批阅奏报。 按照规划好的?地图,封宁周边的?几个县城都已经陆续开始修到封宁城的?新路了,录事参军也已经带着副手出发前往各地,袁子毅和林瑾等人都陆续传来奏报,目前看?来一切都还算顺利。 阿舒敲了敲门,通报道:“少爷,孙管事回来了,他说找到了您要的?东西。” 云清眼?睛一亮,“快请进来。” 孙管事进屋后行礼道:“听闻王妃病了,本来实在不该叨扰王妃,可小的?路上遇到的?事也十分紧急,便?壮着胆子请阿舒帮忙通传了。” 孙管事将手中盖着的?提篮掀开:“小的?找到了王妃所绘图册中标注的?马铃薯,南洋商人说此物?在他们那?里?许多人种植,可以食用,和您册子上所写的?也对上了,王妃您看?。” 云清蹭地站起身来到孙管事跟前,仔细看?了看?篮子中的?马铃薯,表情欣喜道:“没错,就?是这个!” 孙管事没见过王妃如此喜形于?色的?模样,心里?一定,不待云清询问便?笑着邀功道:“小的?遵照王妃嘱咐,买了足足八车,南洋人的?货全被小的?包圆了。” 云清大喜,他之前在沃阳遇到卖玉米的?行商,得知玉米是从?沅州南洋客商的?手中买的?,便?猜想那?边会不会也有别的?外来农作物?,他画了图册,将差事交给行事机灵的?孙管事,本来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却没想到竟然能有这么大的?惊喜。 马铃薯产量极高,在极端的?条件下堪称是救命粮,有了这种作物?,云清的?心里?也更加有底了。 云清笑着对孙管事道:“做得很好,晚些时候去找元福公公领赏。” 孙管事高兴地行礼谢赏,这桩事说完,他才提起路上发生的?事。 云清眉心一蹙,龙虎帮…… “你做得很好,先下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会亲自和王爷说。” 孙管事退下后,云清将阿舒唤进书?房:“阿舒,立刻让人送信给王爷,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是,少爷。” 贺池回来得很快,他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遍云清,才开口问道:“发生了何事?” 云清复述了一遍孙管事遇到的?事,猜测道:“王爷,龙虎帮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贺池拧起眉,他将奸细的?事告诉云清,“他们没拿到真实的?情报,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云清思忖道:“难道是我?修路筹钱的?事引起了他们的?警觉?可和龙虎帮有关?联的?那?几个商户我?都没动啊……” 贺池道:“不用细究原因了,他们既然如此动作,想必已经做好决定要和官府正面对抗了,一旦起了头,以后便?安稳不了了。” 云清抬眼?和他对视:“王爷有何打算?” 贺池眼?神冷厉:“本王这便?传信给徐九,让他带人回来。” 计划得提前了。 —— “小羽,又?在看?你哥哥的?信?” 林羽点点头,脸上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来,问话?的?汉子朗声笑道:“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你年纪小念家多正常。” 他拍了拍林羽的?肩膀,“你也别太担心你哥哥了,自从?王爷来了,咱们的?军饷也能按时发了,虽然操练累了些,可咱们就?是来做这个的?,自然该受这份累,你把?钱好好攒着,定能供你哥哥读书?的?。” 军中来往信件都有人检查,林瑾不想暴露他破例被擢选为官的?事,怕给林羽带来麻烦,也怕有人因此盯上林羽,因此他在信中只告诉林羽自己已经找到了靠谱的?差事,工钱够用,让他不用担心。 只是林羽向来知道他哥哥的?性子,就?算情况再差也能为了不让他担心说成?好的?,他便?一直惦记着要把?钱拿给哥哥,却没找到机会。 帐中他的?年纪最小,其他人都知道他有个相依为命的?哥哥,看?到他对着信掉眼?泪会善意地打趣他,之后他便?总躲在人后才会看?信了。 汉子是他们的?帐头,姓王,为人爽朗仗义,对林羽颇为照顾,林羽用力点点头:“我?定然会努力练习,争取为王爷效力的?。” 王帐头笑道:“好!我?就?欣赏你这小孩有心气,有志气!” 林羽想起什么,见周围没有人,便?凑近王帐头小声问道:“对了,王大哥,最近操练得这么紧,是不是要打仗了?” 王帐头知道他的?身世,看?着他眼?里?的?兴奋并没多说什么,他默了默才应道:“别问这么多,上面怎么安排咱们怎么做就?是了。” 林羽见他没有否认,眼?神一亮,练习起来更卖力了。 这日,本应是训练的?时辰,校场上却一片寂静,营中的?所有将士都列队站在场上,轮到今日种地的?那?一旗也同样被从?地里?叫回,站在场上听令。 除了部分感知敏锐的?有所猜测,其余众人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却被这种山雨欲来的?氛围感染,悬起心来。 不多时,身着将袍的?贺池登上点将台。 “将士们,近日土匪越发猖獗,所有将士听令,即日起,开始剿匪!” 校场上顿时响起了轻微的?疑问声,众人碍于?军规不敢喧哗吵闹,脸上却都是如出一辙的?不安惶然。 他们当中一部分之前浑浑噩噩混日子,这四个月才开始认真训练,另一部分则是这四个月内陆续加入的?新兵,训练的?时间更短。 众人都没见过血,很多人还从?小便?活在土匪的?阴影下长大,骤然听到要让他们去剿匪,第一反应便?是害怕。 贺池早已预料到众人的?反应,他顿了顿,给了众人反应的?时间,才继续道: “本王知道你们害怕,害怕是人之常情,可你们是宁州的?驻军,是宁州的?防线,是百姓的?保护神!你们家中都有父母、子女,他们饱受土匪之祸,活得无?比艰难,你们比谁都清楚,土匪一日不除,宁州百姓便?一日不得安宁,可这件事除了我?们,还有谁去做呢?” 众人随着贺池的?话?想起了家中被土匪欺凌抢掠之后的?惨况,想起了年迈的?父母和咿呀学语的?幼子,他们生活在土匪的?阴影下,一年忙到头还要担心因为没有粮被饿死,光是想想就?令人鼻酸。 脑海中的?惨状激发出了他们胸腔中的?愤怒,贺池继续道:“杀了这些土匪,护的?是我?们的?家人,护的?是宁州的?万千百姓,我?们日夜辛苦训练,为的?不就?是手刃这些畜牲,为死去的?家人和百姓报仇,为活着的?人创造出一个安稳之世吗?” 贺池的?声音响彻在整个校场上,将士们被他的?话?所鼓舞,自发地开始重复。 “手刃仇人,保护宁州!” “手刃仇人,保护宁州!” 林羽大声地喊着口号,胸腔里?的?恨意激荡,脸上泪水蜿蜒。 这一天他等了好久,终于?来了。 第37章 计划 “统领, 王爷的信。” 徐九接过扫了一眼,很快下令道:“让阿棋他们马上回来,其余人整理行李, 销毁行迹, 准备回封宁。” “是?!” 他们一行有五十人, 而一些?小的土匪寨只有二三十人,剿灭时不需要出动所有人,徐九便下令让众人占据了一个临时据点,分批派人出去。 这段时间他们四处奔走,端了不少土匪寨,众人将这些?时日积攒的赃物整理好装上马车, 再换回王府的服饰,插上旗帜,摇身一变就成了王府的采买队。 他们人数不少,而且队伍里全是?身强体壮的青年男子,一路上倒也没人敢打他们主意?。 直到来到攀云山附近,他们才开始小心戒备起来,王爷在信里提醒他们小心龙虎帮, 果?然, 他们刚行到一半,便被人团团围住。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33节 领头的匪徒看着他们装得满满当当的板车,眼里露出了贪婪的光。 “各位,我们龙虎帮的大当家近来新定了规矩,不管是?谁, 经过这攀云山都得交个买路资。” 他顿了顿, “咱们收得也不多,你们的货物留下一车就行, 就打头的那车吧。”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只抢一车已?经是?他们手下留情的结果?。 徐九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整个宁州都是?我家王爷的,凭什么给你交买路资?” 说罢不等对?方反应,徐九便一声令下,除了留下保护马车的人,剩下的侍卫全都冲了出去,瞬间杀入土匪群。 土匪这边领头的人是?龙虎帮的四当家,他老神在在地等着众人交出货物,万没料到对?方竟会是?如?此反应。 说动手便动手,比他们这群土匪还像土匪。 他先是?被徐九的话气了个倒仰,见?他们如?此生?猛地冲过来属实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便恼羞成怒道:“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那就把东西全留下吧!兄弟们,给我上!” 他带的人是?对?方的三倍还多,不想打也是?因为不想折损人手,还真当他们怕了瑞王府不成? 可他却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对?方虽然总共也就四五十人,对?上倍数于?他们的土匪竟然丝毫不落下风,他一边想到底是?如?何重要的东西才值得这么多高手护送,一边后悔今日带的人少了。 他咬了咬牙,对?着山上打了个呼哨,山上也立即有人遥相呼应。 这是?他们特殊的传信方式,攀云山山深林密,从山腰到山顶的一路上都设有岗哨,通过岗哨一步步传信上山,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只要他们能拖住这些?人,寨子里很快便会派人来增援。 他看着马车上码得整整齐齐的箱子眼露垂涎,认定他们护送的定然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徐九的目标本来就是?杀出条路离开,见?他叫人,立即招呼手下人加快动作,带人杀出了一条血路,便要离开。 四当家还想再让人去拦,却被徐九回身一箭射中大腿,他立即倒下去哀哀地叫着,同时还不忘大声命令手下围住他,以免再中箭。 徐九却已?经带人绝尘而去。 等吴天虎带着人赶到时,便只看到了一片狼藉,他看着歪七扭八倒在地上的手下,有些?受了伤在哀嚎,有些?却明?显看出已?经断了气,他当即便沉着脸看向四当家:“老四,这是?怎么回事?” 四当家本来还在不停歇地咒骂徐九等人,看到吴天虎的表情,他下意?识往左右看了看,突然便出了一身冷汗——他折损了这么多人手,却什么都没抢到,而且连对?面?一个人都没有留下。 四当家一直是?吴天虎的拥趸,他从吴天虎还没当上大当家时便跟着他,自然十分了解吴天虎残暴的性子,他心念急转,低头一脸惭愧悔恨地应道: “大哥,瑞王府这次派了不少人护送,想必采买的东西十分贵重,小弟想着大哥的生?辰快到了,本想让他们留一车给大哥做生?辰贺礼,却没料到他们竟然直接对?我们动起手来,他们这次派来护送的人身手十分高强,我们没能讨到便宜。是?我大意?了,害得兄弟们受伤,请大哥责罚。” 吴天虎怒道:“废物!” “下次动手之前先摸清楚底细,再发生?今日的情况,你便跟着兄弟们去吧。” 四当家心下松了口气,连忙应是?。 吴天虎看着失去气息的手下,脸色阴沉,看来是?他轻视瑞王了,到底是?个藩王,手下还是?有一些?得用的人。 —— 云清看着桌上的奏报,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如?他们所猜想,龙虎帮开了这个口子后,一些?不要命的匪徒也开始效仿起来了。 六日前,钱府的车队被一伙土匪抢劫,连匹马都没留下,仆役们侥幸捡回一条命,硬生?生?走了四天才走回来。 四日前,官府运去发给修路工人的米粮和工钱被劫。 前日,另一县城发给修路工人的米粮和工钱被劫。 …… 因为这些?土匪的存在,商人们战战兢兢地走商,一年到头却也赚不来多少钱,宁州的商队越来越少,他们功不可没。 现在这个恶果?渐渐反哺到他们头上,他们打劫商人能得到的钱越来越少,一些?匪帮早已?不满足于?现状,现在有龙虎山带头,他们便像是?闻到味道的蝇虫,也把目光转向了官府。 正?好最?近修路,不少县城的府库前所未有地充足,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块可口的肥肉,短短几日内,已?经传来三个县城修路的粮食被抢的消息。 其余诸县听闻之后,立即将发放工钱的地方改到了县城内,百姓们每日进?城领工钱耗时费力,很多地方不得不改成了五日一发或十日一发,修路的进?度也被拖慢下来。 按照这个发展,怕是?不久后便要发生?土匪进?城抢劫的惨案了。 阿舒敲了敲门将云清唤回神,“少爷,徐统领带人回来了。” 徐九带领的车队从后门进?了王府,他们运送的货物被直接搬进?库房,寻常的下人只道那是?王妃采买的东西,并不知里面?具体是?什么。 云清站在库房内,随手打开了一个箱子,里面?竟赫然是?被“恶鬼帮”吞下的赃银赃物。 云清让人单独辟开一个地方存放这些?金银,现在剿匪的消息不能为外人道,等土匪被剿除,消息能公开的时候,他再将这些?赃物归到宁州府库。 很快,贺池接到传信从大营回来,和云清一起在书?房接见?了徐九。 徐九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清单呈上,“王爷王妃,这是?属下这些?天来剿灭匪寨的记录,还有赃银赃款的大致记录,都在这里了。” 云清打开来仔细翻看,贺池在一旁展开地图,地图上粘了密密麻麻的标记,标记的都是?宁州大地上被土匪占据的山头和地盘。 云清对?照着徐九的清单,摘下了地图上的部分标记,却也能看出在整个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匪寨依然如?水蛭般吸附在各处,整个宁州千疮百孔。 贺池将剩下的寨子快速算了一遍,除开这些?日子被徐九他们铲除的匪帮,一共还有八十六个大小土匪寨。 其中除了两?个大匪寨,其余便都是?百人以下的规模的小匪帮。 宁州的土匪难以剿除,一个原因是?因为兵力不足,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他们察觉不对?便会逃进?山林,让剿匪的士兵无从下手。 但这是?对?于?小匪寨来说,他们的积累本就算不上多,要跑进?深山也没有那么多挂念,可大匪寨却不同。 一个大匪寨有成百上千人,寨子中屋舍若干,甚至还开垦了农田,若非情况十分危急,他们是?不会舍下这些?基业逃跑的。 因此为了避免宁州的土匪像烧不尽的野草一样一直残留在宁州的土地上,贺池从一开始制定的计划便是?趁其不备将小匪帮一网打尽,再慢慢对?付大匪寨。 徐九带出去成立恶鬼帮的侍卫一共是?五十人,他们武艺高强,这两?个月下来对?付土匪的经验十分丰富,贺池打算让每人带一只队伍,对?付一到两?个匪帮,队伍里的人分散开到匪寨附近埋伏,然后所有的队伍在约定好的时间发起攻击,不给这些?土匪反应时间。 每个匪帮都有划定的地方,轻易不会越界,这也给了贺池便利,剿除一个匪帮后消息不会很快传出去,因此他们只需要再另一个匪帮得到消息之前出手,一个队伍对?付两?个匪帮便不是?问题。 之前兵力不足,这几个月贺池一直在私下招兵,经过四个月的扩充,宁州大营现在的兵力已?经接近三千,就算拆成小队,也足以用同样的人数对?抗土匪。 土匪们大多也不会武艺,将士们经过训练,身手自然比他们更?强,只是?他们现在没见?过血经历过实战,气势上或许弱一些?,正?因如?此,才需要经验丰富的亲卫指挥压阵,这次行动既是?剿匪,也是?练兵。 事不宜迟,贺池当即便对?照地图开始制定剿匪的线路,徐九根据手下的能力分配负责每个寨子的亲卫,大部分小队都是?只负责一个匪帮的,剩下的小部分由贺池徐九和几个得力手下带领,负责清理两?个或以上的寨子。 云清在一旁点算徐九刚才交给他的清单,在忙碌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人。 贺池话不多,却一针见?血,他思路绝妙,连一直跟着他的徐九也不时露出惊叹的表情,他的神情严肃而笃定,褪去了在京城的时候刻意?伪装出的嚣张和玩世不恭,显得十分可靠,引人不自禁地追随。 他本该是?这样的。 贺池并没有用太多的时间便做好了路线,徐九也分配好了手下,地图上每个标记上面?都增加了一个人名,密密麻麻,只有南部的一个标记和攀云山的标记被空了出来。 贺池不再耽搁,和云清打过招呼便带着徐九回了大营,下令让柳全配合徐九进?行小队的编配,又传了押运官入帐,吩咐准备众人出行的干粮。 军中紧锣密鼓地安排着,准备齐全后,离得最?远的那批小队便开始陆续出发了。 —— 贺池负责封宁城周围的寨子,出发的时间最?晚,临行前,他回了趟王府,把剩下的亲卫和兵卒全部留给了云清。 这次行动宁州大营几乎是?倾巢而出,虽然是?绝对?保密,但是?如?果?发生?意?外,封宁没有兵力把守的消息传出去,更?甚者他们的剿匪行动走漏风声传了出去,龙虎帮会做出什么便难以预料了。 贺池想让云清躲起来避一避,可云清却道:“我若是?无故离开,必定惹人怀疑,说不定到时候整个行动都会因为我这一环功亏一篑。我留下来才是?最?好的选择,若发生?什么异常还能为你们遮掩一二,王爷放心,我会守好封宁的。” 贺池默了默,才道:“本王三日后便回来。” 云清笑着揖了一礼:“盼王爷凯旋。” 贺池看着云清的笑眼里倒映出的小小的自己,扶他起身的时候悄悄握了握他垂在臂弯的一缕头发,低声叮嘱道:“务必保护好自己。” 云清眼神一动,认真地答应下来。 “好。” 第38章 剿匪 贺池离开了。 封宁城一切如常, 没有人知道城郊的宁州大营已经空空荡荡,将士们乔装改扮,隐匿行迹, 如水滴散入江海, 又?有序地会合到一个又?一个匪帮的老巢附近。 自从将袁子毅等人派出去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 宁州各地都相继开始修路,修路的村民们眼下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这条路的意义,他们只知道,他们每天得到的那袋米,在这个冬天却是?他们的救命粮。 袁子毅和林瑾几人跟随云清办事,从最开始的满心?忐忑到现在满腔热血, 对云清越来越钦佩崇拜,他们每到一处都会强调云清所做之?事,百姓们淳朴,得知是?王妃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无不对云清感恩戴德。 众商人见云清竟真的把钱用在修路上,很是?惊奇不少人倒是?对云清多了些真心?的感佩,不论云清目的是?什么, 起码他是?真的为大家做了事。众人也开始期待起新路都修好的一天来。 只有那些和土匪勾结的商户每天都活在惶恐不安之?中, 他们虽然交了买命钱,可他们心?里清楚,云清并没有承诺一定会放过他们,若是?云清哪天一个不顺心?,说不定他们就?会被砍了头抄了家。 云清知道他们的底细, 他们若是?继续和土匪勾结必定会被找麻烦, 可面对土匪他们也不敢直接说取消合作,怕被土匪报复, 直到吊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时候,他们才开始后悔自己鬼迷心?窍为虎作伥。 有人抉择不定,有人狠心?断尾求生,有人则是?心?存侥幸,继续与?土匪勾连。 商户们的这些动向都被李老爷记下,暗中传给了云清。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土匪现在开始打劫官府的风气还是?滋生了大家的不安全感,各处都风声鹤唳,百姓们惶惶不安,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在这样的氛围下,臣子们也终是?在小?朝会上提起了此事。 之?前官府在土匪那里是?有优待的,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尚且过得下去,可现在却连他们的安全都得不到保证了,许多人便坐不住了。 “王妃,这些土匪实在太过猖狂,不能再这样放任不管了啊!”这是?被土匪抢了采买的礼品的钱大人。 “正是?,不知能否请王爷同来商议,王爷这些时日都在宁州大营练兵,想必应当卓有成?效吧?” 云清看向提议的臣子,“宁州大营的情况想必大家也知道,之?前在刘都尉手中荒废了这么久,王爷不是?神仙,哪能这么快便将一群歪瓜裂枣练成?精兵强将?” 提议的臣子讪讪地:“王妃说得是?,是?臣草率了。”他们哪相信贺池真能练好兵,不过是?想着宁州大营再差也有近千人,就?算剿灭不了土匪也比什么都不做强,却没想到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恭维的话?被云清堵了回来,他也不敢接着提让宁州大营的将士去剿匪的事了。 这时另一名臣子接着开口了:“可这匪患也不能不管啊,继续放任他们如此行事,怕是?会酿成?大祸啊。” 云清皱着眉也十分忧虑的模样:“王大人所言有理,关于此事,诸位大人有何?高见?”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江同知硬着头皮开口道:“不知可否上书朝廷,向沃州借兵?” 云清断然反驳道:“王爷刚到封地不到半年?,便上书借兵剿匪,让朝中众人怎么看王爷?” 张大人思量道:“不如将修路的银钱暂时收拢回来,广征将士,抗击土匪?” 云清当即反问道:“那指着修路挣钱糊口的百姓怎么活?再说征兵入伍到操练成?可以对敌的水平,绝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这些钱修路尚且够,养兵又?能养多久?” 提议的大人被问得哑口无言,呐呐退下。 众人商讨半天,却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法子,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34节 散朝后,众臣子聚在一起,“这可怎么办才好啊?目前最好的法子就?是?向沃州借兵,可王妃却怎么也不肯。” “都到了这等关头还只想着脸面,等酿成?大祸不得不上书让别人来收拾烂摊子就?不丢脸了?真是?短视!” 钱佑才听着众人的话?,并没发表意见。 这段时日他也看明?白了,王爷和这位男王妃皆是?深不可测之?人,他们所谋求的,怕是?众人连想都不敢想的。 —— 于华县清水山,山里盘踞着一个土匪帮,叫做无天寨。 于华县到隔壁青山县的水泥路现在正在修建,本来一切顺利,吴天寨却在八日前抢了本该发放给百姓们修路的工钱,现在发放工钱的地方已经换到了青山县的衙门,对住在村子里的村民来说极为不便。 无天寨的人却对官府如此及时地作出反应极为不满,抢这个可比抢散户来钱快多了,他们尝到了甜头,哪会轻易放弃? 无天寨最大的一间屋子里烛火明?亮,里面坐满了人。 “大哥,咱们再干一票吗?” 坐在首位的汉子满脸横肉,一手将碗中的酒倒进嘴里,抹了抹嘴粗声粗气地道:“干!青山县就?那几个衙役,能守得住什么?” 当即便有人恭维道:“大哥英武,那些软蛋大哥一只手就?能对付了。” 刘铁冷哼道:“以为换到城里我们就?没办法了,真当我们不敢进城吗?” “明?日诸位兄弟便随本大王一起杀进青山县衙,这路才刚开始修呢,他们府库里的钱肯定还剩不少,咱们干一票大的,回来躺着什么也不干都够花好几年?了!” 众人热血沸腾地应和道:“大王英明?!” 议完事后,众人想到明?天的行动都很激动,刘铁直接让手下给他带了个女子到房里。 他酒意上头,正觉醺然,伸手将女子拉到床上,扯了衣服便要行事,却突然听到了外面的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各种嘈杂声。 刘铁心?道不好,连忙放开女子,套上衣服往外跑,刚打开门,一把长?刀便向他袭来,刘铁一惊,连忙闪避,他学过几招,再加上力气大,在普通人面前很能唬人,但他遇上的却是?贺池。 刘铁没避两?下便被贺池在腿上砍了一刀,紧接着被一脚踹在胸口上,狼狈地跌进了屋子。 屋内传来女子的尖叫声,贺池跟进去,发现刘铁正扑向床上的女子,应是?想将女子当做挡箭牌和他周旋。 贺池想也不想便将手里的长?刀扔了出去,长?刀贯穿了刘铁的肚腹,刘铁身形一滞,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很快便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床上的女子衣冠不整地捂着棉被,见到这一幕被吓得失声尖叫起来,贺池余光注意到女子的情况,目不斜视地说了句:“我们不会伤你,穿好衣裳出来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外面的战斗却还在继续,虽然因为贺池带的这只队伍需要解决两?个匪寨,挑选到队伍里的都是?稍强一点的兵,但是?到底没经过实战,众人打起来都有些束手束脚,也不敢下死手杀人。 贺池冷眼看着,正要开口,一道沙哑的少年?声却先响了起来:“你们手软什么?这些土匪烧杀抢掠的时候对普通百姓手软过吗?他们对你们的亲人手软过吗?我们是?来剿匪的,不杀他们,等着被他们杀死吗?” 贺池看过去,认出了说话?的人正是?林羽,他边和一个瘦小?的男子搏斗边喊出声,他脸上染了血,眼里却仿佛燃着火焰,说话?间,他已经抓到对方的破绽一刀插进了那瘦小?男子的胸口。 其?余众人被他说得浑身一震,表情渐渐坚定,手上的动作也凌厉起来,土匪们见刘铁被杀本来便没了士气,官兵很快便占了上风。 清水寨大约六十来人,算是?稍微大一些的匪寨,不然也不会胆肥到去打劫官府,结束战斗之?后,贺池没让众人收拾残局,反而直接让众人原地休息。 夜间赶路不便,点火把也容易被发现,他们休息一晚,明?日便会奔袭另一个匪寨,对这些没有经验的兵卒来说,好好休息更加重要。 相同的事情在宁州的其?他地方纷纷上演,无数将士向着恶举起了手中的刀,他们准备多时,为的便是?这一刻。 只是?深山无人,连打杀声都传不出太远,这一幕除了他们,便只有天地知晓。 —— “大当家,出事了!” 吴天虎正对着新得的美人图欣赏,四当家便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 吴天虎被扰了兴致,满脸不悦地看过去,四当家却第?一次顾不得察言观色,语速极快地说道:“二牛从青山县回来了,他说清水寨被灭了,带头的人是?瑞王,他亲眼看见的!” 吴天虎瞬间站起身,“你说什么?!” 第39章 夜袭(捉虫) “你说什么?!” 四当家刘元被吴天虎的气势慑住, 咽了?咽口水又?重复了?一遍:“二?牛说清水寨被瑞王带人灭了?……” 前些时日刘元率领弟兄们抢劫王府的采买队,不仅一点便宜都没讨到?,还折了?不少人。 刘元为了?给自己开脱, 自然是把对方使劲往厉害了?说, 王府的人全?都被他?形容成了?深藏不露能以一敌十的高手, 所以他?们敌不过对方也情有可?原。 吴天虎没有亲自和对方打?交道,只能通过众人的描述来判断他?们的实力。他?自然知道刘元的描述有夸大事实的嫌疑,但是对方毫发无伤地从几倍于他?们的人手下离开是事实,仅仅从这个结果?来推断,便知道对方实力不俗。 吴天虎也因此对贺池多了?一些忌惮和猜疑,只算宁州大营的兵力的话他?有自信龙虎帮一定能胜, 可?若是再加上这些高手呢? 为了?稳妥,吴天虎让人送信到?封宁城周围的几个匪寨,打?算请匪帮的当家过来商议,若是官府剿匪便联合起来一起对抗。 却没想?到?竟然会撞到?这样的一桩事,难道官府已经悄然展开行动了?? 吴天虎神色沉凝,立即让人把二?牛带了?上来,让他?说明具体情况。 二?牛平日里便负责打?探消息, 此次被派去?清水寨送信, 他?熟知地形,走的是隐蔽的小路,却在还没到?寨子的时候便发现了?不对,听见了?若有似无的打?杀声。 他?知道情况有变,当即便找地方躲了?起来。 对方没意?料到?深山里会有其他?人在, 自然不会搜山找人, 他?硬生生躲了?一个晚上,等?第二?日确定寨子里的人走远了?他?才连滚带爬地跑下山, 回到?攀云山报信。 吴天虎沉声道:“你确定看到?了?瑞王?” 二?牛用力地点了?点头:“确定,小的们负责打?探消息,都记过瑞王的画像,绝没认错,小的还隐约听到?手下叫他?王爷,错不了?。” 吴天虎眉头紧拧,一张本来便凶神恶煞的脸显得更加可?怖。 瑞王在京城的种种事迹不是秘密,稍一打?探便知道,据说随便找个京城本地人便能如数家珍地说出瑞王的种种纨绔事迹,因此他?从一开始便认定瑞王是个草包王爷,宁州的兵战斗力有多差他?也十分清楚,在他?看来,瑞王若是敢让宁州大营的兵来攻打?攀云山,就是自寻死路。 可?现在他?却突然被告知,众人眼里的草包瑞王竟然带着兵悄无声息地铲除了?一个匪寨,那?么唯一的解释便只有一个——他?一直在伪装,他?们也被错误的情报误导了?。 吴天虎后?背的寒毛瞬间竖了?起来,他?毛骨悚然地想?,他?们埋在宁州大营的钉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叛变的?宁州大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们若是攻上来龙虎帮还抵挡得住吗? 他?不由得越想?越深,瑞王竟然一直在蛰伏,他?既然能悄无声息地除去?一个,自然便能除去?无数个,他?已经灭了?多少土匪寨? 等?那?些寨子除尽了?,是不是便到?他?们龙虎帮了?? 好个瑞王,竟然骗过了?所有人。 吴天虎声音狠戾:“他?们离开清水寨后?往哪里去?了??” 二?牛将头埋得很低,生怕被他?的怒气波及:“往绿水县的方向去?了?。” 刘元喃喃道:“绿水县的方向……”他?似是想?起什么,脸色一惊,“难道他?们要去?绿林寨?” 吴天虎沉着脸不说话,厅内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刘元和二?牛屏着呼吸,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吴天虎思索良久,最后?几步走到?架子前,一把抄起九环大刀,对刘元道:“点人,随本大王下山。” …… 封宁城。 张通判刚看完戏,一路哼着小曲进了?卧房,却冷不丁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张大人,许久不见啊。” 张通判被吓了?一跳,他?左右看看,连忙让随身小厮出去?把守,别?让人进来。 “吴大当家,你怎么来了??” 吴天虎却毫不在意?他?惊慌的表情,他?坐在桌边,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是想?来问?问?,张大人传来的消息说瑞王在大营里每日便是喝酒和让普通兵卒打?斗供他?取乐,那?怎么我的手下却告诉我昨日在清水寨亲眼看到?了?瑞王,瑞王还带人灭了?整个匪帮呢?” 张通判本来满心慌张,正要问?吴天虎是怎么进来的,有没有被人看见,听清吴天虎的质问?后?他?整个人都呆了?呆,反应过来后?惊道:“这怎么可?能?!” 吴天虎见他?的惊讶不似作?假,略微放下了?一点对他?的怀疑:“我的手下亲眼所见,还能有假?难道张大人可?以确定瑞王现在一定在大营?” 张通判陷入迟疑,他?当然不能,瑞王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大营,他?能得到?的消息也是营里收买的旗总传给他?的,他?根本见不到?贺池的面。 这么想?来,大家都默认瑞王在大营,可?若是他?悄悄离开,除了?营里的人,却是不会有人知道的。可?李铁并没有传信说明,难道…… 吴天虎嘲讽道:“你收买的那?个内线,传给你的恐怕都是假情报,我们都被耍了?。” 张通判悚然一惊,既然如此,那?他?岂不是也早就暴露在王爷眼下了?,他?出了?一头冷汗,顾不得去?想?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只能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退路。 吴天虎却不在理他?,却也绝口不提离开的事,张通判回过神,想?先将他?劝走,就见又?一个土匪推门走了?进来。 “大当家,果?然如您所说,小的去?找人问?过了?,这几日宁州大营每日能听到?操练声的次数少了?一些,而且声音也不知为何比之前小得多,本来没人在意?,但是一让他?们仔细想?便觉出差别?来了?。可?惜把守依旧十分严密,小的无能,没能探到?里面的具体清况。” “已经够了?。”吴天虎站起身,猩红的披风被风吹起,在昏黄的烛火映出形状奇怪的黑影,“去?攻城门,让城外的兄弟进来。” 张通判一惊,“你要做什么?” 吴天虎勾起嘴角,右脸上的刀疤被挤成一团,“瑞王这么深谋远虑,想?必下一步针对的便是我的寨子,本大王岂能坐以待毙?” “不是都说瑞王和王妃感情甚笃?那?便让本大王看看,这个王妃在他?那?里能值多少分量。” —— 云清正在书房查看各地的奏报,多地都上书表明因为土匪行事猖狂,修路的进度受到?了?阻碍,云清都放到?一边,暂时没有批复。 算算时间,贺池明日便会归来,其余的各支队伍也会在处理好后?续事宜后?陆续归来,到?时候这个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只是就算没有了?土匪,宁州的情况却还是不容乐观,宁州穷,要在尽量短的时间内把宁州发展起来,让百姓都能填饱肚子有余粮、让府库有余钱军费有保障,依然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修路是第一步,宁州需要有自己的产业,才能真的富起来。 云清早在最开始便写出了?初步的计划,现在需要根据具体的情况将下一阶段的计划细化调整。 时至亥时,阿舒敲了?敲门:“少爷,该休息了?。” 云清放下笔,应了?一声,待墨痕干了?之后?才将宣纸叠起来放好,走出书房。 阿舒正要服侍他?回卧房就寝,一名?侍卫大步来到?了?梦溪堂门口,语气急促:“王妃,王府被包围了?!” 王府外,一群土匪举着火把将王府四周紧密地包围起来,周围的人家察觉到?不对,连忙紧闭门户,连热闹都不敢看。 门房察觉到?不对的瞬间便将门锁紧了?,王府的下人全?都集中到?了?一起,云清站在大门后?,听着对方的喊话,面色镇定地问?道:“他?们带了?多少人?” 侍卫副统领回道:“禀王妃,预计有三百多人,吴天虎也在。” 下人们闻言都害怕起来,他?们所有下人加起来都才不到?一百,其中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嬷嬷太监,王府中留守的侍卫也就三十二?人,可?对面却有三百个穷凶极恶的土匪。 眼见众人有些骚动,元福公公从另一侧赶了?过来,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太监抬着个大箱子,元福公公下令将大箱子放在众人面前,伸手掀开了?盖子,里面竟赫然都是各种武器。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35节 “王妃还在这里坐镇,你们慌什么?都给咱家拿起家伙,王府的人没有软骨头。” 阿舒脸上虽然有害怕,却还是第一个上前拿起了?匕首,然后?回身站在了?云清身侧,他?得保护他?家少爷。 玉溪和玉湖两个小丫头也紧跟着上前去?拿了?轻巧的匕首,众人见他?们做表率,也渐渐找到?了?主心骨般,拿起了?武器。 这时外面传来了?喊话声:“王妃,我们大当家的久仰您的大名?,想?请您出来说两句话。” 云清在心里快速计算,以侍卫们的战力,以一敌五不在话下,宁州大营还有一百多名?留守的火夫等?后?勤兵,刚刚发现不对侍卫们便放了?信号,赶过来需要半个时辰。 这样看来,若是不算上需要保护他?的兵力,他?们的人倒是能勉强和对面战个旗鼓相当,可?对面还有个吴天虎,不知道能不能打?…… 四当家扯着嗓子喊话,府中却一直没有反应,他?瞟了?眼旁边的吴天虎,清了?清嗓子正要继续,便见王府大门被缓缓打?开,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袍,外罩青色刻丝鹤氅的俊逸男子当先走了?出来。 侍卫们拱卫在侧,警惕地盯着外面虎视眈眈的土匪。 吴天虎眼前一亮,他?本就喜爱男子,之前看到?云清的画像后?便心痒了?许久,画像上看已是十分不俗,没想?到?竟然还不及真人半分,今日一见才知,云清的一身气度,寻常画师哪里画得出? 云清对着这样的场面依然面色沉静,他?淡淡地开口问?道:“不知大当家要找我说什么?” 吴天虎脸上的凶狠不耐顿时便混杂了?几分淫邪,他?扯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来:“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想?请王妃去?我们攀云山做几天客。” —— 绿林寨所处的大山里,贺池已经带人埋伏好,只等?天黑所有人都回到?寨子,便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众人屏息埋伏,直到?太阳落山,最后?的一队人也从外面回来,似乎还带回了?一个外来的汉子。 “大当家,龙虎帮有人来送信。” 林羽五感敏锐,即使离得远也捕捉到?了?这句话,他?将信息告诉贺池,贺池眼皮一跳,猛然便生出些不太好的预感来。 天已经擦黑,他?不再等?待,当即下令动手。 已经有了?前一天的经验,众人今天明显要熟练很多,战斗结束得比想?象中更快,声称从龙虎帮出来送信的土匪被带到?了?贺池面前。 贺池冷声问?道:“你们大当家让你来送什么信?” 土匪认出贺池,当即便被吓破了?胆,再见到?绿林帮整个寨子的人都被灭了?,他?哪还敢隐瞒,立即便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倒了?出来。 “大当家想?请绿林寨的当家去?龙虎帮商议联合共抗官府之事。” 贺池心里的不安感越发浓重:“还请了?哪个寨子?” “清水寨和远山寨,大当家说先请这几个离得近一些的。” 清水寨…… “谁送信去?的清水寨?何时出发的?” 土匪一五一十地答道:“送信去?清水寨的是二?牛,他?昨天有事耽搁了?所以下午才出发,应该昨晚便到?了?。” 说完后?似是怕贺池不信,还赶紧补充了?一句:“他?对那?一带都特别?熟,什么隐蔽的小路都知道,所以摸黑也敢上山。” 昨晚...... 贺池再顾不上别?的,当即下令:“所有人听令,立马赶回封宁!” 第40章 搏击 瑞王府门口?, 土匪的?火把照亮了夜空,也映在?了云清眼底。 云清不?动声色地应道:“我?自是没什么所谓,只是恐怕王爷不?会答应, 宁州大营的?数百将士也不?会答应。” 吴天虎见他还想唬人, 仰天大笑道:“别诓我?了!瑞王根本就不?在?大营里, 大营里也没兵,根本没人能来救你。” 云清心里一沉,果然?,他们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宁州大营的?真实情况,才会这么大摇大摆地带人进城,更甚者, 他们或许连贺池正在?剿匪一事都已经知晓,所以才会想到来劫他做人质。 云清电光火石间便推测出了大致的?情况,同时也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吴天虎一直注视着云清,有些遗憾没能在?他的?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表情,可正因如此,才显得?云清更为特别,他邪笑道:“王妃还是别再多做挣扎了, 不?然?到时候若是打起来不?小心把你弄伤了, 本大王可是会心疼的?。” 周围的?土匪们都起哄笑起来,云清被?吴天虎猥琐的?语调恶心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强撑着威胁道:“你若强行将我?掳走,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吴天虎笑得?讽刺:“本大王不?掳走你,他也不?会放过我?的?, 我?没猜错的?话, 这件事你们应该谋划很久了吧?” 云清终于维持不?住平静的?神?色,冷下脸道:“你是从何得?知的??” 吴天虎欣赏着云清的?神?情, 听他问及此事倒也不?藏着掖着,大方地告诉了他,末了还要得?意?地加一句:“这就是老天都在?帮本大王,这么寸的?事都让我?的?手下碰上了,王妃你就认命吧。” 两人已经在?门口?说了好一会儿话,见云清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吴天虎却已经不?想再等了,有什么话回到寨子他们可以慢慢说,他抬起手,便打算直接下令进攻。 正当此时,一个圆脸少年?跑到门边,语调急促地道了句:“少爷,都准备好了!” 吴天虎便见云清瞬间转过身,侍卫们反应极快地拉着他进了府,几乎是在?一眨眼间,王府门口?便已经空无一人,王府的?大门也砰地一声被?合上了。 “站住!” 吴天虎反应最快,飞身下马冲上前却也来不?及阻止,这一切都发生得?极快,众人好像只是晃了下神?的?功夫,反应过来后便看见他们大当家满脸铁青地站在?王府门前。 吴天虎怒容满面,额角青筋暴起,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云清刚才的?所有反应恐怕都是为了与?他周旋拖延时间,满心荡漾瞬间被?烧成满腔怒火,他咬牙切齿地命令道:“给我?上!活捉王妃,本大王重重有赏!” 王府内,元福公公已经带着人熬好了滚油和开水、挖来了泥沙,全都搬到了院墙前,他们还找来木棍竹竿,在?顶端缠上刀子匕首,可以用来戳爬上院墙的?土匪。 王府院墙高,土匪们匆匆而来,没有准备现成的?工具,要爬上院墙便需要让人在?底下托举,然?后上面的?人再扒着院墙翻进来。 云清在?明了局势之后,便知道这对他们来说必然?是场硬仗,他很快想好了计划,交待给侍卫们和元福公公,然?后他便出去和吴天虎周旋,给众人争取准备的?时间。 宁州大营的?人赶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他们现在?主要的?目的?便是拖住对方,等待大营里的?援军到来,他们才有胜算。 土匪们已经开始组织进攻,他们分队来到了院墙下,准备爬墙。 院墙内侧架起了梯子,身体强健的?小厮仆役当先爬上去,接过底下人递来的?滚油,对准院墙外的?人塔兜头一泼,院外登时便响起了惨叫声。 摞起来的?三人瞬间倒在?地上,最上面的?人惨叫了几声便失去了生息,他头脸上的?皮肤已经被?烫熟了,散发出一种被?油炸过的?味道,底下托举的?两人受到的?波及小一些,仍躺在?地上翻滚着,哀嚎着,嘴里含糊地叫着“救救我?”。 排在?后面等着上墙的?人被?这个变故吓呆了,空气中飘散着油香味和油炸肉类的?味道,很多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当即便吐了一地。 旁边的?队伍也很快传来了惨叫声,当先爬上院墙的?人有被?滚油泼的?、被?开水泼的?,或是被?撒了满脸的?沙子睁不?开眼睛摔下来的?,院墙外很快便乱作一团,剩下的?人都被?眼前在?地上翻滚的?兄弟们的?惨状震慑住了,一时之间不?敢继续爬墙。 吴天虎脸色阴沉,怒声道:“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 吴天虎积威甚重,土匪们也不?敢忤逆他,咬着牙又往里冲。 院墙上不?断有人掉下来,又不?断地有人填上,渐渐地,王府准备的?滚油滚水都用完了,土匪们瞄准时机,冲得?越发凶猛。 王府的?下人们全都拿着加长的?刀剑往爬到院墙上的?土匪身上使劲戳,侍卫们也在?放箭射人,可院墙太宽,对面的?人又太多,西南角终于坚持不?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先冲进来的?土匪第一时间跑到角门处,打开了门。 混战就此开始,侍卫们留了十人保护云清,其余的?全都冲到了最前方与?土匪战作一堆,下人们也被?刚才的?拦截打斗激起了血性,拿着武器冲了上去,他们没有学过武,只能两三个人合力对付一个土匪,才能勉强打赢。 刚开始众人还能勉力抵挡,只是土匪的?人数比他们多太多了,渐渐地,下人们体力不?支,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云清眼神?发沉,侍卫们已经做好打算若是情况不?对就带着云清拼死杀出去了,外面的?街道上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向着王府的?方向奔来。 因为院子里的?打杀声,离得?近了才被?他们注意?到。 柳全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王妃,柳全携宁州大营众将士前来护驾。” 王府这边的?人精神?一振,云清也微微松了口?气,两名侍卫上前打开大门,将宁州大营的?人放了进来。 柳全看到王妃还安然?无恙,很是松了口?气,他简单地向云清行过礼,便开始指挥众人抗敌。 宁州大营的?人加入了战场,王府众人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众人也终于可以换下来喘口?气了。 不?多时,大门处再次传来了动静,竟是钱大人江同知等几名官员带着衙役前来支援。 他们住得?不?远,自然?也被?王府的?动静惊动了,钱佑才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件事他若是视若无睹必定?会被?瑞王找麻烦,他让家丁去召集衙役,自己?在?府中焦灼地来回走动。 没多久去报信的?家丁竟然?带着江同知和几名官员一起回来了,钱佑才纳罕道:“几位大人这是?” 江同知满脸正气:“若是让王妃被?从府中劫走,咱们官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钱佑才拍了拍他的?肩,心下有些感慨,王妃才来封宁不?过四个月,竟然?连最顽固的?江净百都能被?他收服,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为王爷王妃办事,说不?定?真的?能拼出一个不?一样的?前程来。 云清看到众人有些意?外,众人向云清行礼,云清起身拦住,语气诚恳:“多谢诸位大人不?计安危前来相助。” 眼见来支援的?人越来越多,场上的?战况陷入胶着。吴天虎的?脸色越来越暴躁凶戾,他本以为能很轻松地拿下,却没想到云清竟然?这么难缠。 正当此时,刘元突然?带人拖着十几个百姓从后方来到了人前。 刘元接到吴天虎的?眼色,高喊道:“都给我?住手!不?然?我?便把这些百姓全杀了!” 云清看清这边的?情况,眼神?一厉,下令让众人停了手。 吴天虎也下令让土匪停了手,两方持刀对峙着,均不?敢松懈。 刘元见云清如此反应,心道这招看来是用对了,他继续喊话道:“王妃,实在?不?是我?们想对百姓动手,您要是安安稳稳地跟着我?们走了,我?们又怎么会逼不?得?已去伤及无辜百姓呢?” 众人都被?他这无耻的?发言恶心得?够呛,百姓们都是刚才被?土匪从家中抓过来的?,有老有小,他们满脸惊恐地看着当前的?场面,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乃至于要经历这些。 小娃娃撕心裂肺地哭着,抱着她的?是个满头华发的?老爷爷,他想捂住孩子的?嘴免得?她的?哭声惹了这些土匪心烦,却又怕娃娃被?憋住,不?敢捂得?太死。 哭声断断续续地吊着,在?一片寂静的?场地里散开,直让人心里发沉。 吴天虎满脸狠戾地对着小娃娃举起了刀:“王妃想好了吗?不?如我?先送这个娃娃走,你再继续想想。” 见云清沉默不?语,吴天虎眼神?一狠,便要砍下。 “我?答应。” 吴天虎顿住动作,脸上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来。 云清看着吴天虎,“我?答应,放了他们。” 众侍卫连忙道:“王妃不?可!” 几名官员也近乎同时劝阻道:“王妃,万万不?可!” 阿舒着急地伸手去拉云清的?衣袖:“少爷……” 云清却没有理会众人,只盯着吴天虎。 吴天虎笑了笑,“只要王妃答应跟本大王回去,自然?没有问题。” 云清点?了点?头,向前走去,众人都伸手想拦,云清呵道:“都退下!” 他平日里很多时候总是显得?温和,甫一沉下脸,众人才发现他的?气势竟然?和王爷不?相上下,他是王妃,众人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犹豫着收回了手。 只有阿舒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眼里含着泪,眼神?却是坚定?的?:“少爷,阿舒陪你一起去吧。” 云清还没说话,吴天虎开口?道:“本大王只邀请了王妃一人,你算什么东西?” 云清语气平静:“听话,阿舒。”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36节 阿舒便也被?他这句话钉在?了原地。 云清独自一人走到了两拨人中间,面无表情地看着吴天虎:“放人。” 吴天虎使了个眼色,百姓们便被?抓住他们的?土匪放开了,他们顾不?得?许多,连忙向对面跑去。 吴天虎也在?同时大步跨上前来,伸手来抓云清,却在?即将摸到云清肩膀的?前一刻,听到了身后破空而来的?风声。 他心道不?好,要躲已经来不?及,只能尽力地侧了侧身子,下一瞬,一把长刀擦着他的?腰腹划了过去,吴天虎感觉右侧腰上一凉,血顿时涌了出来。 云清见他受伤,连忙退了几步,转身便要往回跑,吴天虎咬了咬牙,撑着受伤也要上前抓他,刘元也赶紧上前帮忙。 这一切都发生得?极快,侍卫们来不?及探究伤了吴天虎的?刀是从哪来的?,只一心想上前救回王妃,却被?慌不?择路跑回来的?百姓挡了路,眼睁睁看着土匪们就要再次抓住他们王妃。 云清拼尽全力地往前跑,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杂乱的?脚步声心里发沉,却在?将要被?抓住之时,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云清被?来人带着腾挪起身,他听见吴天虎传来痛呼,是被?来人踹到了人堆里,追过来的?土匪顿时便倒成一片。 “瑞王?!” 身后传来几声变了调的?惊呼,云清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正好撞进了贺池低下的?眼眸。 贺池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全是血丝,却挡不?住满溢的?焦急担忧,他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怎么样,受伤了吗?” 云清摇了摇头,感受着贺池下意?识收紧的?胳膊箍在?他的?腰间,他的?心里终于在?这一刻踏实下来。 他正要开口?问贺池怎么回来了,贺池却已经松开他,将他轻轻地推到身后,语调冷峻地对着赶过来的?侍卫们道:“保护好王妃。” 侍卫们整齐划一地应道:“是!” 原来龙虎帮的?人见贺池带着人回来,再加上吴天虎受伤,已经生了退意?,正在?一边厮杀一边往后撤。 贺池当即下令:“柳全,带人去关?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其余人,守住王府大门,不?能让任何匪徒逃出去。” 这些土匪为了活命什么都做得?出,城中还有无数百姓,绝不?能把他们放出去。 所有人都自发地听贺池指挥,众人士气高涨,井然?有序地执行着贺池的?命令,渐渐地将一行人逼到了王府的?荷花池边。 龙虎帮的?人只剩下五六十人,他们紧紧地簇拥在?吴天虎身侧,吴天虎一只手捂着侧腰的?伤口?,眼神?阴狠地盯着贺池:“瑞王,没想到我?吴天虎英明一世,竟栽在?你的?手上。你装得?可真是好,天下人竟然?都被?你给骗过了。” 贺池充耳不?闻,懒得?跟他废话,一马当先攻了上去。 土匪们早就生了退意?,很快便被?全部解了,只剩下刘元和吴天虎站在?池边,贺池一步步走上前,吴天虎握紧了手中的?刀,眼神?阴鸷。 他就算死,也要拉瑞王垫背。 谁知他身侧的?刘元却突然?跪下求饶:“王爷,我?是龙虎帮的?四当家,知道帮里的?所有事,帮里的?金银账册在?哪里我?都知道,求你不?要杀我?,求您!” 说完后他便弯下腰不?停磕头,吴天虎目眦欲裂:“叛徒!!”他举起刀便要砍向刘元,却被?贺池用刀格开了。 吴天虎咬牙提刀和贺池对战,他若是没受伤或许还能和贺池过几招,可现在?他受了伤,实力根本发挥不?出来,很快被?贺池挑飞了刀,一脚踹到了地上。 立刻便有侍卫上前将他抓住,吴天虎怨毒地看着贺池,不?住咒骂。 刘元满头大汗地瘫跪在?地上,他眼看着吴天虎被?抓,埋着头不?敢抬起,生怕自己?也被?揍一顿。 他预想的?情节却没有发生,一个侍卫走到他身旁,抓起他的?头发让他被?迫仰起头,他还没看清侍卫的?模样,嘴里便被?塞进了一颗带着腥味的?药丸。 药丸入口?即化,刘元使劲咳嗽了两声,却还是不?得?已地将药丸吞了下去。 他惊恐地抬头四望,不?知道自己?被?喂了什么,贺池站在?他三步之外,眼神?冷漠,语气也毫无波澜:“你吃的?是断肠丹,若无解药,十二?个时辰后便会全身流血,暴毙而亡。” 刘元顿时便浑身发起抖来,他最怕死,怎么能接受自己?只有一天好活的?结果?贺池紧接着道:“本王要你立刻回龙虎帮,传你们大当家的?命令,将所有人都带来。” “理由便说,你们大当家打算干一票大的?,把王府库房和封宁府库一起抢了,人手不?够。” 刘元被?惊得?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贺池,吴天虎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打算,当即便咒骂起来,这个疯子,竟是想趁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贺池眼风一扫,刘元当即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他连忙应道:“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第41章 剿灭 攀云山。 二当家和三当家留守在寨子里, 随时准备带着兄弟们去接应大?当家他们。 三当家王铁柱长相粗蛮,性子鲁莽,眼见大?当家他们久久没有回来, 他在聚义厅里焦躁地来回走了两圈, 发起了牢骚。 “每次这种?行动大?当家都只带老四?, 老四?武艺不精,满肚子花花肠子,我们兄弟二人哪里不如他?” 二当家高实是个身形瘦高的男子,在寨子里主要负责情报打探和管理庶务,听到王铁柱的抱怨,他安抚道:“寨子里也需要人镇守, 大?当家正是因为相信你的能?力,才?会让你和我一起把守寨子。” 王铁柱见高实还?帮着他们打圆场,不由嘀咕道:“就你心?好,刘元那厮天天插手庶务,就差跑到你头顶上去拉屎了,大?当家也一味偏心?他,就你还?能?忍。” 高实垂下眼, 没有应他这句话, 王铁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他来寨子里晚,高实一直都很照顾他,他也只是想?为高实鸣不平,却?不曾想?戳了他的心?窝子。 王铁柱挠了挠头, 想?弥补一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正打算说话, 就被寨子门口传来的动静打断了。 两人以为是大?当家带人回来了,连忙去迎,却?只看到刘元一个人往这边跑来的身影。 王铁柱撇了撇嘴,高实已经迎上前?去:“你怎么?独自回来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刘元快喘了几口气,这才?开口道:“没有,是大?当家让我回来叫人。”他脸上的神色难掩激动,“大?当家说了,宁州大?营没几个兵,让我们把人全部?带去,直接搬空王府库房,然后再打进衙门抢了封宁府库,干完这一票,咱们下半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王铁柱听他描述完当即便激动起来,他搓了搓手兴奋道:“王府库房,那岂不全是宝贝?没想?到我王铁柱也能?去见识见识这些?皇亲贵胄的世面了。” 高实却?皱眉道:“可若是当真如此行动,瑞王回来后必定不会放过我们,到时候就算我们劫了王妃在手里,怕是也难以抵挡瑞王的怒火,大?当家当真是这么?说的吗?” 刘元心?虚了一瞬,他早就知道高实心?眼多,这两年他使了各种?手段都没能?把高实挤走,却?没想?到这种?时候听到他说起这么?多财宝竟然都还?能?保持理智质问他。 刘元在心?里呸了一声,他身体里的毒药让他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若是真不能?完成瑞王交给他的任务,他便只剩下十个时辰好活了,他心?念急转,当即编出个理由来。 “大?当家说了,经过这一遭,就算咱们撑住了,以后想?赚钱也没这么?容易了,不如捞一笔大?的,实在不行他就带着兄弟们换地方,咱们东山再起。” 王铁柱当即便大?声叫好:“咱们这就去支援大?当家,我马上去叫人!” 大?当家既然有此打算,高实便也住了嘴。 早就听说皇家富贵,宫里一个主子一天的吃用便能?抵普通人家一家人一年的花销,瑞王从京城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又派了商队去各处采买,想?必家底也是顶顶厚实的,再加上宁州今年的赋税也已经交到了王府,若是真能?搬空王府库房……高实畅想?了一番,也开始有些?激动起来。 寨子中的人今夜本就都在待命准备接应,并没有睡下,短短一刻钟后,寨子里剩下的弟兄便全部?集合好了,整个队伍在三个当家的带领下,下山往封宁城去了。 —— 瑞王府,众人还?沉浸在柳暗花明的喜悦之中。 这些?土匪实在卑鄙,以普通百姓的性命相要挟,王妃不肯弃百姓于不顾,自愿以身相抵,若不是王爷及时赶来,说不定便真被他们得逞了。 众人皆是庆幸与?后怕的情绪交杂,感慨不已。 阿舒抱着云清的袖子又哭又笑?,诸位大?人也迎上前?来叙话。 钱佑才?拱手道:“王妃高义,我等自愧不如。” 云清却?并不以此为傲,他轻描淡写地应道:“总不能?亲眼看着百姓因我而?死?。” 一旁的江同?知仍然处在震惊当中,他左右看了看周围的护卫,终于忍不住问道:“王妃,王爷当真是去剿匪了吗?” 云清却?没有当面回答:“江大?人过几日便会知晓了。” 江同?知知道这件事他们是秘密进行的,闻言便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依然对贺池展现起来的真实面目感到震惊。 不多时,贺池便带着前?去围剿土匪的将士回来了,他看也不看几位大?人,只专注地盯着云清说明情况:“吴天虎已经被抓,本王放刘元回了攀云山,他会把龙虎帮剩余的兵力全部?带到王府。” 云清和他对视,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王爷是想?趁此机会,全歼龙虎帮?” 贺池点头应道:“攀云山地形险峻,易守难攻,硬攻上去不知会折损多少将士,而?且吴天虎被抓,其余人说不定便会舍下基业逃进深山,躲过风头又出来祸害百姓,若是能?将他们诱下山来,一网打尽,自然是最好的。” 旁边的钱佑才?几位大?人却?是被吓了一跳,这个想?法好是好,可他们总共便只有这么?些?人,龙虎帮剩下的土匪少说也有六百人,怎么?打得过? 江同?知壮着胆子劝了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件事实在太过冒险,实在应该更慎重一些?。 贺池只吐出一句:“本王自有安排。”之后便做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抱着长刀立在云清身侧,对江同?知的劝阻充耳不闻。 江同?知见状便把目光转向了云清,他苦口婆心?道:“王妃,您也劝劝王爷啊,您和王爷都在此处,若是一个不慎出了什么?差错,匪徒伤及你们二位,那可如何是好啊?” 谁知云清却?反过来宽慰他:“江同?知不必如此担忧,王爷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我相信王爷。” 江同?知欲哭无泪,他转头看着满院子奋战了半宿精疲力尽的将士和衙役,他们当中还?有不少人受了伤,王府的府医正在挨个帮忙包扎。 这样的情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相信他们能?够打败数倍于他们的土匪。 —— 龙虎帮一行人疾行进了城,在刘元的带领下往王府奔去。 此时已经到了四?更天,封宁城中万籁俱寂,整座城沉在一片雾蒙蒙的黑暗中,远远的,只有一处宅院亮着光。 高实在最开始的激动退却?之后,心?里便隐隐觉得不对劲,离王府越近,他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他开口对身旁的刘元问道:“宁州大?营的兵没有过来救王妃吗?” 刘元满心?都是即将到达的瑞王府,等把人全部?引进去,他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听闻高实的问话,他随口应道:“自然是来了,全都被我们大?当家杀了。” 高实皱紧了眉头:“那城中可还?有其它兵力?” 刘元顿了顿,“呃……还?有衙门的衙役。” “那何至于把所有兄弟都叫上?” 刘元理所当然道:“叫来搬东西啊,你是不知道王府库房有多大?,全是金银珠宝,把我的眼睛都晃花了。” 高实感觉到了极为强烈的违和感,他们已经来到了王府门口,平日里威严的王府大?门此时大?大?敞着,像一个要吃人的巨兽,令人不寒而?栗。 刘元已经当先跑进王府,高实顿在原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搬东西哪需要叫上全部?的人?而?且王府怎么?会这么?安静?他们都到了这里,怎么?还?是没有看到别的兄弟?三百个兄弟,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他正要让众人停下等等,刘元已经在里面喊了起来:“快进来,大?当家已经找到钥匙打开库房了!” 王铁柱眼睛冒光,当即便带着手下冲了进去,高实阻止不及,也被人流裹挟着进了王府。 王府比众人去过的宅院都要大?,他们进去后已经看不到刘元的影子了,王铁柱一马当先,带着人往有亮光的院子跑去,六百多人,很快便全部?涌进了王府。 高实想?制止众人,让众人列好队,先探明情况,他的声音却?淹没在众人兴奋又惊奇的吼叫中。 他站在路边,眼睁睁看着众人很快便全部?越过他跟着王铁柱冲进了内院,他眉头紧皱地看着前?方,正在思考该如何是好,却?猛地发现刚才?还?敞着的王府大?门不知何时竟已经被悄悄合上了。 高实背上瞬间起了一层冷汗,他正想?大?声叫人,一把刀却?悄无声息地抵住了他的脖子,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宛如恶鬼低语。 “不想?死?就闭上嘴。” 高实绝望地闭了闭眼,完了,全完了。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37节 王铁柱带着人冲进了亮着光的院子,却?发现里面竟像是没有人般,他粗着嗓子喊了几身刘元,又喊大?当家,却?都没人答应。 他嘀咕道:“难道是走错了?” 说罢他便想?带人退出去,却?猛地发现不知何时,四?周竟然冒起了一阵烟雾。 王铁柱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他大?声提醒道:“小心?有诈!”接着又大?吼了一句:“刘元你这个龟孙,竟敢骗你爷爷!你这个叛徒,小人!” 四?周却?空寂无声,只有他的声音在诺大?的王府内回荡。 “嗤......”几声很轻的声响之后,院子里亮着的灯笼也灭了。 今夜无月,失去光源后,天地间漆黑一片,再衬着四?周越来越浓的烟雾,土匪们都慌了手脚,众人开始骚动,推动着后面的人想?往院子外挤,却?怎么?也挤不动。 院中的烟雾开始往外扩散,院外没能?进院子的土匪发现了不对,再也顾不得许多,纷纷四?散往外奔逃。 院子的门不知何时已经被关上,土匪们发现怎么?也推不开后便开始你推我挤地翻墙,爬到一半却?惊恐地发现身上的力气正在快速地从身体里抽离,很快,墙上扒着的人一个接一个摔了下去,墙边摔成一片。 院子里面传来咒骂声,是王铁柱在不干不净地咒骂刘元,没过多久,他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而?院子外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了。 土匪们不清楚王府的地形,再加上没有光亮,心?里恐慌,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乱撞,四?散而?逃。 只要被分散开,他们的战斗力便无限下降,暗中早就埋伏好的侍卫和兵卒轻易地便将他们抹了脖子。 一切平息后,众人这才?点起火把,开始清点战况。 “禀王爷,月识院里共有四?百三十四?人,均被毒烟放倒,院外逃跑的共计二百一十八人,均已伏诛,龙虎帮二当家高实和三当家王铁柱也都被活捉。” 贺池点了点头,开口道:“钱大?人。” 钱佑才?等人着实被贺池的这一手给震住了,先前?他大?胆地让刘元把土匪全部?引来时他们还?觉得他太过自傲,担心?会出岔子,谁知最后他竟然真的不费一兵一卒便将对方的六百人人尽数拿下。 贺池在今晚之前?在他们心?中还?是纨绔王爷的形象,就算钱佑才?知道他有另一面,却?也从没想?过他有这么?厉害,一时之间心?里只剩叹服。 站在钱佑才?旁边的江同?知用手肘拐了拐他,钱佑这才?猛然回过神,他立即行礼道:“臣在,王爷有何吩咐?” “将活捉的土匪全部?下狱,择日审理,宣判罪行。” 钱佑才?这才?有了困扰他们多年的龙虎帮已经被剿灭的实感,他强抑激动地应道:“是,臣领命!” “土匪数量众多,其余诸位大?人也当协助审理。” 江同?知等几人连忙齐声应是。 此间事了,奉命把守城门的柳全也撤了回来,同?时还?带回了张通判一家。 贺池的表情毫不意外,柳全禀报到:“禀王爷,前?半夜张大?人便以家中有急事为由想?要出城,属下说明是王爷的命令后,张大?人仍然不依不饶,属下怕耽搁了王爷的计划,便让人将他们暂时关押起来了。” 江同?知见张通判被堵着嘴一脸惊恐,不由得帮忙说了句话,“王爷,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贺池语调冷肃:“张遇维勾结龙虎帮,出卖朝中消息,安插眼线进宁州大?营,证据确凿,押入大?牢待审。” 众人大?惊,转而?联想?起他不同?寻常的行为,这可不就是畏罪潜逃吗? 众人脑子转得快,转而?想?起了吴天虎带人攻进王府时熟门熟路的模样,分明是拿到了王府的地图,整个封宁城能?接触到王府地图的人屈指可数,张通判偏偏就是其中一个…… 刚才?帮他说了句话的江同?知顿时惊出了一头冷汗,谁能?想?到这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表现得胆小怕事的模样,背地里竟然敢干出这种?勾当? 他偷偷抬头看了眼贺池,见贺池没有找他麻烦的意思,悄悄松了口气,王爷刚才?说了证据确凿才?抓的张大?人,想?必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怀疑他的。 贺池将一桩桩事情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等一切结束后,天已经微微亮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舒出一口气来,众人全都领命离开了王府,热闹了一整夜的王府终于安静下来。 之后还?有别的事要办,贺池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了身,打算先去梦溪堂看看云清。 东升的太阳恰好在这时洒下了第一缕阳光,贺池被晃了眼,下意识抬手挡了挡,放下手时,却?猛然发现他脑海里的那人就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看着他,像是一直未曾离开。 云清在晨光中露出一抹笑?容:“我让梦溪堂的厨房备了早膳,王爷奔波了一整夜,去用过膳再休息吧。” 第42章 善后 贺池跟着云清回了?梦溪堂。 饭菜很快便摆满了?桌子, 如今天冷,厨子们?做好菜后都放在蒸笼里?用热气温着,端出来时还是热气腾腾的。 贺池这?几日奔波在山林间, 着实吃得粗糙, 如今见满桌都是他?爱吃的菜, 一时之间胃口大开,吃得很香。 十?八岁的少年人饭量本就?不小,再加上贺池每天消耗大,饭量更?是惊人,云清之前那段时间和?他?用膳时便摸清楚了?他?的喜好,特意让厨子做的菜都是他?爱吃的, 量大管饱。 云清坐在一旁时不时给贺池添点菜,自己却是没吃多少。 他?在心里?复盘昨晚的事?,手上有些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小包子,碗里?却冷不防突然被塞了?个大鸡腿。 云清回过神抬起?头,正好看到贺池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多吃一点。”语气公事?公办,仿佛只是在体恤下属。 云清便也一本正经地道了?声“多谢王爷”,夹起?鸡腿放进嘴里?。 云清垂下的眸子里?泛起?暖意, 自己喜欢吃大鸡腿, 就?每次都给他?夹大鸡腿,这?种像小动物一样?表达喜爱的方式,却是意外地戳人心窝。 贺池看着云清认真地啃着鸡腿,直到这?一刻心里?才有了?安定?下来的感觉,他?从得知龙虎帮可能会猜到他?们?的行动起?, 便把心悬在了?半空, 虽然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测,可他?却怎能不担心最坏的结果发生?? 他?无数次庆幸, 还好他?回来了?,还好他?赶上了?。 这?一晚上接连的忙碌,这?股差点失去云清的后怕被他?强行压抑在心底,直到现在,云清坐在他?身旁,和?他?一起?安稳地用膳,他?心里?的躁意仿佛被翻了?出来,仔细地轻轻抚平。 以后每天都能一起?用膳便好了?,贺池想。 云清早晨本就?没多少胃口,吃完鸡腿后当即饱得不能更?饱,见贺池也用得差不多了?,他?便让人上来撤走碗筷。 贺池站起?身准备出门,他?想开口让云清去休息,却又清楚地知道,他?们?意料之外地突然除掉龙虎帮,不仅是他?,云清也有很多事?需要立即处理,耽搁不得,最终他?也只是说了?一句:“需要人手就?直接让人去寻柳全,宁州大营现在没有别的任务,他?会全力听从你的指挥。” 云清点了?点头,看着贺池眼下的青黑,想到他?奔袭了?两?处匪寨,又连夜赶回来救他?,剿匪忙了?一夜,不由叮嘱道:“王爷也早些回来休息。” 贺池顿了?顿,应道:“嗯。” 云清盯着他?悄悄红了?的耳朵尖,有些纳闷,他?也没说什么吧…… —— 昨晚对于封宁城的百姓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虽然他?们?的生?活都深受土匪作乱的影响,但他?们?住在封宁城中,一直觉得自己比住在城外的人安全许多,却从没想过土匪会嚣张到直接攻进城池。 这?里?可是宁州的首府,他?们?竟当真大胆至此! 百姓们?听着外面的响动,家家紧闭门户,生?怕土匪冲进家中抢掠,他?们?在心里?祈祷宁州大营的州军能够快些过来,将土匪赶出城去。 没人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敢出去看,只知道城中像是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远远地能听到隐约的打杀声,却只能辨明是从东城的方向传来的。 东城,那可都是达官显贵住的地方啊…… 百姓们?躲在家中瑟瑟发抖,他?们?一边对于土匪们?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感到恐惧,一边将家中的烛火全部熄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一家人全部躲在一起?祈求平安。 这?一夜如此漫长,所有人都睁着眼睛看着天光一点一点地亮起?来,却依旧没几个人敢出门。 进城卖菜赶集的村民?看着空荡荡的街道陷入迷茫,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天光大亮,一些受生?计所迫的百姓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查看情况,便和?暗自纳罕的村民?撞了?个正着。 村民?们?听说了?昨晚的事?俱是一惊,有人不信,明明今天城内一片祥和?,哪像是被土匪劫掠过的样?子?信了?的却已经开始恐慌起?来。 “这?日子还怎么过啊?连城里?的大人他?们?都敢下手,若是我们?遇上便只有死路一条了?吧?” “不知道昨晚到底结果如何,咱们?有没有打赢。” “打赢?别做梦了?,如果能打赢怎么会任由土匪抢到脸上还毫不作为?” …… 越来越多的人从家里?走出来,众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论着昨晚的事?,官府却在这?时派了?衙役出来张贴告示。 百姓们?一窝蜂地涌上前去,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衙役接连贴了?三张告示,识字的百姓当即念了?出来:“龙虎帮土匪昨晚夜袭瑞王府,现四位当家均已被活捉,另有四百余名土匪被关?入大牢,择日审理,其余龙虎帮土匪均已伏诛。” 人群之中当即一片哗然。 “这?是真的假的?!” 纵然是官府亲自贴出来的告示,可这?件事?实在是超出了?众人的想象,百姓们?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不可置信。 衙役站在边上,点头确认道:“自然是真的!昨夜王妃领着我们?和?宁州大营的兄弟一起?抗击土匪,后来王爷带人赶到,全歼了?夜袭王府的土匪,之后又让人诱敌下山,用计生?擒了?龙虎帮的大半土匪。” 年轻的衙役右手上还包扎着布条,脸上的表情却十?分自豪,他?昨晚全程都参与了?打斗,剿匪的功劳里?也有他?的一份呢,到时候告诉爹娘,他?们?必定?也会为他?骄傲的。 百姓们?却是炸了?锅。 “快,你快给我一巴掌,我不是在做梦吧?老夫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这?伙杀千刀的土匪伏诛?” 老者一旁的好友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脸上也满是兴奋:“这?下清醒了?吧?是真的,是真的!我要回家祭拜我娘,告诉她这?件天大的好事?。” “太好了?!太好了?!王爷英明,王妃英明!” “……” 大伙儿都陷入激动的情绪中,有人当场高兴得落泪,有人则是想起?了?被土匪害死的亲人,边哭边道:“娘你看见了?吗?王爷王妃把龙虎帮灭了?,娘……” 有人自发地去王府前磕头道谢,有人则是飞快地跑回家到处串门四处扩散这?个消息,知道这?个喜讯的人越来越多,告示牌之前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整个封宁城竟是陷入了?一片欢乐的气氛中。 就?在这?样?的气氛里?,青玉巷的赵老爷一家却在准备出门。 有熟识的邻居路过,招呼他?道:“老赵啊,听说龙虎帮被铲除了?,你去看热闹了?吗?”紧接着看到他?家小厮搬着箱笼出来,邻居好奇道:“诶?你这?是要去哪?” 赵老爷脸上一僵,几瞬之后才调整好脸色笑着应道:“知道了?,真是件大喜事?,我要带着夫人回一趟老家。” 邻居笑着道:“那正好,现下攀云山的官道能走了?,比之前要少绕许多路,实在方便了?不少,一路顺风啊老赵,等你回来再来我家喝酒。” 赵老爷笑着点点头,待邻居走开后,又变了?脸色一叠声地催促下人往车上搬东西。 待一切准备就?绪,他?们?终于要出发时,却见一伙披坚执锐的州兵跑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青年语气讥嘲:“赵老爷,怎么一听说龙虎帮伏诛,你便要跑了??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赵老爷刚想辩驳,青年便扔了?几张信纸给他?,赵老爷看过信,当即便脸色灰败地垮下肩膀。 证据确凿,辩无可辩。 同样?的事?发生?在封宁城的好几处地方,州兵们?抓捕时并未遮掩,百姓们?也是这?时才知道,封宁城里?竟然藏了?这?么多龙虎帮的走狗。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38节 众人纷纷唾弃,柳全带着人,将这?些勾结土匪的商户一家家地往牢里?逮,府衙的大牢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另一边,贺池带着跟随他?剿匪的小队上了?攀云山。 寨子里?只剩下一些没有战斗力的妇孺小孩,是其中一些土匪的家眷,除此之外,便是后山院子内被土匪们?掳来的人了?。 院子里?除了?二十?几名女子之外,竟然还有十?来名男子,众人都面色死沉,即使知道被解救了?也没有露出喜色,贺池没有多问什么,只告诉众人可以跟随他?们?下山,然后便可自行离去。 贺池让人带上了?刘元,轻易便进到了?库房,龙虎帮和?那些小匪帮不同,他?们?主要的收入便是和?商人的合作以及商队每年向他?们?缴纳的过路费,积累了?这?么多年,已经是一笔很可观的财富。 刘元为了?能捞到更?多的油水,一直便想挤走高实自己来掌管庶务,仗着吴天虎偏心,他?把手伸得很长,对库房的很多事?务都有了?解。 刘元抱过账本放到贺池面前,谄媚地笑道:“王爷,账本都在这?里?,还要找什么您告诉我,我保准给您找到。” 贺池随便翻了?翻,倒是意外地发现账目竟然记录得十?分细致,他?没有细看,吩咐下去将赃物和?账本全部装箱,带回封宁。 刘元为了?表功,将吴天虎房里?藏了?不少好东西的事?也抖搂出来,他?带着贺池前去,殷勤地打开密室,里?面放了?不少金银玉器,成色打眼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几幅画像,贺池不甚在意地打开,眼神却忽地凝住。 青衫墨发,低眸浅笑,上面画的赫然正是云清。 他?又打开其他?的几幅,果然都是各种各样?的云清,一些情态明显能看出是画师杜撰,却偏偏用了?云清的脸,贺池脸色发沉,眼神像要杀人。 难怪那个院子里?有这?么多男子,原来如此。 他?放在心里?只敢小心翼翼靠近的人,竟然被人这?样?亵渎,贺池一言不发地撕毁画卷,又命人端来火盆,默默地将所有画卷残片焚烧干净,然后起?身下令。 “回城。” 语调冷硬,让人不寒而栗,刘元惊觉自己将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一路战战兢兢,生?怕瑞王一个不爽便结果了?他?。 进了?城后,贺池让人把赃物送到府库,而他?则是带着犯人去了?大牢。 这?些家眷有些或许还没来得及做恶,有些却也是手上沾了?血的,具体要怎么判罚,还得等审过之后再做决定?,贺池让狱卒把人带下去,自己则是去了?最里?面的牢房。 不多时,令人胆寒的惨叫声从最里?面的牢房传来,土匪们?心惊胆战地挤作一团。 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关?的正是吴天虎。 —— 云清之前让商人们?出钱修路时便查了?他?们?的底细,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动和?龙虎帮有勾结的这?些商人,现在龙虎帮伏诛,这?些人听到消息后必定?会逃,他?必须马上派人去拿人。 昨夜抓了?那么多土匪,府衙中的衙役已经分身乏术,便只有动用宁州大营的人手。 云清把商户的信息交给柳全,柳全领命而去,他?又紧接着传了?元福公公过来询问府中的情况。 昨晚王府下人全都参加了?混战,纵然有侍卫们?挡在前面,可土匪凶残,下人们?在后面抵挡敌人时也有人不慎受了?伤。 云清沉吟道:“所有人每人发五两?赏银,若有受伤致残者,咱们?王府负责养着,调去做不需要体力的差事?,其余受轻伤者,每人补发五两?,伤好之后再上工,不扣工钱。” 元福公公连忙应了?,“奴才代他?们?给王妃磕头了?。” 王府下人大多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主家可以随意发卖他?们?,没多少主子会真把他?们?当成人对待,虽然这?些规矩自古如此,可元福公公也是从一个小太监做上来的,有时也难免会物伤其类。 元福公公没忍住抹了?抹眼角的泪,云清这?么做,实在让人敬服。 …… 忙了?半上午,终于把紧要的事?全都安排妥当,云清惦记着回来复命的柳全,没有回房休息,打算在软榻上眯一会儿。 贺池到来时,整个梦溪堂都十?分安静,连阿舒也被打发去休息了?,他?径直走进书房,便见到了?歪在榻上睡着的云清。 他?慢慢走进,站在榻前低头看着云清。 所有人都以为吴天虎劫持云清是为了?和?他?谈判,没人知道他?还存着那样?的龌龊心思,若是云清真被他?劫走,他?根本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幸好他?们?不知云清的厉害,没有带上全部的人手,让云清昨晚靠着这?么少的人生?生?拖了?那么长时间,才没有让他?们?得逞。 云清睡得极香的模样?,呼吸轻缓,面容沉静,贺池没忍住伸出手,想要轻轻触碰他?的脸,却转念想起?自己刚从大牢回来,手上或许还沾有血腥气,便又收回了?手。 贺池从内室取出被子盖到云清身上,轻轻帮他?掖好被角,起?身的瞬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你,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让我有机会回来救你。 第43章 承诺 云清睡醒时,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看着身上的被子?,便知应是贺池来过,毕竟阿舒给他盖被子?从来不?会像这样, 左一床右一床, 把本来便不?大的软榻塞得满满当当, 边角也掖得严严实实,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他整个人埋在柔软的被褥间,身周是一片融融的暖意,云清惬意地?呼出一口气?,他这一觉睡得很沉,像是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醒来却忘了干净,只在心间残留了一点愉悦,让他生出一种懒散的满足感。 阿舒推开书?房的门缝闪身进来,又连忙把门掩好?。 已经进入冬月中?旬,白天有太阳晒着时还算暖和,早晚却已经泛起了寒意,今日有风, 便刮得人更觉寒冷。 阿舒打算进来给他家少爷烧个炭盆, 怕他因为这骤然冷下来的天气?着凉。 他搓着手往里走?,却冷不?防听到了云清的声?音:“阿舒,什么时辰了?” 阿舒睡了一觉又恢复了活力,他抬头脆声?应道:“少爷你?醒啦!马上就戌时了,少爷饿了吧?厨房已经备好?晚膳了, 少爷起来就能用。” 阿舒说?着上前点起灯, 驱散了一室昏暗。 云清眯了眯眼睛,撑着身体坐起身来, 今天一整天他只用了早膳,现在确实感觉腹中?空空。 阿舒过来服侍云清起身,云清身上的衣服睡了一下午已经全是褶皱,阿舒便去取一套新的来给他换,云清看着阿舒捧过来的一袭红袍,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时候的衣裳?” 他的衣服大多是月白天青之?类的浅色,是阿舒根据原主一直以来的喜好?置办的,云清也没有特别的偏好?,便就这么延续了下来,所以骤然看到一件色调这么迥异的,他才有些惊讶。 阿舒应道:“是元福公公前两天送来的。”他怕云清不?肯穿,连忙道:“昨晚这么惊险,合该穿穿红压一压呢,这件衣裳绣工很好?,少爷穿上肯定也好?看的。” 云清失笑道:“小小年纪谁教你?的?”不?过他本来就不?挑剔这些,阿舒一片好?心,他便接过来换上了。 阿舒嘀咕道:“他们都这么说?的嘛,可以驱灾辟邪的……”他边说?边伸手帮云清整理衣裳,系好?腰带后,阿舒上下看了看,眼睛一亮:“少爷,你?穿这身可真好?看!” 云清平日里着浅色衣裳显得温和俊逸,穿上这种艳丽的红衣则是十足的矜贵,像是从小金尊玉贵长大的世家公子?,又像是金銮殿中?刚刚走?出的状元郎。 阿舒取出一块玉系在云清腰间,只觉得自家少爷简直是天底下最?最?好?看的人,对着云清夸了又夸。 云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有些恍惚,脑海里前世那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青年已经渐渐变得陌生,取而代之?的,是青衫长发的他,是在郊外策马扬鞭的他,是点着烛火批阅政事的他…… 阿舒看不?懂云清脸上的表情,只能猜测云清大概是不?喜欢这身衣服,便小心地?说?道:“少爷若是不?喜欢阿舒去寻一套别的,少爷别不?高兴。” 云清收回心神,摇了摇头笑道:“没有,阿舒的眼光很好?,走?吧,去用膳。” 阿舒一听他家少爷夸他,当即笑开来,连声?应是。 晚膳准备得十分丰盛,云清胃口大开,吃得很香,刚放下筷子?,便有下人进来通传——王爷来了。 云清起身去迎,刚走?出正房,贺池却已经跨过了垂花门,向这边走?来。 贺池这会儿也换了衣裳,一身玄色绣金纹的大衫,以红色滚边,头戴鎏金冠,腰间束着红色腰封,搭配上他锐利的眉眼,看上去便像是哪个世家走?出的俊美嚣张的少年郎,走?在街上会被塞满一身的手帕香包的那种。 云清很突然地?想起,贺池今年也才十八,比自己还小了两岁,只不?过因为他是王爷,平日里十分沉稳可靠,才总让人忽略了他的年纪。 待他日江山平定,贺池以真面?目立于人前,自然会吸引无数的好?姑娘倾慕于他,他的身侧合该配一位像昭贵妃那样飒爽的女子?,或是温柔解意的大家闺秀。 到时自己功成身退,只做个逍遥闲人便已足够,可他却偏偏喜欢上了自己,云清在心底叹了口气?,他不?知贺池是一开始便喜欢男子?还是一时之?间错认了自己的感情,他不?能戳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贺池从跨过垂花门起,眼睛便再也不?能从云清身上移开。 红衣墨发,翩翩公子?。 贺池想,若云清没有嫁给自己,他一定会穿上状元冠服,他该是多么耀眼,他还未夺魁便名动?京城,若是真当上状元,想必京中?闺秀名门贵女无一不?想嫁给他吧? 贺池突然觉得胸口有些憋闷,若是那样,他现在应该已经和哪家小姐成亲了吧?而自己应该还在京城蹉跎岁月,拼尽全力谋求离京的方法,他们或许永远不?再会有交集…… 云清不?知他心中?所想,笑着招呼他:“王爷用晚膳了吗?” 贺池看着云清的笑脸,突然有些沮丧,他本可以去过那种生活,现在却在这里陪着自己历经生死,他本不?必受这种罪的。 贺池看着云清笑意盈盈的模样,强行压下心里冒出的万千思?绪,点了点头应道:“吃过了。城中?今晚有大集,王妃想去看看吗?” 云清有些疑惑:“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贺池解释道:“龙虎帮伏诛,百姓们极为开心,自发举办的,钱大人上报到王府,本王也允了,城中?现在颇为热闹,你?要?去吗?” 云清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阿舒的眼睛倏地?睁大,亮晶晶地?看着他,云清笑着应道:“去。” 他又转头对阿舒道:“府中?的下人也分批去看看吧,凑凑热闹,阿舒你?去告诉元福公公,让他安排,就说?是我的命令。” 阿舒高兴得蹦了蹦,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贺池也在,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贺池,见他没说?什么,便谢过云清后一溜烟地?跑走?了。 贺池:“……” 云清解释道:“阿舒年纪小,有些怕王爷,但是没有坏心的。” 却没想到贺池回了一句:“年纪虽小却忠心护主,配得上你?对他这么好?。” 云清笑道:“他若是知道王爷这么夸他,会很开心的。” 贺池不?置可否,对云清道:“走?吧。” 两人没有带随从,走?出梧桐巷后便汇入了热闹的人群。 虽然时间仓促,却能看出百姓们准备得十分用心,街边处处挂着各色灯笼,主街上被照得亮如白昼,吃食的香味飘得整条街都是,小摊贩们嘴上卖力吆喝着,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街上的人摩肩接踵,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几乎所有封宁的百姓和周边村子?里的村民都来参加了这场盛会,很多百姓都认识云清和贺池,他俩为了不?影响众人的兴致,出府前就戴上了面?具。 两人顺着人流慢慢往前行,很是感受了一把喜庆的气?氛。 这时,街边的杂耍摊子?突然开始敲锣,预告马上就要?开始表演,人们都往那边挤了过去。 事发突然,贺池怕云清和自己走?散发生危险,没顾得上多想便一把抓住了云清的手。 云清刚被人群裹挟着走?了两步,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拉了出来。 他抬头看着前方的背影。 贺池肩宽背阔,身姿挺拔,拉着他的手比他的大了一圈,那是一双握刀的手,他能感受到贺池掌心的茧子?贴在他的手背上,是粗糙的,却无端让人觉得安心。 贺池牵着云清挤出了人群,进到街边的一条巷子?内。四周已经没有了汹涌的人潮,贺池却握着云清的手舍不?得放开。 他清楚那双手是怎样的修长好?看,一直便很想知道将它握在手中?是怎样的感觉,今天终于幻梦成真,他怎么舍得放开?谁知道下一次能握到又是什么时候? 巷子?不?长,里面?没有挂灯笼,主街的彩灯只能照到巷子?口,深处却仍是漆黑的, 贺池强作镇定:“巷子?里黑,本王带着你?走?。”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39节 云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劳王爷。”嗓音依旧温润柔和,被他握着的手也没有往外挣脱,贺池心下一定,知道云清没有多想,微微松了口气?。 两人穿过巷子?来到另一条街,这条街没有主街那么热闹,却也有不?少抢不?到主街位置的小摊贩在这里摆摊。 灯火明亮,两人拉着手的身影便格外显眼,贺池依依不?舍地?松了手,或许是仗着有面?具遮掩,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失落。 云清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便觉得心里像被一只因为主人冷落而委屈的小狗轻轻蹭了蹭,涌出一阵酸软。 没有了周遭的欢声?笑语,两人间的气?氛便显得有些许冷清,云清看到一个卖玉佩玉坠子?的小摊铺,径直走?了过去,贺池默默地?跟着他。 云清认真挑选了一番,看到角落里的一个坠子?时眼里泛起了笑意,他伸手拿起来,贺池低头看去,便见他拿着一个小狗形状的玉坠子?笑着问摊贩:“店家,这个多少钱?” 小摊贩脸上也带着笑:“今晚小摊的所有东西都是特惠价,客官,这个坠子?二两银子?。” 今日是全城百姓的好?日子?,小贩的价格报得实在,没想多赚银子?,只想让大伙儿都开心一下。 云清挡住了贺池要?付钱的手,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元宝递给摊贩,“不?用找了,祝店家生意兴隆,日子?越过越好?。” “诶!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摊贩早就看出两人家世不?凡,便也没有推拒,讨个好?彩头,他拿起一个小狐狸形状的玉坠子?塞给云清,这块玉坠比小狗的小一些,水头和雕工却都要?更好?,小贩喜笑颜开道:“祝公子?也事事顺心,吉祥如意。” 云清便也笑着收下了。 云清将两个玉坠收好?,离开小摊继续往前走?去,走?到桥边的一颗大柳树下时,云清停住脚步,从荷包里取出了他选中?的小狗玉坠,掌心朝上摊在贺池面?前。 贺池不?确定道:“这是……送给我的?” 云清笑道:“王爷别嫌太便宜就成。” 贺池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正色道:“怎么会?” 他伸出手正要?从云清掌心拿回玉坠,云清却故意缩了缩手,贺池神色一僵,却听云清道:“王爷救命之?恩,云清无以为报,这块玉坠可以让我帮王爷做一件事,任何事都可以,永不?作废。” 贺池仍停在半空的手抖了抖,一时之?间,无数想法从他心中?冒了头,最?终却全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贺池嗓音低沉:“王妃本就是因为本王才遇险,何谈救命之?恩?礼物本王收下了,承诺便不?必了。” 云清心下叹了叹,若贺池能稍微卑劣哪怕一点,他也不?至于这么心软,进退两难。 云清将玉坠塞进贺池手里:“王爷不?必说?因为你?遇险这种话?,我们的利益是共同的,这也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贺池握着掌心的玉佩 ,上面?似乎也沾上了云清的体温,他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两下,然后便举到了云清面?前。 “本王现在就想要?王妃兑现承诺。” 云清有些意外,却还是应道:“王爷请讲。” 贺池认真道:“本王要?你?以后每天都陪本王用膳。” 云清的眸子?颤了颤:“王爷确定?” 贺池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补充道:“本王什么都不?缺,程樾走?了,现在缺一个陪本王用膳的人。” 云清垂眸看着在灯笼的暖光下越发显得色泽温润的小狗玉坠,片刻后才抬眼看向贺池,笑着点头应道:“好?。” 第44章 律法 封宁主街上。 最热闹的时候渐渐过去, 街上的人群比起最开始少了许多,一些?小摊铺已经卖空了货物,开始收摊。 突然, 一对?中年夫妻带着几个壮汉气势汹汹地闯上街, 打破了欢乐祥和的气氛。 “在那儿!快, 抓住她!”中年汉子四处寻觅的眼睛倏地亮起,伸手指向一个正在人群中迈步疾奔的年轻姑娘。 他身后的几个汉子正是年轻力壮,闻言当即便追了过去,这会儿街上人少,他们?没什么阻碍,没多久就抓到了女子。 那对?夫妻也追了上来, 妇人还?喘着气,中年汉子对?着女子的脸就甩了一巴掌,“让你跑,出去了几个月现?在胆子肥了是吧?” 说罢他便挥了挥手,几个农家汉拽着女子便要往回?拖。 女子抵挡不能,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为首的夫妻二人不悦地咒骂着, 妇人更?是扯了自己的手帕便要塞进女子嘴里把她的声音堵住。 周围的路人指指点点,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上前?拦下了几人:“你们?做什么?当街也敢抢人吗?” 那妇人见有人挡道,闻言当即呸了一声:“这是我家的家事,用你多管闲事?” 仗义执言的路人是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他家媳妇就在旁边,一听妇人说话这么难听便也忍不住开了口?:“你这婆子, 上来就骂人算怎么回?事?你说是家事就是家事吗?若真是家事这姑娘怎么会叫得这么惨?” 妇人狠狠地剜了被汉子们?抓着的年轻姑娘一眼, 恨声道:“这就是我女儿,她一身贱皮子, 我这个当娘的还?教训不得了?” 姑娘露在外面的手脸上都是伤,而且伤痕很新,明显能看?出是不久前?被刚打出来的,她拼命地想?挣脱汉子们?的束缚,嘴里也不住地叫着救命,周围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见状都觉得不大对?劲,纷纷出言。 “你说是你女儿就真是吗,你有证据吗?” “哪里会有人打自家女儿打得这么狠啊……” “就是!你不证明别想?带人走。”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街边的衙役也发现?这边的情况不对?走了过来。 今晚集市上人多,为了谨防小偷拍花子这些?宵小趁机作?乱,钱大人派了衙役们?出来维持秩序,街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站了一个衙役。 那对?夫妻被众人质问得面红脖子粗,正待脱口?怒骂,却见到众人让进来了一个衙役。 两人脸色一变,当即便对?着衙役跪下磕头?道:“大人,大人您评评理啊,我家丫头?偷跑出来,我带人把她抓回?去,这犯的哪门子事?这些?人却围着我不让我走,硬说我是拐子,我们?可是正经的良民啊……” 众人见妇人一通话说得颠倒黑白,倒像是他们?是恶人一般,当即便火大地骂了起来。 衙役不得不出手维持秩序,“好了!都住口?,一个一个说。” 衙役先看?向被人抓着的姑娘,看?见那一身的伤,他的语气也不由放缓:“姑娘,这是你爹娘吗?” 红梅抬起脸,一张清秀的脸上印着巴掌印和被指甲挠破的血痕,她咬了咬牙,心知?这便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正好抓着她的几个汉子因为见到官差下意识的惧怕松了手劲,红梅拼尽全身力气终于挣脱了束缚,她冲到了衙役面前?边磕头?边道:“大人,求你救救我,他们?要杀了我!求求你……” 她磕得极为用力,额头?上迅速见了血,很难不让人相信她说出的话。 妇人当即便冲上来拉她,“你这个贱丫头?,一条贱命,赶紧跟我回?去……” 衙役上前?把红梅挡在了身后,几个心善的妇人连忙把女子扶起来,拿出帕子给她擦额头?磕出的血。 妇人还?想?上前?拉人,衙役将腰间的刀微微拔出一截,沉声道:“再不说出真相,我便将你们?以?拐子的罪名拿入大狱,到时候你再到公堂上分说明白。” 妇人见此情况,哇地一声便哭嚎着坐在了地上,“还?不是都怪那个贱人,她被土匪污了清白,不将她抓去浸猪笼,以?后我家其他的姑娘要怎么嫁人啊?” 中年汉子也赶紧附和:“是啊大人,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不这么做我家在村子里还?怎么抬得起头?啊?” 几个年轻小伙儿也被吓到了,生怕被抓进大牢,连忙跪下道:“大人,我们?都是一个村的,是她家雇我们?来抓他家半路逃跑的女儿,我们?可不是什么拐子,大人明鉴啊!” 人群里传来议论声,红梅将自己使劲往阴影处缩去,头?也埋得低低的,这时最开始出口?为红梅说话的那个女子开了口?:“被土匪抓去难道是她自愿的?你们?好不讲理。” 那妇人却唾沫横飞道:“我们?村子的族规便是如此,你管得着吗?” 衙役见红梅没有反驳妇人的话,便知?道妇人说的大概都是真的了,红梅是妇人的女儿,按理他们?也没有权利管,他正进退两难,红梅却瞄准一个空子猛地跑了出去。 众人一愣,那妇人最先反应过来,尖声喊道:“快抓住她!” 红梅没命地往前?跑,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圆滚滚的石头?,她身子一歪,狠狠地摔了下去。 她晕过去之前?看?见的一幕是满街的彩色灯笼映照着夜空的场景,真好看?啊,真热闹。 红梅不甘心地闭上眼,她不该不听姐姐们?的劝告执意回?家的,她错了,错得离谱…… —— 城中善堂。 一个小少年飞快地跑进院子,还?没进屋便急着喊道:“不好了!出事了许姐姐!” 屋内,一个眉眼艳丽的年轻女子从?书本中抬起头?,声音清丽好听,语调却沉稳:“怎么了阿豆?” 她看?了看?少年身后,皱了皱眉:“小松呢,你不是和他一起出门的吗?” 阿豆把气喘匀,竹筒倒豆子般一气儿说道:“我们?本来要回?来了,却在路上看?到红梅被几个壮汉抓着,她爹娘也在,说要把她抓回?去浸猪笼!小松在那边看?着,让我赶紧回?来报信,许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许芸猛地站起身来。 …… 等她带人赶到时,正好看?到红梅摔倒在地上,许芸跑上前?去,抱起红梅才?发现?她已经晕了过去,她身后跟着十多名女子和一名小少年,纷纷围上前?来。 看?见红梅的惨状,有人忍不住含了泪,有人着急地蹲下身想?帮她擦擦脸上乱七八糟的血迹,许芸面色难看?,正想?说些?什么,另一群人却已经冲了过来。 一个四十来岁的农妇粗暴地拨开挡在红梅身前?的姑娘,伸手便来拽红梅,嘴里尖酸刻薄道:“这是我女儿,你们?少管闲事。” 许芸却抱紧了红梅,伸手掰开了妇人抓着红梅胳膊的手,姑娘们?反应过来,齐齐动手把妇人推了出去,把红梅护在了身后。 小松此时也跑了过来和众人会和,站到了阿豆的身侧。见众人赶来,他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放松的神情,这下好了,红梅有救了。 围观的众人看?见这个走向也有点迷茫,这突然冒出来的一群姑娘又是打哪儿来的? 妇人看?着这一群年轻漂亮的姑娘,忽地想?起什么,大声道:“你们?也是从?土匪窝回?来的吧?我就说怎么护着这贱人,原来都是和她一样的贱货。” 她向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声,脸上满是刻意夸大的嫌弃。 说起土匪,百姓们?便联想?到了刚被剿灭的龙虎帮,时间既也对?上了,那她们?应该就是从?龙虎帮出来的无疑了。 众人的眼神当即便含了各种意味,有鄙视的,有新奇的,全都像一道道利剑射向她们?,姑娘们?脸色苍白地低下头?,努力瑟缩着身体,却还?是没有挪动脚步。 妇人却越发来劲,她自觉高人一等似的,插着腰骂道:“一群烂货,我看?你们?都该被拉去去浸猪笼,快把红梅那死丫头?交出来,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若你觉得红梅有罪,大可上告官府,浸猪笼是私刑,你擅自动用私刑草菅人命,当大瑜律法是摆设吗?” 许芸把红梅交给旁人,起身走到众人面前?,和妇人对?峙。 众男子见到许芸都不由得眼前?一亮,她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却仍掩不住她出众的容貌,她神情冷淡,恰好压住了五官的艳丽,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可转而想?到她也是从?土匪窝里出来的,眼神便又带上了可惜。 许芸对?于投注在她身上的各种各样的目光视而不见,她肩背挺直地站在那里,直直地注视着妇人,等她回?答。 妇人余光看?见自家男人也直勾勾地盯着许芸,当即便怒上心头?,尖利地回?道:“我们?族里传下来的规矩,你一个贱人懂什么?我可不知?道什么大瑜律法,在我们?村,族规便是最大的!” “哦?我怎么不知?宁州治下还?有地方是不用遵大瑜律法的?” 一道清冽好听的男声从?众人身后传来,仍站在内圈的衙役听到这耳熟的声音,心头?一凛,连忙让众人分开一条路出来。 走进来的两名男子,身穿玄色大衫的面色冷酷,身材高大,身穿红色衣袍的稍矮一些?,却也身姿修长?,眉目俊逸,果然正是他们?王爷和王妃。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40节 衙役凌晨还?在王府拼斗,自然记得云清的声音,他当即跪下行礼,“属下参见王爷王妃。” 云清和贺池已经取下了面具,百姓里也不乏认得两人的,也连忙跟着跪下,周围很快便跪了一地,云清清冽的嗓音再次传进众人耳膜:“平身。” 众人听令起身,云清看?向衙役道:“发生了何事?” 他和贺池本来正要回?府,便见到这边乱成一团,贺池认出许芸这边的人都是他今日才?从?山上救下来的,还?没来得及安置,他们?便打算过来看?看?情况。 两人刚过来就听到了许芸妇人的对?话,云清这才?开了口?。 衙役不敢欺瞒,连忙说明前?因后果。 妇人忍不住补充道:“王妃,我们?族里的规矩便是如此,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官府也从?来没管过啊……” 云清打断道:“那是从?前?。这位姑娘说得没错,族里的规矩大不过律法,你女儿是王爷今日才?从?攀云山救回?来的,你竟然要杀死她?” 云清冷冷道:“依大瑜律,无故擅杀亲子者?,黥面,徒三年。怎么,你们?想?试试?” 夫妻俩当即便被吓软了腿,汉子连忙跪下磕头?道:“王妃,是我们?说错了,我们?这就走,不浸了,不浸了。” 妇人也被吓得没了主意,随着汉子连连磕头?,她平日泼辣,无理都要搅三分,便以?为撒泼在哪里都有用,可云清平静的两句话却吓得她肝胆俱裂,谁要去平白受那些?刑罚?她哆哆嗦嗦地跟着道:“不浸了,不浸了……” 云清点了点头?,冷淡道:“滚吧。” 夫妻俩带着几个汉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围观的人群也被衙役疏散了,只剩下许芸一行人还?留在原地。 许芸跪下对?云清和贺池磕头?道:“多谢王爷王妃救命之恩。” 她说得笼统,其实?真正要谢的,一是王爷将她们?带离魔窟,二是王妃救下了红梅性命。 那夫妻两人虽然是被王妃说出的律法吓跑的,但王妃刚才?没说的是,这条律法针对?的大多数都是杀子,若是杀女……则大部分都是民不举官不究的,就算真的有人告上公堂,有全族的人参与,说不定也会被判无罪。 这世道对?女子便是如此不公,许芸心里清楚,因此对?云清更?加感激。 云清笑了笑,倒是个玲珑心思,他开口?让许芸起身,“不必谢了,快带这位姑娘去医馆吧。” 许芸却没有立即起身,她似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龙虎帮的部分账目是草民所做,若有草民帮得上忙的地方,您传唤一声便是。” 不待云清询问,她便说出了前?因后果。 “草民家住榴玉县,父亲名叫许临,是景序十年的秀才?,草民生母早逝,从?小父亲便教我读书识字,父亲在县里开了私塾,家中生活也还?算富足,可天有不测风云,两年前?父亲因病去世,大伯一家惦记我家家产,设计让我被土匪所掳。” 即使说起这段往事,许芸的脸色依然平静,她垂着眼继续道:“二当家见草民识文断字,便偶尔让草民去帮忙做一些?事,后来见草民记录账目十分细致,便常常让草民去做,近一年来的账目,大多都是草民做的,前?些?年的账本,草民也帮忙整理誊抄过。”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她能为两人所做的事寥寥无几,虽然这件事说出来有可能会让人怀疑她和土匪是一伙的,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王妃不会是这种人。 云清有些?动容,为了报恩轻描淡写地揭开自己的伤疤,实?在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他注视着许芸,点头?道:“确实?很能帮上忙,明日我便让人带你去府衙。” 许芸低头?应是,又行了一礼,才?带着众人往医馆的方向去了,衙役领命陪着她们?一起,帮忙背起了昏迷的红梅。 待众人离去,云清才?和贺池继续往王府的方向走去。 刚来他们?回?来时集市便已经开始散场,又处理完这桩事,这会儿路上的小摊都已经收得差不多了,路上的行人也零零散散,都在往回?家的方向走。 贺池道:“昨日我见账本记得细致,还?以?为是高实?有本领,没想?到本事高的竟然另有其人。” 云清笑了笑,“这是天助王爷,若不是王爷想?出来逛集市,也不会有这一遭。” 贺池摇头?皱眉道:“是王妃刚才?的行事赢得了她的感激,她才?会坦诚以?待。” 云清见他煞有介事地非要把功劳归到自己头?上,便也不再继续和他争,正好两人已经回?了府,云清便对?着贺池笑道:“我先回?去了,天色已晚,王爷早些?安寝。” 贺池脚步一顿,他这才?惊觉这一路的时光如此短暂,竟已到了分别的时候。 他点头?应道:“你也早些?安歇。” 云清行过礼告退,贺池站在原地,看?着云清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转过弯消失不见。 他今日牵了云清的手,还?得了云清的礼物,他本来应该满足的,可他却控制不住。 他好像越来越贪心了,他想?和云清一起,想?每时每刻看?见他,想?他对?自己笑…… 贺池垂下眼,掩下心里的失落,正想?转身回?主院,却发现?刚拐过弯的云清又退了回?来,出现?在了道路尽头?。 月光洒落在他身上,把他的笑容清晰地映在贺池的眼底,贺池看?见他笑着挥了挥手,“回?去吧王爷,明日见。” 贺池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像是携了一缕清风入怀,他在夜色中也悄悄扬起了嘴角:“明日见。” 第45章 马铃薯 次日, 龙虎山匪徒一案便开始公开审理。 公堂外挤满了前来观看审案的百姓,龙虎帮罪行累累,桩桩件件都有板上钉钉的铁证, 百姓们都是证人, 他们被杀害的家人亲眷都是罪证。 钱大人不停歇地从早到晚审了一整天, 龙虎帮的四位当家、帮众、家眷,以及和龙虎帮勾结的商户全都被雷厉风行地判了刑。 四位当家里,除了高实手上的人命少一些,其余三人手上皆是冤魂无数,贺池念在刘元戴罪立功的份上给?了他一个痛快,吴天虎判了凌迟, 高实斩首,王铁柱判了腰斩,皆是当众行刑。 其余匪众和家眷,手上沾了人命的全部砍头,剩下?的流放;勾结土匪的商户,所有家产抄没充公,流三千里。 百姓们当堂叫好, 大快人心。 府衙的牢房爆满, 事态特殊,钱大人上报给?云清得到批准后,直接下?令立即行刑。 第二日一早,周边得到消息的村民们便来了封宁城,午时?还未到, 菜市口便已经挤满了人。 从牢房到菜市口的一路上, 街边的百姓挽着竹篮,里面装的全是臭鸡蛋烂菜叶, 街上许多铺子都关了门,商铺老板早早就占好了位置,都等着囚犯被从大牢押去刑场的时?刻。 需要行刑的犯人数量太多,钱佑才怕出意外,又将宁州大营的州兵借调过来维持秩序。 从牢房到菜市口的这条路不算长,却足足走了两刻钟,百姓们群情?激愤,手里的烂菜叶不住地往土匪们身上砸,嘴里也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着。 吴天虎本?就浑身是伤,又被众人扔了满身的菜叶,看上去十足狼狈。 这时?,一个臭鸡蛋正正打中他的额头,蛋液滑进他的眼睛,他抬起赤红的双眼,向扔鸡蛋的方向看去,却发现?自己根本?辨别不出是谁扔的这颗鸡蛋——因为看向他的每一张脸,都写着同样的愤怒。 没多久,第二个臭鸡蛋又击中了他右侧的脸颊,吴天虎缩了缩头,他突然觉得右脸上愈合多年的伤疤似乎隐隐作痛起来,那?是他走镖时?被土匪所伤的,他恍然想起,原来他也曾和他们一样,如此地痛恨过土匪。 土匪们被囚车运到菜市口时?,额头已经被砸出血,浑身都是脏污,看上去无比凄惨,却无一人同情?他们,他们这么些年加诸在众人身上的痛苦,比这更痛百倍、千倍。 刑场上,贺池坐镇主位,钱佑才等官员肃立在两侧,行刑台上,刑具已经准备好了,午时?三刻一到,贺池扔下?令签,刽子手当即开始行刑。 吴天虎的惨叫声响彻刑场上空,王铁柱之前一路上还在不停地咒骂,这会儿却也白了脸,说?不出话来,其他的土匪更是被吓得面如土色,涕泗横流,忍不住开口大声求饶。 一个时?辰后,吴天虎终于?咽了气,接着是其余三位当家,王铁柱被押上来时?已经被吓得尿湿了裤子,哪还有之前嚣张的模样,倒是高实,面色要镇定得多。 三人的刑罚很快结束,紧接着便是一众普通土匪的斩首之刑了。 一排一排的人被押上来,刽子手机械地挥动手臂,直到最后,他们的刀都快卷刃了,行刑才终于?结束。 这场刑罚从正午一直持续到日入,地上的血糊了一层又一层,空气中似乎都飘着血腥味。 场上渐渐响起了哭声,从压抑着的悲鸣到号啕大哭,他们在哭那?些无辜被杀死的亲人,哭那?些连尸首都已寻不回的亡魂。 一滴水忽然落在了贺池的鼻尖,他抬起头,雨滴渐次落在他的眉眼和脸颊。 下?雨了。 …… 雨下?了一夜,隔日清晨,王府的门房裹紧衣服,打开门正要去门口扫地,却冷不防被门口堆着的东西哗啦啦砸了满身。 门房低头去看,就见都是山货腊肉一类的吃食,怕碎的鸡蛋被篮子装好放在外侧,打眼一看都有好几筐,门房还没回过神,门口已经又来了一位大娘。 大娘手里抓着两只鸡,见门已经开了,许是怕送不出去,竟把鸡往一堆山货上一放,转身快步走了。 门房便也明白了这一堆东西的由?来,有了之前的经验,他便直接禀到了梦溪堂。 梦溪堂。 云清刚醒,便听阿舒说?王爷已经过来了,他默默放弃再赖会儿床的打算,掀开被子起床。 待云清梳洗穿戴齐整之后来到正屋,元福公公当即便下?去让厨房上菜了。 昨日傍晚时?一支剿匪队伍风风火火地进了城,百姓们也是这时?才知道,除了龙虎帮,封宁城周围别的匪寨竟然也已经被剿灭了! 众人欢欣鼓舞,若不是昨晚那?场雨,怕是欢庆的集市还会接着办下?去。 只是贺池为了回来救人,清水寨和绿林寨都只剿灭了却没有收尾,他便交代?了林羽带着人前去善后。 林羽年纪虽小,却肯下?功夫,招式熟练,拿下?瘦弱一些的土匪不在话下?,对上力?气比他大得多的壮年男子也能周旋一二。 更重?要的是,经过这次行动贺池便发现?他头脑灵活、五感敏锐,若好好培养将来定是个将才,把这件事交给?他,是信任他,也是对他的考验。 现?在剿匪之事已经公之于?众,宁州大营不用?再像之前那?样严防死守,贺池便也搬回了王府居住。 其他队伍离得远,都还没回大营,他这几天也不用?去营里,便每日按时?按点地来梦溪堂用?膳。 虽然贺池当时?提的要求是让云清去陪他用?膳,但冬日天寒,云清又怕冷,贺池便十分自觉地来梦溪堂了。 云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让阿舒吩咐厨房以后都加上王爷爱吃的菜,梦溪堂的厨子欣喜于?他们王妃受宠,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都卖力?地展示出来了,端上来的菜品一道比一道精致,看上去便十分勾人胃口。 云清坐下?后,贺池便把门房传来的消息告诉了他,同时?补充道:“值夜的侍卫说?百姓们是天快亮时?过来悄悄放在门口的,他拦也拦不住,都是来答谢王府的百姓,他也不好动手。” “已经送来的不知来路,本?王便让人收下?了,晚些时?候钱佑才会张贴告示告诉百姓,让他们别再送来,自己留着过个好年。” 云清点点头道:“百姓有心是好事,正好腊八节快到了,到时?候王府派一次腊八粥,也算是与民同乐。” 腊八……贺池愣了愣,那?不是云清的生辰吗? 两人吃过饭,云清让人把王府库房里之前单独封存的赃物也送进了宁州府库,然后便准备去一趟郊外农庄。 贺池今日无事,听说?他是要去看看之前让人种?下?的马铃薯,便也决定跟他一起去。 昨日云清便让人带许芸去了府衙,帮江同知一起清点龙虎帮的账册和赃物,本?来他怕江同知看许芸是一介女子会不乐意,还让阿舒亲自过去传达他的命令。 阿舒回来后却告诉他,江同知的态度看起来很好,当即便给?许芸分配了差事。 云清点了点头,江同知那?日能亲自来王府支援,便已经说?明了他的立场,若他真能改掉之前的毛病,认真做事,倒也是件好事。 现?在他需要忧心的却是另一件事:许芸帮忙做事,衙门自然会给?她发工钱,其他的姑娘却仍然呆在善堂,不知何去何从。 马车上,云清和贺池说?起了对姑娘们的安置之法?。 “…现?在留下?的有十六名姑娘和两个小少年,许芸说?众人之中有人会织布,有人会做绣活,其中有一个姑娘还是从江南过来的绣娘,手艺了得,我打算出钱开一家绣房,让她们进去做工。” 这些女子的身份本?就不容易瞒住,再经过了大前天晚上的那?一遭,恐怕很快便会传开,就算她们想去找活做,众人顾忌她们的遭遇,怕是也难以找到。 云清若是自己开一家绣房,百姓们即使?有所顾忌,有王妃的名头在,也必然不会缺人光顾。 贺池点头道:“甚好,开绣房的银子便从府里账房支吧。”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41节 云清无奈地应下?,他并未把这些分得这么清,只是一般这种?支出便顺手走自己的私库了,贺池却总怕他吃亏似的,争着让他用?王府的银子。 贺池却是在想,云清心善,本?身又是最招姑娘们喜欢的俊美读书郎,若是以他私人的名义开铺子,姑娘们说?不得便会会错意,以王府的名义去开,便能光明正大地说?成是为了安置龙虎帮的受害者,最是合适。 云清不知道贺池这山路十八弯的脑回路,说?完正事,他转身掀起马车的帘子看向窗外。 马车驶过长街,连绵了一夜的冬雨已经将菜市口地上厚厚的血迹冲刷得干干净净,百姓们的生活似乎已经恢复如常,却又比起之前多了许多希望。 —— 孙管事将马铃薯带回后,云清便把马铃薯的种?植方法?写成册子,和马铃薯一起送到了郊外农庄种?植。 而孙管事则是在休息了十天之后,便又接下?云清的命令,启程南下?。他此次得了不少奖赏,正是踌躇满志之时?,鼓着劲儿想继续立功,趁年轻给?自己多攒点身家,即使?知道这一遭出去便没法?回来过年了,依然走得十分果断。 马铃薯可?以直接切块播种?,经过催芽、切块干燥等流程后,便能下?种?,入土种?下?的时?候正是十月下?旬,到现?在已经过去两旬,应当已经出苗了,之前有土匪的事悬着,云清便没有出城,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云清便打算去实地看看。 农庄管事见云清和贺池亲至,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招待。 听云清提起让他种?的马铃薯,管事连忙带着两人去看。 管事从没听说?过王妃拿来让他们种?的这种?东西,他在心里猜测王妃是被人骗了,却不敢说?出来。而且地是王府的,他也领着王府的工钱,他也只能召集佃农让他们来种?。 冬天地里种?不了粮食,佃农们闲着也是闲着,听说?这个马铃薯种?出来后属于?他们的部分王妃会以一文钱一斤的价格全部买回,虽然他们觉得价格太低,也没相信管事说?的一亩能出二千五百斤的鬼话,但不管多少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个进项,便还是有不少人争着要种?。 按照一亩地三百斤种?子来算,云清送来的种?子可?以种?六十亩,最后管事挑了三家人,一家种?二十亩。 六十亩地是挨着的,马铃薯现?在已经全部出苗了,田间一片绿意,看上去十分喜人。 云清开口问道:“出苗几天了?” 管事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叫来一个佃农让他回答。 佃农是一个年近中年的精瘦汉子,他种?了一辈子地,哪里见过王爷王妃这样的大人物,低着头连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回……回王妃,已经出苗六……六天了。” 云清又道:“种?的时?候有按我说?的做吗?” 汉子连忙点头道:“都是按您所说?的做的,用?了粪肥和草木灰做底,坑也每个都挖了六寸深。” 云清道:“这些方法?也是前人所书,你?们终日和地里的粮食打交道,若是能研究出别的提高产量的方法?,我重?重?有赏。” 汉子放在两侧的手搓了搓裤缝,他们不懂别的,只懂种?地,若是真能因为这个得到奖赏,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他笨嘴拙舌,不懂说?漂亮话,只能有些激动地反复应道:“是,是……” 管事看不下?去,帮他向云清解释道:“陈四是咱们农庄雇的农户里手艺最好的,每年他家地里出产的粮食都要比别人家多些呢。” 云清笑了笑,“不错,当赏,你?可?愿意把秘诀告诉别的佃户?” 陈四呆了呆,管事杵了他一肘子,提醒道:“还不快感谢王妃赏赐?” 陈四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谢王妃!草民愿意告诉他们,草民愿意!” 他的想法?朴实,那?些佃户想偷偷摸摸地学他的法?子他肯定是不愿意的,可?王妃赏了他,他把法?子告诉众人,提高王府田庄的总产量回报王妃却是理所应当的。 云清看了一眼农庄管事,管事连忙应道:“小的必定好好安排此事,也会将王妃的话告知其他农户的。” 云清点了点头:“这便下?去安排吧。” 云清对于?种?地的知识都来自书本?,不过因为他记性好,看过的书都能记在脑子里,才能把这些都复述出来交给?佃农照着做。 可?就算是科技落后的古代?,人们的智慧却也一直发着光。云清从不俯视任何人,就算他脑海里装着现?代?的各种?知识,但他相信,只要他把这些教给?农民们,他们一定可?以触类旁通,说?不定便能找到更适合这里的土质和气候的种?植方法?。 管事带着陈四告退了。 贺池这时?才开口道:“这便是王妃说?的马铃薯吗?据说?能亩产2500斤?” 贺池之前一直在忙招兵剿匪的事,这件事云清便只是简单地跟他提了一下?,此时?看着地里的绿苗,他才对这件事有了实感。 云清点头道:“是,或许能更高也不一定。” 云清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已经长得郁郁葱葱的田地,“那?里种?的是金蜀黍,亩产远高于?粟,而且和马铃薯一样可?以高山种?植,等咱们种?子充足,便能分给?百姓们种?植了。” 云清的这些话若换做别人定然是要说?他信口雌黄、异想天开,可?贺池却深信不疑。 他盯着那?一片绿意看了良久,才转过头看着云清:“云清,本?王定会让这史书之中留有你?的一席之地。” 云清勾起嘴角:“臣翘首以待。” —— 宁州南部,屿县。 一个年轻的华服公子骑着马神色惊惶地在官道上疾驰,他的后面跟着十几个官兵,紧追不舍。 他的马乃是良驹,比官兵的马好了许多,他才能在他们手下?逃脱,可?他也快要坚持不住了。 突然,他的马不知踩到了什么,前腿突然便跪了下?去,他整个人也向前滚了一圈,狼狈地摔在地上。 他却顾不得去检查自己擦碰出的伤口,连忙爬起身一瘸一拐地往一侧的树林里跑去。 后面追捕的官兵勒住马,正想下?马往林子里追,却被同行的衙役拦住了:“大人,这片林子是白马寨的地盘啊,咱们不能追了。” 见领头的薛大人神色间依旧十分不甘,他连忙劝道:“他落入土匪手中肯定没有活路的,咱们也能交差,若是为了抓他搭上咱们的性命就不值了啊!” 薛棋盯着林子看了半晌,直到男子的身影在林间彻底消失不见,他才恨恨地下?令:“回去。” 第46章 生辰 白马寨, 盘踞在屿县的群山之中。 根据百姓们传言,寨中现有的土匪至少也?有一千人?,按说本应是?宁州的第?一大匪帮, 可白马寨行事却比龙虎帮低调得多, 也?聪明得多, 反而不如龙虎帮一般凶名在外。 他们并不像一般土匪只做一锤子买卖,白马寨周围的村落,每年只需要向他们缴纳地里产出的四成,便能免受侵扰,商队也?是?不管大小,经过时交一笔固定的费用当作买路钱便好。 因此在白马寨的地盘内, 百姓们反而过得比别处更?好,因为别的匪帮不敢挑衅白马寨,他们只要听?话乖乖交粮,他们在这里就是?安全的。 比起那些?黑心的地主老爷开口便是?七八成的租子,白马寨只收四成产出已经算是?非常好了,就算再去除一成的赋税,他们也?还能留下一半粮食, 已经比其他地方好太多了。 白马寨的地盘内能开荒的地都被?人?抢着开了, 人?口和?周边比起来?竟是?繁荣了许多。 百姓们对比之下,竟有人?开始夸起白马寨来?,巴不得白马寨将地盘再扩大一点,好让他们也?能搬过去。 可白马寨费尽心思建立起来?的这些?秩序却似乎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你说什么?!” 白马寨的一间屋子内,坐在上首的男子震惊地站起身, 对着下方瘫坐在地上的青年大声质问?。 青年被?吼得一颤, 又不敢不答,他哆哆嗦嗦地道:“亿余寨被?官兵剿灭了, 柳叉帮也?没了,全没了,整个?寨子都被?端了,我爹因为跟他们合伙做生意,也?被?抓了,只有我在外游玩才躲过一劫,我是?我家?的独苗,我不能死的,你别杀我,我有钱……” “闭嘴!”坐在左下首的男子冷冷地喝止了青年的哭求,他蓄着须,面容清瘦,一身长衫,看着像是?个?读书人?,他转头向上首的男子道:“大当家?,情况不对。” 上首的男子约莫四十几岁,他紧紧皱着眉,眼前的人?定然不敢骗自己,他说的若是?真的,那能做到这件事的人?是?谁,便呼之欲出了。 他正凝眉思索,有手下拿着信跑了进来?,“大当家?,城里传了信来?。” 男子接过信打开,道了句“果然”,他把信递到左下首,“军师,你也?看看。” 男子面色阴沉,“手都伸到郭渡县去了,别的地方怕是?也?难逃黑手。” 郭渡县已经是?宁州边界上的县城,再往南便是?岳州,连这么边远的地方都派了人?手来?剿匪,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军师快速扫完信的内容,眉心紧皱:“这瑞王果真不是?个?好相?与的,我就说程昭的儿?子怎么也?不会是?个?那样的草包。” 两人?根本没把堂内的青年放在眼里,反正进了寨子便别想出去,他们说话也?没顾忌他。 谁也?没注意到,军师说起程昭时,下方低着头的青年眼神细微地变了变。 男子没有说话,军师接着道:“先等两天消息吧,看看其他地方的情况如何,寨子里从今日起加强守卫。” 报信的手下见他们大当家?没有反对,当即应下,然后便告退去安排人?手了。 这桩事解决,男子这才想起屋内还有个?人?似的,他转过头看向努力蜷缩起身子的青年。 青年浑身抖了抖,抬头露出一张懦弱讨好的脸:“大王,我有钱,我爹的钱藏了好些?地方呢,肯定没被?抄走,我把钱都给你,你让人?我送我去岳州可以吗?” 男子勾起一边嘴角,点了点头,在看见青年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之后,这才笑着慢悠悠地开口道:“既然来?了就先别走了,你爹藏的钱在哪我去帮你取来?。” 青年脸色骤变,“你……你不送我去岳州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男子拔出一把刀,动作缓慢地吹了吹刀刃,若有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把吹毛断发?的好刀。 青年却哪顾得上这些?,他锦衣玉食地长大,一点委屈都没受过,眼见男子持刀向他一步步逼近,他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大哭出声,“我说,我说!” 将藏钱的地方说出来?后,青年便被?带到一个?房间里关了起来?,他被?吓破了胆,也?不敢大喊大叫,只缩在墙角小声地抽泣。 —— 龙虎帮的案子一连审了好几天,张遇维是?朝廷命官,之前也?伪装得极好,钱佑才顺着他的这条线让人?仔细调查,这才知道他替龙虎帮做了多少事。 除了那晚王爷所说的安插奸细进大营这等绝不可饶恕的罪过,还有将城中的朝事与官府的动向传递给龙虎帮,帮龙虎帮牵线威胁商户等等,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钱佑才甚至还查出张遇维曾找过画师专门画王妃的画像,他察觉不对,让人?去抓画师时却发?现画师的住处早已人?去楼空,他不敢耽搁,连忙将这件事报给了贺池。 贺池却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已经知晓,让他不必把这件事写进卷宗,钱佑才瞬间意会,识趣地表示会让去调查的手下也?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除了第?一时间抓起来?的那一批之外,钱佑才这两天查下来?,又从府衙的官吏和?百姓中揪出了不少奸细,全都抓进大牢等待提审、判刑。 将这些?全都处理完之后,龙虎帮一案才算是?彻底结束,钱佑才把相?关的卷宗整理好,送到瑞王府给王爷王妃查看。 除此之外,各地的剿匪队伍也?陆续地回了封宁城,贺池让钱佑才在公告栏上贴了几张空白的红纸,将已经剿灭的匪寨写上去。 百姓们初时还不明其意,等到那上面每日都有新的匪寨被?添上去时,才终于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不止是?他们封宁城,宁州别的地方,那些?残害了百姓多年的匪窝,也?全都被?铲除了! 若说之前还会有人?怀疑这件事真假,可经过龙虎帮一事之后,百姓们对于王府只有感激和?信服,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惊叹庆祝。 他们日思夜盼的那一天,终于来?了。 封宁城前所未有地热闹,商户们敲锣打鼓地带着准备的礼物送到宁州大营,都是?将士们平常能用到的吃用之物,贺池斟酌了一下,也?让柳全收下了。 一片喜庆的气氛中,腊八节到了。 王府外面搭起了粥棚,里面放了两个?硕大的粥桶,盛着熬好的腊八粥,粥桶边有王府的人?在一勺接一勺地往外舀粥。 腊八粥熬得浓稠,香味飘出老远,百姓们拿着碗在粥棚外排成了两列,脸上皆是?笑呵呵的。 梦溪堂。 云清喝了一大碗香喷喷的腊八粥,别的便吃不下了,他用筷子挑了些?小菜慢慢嚼着,等贺池吃完后,他才放下筷子。 他今日召集了宁州主管农事的官吏在前厅议事,贺池则是?去了宁州大营。 经过这些?时日的事,众人?对瑞王和?王妃都已经心服口服,年轻的官吏们也?被?激发?了干劲,做事都十分积极,只待被?王妃选中给他办事。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42节 今日被?召集到这里,他们便知道王妃终于关注到农事了,他们也?即将迎来?一展身手的机会,众人?都按捺着心里的激动,待云清把新粮种的事告诉他们之后,他们再想保持住仪态却已是?不能。 这么高产量的粮食,若是?真能经由他们的手推广出去,那该是?何等功勋! 众人?欣喜若狂,云清让他们勤去农庄,观察记录作物的生长情况,各个?阶段需要做的事,以后制成册子发?放给百姓,他们连忙点头答应。 众人?走后,云清回到书房,开始批阅奏报。 匪患已除,修路的进度便又恢复如常,好消息接连传来?,有两个?县到封宁的路很快就要通了。 坏消息却也?是?有的,录事参军暗中探查,发?现了好几起贪墨修路银子的情况。 情况轻微一些?的便是?克扣工钱,五文的工钱说成两文三文,百姓们也?不敢说什么;最过分的却是?有人?竟然打着云清的名号征徭役——一分工钱不发?,对外只说是?王妃的命令。 百姓们怨声载道,官差却作威作福,修路的场地已经发?生了打死修路村民的恶事,若是?再不加以制止,事态必将变得不可控制。 这些?蠹虫必须严惩,云清直接下令将相?关的官吏全部下狱押回封宁待审,他将从封宁城派人?前去接替。 宁州能用的人?实在是?少,连可以补缺的举人?都没多少,宁州之前的情况众人?都看在眼里,哪有人?愿意来?这里做官?他得想个?法子招揽人?才。 待将今日送来?的奏报全部处理完,天已经黑了。 这两日白天贺池要去大营,中午是?不回王府的,两人?便只有早晚一起用膳,云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此时应当已经过了平日里用膳的时辰,奇怪的是?一直没人?来?叫他。 云清起身打开书房的门,下意识叫了一声“阿舒”,抬起头却骤然发?现院子里的回廊屋檐下竟点上了许多彩色的宫灯,连院中的桃花树上也?被?挂满了小小的花灯,映照得这一方院子美轮美奂。 阿舒应声从正房出来?,笑着道:“少爷快来?用膳,菜马上上齐了。” 云清应声走过去,桌上果然已经摆好了饭菜,平日里两人?吃饭并不铺张,厨子做的都是?两人?差不多能吃完的量,今日却不一样,各式各样的菜摆满了一整桌,极其丰盛精美。 阿舒一边给云清摆好凳子,一边对他道:“王爷那边说马上过来?了。” 云清点了点头,对着阿舒问?道:“外面的花灯是?这里过节的习俗吗?” 阿舒摇了摇头,正要回答他,门却在这时被?推开,云清抬头,便见贺池托着一个?食案走了进来?。 云清愣了愣,他见过贺池握刀的模样,也?见过他摇骰子的纨绔模样,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的手会用来?端盘子。 等他反应过来?想起身去迎的时候,贺池已经先一步将食案上的碗放到了他的面前。 是?一碗长寿面。 “云清,生辰吉乐。” 云清一愣,下意识去看贺池的手,果然,露出来?的地方都被?烫出了好几个?发?亮的小泡,贺池发?现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把食案放下来?遮住了自己的手。 云清声音发?哑:“王爷,这是?你亲手做的吗?” 贺池脸上有些?不自在,却故作出一副十分寻常的模样:“母妃说过,长寿面是?一定要亲手做的。” 云清看着眼前的这碗面,面条的粗细并不均匀,却是?十分规整地一整根盘在一起的。 他几乎能想象到贺池皱着眉揉面的模样,他在很用心、很认真地祝福他。 云清低头挑了一口面放进嘴里。 有一点咸……不,是?很咸。 他却一口一口地把它吃完了。 云清已经很多年都不过生日了,因此就算原主的生辰和?他相?同,他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天的特殊。 而原主因为母亲的事也?不喜欢过生辰,因此阿舒也?没对他提起。 贺池知道了他的情况,没有为他大办宴席,只是?极用心地给他煮了一碗面,给他点了满院子的灯。 云清吃完面,抬起头时,汤碗里被?砸出了两个?小小的水坑。 贺池本来?忐忑地看着云清,他对自己的手艺实在没自信,见他一口一口吃得香,他眼里露出些?高兴得意来?,可下一瞬便被?云清的泪砸散了,变成了满池的心疼。 贺池还没想好说什么,云清却已经抬起头来?,他脸上带着笑,桃花眼弯出漂亮的弧度:“多谢王爷,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长寿面了。” 贺池看着他微红的眼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认真承诺道:“以后每年都煮给你吃。” 云清点头笑道:“我记住了。” 屋内点着火盆,烘得十分温暖,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云清将汤碗放到一边,两人?开始用膳。 阿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退下了,屋里只有他们两人?,正屋的窗户开着一扇,正好能看到满院的花灯。 云清倏地来?了兴致,给自己也?斟了杯酒,他举起酒杯碰了碰贺池的杯子,“多谢王爷给我庆贺生辰。” 贺池刚说完“不用客气”就见云清仰头一口便干了杯中酒,他吓了一跳,伸手拦住云清还想斟酒的手,“别喝了,你的酒量也?就这一杯。” 云清想辩解,可他今天心情实在很好,也?不想逆着贺池,便顺从地收回手,继续吃菜。 这顿饭吃得很久,吃完后,他们也?没有叫下人?进来?收拾,云清翻出了他让人?准备的小药箱,坐在榻上唤贺池:“王爷,快来?涂药。” 贺池本想说不用,看着云清的样子却鬼使?神差地咽下了喉咙里的话,他走过去坐到云清旁边,把手递了出去。 两人?中间隔着小几,云清探着身子,神情极认真地把药膏细致地涂在他手上,每一个?小水泡都被?细心地照顾到了,全部涂完之后,贺池正想收回手,云清却低下头,轻轻地吹了一下,抬头看着贺池问?道:“疼吗?” 许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的眸子里水光潋滟,是?平日里从不得见的风情。 为了看得更?清楚,云清将烛火移到了小几上,烛火跳动在他的眼底,烧得贺池浑身都热了起来?。 他的眼睛里都是?真切的关心,自己心里却都是?龌龊的想法,贺池避开云清的眼睛,摇了摇头。 “无碍。” 他将手从云清手里抽回,在心里默背了好几遍兵法,才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清空,等他回过神,才猛然发?现云清似乎已经半晌都没有发?出声音了。 贺池抬起头,云清已经趴在小几上睡着了。 贺池似是?有些?无奈地勾起嘴角,酒量还是?这么差。 他看着云清的睡颜,看他的睫毛随着呼吸极细微地轻颤,看他挺拔的鼻梁,看他秀致的眉,丰润的唇…… 他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想将他揽在怀里,静静地看一整夜。 却也?只能是?奢望。 贺池站起身,轻巧地将云清抱起。 他将云清送进卧房,给他除去鞋袜外裳,擦干净手脸,又塞进被?窝,这一套他已经做得越来?越熟练了。 贺池在床边驻足良久。 朦胧的夜色下,云清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他终于没有抵住内心的渴望,弯下了身。 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云清鼻尖。 第47章 白马寨 “清清, 快许愿。” 年轻的夫妻一左一右地簇拥在云清身旁,脸上都带着笑?,中间坐着的小娃娃长得玉雪可爱, 餐厅里的客人都眼带笑?意地看着这让人艳羡的一家三口?。 小豆丁云清对着面前?漂亮的小王子蛋糕, 闭上眼许下了希望和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的愿望。 …… “对不起清清, 今天?弟弟的幼儿园办活动,妈妈忙了一天?,忘记给?你买蛋糕了,明天?妈妈一定给?你补一个好不好?” 云清轻轻抿了抿嘴唇,点头?应好,看了一眼妈妈怀里睡着的弟弟, 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 “生日快乐,清清。有时间回来看看吧,弟弟现在已经懂事很多了,他也盼着你回来呢。” “不了。” 云清回复之?后删掉短信,将手机调成静音扔回兜里,抬头?继续手上的实验。 …… 冬日的天?光亮得晚,在层层帐幔的掩映下更显得眼前?的光线昏暗, 云清醒来后有些?愣怔, 盯着雕花床柱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已经离开了那个时代。 那些?裹缠着他的扭曲变质的情感,也已经和他隔了一个时空,再不会有交集。 他来到了异世?,穿成了一个炮灰中的炮灰, 这里过不了几年就会迎来战乱, 他为了活下来不得不入局,前?途未卜, 或许还会有性命之?忧…… 可在这异世?里却有一个人,给?他所有的尊重和信任,只为了一个可能便在深夜里骑马疾驰几个时辰回来救他,明明是金尊玉贵的王爷,却为了给?他最好的祝福亲手学做了一碗长寿面…… 这份喜欢这么小心又真诚,他怎么能不心动呢? 云清伸手轻轻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柔软的触感。 到此为止吧,云清心想,他不该再犹豫不定,放任自己和贺池都陷得越来越深,这样对两人都不是好事。 贺池是王爷,以后也或许还会是帝王,帝王之?爱,最是不能长久。 得到之?后再失去?的滋味,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天?色慢慢变亮,阿舒的声音在帐幔外响起,“少?爷,你醒了吗?” 云清回过神应声,坐起身准备起床。 阿舒拉开帐幔,张口?就是一连串的吉祥话,“祝少?爷事事顺意,身体安康,吉星高照,福气临门!” 云清看着他喜气洋洋的的圆脸蛋,做完决定后便堵在胸口?的那团郁气终于散开一些?,不自觉地跟着他笑?起来。 —— 百颜街上新?开了一家绣房,每日都人满为患,有不明内情的人问起来,旁边立即有人回答:“那是王府开的绣房,众人都抢着去?买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家婆娘去?看了,说人家绣得可好了,都是这边没见过的样式,也就新?开的头?一日大伙儿都是冲着王爷王妃去?买的,之?后就都是各府的小姐夫人在抢着买呢,图的是人家的做工。” 先开口?那人撇了撇嘴,“做衣裳的都是别人穿过不知多少?次的破鞋,做出来的衣裳穿在身上也不嫌脏。” 这些?人都是坐在街边的茶馆内喝茶闲聊的,听他这么说,另一侧的一个读书人忍不住开口?道:“王爷王妃都穿了韵华绣房的衣裳,你是说王爷王妃也脏?” 那人没想到这读书人看着斯文,开口?便是这么大一顶帽子往他头?上扣,他连忙辩解,“不,不,我只是说那些?女?子……” 读书人打断他道:“她们受龙虎帮迫害,无家可归,王爷王妃自己出钱开绣房,给?了她们一个谋生的出路,便是为了拉她们一把,而你却在这里风言风语,难道非要她们去?死不成?” 那人被他这一连串话噎得脖子都红了,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后丢下一句“强词夺理”便拉着友人走了。 许芸从外面买纸回来,经过茶馆时正好听到这席话,她扭头?往茶馆里看了一眼,正好和仗义执言的书生郎对上了目光。 许芸顿了顿,对着书生点了点头?,然后才转身离开。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43节 书生却兀自在茶馆里闹了个大红脸。 许芸回到绣房,却听阿豆告诉她王妃来了,正在后院等她,许芸连忙把手中的篮子塞给?阿豆,嘱咐他将买回来的宣纸送到彩娘手中,便匆匆地拿着账本?去?了后院。 “草民参见王妃。” 云清笑?着让她起身,“我只是来看看绣房的情况,你做得很好。” 云清之?前?把开绣房的事告诉许芸后,许芸当即便对着他磕了三个头?,这个自他们相见以来给?人的印象便一直便是沉着坚定的姑娘忍不住哭红了眼,一遍又一遍地感谢云清给?了她们一条活路。 云清看得心里微酸,正想开口?安慰一二,许芸却已经擦干眼泪,开口?向云清讨了开绣房的活。 这个绣房从选铺子到修葺装饰屋子,再到商谈货源,全?都是许芸带着人做的,没让云清费一点心。 云清今日来看,铺子生意红火,从招待客人到选布裁衣都做得井井有条,他心里对许芸的欣赏更添几分。 许芸将手中的账本?递给?云清:“这是这几日的账本?,请王妃查阅。” 她们的身份从那晚之?后很快便传开了,她们根本?找不到活做,就连一身好手艺的彩娘,也没有一家布庄或是绣房愿意雇她,虽然她们住在善堂吃住都不用?花钱,可她们难道要这样赖一辈子吗? 她们本?来打算存够盘缠便换一处没人认得她们的地方生活,可她们却连第一步都走不下去?。 王妃便是在这时递给?了她们一块浮木,把陷入绝望的她们拉回了岸上。 王爷将她们带离地狱,王妃将她们拉到岸上,她们早已经在暗中发过誓,这辈子都要全?心为王爷王妃效力,她们目前?能做到的不多,便只能尽心将绣房打理好,赚更多的银子。 云清接过账本?翻看,总算知道能让贺池看一眼便记住夸赞的账做得到底有多好了,他合上账本?,对许芸道:“过几日我会准备一次小考,通过的人可以进府衙做事,你要来吗?” 许芸呆了呆,反应过来后立即应道:“草民定当竭尽全?力。” 她甚至不问云清女?子为何也能参加,如此胆魄,如此张狂。 云清眼里尽是激赏,他笑?着道:“好,那我便静候佳音。” 云清离开韵华绣房便回了王府,下马车时,元福公公正在门口?等着他,不待云清开口?,他便禀报道:“王妃,江南黎家派了人来给?您送生辰贺礼。” …… 贺池回来时,云清正靠在榻上捧着一封信发呆,连贺池进屋都没注意。 “王妃?” 云清回过神应了一声,贺池问道:“是黎家老?爷送来的信吗?” 云清点了点头?,“他们怕遇到山匪绕了远路,所以今天?才到。” 黎家外祖在信中说他一直想来看云清,但?是云清的舅舅去?了林邑,他必须坐镇家中,他在信中殷殷询问云清的近况,再三叮嘱云清若是过得不好一定要告诉他。 担忧关切从字里行间满溢出来,完整地传递给?了读信的人。 可“云清”已经不在了啊,云清想,他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孤魂野鬼,他怎么能享受他们对于原主的关爱呢? 贺池敏锐地发现了云清的状态不对,可在他问起时云清却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贺池看出他不想说,便也不继续问了,他转了话头?问道:“黎老?爷可有给?你取表字?” 云清年满二十,理应由长辈赐字。 云清愣了愣,看着手中的信纸点了点头?。 “澄之?,字澄之?。” 贺池含在口?中念了两遍,这才对云清道:“澄之?,这字很好,很衬你。” 澄者,清澈平静。云清品性澄明,这个表字再适合不过。 云清听着贺池用?他低沉的声音反复叫着自己的新?表字,终于从那种自厌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揉了揉耳朵,转移话题道:“王爷今日怎么回来这般早?” 贺池的神情转为严肃:“白马寨有消息了。” “阿樾已经打进了白马寨内部,他说白马寨的治理方式颇有些?军营的风格,所以消息才不易探听,而且他们的军师知道本?王母妃,或许还和她交过手。” 云清抬眼和贺池对视,和程昭交过手的,除了前?朝的军队,便是前?朝末年的那些?起义军队伍了。 白马寨和龙虎帮是宁州的两个大匪寨,本?来贺池计划的是先把所有小匪寨都剿灭之?后,再腾出手来对付这两个,可龙虎帮却意料之?外地被迅速剿灭了。 现在只剩下一个白马寨,他们一旦知道自己是唯一的靶子,势必会加强警惕,更甚者说不定会使出什么难以预料的卑鄙手段。 程樾从一开始便发现白马寨的防守比起其他寨子来说堪称严密,他们探听到的消息也极为有限,这次借着剿匪之?机,他便亲自混进了白马寨,打算一探究竟。 现在看来,这个寨子果然藏着大秘密。 —— 白马寨。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李家公子李佩在被逼着干了几天?杂活后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逃跑了,可他一个从没受过苦的富家公子,哪里能逃出寨子里严密的看守。 甚至还没跑出营地边缘,他便被逮了回来。 管着他的小头?目点头?哈腰地向巡逻队表示一定会看好他,不会再给?他们添麻烦,送走巡逻队的人后,小头?目便面目狰狞地向着李佩走了过来。 李佩缩在地上,眼神空洞,他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逃离这里了。 小头?目叫作张别,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别做梦了,还想着出去?继续当你的富家公子呢?你爹藏的银子全?被大当家派人取回来了,你就算跑出去?也只能被抓进大牢,和你爹一起流放。” “老?实点,再有下次老?子打断你的腿。” 他又不解气地狠狠踢了李佩一脚才离开。 从那之?后,李佩便听话了很多,他胆小懦弱,头?脑又比其他人灵活,张别觉得他用?起来顺手,很多事便都带着他。 一个月后,李佩终于第一次被带进了后山的禁区。 没人会想到,茫茫群山中,竟会有一个这样大的铁矿场。 而白马寨的人,分批在这里接替采矿、炼铁、锻造,这里竟然藏着一个完整的制铁场所。 李佩面带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里一应工具俱全?,众人分工明确,采矿炼铁的所有声音都被群山给?隔绝了,他在山寨中都听不到半分,更别说外面根本?不敢进来的百姓。 他也终于知道了白马寨的种种异常从何而来。 抢劫只是个幌子,他们实际上做的,竟是私铸铁器的生意! 第48章 铁矿 “别磨磨蹭蹭的, 快点!” 张别低声呵斥了一句,让李佩加快动作。 李佩连忙低下头将背篓放下,再?把里面装的米面取出来?堆到?地上?。 等所有人都?卸完东西, 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走过来?清点, 李佩低着头, 用?余光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里是矿山靠后一些的一处山谷,是矿上?的人居住的地方。山谷里建了不少木屋,此时木屋都?空着,只偶尔能看见几个做杂活的人。 木屋看上?去都?还算新,大概便是这?几年建造出来?的,营地的边缘挖了一圈深坑, 里面插着削尖的竹子,应是用?来?防野兽的。 这?里已经是山林深处,从白?马寨走进来?都?要走一天,自然有许多外面没有的凶猛野兽,这?样的环境,谁也不会想到?里面竟然藏了这?么多人。 再?加上?白?马寨把这?一片山林全都?划作了自己的地盘,靠近人烟的地方都?派了人把守, 便更不会有猎户敢不长眼地往这?边来?。 因?此这?些人便肆无忌惮地在这?里修了炼铁炉, 修了铸铁场,修了这?么大的营地,悄无声息地干着会掉脑袋的勾当。 山深林密,营地里所有需要的吃用?之物只能靠人力背进来?。张别手下的队伍便是负责送粮的其?中?一支,他们平日里干一些寨子里的杂活, 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便会往深山里送东西。 天色已晚, 他们要在这?里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回程。 太阳落山后, 矿上?的人都?陆续回来?了,李佩帮忙把大锅饭菜搬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用?独轮车运着铸造好的铁器送到?仓库里。 他打眼一看,发现里面除了长刀外,竟然还有不少箭头。 李佩心中?一惊,做的全是武器便也罢了,可那长刀的样式却?十分奇怪,和平日里常见的十分不同,他正想再?看一眼,管事的却?已经扯开嗓子骂了起来?,“动作都?麻溜点,想饿死人吗?” 李佩见管事的眼神瞟了过来?,他连忙收回视线,做出被吓得缩起脖子的样子,搬着怀里的铁锅往那边走去。 吃过晚饭,天便黑了,众人各自回房,一群汉子却?点着火把往铸铁场那边去了。 程樾躺在硬邦邦的通铺上?,在夜色中?静静地听着山那边隐约传来?的声音。 叮叮当当,是打铁的声音。 那些形制奇怪的刀再?次在他的脑中?浮现,他只扫到?一眼,没能看得太仔细,本想着晚上?找机会再?去看看,假装起夜时却?发现这?里的巡逻竟比寨子里还严。 他只能按捺下来?,现在他绝不能打草惊蛇,这?里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复杂得多,一个不慎说不定便会把这?里的秘密泄露出去。 宁州境内出现铁矿,那几位王爷到?时候还怎么坐得住?若再?加上?一个前?朝的军师……怕是什么罪名都?能给贺池编造出来?。 程樾在心里推测,半夜都?要铸造兵器,想必是有人急着要,就是不知到?底是白?马寨在掌控全局自己和别人做生意还是背后另有其?人了。 他闭上?眼,这?些都?得等回寨子里再?去探查。 —— 宁州各地的剿灭匪帮后,与匪帮有牵扯的官吏都?被拿下,剿匪的队伍回来?的时候便将他们押回了封宁,再?加上?修路贪污的官吏也被撸下,一时之间,宁州空缺出了不少官职。 经过这?些时日,云清对?宁州府衙大小官吏的能力和品行都?了如指掌,他很快便拟定了调去填补空缺的人。 只是这?样一来?,宁州府衙的人手却?有些不够了。 江大人手下的佐官被调走了两个,在小朝会上?向云清奏请增派人手。 云清本想将宁州的秀才和举人都?召集到?一起进行选拔,但是现在已经临近年关,秀才的人数众多,若他们当中?大部分都?应召而来?的话需要提前?做许多准备工作,已然是来?不及了。 云清便只召集了等着补缺的举人,若是通过小考便能直接授官。 还留在宁州的举人除了无心仕途一心只想留在家乡的,剩下的大部分便是知道自己去其?它富庶之地也没有机会补缺所以无奈回到?宁州的。 这?些情况钱佑才尽数告知了云清,云清并没抱太大希望,却?还是准备了好几个方向的考卷,让他们可以选择自己擅长的方向作答。 宁州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因?此几乎所有举人都?来?了封宁应考。 待看到?考场中?有一名女子时,即使知道这?是王妃特批的,一些迂腐的读书人还是觉得和女子同堂小考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云清当即便让人把不愿意考试的人清出考场,那些人当场便傻了,他们本以为这?样能展示出自己的气节,却?没想到?云清做事这?么果断。 有些脸皮厚的不待衙役上?前?便起身向上?首的云清告罪,另一些则是顾忌着脸皮下不来?台,梗着脖子随衙役出去了。 场上?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坐在前?方的许芸始终腰背挺直,不曾分给这?些人一点目光,自然便也没注意到?,后面角落里的书生看着她的背影愣神了半晌。 …… 小考结束后,云清当天便开始批阅考卷。 钱大人和江同知也被传到?王府,一同阅卷。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44节 两人先筛选一遍,觉得过关的再?呈给云清,在两人的配合下,当天晚上?,所有的考卷便全部批阅完了。 云清将挑出来?的考卷放到?一边,钱大人展开一张空白?的红纸抄写名单。 云清对?江同知道:“将许芸的考卷找出来?给我?。” 挑中?的考卷里,并没有许芸的。 江同知顿了顿,将糊住名字的考卷一一拆开,找出了许芸的考卷递给云清。 云清看完之后,面色平静地道:“江同知,你?能告诉我?你?不选这?份考卷的理由吗?” “和许芸观点相似的方于衷明明也得到?了你?的认可。” 主考官不喜某一类回答是正常的,可是明明观点相似,却?通过了一份,卡了另一份,这?便有协助作弊之嫌了。 江同知面色一变,跪下身支吾道:“臣……臣……” 他还没想出理由,云清便紧接着道:“她去帮你?清点过府库,所以你?认得出她的笔迹,你?是故意不选她的。” 正规的科举会由专人再?重新誊写一遍考生的考卷,便是为了预防这?样的问题出现,只是他们情况特殊,便省去了这?一步。 江同知也没想到?云清会特意把许芸的考卷找出来?看,他心知再?也瞒不住,便如实招认道:“许芸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可她一介女子,又是那样的出身,怎么能选进府衙呢?老祖宗传了千年的规矩,也没有让女子入朝为官这?一条啊……” 云清淡淡道:“从前?没有,今日起便有了,江同知且擦亮眼睛看看,她会不会比别人弱。” “为官者,能者居之,不分男女老少,江大人且记住了。今日算不上?正规科举,念在你?初犯,罚俸一月,你?可认?” 江同知深深地弯下腰趴伏在地上?,“臣知罪。” 另一边的钱佑才已经誊写好了名单,云清把许芸的考卷也放了进去,钱佑才便将许芸的名字添在了末尾。 云清把名单和考卷都?交给钱佑才,由他公布结果、两人便一起告退了。 走出王府后,钱佑才叹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江净百转头看了看王府大门,“大人,你?说咱们这?位王妃究竟想做什么?” 钱佑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回答,“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放宽心,王妃之前?做的咱们不理解的决定,最后全都?打了咱们的脸,你?且往后看吧。” 江净百叹了口?气,他除了放宽心还能如何? 送走两位大人后,云清伸手揉了揉眉心,钱佑才和江净百现在虽然已经为他所用?,可两人的能力和眼界却?跟不上?,能帮上?他的忙也有限,时不时可能还要扯一下后腿。 宁州缺人,最缺的却?不是底下做实事的小官,而是有能力能决策的上?官,林瑾和袁子毅倒是有这?样的潜质,可也还需要再?历练一二。 眼下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得想想该从哪里忽悠点人过来?。 云清脑海里浮现出了原主师兄的书院,可那里面的读书人都?是大瑜最拔尖的那一批,都?等着去京城会试一展身手的,又怎么会愿意来?这?穷乡僻壤的宁州呢? 而且若是来?的人有问题,他们也难以防范…… “少爷,该安歇了。” 阿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云清看向窗外,才骤然发现此时竟已月上?梢头,已是深夜了。 云清回到?卧房,洗漱完躺在床上?,身体和大脑都?极为疲惫,可他却?睡不着。 云清这?些时日出考卷、批阅奏报忙得晕头转向,强行让自己不去想别的,白?天还好,可一到?晚上?,他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他知道贺池是聪明人,只要他稍微转变一点态度,贺池便能猜到?他的意思。 贺池确实猜到?了。 可云清没想到?的是,贺池什么都?没说,很快就搬回了大营。 他记得元福公公曾经跟他说起贺池小时候的趣事:“我?们王爷从小便是霸道性子,喜欢什么一定要拿到?手里,长大了也是这?样,京城的那些公子没人抢得过我?们王爷。” 贺池的行事风格向来?便是霸道嚣张的,云清设想过贺池所有的反应,却?没想到?他会选择默默接受,退开。 这?个走向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 宁州大营的所有将士都?已归位,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操练强度,他们经过这?一次的历练,变得更加沉稳,也更加自信,所有人都?蓄势待发,等着和白?马寨的最后一战。 贺池坐在主帐中?,面前?放着宁州地图。 他除了要准备对?策对?付白?马寨之外,还要思考该怎么在私下里招兵买马。 现在宁州大营的人马已经过了明路,他不必再?遮遮掩掩,可这?样一来?,他也不可能再?往宁州大营招人了,土匪已灭,他再?征兵必然会让人怀疑他的意图。 贺池看着地图,思考适合藏兵的地方,却?始终有些走神。 他已经好几日没见云清了。 前?些时日他便渐渐发现云清对?他的态度多了一些隐约的疏离和客套,他起初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可过了两天他便确定了,自己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他不得不猜测云清或许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云清的态度便是他无言的拒绝。 所有龌龊的念头在那一瞬间全部涌上?他的心头,可最终却?全都?被他压制回去。 他搬回了宁州大营。 贺池不怪云清,男子喜欢男子,本就少见,他本来?便是想赌一把。 现在云清已经开盅,他赌输了。 他认输。 他永远不会强迫云清。两人还能维持面上?的和谐,他偶尔议事的时候还能见到?云清,便已经很好。 贺池看着手心里的小狗玉坠,想起云清那晚在满城彩灯下摊开手心逗他时狡黠的笑容,他想,足够了,至少他还拥有这?样的回忆。 “王爷,程首领十万火急送来?的密报。” 贺池的回忆被打断,他瞬间将小狗玉坠攥进手心,表情严肃地伸手接过密报。 下一瞬,他噌地站起身,语气沉肃:“传徐九,点兵!” 第49章 生疏 白马寨。 程樾这些时日以来已经摸清了他们巡逻的安排和各处死角, 他也更加确定白马寨的军师定然?是从前朝正规军里出来的人。 前朝的那些起义军都是草台班子,哪里懂这些?倒是那个大当家,军师既然?能跟他说起义母, 他也必定和前朝那些事脱不了干系。 这日吃过晚饭后, 众人皆聚做一堆玩骰子, 程樾假装腹痛从屋子里出来,找准巡逻队的空子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摸去?了军师的住处。 他前两次摸过来时军师都待在屋子里,没有出去?做耍或是找大当家议事。他本已经做好准备若是这次再不行便让暗卫给他准备迷烟,半夜潜进去?翻找信件。 可?他却终于幸运了一次,他刚刚潜到窗边,便听到一声加大音量的驳斥传来。 “接都接了,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是大当家的声音。 程樾这些天混迹在白马寨的小喽啰当中,看似没有什?么存在感,实际上已经不着痕迹地套到了许多消息。 他掌管暗部多年,最是清楚这些小喽啰们看起来不起眼,却知?道不少零零碎碎真真假假的消息,只要仔细甄别,便能从他们这里找到不少线索。 程樾结合了从大伙儿那里套到的消息, 初步推断出了部分情况。 大概五年前, 白马寨的军师元才发?现了山里的铁矿,向大当家提出了挖矿的建议。 铁器一直管控在朝廷手里,也不允许民?间私自冶铁。他们若是真能成功铸造铁器,必定能财源滚滚,大当家当即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他们根据元才的指点专程从外面掳来了会冶铁的人, 确定可?以炼出铁后, 他们便把?冶铁场建了起来。 寨子中的一部分帮众被选中去?后山采矿冶铁,没有人是自愿的, 可?是反抗的人全被杀了。 也是从那时起,寨子里的守卫和巡逻都变得严密起来,不再允许一般的小喽啰随意出寨。 山里不多时便做出了第一批铁器,大当家欣喜若狂,甚至打算以后就专心做铁器生意。 毕竟比起这个生意的巨大利润,打劫抢来的那些简直堪称三瓜两枣,已经不配被他放在眼里了。 最终还是元才出来劝阻,让他们继续维持土匪的幌子,不然?外面的人很容易起疑——明明是土匪却不抢劫,又整天躲在山里,简直是明晃晃地告诉外人这里面藏有秘密。 之前朝廷派兵来剿匪也是敷衍了事,可?一旦这里有铁矿的消息泄露出去?,朝廷对此一定势在必得,他们能舍弃寨子逃跑,铁矿却是搬不走的,到时候他们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从那时开始,白马寨便定下了现在的这些规矩。 百姓们若是选择向他们交粮,便皆大欢喜,尤其是他们要的份额不算特别高,只要百姓们被驯化好,他们便也不用费心费力?地去?抢,负责抢掠的匪众便也能被派去?做别的事了。 至于大当家刘武德的来路,众人知?道的却不多,白马寨已经在这里扎根二十?多年了,最初跟着大当家的那批人寨子里也已经没剩几个,都是寨子里的管事,小喽啰们跟他们也说不上话。 程樾却心里有数,二十?多年,这个时间也对上了。 在五年前,白马帮也是一个烧杀抢掠什?么都干的匪帮,也就是这五年来定了新的规矩,不像之前那样凶恶,竟然?还阴差阳错地赢得了民?心。 不过现在他们的优势却已荡然?无存,宁州其他地方的土匪全被剿灭,只有白马寨地盘内的百姓还活在剥削之下,百姓们以为的净土瞬间变成焦土,他们开始羡慕外面的人。 他们的根和土地都在这里,不能轻易挪动,百姓们从天天对着外面的人夸赞白马寨变成天天期盼王爷带兵过来灭了白马寨。 他们不敢挂在嘴上,可?寨子里的人又怎么会猜不到他们心中所?想? 百姓们不知?道的是,只要瑞王带兵攻过来,他们立即便会变成白马寨的第一道屏障,这几年白马寨的作为已经让他们忘记了,白马寨之前干的也是杀人放火的勾当。 这也是贺池并未在第一时间就出兵进攻的原因。 除了要提防他们以无辜百姓为人质,现在又加上了一个不能为人所?知?的铁矿,他们需要顾虑的东西更多,他得打探到更多消息,才能做出万无一失的计划。 程樾屏息凝神,听着屋内的对话。 元才像是被吼出了火气,也呛声道;“我早说过让你停手,别再接他们的生意,崔鸿不是好惹的,你以为他当真查不到这里来?” 刘武德却反唇相讥:“你看不到一笔买卖是多少银子吗?杀头的勾当都做了,胆子还这么小。” 元才被气笑了:“有命赚也得看看有没有命花!寨子已经被盯上了,你若是派出去?的人少了,说不定半路便被瑞王的人劫了,若是派出去?的人多了,这么扎眼,你当崔鸿是傻子?” 刘武德被说得愣了愣,这才有些气短道:“约好的正月十?八交货,若是不能按时交货,那些人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元才疲惫地叹了口气:“他们的势力?在海上,能奈你何?收手吧,到时候崔鸿查过来,若是再和瑞王联手,你我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刘武德却不说话了,这一笔买卖比他之前散卖铁器的时候做一年都赚得多,他哪里舍得? 窗外的程樾心下松了口气,白马寨的背后没人,对他们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只是他们的买卖又和崔鸿有什?么关系?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45节 崔鸿是岳州的守将,负责镇守岳州海岸,需要崔鸿查的事…… 程樾在电光火石之间回?想起了山谷里那些长刀不同寻常的制式,不正是倭人惯用的吗? 他本以为他们顶多做的是私卖铁器的生意,没想到竟是当的卖国贼! 这个寨子绝不能留,这件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以承安帝多疑的性?子,必定会怀疑到贺池身上,到时便怎么也说不清了。 刘武德还是没有答应元才提出的建议,里面又开始爆发?争吵,两人不欢而散,程樾也瞄准机会潜了回?去?。 张别见他进去?,瞟了他一眼,“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应道:“许是吃坏了东西,不太舒服。” 张别哼了一声便移开了目光,没再多说。李佩是富家少爷,读过书认得字,可?以帮他记东西,而且性?格懦弱好掌控,不会想着图谋他的位置,他对李佩便比起之前宽容了许多。 程樾坐到角落,眼睛看着热闹的牌桌,心里却想着刚才送出去?的密信。 希望来得及。 —— 贺池看过信后当即便下令点兵。 白马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们再从长计议了,现在已经腊月廿二,白马寨的人正月初一便要出发?送货,他必须在那之前赶去?阻止他们。 贺池推翻了之前准备的所?有计划,决定只带三百人马急袭,配合程樾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白马寨是仅剩的唯一一个大寨子,人数众多,山寨难攻,所?有人都以为贺池如果?进攻白马寨定然?会带上大部分兵力?。 人多之后行进便会慢,之前那种分散奇袭的方法便不再管用,白马寨沿途的眼线必定会提前得到消息,通知?寨子。 所?以他们必须要快,快到所?有人来不及反应,他们以三百人马搏击对面的上千匪众,这个计划几乎容不得任何闪失。 以防万一,贺池告知?大营里其余将士的消息却是他要带人去?剿灭恶鬼帮。 之前他们剿灭匪寨的名?单已经在城中流传开了,众人自然?知?道里面没有恶鬼帮。 恶鬼帮从出现以来便行踪飘忽,想来王爷是打探到了恶鬼帮的踪迹,这才决定带兵突袭。 众人都没有怀疑,只遗憾自己?没有被选中。 贺池连夜点兵,等所?有准备都做完,天已经蒙蒙亮了,出发?前,他策马进了城。 —— 梦溪堂。 云清翻来覆去?一整夜,断断续续的梦境让他头晕脑胀,被阿舒摇醒时,他还颇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 贺池站在门边,看着身着寝衣睡眼朦胧的云清,心里的悸动一如既往,却立即被他压制下去?。 他面色整肃地走上前,沉声对云清道:“白马寨情况紧急,本王需要立即赶去?屿县。” 贺池从怀中取出虎符和程樾送来的密信递给云清,“宁州大营的还剩两千多将士,凭此符可?调兵。王妃,封宁便交给你了。” 云清看着一身戎装的贺池,脑中瞬间清明,外面的天色还没亮,他们定然?是连夜整兵准备出发?,情况竟然?已经如此危急了吗? 云清没有耽搁时间多问,当即便应了下来:“臣定然?不负王爷所?托。” 贺池定定地看了一眼云清,末了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开。 “王爷!” 贺池顿住脚步,回?过身看着追到门口的云清。 他只穿着寝衣,拱手行礼的姿态却仍然?潇洒好看。 “臣在封宁恭候王爷凯旋。” 暗淡的天光下,他像是唯一的那抹亮色。 贺池心绪翻涌,他只觉得这些天被他强行压制下去?的情感如潮水般反扑,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大步上前抬起手臂,像是要将云清拥入怀中。 可?他却硬生生止住了即将触碰到云清肩膀的手,直到最后,他也只是轻轻扶起了云清的胳膊。 天光更亮了。 贺池收回?手,一言不发?地转身快步离开。 云清站在房间内,目送贺池的背影转过垂花门,消失不见。 手臂上被握过的地方残留的暖意快速被寒风吹散,只是短短几天没见,他们便迅速退回?曾经的生疏。 这便是他想要的上下相安。 第50章 内讧 “啊——” “大当?家我错了, 小的错了……”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山寨,求饶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听不?真切。 这是第二个了。 寨子?里的人都知道?, 大当?家和军师不?知为何最近频频吵架, 寨子?里的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 大当?家气不?顺, 这两天犯错的人便沦为了他的出气筒,每每都被打得遍体?鳞伤,前?天那个抬回去后夜里发热人直接没了,今天这个怕也是凶多吉少。 寨子?里人心?浮动,大家全?都夹紧了尾巴,提心?吊胆地干着手上的活, 生怕出一点差错。 程樾手里劈着柴,在心?里默默盘算。 前?天夜里死的那个是元才的人,寨子?里许多人都知道?,今天这个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被刘武德这么找茬,很大可能也是私底下与军师交好?的。 他没想到继上次的争吵之后,两人的矛盾竟然越演越烈, 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刘武德行?事如此肆无忌惮, 手里必定握有元才的把柄,所?以两人间才能维持这么多年的平衡,可是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刘武德如此咄咄相?逼,元才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程樾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暗骂了一句蠢货。 他从进到寨子?的第一天就开始谋划怎么剿灭土匪, 下药是代价最小的方法,只要在水源中投入足够的迷药, 便能让绝大部分人丧失战斗力,到时连贺池都不?用出手,他和埋伏在外面接应的暗卫就能把寨子?端了。 可偏偏白马寨位置极佳,寨子?中便有一条小溪穿行?而过,灶房后面就能取到溪水,因此灶房不?必蓄水,寨子?里也没有打井。 流动的溪水无法下药,这个法子?便行?不?通了。 程樾潜伏得越久,发现?的秘密越来?越多,尤其是知道?了矿山的存在后,他有了更多的顾虑。 本来?他还打算细细谋划,却意外得知了他们正月初一会将一批兵器送去岳州和倭人交易的事。 虽然这和他们宁州没有关系,可这些送出去的兵器在将来?极有可能会砍在他们大瑜将士的身上,他知道?,他们不?能视而不?见。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定下计划,传信给贺池。 白马寨确实有一千多匪徒,不?过却有五百多人在矿山那边,寨子?里还剩八百多人。 除夕夜寨子?中的当?家和管事必定会饮酒作乐,到时候他在酒里下药,将所?有掌事者一网打尽,然后由暗卫在内解决岗哨,贺池带精兵攻入,快准狠地拿下寨子?中不?到九百如无头苍蝇一般的匪众。 现?在刘武德和元才的关系急剧恶化,程樾不?确定事态到底会怎样发展,会不?会影响他们的计划。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过年对于百姓们来?说是一年里难得可以尽情玩乐的日子?,尤其是今年土匪被剿除,百姓们心?里高兴,对于这个年便更加重视起来?。 腊八之后,封宁城中便开始有了年味,到了小年这一天,年味已经很浓。 元福公?公?一早便开始指挥下人扫尘除灰,阿舒则是在院子?里跟着丫鬟们剪窗花,云清坐在书房里,处理完一桩政事后却不?自觉发起了呆。 小年夜,人人都在往家赶,期盼团圆,贺池却带着三百精兵,在这一天逆向而行?,为了守护百姓的团圆。 云清恍然间像是看?到了原书走向里的那个贺池,他为了守护河山毅然出征的身影和现?在的贺池清晨在梦溪堂转身离去的背影相?重合,仿佛不?论改变多少次故事的走向,他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少爷。”阿舒欢快的声音打断了云清的思?绪,他抬起头,看?到阿舒在门边举起一个自己剪的窗花,脸上的笑容灿烂:“这个可以贴到书房窗户上吗?” 云清看?着有些歪歪扭扭的窗花,点了点头。 阿舒端来?熬好?的浆糊,仔细地涂在窗花上,然后趁着浆糊没干迅速把窗花按在窗上。 红色的窗花透着喜庆,快过年了。 年末官府事务繁多,地方官吏需要向宁州府衙汇报政情,钱佑才整理之后再呈给王府,由云清决定对地方官吏进行?奖赏或者惩处。 宁州府衙分管各类事务的官吏也要将这一年的成果整理起来?汇报给云清,众人看?着新上任的户曹几人和录事参军眼睛都红了,今年最出风头的便是他们,修路和抓贪官污吏的成果都是实打实的政绩,来?年说不?得便能直接升官。 其他人都暗自扼腕没在最开始便投入王妃麾下,掌管农事的官吏们却干劲十足,等明年马铃薯和金蜀黍收获,他们定然能拿下实绩。 云清的书案上被各种奏报堆得满满当?当?,除此之外,他还在准备年后选拔秀才的考卷,每天从早忙到晚。 很快便到了腊月二十九,府衙各项事务全?都处理完毕,宁州的各位官吏也终于迎来?了他们难得的长假。 除夕这天是个大晴天,云清睁开眼,床帷没有掩盖好?的地方洒进了一线阳光,照得他眯起眼睛。 中午云清在王府宴请群臣,众人吃喝谈笑,其乐融融。 在众人眼里,贺池只是带人去剿灭一个不?到百人规模的恶鬼帮,虽然有人私底下觉得奇怪,这件事按理不?用王爷亲自去,大过年的,交给手下做就好?,可却一点不?耽误他们夸赞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往外冒。 云清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也知道?他们行?动的时间便是今天晚上。虽然他绝对相?信贺池的能力,可却还是忍不?住担心?。 云清坐在上首面色如常地和众人谈笑,心?却不?知已经飞到了哪里。 到了晚上,云清在梦溪堂,过了他来?到异世的第一个年。 他给王府的下人都放了假,厨子?做好?饭菜也去和自己的家人团年了,梦溪堂中便只剩下了云清和阿舒两人。 菜色十分丰盛,云清却不?知为何没什么胃口?。 他觉得奇怪,在现?代他也一个人过了好?多个年,年纪小一些的时候他还会难过,到后面他却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只当?那是平常的一天,可如今明明还有一个阿舒陪他,他却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难过。 大概是因为身处异世吧,云清想,再加上他总忍不?住担心?白马寨的情况,心?里便更添了一些无端的躁意。 阿舒吃得肚皮滚圆,转头看?着正在用筷子?数米发呆的他家少爷,他能感觉到云清不?开心?,却猜不?出原因,只觉得或许是今年过年实在太冷清了…… 阿舒想了想,跑到库房将云清生辰时贺池买的灯笼搬了出来?,对云清道?:“少爷,我把这些花灯都挂上吧,这样咱们院子?里也能更热闹些。” 云清看?着箱子?里眼熟的灯笼愣了愣,点头道?:“挂吧。” 看?阿舒挂了几个之后,云清也上前?拿起了一个宫灯,和阿舒一起动手。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46节 阿舒努力地踮着脚,边将灯笼挂上树枝边道?:“说起来?少爷生辰那天的宫灯都是王爷一个人挂的呢,王爷挂得可快了。” 云清抱着怀里的小狗花灯愣在了原地,这才知道?原来?连那日的宫灯也全?都是贺池挂的。 他看?着夜色中黑漆漆的桃花树,仿佛看?到了贺池站在树下挂花灯的场景。 他身量高又会武功,挂到高处也不?用费力挪动梯子?,很快便把整颗桃花树都挂满了彩灯,然后抱臂站在树下满意地挑了挑眉。 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这样的贺池了,云清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心?里猛地颤了一下。 云清顿了顿,径直走到了桃花树下,将怀里的花灯挂了上去。 小狗花灯被风吹得微微摇晃,在云清眼里映出跳动的光。 —— 屿县。 贺池已经带人来?到白马寨的地盘附近,成功和暗卫接头。 众人在黑夜里静静潜伏,突然,寂静的山林中传来?信号。 贺池沉声下令:“走。” 众人在暗卫的引导下潜行?上山,一路上的岗哨都已经被暗卫解决,他们快要到白马寨时,听到了急促的铜锣声。 贺池下令让众人停下,他则是跃上高处,仔细观察。 白马寨聚义厅中,几位当?家、军师还有寨中的其余头目全?都聚集一堂,桌上摆着美食美酒,气氛十分热烈。 “喝,干了!”刘武德举起酒碗向众人示意,然后便豪气地一仰脖子?将酒液倒进了嘴里。 “干!敬大当?家。”众人也全?都举起碗,随他一起一饮而尽。 刘武德放下碗抹了抹嘴,哈着气说了句“过瘾”,他抬头看?着对面拿着一个小酒杯慢慢嘬饮的元才,笑脸上带着笑,说出的话却带着刺。 “军师,这么多年来?你都这样,太没劲了,今天和兄弟们喝个畅快如何?” 他脸色酡红,已是喝得有些上头,却远没到醉酒的状态,只是借着两分酒意将一直看?不?惯的地方说了出来?,他一直以来?的纵容已经让有些人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是该好?好?敲打一下了。 他才是这个寨子?的主人,本就该说一不?二。 有早就看?不?惯元才的人立马跟着起哄,刘武德倒了碗酒不?容拒绝地递到元才面前?。 元才低头看?着洒在自己前?襟上的酒液,沉默了良久,直到屋子?里的氛围都已冷却凝固,他才伸手接过酒碗。 刘武德正要咧开嘴,却见元才将酒碗狠狠地掷到了地上。 他倏然沉下脸色,正要骂人,坐在元才身边的几人却突然抽出刀来?,起身便往旁边的人身上砍,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有两人反应不?及当?场便被砍中了要害丢了命。 刘武德反应过来?,便要起身去抓元才,屋外却哗啦啦冲进来?一群人,一言不?发便往他们身上砍。 他顾不?得去抓元才,赶紧抽出刀来?和众人战作一处。 刘武德对付的是两个小头目,却也游刃有余,他边打边骂:“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当?年救了你,你竟要忘恩负义地杀了我?” 元才讥讽道?:“要不?是你救了我,你以为我会忍你这个蠢货到现?在?既然你非要派人去做这笔生意自取灭亡,那还不?如我先杀了你,还能保住寨子?里其他兄弟的命。” 说话间刘武德已经砍伤了两个围攻他的小头目,他狞笑道?:“那就看?看?你杀不?杀得了我。” 元才脸色一沉,下令道?:“都给我上,杀了刘武德重重有赏。” 他就不?信这么多人还杀不?了他。 刘武德见了血正觉得兴奋,提刀挥开冲上来?的两人,正欲劈砍,却突然发现?身体?里的力气正在迅速流逝。 他悚然一惊,抬头时却已经躲不?开砍向他面门的刀了,只来?得及吼出“你下毒”三个字便被砍倒在地。 元才看?到刘武德毙命心?里一喜,却突然发现?其他的小头目也陆续倒在了地上,包括他这边的人,只有从外面冲进来?的人平安无事。 元才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还有别?的人要害他们! 他正想叫人,脖颈上却悄无声息地贴上了一块冰凉的利刃。 元才身体?一僵,通过余光看?见劫持他的青年,只觉得十分眼熟,突然想起来?这便是之前?误闯进他们寨子?的那个富家少爷李佩。 他曾劝过刘武德拿了钱就把人送走,刘武德却笑着说他就喜欢看?这种富家少爷被折磨得像狗一样卑躬屈膝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元才倏地大笑起来?,刘武德是救了他一条命,可这条命马上就要因为刘武德的自大没了,他这一生简直像个笑话。 程樾看?着满脸癫狂的元才,面色没有一点变化,他冷声道?:“马上下令把寨子?里所?有人召集过来?。” 元才冷笑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反正他怎么也活不?了的,他直接道?:“你是贺池的人?呵,贺池可比他娘差远了,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二十多年前?他败给程昭,侥幸逃过一命,没想到最终竟然要死在程昭儿子?手里。 元才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对着程樾嘶声力竭地吼道?:“来?啊,你杀了我啊!我不?会听你的,做梦吧!” 程樾一言不?发,一匕首捅在了元才的大腿上,转了半圈后拔出来?,他对耳边宛若杀猪般的惨叫充耳不?闻,把匕首对准元才的另一条腿,抬头问道?:“下不?下令?” 元才满脸冷汗,痛得说不?出话,他被这冷酷残暴的手段震住,当?下便失了片刻之前?求死的雄心?,他怕程樾不?等他回答又往下扎,连忙使劲点头,从牙缝中费力地挤出几个字来?:“我这……这就……下令!” 屋内的小喽啰被这一出吓得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程樾拖着元才走了出去。 第51章 决定 寨子里?的土匪们都和平日里?关系好的聚做一堆喝酒玩乐, 离聚义厅近一些?的自然发现了这边不同寻常的动静,巡逻队却把他们拦在了屋里?。 众人没了玩乐的心情?,缩在屋子里?忍不住猜测聚义厅到底发生?了什么, 离得远一些?的则什么都不知道, 还在喝酒划拳。 不多?时, 聚义厅的方向响起铜锣声,这是召集众人宣布大事的时候才会用到的,众人一惊,连忙放下手头的东西起身出?门。 铜锣声越来越密集,催促着众人,匪徒们或忐忑或茫然地向着聚义厅走去, 聚义厅前有一块极大的空地,可以容纳下一千多?人,空地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众人交头接耳,都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寨子外,贺池从高处跃下,单手做了个手势:“准备动手。” 一刻钟后, 土匪们已?经全部到齐, 屋内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敲锣的人也什么都不说,有那大胆的忍不住上了聚义厅的台阶,正要推门去看,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惨叫声。 他被惊了一跳, 当即转身看去, 就见一群不知从哪摸上来的黑衣人正在对着众人砍杀,人数虽少, 身手却很好,兄弟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被吓得肝胆俱裂,正待逃跑,身后的门却在这里?被打开。 下一瞬,这名土匪便瞪大眼睛倒在了地上,他到死都想不明白,这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池带来的人不是亲兵就是经过之前剿匪行?动后众侍卫挑选出?的精兵,这场以少对多?的打斗对他们来说算不上吃力,他们本来最大的困难便是要防止有漏网之鱼,可现在所有土匪都被他们堵在了空地上,逃跑无门。 土匪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寨子里?一个主事的都没有,他们心中本就一片惶恐,再加上贺池等人来势汹汹,他们士气就先矮了一截,更加没有胜算。 这场战斗结束得比想象中更快,两刻钟后,空地上便彻底安静下来。 贺池让人清点己方的伤亡情?况,安排薛棋把受伤的兄弟带下山送去医馆,之前剿匪便是他负责的屿县周围,因此他对这里?最熟,这个活便理所当然地派给了他。 剩下的人贺池却没让他们清理战场,而是下令让众人就地休息,他们长途奔袭,又?经历了一场厮杀,已?经撑到了极限。 把安排众人分批值守的事交给徐九,贺池便转身离开了。 程樾把元才交给手下看管,拎着两坛酒在寨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才在寨子边缘的桃花树下找到贺池。 贺池抱臂靠在树干上,正抬头看着月亮,程樾扔了一坛酒过去,嗓音带笑:“王爷是要学那些?书生?对月作诗吗?” 贺池接住酒,没应程樾的打趣,只?道了声“辛苦”,然后拍开酒封和他碰了碰,仰头灌下了一大口酒。 程樾慢慢收了笑,能让这位爷反常成这样的,他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件事了。 他叹了口气,拿起酒跟贺池碰了一下,“发生?什么了?” 贺池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跟他说起了这段时间?的事。 自古以来,情?爱之事总是让人烦忧,程樾也没想到,这小霸王喜欢起人来竟会是这副模样。 贺池身在局中看不透,但是在程樾看来,云清应当也不是全然对贺池无意?的,他斟酌着开口道:“找到喜欢的人不容易,你连心意?都未表明,怎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王妃或许是有别的顾虑呢?” 贺池没有说话,他把另一只?手攥得很紧,手心里?的玉坠硌得他心里?也跟着发疼。 离开封宁之后他没有一刻不在想着云清,他见过云清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模样,他那么好,他怎么会甘心呢? 思念像野草疯长,只?有抬头看着月亮,想象云清也和他看着同一轮明月,才能聊以慰藉。 程樾见他的模样,知道多?说无用,于是也静了下来,默默地陪他喝酒。 次日,贺池留下一部分人看守寨子,他则是带着其余人和程樾一起去了矿场。 为了防止矿场上的人看到寨子里?的信号逃跑,程樾已?经安排暗卫提前把他们药倒了。 矿场上不像寨子里?用的是流动的水源,下药要容易得多?。暗卫药下得足,贺池带着人来到矿场时,所有人都还晕着。 他把矿坑、冶铁场、仓库都仔细看了一遍,开口道:“能在深山里?折腾成这样,倒是有些?本事。” 程樾点点头表示赞同,说起他打探到的更深层的消息:“那个负责冶铁的,是元才让人去捉来的,似乎是前朝的铁官,他铸铁的手艺也好,比那些?被捉来专门铸铁的还厉害,刘武德有把吹毛断发的刀,便是他铸的。” 这么看来,白马寨私卖铁器的生?意?做得这么好,离不开这个前朝铁官的功劳。 贺池将手里?的刀放回箱子,对跟在身后的暗卫道:“去把他弄醒带过来。” “是。” —— 过完除夕,从正月初一起,云清便又?开始忙碌起来。 趁着地方官吏进?城拜贺,他把要从秀才中选拔人才的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回去后通知本地的秀才,自愿应考。 一边应付宴会,一边准备考卷,还抽空画了几张农具的图纸交给农官,阿舒看着云清从早忙到晚,劝他歇息也劝不动,便开始怀念起贺池来。 若是王爷在就好了,阿舒坐在书房门前撑着下巴闷闷地想,好歹王爷还能带着少爷去集市玩,而他把嘴皮子说破了少爷也不愿意?去,只?是给他放了假让他自己去玩。 阿舒鼓着脸叹了口气,他才没那么贪玩呢,他只?是想让少爷开心一点,他总觉得少爷最近心事很多?……阿舒在心里?祈祷,希望王爷快点回来。 转眼到了正月十三,还有两天便是元宵节。 云清画完一张图纸,放到一旁晾干,他看着书案边上的信有些?走神。 那是贺池传回来报平安的,他们的行?动一切顺利,不日便会回来。 云清开始不自觉地数着日子,算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他刻意?忽略了心里?的期待,只?告诉自己是为了带领众臣子迎接他们凯旋。 云清昨晚睡得不踏实?,这会儿?觉得头脑有些?发沉,便放下笔去了屏风后小憩。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47节 刚闭上眼没多?久,云清便感觉到了奇怪的抽离感,像是在做梦,意?识却是清醒的。 他的眼前出?现了皇宫的金銮殿,殿外的御林军却像是根本看不见他。 云清索性迈步走进?大殿,他眼前的一幕幕却飞快地划过,像是按下了电影放映时的快进?按钮。 “陛下,延国大军大举来犯,石门关情?况危急,请求增援!” “陛下,延国大军攻破了石门关,石城请求支援!” “陛下,石城破了……” 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一封封送到京城,却没有一个好消息,承安帝坐在御座上,看着群臣沉声道:“谁愿请战?” 几个武将却低着头,无人出?列。 承安帝看着不敢吱声的武官,脸色阴沉。 下一瞬,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站了出?来,“父皇,儿?臣请战。” 云清眼神骤变——站出?来的人正是贺池。 不,不是他认识的贺池。 青年的轮廓要更硬朗一些?,气质也更加冷沉。 云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原书的故事线。 倏忽之间?,云清眼前的场景骤然变换,他来到了寒风凛冽的战场。 贺池身披铠甲,奋勇地在敌军之中冲杀,大瑜终于胜了一场,赢得极为漂亮,极大地鼓舞了众人的士气。 云清看得热血沸腾,他看着眼前画面变换,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的血瞬间?凉透。 他来到了城外的一处山谷。 这场战役里?,贺池计划带兵在山谷里?藏匿两天之后从侧翼突袭,可一天之后,他们却迎来了延军的大部队。 一支箭射进?了贺池的胸膛。 无数支箭从四?面八方射向他。 贺池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云清冲上前想伸手捂住他的伤口,双手却徒劳地穿过了他的身体。 贺池遍体鳞伤地仰躺在地上,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他在想什么呢? 山河将破,大仇未报,他该有多?痛,有多?恨? 云清看着贺池的眼睛慢慢失去神采,心中悲恸,眼泪砸在他的铠甲上。 “我来晚了……” 四?周都是延军屠杀大瑜将士的声音,淹没了云清的泣语。 宛如炼狱。 …… “少爷,少爷!” 阿舒把云清摇醒,话音里?都透着高兴:“少爷,王爷回来了!” 云清愣愣地坐起身,眼泪倏然夺眶而出?。 阿舒吓了一跳:“少爷,发生?什么了?” 云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半晌才伸手抹掉眼泪,坐起身道:“无事,走吧。” 云清来到城门口时,宁州的官吏已?经整齐地列好队了,他们已?经知道了贺池此行?剿灭白马寨一事,无不惊叹诚服。 半年前他们在这里?迎接王爷王妃时根本想不到会有今日,宁州这么多?年的匪患,至此便算是真正解决了。 云清站到了最前方。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支队伍出?现在众人眼前。 云清看着长刀策马奔驰而来的少年郎,一路风尘也掩不住意?气风发,望向他的眸子黑亮,满是遮掩不住的情?意?。 云清听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突然便有了决定。 他们要做的事那么难,谁说一定能成功呢? 他们说不定都不能等到海晏河清的那一天,与其担忧不一定会到来的以后,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吁——” 贺池策马停在云清身前。 云清笑着躬身行?礼:“恭迎王爷凯旋。” 第52章 心意 贺池从看见?城门口站在众人之前的那?抹身影开始, 胸腔里的情绪便激荡起来。 二十天的分别比他想象中要漫长得多,所有的忐忑和退避都被他暂时抛在脑后,他心如擂鼓, 迫切地想要靠近这个人。 贺池下了马, 上前扶起云清。 宽袍下的手臂依然?十分清瘦, 贺池一只手便能?握住,他几乎要忍不住将云清一把拉进怀里的冲动?,却被百官恭贺的声音拉回了神。 贺池松开托起云清手臂的手,攥成拳握在身后,表情沉稳地对着云清身后跪拜了一地的官吏道:“免礼。” 百官站起身来,面?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钱佑才笑着上前拱手提议道:“王爷王妃,宁州匪患尽除,是大喜事,合该好?好?庆祝一下啊。” 江同知也?跟着道:“钱大人说得正是,还有给?将士们的犒赏王妃也?已经命臣提前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送到大营。” 云清在收到贺池报平安的信件后便开始命人着手准备这些了,只是没有大肆宣扬, 因此很多官吏都是今日才得知剿灭白马寨一事。 贺池将目光转向?云清, 他总是这么七窍玲珑,办事妥帖。 云清迎着他的注视笑着道:“两位大人说得是,不如今晚便在王府举办庆功宴,王爷觉得如何?” 贺池早就知道云清的一双桃花眼笑着看人时最容易让人产生他很深情的错觉,却还是忍不住溺在他的眼神里, 怦然?心动?。 他克制地收回目光, 点头应道:“可。” 百官分开一条路,迎贺池和众将士回城。 封宁城的百姓此时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纷纷丢下手里的事,守在街道两旁等着将士们进城。 土匪被剿灭之后,百姓们日子也?有了盼头,看上去都精神焕发,众人较着劲儿似的恭贺祝颂,嗓门一个比一个亮。 气氛十分热烈,依旧破败的封宁城焕发了新的生机,和半年?前比起来判若两城。 贺池骑马行在最前方,他一身玄色骑装,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再?联想到他带领众人灭了宁州匪帮的事迹,不少妙龄女子都眼含仰慕地看着他,偷偷红了脸。 贺池身后跟着的将士们也?皆是神采奕奕,英姿勃发,姑娘们看着这些英俊儿郎,纷纷动?了心思。 第一块手帕最先扔到徐九身上,接着便像是打?开了开关一般,无数手帕香包纷纷扔向?将士们。 贺池下意识伸手抓住一个从高处扔向?他的物件,他摊开手,竟是一块水头极好?的玉佩。 百姓们欢呼声更加热烈,贺池却头也?不抬地将玉佩扔给?了身后的徐九,徐九拿着这烫手山芋呆了一瞬,灵机一动?塞给?了身后的林羽。 林羽一看便是个毛头小子,因此姑娘们扔手帕都绕过了他,他抬头看向?将玉佩扔出来的窗户,把手里玉佩扔给?了正站在门口看热闹的掌柜,掌柜会意收起玉佩,回身去交还给?客人了。 林羽向?窗口瞪了一眼,王爷是王妃的,谁也?别想抢。 酒楼窗边站着的妙龄少女跺了跺脚,愤愤地转身走了。 —— 回到王府,元福公公已经把热水准备好?了,等贺池洗去一身尘土出来时,云清正在书房等他。 贺池明知云清是为了给?他说明这二十天以来的政事,却还是忍不住心中雀跃,他换好?衣袍,用墨玉冠束好?发,这才整理好?表情进了书房。 直到看到云清淡淡的神色,他心里的雀跃才被浇灭,猛地反应过来两人目前的状态。 贺池冷静下来,听着云清讲述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和他的各种安排,他做得太好?了,是每个帝王都会想要的贤臣,可他却卑鄙地想让云清拿出更多。 他会不会后悔选了自己? 云清的性子看起来温和,实际最是刚韧,如果违背了他的原则,他定然?不会屈服的。 贺池绝不想有一天云清的眼里都是对他的厌恶与不喜,他收敛起自己所有的想法,语气如常地赞道:“多亏有王妃了。” 云清微微颔首,贺池便开口把自己这边的进展也?同步给?云清。 白马寨的匪徒在当晚便尽皆伏诛,矿场那?边的人却还留着。 五年?前白马寨势头正盛,许多游手好?闲的混混赖皮都想加入白马寨过好?日子。 如愿以偿地进入白马寨后,他们本以为很快就能?过上顿顿有肉的好?日子,谁知进去没多久竟然?就被派去挖矿。 他们本就一身懒骨头,不然?也?不会想到走捷径做土匪,自然?干不惯想逃跑,只是土匪寨却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闹得最厉害的人被杀了以后,众人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是真的上了贼船,跑不掉了。 矿上日夜都有人巡逻,看得很紧,这些年?不是没人想过逃跑,却全都失败了,营地周围的深沟不只是为了防野兽进来,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跑出去。 现?在贺池要接手铁矿,这些人自然?也?要处理。 放自然?是不可能?放的,且不提铁矿的秘密,就只论他们加入白马寨成了土匪,又犯下了私自采铁这等重罪,就算没杀过人,按照大瑜律法也?当判死罪。 至于铁匠们,当中有被迫的,却也?有刘武德花大价钱请来的,不论最初是否被迫,到后面?所有人都拿着高昂的报酬,用炼出的私铁铸造了一批又一批的铁器。 包括那?批特地给?倭人铸的兵器。 别人或许不知,可他们是铁匠,既能?打?制出来,定然?知晓这武器的用途。 实在是一点都不无辜。 匪徒们和众铁匠哭爹喊娘,纷纷求贺池饶命。 贺池权衡之下,决定让这些人留在矿上,以劳役相?抵,便算做流放之刑。 匪徒和铁匠们在差点被处死之后,听到这个消息当即便转悲为喜。 不过是继续这样的生活,总比死了或者被流放到那?些不毛之地好?,众人纷纷感恩戴德地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劳作。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48节 至于那?名叫做周武的前朝铁官,则是因为儿子一家被元才叫人绑了才答应为他们做事的,他脾气古怪,并不全然?愿意听刘武德和元才的差遣,因此山寨中这么几年?也?只得了一把他锻造的刀。 程樾留着元才没杀,没费太大的功夫就问出了周武儿子的下落。 周武见?贺池直接让人去把他儿子放出来,神情也?缓和了一些。 他知道他做了这些事,是肯定不会被放走的,因此倒也?没想着能?走,他见?贺池不像那?些人只会用些卑鄙手段,对贺池感谢道:“多谢大人,小老儿明日便给?你打?一把刀。” 贺池的刀是用惯的,他便直接把这个机会让给?了程樾。 矿场的事至此便算是解决了,贺池当即便下令让人把那?些给?倭人打?的刀融了,重新铸成大瑜军队里常用的武器,然?后他便留了一部分人在那?里看管,带着剩下的人去了屿县。 贺池让县令发布告示,告诉众人白马寨已被剿除,不会再?有人额外收取村民的粮食和商队的过路费,只是白马寨的土匪有一部分逃进了山里,不知行踪,让百姓不要去那?边的山林,遇到山匪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百姓们得知白马寨的山匪被铲除,纷纷奔走相?告,官府说不让进山,他们便牢牢记住,山匪凶悍,遇上哪还有命在? 再?加上山里死了这么多山匪,说不得便有怨魂留在那?里,百姓们传着传着便传成了山上不只有山匪,还闹鬼,绝对去不得。 将白马寨的账本和财宝清理完,又处理完白马寨在城里的奸细和眼线之后,贺池便让薛棋暂时留在那?里主持大局,带着剩下的人回来了。 云清思索道:“听王爷所说,那?片山林似乎十分适合养兵,王爷可是有此打?算?” 贺池点了点头:“正是,而且有白马寨的幌子,村民们不会往山里去,遮掩行踪也?方便。” 云清赞道:“王爷高明。” …… 说完正事,两人之间?一时沉默下来。 云清站起身道:“我去安排晚上的庆功宴,王爷一路奔波,先好?好?歇息吧。” 贺池点头应了,目送云清离去。 —— 晚间?开宴,宁州的官吏都来了,今日席上的主角却不是他们,而是贺池和宁州大营的将领们。 云清率先举杯:“敬王爷和诸位将士,剿除土匪,还我宁州安宁。” 众臣连忙附和:“敬王爷,敬诸位将士!” 众人一起举杯。 一轮饮罢,钱佑才又紧接着站了起来,祝贺的话?一句句说得十分漂亮,众人又再?次举杯,贺池看身侧的云清跟着举杯,忍不住道:“王妃喝一杯意思一下就行了。” 云清却道:“不碍事,王爷的庆功酒,自然?是要喝的。” 说完他便向?贺池举杯碰了一下,一仰脖干了杯中酒,姿态潇洒,面?不改色,若不是贺池知道他的底细,怕是也?要以为他酒量奇好?。 贺池:“……” 既然?云清心里有数,他也?不再?多说讨人嫌,便眼睁睁看着云清喝了一杯又一杯。 宴席散场,贺池看着用手撑着额头趴在案上的云清有些无奈:“王妃,还能?走吗?” 云清抬头看着他,半晌才吐出一个晕字。 贺池本想转身去叫阿舒来扶云清回去,云清却拽住了他的衣角,“王爷不送我回去吗?” 贺池低头看着一脸认真的云清,明知他是醉了,心里还是瞬间?涌上了欣喜,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地俯下身将人扶了起来。 好?在云清今日不像之前在行宫一般耍赖,贺池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遗憾,他把人送回梦溪堂,熟门熟路地进了卧房塞进被窝。 转身正想离开时,他却顿住了脚步。 两人的关系已经开始变得生疏,以后便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贺池内心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转过了身。 他看着静静安睡的云清,即使喝醉了也?是极好?看的,脸颊微粉,嘴唇被酒液浸润成了饱满的红色,透出一抹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艳色。 他想,就一次,让他留个念想。 酒意让贺池在这一瞬间?也?放任了自己的意志,他俯下身,慢慢凑近云清的唇。 云清早就决定好?今晚要喝酒,提前便吞了一颗醒酒丹,只是酒喝多了还是有些晕,意识却是清醒的,他晕乎乎的懒得动?,便放任自己当个废物,闭着眼任由贺池摆弄。 察觉到贺池久久没有离去,他正要睁开眼询问,便感觉到了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气息。 云清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王爷又想故技重施吗?” 贺池见?他睁眼,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下一瞬他反应过来云清话?里的意思,脸上的血色褪尽,露出狼狈的神色来。 原来云清早就发现?了,他那?些龌龊的举动?。 贺池眼神暗淡,正想退开向?云清道歉,云清却在这时伸手压了一下他的后颈,两人的嘴唇瞬间?贴在一起,贺池惊愕地抬眼看去,却撞进了云清满是笑意的眸中。 贺池感觉到唇边的湿润一触即逝,他眼神骤然?加深,再?也?顾不得其?他,当即便依照本能?撬开云清的嘴唇闯了进去,缠住那?个悄悄触碰他的东西,肆意报复欺凌。 这一吻又长又深,两人分开时,都剧烈地喘着气,贺池看着云清因为憋气泛着泪意的双眼,身体的变化难以掩藏。 他回过神来,眼神变得惶惑,他在做什么呢?他这样和那?些急色的人有什么不同,云清不该被这样轻贱。 贺池不敢去看云清的眼睛,怕在那?里面?看到厌恶的情绪,他说了句对不住便想先起身,衣领却被下方的人不轻不重地扯住了。 云清的声音里还带着喘,“怎么,亲过了还想不认帐吗?” 第53章 表白 贺池的眼睛倏地睁大, 他仔细辨别云清话里的意思,却还是不敢相信心里的那个?可能。 他极力保持镇定:“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云清眼里漾着笑意:“王爷不是喜欢我吗?” 贺池心里一跳,知道?瞒不住, 索性破罐破摔地认了:“是。” 应完后却又垂下了眼, 不敢看云清的眼睛, 两人离得很?近,呼吸交缠,他能闻到云清身上飘来的酒味。 贺池发热的头?脑略微清醒过来几分,他有些艰难地问道?:“王妃……你是不是喝醉了?” 云清:…… 他哭笑不得,又觉得贺池小心翼翼得让人心疼。 云清伸手握住从贺池领口垂下的小狗玉坠,认真地看着贺池回答他的问题。 “没?有醉。” “我提前?吃了醒酒丹。” 云清顿了顿。 “我也喜欢你。” 贺池猛地抬起眼, 心底骤然绽开的狂喜淹没?了他,他终于不再压抑自己,顺应自己的心意覆下身紧紧地抱住了云清。 贺池长年?习武,身材明显比云清要?精壮许多,他覆下去后便整个?盖住了云清。 云清伸手搭在他的后背,感觉到他因为激动绷紧的后背肌肉。 一个?湿漉漉的吻轻轻印在了颊侧,云清觉得痒躲了躲, 贺池便立即撑起身, 小心地观察云清的神色,像是怕自己不小心唐突了他,惹他不高?兴。 云清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心软,他见贺池手足无措的模样,便拉着贺池的手臂说了一句:“王爷, 我头?晕。” 语气柔软亲呢, 像是在撒娇。 贺池立即起身:“本?王去给你煮醒酒汤。” 云清拦住他:“早就吃了醒酒丸,再喝醒酒汤也不起作用?了, 王爷给我按一下吧。” 贺池现在满脑子都是云清,云清说什么他便应什么,当即便坐到云清床边伸手帮他按揉。 他的指腹带着茧,摩擦在皮肤上时让人产生一种?奇异的踏实感,因为习武的原因手指也十分有力,怕弄疼云清特意放轻了力度,轻重便正好合适,按起穴位十分舒服。 贺池看着云清红透的耳根,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也没?有表面上的那么游刃有余。 云清本?来只是想给贺池找点事做,却在他的按揉下困意上涌,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贺池把动作放得更轻,怕云清第二?天起来头?晕,又按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他收回手,目光专注地看着熟睡的云清,直到现在他的一颗心还晃悠悠地飘在半空,如坠梦中。 他把今晚发生的事来来回回回忆了三遍,才敢确定这不是他做的梦。 云清也喜欢他。 贺池现在才静下来回味这股喜悦,迟来的甜蜜染着笑意爬上他的眉梢眼角,他伸手轻轻理了理云清的额发,得偿所愿,竟然是这样好的滋味。 —— 因为醉酒,云清次日便起得晚了一些,阿舒一边上前?来挽起帷幔,一边对?云清道?:“少爷,王爷已经在正房等了半个?时辰了,也不让我叫你。” 云清顿了顿,起身换了衣服来到正房,贺池坐在桌边,见他进来,眼神忐忑地望了过来。 云清一怔,便听贺池故作镇定地试探道?:“王妃还头?晕吗?” 云清反应过来他是怕自己喝醉酒像之前?一样忘了昨晚的事,笑着应道?:“不晕,多亏王爷昨晚替我按揉。” 贺池的眼睛当即便亮了亮,目光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游移了一下,又转回来锁在云清身上,眼神里都是少年?人赤诚的欢喜。 云清的心里也沁出?甜意。 原来被人这么热忱地喜爱,是一件这么让人忍不住开心的事。 两人用?了早膳,贺池要?去大营,他看着云清的目光有些不舍,云清见状便道?:“王爷今日大营里的事务多吗?” 贺池赶紧摇头?,“不多。” 云清便笑道?:“那我在府中等王爷用?午膳。” 贺池当即应了一声,干劲十足地出?门了。 云清去了书房,农具的图纸还有一点便能完工,他弄完后等官府开印便能交代下去。 他正在忙,程樾却突然找了过来:“王妃,朝中来信,白忱溪白大人因挪用?税银被打入天牢,不日即将流放崖州。” 云清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白忱溪是鹤川先生的徒弟,鹤川先生名动天下,是真正的大家,天下无数读书人的榜样。 他这一生只收了两个?弟子,大弟子孟慎新中了状元后却没?有入仕,而是在江南开办了书院,二?弟子白忱溪于景序十六年?高?中状元,短短七年?,已经是愈州的知州了。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49节 世人皆叹惋鹤川先生没?有收下更多弟子,却不知他于十年?前?已经又收下了一个?小徒弟,正是云清。 这些事天下人不知,贺池之前?特意让人查过云清的消息,自然是知道?的,因此程樾收到朝中密报之后,第一时间便来找了云清。 云清凝了凝神:“师兄性情高?洁,一心为民,不会做出?这种?事,可是有人陷害?” 程樾道?:“虽然还没?有查到确切的消息,但是接替白大人的,极大可能是户部郎中柳于智,是晏王的人。” 云清冷冷道?:“又是他。” “已经判罚了吗?怎么这么快?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 程樾道?:“罪证确凿,大理寺只用?了三天便结案呈到御前?,京城的消息传过来需要?时间,估计现在白大人一家已经在流放的路上了。” 云清皱紧眉,三千里流放之路,师兄一介文?弱读书人,怎么受得了……他思索道?:“可有办法将师兄一家救出?来?” 程樾显然已经想过法子,听云清询问便不假思索地点头?道?:“可用?替身,然后白大人一家以后改名换姓去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居住即可。晏王目的达成,也不会再盯着他们。” 云清道?:“可会牵扯到王府?” 程樾笑了笑:“王妃放心,我会让人小心的。” 云清点头?道?:“我书信一封,劳烦你帮我交给师兄,若他看完后愿意来宁州,你们便带他过来。” 程樾点点头?,云清回到书案边,展开宣纸,略一思索便下笔,很?快写好书信,吹干后装进信封,交给程樾。 程樾走后,云清蹙着眉头?,依旧有些心神不宁。 他到宁州后师父和两位师兄都曾给他写过信送过东西,他从原主的记忆中也能得知,师父和两位师兄都是待他极好的,是除了黎家人外,对?他最好的人。 他和白师兄的关系虽然不为常人所知,但是仔细查却还是能查到的。 贺澜心机深沉,不然也不会以这么差的身世爬上现在的位置,他有些怀疑,白师兄被贺澜针对?会不会有他的原因在。 贺源借着过年?的契机在去年?底就被解除禁足了,贺澜这半年?来极速扩张势力,已经呈现出?了和贺源分庭抗礼之势。 他这一步棋不知布了有多久,恐怕是怕贺源回过神来反扑,便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快准狠地把白师兄拉下马,换上自己人。 愈州是北边延国南下入京的最后一个?屏障,重要?性可想而知。云清心中微沉,贺澜的手已经慢慢伸向了北边,这也意味着他对?大瑜的兵力排布情况掌握得越来越多…… 贺池安排完营里的事回到王府时,在书房找到了皱眉沉思的云清。 云清少有这幅模样,他连忙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云清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贺池,贺池却道?:“王妃不用?自责,晏王此举多半还是为了拿下愈州,他找了钱佑才监督我们,不会对?我们防范过多。况且若真要?说起来,你嫁给我也是被算计的,你们都是受害者,真正的罪魁祸首便是……” 云清一把捂住他的嘴,“在自己家里能说,若口无遮拦惯了在外面也说出?来怎么办?” 贺池乖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闭嘴。 云清便松开了手,他觉得自己被带偏了,竟然觉得贺池的强盗逻辑很?有道?理,他宽下心来,不管怎样,先把师兄救下来再说。 两人用?过膳,云清想去书房接着忙碌,贺池却拦住他:“阿舒跟本?王说了,你过年?这些时日没?休息过一天,今天别忙了,本?王带你出?去玩。” 云清好奇道?:“王爷要?带我去哪里玩?” 贺池却没?回答:“王妃跟我来就知道?了。” 阿舒欣慰地看着王爷领着他家少爷骑马出?城,圆脸上展露出?一抹和他年?龄极为不符的笑容,宛若一位老父亲。 元福公公本?就是人精,看到两人今日的互动便什么都明白了,他在心里感慨,当时两人被强行凑成一对?时他家王爷还极为不愿,和今日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他早就看出?王爷对?王妃有意,如今两人终于走到一起,他也为他家王爷高?兴。 —— 云清跟着贺池出?了城,两人往宁州大营的方向行去。 云清甚至已经开始以为贺池当真要?带他去大营的时候,贺池却绕进了一条小路。 再往里面走了一会儿,小路也没?了,两人下了马,云清跟着贺池继续往里走。 曲曲折折地又绕了快一刻钟,最后转过一块巨石,一个?漂亮的山谷出?现在两人眼前?。 冬天草木荒芜,山谷里却开满了蓝色小花,一条清溪蜿蜒流过,在谷底积攒出?一小片碧绿的湖泊,美?得让人忘忧。 云清有些惊喜地道?:“王爷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贺池见他喜欢,眼里多了一点得意的笑,他带着云清绕过一个?小水洼:“有时心情烦闷便会独自出?来透气,无意间寻到的。” 云清转过头?看他:“是上个?月吗?” 贺池早知他敏锐,便坦荡地点了点头?,那时他知道?了云清的拒绝,不想为难云清,自然只能为难自己。 云清停住脚步,贺池正要?问他怎么了,云清转身仰了仰头?,一个?吻轻轻落在了贺池下巴上。 “这个?做补偿可以吗?” 第54章 林邑稻 山谷里的蓝色小花叫做青蓝草, 开在?冬春的山林里,茎叶含有微毒,不可食用, 因此这一整片青蓝草才得以保留下来。 云清晒着太阳, 听着水声叮咚, 看?着随风轻轻摆动?的花草,心底也生出一种惬意来。 云清仰躺在?贺池腿上,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贺池微红的耳尖和?绷紧的下颌。 云清从小到大一直跳级,他本身就长得顶好看?,再加上天才光环,去到哪里都是?人群瞩目的焦点, 他收到过各式各样的情?书告白,却从没有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产生过青春悸动?。 他从没动?过心,从没想过自己会和?谁在?一起,他以为自己是?不会爱人的,直到遇见贺池。 在?那?些辗转难眠的夜里,和?贺池相识以来的每一幕都那?么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中,他试图分析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贺池动?心的, 却一无?所获。 他恍然大悟, 原来爱情?从来都不是?有迹可循的。 没有公式,没有标准答案,所以才最是?让人苦恼,因为它很?可能在?某一天忽然消失,徒留还沉浸其?中的人伤心难过。 云清彷徨过, 放弃过, 最终却还是?遵从自己的心选择捧起贺池的这一颗真心。 他开始庆幸自己的选择,不然他也看?不见这样美的山谷, 看?不到冷酷又嚣张的瑞王纯情?可爱的这一面。 贺池被他盯得受不了,伸手捂住了云清的眼睛。 云清弯了弯眼睛,不再逗他,转而说起别?的话题。 “王爷此次意外得到白马寨的铁矿,可有什么打算?” 贺池不妨他突然说起这么正经的话题,愣了愣才拿开盖在?云清脸上的手,云清的眼神里没有戏谑,贺池便也将乱成一团的思绪拽了回来,脸上转变为认真的神情?。 大瑜的铁器从生产到铸造再到运输储存全部官营,京城设有少府,统管手工及军器制造,地?方州县设大铁官,负责冶铁和?铸造,隶属少府。 宁州不产铁,只设置了小铁官,宁州需要的铁器多由隔壁产铁的沃州运来,小铁官只负责铸造,隶属州县。 宁州大营所需的武器自然由铁官负责,但若是?他们需要的铁器数量突然增多,沃州的大铁官便会上报到少府,到时候定然会引起朝中怀疑。 因此这个铁矿对他们来说称得上至关?重要,贺池要蓄养私兵,自然需要兵器和?铁器。 就算他们暂时用不到这么多铁器,他也没有拿去私下贩卖的想法,需要通过不正规的渠道买铁器的,十有八九都不是?用作常规的用途。 贺池应道:“外公和?舅舅在?和?延军对战的这些年中发明出了一种新的铁甲,只是?朝廷中能拨给边关?的铁不多,只够配给精锐部队,那?种铁甲比现在?军中常用的战甲要好得多,本王打算让人试试能不能做出来,还有一些别?的兵器,都是?外公舅舅设想出来兵部却没做的。” 云清默了默,程家父子戍守边关?抵御延军十数年,朝中却连他们需要的兵器都不愿意提供…… 贺池也沉默了一瞬,他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看?着不远处的湖泊低声道:“本王那?时还小,因为听说兵部的老头子诋毁外公生了好大一场气,后来外公在?假山的山洞里找到我。” 程将军把小团子贺池从山洞里抓出来,一把揽进怀里,硬邦邦的,撞得贺池鼻子酸了半天。 程将军爽朗道:“外公不在?乎这些,只在?乎仗能不能打赢,圆圆别?气了,要是?把我们圆圆气坏了,我就去把那?个老匹夫的孙子也揍一顿,圆圆说好不好?” 见贺池依然皱着小眉头不说话,程将军叹了口?气,这个外孙实在?早慧,已经不能用哄小孩子的方法哄回来了。 他换上认真的神情?,对小团子贺池说道:“圆圆,你记住了,程家人保家卫国,保的不是?贺家的朝堂和?江山,而是?大瑜的万千百姓。比起这个,别?的都可以不在?乎。” 贺池轻声道:“这句话本王一直记得,记了十二年。” 云清眸光震动?,他看?着贺池,程家的一身风骨,完整地?在?贺池身上得到了延续。 云清想到漫天风雪里那?双绝望的眼睛,心中抽疼。 他抬手摸了摸贺池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王爷保护百姓,我保护你。” 贺池一怔,低头看?着云清,那?双平日里总带着笑的眼睛里此刻全是?心疼和?认真,他的心里倏然爆发了洪流。 贺池弯腰轻轻吻住了云清的眼睛。 云清的声音带着湿润的吐息传进他的耳朵:“我有一个能将兵器铸造得更坚硬的法子。” …… 到了申时,太阳被云层遮住,山谷里的温度倏然变低,两人便起身打道回府了。 快到城门口?时,却发现城门前罕见地?排了很?长的队。 排在?后面的百姓们都探着身子伸长脖子往前看?,两人骑马从队伍边上经过,径直去了前面。 堵在?前面的是?一个大商队,后面的马车上装满了货物,商队里也都是?人高马大的护院,云清心里便有数了。 多半是?守卫对商队的人不熟悉,需要严加盘查。 守卫余光瞟到了贺池和?云清的身影,连忙丢下面前的人过来行礼,紧接着立马吩咐手下和?那?队商人让路:“快让你们的人靠边!” 刚才正在?和?守卫交涉的人转过身来,和?云清打了个照面,两边都是?一惊。 “舅舅!” “阿清?” 黎月朗很?快回过神,便要行礼,云清动?作利落地?下了马,一把托住他,“多日不见,舅舅怎么跟我这般生分了?” 黎月朗站直身道:“今时不同往日,是?该行礼的。” 他脸上带笑,上下看?了云清一眼,这么久以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些。 天知道他们得知去考状元的云清被赐婚给瑞王爷时的晴天霹雳,虽然云清在?信里给他们报过平安,但这孩子心思重,向来报喜不报忧,他们还是?提着心。 现在?看?云清气色很?好,便知他应当?确实过得不错。 贺池看?着舅甥两人,黎月朗是?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不像个商人,更像是?读书人。 他的脸型和?云清有些相似,尤其?是?一双桃花眼,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此时他的眼里写满了关?切,贺池便知道,黎家人是?真的很?疼云清。 黎月朗目光一移,看?到贺池时怔了怔,年轻英俊,一身贵气,怕是?除了瑞王爷之外不做他想。 刚才他整副心思都在?云清身上,看?这人跟在?云清身后没多在?意,现在?才觉唐突,黎月朗一屈身便要跪下行礼,却被贺池扶住了。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50节 “舅舅免礼,一家人不用这些虚礼。” 察觉到云清的目光有些惊奇地?掠过来,贺池绷着脸,若无?其?事地?看?过去。 云清眼里的惊奇迅速转换为笑意,他却没说什么,转过头对黎月朗道:“我们先回府吧,怎么不见表妹?” 黎月朗被贺池的这声“舅舅”震了一下,想起他们让人打听的贺池的消息:玩世不恭,嚣张霸道,仗势欺人……听说连云肃这个岳父的面子都不给,回门那?天都是?敷衍过去的,怎么今日一见却全然不同? 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黎月朗调整好表情?应道:“那?丫头昨天吃坏脾胃,这会儿还在?马车上睡着呢。” 云清道:“那?正好快些回府,让府医给她看?看?。” 黎月朗点头应了,叫过管事来嘱咐:“老何?,让人将货物全部送到瑞王府,你看?着些。” 守卫见此情?况,哪里还用再仔细搜查,连忙放行了。 …… 回到王府,贺池让元福公公安排商队的人去休息,也给黎家父女俩安排了单独的院子。 晚间,贺池和?云清一起在?梦溪堂给黎家父女接风洗尘。 贺池这才见到云清的那?位表妹,黎风禾一身鹅黄衣裙,长得和?云清有几?分相像,看?上去柔柔弱弱,却硬是?跟着商队跑了大半年。 黎风禾性格活泼爽朗,饭桌上有她和?云清活跃气氛,一顿饭倒是?吃得其?乐融融。 用过膳,四?人来到书房,终于说起正事。 林邑路远,从他们接到消息出发算起,竟是?足足过了大半年才回来。 黎月朗知道两人最关?心什么,直入主题道:“林邑稻果然如札记中所说,五十余日就能成熟,在?林邑,一些气候温暖的地?方甚至能种三季水稻!” 虽然早已知道此事,但是?有黎舅舅亲眼验证之后云清还是?有些激动?,他转头看?着贺池,在?贺池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情?绪。 黎月朗继续道:“我和?风禾还有老何?分开去了几?个地?方收购,尽量多买了一些,不过为了防止被当?地?的官府盯上,总共还是?只有四?十车。” 水稻需要的种子比马铃薯少得太多了,这么多稻种已经够种许多稻田,云清喜道:“多谢舅舅和?风禾,已经很?好了。” 黎月朗笑道:“一家人,不用说这些。” 云清道:“就是?要劳烦舅舅嘱咐商队的人,这件事暂时不能外泄。” 黎月朗点头,“你放心,跟着我去的都是?黎家的老人了,我叮嘱过,没人会多话。这些护院也是?回了大瑜才请的,顶多知道我们买了粮食,具体?的却是?不知的。” 说起来这些护院也是?为了应对宁州境内的山匪请的,谁知来到宁州竟然一路畅通,他们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宁州的土匪竟然被瑞王带人剿灭了。 黎月朗头脑聪明,他敏锐地?嗅到了不对,他私心里不想让云清陷入这样的漩涡中,毕竟稍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 可云清早已和?瑞王绑定,他哪里还有别?的选择? 知道云清过得不错松下的那?口?气现在?又提了上来,黎月朗心下叹息,朝中局势复杂,一招不慎便无?路可退啊...... —— 黎月朗父女舟车劳顿,说完正事便回去休息了。 书房里只留下贺池和?云清,云清找出计划表,在?林邑稻的部分用朱笔画了个圈,然后抽出一张新的宣纸,打算开始写林邑稻传播种植的计划。 贺池抓住云清的笔:“王妃,后天府衙才开印。”而且现在?也很?晚了。 云清把笔抢回来:“我先写完,开印之后便能吩咐人去做了。” 贺池的态度却很?坚决,云清上次累病倒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不能让云清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这些天他不在?府中说不定云清就一直这样,贺池越想表情?越冷峻,将笔架上的笔全都握在?了手里。 云清面无?表情?地?转头看?着贺池,贺池强撑着严肃的姿态,眼神却泄露了一丝忐忑。 他也怕真的惹云清生气。 云清突然凑上前,“啵”地?一声轻响。 “我就写一会儿,很?快就好。”清冽的嗓音刻意放得轻缓,像在?示弱。 贺池板着脸,艰难地?维持原则:“最多写两刻钟,本王监督你。” 云清看?着他红红的耳尖,笑着应道: “多谢王爷。” 第55章 郭渡县 次日便?是元宵节, 早晨起来,厨房便?做了热腾腾的汤圆。 白糖桂花馅儿,甜得贺池直皱眉头。 百姓们在?土匪的压迫下死?气沉沉地过了这么多年?, 今年?终于开始有了盼头, 闹元宵的热情空前盛大。 十五忙开张, 大商铺敲锣打?鼓地庆贺,欢呼声甚至都?传到了全是住宅的东城,足见街上的热闹。 黎月朗拎着一个礼盒来到梦溪堂,跟着阿舒走进书?房,云清正坐在?软榻上看书?,起身笑道:“舅舅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黎月朗笑着把手里的盒子放到案上, “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这是我?在?林邑给你买的礼物,上个月你生辰没?来得及赶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云清打?开雕花盒子,里面装的是两块上好的墨锭,光滑细润, 墨香扑鼻, 一块用金粉描了竹林图,一块描了山水明月。 黎月朗笑道:“这是林邑最好的云烟墨,我?想着你没?有用过,便?买来给你试试。” 云清从原主记忆中便?能清楚地探知到他的喜好,自然?知道这是一份极为用心的礼物, 远行千里也记得“他”的生日, 精心挑选了“他”会喜欢的墨锭。 云清笑着点头应道:“我?很喜欢,谢谢舅舅。” 云清把盒子收到书?案后的柜子里, 引着黎月朗坐到榻上,阿舒上了茶,退下去?关好门。 黎月朗左右看看,状若无意地问道:“阿清,王爷不在?吗?” 云清摇了摇头:“王爷去?了营中。” 他见黎月朗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道:“舅舅有话不妨直说,门口有阿舒守着,不会有人进来的。” 黎月朗叹了口气:“阿清,你向来聪慧,舅舅担心的事,你心里定?然?有数。” 他顿了顿,表情转为认真:“黎家护不住你,但你放心,你想做什么,我?们会帮你。” 黎月朗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云清晃眼一看,全是银号里最大的面额,少说也有数万两。 “本来怕你在?王府过得不好,想着多给你拿些银钱傍身总要好一些,现在?看来,这些怕也是不够的,待我?回家禀明你外公,再给你送来。” 云清猛地看向黎月朗,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昨晚便?捕捉到了黎月朗掩藏得很好的愁绪,本以为今天?黎月朗是来劝说他的,云清能理解他身为长辈的担忧,可这些事他却不得不做。 他若不争,他和贺池都?会死?,黎家也难以逃脱。 背后的原因云清没?办法详细说明,他本打?算透露一部分其余王爷对贺池的态度,以此?来解释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却没?想到黎月朗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黎月朗是长子,也是黎家的下一任家主,他既然?这么说,便?相当于黎家表态了。 在?这种事上他们都?能毅然?选择支持云清,怎能不让人动容? 云清不是原主,但他拥有原主的所有记忆,看到黎月朗时自然?地感?到亲切,仿佛那些事也是他亲身所历一般。 他占了原主的身体,本来便?打?算好好扮演好他的角色,保护好黎家,却没?想到收到了那么多来自黎家的温情和暖意。 云清诚恳地道过谢,依然?把他准备好的理由告诉了黎月朗:“……舅舅放心,我?会派人盯紧朝中动向,若是有人想对黎家不利,我?们定?然?会提前阻止,只是他们手段阴损,黎家以后也要多加小心。” 黎月朗点点头:“我?明白,回去?之后便?会吩咐下去?。” 云清最后还是没?有收黎月朗给的银票,却提了一个别的要求。 黎月朗有些疑惑:“你要木匠做什么?” 云清笑着眨眨眼:“以后舅舅就知道了。” —— 郭渡县,位于岳州和宁州交界处,常有行商来往,本就比别处繁华些,恰逢元宵,更是热闹非凡。 酒楼大堂坐满了人,说书?先生正在?说“官府勇斗土匪寨,惩处郭渡黑心商”的故事。 “那李林一家不知从哪听到了消息,连忙便?把金银珠宝搬上了马车,打?算逃往岳州,继续过逍遥日子,眼见就要逃出?城,斜刺里却突然?来了一支队伍!” “为首的大人身手矫健,直接跳上马车将李林抓出?来扔到地上,李林平日里作威作福,哪里受过这种苦,嘴里哀哀痛叫......” 说书?先生当场表演了一段李林被抓时的狼狈模样,模仿得惟妙惟肖。 “好!” “打?得好!” “活该!” 客人们叫好不绝,角落的一桌打?扮低调的商人脸色却不太?好看。 为首的大汉低声道:“走,回去?再商议。” 说的虽然?是官话,却有些奇怪的口音。 一行人在?满堂喝彩中离开了酒楼,回到他们租下的院子。 刚一进屋,便?有人按捺不住性子开口:“大人,怎么办?白马寨被官府端了,那咱们的兵器怕是也……” 为首的汉子皱紧眉,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回去?,这批兵器拿不到了。” “可咱们还交了一万两银子的定?钱......” 话音未落,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众人一惊,拔出?武器便?与来人斗在?一处。 领头的汉子拼杀中怒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找我?们麻烦?” 这伙人一言不发便?开始打?,偏偏身手很好,他的手下已经有三人被擒住了。 门外这时才慢悠悠走进来一个男子,男子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的模样,面容硬朗,身量极高,气宇轩昂。 一张口却满是痞气:“怎么,连你爷爷都?忘了?” 领头的汉子一惊,手上的动作慢了一瞬,手中的刀当即被挑落在?地,他慌乱地又抵挡了几下,终是被擒。 他惶然?抬起头看向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51节 第56章 上元节 黎月朗父女除夕夜时?还在路上, 错过?了黎家今年的团年,贺池则是在屿县剿匪,和云清分隔两地?。好不?容易大年聚在一起, 几人便索性团一个晚年。 云清让人去请程樾, 却被告知他不?在府中, 不?知去了哪里。 云清正想让人去找,贺池拦住他:“阿樾不?爱过?这些节日,不?用管他。” 云清点头应了,却还是让梦溪堂的厨房多备了一份饭菜,让人送去程樾的院子。 晚间,四人一起在梦溪堂用了晚膳。 厨房做了一桌丰盛的团圆饭, 黎月朗拿出给云清和黎风禾准备好的压岁钱发给两人,他看着贺池,却有些犹豫,还是云清笑着道:“还有王爷的呢,舅舅?” 黎月朗从没想过?他竟然会有给瑞王发压岁钱的一天,而瑞王也当真接过?道了谢谢,他看着坐在贺池身边的云清, 眼里若有所思。 云清津津有味地?嚼着鸡腿肉, 觉得今天的饭比过?年那天吃起来有滋味得多。 用过?膳,黎风禾便说要出去看花灯,黎月朗笑道:“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就不?去了。” 黎风禾跟着贺池云清出了门,便主动和两人分开?了。 贺池云清都戴着面具, 虽然这样可以让百姓们认不?出两人, 但是看他们的人想想都不?可能少,黎风禾不?想接受这万众瞩目的目光, 打算自己去玩。 云清不?太放心,每逢这种大型集市便是拍花子下手的好机会,像黎风禾这样穿着富贵的漂亮少女,又独身一人,不?被盯上都难。 贺池做了个手势,然后对她?点点头,“去吧,本?王让人暗中跟着你。” 黎风禾谢过?贺池,然后和云清道过?别,便潇洒地?转身离去。 两人并肩往巷子外走,云清缓缓道:“舅舅今晨还在跟我说,风禾性子野,让他头疼得很。” 贺池道:“她?既然能跟着跑商,肯定?也是舅舅首肯的,这样的性子没什么不?好,起码不?会被人欺负。” 云清点点头,眼里有些笑意:“风禾从小就聪明,抓周抓了个金算盘,三岁开?始认字起就开?始学打算盘,她?于经商一道很有天赋,十三岁时?算盘就已经打得比铺子里的老掌柜还要好。去年祖父给了她?一个铺子让她?打理着玩,谁知道到年底一看,铺子的盈利翻了三番。” 而现?在黎风禾年已十七,别人家的女儿都已经议亲嫁人了,她?却还是整日泡在铺子里或是工坊里,一提到亲事就往她?祖母屋里躲,让黎月朗夫妻颇为头疼。 贺池道:“有志向又有手段,不?如?放手让她?去做。” 贺池因为程昭的关系对于女子的看法?与同时?代?的大部分男性截然不?同,云清笑着道:“希望舅舅能早点想通,不?过?好在舅舅他们虽然觉得风禾离经叛道,但他们心疼风禾,不?会轻易强迫她?。”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主街。 上元节,街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街头路边的花灯扎得又高又大,照亮了封宁的冬夜,暖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映出了一张张笑脸。 上元节是难得的可供未成亲的男女相约游玩的节日,若有喜欢的男子,便将手中的花灯送给对方,若有喜欢的女子,则可以送一支腊梅。 若对方收下了,便是也有意,两人便可互通家门,继续了解。 街上随处可见拿着花灯的年轻男女,姑娘们多是结伴而行,嬉笑耍闹,小娃娃兴奋的欢呼声夹杂在其中,满城似乎都被这样开?心鲜活的氛围填满了。 贺池和云清走在人群中,纵使人潮拥挤,两人的气?质却太过?突出,还是不?可忽视地?吸引了不?少视线。 两人都戴着面具,却也能分辨出高一些的玄衣男子气?质冷淡,连眼风都不?愿意分给旁人,而旁边的青衫男子却不?同,一身温润的文人气?质,即使面具遮着半张脸,也能想象出他是个温柔的俊美公子。 贺池感觉到经过?他们身边的年轻姑娘都盯着云清看个不?停,他心下不?悦,整个人的气?场变得更冷,这下原本?中意他这个类型的也不?敢继续看了,转而盯着云清。 贺池更气?了。 这时?迎面走来一群带着家丁丫鬟的年轻姑娘,中间的粉衣姑娘脸颊羞红,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云清面前,递出了手中的花灯。 许月的声音带着少女的活泼,因为害羞有些紧绷:“公子,小女子看你手中并无花灯,这盏兔子灯赠与公子,望公子切莫嫌弃。” 贺池沉下脸,硬生生忍住拉着云清离开?的冲动,死死盯着粉衣姑娘手里的小兔子灯。 许月本?来也是鼓起勇气?上前的,却被贺池散发的冷气?冻得有些瑟缩,她?捏着灯笼杆的手指用力得发白,却还是固执地?举在云清面前,等他回复。 “多谢姑娘,不?过?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怕是要辜负姑娘的好意。” 清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果然如?想象中那般温润有礼,勾得少女的心弦微微颤动。 许月愣愣地?抬头,却见青衫男子伸手握住了身边玄衣男子的手,笑着举给她?看。 “这便是我的心上人。” 许月似乎透过?面具的眼孔看到了下面温柔带笑的眼睛,她?猛地?收回手,心怦怦直跳,既惊讶于他如?此坦荡地?将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又忍不?住为他的温柔心动。 因为两方的外形都很出众,加上许月那边人很多,不?少人都放慢了脚步关注着这里的情况。 看到云清的动作?,街上倏然一静。 男宠男侍都是上不?了台面的,顶多能算作?男主人的风流韵事,可这两人却如?此光明正大,众人都觉稀奇,索性停下脚步想继续看热闹。 聚集的人多了,便开?始有人猜测两人是不?是王爷王妃,旁边的表哥赶紧拍了一下他的头:“寻常人家都少见这么恩爱的,更别说皇家了,少在这造谣,小心被抓起来。” 提出猜测的人也觉得有道理,听?说王爷脾气?不?好,若玄衣男子真是王爷,那小姐怕是已经被一脚踢飞了。 许月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脸上的羞红更甚,对着贺池和云清福了福身,道了声“抱歉”便抱着花灯跑走了,她?的朋友们连忙带着丫鬟家丁去追。 而站在人群中心的云清则是握着贺池的手,往前走去。 贺池从云清主动握住他的手说这是心上人开?始,紧抿的唇便控制不?住地?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云清掌心柔软,宛若一块上好的暖玉贴在自己手背上,贺池僵着手臂不?敢乱动,怕自己的动作?提醒了云清,回神之后他便不?牵了。 走过?刚才拥挤的人流后,云清还是松开?了手,贺池的手却先于理智行动起来,反握住了云清的手。 云清转过?头,贺池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 云清却忽然停住脚步。 贺池以为他不?高兴了,眼里有些失落,正要松开?手,云清却用没被抓着的那只手指了指旁边摊铺上挂着的小狗花灯。 “王爷不?送我一盏花灯吗?” …… 林瑾和林羽两兄弟也在街上看花灯。 土匪都被剿灭后,宁州大营便封锁得不?像之前那么严,林羽终于寻到机会出来找哥哥,才知道林瑾竟然考进了府衙,在王妃手下做事,这会儿正在别县主管修路的事宜,不?在封宁。 林羽扑了个空,却十分高兴。 林瑾直到过?年才回来,两兄弟相聚,这半年两人都有不?同的际遇,迫不?及待地?要告诉对方。 今日上元节,宁州大营准假,林羽便出来和林瑾一起过?节。 林瑾知道小孩子大多贪嘴,林羽平日里在大营也吃不?到什么零嘴,便带着林羽从街头吃到巷尾,吃了个肚皮滚圆。 街上的人逐渐没那么多了,林羽咬着糖葫芦左看右看,突然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林瑾也看到了前面两个男子并肩而行的背影,他反应过?来便想上前行礼招呼,却被林羽一把拽住:“哥你干嘛?” 林瑾看着周围的行人,压低声音道:“去给王爷王妃打招呼啊。” 林羽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哥:“哥你这样是升不?了官的。” 林瑾皱眉:“我只求为王妃办事,为百姓办事,不?在乎官职大小,再说你怎么知道哥哥升不?了官……” 林羽把最后一个糖葫芦塞进林瑾嘴里,堵住了他的絮絮叨叨。 他转过?头看着前方。 王爷和王妃挨得很近,两人都是宽袍大袖,仔细看却能看到他们交握的手,王爷提着一个小狐狸花灯,王妃则是提着一个小狗花灯。 他抬头时?正好看到王爷转头看王妃的侧脸,嘴角是勾着的,是他们从没见过?的笑容。 林羽忍不?住感慨,王爷和王妃感情真好啊…… 哥哥真傻啊。 …… 望月楼,程樾靠躺在屋顶,举起酒坛遥遥一敬,仰头灌下一大口酒。 平日里总是风流带笑的狐狸眼一片沉凝,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 次日,黎月朗便带着黎风禾前来辞行。 云清挽留,黎月朗笑道:“我们离家太久,是得回去看看了,阿清若是有事定?要写信给我,舅舅有时?间就来看你。” 黎风禾也道:“表哥保重,以后若是再有这种差事尽管交给我,我保证给你办妥。” 少女笑得明亮又自信,云清便也笑着点头应道:“好,以后就劳烦风禾了。” 云清早就让阿舒准备了给黎家众人的礼物,此时?便交给黎月朗,让他一道带着回去。 至于买粮的钱和酬劳,云清给了一次,黎月朗坚决不?收,还是贺池出马,他才勉强收下。 贺池和云清一起在门口送别了黎家父女,云清传见了农事官,贺池也需要去宁州大营,两人便在府门前分开?。 农事官一共有四名,再次被召集到王府,都摩拳擦掌地?等着王妃给他们分配新的差事,谁知见到云清后,云清却先让他们把自己观察记录的作?物手册拿出来给他看。 几人虽然被要求带上册子时?就知道云清大概会看,却都以为云清只是例行检查一下,没想到他竟然一照面就让他们呈上去,十分重视的模样。 几人脸上都有些慌张,观察记录作?物生长?情况的事十分无聊,他们想着反正之后只要交出一本?能用的册子就行,不?拘是谁写的,便没太放在心上。 观察作?物哪里需要这么多人?他们一心等着云清给它们派更大的差事,好一展身手。 谁料云清竟然这么看重,几人悔不?当初,忐忑不?安地?低着头。 云清翻开?众人呈上来的册子,他看书?一向快,翻得书?页哗哗作?响,几人便又放下心,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下一瞬,云清放下四本?册子,捡出其中皱巴巴的那本?,“陈乐生,这些就是你观察记录的东西?” 陈乐生连忙行礼应道:“是,是臣亲自观察记录的。” 他脸上臊红:“臣没想到现?在要呈给您看,记得十分潦草,很多东西是臣为了方便记录自创的,望王妃允许臣回去整理一版,重新呈上来。” 其余几人有些幸灾乐祸,陈乐生是跑农庄跑得最勤的,他们之前借过?陈乐生的册子,本?来想借鉴一下,谁知跟上面记得鬼画符似的。 他们都看不?惯他明明没记什么有用的东西,却做出勤快的样子给人看,今日见他被王妃揭穿,心里都觉得爽快。 谁知云清下一句话却是:“陈乐生今日起晋为司农,你们三人听?他差遣。” 三个农事官当即便傻了眼。 陈乐生脸上羞愧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也愣怔在原地?。 第57章 龙骨水车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52节 云清把看完的册子放到桌边, 示意几人拿回去。 陈乐生这才如梦初醒般,连忙跪下谢恩。 云清道:“马铃薯大约下个月便会成熟,种植手册的事, 便交给陈大人了。” 陈乐生难掩喜色, 干劲十足地应了。 云清看着犹有?不服之色的三?人:“你们既觉得此事无用, 如此敷衍,不如便把位置交给愿意做这件事的人。” 三?人大惊失色,连道不敢,他们没想?到只是一件事没做好,竟然会丢了乌纱帽,哪还顾得上嫉妒陈乐生, 连忙求饶。 云清道:“你们既知同一片地产出的粮种有?好有?坏,那你们可?知为何会如此?” “不同的土地种同样的种子,最?后得到的粮食也有?好有?坏,仅仅是因为土壤肥沃与否吗?” “若这些问题你们都回答不出来,那你们凭什么不去好好观察?” 三?人被云清问得脸色发白,这才明白让他们去观察作?物生长情?况的用意,并不只是为了那本?种植手册。 云清接着道:“你们可?有?想?过, 除了以肥沃程度来区分的上中下等田之外, 还有?别的分类方法?每种土地最?适合种的作?物是哪种?若一直选取良种进行培育,年复一年,是否能得到加倍优质的粮种?” 大瑜其实已经有?了良种的概念,只是对于土壤的了解和繁殖良种的方法认识还不够深入,云清要做的, 便是把方法和理念交给他们, 让他们去研究。 几人面上都若有?所思,陈乐生也露出醍醐灌顶的神色来, 云清见状便道:“你们尽管去做,只要能有?新的发现甚至育出良种,均重?重?有?赏。” 云清紧接着又给他们介绍了包含统计分析法、观察法、对照实验法在内的几种方法,听完之后,几人脸上的神情?全都变了。 这些方法他们闻所未闻,云清给他们指出了新的方向?,若真能有?所成就,升官晋爵,乃至名留青史……几人越想?越激动,看着云清的眼神都是炙热的。 陈乐生兴奋得红光满面,不忘行礼道:“多谢王妃教导。” 三?名农事官回过神,连忙认错:“臣等辜负王妃用心,以后定会百倍弥补回来,定不让您失望。” 云清没再多说?什么,只留下了陈乐生,让三?人退下,三?人松了口?气,连忙行礼告退。 …… 次日,陈乐生带着父亲和兄长来到了王府。 昨日王妃让他找几个信得过的手艺好的木匠,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了家中父亲兄长都是木匠,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手艺好,他怕王妃怪他徇私,王妃却直接让他今日将人带来。 陈家父子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平民?百姓,两人都是本?分老实的手艺人,虽然陈乐生在官府办差,他们也从不仗着这个身份做什么,突然被叫进王府,两人都诚惶诚恐,唯恐说?错话?做错事给陈乐生惹来祸事。 三?人进了书房,陈家父子丝毫不敢乱看,连忙跪下行礼。 很?快他们便听到一声“起”,嗓音和缓,听起来便觉得对方是一个温和的人,两人却不敢放松,垂着眼等吩咐。 云清拿出几张图纸,对陈家父子道:“这几个农具你们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云清现在已经找到了高产作?物,要达到粮食增产的目的,首先便是要栽培出足够多的粮种,让宁州百姓都能用上,除此之外,灌溉、施肥等都是能显著提高产量的手段。 大瑜的百姓普遍都有?浇水灌溉的意识,只是灌溉的工具却跟不上,村民?都要自己?去打水灌溉。 在这个时代,更先进的取水工具还没有?发明被出来,百姓们普遍用的是桔槔,取水非常费力,取上来后也只能一趟趟挑水浇灌。 不是没人有?过引水灌溉的想?法,却经常会受到地势的制约,沟渠的地势往往比农田低,水便引不过来,尤其是在干旱时,水位往往更低。 云清前些时日画的便是龙骨水车和高转筒车的图纸,龙骨水车可?连续取水,很?大程度地提高效率,高转筒车则可?以低水高送,将筒车送出的水倒入木槽,便可?引到田间灌溉。 云清想?让他们做的,便是将在春播前这两种灌溉工具尽快做出来,让百姓们今年种地都能用上。 陈家父子应声上前,看着云清摆出来的图纸便是一惊。 构造图纸是用炭笔描的,极为精细复杂,光是龙骨水车云清便画了两种,一种是使用人力或畜力的,另一种则是用水力带动的。 他们不识字,平日里也不用画什么图纸,东西怎么做都在脑子里,他们看过别人的图纸,却从没见过这么精细的,两人被这样精细的图纸吸引,也忘了害怕,仔细琢磨起来。 云清画了简单的使用示意图,但这几种工具却也是明显超越大瑜百姓的认知的,陈乐生半晌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道:“王妃,这是汲水的工具吗?” 云清点了点头?,陈乐生正欲再问,那边陈老汉却已经惊叹起来了:“妙哉!妙哉!” 他激动得使劲拍了两把陈老大的肩膀,一抬头?想?说?话?时才猛地记起自己?是在书房,陈老汉脸一僵,赶紧就要跪下认罪,云清却止住他的动作?:“陈木匠可?是看懂了?能做出来吗?” 陈老汉连连点头?:“看懂了,能做。” 说?起自己?擅长的东西,他总算没了之前的瑟缩,怎不住赞道:“实在是太巧妙了,竟能如此设计,让低处的水流往高处。” 陈乐生到底是多少接触过一些木工活,这会儿也看明白了,他想?的问题比陈老汉要大得多:“此物配合上引水沟渠,用于灌溉农田实在是事半功倍,王妃大才!” 云清笑了笑:“能做出来便好,那此事便交予你们二位,一个月可?以做出来吗?” 陈老大看了看陈老汉,陈老汉硬着头?皮道:“一个月怕是不够。” 云清道:“那便找帮手,你们需要多少帮手让陈大人去寻。” 陈老汉想?了想?,若人手足够,一个月或许能做出来,便咬咬牙应了。 云清道:“二位放心,官府不会亏待你们。”他话?音一转,“只是不管是你们二位还是寻来的别的木匠,都不能把图纸记下来卖给别人,陈大人,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云清一旦收起笑容,气势便让人不敢直视,陈家父子顿时被吓成了鹌鹑,连道不敢。 陈乐生也神情?一凛,连忙应是。 此事若不禁止,恐怕等水车做出来后很?快便会有?商人把图纸卖向?别的州县,若被有?心的官吏注意到,产生了把这个发明农具的功劳据为己?有?上报朝廷的想?法,必会派人来宁州探查,那宁州的情?况便瞒不住了。 纵使宁州的情?况总会传到京城,也是越晚越好。 —— 把紧急的事处理完后,云清便打算亲自去一趟矿场。 那日他和贺池说?的话?自然是有?根据的,他从铁官那里了解到,大瑜现在大部?分铁矿场用的都是前朝发明的炒钢之术,即将铁矿石冶炼成生铁水,再炒炼成钢。 这项技术比起之前的冶铸技术来说?已经是一项十分重?大的突破,生产出了更多的钢用于战争和农业等生产活动。 只是通过炒炼得到的钢杂物较多,质量不高,除非耗费大量人力,通过反复地加热折叠锻打,才能得到优质的百炼钢。 百炼钢成本?高,因此军营里的兵器大部?分只是普通的钢。 而云清要教给周武的灌钢法,则可?以大批量生产出高质量的好钢,让贺池手下的兵人人都能用上好兵器。 云清对外声称要去看看各地新路的修建情?况,将州府的政务交给贺池,让钱佑才和江净百分担其中琐碎的部?分,便收拾行囊打算出发了。 这晚贺池在梦溪堂用过晚膳,清口?茶都喝了两盏,还是坐得四平八稳,丝毫没有?要回主院的意思。 云清放下茶盏,对屋里的下人道:“都下去吧。” 贺池表情?冷静,眼角余光却在悄悄瞥他,像是在观察他有?没有?生气。 云清好气又好笑,昨日贺池知道他要去白马寨,便打算让他带走王府的全部?亲兵。他自然不肯,贺池虽然自身武功高强,但也需要有?人保护,毕竟如果真遇到危险,对方也不会一个一个地上。 王府亲兵个个身手极好,徐九更是贺池的左膀右臂,哪怕贺池说?明他会从宁州大营调人过来保护,云清也始终没有?松口?同意。 最?后贺池冷着脸留下一句“反正王妃若要出巡,必须带着他们”便离开?了梦溪堂。 云清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不想?和他生气,头?疼了半夜该怎么说?服他,结果今日徐九就按照云清的要求点了五十名州兵五十名亲兵,拿着名单让云清过目。 云清:“……” 到了晚间,贺池若无其事地来用晚膳,云清一直没有?开?口?,贺池便也没说?话?,两人一直沉默到现在,气氛也越来越奇怪压抑。 云清站起身,贺池瞬间便收回视线,佯装无事地抬起茶盏,垂眼饮茶。 他昨天回屋后就后悔了,他本?意不是要凶云清,他也不想?和云清闹别扭,但是云清的身份摆在这里,出巡也是众人皆知的,他害怕云清真的遇到危险。 只是他忽略了云清也有?自己?的判断,自己?应该尊重?他的决定。 他应该是生气了……贺池用舌头?磨了磨左边的尖牙,正想?开?口?,脖颈间却被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轻轻拨弄了一下,云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王爷将这个玉坠给我吧。” 长大之后从没有?人碰过他的脖颈,贺池只觉得一股麻痒顺着脖子流进心间,他尚未从心荡神摇的感觉中回过神,便被云清的话?打入冰窟。 他脑海中嗡了一声,寒意顷刻之间涌进四肢百骸。 贺池握紧拳,脑海中瞬间转过无数疯狂的念头?。 下一瞬,云清摊开?手伸到贺池面前:“我用这个和你换好不好?” 贺池下意识低头?看去。 白净修长的手掌正中,躺着一个漂亮的小狐狸玉坠。 第58章 玉坠 贺池怔怔地?着云清手心的玉坠, 短短几瞬他的心情便从谷底飞到?了天际,一时还有些发懵。 见贺池一直没有动作,云清脸上的笑容顿了顿, 以为?他不想要, 正想收回手, 贺池却像是突然被惊醒般有了动作。 他一把握住云清的手,连同玉坠一起包在掌心。 他握得很紧,像是生怕云清反悔:“换,本王要换的。” 云清笑了笑,动了动被他握住的那?只手示意:“那?王爷先放开。” 贺池看着云清的笑容,手上忽然用?力, 云清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贺池拉得坐在了他旁边的榻上。 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云清挑眉:“王爷这是做什?么?” 贺池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伸手取下了自?己脖子上的玉坠,亲自?给云清戴好。 他的手指划过?云清颈间细嫩的肌肤,把吊坠塞进衣服时,他看到?了云清脖子上的那?粒小痣, 眼神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大婚那?日喝合卺酒时他便注意到?了这一粒痣, 那?时他只觉得这颗痣无端地?碍眼,现在他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一种强烈的念头?驱使?着他,让他伸出?手去试拭,是不是真的能擦掉...... 贺池匆匆撇开眼,他给云清整理好衣领, 然后伸手从云清微微拢起的手中拎着绳子取出?了小狐狸玉坠。 他正要给自?己戴上, 云清却一伸手握住了小狐狸:“我来给王爷戴吧。” 贺池从善如流地?松开手,云清拿着玉坠凑近贺池。 贺池要比云清稍高一些, 云清凑过?去时他也配合地?低了低头?,两人的姿势便仿若交颈。 云清的呼吸打在贺池耳侧,他垂下眼便能看见云清脖子上的那?颗小痣,贺池骤然僵了身子。 云清戴好玉坠,一抬眼便看见了贺池耳根的红意,云清的眼里?闪过?狡黠的笑意,他凑近贺池的耳朵语气轻缓地?道:“王爷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贺池呼吸一滞。 下一瞬,他侧过?头?,狠狠地?堵住了云清的唇。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53节 贺池碾磨轻咬着云清的唇肉,像是想惩罚他每一句话都这样?强烈地?牵动自?己的喜悲。 可最初的冲动褪去后,却又舍不得弄疼他,换成了轻柔的舔舐。 云清闭上眼任他施为?,因为?他的动作又想起了前世邻居养的那?只叫做十?一的德牧。 又舔又咬的,和十?一一模一样?。 良久,贺池才放开云清,云清睁开眼,眼里?水雾迷蒙,氲着好看的笑意。 贺池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他揽在云清腰上的手箍得很紧,说出?的话一字一句砸进云清的心间:“王妃,保护好自?己,你一定不能有事。” 云清愣了一瞬,很快被腰间的手臂勒回神。 云清看着贺池的眼神,安抚地?伸手握住他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认真地?应下他的话。 “我会?的,别担心。” —— 次日,云清从封宁出?发,前往宁州各县巡视。 消息传出?,各县的县令都立即对手下的人耳提面命,所有人都拧紧了皮等?着王妃驾临。 只是众人左等?右等?,却什?么也没等?来。 王妃过?了于华县之后,便像是失去了行踪一般,再听不到?半点消息。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王妃大张旗鼓地?出?发,居然又转为?了暗访,众人不知王妃的用?意,便只能加大力度约束好手下的人,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云清一行却早已扮作商队往屿县的方向行去,现在宁州的土匪已被荡清,宁州境内来往的商队便多了起来,云清一行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一路走来,虽说刚刚开春,很多田地?都空着还没开始春种,却也能明显地?看出?荒废的土地?不算少,宁州这些年?来天灾人祸,人口减少难以避免,百姓们虽然现在已从匪祸中被解救出?来,之前土匪抢掠的后果却仍然无法消除,许多百姓还面临着今年?无粮下种的困境。 云清肩上的担子,比他想象中还要重。 到?了屿县附近,云清等?人没有进城,直接绕过?县城去了白马寨所在的山林。 剿匪那?夜的满地?尸首已经清理干净,寨子却也彻底废弃了,整个寨子便是在白天看上去也显得阴气森森,更别说晚上。 配合上这里?的情况,闹鬼的传言听起来竟十?分可信。 贺池这次拨来的人全都参加过?上次剿灭白马寨行动,知道这里?的秘密,一行人熟门熟路地?领着云清进山,他们清晨上山,到?矿场时已是下午。 去矿场的路上有哨岗,若是当真有误闯山林的百姓,他们便会?将人打晕,悄无声息地?送下山。 这样?的事发生过?几次之后,山下的百姓便开始传闻上山会?遇到?鬼打墙,千万去不得,配合上闹鬼的传言,那?些因为?各种原因非要上山的村民也终于消停。 薛棋前来拜见,云清没让他宣扬自?己的身份,直接去了冶铁场。 冶铁场烧着炼铁炉,温度比外面高了许多,干活的汉子们衣着单薄,额上却仍沁着汗水。 有人在炼铁炉边不停搅拌,一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监工指挥,陪同在云清身侧的薛棋小声道:“王妃,那?便是周武。” 众人不知云清的身份,但见薛棋都在他身侧陪同,也猜到?了大概是某位大人,工人们怕大人挑剔他们手里?的活,屏息凝神干得越发仔细,周武则是当两人不存在,自?顾自?指挥众人炒钢。 云清看过?一圈之后,便先回了营地?。 薛棋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住所,山里?的条件比较简陋,薛棋本来担心云清不能适应,云清却什?么都没说,只让他晚间叫周武来见。 周武来得并不情愿,耷拉着眼皮,臭着张脸。 他不知道这新来的大人是做什?么的,反正不管是做什?么,最好别不懂装懂地?对他的冶铁场指手划脚。 谁知云清开口第一句话就精准地?命中了他的雷区:“周铁工,我觉得你们炒炼出?来的钢制成的兵器不够好。” 周武当即便顾不得云清是什?么身份了,他横眉怒目道:“那?大人便去找一个能制出?更好的兵器的人便是。” 云清挑了挑眉:“我只是听说有人制出?的刀,能斩铁甲三?十?札,周铁工难道不会?吗?” 周武斩钉截铁道:“绝不可能!” 云清笑了笑:“我听说那?人所用?的方法,是将生铁和熟铁一起加热,生铁融化之后渗进熟铁,再加以冶炼锤打,便能得到?品质上好的钢。” “然后再以硬度高的钢做刀刃,以韧性高的熟铁做刀背,如此不仅能节约钢材,锻造出?来的刀兼顾锋利且不易折断,再加上特殊的淬火之法,便能得到?上好的兵器,也就是我所说的,能斩铁甲三?十?札的神兵利器。” 周武本来满心不忿,觉得云清是来找茬的,估计着云清的身份忍着脾气没有转身就走,却也皱着眉并不想听他的胡说八道。 可他听着听着,心里?一琢磨,突然觉得云清所说之法似乎也并不全是胡诌。 这种方法闻所未闻,初闻觉得荒诞,可他听进去之后,又仔细思量了一番,竟觉得颇有道理。 他冶铁多年?,自?然知道熟铁渗碳能做成钢,而生铁则是含碳过?多,需要脱碳才能制成钢,却从没想过?用?生铁渗淋熟铁,将生铁中的碳渗入熟铁来制钢。 他恍若醍醐灌顶,之前怎么就没能想到?这一点?!! 周武眼睛发亮,看起来恨不得马上跑去起炉炼钢,他想起刚才云清的话,连忙追问道:“特殊的淬火之法是什?么?” 他语气急切,言行堪称无礼,云清却不在意,他答道:“动物尿液冷却得快,在器物温度较高时使?用?;动物油脂冷却得慢,在器物温度较低时使?用?。” 其实周武早先便发现了使?用?不同的水对淬炼出?来的铁器有所影响,他尝试使?用?各种水,却从没有往这两样?东西上面想过?,而且还是先后用?两种不同的淬液来淬炼! 周武听得心潮澎湃,他对云清的态度当即就变了,他不太熟练地?挤出?个笑来:“大人,小的明天便试试,还望大人能多加提点。” 云清道:“我只知方法,能不能做出?来还是得看周铁工的。” 周武狂妄地?一挥手:“我做不出?来,这大瑜也没别人能做了,大人不吝交给小的这个方法,小的定当竭尽所能。” …… 与此同时,封宁城。 贺池每天都关注着云清那?边的消息,知道他平安到?了矿场也略微放下心来。 他挥退暗卫,正准备出?发去大营,程樾却拿着一封密信匆匆来了书房。 贺池拆开信封,纸上的字龙飞凤舞,把整张信纸占得满满当当。 “今日戌时,望月楼采芳阁,请王爷一叙。” 第59章 铸刀 贺池把信纸递给程樾, 程樾接过来一看,转瞬之间便有了?猜测:“是崔鸿?” 贺池点头,剿灭白马寨截下那批兵器之后, 他们便一直防着从白马寨买兵器的海寇找上门, 岳州和宁州相邻的几个县都有暗线盯着。 郭渡县发生的事几日前?就被报到了?贺池这里, 暗线的情报说明他们次日便带着那伙海寇离开郭渡县往岳州去了?,他们那时便猜测劫走?海寇的极有可能是崔鸿的人。 崔鸿是岳州守将,前?朝战乱频起,海寇趁虚而入,岳州一带的百姓常年被劫掠侵扰,后来承安帝建立新朝, 在岳州设立边防营,派了?将领镇守。 只?是海寇在岳州一带作乱多年,对岳州极为?了?解,又加上海寇经营多年安插了?不少奸细,边防营抗击海寇的效果一直不好?。 直到十八年前?崔鸿接手了?这个烂摊子。 新朝建立时,朝中封赏了?一大批有功之臣,崔鸿那时在军中只?是一名小将领, 加官晋爵自然轮不到他, 连口汤都没分到,没想到几年后前?头那些显耀的大官倒了?几个,他们这些小将反倒是被提拔起来了?。 崔鸿不喜朝中勾心斗角,景序六年春,自请戍边, 来到了?岳州。 接手岳州边防营之后, 仅仅花了?三年时间,他便肃清乱象, 屡败海寇。 传言崔鸿手段狠戾,抓到的海寇没有能活下来的,在岳州沿海一带,崔鸿是让海寇闻风丧胆的存在。 海寇既然敢和白马寨做武器生意,崔鸿不可能没有察觉,他会带人追到宁州也在贺池的猜测之中。 贺池是藩王,崔鸿不经上报随意进出?宁州本就是逾矩,不多做停留才正常,没想到崔鸿竟是放了?个烟雾弹,喃風睹嘉直接来了?封宁。 …… 望月楼位于城南,不仅可以饮宴作乐,还?有乐师弹奏雅乐,在文人雅士之间颇受欢迎。 望月楼高三层,是城中最高的建筑,采芳阁位于顶楼的东南角,是楼中最大的雅间,晚上推开窗便能将整个封宁城的夜景尽收眼底。 崔鸿姿态闲散地坐在窗边的榻上,一手握着酒杯,小几上的望月春已经喝了?一半。 采芳阁的门被推开,崔鸿听到动静转头,看清贺池的模样后挑了?挑眉。 他站起身,抱拳行礼:“崔鸿见过王爷。” 贺池神?色冷峻:“崔将军不在池县镇守,擅自带人闯进封宁,可有将本王放在眼里?” 崔鸿俊朗的脸上拗出?一个无奈的愁苦表情:“臣只?是为?了?追击海寇,怕他们逃脱后伤害宁州百姓,事急从权,这才没来得及事先请示王爷。” 不待贺池回应,崔鸿又另起了?一个话头:“只?是没想到王爷深藏不露,为?祸宁州多年的山匪王爷只?用了?半年便剿灭了?,朝中怕是无人知道王爷如此善战。” 他摇头叹息道:“实在可惜。” 贺池瞟了?他一眼:“天?下人皆知本王是个纨绔,不过是本王手下的亲兵厉害,崔将军倒也不必这样拍本王的马屁。” 崔鸿噎了?噎,没料到贺池竟然也是胡搅蛮缠的一把好?手,他识趣地换了?话题:“臣听说王爷亲自带人剿灭了?白马寨。” 贺池点了?点头,并?未否认。 崔鸿紧接着道:“据我们抓到的海寇供认,他们去年从白马寨买了?一批兵器,十分好?用,后来便又订了?一批,约定好?正月十八交货,白马寨的人却迟迟不来,他们这才忍不住跑来要说法?。”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观察贺池的表情,然后才道:“王爷剿灭土匪之时可有发现?异状?” 贺池想都没想便道:“没有。” 崔鸿:“……” 这性子,不愧是那人亲生的。 崔鸿扬起假笑:“既然如此,那臣便向王爷请示,带人去屿县山里看看。” 贺池被气笑了?:“崔将军擅自进入本王封地便算了?,如今还?要带人去搜山,将宁州当作什么地方?” 崔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混不吝道:“那王爷便上报朝廷治臣的罪好?了?。” 贺池冷冷和他对视,半晌后,崔鸿终是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表情:“王爷剿灭匪徒,没让新一批武器落入海寇手里,臣和手下的将士都十分感激。” 贺池冷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崔鸿道:“如果臣没猜错,白马寨应是找到了?一座铁矿,就在他们山里,臣不管王爷想做什么,这都和臣没关系,也不会多嘴告诉别人,但是王爷,池县的守军缺兵器。” 贺池看着他,没有说话。 崔鸿咬了?咬牙:“臣出?钱买,你给我算便宜点就行。” 不知是不是这白马寨的铁矿要比别处的好?,上次交战他便发现?了?,海寇用的刀比他们的更好?,他们把刀拿回去找铁官,铁官却说做不出?来。 贺池依旧没开口,房中便一时沉默了?下来。 半晌,贺池才道:“要多少?”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54节 崔鸿眼也不眨:“刀一万,箭头三万。” 贺池冷笑一声,起身便想走?。 崔鸿当即改口:“刀三千,箭头一万,不能再?少了?。” …… 屿县矿场。 云清翻了?个身,山林里时不时传来两声野兽的嚎叫嘶吼,在沉冷的夜里听起来越发渗人。 山里湿冷,他没让人点炭盆,这里全是木头房子,烧起来就全完了?。 云清裹紧棉被,被窝里的三个汤婆子散发着暖意,在这深山的冷夜里,这样的温暖显得尤为?难得。 幸好?出?发前?贺池特意让人给他的行李里面塞了?汤婆子,不然他不知该有多难熬。 云清踩了?踩脚边的汤婆子,有点想贺池了?。 想念这种情绪对云清来说有些陌生,他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需要想念的人了?。 那些日夜思念却没有回应的日子对他来说是需要尘封在角落里慢慢褪色的记忆,他那时拼命地学习、读书,企图找到自己不被选择的原因。 可他看了?那么多书,却始终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直到他不需要答案,也不再?会想念。 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感情中,可人生的走?向总是超乎预料。 现?在他的思绪全然被另一个人占满,他再?度尝到了?想念的滋味,却一点也不苦,是甜的。 即使没有电磁波能让相隔百里的两人诉说心声,他却笃定地知道,那人也在想他。 云清亲了?亲小狗吊坠,闭上眼沉沉地陷入梦乡。 梦里不再?有无休止的争吵,是松子糖的味道。 …… 次日,云清起来时矿场上的人早就已经开始动工了?。 云清吃过早饭,便来到了?铸铁场,众铁匠正忙着把之前?造来卖海寇的刀融了?重铸,这一批兵器数量多,没有用百炼钢的工艺来锻打?。 据薛棋说,周武不仅在冶铁场说一不二,这些铁匠也不敢忤逆他的话,因为?周武不仅会冶铁,锻造兵器也是一把好?手,铁匠们都想跟他学手艺,他却一个也看不上。 云清来到冶铁场时,周武正对着刚炼出?来的一炉钢沉思。 周武昨晚兴奋得一晚没睡,思索了?一整晚,天?色刚亮起来一点他便急不可耐地叫人起来按照他昨晚想出?来的方法?开炉炼钢。 这会儿钢是练出?来了?,却不够尽如人意。 云清进来他也没发现?,皱着眉盯着炼出?来的钢。 云清出?声道:“周铁工,可是昨日的方法?不可行?” 周武这才发现?云清,他恭敬地行过礼,然后应道:“禀大人,这法?子绝对可行,只?是小的第一次尝试的结果不尽如人意,还?需再?多多钻研一番。” 云清点头让他去忙,不必在意自己。 周武便也不再?纠结,他指挥众人:“再?来,按照刚才的方法?把生铁放在熟铁上面,这次把炉子用泥封起来再?试试。” 云清眼里露出?赞赏,难怪周武敢说出?那样狂妄的话,现?在看来,他对冶铁之法?的研究想来确实是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要深刻的,竟然这么快就能根据变量做不同?的尝试。 这些工艺能够一次次进步突破,都离不开工匠不断尝试不断探索的精神?,这也是云清没有一开始就把所有的知识都一股脑填鸭式地塞给周武的原因。 周武不停地尝试,等第三日开炉之时他终于惊喜地发现?,这次炼出?来的钢品质有了?明显的提升,比炒钢之法?炼出?来的钢质量都要高得多! 周武喜出?望外,当即便开始铸刀,他让人准备好?了?动物尿和动物油,按照云清所说的方法?进行淬炼。 他也顾不得铁匠们都围在周围光明正大地围观了?,全身心都沉浸在了?锻刀这件事上。 等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周武看着这把刀眼睛发亮,这刀比他前?半辈子铸造出?来的刀都要好?! 周武兴奋地带着刀来到了?云清的住所。 云清说的是能斩铁甲三十札,他们做的铁甲不多,便用之前?的废铁片来代替,云清叫来薛棋,把刀递给他。 薛棋一见刀的锋芒便知这是把好?刀,他沉住气,先用了?之前?造的刀,只?砍下去十六札,然后才换成新造的刀。 他握住刀用力往下一砍,他自己最先感觉到了?不同?,手下的铁片像是忽然变软了?一半,瞬时之间,三十张铁片都被斩断,而他手里的刀则是丝毫无损。 薛棋眼中放光:“王妃,这便是新造的武器吗?” 周武比他还?激动:“大人,成了?,真的造成了?!”他手舞足蹈,能造出?这么好?的刀,他便是现?在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云清神?情镇定,他笑着道:“是,以后大伙儿都会有。” “周铁工炼钢有功,重重有赏。” 周铁工也是现?在才知道云清的身份,他实打?实地拜了?下去,真心诚服:“小的多谢王妃。” 薛棋先行退下,云清留下周武,又给他讲了?几种别的工艺。 除了?极为?先进的苏钢法?,还?有能大大提高鼓风效能的水排技术,以及生铁淋口的工艺等,周武边听边琢磨,目光越来越炙热。 最后,云清把自己记录这些技术的小册子交给周武:“周铁工,冶铁场便交给你了?。” 周武小心翼翼地将册子收好?,恭敬地应道:“王妃尽管放心,小的定会为?您炼出?大瑜最好?的钢,铸出?最好?的兵器。” 第60章 王府宴会 封宁城。 贺池每天往返于王府和大营, 忙得不见人影。 这日,钱佑才在府中举办寿宴,邀请贺池参加。 贺池等?到寿宴快开始时才去, 宴席上大多都是宁州的官吏, 还有一些本地的富户, 有贺池在,众人都很?拘束,贺池让人赏赐了不少东西,没待多久便准备离席。 钱佑才自是要亲自送他出府,两?人走到花园时,却正好碰到一个身着藕色衣裙的少女带着丫鬟从另一侧款款而来。 孙莺儿见到贺池眼睛一亮, 她盈盈一拜,嗓音活泼轻快:“莺儿见过王爷。” 这里是前院,按理来说不该碰到女眷,钱佑才看了看孙莺儿主?仆身后,没有见到自家?引客的下人,心下便有了思量。 他头疼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前些日子, 衙中实?在缺人主?事, 他便向王妃请命让张遇维的副手孙奇胜暂代通判,孙奇胜虽然处事油滑,为官多年却也有几?分手段,总算分担了一些他的压力。 孙莺儿是孙奇胜的小女儿,前几?日孙奇胜便和他提过, 自家?小女儿倾慕王爷, 想请他探探王爷的口风。 钱佑才也琢磨着,贺池府中只有云清一位男王妃, 连个传宗接代的侧室或者侍妾都没有,这件事的性质和之前送舞女不同,他便没有一口拒绝。 谁知他还没考虑好,孙莺儿就如此?大胆地直接找到了王爷跟前。 他看着贺池,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贺池的脾气他算是百官之中领会得最深的,因此?虽然他在众官面前能绷得住,心底里对贺池却是敬畏的。 贺池脚步不停,目不斜视地略过了请安行礼的孙莺儿,往院外走去。 一声“起”字又?低又?沉,透露着和他外表极为相符的冷酷和漠然。 钱佑才抽了抽嘴角,一边庆幸自己没有答应说和亲事,一边在心里猜测贺池难不成真是个断袖,落莹那种娇媚的舞女不喜欢便算了,大家?闺秀他也不愿多看一眼。 贺池腿长,步子迈得大,没一会儿便走出老远,钱佑才顾不得再腹诽,连忙捧着肚子小跑着跟了上去。 孙莺儿站在原地,咬着嘴唇看着贺池的背影,心有不甘。 ...... 二月十九,瑞王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今日是瑞王的生辰,宁州府衙的官吏全都来到王府为王爷庆贺,地方县官也派了下人送来贺礼,封宁城中办起了集市,热闹非凡。 官吏们都带着家?眷前来,打眼一看,席上竟是坐了不少未出阁的闺秀小姐,且都盛装打扮,个个娇嫩艳丽。 许芸往主?位上看了一眼,这些时日韵华绣房接了不少急单,自从王府要举办宴会的消息传出后,城中的贵女都在忙着准备衣裳首饰。 王府中没有女眷,谁都想先嫁进来占住头一份的恩宠,说不得便能先诞下孩子,站稳脚跟。 王妃这段时日又?恰好不在城中,许芸有些担心,怕王爷真的看上谁纳入府中,王妃回来后会伤心。 她心明眼亮,自是能看出王妃对王爷的情谊,只是自古有权有势者,又?哪里来的专情…… 贺池坐在主?位,眼神都没往坐席上扫,百官庆贺,他也时不时举杯回应。 酒过三巡,孙奇胜站起身,对贺池拱手道:“王爷,小女孙莺儿听闻王爷剿灭山匪的事迹之后十分钦佩,特?地学了一只剑舞,向您祝贺。” 贺池向这边瞥了一眼,点了点头。 孙莺儿从孙奇胜身后站起身,低头向贺池行了一礼,便随下人前去准备。 没过多久,她便换好衣裳拿着剑回到了宴上。 琴师奏乐,孙莺儿随之起舞,她穿了一身窄袖衣裙,披帛缠绕固定于肩上和手臂,配合她舞剑的动作飘逸飞舞,煞是好看。 众人看得入神,其余贵女都暗中绞紧了手帕,这孙莺儿,当真是豁得出去。 上首的贺池却在看着手中的酒杯出神,云清月初便从屿县启程回来了,只是路上他又?去了几?处正在修路的地方巡视,耽搁了不少时间,今天晚间才到绿水县,估计还要两?日才能回来。 一个月没见,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众人抚掌的声音将贺池拉回神,他这才发现乐声已经停了,孙莺儿正挽剑向他拜贺。 贺池点了点头,并没多说什么,只让人赏了孙大人一家?。 孙莺儿换了衣裳回到席上,面上带着得色。 父亲特?意打听过,据说昭贵妃娘娘生前便爱舞刀弄剑,王爷也是英勇善战的大英雄,想必比起娇滴滴的柔弱女子,王爷会更喜欢飒爽一些的。 她精心准备多日,便是为了今日一鸣惊人,既然父亲说钱大人那边说不通,她便自己争取。 她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信,刻意投其所好之下,她相信王爷身边的位置必定能被?她抢到手里。 …… 饮宴之后,宾客散尽,元福去门口送客,贺池挥开别的小太监,独自去了花园。 今夜月色明亮,整个花园都被?洒上一层清辉。 贺池从凉亭边上的柜子里掏出一罐鱼食,往荷花池中撒了一点。 贺池趴在栏杆上,目光散漫地盯着渐渐沉底的鱼食,过了一会儿,一群胖乎乎的鱼欢快地游了上来,张着嘴巴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还飘在水面上的鱼食顷刻间就被?扫荡一空,贺池勾起嘴角,又?撒了一点。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55节 鱼群很?快吃完,又?张着嘴巴讨食。 贺池却不再喂了,他今天早些时候已经喂过一次,喂太多怕这群傻鱼会把?自己撑死?。 鱼群讨不到食,扭着圆鼓鼓的身子,很?快便游去了池底,失去了踪迹。 贺池看着平静下来的水面,声音有些低:“你们主?人怎么还不回来……” 一道细微的风声突然从身后传来,贺池侧身,反手接住了扔向他的盒子。 程樾大步迈进亭子,趴到了贺池旁边的栏杆上。 他熟门熟路地从贺池手里的罐子里揪了一点鱼食,撒向水面。 贺池皱眉道:“别再喂了,已经喂饱了。” 程樾嗓音带笑:“怎么只许你一天来看好几?次,我?就喂了这么一点都不行?” 贺池没搭理他,转身把?装鱼食的罐子放回了柜子里。 鱼群很?快浮上水面,程樾有些疑惑地道:“怎么看着胖了些?” 这些鱼是云清养的,一段时日不见,看上去似乎胖了不少。 贺池动作一顿,斩钉截铁道:“你看错了。” 程樾:“……” 行吧,你过生辰,你说的都对。 程樾站直身伸了个懒腰,问道:“要喝酒吗?” 这几?年程樾一直在外面奔忙,每逢程昭和两?位程将军的忌日却会想尽办法地赶回来。 贺池不是会倾吐心事的人,程樾便只是陪他喝酒,两?人大醉一场,便又?起身重新出发。 贺池摇了摇头。 今日在宴席上他一直走神想起云清,不知不觉喝了不少酒,现在已经有了两?分醉意。 “不用了,多谢。” 程樾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之间还说这些。” 不需要用醉酒来麻痹自己的痛苦是好事,程樾笑了笑,真心为他高兴。 …… 月上梢头,贺池离开凉亭,回了主?院。 他本想去梦溪堂,却又?觉得那里空空荡荡,让人越发怀念之前有那人在时的热闹。 快回来了,贺池不停告诉自己,他很?快就回来了,才能遏制住想立即骑马去绿水县找他的冲动。 元福公?公?守在门口,替贺池推开门,贺池却像是突然做好了决定,转过身便要离开。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院中响起,传进贺池的耳中:“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贺池猛地转身向院内看去,就见他朝思暮想的人正站在梨花树下。 树上挂满了灯笼,满树彩灯照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暖光,而他正满面笑意地看着自己。 贺池大步走上前,他眼里都是惊喜的光,嗓音却有些沙哑:“不是应该还在绿水县吗?” 云清摸了摸他的脸:“王爷的生辰,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云清一身骑装还没来得及换下,想到他为了回来给自己过生辰,定是骑马赶了许久的路,贺池心里满涨,握住他的手便低头吻了上去。 云清被?贺池拥在怀里,手也被?他紧紧握住揉捏,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侵占,连呼吸都滚烫。 漫长的一吻结束,云清靠在贺池怀里平复呼吸,却发现贺池有意识地和他隔开了一点距离,云清抬头看着贺池有些发红的耳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也被?这股热意传染得烫了起来。 云清站直身,他清了清嗓子,伸手牵住贺池的手带着他往厨房的方向走:“王爷也来尝尝我?煮的长寿面。” 厨房点着灯,灶膛里燃着小火,煨着锅里的高汤,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 云清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工作,面条也已经擀好放在案板上。 他把?准备帮忙烧火的贺池按到小板凳上坐好,动作利落地加大火,然后把?面放进锅里,不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长寿面就做好了。 贺池没有回屋,就着厨房里的小板凳和小桌子开始吃面。 云清做的面味道比他做的要好得多,就算高汤都是厨子提前熬好的,云清擀的面却粗细均匀又?筋道,调味也恰到好处。 贺池吃得很?香,自从程昭离世,他便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寿面。 吃完面,贺池坐在原地没动。 只要和云清呆在一起,就算是窝在灶房他也觉得舒心惬意,他怕出去后云清便要告辞回去,他们分别了这么久,他只想让两?人独处的时间更长一点。 云清却伸出手来拉他:“王爷,你的生辰贺礼还在外面呢。” 贺池眼睛一亮,云清都感觉自己看到了他头上立起来的耳朵,他拉着贺池来到梨花树下的石桌旁,桌上放着一个木盒。 云清笑道:“王爷打开看看吧。” 满树彩灯照亮了这一方角落,贺池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线装书?册,封面上写?着:“赠圆圆” 贺池取出书?册,打开后发现里面竟然是场景连续的小画,笔触细腻,一看便知是云清亲手所画。 第一幅画便是两?个男子大婚的场景,旁边小字注释写?着:“景序二十三年三月十四,大婚,初见。” 紧接着是两?人参加春猎,又?在京城一起经历了许多事,然后是两?人同往宁州,剿匪修路…… 贺池顺着看下来,里面一幅幅画记录的,全都是他们相遇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 一直翻到最后,代表着他和云清的小人在满树彩灯下靠在一起。 旁边配的字是:庆贺圆圆十九岁生辰,愿圆圆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第61章 收获土豆 贺池珍惜地摸了摸树下靠着的两个小人, 说出的话却是:“本王明天就?去把程樾打一顿。” 府中知道?他?乳名的人便?只有程樾,这件事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简直猜都不用猜。 云清装作没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应道?:“别怪阿樾了, 是我套出来的。” 贺池想?了想?, 觉得若是云清想?套话, 估计没几个人能?不被?他?绕进?去,这么看来也不能?怪程樾。 但?他?依然十分怀疑就?是程樾主动告诉云清的! 还是打一顿吧。 贺池扭头看着云清,他?很快就?平复好了情绪,神色恢复如常,眼?里却全是满溢的欢喜。 “多谢王妃,我很喜欢。” 云清摸了摸他?的眼?睛, 笑着道?:“生辰吉乐,圆圆。” 贺池脸色一僵,不太情愿地道?:“王妃可?以不叫这个乳名吗?” 云清看着他?,片刻后垂下眼?道?:“我知道?了,是我逾越了。” 贺池连忙否认:“不是,这个乳名只有小时候母妃和外公?这么叫过,八岁以后他?们就?不叫了……” 见云清依然垂着眼?, 贺池自暴自弃道?:“算了, 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云清眼?里划过笑意,他?抬头看了看,月已西斜,时辰很晚了。 不知道?等他?离开后,贺池会不会再像上次一样独自买醉。 云清犹豫了一下, 开口道?:“王爷, 我可?以去给母妃上柱香吗?” 贺池脸上愉快的表情一点点收敛起来,他?看着云清认真的眼?神, 沉默地点了点头。 云清跟着贺池进?了房间,靠墙的桌案上摆着程家几人的灵位,案前放了各种贡品。 他?的目光落在桌案边的花束上,“母妃喜欢花吗?” 贺池一边取香,一边回?答云清的问题:“母妃最爱漂亮的花草,外公?让人在将军府种满了花,还有昭阳宫也……” 贺池话音一顿,倏地沉默下来。 云清也没再多问,他?接过贺池手中的香点燃,举香齐眉,恭敬诚心地拜了下去。 程家满门忠烈,就?算他?和贺池没有这层关系,也是应当拜祭的。 程樾之前告诉他?,贺池这几年每逢程家几人的忌日和他?的生辰都会大醉一场,程樾在的时候能?陪他?,程樾不在,他?便?一个人喝得烂醉。 程家父子和程昭的死是贺池心里解不开的结,云清不知该从何?安慰,只能?尽可?能?陪着他?。 云清把香插进?香炉,合掌在心中默念:“请母妃和外祖舅舅放心,我和贺池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云清上完香转头看向贺池,两人目光相接,贺池眼?里翻涌着云清看不清的情绪,又沉又深。 几息之后,贺池开口道?:“王妃,本王有事要告诉你。” 云清似有所感,心里不由得微微发沉。 贺池缓缓开口,把程家父女三?人真正?的死因告诉了他?。 饶是云清之前便?有所猜测,听到真相之后却依然觉得荒唐而震惊。 承安帝仅仅因为他?的多疑,就?这么费尽心思地杀死了为大瑜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又因为怕事情败露,下手杀害了与他?诞下皇子的妃子。 贺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呢?失去亲人时他?甚至只有十三?岁。 云清想?着他?在不停调查真相的过程中那些怀疑与猜测,在摸到真相边缘时的不敢确定和自欺欺人,在最终盖棺定论后的愤怒和悲痛…… 贺池的声?音低沉压抑:“本王不止要拿到皇位,将母妃的功勋昭告天下,本王还要让他?血债血偿,程家能?将他?送上皇位,本王也能?亲手将他?拉下来。” 贺池看着云清,他?是一个想?要弑父的怪物,云清会害怕他?吗,会厌恶他?吗? 他?没有答案,可?他?却知道?,他?不能?把云清蒙在鼓里,他?应该告诉云清,然后再由云清选择要不要继续帮他?,以及......要不要继续喜欢他?。 他?像一个等待判罚的罪人,可?他?却没有等来厌恶和抛弃。 一双温暖的手用力地环抱住他?。 云清温柔坚定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我陪你一起。”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56节 贺池愣了一瞬,然后便?用力地回?抱住云清。 他?抱得很紧,像抱着心爱的宝物,又像抱着最后的浮木。 “你答应的,我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云清一本正?经道?:“嗯,把我捆起来放到圆圆的袖袋里。” 贺池呆了呆才反应过来,他?小时候饿得快,把喜欢的大鸡腿塞到袖袋里,沁得写字的纸上都是油,懂事之后还老是被?程昭挂在嘴边取笑。 这件事是谁告诉云清的不言而喻。 贺池羞得耳朵都红透了,侧过脸便?看见云清满脸都是笑意,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都笑得弯了起来。 他?恨恨地咬了云清一口,程樾这个义兄真的不能?要了。 “嘶——” 贺池听到云清的吸气声?,哪怕他?知道?自己没有用力,却还是立刻松开了嘴,在咬过的地方轻轻吹了吹。 却突然被?云清推开了。 云清单手捂着脖子,颊侧有一点薄薄的红,他?清了清嗓子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王爷也早些歇息。” 贺池的眼?神有些不舍,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我送你回?去。” …… 梦溪堂。 云清久违地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房间,阿舒把床铺得又软又暖,他?舒服地躺在床上,感受着困意层层上涌,他?却有些睡不着。 云清这段时日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原书的剧情告诉贺池。 这件事玄之又玄,本来是他?打算永远藏在心底的秘密。 他?原先的计划是在暗中引导事情的发展,他?明面上会协助贺池建立自己的势力,发展宁州,暗中屯兵,为争夺皇位做准备。 这一切都与为了对抗延军做准备并不冲突,等延国入侵,他?们自然也有抵挡之力。 唯一的差别只有贺池并不知道?未来的敌人是延军。 云清没有想?过他?和贺池会发展到这一步,他?和贺池之间的信任竟然已经坚固到让他?开始考虑是否要冒险告诉贺池有关延国的事。 贺池若只是为了争皇位报仇,那他?做的事和为了防御延军定然会有所差别。 只有贺池知道?这件事,贺池才能?有针对性地准备,而他?也能?放开手脚,不用为很多要做的事找理由,如此他?们的胜算也会更大。 贺池今晚把最大的秘密坦诚地告诉了他?,他?也应该对贺池多一些信心。 云清摸了摸颈侧,那里的牙印早就?消了,他?却依然觉得那一块皮肤有些发烫。 他?笑了笑,在心里做好了决定。 —— 次日,云清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云清有些疑惑自己的阿舒牌闹铃怎么没响,不过转念一想?便?猜到了是谁干的。 睡了一个饱觉总归让人心情愉快,他?精神饱满地起身,洗漱完便?坐到桌边吃早膳。 云清捏了捏阿舒的脸,笑道?:“胖了。” 阿舒瘪了瘪嘴:“少爷瘦了好多,我就?说应该让我一起跟去照顾少爷的。” “少爷昨日那么晚才睡,竟然叫阿舒晨起便?叫你,少爷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眼?里了……” 云清塞了个小笼包到阿舒嘴里,才终于止住了阿舒的絮叨。 贺池早晨来过梦溪堂后便?去了大营,此时不在府中,云清用过膳便?直接出门往郊外农庄去了。 此时已经二月下旬,到了收获土豆的时候。 云清来到农庄时,得到通知的陈乐生已经带着其余三?名农事官候在农庄,负责种土豆的几户佃农也都被?管事叫了过来。 陈四依然被?派出来作为代表,一行?人来到陈四家的地里,云清对扛着锄头的陈四点头道?:“挖吧。” 挖土豆也有技巧,下锄头的地方要离土豆藤远一些,挖得深一些,免得伤到土豆,或是遗漏掉长得深的土豆。 这些知识在云清交给管事的册子里全都有,管事不敢怠慢,给每个佃农都反复说得十分清楚。 陈四对此更是烂熟于心,他?被?王妃和几位大人盯着,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然后卯足了劲儿挥起锄头,重重地锄进?了土里。 他?先用锄头把土撬松,又紧接着往下挖,没挖几下,便?从土里刨出了两三?个圆滚滚的泥蛋。 陈四心喜地看着大个大个的土豆,抬头对云清激动道?:“王妃,有了!” 其余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地里看,见状都露出了喜色。 云清笑道?:“你再刨一刨,应当还有。” 陈四高兴地应了一声?,连忙继续挖,等他?确认这株土豆藤结的土豆都已经挖完了,再去看旁边的挖出来的一小堆起码有八九个的土豆,心里的激动简直难以自抑。 一株苗便?能?收获这么多土豆,这个收成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原来王妃说的产量都是真的! 他?心里滚热,无比庆幸自己抢到了种土豆的名额,有了卖土豆的这笔钱,今年的日子定然要好过许多。 其余几户佃农也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立即回?去扛着锄头出来收土豆。 陈乐生和手下的几名农事官拿着册子写写画画,见产量当真这么高,几人都十分兴奋,只是他?们看着泥乎乎的土豆,不禁有些疑惑,这东西当真能?吃吗? 云清恰在此时开了口:“管事,把这些称重算在陈四一家的产出里,然后拿去厨房,一半洗净切片翻炒,另一半切块和鸡块一起炖,大伙儿都尝尝。” 管事应声?找了个篮子捡起土豆离开,陈四此时已经又挖了好几窝,发现每一窝的产量都差不多,心里也踏实下来,越干越起劲。 其余几家佃农和陈四的家人都扛着锄头兴致勃勃地开始刨土豆,云清和几名官吏又去其他?几户佃农的地里看了看收成,相差都不是很大,不过收成最高的却还是陈四家。 不多时,管事过来禀告菜已做好,云清便?带着几人去了待客的院子。 农庄的厨子不会做精致的菜式,都是一些家常菜,量大管饱,光是炖鸡便?是一大盆。 云清用过早膳没多久,不是很饿,便?只盛了一碗土豆炖鸡慢慢吃着。 土豆软糯,是云清爱吃的口感,没想?到孙管事带回?来的土豆品种竟然意外地优良。 其余几人第?一次和王妃同桌用膳,都有些拘束,不过这顿饭主要便?是为了尝尝土豆,几人便?都学着王妃打了一勺土豆炖鸡。 几人放进?嘴里嚼了嚼,眼?神当即就?变了,其中一名叫做王成的农事官平日里最是爱吃,当即便?忍不住夸道?:“初时无味,蘸满汤汁后却绵软鲜香,做配菜实在合适。”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 陈乐生小时候家中并不富裕,在村子里长大,考虑的问题就?更为实在:“臣觉得土豆饱腹感强,吃这个能?填饱肚子,应当可?以作为主食,收成如此之高,穷苦百姓若都种上,便?能?不再挨饿了。” 陈乐生当时便?向云清拱手道?:“王妃将这么好的粮种引进?宁州,实在慧眼?如炬。” 其余几人也连忙争相称赞。 …… 吃过饭,云清在陈乐生的带领下来到了庄子临近的河边。 云清离开之前让木匠去做龙骨水车和筒车,交给陈乐生负责,现在一个月过去,几种工具都已经做好了,得到云清的命令后,陈乐生就?让人把东西运了过来。 在云清的授意下,陈乐生把王府的农庄作为了试验的地方,让人在王府的农庄里挖好了引水渠。 云清一行?人到河边时,木匠们已经把龙骨水车安置到了河边,众人行?过礼后,云清点了点头,陈老汉便?亲自上阵踩起了水车。 随着陈老汉的动作,很快便?有水被?从长槽传送上来,流进?引水渠里。 附近的村民都跑过来远远地看热闹,不知这些官老爷到底是在做什么。 等看到有人蹬动那个奇怪的大家伙后,便?有水流源源不断地从河里被?抽取到岸上的引水渠里时,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模样,他?们也顾不得害怕了,纷纷走上前去围观。 蹬车的陈老汉表情轻松,看起来并不费多大力,引水渠里的水却已经一路流向了田地里。 他?们看不懂为什么这大家伙能?抽上来水,却能?明白这东西对他?们的用处有多大,他?们平日里只能?挑水浇地,人又累干得又慢,若他?们也能?用上这大家伙…… 有那心思灵活的,已经看出这大家伙不仅能?汲水,还能?排涝,心里不由得更加火热。 云清和一行?官员都面露喜色,云清笑道?:“做得很好,陈大人记下,所有人都有赏银。” 木匠们满脸激动兴奋,能?做出这样复杂又极为有用的工具对他?们来说本来就?是十分值得骄傲的事,现在又有赏银拿,众人都高兴得满面红光。 不远处的高转筒车此时也已经装好,一行?人在云清的带领下来到筒车旁边。 此时聚集的村民越来越多,看到高转筒车后他?们更为惊奇。 筒车是由水力带动,不需要人力,只要装在适当的位置便?能?源源不断地取水,不知能?节省多少劳动力。 终于有那胆大的忍不住混在人群中大声?问道?:“大人,这是什么好东西?我们普通老百姓能?用吗?” 陈乐生呵斥道?:“王妃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人群当即噤声?,云清却没有责怪的意思,他?朗声?道?:“当然能?用,做出来便?是给百姓种地用的,大伙儿只需等着里正?的消息便?好。” 众人欣喜若狂,有人带头便?全部渐次跪下了。 “多谢王妃!” “多谢王妃!” 行?礼道?谢的声?音并不整齐,却全是真心实意。 陈乐生几人看着喜极而泣的百姓们,脸上也与有荣焉,他?们看着云清的背影,心里只有敬服。 第62章 疑问 云清让管事?给他?装了几?个土豆, 打算带回去给贺池尝尝,剩下的都要留种,等到三月再次种下。 储存土豆的方法之前便?已交待给管事?, 等土豆全部收获以后, 管事?自会?称重入库, 将钱发给佃农们。 农庄事?毕,陈乐生几?人跟随云清回到王府。 直到进?了书房,他?们脸上的激动之色仍然没有?褪去。 几?人当中资历最浅的也已为官三年?,他?们虽然负责劝课农桑等事?,却没能真?的为百姓谋取到什么福祉。 今日他?们才体会?到百姓真?心拥护的感觉,几?人心生惭愧, 又在这样的气?氛下被激发出了要好好干一番事?业的壮志豪情来?。 之前嫉妒陈乐生的三人都已顾不上在意这些,他?们相?信只要跟随王妃,听从他?的指引,他?们一定也能立下功劳,做出实绩。 见?几?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云清趁热打铁,将后面的事?吩咐下去。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57节 “春耕就要开始, 即日起, 令各县县衙组织木匠制作龙骨水车和高转筒车,不得恶意抬高价格,不得私自向?民间售卖图纸。你们回去将章程拟好,明日呈上来?。” “是!” 几?人声音响亮,守在门?口的阿舒都被吓了一跳, 拍着胸口目光惊疑地看向?房门?。 云清笑了笑, 他?看着精神抖擞的四人,开口扔下一个惊雷。 “还有?一件事?, 我让人寻来?一种早熟的稻种,短至五十余天?便?能收获,可于三月下种,五月收获,紧接着便?能种下宁州当地的稻种,至九月收获,如此可使水稻一年?两熟,产出大大提高。” 他?说得轻描淡写,陈乐生几?人却是瞪大了眼睛,花了好几?息才消化了云清的话中的信息。 水稻自古以来?都只能种一季,云清所说的一字一句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可想像的。 几?人的第一反应当然都是不信,可云清这些时日所做的颠覆他?们认知的事?太多了,他?们便?也有?些迟疑。 陈乐生却是对云清极为信服,他?反应过来?后当即便?道:“王妃有?多少?这样的稻种,可是要让百姓们试种?” 云清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一共四十车稻种,官府发布告示让百姓自愿选种,收获之后村民们可以留下下一年?的种子,其余的必须全部卖给官府。” 陈乐生沉吟道:“一亩地只需要五斤稻种,这些种子大约可以种两万亩地,封宁周边的村子便?能吃下。” 云清点了点头:“此时交给你去办,早稻需要在四月之前插完秧,现在已经可以开始育秧了,把王府农庄需要的部分留下,其余的便?向?外征集。” 时间紧迫,这件事?超出了众人的认知,百姓们愿意试种的恐怕寥寥无几?,云清便?先让王府农庄能吃下多少?吃多少?,尽可能地分担压力。 陈乐生拱手应下:“臣回去后立即拟告示,请问王妃这批稻种作价多少??” 云清道:“第一批稻种由王府出钱免费发给百姓,但是必须确保领回去的人都要按照要求好好种。” “臣领命。” 出了王府后,几?名农事?官有?些嘀咕:“这……王妃说的是真?的吗?” “五十余天?便?能收获的稻种,简直闻所未闻。” 陈乐生本来?走在前面,听到几?人的对话,转过身道:“我们今日见?到的土豆、龙骨水车和筒车,哪样不是闻所未闻?王妃说的话,可曾食言过?” 几?人仔细想了想,发现当真?是这样,从力排众议修了大家都没听过的水泥路开始,王妃做的每件事?最开始都有?人觉得荒唐,可结果出来?却屡屡证明他?做的都是对的。 想明白后,他?们又重新?振奋起来?:“陈大人,我们这便?回府衙去探讨个章程出来?吧。” “对对,不管是做农具还是试种新?稻种,都十分复杂,咱们还得分一下工。” 陈乐生点点头,众人一起往府衙行去,几?名农事?官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开始讨论起来?。 陈乐生却在想,今晚得回去告诉家中,明日记得去登记领取稻种。 王府田庄这么多地,王妃都敢让人全部种新?稻种,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种事?自然要赶早,不然等第一季早稻种出来?,所有?人都亲眼看到新?稻种的好时,粮种怕是便?抢不过来?了。 …… 书房里,云清翻出了之前的考卷,准备把最后的一部分补齐。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他?手下不停,随口道:“阿舒,帮我端碗甜汤过来?。” 来?人的脚步声一顿,开门?关门?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甜汤被放到桌上,云清全神贯注地奋笔疾书,并没发现什么不对。 直到一勺甜汤被喂到他?嘴边,云清下意识张嘴吞了,咽下去后才咂摸出不对来?,他?猛地抬头,对上了贺池的俊脸。 贺池已经又舀了一勺甜汤递到他?嘴边,汤勺轻轻抵着他?的嘴唇,似在催促,云清只得张口吞下,然后才开口道:“王爷怎么回来?了?” 他?伸手想接过汤勺自己喝,却被贺池躲开了。 “营里的事?交代?完便?回来?了。” 贺池表情认真?,甜汤还是烫的,他?舀起来?后会?先吹一吹,然后才喂给云清。 他?不笑的时候总是显得不可接近,此时他?眼神愉悦,喂食的动作细致又妥帖,整个人的冷感便?像是被融化了一般,让人心动。 西斜的阳光从窗棂撒进?书房,两人一站一坐,书房里的氛围安静而温馨。 喝完甜汤,云清的表情转为认真?,他?把考卷放到一旁,起身从旁边的架子上抱了个盒子放到书桌上。 云清打开盒子,里面放了一把刀,贺池眼神微微一变,连忙上前拿起细看。 刀生寒光,他?一眼便?能看出是把好刀,比军中常用的武器质量好得太多。 贺池从小耳濡目染,深知军中兵器的重要,若他?们的刀比敌人利,战甲比敌人坚固,程家军就能多几?分胜算,他?们的将士也能少?阵亡一些。 他?怎能不因此激动? 贺池喜形于色,不吝称赞道:“好刀,王妃当真?厉害!” “此法可能广泛使用?“ 云清点了点头:“我已经和周铁工商量过,下一批兵器都会?用新?的炼钢法制作。” 贺池连连点头,眼里都是兴奋,只是云清说起下一批兵器,让他?想起了和崔鸿的合作。 他?将刀放回盒子里,把这件事?的始末告诉云清。 云清疑惑道:“岳州营既然要抗击海寇,怎会?连兵器都要守将自掏腰包?” 贺池冷嗤:“朝里那些人,连北边的粮草都能克扣,程家军和延军苦战时朝中还在争论不休,户部天?天?喊着没钱,更别说朝廷本就不重视的沿海军营了。” 云清叹道:“一方守将,被逼到向?咱们买兵器……” 崔鸿既然能找到白马寨,那他?们手里有?铁矿的事?便?捂不住了,云清之前还担心过崔鸿会?把这件事?上报朝廷,贺池却说他?不会?。 “外公提起过崔鸿,对他?评价颇高,他?与外公似乎有?些渊源,不会?这么急着立功告发我们,若他?当真?追过来?,本王会?修书给他?谈条件。” 两人倒是都没想到,这件事?最后会?是这个走向?。 贺池正想附和云清,他?却话音一转:“既然如此,想必崔将军也很缺钱。” 贺池皱眉道:“王妃缺钱?为何?不用本王私库中的钱?” 云清道:“我自然不缺,可王爷养兵支出巨大,短期内自然没有?问题,府中没有?大额的进?项,长期来?看肯定会?支撑不住。” 贺池愣了愣,没想到他?已经提前这么久开始考虑这些事?,不知道他?在私底下操了多少?心。 云清继续道:“不知他?在岳州的势力如何??” 贺池回过神应道:“他?在岳州扎根这么多年?,岳州营的人只认他?,岳州的百姓也把他?当作岳州的守护神,对他?极为恭敬信服。” 如此便?好办了,云清道:“我知道一种晒盐法,耗费的人力比煮盐法少?了许多,崔将军贴补军中花费,想必自己也缺钱,王爷觉得如何??” 贺池疑惑道:“晒盐法?” 云清简单解释了一下:“便?是在海边用水泥修建盐池,将海水引入盐池暴晒,便?能提取粗盐。” 贺池沉吟道:“涉及私盐,崔鸿未必会?同意。” 云清点了点装着刀的盒子:“有?这个,他?会?同意的。” 贺池没再发出异议,事?实上在崔鸿知道他?们手握私铁的时候,崔鸿应当便?会?对他?们想做的事?有?所猜测,他?没有?向?朝廷告发,反而向?他?们购买兵器,便?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既然如此,云清的这一步何?尝不是一种试探,看他?有?没有?可能加入他?们的阵营。 云清将装着刀的盒子抱回架子上放好,正在心里思量该怎么和贺池说起剧情的事?,便?听到贺池有?些迟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王妃,为什么本王有?些时候会?觉得你好像有?一种紧迫感,像是有?什么事?在逼着你,一直往前不能停下。” 贺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开始产生这种感觉的,或许是从云清为了修路的事?把自己累病开始,也或许更早。 他?信任云清,一直把这件事?压在心底,没有?问他?。 可最近他?的这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他?眼看着云清为了炼出更好的刀奔波了一个多月,把自己累瘦了一圈,明明那么怕冷,却强忍着在湿冷的山林里住了那么些天?,刚回封宁便?忙得团团转,连觉都不敢睡足,嘱咐阿舒早早叫他?起床...... 云清太拼命了,贺池哪怕再尊重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绷成这样。 再好的弦一直绷着也会?断,云清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若是一直这样他?怎么受得了? 贺池的声音随着表情一起变得认真?坚定起来?:“是什么事??可以告诉本王,让本王陪你一起分担吗?” 第63章 坦诚 云清转回身, 看着贺池的神情一时无言。 他从穿越过来做好决定起,每天都?在脑海中不停地推演完善自己需要做的事。 他从小?到大定了目标便会拼尽全力去做,他需要做的事太?多了, 时间紧迫, 他顾不得再去费尽心思地遮掩。 这些事看在众人眼里, 他们也只会觉得云清为了宁州的发展殚精竭虑,可?贺池却想到了更深的一层。 云清不意?外贺池有?这样敏锐的直觉,却惊讶于贺池看待这件事的态度。 他甚至不是担心自己有?所隐瞒,或许会对他不利,他想到的是担忧自己…… 他从现代来到异世,不停地忙碌, 一件事做完还有?另一件等着他,他不停地往前,好像从来不会累也不会疼。 可?原来这一切都?有?人看见,有?人在意?。 他像是被轻轻地捧起来吹了吹满身的汗和?灰,然后塞进柔软的窝里,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让人鼻酸的安心。 贺池上前握住他不自觉轻颤的手,声音低沉认真:“本王不勉强你, 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本王会一直陪着你。” 云清回过神,他看着贺池的眼睛道:“王爷,我若是说,几年后延军极有?可?能会再次大举来犯,你信吗?” 贺池先?是一惊, 见云清神色严肃, 他拧紧眉思索着道:“可?渡沙在六年前已经被外公和?舅舅杀死,渡沙死后, 幼主压制不住延国的各个部落,现在延国四分五裂,怎么会有?兵力进犯大瑜?” 云清语出惊人:“渡沙的父亲有?一个遗腹子流落在外,他应当正在延国的第二?大部落挞窟部落积攒势力,他心机深沉,暴力嗜战,用不了几年,他便会联合多方势力一举夺取王廷称王,等他摆平内乱,刀尖便会对准大瑜。” 贺池神色凝重,事涉北边,云清也不是会信口雌黄之人,他自然不会当作玩笑,只是他心里却依然迷雾重重。 贺池有?些迟疑道:“王妃怎会知道这些?” 云清垂下眼,看着贺池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我暂时还不能告诉王爷,王爷可?以派人去延国打探消息,证明真伪。” “若这件事是假的……” 云清顿了顿,才低声道:“那就真是再好不过。” 贺池再次问?出之前便问?过的问?题:“若真是如此,王妃分明还有?更多的选择。为什么会选本王?” 云清道:“这朝中,我只相信王爷。如果?大瑜陷入危难,王爷必定会将自己的仇恨放在一旁,不计生死地守卫大瑜。”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58节 “而朝中那些掌握权柄的人,就算采纳了我的计策种水稻、炼钢,他们也不会把多赚的钱花给边军,更不会好好操练,到时候延军打过来,只会发现这是一只更肥的肥羊。” “至于我所说的关于挞窟部落的消息,我若敢说出来,立即便会被当作奸细下狱。” 云清认真道:“王爷,你从来都?是我唯一的选择。” 他说得如此笃定,连贺池都?不明白他对自己的信心从何而来。 贺池被云清的这句话震得胸腔发胀,他明知云清所说的是合作对象的选择,而不是别?的,却还是因?为这句话咧开?嘴笑了起来。 云清看着他黑亮的眼眸,没忍住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傻乎乎的。 贺池却没能开?心多久,他转而想到云清竟然一直背负着这么大的事,不管这件事实际上是真是假,云清都?是把这件事当作真的来对待的。 他夙兴夜寐,便是为了有?更大的能力抵挡将来会进犯大瑜的延军。 贺池的声音里含着心疼,却也不乏敬意?:“王妃,你辛苦了。本王和?百姓们都?欠你一句谢谢。” 云清也慢慢收起笑容,他默了默:“我是为了自己,若延军真的占领了大瑜的江山,我会死,黎家?也不会好过,王爷,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我只是为了自己和?外祖一家?。” 贺池皱起眉:“还有?我,王妃说了要保护本王。” 云清看着他因?为不满拧起的眉心顿了顿,半晌才点?了点?头?。 贺池这才换上满意?的表情,说话的语气却十足认真:“论迹不论心,论心世间无完人。王妃所做的事,哪一件不值得世人称颂?” “而且当时龙虎帮来犯,王妃为了救那些百姓,甘愿为质。” 贺池的声音低沉有?力,一字一句像是要砸进云清心里:“王妃,你比谁都?担得起才高?行洁这四个字。” 云清目光动了动,正想说话,贺池却接着道: “王妃所说的,本王确实会那么做,这是程家?人流在骨子里的东西,也是本王从小?受到的熏陶和?教导使?然。可?本王却不希望你这样,本王想要你自私一点?,保护好自己。” “王妃,我也有?私心的,我比你好到哪里去呢?” 云清看着贺池,他的眼里是全然的认真和?不容错辨的情意?。 他抬手揽住贺池的脖子,抱得很紧很紧。 他想说他也希望贺池自私一些,他知道贺池会应的,却也知道,若是真有?那一日,贺池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贺池也伸手将他拥紧,两人逐渐贴近成一个密不可?分的姿态。 …… 两人既然已经说开?,事不宜迟,贺池当即让人叫来程樾,决定派人去延国打探。 暗部的消息网并没有?渗入延国,对于暗部来说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但是既然有?具体的目标,而不是大海捞针,便也没有?那么困难,程樾没有?多问?,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 贺池的态度让云清也渐渐松弛下来,他又提起了左相或许是延国奸细的事。 贺池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没有?表现出震惊,他若有?所思道:“左相确实一直针对外公和?舅舅,虽然外公和?舅舅的死罪魁祸首是承安帝,但是本王查明此事的时候却觉得依稀还有?别?人的影子,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 而那个没来得及动手的人,正是左相郑鸿熙的人。贺池当时也曾疑惑,郑鸿熙与程家?并无利益冲突,如此针对、甚至想置知于死地到底为何,甚至怀疑过郑鸿熙所作所为是否也是受承安帝指使?。 现在看来,若郑鸿熙与延国勾连,他的行为便完全能说得通了。 大瑜的肱骨之臣竟是敌国的奸细,贺池背脊发凉,若这件事是真的,大瑜危矣…… 下令让程樾加派人手盯住郑鸿熙,贺池突然便对云清的紧迫感同身受。 程家?军自从那年大败延军、两位程将军阵亡之后,便被拆开?分配到了各地的军营里,现在戍边的守将兵士连和?延军打仗的经验都?没有?,若是延军来犯,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他转念一想,若程樾打探到了消息,再将消息透露给朝中,想必也能引起一些警觉,他们也只能做好手上能做的事。 不管是为了夺位报仇还是为了抵御外敌,都?要从手上的事做起。 云清已经拿出了没有?出完的考卷,贺池本想和?云清一起处理公事,云清却让他回去休息。 他这一个月兼顾了云清的政务,本就休息不足,再加上昨晚半夜才睡,今天一早就被柳全派人请走处理事务,眼下透出青黑来,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 贺池和?云清分别?了一个多月,久别?重逢,现在片刻也不想和?云清分开?,他看了看书房的内室,索性开?口问?云清能不能就在这里休息。 云清已经快速进入状态,正在奋笔疾书,听闻贺池的询问?直接不假思索地应了,从始至终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贺池却丝毫不在意?,他表情镇定地进了内室,眼里喜滋滋的情绪却出卖了他。 一想到这是云清睡过的地方,他就觉得一阵愉悦。 他之前好几次送云清回屋,却从不敢过多停留。 现在他却得到了床铺主人的允许,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内室的床榻上寝具铺得整整齐齐,贺池除去鞋袜外袍,舒舒服服地躺进被窝。 寝具上面似乎也沾染了主人的味道,极浅淡,却让贺池很快放松下来,沉沉地坠入梦乡。 ...... 外间,云清这份快要出完的考卷却进行得十分不顺。 他看着面前求见的孙大人:“孙大人有?何要事?” 孙奇胜笑着道:“王妃,钱大人将城中的礼仪祭祀等事务交给了臣,皇室之礼,始于元一......” 云清听他咬文嚼字地说了一通礼法规矩,却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孙大人到底为何事求见,直说便可?。” 孙奇胜脸色有?些尴尬,却很快恢复了笑容:“臣以为,王爷身份尊贵,应当尽早诞下子嗣,延续血脉,请封世子。” 云清表情淡淡:“那孙大人的意?思是?” 孙奇胜低头?拱手道:“王妃身为王府正室,应当为王爷纳侧妃、侍妾,延续子嗣。” 云清点?了点?头?:“这确实是我的疏忽,我来封宁不久,对各户人家?的小?姐不甚了解,孙大人可?有?推荐的人选?” ...... 贺池醒来的时候心情十分舒畅惬意?,只觉得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满足过,他懒懒地闭着眼,想在这里再赖会儿床,却突然听到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在外间响起。 “臣的小?女儿莺儿十分仰慕王爷,王爷也与她颇为投缘,依臣看来,堪为良配,还请王妃成全莺儿的一番心意?。” 贺池迷迷糊糊地想着:莺儿是谁?本王怎么不知自己和?她投缘? 下一瞬,他猛地睁开?眼,瞬间清醒过来。 等等,这蠢货在和?谁说话?!! 第64章 吃醋 外间, 云清配合着孙奇胜的介绍翻看着画像。 被挑出来的各位闺秀环肥燕瘦,各有姿色。 她们或静坐,或亭亭而?立, 或手握团扇倚在回廊边, 或在亭中?抚琴……温柔娴静或明媚活泼, 哪种类型都有。 其中?却唯有孙莺儿的画像极为不同。 少女勒住缰绳转头看来,眸光清亮,嘴角微扬,马儿扬起前蹄嘶鸣,一种充满活力的美扑面而?来。 云清挑了挑眉,这一招实在是妙, 直接让孙莺儿从众多循规蹈矩的闺秀之中?脱颖而?出。 孙奇胜介绍到自家女儿时话音里含了笑意:“莺儿从小就爱舞枪弄棒,活泼得紧,臣本不欲将莺儿选进来,以免唐突了王爷,但王爷英雄气概,莺儿实在颇为倾慕,臣这才把她也放了进来。” “臣想着莺儿本就爱这些, 当?是能和王爷投缘, 臣厚颜请王妃给莺儿一个机会,成全她的一番心意。” 这边孙奇胜已经开始求他成全了,云清有些想笑,怎么他还没说什么,又?变成要?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云清道?:“既然如此, 那……” “胡扯!” 云清话还没说完, 便被内室传来的声音打断。 下一瞬,贺池便从内室走了出来, 他拧着眉,看到云清手边的画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孙奇胜从听到内室传出贺池的声音起便被惊得呆住,再加上贺池黑着脸,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吓人,他愣了几息才回过神行礼。 “臣参见王爷。” 贺池声音冷沉:“本王的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学了几招软绵绵的剑舞便敢说与本王投缘?擅自揣摩本王心意,打听本王母妃事迹,孙大人,本王看你做媒的本领可比做官强得多。” 孙奇胜没想到贺池会发这么大的火,平时他便气势冷沉,让人惧怕,发起火来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听清贺池的话后,他的脸色当?即便白?了,连忙辩白?道?:“臣绝无此意!只是小女倾慕王爷,非君不嫁,日日在家中?以泪洗面,臣经不住她苦苦哀求,才会出此昏招,请王爷恕罪!” 三言两语,便把此事主要?的责任推脱到了孙莺儿身上。 一个十五六岁少女痴痴的心意,即使略微过界,也算不上什么大错,而?他只是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虽有错,却情?有可原。 孙奇胜在心里暗暗叫苦,庆幸自己急中?生智,觉得此事王爷应当?不会过多怪罪。 贺池冷冷的声音却很快传进他的耳朵,击碎了他的希望。 “孙大人不必再代通判一职,正好榴玉县的县令前几日告老?,令你即日启程,前往接手县令一职。” 孙奇胜头晕目眩地趴跪在地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不停地转——完了,全完了…… 孙奇胜退下后,书房门被重?新合上。 贺池转过头看着云清,见他神色如常,突然便有些不是滋味。 他听到孙奇胜的话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怕云清生气,可现在云清没有生气,他却又?觉得心里不得劲。 贺池的脸色依旧没有转好,开口时却尽量缓和了语气:“若本王不拒绝,王妃难道?是想帮本王应下吗?” 云清顿了顿才道?:“我没打算应下,只是想让王爷自己定夺。” 贺池见他竟真的想把画像递给自己,没忍住开口问道?:“若是本王应了呢?” 云清手一顿,看着他良久没有说话。 屋中?的气氛越来越沉凝,贺池已经开始后悔说出这句话,却又?沉默着不知?该怎么挽回。 两人对峙着,贺池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却再也受不了继续下去,他磨了磨左侧的尖牙,下定决心开口道?:“本王……” 云清同一时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那我便告诉她王爷七岁还在尿床。” 贺池:“……???”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59节 贺池脸色一僵,震惊又?迷茫地看着云清。 云清继续道?:“若她仍然执意要?嫁……那我便只能祝福她和王爷了。” 云清将桌上的画像整理好,起身放进贺池怀里。 “王爷慢慢看,看上谁了找钱大人便是。” 说罢便要?错身出去,贺池已经回过神来,云清的两句话直接让他的心情?跌入谷底,他沉下脸,一把拉住云清,嗓音又?低又?冷。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本王……” 贺池说到一半的狠话猛地顿住。 云清被他拉回来,他也看清了云清的表情?,他呼吸一窒,只觉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 云清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刚开始因为弟弟被忽视的时候,很难过地跑回了孤儿院,抱着院长奶奶哭得特别?伤心。 院长奶奶摸着他的头,慢悠悠地道?:“我们清清是好孩子,不能去和弟弟争爸爸妈妈的宠爱,知?道?吗?” “这感?情?啊,该是你的跑不了,不属于?你的再争也只能越推越远。” 小云清再聪明,又?怎么懂这些复杂的感?情??他懵懂地点了点头,把这些话记在了心里。 后来云清慢慢长大,也明白?了自己一个领养的孩子,怎么可能争得过亲生的,院长奶奶说这些,只是为了不让他去做惹大人讨厌的事,不要?被退养。 可这些话却还是很深地印在了云清的记忆里,长成了他性格的一部分。 他知?道?他不该去争,这是贺池的选择,他不应该干涉,可他却没有忍住。 贺池见云清的目光落在画像上,他低头看去,然后便愣住了。 画像已经被墨迹浸花,不是大片的墨,只是寥寥几处,便已经看不清画中?人原本的模样。 他往下翻了几张,每一张都是如此。 贺池一时之间又?心疼又?被云清可爱得不行,他放开云清,取出平日里焚烧重?要?消息的火盆,将画像全部放进去,然后取来烛火点燃。 云清垂着眼,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原处,贺池将他抱进怀里,一字一句地道?:“本王只要?你一人,王妃也一样,不许再有别?人。” 云清抬眼看他,贺池亲了亲他的眼睛,承诺道?:“本王不会再让这种事闹到你面前。” 云清依然没有说话。 贺池看着云清红红的耳根,想了想小声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意我纳妾,气死本王了。” 云清因为尴尬和不好意思强装的镇定终于?松动,眼里多了些笑意。 贺池看着他,终于?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 隔日,可免费领取新稻种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百姓们挤在告示前,七嘴八舌地问道?:“官爷,告示上面说的可是真的?真有时间这么短就能收获的水稻?” 衙役道?:“自然是真的,这可是王妃亲自令人寻来的稻种,总共也没多少,你们若想领,动作可得快些。” 有人嘀咕道?:“可这稻种若是不好,到时候没办法种第二季,那今年的收成不就被毁了吗?” “就是,我家中?就指着这几亩田吃饭,若是毁了可怎么办?” “我可不敢去。” “我也不去,没个保障的。” …… 众人各有思量,一些态度保守的大声说着自己的见解,他们不敢尝试,也不想让别?人得了便宜。 其余摇摆不定的人被他们说得更加动摇,衙役说破了嘴皮子也没人信。 和这边的热闹不同,另一边登记领粮的地方,却是冷冷清清。 陈乐生坐在桌前,用来登记的册子上只写了几家人的名字和住址还有所领粮种的数量,仔细一看,四家人,正是陈家人和另三名农事官家中?亲眷。 王成是几人之中?家境最殷实的,他家中?的地也最多,他昨晚回去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他爹,这会儿看着这冷清的场景心里却也开始打鼓。 今日这里是他和陈乐生两人值守,另两人已经拿着云清批过的方案去忙活龙骨水车和筒车的事了。 王成看着陈乐生道?:“陈大人,你说真能行吗?怎么一个人都不来?” 陈乐生安抚道?:“沉住气,会有人来的。” 可他们从天亮等?到天黑,竟然连一个人都没等?到,连陈乐生都顾不上掩饰心里的焦虑,下衙时依然皱着眉头。 第二日,两人都有些无精打采。 他们登记的地方是在府衙的侧门,打开门支一张桌子便成,有人领取也方便从后面的库房拿粮种。 王成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推门,昨晚他爹问他情?况的时候他硬撑着说没问题,其实心里也没底。 他重?重?叹了口气,今天若是还像昨日那样可怎么办,怕是他爹都要?跑回来把种子退了。 他愁眉苦脸地打开门,还没抬头便听到有人喊:“开了开了!终于?开了,大人,还有粮种吗?” 王成一抬头,被面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门开在一个小巷子里,巷子紧窄,并排也只能站两三人,昨日冷清的巷子现在竟然挤得满满当?当?,少说也有三四十人。 陈乐生过来看到这阵仗也愣了愣,他反应很快,当?即应道?:“有!乡亲们等?等?,我们这便开始登记发放。” 王成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他转头和陈乐生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兴奋。 桌子很快摆好,陈乐生展开册子,开始登记。 站在首位的是个胡须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伯,旁边跟着两个年轻的汉子。 陈乐生询问道?:“老?伯家住何方?需要?领几亩地的粮种?” 老?伯恭敬地一拱手,行事很有章法的模样。 “禀大人,小的是王家村的村长王又?为,我们村有二三十户人家要?领粮种。”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姓名地址和所需的粮种都在这上面写好了,村中?要?的领粮的人家不少,小的便过来统一领了,免得来回麻烦。” 陈乐生满脸惊喜,却还是提醒道?:“老?伯,咱们这稻种领回去便必须种,到时候有官差去收的,村中?的人家可都有了解?” 王又?为摆了摆手:“大人放心,我们都知?道?的,昨日里便有人从城里把消息原原本本地带回村里告诉大家了,大伙儿都清楚的。” 旁边跟着的王栓子和王大壮也道?:“王妃去年冬天的时候给了咱们一口饭吃,大伙儿才能撑过来,我们都相信王妃,大人您便放心吧!” 后面排队的人都跟着附和,竟然都是冲着王妃来的。 这些人基本都是村里的庄稼汉,离城里远,想来是因为得到消息后来不及进城,所以今日一早便来了。 陈乐生心下激动又?感?慨,王妃还担心会没人愿意种,实际上他早已种下了善因。 既然大伙儿都清楚了,陈乐生沉下心,一边誊抄一边将粮种的数量报出来。 王成和来帮忙的衙役一起清点称重?,然后倒进老?伯带来的筐里。 王又?为带着王栓子和王大壮抬着框离开了,后面的人立马补上前来,“大人,小的名叫吴三,家住......” 陈乐生本以为早上这一拨有这么多人便算是顶好了,谁知?还没等?他登记完最开始来的人,后面来排队的就越来越多。 来的大多都是封宁周围村子里的村民,却还有少数于?华县那边的村子听到消息跑来的,场面越来越热闹。 眼见着人都要?排出巷子了,陈乐生连忙又?唤了两个衙役来帮忙,然后把队伍分成两队,让王成也拿了本册子登记。 本来不想种的人家看这阵仗心里都犯嘀咕,大伙儿心里总觉得定然是好东西才会让人抢。 一些还在动摇的人家当?即也不动摇了,连忙就拿着装稻种的器具跑去排队了,看这阵仗,去晚了便是想要?也没了! 太阳西斜,陈乐生用力甩了甩手臂,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靠在后面的门板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没想到他们早晨上衙的时候还在唉声叹气,现在竟然就已经把所有稻种发了下去。 休息了一会儿,兴奋感?慢慢地涌上来盖过了劳累。 今日登记时,他看着那一张张朴实却写满了信任的脸,民心所向?四个字一直在他心里回荡。 一股情?绪在陈乐生的胸腔中?横冲直撞,他何其有幸,能得王妃的看中?随他做事。 从这一粒粒小小的种子里,他几乎能看到宁州光明的未来,他心潮澎湃,骄傲又?振奋。 王成和三位衙役都累得够呛,这会儿正各自找了个地方靠着休息,陈乐生心情?很好地一挥手:“走,我请诸位去吃陈记。” 几人瞬间站直了身子,王成眼睛一亮:“陈记的烧鸡可是一绝,我好久没吃了。” 衙役们则是要?收敛得多:“陈大人大方!” “多谢陈大人!” 众人一齐去了陈记,路上顺便把发粮种的告示揭了下来。 有百姓见状连忙打听:“大人,这告示怎么揭了?” 陈乐生笑着解释道?:“粮种已经发完了,自然要?揭掉。” “嚯——” 百姓们再次炸开了锅。 第65章 棉花 两日后?, 农庄的管事前来上报,农庄一共收获了十六万八千斤土豆,其中陈老四家的亩产最高, 近三千斤一亩, 最差的也有两千六百斤一亩。 几户佃农高兴疯了, 他们抢下这个活时并没相?信真能有这么好的收成,因此收获时的喜悦来得更为猛烈。 管事当?时传达王妃的命令时心里也是不?信的,他也是被惊着?的人之一 ,不?过有王妃的叮嘱,他还是按照当?时承诺的一文一斤的价格将种出来的土豆全部?收回。 除去要交给农庄的租子,佃农们还能剩下不?少。 陈四的媳妇王三娘捧着?银子, 胸腔里的激动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她心头火热,转头和陈四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里都?有些?水光。 这日子果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管事的遵照云清的吩咐,给几户人家都?发了两个土豆。 土豆都?要留种,连云清和贺池都?只是尝了尝味道,其余的都?没让人碰。 可佃农们辛苦种出来, 总要让他们尝尝。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60节 管事给的土豆分量不?多, 只够做一道菜。 陈四家中难得炖了回鸡,陈四媳妇按照从农庄的厨子那?里学来的做法,将土豆去皮切块放了进去,等做好端上桌时,一家人都?被香气馋得口水直流。 陈家人不?约而同地将筷子伸向土豆。 土豆入口, 小女儿当?即便?睁大眼睛含混道:“爹, 咱们种的这个土豆真好吃!” 几人将土豆咽下,也纷纷附和。 往日里桌上若有肉, 必定是最先被抢光的,可今日几人却纷纷去搛土豆吃。 不?止是因为土豆好吃,还因为这是个稀罕物,就这一顿,吃完便?没了。 众人都?吃得肚皮滚圆才?放下筷子,陈四已经吃了三碗饭,见大伙儿都?吃完了,直接端着?装土豆炖鸡的碗盛了两勺饭,用汤汁拌饭。 汤汁浓稠,里面还有煮碎的土豆,用来拌饭香得让人欲罢不?能。 陈家小女儿陈雨今年刚满八岁,很是受宠,她满脸天真地道:“爹爹,王妃是不?是天上派下来的神仙?土豆这么好吃,还让咱们家赚了这么多钱,王妃真是太?厉害了。” 童言童语惹得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殊不?知却不?止是她一个人这么想。 龙骨水车和筒车的制作在农事官的推进下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封宁周边的村子都?已经得到了消息,村中需要的话便?报给村长,再由里正?收集好消息上报到封宁府衙订做,木匠做好后?通知村民?带着?银子去取便?成。 最开始做好的两架水车和筒车便?装在了王府农庄外面的河边,周围村庄的村民?听?到消息后?纷纷来看新鲜。 本以为是传消息的人夸大其词,亲眼所见之后?却无不?震惊。 先是修路,又是让人造出如此厉害的灌溉工具,不?少村民?都?暗自在心中将云清奉为神明。 这些?暗中的传言云清并不?知道,他听?完管事的禀报,应道:“留下农庄需要的土豆,其余的送到府衙。” “这件事你办得不?错,自己去账房领赏银吧。” 管事当?即便?笑?得满脸都?是褶子,王妃赏罚分明,体恤下人,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主子,他现在干活也满身都?是劲,觉得有奔头。 “早稻的种子现在便?能开始育苗了,你把佃农分配好,陈乐生会去指导他们,你全力配合便?是。” 管事连忙应是:“王妃放心,小的必当?让大伙儿全力配合。” 他初时还觉得王妃中那?些?没听?说过的作物是在过家家酒,现在却是不?得不?服。 王妃说能种两季水稻,那?便?能种。 农庄的佃农们也不?像外面的人那?么担心顾虑。 他们亲眼看着?陈四几家人中了王妃带来的土豆收成那?么好,赚了不?少银子,闻着?几家传来的肉香味眼睛都?红了,现在都?摩拳擦掌地等着?种新稻种。 管事都?不?必都?说什么,只要管好众人,分配好任务便?好。 管事告退之后?,云清命人把消息带给陈乐生,让他找人来种。 由于土豆需要的种子极多,现在收成的土豆也只够几百亩地用,而且土豆是不?少人亲眼看到的高收成,陈乐生都?没张贴告示,便?找齐了愿意种植土豆的人家。 …… 临近三月,封宁城渐渐热闹起?来。 街上随处可见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都?是来参加王妃于三月初二举行的考试的。 城中的外地人多了起?来,客栈的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一间下房的价格都?翻到了两百文一晚,却仍是住得满满当?当?。 只是许多农家的孩子却是承担不?起?这样的价格的。 宁州百姓的穷是普遍的,虽说山匪已除,百姓们却是没办法一夜之间富起?来的。 云清考虑到不?少书生可能都?像林瑾一样,家中贫穷,来一趟府城考试的钱说不?定都?拿不?出来。 他不?想因此埋没人才?,便?直接让人赁了城中的宅子,以极低的价格租给考生,环境算不?上多好,却也比客栈的大通铺要好了许多。 各县令通知消息时将此项也告知了县里的秀才?,许多人当?即便?喜极而泣,面朝封宁的方向跪地叩拜。 正?因如此,这次来到封宁应考的秀才?非常之多,封宁城中的摊贩都?乐开了花。 酒楼里,书生们都?在互相?打听?消息。 “柳兄,你一直在封宁城,消息最是灵通,你知道这次的考卷都?考些?什么吗?” 此问?一出,不?管正?在喝酒吃菜的还是小声谈笑?的,都?瞬间转过了头,看向被提问?的柳元。 他们之前苦读,准备的都?是应对科举的经史子集,作诗策论,此次突然被通知可以前往封宁应考,所有人都?没有提前准备的机会。 他们的目标本是科举,可科举路这么长这么难,考中举人的都?是寥寥,更别?说考中进士入朝为官。 县令发布的告示中说明此次考试考中便?能被授官,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柳元摇了摇头:“我只知此次依然是王妃出卷,王妃不?爱考经史子集,也不?考作诗,多是一些?时政相?关的贴近民?生的考题。” 另一名公子开口道:“正?是,我听?说算学也是王妃爱考的题目,而且题目难度很大,临时抱佛脚怕是来不?及了。” 也正?因如此,就算他们家中有人参加过前几次王妃举行的小考,却也无法作为参考。 王妃的这种出题模式,当?真是把所有人都?放在了同一起?点。 众人皆叹气,觉得心里没底。 时间便?在一众考生的焦虑之中滑向了三月初二。 贡院门前,天还没亮便?站满了应考的考生。 云清是此次考试的主考官,许多考生都?听?闻了不?少云清的事迹,对他极为崇拜,再加上其中的部?分考生本就是因为云清提供的宅子才?能参加此次考试,对他非常感激。 众人翘首以盼,都?想一睹云清的风姿。 街角的马车上,贺池腰杆挺得笔直,云清靠在他的肩窝睡得正?香。 自从云清把延国之事告诉他后?,虽然延国的消息还没传来,他却已经在按照云清的消息来做准备了。 这些?时日贺池整天都?在宁州大营,他将操练将士的方向做了调整,又布置暗中招兵的事,忙得和云清见面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贺池微微侧头看着?云清的睡颜,他睫毛洒下的阴影盖不?住眼下的青黑,看上去有些?憔悴。 这些?时日不?光贺池在忙,云清也忙得脚不?沾地。 宁州的官员不?得力,许多事都?要他亲力亲为。 饶是他智计过人,很多事做起?来甚至都?算得上轻松,但一件又一件的事压下来,却还是让他每天都?要忙到深夜。 算起?来两人已经忙得几日没能好好说话,贺池今日特意早起?来送他,便?是想和他多呆一会儿。 云清见贺池已经收拾齐整,便?知道让他回去睡觉也是徒劳。 贺池平日里基本不?会违逆云清的意思?,却在这种事上犟得出奇。 云清无奈地笑?了笑?,将他让进马车。 时辰尚早,街上十分安静,马车里也一片静谧。 贺池本是想和云清说会儿话,但是此时看着?有些?困倦的云清,却只想静静地陪着?他,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云清起?床时特意用冷水洗脸醒神,刚出来时还觉得很精神。 这会儿在马车里被暖炉暖融融地一烘,再加上马车行驶在青石板路上时的轻微摇晃,他只觉得之前用凉水强行褪下的困意像是蓄势猛地反扑过来,让他连眼皮都?有些?睁不?开。 王府到贡院并不?算远,云清不?想睡过去,可他这几天实在缺觉,上涌的困意十分不?讲道理,迅速地将他淹没。 云清靠到贺池肩上,只来得及嘱咐一句“到了贡院叫我”便?睡了过去,他困极了,说出的话像是嘟囔,不?靠近根本听?不?清。 贺池伸手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脸,只觉得他这样困得人事不?清的模样十分可爱,却又让人心疼。 他伸手将云清揽进怀里,给他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云清始终呼吸轻缓,睡得很沉。 云清的手脚总是冰凉,贺池早在京郊春猎时便?知道,他一只手揽着?云清,一只手握着?云清的双手帮他捂着?。 两人的亲密肉眼可见。 坐在马车门边的阿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本以为王爷是好人,才?会对少爷好,给少爷过生辰,他再迟钝眼前的一幕也明白了,原来王爷是因为喜欢少爷才?这样…… 他有些?纠结地拧着?眉,可是少爷喜欢王爷吗? 他要怎么提醒少爷王爷趁他睡着?占便?宜的事啊? 凌晨街上无人,马车很快便?畅通无阻地到了贡院。 马车停下后?,云清依然睡得很熟,贺池却没有叫他的打算。 主考官并不?用这么早到,云清太?有责任心,这样太?累了。 “铛——” 贡院敲响铜锣,示意考生们开始点名进场。 贺池已经提前伸手捂住了云清的耳朵,云清却还是被锣声吵醒,他睁开眼茫然地看了一会儿贺池的下颌线才?清醒过来。 许是睡得沉,他不?过补了这么一会儿的觉,便?觉得精神极了。 贺池的手依然捂着?他的耳朵,那?半边脸颊都?被捂得烫了起?来。 云清这时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贺池的体温烘得暖呼呼的,双手也被妥帖地暖热。 他坐直身,不?等贺池说话便?凑上前亲了一下贺池的嘴角。 “多谢王爷。” 贺池抿了抿唇,揽着?他的腰低头吻了回去,却不?是像云清那?样浅尝辄止的吻。 好几天没能好好亲近,他亲得又狠又凶,像是想把这些?天的份都?补回来似的。 云清心跳得很快,贺池的怀抱又热又紧,力气比他大得太?多,一只手便?能将他紧紧梏住。 见贺池没有久久停下的意思?,云清挣脱不?开,不?得不?用力捏了一下贺池的手指。 贺池有些?不?情不?愿地退出来,盯着?云清被亲得艳红的唇,眼神像一头没被喂饱的小狼。 云清心里一跳,自从那?天被贺池知道了他吃醋开始,贺池之前面对他时的小心翼翼便?褪去了许多,偶尔会露出像现在这样让人心颤的攻击性来。 可只要他喊停,却又会很听?话地停下,让人不?自觉地心软。 云清顾不?上去管自己的耳根是不?是已经红透,他匆匆移开目光,起?身打算下车。 若是贺池再不?管不?顾地继续,就真要耽误事了。 却刚起?身就被贺池抓了回去。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61节 云清后?背一麻,正?要开口制止贺池:“不?……”便?见贺池拿起?了一旁的披风,妥帖地帮他穿好。 贺池的神色也已经恢复如常:“去吧,冷了就点火盆,别?冻着?。” 云清松了口气,也笑?着?伸手帮他理了理被自己蹭乱的衣领:“知道了,王爷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贺池点了点头,云清起?身,便?见阿舒背对着?他们双手捂着?眼睛坐在马车门前,把他下车的路堵得死死的。 云清伸手敲了一下阿舒的脑袋瓜:“做什么呢?” 阿舒这才?像是被惊醒一般,连忙打开车门先下去了。 云清转头看着?贺池,笑?着?挥了挥手,这才?下车离开。 考生们有些?骚动, 贺池目送云清进了贡院之后?,才?让车夫赶车将他送回王府,然后?便?骑马去了宁州大营。 —— 这场考试只考了两日,却考得许多参加过举人考试的考生都?两眼发懵。 考完之后?,许多人都?面面相?觑,连答案都?不?知道怎么对。 张至一把拉住匆匆走过的文鸿羽:“文兄,算学题你可做出来了?” 文鸿羽苦笑?道:“只做出了前五题,不?知对错。” 文鸿羽是他们县里的案首,学问?最好,连他都?只做出前五题,张至突然觉得自己只做出三道题也还好,毕竟只做出一两道题甚至没做的考生甚至更多。 不?过他转念一想,后?面差的再多,只要在他前面的人数够了,他便?也没希望了。 张至叹道:“我只答了三道,此次怕是要落榜了。” 十日后?放榜,他甚至都?不?想再等了,虽然王妃提供的宅院便?宜,可每日吃饭也是一笔花销。 而且他若是住到最后?等来个落榜的结果,难免觉得自己愧对王妃。 文鸿羽却安慰他道:“前面还有时政题,只是算学决定不?了最后?的结果,张兄不?要这么快放弃,我觉得你前面答得很好,未必没有希望。” 张至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决定留下。 若没得到结果便?离开了,不?知要挂念到何时去。 城中四处都?是哀嚎的考生,对答案的考生,自觉的没希望的便?早早离开了,城中也变得冷清了些?许。 云清和诸位大人却完全顾不?上这些?,此次来的考生多,他们几乎每个人都?被一堆考卷淹没了。 云清依然采取官吏们初筛,他来做最终抉择的方式,饶是如此,他一个人对好几位大人,依然有些?忙不?过来。 等八日后?考卷批完,几人无不?累得头晕眼花。 次日,云清难得一觉睡到了中午。 终于睡了一个饱觉,云清浑身都?睡得发软,抱着?被子在床上发呆。 云清正?打算起?床时,阿舒听?见动静过来帮他挽起?帐幔,一边禀报道:“少爷,孙管事回来了,已经在前厅等了半个时辰了,现在要召见吗?” 云清猛地站起?身,动作变得很快:“即刻召见,让他来书房。” 云清迅速洗漱完,顾不?上用早膳便?去了书房。 孙管事去年十月出发,现在便?回来,想来是已经有了收获。 孙管事满身尘土,却掩盖不?住他脸上的喜意,他见到云清便?立即拜了下去:“小的见过王妃,小的不?负王妃所托,在岩州找到了棉花!” 华国古代最开始是没有棉花的,普通百姓穿的衣物由葛布或者麻布制成,有钱人和达官贵族便?穿昂贵的丝绸。 至于御寒,有钱人有兽皮,平民?百姓却只能用楮树的树皮来做纸衣御寒。 云清知道大瑜还没有棉花之后?,便?把寻找棉花放进了计划中。 棉花传入古代的华国有两条路径,一是从南亚次大陆经由海路传到沿海的南方,另一条则是从中亚陆路传到北方边境。 既然土豆和玉米都?已经通过海路传入了大瑜,云清想着?,那?棉花说不?定也早就传进来了。 解决了粮种的问?题,云清便?把孙管事派去专心找棉花了。 北方路途太?远,云清便?让他先去南方,若没有收获再考虑去北方。 云清已经做好了要拉长战线的打算,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孙管事打开摆在他身侧的箱子,一箱未经处理的棉花出现在云清眼前。 孙管事介绍道:“这是刚采摘下来的棉花,经过轧棉、纺纱等处理,便?能织成棉布。” 他又打开旁边的另一个箱子,饶是他已经接触了不?短的时间,此时却仍然难免激动:“王妃,这便?是棉布,小的从未见过这么又软又舒适的布,比麻布和葛布好太?多了!” 他把棉布拿起?来,下面竟是一床被子,孙管事脸上的神情更为激动:“王妃,还有这棉花制成的被子,小的试过了,特别?暖和。” 云清弯下身细看,孙管事看着?云清始终温和的笑?意,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有些?赧然地挠了挠头。 云清看过之后?直起?身笑?道:“孙管事可有买到棉花种子?” 孙管事连忙点头:“买了买了,种子买到了不?少,只是他们那?里是个封闭的小地方,很多人家用的棉布都?是自给自足,买到的棉花棉布的数量不?多。” 云清舒出一口气,笑?着?朗声道:“孙管事此行有功,重重有赏!” —— 于途县,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行驶在路上。 赶车的是一个面貌平常的年轻人,车厢内不?时传来一声咳嗽,听?声音像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车轮扬起?路上的灰尘,一路向着?封宁城的方向驶去。 第66章 火锅 三月十四?, 贡院西墙外?挤满了书生。 今日放榜,众人脸上?都带着紧张,张至来得早, 拉着文鸿羽挤到了最前面。 “来了来了!官爷来了!”有看热闹的人兴奋地喊道。 书生们全都转过头?, 紧紧盯着拿着红纸的衙役。 两名衙役来到院墙前, 敲响铜锣:“放榜咯——” 所有人都不?错眼地盯着他们张贴榜单的动作。 张至离得近,他知道以自己的成绩就算能考上?排名也不?会好,一开?始便往最后一排看去。 衙役刚贴好榜单撤开?身?子,众人便都十分激动地凑上?前。 人群里很快便传来各种各样?的喊声。 张至看到倒数第二个便找到了自己,他又瞪大了眼睛确认了好几遍,然后才猛地握住文鸿羽的胳膊, 兴奋地喊道:“我中了!我中了!” 文鸿羽刚找到自己的名字,便被他拽得身?子都晃了起来,他转过头?,看着张至满脸狂喜混合着糊了一脸的泪水,心下也有些感?概。 他和张至做过两年同窗,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此时也是?真心为?他高兴:“恭喜张兄, 苦尽甘来。” 张至抹了一把脸, 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着急地转头?去看榜单:“文兄你中了吗?” 文鸿羽笑着道:“中了。” 张至兴奋地道:“那以后咱们便是?同僚了。” 文鸿羽也后知后觉地兴奋起来,他们从同一个地方来,可?以相?互扶持,真是?再好不?过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不?同于两人这边的喜庆,大多数人看过榜单之后都是?哭丧着脸的。 这次选的人比寻常科举还要少, 一共只有不?到三十个名额, 能考上?的人也能说得上?是?百里挑一了。 不?过因为?这次考试的内容实在不?同,结果和众人预测的也有不?小的差距。 有被看好的案首落榜, 一些籍籍无名的秀才反而上?了榜。 城中开?了赌局的庄家栽了好几个,直到放榜之后的好几天都还有人津津乐道。 三月十六,考中的秀才统一到府衙报道。 见到云清后,当中至少半数的人脸上?都是?感?激掺杂着敬服的神?情,余下的不?至于如此,看着云清的神?情却也是?崇敬的。 考中的名单出来后,参与阅卷的官员都觉得惊讶,其?中竟然有不?少都是?住在云清资助的院子里的。 云清设的院子虽然不?设入住的条件,只要是?考生都可?以去。 但是?由于院子的环境一般,家中殷实一些的都会为?了更好的休息环境选择去住客栈,只有真的家境不?好的才会住进院子。 这也代表着,竟然是?家境不?太好的考生更契合他们筛选的要求。 大人们也开?始思考,只知道做锦绣文章,不?知道百姓疾苦,真的能做好官吗? 眼下看着众人看云清的眼神?,他们也不?得不?佩服云清。 这些人刚入官场,便已对?他如此尊敬信服。 云清笑了笑,对?众人说了些勉励的话,然后便将他们分配到不?同的部?门。 有了这批人,府衙办事的官吏终于充足起来。 只是?府衙本来便缺上?层的官吏,孙奇胜这个暂代通判还让贺池打发去了榴玉县做县令,现?在的人力便更是?吃紧。 压在云清身?上?的事多得他连图纸都没时间画。 “……图纸全都传下去了,县里已经开?始组织木匠制作,四?月应当就能先做出一批,木匠们有了经验,后面的做起来便快些。” 云清点了点头?:“棉花的事安排好了吗?” 陈乐生应道:“封宁周边的已经安排好了,王成带着种子去了南边,现?在已经到了柳张县,传回来的消息总体是?顺利的。” 这段时间春耕,陈乐生和几个农事官忙得脚打后脑勺,陈乐生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精神?却很好,整个人都很有干劲。 他跟着云清办了两个月的事也历练出来了,做事回话都很利落。 张至站在他身?后,目光里满是?激动,原来这就是?王妃身?边得用的臣子,他也要向着这个方向努力。 云清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冷不?丁话锋一转,问了一个问题:“陈大人,你觉得我们要增加粮食产量,还能做点别的什么?” 陈乐生懵了一下,在他看来,今年开?春做的这一系列事情,不?管是?新的稻种或是?土豆,还有龙骨水车和筒车这些汲水灌溉工具,都已经能把粮食产量提升到一个他不?敢想的数字。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62节 他现?在只要想到今年的收成就会激动得忍不?住发颤,根本没去想过还能做什么增加产量。 他慌了一瞬,抬头?对?上?了云清沉静的眼神?,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他到底是?通过记录土豆生长情况的手册就能被云清选中的人,观察得十分仔细,这么一想便想到了他之前曾经思考过的一处不?同。 他之前观察土豆生长,并没有只盯着其?中片地看,田庄里每户种土豆的佃农他都看过。 最后土豆的亩产出来,同样?的土豆种子,差不?多肥力的土壤,四?户人家却种出了不?同的产量,排除别的干扰,剩下的便只有人的关系了。 陈乐生斟酌着道:“臣之前在农庄时便发现?了,陈四?一家施肥的方法都与别人家不?同,最后土豆收成出来,他家的亩产也比别人家高,臣觉得或许和这件事有关。” “改进现?在普遍的施肥方法,应当能够提高产量。” 至于这件事为?什么没有上?报给云清,一则是?因为?他并不?能确定,有些犹豫;二则是?因为?这些时日事情太多了,这件事在新稻种和水车面前便被衬托成了小事,他也忘在了脑后。 云清眼里多了些赞赏之色:“不?错。” 他拿起桌上?的几张纸递给陈乐生:“不?同的作物需要的肥料也不?同,用这上?面的堆肥方法,制出的肥料让水稻的产量显著提高,你安排下去。” 陈乐生接过纸,看到上?面有不?认识的东西也没多问,云清写得很清楚,去哪里找怎么制成都有,他应下后,便带着张至离开?了王府。 陈乐生边走边琢磨云清给的堆肥方法,一边想着幸好这次分了个人到他手下,不?然还真是?忙不?过来。 他想了想,叫过跟在后面的张至,细细吩咐起来。 两人出门时,正好碰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前,陈乐生满心都是?肥料,张至则是?忙着听陈乐生的吩咐,都没在意这辆和王府格格不?入的马车。 两人走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 男子面容俊美,身?姿修长,即使穿着一身?旧衣也掩盖不?住他的风姿。 可?仔细看去,一双形状好看的眼睛里却满是?沧桑。 暮春的天气,他还穿着厚厚的披风,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旁边一直跟着他的男子低声道:“大人,进去吧。” 白忱溪点了点头?,提步上?了台阶。 他随着带路下人一路穿过花园。 正值阳春三月,花园里已经开?得姹紫嫣红,好不?热闹,一眼便能看出定是?主人特意让人精心打理搭配的。 江南人人都知,白公子爱美人,爱美景,爱美酒。 若是?从前,这样?的景象便能让他一壶酒一支笔,畅快地作一天的诗。 可?现?在……白忱溪目不?斜视地穿过花丛,神?情毫无波澜。 进了梦溪堂,刚转过垂花门,等在正厅的云清便迎了出来。 一直绷着脸的白忱溪看到云清终于露出个笑容来,他唤了声“阿清”,紧接着便要俯身?行礼。 云清连忙上?前两步托住他的手臂:“师兄和我还讲这些虚礼吗?” 云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记忆里的白忱溪当年在江南也是?意气疏狂的少年郎,十七岁中状元,一身?才气,不?知让多少读书人汗颜。 没想到多年不?见,竟然已经物是?人非成了这般模样?。 白忱溪捂着嘴咳了两声,云清回过神?,拉着他进了房间。 阿舒在房间里加了炭盆,上?了热茶,便带着人退下了。 白忱溪捧着热茶,脸色看上?去好了一些。 他看了云清一会儿,眼里带着笑意和叹息,语气里也多了些云清记忆里的熟悉:“阿清长这么大了。” 云清看着白忱溪手上?仍没养好的皲裂和细小伤口,沉默了半晌:“是?我拖累了师兄。” 白忱溪一愣,反应过来后摇头?道:“不?是?因为?你。晏王对?愈州势在必得,不?管那个位置上?是?谁,都必须得是?他的人。” “晏王心机深沉不?择手段,我不?愿投入他的阵营,没想到……” 没想到晏王直接设计陷害把他拉下马,而他所效忠的朝廷最终也没能还他清白。 云清抬头?看着白忱溪,白忱溪笑容里漫上?了苦意:“阿清,我不?怕和你说,这…实在让人失望得紧。” 短短七年便靠实打实的政绩调任一州知州,大瑜最年轻的知州,甲冠天下的状元郎,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怎能不?失望? 这个王朝不?去善待这些真心为?国为?民的好官,怎能走得长远? 云清看着白忱溪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云清道:“师兄先别想这些了,养好病再谈其?他。” 白忱溪看着他,缓过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神?色郑重?地起身?向他行了个礼:“阿清,不?论如何,多谢你冒险救我出来。” 云清连忙托着他的胳膊将他扶起,白忱溪不?待他开?口便继续说道:“当时你被赐婚给王爷,时间仓促,我们知道时木已成舟,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入了狼窝……” 白忱溪面有愧色,没能护住这个小师弟,他一直耿耿于怀。 云清打断道:“师兄别这么说,那样?的情况,谁能左右呢?” 皇帝亲自下的赐婚圣旨,莫说他只是?个小小的知州,便是?贺池自己,也是?反抗不?能的。 白忱溪叹了口气,摸了摸云清的头?发:“还是?这么懂事。” 他看着云清,半晌才低声道:“我看了阿清写的信,可?经此一遭,我已无意再入官场,怕是?要让阿清失望了。” …… 晚间,贺池回到王府时早已过了用晚膳的时间,他仍然先去了一趟梦溪堂。 云清正坐在书桌前发呆,连贺池进来都没发现?。 桌上?的图纸还没画完,他很少在事情做到一半的时候发呆,贺池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走上?前去。 他已经得到了白忱溪到封宁的消息,见到云清的状态,便知事情并不?顺利。 他看着云清桌上?的图,出声道:“王妃这是?画的什么?” 云清回过神?,把笔放回去,应了贺池的问题:“是?纺车。” 见贺池面露疑惑,他解释道:“便是?用来纺棉纱的工具。” 云清知道贺池想问什么,先一步说起了情况:“师兄还病着,我让府医帮他看过,他的身?子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郁结于心,所以才一直拖着不?能痊愈,长久下去恐怕会伤了根本。” 贺池道:“他可?是?不?愿再入朝?” 云清点了点头?。 贺池道:“他被设计陷害,父皇也不?辨忠奸,他心灰意冷也正常。” 云清眼里隐忍着愤怒,他们都知道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却什么也不?能做,起码在目前他们不?能打草惊蛇。 他也觉得难过,师兄经世之才,现?在却积郁成疾,消沉避世。 贺池知道云清不?会去劝白忱溪,他现?在对?白忱溪有恩,两人之间还有同门情谊,这样?做只会让白忱溪为?难。 贺池抚了抚他的眉心:“王妃把这件事交给本王吧。” 云清抬头?看他,鼻腔里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 贺池道:“不?管他最后愿不?愿意留在封宁,以他现?在的情况,都最好先把心结解开?,王妃放心,不?会让师兄为?难的。” 云清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多谢王爷。” 贺池摸了摸他的眼睛,却被云清伸手抓住手指。 云清抬头?看着他:“王爷可?定好了何日离开??” 说到这个话题,贺池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五日后。” 宁州大营的操练已经上?了正轨,暗中招的兵都陆续送进了山里,那边亟需他去安排。 饶是?此行没有危险,但是?这样?的分别却已经足够让他们难受。 云清点了点头?,一时无言。 贺池默了默,然后便整个人都挤进了云清的椅子里坐下,将云清牢牢圈住:“王妃继续画吧,本王也想看看。” 书房的椅子虽然大,挤两个大男人却还是?有些勉强。 云清转头?看着贺池别扭的姿势,想问问他难不?难受,又因为?他严肃的表情闭了嘴。 云清的离愁别绪像是?也被他无赖地挤走。 他转回头?,眼里重?新染上?笑意,伸手拿起了笔。 在他背后,贺池眼神?温柔,不?舍无声蜿蜒。 …… 次日,白忱溪被派来照顾他的小厮劝着出去走走。 小厮叫做青元,活泼伶俐,圆头?圆脑,白忱溪禁不?住他一直恳求,便同意了出门。 两人走在封宁的街道上?,青元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白忱溪倒是?有些意外?,封宁城并不?富庶,走在街上?的百姓却不?像想象中那么愁苦。 他跟着青元进了一家酒楼,说书先生正在说贺池剿灭土匪的故事,百姓们不?知听了多少遍,却仍然热烈地拍手叫好。 白忱溪垂下眼,本想叫青元离开?,却见青元满脸惊奇有趣地听着故事,他顿了顿:“你没听过吗?” 青元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平日里都在府里伺候,过节的时候王妃会让我们出来玩,但是?小的没来听过说书。” 旁边的一位大叔见白忱溪的模样?,立马搭话道:“外?乡人,你可?是?没听过王爷剿匪的故事?” 不?等白忱溪回答,他便开?始口沫横飞地讲了起来,比坐在台上?的说书先生还起劲。 白忱溪好几次想打断他都没能成功,等走出酒楼时,他已经被塞了满脑袋的瑞王英姿。 青元见他揉太阳穴,知道他在酒楼待得有些闷,怕他难受,连忙带他回了王府找府医看诊。 第二天,青元带他去了城郊的农庄散心。 第三天...... 白忱溪自然知道青元带他做这些是?有人吩咐,云清不?会如此,那便只有瑞王了。 他并没有排斥这种温和的方式,也想看看这个传闻里的废物王爷到底能做成什么样?。 他看到了充满希望的百姓,看到了平坦的水泥路,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水车,也听说了新的稻种粮种……桩桩件件,都是?瑞王和王妃的功劳。 老师教过他们,为?官者,为?国,为?民。 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63节 可?现?在他因为?一时的挫折便一心想着退却,他们都以为?身?处困局的师弟却默默地做到了老师教的这一切。 白忱溪坐在房中,久久沉思。 ...... 贺池今日早早地处理好了营中的事,将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回到王府时天还没黑,他把马缰扔给门房,快步往梦溪堂走去。 刚走过垂花门,一股奇特的香味便传进了他的鼻腔。 院子的石桌上?,放着一个怪模怪样?的锅,下面放着木炭,锅里咕噜噜沸腾着红汤,汤里飘着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吃食。 云清从厨房出来,看到他便露出笑意:“王爷快坐,尝尝吃不?吃得惯。” 贺池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有些惊喜地道:“这是?王妃做的吗?” 云清笑着点了点头?:“这是?火锅,孙管事这次除了棉花还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农庄那边的金蜀黍也成熟了,便想试着做做。” 桌上?摆满了菜,牛羊肉都切成了薄片,还有各种这个时节的蔬菜,最中间摆了一盘切成段的金蜀黍。 贺池和云清挨着坐下,他吸了一口气,有些好奇地搛起一块辣椒仔细看。 云清道:“这是?调味用的辣椒,不?能吃。” 他演示了一下怎么涮肉,贺池便也跟着上?手。 一块鲜嫩的羊肉入口,贺池的眼睛不?自觉地微微睁大:“好吃!” 云清也塞了一口肉到嘴里,久违的味道让他有些怀念。 两人边聊天边吃,这些时日虽然贺池每天都回府,但见面聊天的时间却很少,也很久没有一起用晚膳了。 难得放松下来,便觉得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元福公公守在院外?,听着贺池的声音有些感?慨,他们王爷也就只有在王妃面前才会露出这一面来。 桌上?的菜越来越少,天慢慢黑了下来,院子里也点起了灯。 月亮升得越来越高,锅里的热汤也渐渐不?滚了。 云清不?知何时安静下来,贺池也开?始沉默。 他明天就要出发去屿县,至少两个月后才会回来。 饭已经吃完,他却不?想回房,只想抓住最后这点相?处的时间。 云清站起身?,贺池心里一空,也跟着站起身?打算告别。 却听到了云清的声音:“王爷今晚留在梦溪堂吧。” 贺池愣了愣,抬头?时只看见了云清的背影,仿佛他只是?随口一说。 云清已经进了房间,他又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迟疑地跟了进去。 房间里,云清已经散了头?发打算沐浴,见贺池进来,并没多说什么,起身?去了屏风后。 贺池盯着屏风发了会儿呆,听到水声时才猛地惊醒一般。 他不?想浪费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让人准备了水去偏房洗浴。 贺池回来的时候,云清正坐在床边拿着帕子吸头?发上?的水。 屋里没留伺候的人,他走上?前,接过帕子帮云清擦头?发。 云清放松地靠在他身?上?,抬头?看他。 贺池的动作很细致,一点都不?像平日里杀伐果断的瑞王,云清在这样?温柔的气氛下逐渐升起了困意。 直到感?觉到背后不?太对?劲的触感?。 云清瞬间清醒过来,他看着贺池上?下滚动的喉结,伸手轻轻点了点。 头?发已经擦干了,贺池丢开?帕子,握住了云清的手,嗓音低哑:“睡吧,王妃。” 明天一早他就要离开?,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对?云清做什么,不?然他恐怕会一步也不?愿意离开?云清身?边。 云清顺着他的力气坐起身?,然后便整个人趴到了被褥里,一副困极了的模样?。 看起来像只犯困耍赖的小狐狸,可?爱极了。 贺池最喜欢云清在他面前露出不?为?人知的这一面,眼里多了些笑意。 他起身?吹灭了烛火,躺回被窝。 两人上?次同床共枕已经是?很久之前,贺池将呼吸放轻,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儿,云清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 贺池不?知道云清有没有睡着,正在纠结要不?要伸手把人抱进怀里,身?侧的人却突然翻身?,整个人都贴了过来。 贺池欣喜于他的亲近,伸手将人搂住,却克制着往后退了退。 只是?很快他便僵住了身?体。 贺池声音沙哑,被触碰到的地方像是?着了火:“王妃?” 云清清冽的嗓音在暗夜里像是?勾人的狐狸,将贺池的心神?紧紧勾住。 他轻轻动了动,语气里似乎只是?单纯的疑惑:“不?能碰吗?” 贺池的呼吸瞬间变了。 下一瞬,他猛地翻身?覆了上?去。 ...... 第67章 离开 云清仰躺在床上, 心神还?有些?恍惚。 喘息仍未平复,身体里的余韵还?残留在神经末端,脑海里仍然被刚才的感觉挤占着。 帷幔被人掀开, 贺池拿了帕子, 拉过他的手?轻轻擦拭。 身上的其他知觉也慢慢复苏过来。 脖子上有些?刺痛, 不知道是不是破皮了。 手?有些?酸。 不,是很酸…… 云清蜷了蜷手?指,贺池握住他的手?,认真地拿着帕子一寸寸擦过他的手?心,连指缝也没有放过。 云清看着烛光下眉眼温驯的贺池,一时之间有些?不能将他和刚才那个强势地锢着他, 握着他的手?不许他偷懒的人联系起来。 贺池抬起眼,神情里透着餍足,眼里却还?藏着一些?不好意思,只是还?没等?和云清对上视线,他的脸色便倏然一变。 他俯下身,轻轻地把云清的脸拨往一侧,语气里带着罕有的慌乱:“王妃, 疼不疼, 本……我不是故意的。” 云清脖子上那颗痣的地方已经淤紫,血点连成一片,他皮肤冷白,这块瘀斑便显得尤为明显。 贺池的眼里心疼懊悔交杂在一起,低下头轻轻吹了吹。 云清被他吹得痒痒, 缩了缩脖子。 他想起贺池刚才在黑暗中叼着那块皮肤使劲碾磨的感觉, 身体热了热。 他转过头看着贺池,伸手?拽了拽贺池颈间垂下的玉坠, 嗓音里仍带着哑意:“你?是小狗吗?” 这句话堪称大不敬,贺池却毫不在意。 云清嗔怒的语气里带着亲昵和纵容,贺池知道他没有生气,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吻痕像开在云清脖颈上的红梅,贺池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再次凑上前舔了舔:“王妃说是便是吧。” 云清听到贺池的回?答愣了愣,紧接着便感觉到了颈侧的濡湿。 他伸手?抵在贺池的胸膛上:“别……” 手?心触到贺池绷紧的肌肉,颤栗的不知是心尖还?是指尖。 贺池看着云清薄红一片的侧颈,只觉得身体里的热意再次席卷而来。 他移开眼神,克制地起身,在床边的多宝阁找了找,翻出了一盒药膏。 贺池的动作很轻,药膏冰冰凉凉,敷在有些?刺痛的伤口上非常舒服。 云清躺着任由贺池动作,精神也慢慢放松下来。 困意翻涌而上,他打了个哈欠,嗓音里多了些?困倦的鼻音:“可以了王爷,快些?休息吧。” 贺池应了一声,药膏已经涂好,他低下头轻轻吹了吹,这才把药膏放回?去,又下床洗了手?,才吹熄烛火重新上床。 云清已经完全阖上眼,贺池伸手?把他揽进怀里,心里也和怀抱一样被填得满满当当。 贺池满是欢喜地注视云清良久,才低头在云清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满足地闭上眼睛。 一夜好眠。 次日天?刚亮,贺池便睁开眼醒了过来。 饶是昨晚半夜才睡,他也十?分精神的模样。 云清在他怀里睡得正香,连姿势都?没有变,他身上的火气旺,把云清整个人都?烘得暖呼呼的。 被窝里独属于云清的香味被热气烘得比平时更?浓,贺池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看着云清熟睡的脸,心里的喜欢满得快要?溢出来。 天?色越来越亮,贺池就这样看了云清良久,直到不能再拖,才轻轻地把人从怀里挪出来放好,起身洗漱。 云清这一晚睡得极香,身侧的热源消失后,他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贺池控制着声音洗漱完,拉开帷幔时却发现云清已经坐起身来。 贺池极其自然地坐到床边把人抱进怀里:“时辰还?早,王妃再睡会儿吧。” 两人紧密相贴,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云清觉得耳根有些?发烫,他清了清嗓子:“王爷放开我我才能躺下。” 贺池顿了顿,侧脸贴在云清的颈项留恋地蹭了蹭,没有说话。 云清被蹭到了痒痒肉,没绷住笑了起来,又因为贺池这样近乎耍赖的行为控制不住地心软,他抬手?拍了拍贺池的背:“我起来送送王爷。”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64节 贺池这才放开云清,云清起身披上外袍,随贺池一同出了门。 元福公公已经准备好贺池的行李送了过来。贺池此次是暗中离开,包裹里的东西不多,其余的会连同金蜀黍的种子一起送过去。 云清脸上轻松的笑意也随着往外的步伐慢慢消散。 贺池在垂花门前停住脚步。 云清也随之停了下来。 贺池看着云清,眼里的不舍没有掩藏,他用手?轻轻摸了摸云清脖子上的瘀青,嗓音低缓:“还?疼不疼?” 云清摇了摇头。 贺池不放心地叮嘱道:“今天?记得涂药,多涂几次,应当能好得快些?。” 云清点了点头。 贺池继续道:“宁州大营的兵力全凭王妃调用,平日里不要?熬得太晚熬坏了身体……” 贺池的絮絮叨叨还?没结束,便被云清堵住了唇。 云清闭着眼睛,轻颤的睫毛根部?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濡湿。 贺池闭了闭眼,反客为主狠狠地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云清在两人混乱的呼吸中看着贺池的眼睛:“去吧,万事小心。” 贺池低头重重地亲了他一口,转身快步离开了。 像是生怕再慢些?便舍不得走了。 云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屋。 —— 贺池离开得悄无声息,宁州大营再次封闭,没人知道贺池已经不在封宁。 府衙的官吏们也只能感慨王爷勤勉,为了军中之事连家都?不回?。 “王爷一心扑在军中,不贪情爱,不念女色,怕是子嗣艰难……” “嘘——王爷的家事,咱们还?是少管为妙。” “可这也不仅仅是王爷的家事……” “那你?去说吧,我可不去。” “你?这人,怎么推我入火坑?” “……” 孙奇胜从暂代通判到被贬去榴玉县做县令也就在一眨眼间,因为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众人的小心思便全都?收了起来,这些?话也只是在私下说说,完全不敢在云清和贺池面前表现出来。 另一边,白忱溪的身体也终于慢慢好了起来。 青元陪着他逛了几天?后,他便和云清说了一声,不用青元陪同,自己骑马出去转,偶尔还?会来寻云清对弈饮茶,眼见?着精神越来越好,云清也真心为他高兴。 到封宁半个月后,白忱溪终于正式找上了云清。 “阿清的手?下可还?缺谋士?” 云清喜出望外:“自然缺,师兄的意思是?” 白忱溪笑容疏朗,动作洒脱地撩起衣袍行了个大礼,语气坚定:“白忱溪愿为王妃效命,为王府效命。” 云清连忙上前扶起他,他本以为过去这么久,这件事已经没有希望了,他也绝不会挟恩以报,勉强师兄做什么。 没想到柳暗花明,师兄竟然真的自愿投效他们,对他和贺池来说,简直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白忱溪道:“阿清,多谢。是因为你?,才让我想通了一些?道理,让我有勇气重振旗鼓,重新开始。” “阿清,我信你?。” 我相信你?,所以相信你?选择的瑞王,信他不会让我失望。 这天?下棋局,怎能没有他白忱溪的一席之位? 第68章 风禾 白忱溪是?景序十六年的状元, 宁州府衙并无那一年的同科,他化名西桐,摇身一变成了?王府的长史。 宁州已?经完全在瑞王府的控制之下, 就算有?人识得他, 只要王府说不是?, 那便不是?。 他在随云清处理了?几天奏报之后便快速上手,接过了?云清目前的大部分日常事务。 云清也终于能松口气,将主要精力?用?于筹谋宁州的发展上来?。 云清在小朝会上将他正式介绍给众人,大伙儿都不傻,听云清的意思,他们以后都要听这名白长史的调遣。 宁州府衙经过大半年的整顿换血, 大多?数官员现在都对云清十分敬服。 虽然见白忱溪年轻,众人心里?难免有?些打鼓,可他们也知道,云清看似温和,实则手腕强硬,已?经决定的事便不会更改,因?此明面上倒都是?欣然接受的模样。 府衙中?如今资历最老的便是?钱佑才和江净百, 云清直接找了?个如此年轻的长史压在两人头上, 其余人都明里?暗里?地瞥两人的脸色。 钱佑才笑着向白忱溪行礼,他自知自己的能力?,并没指望云清倚重,再加上他和晏王的交易,根本不敢奢求什?么。 江同知则是?愣了?愣, 却很快调整好表情, 上前行礼。 这件事便这么敲定下来?。 白忱溪的身份不适合继续住在王府,云清让人在王府附近买了?宅子, 添了?下人,供他居住。 府衙众臣对新来?的白长史很是?好奇,可没过多?久,白忱溪便用?自己的能力?再次验证了?云清看人的眼光。 云清给他的权力?很大,除了?需要云清抉择的,其余的奏报全部移交到他那里?。 众人本以为他刚上手需要一些时间适应,可他却都批复得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 甚至陈乐生和负责掌管府库的江同知扯皮扯到了?他面前,他也能处理妥帖。 府衙众人隐隐的不服也在这样绝对的能力?压制下消弭无踪。 而接手了?宁州事务的白忱溪也是?此时才知道,他的这个小师弟到底有?多?厉害。 他没有?追问云清的这些本事从何而来?,而是?全情投入其中?。 他相信,若有?一日这天下真能让真正有?本事的人去治理,他必当能看见海晏河清的那一天。 ...... 春耕的事陈乐生已?经全部布置下去,四月初一前,早稻便已?经全部种下,正常的稻种也已?经在准备播种。 正当此时,府衙又公布了?新的肥料。 毕竟是?要用?到田里?的东西,很多?人还是?踌躇不决,打算观望。 不过领了?早稻的那批却是?想也不想就用?上了?,他们从一开始就选择相信王妃,那便一条道走到黑。 转眼宁州的水泥路已?经修了?大半年,由于是?多?地同时动?工,现在已?经修好了?大半,只等春耕结束,便能将剩下的修完。 若说之前只有?参与修路的村民对这件事感受最深,感谢云清给他们一口饭吃。 现在已?经修好的路投入使用?,百姓们便感觉到了?切切实实的便利。 就算他们只是?用?人力?拉板车,也要比在土路上省力?得多?。 再加上水车和筒车的推广,一时之间,各地百姓对云清的赞颂之声不绝于耳。 “林大人上报有?商户打算出钱为王爷王妃立生祠,此事可要加以干预?” 这日难得闲暇,云清和白忱溪在花园烹茶对饮,白忱溪想起?刚才收到的奏报,便提了?一句。 百姓自发修建,本是?积攒声誉的大好事,可宁州情况特殊,他便不得不小心对待。 云清正靠在栏杆边喂鱼,闻言放下鱼食,沉吟道:“让林瑾出面劝阻,那些商户不过是?怕我秋后算账,不若多?做些善事,给吃不起?饭的穷苦百姓发些米粮。” 况且虽说宁州离京城山高路远,却也不宜如此张扬。 依照承安帝对功臣的态度,他怎么忍得了?有?人为贺池建生祠,若有?朝一日传进他耳中?,他们必定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种风险,最好是?能免则免。 白忱溪点了?点头:“现在不少百姓都说王妃是?天上派下来?的神仙,依臣看来?,所言属实。” 云清撒了?把鱼食,笑着道:“师兄就别打趣我了?。” 白忱溪笑了?笑,抬手给云清添上茶,他看着湖里?张嘴讨食的鱼:“阿清的这池鱼着实养得好。” 云清看着一池胖撅撅的鱼,眼里?有?些笑意,不知贺池怎么喂的,他之前不过离开了?一个多?月,便把他的鱼喂成了?这样。 暮春的阳光柔和地洒下,两人边饮茶边聊政事,阿舒突然从外面跑了?过来?:“少爷,你看谁来?了?!” 云清转过头,阿舒身后跟着一名身着青色衣裙的少女,容貌清丽,行走间却十分洒脱。 赫然是?已?有?几月不见的黎风禾。 黎风禾笑着上前福了?福身:“表哥,你要的人我带来?了?。” 她?余光注意到白忱溪,转过头后有?些迟疑地道:“白大哥?” 上次见到白忱溪时她?还只有?九岁,若不是?她?记性好,白忱溪又实在风姿出众,现在恐怕早已?忘了?。 白忱溪点头笑了?笑,听她?对云清的称呼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他猜想两人有?事要谈,便直接起?身告辞了?。 见黎风禾面露疑惑,云清道:“此事说来?话?长,晚些我再同你解释。” 黎风禾脑子转得快,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转而提起?正事:“表哥让爹爹找的人,我带过来?了?,表哥要做什?么?” 云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带着她?去了?库房,打开存放着棉花和棉布的箱子给她?看。 黎风禾看到棉花时本有?些不解,看到棉布之后却眼前一亮。 她?提起?裙摆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棉布。 和麻布截然不同的柔软的触感让她?心里?一震,她?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又细致地触摸观察。 云清并不催促,站在一旁等候。 半晌,黎风禾才抬头问道:“表哥,这布是?怎么做的?”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65节 云清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棉花:“便是?用?此物织成。” 黎风禾立即把手伸向了?棉花,捋着仔细地看。 云清把织布的流程大致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已?让人种下棉花,秋日便可收获。” 黎风禾将棉花放回箱子,起?身看向云清。她?知道云清不会无缘无故和她?说这些,迟疑着应道:“表哥是?想让黎家来?做这棉布的生意吗?” 按照云清的说法,这种棉布的成本比麻布高,却比丝绸低了?许多?。 棉布触感远远好于粗麻布,比起?细麻布也好了?一大截,必定会受到普通百姓的欢迎,绝不愁卖。 黎家有?布料生意,有?现成的销路,因?此她?第?一反应便是?云清想让黎家来?帮忙。 云清却摇了?摇头:“我不想让黎家和宁州的牵扯太?深,太?打眼了?,对黎家不安全。” 黎风禾默了?默,听明白了?云清的言外之意。 之前她?和爹爹送稻种来?宁州时其实便有?所猜测,只是?没想到云清会把这件事摊在牌面上和她?说。 不过既然不打算让黎家来?做这棉布生意,那叫她?来?看这棉花又是?为什?么呢? 云清没有?卖关子,直接问道:“若我说想让你来?做,你可愿意?” 黎风禾懵了?懵,重复道:“让我来?做?” 见云清点头,她?才反应过来?似的,眼睛吃惊地瞪大,胸口里?的心也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从小听得最多?的话?便是?“你是?要嫁人的,学这些没用?”。 等她?大了?一些,便又有?人说她?整日抛头露面嫁不出去。 后来?她?接了?铺子,做得比许多?人都要好,便又常听人说“一介女流懂什?么”“运气好罢了?”“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做的呢” “……” 她?听过太?多?诋毁,深知那些人对她?的偏见和不认同。 只有?爹娘和祖父是?不同的,还有?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表哥,他们会纵容她?,也会鼓励认可她?。 可即使如此,她?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云清竟然会把这么大的事交给她?。 黎风禾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胸口冲上头顶,冲得她?眼眶发酸。 她?重重地点头:“我愿意!表哥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她?神情坚毅,说出这句话?时眼角有?亮光闪烁。 比起?家中?长辈的纵容宠爱,这样的信任更让她?心潮澎湃,豪情满怀。 云清笑道:“我等着看我们风禾成为这天下最大的棉布商人的那天。” …… 屿县山里?,贺池拆开刚收到的信件。 他刚展开信,眼里?便不可抑制地浮上笑意。 纸上是?一幅小画,云清坐在栏杆边喂鱼,湖里?的鱼全都胖乎乎的,云清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疑惑,撒鱼食的动?作也有?点迟疑。 贺池几乎在顷刻间便想象出了?云清的模样,他伸手摸了?摸画中?人的脸,心里?的想念一层一层地泛起?波澜。 “王爷,您让小的做的□□已?经做好了?,请王爷过目。” 屋外有?人禀报,是?周武的声音。 贺池收起?信,神情也恢复成寻常的冷漠模样。 他到了?这里?以后,一边整顿操练新兵,一边将之前外公和舅舅想做的兵器告诉周武,让周武试着做出来?。 这些武器都是?程家两位将军在和延军的交战过程中?产生的灵感,现在贺池知道以后可能会对上延军,自然要试着做出来?。 周武经过两个月的实践,对灌钢法的应用?已?经十分纯熟,他这些时日都在研究云清教给他的苏钢法,打算改进一下现在使用?的方法。 他对云清的佩服难以言表,贺池和云清一体,连带着对贺池的态度也更好了?。 贺池让他打制的兵器,他细心研究后终于试着做出了?第?一把,这便拿来?给贺池看。 不远处的山谷,将士们操练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周武看着自己手中?泛着寒光的大刀,不知他打出的兵器最终将会劈向何人。 第69章 早稻丰收 黎风禾在和孙管事了解过情况之后, 又亲自?上手根据孙管事的指点试着织布,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岩州。 孙管事虽然也?努力了解了制作棉布棉花的方法,但他毕竟是外行人, 经过他的转述, 一些关键的地?方便有些模糊。 黎风禾不?想等到开始织布才发现走了弯路, 左右现在棉花刚种下去,她便让孙管事带路,带着两名织娘一起出发前往岩州。 …… 随着春衣换为夏衫,田间地?头喜人的绿意?中,有一部分已经慢慢染上了金黄。 从早稻种下开始,便一直被所有人紧密关注着。 除了种下早稻的村民?本人, 对这些稻种最上心?的恐怕要属那些看热闹的人。 其中有想种却没能抢到稻种的,也?不?乏自?己?不?敢种却又怕别人真的种出来的。 人性向来如此,总不?会盼着别人比自?己?好?。 进入五月,种植早稻的水田和别的便产生了极大的差距。 旁边正常的水稻还在拔节,早稻已经齐穗,快要成熟。 观那些早稻的稻穗,虽然穗长?, 结出的穗粒也?偏细, 和他们本地?的品种有所差别,可光看那挂穗的粒数便知道,产量大概率是不?会低的。 说风凉话?的人闭了嘴,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起来。 王栓子现在每天都?要到田里?看看自?己?家的宝贝稻子,前些天便有人使坏去拔大壮哥家的水稻, 幸好?被及时发现没能拔多少, 却也?让村里?人心?惊。 可那人只拔了几株水稻也?说不?上要处以多重的惩罚,最后也?只是让他赔了银子了事, 王大壮气不?过把他揍了一顿,却也?阻止不?了这种人继续坏事。 种了早稻的人家都?坐不?住了,约定好?每晚轮流守夜才能稍微放下心?来。 众人都?紧绷着精神,等着收获的那一天。 陈乐生带着手下的人一直盯着这一季水稻的情况,知道这件事之后十分重视。 请示云清后,他直接将人抓进大牢,游街示众,又将此事的危害写成告示张贴出来。 “王妃历经辛苦找来新稻种,便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吃上饭,不?饿肚子,等到明年,大伙儿都?能从官府买到新稻种,都?能种两季水稻,这些水稻便是我们宁州的未来,大伙儿难道不?应该努力去保护吗?” 陈乐生在张贴告示的地?方慷慨激昂地?宣讲。 他是当真气得不?轻,没想到竟真有人短视阴暗到这种地?步,自?己?不?敢冒险,又看不?得别人一点好?。 大部分百姓没那么坏,就算心?里?不?平衡也?不?会真去做坏事,都?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想法看热闹。 他们看不?了那么长?远的事,听他这么一说才似有所悟。 “他多拔一株水稻,明年便少了一家人的稻种,这个人可能是你,也?可能是你家亲戚,这是大家想看到的结果吗?” 百姓们的愤怒被点燃,一旦这件事和他们的利益相关,他们便不?会再袖手旁观。 众人都?紧张起来,这么好?的稻种,明年若是种不?上可怎么行? 正好?押解犯人游街的队伍经过,百姓们纷纷唾骂起来。 陈乐生松了口气,只要百姓们都?有这样的意?识,那些想捣乱的人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转眼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种了早稻的村子里?气氛火热,没有种早稻的都?早早跑来田里?看热闹。 种了早稻的人家现在是所有人羡慕的对象,他们自?己?也?兴奋极了,干起活来都?不?觉得累。 村里?人都?是干活的好?手,很多人看着热闹便忍不?住上手帮忙,现在他们已经知道这两季稻是可行的了,都?迫不?及待想看看产量有多少。 另一边,云清也?带着人去了农庄。 陈乐生之前制作的土豆种植手册已经随着土豆发放给?了百姓,反响很好?,正好?张至被分到他手下,他便带着张至做早稻的种植手册。 大部分时间都?在地?里?,整个人都?晒黑了两个度。 一行人依旧是来到了陈四家的地?里?,王府农庄的水田都?种了早稻,放眼望去一片金黄。 田间穿插着佃农们弯腰忙碌的身影,一派丰收景象。 割下的水稻被整齐地?码好?,挑到晒谷场用石磙碾压脱粒,得到稻谷,最后再用谷砻碾米脱壳,才能得到大米。 一整套流程下来,用的人力不?可谓不?多。 云清之前便已经把脚踩打谷机和其他一些农具的图纸交给?了陈乐生,只是木匠那边现在都?忙着做水车和筒车,暂时腾不?出手来做别的工具,需要一步一步来。 陈四一家人齐上阵,管事也?让人跟着帮忙,很快便把众人都?关注着的亩产报了上来——竟有足足两百四十五斤! 陈乐生等农官当即便喜极而泣。 要知道,之前宁州水稻的亩产最好?的时候也?不?过一百出头,现在足足翻了两倍! 而且这还只是一季水稻,今年还能再种一季! 农庄是最先用上曲辕犁、筒车和肥料的,产量的提升因为什?么显而易见。 别的村庄或许到不?了这么高?的亩产,可只要筒车和水车这些工具普及下去,肥料的使用也?被百姓掌握,这样的产量也?是指日可待的。 白忱溪当过一州的长?官,自?然知道提高?粮食的产量有多难,有多重要。 他连想没敢想过粮食的产量还能翻倍提升,云清却做到了。而且照现在的形势来看,翻的或许还不?止一倍。 他心?中情绪激昂,当即便赋诗一首,称颂这丰收盛况。 几日后,早稻的收成情况便报了上来。 因为稻种的限制,陈乐生一直在紧跟着这些人了解情况,因此没等收税他便把收成整理好?上报给?了云清。 正如他们所料,王府农庄的亩产普遍偏高?,达到了均产二百三十斤。 而其余村庄的亩产便有些参差不?齐,好?在大家都?跟着用了肥料,因此早稻的均产最终还是达到了二百斤出头。 这个数字已经足以让人疯狂,更别说在这之上还有进步的空间。 陈乐生晒得黝黑的脸上满是喜色,他把整理好?的早稻种植手册和施肥手册一起呈了上来,云清翻看之后,便同意?了印刷分发给?村民?。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66节 早稻的种植手册或许暂时用不?上,施肥手册却是当下便能用上的。 之前许多人不?敢用陈乐生教?给?大家的施肥方法,不?敢用没从没听说过的无机肥,现在早稻的产量摆在眼前,没人会再怀疑。 这件事办得十分漂亮,云清给?陈乐生和几位农事官都?给?予了封赏。 几人连忙谢恩,张至晒得和陈乐生一个颜色的脸上满是惊喜,欢欢喜喜地?跟着行礼。 几人告退后,白忱溪有些迟疑地?看着云清。 云清笑道:“师兄有话?不?妨直说。” 白忱溪斟酌着道:“林邑稻丰收,可要上报朝廷?” 将水稻增产这么多,是能载入史?册的功劳。 现在储位未定,瑞王是因为牵连进平王外家的案子里?才离京,若能借此功劳造势,说不?定还有转机。 云清默了默,没有隐瞒:“师兄,皇上非常忌惮王爷,这件事对王爷来说不?是功劳,是催命符。” 白忱溪皱了皱眉,虽然他对朝廷失望,可若能用常规手段夺嫡,自?然更加名正言顺。 忠君爱国是刻在许多臣子的骨子里?,云清并?不?遮掩,白忱溪也?并?未对云清深层传达出来的意?思做出什?么抵触的反应,只道:“那便也?最好?防止消息流入其他州县,惹人注目。” 他沉吟半晌,提出了一个办法。 …… 百姓们对早稻的热情高?涨,农官们提出想让刚收获早稻的下一季也?种林邑稻,如此便能攒下更多的稻种。 陈乐生问云清时,却被云清否决了。 “林邑稻需要和别的作物轮流种植,如果一直种植,会减产甚至产生病虫害。土豆也?是如此。” 陈乐生和几名农官都?若有所思。 早稻的丰收让封宁的气氛火热起来,酒楼茶肆,田间地?头,无不?谈论。 “真是神了,竟真有这么短时间就能成熟的稻种,产量还这么高?!” “唉!别说了,我本来想去领稻种的,可我爹死活不?让,现在整天在家拍大腿,可惜大腿拍断了也?没用。” “别想这些了,明年咱们就都?能种上了!” “是啊,我们村长?那天问了官爷,今年收获的这些水稻官府都?会收回去,明年咱们便能到官府买早稻种了。” “多亏了王妃啊。” “……” 早稻种是由云清下令发放的事众人皆知,因此现在百姓们对云清可谓是推崇备至。 随便坐到一家茶楼,耳中听到的都?是对王妃的称颂。 百姓们热热闹闹地?议论了几天,又传出了新的说法。 “你知道吗?王妃其实是上天派到宁州的神仙,这稻种也?是王妃特意?带来给?宁州百姓的,不?能告诉别人,不?然上天便会对宁州降下惩罚,收回稻种。” “我就说王妃定然不?是凡人。” “之前便有人传,我家婆娘信得很!” 大伙儿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仿佛在说什?么秘密消息,不?过几日,消息便传遍了封宁周边。 …… 封宁去往于华县的官道上,一个商队正在前行。 细雨绵绵,随行的护卫都?穿上了蓑衣。 山林间起了薄薄的雾气,衬着夏日的绿树鲜花,别有一番意?趣。 云清放下马车的帘子,思绪飞向远方。 不?知屿县的山里?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天气,他是否已经习惯。 忙碌的时候想念尚能压制,一旦闲下来,丝丝缕缕的思念便从所藏匿的四肢百骸一一浮起,让他几乎想要立刻跨越这千山万水,走到对方身边去。 前日云清接到贺池传信,答应崔鸿的那批武器已经制好?,不?日崔鸿便会带人来宁州取回。 云清当机立断,把封宁的事交给?师兄,准备带人前往屿县。 只是此次出行并?非敲锣打鼓,他也?只能混入商队悄然离开。 等到了于华县,云清便弃车换马,带人往屿县疾驰而去。 七日后,一行人便来到了屿县附近的峦县。 “吁——”云清勒住马,“天色已晚,今日在城里?休息一晚,明日直接进山。” “是。” 他们人多,直接去了县里?最大的客栈包了两个院子。 云清叫了水,洗去连日赶路的一身疲惫。 想到明日便能见到贺池,他只觉得浑身都?是有劲的,一路上的辛苦都?不?算什?么了。 云清穿着寝衣绕过屏风,用帕子随便擦了几下头发便扔到一旁。 他向来不?耐烦收拾这头长?发,在王府时阿舒会盯着他擦干,没人盯着他便不?管了。 他正打算吹灯就寝,院子里?却突然传来响动。 “谁?!”院子里?住的都?是贴身保护他的侍卫,他听到众人的呵斥声,皱了皱眉,在宁州境内,他实在想不?到谁会查探到他们的行踪还半夜登门。 云清听外面没有打斗声,打算推开门看看情况。 刚抽开门闩,门便被人从外推开。 云清骤然一惊,对方竟然能悄无声息地?突破侍卫的防线,到底是什?么人? 他反应极快地?后退,可他不?会武,哪里?快得过对方。 瞬息之间,来人便将他往反方向拉了回去。 云清心?知不?是对手,顺着被拉回去的力道卯足劲抬膝便往对方腿间踢去——却被对方伸手抓住了膝盖。 下一瞬,他重心?不?稳地?撞进了对方的怀里?,熟悉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带着些咬牙切齿:“王妃,谁教?你的这招?!” 云清抬起头,正对上贺池心?有余悸的表情。 他脸上的惊喜还未绽开,贺池看清他的模样后却是呼吸一滞。 云清黑发披散,整个人都?泛着潮气。 因为刚才的拉扯,他的衣襟也?有些散乱。 夏天的衣衫本就轻薄,头发上的水浸下来,浸湿了前襟,湿薄的衣裳粘在皮肤上,隐隐地?透出下面的风景。 卧房的门敞着,侍卫们因为刚才他动作都?留在了院子里?,还没来得及撤回去。 贺池抿了抿唇,就着当前背向大门的姿势弯腰抄起了云清的腿弯,把人严严实实地?藏进了怀里?。 云清猝不?及防地?被贺池打横抱起,不?得不?伸手揽住对方脖颈。 云清虽然清瘦,可他身形修长?,体重自?然不?轻,贺池抱着他却是极为轻松的模样。 云清看着贺池红红的耳根,想起刚才的乌龙,后知后觉地?笑出声来。 总觉得贺池被惊得瞪大眼的时候头上看不?见的耳朵像是都?噌地?一下竖了起来。 他没忍住撑起身体抬手摸了摸贺池的头顶。 自?然是没有耳朵的。 见贺池低头看他,云清动作顿了顿,然后便弯着眼睛又捋了两把:“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清冽的嗓音被压低,听起来又轻又软,像是在哄小娃娃。 “圆圆乖。” 第70章 心眼 贺池脚步一顿, 眼?神骤然变深。 他几步上前把云清放回床上,见他仍然无知无觉的模样,低头恨恨地咬了一口他的鼻尖。 云清轻轻抽了口气?, 开口却仍是那种哄娃娃的语气?:“呀, 小狗咬人了……” 话还没?说完, 他的尾音便被吞进腹里。 贺池的吻又急又凶地落了下来。 云清的后背抵在床榻上,整个人都被贺池的气?息强势地拢住。 贺池闻着云清身上熟悉的味道,压抑了两个多月的感情喷涌而出?,烧毁了他脑海里崩着的那根弦。 他不?受控制地越吻越深,像是想把身下的人吞吃入腹,融进骨血。 云清一开始还能勉强回应, 等到后来,他的唇舌都被吮得发麻,呼吸也被攫取。 他下意?识抬手想把人往外推,却被轻而易举地握住手腕。 带着薄茧的手顺着他的手腕轻轻摩挲,带来一片颤栗。 云清气?息滚烫,神智也一片混乱,直到被腰侧被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他才忍不?住闷哼出?声?。 “唔……” 声?音里带着痛意?, 身体也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贺池动作?一顿,当即便撑起身子?,整个人的攻击性瞬间敛起,神情里尚凝着残留的欲望,眉眼?间却带上了担忧:“怎么了?” 说话间他已?经伸手掀开了云清的衣角, 看到了红肿一片的地方。 云清眼?里一片水光, 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着,他眨了眨眼?, 腰间的凉意?让他回过神来。 “前夜在林间露宿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虫子?咬了,大夫说不?碍事,擦几日药便能好。” 他的嗓音还带着哑意?,语气?却寻常,显然并?没?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在山林间被蚊虫叮咬是寻常事,贺池自?己过得糙,对这些从不?在意?,被叮咬了甚至都不?会刻意?涂药。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67节 可现在这伤落在云清身上,他却觉得十分碍眼?起来。 他拧着眉:“王妃不?必赶得这么急,和崔鸿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天,坐马车过来也是绰绰有余的。” 云清笑了笑:“是啊,我为?什?么赶得这么急呢?”话语里像是带着细微的叹息。 贺池目光一顿,视线移到云清脸上。 因为?刚才的亲密,云清的眼?尾和脖子?都是红的,漂亮的桃花眼?里氤氲着笑意?,倒映着他的身影。 贺池的胸口像是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得到暗卫的消息后,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半夜跑来接人。 他一直提着心怕云清嫌他黏人,可原来并?不?止他一个人怀着这么迫切的心情吗? 云清眼?见着贺池绷着的嘴角慢慢上扬,平日里凌厉的眉眼?也弯了弯—— 是一个极开心的、看上去甚至有些稚气?的笑容。 云清垂下眼?,伸手勾了勾他垂在一侧的手指:“劳烦王爷帮我拿下药吧,就在外间的包袱里,白色瓷瓶装的就是。” 贺池立马便乖乖地应了一声?,放下云清的衣角起身去了外间。 躺在床上的云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得剧烈而没?有规律,耳边全是怦怦的心跳声?,不?知道贺池有没?有听到。 贺池很少笑,尤其是这样明亮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和平日里的模样截然不?同,格外让人心动。 云清揉了揉发烫的耳根,侧了侧身背对着床外。 外间,卧房的门早已?被懂事的侍卫悄无声?息地合上。 贺池找到桌上包袱里的药膏,回来时见云清背对着自?己也没?在意?,掀开云清的衣角便仔细地帮他涂起药膏。 清凉的药膏被带着薄茧的指腹抹在红肿疼痒的肌肤上,舒适之余又带来了一种奇异的麻痒。 云清闭着眼?,身体里的感觉不?仅没?有消下去,反而愈演愈烈。 等终于涂好药,贺池起身洗手的声?音响起,云清也松了口气?。 只是不?等他把这口气?松完,整个人便又被贺池抱起来拥进怀里。 贺池手里拿着干帕子?,盖在他的头发上轻轻搓揉:“头发不?擦干就睡仔细明天头疼。” 贺池神情认真温柔,动作?也十分细致,云清感受着头皮上轻重适中的力度,舒服得想眯起眼?睛。 贺池正专心地擦着头发,他只有把注意?力集中在云清的头发上,才能把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稍稍压下去。 嘴唇冷不?丁地被触碰时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垂下眼?时正好看到云清的舌尖晃了一下收了回去。 他抬起眼?,云清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看过来的眼?神也是十分无辜的模样。 贺池呼吸一变,他刚尝到滋味便与云清分开,本?就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哪里经得住撩拨,当下便猛地揽住云清的腰,把人压回了床里。 …… 云清奔波多日,贺池给他擦身时他便忍不?住困意?闭上眼?沉沉睡去。 好在天热,云清的头发折腾了半天自?己便干了。 贺池见云清怕热,拿了扇子?过来帮他打扇。 想到云清是为?了来见他才骑马连日赶路,他便觉得欢喜极了。 他伸手握住云清的指尖,只觉得心满意?足。 —— 次日,一行人趁着清晨进了山。 山谷里比起云清上次离开时已?经大为?不?同。 矿工们住的营地的另一边整齐地盖起了木屋,山谷后的平地上修建了演武场,山谷里和周围的山坡上都借着地势开垦了农田,此时地里种下的金蜀黍已?经出?了苗。 田间有人忙碌,演武场上的兵士正在操练,一片秩序井然的景象。 周武见到云清,十分热情地请他去看自?己的炼钢炉。 经过这几个月的钻研实践,他连最难的苏钢法都已?经融会贯通,做起来十分得心应手了。 云清也不?由得佩服,尽管这个时代的科技落后,距离工业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一代又一代的巧匠却会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属于他们的印记。 周武听着云清的夸奖,终日被高?温烘烤的黑脸上罕见地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他挠了挠头:“都是王妃传授的方法,我也只是照着做罢了。” 云清摇了摇头:“若是换一个人,便是我把这些方法同样尽数告知,也不?会像你这么快便能应用纯熟。” 周武被铁匠们拍马屁捧上天也没?觉得有云清的这一句肯定?让他舒爽,待云清走后,他便立马干劲十足地指挥人继续炼钢。 众人也不?由侧目,周铁工油盐不?进,没?想到竟然这么听王妃的话。 贺池去了演武场,薛棋带着云清去了放武器的仓库,给崔鸿的武器整齐地用箱子?装好摆在一角,全是用灌钢法和双液淬火法制成的上好的钢刀。 云清看着这批刀,心里的底气?更足。 崔鸿其人,用兵大胆,行事恣肆,有了这批刀,就算不?愿意?和他们同做晒盐的生意?,也会对这件事保密。 毕竟他这么在乎手下的将士们,这批刀对他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不?多时,便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薛棋仍然负责安排内务,他性子?耿直,尚不?知王爷和王妃的关系变化,依然像从前那样为?云清单独安排了房间,丝毫没?注意?到他家王爷骤然变黑的脸色。 晚间,云清躺在床上,听到窗户声?响,无声?地弯了弯嘴角。 “堂堂王爷,竟然半夜翻窗。” 贺池关好窗户,借着月光走到床边,默不?作?声?地脱了外袍爬上床,挤进云清的被窝,将云清拥进怀里。 云清见他一声?不?吭,有些疑惑地道:“王爷?” “阿清。” 云清顿了顿,应道:“怎么了?” “阿清。”贺池又叫了一声?。 云清也跟着应了。 “阿清。” 云清好笑道:“过瘾呢?” 贺池的声?音从云清的颈侧传来,听起来闷闷的:“怎么别人叫得,本?王不?能叫吗?” 不?等云清回话,他又接着道:“师兄都二十五了,怎么还不?成家?” 云清想了想,应道:“师兄家中本?来早早就给他订了一门婚事,临到要成亲的时候那姑娘游湖时不?慎跌入水中,没?救回来,后来他去了外面历练,没?两年祖父过世,他又开始守孝,便蹉跎到了现在。” 云清伸手捧起颈窝里的大脑袋,和贺池对视。 “原来是吃醋了?” 贺池撇开眼?,不?说话。 “小醋包。”云清眼?里都是笑意?,却还是认真解释道:“师兄喜欢女子?,你莫要误会。” 贺池挣脱开云清的手,又重新?低下身去把人抱紧了。 云清无奈地伸手摸了摸贺池的脑袋,本?想说热让他去一旁睡,现下却是有些不?忍心了。 贺池却是一脸满足。 若和崔鸿的合作?达成,云清便会带人随他去池县,建好盐池再回来。 他俩不?能同时离开宁州,白忱溪虽然手段高?明,可到底才到封宁不?久,若有大事需要决断,还是需要他俩之中有人坐阵,云清离开,贺池便得回封宁去。 两人很可能会再次分离,他舍不?得这难得的相聚时光,这才借着吃醋和云清亲近。 云清听着贺池的呼吸,很快睡着了。 山里不?知何时落起了雨,气?温降得很快。 云清睡梦中许是感觉到冷,缩了缩手脚。 贺池将他更紧密地裹进怀里,云清感觉到暖意?,很快便舒展眉心睡沉了。 两人体温相融,贺池听着雨声?,偶尔夹杂着动物叫声?,只觉得像是山林间只有他们两人互相依偎,他看着云清的睡颜,久久不?愿睡去。 …… 六月廿五,几名行商敲响了郭渡县一处私宅的大门,门房打开门问了两句,很快便把他们迎了进去。 这在行商往来频繁的郭渡县十分寻常,往来行人都没?有给予多余的眼?神。 门房把几人领到了正厅:“诸位请坐,王爷王妃稍后便到。” 崔鸿挑了挑眉:“你们王妃也在?” 门房点头应是,奉完茶后便退下了。 崔鸿的手下低声?道:“将军,之前没?听说王妃要来,他们这么大阵仗,要不?要让外面的人进来……” 崔鸿抬手制止了他的话:“不?用,看看情况再说。” 门外脚步声?响起,几人抬头看去,便见贺池和一名青衫男子?相携而来。 两人明明并?没?什?么贴近的动作?,却能感觉出?关系的亲密。 崔鸿神色一顿,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两人走进正厅,崔鸿起身行礼:“末将见过王爷王妃。” 同行的两名下属也连忙随着行礼。 贺池抬了抬手示意?免礼,和云清一起落座主位。 他俩身后跟着的侍卫抬了两个箱子?,放到正堂后便拱手退下。 崔鸿眼?神一亮,目光如炬地看着两个箱子?。 贺池道:“答应将军的,请过目吧。” 崔鸿迫不?及待地上前打开箱子?,目光便是一顿。 两名属下却远不?如他这么镇定?,已?是惊呼出?声?:“好刀!” 两人一人捧了一把刀细看,连连赞叹。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68节 崔鸿却目光微敛,他看向贺池:“王爷,我记得白马寨之前铸的刀并?没?这么好。” 贺池讥嘲道:“你也说了那是白马寨。” 崔鸿道:“可是只有这些刀是这样的品质?” 贺池嗓音冷淡:“全部都是。” 崔鸿心神俱震,若说之前白马寨的刀只是普通的好,大瑜也有铁官能造出?那样的刀,只是比较稀少,那这种刀的品质就是超出?了现有钢刀的品质一大截,在整个大瑜都难寻。 而贺池一挥手就能拿出?这么多,说明他们掌握的冶炼技术已?经远高?于大瑜现有的技术。 只是……他们为?何就这样把这么大的底牌暴露于自?己眼?下? 崔鸿还在沉吟,便听青衫男子?开了口:“将军,能否请你的两位属下回避一下,我有一桩生意?想与你谈。” 两名听说全都是这样的钢刀后眼?睛发亮的属下当即便换了脸色,眼?神警惕地看着云清和贺池。 崔鸿看着云清,半晌后倏地松开了眉,眼?里挑出?一些兴味来。 他对属下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 第71章 池县 正厅的门被合上, 崔鸿把刀放回箱子,重新?落座。 他把目光转向云清。 关于这?位王妃,他知道的消息着实算不上多。 除了知道宁州境内的新?路就是他让人修的之外?,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身负状元之才却在会试前被嫁进皇家?的传闻了。 不过崔鸿在京城待过数年, 自然知道沽名钓誉之人比比皆是, 对于这?样的传言并不以为意。 比起这?个,他倒是对宁州的新?路更感兴趣,不过想也知道这?是宁州的秘密,不会轻易告诉他这?个外?人。 云清说要和他谈生意,他有些兴致缺缺。 让他好奇的是,天下人都说贺池对这?桩婚事必定是极为不满的, 可现在看来,贺池这?霸王看上去?对云清却分明是极为看重的模样。 到底是这?王妃的本事真的这?么大,还是……崔鸿眼神掠过云清面容,被美色所惑? 他笑?了笑?,脸上满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滋生出的痞气:“不知王妃说的是什么生意?末将大老粗一个,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生意能与?王妃做。” 云清并不在意他的打量,直言道:“我知道一种晒盐法?, 可以大量产盐, 需要的人工比起现在的煮盐法?少了数倍,不知崔将军可有兴趣?” 崔鸿原本散漫的坐姿猛地?回正,他脊背挺直,盯着云清的眼神如鹰隼一般,犀利之中含着探究。 贺池看着他皱了皱眉, 却忍着没有多话。 云清丝毫没被他的气势所慑, 悠悠地?继续道:“将军既然敢和我们买兵器,想来也不是古板之人, 养兵花费巨大,若与?我们合作?晒盐,正好能补上缺口。” 云清顿了顿:“边防营的将士们恐怕很久都没吃过饱饭了吧?他们为大瑜守卫海岸,抵挡海寇,却连军饷都被克扣,将军难道不为他们不值吗?” 崔鸿冷冷一嗤:“王妃倒是打探得很清楚。” 云清看着他道:“因为程家?军也是这?么过来的,将军都需要自掏腰包向我们买兵器了,我还用去?打听吗?” 崔鸿一怔,他看了看云清,又看了看贺池,表情中的冷嘲收了回去?。 云清见他若有所思,并没有开口打扰。 崔鸿沉吟半晌,云清正想再接再厉继续劝说,崔鸿却转过脸来看着他们,点头应了。 云清松了口气,别的不管是什么生意,都有一个起步的过程,前期投入的银钱也很多,可晒盐却不同,真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有这?样的一条来钱路子,对于他们现在的情况来说是极为关键的。 云清和贺池对视一眼,若不是对朝廷失望到极致,崔鸿也不会选择这?样铤而?走险,既然如此,他们拉拢崔鸿的可行性也更高了几分。 只是这?件事却不能操之过急,须得徐徐图之。 既然已经确认达成合作?,接下来便是就细节的部分进行商谈了。 云清道:“我会带着水泥随将军一起去?岳州,修好盐池,教?会将军的人晒盐、制精盐再离开。” 崔鸿并没有对云清的方法?提出质疑,云清没有骗他的必要,而?且云清既然能让人造出新?路,他定然有常人所不能及的本事—— 他现在已经能确定修路这?件事是云清所为了,他的疑惑也有了答案,连今天的这?种事贺池都能放心完全交给云清,定然是把他当作?重臣来用。 崔鸿挑了挑眉:“那分成……” 云清道:“五五分成,宁州每年为你们提供一批兵器。” 崔鸿本来还想再争,听到兵器却哑了火,这?样好的兵器对他们的诱惑力极大,他磨了磨牙,点点头应了。 云清早就让人准备好了水泥,让人提前送了过来。 两人商议好在郭渡县休整一天,明日便启程前往岳州。 正事谈完,崔鸿告退去?做安排了,堂内一时静默无言。 两人分离了两个多月,刚刚相聚十天,又要面临分别,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云清正要说话,却见贺池从袖袋中取出一把小巧的袖弩,起身来到云清面前,在云清愣怔的眼神中,握着他的手臂帮他穿戴。 云清见过军中用的弩箭,比这?要大得多,这?个时代的暗器发展得并不广泛,云清还从未见过有人用这?样的袖弩。 他神色一动,贺池前两天手上的那几道细小伤口似乎也找到了缘由。 云清摸了摸袖弩,木制的部分打磨得十分光滑,丝毫不会刮到皮肤:“这?是王爷亲手做的吗?” 贺池应道:“军中用的弩箭太大,本王便琢磨着若是做得小巧些说不得便能藏进袖中,阿清不会武功,总要有个防身的武器才更安心。” 周武等人只会打铁,不会做这?种武器,他有了想法?之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便自己上手做,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打磨调整,昨日才完工,好在赶上了。 “好了。”贺池把云清的袖子放下来,发现完全看不出异状,他的眼里?露出满意之色,对着云清伸出手,“走,去?后院练一练。” 云清看着贺池的手,手上的小伤口已经结痂脱落,留下了几道红色的疤痕,他轻轻摸了摸,然后才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 次日清晨,云清醒过来的时候贺池还在睡。 他看着贺池的俊颜,伸手在他浓黑的眉毛上摸了摸,贺池的眉骨生得优越,闭着眼也让人感觉气势不减,云清的手轻轻划过他高挺的鼻梁,即将落到嘴唇上时却被捉住了。 贺池握着他的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睁开的眼里?满是清明。 他看着熹微的晨光下眉眼温柔的云清,凑上去?吻过他的眉毛,眼睛,鼻子,最后是唇。 他吻得极温柔,结束后,他深深地?看着云清:“王妃,一定要平安回来。” 云清抚了抚他的眼角,认真地?应道:“好。” 贺池送云清出了城,他骑在马上看着商队远去?,半晌之后,他才一勒马缰,调转马头朝向封宁的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的侍卫也打马跟上,马蹄扬起灰尘,一行人很快便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 池县位于岳州的最南端,一个县便囊括了岳州三?分之一的海岸线。 其余三?分之二的海岸大部分要么险峻,要么近海的地?方暗礁多,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池县这?边的海岸最适宜登陆,边防营便建在了池县,其余的地?方只设了驻点,守护住池县的防线,便能拦住大股海寇。 云清甫一下马车,便闻到了海风吹来的咸湿的气息。 岳州说起来是比宁州富裕的,可那也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常年受到海寇侵扰,能富到哪里?去?? 池县更是海寇冲击的第一线,因此多年来池县的原住民?搬的搬走的走,现在留在池县的基本都是边防营将士的家?人,房屋称不上破败,却也低矮陈旧。 崔鸿让人把兵器归置好,又交代下属把云清带来的水泥放好,这?才转身对云清道:“黎公?子,请。” 云清的身份实在不便出现在这?里?,他化名黎澄之,崔鸿便以黎公?子相称。 云清点头,看了看将军府高大的门楣,随崔鸿走了进去?。 将军府装饰得极为粗犷,前院有一个校场,旁边的兵器架上摆着武器,都是经常使用的模样。 崔鸿让人带他去?了客院,这?次出行他只带了二十名侍卫,毕竟是在崔鸿的地?盘,军事重地?,他带的人多了并不合适。 一路风尘,云清用过晚膳后没多久便洗漱歇息了,许是在不熟悉的地?方,他睡得并不安稳。 他从乱七八糟的梦境中惊醒过来时,却发现外?面竟是火光晃动,嘈杂声远远传进院子,无端便让人生出不安。 “咚——咚——” 鼓声响起,一声一声像是敲击在鼓膜,云清胸口跟着鼓点重重地?跳动着,他起身点上灯,披着外?袍推开门。 鼓声和嘈杂声都更加清晰地?涌向云清,他甚至还隐约听到了喊杀声。 守在门外?的侍卫拱手禀道:“王妃,海寇夜袭,崔将军已经带人前往迎战。” 云清看向不远处的城楼,眼底火光明灭。 第72章 风铃 这场战斗结束得比想象中?快。 崔鸿带着人回?来时, 发现了客院中?点起的灯火,他抬手让手下在院外等?候,独自进了院子。 云清衣衫齐整地站在廊前, 崔鸿神情还带着肃杀, 大步走近, 拱手道:“海寇已被?击退,王妃可继续安枕。” 崔鸿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衣袍下摆不知浸了什么,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颜色比别?的地方都要深。 云清收回?眼神,点了点头:“将军辛苦,不知将士们可有伤亡?” 崔鸿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只有十几人受了轻伤, 多亏了这批兵器。” 海寇们仗着从?白马寨买到的兵器比他们好,这段时日以来频频试探,今日他们正?好用上刚运回?来的刀,反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着实爽快。 想来经此一役,他们应当也能?消停一段时日。 云清道:“对?将士们有用便好,我这里无事, 将军也快去歇息吧。” 崔鸿拱手告退, 云清这才回?屋重新歇下。 他把袖弩解下来放在枕边,睁着眼睛望着帐顶。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69节 城中?并没有安静下来,应当还有后续的事务需要处理?,他听着远远传来的声音,过了许久才终于抵挡不住困意睡去。 次日, 云清刚用过早膳, 崔鸿便登门?了。 他换了一身墨色暗花袍,虽然昨晚半夜才领兵退敌回?来, 却仍是一副精神焕发的模样。 作为一城守将,他显然是极为出色的。 崔鸿做不来客气少礼的那一套,单刀直入道:“王妃,今日可能?开始动工?” 云清点了点头:“我正?想去找将军,若人手已经安排好,这便出发吧。” 一行人骑马往海边行去,后面的马车拉着水泥,赶车的人也是王府的侍卫。 此时还是早晨,太?阳却已经当空挂起,晒得人浑身微微发烫。 碧蓝色的海面渐渐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云清前世见过许多次海,自然不会如没见过海的王府侍卫一般觉得惊奇。 只是前世的海边是休闲娱乐度假之所,一片欢声笑语,现在却没多少人有心思去欣赏大海的壮美。 海里的不知道什么位置便藏着大瑜的敌人,说不定什么时候一抬头或许便能?看到海盗的船,渔民?打渔的时候也心惊胆战。 这样一望无际的海面,敌人离开后便毫无踪迹,无处找寻。 他们不安着,被?动地防守着,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盐池需要建在平坦的泥质荒滩上,崔鸿已经让人依照云清的要求选好合适的位置,云清等?人到的时候,将士们都拿好了工具候在一旁。 这件事堪称绝密,边防营的人都唯崔鸿之命是从?,池县也在崔鸿的绝对?掌控之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崔鸿才敢应下这件事。 见到崔鸿,众人齐声行礼,崔鸿摆了摆手,让人把匠人带到近前。 匠人姓王,平日里负责修房建院,他不知今日把他叫过来是要做什么,崔鸿介绍完云清,让他听云清吩咐行事,他便眼带询问地看向云清。 云清从?怀中?拿出图纸,展开示意他过来看:“王匠人,将军要建几个这样的池子……” 王匠人不知云清具体身份,只是看他周身气度也能?猜到他必定不是常人,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往云清展开的图纸看去。 晒盐池的结构并不算复杂。 云清打算先建出来一个打样,后面交由崔鸿自己来扩大规模也容易。 主体部分的晒池需要由高至低建在海滩上,一共七层,包含六层蒸发池和最后一层结晶池,池梗高半尺,每个摊池逐渐降低约三寸左右,摊池之间设池门?,用于向下一层放水。 摊池两侧挖盐沟,涨潮时海水漫入盐沟,称为纳潮,然后将海水引入最高一级晒池,便能?借助风力?和阳光蒸发海水中?的水分。 海水中?初时含盐的浓度较低,每一级晒池中?的海水经过一天的蒸发后流向下一级蒸发池,海水中?含盐的浓度依次增加,同时析出杂质。 等?到结晶池时,海水中?含盐的浓度已经很高了,再经过日晒便能?析出晶体。 王匠人见云清年轻,本来担心他什么都不懂上来一通瞎指挥,看清云清的图纸总算松了口气。 只是下一瞬,他便又惊讶地瞪大了眼。 云清的图纸透视关系十分直观,数据标注得也很清楚,王匠人没见过这样的图纸,听着云清的解释却也很快弄明白了。 他不由得连连赞叹图纸画得极好,若不是碍于云清的身份,恐怕便要当场向他讨教。 最后还是崔鸿的副将咳了一声做提醒,他这才反应过来向两人行礼告退,和崔鸿指定的旗总沟通安排人干活去了。 跟着崔鸿去郭渡县的副将是他的心腹,也知道云清的身份,崔鸿便让他跟着云清,听云清的差遣,然后便告退去忙别?的事了。 太?阳毒辣,龚峮本以为像云清这样金尊玉贵的身份,吩咐完后便会回?去休息,没想到他竟会留下来陪同。 他劝了一回?没劝动,便闭了嘴,陪在一边一起看向忙得热火朝天的众兵士。 过了一会儿,他便看到王匠人对?着图纸皱起了眉头,半晌,王匠人有些迟疑地看向他们的方向,副将还在犹豫要不要帮着问问云清,云清却已经对?着那边招了招手。 王匠人连忙拿着图纸过来询问,云清脸色温和,仔细地向他讲解,副将看着云清晒得通红的脸,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见过的那些官员勋贵,除了他们将军,一个个都高高在上,他们在这里抗击外敌,那些大人却一边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一边连军饷都不给?他们发足。 他下意识以为云清也是这样的官,却没想到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匠人走后,云清身后跟着的侍卫立即递上水囊,云清说得口干舌燥,接连灌下两大口才舒服地叹了口气。 云清想起什么似的,对?身边的侍卫道:“让人去买些消暑凉茶来给?大伙儿解暑。” 龚峮回?过神,忙道:“末将去安排就好,不牢王妃费心。” 侍卫闻言停下看着云清,云清挥了挥手,他便会意径直离去。 云清对?龚峮笑道:“举手之劳罢了,龚副将不用和我抢。” 干活的都是军中?将士,令行禁止,而且身强体壮不偷懒,到了下午,晒池便已经基本完工了,云清检查过后,又让人把水泥搬来,教给?王匠人使用的方法。 水泥主要用来加固池梗,王匠人并不知这是何?物,却极有眼色地并不多问,云清让他怎么做他便照着做。 太?阳落下后,将士们也准备收工,剩下的部分约莫再有两日便能?完工。 次日,云清带着人到盐池的时候,便见到一群人站在池梗边,阵阵惊呼, “这真是昨日我们敷上去的泥浆?” “真的假的?怎会这么坚硬。”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做的?” 众人用手按,用拳头砸,甚至还跃跃欲试地想用手里挖坑的锄头刨两下。 崔鸿站在池梗上,感受着脚下坚硬的触感,眼底神色莫名。 龚峮最先看到云清,连忙招呼了一声:“黎公子。” 崔鸿转头看来,鉴于云清现在公开的身份,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行礼。 云清笑着应了,王匠人连忙一路小跑来到云清旁边,跟他确认今日要做的事。 除了继续挖盐沟,今日要做的事便是整滩。 晒池底部是泥土,需要挖松晾干后,再用碾子将池底的泥土碾平压实。 王匠人领命而去,云清转过身准备去看看盐沟,脚步却是一顿。 不远处,崔鸿单膝下蹲,正?捏了把水泥细细查看,他皱着眉,想了想又低头凑近闻了一下,许是察觉到云清的视线,他抬头看了过来。 云清走上前,侍卫们则是站在原地,并没有跟着。 崔鸿动作自然地起身拍了拍手,神情淡淡。 云清走到近前,开口道:“将军可是需要买些水泥?” 两人方圆十丈之内没有别?人,不怕有人听到他们说话,崔鸿看着正?在忙碌的兵士们,语气莫名:“买来做什么呢?” 池县实行屯田养兵之策,将士们不仅要守卫城池,还要种田耕地,早些年的军饷还算充足,近几年却一拖再拖,发下来的三瓜两枣,塞牙缝都不够。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岳州也修了更加利于粮草运输的水泥路,可他们用得到吗?谁会给?他们送粮草呢? 云清怔了怔,转瞬间便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他正?想说些什么,崔鸿的另一个副将神色严肃地快步走了过来:“将军,吴旗总求见,有要事禀告。” 崔鸿点了点头,对?云清拱手道:“末将还有事要忙,便先告退了。” 云清应声,目送他快步离去,轻轻叹了口气。 说是屯田养兵,可田是归朝廷所有的,将士们种出来的粮食还要上交大半给?朝廷,只能?留下小部分作为自己的口粮。 若军饷照常发还好,将士们可以当作在打仗之外给?朝廷种田,可现在连军饷都一拖再拖,将士们图什么呢? 长此以往,必生逃兵。 …… 两日后,晒盐池终于建好。 云清把晒盐的方法教给?崔鸿手下,当天他们便开始动作,趁着涨潮将海水引入了最高一层的蒸发池。 虽然他们都不太?相信这样真的能?出盐,可只要崔鸿吩咐下来,他们便会坚定地执行。 之后便是逐天将海水放入下一级蒸发池,再引入海水将上一级填满。 云清只需每日过去看看,其他时候无事,便带着人在附近走走逛逛。 龚峮被?崔鸿派来陪同他,这日看过晒盐池之后,他便骑着马慢慢往海边溜达,往东走有一个小渔村,他打算去看看。 一群海鸟飞过,龚峮突然惊呼一声,云清转身一看,龚峮肩上顶着一滩鸟粪,正?皱着眉拽着衣服往地上掸。 侍卫们这几日也和他混熟了,此时忍着笑打趣道:“龚兄弟运气不错,说不定回?去路上便能?捡钱呢。” 龚峮皱着的眉头一松,笑骂道:“这运气给?你?们要不要?” 侍卫们笑出声:“不了不了,还是龚兄弟你?留着吧。” 众人又玩笑了几句,龚峮许是已经习惯了,随便处理?了一下便毫不在意地与众人笑闹,云清神色一动:“龚副将,池县附近的海滩上可是有很多海鸟?” 龚峮自觉拉着马缰离云清远了一些,他摇头道:“并不算多,海边渔村多。” 云清眼神一暗,便又听龚峮接着道:“倒是西南不远处有个小岛,上面全?是海鸟。” 他有些疑惑道:“王妃是想去看海鸟吗?” 不待云清回?话,他便连连摆手道:“王妃还是别?去了,这东西太?能?拉了,西南的那处岛上全?被?他们拉满了,人都无处下脚。” 谁知云清听完后却是眼睛一亮。 以他们目前的技术水平并不足以做出化肥,大幅提高粮食产量,而海鸟粪却是天然的磷肥,也是水稻生长需要的肥料,除此之外,还能?用来制硝,十分珍贵。 云清没有多说,把这件事压进了心底,笑着点头应了。 他们出发时本就半下午了,从?渔村回?来时正?好赶上落日。 龚峮有事要回?边防营先行走了,云清便下了马,牵着马慢慢往回?走。 快回?到池县时,天上的云层渐渐堆叠成晚霞。 云清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远处的天与海。 大片粉色的晚霞铺满了天空。 云清在这一刻突然很想念贺池。 这么美的景色,他很想分享给?他,让他也看到。 可这里没有手机,一句思念也需要在路上辗转颠簸半个月,才能?传到对?方手上。 “公子,买个贝壳手串吗?” 一声欢快的招呼声传来,打断了云清的思绪。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70节 他转过头,一个大娘正?满面笑容的看着他,她?胳膊上挎着个篮子,上面遮挡的布掀开了一半,能?看到里面放着各种贝壳制品,不知她?是在哪个海滩捡的,贝壳都很漂亮,搭配得也很好。 大娘另一只手拿起手串向云清热情推销:“公子不是本地人吧?这是我们这里买来送给?心上人的,公子买回?去送给?夫人,夫人定然开心。” 云清想了想一身黑衣的贺池皱着眉戴上手串的模样,脸上忍不住带出了笑意,他本就生得极好看,这一笑映衬着身后的漫天晚霞,把大娘都给?看呆了。 大娘咋舌道:“公子生得这般俊美,不知娶的是什么天仙。” 云清笑意愈浓,跟着的侍卫也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 云清清冽的嗓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我家娘子戴不了这样的手串。”他拿起一串海月壳做的风铃,“我要这个吧,多少钱?” 海月壳不如寻常贝壳好找,因为模样好看价格高了不少,大娘也只做了一个风铃,要价比贝壳手串高了许多,见云清相中?这个,她?眼角都笑出了褶子,又是一串好听话不要钱般洒出来。 云清听得笑眼弯弯,他付了钱,手里拎着给?“娘子”买的风铃,片刻前低落的心情终于舒畅起来。 天边最后的一缕霞光也在此时散尽,云清转身往将军府走去,在心里默默倒数自己回?去的日子。 回?到王府时,云清正?好遇到将军府的管家,管家向他行过礼,正?要告退时想起什么又对?他道:“黎公子,明日府中?食素一天,若公子吃不惯,可去城中?金满楼用膳。” 云清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一句:“是什么节日吗?” 管家摇了摇头,低声道:“是将军亲人的忌日,我们这边的风俗,需要食素一日。” 管家告退后,云清拎着风铃走了两步,一阵风吹过,贝壳撞击出一串清脆的响声,极为悦耳,他却突然停住脚步。 云清后知后觉地想起,明日也正?是程昭的忌日。 是巧合吗? 第73章 往事 转眼便到?了第七日, 海水已经流入了结晶池,今日便能验证云清的晒盐法是否有效了。 云清骑马来到?盐池时,便见崔鸿已经到?了, 应当也?是刚到?不久, 正站在晒池边缘往远处眺望。 他眼神顿了顿, 这才?神色如常地下马走过去。 前日将?军府茹素,崔鸿一整天都没有出现?,不知是否是去拜祭亲人了。 他心里仍有怀疑,便让侍卫们旁敲侧击地向府中人打听了一番,却也?仍然不知究竟。 将?军府全年也?就只办这一次,下人们只知道不是将?军的父母, 其余便不知道了。 云清听下来,虽然没有佐证,也?没听贺池提起过崔鸿和程昭有旧,他却直觉或许和程昭有关。 云清回想起那天崔鸿答应他们的场景,也?是在提到?程家之后?崔鸿的态度才?开始转变。 当时他还以为是因为贺池的外祖程将?军,可现?在看来,却是不一定了。 崔鸿依旧是他惯常的模样, 姿态闲散, 丝毫看不出前天的事对他有什么影响。 见到?云清过来,他正要?上?前行礼,惊呼声便从不远处传来:“出盐了,真的出盐了!” 云清看着?围在结晶池边的人,笑了笑:“将?军, 我们也?过去吧。” 一行人走到?结晶池边, 阳光正盛,里面果然已经开始凝结盐花了, 崔鸿蹲下身,捞起一点盐花,看了一会儿才?放回去,他也?不讲究,直接把手伸到?嘴边舔了舔。 下一瞬他便被咸得皱了皱眉头,紧接着?却笑了。 周围的兵士都拿着?工具看着?这边,崔鸿对着?云清询问道:“黎公子,现?在可是能开始了?” 云清点了点头,一群人便进了盐池。 他们利用这些天制成?的盐耙进行旋盐,将?盐块碎成?细小的盐粒,然后?再将?盐粒推或扒到?盐池边上?的淋卤台,将?卤水沥干后?便算制成?了粗盐。 沥下来的卤水则会通过沟渠排到?盐沟,进行再次利用。 晒盐法每亩地一天可以出一千到?一千五百斤盐,而现?在大瑜所用的煎盐法每灶一昼夜却只能煎出一斤半到?两斤盐,刮泥、淋卤、灶煎,每一步都是盐民?的血汗。 大瑜的盐民?每年都有规定的盐课,每丁五千余斤,煎出的盐须按照官价卖给朝廷,而官价只有几文钱,盐民?累死累活,却过得极贫苦。 晒盐法出盐量高,又比煎盐法需要?的人力少了许多,难怪云清冒着?风险也?要?和自己谈这笔生意。 崔鸿看着?将?士们在盐田里忙碌的身影,脸上?的神情却是轻松的, 因此当云清请他去一旁谈话时,他也?十分乐意。 两人往海边走去,云清的侍卫跟在身后?,却保持着?距离保证听不到?两人的谈话。 崔鸿往后?看了看,语气难辨:“瑞王倒是十分看重王妃。” 他想了想又摇头道:“不过若是我有这样的能臣,定然也?是要?让人严密保护起来的。” 能修路,会晒盐,这样的才?干,谁看到?能不眼红? 云清笑了笑,并没有反驳,崔鸿能猜出这些人是王府的亲兵并不奇怪。 两人已经走到?了海边,停下脚步,他还未说话,崔鸿却已经自顾自开了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想说服我支持瑞王,可就算是那个位置换了人坐,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这里的情况就会有所改变吗?” 云清愣了愣,没想到?他竟然把话挑得这么明白。 大瑜的官吏都讲究“话到?嘴边留半句”,听他们说话不能只听表面意思,许多人觉得官场难混,也?有这一部分原因。 他来到?大瑜一年多,倒是第一次遇到?崔鸿这种风格的。 云清挑了挑眉,也?直言道:“我知道将?军对朝廷不信任,对皇家也?难以信任,可王爷是程将?军和昭贵妃娘娘亲自教导出来的,将?军难道还信不过他们吗?” 云清注意到?他提起程昭时崔鸿的眼角细微地抽动了一下,虽然一闪即逝,他却看得分明。 他继续道:“王爷骑马射箭都是昭贵妃娘娘亲手教的,王爷聪慧,昭贵妃娘娘将?一身本领都悉数传于王爷,程家的铮铮铁骨和小程将?军的诡谲兵法,王爷身上?都有,将?军怎么会认为这样的人和那些汲汲营营的人是一样的呢?” 崔鸿有些恍惚,他已经想不起有多久没听到?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了,导致听到?的一瞬间他的表情都失去了往常的控制。 他知道云清一定注意到?了,这几天并不长久的共事,已经足够让他感觉到?云清的敏锐和□□。 崔鸿的神色淡了下来,脸上?一直游刃有余的笑意和周身的痞气都一点一点地收了干净。 半晌他才?淡淡道:“狡兔死,走狗烹。人心易变,王妃不怕到?时候像程家一样,也?落得个被人忌惮打压的下场吗?” 云清的语气认真而坚定:“我打算做的事只有王爷能办到?。”他顿了顿,“而且我相信王爷不会是这样的人。” 崔鸿收回眼神,转过脸看向波光粼粼的海面,沉默很久后?才?缓缓开口?。 “我是稀里糊涂加入起义军的,他们说有饭吃,我就去了。” “那时我才?十三岁,从小便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没吃过一顿饱饭,又瘦又小。” “起义军最开始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大的欺负小的,强的欺负弱的,我加入后?不仅吃不饱饭,打仗时还会被和其他的小崽子一起放在最前面,对方有什么阴招全让我们去试,我命大,才?活了下来。” 云清看着?他淡淡的神情,心里有了些猜测,果然,他接着?道: “那次我被埋在死人堆里昏了过去,有人把我救了出来,她手下只有一旗的兵力,却硬是用计把敌方击败,然后?指着?我们的营长鼻子说,她动动手指便能做到?的事,他却非要?用人命来填,若是无能便早些引退。” 他们营长被气得满脸涨红,但对方确实以少胜多立了功,给他收拾了烂摊子,他连声音都不敢吭,只能老老实实地挨骂,最后?还是程将?军过来打了圆场。 “后?来我就去了新的营,终于有饭吃了,也?能跟着?学武,再后?来,我慢慢能打得过敌人了,我立了军功,当上?了小将?……” 崔鸿嗓音低哑,却带着?莫名的温柔。 “救我的人,就是小程将?军。” 没人知道这段往事,连程昭或许都不会记得,她救过的人太多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藏一辈子,可她留在他的记忆里太久了,久到?快要?褪去颜色,时隔多年又听人提起她,他突然便很想说出来,把这段记忆告诉另一个人,她或许便能留得更久一些。 云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起一个女眷都没有的将?军府,想起年复一年的府中上?下皆知的“亲人忌日”。 他终于能理解崔鸿对于皇家的不信任和抵触,想来也?并不止是因为边防营的军饷。 崔鸿看着?一波又一波的海浪,程昭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爹爹,等?天下平定后?我们便去海边戍守吧。” “刘营佐说大海特?别漂亮,我想去看看。” 那时不小心听到?程昭和程将?军对话的他有些无措地退到?了营帐背后?,连忙离开。 却把程昭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底。 可她终究还是没能来看海。 …… 崔鸿没再冷嘲热讽,应下了云清的招揽。 云清觉得他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中间的这些来回拉扯,不过都是他在表达不满罢了。 两人回到?将?军府书房,继续谈起正事。 “将?军可找好?了卖盐的路子?若是没有,我们可以来做。” 崔鸿已经恢复了他平日的模样,他勾了勾嘴角:“王妃放心,这么些年我也?不是只干守着?这一亩三分地。” 云清点头:“我这里还有一个制精盐的法子,制出的精盐既白且细,想必名门贵族、豪商富贾定然会捧场。” 崔鸿来了兴致,问起云清具体该怎么做。 云清索性?让人取一份粗盐来,在罐子里加水,然后?将?粗盐放入水中,不停搅拌,直至盐不能溶解于水,放置一会儿之后?,让人取来干净的细麻布,将?盐水通过麻布过滤后?倒进另一个罐子中。 云清一双手白皙修长,这些事情做起来也?像是在煮水烹茶,他边做边向崔鸿解释,将?饱和盐水放置在一旁后?,又取一份草木灰和二十份水置入陶罐之中混合均匀,制成?草木灰水。 用同样的方法过滤好?草木灰水后?,倒进饱和盐水中,混合后?放置一段时间,再次进行过滤。 云清点起药炉,把装着?最后?过滤好?的盐水的陶罐放上?去加热,随着?水汽被带走,雪白的盐粒终于慢慢出现?在陶罐底部。 崔鸿看着?这复杂的法子,也?总算明白为何大瑜只有粗盐,细盐的制作?方法却迟迟没有被探索出来。 他有些探究地看向云清,晒盐、制细盐,哪一样不是震惊世人的法子?可云清却轻而易举地就能拿出来…… 云清拿的陶罐小,用的盐水也?少,没用多久时间,制好?的细盐便已全部析出,他用勺子将?细盐舀起来,放到?瓷碗里。 细如雪粒的精盐倾倒在瓷碗中,一时竟分不清盐和白瓷哪样更白。 崔鸿满眼惊叹,他想起什么,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皇帝到?底怎么想的,竟然把你?嫁给瑞王?” 云清笑了笑没说话。 崔鸿有些好?奇道:“这些法子你?但凡拿出一个,都能名留天下,为何要?冒这个险陪着?瑞王到?这穷山恶水的宁州来?”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71节 云清用帕子垫着?隔热,将?陶罐中的精盐尽数倒出:“良臣也?当遇明君,不然纵使有再大的功勋,也?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他一语双关,崔鸿一时沉默下来,半晌才?道:“你?对他倒是有信心。” 云清不置可否,崔鸿既然应了便不会反悔,至于他对贺池的看法,之后?接触过后?自会改观。 云清将?瓷碗递给崔鸿:“晚些时候我将?这法子写?下来交给将?军,剩下的事便全凭将?军做主了。” 崔鸿颔首应下。 云清又道:“听龚副将?说,西南有处小岛上?海鸟粪成?堆,将?军能不能匀给我一些?” 崔鸿不解地看着?他:“为何?” 大老远地跑去挖海鸟粪运回来,这是什么费时费力的神奇要?求? 现?在双方立场统一,云清不吝分享道:“海鸟粪是极好?的肥料,通过堆肥方法便能直接使用,能极大地提高水稻等?作?物的产量。” 崔鸿有些震惊,海鸟粪的作?用竟然这么大? 云清道:“我会教给你?们农事官堆肥的法子,若真像龚副官说的整个岛都是,那应当数量巨大,宁州的肥料便拜托崔将?军了。” 崔鸿已经被云清层出不穷的手段弄得有些麻木,他点了点头,连要?不要?给钱都忘了和云清争。 —— 瑞王府。 贺池在烛火上?点燃暗报,他随手把快要?燃尽的纸条丢入铜盆,眼底沉凝。 延国的暗线传回消息,虽然没有进一步的情报,但是挞窟部落确有骨索其人,且骨索在今年还一举夺得了挞窟部落的第一勇士,即将?和酋长的小女儿成?婚,很得酋长赏识。 延国的势力错综复杂,一些小的部落为了免遭欺压都会依附于大部落,第一部落便是当朝太后?的娘家,权势极大,而延国第二大部落挞窟部落自从渡沙死后?,这几年私下的小动作?并不少,十分可疑。 虽然骨索的身世还没能找到?证据验证,可贺池却有种直觉,云清说的最坏的可能,恐怕多半是真的。 “继续查,务必小心,万万不可让他们发现?不对。” “是,王爷放心。”程樾领命,又继续禀道:“左相郑鸿熙这些时日一直没有异状,他的小徒弟沈时予中了今科进士,已经被派往萍州历练。” 贺池点点头:“他这种老狐狸,自然是不会轻易露出马脚的,再派人盯住沈时予。” “是。” 程樾退下后?,贺池坐在书桌边想了良久,才?起身回去歇息。 次日,贺池便找来白忱溪,让他去招募擅长做机关手艺的匠人。 两位程将?军之前针对延军研究的武器他都知道,周武的人能打制刀枪,却不会做精细的机关,他需要?有人来负责这一部分的工作?。 白忱溪是自己人,他便直说是要?做兵器,但是不会放在明面上?。 白忱溪瞬间会意,这件事不能大张旗鼓地进行,需要?暗中寻摸。 封宁的木匠大部分都被征去制作?水车和筒车了,据他所知,这里面的木匠平日里做的多是家具农具,没有谁是专注研究机关的。 要?满足王爷的要?求,还需要?仔细筛选。 “白长史?,陈大人求见。” 下人的通传打断了白忱溪的沉思,他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陈乐生带着?张至前来拜见。 种植早稻的人家第二季水稻的插秧已经全部完成?,现?在已经有不少村子都用上?了龙骨水车或者筒车,而陈乐生来拜见的原因就是龙骨水车做出了一个成?功的改良。 “……张大人提出来后?,陈木匠也?觉得可行,现?在新水车便是用这种法子做的,我们试过,确实取水更快了!” 陈乐生的神情有些激动,虽然不是他的功劳,但是是他带的人提出来的,而且这是王妃鼓励他们积极创新之后?出来的第一个成?果,他也?与有荣焉。 白忱溪看向张至,笑着?夸赞了几句,紧接着?道:“此事我会禀明王妃,定有封赏。” 张至脸色涨红,也?是十分激动的模样。 白忱溪却突然心中一动,自然而然地问道:“张大人是对机关之术有研究吗?” 张至谦逊拱手:“下官只是对这些感兴趣,看过几本杂书,便学会了一些。” 白忱溪点了点头,陈乐生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进入七月,棉花已经陆续可以开始采摘了。 种棉花时白忱溪还没有掌事,陈乐生怕他不清楚具体情况,解释道:“我们当初说服百姓种植之时便承诺过会买下所有收获的棉花,棉花采摘后?晾晒几天便能收走,因此收棉花的事已经可以开始安排起来了。” 白忱溪却并不意外,他颔首道:“收棉花的事王妃之前便交代过本官,陈大人晚些时候将?种植棉花的名册交到?王府便好?。” 陈乐生拱手应道:“下官明白。”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棉花用途的人之一,因此他也?丝毫没有轻视对棉花的观察研究以及棉花种植手册的制作?。 他们日常用做观察的那几十亩地收成?都很不错,他也?已经去封宁周边种植棉花的几个村子看过,都大差不差,栽种第一年便有这样的收获,他的兴奋简直和村民?们不相上?下,他也?开始期待棉花织出的布究竟是何模样。 两日后?,瑞王召见张至,亲自询问水车改良之事。 府衙的同僚无不羡慕,又被鼓起了劲儿,更加投入到?自己的政事中去了。 张至头一次独自面对贺池,心中不免忐忑,他行过礼后?,便听上?方的贺池沉沉开口?:“张大人,你?从小跟随同村的张秀才?苦读,家中贫穷,科举用的书也?是从张秀才?家中抄写?的,本王想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机关杂书,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机关之术?” 张至没想到?贺池竟会去查他,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对水车坐了一个小的改良,便让家中藏了这么多年的事露了端倪。 他脸色发白,再不敢隐瞒,连忙跪下道:“禀王爷,臣并不是刻意隐瞒,臣实在是有苦衷。” 他不等?贺池再问,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臣的父亲早年给人做机关暗器,后?来遭武林中人追杀,便隐姓埋名来到?宁州定居,这些年丝毫不敢往外泄露半分,就是怕招来仇家。” 这些年他家过得贫苦,他爹却始终不敢再碰木工活,就是怕露出端倪便引来灭门之灾,这些事都是这几年他年纪大了能扛事了他爹才?告诉他的。 他爹怕一身手艺后?继无人,也?怕他靠读书以后?养活不了自己,这两年便私下偷偷教他,他也?有兴趣,便学了不少,因此才?能在众位经验丰富的木工师傅之前找到?改良的方法。 贺池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沉着?脸,他点了点头:“你?父亲身子骨可还健朗?” 张至有些迟疑地应道:“父亲虽然早年被人打断了腿,有些跛,但是身子骨还是健朗的。” 贺池道:“本王想让你?父亲来帮我做事,你?放心,本王绝对会让人保护好?他。” 张至没想到?是这个走向,他犹豫了下,大着?胆子回道:“臣不知父亲愿不愿意。” 他爹这么多年没碰,可却惦记着?将?手艺传下去,他觉得他爹是会愿意的,却也?不敢贸然应下。 贺池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去信说明情况,如果他父亲愿意,他会让人去接。 张至松了口?气,连连应是。 张至退下后?,贺池把奏报放到?一旁,忍不住又拿起了放在盒子里的信。 信是云清寄来的,画着?漫天晚霞和海,是他没有见过的壮丽之景。 贺池把信和画又来回看了几遍才?放回去,他算着?信寄出的时间,现?在云清应当已经从池县出发回来了,不日便能重逢。 可惜不能去接他,贺池遗憾地叹了口?气,却又因为云清快要?回来难掩心中雀跃, 他看了看桌上?的奏报都已处理完,便起身推门往外走去。 元福公公跟在他身后?,一看便知他家王爷又要?去喂鱼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王妃再不回来,这池鱼早晚得被撑死。 —— 晒盐池已经开始稳定产盐,制作?精盐的方法云清也?已交给崔鸿,海鸟粪需要?让人去岛上?挖了运回来,云清不用在池县等?,便没再多留,直接启程回往宁州。 他们依旧扮作?商队,还买了一些耐放的海货水果等?当作?货品,走得并不算慢。 一行人前一晚住在村里,经过岳州与宁州接壤的县城时,已经时至正午了,这里离郭渡县不算远,赶路的话半天时间便能到?,云清便没进城,下令让众人加快速度,今晚到?郭渡县落脚。 行过半程便已经进了宁州境内,一行人在路边休息饮马。 云清靠在树下慢慢地嚼着?干粮,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突然,他咀嚼的动作?一顿,这条路上?平日里往来的行商算不上?少,可今天他们行来却一个人都没遇到?。 领头的侍卫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前来询问云清。 云清抬头看了看天色,他们已经走了大半,若是往回走,定然赶不上?进城了,这一路上?没什么村庄,若不想露宿野外,便只能往前走。 云清站起身,语气严肃:“准备出发,加快速度,保持警惕。” “是!” 众人一路警惕,可路上?却什么岔子都没有,同样也?没有遇到?别的行商。 到?达郭渡县附近时离城门关闭还有两刻钟,众人松了口?气,转过官道上?的最后?的一个弯,便能看见郭渡县的城门,马上?就可以进城休息。 可转过弯后?,他们却发现?本应该大敞的城门此时紧紧关着?,城门下有人影攒动。 他们也?终于知道了路上?没有商队的原因。 领头的侍卫正打算让人前去探探情况,城门下的人却已经发现?了这边的一行人,齐齐转过身来。 云清这才?看清这些人竟然全都面黄肌瘦,浑身脏污。 最可怕的却是他们的眼神,不管男女老少,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宛如饿鬼。 云清听见侍卫抽气的声音,下一瞬,那些人便疯了一般向他们跑来。 …… 瑞王府,程樾收到?急报,他只看了一眼便悚然一惊,当即起身前往主院。 贺池却不在主院,程樾问过下人后?又连忙赶往花园。 贺池正在亭子里喂鱼,听见程樾的动静悠悠地转过头时,程樾已经快步来到?了他面前。 贺池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对,果然,程樾压低声音道: “昨日突然有一股难民?从吉州涌进宁州,郭渡县令不明情况,怕难民?伤害城中百姓,已经紧急闭城,灾民?在城门外蠢蠢欲动,不肯离去。” 这消息本身并没有那么糟糕,有灾民?摸清楚情况后?再做处置就好?,可坏就坏在,按照云清的行程,他应该就是今天到?达郭渡县。 若迎面碰上?……难民?可是会吃人的。 贺池神情遽变,他连一丝犹豫也?无,当即便让人备马准备出发。 他的声音沉急:“马上?传信给薛棋,让他带人去郭渡县,务必保护王妃安全。” “是。” “马上?派人去查,吉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72节 …… 一连串命令发布下去,贺池已经走到?了门口?,下人已经把马牵了过来,也?备好?了干粮水囊。 白忱溪匆匆赶来,贺池已经利落地翻身上?马:“白长史?,封宁便交给你?了。” 白忱溪连忙应下:“臣定不辱命。” 马蹄声响。 他起身抬头,只看到?贺池远去的背影。 第74章 受伤 云清反应极快, 在?他们?冲过来的一瞬间便下令让众人弃车往回跑。 众人都带着刀,赶车的侍卫当即砍断连接车辕的绳子跳上马,在?人群扑过来的前一瞬, 掉转马头往后驰去。 人群瞬间将他们?的马车淹没, 可他们?竟然还不放弃, 又朝着他们?追了?过来。 侍卫们?骑着马往后看,都觉毛骨悚然,他们?带的东西都全部留在?车上了?,他们?身上连包袱都没有,可这些?人还紧追着他们?不放,要么是想抢马, 更严重的——便是想吃人。 他们?头一次知道?,这些?灾民看起来,竟比土匪还可怕。 “吁——” 行在?最前的人突然停了?下来,侍卫们?也连忙跟着勒马。 他们?伸长脖子向前看去,就?见?前面的官道?上竟然也堵了?一群人。 追在?后面本来快要放弃的难民见?他们?停下,瞬间又跑动起来,如饿鬼般向他们?扑来, 离得越来越近。 领头的侍卫沉声下令:“保护公子。” 众人全都向云清围拢过去, 云清看着面前有老有小的灾民,沉声道?:“让开。” 站在?人群前面的褐衣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众人却都隐隐以他为首的模样。 男子握紧了?手里的刀:“将你们?的干粮和?马匹留下,我们?便让你们?走。” 云清冷下脸,留下马匹, 然后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任人宰割吗? 两边僵持不下, 后面的人却已经追了?上来。 追过来的都是壮年汉子,跑在?最前面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粗壮男人, 他看到堵路的人,当即大声喊道?:“李老三,这是我们?先看上的肥肉,你抢一个试试?!” 褐衣男子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云清心下一沉,竟然还是两伙人。 刘元霸喊完之后便带人冲了?上来,他们?手里都拿着菜刀、棍棒,甚至还有锄头,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也不会功夫,只凭着一股蛮劲乱挥乱砍。 可平日里打土匪也能以一当十的侍卫们?却有些?放不开手脚,他们?知道?这些?不是作恶多端的土匪,只是不知为何受灾的百姓,手上的招式也多是抵挡,并没有主动攻击。 可对方的人却越来越多,后面跑得慢的其他人此事也渐渐涌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一行人被人群淹没,侍卫们?左右支绌,额上渗出汗来,显然应对得十分吃力?。 刘元霸看出这些?人都有功夫,同样也看出他们?不愿主动伤害他们?,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让年纪大的老者冲去前面缠住侍卫们?,然后瞄准空子准备对付被众人护着的云清。 他看得分明?,知道?云清是主子,只要把他抓起来,何愁其他人不就?范? 云清正观察着周围,思考脱身之法,前面却冷不丁抛出来一个裹着襁褓的奶娃娃。 众人都在?混战,奶娃娃眼看就?要落在?地上,云清来不及做出其他判断,下意识上前两步将奶娃娃接到了?怀里。 也就?是这两步,他便脱出了?侍卫们?围成的保护圈,他连忙想回去,斜侧里却突然有只粗壮的手向他抓来。 云清侧了?侧身体?,余光里看到刘元霸,瞬息之间就?猜到了?他的打算。 怀里的奶娃娃哭得撕心裂肺,小婴儿颈部脆弱,如果?不是他接那一下,这个孩子说不定已经没了?。 如此视人命为草芥……云清眼神一狠,转身的同时?扣动袖中机关。 他一定不能落到这些?人手里。 “啊——” 刘元霸动作一滞,紧接着便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痛喊,两人离得极近,弩箭的力?道?发挥到了?最大,直接刺穿了?他的大腿。 他狂怒地举起刀向云清砍去,云清已经竭力?后撤,却还是被砍中了?手臂。 侍卫们?再也顾不得其他,拔刀挥开周围的人就?冲了?过来,将云清团团保护起来。 云清左臂受伤,单手抱着仍然哭闹不休的奶娃娃,他抬眼扫去,便看到了?另一伙灾民群中有名女子正满脸惊惧担忧地看着他这边,同时?在?和?那名褐衣男子焦急地说着什么。 他心里有了?才想,当即对着那边扬声道?:“帮我们?,我能给你们?饭吃,给你们?地方住。你带着的这些?人,每一个都有。” 李有良看了?看他的伤和?他怀里完好无?损的奶娃娃,咬了?咬牙一挥手:“乡亲们?,上!” 情况愈发混乱,李有良见?侍卫们?仍在?留手,大吼道?:“这些?人都是生吃过人的,你们?不杀他们?,他们?就?要吃你们?!” 侍卫们?没有杀人是因为这些?都是寻常百姓,可若是他们?都吃过人,那还算是人吗? 领头的侍卫终于忍无?可忍,下令道?:“杀过去。公子受伤了?,必须马上治疗。” 众人憋屈了?许久,得到命令后便放开了?手脚,知道?这些?人都吃过人后,他们?朴实?愁苦的面容也变得可怖起来,若不是恶鬼,怎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这伙人中青壮年汉子占了?主力?,见?云清他们?开始反抗,之前缠上去的老人们?连忙往后退,刘元霸这会儿被人扶到了?后方,看着云清恨得牙痒,癫狂大吼道?:“上!给我把他们?全杀了?,留着中间抱娃娃的那个,今晚就?吃肉!” 他死?死?地盯着云清的右臂,他今晚就?要把这只手剁下来,然后当着手的主人的面烤熟,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听到他的命令,汉子们?一拥而上,和?云清等人以及李有良带来的人战在?一处。 李有良带的队伍里有不少老弱,能打的并不多,云清一行也只有二十几人,他觉得自?己必定胜券在?握。 他一开始用那种法子也只是想减少自?己这边的人手损耗,毕竟更多的人意味着能抢到更多的东西,可现在?他却是顾不得了?。 腿上的疼痛让他心里腾起无?边的怒火,敢伤他,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 他满心都是云清被砍了?手惨厉求饶的模样,没注意到前方的战况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侍卫们?一身功夫都不是虚的,哪是这些?只有蛮力?的农家汉能比的?他们?彻底拉开架势,蜂拥而上的人瞬间倒了?一片,后面的人仗着人多继续往上冲。 这些?人都见?过血,并不像寻常百姓那样容易被震慑,他们?眼里泛着恶意,云清这行人加上那么多马,足够他们?好好饱餐一顿了?。 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 越来越多的同伴倒下,对面的一行人却依旧完好无?损,他们?手起刀落地解决了?再次扑上来的人,将中间的人护得密不透风。 一行人脸上身上都是被溅上去的血,在?逐渐暗淡的天?光里仿佛索命的修罗。 剩下的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畏惧,握着手里的家伙迟疑着不敢上前。 扶着刘元霸的人咽了?咽口水,小心地提醒道?:“老大,好像情况不太对。” 刘元霸从复仇的快意幻想之中抽回神智,抬头看去,顿时?暴跳如雷:“废物,给我上,都给我上!不想上你们?就?代替他们?!” 往常他只要说出这句话便没人敢不从,可现在?这句话却仿佛突然失去了?效力?,他恨意上头,一时?间根本顾不得自?己腿上的伤,他暴怒地拿着刀上前,想给这些?不听话的手下一点颜色瞧瞧,口中同时?不停地咒骂着。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刘元霸低下头,看到了?从自?己胸口穿出来的刀尖,他有些?迟钝地想了?几瞬,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想大喊出声,却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他忍不住呛咳了?一下,却咳出了?满口的鲜血。 身后传来的声音像是索命厉鬼:“我妹妹的肉好吃吗?” “呃……” 刘元霸发不出声音,用尽全力?想侧过头,却没等转过去就?轰然倒下。 大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这边的变故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云清定睛看去,发现杀了?刘元霸的竟然就?是刚才扶着他的那个小喽啰。 领头的死?了?,围着他们?的人这下是真的生了?退意。 云清瞥了?一眼,便知剩下的这些?人已经不足为虑,他将怀里的奶娃娃递给侍卫,侍卫抱着奶娃娃走到后面还给了?那位焦急的母亲。 奶娃娃的襁褓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血,妇人将脸埋在?襁褓上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云清正要收回目光,妇人却已经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抱着孩子朝着他猛地跪了?下来。 她一边弯腰磕头一边哭着道?:“多谢公子救命,多谢恩人。” 刚才混乱中云清的伤口只是随便用布条包了?一下,此时?满袖的鲜血看上去实?在?刺目,侍卫们?将他扶上马,整顿好队伍便又掉头向郭渡县行去。 云清回头看了?眼李有良:“跟着我们?。” 李有良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众人跟上。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他们?只能借着月光照明?。 另一伙人已经趁他们?不注意跑了?,云清没让人管,任由?他们?跑回了?郭渡县 经过他们?之前遇到这伙人的地方时?,他们?留在?这里的马车已经失去踪迹,不知道?被拉去了?哪里。 不出云清所料,早先逃跑的人已经回到了?城门口和?剩下的其他人会和?,他们?占了?城门楼下的一片地,正在?吃抢来的马车上的海货和?水果?。 见?到云清一行,他们?全都警惕起来,却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扑过来。 城门楼上自?然有守卫盯着下面的情况,见?到这个被灾民生扑的商队竟然全须全尾的回来,都觉得神奇。 云清身边的侍卫没有多说什么,抬手扔了?块令牌上去:“拿去禀报你们?大人。” 令牌被高高抛起,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守卫怀中。 守卫一惊,他们?本就?在?猜测这伙人的身份,能从这些?难民手里脱身,必定不是寻常人,见?状也不敢耽搁,连忙去了?县令府上。 郭渡县令董成益这两日着急上火,嘴角都生了?两个大燎泡。 这批突然出现的灾民实?在?棘手,不管他处不处理都有可能被问罪,他也不能一直这么晾着,不知王府的命令什么时?候能下来。 董成益正抱着凉茶猛灌,突然看到下人领着城门守卫前来,他心里一跳,连忙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城门守卫双手呈上一块令牌:“天?快黑时?来了?一个商队,被门口的灾民围击,刚才脱身而来,让小的把令牌交给大人看。” 董成益皱着眉接过来一看,脸色瞬间就?白了?,他连忙起身往外走,一边急声问道?:“他们?有多少人,受伤没有?” 守卫本来不明?所以,看着县令的模样也明?白了?,这伙人的身份大概真的不一般。 他连忙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一行二十多人,他们?护着一位年轻公子,那公子像是受了?伤。” 董成益顿觉头晕目眩,拿着王府的令牌,护着的年轻公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受了?伤,他几乎看到自?己的官路已经走到头了?。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73节 两人快步出了?府,因为灾民的关系,郭渡县的气氛也有些?紧张,入夜不久,街上便已经没有行人小摊了?,十分冷清。 董成益也再顾不得礼仪形象,抱着肚子走得又快又急,守卫一边在?心里感叹他们?大人竟然也能走得这么快,一边紧紧跟着。 董成益喘着气爬上城门楼,往下一看,却几乎要惊呼出声。 过年时?他去过封宁拜见?,自?然是认得云清的。 云清眼神沉静地看过来,董成益当即会意,他沉声对旁边的守卫道?:“开城门,迎……他们?进来。” 守卫们?大惊失色:“可是大人,要是那些?灾民跟着挤进来……” 董成益喝道?:“那你们?便拦着,快去!” 守卫们?听出他话里的压迫,不敢再辩,带着人前去开门了?。 灾民们?本来不知所以,突然听到城门响动,才反应过来里面的人竟然真的要给这些?人开门。 城门楼下的那伙人见?状骚动起来,几下一商量,竟是往城门靠了?过来。 侍卫们?横刀出鞘,将他们?拦在?了?外面。 李有良身后的人群也有些?蠢蠢欲动,云清转头看着他:“现在?的情况不宜让你们?进城,我稍后让人送吃的出来,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李有良脑子好用,猜出云清的身份定然不一般,云清会伸手救毫不相识的奶娃娃,值得他再信一次。 他点了?点头,回过身出言安抚乡亲们?。 李有良显然很有威信,跟着他的人也渐渐安静下来。 城门开启,几名守卫跑出来,和?云清的侍卫一起防备着城门楼下的那伙人,待云清进城后,他们?才戒备着慢慢往城里退去。 一伙人虎视眈眈,却也忌惮侍卫们?之前展现出来的修罗模样不敢强闯,他们?今天?抢到的这批货不少,没到山穷水尽,谁也不想最先上去送命。 郭渡县的守卫严阵以待,生怕他们?突然涌进来,见?状也狠狠松了?口气。 所有人都退回来后,守卫们?立即把城门合上。 李有良盯着城门看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他瞟了?眼另一伙人,对乡亲们?道?:“先找地方休息吧,今晚换二队的人值夜。” 云清刚进城门,董成益就?迎了?上来,他看着云清染血的衣袖大惊失色:“公子快些?随我回府吧,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云清脸色发白,嘴唇上也毫无?血色,他点了?点头,转头对侍卫交代道?:“给他们?送些?吃的和?伤药,你带人出去守着,别让那些?人跑了?。” 他在?众人眼前叫开了?郭渡县的城门,那些?人若是反应过来他身份特殊,怕被寻仇,可能会连夜逃跑。。 这些?人穷凶极恶,既然敢杀人吃肉,若真跑到别处不知会怎么祸害宁州百姓,郭渡县没有兵力?,只能先把他们?圈在?这里。 侍卫当即应下,董成益连忙叫了?个自?己的手下:“这几位大人对县里不熟悉,你去协助他们?,一切听他们?差遣。” “是!” 云清从马上下来时?身子晃了?晃才站稳,他今天?午时?之后便没有进食,再加上伤口流了?不少血,看眼前的大门都是带着重影的。 侍卫连忙上前扶住云清,等将他扶到董府客院时?,云清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 城里最好的大夫被急急请来,诊过脉便立即让人去煮些?粥汤来给病人喝,董成益在?一旁满脸焦急,连忙吩咐下人去做。 接着便是看身上的外伤。 上衣被脱下,之前用来简单包扎的布条已经被血浸湿,大夫拆开布条,一条长长的刀口斜着出现在?手臂外侧。 伤口本来已经没有渗血了?,因为拆下布条的动作又有血液开始往外涌,云清看了?一眼便移开眼,半晌才听大夫道?:“还好,只是皮外伤。” 云清没说什么,外间的董成益却是松了?口气。 包扎好后,云清却没有休息。 他面容苍白,脸色却沉静,对董成益道?:“这些?灾民是怎么回事?” 谁知董成益也是愁眉苦脸:“禀王妃,臣也不知,他们?昨天?突然就?来了?,臣看他们?凶神恶煞的,哪敢放他们?进城,只能闭城。问他们?是从哪儿来的也不说,近日也没听说哪里有灾情。” 既是昨天?发生的事,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隔壁的县城,所以今天?路上才没有人,可云清他们?前一晚歇在?村里,今天?又急着赶路绕过了?县城,才没能提前得知这个消息。 云清道?:“你做得没错,县衙的仓廪有粮吗?” 董成益忙道?:“有的。只是之前的情况,臣也不敢开仓放粮。” 云清点了?点头:“大人也去歇息吧,待明?日问明?情况再做打算。”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要告诉王爷我受伤了?。” 董成益一怔,低头领命退下,虽然依旧担心会被怪罪,但王妃在?此处,对他来说就?像个定心丸,让他着急上火的情绪也渐渐沉静下来。 云清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叹了?口气,本意是为了?快些?回去,却不料会出这样的岔子,不知道?在?回封宁前能不能恢复好。 他们?的行李全一起丢了?,只有挂在?马背上的褡裢幸存,此时?里面的东西也被送到了?他这里,云清拿起桌上的贝壳风铃,轻轻拨动了?一下。 清脆的声响随之散开,云清勾了?勾嘴角,还好这个没丢。 侍卫端着汤药和?粥敲门走了?进来,云清喝完粥后,药正好能入口,他抬头一饮而尽,将空碗放回食案。 他抿了?抿唇,强行咽下喉间往上泛的酸水,晃眼看到桌上的风铃,对侍卫道?:“帮我把这个挂在?檐下吧。” 伤的是左臂,云清便还是撑着洗去了?一身的尘灰和?血渍,才换上衣服上床。 伤口的疼痛细密地在?神经末梢蔓延,大脑也一阵阵地发沉,云清裹紧被子,不知捱了?多久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云清发起了?低热,迟迟没有醒来。 董府又急急请来了?大夫,大夫把过脉,又拆开伤口来看,所幸伤口并没有红肿的迹象,看上去一切正常。 “目前看来没事,老夫开贴药喂下去便可,若有异状立刻来叫我。” 老大夫顺手给云清换了?药,董成益擦着汗让人随他去抓药。 等药煎好送来,却又出了?问题。 他们?根本喂不进去药! 董成益急得团团转,又不敢让人强灌,只能让人不停地更换他额头上的帕子为他降温。 快到正午的时?候,接到封宁传信的薛棋带人赶了?过来,得知云清现在?正在?郭渡县,便带人直接留在?郭渡帮忙。 城门口昨天?抢劫围杀云清他们?的那群灾民总算回过味来,打算溜走时?却被早有防备的侍卫们?轰了?回来,他们?知道?事情不妙,便想硬闯。 侍卫人少,再加上来帮忙的衙役也不过三四十人,那些?汉子让妇人和?老人开路,这些?人中大部分没有参加昨日的围杀,侍卫们?并没下杀手,场面很快乱了?起来。 薛棋知道?情况后,当即带人来了?城门口,他带了?一百来人,个个都是强壮的青年汉子,很快便把这伙人镇压回去。 云清没有下达命令,他便只让人把这些?人看好,知道?他们?的行径后,他更是厌恶,扬声下令若有人闹事便直接打断腿。 他带来的都是之前掀过寨子杀过土匪的将士,一身血气和?正气哪是常人能比的? 一群人霎时?间噤若寒蝉,不敢再闹。 李有良一直约束着跟着他的人,今日那位公子的手下同样给他们?送了?吃食,他昨晚厚着脸皮提到的药今日也和?吃食一起送了?过来。 他心里涌上了?希望,他们?或许真的遇到了?转机。 —— 另一边,贺池每到一个驿站就?换一匹新马,以最快的速度往郭渡县赶去。 不停歇地赶了?整整一个昼夜之后,他终于看到了?郭渡县的城门。 董成益本来正在?焦心云清的伤,乍然听到王爷来了?,神情都空白了?几分。 他回过神后便着急忙慌地往外跑,到董府门口时?,正好遇到策马疾驰而来的贺池。 “吁——” 贺池利落地翻身下马,董成益喘着气躬身行礼时?,他已经大步跨进了?府里。 董成益起身后只来得及看到贺池匆忙的背影,他怔了?怔,连忙抱着肚子小跑着跟上去。 待到客院门口时?,却被云清的侍卫拦在?了?外面。 屋内,贺池看着躺在?床上的云清,半晌没有靠近。 之前发生的事刚才在?来董府的路上侍卫都已经告诉他了?,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差一点就?要失去他了?。 若是那人的功夫再好一点呢?或是另一伙灾民也泯灭良心趁火打劫呢? 他只是想想这种可能性便觉得呼吸不畅,整颗心都像是被人打散揉碎,茫茫然寻不到方向。 直到此刻看到云清他才稍微安定下来,可云清面色苍白、呼吸轻缓地躺在?那里,他却开始怀疑,唯恐这是自?己的梦,不小心碰一碰就?会碎。 直到云清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吟,他才如梦初醒般快步上前。 他身上满是尘土,怕弄脏云清干净的床铺,便只是弯下腰,伸手去探云清的额头。 云清知道?他又做噩梦了?,梦中一会儿是灾民扑过来时?叠在?一起的可怖面容,一会儿是堆了?一地的灾民尸体?,一会儿又是灾民们?杀人吃肉的场景……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伸手想把面前递过来的肉拍开,却根本抽不出手,他不再去管眼前修罗地狱般的场景,全心放在?把手抽出来这件事上,挣扎半晌后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醒来后头脑依旧昏沉,察觉到额头上正顶着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抓,却惊觉自?己的手正被人握在?手里。 他惊讶地转过头,便看到贺池正蹲在?他的床边。 贺池脸上被风吹得有些?粗糙,嘴唇也已经干燥开裂,云清一看便知他定是不停歇地赶路过来,才会这么快就?到了?郭渡县。 刚涌上的惊喜转变成了?心疼,他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一滴泪从贺池眼角滑下。 云清一愣,连忙想撑起身,却被贺池按住了?肩膀,他担忧地看着贺池:“怎么了?,王爷?” 贺池眼眶发红,嗓音沙哑:“阿清,你答应过本王要保护好自?己的。” 云清看着贺池的眼睛,无?数细节在?这一瞬间浮上脑海。 两人每次分开前贺池都会认真地让他好好保护自?己,他之前只以为是寻常的叮嘱,可他却突然想起,贺池在?十三岁那年,便骤然失去了?三个最亲的人。 疼爱他的外祖父和?小舅舅没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母妃也在?宫中香消玉殒。少年已经长大,这件事已经成为他不再轻易提起的伤疤,可这个伤真的好了?吗? 云清在?心里回答:没有好,怎么会好?怎么能好? 云清觉得整颗心像被人搅在?了?一起,疼得他鼻尖发酸。 他撑起身体?,把蹲在?床边的人抱进怀里:“我好好的呢,圆圆不哭,我答应你,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我会一直陪着圆圆。” 他嗓音轻软,像是在?哄贺池,又像是在?跨过时?空哄几年前那个只有十三岁的茫然无?措的少年。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74节 第75章 处置 贺池的鼻端被熟悉的气味填满, 一颗心也终于飘飘荡荡地落到了实处。 他不?由得抬手揽住了云清,将这?个拥抱压得更紧,更真切地感受这?个人的存在。 云清只穿着一层薄薄的内衫, 贺池的呼吸暖融融地扑在他的胸腹, 他伸手摘掉贺池发?间一小片碎掉的枯叶:“这?次多亏了王爷给我做的袖弩, 你一直都有在好好保护我。” 贺池抬起头?,笑意清浅的云清落在他的眼?底。 年少?时没有保护好身边人的无?力感曾经?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折磨着他,他总是忍不?住去想若是他更敏锐一些、若是他更厉害一些,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结局。 这?些不?能对人言的心事,他的难过和自责,恐慌和不?安, 被云清敏锐地察觉,然后温柔地抚平。 爱意汹涌,贺池伸手握住云清的脖颈,微微下压。 他抬着头?,吻得虔诚而热烈。 云清被贺池的嘴唇刮得有些痛,可这?微微的痛意却更加刺激感官,他尝到了一点铁锈味, 那是贺池唇上裂开的小口子。 云清忍不?住想帮他润湿, 贺池停住动作,任由云清轻轻舔吻。 片刻后,云清垂眼?看着贺池眼?尾的笑意,红着耳尖停下动作。 他正想抬起头?拉开距离,贺池扣在他后颈的手却岿然不?动, 下一瞬, 被他润湿过的柔软唇瓣紧紧地贴了上来,唇齿被闯入、霸占、扫荡。 云清无?意识攥紧了贺池后背的衣服, 呼吸被掠夺,按在后颈上的手滚烫而炙热,不?许他逃离半分。 一吻结束,云清嘴唇上终于多了点血色,贺池用手指帮他擦了擦嘴角,眸色深沉。 他却没再做什么,只是等着云清喘息平复,然后才起身拿起放在床边的空碗,对云清道:“我让大夫进来看看。” 他来时便问过大夫,大夫说过只要云清能退烧醒来便万事大吉,即使如此,他也不?放心想让大夫再来看看。 云清随着贺池的动作看向他手里的空碗,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嘴里仍残留着的松子糖的味道。 云清抿了抿唇,猜到贺池定然又是用糖哄他吃药,只是现在他和贺池的关系不?比从前,不?好意思的情?绪一闪而逝,更多的却是和舌尖如出?一辙的甜。 大夫很快就来了。 云清一直发?着热昏迷不?醒,董成益丝毫不?敢轻忽,直接把济仁堂的老大夫留在了府中,此时见王爷传唤,他连忙让下人去请人过来。 董成益跟着进来,见云清已经?醒来,不?由得松了口气,转头?看到沉着脸紧盯着大夫的贺池却又觉得腿肚子有点发?软。 他之前虽没见过贺池,却也是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势慑人,他便有些惴惴,生怕贺池把云清受伤一事算到他头?上。 老大夫却是不?知眼?前人身份,还在抚着胡子细致地诊脉,半晌后才慢吞吞地收回脉枕:“既已退热,公子便是过了最凶险的一关,后面好好修养,将伤口养好便是。” 贺池点了点头?,这?才算放下心来,他给云清掖好被子,和大夫一起走到外间才开始细细询问这?些天?需要注意的事项。 董成益暗中咋舌,没想到王爷看上去冷漠霸道,竟然还有这?么细致体?贴的一面。 他们都猜测王爷和王妃是在暗中结成了同盟,扮作夫妻只是因为圣上赐婚,不?得已而为之。可现在看来,连他都不?曾对自家?夫人这?么体?贴过,王爷对王妃哪里只是一般的上下情?谊。 他像是窥见了什么秘密般,更觉忐忑,贺池却看也没看他,问完之后便示意他带着大夫下去。 门被合上,贺池转进内室,却见云清已经?推开被子起身了。 贺池上去拦他,话语埋怨,动作却轻柔:“起来做什么?大夫让你好好歇着,有什么事让我去做。” 云清被抱回床上,抬头?看着贺池:“宁州突然出?现这?么多灾民,早些弄清楚情?况才能早做打算,秋收在即,宁州不?能出?任何岔子。” 贺池给他盖好被子:“我去便是。” 云清和他讲道理:“我只是伤了手臂,上次你被狼抓伤之后还去骑马。” 贺池还想说什么,云清抬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我就在县衙,很快就能回来。” 贺池:“……” 最终贺池还是取了衣裳过来帮云清穿戴。 云清左臂不?能动,便任由贺池帮他穿好衣服,系好腰带,又笨手笨脚地给他束发?。 贺池本打算和云清一起,可他熬了一天?一夜,又一直绷着神?经?快马赶路,眼?底全是血丝,云清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回床上,勒令他必须睡觉。 两人的位置调换,云清坐在床边,用手捂住贺池一直盯着他不?放的眼?睛:“闭眼?睡觉。” 贺池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云清感觉到他的睫毛在自己手心扫了扫,然后便闭上眼?不?动了。 他拿开手,发?现贺池几乎是闭上眼?便睡了过去。 累了这?么长时间,纵是铁人恐怕也扛不?住。 云清手心的酥痒还没有散去,他轻轻摸了摸贺池的睫毛,然后才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卧房。 …… 城外的秩序已经?完全被薛棋的人控制住,李有良见有人来找他并不?意外,相反还松了口气,他安抚好乡亲们,这?才跟着侍卫进城。 此时正值傍晚,城里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饭菜香味飘得满街都是。城门外有官兵把守,城内的百姓也不?像昨日那么恐慌,该开店的照样开着,暖黄的灯笼照亮了酒肆的招牌,老板和街边的行人熟稔地打着招呼…… 李有良看着城内寻常的景象,想到他们逼不?得已背井离乡,一路上死了这?么多人,未来却还不?知在何方,没忍住红了眼?眶。 被带进县衙时他的心绪仍然难以平复,直到对上云清和穿着官服的县令齐齐看着他的视线,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连忙跪下行礼:“草民参见大人。” 他不?知云清身份,但见到连郭渡县令都只能坐在下首,心里便狠狠跳了一下,他连忙把乱七八糟的思绪丢掉,屏息凝神?准备应对云清的问题。 出?乎他的意料,云清嗓音温和,并不?像昨日那么冷冽:“起来答话。” 李有良站起身,却仍低着头?不?敢乱看,只听云清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们是从何处而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有良早已猜到他们会问这?个,此时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情?况描述出?来: “草民是吉州秣县清水村的人,去年干旱庄稼收成不?好,大家?今年都过得紧巴,全都指着今年秋收,可眼?见着还有两个月就能收割了,却突然来了蝗灾。” 他嘴里发?苦,想到那遮天?蔽日的蝗虫仍觉得心悸:“田里的庄稼都被吃没了,我们哪里还活得下去?可那杀千刀的狗县令,竟然不?许我们逃荒,派了衙役在官道上拦人,我们实在没办法?,一路从山里翻出?来的。” 云清有些吃惊地和董成益对视了一眼?,按理来说州县受灾后上报朝廷,朝廷会派人赈灾,发?放钱粮,可吉州一味瞒报不?说,竟然还不?许百姓逃荒…… 他们都敏锐地猜到吉州的情?况大概比李有良说的更加复杂,云清接着问道:“你们这?段时间可有听说吉州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有良仔细想了想,最后却仍是摇了摇头?:“秣县离吉泰城远,得到消息都是最慢的,我们并未听说有什么大事。” 云清皱紧眉头?,吉州情?况不?明,宁州和吉州相邻,不?知会不?会受到波及。 至于蝗灾,李有良他们在路上走了这?么多天?,宁州也没有受灾的消息,云清转念一想便知道,想来是宁州边界的这?片柳环山脉起到了关键作用。 只是虽然有高山阻挡,他们却也不?能放松警惕。 云清暂时将这?件事按在心底,继续问道:“你们打算逃去哪儿?” 李有良的嗓音里饱含着苦涩和深深的无?奈:“草民不?知道该带着大家?去哪儿,草民只想让乡亲们都活下去。” 他知道沃州富庶,想带着大家?过去,可富庶之地会收留他们这?些流民吗?而且沃州还离得这?么远,大家?撑得到那里吗? 他每日都被这?些问题折磨着,乡亲们相信他,愿意跟着他,他便得为他们负责。可眼?见着一路上渐渐有人死去,他每日都在怀疑自己,带着大家?逃出?来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这?些思绪不?可控制地在他脑海里翻涌,导致云清的话传进耳朵时,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你们可以留在郭渡县,载入籍帐便可领荒田耕种,昨日你们助我脱险,我会给你们钱粮,足够你们用到明年秋收。” 过了几息之后,李有良才失态地抬起头?,又惊又喜地看着云清,失声道:“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云清看了一眼?董成益,董成益连忙接过话头?:“自然是真的,明日本官便派人给你们登记。” 李有良喜极而泣,当即跪下给云清磕了三个响头?:“草民代乡亲们叩谢公子。” 他本以为前路无?望,没想到却突然遇到转机。幸好他昨日出?了手,幸好他们守住了良心没加入刘元霸的队伍。 他脸上的愁苦一扫而光,告退后便迫不?及待地想去把好消息告诉乡亲们,走到一半却突然想起城外除了他们还有刘元霸的人,此事暂时不?能张扬。 他把高兴的表情?收回去,开始想要用什么说辞先安抚住大家?,等尘埃落定后再说明真相。 县衙内,云清对董成益道:“城外的另一伙人,劳董大人审问定罪,若手上染了血的便斩了,没杀人但吃过人肉的按从犯处理。” 董成益知道这?伙人正是导致云清受伤的罪魁祸首,他生怕被责问,连忙应下后带着衙役走了。 …… 云清走后,贺池便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他推开门,对守在门口的侍卫道:“把许五叫来。” 许五是王府亲兵副统领,这?次云清去池县正是他负责带人保护。 许五单膝跪地向贺池行礼:“属下参见王爷。” 贺池却没叫起,他淡淡道:“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巨细无?遗地告诉本王。” 之前引他来县衙的侍卫也只说了大概,他急着去看云清,也并没有追问,此时便是准备清算了。 许五咽了咽口水,却不?敢隐瞒,从他们昨日早晨出?发?起,把遇到的所有事都说了一遍。 贺池越听脸色越沉,听到最后,他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每一个字都像是要砸在人心底:“本王说没说过,王妃的安全重于一切,甚至重于本王?” 许五额上渗出?汗水:“可王妃下令让我们不?要杀害灾民……” 贺池眉眼?间满是戾气:“王妃与一群想伤害他的暴民,孰轻孰重,还要本王来教你们吗?” 许五深深地垂下头?:“属下知错。” 贺池冷声道:“回府后自己带着手下去刑房领罚。” “是。” 许五松了口气,没有让徐统领直接罚他们,便是王爷手下留情?了,他也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了他们王爷对王妃究竟有多看重。 “伤了王妃的人已经?死了吗?” 许五回过神?,连忙应道:“正是,他作恶多端,被自己手下的人伺机报复,一刀毙命。” 贺池磨了磨牙,便宜他了…… 贺池找到县衙时正好看到董成益带人离去的背影,他盯着看了半晌,才进门去找云清。 云清正在用右手有些费力地铺开宣纸,贺池大步上前帮他铺好,有些不?满地道:“董成益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拨给你吗?” 云清道:“刚才谈事把人都遣开了,董大人走得匆忙忘记了,不?怪他。” 他看着贺池眉眼?间未散尽的戾气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握了握贺池的手指,说起了刚才从李有良那里得到的消息。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75节 贺池果?然也皱起眉,受灾后瞒报灾情?实在奇怪,就算瞒得了一时,难道秋收后他们要自掏腰包补上税银吗? 他知道云清是担心波及到宁州,安抚道:“昨日得到消息后暗卫便已经?去查探情?况了,不?日便会有消息,别?担心。” 云清点了点头?,又道:“岳州和吉州也有接壤的地方,灾民应当也会流向岳州,我们得提醒一下崔将军。” 贺池有些惊讶地看向云清。 若只是之前的合作关系,云清不?会是如此反应。 果?然,云清低声道:“若真有那一天?,崔将军会全力支持我们。” 崔鸿绝不?是快好啃的骨头?,贺池实在好奇云清是怎么说服他的,不?过他很快意识到现在的环境并不?适合谈论这?个,便按捺下来,准备回去再听云清细说。 既然知道了吉州的灾情?,他们自然要上报朝廷,除此之外,他们要考虑的便是宁州该怎么应对。 云清拉了拉贺池的衣角,贺池扭头?看过去,神?情?有些紧张:“怎么了?是不?是手疼?” 云清笑了笑:“不?是,想请王爷帮我磨墨。” 贺池回握住他的手,低声道:“那要我给你代笔吗?” 云清弯着眼?道:“求之不?得。” 贺池和云清换了位置,用砚滴注水进砚台慢慢研磨,然后提笔蘸墨,歪头?看向身侧的云清。 他的睫毛很长,烛光从另一侧照过来,在他的眼?下留下一道缱绻的剪影,他专注地看着云清,等他开口。 云清顿了顿,才缓缓念出?对灾民的安置方法?。 贺池回过头?,将云清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纸上。 “……载入籍帐,分地而种,来年的粮种可向官府借用,秋收之后还上;官府会给予部分赈济,其余吃用,可自己去寻差事挣钱,十分困难者可向官府借用,同样需在来年还上……切记注意防治疫病,若有异常及时将病人与其他人分开……” “……其余诸事,可酌情?处理。” 贺池写下最后一个字,又拿起来读了一遍,对云清道:“本王这?便让人送去各县衙门。” 他对云清的想法?自然没有异议,宁州正缺人种地,留下这?些人对他们利大于弊,便是有不?安定的风险,凭借他们现在对宁州的掌控,也能及时掐灭在萌芽中。 况且就看现在宁州百姓对云清的崇拜程度,他相信大部分人定然都能在宁州真正安居下来。 除此之外,这?也是他暗中扩大兵力的大好时机。 将安置灾民的方法?和防治蝗虫的命令让人送出?去后,云清又让贺池修书提醒崔鸿,把这?些事全部忙完,两人才回到客院用膳。 云清知道贺池在路上定然没有好好吃饭,特意让人叮嘱厨房多做一些,最后果?然都吃得干干净净。 等碗筷撤下,院中把守的人便只剩下王府侍卫。 贺池先把延国?的消息告诉了云清,云清敛下眉,虽然他一直以来所做的事都是为了抵挡延国?作准备,可他也曾想过,若他知道的剧情?是假的,这?里只是平行世界,大瑜不?会在几年后就遭到延国?铁骑践踏,该有多好……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那些剧情?都是真的,他们在一步一步地迈向他所熟知的未来。 他有些茫然,他做的这?些真的能救回大瑜吗?若真的和延国?打起来,贺池能好好从战场上全须全尾地回来吗? 贺池原本的结局浮现在他脑海,他心里一缩,战场上刀剑无?眼?,谁又敢说自己一定能完好无?损地回来? 不?知是因为受了伤还是因为吉州不?明情?况的灾情?,一件又一件超出?他们掌控的事不?可避免地发?生,云清脑海中混乱的思绪揉成一团,叫嚣着想将他吞没。 贺池见云清神?情?不?对,伸手把他抱进了怀里,他怕碰到云清受伤的地方,动作也小心翼翼:“别?担心,我们还有时间,一定来得及的。” “我会让人盯着左相,若有机会便把消息透露给皇帝的人,他们想攻下大瑜没有这?么容易。” 贺池还在努力搜刮肚子里安慰人的话,却见云清抬起眼?,里面一片潋滟水光:“你一定会好好地从战场上回来的,是吗?” 昨天?刘元霸向他挥刀时,他脑海里最强烈的念头?便是贺池,他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那里。 他这?才明白他对贺池的在意早已经?超过他设定的阈值,哪有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他想要的是他的余生都和自己一起度过。 他越来越贪心了。 贺池这?才明白过来云清担忧的是什么,他看着云清的眼?睛,一时有些失语。 贺池一直觉得云清是挂在天?上的月亮,即使云清答应了和他在一起,他也觉得他对云清的喜欢远多于云清对他。 他并不?在意这?些,只要能好好在他身边便很满足,可现在他却突然窥见了云清的心里的一个角落,原来云清对他的喜欢比他以为的要多得多…… 他先回答了云清的话:“阿清,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外公和舅舅能把他们打回老家?,本王自然也可以。” 话里的内容认真又嚣张,可他的神?情?却越来越开心,像是突然捡到了珍宝。 不?待云清说什么,他便把脸埋进了云清颈间又蹭又亲。 贺池发?质粗硬,云清被蹭得痒痒,又因为被圈在他腿上躲也躲不?开,云清的一腔担忧被蹭得消了大半,却怎么也没想明白贺池到底为什么突然撒欢。 贺池抬起头?,见云清只是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便又凑上前亲了亲云清的唇。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落满了星星。 云清便也咽下了想问的话,启唇把他放了进来。 檐下风铃叮当,贺池把怀里的人抱得很紧。 原来他的月亮已经?落在了他的怀里。 第76章 吉州内情 清晨, 董成益脚步匆匆地走向客院。 他为了将功补过,得到云清的吩咐后便立即带人去把那伙暴民抓进了大牢,连夜提审。 本来只是为了给他们?定罪, 没想到却不小心问出了有关吉州异常的原因。 他不敢耽搁, 整理好?供状后连忙赶来禀报。 “王爷, 董大人有要?事来禀。” 侍卫在门外?低声通禀,贺池睁开?眼,眼神瞬间清明。 轻缓的呼吸扑在耳边,他侧过头,亲了亲枕边人色泽浅淡的唇。 昨晚的事浮现在他脑海,他只觉得心生欢喜, 只睡了不到四?个时辰依然神采奕奕。 贺池试了试云清额头的温度,又仔细确认过他的伤口没有被压住渗血,然后才给他掖好?被子?,下床披衣出门。 董成益正垂手侯在院中,他眼下青黑,官服也皱皱巴巴,显然是一夜没睡。 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董成益不待贺池开?口询问, 便从怀中取出按满红手印的供状双手呈给贺池:“王爷,据臣推测,吉州许是有人起义。” 贺池眉心一凝,展开?状纸仔细看了起来。 董成益继续道:“有灾民供述,他们?上?个月便听说柳县有人闹了起来, 连县衙都被占了, 衙门不许他们?私下谈论此事,若被发?现便要?被抓进大牢, 所?以这件事传得并不严重。” “后来遭了蝗灾,官府丝毫不提赈灾之事,他们?眼见?活不下去,便想往外?去谋条生路,官府却不许,刘元霸本来就是他们?那一带的恶霸,他带人打死了官府的人,他们?便跟着他一路逃出了吉州。” 贺池快速扫过供状,心里便也有了数。 若真如他们?所?推测,那吉州知州死命捂着灾情不敢上?报的事便也能说得通了。 吉州有人起义,知州把事情捂死在了吉州。毕竟皇帝自己就是起义夺的江山,怎么会容得下这种?事?而且好?好?的百姓怎么会突然起义? 本来捂得极严实,可没想到吉州偏偏又遇上?了蝗灾。 蝗灾是极严重的灾害,若是吉州上?报灾情,朝廷定然会派钦差赈灾,到时他们?死死想瞒着的这件事便再也瞒不住了。 吉州因为不敢上?报,没有朝廷赈济无法安抚灾民,又为了事情不败露,不许百姓离开?…… 贺池将状纸放回桌上?:“将这批灾民按照王妃所?说的方法立刻处置,吉州情况不明,以后过来的灾民都要?调查清楚再进行?安置。这件事不要?大肆宣扬。” “是,臣知道应该怎么做。” 根据供状上?所?写,距离事情爆发?马上?过去两个月了,距离蝗灾发?生也过去了将近一个月,吉州知州依然没有上?报灾情,那便只有一个解释—— 吉州的起义仍然没有被压下去。 若只是平常的小股队伍,吉州上?千州兵,很快便能消灭,可现在已经拖了两个月都还没有结果,情况定然不简单。 贺池回到卧房时,云清刚刚醒来。 听到开?门声响,他转头看向贺池:“王爷这么早去哪里了?” 贺池边应边走过去:“董成益有事禀报。” 云清用手撑着坐起身,刚睡醒有些迷茫的眼神瞬间清明:“可是那群灾民说了什?么?” 贺池连忙伸手去扶,然后顺势揽进怀里抱住。 “是。” 贺池把事情转述给他,云清轻轻皱起眉:“我记得恒王府有位侍妾便是姓贾?” 贺池点?了点?头:“正是贾胜之女?。” 吉州知州贾胜,于?景序十九年调任吉州任知州,如今已在任五年。 如今他们?尚不知吉州具体发?生了什?么,贾胜在其中又是否无辜,可他置这么多受灾百姓于?不顾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实在枉为父母官。 见?云清仍皱着眉沉思,贺池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阿樾前日就派出暗卫去查了,很快就会有消息,别多想了。” 云清仔细回忆了一下原书剧情,确认书中并没有提起过这件事,说明这件事并没有对主线剧情造成影响,倒推回来,这次起义应该也没有波及到太大的范围。 思及此,他也略微放下心来。 云清想了想道:“让人把这件事告诉崔鸿。” 起义的事可以由岳州知州报上?去,这样朝中响应的速度会更快。他们?的地位本就敏感,只需要?上?报灾情便好?。 贺池点?点?头应了,又把手放了回去。 正事说完,云清拍了拍他:“放我起来。” 贺池站起身,云清正要?下床,贺池却已经蹲了下去,握住他的脚帮他穿起袜子?来。 云清一惊,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贺池却没松手。 他单膝蹲在床前,低着头认真地给他穿袜子?。 他的手很热,手上?的茧不经意划过脚心时带来一阵酥痒。 云清的脊背麻了一片。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76节 他还在孤儿院时就已经学会自己穿衣服了,从那时起就再也没人帮他穿过袜子?。 这样的动作实在太过亲昵,饱含着宠爱和珍视。 云清脸上?镇定,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套好?鞋袜后,贺池刚退开?云清便站起身来,他没看贺池,掩饰般地径直走向了面盆架。 云清自带的牙刷早就和行?李一起被抢走,他也只能将就用盐和树枝清洁牙齿。 漱过口后,不待他动手,旁边就伸出一只手来,动作自然地取过他的帕子?放进盆里浸湿扭干。 云清无奈地转过脸:“王爷,我的手没废。” 贺池举着帕子?给他擦脸,看起来十分乐在其中:“我知道,我就愿意服侍王妃。” 云清一时无言,只能摊着手任由他帮自己擦脸。 贺池比云清略高一些,此时云清为了方便贺池动作,正保持着微微仰起脸面向贺池的姿势。 被水润过的眉眼带着潮气,眉毛睫毛都是乌黑的,晒了一个夏天的皮肤依然白得发?亮,他刚漱过口,因此嘴唇也比昨天多了一点?红润。 贺池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受到蛊惑般上?前咬住了云清的唇,然后是鼻尖,眉心,脸颊……没有一处他不喜欢。 片刻后,贺池重新?扭了帕子?,又细致地帮云清擦了一遍脸。 …… 贺池离开?封宁时没做遮掩,封宁的官员现在都知道他们?两人不在府城,他们?需要?尽快回去。 郭渡县的事都已经安排下去,云清把承诺送给李有良的钱粮都先给了董成益代为保管,约定好?等他们?安定下来后再交给他们?,不然他们?一伙灾民,拿着这些东西没处藏,恐怕不是被人偷就是被人抢。 暴民已除,薛棋留下了二十人的小队,便带着剩下的人和贺池云清一起离开?。 一行?人行?至半途分开?,贺池把暗中招兵的事交给薛棋,继续和云清踏上?归程。 两天后,他们?在路上?收到了暗卫传回的情报,也终于?弄明白了吉州的情况。 六月初,吉州知州下令开?始征收丁税,吉州去岁干旱,收成不好?,有些人家拿不出丁税,和税吏起了冲突,税吏失手杀了人,村民愤而暴起,杀了税吏。 知州贾胜几年来盘剥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纵容富商员外?欺男霸女?,百姓们?早已在崩溃边缘,这件事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村子?的人也不干了,众人集结在一起,趁官府还没反应过来,直接杀进了县城,占领了县衙,将衙门的官员全部?杀了。 贾胜大怒,让州兵前去镇压,可他们?守着县城,派出的五百州兵竟然一时没能攻进去。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人效仿他们?杀了税吏,然后加入他们?,等贾胜反应过来将全部?的州兵派去时,面对的却早已经不是最开?始的那伙散做一堆的村民了。 云清皱着眉,去年干旱,朝廷早就下令免除岳州、宁州和吉州今年的丁税,贾胜打折扣朝廷的名号照收不误,最后税银会进到谁的口袋显而易见?。 他抬眼和贺池对视:“王爷觉得吉州的事恒王知道吗?” 贺池嗤道:“他一个小小的知州,若背后没有人支持,哪敢这么横行?无忌?” 只是他们?怕是都没想过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吉州的起义军现在已经集结了两千多人,州兵本来就疏于?训练,有人数优势时还有获胜的可能,可到了现在,州兵已经拿他们?毫无办法了。 “我猜这件事贾胜还没告诉贺源。” 云清略一转念便明白了贺池的意思:“也对,若他知道,定然会立刻断尾求生。” 贪污受贿、盘剥百姓,逼得百姓起义,若真和这件事扯上?关系,就不是随便禁个足能解决的了。 这是一个绝佳的扳倒贺源的机会,只要?他们?提前把消息透露给贺澜,让贺澜在贺源截住奏折前把这件事捅出来,趁他们?不备找到证据,贺源便再难翻身。 可贺源现在却不能倒。 贺池把暗报点?燃,扔进盆中,看着火光一点?点?将信件舔舐。 第77章 眼疾 封宁城。 那日贺池走得实在匆忙, 没来得及做任何遮掩,当天?封宁的众官吏就知道?了王爷离开的事。 众人都知道?云清不在封宁,若说刚开始时云清离开封宁还需要找理由?遮掩, 现在宁州已经完全在瑞王府的掌控之下, 自然也不必再顾虑这么多。 而且城中有?贺池坐镇, 大伙儿自然是该做什?么做什?么,私下虽然多有?猜测,却也不敢探问云清的去处。 可贺池突然离开,显然不同寻常。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来找白忱溪询问情况。 白忱溪有?些为难地道?:“本官也不知王爷去往何处,不过王爷交代了, 少则几日,多则十几日便回,诸位不必担忧。” 众人面上不说,心?下却各有?思量。 他们现在被打上了瑞王的烙印,荣辱成败都系于瑞王府,自然会担忧王爷或者王妃出事,因此每日都有?人明里?暗里?询问贺池和云清的情况。 白忱溪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所有?的打探全都被他挡了回去。 几日后, 有?关灾情的奏折和信件被送到封宁,交到白忱溪手中。 他看完信件,知道?云清无事后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他即刻令人快马加鞭将奏折送入京中,然后让人去请钱知州和江同知等大人前?来商议政事。 “……吉州发生蝗灾,灾民涌入宁州边界……” “……宁州还有?不少荒地待人耕种, 王妃下令让各县准备接纳灾民, 灾民若选择留在宁州,可载入宁州籍帐, 分?地耕种……” 几人听到吉州灾情、又有?流民涌入,第?一时间都有?些心?惊,待听完白忱溪传达的王妃命令后,又慢慢冷静下来,王妃已经将应对之法做得如此详细,必定比他们了解的情况更多,他们也不必恐慌。 转念之间,众人便把这件事和王爷匆忙离去的事联系到了一起,心?下各自有?了猜测。 不待他们细想,白忱溪便已经开始雷厉风行?地将各项事务安排给众人。 其余事务都不算复杂,担子?最重?的当属负责分?管户籍赋税的江净百。 “江同知,将流民载入籍帐和分?地一事,便交由?你拟出章法,以及准备给各地的赈济及赈贷钱粮,须得从府库拨出。” 江净百有?些为难地拱手道?:“白长史,非是下官不愿配合,可秋收在即,月初王妃下令种植的棉花成熟,之前?从未有?过棉花的课税,还需我们着手制定完善,下官手下的人都扑在赋税一事上,田赋实是重?中之重?,若下官把人都调来负责赈灾,怕是会影响此事啊。” 白忱溪俊眉一挑,他早知这位江同知对他有?些意见,却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给他使绊子?。 这件事是王妃交给他的,若出了岔子?,首当其冲受到责难的便是他,而江净百理由?充足,到时候最多得两句不知变通的批评。 不愧是官场老?油条,整人的法子?既阴损又不会波及自身。 白忱溪神情不变,不急不缓地道?:“哦?江同知手下的人力竟如此吃紧吗?” 江净百叹了口气,把手上的差事洋洋洒洒地列了出来,先是诉了番苦,末了才道?:“下官让大伙儿加把劲儿,准备赈灾钱粮当是不成问题,只是别的却是有?心?无力了。” 他想得很?周全,什?么都不做容易落下把柄,因此他便挑了相对简单的这件事接下,户籍土地制度晦涩难懂,若之前?没接触过,绝对难以在短时间内拟出合宜的章法;而且他不想让人沾染府库,此举可谓是一举多得。 他表现得极是为难,像是接下这件事便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一般。若换一个人,恐怕还得为他努力配合心?存感激。 白忱溪轻笑了一声:“既如此,江同知便让手下的人专心?负责赋税一事吧,不用如此勉强。” 江同知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对着门外扬声道?:“来人,去请袁大人。” 白忱溪看向?有?些怔愣的众人:“前?几日袁大人和手下的几位大人都回了封宁,这件事让他们接手便是。” 江同知反应过来,连忙想把准备赈灾钱粮一事抢回来,却听白忱溪继续道?:“倒是本官的疏忽,这半年来宁州渐渐发展起来,政事越来越多,江同知掌管的事务繁杂,难免忙不过来,本官会将此事启禀王妃,建议王妃任命一位同知分?管江同知手中的事务。” 他一副全心?为宁州考虑、为江净百考虑的模样,江净百一口气堵在胸口,脸色极为精彩,半天?才憋出一句:“不必如此,灾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正好撞上最忙的时候才会如此,灾情不会经常发生,平日里?完全顾得过来。” 白忱溪却不赞同道?:“那是从前?,之后流民在宁州安家,事情又多了许多,早稻大范围种植后收税的任务也更繁重?,江同知不用担心?,这是正常的调迁,王妃定会应允。” 说话间下人通传,袁子?毅等人已经到了。 几人之前?去宁州各地牵头主理修路一事,现在他们的工作已经完成,剩下的水泥路都只待秋收之后收尾即可,当地的县官便能组织完工,他们便完成使命,陆续回到封宁。 云清这些时日不在封宁,没有?给他们安排新的差事,他们便在府衙整理宁州之前?的工程水利等相关册籍,收到传唤后,很?快便来了。 经过一年的风吹日晒,几人脸上都被晒得黝黑,精神头却很?好。白忱溪把事情粗略说了一遍,几人当即拱手行?礼道?:“下官领命。” 江净百再想反悔也已经晚了,他自己亲口说出的话,总不能打自己的脸。现在他只能期盼他们弄出差错交不了差,这样他最开始的目的达成,让他不至于赔了夫人又折兵。 钱佑才等人之前?一直没有?开口,现在看白忱溪笑谈间便化解了江同知给他下的绊子?,还反击得如此漂亮,对白忱溪的厉害之处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从议事厅出来之后,钱佑才看着脸色难看的江净百,低声叹道?:“老?江,你这又是何苦?” 两人多年同僚,纵使没有?交过心?,他也想着提点一下,见江净百依然是满脸的不服气,他便也没再多说。 想往上爬没错,却也得掂掂自己的斤两,他们王妃不是那种只看资历不看能力的人,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只能自寻死路。 另一边,白府书房夜深时仍挑着灯。 白忱溪亲带着袁子?毅一起细拟安置流民的章法,林瑾则是和其他两人一起算赈贷的钱粮以及制定细则。 这件事对于白忱溪来说算不上困难,只是江净百交给他们的册籍繁多杂乱,要多费些时间罢了。 白府下人在门外通禀,门被推开,许芸带着自己整理的书册在门外向?白忱溪行?礼。 …… 两日后,白忱溪便再次请了诸位大人齐聚议事厅,拿出拟好的章法和细则和大家商讨。 江净百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他按捺下心?里?不详的预感,看得十分?仔细,可饶是他抱着挑错的心?态去看,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份写得十分?完备的细则。 他脸上火辣辣的,本以为能通过这件事坑对方一把,却没想到是直接把脸送去给对方打,偏生白忱溪还要一脸谦虚地问他:“江同知觉得如何?本官和几位大人是对照着册籍来拟的,不知可有?错漏?” 江净百僵着脸应道?:“白长史亲自带人拟出来的,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白忱溪颔首道?:“既如此,本官这便让人准备,将此细则印刷成册,和第?一批赈灾钱粮一起送往边界的几个县城。” 其余几名大人拱手道?:“白长史英明。” 江净百沉着脸,咬牙拱手:“白长史英明。” —— 云清在伤口结痂后便想弃了马车换成骑马,他怕吉州情况有?变,他们不在封宁号令不及时,错过良机。 贺池却不肯答应。 就算伤口已经结痂,可骑马赶路满身的灰尘汗水,稍不注意伤口可能就会恶化,他怎么会让云清去冒这个险? “若当真有?急事阿樾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传来消息,而且阿清之前?在本王面前?将师兄夸得这么厉害,他怎么会处理不了这些事?” 云清顿了顿,没应这一茬,转而提起前?事:“之前?春猎,王爷被狼爪挠出那么严重?的伤还要骑马,难道?王爷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贺池认真地应道?:“本王身强体壮,阿清身子?骨弱,自然要好好养着。” 云清:“……” 云清的身高其实比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都要高,虽然不像贺池这样常年习武肌肉紧实,却怎么也和身子?骨弱沾不上边。 他看着强词夺理的贺池,被他气得想笑,又觉得他这样一本正经的模样有?点可爱。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77节 他伸手掐了掐贺池的脸,发现手感不好,又默默收回手。 贺池一动不动地任他动作,云清向?来能言善辩,却在贺池这里?吃了瘪。眼见贺池嘴唇动了动,竟是还想接着说。 云清干脆闭上眼睛靠回身后的软榻,眼不见为净。 贺池笑了笑,觉得云清气呼呼的模样可爱极了。 马车摇摇晃晃,云清本来只打算闭目养神,困意却逐渐上涌,迷糊之中被人揽进怀里?,调整成最舒服的姿势,云清无意识地扬了扬嘴角,放任自己沉入梦乡。 八月初八,云清和贺池终于回到封宁。 云清下了马车,看着熟悉的王府,“回家真好”的念头自然而然地涌上心?间。 他愣了愣,“回家”这个词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他的世界了,他或许曾经短暂地拥有?过家,那却终究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养父母的别墅不是他的家,宽敞的高级公寓也不是他的家,他不知来处,也没有?归处。 “少爷!” 听到消息的阿舒从府中跑了出来,跑到云清面前?时还带着喘,他上下看了看云清,眼眶瞬间就红了。 少年稚嫩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少爷没事真是太好了。” 那日贺池匆忙离开,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情况,却能猜到或许和他家少爷有?关,他这几日一直提心?吊胆,现在看到云清安然无恙才算是安下心?来。 云清心?里?划过暖流,他捏了捏阿舒的脸:“多大的人还哭,小心?有?人笑你。” 阿舒吸了吸鼻子?,正待说些什?么,却听旁边有?人插话道?:“阿舒是不是又长胖了。” 阿舒鼓起腮帮子?看过去,明明这些天?他因为整日担心?少爷瘦了不少,是谁这么不长眼睛说他胖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家煞神王爷。 阿舒刚才满眼都是他家少爷,没注意到旁边的贺池,不仅没有?行?礼,还这样毫不顾忌地看了过去,阿舒当即便吓得打了个嗝儿。 好在贺池这句话是看着云清说的,阿舒对着的是贺池的侧脸,并?没有?和他对上眼神,阿舒连忙行?礼:“见过王爷。” 云清转眼看向?贺池,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贺池有?些莫名,正想发问,便听云清语气担忧地道?:“王爷莫不是得了眼疾?” 贺池一愣,转头看了看阿舒。 阿舒垂着眼,一直以来圆乎乎的脸蛋肉眼可见地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像之前?那样红润有?光彩。 贺池神色僵硬,他只是看云清对阿舒态度亲昵,便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根本没仔细看阿舒是胖了还是瘦了。 程樾赶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没忍住笑出声来,贺池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强行?转移话题道?:“王妃一路舟车劳顿,赶紧回府休息才是。” 他冷着脸,众人不敢看他,自然发现不了他通红的耳朵。 云清应声举步进府,眼里?却悄然滑过笑意。 贺池几息之后才抬脚进府,目不斜视地循着云清的方向?跟去,在和程樾擦身而过时却被拦住。 程樾已经尽量收起笑容,狐狸眼却依旧弯着。 眼见贺池头也不抬地继续往前?走,看样子?是真的不打算理他了,程樾清了清嗓子?,连忙几步追上去,压低声音道?:“朝中有?消息了。” 贺池停住脚步。 两人来到书房,程樾将收到的情报转述给他。 “贾胜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捂不住了,起义军发展的速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再壮大下去恐怕攻占吉泰城都指日可待,他向?京中传了消息,让恒王想办法保他一命,不然便揭穿两人这些年的交易。恒王当日便请了苏裕悯过府,苏裕悯在恒王府待了大半日才离开。” 贺池冷嗤一声,若没有?苏裕悯,这便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戏了。 果然,程樾紧接着道?:“恒王次日便去信安抚贾胜,宁州和岳州上报的奏折也被苏裕悯截了下来。直到前?日此事才被人在早朝上提起,皇帝震怒,下令让钦差大臣即刻前?往吉州查清起义之事,同时从驻扎于沃州的南大营抽调一万精兵,前?往吉州平乱。” “晏王察觉不对,本想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殊不知苏裕悯和恒王早就提前?安排好了,他失了先机,自然插不进手。” 贺池点了点头:“吉州情况如何?” “除了最先那一股起义军,又陆续出现了好几股,吉州州兵应付不暇,贾胜见情况不对,已经把州兵召回了吉泰城。” …… 百官听说王爷和王妃回府,总算松了口气,纷纷向?王府递上拜帖。 连日舟车劳顿,贺池早先便下令让人把前?来拜见的臣子?都挡回去,让云清好好休息。 只是臣子?们可以不见,师兄和表妹却是要见的。 白忱溪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带上黎风禾从偏门进了王府,来到梦溪堂时,云清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休息。 白忱溪看着云清,眼带担忧地询问道?:“阿清的伤可好全了?” 云清起身招呼两人坐下,笑着应道?:“已经没有?大碍了,让师兄挂心?了。” 黎风禾道?:“我看表哥的气血还没补回来呢,明日我让人送些补气血的药来,表哥千万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连日赶路,虽然是坐在马车里?,云清的脸色仍有?些苍白,白忱溪看了看他,帮腔道?:“风禾说得对,阿清一定得喝,可别嫌苦就不喝。” 云清无奈地应道?:“我几时嫌过苦?我喝便是了。” 两人怕耽搁云清休息,看到他安好便很?快告辞了。 贺池来到梦溪堂时,云清已经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八月的天?气仍然炎热,太阳已经西斜,阳光透过桃树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洒下几片忽明忽暗的光斑,美好得让人不忍心?触碰。 他轻手轻脚地上前?,把滑到一边的毯子?给云清盖好。在屋里?收拾行?李的阿舒走出来,看到贺池下意识便要行?礼,却被他抬手止住。 阿舒见云清盖得好好的,便又回身去屋里?继续收拾行?李。 贺池坐在躺椅旁边的石凳上,看了云清一会儿,才把薛棋送来的信件拿出来细看。 不多时,阿舒便归置好行?李从房里?走了出来,看到正厅的桌上还留了一个盒子?忘记收回去,便抱着盒子?往卧房走。 贺池抬头看到,起身走了过去。 云清醒来时,正好听到一片轻盈脆响,院子?里?十分?静谧,这阵响动宛若有?人在他耳边轻声歌唱,他心?里?一阵愉悦,还未睁开眼便扬起了嘴角。 贺池敏锐地看过来,正好和睁开眼睛的云清对上眼神。 贺池正在檐下挂风铃,海月壳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漂亮极了。 微风轻拂,贝壳随风晃动,贺池被闪过的光晃得闭了闭眼,便听云清笑着问道?:“这是我送给王爷的礼物,王爷怎么挂在我的院子?里?了?” 贺池睁开眼,利索地挂好风铃跳下来,边往院子?里?走边含糊地应道?:“挂在这里?本王能看到的时间更多。” 云清挑了挑眉,正想继续问,贺池已经走到他旁边:“朝中来了消息,王妃现在要听吗?” 云清看着贺池认真的神情有?些好笑,转移话题倒是越来越熟练。 两人来到书房,贺池将消息复述了一遍。 云清道?:“派来的钦差是谁?” “贾原平。” 云清点了点头:“看来他现在在苏裕悯手下混得不错。” 贾原平贾大人,正是当初提议瑞王封地为宁州的人。他因为此事得了苏裕悯的欢心?,后来慢慢地便成了苏裕悯一派的人。 苏裕悯和恒王的打算便是让自己的人到吉州消灭证据、不让贾胜有?机会攀扯到恒王,在苏裕悯的运作下,这差事便落到了贾原平头上。 云清道?:“国库不丰,我还以为或许会选择招安,没想到陛下一点犹豫都没有?,如此雷厉风行?。” 贺池语气讥诮:“他自己便是起义得来的天?下,怎么会忍得了有?人起义?” 云清叹了口气,吉州本就经历了蝗灾伤筋动骨,起义军没有?解决必定不会开展赈灾,一旦打起来,不知又有?多少百姓会流离失所…… 阿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少爷,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贺池揉了揉云清的眉心?:“别烦心?了,先去用膳。” 这些时日赶路,吃得不算好,而且云清离府一个多月,着实有?些想念梦溪堂厨子?的手艺,吃得很?香,把贺池夹给他的两个大鸡腿也都啃完了。 用过膳后云清便有?些昏昏欲睡,他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消过食后便回房沐浴,等他垂着眼胡乱地擦着头发从屏风后出来时,却被已经在偏房洗完澡的贺池接过了帕子?,拉到床沿坐下,仔细地擦着头发。 云清打了个呵欠:“王爷不回主院吗?” 他的眼睛里?一片水光,说话的尾音因为犯困染上一层湿软的黏意,像带着勾子?,轻易便能挑起深埋的欲望。 贺池的喉结动了动,神色镇定地应道?:“我要帮王妃涂药,自然得留下来。” 云清道?:“阿舒也可以帮我涂。” 贺池停下动作,闷不吭声地看着他,云清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和他对视,半晌才笑出声。 贺池凑上前?恨恨地咬了一下他的鼻尖,看着架势十足,却根本没用力:“逗我好玩吗?” 云清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他抚了抚贺池的头发:“嗯。真乖。” 贺池:“……” 他总觉得云清有?时候摸他头发的姿势很?像程樾摸他养的那条狗。 不等贺池细想,云清便向?前?一扑,把头搭到了贺池的肩上,昏昏欲睡地道?:“别擦了,我想睡觉。” 贺池动作不停,嗓音温柔地哄道?:“睡吧,什?么都不用管。” “唔……”云清模糊地应了一声,贺池很?快便感觉到扑在他颈窝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起来。 两人交颈而靠,贺池感受着云清的亲昵和依赖,把所有?的疑惑和异议都丢到了脑后。 贺池美滋滋地想:他只这样摸我一个人,他喜欢怎么摸都可以。 第78章 花香 次日, 云清在王府召开小?朝会。 众人昨日见云清和贺池一起回来,便?知道之前他们对于?王爷匆忙离府的原因猜得恐怕八九不离十,只是他们都以为是王妃遇到了危险王爷才会走得如此?匆忙, 今日见云清安好无恙, 又开始觉得不确定起来。 云清昨天回来后吃得香睡得好, 今早又喝了一大?碗药膳,此?时看上去面色红润,丝毫看不出曾受过伤的模样。 两?人在郭渡县都没透露过身?份,只有县令董成益一人知道,他们离开时也嘱咐过他不得将?此?事外泄,毕竟云清受伤时是从岳州回来, 若被臣子们知道,定然会生出许多揣测。 “……连有多少户百姓受到了此?事的牵连都没弄清,你和你手下的人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 云清声音清冽,说话的音量不高不低,像是随口一问般,连语气都没变。 被反问到的官员却被压得抬不起头,他满头大?汗地跪下认错:“这……这……是臣疏忽, 臣今日散朝后便?亲自?带人去查。”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78节 即使云清已经一个?多月不理政事, 却依然能极快地对官吏们禀报的事作出回应,提出的问题也直指核心,众人顿时收起心下的诸般猜测,一改之前的松懈,绷紧皮准备随时应对云清的提问。 待他们轮番禀报完最?近的事务, 便?开始讨论接下来最?重要的赈灾和秋收之事。 云清神情镇定地扔出了重磅消息:“吉州情况严峻, 宁州大?营将?派遣一千州兵前往宁州边界的城镇镇守,防患于?未然。” 众人之前只知吉州有灾情, 却不知内情,骤然听说吉州有人造反都是一惊。 云清没给他们反应的时候,命令一个?又一个?下得快速而果断,秋收之事快速过完,等官员们从自?己?的联想中回过神来时,堂上已然开始商讨由派去镇守的州兵顺便?运粮一事了。 林瑾拱手道:“第二批赈灾粮已经准备好了,明日便?能运出,若交由州兵运送,安全更加有保障,也能节省运粮的人力?。” 云清点?了点?头:“此?事便?交由你去和柳营佐商量确定。” 林瑾拱手领命:“是。” 赈灾之事至此?也已经交代完,下一步便?该散朝了。 江净百一整个?小?朝会都有些?心不在焉,他从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期盼散朝,可事不遂人愿,眼见云清便?要吩咐散朝了,他对面的白忱溪却上前一步,对云清提起了增设长官之事。 江净百在心里把白忱溪骂了无数遍,当下只能咬咬牙上前解释:“禀王妃,此?次只是诸事都撞在一起,实不凑巧。平日里臣完全顾得过来,无需增设官员,若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便?如此?次一般借调几名同僚,也能妥善解决。” 他吸取了之前被白忱溪反驳的教训,又换了一种说法,自?以为十分?完备,却听云清反问道:“哪里能次次都借调到合适的人呢?” “府衙没有闲人,此?次袁大?人他们凑巧能帮忙,下一次呢?难道要放着灾民?不管吗?” 云清把“凑巧”二字又还给了江净百,江净百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心中有鬼,总觉得云清话里有话,他后背瞬间冒出冷汗,心念急转,想着合适的措辞。 云清却不等他继续辩驳,淡淡地道:“此?事我已知晓,散了吧。” 江净百回到府衙后依旧坐立难安,他此?时担忧的已经不是手中的权力?能不能保住了,云清在小?朝会上说的话模棱两?可,他不知白忱溪在背后到底是怎么编排他的,云清又信了几分?。 在焦灼的情绪中,他心里又暗中滋生了不满,觉得云清偏听偏信,不肯给他们这些?老臣更多机会。 不多时,他便?听到有人来传云清发出的调令。 来人声音洪亮,调令的内容传到府衙众人的耳中。 “户曹众人主理修路有功,袁子毅升任宁州通判,除各项工程之外,另掌屯田和户籍事宜;林瑾迁为屿县县令;王运、周钱官升一品……” 府衙的大?小?官吏当即便?沸腾了,羡慕有之,暗中妒忌的自?然也不少,只是不管如何,面上却还是做出了恭贺的模样,袁子毅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多谢诸位同僚,今晚我们在望月楼请大?伙儿喝酒。” 他虽然不屑于?巧言令色,却也不是不知变通的愣头青,他清楚手下几人的为人,便?直接替他们做了决定,以他们共同的名义宴请众官。 众人闻言面上都多了几分?热情,之前几人独立于?府衙办事,也甚少与众人交往,他们还以为几人看不上他们,如今看来也不是如此?。 除了袁子毅之外,林瑾身?边也围了不少人。 其余两?人也是官升一级,按理来说也是极为让人艳羡的升迁速度了,和他们却也算不上什么了。 袁子毅不用多说,在被云清选去做事之前便?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厉害,林瑾最?开始却只是一个?秀才,如今不过一年?就升任七品县令,而且外调磨练本身?便?说明了云清对他的看重,以后的发展不可限量。 林瑾脸都笑麻了才把众人送走,他擦了擦额上的汗,长长地出了口气。 房中只剩下了他们户曹的四人,几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笑着拱手互相道贺。 他们这一年?来并肩作战,关系极好,对于?各自?做的事都了然于?胸,并不存在嫉妒谁觉得不公的情况,对于?此?次集体升迁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因着有筵席吃,府衙众人都喜陶陶的,钱佑才如今看得很开,并不拘着众人,江净百听着众人谈论的声音,一口气憋在胸中不上不下,他做了半辈子的官,没想到竟会受此?羞辱,连手中的实权都被人分?了去。 胸口的愤懑越积越多,他来回走了走,最?后还是没忍住拿起一块砚台狠狠摔到了地上。 …… 同一时刻,一名中年?男子被秘密带进?王府。 中年?男子低着头进?了书房,头也不抬地连忙跪下行礼:“草民?参见王爷。” 贺池淡淡叫了起,下人已经把书房门合上,房中气氛安静,让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贺池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他面上带着风霜,身?形略微有佝偻,进?门时能看出右腿有些?跛,穿的衣裳是普通的褐色麻衣,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一个?劳苦半生的庄稼汉。 贺池开口道:“听闻张工匠擅长机关?” 中年?男子正是张至的父亲张福,他收到张至的信后,没有多做犹豫便?答应下来,跟着王府的人暗中来到封宁,直到今日才见到贺池。 张福他爹是醉心机关术的木匠,他从小?也受到熏陶,小?小?年?纪便?跟着他爹一起做东西,他极有天赋,看书自?学便?能学会他爹做不出的机关。 十四岁起张福便?开始独立接活,等到他二十岁时,便?已经在武林中小?有名气,不少人特意来找他制作暗器。 可惜好景不长,他年?轻时心高气傲,不懂迂回,没有想到一次拒绝便?为自?己?和家人招来了杀身?之祸。 躲到宁州后,张福隐姓埋名,不敢再碰机关术,老实本分?地种地。 他前些?年?的积蓄在逃亡途中丢的丢花的花,到宁州时已经不剩什么了。这些?年?一家人都过着苦日子,晚上有个?风吹草动他都会被惊醒。 他不想再继续过这样的日子了。 为王爷办事,不仅能保证安全,又能让他重拾昔日的手艺,而且还能改善一家人的生活,他没有理由拒绝。 张福听闻贺池提问,连忙应道:“不敢称擅长,只是略有几分?研究。” 贺池道:“可会做连弩?” 张福不知道贺池想要的是哪一种,有些?迟疑地应道:“草民?只做过江湖人用来做暗器使用的袖弩,做过三支连发的。” 普通的袖弩都是单发的,他做弩做得极好,找他买的人也多,可有一次有人找上门非要让他做成三支连发的,开的价极高,他废寝忘食研究了两?个?月才最?终做出来。 贺池眼睛亮了亮,既然能做出连发袖弩,战场上用的弩机想必也不成问题。 延国骑兵厉害,弩机能很好地克制骑兵,因此?外公镇守边关的那些?年?里在一直没有放弃改良弩机,可惜却有很多想法没有得以实现。 张福仔细听着贺池的描述,很快便?入了神,中途甚至禁不住开口向贺池追问细节,贺池也不厌其烦地回答他,等贺池讲完,他没有回话,而是皱紧眉头沉吟着,口中一直念念有词。 贺池没有打扰他,他注意到说起机关武器时,张福便?如同变了个?人一般,浑然不像之前畏畏缩缩的模样,显得笃定而自?信,甚至带着一丝工匠对于?手艺的痴狂,和周武有些?相像。 半晌,他像是想通了某个?关窍,面上露出兴奋的神情,他扭头兴奋地看向贺池:“我可以试试!” 看清贺池的脸后,他突然从自?己?的想象中抽离出来,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脸色迅速转变为惶恐,哆嗦着便?想跪下请罪。 王爷这样的皇室贵族,想必是不能容忍他如此?失礼的,他心里凉了半截,无比后悔,只盼着王爷不要迁怒张至。 正当他万念俱灰时,却听贺池缓声道:“那便?交给张工匠了。” …… 张福恍恍惚惚地被秘密带到宁州大?营,交给柳全安排,他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王爷不仅没有处罚他,竟然还把活交给他来做。 他暗道传言不可尽信,王爷虽然面上冷淡,却不是凶暴之人。 将?士们操练的声音传进?张福耳中,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这些?年?一直担惊受怕,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无比庆幸自?己?选择答应。 他连忙把包袱放下,营帐中配了桌椅,上面有现成的纸笔,他提笔蘸墨,开始边想边列需要的木料和工具,王爷厚待他,他也不能吃白饭,得把活干得漂漂亮亮的才是。 —— 云清没去管府衙怎么炸锅,带着阿舒和黎风禾一起来到了新建好的布坊。 布坊位于?封宁城边缘,人烟稀少,剩下的宅子都很老旧,卖价便?宜。 黎风禾手一挥,直接买下一条街上的三个?大?宅院,打通后修葺成布坊,从外面看上去格外气派。 门上还没有挂匾额,黎风禾上前敲了敲门,一个?模样机灵的少年?探出头来,见是黎风禾,招呼了声“小?姐”便?赶紧给他们开门。 黎风禾带着云清两?人参观,仔细讲解,布坊分?为轧棉区、纺线区、染棉区、织布区,还有宽敞的仓库和可以居住的小?院。 云清笑着点?了点?头:“做得很好。”他能看出各个?区域的动线很合理,定然用了很多心思琢磨,自?然也不吝称赞。 院子宽敞,黎风禾让人抱了五只狗崽回来,云清看着肥嘟嘟的狗崽心里喜欢,忍不住伸手摸了好几把过瘾。 黎风禾也伸手摸了摸,可以看出狗崽都和她很亲,挤着往她身?上蹭,她弯着眼挨个?把狗崽都摸了一遍:“从小?养起,等长大?了便?能看家护院了。” 云清笑着应了,黎风禾不愧是跟着黎月朗四处走商,做事周全,边边角角的细节都能顾全到,很是让人放心。 参观完布坊后,黎风禾又带着两?人往纺纱的院子走去。 她边走边道:“我从岩州回来的时候一直担忧,棉布虽好,可用当地人的办法,做起来却很是麻烦,耗费的时间多了,成本便?高了,我本来打算回来和王叔商议看看能不能做出合适的工具用来去籽,没想到表哥竟然已经提前一步让他做好了。” “还有纺纱机,”她眼睛发亮地看向云清,“表哥让王叔做的这个?纺纱机实在太厉害了,用来纺纱竟然比我们之前用的纺车快了数倍。” 黎风禾口中的王叔便?是她从黎家带来的木匠,她拿着刚才看门的少年?给她的钥匙打开房门,宽敞的厅堂里,赫然放着几架崭新的纺纱机。 云清上前仔细看了一遍,笑道:“不愧是黎家的工匠,手艺真不错,试用过了吗?” 黎风禾连连点?头:“试用过了,纺纱又快又好,王叔连连感慨,他做了大?半辈子纺车,也没想过一个?纺车上可以放这么多个?梭子。” 即使已经试用过好几次,黎风禾看到这些?纺车依然觉得很是兴奋,她心中对云清实在佩服,要不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她恐怕也要和宁州的百姓一样以为他是神仙了。 现在布坊中轧棉、弹棉、纺纱、织布的工具一应俱全,黎风禾带着人试过,从棉花到最?后织成布匹,所需要耗费的人工和时间比起原本的方法要少得多。 棉花已经全部收回来放进?仓库了,万事俱备,黎风禾跟云清商量,打算明日便?开始招工。 云清当然没有异议,用人不疑,他既然把这件事全权交给黎风禾,便?没打算指手画脚。 布坊的成本都从王府库房出,算作王府的产业,云清和黎风禾约定好,给她一成的红利,黎风禾却只要了半成,从种棉花开始,种种事情都需要王府出面协调,她不能拿那么多。 可就算只是半成,若按照她的推测,也是极为丰厚的报酬了,黎风禾斗志昂扬,她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才是。 从布坊回来后,云清便?把程樾找了过来。 吉州现在逃出来的大?多是家中没有余粮的村民?,等到皇帝派出的精兵打起来,恐怕会有更多百姓流离失所。 云清交代程樾密切关注吉州的情况,若有不对好及时增兵到宁州边界把守;此?外,他又让程樾派人暗中招揽医术高明的大?夫。 程樾向来不多问,领命后便?回去布置了。 贺池从宁州大?营回来时,云清正在书房中埋首画图。 贺池走到桌边,发现他画的竟是大?船的图纸。 他有些?疑惑:“王妃画这个?做什么?” 云清抬起头,不答反问:“王爷之前说过,愈州是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若延国攻进?大?瑜,极有可能被挡在愈州,若能从侧后方夹击,便?能给予他们重创,可还记得?” 那是之前云清把前世的战况假设出来向贺池提问得到的回答,只是延国既已从北方边境扫荡下来,后方自?然是不会再有大?瑜军队的,因此?贺池也只是做了这样的设想,之后给出的方法依然是从正面回击。 贺池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贺池知道云清的心里负担很重,即使战场上瞬息万变,这样提前的假设预演意义不大?,却还是每次都会认真地思考后回答去破解云清设下的局。 他正想问云清这二者之间有何关系,便?听云清道:“王爷觉得以后若是延国攻进?大?瑜,我们通过海运将?将?士们和武器运到北方怎么样?” 贺池眼神骤然一变,这个?想法实在大?胆,若真能实现的话堪称奇兵,之前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也没人这么想过,他的用兵之道本就偏向奇诡,自?然能接受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79节 他点?头道:“若真能办到,自?然是极好的。” 云清道:“我问过崔鸿,他说只要有经验丰富的人带领,是可以尝试的。池县的船只都是近海作战使用,能远航的船不多,所以如果真的有这个?打算,便?需要再造大?船。” 贺池看着桌上的图纸,明白了云清的用意—— 他在为他造一支奇军。 云清说要保护他,便?殚精竭虑地为他谋划。 贺池心潮涌动,难以抑制地将?云清紧紧抱进?怀里:“阿清,我何德何能……” 云清拍了拍他的背:“还不一定能成,崔鸿答应让手下的人试着走一遍,如果可以,咱们就开始让人造船。” 云清说完后叹了口气,要造船,又是一大?笔钱。 贺池放开他,看着他的表情道:“叹什么气呢?” 待云清说出来后,他问道:“王妃是不是没看王府的账本。” 见云清有些?疑惑,贺池笑着道:“谢江知让人送来了卖冰的分?成。” 云清一惊,紧接着便?是一喜。 他之前耐不住热,自?己?用硝石制了冰来用,那时他便?动了卖冰的念头,只是卖冰只有卖给有钱人家才有赚头,这个?生意太扎眼,他没有合适的人能去做。 贺池知道后,便?让云清把这件事交给他来办,云清后面便?没有再管,这中间发生的事太多,他倒是确实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没想到贺池竟是找了京中的人来做。 谢江知是国公府嫡子,身?份绝对够高,他是贺池扮作纨绔时一起做耍的那群朋友之一,云清对他没有太多了解,不过既然贺池愿意找他,便?说明他绝对是信得过的人。 贺池道:“他在京城卖干净可以吃的冰,有钱人家趋之若鹜,他又连忙让人去隔壁几个?州的府城开了铺子,一个?夏天下来,赚得盆满钵满。” 贺池和他约定成本共摊,利益也平分?,除了卖冰的铺子,贺池还把云清说过的糖水铺一股脑地告诉他,谢江知连连拍马屁说贺池够义气,有赚钱的法子也不忘记带着他。 谢江知头上还有个?大?哥,早就请封了世子,在众人眼中他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可他确实对加官晋爵没有兴趣,对赚钱却抱着极大?的热情。 云清看着账本,仿佛看到了满满的银票,笑得眉眼弯弯,贺池看得喜欢,凑上前亲了亲他。 两?人就海运之事一直商量到天黑才出来用膳,云清看着桌上黑漆漆的补汤,实在很想皱眉。 阿舒监督他道:“这是表小?姐送来的补汤,少爷你答应了要喝的,我昨天听见了!” 云清敲了敲阿舒的头:“小?声一点?,我听得见。” 云清和贺池用膳不需要人伺候,阿舒捂着头跑了,表小?姐不知用什么熬的,闻起来就又酸又苦,他不提醒一句少爷怕是不会喝的。 反正贺池用糖哄他吃药这种事也做了不是一次了,云清索性破罐破摔,自?己?去拿了罐糖过来,隐约飘出来的味道简直让人想要屏住呼吸,要不是这是黎风禾亲自?熬好送来的,他绝对不会喝。 云清端起来,想要云淡风轻地一饮而尽,却被酸苦的味道激得皱紧眉头,连塞了两?颗糖才觉得缓过神来,还没吃饭,云清便?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一盅便?是两?碗的量,云清抿了抿嘴里的糖,看着剩下的补汤,纠结了半晌才慢吞吞伸出手去,贺池看得好笑,抬手把剩下的端了过去:“喝一碗就够了,剩下的我帮你喝。” 云清松了口气,好歹是黎风禾的一片心意,他也不想浪费,反正是补汤,喝了也没什么副作用,便?由着贺池去了。 晚间,贺池又自?然而然地跟着云清回了房,云清看了看他,什么都没说,转进?了屏风后沐浴,贺池见状在心底得意地甩了甩尾巴,开始思考哪日让元福把他的东西搬过来合适。 云清之前得空的时候便?教过阿舒做牙刷、肥皂这些?小?东西,做出来给他们自?己?用,这些?天他不在府中,阿舒闲着无聊做了不少,还无师自?通地往肥皂里面加了香油,做成了香皂。 云清今晚用的便?是阿舒新做的香皂,染了一身?春日花香,贺池爱不释手,凑在他脖颈间闻了又闻。 云清被他喷在脖子上的热气弄得痒痒,禁不住笑了出来,他抬手抵住贺池的额头:“别闻了,明日便?让阿舒给你做一块一模一样的。” 贺池顿了顿,抬起头问道:“你喜欢吗?” 云清诚实道:“对我来说有没有香味没有什么区别。” “那我不要。”云清不喜欢,他用来做什么? 云清手上一重,贺池已经又低下头去,他无奈地拽了拽贺池的头发,笑着逗他:“怎么越发像小?狗了?” 话音刚落,他便?觉得颈间一湿。 贺池又在舔他脖子上的那颗痣。 云清有些?纳闷,不知道黑灯瞎火的贺池是怎么准确地找到那颗痣所在的位置的。 贺池刚才沐浴时便?觉得身?体隐隐有些?发热,此?时抱着云清,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他只觉得身?体里的热度越来越高,含着说不出的燥意,像要把人灼伤一般,让他只想离云清近一点?,更近一点?。 他没有开口,静谧的夜里,再细微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床帐中的气氛逐渐暧昧起来。 云清的反应起得又快又急,连他自?己?都有些?发懵,贺池凑上来吻他的时候他还有些?怔愣,却很快就被拖进?了欲望的浪潮。 云清浑身?发热,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来不及细想,贺池的手心有茧,动作也不像之前那样温柔,带着急躁,却让云清头皮发麻。 结束后云清喘着气发了半晌的呆,他回过神来伸手想去帮贺池,刚才贺池逼得又凶又急,他完全没能顾上别的。 云清伸出去的手却被贺池挡住了。 云清一愣,贺池已经又压了过来,之前他只是半身?压在云清身?上,云清没有什么感觉,现在他整个?人都压到云清身?上,滚烫的触感明显到难以忽视,云清隐隐觉得身?体又有些?发烫。 贺池用手指轻轻划了划,低声在他耳边道:“阿清,可不可以?” 他从白天知道云清为他谋划了舰队开始,心里就一直燃着一团火,那碗补汤就像在烈火上浇的油,他在心底不停叫嚣着占有,却又克制地不停重复:要他同意才可以。 云清耳根发烫,刚刚冷静下来的心脏又怦怦狂跳起来。 床幔的缝隙透进?一点?微光,他恍惚间看见了贺池眼底汹涌燃烧的火。 他凑上前,用力?咬了一下贺池凸起的喉结。 贺池浑身?瞬间绷紧,脑海里的弦轰地一声断了。 …… …… 第79章 红鸡蛋 次日, 云清睡到了日上三杆才醒,他闭着眼睛刚想翻身,一阵酸痛骤然涌上神经。 云清皱着眉睁开眼, 眼前一片细腻紧实的光|裸肌肤, 他对了半天的焦才发现这是贺池的胸膛。 云清呆了呆, 昨晚的回忆卷入脑海,瞬间便烫熟了他的耳根。 贺池察觉到云清的呼吸变了,低下?头看过来,神采奕奕地攫住了云清有些躲闪的眼神。 贺池眼睛亮亮地看着云清,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散发着开心。 他凑上前亲了亲云清,然后?以额相?抵试了试他有没有发热, 发现没有之后?又蹭了蹭脸,最后?才抬起头来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清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想笑,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他头顶立着的耳朵,不好意思的情绪也消散一空。 他缓慢地摇了摇头,被?窝里都是春日花香,床单也是新换的,身上很?清爽, 酸痛的感觉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贺池见他摇头, 又高兴地伸手把他揽进怀里,像是亲近不够一样,两个?人挨挨蹭蹭地挤在一起,身上都是相?同的味道。 又躺了一会儿,云清才推了推贺池:“起来吧, 师兄今日要来和我议事。” 等两人都收拾好出?来, 他才知道已经快到午时了。 云清用过午膳便去了书房,贺池今日要去大营, 去之前他叫来元福交代了一番,元福愣了愣,笑眯眯地点?头应了。 于是王府的下?人都得了两个?红鸡蛋和两颗金瓜子,梦溪堂的下?人自然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其他下?人却是不知的,只好奇地找人打听。 程樾满脸嫌弃地看着下?人送来的红鸡蛋,用下?巴点?了点?石桌:“放那里吧。” 下?人知道程樾不吃鸡蛋,晚些时候准备来收走鸡蛋时,却发现桌上只剩下?了一小堆红蛋壳。 …… 另一边,元福亲自捧着一盒鸡蛋去了黎风禾现在的住处,黎风禾不在,便交给了黎风禾的侍女。 侍女礼数周全地道过谢,拿着食盒往回走的时候却有些纳闷,一盒鸡蛋有这么重吗? —— 封宁城今日最大的热闹当属新开的月和布坊招工一事。 之前那边大动土木,知道的人不少?,百姓们众说?纷纭,也没人说?得出?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直到今日挂匾额大家才知道竟是一家布坊。 封宁城里没有大的布坊,布庄里卖的布都是从别处的布号进的货,可就算整个?封宁城的布庄都转而到新布号进货,那也没太大赚头。这样大费周章修一个?布坊,怕是连本?都收不回来。 众人都等着看戏,见布坊挂出?招工要求便一窝蜂涌上去看。 “招女工数名,需要会织布纺纱,每日辰时上工,申时下?工,每旬可休息两日,工钱每月三百文。” 众人哗然。 三百文的工钱,完全抵得上一个?力工了,力工的活还?不是每次都能抢到。 有人连忙发问:“是真的吗?这上面?说?的可算数的?” 布坊大门前支了张桌子,黎风禾坐在桌后?,点?了点?头应道:“自然是真的。” 却还?有人不敢相?信:“你一个?黄毛丫头,说?了算数吗?” 站在黎风禾身后?的家丁大声呵斥道:“怎么说?话?呢?这是我们何东家,嘴巴放尊重点?。” 云清当时不让黎家来做这件事便是不想太打眼,黎风禾自然不会用本?名行走,她化名何风,也是现在月和布坊的何东家。 众人没想到看起来不过豆蔻年华的黎风禾竟然是布坊的东家,心里猜测万千,嘴上却不敢逞强,那提出?质疑的男子连忙拍了下?自己的嘴,连连道歉。 最开始提问的大娘挎着竹篮走上前来,激动地道:“我会织布,家就住在城里,东家你看我行不行?” 黎风禾展开纸,登记好姓名籍贯,又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后?,便把早就写?好的契书拿出?来。 契书只留了名字和时间的部?分没写?,除了对于做工的时间工钱的约定外,还?包含了要求女工保密的规定。 黎风禾确认道:“你确定可以来做工吗?确定的话?便和我签订契书,若无故毁约是要赔钱的。” 大娘当即便愣住了,她是看这里给的钱高,招的人数也不多,恐怕很?快就能招够,便想着先来占个?位置,但她家中还?有小儿子要照顾,并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来。 可她又实在舍不下?这份工,便强词夺理道:“不做了凭什么还?要给你钱?什么黑心地方,看着秀秀气气的小姑娘,没想到是这种人。” 她骂骂咧咧地退到了一边,却也没走,只是跟旁边的人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着什么。 黎风禾抬手拦住了想去找场子的家丁,根本?不愿意和这种人浪费口水,她问得这么细致便是要筛选掉这一类人,纺线织布对手艺的要求没有刺绣那么高,她看重的反而是人品。 不一会儿,有两个?年轻姑娘迟疑着凑了过来,小声问道:“我们都会织布,可以来做工吗?” 黎风禾仔细问过两人会做什么,便点?头道:“可以,你们确定的话?现在就可以签订契书。”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80节 两个?姑娘高兴地点?了点?头:“可以,我们可以确定!” 黎风禾问清姑娘的名字往纸上写?时,却听之前那个?大娘突然尖声喊道:“哎呀,这两人不是从山贼窝里回来的吗?” “哟,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 “她们不是在绣房里做活吗?是不是不检点?被?赶出?来了啊?” 此言一出?,竟然引起不少?附和。 有那好管闲事的对着黎风禾喊道:“那位姑娘你可看仔细了,这样的人可招不得。” 第80章 清清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言语间便把?两个年轻姑娘踩进?了泥里。 大娘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们,这么好的差事,凭什么给这种贱人得了去? 红梅眼里含着泪, 听着一句句刺耳的讥讽, 气得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之前王妃为了给她们姐妹一条活路开?了韵华绣房, 现在已经被彩娘他们被经营得很好了,只是?她们两人实在手笨,绣花裁衣都做不好,在绣房也帮不上忙。 她们不想吃白饭,听说这里招女工,便鼓起勇气结伴来了, 好不容易找到活做,却眼见着又要被搅黄了。 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还记得这件事,一次次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不厌其烦地提起,甚至还有人心思歹毒地造谣污蔑,好像她们是?罪人一般,可以?肆意侮辱。 红梅看着这些素不相识却似乎恨不得她们去死的人, 看着他们丑陋的嘴脸吐出如刀剑般的字句, 她想起许姐姐教给她们的道理,被满腔的愤怒支撑着,骤然生出一股豁出去般的勇气来。 她对着指指点点的人群大声喊道:“我们姐妹堂堂正正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你们嘴一张就泼我们一身脏水,说我们不检点就拿出证据来, 不然我还说你们背着家里的偷吃呢!” 红梅本来刚开?口还有些畏缩, 等喊出两句之后却越来越顺畅,腰板也挺了起来, 恶狠狠地瞪着那些人。 嚼舌根的人正说得起兴,都等着看她俩丢掉差事,没想到她会还击,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然后便恼羞成怒了。 最先说她俩不检点被绣房赶出来的是?个混混模样的年轻男子?,他看众人都顺着他的话说,正洋洋得意,没想到两个小姑娘竟然敢骂他,顿时又是?一连串污言秽语对着两人劈头盖脸骂了过来。 红梅听他说出韵华绣房是?个暗娼馆这种话,把?所有姐妹全部骂了进?去,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猛地冲上前拉住他往府衙的方?向拽:“你跟我去官府,把?这些话说给官老爷听,让官老爷来判个是?非对错。” 那混混一怔,红梅大声道:“你辱我名节不算,还污蔑韵华绣房,辱人名节如同害人性命,你跟我去见官!” 红梅从没觉得自己身上这么有劲过,她死死地拉着男子?,男子?竟一时挣不脱她的钳制。 周围那些跟着嚼舌根的见状连忙退开?,生怕被红梅攀咬上,他们不过就是?说两句嘴,如何便要去告官了? 和红梅一起的姑娘反应过来连忙上去帮忙,她想起许姐姐教过她们,大瑜律中是?有对于谣诼的律法的,如果遇到这样的人便拉去告官。 平民百姓都怕进?官府,她们自然也不例外,可她们更相信许姐姐的话。 那混混见两人竟是?来真的,顿时慌了,他猛地发力甩开?两人,头也不回地跑了,黎风禾让去帮忙的家丁被人群挡了挡,没能捉住他。 眼见男子?飞快地跑没了影,黎风禾抬了抬手:“回来吧。” 红梅两人喘着气,那些嚼舌根的赶紧离两人远远的,生怕被她们拖去见官。 红梅这会儿?松懈下?来,才觉得手脚有些发软,她犹豫了下?,才惴惴地转过身看向桌后的黎风禾,她知道这份差事应该是?黄了,但是?黎风禾刚才派家丁帮她们抓人她看在眼底,便想向她道过谢再离开?。 她害怕在黎风禾的眼里看到鄙夷,可等她鼓起勇气看过去时,看到的却是?黎风禾笑着对她招手的画面。 红梅愣了愣才意识到黎风禾是?在叫她过去,她拉着身旁的姐姐一起走过去,便听到黎风禾语气如常地对她们道:“还剩手印没按,按上便算是?成了,来吧。” 红梅看着黎风禾推过来的契书和印泥,一直死死忍着的委屈和害怕便像是?被戳破了一个口子?,当即便泪如雨下?。 她重重地按下?手印,哽咽着对黎风禾道:“东家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干的。” 眼见两人竟然签好契书按了手印,那些嚼舌根的人都觉得脸上挂不住,正待说些什么,却见黎风禾转过头看向他们,冷声道:“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不用来报名了,布坊不收你们这样的人。” 众人没想到黎风禾居然把?矛头指向了他们,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有人忍不住嚷道:“我们不过是?好心相劝,怕你招些不干不净的人进?去,好心当做驴肝肺。” 黎风禾一抬下?巴:“我要招什么人是?我的事,不劳诸位费心。”骄纵的模样气得众人牙根痒痒。 那人强撑着啐了一口:“谁稀罕,有你这种女子?做东家,这生意能做得起来才怪。” 众人散去,离开?后便到处宣扬这个布坊里招的人不干净,清白人家的女子?绝不能去。 他们算盘打得很响,到时候布坊招不到人,那黄毛丫头还敢不敢说不招他们。 可惜却事与?愿违。 他们确实拦住了一些未出阁的姑娘和已经成家的妇人,可城里却还有寡妇和和离的妇人,她们听说了月和布坊的事,连忙放下?手里的事便跑着去了。 她们当中的大部分都被造过谣,深受其害,听闻此事之后反而觉得东家十?分通情达理有人情味,这样的东家打着灯笼都不好找,她们脚下?生风,生怕去晚了轮不上自己。 到了之后她们才知道这里的工钱竟然给得这么高,顿时觉得那些人怕是?被水泡了脑袋,才会听信什么不干净的传言不来抢这份差事。 这些女子?大多需要自己养活自己和孩子?,干起活来都十?分麻利,很顺利地便通过了黎风禾的简单面试。 黎风禾需要的人很快便招满了,她让人撤下?招工告示,对着还没离开?的众人道:“明日辰日准时来上工,莫要来迟。” 众人七嘴八舌地应道:“知道了东家。” “东家你便放心吧,必不会来迟的。” “我若来迟了,这整个月的工钱都不要了。” 众人拿着自己的那份契书,兴奋劲久久未褪,往常只知道爷们儿?去做正经的差事才会用到契书,而她们只能去接一些扫洒浣衣的活计,赚些零散的铜板,没想到她们现在竟然也是?有契书的人了。 那些嚼舌根的人算盘落空,气了个倒仰,却也只能在背后啐几句,咒骂布号早点倒闭。 黎风禾把?布坊最后检查了一遍,才带着契书回了宅子?。 既然不能用本来的身份,她自然不能再表现出和王府的关?系,她从岩州回来后就在外面买了宅子?,自己一个人住。 黎风禾净了手正准备用膳,侍女提着一个食盒过来放到她面前。 “小姐,这是?王府送来的。” 黎风禾有些疑惑地打开?盖子?,却看到里面竟然是?一堆红鸡蛋。 她有些震惊地看向侍女:“送来的人说了什么?王府有人办喜事?” 侍女迟疑着摇了摇头:“是?元福公公送来的,并没说什么,只说是?王爷赏给小姐的。” 黎风禾突然眼尖地发现不对,伸手扒拉了一下?——红鸡蛋的下?面,竟然还埋着几个金鸡蛋。” 她伸手拿起金鸡蛋,入手发沉,是?实心的。 黎风禾脑子?转得快,瞬间想到了什么,脸色异彩纷呈。 侍女想起什么一般:“对了小姐,买回来的补药还有不少,今日还要熬补汤吗?” 黎风禾木着脸摇了摇头。 不熬了,熬了还不知道是?便宜谁。 —— 贺池从大营回来时天已黑尽,书房亮着灯,隐约引出两个人影,云清竟然还在和白忱溪议事。 他叫了阿舒过来问话:“王妃用过晚膳了吗?” 阿舒点头应道:“用过了,和白长史一起用的。” 贺池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挥了挥手示意知道了。 “……好,臣明日便让他们开?始动工。” 终于把?最后一件事情处理完,白忱溪把?桌上的奏报和散满桌的宣纸归置好,和云清一起走出书房,抬头看了看天色,竟然已经是?亥时了。 说完公事,在私下?他们便是?师兄弟关?系,白忱溪忍不住叮嘱了两句云清:“我都说了这事不急,明日再议也行,真是?劝不动你,受了伤不好好将养着,年纪大了要遭罪的。” 云清无?奈应道:“师兄怎么也学会了这一套?” 白忱溪笑了笑:“这不是?去了趟崖州,有了切身的体会吗?” 云清见他如今已经能把?之前的事拿出来自嘲,眉间也毫无?阴霾,知道他的心结算是?解开?了大半,也不由得为他高兴。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师兄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云清正要送白忱溪出去,却见白忱溪突然正色道:“阿清,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云清愣了愣,延国?的事是?秘密,除了他和贺池谁也不知道,可除了这件事,宁州别的事都没有瞒着白忱溪,他心思玲珑,大概还是?隐约察觉到了他们的紧迫,却又极有分寸地不多探问,只会默默地帮他分担。 云清心间泛起暖意,点头笑道:“我知道的,多谢师兄。” 把?白忱溪送出梦溪堂后,云清才回到主屋。 他有些疲惫地伸手按了按脖颈,一转头却看到贺池正坐在榻上看书,他怔了怔,笑着走上前:“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贺池应道:“一个时辰前。” 他靠在榻上,屈着一条腿,姿势随意又好看,回答云清的问题时眼睛仍盯在书上,十?分认真的模样。 云清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猛地凑上前,眼里瞬间多了几分笑意:“好看么?” 贺池下?意识点了点头,察觉到云清的语气不对后眼神?才聚焦到眼前的书上。 贺池:“……” 云清仍保持着弯着腰凑在书前的姿势:“倒着看也看得这么入神?,我们圆圆可真厉害。” 贺池瞬间把?书扔到一边,伸手把?云清抱过来塞进?怀里,带着两分恼怒堵住了他的嘴。 一吻结束,云清眼里多了些水光,衬着未散的笑意,让人觉得怎么喜欢都不够。 贺池的啄吻一下?又一下?地落在云清脸上,毫无?规律的,不带情/欲,满是?喜爱。 云清总是?会被他这样带着一点稚气和笨拙的动作弄得心软成一片,等贺池把?他脸上各处都盖了遍章,他才笑着开?口:“是?谁又惹我们王爷不开?心了?” 贺池动作顿了顿,把?头埋进?他的颈间不说话。 云清伸手扯了扯他的耳朵:“不要装听不见,贺圆圆。” 贺池侧了侧头把?耳朵藏起来,坚定?地不开?口。 云清被气笑了,撑着贺池的肩膀打算起身去沐浴,横在腰间的手却突然收紧。 “我错了,清清……”贺池抬起头,他以?为云清真的生气了,连忙道歉。 云清的动作瞬间顿住:“你叫我什么?” 贺池抿了抿唇:“他们都叫你阿清。” 云清不止是?他的阿清,也是?舅舅的阿清,是?师兄的阿清,即使他知道白忱溪对云清完全是?师兄弟的照顾关?爱,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独占欲肆无?忌惮地生长。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81节 他要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呼,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这个久远的称呼瞬间把?云清拽回现代的回忆中,听到贺池的话之后他才回过神?来。他这才想起之前贺池对着师兄吃醋的事,原来这醋劲还没消。 云清拽了拽贺池的头发:“醋包。” 却也没拒绝贺池这样叫他。 云清想,阿清先是?原主,然后才是?他,在所有亲友眼里,他都只是?原主的延续。 只有贺池从一开?始认识的就是?他,贺池心里的是?完整的他,不是?阿清。 贺池皮糙肉厚,根本不把?云清用的那点力气放在眼里,见云清似乎没有生气,他试探道:“清清,我抱你去洗澡吧。” 云清靠在他身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贺池的眼睛顿时亮了,他稳稳地把?云清抱了起来,绕去了屏风后面。 不多时,屏风后便传来了的对话声。 “清清,你转过来,我帮你洗头。” “清清,闭上眼睛。” “清清,用这个味道的香皂好不好?” “清清……” 又过了一会儿?,屏风后的水声变得有些急促起来,水拍落在地上的声音十?分清脆,偶尔夹杂着一声好听的低吟。 贺池眼底赤红,想狠狠地把?他揉碎融进?骨血,又舍不得碰伤他半分,理智被来回拉扯,最后只剩下?一片炫目的白。 …… 云清躺在床上,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他半阖着眼伸手勾了勾贺池的手指,很快便睡了过去。 贺池捏着他的手指亲了亲,帮他擦干头发,熄了灯坐回床上,轻轻地揉按着他的后腰。 贺池神?情餍足,若是?有尾巴,恐怕已经摇出了残影。 “清清。” 他看了一会儿?云清的睡颜,没忍住又唤了一声。 云清在睡梦中含糊地应了一声,贺池凑上前,在云清唇边印了个吻,心满意足地抱着他沉入梦乡。 第81章 尺县 次日清晨, 还未到辰时,月和布坊门口?已经站满了的女工。 她们当中有人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裳,能看得出平日里生活拮据, 却都收拾得十分干净齐整, 面上?带着希望和隐隐的兴奋看着还没有打开的布坊大?门。 红梅站在人群中, 挺着脊背抬着头,不再像之前那样畏畏缩缩。 经过昨天的事,她发?现一味的忍让会助长那些人的气焰,只要她泼辣厉害些,那些人反而不敢肆无忌惮地羞辱她。 之前她年纪小,姐姐们都护着她, 但?是?她也?不能一直躲在别人身后?,她得自己立起来?,她已经和家中断绝了关系,以后?便?都得靠自己了。 许姐姐说过,她们女人就算不依附于男人,靠自己一样能活,能比那些男人活得更好, 光是?以她浅薄的眼界所看见的, 许姐姐和何东家就比许多男子强了不少,她也?要向她们学习。 其他的女工大?多听说了昨天的事,她们大?多都曾经被恶意中伤过,自然知?道女子的不易,不会对她们投以异样的目光。 还有那热心肠的主?动和她们搭话, 劝她们不要把那些混蛋话放在心上?, 自己过好才算是?真的,红梅感?受到这些姐姐们的善意, 心里暖洋洋的。 快到辰时的时候,布坊的门终于缓缓打开,黎风禾看着整整齐齐等在门口?的人愣了愣,然后?才拿出名册,开始点名。 被叫到的人大?声答应,然后?进门等待,等最后?一个名字点完,所有人也?都进到了大?门内的空地上?。 黎风禾抬手让人关上?门,转身看着众人。 她的年纪比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要小,绷着脸不说话时身上?的气势却让人不敢直视。 气氛渐渐凝滞下来?,女工们有些惴惴地低下头。 黎风禾缓缓开口?:“以后?每天辰时点名,迟到者?罚当日一半工钱,旷工者?罚当日全部工钱,旷工超过十日,逐出布坊,不再聘用。” “诸位既然来?了月和布坊,便?要时刻记得遵守契书上?的约定,不能把布坊的秘密外泄,就算是?家里人也?不能说,一旦违反约定被发?现,立即逐出布坊,并且按照契书上?的条款赔钱。” 众人面上?的兴奋褪去,都换上?了严肃的神情,口?中念念有词,努力把黎风禾刚才说的话记住,生怕自己不小心犯错。 敲打完后?,黎风禾话锋一转,接着道:“布坊中午管饭,若有特殊情况也?可向管事请假,干得好可以涨工钱,年节有节礼,只要不动歪脑筋,努力干活,自然能越过越好,大?家好好干。” 女工们本来?心神紧绷着,骤然听到如此?优厚的待遇,难以抑制地喜形于色,有人气势十足地大?声应承道:“东家放心,我们都是?踏实做事的人,谁敢动歪脑筋砸了大?伙儿的饭碗,我们都不会放过她。” 这么好的东家,这么好的差事,她们好好守着还来?不及呢。 其余人也?纷纷应是?,黎风禾点了点头,又示意身后?的两名女子站上?前:“今日你们便?跟着两位织娘学习,明日开始正式上?工。” 众人有些奇怪,她们都是?会织布的,这都是?她们做惯了的活,不知?还需要学什么。 等到进了院子,众人不见她们熟悉的苎麻,取而代之的是?一堆白花花的东西,才发?现是?她们想?当然了。 女工们有些傻眼,这些白花花的东西她们见都没见过,也?能织成布吗? 红梅则是?有些忐忑,她本就手笨,织麻布她是?会的,可是?要学新东西她便?有些害怕。 两位织娘让众人围成一圈,然后?熟练地去了棉花开始轧棉,边做边教:“这是?棉花,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把棉花里面的籽去掉,就用这个轧花机,去掉的棉籽要收集起来?,不可丢弃……” 众人从轧棉开始学起,到弹棉、纺纱、织布……等到纺纱这一步时,她们才找回一点熟悉感?,可她们却很快被纺纱机的速度震惊了。 “天呐,用这个纺纱机,一个人纺出的量能抵寻常的好几个了。” “这到底是?怎么做的?真厉害。” “你别毛毛躁躁的,待会儿碰坏了可赔不起。” 她们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东家一直强调需要保密,这里有从未听说的棉花,还这么厉害的工具,自然是?不能给外面的人知?道的。 等棉布被织出来?后?,众人的震惊达到了顶峰,所有人都忍不住伸手去摸,这样细密柔软的触感?简直舒服到让人舍不得放下。 她们穿的大?都是?麻布做的衣裳,宽裕些的人家才穿得起细麻布,她们本以为?细麻布已经很好了,可是?和这块棉布相比,却被衬托得如此?粗糙。 当即便?有人忍不住问道:“姑娘,这种布卖得贵吗?”她们已经忍不住想?要买回去制衣了,穿上?必定十分舒服。 织娘应道:“会比细麻布卖得贵一些,不过也?是?咱们平民百姓穿得起的布料,你们一个月有那么些工钱呢,自然是?买得起的。” 另一名织娘补充道:“东家说过,咱们在布坊做工的话,买布能便?宜些呢。” 女工们当即便?兴奋起来?,她们无比庆幸自己被选中来?布坊做工。 “东家真好。” “正是?,我活了三十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厚道的东家呢。” 有人急不可待道:“姑娘,咱们都学得差不多了,今日便?开始上?工吧,莫耽搁时间?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两位织娘小声商量了几句,便?对着众人道:“既如此?,那便?随我先?来?分工。” …… 申时下工,女工们经过一天的相处后?大?部分都混了面熟,在布坊门口?打招呼道别。 红梅两人手挽手地往韵华绣房的方向走去,两人兴致高昂,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经过闹市时,一道高声的议论穿进红梅耳中,让她顿时停住了脚步。 “你还不知?道呢?那癞老三昨日浑说韵华绣房做暗娼生意,今日便?被告到了官府。被打了板子不说,还被罚了银子,啧啧啧,真是?踢到了铁板上?。” “嚯——真是?活该被打,韵华绣房我闺女经常去的,人家干干净净做生意,被说成这样。” “听说那癞老三昨天说完后?今天起来?便?口?舌生疮,吓人得很,定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他如此?污蔑人家。” “你是?说昨天那事吧,我可听说了,不止他一个人说呢……” 红梅没再继续听后?面的话,她们两人飞快地跑回绣房,红梅找到正在绣花的彩娘,喘着气道:“姐姐,你们去告官了?” 彩娘手下的动作不停,点了点头:“是?。” 红梅有些茫然地道:“我以为?姐姐说找人去教训他就结束了……” 彩娘道:“这种话他说一次别人或许不信,他要是?到处去说,真有人信了,我们的生意该怎么做,我们又该如何自处?最好的法子便?是?狠一点,在还没有人信的时候就把苗头扼杀掉,让人知?道我们不好惹,知?道了吗?” 红梅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彩娘撇了撇嘴:“那天杀的我还以为?多有出息呢,结果昨日被打了那一顿便?被吓破了胆,刚被带到衙门便?招了,老娘准备了一箩筐的话都没用上?。” 她想?起什么似的,对红梅道:“今日你们东家来?帮忙作证,改日我得备上?一份谢礼去拜访她,你在布坊好好做活,你们东家是?个好人,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红梅眼里含着泪,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谢谢姐姐。” 彩娘又回过头继续绣花:“哭什么,该笑才是?,为?这种玩意儿有什么好哭的。” 红梅带着哭腔“嗯”了声,用袖子抹了把眼睛,跑去厨房帮忙准备晚饭了。 她只觉得身上?很轻很轻,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枷锁,让她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红梅明白,那是?姐姐们帮她打碎的。 …… 八月十三,林瑾准备赴任屿县,离开前去到王府拜别。 对他来?说,王妃不仅是?他们家的恩人,还是?他的贵人,他在心底一直把云清当作他的老师,对云清的尊敬和维护毫不掩藏。 若是?在之前,他外调的话还会担心林羽,可现在他已经知?道林羽立了功被调到王爷身边重用,他已经不是?需要他呵护的雏鸟了,他在一步步蜕变成雄鹰。 云清看着满脸崇敬的林瑾,深知?自己没有选错人。 屿县在宁州算不上?富庶,唯一特殊的,便?是?之前有个扎根多年的白马寨。 现在白马寨被铲除,贺池把私兵藏在了山中,虽然他们行迹隐蔽,可时日久了却也?难免被发?现端倪,屿县县令作为?地方官,便?是?最有可能最先?发?现不对的人。 所以他们需要趁早调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屿县,这样不仅不用再时刻担心暴露,县令还能帮他们遮掩一二。 云清没多做纠结便?选中了林瑾,不仅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能力,更是?因为?对于他的信任。 林瑾听云清说完这件事,脸上?犹带着几分震惊,他很快回过神来?:“王妃放心,臣定当守口?如瓶,不辱使命。” 他有些激动地握紧拳,他知?道,这是?云清对他的信任,这样的认可比那封升迁的调令更让他感?到开心。 林瑾拜别云清,隔日便?登上?马车向屿县出发?。 同日,程樾也?备好行囊,一挥马鞭绝尘而去。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82节 八月下旬,宁州开始秋收的同时,朝廷调遣的军队也?终于进入吉州。 贺池把暗报递给云清:“阿樾已经成功混进尺县了,几日前,起义军的首领已经在尺县称王。” 尺县的起义军势力是?最大?的一股,现在已经有将近九千人了,人数还在不断地增加。 云清快速扫了一眼:“意料之中。” 最开始起事的人或许只是?为?了反抗贪官、为?了活下去,可当这支队伍渐渐壮大?,便?会有人想?将它当成自己手中的武器,去夺取想?要的东西。 尺县的这个起义军首领,恐怕是?想?效仿当初的承安帝。 可惜大?瑜不是?前朝,他也?不是?承安帝,这场仗的输赢,毫无悬念。 —— “放饭了放饭了!” 有人抬着饭菜走过来?,周围散布在街边的人立即蜂拥而上?。 众人排着队打了饭菜,又回到街边或坐或蹲,便?开始吃饭。 昔日里还算干净的街道,如今到处挤满了人,若不是?上?面下令不许在街面上?解手,违者?逐出城去,恐怕现在已经不堪入目,饶是?如此?,街面上?却还是?又乱又脏,负责送饭的人把饭菜打完后?,便?抬着桶飞快地跑了。 放的饭是?吃着划嗓子的米糠饭,菜也?只有大?冬瓜,一滴油水都没有,很多人却依旧吃得很香,只有来?得早一些人小声抱怨:“说好的有好日子过,吃得却越来?越差了……” 有刚来?的人听到他的抱怨,凑过来?跟他搭话道:“大?哥,之前吃的什么啊?难不成还有糙米饭吃?” 这人当即来?劲了:“什么糙米饭?我们最开始吃的可是?白米饭!菜也?是?有油水的,哪像现在。” 他扒拉了一下碗里的饭,看了眼旁边的人,叹道:“就是?来?的人太多了。” 程樾讪笑:“这不是?听说这里能吃饱饭,我们才来?的吗?” 宁州和吉州虽然相邻,口?音却有着不小的差别,此?时他浑身脏污,一口?吉州话流利得听不出口?音,任谁都会相信他是?从别的县逃来?的难民。 他搭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看样子在这里呆的时间?不短,胡子男闻言看了看他,没有答话。 程樾又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小声说道:“我听说像是?要打仗了?我们也?要去吗?” 胡子男斜瞥了他一眼:“自然,不然让你吃白食吗?” 程樾苦着脸:“我不想?打仗,我怕死,可是?不来?我恐怕就要饿死了。” 胡子男狠狠扒了一大?口?饭,咽下去后?才开口?道:“谁想?打仗呢?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谁想?跟着他们造反。” 程樾用气声问道:“不能跑吗?” 胡子男道:“你看到那城门了吗?只要跑出去一步,马上?乱刀砍死,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程樾愈发?惊恐道:“可我们连刀没拿过,上?了战场岂不是?就是?送死?” 胡子男应道:“你总算是?看出来?了,到时候我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探路的。” 程樾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打击般,神情恍惚地缩回去,不说话了。 胡子男也?不再管他,反正都是?要死的,不管是?饿死,还是?跑出去在城门口?被杀死,或者?在战场上?被朝廷的军队砍死…… 都是?要死的。 第82章 洗手 程樾在来之前?便查清楚了吉州这?次起义的前?后因果。 吉州的起义最?先是从柳县开始的, 方家村的方元在税吏打死他家中老父之后突然爆发。他们?在官府的压迫下一直隐忍,被?盘剥得?只能勉强活着,可官府却依然贪得?无厌, 横行无忌。 方元赶回?去时便只看到家中操劳了一辈子的父亲倒在地上, 胸口的血汩汩流着, 他看着方元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等方元走到跟前?就咽了气。 方元身材高大,平日里便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他失魂落魄地慢慢走到父亲身旁,突然便夺过税吏手中还滴着血没有?入鞘的刀,用?力插进税吏的胸腹。 那小吏不防他突然暴起, 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已经被?贯穿。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税吏倒地的声音骤然响起。 另一个税吏终于反应过来想跑,却被?周围的村民拦住,众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这?名税吏之前?在他们?村子便逼死过人,他们?都记得?。 两边的平衡被?方元打破,众人都被?激起了血性, 打死税吏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在方元的指挥下伪装进入县里,然后在县衙门口突然暴起,一举冲进了县衙。 群情激愤,他们?找到往日里欺男霸女?为害一方的县令,没等他求饶便将他乱棍打死。 冷静下来后, 方元便知道他们?闯下了杀头的大祸, 说不得?还会连累家人,他不想死, 明?明?他杀的是贪官污吏,凭什么?要让他偿命? 方元一咬牙,干脆带人占领了县衙,又把村里的人都接了过来,关了城门,打算硬抗官府。 周边村子里的村民听说这?件事后,竟然有?不少人纷纷加入他们?,方元作为带头人,被?众人当作首领,他心中本来十分忐忑,可后来州兵前?来,他们?守在城中,州兵一时竟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而且其余的村县听说了他们?的事情之后,竟有?不少人效仿,更多州兵被?派出来镇压起义的村民。 许是方元他们?最?先反抗,消息便传得?广,有?许多人都循着消息来到了柳县投靠。柳县的队伍渐渐壮大起来,等官府反应过来要加大兵力集中压制的时候,官府的州兵却已经不能奈他们?何了。 随着手下的人越来越多,方元也开始头疼,他本来便只是为了不被?官兵捉去杀了,没想过要管这?么?多人,可他们?既然相信他来了这?里,他便不能不管不顾。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时,包和找上了他。 包和原本是尺县一个新上任的小吏,在柳县的事发生之后,他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提前?做了准备。 后来尺县也爆发起义,他直接加入了村民们?,和他们?一起声讨贪官,赢得?了众人的信任,被?推举为首领。 他知道柳县的情况后,便摆出忧心忡忡的样?子,去找方元商谈,言明?他们?应该拧成一股绳,共抗官府,不然怕是会被?逐个击破。 见方元没有?反对,包和再?接再?厉,说明?尺县的位置比起柳县更适合作为据点?,易守难攻。方元考虑之后,也赞同他的说法。 于是柳县的起义军便带上县衙库房的粮食和财物,去了尺县,到了包和的主场。 包和事事都和方元商量着来,方元见他说话办事极有?条理,又处处为大伙儿着想,思来想去,又经过有?心人的可以引导,便索性把掌事的权力交给了包和。 方元对他要求,要和朝廷谈条件,说明?他们?的苦处,让他们?能够被?招安,继续过太平日子,他们?不是真心想反,只是受不了吉州现在这?些官吏的压迫,不得?已而为之。 包和自然一一应下。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起义军的规模越来越大,包和的态度却渐渐变了。 一开始他告诉方元,他们?的势力足够大,才有?和朝廷谈条件的资本,所以他才疯狂招揽人加入他们?。 到了后来,他手下的势力越来越大,比方元最?开始带来尺县的人还多之后,他便渐渐不装了。 “方兄,男儿自当建功立业,当今皇帝可以起义夺得?天下,我们?为什么?不行?朝廷不把我们?当人,吉州的贪官没人管,吉州遭了蝗灾也没人来赈灾,我们?被?逼至此,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他说得?大义凛然,方元却怎么?会听不懂他的背后之言?可在他看来,他带来的那些兄弟们?都是庄稼汉,连像样?的刀都没有?,怎么?和官府对抗?更遑谈打天下。 只是他刚领略了包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并不敢提出想带着兄弟们?离开,便表面顺从,暗地里想法子。 果然,很快尺县就立了规矩,无故不许离开,否则使做逃兵奸细,通通斩杀。 尺县招揽的人越来越多,没过多久,包和便在众人的推举拥护之下,自立为王,封了方元做将军,方元骑虎难下,十分后悔当时相信包和带着兄弟们?来到尺县。 程樾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撬走其余几股起义军和方元这?股势力。全都是身强体壮的青壮年,也不像被?包和收服的那些人一般贪婪自大,正适合充为私兵。 夜晚,巡逻的队伍刚刚走过,程樾便睁开眼睛,悄无声息地摸去了城南一处宅子。 方元虽然不会武功,这?些天却因为心焦一直睡得?很轻,在有?人来到床边时猛地醒了过来,看到人影后伸手便去拿枕头下的刀。 只是他的动作却被?来人轻松化解,嘴也被?捂住喊不出声。 他第一反应便是包和派了人来杀他灭口,可如此身手的人他并没在城里见过,就在他惶惑之间,来人终于开了口:“别叫,我来助你离开。” —— 宁州。 靠近吉州的县最?近都接收了不少灾民,宁州府库拨出了一笔又一笔赈灾银,已经快要见底。 而另一方面,对于灾民来说,一味地赈济并不是上策,要让他们?坚持到明?年春播,最?好的方法便是给他们?一条吃饭的路子。 多地因为秋收暂停下来的修路工程在此时再?次起了大用?,这?条新路最?开始给了无数没有?粮挺过冬日的宁州百姓希望,现在宁州重新焕发生机,这?条路也将带给惶急的灾民一条新的生路。 灾民们?经历了吉州的动乱,一路不知经历了多少苦难才能来到这?里,虽然官府承诺给他们?的东西都很好,来年他们?便能从官府借粮种重新开始,可他们?要怎么?活到明?年春播呢? 纵使官府仍在施粥赈济,可他们?心里也清楚,官府不会白白养他们?这?么?久。 他们?的心飘在半空,怎么?也落不到实处,因此听闻官府征人修路、每日都可以领粮食的消息时,众人顿时便觉得?抓到了救命稻草般,争着抢着去报名。 他们?并不是不害怕官府哄骗他们?去做白工,可他们?别无选择。 因此等真的做完工后当日便领到粮食时,许多人都还是不敢置信的。 发粮食的是一个身材高壮的衙役,眉毛粗硬,眼如铜铃,看上去便极不好惹,他竖着眉毛,正在跟一个不敢收下粮食的老伯说话:“这?是你们?修路的工钱,有?什么?不敢拿的?谁找你麻烦,你来衙门找我王大!” 老伯听他这?么?说,又迟疑了半晌才敢动作。 他把沾满灰的手使劲在身上擦了好几下,颤抖着伸手接下粮食,紧紧地护在怀里,泪水在他的脸上冲出两条沟壑,他声音嘶哑,连连弯腰:“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衙役一把便把他提了起来,声如洪钟:“你要谢也不是谢我,这?路是王妃让修的,发粮食也是王妃的命令。” 路的两旁是农田,如今正是秋收的时候,村民们?都在田里劳作,听到衙役的话,当即有?人应和道:“是啊,多亏了王妃,去年我们?家才能缓过来。” “就是,前?半截路都是我们?修的,修得?可好了,你们?就比着我们?那个来,我们?都看着呢,可不许偷懒。” “……” 修路的灾民听着乡亲们?的应和,终于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是官府坑骗他们?的又一个把戏。 听着乡亲们?言语里对那位王妃的尊敬和感激,他们?震惊又好奇地瞪大了眼,在他们?有?限的认知里,他们?以为天下的官府都如吉州那般,不敲骨吸髓都算手下留情,原来这?世?间还有?这?样?好的官吗? …… 云清并不知道他的名声在村民们?的口口相传之中再?次在灾民之中掀起浪潮,他放下笔,把信封好,让程樾的人暗中送去给李老爷。 这?么?多灾民,只靠官府是难以顾全的,再?配合上民间的力量,自然效果更好。 李老爷之前?做了云清的内线,在土匪被?剿灭后,宁州的另外几家大商户被?抄家的抄家,罚钱的罚钱,竟是全都没落下去。 李家一跃成了宁州最?大的商户,在商会里举足轻重。 雇灾民做工这?件事,由李家带头是最?有?效的。 …… 宁州大营。 贺池把箭装进箭槽,对准二十步以外的树干发射,弩箭射出后钉入树木,下一支弩箭自动从箭槽弹入,贺池稍微调整了方向和力度,再?次射击。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83节 五箭都射完后,林羽看着整齐地排列在树干上的一排弩箭,眼睛发亮地看着贺池:“王爷好箭法,这?弩机不好控制,我们?都没人射得?这?么?准。” 贺池活动了一下手臂,点?头道:“确实不好控制,力度也不够。”他转头看向张福,“还能改进吗?” 张福面上有?些为难,实话实说道:“草民无能,连发实在无法做到和单发相同的威力。” 贺池想了想,这?样?的话,连发弩便不适合在战场上对战延国骑兵,射程太近,威力不够,不过用?来近战突袭,箭尖再?涂上毒药,或许有?不错的效果。 他在心里记下,打算去研究一下对应的战术,然后对张福道:“连发弩不必再?继续研究,之前?和你说过的在弩机外加装机匣增大威力的法子,你且试试。” 提起这?个张福脸上的为难立即便转为兴奋:“是!草民这?就着手开始做。” 连发弩他之前?做过,所用?的机关都是大同小异的,而王爷所提出的这?种机关却打破了他之前?已经固化的思路,让他如醍醐灌顶般,源源不断地生出新的想法。 他有?很强烈的预感,这?种弩箭如果做出来,说不定会是他这?辈子最?有?价值的作品。 贺池从大营回?到王府,径直去了梦溪堂。 元福公公办事妥帖,见贺池准备扎根在梦溪堂,他直接把贺池的常用?衣物配饰都搬了过来,他自己?也在梦溪堂要了一间偏房,就在阿舒的房间隔壁。 云清这?几次离开封宁,阿舒都把梦溪堂打理得?很好,黎风禾开办月和布坊时阿舒也帮了不少忙。云清问过阿舒的想法后,便现在把韵华绣房的事和手上置办的一些产业都交给了阿舒打理。 阿舒接手了外面的事,便不能时刻伺候在云清身边,正好贺池住进了梦溪堂,元福公公便把伺候云清的事也一起包揽了。 主院空置,王府总管也整日在王妃的院子里伺候,任谁来看了怕是都得?迷惑。 贺池却从不在乎这?些,那些规矩和所谓的面子若是让他不舒服了,那便是不该存在的,他若是连在家里都要被?这?些束缚,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正屋里,云清正在面盆里净手,背上突然就贴上来一个高大的挂件。 他动作不停,余光里看到元福公公熟练地带着人退了出去。 “清清……” 贺池毛茸茸的脑袋在云清脖颈间蹭了蹭,云清怕痒地缩了缩脖子,整个人看起来便像是缩进了贺池怀里一般,贺池顺势亲了亲他的脸,伸出手放进面盆里一起洗。 云清的手细润修长,肤色冷白,和贺池的手放在一起时更为显眼,贺池装模作样?地洗了两下便把他的手握进了掌心:“我来帮你洗。” 云清也不和他争,他往后靠了靠,正好把头架在贺池的肩膀上,全身的重量都放到了身后人的身上。 他看着贺池低垂的睫毛:“今天不累吗?” 贺池乐得?享受这?样?的亲密,云清的体重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偏过头蹭了蹭云清的脸,和他说起军营里的事:“不累,只是做出来的连发弩效果不太好,适用?的战场情况太少,还是需要再?尝试别的。” 贺池一边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丝毫没有?停顿,他取过面盆架上放着的香皂,抹在云清已经沾了水的手上,然后开始仔细揉搓。 云清缓缓道:“别担心,我觉得?另一种弩箭肯定可以。” 贺池应道:“我也觉得?张福对另一种机关很有?信心。” 他给出的只是一种设想,具体能做成什么?样?,要看机关师的工艺,能找到靠谱的机关师实为不易,张福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连弩,也让他多了一些信心。 张福不知道的是,连弩算是对他的考核,贺池从一开始真正想要的,便是现在让张福去做的那种弩。 云清笑了笑,贺池平日里爱用?武力碾压,其实心眼一点?也不少,不然程昭也不会说他继承了她的天赋。 只有?对着他,贺池才会一改人前?的模样?,显得?笨拙而真诚。 两人手掌接触的地方不断揉出洁白的泡沫,肤色深一些的那双手骨节分明?,比另一双手大一些,看上去十分有?力,动作却细致,连另一双手的指缝都没有?放过,一寸寸仔细地搓洗。 隔着泡沫传来的触感十分奇特,细微的痒意从指尖传到心尖,云清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缩回?手来打算自己?洗,却不小心碰到什么?,身体僵了一下。 云清简直觉得?震惊,不知道贺池为什么?能一边和他说军营里的事一边保持这?样?的状态。 贺池呼吸顿了顿,动作却没停,他正想拉过云清的手继续洗,云清却已经飞快地把手上的泡沫洗干净,回?身弹了他一脸水珠。 云清转身往外走,却被?贺池拉住了手臂。 贺池顶着满脸水珠和云清对视,眼睛里涌上几分委屈。 云清顿了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语气正直地问道:“做什么??” 贺池把手伸到云清面前?,认真道:“礼尚往来,你也要帮我洗。” 云清:“……” 云清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贺池这?种幼稚的行为,怕他再?提出别的要求,索性握着贺池的手腕把他的手放进盆里涮了涮,然后一把扯过架子上的巾帕扔给他,丢下一句“擦干过来吃饭”便脚步匆忙地往外走去。 贺池看着云清的背影扬了扬嘴角,他把巾帕放回?去,又仔细地洗了一遍手,等身上的异样?消下去后才走出内室。 云清已经让人把菜端了上来,摆了满满一桌。 贺池刚坐下碗里便多了半碗青菜,他抬头看去,云清仍在继续往他碗里夹。 云清对上他疑惑的视线,温和地笑了笑:“王爷多吃点?青菜,可以降火。” 贺池:“……” 第83章 平叛 南大营一共有两万余兵力, 将领名叫何志成,此次到吉州平叛,便是由他亲自领兵。 贾胜一早就带着人在城门口相迎, 见到何志成宛如见到亲爹, 拉着他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痛斥刁民罪行,哭诉自己的无奈凄惨。 何志成心里不屑,面?上却不露分毫:“贾大人放心,本将定会将他们全部剿灭,还吉州安定。” 贾胜抬起衣袖抹了抹眼角,称赞道?:“早就听说何将军武艺高强, 用兵如神,将军出马,本官自然?放心。” 寒暄过后,贾胜便邀何志成进城,为他接风洗尘。 何志成笑?着应了,下令让手?下的一万将士就地驻扎在城外,休整一天, 明日便前往尺县。 何志成带着副将进了城, 随贾胜去?了府中。贾胜早已安排下人准备,众人坐下后很快便开?宴。 一路行来,吉州饿殍遍野,可贾府的宴席上却仍是满席珍馐美酒,贾胜话里话外都在诉说自己的不易, 打的主意无非就是想让何志成剿灭叛军以后上折子的时候为他美言两句, 把错全部推到叛军头上。 贾胜说什么何志成便跟着应和两句,却始终没有表态, 滑溜得让人没法下手?。 可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宴席之后,贾胜又命人送上银票玉器,见何志成并没拒绝,贾胜也略微安心了几?分。 是夜,月明星稀。 尺县的街道?上一片寂静,两旁的窝棚里只偶尔传来几?声鼾声。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从街头响起,越来越近,睡在窝棚里的人被?惊醒,有些惊慌地翻身起来查看。 借着月色,众人看清了带头的正是眉目整肃的方元方将军,他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却被?这?压抑肃静的氛围影响,不敢出声。 巡逻的队伍发现这?边的异状,连忙上前询问情况,因着方元的地位,倒是都客客气?气?的。 方元从腰间拿出令牌,队长连忙示意众人后退放行,拱手?相送。 此时出城,想必便是去?伏击朝廷官兵的,队长心潮澎湃,只觉得陛下考虑周全,他们必定能获得胜利。 方元带着人很快便来到城门前。 城门附近驻扎的队伍是最?开?始跟着包和的那?批人,极得他信任,负责戒备并看守城门。 方元对守将说明情况,守将狐疑道?:“我们怎么没有接到命令?” 方元道?:“此次行动乃是绝密,自然?不会宣扬。” “还不快快开?门?” 守将却没应,他知?道?陛下并不信任方元,对于陛下会单独派方元出城之事自然?报以怀疑,他当即便点了个人:“速速去?陛下府邸询问情况。” 方元一脸愠怒:“若是贻误战机,你可担当得起?” 守将拱手?道?:“方将军莫急,阿牛跑得快,来回不过一刻钟,耽搁不了什么的。” 方元狠狠地剐了他一眼,终究没说什么。 手?却不动声色地放到了刀柄上。 一刻钟后,阿牛的身影出现在街角。 守将见阿牛点头,这?才对方元赔了个笑?,命人打开?城门。 方元面?色沉稳地带头走出城门,胸腔里却在怦怦作响。 虽然?那?人说过,只要按照他说的去?做便好?,可他却不知?道?那?人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刚才阿牛去?询问时他已经做好?了强闯的准备,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 天知?道?他想这?一天想了多久,来的时候以为是带着乡亲们走了条好?路,谁知?来的却是牢笼。 他眼角余光往身后一扫,虽然?不知?去?了宁州是否真会如那?人所说一般,可至少会比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要好?得多。 一行人迅速出城,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尺县的县衙传出一声怒吼,外面?街上的人都能隐约听出其中的怒意。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没过一会儿,就看到几?位大人将军都被?叫了过来,众人心里惴惴,都在心里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包和目眦欲裂,对着几?人怒吼道?:“你们都是废物吗?这?么大的动静也没人出来看看?” 几?位将军哭丧着脸:“陛下,这?……我们也被?下了迷药啊。” 包和粗喘了几?口气?,转头看向守将:“你们如何会放他出城?为何不来人请示?” 守将被?传唤时便猜到情况不妙,便把阿牛也带上了,他拱手?应道?:“昨日末将让阿牛来府中请示了。” 阿牛见火烧到了自己身上,连忙跪下道?:“小的昨日是来请示了,您亲口应的,小的句句属实没有撒谎。” 包和当即便把伺候的下人叫来,两厢一对口供终于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方元的人不仅把他打晕,竟然?还留在他的房中代?他下令,还没让人听出不对。 “废物!全是废物!” 包和咬牙切齿,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瓷器碎裂,洒了满地碎渣。 少了三?千人,包和的胜算本就低了两成,再加上方元带人逃走的消息没有即时捂住,一时之间城中的叛军们都开?始人心惶惶起来。 包和只能咽下心头被?气?出的血,出去?鼓舞士气?。 “诸位,我们今日起义,是因为我们受尽压迫,朝廷不给我们活路,我们这?些年辛辛苦苦种?地干活,可赚的钱却全部被?搜刮走,我们交了这?么多赋税,如今我们受灾,却没人管,还有天理吗?” “吉州的州兵都被?我们打得不敢出头,就算请来援兵又怎样?我们人比他们多,心比他们齐,定然?能胜过他们。” “杀!杀!杀!” 众人被?他激起战意,气?势汹汹地上了战场。 包和甩袖掩住激动得有些颤抖的手?,走上城楼观战。 他手?下现在有两万余人,即使?方元带走了三?千人,他的人手?依然?比对面?多了八千,因此他极为自信,就等着战胜之后便去?攻下吉泰城,继续扩张势力。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84节 他带人和吉州的州兵交过手?,自然?知?道?那?是一群怎样的草包,软弱又怕死,根本打不过愤怒之中不管不顾的百姓。 他本以为走上城墙后看到的会是朝廷官兵被?压着打的局面?,可真实情况却大出所料。 只见朝廷的军队列着阵型,前排持盾,后排持弓,他们的人还没跑到近前,便已经先被?射杀了一波。 包和身体前倾,手?心渗出汗水。 好?在他的人冲得很快,对面?只来得及射出三?轮弓箭,他的人便跑到了近前。 包和松了口气?,近战对面?便没有这?样的兵器上的优势了,他的人多,两个人对付对面?一个,定然?没问题的。 他不断地安慰自己,可时间慢慢流逝,他却渐渐发现了不对。 对方的官兵不仅手?法利落,杀起人来绝不手?软,还有配合有接应,和他的人只知?胡乱砍杀的情况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站在高处看得清楚,他的人全都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他惊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他们的人已经折了不少,必须回来重新商议对策。 是他错判了,他以为朝廷的官兵都是和吉州州兵一样的水准,他咬了咬牙,便要让人鸣金收兵,却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他转过头,眼底有什么东西飞速划过,下一瞬,剧痛袭上脑海,他惊恐地低下头,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肩膀。 包和痛呼出声,还没来得及下令收兵便晕了过去?。 …… 不到十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吉州起义军便被?剿灭。 消息传到封宁,贺池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 云清知?道?朝廷的军队会赢,却没想到会赢得这?么快,他侧头看向贺池:“王爷似乎毫不意外。” 贺池道?:“何志成曾上过北方战场,和朝中那?些酒囊饭袋不同,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云清想了想:“之前朝廷派兵到宁州剿匪,似乎就是他领兵前来?” 贺池冷冷一嗤:“剿灭山匪费力不讨好?,他便‘力有不逮’,平叛大功一件,他自然?做得漂漂亮亮。” 一心为国的人被?谋害,永远留在了战场上,只顾钻研权术的人却过得顺风顺水。 云清知?道?他是想起了程将军,心有不忿,捏了捏他的手?指:“良将须配明主,是他不配。” 贺池缓过神,听云清为了安慰自己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眼里带了笑?意,却故意冷着脸斥道?:“大胆。” 云清靠回榻上,懒洋洋地应道?:“嗯,就是这?么大胆。” 贺池见状也挤了过去?:“本王要罚你。” 云清推开?胸口的脑袋:“悉听尊便。” 两人笑?闹了几?句,下人递上来一封密报。 信是崔鸿送来的,云清接过来打开?,眉眼都扬了起来。 贺池见他表情,便知?道?传来的定是好?消息,也凑过去?跟着一起看。 崔鸿派去?的人已经平安回来了,去?程用了十五天,返程十八天,若是顺风的话或许还能更快些。 所以只要不是在台风集中的季节,他们的设想便是完全可行的。如此一来,他们便多了一支奇军,胜算也能更高一成。 云清当即起身去?了书案后,提笔给崔鸿回信,让他派人造船。 把信送出后,他回身看向正专注地看着他的贺池:“等船造好?,王爷和我一道?去?一趟池县吧。” 贺池想起云清画给他的漫天晚霞,笑?着点了点头:“好?。” —— 岳州边界,一群灾民正在往宁州的方向行去?。 他们全都灰头土脸,看上去?极为狼狈,可若是细看,便能看出他们比起寻常的灾民要强壮许多,并不像是饿了许久的模样。 正是从尺县逃出来的方元一行人。 他们人多,自然?不能大剌剌地一起前往宁州,便拆散成了若干队伍,由程樾和手?下带领,伪装成灾民,分开?前往宁州。 为了不引发怀疑,每一队的路线都不甚相同,这?一队便是从岳州绕往宁州。 吉州闹灾荒的消息传开?后,寻常人都会避开?这?边,路上没有走商的马车,也少见到行路的百姓,因此当看到有人骑着毛驴迎面?过来时,一群人都愣了愣。 等到距离拉近,看清毛驴上坐着的人后,众人又是一怔。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穿的服饰他们从未见过,玄色为底,用银线绣了许多奇怪的图腾,腰间系着彩绳,明明是十分奇异的装扮,在少年身上却显得极为合适,像是与他的气?质融为了一体。 随着毛驴走动时细微的颠簸,少年手?上的银镯发出清脆的响声,明艳漂亮得像是山里的妖精。 即使?看到他们,一人一驴仍是极为悠闲的模样. 众人都看呆了,在这?荒山野岭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奇怪的少年,让人心底有些发怵。 他们并不是饿急的灾民,愣怔之后默契地分开?,给少年让了条路出来。 少年见状有些惊异地挑了挑眉,向他们看了过来。 离得近了,少年的美貌冲击力更强,不少汉子都红着脸低下了头,不敢再和少年对视。 少年看着人群中的一个高大的年轻人,那?人却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几?息之后,少年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吃惊地瞪大眼。 他正要开?口说话,明明连目光都没放在他身上的人却以极快的速度扑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第84章 苏木 程樾直到?把人?带离人?群才?松开手, 苏木嫌弃地呸了几声,看着程樾的眼神依旧震惊:“你怎么成讨饭的了?!” 程樾头疼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提起这个,苏木开心地道?:“婆婆说?该教?给我的我都学会啦, 所以允我出来?游历。” 程樾之前调查程昭死因?时, 无意中在南萸的一个寨子里找到?了线索, 苏木便是寨子里的人?,他口中的婆婆正是辨认出毒药并告诉程昭的巫女婆婆。 苏木是巫女婆婆收养的孩子,婆婆一身?的医术全都传给了他,她?不止一次地跟程樾炫耀过,苏木的天赋远高?于她?,以后定然是一代神医。 程樾并不怀疑婆婆的话, 只是苏木一直在与世隔绝的寨子里长大,不谙世事,没想到?婆婆竟然放心让他一个人?出来?游历。 程樾看着他招摇的姿态,有些怀疑他到?底是怎么完好无损地走?到?这里的。 他看着苏木过来?的方向,问道?:“那你现在要去哪儿?” 苏木摸了摸腰间:“我的东西掉在昨晚住的地方了,我要回去取。” 程樾无声地叹了口气。 婆婆对他有恩,他自?然不能看着这傻子不管:“我随你去。” 谁知苏木却警惕地看着他:“我可养不起你。” 程樾:“……” 他看了看自?己的装扮, 挑了挑嘴角:“那怎么办?你把我认出来?了, 我自?然只能赖上你了。” 苏木白皙的脸上都是被程樾捂脸时蹭上的灰,他却浑然不知,他上下看了看程樾,觉得给他当个打手也不是不行,便大发慈悲道?:“行吧, 那你得答应我少吃一点。” 程樾:“……”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完好无损地走?到?这里的? …… 九月下旬, 寻常的秋收已经?结束,晚稻的收割却才?刚要开始。 宁州今年的粮食产量和田赋的收缴情况都陆续呈到?了云清案上。 今年下半年, 许多村子都用上了灌溉的水车,再加上肥料的推广,各地的粮食产量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尤其是水车和肥料普及得最早的封宁周边,产量更是几乎提高?了一倍! 从未有过的大丰收让宁州百姓乐得合不拢嘴。 家里有余粮,也不用再担心土匪劫掠,他们从前只敢在梦里奢盼的日子,竟然就这么实?现了,许多人?家想起来?时都要往封宁的方向拜一拜,感谢王爷王妃让他们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在宁州落户的灾民看到?这样的盛况,也生出了许多希望来?,等到?明年,他们或许也能有这样的丰收,也能感受同样的喜悦,抱着这样的念想,他们干起活来?也更加起劲。 陈乐生把他们这一年观察研究出的结果整理出来?交给云清,今年许多事都是第一次做,所有人?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尚有许多不足,等明年他们制定出更加规范合理的流程以后,想必产量还能上涨。 云清在小朝会上宣布了给陈乐生几人?全部官升一级,其余人?听着今年的收成,看着他们晒得黝黑的皮肤,却也说?不出嫉妒的话来?。 等到?晚稻的产量报上来?,两季水稻加起来?比原先的亩产足足翻了四倍,众人?更是彻底心服口服。 云清在宁州的地位也更加不可撼动,单只粮食增产这一项的功绩,便已是足以让后人?为他立碑列传的高?度。 就在宁州一片喜气洋洋的时候,吉州的事也终于有了结果。 何志成带军剿除叛军之后,便回了南大营,朝廷派出的钦差大臣贾原平随即抵达吉州,负责调查清楚叛军起义始末,以及后续的赈灾救济工作。 十日前,钦差大臣把贾胜这些年所做的恶事以及引起百姓起义的征收丁税一事原原本本地写成折子上报朝廷,再加上瞒报灾情之罪,桩桩件件,简直罄竹难书。 皇帝震怒,当即下令将其满门抄斩,其余官员有参与此事者,皆从重处罚,以儆效尤。 消息传回吉州,贾胜在狱中畏罪自?杀,几日后,钦差大臣押着贾家满门以及其余官员回京,朝中也迅速派了新的知州前来?补缺,吉州之事终于尘埃落定。 而在京中,皇帝下达命令的当日恒王府中的侍妾便自?我了断,贺源当即进宫请罪,痛陈自?己识人?不明,未能提前发现贾胜的真?面目。 皇帝并未过多责怪,只判其罚俸半年。 贺澜冷眼看着这一环扣一环的局,他自?然看出来?了其中的不对,只怪他没有提前得到?消息,不然贺源哪里能这么轻易逃过? 他把暗报扔进火盆,伸出手指轻轻叩了叩桌子。 且等着吧。 朝中之事传回封宁,两人?毫不意外,云清把暗报放到?一旁,接着看手里的账本和亲笔书信——正是贾胜和贺源勾结来?往的证据。 贾胜以此要挟贺源救他,发现贺源食言后便想鱼死网破,捅到?皇帝面前,贾原平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苏裕悯命令贾原平把这些证据全部销毁,全然不知已经?被悄悄送到?了贺池手中。 而调到?吉州补缺的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同知,也正是贾原平当年参加科举时的同期。 …… 云清之前让程樾趁乱招揽医术好的大夫,现在人?已经?都被送到?了封宁,云清把他们安排到?了自?己名下的庄子里,打算让他们试着做出抗生素。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85节 在这个时代,一旦伤口被感染便是药石罔效,九死一生,如?果可以推广酒精消毒和抗生素,便能救下许多人?。 酒精的制取相比起来?并不算难,只要将酿造出来?的酒经?过多次蒸馏提纯,就能得到?百分之九十五的酒精,再加入生石灰过滤,就能得到?接近百分之百的酒精。 然后再用三份酒精兑一份蒸馏水,混合后便能得到?现代临床医学常用的纯度为百分之七十五的医用酒精。 在处理伤口时做好消毒,发炎感染的概率便会大大降低。 云清大力推广粮食种植,其中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粮食是酿酒的原料。 而抗生素的制作就要困难得多。 不仅涉及到?培养细菌、挑选霉菌、繁殖菌种,还要用菜籽油提取、酸碱性水清洗,最后提纯,才?能得到?可以用于外敷的青霉素。 大夫们听了云清的话,都觉得是天方夜谭,霉怎么能救人?呢?更别说?还是用来?治疗毒邪内侵导致的疮疡。 简直是过家家。 云清都还没来?得及细说?制取的方法,便把几个老郎中气得吹胡子。 他们都是家学渊源,在某些方面固执到?了可怕的程度。 云清心知这件事和他们的认知天差地别,如?果他们不认可的话,定然得不到?好的结果,便打算先让众人?制作大蒜素,等到?大蒜素的效果被认可,再让他们制作青霉素。 好在他们对于制作大蒜素并没有那么排斥,大蒜本来?便被用作清热解毒的药材,虽然他们也觉得云清指定的方法太?过奇怪,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大蒜素可以治疗真?菌感染和细菌感染,已经?可以算是神药了,而青霉素在现有的条件下只能使用土法进行制取,是一件十分依靠运气的事,说?不定他的投入到?了最后都是一场空。 可是他有私心,若真?的有那一日,他想为贺池提供最好的保障,他们还有好几年的时间,说?不定便真?的成了呢? 从庄子里回来?,云清边往府中走?边想,这些郎中虽然行医多年,医术不错,但是太?过固执己见,也许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找一些年轻的大夫前来?,或许会更合适。 走?到?半路,云清突然被前面的动静打断了思绪。他抬头看去,便见多日不见的程樾正带着一个打扮奇异的漂亮少年向这个方向走?来?。 少年像是在和程樾争论?什么,许是气急了,竟伸手去拽程樾的腰带,程樾下意识在他手腕上劈了一掌,少年吃痛,漂亮的眸子里瞬间就含了泪,另一只手却毫不含糊地往腰间一探,下一瞬便往程樾脸上洒了一堆红红黄黄的药粉。 程樾运起轻功躲开,心有余悸地看着他:“你撒的什么?!” 少年气还没消,又伸手往腰间探去,程樾上前锢住他的手,干脆认错:“我道?歉,刚才?不是故意打你的,别撒了。” 为了避免少年偷袭,程樾从身?后把他的两只手都按住了,少年却还不放弃,扭头想咬他。 少年发辫上的小铃铛因?为他的动作响成一串,不难看出他想报复回去的决心,程樾不得不单手把他的手握住,伸手去挡。 云清免费看了场戏,挑了挑眉,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程樾向来?独来?独往,不知这位是何方神圣,竟能把他逼成这样。 眼见两人?的战况越来?越胶着,云清这才?开口道?:“阿樾,几时回来?的?路上可还顺利?” 程樾一怔,抬头看过来?,这才?发现不远处的云清,不知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眉心跳了跳,都怪着这祖宗,闹腾得他连周围来?了人?都没能发现。 程樾松开怀里的人?,拱手向云清行礼。 云清一打岔,苏木也忘了自?己还在和程樾生气的事,他好奇地看向云清,由衷赞叹道?:“你真?好看。” 少年眼眸明亮,一眼便能看出他的话发自?真?心,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云清笑着道?:“你是阿樾的朋友吗?” 苏木点了点头,程樾接过话头,简单说?了一下苏木的情况。 听完程樾对苏木的介绍,云清心里倏地一动,有了一个想法。 这么厉害的大夫,若能留在身?边,便是为他们上了一层保险,而且青霉素的研究,交给苏木说?不定更合适。 毒医不分家,他们以毒为药,也定不会如?那些老顽固一般固执。 云清心念急转,很快便打定了主意,他面上笑容不变,询问道?:“你们刚才?在争论?什么?” 程樾提起这个就头疼:“他非要去京城。” 云清看向苏木:“为何要去京城?” 苏木认真?道?:“听说?京城的大夫最厉害,我去见见世面,顺便和他们讨教?讨教?。” 云清道?:“最厉害的大夫在皇宫,你要怎么和他们讨教??” 苏木蹙了蹙眉:“我不能进宫当大夫吗?” 云清笑了笑,给他解释道?:“皇宫的太?医都是地方举荐的,大多是当地有名望的医者,你贸然前去,自?然是进不去的。” 苏木呆了呆,他本来?都计划好了,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之前收了他钱的人?也没有跟他说?这些啊。 云清话锋一转,问道?:“阿樾说?你们寨子的人?医术高?明,那你们可会医治受伤后毒邪内侵生出的疮疡?” 苏木不防他突然转了话题,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像是想起什么,眉间多了一些难过,他摇了摇头,有些丧气地道?:“没有,寨子里的阿远叔便是因?为这个没命的,我们没能救下他。” 云清道?:“我知道?一种药,可以治这种疮疡。” 苏木震惊地抬起头:“真?的吗?你是大夫吗?” 云清摇头:“我不是大夫,但我亲眼见过这种药治好过病人?。” 苏木当即便来?了兴趣,他眼睛发亮地看着云清:“什么药?可以给我看看吗?” 云清道?:“我知道?方子,若你答应帮我做事,我便将方子赠予你。” 苏木狐疑道?:“你不会骗我吧?” 云清淡定点头:“自?然不会,你按照方子做出来?,一试便知真?假。” 若这种药是真?的,那确实?比京城里的老头更有吸引力,苏木权衡之后,问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云清笑道?:“不用做什么,你便专心研究方子,把药做出来?便好,至于别的,若是我们生了病中了毒会请你帮我们医治,总共为期五年,除了方子本身?,金钱报酬或者别的你想要的都可以提。” 程樾抽了抽嘴角,合着这方子还真?只是方子,得苏木自?己来?制药,制出来?后算作与他的交换,他一言难尽地看着苏木,苏木果然已经?欢快地点头应了下来?。 程樾无声叹了口气,被人?卖了还要帮忙数钱,不知道?婆婆是怎么放心把他放出来?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天下将乱,留在这里总比乱起来?时不知流落何方要好。 事已谈成,云清有些好奇地看向苏木腰间,问道?:“你刚刚撒给阿樾的是什么东西呀?” 苏木取出一堆纸包放在手上,五颜六色的,放在他白皙的掌心里,看上去有些稚气的可爱。 他凑到?云清面前,脸上的表情有些得意:“这是我自?己配的,这个红色的只要沾到?身?上就会马上红肿发痒,这个黄色的碰到?就会半身?麻痹,这个白色的会全身?刺痛……” 云清默默收回了稚气的评价。 程樾也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能一个人?完好无损地跑这么远了,他难以置信道?:“我好心带你回来?,你竟然往我脸上撒毒粉?” 苏木被他打断了分享,皱眉看他:“你功夫这么高?,自?然能躲开,而且是你先打我的。” 他抬起手,白皙的手腕上红痕宛然,程樾质问的气势瞬间散了大半,他摸了摸鼻子:“我晚些时候给你拿点药膏涂一涂吧。” 苏木“哼”了一声:“我自?己有药膏。” 他转过头,继续和云清说?话,把手里的药粉都介绍完后,他挑了两包药粉放到?云清手里:“这个送给你防身?。” 他认真?叮嘱道?:“照着脸上撒,不要心软,不会死人?的。” 云清看着他一副兴高?采烈地分享好东西的神情,笑着收了下来?。 苏木弯了弯眼睛,又低头把药粉都剩下的药粉藏进腰间,他的喜怒实?在好懂,云清也理解了程樾之前为什么会极力阻止他去京城。 他的毒粉能对付单纯的坏人?,却阻止不了那些卑劣肮脏的手段。 这么漂亮纯白又热烈的花,谁看到?会不喜欢呢? 可惜远远欣赏的人?终究只是少数,更多的人?会选择将他染色、将他碾碎。 程樾对云清拱了拱手,云清笑了笑,带着新得的礼物和两人?告辞。 第85章 铃铛 屿县, 白马寨已?是过去,可带来的?影响却仍然残留。 山中闹鬼的?传闻早就传得众人皆知,商队或是行人经过山下的?时候都会特意加快速度, 久而久之, 山下的?村民也觉得这里?不吉利, 开始想往别处迁居。 新上?任的?县令大人十?分通情达理?,里?正上?报之后,便允了他们的?请求。 村民们陆续往别处迁,本来还有老顽固怎么也不愿走,谁知后来山里?竟时不时地传出地动的?声?音,有人说那是白马寨的?土匪成了山里?的?精怪, 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出来捉人吃。 留下来的?人家也终于经受不住内心的?恐惧,决定迁走。 …… 被神秘色彩所笼罩的?白马山中,却已?经和之前的?模样有了天壤之别。 群山之中平坦的?腹地上?,整齐地修建了房屋,演武场上?,将士们卖力地操练,山上?开垦了梯田, 田间有人劳作。 矿场也扩大了将近一倍, 更多的?矿工和铁匠被招揽进来,俨然已?是一处秘密的?军营。 在薛棋等人的?管理?下,这拨私兵纪律严明?,令行禁止,虽然训练的?时间不长, 却比大部分州兵都更加像样。 而在一处山坳里?, 却住了一群和所有将士矿工十?分格格不入的?人。 那是一伙道士,胡子飘飘仙风道骨, 每日不知在做什么。 他们所在的?山坳不许任何人过去,众人偶尔能听到那边传来的?“砰砰”声?响,都在私下里?猜测他们主子找了一伙半吊子道士来炼丹,三天两头炸炉子。 这日,众人正在吃饭,山那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有人没?防备,连手里?的?碗都被惊掉了。 薛棋站起身?,厉声?道:“肃静。” 他向?手下示意,让手下管好这边不要起骚乱,自?己则是快步往山那边走去。 这些人都是王妃特意叮嘱他关照的?,他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索性?运起轻功,很?快便到了巨响传来的?地方。 山间仍弥漫着烟雾,夹杂着尘土飞扬,一股奇怪的?味道充斥鼻尖,薛棋皱着眉,四处张望寻找道士们的?身?影。 突然,一块石头后面铺满碎石尘土的?地上?动了动,薛棋定睛看?去,就见地上?爬起来了好几个灰扑扑的?人。 “呸呸呸。” “咳咳咳。” 几人清了清口鼻里?的?灰,倏然高兴地喊叫起来:“成了成了!” “终于成了!”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得听我的?,你们这下服不服?”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86节 “得了吧,要不是老李把你拉回来,你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薛棋见众人没?事,松了口气,他出声?道:“几位道长,发生了何事?” 几人看?到他,当?即便激动道:“大人,劳烦你传信给王妃,他让我们研制的?火药,成了!” …… 云清在苏木答应下来的?第二天就把他带去了庄子里?,他把大蒜素的?做法告诉了苏木,其中的?原理?也尽量以苏木能理?解的?方式讲了一遍。 苏木极为聪明?,由于从小自?由自?在地在寨子里?长大,思维不受束缚,让他能够很?好地接受云清教给他的?和这个时代的?知识体系全然不同的?新事物。 他听得很?认真,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提出来问?云清,云清只?觉得他和那群老古板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使。 云清教完之后又鼓励了他一番,这才离开庄子。 苏木来到药房,看?到角落里?有空着的?桌子,便兀自?走了过去,开始摆弄桌上?的?东西。 其余的?大夫见他年少却能被招进来,还得主人家如此看?重,以为是师从名医,有人好奇地开口问?道:“这位小大夫看?来十?分眼生,敢问?师从何处?” 苏木抬起头,见众人都扭头看?向?他。 程樾招揽来的?这些大夫,个个蓄着胡须端着脸,一脸严肃,长得便是一副医术高明?的?模样,此时都紧紧盯着苏木。 苏木不知他们在想什么,如实应道:“我是跟着婆婆学的?。” 提问?的?那人一愣,紧接着问?道:“那你之前在哪家医馆坐堂?” 苏木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应道:“我没?去过医馆坐堂。” 寨子里?没?有医馆,有人伤了病了都会来找婆婆,苏木十?一岁就开始给人单独看?病了,从那以后,婆婆便把所有上?门的?病人都扔给他医治,他从未出过一次差错。 众人自?然不知内情,听闻苏木的?回答,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精彩。 他们都是有真本事的?大夫,不说名动一方,在他们所在的?府县也算是小有名气,再不济也是正经大药堂的?坐堂大夫,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个连正经大夫都算不上?的?少年和他们平起平坐,他们都觉得受到了侮辱。 有人当?即便道:“哼,不过学了些皮毛便敢出来卖弄,小心话说大了闪了腰。” 另一人抚着胡须接话道:“正是,年轻人还是要扎实些,一步一步走,才是正道。”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字字句句都像是为了对方好一般,等他们说完后扭头看?去,本以为会看?到苏木满面羞愧的?模样,谁知看?到的?却是苏木正在用杵臼认真地舂捣大蒜的?画面。 郎中们一口血噎回胸口,他们遇到的?年轻后辈,哪个不是对他们恭恭敬敬?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尝过这种被人无视的?滋味,经此一遭,对于苏木的?轻视和排斥根本毫不遮掩。 可不忿归不忿,他们被请到这里?,拿到的?报酬非常丰厚,谁也不想丢了这份活计。 见苏木已?经开始动手,做得还像模像样的?,众人便都压着火,势要比他提前做出来主家要的?东西,让主家知道他的?没?用。 苏木根本没?发现药房的?暗潮汹涌,他压根没?听懂那几人弯弯绕绕指桑骂槐的?话,应了那大夫的?问?题后便低下头开始琢磨着动起手来。 他从小就跟着婆婆采药碾药,做起事情来极为利索,再加上?他一旦开始做事便极为专注,压根不会注意旁边人在做什么。 众人对他无形中的?排挤打压都被他忽视了个彻底,众人便更加觉得他不是善茬,憋着劲要最先做出大蒜素来。 他们之前对这件事的?排斥烟消云散,竟一个比一个认真地做起事来,药房里?全是大蒜的?味道,一整天待下来,人都要被腌入味了。 苏木却毫不在意,他发现细微的?差别都会造成结果的?不同,便不断调整方法,如此试了三日,终于制出了一瓶颜色澄明?金黄、不含其余杂质的?大蒜素。 苏木把蘸取了大蒜素的?纸片放到肉冻中央,把瓷碟盖好,毒邪入体,看?不见摸不着,王妃却说可以生在这种肉冻上?,若他们制得的?大蒜素可以杀死毒邪,在肉冻上?便能看?到一个显眼的?圆环。 他等了几日,满怀期待和好奇地打开瓷碟,果然看?到生满茶色斑点的?肉冻上?以纸片为中心出现了一个干净的?圆。 之前蘸取失败品的?纸片毫无作用,瓷碟里?的?肉冻上?满是茶色斑点,这种和王妃所说无二的?情况让他觉得非常新奇。 苏木拿起瓷碟仔细看?了看?,很?快便高兴地弯了弯眼睛。 直到他握着瓷瓶和瓷碟跑出门去,其余大夫才反应过来。 “他当?真制成了?” “这……像是真的?。” 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自?诩医术高明?,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重金招揽过来,到头来他们却输给了这么个人,脸上?实在挂不住。 良久,才有人道:“这种制药的?方法如此怪诞,根本不是正道,他制出的?药是不是有主家说的?那种奇效还未可知,咱们拭目以待便是。” —— 云清得知消息后,当?即便下令让人去城里?医馆寻找受了外伤感染的?病人。 不久后下人来禀,仁济堂前两日收治了一位被熊抓伤的?病人,病人一直昏迷不醒,昨日已?经抬回家去了。 事不宜迟,云清让人打听清楚伤者的?住处,苏木便带着大蒜素准备过去。 其余的?大夫都想看?看?这药是否真有效果,便也都跟上?了。 王栓子秋收后和同村的?同伴一起约着上?山打猎,打算多少贴补点家用,可他们运气实在不好,竟然遇到一只?跑出深山的?黑熊。 王栓子被熊抓伤,抬到城里?的?医馆治了三天,却仍昏迷不醒,连伤口也开始红肿流脓,大夫摇着头开了药,让他们把人抬回家了。 栓子家里?就除了他就只?有他媳妇翠娘和一个小娃娃,他爹娘当?年被土匪杀了,他自?己便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王家村虽然都沾亲带故,能帮衬的?都会帮衬,可到底没?有血亲在世,若他去了,他媳妇和小娃娃就难了。 翠娘这几日把眼睛都哭肿了,她日日祈盼着栓子能醒过来,能好起来,可任凭她再怎么唤他,他却依然毫无反应。 今年她们家种了两季水稻,交了赋税家中都还有不少余粮,栓子前些日子还在跟她说今年过年给他们一家三口都裁一身?新衣裳。 他们一起过了这么几年苦日子,眼见着就要好起来了,却突然又遇到这样的?变故,她不知该去怪谁,只?能恨老天不公。 “弟妹,在家吗?” 王大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翠娘连忙应道:“在的?,大壮哥,快进来。” 王大壮这些天忙前忙后,待她家实在没?得说,她抹了抹脸,匆匆走出主屋准备招待他,却见王大壮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翠娘愣了愣,王大壮连忙介绍道:“弟妹,这几位都是王府的?人,他们制了一种新药,或许能救活栓子,我想着城里?的?大夫都说不成了,不然便死马当?作活马医,试一试,说不定成了呢?” 栓子媳妇看?着为首的?苏木有些犹豫,后面那几位看?上?去像是大夫,可这位却实在不像,直到听王大壮介绍说这是王妃的?人,她这才下定决心,引众人进屋。 屋里?药味浓郁,栓子躺在床上?,嘴唇深红,细看?还有些发紫,苏木摸了摸脉,便直接把他包扎好的?伤口解开了。 伤口红肿,有些流脓,却算不上?很?严重,苏木取出瓷瓶,将里?面的?大蒜素喂给栓子服下,对身?后带着药箱的?大夫道:“你们给他清理?包扎一下。”便径直出了屋子。 众人以为他是嫌脏,不由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连脓疮都不敢清理?,还做什么大夫? 想归想,带着药箱的?大夫还是上?前来,动作利落地给病人清脓,重新上?药包扎。 在他动作的?同时,另一名大夫拉过了病人的?手诊脉,却发出了有些疑惑的?声?音。 其余人问?道:“怎么了?” “这位病人毒邪入体的?症状并不严重,可口唇发紫,又昏迷不醒,老夫本以为他体内有别的?病症……” 他摇了摇头,让出位置:“诸位也来看?看??” 众人听他的?说法,都被引起了好奇心,轮番上?去诊脉,脸上?都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最后,众人之中最年长的?葛大夫捋着胡须道:“老夫看?着,像是中了毒。” 其余几人一怔:“葛老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像。” “且让我再诊一诊。” 苏木端着药进来时,众人围着正床边讨论?得热火朝天,争论?是不是中了毒。 苏木没?管他们,径直端着药便打算给栓子灌下去,众人发现他的?动作,连忙拦下:“你做什么,这是什么药?” 苏木道:“他中了晚盈草的?毒,这自?然是解药。” 他说完便给栓子灌了下去,动作间毫不拖泥带水,说是绝对的?自?信也行,若说成是无知的?自?大,也十?分合理?。 众人一怔,紧接着便有人厉声?道:“你如何便能断定那是晚盈草?晚盈草长在深山,伤者根本没?去深山,我们都尚未确认是否中毒,你却如此草率,若是错判了病因误了病情你可担当?得起?” 苏木皱了皱眉,看?着他们的?表情有些疑惑:“你们连晚盈草的?毒都诊不出来?” 他语气真挚,表情诚恳,仿佛这是一个十?分寻常的?病症。 众人被他的?态度气了个倒仰,晚盈草已?是不常见的?毒草,他们能知道都是因为行医多年积累的?经验,虽说昏迷不醒这条症状能对上?,可却没?人往这上?面想,葛老斥道:“荒唐,我们怎可眼看?着你如此胡闹。” 他对守在门边的?王大壮道:“速速去煎苦参汁前来催吐。” “喂!”苏木见他们不仅医术不精,还要污蔑他,生气地喊了一声?:“我看?谁敢动。”手也已?经放到了腰间。 王大壮和翠娘见他们自?己人吵了起来,一时不知该听谁的?,就在这时,床上?躺着的?栓子突然抬了抬手,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呼喊:“水……” 翠娘一直紧盯着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异动,她顾不得别的?,连忙冲上?来,听清栓子的?话后又去倒了水过来喂他。 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滞,众郎中都停下了动作,怔怔地看?着栓子,栓子喝了整整一杯水后,缓缓撑起眼皮,他腹中实在饥饿,不等看?清楚眼前的?情况便道:“我要吃饭……” 翠娘喜极而泣,她这几日时时都在盼着栓子醒过来,家中一直煨着米粥,王大壮也反应过来,他高兴地道:“我去盛粥,弟妹你好好照看?栓子。” 栓子这会儿才发现屋里?的?陌生人,他看?了看?离得最近的?苏木,又看?向?呆若木鸡的?一群大夫,对媳妇道:“翠娘,这些是?” 翠娘指着苏木道:“便是这位大夫救了你。” 说完她抹了抹眼泪,一屈膝便跪到了地上?,向?苏木磕头道谢。 苏木被吓了一跳,连忙拉她起来,如实道:“他只?是毒解了才能醒来,伤口能不能长好,还要再看?。” 翠娘闻言眼里?又泛起薄泪,不过好歹有了希望,她不能说丧气话。 翠娘想把诊金给苏木,苏木不收,她便转而说请众人在家中吃顿便饭。 可众人哪还有心情吃饭? 他们信誓旦旦地指责批判苏木,结果却证明?苏木才是对的?,他们都是受人尊敬的?医者,许久没?有受过这样的?难堪,此时脸色青白交错,看?向?苏木的?眼神也极为复杂。 晚盈草的?解毒方子他们也知道,可却没?有这么快的?,王栓子既然能这么快醒来,只?能说明?苏木的?方子比他们的?都要好,而且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他们没?有想到,这次是真的?看?走眼了。 苏木冷着脸,看?也没?看?他们,他对翠娘道:“刚才我煎的?药你今晚再给他煎服一次,明?日我再来看?他。” 翠娘连连点头,苏木便向?她告辞离去。 其余大夫没?有颜面多待,也跟着离开了栓子家。 …… 几日后,栓子的?伤口渐渐恢复正常,不再红肿流脓,伤口浅一些的?地方已?经开始结痂,大蒜素竟是当?真治好了毒邪入体的?症状! 苏木高兴极了,确认后便立即亲自?来到王府,告诉云清这一好消息。 云清这几日听下人传来的?消息,对这一结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仍做出十?分高兴的?模样:“苏木真厉害。” 苏木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却没?忘记告状:“那些大夫医术不精,不仅诊不出来伤者中毒,还污蔑我,想把我开的?药催吐!” 云清已?经听下人禀报了当?时的?情况,他安抚道:“不是他们不行,是你太?厉害了,不过他们固步自?封,还抱团排挤你,确实不能再留,我之后会让人重新招揽一些年轻大夫,让他们给你打下手,你自?己来选人,好不好?”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87节 云清通过这件事对苏木的?能力和医术有了直观的?了解,知道他担得起,便放下心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他。 苏木忙不迭点了点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完正事,云清取出一个盒子,递给苏木:“打开看?看?。” 苏木接过来做工精致的?盒子,有些好奇地打开,发现里?面竟是缀着白玉铃铛的?发绳和手镯。 苏木高兴地抬头看?云清:“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云清笑着点了点头:“你那日送我药粉,这是回礼。” 苏木小孩心性?,喜欢便要马上?换上?,他把身?上?的?银铃铛取下,全部换成了新的?白玉铃铛,他晃了晃脑袋,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云清帮他把旧的?铃铛收进盒子里?,苏木抱着盒子,离开时都是蹦着走的?。 苏木走后,云清打开一份清单,用朱笔将上?面的?事项再次划掉一项。 上?面密密麻麻的?事项大多都被划掉,这也意味着他所做的?准备越来越完善。 云清视线下移,在火炮上?画了个圈。 他前日收到密报,那群道士已?经将火药做出,紧接着便可以做火炮了。 就算有他的?图纸在,火炮的?铸造也并不简单,云清打算让张福前去白马山,配合周武一起研制。 张福已?经把贺池想要的?弩箭制出来了,他依照贺池所说,在弩机外面加装了一个青铜匣子包裹住弩机,这样一来,弩机能承受的?弦的?拉力就会更大,射出的?箭力道更大,射程也会更远。 除此之外,他还增加了望山的?高度,在望山上?刻制了分度线,用于辅助瞄准。 新的?弩箭可射三百步,搭配周武送来的?三棱箭头,杀伤力极强,是步兵克制骑兵的?一大杀器。 贺池已?经下令大量制作弓弩,争取早日让手下的?兵士开始习用。 张福既已?把前路铺好,剩下的?批量制作的?事便能交给别人……云清正在回信,肩膀上?突然靠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清清,我也想要礼物。” 云清手腕极稳地继续落笔,调笑道:“堂堂王爷,又在背后偷听。” 贺池理?直气壮:“我刚好睡醒,只?是怕打扰你们才没?出来。” 云清敷衍地伸手拍了两下他的?脑袋:“真乖。” 贺池强调道:“我吃醋了。” 云清落下最后一笔,转过头看?着贺池,贺池板着脸,眼神也淡淡的?,云清凑上?前:“真生气了?” 贺池扬着下巴,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 云清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唔……” 贺池演够了,正想说你亲亲我当?作赔罪我就原谅你,谁知云清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一个铃铛,迅速地系到了他脖子上?。 云清伸手拨了拨他脖子上?的?铃铛:“怎么样,开心了吗?” 贺池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铃铛,是用上?好的?皮子做的?,尺寸也正好合适,他恍惚地看?着云清,一时之间没?想明?白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发展。 云清清了清嗓子,看?着贺池茫然的?样子,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他去首饰铺给苏木定做铃铛的?时候,看?到铺子里?的?各色铃铛,突然便想起了十?一——十?一的?脖子上?一直系着一个不会响的?金铃铛,看?上?去格外可爱。 他鬼使神差地定做了一个带着青玉铃铛的?项圈,等首饰铺将他定做的?东西送上?门时,他才发现自?己简直鬼迷心窍。他心虚地把项圈收了起来。 直到刚才贺池耍赖说自?己也想要礼物,云清瞬间便想起了这个青玉铃铛,见贺池演得起劲,他恶从心头起,一气呵成地把铃铛取出来戴到了贺池脖子上?。 贺池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一下扑向?云清,在他脖颈和脸上?胡乱舔吻啃咬,云清推不动他,等他肯起身?时,云清已?经被糊了满脸口水。 云清:“……” 他气喘吁吁地斥道:“你是狗吗?” 贺池无辜地看?着他,竟真的?“汪”了一声?。 然后便再次轰然扑了过来。 云清:“……”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贺池,他想过贺池的?各种反应,却唯独没?有这一种。 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抱进内室的?时候,云清很?想晃一晃贺池的?脑袋,看?看?之前那个纯情又笨拙的?人是不是被夺舍了。 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便被拖进了迷乱的?浪潮中,无力思考。 青玉铃铛的?声?音在云清耳边持续不断地响起,时急时缓。 后颈被叼住的?时候,云清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 “放开……” 贺池的?声?音含糊不清地传来:“汪。” 云清:“……” 云清混乱地想,明?日他一定要把这破项圈丢了。 第86章 三年 府城的边缘地带向来行人稀少, 商铺寥寥,封宁城自然也不例外。 可近日以来,封宁城中某个原本偏僻的角落却越来越热闹, 来往的除了寻常百姓, 还有各地行商, 而他们的目的地都是?一个,便是?月和布坊。 月和布坊在修葺时便预留了一排朝街的大门脸,此时大门脸开了三间,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布匹,行商和百姓们来回走?动?着?挑选布匹,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 掌柜的十?指纷飞,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铺子里,第?一次过来的行商伸手摸了摸样布,触手便被?细密柔软的触感惊住,不由睁大了眼睛,他又摸了摸别的样布,因?为料子厚薄的关系手感会有差别, 可却都是?如出一辙的柔软, 和扎人的麻布和柔滑的丝绸都有着?极大的差别。 他也总算知道为何他认识的行商都在吹捧这种布料,价格虽然比麻布贵,却有着?远超麻布的舒适触感,同时又比丝绸便宜得?多,光看?这铺子中买布的百姓便知道, 这种之前从未有过的布料定然好卖。 他平日常走?的那?几个县都还没有卖这种布料的, 他心潮澎湃地看?着?花色众多的样布,当即便做好决定:“小二, 我要进?货!” “诶!来了!”铺子里的小二满脸笑?容地应着?,立马便过来给他介绍。 另一边,月和布坊的棉布因?为舒适柔软加上花色繁多,开始售卖以后没多久便在城中流行起来,一般的殷实?人家穿不起丝绸,却完全负担得?起棉布的价格,即使月和布坊地处偏远,也丝毫不影响他们的购买热情。 “王夫人,买这么多呢?”一位抱着?红棉布的年轻妇人和另一位正在付钱的妇人笑?着?打招呼。 妇人回头,见是?熟人,笑?着?应道:“棉布柔软,我想着?给家中人都裁一身新的。”她努了努嘴,“喏,我家欣娘前些日子见别人穿这种花色好看?,闹着?也要一样的,我便一起给她买了。” 年轻妇人笑?着?捂了捂嘴:“王夫人真是?疼女儿,欣娘长得?标致,穿这种料子真是?再合衬不过。” 两人付完钱聊着?天离开了铺子,如王夫人这般一次便买好几匹布的客人不在少数,铺子里专门雇了一个人,负责在第?二日驾着?马车依次去客人家中送前一日在铺子中买下的布匹。 此举得?到了不少客人的赞赏,月和布坊的口碑在封宁城节节攀升。 布坊的女工成为了许多人羡慕的对象,她们不仅工钱高,而且买棉布还有折扣,女工们走?在路上都挺直了腰板,她们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也能顶立门户,不比那?些说酸话造谣诋毁他们的男子差。 城中之前不看?好布坊的人都成了哑巴,那?些因?为不好的传言没有去布坊应聘的人家则是?后悔得?把大腿都拍青了,却也无济于事?。 人多起来后,做生意的小贩也闻风而动?,在布坊周围支起了摊子,卖吃的、卖香料的、卖小玩意儿的……一眼看?去,竟是?应有尽有。 各式的摊铺也反过来为布坊聚起了人气,愿意过来逛一逛的人越来越多。 而这些所有的规定、揽客的招数,都是?由黎风禾一人全权负责的,她只用了两个月,便向云清证明了,选她是?一个多么正确的决定。 黎风禾和宁州的几个大布号签订了契约,长期为他们供货,再加上各路行商,棉布在宁州的销路已经稳定了下来。 在安排好布坊的事?务之后,黎风禾便备好货,亲自带着?商队离开了封宁。 她会经过沃州,一路前往江南,在布号遍地的江南撕开一道口子,打开棉布的销路。 到王府辞行时,黎风禾神色坚毅,说起计划时亦是?掩不住的意气风发、顾盼神飞。 云清给她安排了护卫,笑?着?应道:“那?我便等着?你的好消息。” …… 一个月后,第?一批弩已经制好,贺池也将?带着?这批弓弩前往白马山。 要训练出精兵,除了武力招式上的训练,还要有使用武器的熟练度、阵法配合等,这些都需要长久的训练,贺池作为主帅,自然要在军中坐镇。 夜里,贺池紧紧抱着?云清,片刻也不想分开。 云清把头抵在贺池肩窝,静静地数着?他的心跳。 他们都有各自必须要做的事?,就?算心里再不舍也不会说出挽留的话。 贺池没有睡,就?这么清醒地过了一夜。 天明之后,元福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该起身了。” 贺池紧了紧手臂,才依依不舍地将?怀中人放开,准备起身,却在下一瞬被?揽住脖颈,留在原地。 他低头看?去,云清睁开的眼睛里同样满是?清明。 云清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笑?着?道:“等你回来。” “嗯。”贺池低下头轻轻地亲了亲他的眼睛,“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云清认真应下,松手放他离开。 …… 之后的日子里,贺池在山中训练军队,制备武器,云清在封宁坐镇,发展宁州。 短暂的相聚时光被?他们刻在记忆里凝成糖霜,疲惫时便拿出来看?一看?、舔一舔,然后继续往前。 他们都在拼尽全力,不仅是?为了他们自身,更是?为了天下百姓。 从封宁到屿县往返,贺池骑着?马闻过春日的花香,走?过夏日的艳阳炙烤,看?过秋日田间的累累硕果,也经过残冬时节的枯枝败叶。 时光也在这一次次往返之间,滑向了景序二十?七年。 …… “驾——” 屿县的官道上,一名年轻男子正带着?护卫策马前行。 白马山下的村民早已迁走?,因?为山里的传闻瘆人得?紧,附近也不见人烟,自然也无人察觉,一行人在拐过一个弯后,便消失不见。 山里的空地上,两拨人正战得?火热。 弩兵手握弓弩,箭上包着?软布,骑兵和步兵的长刀上也缠着?布,布上有灰,若有人要害部位沾上灰便算死亡。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88节 一方主要为骑兵,一方则为步兵、车兵和骑兵的组合,车兵掩护弩兵射击,步兵借机绞杀,弩兵射得?很准,配合上新弩的杀伤力,马上的人不断“死亡”,可以看?出,弩兵对骑兵的克制十?分明显。 事?实?上,由于他们一直在做这样的训练,在最近一年的对战中,步车骑组合对阵骑兵的胜面都很大,尤其在最近几次演练中,由林羽率领的弩兵组合更是?全胜战绩。 林羽这几年来因?为极为突出的表现被?一级级往上提拔,现在已经是?林小将?军了。 他年纪轻,早先还有不熟悉他的找上门来挑衅,军营的规矩十?分简单粗暴,不服便打服为止,慢慢的,不服的人没有了,林羽也渐渐在军营中出了名。 在这种对战中,他就?算拿到劣势的一方也经常以奇制胜,和他对阵的将?领看?到他就?觉得?头大。 而这次他拿到了十?分强劲的弩兵组合,除此之外,他这边参加演练的神威营,堪称精兵中的精兵,弩兵几乎能做到百发百中,步兵也是?身手矫健。 将?士们听说林羽这边的配置之后,都觉得?这次的对战完全没有悬念,可等他们知道和林羽对阵的将?领后,又开始觉得?不确定起来。 贺池身披战甲,坐镇后方,冷静地看?着?两边的厮杀。 之前他们一直在寻找克制骑兵的方法,通过对战演练,也是?想让将?士们适应与骑兵作战。 骑兵的一方代表延国,虽然现在看?起来他们已经有了克制对方的方法,可他们不能完全模仿对方的作战方式,战场上瞬息万变,在演练中赢了并不能说明什么。 眼见众人最近已经觉得?弩兵天下无敌了,林羽那?小子更是?尾巴都要翘上天去,贺池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让人安排了这次对阵。 在围观将?士的呼喊声中,贺池这边的骑兵已经破开对方阵型,开始绞杀弩兵。 胜负已定。 将?士们喊声震天,贺池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看?着?策马过来的林羽:“三日内,我要看?到你的破阵之法。” 林羽脸上有些臊红,他也反应过来,他最近的状态不大对劲,骄兵必败,这是?兵家大忌。 听闻贺池的话,他连忙应道:“是?,属下得?令。” 贺池正想再说些什么,余光却突然瞥到了看?热闹的将?士们边上的身影,他动?作一顿,倏地转头看?去。 高台的一侧,一名身着?天青色骑装的年轻公子正姿态放松地站在那?里,听身后的护卫说着?什么,对上他的目光后,公子扬了扬嘴角,向他挥了挥手。 将?士们便眼见着?他们黑风煞气的王爷突然便换了表情,快步往高台上走?去。 循着?贺池的目光看?到云清的人影后,众人便瞬间理?解了。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见过云清,可他和他们王爷的恩爱故事?却是?在营中广为流传、无人不知,因?此见到贺池反常的反应,众人便猜到了云清的身份。 贺池在云清面前停下,脸上虽然没笑?,眼里却都是?笑?意:“怎么来得?这么快?我以为要明天才能到。” “唔……许是?我的骑术进?步了。”云清笑?着?看?他,这两年贺池又长高了一些,比起十?八岁的贺池,变得?更加稳重,也更有威势,不变的却是?看?着?他的眼神。 这几年两人聚少离多,上次见面已是?三个月前,思念无法掩藏,云清和贺池一起回到他住的地方,刚关上门他便被?贺池一把抵在门上,贺池低着?头,吻得?热烈又温存。 良久,贺池放开云清,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嗓音沙哑地落进?云清的鼓膜:“清清,我好想你。” 云清抬手揉了揉他的后颈,“我也想你。” 两人温存许久,云清才拍了拍怀里的脑袋:“安排好了吗?明日可能出发?” 贺池懒洋洋地应了,看?上去实?在很有几分色令智昏的模样,云清不得?不费力捧起他的脸,确认道:“明日我们要去哪?” 贺池俊美的脸生生被?扯成了悲伤蛙,云清觉得?好玩,又伸出拇指往两边扒拉了一下他的嘴角。 若是?军中将?士看?到这幅场景恐怕当场就?要给云清念一段往生咒,贺池却动?也不动?地任他摆弄,嘴里含糊不清地应道:“去池县。” 云清这才放下心来,又把他放了回去。 按照原书?剧情,延国入侵便是?在明年夏天。 这三年里,他们做了火炮,制了弩箭,铸了长刀,府库粮仓满溢,山中武器齐备。 云清让崔鸿做的大船也快要完工,他此次前来,便是?要和贺池一起去池县和崔鸿商讨战术。 他们做了所有能做的准备,接下来便只能尽人事?以听天命。 —— 京城。 今岁入冬以来,京城突然便时兴起来一种棉衣,里面絮了一种叫做棉花的东西,十?分暖和舒适。 以前贵人们冬日里都是?穿锦衣狐裘,平民百姓才会穿中间夹着?芦絮或柳絮的纸衣御寒,可今冬传入京中的棉花却很快受到了人们的追捧。 有了它,贵人们冬日里能穿的衣服种类终于多了起来,可以做出各式好看?暖和的绸缎衣裙,也能填充出柔软舒适的锦被?。 普通百姓也终于能穿上棉衣,盖上棉被?。 本来平价的棉花,便这么进?入了达官贵人的家里,甚至进?到王府、进?到皇宫。 晏王府中,一名管事?跪在地上,向上首的男人禀报打听到的情况。 “禀王爷,小的打听清楚了,这棉花正是?从宁州传来,还有这两年极受平民百姓喜爱的月和布,也是?从宁州而来。” 贺澜手中摩挲着?钱佑才最近一次送出来的情报,半晌才温文尔雅地勾了勾嘴角:“可真是?我的好八弟。” 竟是?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第87章 娘子 “成了成了!” 男子边往外跑边大声喊, 平日里总是轻声细语的人,激动得连嗓子都喊劈了,活像被捏住脖子的鸡。 苏木刚走进?院子,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跑出来的小王大夫拽了个踉跄:“苏大夫, 小鼠都活了!只死了一只!成了, 我们做成了!” 他?激动得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苏木却在第一时间抓住了关键信息,眼睛倏地亮了。 他?顾不得计较小王大夫差点把他?的新衣服扯坏的事,不用人拉拽,已?经?快步往屋子里跑了过去。 这三年以来,苏木一直在带着人制取青霉素, 从最开始偶然救活一只小鼠让众人都欣喜若狂开始,到?后面发?现死亡的小鼠比救活的小鼠更多而大受打击,他?们一直没有放弃。 他?们失败了无数次,没想到?就在所有人都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竟然意外地成了。 房间里放着一排笼子,里面都是用来试验药效的小鼠,苏木走到?笼子前仔细看过去, 除了一只看上去状态不对, 其余的全都活蹦乱跳。 苏木开心地戳了一把离得最近的小鼠,转头对依然满脸激动的小王大夫道:“去联系医馆吧,看看有没有病人愿意试药。” 小王大夫闻言也终于恢复些许冷静,他?强抑着激动应道:“是。” —— 十月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云清也早早地换上了厚衣, 可岳州却是比宁州温暖得多, 越往池县走,气候便越发?温暖。 随行的护卫去买了夏衫回来, 做好的成衣自然不如府中定制的合身,即使如此,穿在云清身上却也显得风度翩翩,俊逸非常。 贺池恨不得跟他?长在一处,却被嫌热的云清赶回了自己马上。 他?从后面纵马追上云清,开口调笑道:“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生得这般俊俏。” 云清转过头看向贺池。 他?想,贺池这张脸实?在是很适合做花花公?子,不冷着脸时,俊美锋利的眉眼配合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不但不显得油腻,反而很有几分勾人沉沦的危险气质。 云清看了半晌,直到?贺池脸上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时才伸手去捏他?的脸:“不许学?这种腔调。” 贺池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握进?掌心,收起装出来的表情,乖乖点了点头。 云清收回手未果?,转头看他?,贺池却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没有理会他?的视线。 两人此行没有做过多遮掩,岳州知州去年通过崔鸿牵线,暗中投靠了贺池,因此他?们到?岳州也不用再像之前一样诸多顾忌。 云清挣了两下便索性随他?去了,他?松了缰绳,任由马儿?慢慢溜达,反正下一个落脚的城镇就快到?了,今日也赶不了更多的路。 护卫们跟随两人多年,早已?习惯了他?们王爷在王妃面前不同寻常的一面,也早已?熟练掌握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本领。 云清闲闲地看向两侧的农田,田埂上还有没收干净的棉花秸秆,有村民正在将其捆束在一起,放到?扁担两头挑回家去。 由于岳州和宁州的关系改变,岳州今年也种了棉花。 棉布自从三年前被黎风禾卖到?江南后,很快便在平民百姓之中风靡起来,行商们蜂拥而至,棉布也被叫做月和布慢慢传开。 在开始售卖的第一年,棉布一直供不应求,直到?第二?年吉州也开始产棉以后,棉布的产量才跟上。 也正是因为产量的关系,月和布坊一直没有卖棉花。 今年岳州开始种棉后,有了多余的产量,黎风禾才把这件事安排上,棉布只有平民百姓会买,棉花却是贵人们也能?用上的东西,再加上前面又有月和布打响招牌,棉花一开始便卖得极好。 如今进?入冬季,到?布坊进?棉花的行商越来越多,布坊这两个月的进?账也十分可观。 三年前,谁也不相?信这个十七岁的少女能?将布坊做起来,而如今,大把的商人求着捧着想和月和布坊的何老板合作。布坊的收益也成了王府各项进?项之中最大的一头,黎风禾做得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云清想起黎家外祖在黎风禾到?宁州的时候便写了厚厚的一封信寄来,黎风禾以为是要数落她,躲得远远的,云清拆开信,信的开头写到?:我们黎家女儿?,若想成就一番事业,便随她去,不必养成只待攀折的娇花。 她终究是做到?了。 “清清,到?了。” 云清回过神?,看向不远处的城门,轻轻应了一声。 …… 到?了池县,崔鸿亲自来迎。 几年来,从盐池的合作,到?私下造船,崔鸿和宁州的关系越发?紧密,他?们不需要再互相?虚与委蛇,直接去了书?房议事。 要达成他?们想要运兵的目的,需要的船队规模极大,不是池县的船厂短短三年能?够造出来的。 崔鸿之前和贺池商讨之后,采取了贺池的建议,他?带着人伪装成海寇,找到?机会后便去打劫其他?海寇,一时之间竟缴获了不少船只和物资。 崔鸿也不得不叹服,论起歪招,贺池和他?娘亲简直是一脉相?承。 有了这批船只,再加上船厂造的新船,以及岳州知州可以调动的船只,便能?组建一支可以运载两万人的船队。 崔鸿道:“船队的事交给我,只是边防营的人不能?动。”这是之前便商量好的,边防营的人担负着守护要塞的重任,不能?调离,贺池的云清自然知道他?们的重要,崔鸿能?安排船手辅助,便算是帮了大忙。 大部分的事在之前便已?定好,两人这次前来便是要做最后的确认,没多久便商议完毕。 崔鸿仍以为这只奇兵是为了攻进?京城准备的,在他?看来,有了这只奇兵,贺池的胜算至少增加了三成。 他?看向对面的贺池,认真问道:“王爷战胜之后,能?不能?把王妃这些年的功劳好好给‘那位’说一说?” 贺池瞬间反应过来“那位”是谁,他?顿了顿,点头应道:“有机会的话?。” 商议完后,崔鸿被手下请走,云清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们,崔鸿也不多客气,将管家指给他?们后便径自去了营中。 云清让人提前做了晚膳,和贺池用过之后便一起出了府,往海边走去。 贺池一路上有些沉默,云清心下叹了口气,他?之前并?未把崔鸿对于程昭从未宣之于口的感情告诉贺池,可崔鸿在贺池面前却毫不掩饰,贺池何其聪慧,定然是猜到?了。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89节 他?大概也能?猜到?崔鸿的心理,他?压抑得太久,那次在云清面前暴露就像是一个口子,他?迫不及待地想找寻和她有关联的所有事物,他?帮贺池,不是在乎功名利禄,所以他?在贺池面前也不做掩藏。 他?无所求,所以无所惧。 “要是母妃没有进?宫就好了。” 贺池低低的声音传来,云清捏了捏他?的手,没等?云清说出安慰的话?,贺池继续道:“可程家依然难逃一劫。” “他?该死。” 压低的嗓音中掺杂着浓重的恨意,云清知道,那是他?心里一直过不去的坎。 他?伸手握住了贺池的手,温和轻缓的声音却显得无比坚定:“为忠臣鸣冤,为功臣列传,让卑劣者受到?应有的惩罚,王爷想做什么去做便是,无论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贺池无声地回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两人已?经?走到?了海边。 夕阳西下,云层被染上红霞,竟是完美复刻了三年前云清画给贺池的那一幕。 贺池抬头看去,果?然美不胜收。 他?转头看向云清,那双眼睛盛满了漫天晚霞,显得那么温柔,那么瑰丽。 他?抬起手想要触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人声。 “公?子,买一串贝壳手串吗?” 贺池转头看去,就见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娘正热情地看着他?,他?正要拒绝,便见大娘的目光转向了云清,目露欣喜地道:“公?子,你又来我们池县了!” 云清自然认出了这是三年前卖风铃给他?的大娘,却有些意外大娘竟然还记得他?,他?笑着应道:“是,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大娘眼睛都笑得看不见了,嘴里夸道:“像公?子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可不多,我自然记得。” 不待云清回话?,她紧接着道:“公?子的娘子这次可有一起来?公?子之前送给娘子的风铃她可喜欢?” 贺池本来站在一旁等?云清和她说话?,在听到?娘子两个字时脑海中瞬间涌出了无数个可能?,他?一边想着云清不可能?背叛他?,一边拉扯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大娘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陷入茫然,……风铃? 云清瞥了他?一眼,笑着应道:“他?很喜欢。” 大娘高高兴兴地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说着她又转向贺池:“这位公?子可需要买串手链或是风铃送给娘子?”她热情地展示着篮子里的货品,“公?子也听见了,这位神?仙公?子买的他?娘子可喜欢了。” 贺池看着满眼笑意的云清,磨了磨牙,应道:“买,我看看。” 大娘看到?又有生意,高兴得很,连忙给贺池介绍起来。 贺池低头看了看,挑了一串海月壳做的手串。 贺池把钱递给大娘,然后便握住云清的手套了上去。 “这……你们……”大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贺池抬手握住云清的手:“这就是我娘子。” 冷白的肌肤配上绚丽的海月壳,很是好看,云清见贺池蠢蠢欲动地瞄着大娘的篮子,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是他?让大娘也给他?拿了一串最大的,套到?了贺池手上。 这是一串紫色的贝壳,大娘做的时候不小心做大了,本想拆了重做,家中女儿?却说可以卖给胖一些的姑娘,她便留下了。 谁知胖一些的姑娘没遇到?,倒是遇到?了一个如此高大的男子。 大娘收了云清的钱,一脸欲言又止地走了,云清看着贺池手上艳丽的紫色贝壳手串,难以抑制地笑了起来。 贺池低头咬了一口他?的鼻尖,恶狠狠道:“谁是娘子?” 云清捂住鼻子,露出来的桃花眼笑成了两弯月:“唔……谁收了我的风铃谁就是。” 第88章 回京 池县气候温暖, 风景秀美,实在?是一个冬日小?住的好地方,贺池和云清却没有多留, 和崔鸿商议好正事后又待了一天, 便踏上归程。 延国?传来消息, 挞窟部落近来异动频频,恐怕很快就会动手起?事,等骨索占领王庭,随时都有可能向大瑜发起?入侵,他们需要时刻做好准备。 回去?的路程显得异常短暂,仿佛只是一晃眼, 郭渡县的城门便近在?眼前。 一行人在?郭渡县停留,过了这一晚,贺池回军营,云清回封宁,又是不知几个月的分别。 云清推了推赖在?他身上不起?来的人,贺池闭着眼睛,岿然不动。 云清被他气笑了, 伸手端着他的脑袋往上抬。 掌心的耳朵突然动了动, 云清觉得有趣,正想松开手看看,便听到房门被敲响,暗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子,有急报。” 云清低头看去?, 贺池已经睁开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 云清道了声?“进?”,贺池同时坐起?身来, 恢复成了平日里严肃的模样。 暗卫呈上密报,贺池接过来一扫,然后便紧紧皱起?眉。 他将密报递给云清:“宫中下旨,皇帝思念亲子,让本?王进?京过年。” 贺池嗓音冷冽,带着讥嘲。 自他离京起?,四年半的时间里,京中连一句话都未曾捎带来过,如今突然说思念亲子,让他入京,实在?让人发笑。 云清扫过密报,对暗卫道:“皇帝只召了王爷一人吗?可有探查到他为何?突然召人进?京?” 暗卫低头拱手道:“还有一道旨意发往平州,我们的人暂时没有查到原因。” 平州,便是平王的封地。所以这次的诏令并?不只针对贺池一个人。 云清点了点头,示意暗卫退下。 门被合上,云清看向贺池:“王爷怎么看?” 皇帝这几年明面上对这两?个儿子都不管不问?的,如今突然召两?人进?京,其中定有内情。 这几年来,云清知道的大部分消息基本?都已告诉贺池,贺池自然知道,皇帝真正属意的储君人选就是贺泓,知道这个消息时,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意外,反而只觉得豁然开朗。 皇帝曾经对他的那些?似是而非的偏爱,模棱两?可的赞赏,也终于?找到了原因。 他只是个靶子罢了。 这一次召他回京,不知道是否也只是一个为贺泓遮掩的幌子。 云清伸手去?揉他的眉心:“别想了,等暗卫的消息吧,明日你去?营中安排事务,我们后天动身。” 贺池捏住他的手,表情缓和下来,点头应了。 …… 云清刚回到封宁,便得到了青霉素研制成功的好消息,他大喜过望,将苏木和协助他的大夫全都重重奖赏了一遍。 云清出手阔绰,众人全都欢天喜地。 苏木的高兴却十分纯粹,他一开始来到大瑜游历便是想精进?医术,如今他制出了能克制毒邪入体的药,对于?他来说便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庆功宴上,苏木对来敬酒的大夫来者不拒,乐呵呵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喝的是甜甜的桂花饮,按道理是不怎么醉人的,奈何?他之前从没喝过,这次又喝得太多,等宴席结束后,众人发现不对时,已经问?不出他的住处了。 即使已经醉了,苏木看上去?依然十分正常,只有眼神?显得有些?滞缓,有人跟他说话他便对着人笑,看上去?一骗一个准。 这次庆功宴只有他们这些?一起?制药的大夫,云清出钱,在?望月楼包的宴席,没有其余人在?。 他们之前大多数时间都一起?歇在?庄子里,因此?都不知道苏木的住处,正打算放弃送苏木回家,把他带回庄子里,门口却突然有人道:“交给我吧,我带他回去?。” 众人看过去?,只见来人是一个身着红衣、长相十分俊美的男子,他把手里的酒坛随手放到桌上,便径直走到苏木面前,伸手去?扶。 他们不认识程樾,自然不敢随便把人给他,直到程樾出示王府令牌,他们才放下戒心。 程樾拉了一把苏木,苏木一动不动,稳如磐石。 程樾低头和他对视,苏木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程樾叹了口气,蹲到苏木面前,毫不费力地把人背起?,离开了望月楼。 深夜的街道十分冷清,不见其他行人。 清风拂过,不知吹起?谁家院子里的桂花香,飘飘绕绕地飞进?程樾鼻尖。 苏木也像是被风吹得清醒了些?,从他肩膀上抬起?了脑袋。 程樾嗓音疏懒,似乎也带着一分醉意:“醒了?” 他倒也没有停步放人,身上的人轻飘飘的,这点重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也不想拎着个走不稳路的醉鬼,背回去?反而省事。 半晌没听到回话,程樾以为他还晕着,没有听清,便也不和醉鬼计较,继续往王府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只手抚上他的头顶,带着疑惑的声?音也从他身后传来:“阿婆,你今天怎么没有戴花?” 程樾身体紧绷,他顿住脚步微微侧过头,语气莫测:“你叫我什么?” 苏木被风吹了吹,脸上的红晕散了许多,只有眼尾还带着淡淡的红,完全看不出喝醉酒的模样,他歪头凑到程樾面前,说话时带着浓浓的桂花酒香:“阿婆,你怎么变样了?” 程樾:“……” 程樾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发酒疯的醉鬼,开始后悔揽了这个麻烦上身。 程樾半晌没有回答,苏木又看向程樾头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阿婆的花掉了,所以才变样了,我马上去?给阿婆摘花,阿婆戴上就变漂亮了。” 他咬字黏糊,说话的语气腔调也像小?孩一般,程樾看着他清澈的眼底,猜到了这是小?苏木和婆婆相处的场景,无声?地叹了口气,绷紧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眼见苏木就要挣扎着下去?,他加了些?力气把人固定住,顺着他哄道:“家里有花,你回去?就看到了。” 苏木眨了眨眼睛,认真理解了一下他的话,才又乖乖地趴回他背上。 他眼睛亮亮的,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一会儿说要去?给阿婆摘花,一会儿说要去?给昨日捡回来的小?狗治伤。 程樾时不时应一声?,他便能自顾自地说下去?,和别的醉鬼不太一样,有些?傻,也有点可爱。 没过一会儿,程樾便听见耳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一阵风吹来,苏木整个人都缩了缩,程樾加快脚步,向王府走去?。 —— 云清回到封宁后便开始着手安排离开的事。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90节 宁州的各项事务可以放心交给白忱溪,经过这几年,封宁的官员对他再不敢像之前那样排斥质疑,再者,他知道白马山的秘密,若他们在?京城遇到什么意外,他也能做出对应的安排。 他们这次离开,不知祸福,自然要把王府亲卫全部带上,宁州大营便交由柳全负责,若有紧急情况,可由白忱溪进?行调动。 苏木和程樾自然是要带上的,阿舒得知云清要回京城,连忙也要跟着。 他这几年帮云清打理产业,做得井井有条,已经有了管家的风范,月和布坊的事他也时常帮忙照看,因此?云清并?没有带他去?做随从,只让他顾好王府的产业。 阿舒已经不是之前只知道哭鼻子的小?书童了,他懂得孰轻孰重,云清需要他做什么,他便全力去?做,因此?他只一再叮嘱元福公公不能让云府的人欺负了他家少爷,元福公公前几次还耐着性子记下,后面直接看到他便扭头就走,把阿舒气得不轻。 两?人花了几天把封宁的事交代完毕,宫中的旨意便送达了封宁。 此?时已是十月下旬,离过年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他们必须尽快动身。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云清和贺池在?封宁百官的恭送之下,出发前往京城。 而暗卫调查的结果也在?同时传了回来。 马车里,云清看着手里的情报:“看来这次召见,贺泓才是那个幌子。” 贺澜的人之前找人打听过棉花的事,他若是察觉到月和布坊和宁州有关,定然会怀疑钱佑才传给他的消息的真实性,进?而对贺池起?疑。 而他的处理方法便是直接让人把这件事透到了承安帝面前。 月和布坊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以承安帝多疑的性子,这件事也已足以让他对贺池升起?疑心。 果然,宫中没多久便下令让贺池进?京过年。 这也算不上什么错处,承安帝这次召他们入京,打的应当也是敲打震慑的主意,只是后面,恐怕就会让人盯着他们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在?一开始决定做这门生意时,便没打算藏着捂着,现在?被发现,他们也并?不慌乱。 只要不被皇帝发现要紧的事,借着由头直接向他们发难,便还有回旋的余地,延国?入侵或许就在?明年,他也来不及再做什么了。 更难缠的反而是贺澜那边。 贺池从背后圈着云清,他看着纸上的内容,冷冷道:“阴魂不散。” 云清道:“他把我们调离封地,恐怕他的人也已经准备好,就等着趁虚而入。” 之前有钱佑才在?,贺澜以为能掌控住宁州的消息,现在?被他发现不对,以他谨慎多疑的性格,必定会再派人到宁州探听消息。 贺池道:“阿樾知道该怎么做。” 宁州现在?已经是铁桶一块,还有白忱溪坐镇,贺澜算盘打得很好,却注定会落空。 贺池说话时的吐息吹在?云清耳朵上,云清嫌痒地蹭了蹭他,打开了另一份暗报。 这份情报是负责监视郑鸿熙的人传来的,郑鸿熙一直以来都十分谨慎,在?贺池派人盯着他的前两?年里都没有什么可疑的动作?,直到这两?年,才让他们找到了一点端倪。 他果然和骨索有联系。 他们仔细查过他的身世,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只是中间经历过战乱,那时发生了什么根本?无人知晓,这些?年他步步高升,手中的权势越来越大,就算真有什么,恐怕也早已被他抹去?了。 因此?他们也一直没有找到能扳倒他的证据。 郑鸿熙这些?年来一直是坚定的纯臣,不参与皇子们的争斗,极得皇帝信任,若他们贸然行动,不但有可能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波及他们自身。 而随着骨索准备开始动作?,和郑鸿熙的联系也比之前更加密切,这也佐证了骨索对于?大瑜的野心。 看清暗报上的内容,云清挑了挑眉:“他和沈时予吵了一架?” 贺池低头去?看,原是郑鸿熙让沈时予去?贺澜那里偷边防图,沈时予不愿,两?人便吵了起?来。 由于?沈时予是郑鸿熙的亲信,贺池的人一直盯着他,因此?一年前他在?萍州和贺澜的事自然也被暗卫报给了贺池。 贺池当时并?没放在?心上,以他对贺澜的了解,他定然不会投入太深。 可今年沈时予调回京城后,两?人竟然又纠缠到一起?,贺澜向来为了权势不择手段,没想到竟会动了真情,让自己生出一根软肋来。 因此?云清说起?贺澜会因为沈时予中毒将边防图交给郑鸿熙的事时,他也没有太大的意外。 只是云清也不能确定,这件事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原书中贺澜明年开春被陷害入狱,才有了之后沈时予舍命相救郑鸿熙趁乱威胁的事,可现在?因为他们的干预,贺澜的势力和贺源平分秋色,被陷害入狱的事便不一定会发生,既然如此?,那后面的事还会发生吗? 他说不准。 他也只能让人盯紧这几个人,以便在?事情发生时及时阻止。 只要没有边防图,延国?南下便没这么容易,他们也能有更多的反应时间。 …… 越往北走,气候便越来越冷,随着衣裳越穿越厚,京城也终于?要到了。 第89章 传言 腊月廿三, 小年。 瑞王府一行终于来到京城。 马车里?点?着炭炉,云清靠在贺池身上打盹,被贺池用大氅包裹得严严实实。 车轮不小心碾到石子颠了一下, 云清从睡梦中惊醒, 却觉得舒适温暖得一动不想动。 贺池低头贴了贴他的脸, 云清脸上也睡出了一层薄薄的暖红,肌肤柔滑细腻,像一块上好的暖玉,贺池没忍住又蹭了蹭。 云清终于被他闹得清醒过来,睁开眼?懒洋洋地问道:“到哪了?” 贺池道:“马上进城了。” 云清掀开车帘,古朴高耸的城门果然已经近在眼?前?。 上次这?样看城门, 还是他们离开京城的时候,时隔近五年,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他们又回来了。 大太监德如已经提前?候在城门处接引,他笑容满面地向两人行礼:“陛下已经在宫中等候,王爷王妃这?便随奴才进宫吧。” 贺池让元福先回王府归置打理,他们的马车则是向皇宫的方向行去。 平州离京城近了许多,平王于七日前?便已入京, 今日进宫觐见的只有他们二人。 殿中点?着龙涎香, 承安帝坐在上首,笑着地让两人起?身,又给?两人赐座。 承安帝比起?五年前?显得苍老了不少,眼?角的细纹多了不少,头发也已花白?了半数, 他看着贺池, 表现?得便如同一个?许久不见儿?子的慈父般,殷殷关?切道:“朕看着池儿?像是又长高了, 这?几年过得可还好?” 贺池应道:“过得很好,多谢父皇挂念。” 承安帝叹了口气:“宁州清苦,委屈你了,只是当时你牵扯进那件事里?,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盼着你不要怪朕……” 贺池表情不变,沉稳应道:“是儿?臣做错了事,怎么会怪父皇呢?” 当年那个?肆无忌惮的小霸王似乎已经被磨平了棱角,承安帝看着贺池,又看了看云清,有些欣慰地道:“看来朕给?皇儿?指的这?门婚事算是指对了,眼?见着是比原先沉稳了许多。” 云清笑着应道:“王爷本来便是天之骄子,臣不敢居功。” 贺池眸光动了动,没有应声。 两人舟车劳顿,没说?几句话,承安帝便让他们回去休息:“既然回来了,便在京城多住些日子,瑞王府多日没有住人,朕让人给?你们送些吃用器物,缺什么便和内务府说?。” 云清和贺池谢恩退下,两人刚回到王府,大太监德如便带着赏赐到了。 抬着赏赐的宫人流水般进入王府,吃穿用度一应俱全,赏玩的器物也俱是价值连城。 德如把?礼单交给?贺池,笑着道:“王爷不知,这?里?面的棉被可是今冬京城里?新出的稀罕物,陛下担心王爷去了宁州这?几年不习惯京城的寒冷,特意命奴才加上的呢。” 贺池使了个?眼?色,元福便将事先准备好的钱袋塞给?德如,贺池道:“劳烦公公替本王谢过父皇,本王改日再进宫向父皇谢恩。” 德如娴熟地将钱袋收好,瑞王府的赏钱向来丰厚,他脸上都笑出了褶子:“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王爷太客气了。” 德如走后,贺池看着箱笼里?以织锦做被面的棉被,和云清对视了一眼?。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 两位王爷回京,京中的气氛再次变得暗潮汹涌起?来,皇帝迟迟不立储,这?次又突然召两位王爷进京,百官摸不清皇帝的心思,只能暗自揣摩。 贺池刚进京便得了诸多赏赐,众人又将目光放到了这?个?之前?备受宠爱的王爷身上,这?一关?注,突然便有人提起?:“瑞王似乎还没有子嗣?” 皇族的子嗣出生后便要载入玉牒,众人也是这?时才发现?,宁州竟然一直都没有消息报上来。 “嘶……你这?么一说?,不止是子嗣,瑞王府连侧妃都没有往上报过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对储位人选的考量中,子嗣也是很重要的一项,瑞王妃虽是男子不能生育,可侧妃诞下的子嗣也可抱到嫡母身边记作嫡子。 如今瑞王膝下空空,已是落后了其余王爷一截,难道他真的对那个?位置毫无想法? 众人思来想去没有结果,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猜测瑞王身患隐疾不能生育。 官员们私下的谈论都摆到了贺池案上,贺池看着“身患隐疾”几个?字,脸色异彩纷呈。 见云清在旁边抿着嘴角,他猛地凑到他面前?,冷声命令道:“不准笑。” 他不说?还好,一说?云清便再也憋不住:“噗嗤。” 贺池近距离看着云清眼?底的笑意,恶狠狠地凑上去堵他的嘴,直到把?云清亲得受不住地推他他才退开。 贺池有些咬牙切齿地道:“我有没有隐疾王妃还不知道吗?” “咳……”云清没憋住,笑意再次爬上了嘴角,贺池忍无可忍地把?他抱进内室,准备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没有隐疾。 云清昨日刚被他折腾了半宿,这?会儿?腰还酸着,自然不能由着他来。 他敛了笑意,抵着贺池的胸口,皱着眉道:“我腰酸。” 贺池顶着满眼?燥意和他对视,半晌败下阵来,伸手去给?他揉腰,嘴里?嘀咕道:“就知道欺负我。” 云清扬了扬嘴角,躺着让他揉了半晌,才凑过去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贺池动作一顿,有些震惊地转头看向云清,眼?里?惊疑不定,耳朵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 云清亲了亲他:“要不要?” 贺池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到云清红润的唇上,喉结剧烈地滚了滚,强做镇定地点?了点?头。 …… 云清躺在床上,他的眼?尾是红的,耳尖的红也未褪去,嘴唇发麻,后背也发麻,他往后退了退,嗓音沙哑道:“别……”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91节 贺池抬头看他,脸上都是满足,手上轻易地拉开了他的衣带:“礼尚往来。” 云清拗不过贺池,被迫接受了他的还礼,白?皙的指尖插进他的头发里?,连嗓音都是破碎的。 结束后,贺池端了茶来给?云清漱口,他连头发丝都写?着高兴,抱着云清时不时便要凑上去贴一贴,蹭一蹭。 云清被他蹭得连最后一丝害羞也化为了无奈,他拽了拽贺池的头发,正要开口,元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国公府谢二公子前?来拜访。” 来人是谢江知,贺池的旧识,也是他们制冰生意的合伙人,没有不见的道理。 贺池不舍地亲了亲云清,跟他说?好一会儿?便回来,这?才起?身离开。 云清身上发软,又躺了一会儿?才起?身,他从书桌上拿起?之前?没看完的书时,眼?神无意间落在了之前?的暗报上,“没有子嗣难当大任”几个?字落在他眼?底。 云清顿了顿,拿起?书坐到了软榻上。 他神色如常,手里?的书却许久都没有翻页。 —— 京城月阳坊有家?江南酒馆,卖酒的是对中年夫妻,酒馆地处偏僻,来喝酒的也多是住在周围的普通百姓。 今年上半年开始,酒馆却多了一位与其余客人都格格不入的常客。 戌时已过,酒馆里?只剩下寥寥几人,一名身着青袍的年轻公子掀开厚重的门帘走进来,老板娘抬头看到他,笑着招呼道:“公子今日喝什么?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沈时予点?了点?头,自去寻了一处靠里?的位置坐下。 酒馆老板搬了一个?炭盆放到桌边,脸上的笑容憨厚:“公子烤烤手,酒菜马上就上来。” 沈时予笑着道谢,老板离开后,他解开身上的大氅放到一旁,嘴角的笑意却在目光触及到衣袍下摆的茶渍时淡了下去。 “你为什么不去?你忘了杜家?的几百条人命了吗?” “我把?你救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去给?人家?当情郎。” “呵,只想刺杀皇帝?你怎么杀?把?他和他最在意的这?天下一起?毁了岂不是更简单?莫不是当了几年官,真开始考虑起?百姓家?国了?你可别忘了,是谁毁了你的家?。” …… 郑鸿熙愤怒的质问和刻薄的嘲讽犹在耳边,沈时予垂眼?看着炭盆里?跳跃的火光,心绪难明。 他不在乎大瑜的江山如何,更不在乎大瑜的百姓如何,他只是不愿将那人亲手推上绝路,他的仇他自会去报,他可以眼?也不眨地牺牲利用所有人,唯有那人不行。 “来了,酒已经温好了,现?在入口正合适,公子慢用。” 老板娘性格爽朗,嗓门也大,一下便将沈时予的思绪拉了回来。 酒菜被一一摆上桌子,因?是熟客,老板娘也不多话,嘱咐了一句有事唤她便拿着食案下去了。 温好的竹叶酒香气满溢,和记忆里?的味道重合在一起?,父亲爱喝竹叶酒,母亲就总是亲手酿,这?样的酒香他从小闻到大。 此番回到京城,偶然发现?这?处酒馆的竹叶酒和母亲酿出来的味道极为相似,他便常常一个?人来喝酒。 那人也曾问过他为何喜欢这?平平无奇的竹叶酒,他只是笑着不说?话,他们之间隔了这?么多谎言和隐瞒,哪里?能看得到明天呢? 他总是要死的,为了报仇他百死不辞,可那人明明也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他不舍得再利用他了。 竹叶酒入口清甜,却很快转为辛辣,后味绵长,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沈时予的眼?睛也被激出了一点?红。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没打算和任何人产生情感纠葛,利用起?人来也毫不手软,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现?在这?一切却在贺澜这?里?失效了。 一开始他和贺澜接近未尝没有抱着利用他的想法,可最后却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是时候纠正错误了。 竹叶酒喝起?来十分?好入口,后劲却十足,沈时予面前?摆满了酒壶,趴在桌上犯晕。 酒馆老板已经去通知了沈宅的下人来接,估摸着马车快到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提前?往外走去。 他谢绝了酒馆老板的搀扶,出了门,穿过一条小巷便是大路,马车会在那里?接他。 今夜月光黯淡,沈时予低头仔细辨认着脚底的路,一步步往外走。 拐弯时没注意,和对面过来的人狠狠撞在一起?。 他本就头晕,反应不如平时灵敏,被这?一下撞得没能稳住身形,向后跌坐在地上。 一声痛呼同时从前?面传来,他头晕眼?花地看过去,对方的脸背着光看不清晰,只能看到他佝偻的身形,通过他的穿着能判断出大约是住在附近的百姓, 那人许是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爬起?来后又过来扶他:“公子没事吧?对不住,没看到你。” 离得近了,他看到了沈时予的打扮,猜到这?是大户人家?的公子,生怕把?人撞出个?好歹来被找麻烦,拉着他一直道歉。 沈时予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话觉得头又晕了几分?,他看着男子佝偻的身形,没多计较:“无碍,不怪你,我也没有注意到。” 他不喜欢被不熟悉的人触碰,往外扯了扯被抓着不放的那只手臂。 男子连忙松手,惶恐地又是一阵道歉。 经这?一遭沈时予更觉头晕,摆了摆手往外走去,这?里?已经能看到巷子口,他家?的马车已经到了。 车夫提着灯笼过来给?他照亮,他动作迟缓地上了马车,刚掀开车帘便被握着手腕拽了进去。 他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贺澜凑近他的脖颈闻了闻,嗓音温柔带笑:“又偷偷去喝酒了啊……” 沈时予伸手揽住男人的脖子,闭眼?吻了上去。 便当做是最后的放纵吧。 …… 另一边,撞到沈时予的佝偻男子在走远后拐进了另一条小巷,然后便凭空消失在巷子里?。 瑞王府,苏木仰着脸,任程樾帮他取下脸上的易容。 “疼疼疼!” 他自己不敢下手,让别人帮忙也叫得颇为惨烈,程樾早就摸清了他的性子,闻言眼?也不眨,动作利落。 等取完面具后,苏木白?皙透亮的脸已经开始泛红,瞪着他的眼?睛里?也一片波光,程樾动作顿了顿,叹了口气认命地去找药膏给?他厚厚敷了一层。 两人收拾完去了主院,云清和贺池都没有睡下,正等着他们前?来。 门前?的下人被遣走,苏木脸色凝重,开门见山道:“他确实中了毒。” 云清和贺池对视了一眼?,便听苏木继续道:“他中的毒叫晚来青,是南跃山上的乌青草所制,极为罕见,毒发时内脏仿佛被烈火炙烤,没有真正的解药。” 云清有些惊讶地抬头看过来,苏木顿了顿:“他最多还有十年寿命。” 第90章 宫宴 转眼?到了除夕这日, 宫中白?日赐百官宴,邀文武百官、皇室宗亲一同?赴宴,到了晚间则是家宴, 参加的便只有后宫嫔妃和皇子皇女?。 百官宴是一年难得一次的大宴, 臣子们可携家眷参加。 宫门前, 各家的马车络绎不绝,众人皆着吉服,大过年的,便是平日里再?看不惯的同?僚,这日里遇上了也能笑着道一声“过年好?”,气氛一片和乐。 一辆高大奢华的马车缓缓驶来, 极为引人注目,在宫门口寒暄的众人转头看去,一眼?便认出了瑞王府的标志。 马车停下,车夫摆好?马凳,上前掀起车帘。 身材高大的男人当先走出,他身着九章冕服,气势摄人, 眼?神只往百官处冷淡地略一扫过, 便收了回来,转身伸手接人。 众人心?下一滞,几年不见,贺池的气势愈发能唬人,若不是他们熟悉贺池之前的经历, 恐怕也要被?他唬了过去。 于朗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有关瑞王的传闻听了许多,今日才终于得见, 只是他实在有些?无法将这个龙章凤姿的王爷和传闻中的纨绔废物联系起来。 许是我?观察得不够仔细罢……于朗抱着这样的想法继续看过去。 下一瞬,一名身姿修长俊秀的男子搭着贺池的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身着靛蓝色的翟衣,领口袖边压着绣有凤纹的红色衣缘,腰系玉带,头戴翟冠,分?明是女?子形制的冠服,穿在他身上竟是极为合适。 他容貌极盛,却丝毫不显女?气,于朗看到他,脑海中便自动浮现出‘翩翩公子’四个字来。 于朗更加纳闷,这两人各有各的风流,便是这位总被?人以戏谑的口吻提起的男王妃,也风姿出众,远超常人,依他看来,这几位王爷中能与二人比拟的便只有晏王,难道这就?是人不可貌相吗? 其余的官员大多参加过两人的大婚,脑子里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最多也就?感慨一下两人的好?皮囊,却不会如于朗一般惊叹。 众人向两人行过礼,便让两人先行,他们则是跟在后面,一同?往宴客的殿里走去。 两人进了大殿,里面正在交谈的声音倏然小了一瞬,才又接着响起。 云清和贺池对这样的待遇再?习惯不过,两人成亲后,只要是参加这样的宴会,必会有这一幕。 云清看向纷纷起身向他们行礼的百官,这些?人大多都?还是之前的面孔,只是面容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目光扫向百官前方的那人时?,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宰相为百官之首,着仙鹤绯袍,右相苏裕悯眉目周正,眼?神却透出精明,如今贺源争储的赢面大,他自然也春风得意,而他的旁边,站着的则正是大瑜的左相——郑鸿熙。 郑鸿熙年纪比苏裕悯还小些?,可他的头发却几乎全白?了,比起苏裕悯像是大了十岁。 他身形清瘦,脸上已经有了不少沟壑,却仍能看出年轻时?定是个美男子,他任左相这些?年,办事公正,殚精竭虑,他也不参与皇储之争,因此极得皇帝信任。 任谁也想不到,他整日谋划的,竟是要毁了大瑜的江山。 他从十几年前就?开始收养仇恨大瑜的人,后面又和骨索勾结,大瑜的丞相,权势钱财都?不缺,他的所作所为,看起来疯狂又不计后果,那便只有复仇这一个解释。 既是要灭大瑜,那他便极有可能和前朝的人有瓜葛。 不过如今,他为了什么这么做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原书里他真的成功了,通过贺澜拿到边防图,让延国轻松破关南下,甚至原书贺池的死,云清也怀疑与他有关。 为了控制沈时?予,他给他下了毒,原书中贺池拿到了解药,和沈时?予双宿双飞,结局也描写了两人避世隐居的生活,可苏木却说?沈时?予中的毒无解。 所以到底是郑鸿熙骗了贺澜,还是这一世剧情出现了偏差,导致他改下了另一种剧毒呢?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既然他们知道了沈时?予所中的毒,那么这一世若郑鸿熙再?用这招对付贺澜,他们便有插手的余地。 “八皇弟,八弟妹,别来无恙。” 横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云清的思绪,他抬头看向出声寒暄的贺源。 听说?贺源前些?日子得了个嫡子,这阵子可谓是春风得意,王妃在月子里,他身侧跟着的是府中的侧妃,柔媚娇弱,对着两人盈盈行了一礼。 贺源眼?神发亮,五年前他便看上了云清,却被?贺池下黑手横插一脚没能成就?好?事,越没得到越惦记,这几年里他让手下着意搜罗,却再?没能找到一个像云清一样的美人,如今五年过去,他依然没能忘怀。 他本担心?美人蒙尘,可今日一见,云清却依旧风姿卓绝,甚至更甚往昔。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跟着云清移动,却在下一瞬对上了贺池黑风煞气的一张脸,贺源神情一滞,扬起笑容和贺池打招呼。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92节 贺池敷衍了几句便带着云清入席,贺源本想继续寒暄,却没找到机会,只能作罢,也带着侧妃入了席。 坐下后他才发现,他的席位和贺池的在同?一侧,只是他的席位更靠前,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云清的身影被?贺池遮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都?看不见。 他自然觉得贺池是在示威,按理说?贺池现在被?分?去了偏远封地,而他在京中争储有望,两人的地位和从前相比起来已经是天翻地覆的改变,贺池该躲着他敬着他才是。 可贺池偏偏仍是像五年前那样嚣张带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过是回京得了点赏赐罢了,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了…… 贺源磨了磨牙,在心?底冷笑一声,他倒要看看,贺池还能得意多久。 等他登位,他定要让贺池在他脚边求饶,至于云清,贺源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到时?还不是任他玩弄。 而被?他在心?里千刀万剐的贺池,则丝毫没把心?思分?给他。 他正借着宽袍的掩盖把云清被?风吹凉的指尖握进掌心?暖热,云清很少穿这样艳丽华贵的衣服,他喜欢极了,在马车里就?没忍住把人亲了又亲。 此时?见云清还让他牵手,便知道云清没有生气,他面上冷淡,心?里却已经喜滋滋地摇起了尾巴。 云清目光掠过正往里走的贺澜和他身侧的王妃,几年没见,贺澜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他身量高挑,面容俊美,再?加上他现在的地位,京中不少女?子都?想嫁给他,可他却独独爱上了沈时?予。 云清看过原书,知道两人都?有悲惨的过去,内里也都?是疯狂不顾一切的人,两人会相爱,便像是命中注定一般。 相爱无罪,可百姓何辜? 云清无声地叹了口气,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百官和皇室宗亲很快便到齐了,不多时?,大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跪迎,皇帝带着后宫嫔妃入座,威严的嗓音从上首传来:“众爱卿平身。” 大宴正式开始,殿外奏响大乐,宫人鱼贯而入,开始上酒上菜。 上完酒菜,乐曲响起,百官齐齐向皇帝祝颂,皇帝笑着接受百官朝拜,一口饮完杯中酒。 等皇帝拿起筷子,群臣也可以举箸而食,宴会便算是真正开始了。 殿中开始表演舞蹈,气氛放松下来,承安帝也开始和朝臣后妃们闲话。 苏贵妃举起酒杯敬了承安帝一杯,盈盈笑道:“今日大吉,臣妾想替源儿那新生的孩子讨个奖赏,不知可否请陛下为其赐名。” 承安帝一笑:“贵妃所求,有何不可?”他想了想,“便赐名为‘望’,赏东珠一斗,黄金百两。” 贺源连忙谢恩:“儿臣多谢父皇。” 承安帝笑着道:“皇家子嗣兴旺,朕自然高兴。” 他目光一转,瞟到了贺源下首的贺池,沉吟着开口道:“你?们几个自是不用朕费心?的,倒是瑞王翻过年去便二十有三了,却至今还膝下空空,这可不行……” 贺池突然被?提到姓名,愣了一瞬便要开口回话,承安帝却已经自顾自接着说?了下去。 “封地的女?子粗鄙,不如京中贵女?,皇儿看不上也属正常,朕记得吴尚书家的嫡女?正值豆蔻,性?子端庄贤淑,和皇儿正好?相配,便赐给皇儿做侧妃可好??” 他笑着道:“王府后宅空虚,皇儿若有别的喜欢的姑娘也尽可告诉朕,朕定会给皇儿做主赐婚。” 几名皇子闻言都?看向贺池,百官不管心?里怎么想,面色也都?是笑呵呵的,赐婚本就?是件喜事,赶上这样的佳节,实在是喜上加喜。 云清神情一怔,却没多意外。 皇帝召他们进京,除了敲打震慑之外,自然也会想办法往他们身边塞人,贺池连个侧妃都?没有,连别的借口都?不用想,直接赐几名侧妃侍妾便好?,合情合理,无可挑剔。 他早知这一遭早晚都?会来的,却没有和贺池讨论应对。 这种事,只要参照收服钱佑才的法子,便能将皇帝的眼?线转换为他们自己的,实在不行,程樾那里也还有别的法子,总归对他们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在宁州时?他们自己便能做主,可现在是皇帝钦赐,再?不想要也得受着,连他们的亲事也是皇帝硬加在两人头上的。 他知道贺池定然也能猜到,既然没有办法拒绝,说?出来反而徒增烦恼。 他很快调整好?神情,和众人一起转过脸看向贺池。 贺池也转头看了看他,匆匆捏了捏他的手便起身到前面跪下:“父皇,儿臣不愿。” 众人本以为他是起身谢恩,连道贺的话都?已经准备好?了,猛然听到这样的回禀,都?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一般,宴席上的欢声笑语顿时?停住,众人看热闹的目光瞬间转为惊愕,不明白?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承安帝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了回去,他不笑时?,身上的帝王威严便再?无掩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殿中只剩下乐曲仍在演奏,伶人们察觉到气氛不对,没得到命令之前却也不敢停,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欢快的乐曲中,承安帝沉声道:“你?要抗旨?” 贺池叩首道:“父皇容秉,儿臣并不是不想收下父皇的好?意,只是儿臣性?好?龙阳,只爱男子,娶了好?人家的姑娘岂不是耽搁了人家?” 皇帝神色莫辨,重复了一遍:“只爱男子?” 贺池点了点头,再?次叩首:“是,请父皇收回成命。” 殿中的气氛更加奇特,大臣们纷纷把不能理解的目光投向贺池,就?算只爱男子,多娶个女?子又有何碍?哪值得如此抗命? 而且贺池当初和云清成亲时?分?明不情不愿,怎么几年过去,又说?自己只爱男子了? 乐曲终于结束,伶人们没有得到命令接着演奏下一曲,便都?像鹌鹑般缩作一团,低着头不敢去看这帝王家的家事。 殿中气氛愈发沉凝,连一个开口缓和的后妃和大臣都?没有。 贺池依旧维持着叩首的动作,他肩背挺直,连这个动作做起来也是好?看的,云清看着面前不远处的人,手指抖了抖。 良久,皇帝才缓缓开口道:“既如此,确实不好?强行凑做一对。” 云清松了口气,大殿里的气氛也因为这句话终于松缓下来。 贺池再?次叩首:“多谢父皇。” 承安帝摆了摆手,似是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贺池起身入席,抬眼?扫视了一圈,好?奇的眼?神便收回了大半。 伶人继续奏乐,席间的气氛又慢慢恢复欢快,只是群臣的心?底都?是百般思绪,都?等着散了之后好?好?八卦一番。 贺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贺池,他是知道皇帝为什么召两人进京的,他看不透贺池此举,若说?是心?机深沉破釜沉舟,为了让皇帝相信他对皇位没有图谋,可这样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 贺池没有再?去管落在他身上的各种目光,他神情冷淡,只在桌下悄悄握住了云清重新变得冰凉的手。 云清顿了顿,也用力回握住贺池的手。 之后的宴席便没人再?提到他们,云清机械地随着众人举杯,心?却不知飞到了那里。 等到晚上的家宴也结束后,两人刚回到王府的马车上,云清就?被?人牢牢抱住了。 贺池露出一个邀功讨赏的笑容:“清清,我?今天表现得好?不好??” 云清摸了摸他的头发,无奈地笑道:“说?吧,想要什么?” 贺池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串什么。 …… 瑞王府主院,卧房中红烛通明,帷幔上覆着红布,窗棂上也贴着红喜字,两人身上的吉服也与大婚礼服一般无二,恍惚间像是来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天。 贺池将酒杯递给云清,抬手挽上了云清的手臂,云清尝了尝杯中酒,发现是甜甜的果酒,便一仰脖一饮而尽。 他还没来得及放下酒杯,脖颈上的那粒痣便被?人用手指按住,用力碾磨。 云清把手臂放下,抬头看向贺池。 贺池笑了笑,露出左边的虎牙:“五年前的那日,我?便想这么做了。” 酒杯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了一边,云清揽住贺池的脖子,仰头去亲吻他。 贺池乐于享受他的主动,等云清体力不支时?,他才反客为主,狠狠地压了回去。 大红的鸳鸯被?,衬得白?的愈白?。 贺池本来顾念着云清今日参加了一整天的宴席受累,过了把洞房花烛的瘾便打算结束。 他正要起身,云清却勾了勾手让他过去,云清并不常这么黏人,他凑过去搂住云清,和他继续温存。 贺池心?无旁骛地按揉着云清的腰间,给他缓解疲乏,然后他便听到云清还带着哑意的嗓音在他耳边叫了一声“夫君”。 贺池动作一顿,理智的弦瞬间绷断,他猛地凑上前,堵住了云清微微勾起的唇。 …… 等到红烛燃了一半,贺池才起身要水。 云清已经睡了过去,他细致地把人擦洗干净,才拉上帷幔,上床把人抱进怀里。 红烛的光透过床幔隐隐传来,贺池看着云清还泛着潮红的眼?尾,凑上前用嘴唇轻轻碰了碰。 两人相处了这么几年,云清那些?深埋于心?底的不安,他怎么会察觉不到? 他有时?想不明白?,云清这么好?的人,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胜券在握,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 后来他便不想了,他会用他的行动证明,每一次,无数次,他的选择都?只会有云清一人。 云清感觉到熟悉的体温,无意识地往贺池身边怀里凑了凑,贺池被?他的小动作弄得心?软成一团,伸手将他圈得更深,也闭上眼?睡了过去。 次日凌晨,天还黑着,主院卧房的门突然被?敲响。 贺池瞬间睁开眼?,他看向院外的天色,心?下沉了沉,若不是急事,绝不会有人在半夜打扰。 云清昨晚累狠了,此时?仍睡得香甜,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把被?子捂好?,帷幔也掩得严严实实,这才披衣开门出去。 门外的人是程樾,他把手中的暗报递给贺池,嗓音很沉:“挞窟部?落突然发动兵变,迅速打进王廷,骨索现在已是延国新王。” 第91章 急报 云清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他稍稍动了动,便觉得一阵酸疼从?后?腰蔓延向四?肢百骸。 “唔……”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一动也不想动。 帷幔被掀开, 有人走了进来。 下一瞬, 一双有力的手掐住他的腰,把他从?锦被间挖出来抱进怀里,云清刚睁开眼?便被凑上来的贺池亲了一口,他打了个呵欠:“什么时辰了?” 他睡得暖呼呼的,眼?尾似乎还带着一点红,因为打呵欠的缘故, 睫毛上又沾了一点泪珠,贺池看得心痒,又凑上前胡乱地亲他。 云清被他蹭得困意全消,他伸手抵住贺池的脸,这才看清贺池已经?换上了朝服,连配饰都?已经?穿戴齐全。 贺池就着这个姿势亲了亲他的掌心,这才应道:“辰时正了, 我马上进宫参加开封仪式, 你再睡一会儿,到时候直接进宫便好。” 开封仪式是百官向皇帝拜年?贺岁,云清只用参加之后?的后?宫嫔妃皇子的拜年?即可,可以晚些再出门。 云清点了点头,他确实疲乏得紧, 想再躺躺。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93节 发现贺池仍然没打算将他放下, 他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却?见贺池已经?换上了严肃的神色, 开口道:“昨夜延国传来消息,骨索已经?称王了。” 云清下意识便想坐直,他轻轻皱了皱眉:“这么快……” 贺池把他抱紧,手下轻轻按揉着他的后?腰让他放松:“我已经?让阿樾盯紧郑鸿熙,朝中应该也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骨索能?以这么迅疾的速度攻占王廷,甚至连内乱对抗的阶段都?仿若没有,他们得到消息时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这已经?足以说明这位新上位的王上准备充分?,实力强劲。 之前贺池曾经?试图引导皇帝的人发现骨索的事,他们却?没有放在?眼?里,或许在?皇帝看来,有人想造反对大瑜是有利的,只要延国不太平,他们便没有精力入侵大瑜,这样的局面反而是他乐于?见到的。 现在?的结果,他定然始料未及。 云清点点头,他们改变了许多剧情,他也早有预料时间线会发生偏差,惊讶了一瞬之后?便恢复如常,他伸手抚了抚贺池刚才蹭乱的衣襟:“我知道了,快去吧。” 贺池又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这才离开。 贺池走了之后?,云清继续躺了一会儿,却?睡意全无,他索性起身?,先写了封信送回封宁,又去了一趟苏木的院子。 —— 宫中,开封仪式已经?举行完毕,群臣开始在?太和殿前给皇帝拜年?。 百官拜伏,礼部尚书高声念诵着祝文,宽阔的广场上气氛肃穆,只有礼部尚书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贺池耳朵动了动,突然听到有人从?贞度门那边快步行来的声音。 大太监德如见御林军统领行色匆匆地过来,知道定然是有不得了的消息,连忙去问。 听完统领的话后?,德如脸色一变,交代他在?此处等候,便匆匆回到皇帝身?边。 群臣都?拜伏在?地,有人也同样听到了动静,心中不由好奇,等祝文念完,他们起身?祝颂之时,看到了本该在?外?值守的御林军统领,这才琢磨出一点不对。 御林军统领办事稳妥,这样的场合,若不是有十分?重要紧急的事情,定不会前来打扰。 群臣都?嗅到了不妙的气息。 祝颂完毕后?,承安帝再赏下金银,所有仪式才算全部结束。 众人都?等着陛下开口,却?迟迟没有听到声音。 贺池的余光之中,大太监德如附身?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承安帝的眼?神骤然沉了下来。 广场上寂静无声,众人心里打鼓,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何事。 半晌,承安帝才开口继续进行赏赐。 众人跪下谢恩,仪式终于?结束。 皇帝已经?起驾离开,群臣即将散去,却?见陛下身?边的太监突然快步过来叫走了两位丞相。 这下更加证明了是真的发生了大事,关系不错的官员走在?一起小声议论,各有各的想法。 有人议论到一半,突然在?出宫的人群里发现了贺池的身?影,觉得有些纳闷,王爷应当去后?宫参加家?宴才是,怎么会往出宫的方向走?难道是太久不在?京城对此生疏了? 发现归发现,却?也没人敢去管他的闲事。 又行了一段,他才终于?被谢国公叫住:“瑞王殿下可是走错了?乾清宫该往那边去。” 贺池停步看向他,颔首应道:“本王去宫门前接王妃一道进宫。” 谢国公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一时间没能?调整过来表情,半晌才道:“原来如此,是下官想岔了。” 贺池倒是十分?有礼,点了点头谢过他提醒才离开,周围听到贺池的话的人却?是纷纷睁大了眼?。 昨日贺池在?百官宴上说出那番话来拒绝赐婚,众人自然多有猜测。 有那嗅觉敏锐的,通过皇帝这几?年?对他不管不问的态度,也明白了一些事,自然便会猜测他是为了不让争储一事波及到他才自绝后?路。 做出对王妃如此深情的模样,也符合这样的猜测。 而那些不明情况的,则是都?抱着猎奇的心态,听贺池这么说,便想跟着过去看热闹。 贺池来到宫门前,没等一会儿,王府的马车便到了。 云清刚从?车厢出来,刻意放慢脚步的众人便眼?见一直冷着脸的贺池突然扬起一抹笑,竟是伸手将云清抱下了马车。 众人吃了一惊,有那见识少的,一时之间顾不上遮掩,目瞪口呆地看了过来。 云清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暗中掐了他一把:“放我下来。” 这点力道对贺池来说不疼不痒,他一边听话地放人下来,一边故作委屈地嘟囔:“我只是怕你扯到那处……” 云清被气笑了,不知从?何时起,这人的脸皮越来越厚,再也看不到从?前逗一句都?会悄悄红耳朵的纯情模样。 他余光注意到周围人的神情,明白贺池的打算,便也配合他不做收敛。 众人便只见云清站直后?看也不看贺池,抬脚便向前走去,丝毫不顾上下尊卑地将贺池落在?了后?面。 这样的事别说是贺池这样的霸王脾气,就是换做他们当中的任意一个人,也是不能?忍的。 他们都?等着看贺池发火,却?见贺池丝毫不以为意地追了上去,笑着对云清说着什么,脸上竟还带着一点讨好。 众人心情复杂地收回目光,本来在?骂‘有伤风化’的老顽固也住了嘴,他们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一定是演的! 离得远一些的地方,沈时予仍注视着渐渐远去的两人。 “沈大人,走罢。”同僚的招呼声打断了他,他回过头,笑着应好。 “没想到瑞王殿下和王妃的相处之道竟是这样的,倒是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听说王妃才华极为出众,若不是嫁给瑞王殿下,说不准也是我们的同僚了。” “哼,以色侍人,简直丢了读书人的脸。” “……” 同僚小声的议论从?耳边传来,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才转过身?跟着一起离开。 另一边,进宫走了一段路之后?,贺池伸手去拉云清的手。 这里已经?没有别人,只有在?前面带路的小黄门,云清摸不准他要做什么,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贺池握着云清的手,借着宽袖的遮掩,以手做笔,将有急报被送进宫的事写在?他的掌心。 云清瞬间反应过来,凝神去读。 最后?一个字落笔,云清抬头和他对视,两人心知肚明,御林军统领送来的消息,说的定然便是延国换新王之事。 京城的天要变了。 两人来到乾清宫时,前朝散了之后?便直接过来的几?位王爷齐齐看了过来,贺澜笑着打趣道:“八皇弟和弟妹真是恩爱,就进宫的这一段路,还要特意去宫门口接。” 他笑起来时温文尔雅,语气也不招人讨厌,看上去便是一个疼爱包容弟弟的好兄长模样。 贺池并未否认,应了一声便带着云清去向嫔妃见礼。 贺澜眸中含笑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手指却?在?缓慢摩挲着茶杯,贺池做得实在?太明显了,难道他真是故意的? 一旁的贺源看着两人亲密的模样,却?认定了贺池是在?故意挑衅他,心里也对争储一事也更加急躁。 他今年?已满三十,却?连储君都?还不是,太子中毒早夭之后?,母妃和外?祖便告诉他,他会是下一任储君,可一晃快二十年?过去了,他却?仍然只是个王爷。 古人言,三十而立,他已经?等了太久了,等得快没有耐心了。 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们很快就到齐了,只等承安帝前来。只是众人一直等到午饭时间都?已过去,仍不见承安帝的身?影,也没有口谕传来。 贺池轻声让伺候的宫女再上两碟糕点,把云清喜欢吃的都?挑出来放到他的面前。 皇帝不来,不能?开宴,他们也只能?以点心茶水充饥,几?位王爷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嫔妃们也渐渐止了谈笑。 明明是大年?初一好日子,妃嫔们都?穿着艳丽的新衣,一片花团锦簇,可现在?殿中的气氛却?沉闷得让人心里发慌。 不知过了多久,太监通传的声音终于?响起,妃嫔们连忙整理表情,笑着起身?迎接。 大殿中的气氛重新和缓起来,承安帝面上看不出什么,一切都?如常进行着,妃嫔皇子依次拜年?,皇帝按例赏下礼物。 贺池抬头看着已经?苍老的帝王,延国卷土重来,不知他有没有后?悔早早地杀了功臣。 …… 延国的消息并没刻意隐瞒,第二日,朝中众臣便都?知道了。 延国发生动乱,先王上的私生子率兵血洗王廷,王上和太后?被杀,尸体吊在?城门口示众,新王上位,朝中凡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这样残暴的手段,和他的父上渡沙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听之令人胆寒。 而新王上位后?的第一个命令,便是发往军队整兵。 众人都?察觉到了不妙,他们都?以为杀了渡沙,等幼主成长起来,边关至少能?安宁二十年?,现在?才刚刚过去十年?,却?横空杀出一个私生子来…… 因着这件事,各家?的宴会都?不敢办得太过张扬,云清贺池更是低调,除了初二那日去了趟云家?,其余的邀约一个也没去。 这件事也把众人的目光从?他们身?上吸引走,承安帝也没心思管他们了,每日都?在?传唤大臣前去议事。 明明是最热闹的正月间,京中的气氛却?越发紧绷起来。 云清和贺池在?府中也没闲着,两人一边下令安排调动宁州的事务,一边让人紧盯住郑鸿熙的下一步动作。 贺澜身?边暗卫众多,身?手也高,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不能?盯得太紧,因此主要的焦点还是放在?了郑鸿熙身?上。 初七这日,恒王府办满月宴,贺池和云清让元福备了礼物送去,人却?是称病没去。 晚间,两人正打算睡下,暗卫突然来报。 —— 晏王府,贺澜平日里温和的俊脸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救不活他,你们也别活了。” 沈时予胸口插着箭,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几?名府医瑟瑟发抖,却?迟迟不敢动手。 箭头有倒刺,且位置离脏器极近,他们实在?没有把握,拔出箭后?他还能?活。 “王爷,太医请来了。” 贺澜转过头,对为首的院判和他身?后?的几?名太医道:“劳烦诸位了。” 几?名府医宛若迎来救兵,连忙让开。 院判仔细查看过伤口和贺澜让人带回来的其它箭头,低声和几?名太医商量了几?句,然后?便起身?对贺澜道:“我们做一下准备,便给沈大人取箭。” 贺澜抬手招来王府管家?,对几?人道:“需要什么药材便让管家?去找,若实在?没有,便告诉本王,本王进宫去求,沈大人救了本王的命,便拜托诸位将他救回了。” 他面色肃穆,说完后?甚至拱手行了一礼,几?名太医都?有些动容。 张院判回过神来连忙让开这一礼:“王爷不必如此,我们定当竭尽全力。”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94节 说罢,他不再耽搁,当即吩咐管家?下去熬药,又让太医们准备器具。 贺澜转身?回到床边,他看着床上的人,眼?神里的狠戾和沉肃全部褪去,变为惶急心痛。 明明昨日才决绝地跟他说要划清界限,今日遇到危险却?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想到失去他的可能?,贺澜只觉得整颗心都?像被剜去一般,连呼吸都?泛着痛意。 他从?母亲去世起,心里便只有要爬到最高处将所有曾欺辱他的人全部踩在?脚底的想法,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谁。 他也曾为了不想让自己有软肋推开他、伤害他,可现在?他才知道,若是没有沈时予,就算他能?登上高位,他的余生也只剩痛苦和悔恨。 贺澜颤抖着手去给他擦脸上的血,轻声唤他:“阿岚,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沈时予安静地躺在?那里,胸口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 第92章 刺杀 云清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帐幔, 凝神?思索。 刺杀贺澜一事,如果?得手的话?明面上最大的受益者便是贺源,贺源再蠢也不会?做得这么明显, 同理也可以排除贺泓的嫌疑, 皇帝此时并没透露出对他的属意?, 他这么做也只是在?帮贺源扫清障碍。 若说是栽赃陷害却也不像,根据暗卫传回?来的消息,除了?在?远处放冷箭射中沈时予的人逃脱之外,其余刺客均已当场毙命,衣服武器上也没有明显的标识。 至于别的人……除非是寻仇,不然的话?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做这种事。 想到贺澜的性?子, 若是沈时予真出了?事,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眼前突然一黑,从窗棂洒进来的淡淡月光也被遮住了?。 云清下意?识眨了?眨眼,在?黑暗中听?到了?睫毛摩擦皮肤的轻微声响。 下一瞬,贺池把手从他的眼睛上拿开,凑过来贴了?贴他的脸:“怎么这么凉?” 云清想事情入神?忘记收回?被窝的手也被贺池握住拉了?回?去,一眨眼间, 两?人就变成了?紧密相贴的姿势。 贺池把云清冰凉的脸按到自己脖颈间帮他暖着, 把他的手也放到了?自己温暖的腰腹,低声道:“明日还是让元福点几个炭盆吧。” 云清手下是紧实光滑的肌肉,脸侧是贺池说话?时微微震动的喉结,脑中的其它思绪顿时散了?干净。 冰凉的脸颊贴在?贺池温热的肌肤上,他舒服地蹭了?蹭:“不用, 炭盆燃起来太干了?不舒服, 再说我也不冷。” 不待贺池反驳,他抽了?抽鼻子, 嗓音里带着笑:“是不是有人悄悄用了?我的新香皂?” 贺池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沉默着没有说话?。 云清又嗅了?嗅,恍然大悟道:“原来不是不爱用,是之前没找到喜欢的味道。” 他用手指扣了?扣贺池的腹肌,慷慨道:“这块新的就送给?你了?。” 眼见再不解释就要说不清了?,贺池故作镇定:“清清不是喜欢这种香味吗?” 云清充满疑惑地问道:“我有说过吗?”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可疑的沉默,黑暗中看不清贺池的脸色,云清却觉得自己脸侧贴着的皮肤热度越来越高。 片刻后?,云清突然笑出声,他偏过头亲了?亲贺池的脖子,啵的一声:“我们圆圆就是最香的,什么味道我都喜欢。” 贺池反应过来云清又是在?逗他玩,恼羞成怒地低头要去咬他,云清笑着往后?躲,又被揽住后?腰拉了?回?来。 昨日苏木到院子里来找云清,云清闻到苏木身上新制的腊梅香淡雅好闻,夸了?一句,没想到被小心眼的某人记在?了?心底。 贺池吃醋的方式几年来没有一点长进,一如既往的又傻又可爱。 两?人闹了?一会?儿,被窝里的热气都要散尽了?,贺池才把他抱紧,被角掖严实:“不许闹了?,一会?儿着凉了?。” 闹了?一会?儿,心底发沉的感觉散去不少,云清手脚都被箍着动弹不得,源源不断的热度从贺池身上传来,蒸腾起困意?,贺池凑近亲了?亲他:“睡吧,有消息我叫你。” 云清应了?一声,呼吸逐渐平稳。 子夜时分,门外传来响动,贺池轻手轻脚地起身去看,回?来时却见云清已经坐起身来:“怎么样了??” “命应当是保住了?,后?续还要再看。” 云清缓缓出了?口气:“那便好。” 贺池上床把他裹进被子,深夜的温度越发寒凉,他不过是出去了?片刻,身上便吹透了?。 贺池不想冻到云清,刻意?没有靠近,云清却凑过来抱住他。 暖意?瞬间将他包裹住,被子里的暖香淡淡的,是云清身上的味道。 云清嗓音低低的:“睡吧,剩下的事明日再说。” 贺池犹豫了?几息,松开了?握住云清肩膀的手,轻轻揽住他,闭上了?眼睛:“嗯。” —— 次日便是初八,假期结束,开印上朝。 当朝王爷在?京城被人刺杀,一夜之间,朝中众臣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大朝会?上,皇帝让大理寺严查此事,又赞沈时予忠义,对其大肆奖赏,下令让太医院全力救人。 群臣看着行礼代为?谢恩的贺澜,暗中琢磨。 谁都知道沈时予是左相的弟子,难道左相也已经偏向晏王了?吗? 散朝后?,贺源皮笑肉不笑地对贺澜道:“四皇弟真是好福气,能让人舍身拼死相救。” 往日里惯会?做样子的人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冷淡地应了?一声,便绕过他径直出了?宫。 贺澜回?到王府,直接去了?客院。 客院被他派人围了?起来,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进。 太医昨晚便离开了?,王府的府医一直小心伺候着,见贺澜进来,极有眼色地上前禀明情况。 昨晚院判带人将箭头顺利取出,只是创口不小,恐引起毒邪入体,仍需要密切注意?。 目前一切情况都还算平稳,伤口没有出现红肿溃烂的症状,他们也跟着松了?口气,照昨晚贺澜的表现,若是沈大人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贺澜走进屋,拨来院里伺候的婢女正在?给?沈时予喂药,沈时予还没醒过来,喂一勺药进去要吐出来大半,婢女耐性?好,准备了?两?份药,一边喂一边擦。 贺澜床上看着连药都难以吞咽的人,心里一痛,沉声伸手道:“把药给?本王,你下去吧。” 婢女训练有素地站起身,将药碗交给?他,行礼退下了?。 贺澜坐到床边,先是抵了?抵沈时予的额头,发现和自己温度无?异才稍微放下心来。 他试了?试药汤的温度,发现正好适宜入口,便将药喝下,低头以口相对,慢慢哺进沈时予嘴里。 一口一口,就这样把药喂完,他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平躺下,动作间仿佛怀里人是一尊易碎的瓷器,碰一碰都生怕他疼。 刚被喂完药,沈时予苍白的唇色也被浸润出一点红,看着总算有了?点生气。 贺澜握着他的手,伸手捋了?捋他的额发,语气温柔,眼底却压抑着不顾一切的疯狂:“阿岚,你一定要好起来。” “王爷,宫中派来的太医到了?。” 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贺澜轻轻将沈时予的手放进被子,站起身时又恢复了?平日威严的模样:“请他们进来吧。” …… 有了?皇上的口谕,太医院每日都派人前来给?沈时予诊治,赏赐的珍稀药材也流水般地送到王府,沈时予终于安然度过了?最凶险的几日,气氛低沉了?好几日的晏王府也终于缓过劲来。 大理寺也将逃脱的那人捉拿归案,审出了?事情的原委。 前几年南方突然兴起一个叫做“忘忧教”的邪|教,发展得很快,贺澜领命前去铲除邪|教,花了?大半年时间,才揪出背后?的教主,将邪|教剿灭。 而这些人,正是忘忧教的漏网之鱼,他们觉得是贺澜斩断了?他们通往极乐世界的大道,对贺澜恨之入骨,筹谋了?这么久,便是为?了?杀死他报仇。 来龙去脉都已清楚,口供也无?疑点,等待这名邪|教徒的便只有极刑。 因此当苦主贺澜提出想去牢里看看他时,大理寺的人并未多加阻拦。 左右这人便是个死,借此机会?还能卖晏王一个好,何乐而不为?? 大理寺狱深处,瘆人的惨叫声接连传来。 狱卒们装作没有听?见,犯人们则是瑟瑟发抖满眼恐惧地看向牢房深处。 惨叫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贺澜才风轻云淡地带着手下走出来,他又恢复了?之前温润如玉的模样,对狱卒笑着点了?点头:“有劳了?。” 两?名狱卒连忙摆手:“王爷折煞小的们了?,这是小的分内之事。” 贺澜道:“替本王谢过你们大人。” 两?名狱卒连连应是,恭恭敬敬地将这尊大神?送了?出去。 两?人回?到最深处的刑房准备善后?,在?刑房外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时两?人便做好了?准备,推开门的一瞬间却还是被惊得瞪大了?眼睛。 年纪轻些的狱卒捂着嘴要吐不吐的模样,另一名经验丰富些的却也是脸色苍白。 刑架上挂着的那人甚至已经快要看不出人形了?,四肢的骨头扭曲着,身上的肉也被剃下了?许多,可那人却还没死,被猛药吊着命,胸口起伏着,嘴里也在?模糊地□□着。 这幅模样,若说是地下爬出的恶鬼,只怕也没人不信。 两?人打了?个寒颤,京中百姓都说晏王殿下脾气温和,可能坐在?这个位置的,哪有什么真正的纯善之辈? 晏王府。 贺澜这几日都住在?沈时予所在?的这处院子里,他刚换下衣裳,便听?下人来禀,沈大人醒了?。 贺澜匆匆系好腰带,便往沈时予的屋子快步走去。 推开门看到床上的人闻声转过头对他笑时,贺澜才觉得这几天悬着的这颗心终于落在?了?实处。 —— 郑府。 “你说的可是真的?”郑鸿熙放下茶盏,紧紧盯着对面的人。 他对面坐着的正是这几日常去给?沈时予看病的太医之一,他低着头,脸上带着恭敬:“千真万确,这是王府的府医亲口说的。” 郑鸿熙愉快地笑了?起来:“没想到啊,我这小弟子这么有本事,竟然能让晏王这样的人对他爱若性?命。” 既然这么在?意?,那用他来换点东西,想必晏王定然是不会?拒绝的。 第93章 边防图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95节 晏王被刺一案告破, 百官得知贺澜是?因为之前铲除邪|教被记恨,纷纷痛斥邪|教徒,又翻出贺澜之前的功绩进行称赞。 皇帝也赏下不少东西算作安抚, 一时之间, 晏王府风头无两。 朝中同僚也纷纷递了帖子前来探病, 都被贺澜以沈大?人需静养的理由推了。 按理来说,沈时予已经醒了,伤势也在好转,本应该回到沈宅去,贺澜却搬出太医的话,说伤处凶险不宜挪动, 且沈大?人救了他一命,便是?他的恩人,他照顾沈大?人也是?理所应当,将他继续留在了王府修养。 众人皆赞叹晏王重情重义,郑鸿熙却在暗中勾了勾嘴角,只觉得正中下怀。 这日天气晴好,贺澜让人在花园的亭子里生了炭盆, 用厚厚的狐狸毛披风将沈时予裹住, 抱着他去了亭中。 王府下人全?都低着头,不敢多看,沈时予有?些不自在地往下缩了缩,一声?轻斥便从头顶传来:“别动,仔细碰到伤口。” 沈时予小声?道:“王爷, 我的意思?是?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就?可以了, 不必这样大?张旗鼓地到园子里来。” 他在屋子里躺了好几日,今日看到外?面阳光明媚, 便心痒痒地想出去晒太阳,本来已经做好了贺澜不同意的准备,没想到贺澜却一口应允了。 贺澜低头看他,这两日他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气色也终于慢慢好了起来。 贺澜笑了笑:“院里就?几颗光秃秃的树,有?什么好看的?园子里的梅花开得正盛,阿岚正好可以和本王同赏。” 亭子里用厚厚的帘子遮了一半,留出景色最好的一边用来赏景,桌上已经摆好了点心茶水,炭盆更是?摆了足足五个?。 沈时予被安置在软榻上,贺澜喂了他两口茶后,便坐在了软榻的一侧,从背后将他拥进了怀里,和他一起看向花园里的红梅。 沈时予有?些不安地往四周看了看,贺澜轻声?道:“别怕,有?本王的命令,不会有?人过来。” “嗯……”沈时予这才?放下心,往后慢慢靠实了,目光也转向了阳光下愈发显得清丽动人的红梅。 这些年他满心都是?复仇,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静下心来赏过花了,两人静静地坐了半晌,贺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阿岚,你不许离开我,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但你不许离开我。” 沈时予身体一僵,贺澜默默把他搂紧,又重复了一遍:“不许离开我。” 半晌没听到沈时予的回答,贺澜一颗心越来越沉,他咬牙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你非离开本王不可?” 他伸手扳过沈时予的下巴,打?定主意要问个?清楚,却见沈时予紧闭着眼,眼睑颤抖着,嘴唇也咬得死紧,甚至已经咬出血来,一看便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贺澜满腔愤怒失望顿时散了干净,出口的声?音也染上了心疼慌乱:“阿岚,你怎么了?哪里疼?” 沈时予睁开眼看了看他,刚张开嘴便溢出一声?痛呼,他又死死地咬住嘴唇,贺澜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搅在了一起,他连忙伸手掰开沈时予的嘴,以免他把自己咬伤。 沈时予的痛呼立刻压抑不住地溢了出来,贺澜把自己的手凑过去,沈时予顾不上别的,立马狠狠咬住。 贺澜浑然不顾手侧已经被咬出鲜血,沉声?叫人:“来人!去请太医!马上把府医请来。” 附近候命的下人连忙应是?,小跑着前去叫人。 贺澜接过下人递来的软布,换下了自己的手,他将沈时予抱起,快步往院子里走去。 感觉到沈时予浑身都痛得不自觉地颤抖,他心如刀割,在沈时予耳边不停说话:“阿岚,别怕,我让人去请太医了,别怕,再坚持一会儿。” 走到院门时,却正好遇到下人带着郑鸿熙过来。 王府挡了别的来探病的访客,可郑鸿熙是?沈时予的老?师,贺澜完全?没有?立场拦他,他来看过沈时予几次,贺澜便吩咐了下人,若他来看沈时予,直接带进来便是?。 贺澜此时却没有?心思?理他,他对着院内迎出来的府医急声?道:“快看看他怎么了。” 他把人放到床上,让府医诊脉,又扭头吩咐下人:“去催一催请太医的人,务必要快。” “是?,王爷。” 下人快步离开,贺澜这才?看到不知何时已经跟进来的郑鸿熙,他稳了稳神情,正待招呼,却听郑鸿熙不紧不慢地低声?道:“王爷难道不知小予是?中了毒?” 贺澜瞳孔一缩,心念急转。 他看着郑鸿熙的神情,再加上他来得如此之巧的时间,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府医恰在此时满头大?汗地前来回禀:“王爷,小的……诊不出来具体的病症。”他不停地擦着额上的汗,连忙又补了一句,“不过小的暂时施针给沈大?人镇住了疼喃風睹嘉痛,应当能等到太医院的大?人过来。” 贺澜看向床上已经疼晕过去的沈时予,结痂的伤口再次沁出血来,染红了胸口的纱布,沈时予脸色苍白?,嘴唇边还有?之前咬出的血印。 这几日养出的好气色仿佛都是?错觉,他又回到了那个?生死难料的晚上。 贺澜突然便收起担忧心疼的表情,对着府医点了点头:“你守着沈大?人,等太医来了,告诉他具体情况。” 府医连忙应下,有?些纳闷一直寸步不离守着沈大?人的王爷怎么在这样的关头要离开,却丝毫不敢多问。 贺澜转身看向郑鸿熙,露出个?惯常的笑来:“郑相,这边请。” 进了书房,贺澜开门见山道:“说吧,你要换什么?” 郑鸿熙抚了抚胡子:“老?朽还以为王爷会先掩饰一下。” 眼见贺澜目露寒光,他也不急,慢悠悠道:“南萸西部,有?座南跃山,山上生有?各种毒草,其中最毒的一种叫做乌青草,中毒后每年毒发一次,毒发时内脏仿若被烈火炙烤,若不及时服下解药,内脏便会被一点点腐蚀,人也将在这样的折磨中慢慢死去……” 贺澜脖子上的青筋鼓起,却没有?搭话。 郑鸿熙毫不在意地继续道:“王爷莫不是?想着靠太医院那帮老?头解毒?此毒罕见,别说太医院,便是?在南萸也没几个?人知道,王爷自然可以去派人去南萸找解药,只是?南萸往返京城便要大?半年,不知我那小弟子能不能等到。” “对了,忘了告诉王爷,今年毒发的时间还没到,若被诱导提前毒发,毒性会加倍。” 贺澜笑了笑:“郑相莫不是?老?糊涂了,你既然有?解药,今日便别走了,好好尝尝王府刑房的手艺。忘忧教余孽潜入王府,刺杀本王时不慎失手杀死了郑相,父皇想必也不会怪罪本王。” 一国丞相,他说杀就?要杀,轻松得仿佛只是?碾死一只蚂蚁一般。 郑鸿熙却仍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王爷还不知道小予的身世?吧?” 贺澜眼神一顿,便听他说道:“十五年前,江南杜家?因牵扯进谋逆一案被株连九族,全?族五百三十八人,全?部伏诛,本家?嫡子名叫杜岚,被处死时只有?十岁,死前被火烧伤,面目全?非。” “我的小名叫阿岚,王爷便叫我阿岚吧。” “不是?喜欢喝酒……这酒的味道……像娘亲酿的……娘亲…我好想娘亲……” 贺澜收起了脸上的全?部表情,声?音沉得像含着刀锋:“说吧,你要什么。” …… 郑府的管家?今日照常出去采买,先去了一趟西市,订了些山珍,又到绸缎铺子订了下一季的料子,然后才?去王家?铺子买了他惯常爱吃的卤味,提溜着回了郑府。 次日一早,北门前便排了好几个?准备出城的商队,守将一边让手下检查货物,一边对为首的汉子道:“周老?板,马上就?是?元宵了,不等过了节再走?” 两方显然是?常打?交道,周老?板塞了个?钱袋过去,笑得爽朗:“过了节便迟了,天暖起来铺子便要上新布,上晚了生意便被别的铺子抢走了。” 说话间,货物已经检查完了,守将掂了掂手里的钱袋,笑着道:“难怪周老?板赚大?钱,得嘞,祝你们一路顺风。” 周老?板拱了拱手,重新上马,带着商队行出了城。 商队往北行去,看起来和众多商队并无区别。 …… 瑞王府,元福守在书房门口,其余下人一律不许靠近。 云清正执笔在纸上细细描画,画完一部分后,贺池轻声?跟他说了什么,又指了指旁边的图纸,他便又下笔开始画下一部分。 而?摆在一旁的,赫然正是?大?瑜北方的边防图。 云清手下正在画的,和另一份乍看上去别无二致,细看便能发现,兵力和工事?的布置全?都做了改动。 贺池负责设计,云清负责临摹,之后再交给程樾做旧处理,便能得到一份以假乱真的边防图。 从沈时予好起来开始,他便猜到了郑鸿熙定会借此机会要胁贺澜。 晚来青的解药配置复杂,至少也需要一个?月,本以为他们还有?时间,却没想到意外?来得这么快。 没有?解药,他们便没有?谈判的资本,既然不能阻止事?情发生,那便将错就?错,让事?情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 他们的人盯了郑鸿熙这么久,此时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只要将边防图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假的,就?算不能配合边军让延军受到损失,也能稍微阻挡住他们入侵的脚步。 直到晚间,书房的门才?打?开,程樾已经取走图纸,贺池正在捏着云清的手指帮忙按摩,元福公公规矩地站在门外?:“王爷,现在传膳吗?” “传到正房。” “是?。” “等等。”元福领命正要下去,却被贺池叫住了。 贺池摸了摸云清瘪瘪的肚子:“先让膳房上一份甜汤,端到书房来。” 云清笑了笑,贺池轻叹一声?抱住他:“这些天你瘦了好多。” 云清放松地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到贺池身上,懒洋洋地道:“许是?因为太冷了。” 他转头看向窗外?:“有?些想回家?了,不知道阿舒和师兄今年是?怎么过的年。” 他那么自然地把封宁的王府叫做“家?”,贺池心里高兴,伸手把他拥得更紧:“很快就?能回去了,明日过完元宵,应当便要下令让我们离京了。” 云清点了点头:“嗯。” 其实两人都知道,就?算回到宁州,他们应当也安稳不了多久了。 这一战,终究是?要来的。 纵使他们做了这么多准备,结局依然无法?预料,因此他们更加珍惜现在还能在一起的时光。 云清想了想:“明日宫宴散了之后我们去逛灯会吧。” “好。” “给师兄、阿舒还有?风禾买点礼物。” “……” “又装哑巴?” “……哦。” 第94章 后院 不出云清两?人所料, 过了元宵之后,宫中便下令让平王和瑞王返回封地。 离京前,宫中又送来不少赏赐。 德如笑?得一如既往地和气:“陛下说?了, 王爷身份尊贵, 没人伺候怎么行?这几名侍妾侍君是陛下特意交代老奴挑选的, 都是身家清白性子温柔的好孩子,定能好好服侍王爷。” 贺池眼神扫过德如身后的几人,三男三女?,都是十几岁的年?纪,长相各有千秋,此时听德如介绍到他们, 低眉顺目地向?贺池行了个礼。 贺池眼神冷淡,德如看向?云清,笑?着道:“王妃也劝劝王爷吧。” 之前拒绝赐婚时理由和场景都特殊,皇帝若硬是要将大臣的女?儿赐给一个断袖,说?出去实在不好听。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96节 可?现在皇帝遵循贺池的喜好赏下了侍君,他若是再?找理由拒绝,便显得不尊亲长, 甚至可?以说?是不敬君上了。 云清显然也明白这些道理, 他脸色有些泛白,轻声开口?道:“父皇一番好意,王爷切莫让父皇失望。” 德如也接着道:“陛下说?了,王爷若实在不喜女?子,这几人便留着做个使唤丫鬟也无碍的。” 德如把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 贺池若是再?闹便显得太过得寸进尺了。 贺池却不管德如说?了什?么, 他转头?看着云清,半晌才道:“好, 那?便如你所愿。” 云清的面色更白了几分,像是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贺池面无表情地对德如点了点头?:“劳烦公公替本王谢过父皇。” 德如手里掂着沉甸甸的钱袋,自然是满口?笑?着答应,又代皇帝嘱咐了几句之后,便笑?呵呵地带着人离开了王府。 贺池冷声吩咐元福公公进行安置,便大步走出了正厅。 几名少年?男女?一直垂着头?,余光注意到云清眼神向?他们扫来,连忙敛目。 云清声音清冽,似是带着冷意:“王爷不喜陌生?人近身,公公便将他们安排到悦华院吧。” “是,王妃。” 几人心中一凛,知道他们是碍了王妃的眼,被针对了,不过转念一想?,他们马上跟着王爷离开京城,到时候在一个车队里,还怕没有见面的机会吗? 见云清要离开,几人都恭恭敬敬地行礼,王妃是读书人,论?笼络男人的本事,怎么及得上他们? 云清走出正厅,贺池正在回廊下等他。 见他过来,连忙握住他的手,有些小心翼翼地确认道:“清清?” 他们两?人进京后,承安帝也只在他们刚到京城时敲打了一次,百官宴上赐婚不成之后紧接着便是延国的消息传来,后面便一直相安无事到现在。 他们知道承安帝召他们进京的目的,如今他们即将离京,他定然不会就这么轻轻放过。 他们也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一出。 今天这出戏,便是专门演给几人看的。 只是云清演得太真,贺池看着他的模样便觉得心里发闷,仿佛自己犯了天大的罪一般,这会儿见云清出来,便迫不及待地上去确认云清的状态。 云清脸上本来还是在屋里时的表情,见贺池这样觉得有些心软,他伸手捏了捏贺池的脸颊,笑?着夸道:“演得不错。” 贺池这才放下心来,他又仔细看了看云清的表情,脸上的神情才放松下来,牵着云清往院子里走,嘴里道:“你演得太好了,我都快当真了……” 云清勾着嘴角:“我们瑞王殿下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贺池捏了捏他的手指,突然放开手错身蹲在他面前,手掌握住他的膝弯,猛一发力便把他背到了背上。 云清吓了一跳,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贺池边往前走,得意地笑?了笑?:“清清的胆子什?么时候也这么小了?” 云清看着他嘴角的弧度,伸手戳了戳:“幼稚。” 贺池嘴角的弧度更大,云清也没再?开口?,安静地趴到了他的肩膀上。 两?人便以这样的姿势走进了主院,等在院中的程樾一言难尽地看着贺池,看看你这不值钱的样子。 贺池面不改色地放下云清,云清笑?着看向?程樾:“阿樾等久了吗?” 程樾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戏谑地看向?贺池:“难道王爷是怕我等太久才背着王妃跑过来的吗?” 贺池沉默地看过去,程樾立即退了两?步,强调道:“有正事。” 贺池收回眼神,三人一起进了书房,程樾收起了调笑?的神情,正色低声道:“边防图已经放回,没人发现不对。” 云清和贺池对视一眼,两?人都松了口?气,这一步计划的成功,意味着他们将有更多的时间准备,也不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他们正在一步一步,将本来的死局扭转回来。 云清的脸上终于带上些轻松的表情,贺池看着程樾:“暗部的奖赏你看着安排,自去账上支取便是。” 程樾笑?着应了。 云清又道:“这几日晏王府上可?有异动?” 程樾道:“那?日之后,晏王便开始命人暗中寻访名医,求解晚来青一毒,同时派了人去往南萸,除此之外,他也派了人监视郑鸿熙。” 那?日连太医院判都没能诊出沈时予中了毒,贺澜并不相信郑鸿熙,却也知道这毒确实厉害。 他虽然交出边防图换了一时的解药,但是主动权仍然在郑鸿熙手上,毒一日不解,他和沈时予便一日不得安眠。 他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不会把希望寄托在郑鸿熙身上,自然会想?尽办法自救。 云清点头?道:“让我们的人务必小心,不能被贺澜的人察觉。” 程樾应道:“王妃放心,他们有数的。” “嗯。”说?完这件事,云清顺口?问了一句,“对了,苏木的解药制得如何了?” 程樾的神情微不可?查地一僵:“这……我也不知道。” 云清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你们不是就住在隔壁吗?” 不待程樾回答,云清接着道:“不知道便算了,我晚些时候去找他。” 程樾悄悄松了口?气,告辞退下了。 贺池看着他的背影,眼里若有所思。 …… 正月十八,瑞王离京。 车驾行过主街,百姓们都在好奇张望,有那?新来京城的人不解询问这是哪门大户人家出行,立马便能收获一耳朵的京城往昔霸王的精彩事迹。 新来的年?轻汉子总结道:“这么说?,他离了京城,可?算是好事一桩了?” 旁边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大娘插了嘴:“话不能这么说?,瑞王殿下揍过的也都是京城里的二?世祖,和别的纨绔还是不同的,就说?那?礼部尚书家的二?公子,前些日子还因?为?争花娘和别人大打出手,家丁打伤了不少人呢。” “这么一说?还真是,瑞王殿下虽然恶名在外,却没做过欺辱咱们普通百姓的事。” 年?轻汉子迷惑了:“这……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大娘笑?着道:“好人坏人哪里分得这么清,对我们来说?,都是得罪不起的贵人。” 年?轻汉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探头?再?次看向?已经走远的车队。 车队走过的街道已经重新被人群填满,正月里的京城热闹非凡,平日里再?省吃俭用的百姓过年?时也会大方一回,到城里逛逛,买些平日里不舍得吃用的玩意儿。 寒冬未过,街角的布庄里,新到的棉花依然卖得火热。 —— 回去的一路比来时要好走许多。 越往南走,天气便越暖和。 早春时节,河岸两?侧渐渐有了绿意,到了沃州境内,岸边更是杨柳依依,桃花盛开,衬着青碧的河水,分外好看。 大船顶层的舱室里,云清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打开了京中传来的暗报。 此次离京,程樾表面上和他们一起离开,却在半途暗中乔装折返京城,有他亲自坐镇,他们对京城情况的掌控便能更加全面及时。 京中,沈时予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回到了朝堂。他醒来后不久便知道了郑鸿熙用他来威胁贺澜的事,和郑鸿熙彻底决裂,只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郑鸿熙送出的边防图几经周折已经在暗中送到了骨索手里,延国的军队调动得十分频繁,入侵大瑜的意图越发明显,朝中却还在为?了是否要增兵派粮的事争吵不休。 云清拿着暗报,眼神飘远,战事一起,朝中众臣定会谏言皇帝立储,皇帝属意贺泓,原书里便是召他入京立为?储君,这一世想?必也不会例外。 他们的打算便是在贺泓被立为?太子后趁乱夺权,掌控局势后再?由贺池亲自带兵出征。 毕竟有这样的朝廷拖后腿,再?好的将领和军队恐怕也发挥不出作用,原书中贺池的结局便是佐证。 他们要改变结局,打败延军,一并要推翻的,还有这个腐坏的朝廷和昏聩的君主。 …… 二?月中旬,一行人终于回到封宁。 封宁城门口?,白忱溪率领众官员在城门口?迎接瑞王殿下和王妃回城。 此情此景,仿若又回到了五年?前他们刚来封宁的时候,只是如今的封宁已与?那?时截然不同。 街边的铺子屋舍早就焕然一新,酒楼客栈林立,连迎来送往的小二?都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裳。街上熙熙攘攘,来往的行商众多,当地的百姓也是肉眼可?见的富足。 这几年?来,两?季稻的种植、灌溉工具和肥料的推广让宁州的粮食产量翻了好几倍,普通百姓也能年?年?有余粮,而月和布坊的成功,则是带动了整个封宁甚至是宁州的发展。 月和布坊的女?工便是最先富起来的一批人,后来月和布坊又在城外建了工坊,招了许多女?工,封宁城内,一时之间都以家中有布坊的女?工为?荣。 而月和布坊带来的行商,则是让封宁的各种铺子都看到了机会,酒楼客栈纷纷发展起来,宁州其余的大商人也都努力借着这股风将生?意扩展出去。 李老板眼光毒辣,早早就在月和布坊附近买下铺子,主动和行商合作,为?他的瓷器打开销路。 几年?下来,封宁便成了如今这样繁华热闹的模样。 宁州修建了水泥路,各处往来都十分便利,宁州其余的县城在封宁的带动下,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发展。 宁州的府库如今已是钱粮充足,而在众人不知道的白马山中,更是武器炮弹满仓,兵强将勇,只待出征。 贺池只在王府休息了一日便前往屿县,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是胜是败,便在这全力一搏。 云清也一头?扎进了宁州的政务中,日日都和白忱溪等人商议到深夜。 而王府的一处小院中,几名少男少女?像是被人遗忘了般,除了每日的饭食都有人送上,却是连院子都不许他们出。 几人再?也沉不住气,聚到一起商议。 身着粉色衣裙的少女?面容娇美,此时却满含着怨气:“我们都是陛下上赏给王爷做侍君侍妾的,如今却连王爷的面都见不到,难道我们真要在这一方小院等死吗?” 另一名青衣少年?附和道:“就是,还说?王府的规矩大,不让我们出门,谁知道是王爷的意思还是王妃的?来的路上便给我们下药,让人整日里昏昏沉沉,船上那?么好的机会便生?生?错过了,说?到底还不是怕我们分了王爷的宠。” 身着蓝衣和绿衣的少年?对视了一眼,开口?道:“眼下说?这些也没用,我们得先想?办法见到王爷,才能有转机。”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出着主意,说?得正热烈时,院门突然被打开,几人扭头?看去,便见来人竟是王爷身边的那?名太监总管。 他们只在入府那?日见过元福,却都记得清楚,因?此看清来人是元福纷纷激动起来,果然,元福看了几人一眼,笑?着开口?道:“梧乐公子,请跟我来。” 绿衣少年?眼眸睁大,很是惊喜的模样,他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行了个礼:“公公稍等,请容梧乐梳洗更衣,以免唐突。” 元福笑?着应了,当真等在了院中。 几人这时也反应过来,这竟真是王爷召人前去侍寝。 各种羡慕嫉妒的目光顿时转向?了梧乐,他们刚才还同仇敌忾,现在有人破了例,他们的目光便又盯向?了这人。 不过这也给了他们希望,说?明王爷还是记得他们的,既是如此,若是他们真的一时冲动做了什?么事惹王爷不喜,或是被王妃抓住了尾巴,那?便不合算了。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97节 几人心思几转,看着另外的人,都没说?话。 梧乐被带走了,几人都等着梧乐回来向?他打听打听情况,可?等到天明,又等到第二?天正午,却都没能等到梧乐回来。 几人都在寻思梧乐是不是惹了王爷不快被治了罪时,却见两?名小丫鬟来到了院子,开口?就问他们梧乐住的是哪间房。 他们连忙向?两?人打听,小丫鬟声音清脆:“梧乐公子得了王爷的欢心,被赏了单独的院子,我们奉命来给梧乐公子收拾东西呢。” 另一名小丫鬟语气艳羡地接话道:“王爷赏了好多东西呢,梧乐公子命可?真好。” 听到这样的真相,几人神色各异,蓝衣少年?面上露出羡慕,心下却是一喜,他们若是再?没有消息传回,恐怕便要成为?弃子,而成为?弃子,便意味着他们的家人也会被杀,如今梧乐得宠,定然能探听到更多消息。 他耐心地等了几日,终于等到了梧乐让人传给他的消息,梧乐身边仆从多,行事不便,只能将消息传给他,再?由他传回京城。 虽然绕了些,不论?如何,能完成任务便是好的。 …… 云清听完暗卫的禀报,点了点头?:“继续监视,若他发现不对,立即改用第二?种计划。” 暗卫领命退下,云清看了看桌案上的奏报,把最后一封批完合上,起身走出书房。 本是坐久了打算出来活动活动,却不知不觉便来到湖边。 如今已是三月末,湖中的莲花已经开始孕蕾,荷叶遮盖了湖面,只偶尔能从荷叶的间隙看到一点鲜红鱼尾。 云清走进凉亭,取出鱼食往下撒了一些。 平静的湖面很快便起了波澜,不过片刻之间,各色锦鲤便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张着嘴抢食。 云清想?起什?么,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对着一池比起之前略显消瘦却仍然远超正常体型的胖鱼问道:“他到底是怎么把你们喂成这样的?” 鱼群自然不会回答他,云清又撒了把鱼食,安静地看着它们抢食,却似有所感般,突然回过身。 暗卫凭空出现在亭内,双手呈上暗报,声音又低又急:“王妃,京城急报。” 云清立即接过暗报展开,纸条上字迹潦草,却宛若惊雷。 “延军大举入侵,边关?已破,今已至怊州。” 云清背后一凉,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第95章 出征 纸条被云清攥进掌心,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将他淹没。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们拼尽全?力,做了那么多事,到最后却依然改变不了既定的轨迹吗? 云清眼前发白?, 他用力掐了掐手心, 让自己恢复冷静。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事态已经变成这样,他们必须立刻想出对策,云清沉声道:“速速传信给王爷,若有别的消息立刻来报。” “是!”暗卫领命退下,云清急召白?忱溪等官员进府商议,一道道命令接连发出, 宁州府衙连夜动?了起?来。 贺池是第?二日夜间到的。 离天?亮只剩两?个?时辰,贺池不想吵醒云清,让元福给他准备一间偏房休息。 他洗漱完后,轻手轻脚地进了主屋,本打算只看一眼便出来,却发现云清睡得极不安稳,像是被梦魇住了, 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额头?上?也有着?细密的汗。 他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摇晃云清的肩膀:“清清,醒醒……” 被外力推动?,云清终于从噩梦中挣扎出来,他缓缓睁开眼, 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沉重的悲痛, 听到贺池的声音,茫茫然地看了过来。 贺池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揪住拽了拽, 泛起?细密的酸疼,他正想说话,却被云清猛地伸手抱住了。 他连忙托住云清的后背,便听云清哑声在他耳边道:“你别死……” 贺池心口一酸,将他抱得更紧,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哄道:“我好好的,我不会死,只是一个?噩梦,别怕。” 熟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寝衣传递到云清身上?,耳边的厮杀声渐渐散去,变成了贺池温柔的低哄,云清终于从梦魇中回过神来。 屋中没有点灯,他伸手摸了摸贺池的脸,语气里的情绪复杂难明:“你回来了。” 贺池侧过脸亲了亲他的手,重复道:“嗯,我回来了。” 贺池静静地抱着?他,片刻后低低地开口道:“清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天?下的兴亡,从不该担在你一个?人的肩上?,是坐在那个?位置的人有错,不是你。” 贺池知道云清因为在延国之战这件事上?的“先知”背负了太多,给自己的压力也很大,即使有他分?担,云清也没有放松分?毫。 可比起?拼尽全?力却阴差阳错没能成功改变事情走向的他们来说,坐在龙椅上?的那人享受着?天?下百姓的供奉,对百姓自然也有着?第?一等的责任,而他却为了无端的猜疑便斩功臣,杀良将,他才?是导致大瑜落入此种境地的罪魁祸首。 云清点了点头?,低低应道:“我知道。” 他在那日冷静下来后,便开始推测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 他们可以确定,骨索从郑鸿熙那里拿到的边防图就是他们伪造的那份,郑鸿熙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骨索拿到了假的边防图,却按照正确的布防攻了进来,唯一的解释便是——骨索并没有完全?相信郑鸿熙,他的内线也不止郑鸿熙一个?,他从别的地方拿到了一份真?的边防图。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发现了朝中的情况已经脱离了郑鸿熙的掌控,为了避免大瑜重新设置边防或是生出别的枝节,他选择以迅雷之势攻入大瑜,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本意是为了阻拦延国,谁知却无意中加速了他们进攻的步伐,云清也不得不感叹,时也命也。 事到如今,他们原来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了,根据延军现在的速度推算,再过一个?月,他们便能打到愈州,只要拿下愈州,延军便能直指京城。 而宁州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就算他们想去支援也来不及,更别提这么多私兵一旦暴露于众人眼前,皇帝根本不会相信他们是真?的去支援的,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他们。 最佳的方案已经废弃,稳妥起?见?,他们最好静观其变,依仗他们这几?年的积累,要在这乱世中有一处安身之所,却还?是不难做到的。 可他们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大瑜的百姓被延国的铁蹄践踏吗? 黑暗中,云清缓声道:“王爷可是已经传信给崔鸿了?” 虽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 贺池动?作一顿,无声叹了口气:“是,我本打算白?日里再和你商议。” 延军打到愈州要一个?月,而他们的军队若是立即出发,从白?马山到岳州,再从岳州出发走海路一路北上?,登陆后疾行到愈州,一个?月内也能赶到。 只要能让愈州的守军和他们配合,前后夹击,打延军一个?措手不及,消灭延国的主力部队,甚至杀死骨索,那这个?局便算是解了。 只是他们只有四万人,延国的主力部队却有足足二十?五万人,就算再加上?愈州的两?万守军,他们和延军的兵力差距也仍有三倍之多。 他们要想赢,必须出其不意。 这注定是一场血战。 这是一个?绝对铤而走险的计划,却是他们唯一能够搏一搏的机会。 云清靠在贺池肩膀上?,缓缓开口道:“粮草衣被已经准备好了,你明日点齐便能直接送往岳州,愈州守将是贺澜的人,只要说服贺澜,这个?计划便行得通,我明日便出发前往京城。” 贺池能想出这个?计划,云清自然也能想到。 他比任何人都确定,贺池必定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这条路。 正如他在原书中的选择一样。 这才?是他一直做噩梦的原因。 可他却不能拦他。 贺池闻言一惊,他握着?云清的肩膀让两?人拉开距离,看着?云清平静的眼神,只觉得心头?梗得厉害。 他喉结滚了滚,最后却只道:“和贺澜谈判的事可以让阿樾去做……” 云清打断他:“王爷,贺澜的戒心有多重你也知道,只有阿樾是说服不了他的。” 他笑了笑:“宁州的百姓奉我若神明,我自然也该保护他们。” 贺池沉默半晌,才?道:“多带些人,务必小心。” 他们都不想所爱之人涉险,最终却都没有选择阻止。 两?人默契地相拥,他们经历过很多次离别,却没有一次像这样,前路未卜,凶险异常。 可那是他们必须要走的路。 贺池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云清的脸上?、颈侧,饱含珍爱和不舍:“清清,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云清抱着?他的肩背,感受着?久违的温度:“嗯,我等着?和你在京城相聚的那一日。” 屋檐下的风铃响了一宿,像要把这一晚印在两?人心底。 …… 景序二十?八年四月初八。 贺池率军出征,往岳州而去,同日,云清乔装改扮,骑了快马,一路赶往京城。 —— 京城。 书房中,郑鸿熙怒目切齿地看向坐在桌后闲闲饮茶的温润男子:“你竟敢给我假图!” 贺澜放下茶盏,对着?郑鸿熙弯了弯嘴角,眼神却像是淬了毒,他似是没有睡好,眼下带着?一片明显的青黑,显得眼神更为可怖:“本王给的,自然是真?的,你想赖帐不成?” 郑鸿熙见?状也有些迟疑,那样的情况下,他也倾向于相信贺澜不会给假图,可既然如此,那骨索拿到的为何是假图? 除非……真?的边防图被人掉包了。 郑鸿熙悚然一惊,到底是谁?谁在盯着?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又为什么引而不发,只是暗中调换了地图? 贺澜冷冷道:“解药给我。” 郑鸿熙稳了稳心神,不论如何,骨索还?是带人打进来了,他筹谋了这么多年,就快要成功了,就算这里面还?有另一方,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他换了副表情,抚着?胡子道:“别急,你替我做完最后一件事,我便给你最后的解药。” ...... 池县港口,崔鸿站在贺池身边,一起?看向往船上?运送粮草武器的将士们。 崔鸿叹道:“我之前还?以为你会从这条路攻进京城,是我狭隘了。” 贺池道:“你想好了吗?真?要和本王去?” 崔鸿应道:“海寇最近收敛了许多,副将便能应付,再说,若是大瑜都没了,我还?守着?这海岸线做什么?”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98节 贺池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崔鸿看着?贺池冷峻的侧脸,恍然间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程将军和程昭。 程家的风骨,终究是一代代传了下来。 贺池想着?今日收到的暗报,云清已经到了轩州,不日便能进京,出了海,他便收不到云清的消息了。 他看向远处渐渐染上?红霞的天?际,只希望他们在以后还?能再次一同来看这漫天?霞光。 …… 另一边,云清一路赶路,没到京城便收到了程樾传来的消息——贺澜请命前去镇守愈州,皇帝已经允了。 云清没做犹豫,当?即改道前往愈州。 第96章 谈判 去往愈州的一路上, 云清遇到了不?少逃难的百姓。 延军的残暴已?经传开了,他们肆意?虐杀百姓,□□妇女, 掠夺财产, 所到之处, 大瑜百姓都被他们当作最下贱的奴隶作贱侮辱,落在他们的手中,连想求个痛快的死法都是奢望。 大瑜节节败退,百姓们对军队失去信心,只能像无?头苍蝇般拼命去找自己的活路。 有家产的便拖家带口变卖家当去京城投靠亲戚,在他们看来?, 京城有皇帝,有那么多的皇亲贵族,没有比京城更安全的地方?了。 走不?通这?条路的则是纷纷往南方?逃,有些村子更是举村往深山老林里迁徙,打算寻一处人烟罕至的地方?避开战乱。 战火距离南方?尚还遥远,他又是一路取水路过?来?,因此直到现在他才真切地感受到, 这?世道, 已?经乱了。 云清在愈阳城外?和程樾碰头,程樾快速向他说明了详细的情况:“晏王和郑鸿熙密谈之后便请旨出战,皇帝赐封其为?大将军,命其领三万禁军前往愈阳城增援,如今城内两万守军加上三万禁军, 一共有五万兵力。” 云清道:“沈时予呢?” 程樾应道:“他留在京城, 晏王派了不?少人保护他。” 云清心里有了数:“事不?宜迟,我们今晚便去见他。” —— 愈阳城。 临时规整出来?的大将军府位于?城西, 更鼓已?经敲过?了三次,将军府中一片寂静。 主?院卧房,贺澜躺在床上,眉头紧紧锁着,仿佛陷入了极深的梦魇。 “……晏王结党营私、贪污灾银,立即打入天牢……” “沈大人,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本王笑话的吗?” “阿岚,你傻不?傻?我哪里值得让你舍命来?救……疼不?疼?” “这?是你要的图,解药拿来?!” “……” 梦里的画面不?断闪过?,贺澜拼尽全力想把它拼成连贯的情节,却?只能无?力地被拖入更深的混乱之中。 “谁!” 暗卫的厉喝声?在门外?响起,贺澜瞬间惊醒,他当即翻身坐起,伸手握住了枕头下的刀。 兵刃相交的声?音响起,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晏王殿下,我家主?人有事相邀。” 贺澜凝神思索了片刻,认出了来?人。 他起身披衣,打开房门,立刻有暗卫护到了他的身前。 贺澜饶有兴致地看着被暗卫们围攻的程樾,片刻后才不?紧不?慢地叫了停。 他勾起嘴角:“你家主?人是谁,凭什么让本王去见?” “殿下先看看此物?。”程樾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抬手扔了过?来?。 暗卫伸手截住,呈给贺澜,贺澜看着手心的青瓷小瓶,挑了挑眉看向程樾。 程樾表情平静地扔下惊雷:“这?是晚来?青的解药。” …… 贺澜暗中跟着程樾来?到城北的一处荒宅,踏过?残败的回廊,来?到深处的院子里。 屋子里点着灯,贺澜推门进去,看到了一袭青袍坐在桌边的云清。 贺澜的表情并不?意?外?,他平静地陈述道:“果然是你们。” 从郑鸿熙手中悄然换走边防图,有这?样能力的人在京中屈指可数,而手握如此把柄却?不?告发他们,反而只是悄悄换成了假图,这?样不?合常理的解决方?式让他又排除了一批人。 如此推测下来?,真相便只会是最不?可能的那个答案了。 云清笑了笑,没有应答。 贺澜也没有抓着这?件事不?放,他不?顾屋里的灰尘,掀袍坐在了云清对面,露出了手心里一直握着把玩的那只青瓷小瓶。 底牌已?经暴露于?人前,他也不?再遮掩:“王妃既已?知道本王和左相的交易,自然该明白,仅凭这?种?单次的解药,是和本王谈不?了条件的。” 云清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他手中的青瓷小瓶,沉稳道:“若我说,晚来?青只有这?一种?解药呢?” 贺澜抬头看向他,云清接着道:“中了晚来?青的毒,每年毒发一次,若没有解药,则内脏慢慢被腐蚀而死,若毒发时服下解药则安然无?事,这?些殿下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可郑鸿熙没有告诉殿下的是,就算有解药,中毒者每毒发一次,便离死更进一步,中了晚来?青,最多二十年,便会衰弱死去,这?世间,根本就没有能彻底解开晚来?青之毒的解药。” 云清直视着贺澜的眼睛:“郑鸿熙在骗你。” 贺澜勾起嘴角笑了笑,眼里倒映出云清的身影:“我为?什么要信你?” 云清道:“郑鸿熙为?了让你为?他所用自然什么话都说得出,他下毒只为?了控制手下的人,根本不?在乎他们的生?死,怎么会费心准备彻底解毒的解药?” “南萸最好的大夫就在瑞王府,只要在他手上好好调理,便能延缓毒发,延长寿命,除了他,没人能做到。”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彻底堵死了贺澜打算自己去南萸找大夫的路,贺澜想起前些年“四处游玩”的程樾,也不?得不?仔细考虑云清话中的真实性。 果然,云清接着道:“阿樾前些年为?了查明昭贵妃娘娘的真正死因辗转各地,便是在南萸找到了真相,而告知真相的医者,正是南萸第一的用毒高手。” 贺澜的眼神终于?起了波澜,他曾在两位程将军死亡的那场战役中发现过?蛛丝马迹,只是当时这?件事与他无?关,他也隐约知道不?能沾惹,便及时停手,没有继续查下去。 因为?此事,他自然也怀疑过?程昭的死因,只是他也是现在才知道,贺池竟是当真都查了出来?。 能给程昭下毒的那人,用的自然是举世难得的毒药,这?样一来?,云清话里的神医,可信度立即高了起来?。 贺澜嘴角的笑意?终于?淡了下来?,淡声?道:“说吧,你的条件。” 云清道:“我要你率军迎战延军。” 贺澜一怔,神情很快转为?讥诮:“王妃不?会天真地以?为?这?十一万人能挡住延军吧?再说了,就算真救了大瑜,功劳也不?是你们的,你图什么?” 云清表情不?变:“你们负责咬住延军,王爷带兵从后方?偷袭,两方?包夹,出其不?意?,我们便有胜算。” 贺澜脸上嘲讽的表情顿住,自进屋以?来?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贺池?他怎么带兵过?来??你们有多少兵力?” 云清不?答反问:“殿下这?是同意?了吗?” 贺澜收起脸上的表情,半晌后,他眼神阴鸷地道:“若你们敢骗本王,本王便是舍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云清温和地笑了笑:“请殿下放心。” …… 此事便算是初步商定成功,云清和程樾住进了大将军府,一切便等贺池带兵登陆后两边互通消息进行谋划了。 云清坐在廊前,看着天边的弦月。 按照出发的日子推算,贺池他们大约便是这?几日登陆,不?知这?次航行是否顺利。 在有各种?高精仪器的现代,海上航行依然存在风险,更不?用说在航海技术并不?发达的古代了,就算船队的人都是熟手,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够安全到达。 之前一直在赶路,心里的担忧被云清强行压下,如今和贺澜的合作已?经达成,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强行抑制的挂虑终于?挣脱桎梏,浮出水面。 他本不?信神佛,可现在他却?虔诚地祈求母妃和两位程将军保佑贺池安然着陆,大胜而归。 不?远处,程樾躺在屋顶,看着夜空,神色不?明。 —— 京城。 恒王府书房,贺源听完苏裕悯的话,脸色十分难看。 自从起了战事之后,朝中大臣一直在催促父皇立储,父皇推说还在考虑,虽然并没有立刻决定下来?,态度却?也松动了许多。 偏偏这?时候贺澜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请旨出战,去了愈州。 眼见着京城便只剩下他这?个成年皇子,他本以?为?储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谁知外?公却?突然告诉他,父皇暗中召了贺泓回京,按照诏令发出的时日推算,如今也快要到京城了。 “外?公,我不?想再等了。” 苏裕悯神色一顿:“殿下的意?思是?” 贺源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地平静:“这?个储位我等了快二十年都没等来?,近来?我也想明白了,父皇就是用这?个位置吊着我们,好让我们去争,他是怕我们觊觎他的位置。” “就算登上了储位,我也还要等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登基,既然如此,我为?何不?直接一步到位呢?” 苏裕悯一惊,连忙打开书房的门看了看,见外?面有亲卫守着才把跳到嗓子眼的心收回去。 他关上门看向贺源,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一番话是从贺源口中说出来?的,他厉色道:“殿下,可是有人教?唆于?你?”他凑近贺源咬牙放低声?音劝说,“篡位夺权乃是大不?韪,会被天下百姓戳脊梁骨的啊!” 贺源道:“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父皇将储位传给贺泓?” 苏裕悯道:“这?……陛下也不?一定就是要立他为?储君的意?思。” 贺源冷冷道:“若等他进京,父皇当朝下诏宣布立他为?储呢?那我们当如何自处?到时尘埃落定,我们便再无?翻身之日了。” 见苏裕悯依然犹疑不?定,贺源沉声?道:“外?公,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大瑜如今已?经乱成这?样,就算我们做了什么,推给延军就是了,到时我们手握权柄,谁敢不?信?谁敢不?从?” 苏裕悯看着贺源凶狠的神情,终是咬牙应下了。 第97章 突变 “来了来了!快去通知将军!”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99节 守在港口附近的人激动地直起?身, 看着海面上显露出身影的庞大?船队,连忙让人准备接应。 渤州南面临海,北面和愈州原州接壤, 渤州港口有抵御海寇的驻军, 将领名叫彭明。 当年两位程将军战死后, 他们手下的将领没过多久便被打散分派到各地驻守,彭明正是其中一员。 程家恩重于他,他也极得程将军信任,也正是因此,一个身负战功的戍边将军,才会?被排挤到这里来镇守港口, 成为一个手下只有几千人的小小的驻军将领。 在贺池联系上他之?后,他没有多做犹豫便投入贺池麾下,对于这一天,他也早就做好准备。 贺池下船登岸时,彭明已经在岸上等候多时。 驻军将领不得离开驻地,贺池上一次见到彭明,还?是程将军回京的时候, 那时他还?只有十二岁, 过了这么多年再次相见,却早已物是人非。 彭明深深地拜了下去:“末将参见王爷。” 贺池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将军不必多礼。” 事态紧急,贺池略掉寒暄叙旧,看向候在一旁的暗卫:“现在情况如何?” 得知贺澜请命出战守卫愈州,云清也在愈阳城内的消息后, 贺池绷紧下颌, 脸色沉凝,暗卫及时递上云清的书信:“王妃已和晏王达成合作, 这是王妃的亲笔书信和愈州地图。” 贺澜接过书信打开,快速看完后问道:“王妃可?有说过他何时从?愈阳城撤出?” “没有。” 贺池拿着信件的手紧了紧,却没再多说,转而问道:“延军现在到哪里了?” 暗卫细细禀明:“十日前,延军攻下原戚城,修整三日后,主力?部?队便离开原戚城离开往愈阳城进发,如今已经快要进入愈州境内。” 贺池展开地图粗略看了一眼,对身后的亲卫道:“去请军中将领前来议事。” “是。” 亲卫领命前去,贺池跟着彭明前往营帐。 “延军留了六万人在原戚城,除守城外,同时负责补给粮草,攻打愈阳城的兵力?一共十六万,其中骑兵便有六万,到时愈阳守军会?在城门?外迎战延军,我们从?后方包抄。” 贺池用木棍在地图上画出进攻路线:“徐九、薛棋分别?带人从?左、右翼切入,冲散敌军阵型,林羽带领神兵营从?后方切入,用弩箭压制。” 几人齐齐拱手:“是!” 贺池抬头看向目露期待的崔鸿,沉声道:“崔将军随本?王一同,带兵突入,擒杀骨索。” 崔鸿神情一振,朗声应道:“末将领命!” 贺池转向彭明:“彭将军,粮草补给便交给你了。” 彭明看着贺池运筹帷幄地布置战术,恍然间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小程将军,他强抑住满心的激动,拱手接令:“末将领命!请王爷放心!” 一切安排妥当,贺池让众人回去休息,他则是写了回信,连夜让暗卫带回愈阳城交给云清。 今晚休整之?后,明日一早,他们便会?出发前往愈阳。 他们努力?了这么久,成败便在此一举。 贺池摘下脖子上的小狐狸玉坠放在手心,云清那日送他玉坠时的神情还?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没想?到一转眼已经过去快五年了。 等这一战结束,云清便再也不必再像从?前那样日夜忧虑,他们会?有很长很长的以后。 贺池亲了亲小狐狸的脑袋,把它重新挂了回去。 …… 云清住进大?将军府的第?四日,终于收到了贺池传来的消息。 心头的大?石刚刚落下,前方战报紧跟着传来——骨索已经带兵进入愈州,不出十日,便能抵达愈阳城。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好在贺澜应下之?后便极为配合,对于贺池的安排也没有异议。 贺澜没再问贺池是怎么带着人突然出现在渤州的,他看完贺池的计划,挑了挑眉看向云清:“为了藏拙扮了这么多年的废物,不憋屈吗?” 云清淡淡道:“藏了这么多年,程家却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贺澜摇了摇头,叹道:“父皇还?是不够狠。” 不待云清回话,他又愉悦地笑了起?来:“不知道我们的好父皇,知道这一切后会?作何感想?。” 云清并不想?和他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他看着贺澜有些精神不济的模样,随口问道:“殿下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吗?” 贺澜顿了顿,笑着应道:“只是近来有些多梦。” 云清想?了想?,从?袖袋中取了一瓶药丸递给他:“这是安宁丸,服用之?后便能得一夜安眠,大?战在即,殿下也当养精蓄锐才是,” 贺澜道了谢接过来,他看着手中和晚来青解药的瓶子如出一辙的青瓷小瓶:“这也是那位神医制的药吧?看来他和瑞王府的关系当真很好。” 云清没有否认,贺澜又道:“既然他医术这么好,想?必也随军来了渤州吧?” 云清抬眼和贺澜对视,贺澜神情自若地笑了笑:“战场上刀剑无眼,劳王妃转告八皇弟务必保护好他,毕竟他才是本?王答应合作的唯一原因。” 云清应道:“殿下尽管放心,我们应了的事,自然会?做到。” 贺澜点了点头:“那便好。”他收起?药瓶,站起?身道,“本?王这便去召集将领安排战术了,王妃请自便。” 云清颔首和他别?过,他坐在屋中,看着贺澜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门?后,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突然划过一丝不安。 …… 愈阳城是南下进京的最后一道屏障,城墙高耸,工事完备,若要强攻,定?然是一场硬仗。 这也正是郑鸿熙为何会?用这件事和贺澜做交易的原因。 贺澜答应郑鸿熙,在对战时会?故意战败,让延军顺利拿下愈阳城,而贺池的计划则是让他们假意露出败势,在延军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反扑,贺池同时带人从?后方包夹。 延军一日□□近愈阳城,城中的气氛也越来越紧绷。 与此同次,贺池的军队也在向愈阳城进发,他们始终处于延军侧后方,不点火,不做饭,全力?隐藏行迹。 五月十三,延军抵达愈阳城,在城外安营扎寨。 愈阳城中,百姓们关门?闭户,街上空无一人,偶有士兵列队跑过长街,气氛一片肃杀。 次日,天色将明,战鼓的声音骤然响起?。 睡梦中的百姓被惊醒,惊疑不定?地从?窗户看向城门?的方向。 云清站在城楼上,看着城下两军对峙的场面。 延国人身材高大?,身形普遍都比大?瑜百姓更加壮硕,看上去十分凶悍。 他们一路获胜,士气正盛,再加上骨索毫不约束,每打下一座城池,他们便可?肆意杀戮、享乐,因此他们一直保持着浓厚的战意,对着愈阳城的十一万守军,也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王上说了,京城的女子才是最好的,京城的繁华也远超他们打下的所有城池,过了愈州,他们便能攻进京城,到时候灭了大?瑜,他们每人都能分到大?笔的金银珠宝和大?瑜奴隶。 延军的将士们全都摩拳擦掌地看着大?瑜的军队,杀声震天。 即使相隔甚远,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也能感觉到对方传来的强大?的压迫感。 云清心下沉了沉,举目看向延军后方,那是贺池即将带人打过来的方向,现在还?是一片平静。 程樾站在云清身后,等两军开始交战,他便会?带云清离开。 这是贺池单独交代给程樾的,开战之?后,云清能做的事便微乎其微了,他便也没有反对。 两人一同看着下方,等着开战的讯号。 突然,大?瑜这边列好的阵型向两边散开,留出一个通道,贺澜从?城中骑马而出,缓缓行到了阵前。 云清心头一跳,猛地向前一步看向延军的阵营,便见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男子也正骑马往阵前行去,正是骨索! 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身后的程樾突然用力?一拽,瞬间调换位置将他掩到了身后。 云清抬头看去,贺澜的人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云清冷冷道:“这是做什么?” 为首的人开口道:“王妃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们王爷只是想?和瑞王殿下换一个人罢了。” 云清的余光里,阵前的贺澜和骨索正在交谈。 一切都已经浮出水面,贺澜违背了他们的约定?,他选择和延军合作,同时抓住他去和贺池交换苏木。 他根本?不在乎这场对战的输赢,只想?要沈时予的解药。 或许他是相信云清的话的,可?他也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点可?能,错过任何一点希望。 云清沉着脸看向和贺澜一起?向城中行来的骨索,围着他们的人再次开口:“王妃,别?挣扎了,若是被延国的人知道你在城中,而瑞王殿下就在城外带兵埋伏,王妃觉得他们还?会?像我们王爷这样以礼相待吗?” 云清脸色难看,死死盯着城楼下方。 贺澜下达的命令是最好全须全尾地捉到人,若实?在不行,也一定?要留着命在,为首的那人眼见说不通,便抬起?手打算让众人动手,反正只要避开要害,不弄死就行。 就在他动作的这一刹,云清一直藏在程樾背后的手突然扬起?,红色的粉尘散在空中,他们本?就离得不远,猝不及防间,或多或少都吸入了一些。 “屏息!” 众人立即照做,可?这毒药本?就是苏木特制出来给云清防身的,之?前吸入的那些已经足够见效。 眼见前面的人接连倒下,围在后面没有吸入毒|粉的人立即往前冲,程樾打了个呼哨,手下隐藏在暗处的人瞬间出现,护在了他们前方。 程樾带着云清,转身施展轻功离开了城楼,很快消失不见。 第98章 夜袭 长夜寂静, 山间偶尔传出动物鸟虫的鸣叫声。 这仿佛是一片再寻常不过的山林。 延国大军昨日刚刚经过此处,任谁想不到?,在这里会藏匿着一支军队。 月已高悬, 将士们席地而卧, 养足精神准备应对明日的大战。 贺池靠在树干上, 借着月光,缓缓擦着手里的刀。 来的路上,崔鸿曾经问过他?,值吗? 韬光养晦多年?,好不容易积累起兵力和钱粮,却悉数投进和延国的这一战中。 没有?名分, 没有?后?援,甚至还极可能会被朝廷打成乱臣贼子,如果不幸战死?,或许都没人知道?、没人记得?他?们,这样究竟值不值得?? 怎么不值?贺池想,国仇在前?,家恨在后?, 只要能重?创延国, 便算是为外公和小?舅舅报了仇,为大瑜万千将士报了仇。 至于朝廷领不领这份情,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00节 程家守卫山河,为的也从?不是身前?身后?名。 只是……云清嫁给他?以来一直受人诟病,他?不在乎世?人对他?的评价, 却不能接受他?们诋毁云清, 云清的那些功绩,理应被世?人所知晓和铭记。 贺池抬头看?着月亮, 这一战,他?必须要赢。 …… 天快亮了。 将士们已经全部准备好,等着开战的信号。 他?们都很清楚,今日这一战,赢了便加官晋爵、青史留名,虽然?是以少战多,可他?们训练了这么久克制延国骑兵的方法,他?们也不是全无信心,因此所有?人的战意都十分高昂。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众人都绷着弦,等着主帅下令。 可随着时间过去,愈阳城的方向却始终没有?传来信号。 山林间一片寂静,贺池微微皱起眉,一种不详的预感突然?袭上心间。 崔鸿走上前?来低声耳语:“王爷,我们要不要……” 话未说完,便见斥候飞奔而来。 斥候连气都没喘匀,便扔出一个惊雷:“王爷,愈阳投降了。” 贺池猛地回身:“你说什?么?!” 斥候急喘了两口气,连忙将他?看?到?的情况尽数说出:“延军和愈阳的守军根本没有?交手,如今晏王已经将延国王上迎进愈阳了!” 此言一出,连自?诩经历过无数风浪的崔鸿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贺池颈间青筋鼓起,嗓音里仿佛压抑着狂风骤雨:“我们的人接应到?王妃了吗?” 斥候艰难应道?:“没有?……” 贺池猛地握紧手里的长刀,几乎要将牙齿咬碎,才克制住立刻率人去攻城救人的冲动。 崔鸿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节,连忙问道?:“他?们没有?出兵吗?” 斥候道?:“没有?,延军部分跟着他?们王上进了城,其余的依旧驻扎在城外。” 听到?斥候的回话,贺池也冷静下来,立时便明白了崔鸿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贺澜如果彻底叛变,现在是剿灭他?们最?好的时机,延军既然?没有?动作,说明贺澜并没有?把他?们的消息告诉骨索,那贺澜所求的是什?么,便值得?思索了。 联系他?们之前?的交易,贺澜想要的,恐怕是他?们手里的苏木,所以他?投鼠忌器,没有?交出他?们的消息投诚,让延军对他?们下手。 既然?如此,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抓住云清和他?们交换。 云清暂时不会有?危险,贺池稍微定下心来,他?略一思索,沉声下令:“去通知几位将军撤兵,务必小?心,不要被延军发现行迹。” “是!” 亲卫领命前?去,贺池最?后?看?了愈阳城的方向一眼,沉声道?:“撤。” 四万大军悄无声息地撤到?了离愈阳不远的一处山谷内,军中将领齐齐聚到?了临时搭起的营帐内。 众人的面色都不好看?,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们获胜希望最?大的一次机会,他?们做了这么久的准备,眼见胜利在望,却突然?被说好的友军背叛。 憋气、狂躁、愤慨、憎恶……种种情绪在心间翻滚。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亲子,一国王爷,竟当真会叛国投敌。 明明还有?得?打,明明机会很大,却被他?一手葬送。 帐中气氛沉闷,贺池掀帘进帐,众人回过神来行礼,却也一时没有?调整好表情。 林羽没沉住气,急急开口道?:“王爷,现在该怎么办?” 原本是他?们四万加上愈阳城的五万兵力对阵十六万延军,现在情势急转,变成了他?们对阵延军和愈阳城加起来的二十一万大军。 他?们还要打吗? 还打得?赢吗? 林羽问出了众人心底的问题,众人全都看?向贺池,等着他?的命令。 贺池的目光沉沉扫过林羽等人:“行军打仗,难道?只有?觉得?会赢的才去打,不然?就不打了吗?本王何时这样教过你们?” 众人心头一凛,反应过来后?都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去。 贺池继续道?:“没有?援军又如何?愈阳投降了又如何?延军和愈阳守军连一天都没在一起操练过,两方中间还隔着国仇,绝不会轻易信任对方,真上了战场说不定反而会相互拖累,仅是如此,你们便心生退意吗?” “我们拿着最?精良的弩箭,最?锋利的长刀,最?坚硬的铠甲,却要去害怕这群叛军和蛮夷吗?” 众人被贺池的话激得?脸红耳热,林羽年?纪小?,没那么在乎面子,此时大声道?:“我不怕!我能打!” 其余将领也被贺池的话激起了血气,纷纷附和。 贺池神情沉肃,语气铿锵:“延军犯我国土,屠我臣民,更是妄想将我大瑜占为已有?,将大瑜百姓当作奴隶牲口使唤,我们身为大瑜儿郎,怎可容他?们如此欺辱?” 崔鸿一马当先应道?:“老?子早就看?延国的这群孙子不爽,弄死?他?们。” 林羽立即大声附和:“弄死?他?们!” 众将领重?新燃起战意,帐中霎时传出一片应和声,贺池看?着热血沸腾的众将领,掷地有?声道?:“今日我们死?战延军,守卫大瑜,若我们战死?疆场,身后?之事自?有?王妃打点,必不会亏待所有?将士的家人,诸位尽可放心。” 贺澜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说明他?没有?抓到?云清,以云清的能力和程樾的武力,城中战乱一起,他?们一定能安然?脱身。 只要延国退败,就算他?战死?,云清也必定能将之后?的事安排妥当,他?告诉众将士,便是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如今贺澜虽然?没有?告诉骨索有?关他?们的消息,可贺澜行事没有?章法,说不定何时就会轻飘飘地将此事透露出去,到?时候他?们便会完全陷入被动。 既如此,不如趁着现在延军没有?防备,破釜沉舟,拼死?一搏。 众将领听贺池这么说,心中动容,身后?事交给王妃,说明王爷也做好了死?战的准备,主帅如此,对他?们来说有?着极强的感染力,众人被激得?眼眶发酸,战意更浓。 前?事已毕,贺池便开始布置战术,安排好一切之后?,所有?将士便吃饱喝足,抓紧时间开始休息。 贺池躺在帐中用杂草铺出的床上,闭着眼睛将小?狐狸玉坠握在掌心,这一战死?生难料,他?们必将付出极大的代价,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和云清相见。 他?不畏死?,可是想到?云清,便觉得?心中酸涩难言,他?还有?那么多事没来得?及和云清一起去做,五年?太?短了,他?舍不得?,他?怎么舍得?...... 可他?不得?不舍得?。 —— “废物。” 贺澜脸色阴沉,没想到?云清在这样的围攻下竟然?还能逃走:“去给我搜,愈阳城周围都驻扎着军队,本王不信他?还能逃出城去。” 手下领命匆匆退下,下一瞬,房门再次被推开,贺澜沉着脸抬眼看?去,便见骨索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饶有?兴致地问道?:“王爷在找什?么人?” 贺澜看?清来人,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淡淡道?:“一个叛徒罢了。” 骨索不依不饶:“一个叛徒值得?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贺澜笑了笑:“确实,不过是一个带着令牌打算进京报信的小?将,王上既然?觉得?不重?要,本王这便让他?们撤了人手。” 骨索冷下脸来,如狼一般的浅色双眸紧紧锁住贺澜:“你在威胁我?” 贺澜道?:“王上说笑了,本王并无此意。” 骨索注视他?半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王爷承诺的虎符,到?底何时送上?” 贺澜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容:“只要拿到?解药,本王定将虎符双手奉上。” “希望王爷到?时候说话算话。” 贺澜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请王上放心。” 骨索带着人离开了书房,房门重?新合上。 贺澜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喃喃道?:“阿岚,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 夜里四更,正是巡逻守卫最?松懈的时候。 愈阳城容不下这么多人,延军的大部队依旧驻扎在城外。 白日里愈阳城不战而降,王上让他?们好好庆贺了一回,虽然?因为愈阳守军家眷多在城内的缘故,王上不许他?们像之前?那样放肆杀戮掳掠,却也赏下了不少美人美酒、大鱼大肉犒赏军中,因此军中除了岗哨和巡逻的队伍,大多都饮了酒,睡得?正酣。 延军一路赢过来,如今连大瑜的皇子都不敢和他?们一战,直接投降,军中将士自?然?十分膨胀,再加上后?方也是他?们已经打下的城池,根本不会想到?会有?人从?后?方过来偷袭他?们。 第一支火箭射向营帐的时候,岗哨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睛再次看?去时,更多的火箭已经接踵而至,在他?的眼底划出了绚烂的弧线。 火箭上沾了油,落在营帐上很快就燃了起来。 寂静的营地中,号角声声倏然?响起,伴随着岗哨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敌袭——” 延军将士被号角声惊醒,连忙起身,可不少人都喝了酒,反应不如平时快,没能第一时间扑灭着火的帐篷。 夜晚风大,片刻之间,火势就变大了,风中带着火星,燎到?其他?帐篷上,便继续烧起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营地中已经四处起火。 有?人醉得?太?沉,直到?被火灼痛才猛然?惊醒,顾不得?别的便跑出营帐,却见军营中已经乱成一团。 恰在此时,军营前?方突然?射出无数箭矢,这名延国士兵还没彻底清醒过来,便大睁着眼睛死?在了箭下。 营中彻底乱了,换做平时自?然?不至于此,可他?们刚刚庆贺过,精神和身体都是最?松懈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想到?有?人会夜袭,还如此来势汹汹,气散了,自?然?也就乱了。 延军驻守营寨的将领组织起人来救火反击,却惊悚地发现敌方竟从?百步之外源源不断地射来箭矢,他?们部落中最?强壮的勇士才能射出这么远的箭,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今夜无月,营地四周一片黑暗,而营帐中火光冲天,将营地中的人照得?无所遁形,越来越多的人死?在箭下,营地连成一片火海时,对方终于发起冲锋。 求援的信号传进城内,城楼上的鼓被敲响,整座愈阳城瞬间被惊醒过来。 第99章 死战 云清被突然响起的鼓声惊醒, 打开门时?程樾已经来到他门前守卫。 程樾见?他出?来,低声道:“已经让人去探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云清抬头看向城门的方?向, 虽然被屋宇挡住了视线, 却也隐约能看出?被火光照亮的一片夜空。 “是王爷。”云清的表情在夜色中模糊不?清, 嗓音低低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他们逃脱后便来到了最开始和贺澜见?面的这个荒宅,宅中有密室,贺澜手下负责搜查的人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大?胆,更没找到密室的机关,自然没有寻到他们的踪迹。 这样?下去, 只要他们不?主动现身,藏到延军离开愈阳也没有问题。 可这样?做的前提是,云清愿意。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01节 马蹄声隐隐传来,云清开口道:“阿樾,带我去见?胡将军。” 胡将军胡荣,正是贺澜从京城带来的三?万禁军的统领。 程樾对他向来唯命是从,此时?却劝阻道:“外面估计很快就会陷入混战, 战场上刀剑无眼, 王妃不?宜涉险。” 云清并?不?意外他的阻拦,平静道:“胡将军和三?万禁军将士亲属家?眷皆在他处,就算迫于?贺澜的淫威投诚,依旧有策反的机会,这个险, 我必须去涉。” 云清依然看着城外的方?向, 眼眶悄然红了:“我知道他单独给你下了命令保护我,可我不?能让他孤军奋战。” “就算只有一丝的机会, 我也必须去尝试。”云清抬眼看着程樾,“不?止是为了他,还为了奋不?顾身的宁州将士,为了大?瑜还未被践踏的土地,大?瑜的兴亡,系于?每一个大?瑜百姓的身上。贺池能舍出?命去,我自然也能。” 程樾沉默半晌,终究是退开了半步。 …… 云清本来计划设障拦住胡荣手下的兵马,当场策反,却从暗卫那里得知了大?瑜的军队并?未出?兵、只有延军拨出?了骑兵前去支援的消息。 虽然不?知贺澜和骨索到底是怎么谈的,为何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但是大?瑜的军队没有出?手,对于?城外的贺池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对他要做的事来说也更为方?便。 他当机立断,让程樾带他强行闯进了胡荣暂住的府邸。 胡荣自然已经醒来,本以为会接到出?战的命令,晏王的人却迟迟没来,他摸不?准晏王的想法,只能和几名副将聚在一处,时?刻关注着城外的战况。 虽是半夜,可因为城外的战事,整个愈阳城没人能睡得着,胡荣的院子中点着灯,又有精兵把守,云清等人完全是硬闯进来,动静大?到胡荣等人都走出?门来一探究竟。 程樾一脚将面前的守卫踹飞,正好落在胡荣面前,胡荣一惊,抬眼看去,和程樾身后的云清对上了眼神。 云清面色镇定地看着他:“胡将军,我有要事与你商议。” 胡荣还未说话?,身后的副将却已惊呼出?声:“瑞王妃??你为何会在此处?” 副将不?知云清之?前便在愈州的事,胡荣却是知晓的,他笑?了笑?:“王妃真是好胆量,晏王殿下满城搜捕,你竟还敢主动现身,王妃送来的这个功劳,末将便笑?纳了。” 说罢,他当即下令:“抓住他!赏金百两,切莫伤了性命。” 围攻云清等人的精兵愈加振奋,程樾等人压力陡增。 云清脸色一沉,瞬间明白胡荣定是早就成了贺澜的人,他立即转换目标,一边跟着程樾左右闪避,一边朗声道:“几位将军,你们当真要跟着胡荣和晏王做卖国贼?你们留在京中的妻儿老小?难道全都置之?不?理了吗?” “京中若知道了此间之?事,第一个拿来开刀的便是你们的家?人,胡荣早知今日,提前安置好了家?人,你们的家?人又该怎么办?就算不?提家?人,延军若为天下之?主,你们作为异族人难道还妄想得到重用吗?延军的所作所为你们也不?是不?知,他们可曾把大?瑜百姓当作人来看待?你们又有何不?同?” 云清嗓音清冽,直直砸入众人心间,有两名副将露出?了犹豫之?色,胡荣见?状不?妙,断喝一声:“胡言乱语!!都给我上!”紧接着竟是亲自拔了刀上前加入了战局。 胡荣的身手比起手下的士兵高了不?少,跟他交手的暗卫不?敌,被一刀砍伤了胳膊,程樾当即上前接过?他砍向暗卫颈部?的杀招,和他过?起招来。 暗卫既要回击,又要护住云清,精兵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倒下一批下一批又接着涌上,暗卫们身上都陆续挂了彩。 胡荣的心腹副将跟着上前,其余几人却踯躅着没有动作,云清对着周围的士兵道:“诸位将士,你们听从胡荣的命令,他可能保护你们的家?人不?被杀害?你们帮延军夺取大?瑜江山,受到世人唾骂,值得吗?到时?大?瑜的江山变为延国的江山,又岂容瑜人染指?你们做着加官晋爵的美?梦,真的能实现吗?” 有士兵听进了云清的话?,挥刀劈砍的动作慢了下来,胡荣的心腹见?状,竟是一刀砍向那名士兵,大?声啐道:“叛主的东西。” 那名士兵捂着脖子,大?睁着双眼倒了下去,其余的精兵动作一滞,云清趁机扬声道:“如今带人夜袭延军军营的正是瑞王殿下,你们带人从内而出?,延军不?备,定会慌了手脚,到时?候大?败延军,你们就是护国有功的英雄,而非叛国卖主的千古罪人。” 胡荣听他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有煽动性,怒极攻心,举刀便要砍向云清,云清身前的暗卫刚被砍中腿部?,力不?能支地往旁边歪了一个身位,露出?了空档,程樾不?惜暴露后背侧身去拦,胡荣的动作却突然顿住。 胡荣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去,却见?胸口处赫然冒出?一截带血的刀尖。 下一瞬,嵌在他胸口的刀被猛地抽出?,胡荣难以支撑地缓缓倒下,他努力扭头看杀他的人是谁,却只侧过?一点身子便失去了呼吸。 胡荣倒下,院中的打斗都被这个变故惊得停了下来,云清抬眼看去,便见?一名年轻的副将正握着染血的刀站在胡荣身后的位置。 胡荣的心腹这时?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反了!反了!”他连忙指挥院中的精兵:“给我上,杀了这个叛……” 话?还没说完,另一名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的副将突然发难,将他一刀斩杀。 院中登时?一静,众人神色各异,杀了胡荣的那名副将倏然低下身去,对着云清跪下拱手道:“末将谨遵王妃号令。” 其余几名副将也随即跪下:“末将谨遵王妃号令。” 其余的小?兵见?状,终于?回过?味来,也连忙跟着跪下。 顷刻间,院中站着的便只剩下云清和程樾手下的人。 云清缓缓呼出?一口气,扬声道:“众将听令,立即杀出?城去,歼灭延军!” …… 城外,夜袭敌营的效果极好,贺池带着人悍勇拼杀,趁着对方?军心已散,一片混乱,杀敌无数。 贺池带着四万人对上十万大?军,竟是打出?了压倒性的气势。 驻扎在城外的十万延军多是杂兵,延军真正的精兵却是那六万骑兵,随骨索驻扎在城中,城内收到战报后,很快便派出?了骑兵支援。 贺池借着营地燃烧的火光仔细辨认,没有看到骨索的身影,六万骑兵也只来了四万,大?瑜的军队也没有来,这样?的情况对他们来说比起预想的好了太多。 他当即重新布置阵型,迎战骑兵。 延国的骑兵自从打进大?瑜以来,战无不?胜,虽然知道对方?夜袭占了上风,却觉得他们是捡了便宜,仍没把贺池等人放在眼中,等到交了一轮手之?后才发现不?对。 对方?从兵器到阵型,竟是都极为克制他们! 为首的将领一惊,猛然认识到了对方?的棘手。 大?瑜何时?有了这么强的一支军队?这些?武器之?前为什么从未见?过??这支军队为何会突然从他们后方?冒出?来? 种种疑问涌上心间,却没有人能回答,他看着又一批骑兵死在对方?箭下,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当机立断,下令让骑兵后撤,步兵顶上。 贺池很快便发现了对方?的意图,这是想让杂兵先来消耗他们的弩箭和体力,等他们后继乏力之?时?,再让骑兵上场收割。 他再次下令变换阵型。 ...... “王爷,弩箭用完了,右翼的神威营死伤惨重,快要抵挡不?住了……” 贺池的军队固然悍勇,可他们对阵的却是屡战屡胜、凶猛无匹的延军,更何况是以四万兵力对十四万,延军虽然被重创,死伤大?半,可他们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眼见?便要支撑不?住了。 此时?天际已经有了亮光,贺池抬眼扫过?尸横遍野的战场,延国的骑兵已经再次发起冲击,他的人身上都带着伤,仍在拼命厮杀。 贺池跨上马,他的脸上沾着血迹,深色的衣服看不?出?伤口,手上的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握着刀,沉声道:“随我来!”便带着剩下为数不?多的亲卫冲向了右翼。 延军要把他们全杀了,起码也得再留下一半的人。 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他们却悍然无畏。 贺池一刀劈落一名骑兵,手上的动作凝滞了一瞬,紧接着抬手挡住了侧方?劈来的刀。 延军的将领脸上带着狞笑?,借着天光看清了他手臂上正在滴落的血迹,随后便招招都往他受伤的手臂招呼。 贺池的亲卫和不?远处的崔鸿发现了这里的不?对,想来搭救却被绊住了手脚。 顺着手臂流下来的血浸湿了贺池掌心,握着的刀把也开始打滑,贺池渐渐不?敌,延军将领瞄准机会,将手中的长刀高高扬起,便要置贺池于?死地。 “王爷!”众人惊呼出?声,却见?贺池突然以极快的速度用左手抽出?了马上的另一把刀,抓住延军将领为了攻击露出?空门的这一刹,插进了他的胸口。 延军将领脸上还残留着快意的笑?容,没来得及转换表情,便倏然落了马。 延军一阵哗然。 贺池右手中的刀终是握不?住掉落在地,延国的士兵反应过?来,立即向他围了过?来,贺池的亲卫也在奋力向他这边拼杀过?来。 贺池左手持刀,冷眼看着围过?来的延国士兵,他用染血的右手将衣襟里的小?狐狸玉坠拽了出?来,握着送到唇边亲了亲。 他低声呢喃了一句“清清”,仿佛带着无边的缠绵和不?舍,眼神却冷得像冰,狠得像狼。 下一瞬,他放下玉坠,便要上前拼死将这些?人斩于?马下,城门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嚷。 贺池心里一沉,以为是骨索带着剩下的骑兵前来支援,却见?冲出?来的人穿着大?瑜的禁军服饰,前方?骑在马上的小?将大?声喊道:“骨索已死,延军速速投降!” 此言一出?,延军之?中顿时?哗然。 副将慌乱了一瞬,看到军中将士的神情,当即扬声道:“王上勇猛无敌,怎会被他们杀死?定是假传消息扰我军心!” 可他的话?却并?没平息众人心中的仓皇,这一晚他们先是被夜袭军营死伤惨重,骑兵从城内出?来支援,却也没能迅速扭转战局,甚至还被对方?杀死了军中大?将,而在这样?的局势下,作为军中主帅的王上却一直没有出?现…… 他们从打进大?瑜以来未尝一败,这次却狠狠地栽了跟头,大?瑜藏了这么厉害的军队,说不?定针对王上也设了陷阱呢? 种种这些?加在一起,延军之?中不?少将士心里都开始动摇。 军心不?稳,又岂是副将一句话?便能安定下来的? 反观贺池这边,却是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他们本来都抱着血战到底,死也要多拉几个敌人垫背的心态勉力强撑,却突然迎来了援军和敌方?主帅已死的好消息,顿时?觉得身体里再次爆发出?力量,手上的招式也更加凌厉起来。 贺池的亲卫趁着延军分心也终于?摆脱了牵制,来到贺池周围将他护住。 将士们不?明情况,都信了那小?将的话?,贺池却知道,这定然是云清的计谋。 城里不?知发生了什么,贺澜和骨索都没有现身,愈阳两万守军和骨索手下剩下的骑兵仍在城内。 他们必须抓住延军军心不?稳的机会速战速决,否则若是骨索出?现,他们的谎言被识破,延军或许会反扑得更狠,再加上城中剩下的兵力,那便不?好打了。 他看向已经加入战局的禁军人马,难以想象云清到底花费了多大?的代价才将这支军队策反,为他送来了这场及时?雨。 贺池压下心中酸涩,接过?亲卫递来的长刀,沉声道:“众将士听令!诛杀延军,夺回愈阳!” 第100章 解药 又做梦了。 贺澜无声地叹了口气?。 自从阿岚上次为了救他差点身死?之后, 他便开始做一些怪诞的梦。 梦里的片段总是杂乱无章,大多都是和阿岚相关的往事?,却和记忆中?截然不同。 起初他只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随着阿岚好转, 这?个情?况却丝毫未变, 他便觉得有些不对了。 他向宫中?递了折子延请太医,院判诊断过后却只说他是思虑过度,给他开了安神助眠的药。 可他依旧时不时便会陷入这?个梦中?。 多番延医无果,贺澜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了一旁,左右也没有什么旁的影响,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 是把阿岚中?的毒解除。 几个月下来,他也已经?渐渐习惯了。 可今日贺澜刚入梦,便发现了与以往的不同。 之前那些杂乱无章的片段都被拼接起来,组成了“贺澜”的一生。 贺澜像一个局外?人般,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各种事?发展,前二十几年的经?历都与他的记忆里完全一致,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 才?会这?样回忆生平。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02节 好在眼前的画面在景序二十三年时, 终于发生了不同的分岔。 梦中?的“贺澜”没有收到密信,自然也没能揭发曾恒川的罪行,贺泓没有离京,贺池也没有被牵扯进曾家的事?,那一年什么都没有发生。 贺池和贺泓都留在京城, 贺源也没有被揭发强抢百姓杀害无辜的事?, “贺澜”手上的权势自然没能如他一般迅速发展起来,即使在后面几年里“贺澜”也努力扩展势力, 却也没能逃出为他专门设下的圈套。 “贺澜”被陷害入狱,沈时予舍弃一切救了他。 而“贺澜”也舍弃一切,用?大瑜的江山换了阿岚的命。 延国统治天?下,“贺澜”则是和沈时予来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 贺澜看着两人幸福的生活,嘴角勾起笑容,待此间事?了,他本也打算和阿岚隐居,如此看来,倒是和梦中?的“贺澜”殊途同归了。 他本以为后面便都是两人相守的情?景了,可眼前的画面却急遽变换起来。 两人平静快乐地度过了六年的时光后,在某次两人对弈之时,沈时予突然吐血毒发。 贺澜的笑容倏地凝固在嘴角。 梦中?的“贺澜”也没有全然相信郑鸿熙,这?些年他让人找了各地的大夫来给沈时予诊治,所有人都说沈时予体内无毒,他才?渐渐放下心来。 可现在他才?知道,那一切都是假象。 他被骗了。 “贺澜”让人给阿岚吊着命,下令派人去?把郑鸿熙从京城劫来,各地的有名的大夫都被“他”让人威逼利诱地请来了,却全都束手无策,沈时予日日承受煎熬,痛不欲生。 郑鸿熙被带过来的时候,沈时予已经?被折磨得快要没有生气?了。 “贺澜”对郑鸿熙施以极刑,却只得到了晚来青没有解药的真?相,他出卖大瑜换来的所谓解药,其实只是能够压制晚来青的另一种毒药。 晚来青被压制之后,不会再每年毒发,中?毒者看上去?和寻常人无异,可强行压制必当?引来更为猛烈的反扑,事?到如今,沈时予的毒已经?药石罔效了。 贺澜一直都把自己当?作?一个看客,直到此时他才?悚然一惊。 他不自觉地开始怀疑,这?真?的是梦吗?为何梦中?发生的事?竟会应验云清之前跟他交易时提到的事?? 只是还不等他想出结果,眼前的画面已经?再次发生变换。 沈时予最终痛苦地死?在“贺澜”怀中?,郑鸿熙被“贺澜”用?各种酷刑日夜折磨,始终不给他痛快,两日后,“贺澜”的府宅被围了。 “贺澜”并不意外?,他曾经?对骨索承诺过再也不会踏足京城,他毁约在先,骨索自然不会容忍他。 可骨索难道不知道解药的事?吗? 贺澜神情?讥诮,或许在最开始和他达成交易的时候,骨索便已经?计划好这?个结局了。 贺澜回过神时,赫然发现他已经?融进了梦中?“贺澜”的身体里,虽然一举一动都不受他控制,各种感觉却都是切实的。 他没有去?管宅院外?围着的浑身杀气?的皇帝爪牙,只是径直进了屋,将床上沈时予的尸体抱进怀里。 即使知道这?是梦,贺澜却还是因为怀里的触感觉得心脏抽疼。 打斗声渐渐离得近了,骨索现在已经?是天?下之主,他下定决心要杀人,“贺澜”怎么抵挡得住? 没过多久,有人踢开了“贺澜”所在屋子的房门,“贺澜”终于抬起头,正好对上向他刺来的刀尖。 刀尖越来越近,寄身在他身体中?的贺澜却根本无法挪动。 一股令人窒息的憋闷感涌上心间,贺澜猛地醒了过来。 他剧烈地喘着气?,神情?有些怔怔的,梦里沈时予痛苦死?去?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身体消瘦的触感恍然仍留在指尖。 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他心里像是空了一块,仿佛真?的失去?了阿岚一般。 怎么会做这?么逼真?的梦呢? 这?真?的是梦吗? 贺澜只觉得脑中?千头万绪,一时之间竟感到万分茫然。 他向来行事?果决,可事?关阿岚的生死?,他却不得不瞻前顾后,只想求个万无一失。 云清的话他信了,却不敢全信,所以才?按照计划去?换郑鸿熙手中?的解药,同时也没有放弃云清这?边的神医。 他相信云清所说的事?郑鸿熙完全做得出来,却不敢去?赌那一点微小的可能——若云清才?是在骗他,郑鸿熙的解药是真?的呢? 可这?个梦却让他彻底迷惘了。 他不信神鬼,也不觉得有人能操纵梦境,可梦里发生的事?偏偏和云清所说的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该信谁? 贺澜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只觉得头疼得快要裂开。 “咚——” 突然响起的战鼓声打断了贺澜的思绪,贺澜心头一跳,心里涌上了不详的预感。 他当?即披衣起身,刚推开门,便见报信的小兵被从院外?领进来。 小兵见到贺澜,当?即跪下禀报:“殿下,城外?延军大营遭到夜袭。” 贺澜猛地看向城外?的方向,果然看到了隐隐的火光。 贺澜有向骨索透露贺池的消息,他本以为贺池会自觉藏好,却没想到贺池竟然这?么不要命,只有几万兵力也敢来进攻。 想到极有可能随军跟着贺池的那名神医,贺澜狠狠皱了皱眉,下一瞬,他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神情?一变。 在刚才?的梦里,“贺澜”在和沈时予隐居之后,曾派人去?南萸寻觅神医,他的手下听?闻有处寨子里的巫医极为擅毒,找过去?之后却发现那名巫医已经?不知所踪,据说是她收养的弟子到大瑜游历,在大瑜和延国的那场战争中?失去?了音信,她不顾族人的劝阻亲自去?寻,后面便再也没有传信回去?过。 这?名在大瑜失踪的神医,和瑞王府上的会是同一个人吗? 同样来自南萸,那么多大夫都没听?说过的晚来青,“贺澜”找了那么多人都诊不出来的毒,云清却能准确地说出药性,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贺澜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便有种强烈的直觉,那或许根本不是梦,只是他们的另一个结局。 云清说的是真?的,神医也好,晚来青的真?相也好,都是真?的。 而他自作?聪明,却弄巧成拙。 云清不见踪迹,他失去?了用?来交换的筹码,更可怖的是,贺池不要命地前来攻击延军,城外?大营便有十万延军,城中?还有骨索的六万骑兵,贺池只有四万人,怎么抵挡得住? 若唯一能救阿岚的神医再次在战争中?死?去?,他岂不是又重蹈了梦里的覆辙? 不,他不能让这?件事?再次发生。 贺澜定了定神,唤过身边的亲卫吩咐:“立刻去?守卫营调兵,出城支援瑞王……”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府上急急跑来禀报的守门士兵打断了:“殿下,延国王上来了!” 贺澜循着动静看向院门,骨索已经?带着人闯了进来。 贺澜的亲卫立即去?拦,贺澜却轻斥一声让他们退下,片刻之间,他的神情?已经?看不出丝毫破绽。 骨索一身戎装,雷厉风行地大步迈进院中?,跟着的延兵也都盔甲加身,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骨索来到贺澜面前,沉声问道:“城外?大营遇袭,晏王可知是何人所为?” “本王不知。”贺澜摇了摇头应道,面上镇静,心念急转。 看骨索的状态,显然是已经?整好兵准备迎战,如今来找他,为的是什么一目了然。 果然,骨索直接便道:“将兵符给我?。”他要带兵出战,必不可能将愈阳的这?几万不受他控制的兵力留在身后。 骨索先是带兵硬闯大将军府,现下说话的语气?又如此无礼,府中?的卫兵都神色愤愤,贺澜的脸色却仍然平静,他淡淡道:“按照之前的约定,王上既要兵符,便拿解药来换。” 骨索猛地上前拽住贺澜的衣领,眼里泛着凶狠的光:“解药明日便能送到,现在事?出紧急,若耽误了战机,我?可不保证你那位沈大人是不是还能好好地在京城等你。” “放开殿下!”形势急转,贺澜的亲卫全都拔刀出鞘对着骨索厉声喝道。 骨索带来的人也立即将刀尖对准了贺澜一方,院里的气?氛顿时紧绷起来。 贺澜直视着骨索狠戾的眼神,梦境里的一切又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梦里的“贺澜”像个笑话一般,被骨素和郑鸿熙用?解药骗得团团转,落得那样悲惨的结局,沈时予被毒药日夜折磨痛苦死?去?的模样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他只剩下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阿岚再经?历梦里的那种痛苦。 余光之中?,骨索带来的人已经?将院子包围,府外?不知还有多少?延兵,事?出突然,他调兵的命令没能传递出去?,如果骨索拿到兵符,贺池的结局可想而知。 他不在乎贺池的死?活,可神医不能死?,那是阿岚的希望。 城楼上的鼓声连续不断地传来,宛若催促。 贺澜的脸上终于出现波澜,他面色变换几番,终是问道:“解药何时送来?” 骨索见他态度松动,神色也缓和了一些:“最晚后日。” 贺澜看着骨索:“希望王上说到做到。” 骨索松开了贺澜的前襟:“这?是自然。” 贺澜抚了抚衣襟,转身进了书房。 不多时,贺澜便捧出一个四方的木盒,他当?着众人的面将木盒打开,木盒里面赫然放着一枚玉质的兵符。 城楼上的鼓声越来越急,骨索没再多说,探手取出兵符,便要带人离开。 却听?贺澜突然开口道:“王上,晚来青真?的有解药吗?” 骨索脚步一顿,不胜其烦地道:“解药最迟后日就送来,晏王如果再纠缠下去?,耽误了战机,我?……” 贺澜打断他道:“解药?那当?真?是解药?不是毒药吗?” 骨索猛地停下,转身看向贺澜。 贺澜面色沉静,眼神里意味不明。 骨索沉声道:“晏王这?是什么意思?” 骨索虽然掩饰得极好,下意识的反应却已经?能够说明一切,贺澜倏地露出一个笑容:“王上知道中?毒是什么滋味吗?” 骨索看着他的表情?,心底突然一凉,紧接着却是一热,如火焰炙烤般,瞬间蔓延到五脏六腑,让他片刻后便忍不住闷哼出声。 骨索又惊又怒地看向贺澜:“你做了什么?” 贺澜见状,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他温声应道:“本王在兵符上下了毒。” …… 禁军按照云清的命令出城支援后,云清便派出了暗卫去?探听?消息,虽然他策反了禁军,但城中?剩下的兵力却仍然棘手。 不提愈阳两万守军,光是骨索和手下的骑兵便足以对城外?的战场造成威胁。 骨索之于延军便如贺池之于宁军,所以他才?让禁军去?城外?支援时假传骨索已死?的消息动摇敌方军心,一旦骨索带人和城外?的延军会合,贺池他们必会陷入极为危险的境地。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03节 现在他必须想办法尽量拖住骨索,给贺池争取更多的时间。 云清心念急转,如今禁军出城抗击延军,没人能证明不是贺澜下的命令,或许可以尝试离间骨索和贺澜,让骨索认为今日之战是贺澜早就和他们勾结计划好的…… 他脑海中?的计划正在成形,却突然被探查消息回来的暗卫打断了思绪,云清抬眼看去?,暗卫疾声禀道:“禀王妃,骨索带人去?了大将军府,府中?不知发生了何事?,延兵现在正在向里进攻!” 第101章 获胜 将军府主院。 贺澜拿着一个瓷瓶站在?满地的尸体中间, 院子已经被延兵团团围了起来?,连墙上都列满了手持弓箭的士兵。 天色尚未大亮,院中被火把照得一片通明, 箭簇映着火把的光, 全都对准了贺澜。 将军府的人都被冲进来?的延兵杀死, 保护贺澜的亲卫也被尽数诛杀,围着贺澜的延兵却都紧紧盯着他手里已经拔掉塞子随时都可能倾倒的瓷瓶,不敢上前。 城楼上的战鼓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却没人再去注意?,骨索中毒后?痛苦的吼叫声响在?每个人耳边,让人心底发寒, 却又宛如催促——他们必须尽快拿到解药,去救他们的王。 骨索的手下在?贺澜对面忍着怒气和他商议:“晏王到底想要什么作为交换?” 贺澜的目光落在?骨索身上,骨索被身体里的灼痛折磨得只?能撞墙缓解,脸上额头上都是凝固的血,胸口脖颈也被吐出来?的血染红,军医瑟瑟发抖地站在?一旁,却束手无策。 他收回目光, 看向对面的人:“本?王的条件是——” 手下紧紧地盯着他, 心下却是一松,只?要有条件就好谈。 贺澜在?众人都紧盯着他的脸等他说出条件时,手腕倏然一转,待众人反应过来?时,瓷瓶中的解药已经全都倒在?了地上。 贺澜笑容愉悦地看向骨索, 仿佛在?宣布什么好消息一般:“不必可惜, 王上中的毒本?就无解,这药也是假的。” 骨索本?就已经被折磨得几?欲疯狂, 全靠能拿到解药的念头吊着,此时见解药被倒,又听到贺澜的话,他顿时喷出一大口血来?,浑身抽搐着发出了几?声不似人的嘶吼,突然便没了动静。 军医连忙上前去查看,片刻后?哆嗦着抬起头:“王……王上……殁了……” 院中倏然静了下来?,一道极为开怀的笑声却划破寂静,骨索的手下目眦尽裂地看向贺澜,声嘶力竭地大吼道:“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箭矢穿破皮肉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就在?贺澜低头去看的瞬间,又有无数支箭射向他,穿过他的身体。 “咳。”贺澜咳出一口血来?,慢慢抬起头看向院子里面目狰狞的延军将士:“别急,你们也都要……死的。” 就在?这时,一名小兵在?院门处疾声禀报道:“王上,将军,愈阳守军攻过来?了。” 贺澜勾了勾嘴角,如此,贺池总该能打赢了,他的阿岚也有救了。 贺澜最后?低头看了看,眼前的事物已经开始模糊。 他不能陪阿岚去隐居了,希望他不要生气。 …… 云清带人来?到将军府附近时,愈阳守军已经和延军打了起来?。 他担心的两拨人竟然自己?起了内讧,云清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却疑惑重重。 他看着笼罩在?昏暗天光下的大将军府,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贺澜投降是为了沈时予的解药,他怎么会和骨索动手? 脑海里各种念头飞转,下方的局势也渐渐变了。 愈阳守军虽然和延军人数相?当?,可延军这边却全都是一直跟着骨索的精兵,哪怕在?这样的地形中发挥不出骑兵的优势,战斗力却也十分强悍。 渐渐地,围住大将军府的愈阳守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而延军在?占据上风的情况下却是没打算反打,竟顺着撕开的口子打算跑路。 云清眼尖,一眼便看到了打头的延兵掩护下,一匹马上正驮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看那人身形打扮,再联想到今日种种,云清瞬间便反应过来?那人的身份。 云清看向延兵离去的方向,正是愈阳城的西门,他猛地直起身道:“骨索受伤了,他们想逃,不能放走他们!” 可他手下现在?就只?有这些暗卫,想拦也有心无力,云清正在?考虑要不要冒险去找愈阳守将,突然听到长街的另一头响起了马蹄声。 云清心头一跳,循声看去。 微明的天光中,浑身浴血的贺池骑着马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在?他身后?,宁州军和禁军混在?一起,随着他的命令,在?街道的岔路口分出了一队又一队,往愈阳城西门的方向包围而去。 云清的一颗心猛地落了回来?,他看着贺池,扬了扬嘴角,眼里却凝起了雾,贺池像是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过来?,正正对上云清的目光。 他怔了怔,凶狠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转为惊喜,云清安然无恙,对他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等我。”云清听不清他说的话,却能看清他的口型,他点了点头,看着贺池率领众人冲进了战局。 延军在?贺澜对骨索下手后?,便认定愈阳投降是贺澜设的圈套,城外的人定然也和贺澜有勾结,骨索的死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他们不再有信心迎战,打算带着骨索的尸体回到原戚城再做打算。 本?以为城外十四万兵力,就算因为被偷袭没能打赢,起码也不会这么快被攻破,可当?他们看到不属于?愈阳守军的人包围而来?时,便知道是他们低估了敌人。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们失去了战意?,再加上王上已死的沉重打击,更让他们意?志消沉,反观贺池这方,虽然不少人身上都染着血,带着伤,却是战意?昂扬,越战越勇。 天快亮时,这场最后?的围剿也终于?结束了。 西门前的空地上,满地延军尸体,站着的人除了宁州军,还有禁军,甚至还有愈阳守军,他们有些茫然地对视了一眼,突然便喊道:“赢了,我们赢了!赢了!” 欢欣鼓舞的一通大喊之后?,众人又慢慢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低泣声由小到大地蔓延开来?。 这一战虽然赢了,却伤亡惨重,他们熟悉的人,昨日或许还在?一起吃饭聊天,今日便阴阳永隔,即使战胜了敌军,那些人却永远回不来?了。 云清收到获胜的消息后?赶了过来?,听到这一片压抑的悲鸣,一股酸意?猛地冲上心间,激得他眼眶泛红。 贺池第一时间发现了云清,他翻身下马,快步来?到云清身前,第一次没有顾及身上的脏污,用?力将云清抱进了怀里。 云清感受着他起伏的胸膛和揽在?自己?腰背上有力的手臂,一直以来?提着的心终于?在?此刻安稳下来?,贺池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清清,谢谢你。” 云清伸手回抱住他,眼角划过一道水痕:“你能平安回来?,就是对我来?说最好的谢礼。” 贺池干燥的唇映在?云清眼角。 终于?。 他们终是做到了。 …… 接下来?的事便是打扫战场,安置伤兵了,贺池很?快便将任务布置下去,扭头见云清一直盯着他的右手,贺池笑着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没事,是皮外伤,别担心。” 云清点了点头,一直候在?一旁的愈州知州柳于?智连忙抓住机会上前道:“王爷既受了伤,还当?好好调养才是,城中四处都需要清理,下官家?中尚算清静,王爷若不嫌弃,不如和王妃一起去下官府上修养?” 贺池看着他带着讨好的表情,点头应了。 虽然他们早知柳于?智是贺澜的人,可事到如今,他已对他们没有威胁,毕竟是愈州知州,有他协助,许多?事做起来?都会方便许多?,至于?别的,便等到秋后?再一一算清。 云清和贺池同骑,便要跟着柳于?智离开,却突然见长街的另一头策马驰来?一个黑衣人,云清眼神一动,他之前让程樾去将军府探查,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柳于?智见状,识趣向两人拱手道:“王爷王妃,下官先去前面等候。” 程樾来?到云清面前,将手中的匣子递给他,低声道:“晏王被延军射杀在?院中,这是在?晏王书房找到的。” 云清一怔,贺澜死了? 他知道骨索已死而不是受伤的时候就有了预感,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仍觉得有些恍惚,心里的疑惑也达到了顶峰,贺澜和骨索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伸手接过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张信纸和一个小册子,还有一块材质奇异的令牌。 信纸上写着力透纸背的“救他”二字,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写就。 云清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放下信纸拿起了下面的书册,上面赫然写着贺澜这些年培养的势力和暗线,凭飞云令皆可调动。 云清拿起飞云令轻轻摩挲,今晚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里串了起来?。 骨索在?城外起了战事后?前去找贺澜商议,他自以为捏着贺澜的软肋,对贺澜的防备不重,因此被贺澜趁机下毒毒死,与此同时,贺澜又调了愈阳守军反击延军,将可能影响战局的骨索和他的精兵全都堵在?了城内…… 他倏地明白——贺澜是在?用?骨索的命和他手上的势力向他们投诚,换取苏木去救沈时予的性命。 云清心情起伏,贺澜的这一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为此他甚至不惜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云清低声喃喃:“真是个疯子。” 第102章 梦醒 回到知?州府, 柳于智把?贺池两人带到院中,留下伺候的人后便识趣告退。 房中只剩贺池和云清两人,贺池阻拦不成, 由着云清帮他解下了身?上?的战甲。 战甲下的衣袍已?经被汗与血渗透, 又被风吹得半干, 味道自然不会好闻,贺池往后退了退想和云清拉开距离,却被云清一把?拉着手臂止住动作。 云清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右边手臂上?,那里的衣服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整条右臂全是?血迹。 透过被划破的衣服可以?看到皮肉翻卷的伤口,边缘都已?经被捂得发白, 云清眼神一颤,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将目光扫向了贺池身?上?别的地方。 待看到贺池身?上?各处都染着血迹之后,他连呼吸都不自觉地顿了顿。 贺池见状,当即反应过来?伸手握住他的手,只觉触手一片冰凉。 他连忙解释道:“只有这一处伤,别处都是?染的敌人的血, 别担心, 我没事。” 他一动作,右臂上?的伤口又有血渗出,云清眉间一凝,下意识抽手按住他:“别动!” 苏木恰在此时背着药箱匆匆赶来?,云清回过神, 将贺池按坐榻上?, 方便苏木看伤。 贺池按照苏木的指挥褪去?衣袍,云清这才看清伤口的全貌。 狰狞的刀口从肩上?斜斜劈在手臂上?, 又长又深,边缘还?带着撕裂的痕迹,云清心里一揪,几乎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凶险。 苏木用酒精清理干净伤口周围的肌肤,仔细看过之后神情严肃地对贺池道:“伤口的位置十分危险,只差半寸就会伤及筋脉,难以?恢复,王爷这几日定要?好好修养,右手也切勿用力抓握重物。” 贺池点头应下,眼神却一直落在身?旁的云清身?上?。 他差点就要?见不到他了。 战场上?的生死关头,他唯一的想法便是?,他无愧于大瑜,无愧于程家祖训,却实在亏欠于云清。 他曾承诺过的盛世和清名、和云清相守的誓言、分别前约定好的相聚……他都做不到了。 他甚至想过,若是?他没有对云清动心思,两人不是?如今的关系,这一日真的到来?时云清或许就不会太?难过。 他不舍愧悔,却为时已?晚。 万幸,他活下来?了。 他们打赢了这场仗。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04节 这个一直压在他们头顶的危局,终是?解开了。 他应下的那些,也终是?不会失约了。 一想到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贺池只觉得整颗心都像泡进了温热的水里,满足而幸福。 他看着云清,像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云清听?完苏木的话,轻轻呼出一口气,只要?没有伤到根本就算是?好消息。 苏木说完后便开始动作利落地处理伤口,鲜血再次涌出,云清不忍地别开眼,想伸手捂住贺池的眼睛,却正对上?贺池注视着他的目光。 他顿了顿,伸手抚上?贺池的脸,轻声问?道:“疼不疼?” 贺池摇了摇头,还?没开口,便听?苏木头也不抬地接话道:“王妃放心,我做的麻沸散药效很好,保证王爷不会疼的。” 云清一怔,转过头去?,便见苏木已?经在伤口上?敷了一层药粉,正拿了根银针戳在贺池的伤口上?,看着贺池问?道:“王爷觉得疼吗?” 贺池也低头看过去?,他本以?为是?因为伤口已?经疼得麻木了才没有知?觉,此时看到切实扎进肉里的银针,才意识到原是?苏木涂的麻沸散起?效了。 见贺池摇头,苏木收起?银针,从药箱中取了羊肠线出来?,边穿针引线边向两人解释道:“王爷的伤口太?大,缝起?来?会好得更快。” 云清在这一刻强烈地意识到有一名好大夫在身?边有多么让人安心,想到他们和苏木约定的五年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他不得不提前开始思考,用什?么办法可以?把?苏木继续留下。 苏木的动作又稳又快,没多久便将贺池的伤口处理妥当。 贺池手上?还?有一些别的小伤口,他没让苏木动手,只要?了一盒药膏和清毒的酒精打算自己处理,军中伤者众多,比起?他这里更需要?苏木前去?主事。 “本王已?传令徐九,让他听?你号令,若是?短缺药材或人手便告诉知?州,让他前去?筹备。” 苏木点头应下,嘱咐完贺池若是?发热就即刻让人叫他后便匆匆背着药箱离开。 贺池看着苏木的背影,眉心深深拧紧。 这一战从城外打到城内,剿灭了延军十六万兵力,他们付出的代价却也十分惨烈,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的伤亡人数,可光是?估计也知?道会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数目。 贺池正在出神,眼睛突然被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捂住,云清温柔笃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别想了,苏木说你现在必须休息,这些事交给我,将士们的抚恤银,一分一厘都不会少,该给他们的军功和荣耀,也不会少。” 贺池回过神,拉下他的手握在掌心,放在唇边蹭了蹭,他看着云清,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 云清昨晚深入敌营,以?身?犯险为他们搬来?救兵,奔忙了一整夜,此时眼下染着青黑,脸色也有些憔悴,再加上?这些时日他连着赶路又接着和贺澜周旋,整个人都比分开前消瘦了一圈,看着便让人心疼。 贺池嗓音温柔:“我知?道。你也需要?休息,不急于这一时。” 云清低头和贺池对视,片刻后,突而弯下身?重重地吻在他的唇上?。 这一次的分别不足两月,比起?之前在宁州时动辄几月的分离已?经算是?短暂,可云清却觉得那么长,长到像是?跨越了一辈子,才艰难重逢。 贺池愣了愣,再没心思顾忌身?上?的血污,立时便伸手按住云清的后颈用力回应起?来?。 这一个久违的亲吻里面,有思念,有难过,有欢喜,更多的却是?浓烈得可以?将对方层层包裹住的爱意。 舌尖尝到的血腥味不知?是?谁的,他们像是?在用这样?的方式确认对方的存在,直到气喘吁吁才终于分开。 云清避开贺池的伤处,用力抱住贺池,轻声道:“你真的回来?了……” 语气里不知?是?疑问?还?是?叹息。 贺池单手环着他的腰,将手臂收得很紧,在他耳边低声重复:“我回来?了,清清,我回来?了。” 明明是?五月的天,怀里的人却浑身?冰凉,贺池轻轻蹭着云清的脸侧,心口发酸。 云清感受着紧紧环绕住他的臂膀,听?着贺池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嘴唇上?传来?细微的刺痛和麻痒…… 这一切都在告诉他,贺池好好地回来?了。 那个原书中万箭穿心的结局,是?纠缠他已?久的梦魇。 他终于从噩梦中醒来?。 贺池感受到肩上?的湿润,心里像是?被钝刀子使劲戳了一下,闷闷地疼。 他正想开口询问?,云清却已?经坐起?身?来?。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一片潋滟,眼角眉梢却都带着笑意,他凑上?前在贺池唇角印了个吻,嗓音里都是?柔软的暖意:“我让人送些热水来?沐浴。” 贺池便也没有多问?,只是?亲了亲他的眼角:“劳烦清清了。” 下人很快便送上?热水,两人擦洗沐浴完,一同躺回床上?,头靠着头轻声说着话。 许是?终于放松下来?,没过多久云清便睡着了。 贺池看着云清,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不知?过了多久,云清迷迷糊糊地醒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姿势,确认他没压到伤口后又很快睡去?。 贺池心里软成一片,他将云清的手握进掌心,也闭上?眼睡了过去?。 —— 这一夜,对于所有的愈阳百姓来?说,都称得上?永生难忘。 被战鼓声吵醒后,所有人都紧闭门窗听?着外面的动静。 战鼓声,打杀声,军队急促跑过的脚步声,马蹄声,兵器相击的声音……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祈盼千万不要?波及到他们。 其他城池被延军屠城的惨状城中百姓都有所耳闻,众人宛若惊弓之鸟,只要?听?到有人经过的声音,便开始担心延军下一刻就要?闯入家中将他们屠杀。 时间在黑暗中被无限拉长,直到明亮的天光透过窗户照进屋中,才驱散了部分恐惧。 外面的打斗声也终于停了,百姓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逃过一劫,依然没人敢出去?一探究竟。 直到府衙的衙役叩开了药铺的门进行采买,有人大着胆子问?了几句,才知?道昨晚竟是?延军和大瑜的军队在交战,而且大瑜胜了! 这个消息迅速在城中扩散开来?。 一天之内,百姓们先是?经历了主帅率军投降,又亲历了半夜的混乱,现在突然得知?大瑜的军队战胜了号称无往不胜的延军,许多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敢相信。 有人神情恍惚地对身?边人道:“元宝他娘,你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不待他媳妇动手,来?通知?消息的人便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那人顿时痛叫出声。 他却完全顾不上?背上?的痛意,强压着狂喜再次确认了一遍:“我们真的赢了?” “真的!大瑜赢了!我们赢了!” 这句话一出,仿若沸水落进油锅,人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陷入狂喜。 哪怕他们只是?普通百姓,他们也知?道,若大瑜真的亡了,依照延人的残忍程度,他们说不定便会沦为延人的奴隶,现在他们能免于这样?的命运,自然欣喜若狂,得知?延军被灭,更是?拍手称快。 相似的场景在城中各处上?演着,一时间,兴奋的欢呼声响遍了大街小巷,整座城池仿佛从前些时日的肃杀之中苏醒过来?,一片欢欣。 城中的大商户带头向军营中送去?各种吃用之物,以?示感激,医馆的大夫也不必多说,纷纷前往军营,帮忙救治受伤的将士。 城中一片和乐,禁军的几位副统领却聚在一处,皆是?心怀忐忑、犹豫不定。 战斗结束之后,瑞王下令送出的军报上?,延军仍在攻城,丝毫没有提及这次交战和与瑞王有关的任何消息。 如此作为,已?是?欺君。 摆在他们面前的两个选择,一个是?上?表朝廷,奏明实情,另一个则是?不管不问?,彻底投向瑞王麾下。 经过昨晚一战,他们已?经比谁都明了,瑞王根本不是?京城人尽皆知?的废物纨绔,相反,他骁勇善战,用兵如神,而被京城勋贵津津乐道的男王妃,也是?有勇有谋,计策过人。 瑞王既然敢让他们知?道军报的内容,又怎么会不防备他们上?报朝廷? 除非他们拼死抵抗,或许还?有一线机会送出消息,可这样?值得吗? 先不论他们能否或者将消息送回京城,就算侥幸真的送到,他们的功劳都是?跟着瑞王一起?打下的,到时候朝中降罪于瑞王,他们真能独善其身?吗? 到时候他们得到的到底会是?加官晋爵的赏赐,还?是?断头的铁刃? 可若是?投靠瑞王,瑞王又有多大的胜算呢?京中有恒王,平州还?有一个平王,都不是?省油的灯。 就在众人权衡利弊犹豫不定之时,之前出手斩杀胡荣的年轻副将赵元率先表态道:“瑞王和王妃大义,令人钦佩,堪为明主,在下已?决意投入瑞王麾下,不知?诸位如何抉择?” 听?闻此言,其余几人面上?的犹豫之色更甚。 赵元继续道:“瑞王善战,王妃善谋,宁军勇猛,皆为我们亲眼所见,试问?朝中别的王爷,有谁能做到?” 另一名副将一拍桌子:“算我一个!” 朝堂腐败,若没有瑞王,大瑜恐怕很快便会被延军收入囊中,如今延军被瑞王重创,大瑜才有了翻盘的机会,如果他们上?报朝廷,瑞王被处置,下一次延军再打过来?,还?有谁能抵挡呢?他虽然算不上?多高尚,却也不想眼看着大瑜山河破碎。 在两人的带动下,其余几人动摇挣扎半晌后,也都做了相同的决定。 事已?至此,不如索性赌一把?,挣一个从龙之功。 …… 禁军的投靠在云清的意料之中,至于柳于智,则是?一早就表明了态度,将愈阳守军的控制权交到了他们手中。 他们为了阻击延军不计后果地从宁州赶来?,如今最危险的外患暂时平息,他们也必须要?去?考虑之后的事。 承安帝若是?知?道了他们所做之事,程家的结局或许便是?他们的将来?。 这一战伤亡惨重,宁军死亡一万三千余人,伤者近两万,禁军和愈州守军没有参与夜袭,伤亡的情况稍好些,却也是?死伤过半。 他们必须争取时间休养生息,以?应对朝中发难。 只是?计划总是?逃不过意外。 在他们打了胜仗的第三日,京中送来?急报——平王在进京路上?被山匪杀死,皇帝在朝堂上?气急攻心,当场便昏了过去?,直至夜间仍未醒来?。 京城的天,变了。 第103章 监国 原书中承安帝便是将贺泓从封地召回京城封为储君, 朝中日日催促立储,皇帝会从封地将贺泓召回云清并不觉得意外。 贺源若是得到消息,会派人截杀贺泓也在他意料之中, 让他没想到的是, 贺源不仅成功杀了贺泓, 竟然还直接把手伸到了承安帝那里。 他这是连储位也不想争了,打算一步到位直接当皇帝。 承安帝既然这么做,一定会防备贺源和苏家,在这样的情况下贺源还能得手,他到底筹备了多久? 贺源愚蠢自大,可到底也不是全无脑子?, 他们和承安帝或许都低估了贺源的野心和胆量。 云清放下暗报,淡淡道:“皇帝昏迷不醒,不能理事,现在正值战时,京中又只有贺源一个成年皇子?,苏家和贺源的拥趸定会全力推举贺源代行国事,贺源接掌权力后, 再让皇帝慢慢病入膏肓, 他便能顺理成章地登上皇位,真是好谋算。” 只是若没有他们,延军现在应当已?经?拔营前?往京城了,他的皇帝梦,恐怕还没开始就要碎了。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05节 贺池坐在一旁也是神情讥诮, 皇帝这一辈子?都在防备他的儿子?们, 最?后却依然没能逃过这个结局,简直令人发?笑。 云清轻轻摸了摸贺池衣物下还包扎着布条的手臂, 眉心拧紧。 京城形势如此,他们便不能再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 若是贺源即位,他们立时便会被打为乱臣贼子?,不会给他们一丝一毫的活路,他们必须阻止这件事发?生。 贺池伸手抓住了云清的手,把他拉进怀中:“我没事,清清,这也是我们的机会,我们不能错过。” 云清和他对视,明白他们再次想到了一起?去。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们免不了和大瑜的军队正面为敌,或许还会背上谋反的罪名,可现在贺源先对皇帝动?了手,他们只要将苏木送进宫中救醒皇帝,皇帝清醒后自会对贺源动?手,贺源定然不会坐以待毙,两方争斗之时,贺池再带人以清君侧的名义进宫救援,便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到时候,贺池便是剩下的皇子?中唯一一位成年皇子?,而皇帝在经?历了逼宫后身体再次衰败,撒手人寰,贺池既有护国之功,又有救君之劳,继位之人,非贺池莫属。 可若要实行这个计划,他们必须尽快出发?,沿途赶路颠簸不可避免,到达京城之后或许还有一场激战,贺池还受着伤,他怎么能不担心? 云清闻着他身上传来?的药味,没有松口:“先问过苏木再说吧。” 苏木被连夜叫到知州府,以为是贺池的伤出了什?么问题,把大蒜素和青霉素都带上了,听了云清的解释才松了口气?。 他拆开包扎伤口的布条,仔细检查之后道:“王爷身体强健,伤口恢复得很好,再过四日便能拆线,只是赶路问题不大,在伤口愈合前?,不可再用右手打斗。” 贺池立刻看向云清:“我左手亦可杀敌。对付贺源,左手便够用了。” 有了苏木的话?,云清也终于放下心来?,他向贺池点了点头,然后便不再耽搁,吩咐门口的亲卫道:“请各位将军前?来?议事。” 不多时,宁军将领、禁军的几位副将以及知州柳于智全都应召而来?。 几方齐聚一堂,一同看向主?位上的云清和贺池。 云清大致说明了情况,贺池便开始进行布置。 受伤的士兵需要恢复,能动?的兵力加起?来?只有三万出头,饶是如此,贺池依然拨了五千兵力留下把守愈阳。 “柳于智率兵留守愈阳,以防原戚城留守的延军不死心前?来?突袭。”贺池眉梢一扬,无端带出两分戾气?,“若他们当真敢来?,便将骨索的尸体悬于城门,不必出门应战,守住城池即可。” 柳于智怔了怔,他听完云清的计划后便下意识以为他们会把全部的兵力带去京城,增加夺位的胜算,却没想到在这样的关头,贺池竟然仍将百姓和城池考虑在内,留了愈阳守军守城。 “是!臣领命。” 柳于智拱手接下命令,突然便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天下一定会落到瑞王手中,也只能落在他手中。 余下的兵力都要随贺池出征,贺池将命令一一下达给各个将领。 除去留在愈阳看顾保护伤兵的薛棋,其余将领尽皆出战,每人负责带领一支队伍,掩藏行迹分开前?往京城。 因为战乱,愈州到京城一带的百姓逃的逃跑的跑,想要隐藏行迹比起?平时轻松许多,众人纷纷接令前?去点兵,时间紧迫,天亮后各个队伍便要陆续出发?。 布置完兵力后,云清又留下柳于智,安排城中事宜。 之前?清理战场时,贺池下令将贺澜的尸体收殓,停棺于大将军府。 贺澜叛国在先,罪不容诛,可之后却又杀了骨索,助他们剿灭延军,夺得胜利。 他有功,却不能抵过。 他所交换的为沈时予解毒一事,他们会应,只是他的过,却没那么容易一笔勾销。 云清让柳于智保管好贺澜的尸体,若朝中派人前?往愈阳,便将人扣下,切勿让其传出消息。 柳于智一一应下,十分顺从的模样。 云清没再多说,柳于智对愈州最?了解,所以他们才将这些事交给他,他们不会真正地信任他,就算他真的起?了别的心思,留在愈阳的薛棋也可以及时拨乱反正。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次日,贺池和云清便一同离开了愈阳。 他们不带军队,伪装成去京城投靠亲戚的百姓直接走?大路,苏木则是和他们一起?,方便照看贺池的伤。 云清将皇帝的事告诉苏木,苏木挠挠头道:“能造成这种?情况的毒很多,得当面看了才知道。” 不等云清开口,他又接着道:“放心,就算解不开,下毒让他清醒过来?几天也不是难事。” 云清:“……好的。” 云清转头去看贺池,贺池却只是对他笑了笑,握着他的手问道:“累不累?” 云清摇摇头,回握住他的手,也没再说话?。 半晌,贺池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清清,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血,大逆不道?” 云清毫不犹豫地应道:“当然不会,他杀了母妃、外祖和舅舅,这是他理当付出的代价。” 云清摸了摸贺池染着担忧的眉眼,凑上前?亲了亲他的眼睛:“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不要这么想,拼命生下你的是母妃,用心教养你的是外祖,他不过挂了一个父亲的名头,却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 贺池抱住云清:“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我不在乎天下人说什?么,只要清清不会怕我,我就放心了。” 云清揉了揉蹭到他脖颈间的脑袋,嗓音温柔笃定:“我当然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苏木在两人开始说话?后就识趣地来?到了马车外面,驾车的是程樾,见他出来?挑了挑眉:“抓稳了,掉下去可没人救你。” 苏木看了他一眼,撇过头不说话?,手腕上的小铃铛却随着马车的颠簸时不时响起?。 程樾听着耳畔的铃铛声,只觉得和苏木这个人一样,明亮又可爱,吸引他不自觉地靠近,却又不得不克制。 半晌,程樾正想开口,马车里却突然传来?几声模糊的动?静。 “别蹭了,待会儿碰到伤口了……” “放开,唔……” 程樾:“……” 苏木呆了呆,见程樾看他,慢吞吞地伸手捂住了耳朵。 小傻子?。 程樾勾了勾嘴角,将目光收回来?,放到眼前?的路上。 没人看到的是,苏木白皙手掌捂住的脸侧,悄然染上了一抹漂亮的红霞。 —— 京城,一切如云清所料。 皇帝昏迷不醒,太医院束手无策,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堂上很快便有人提议推举一位王爷代行国事。 京中成年且封了王的皇子?只有恒王贺源一人,一时间,推举恒王监国的呼声极高,其中自然也包含了右相苏裕悯。 只是这样却还不够,左相的态度也极为重要,苏裕悯正在和属下商议要怎么让郑鸿熙松口,却突然收到消息说左相也同意推举恒王监国。 郑鸿熙前?几日将晚来?青的解药派人送去了愈阳,却一直没有得到骨索的回信,心中便有些不安,按理来?说现在延军应该已?经?拿下愈阳,准备向京城进发?了,可愈阳传回的军情却只说两军正在对阵,难窥真假。 恰逢此时,皇帝昏迷不醒,他自然乐于看到内斗,恒王比起?承安帝远远不如,把这样的人推到监国的位置,无疑只会加速大瑜的灭亡。 苏裕悯本还担心郑鸿熙从中做梗,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配合,承安帝昏迷两日后,百官一致推举恒王贺源监国。 贺源上位之后,第?一时间便派了监军前?往愈州。 愈州离京城不远,贺澜手中又有兵力,是目前?对他来?说最?大的威胁,他不得不防。 他把这步棋子?埋了这么多年,父皇再老辣多疑,也总有疏忽的时候,如今棋子?派上用场,连外祖都被他震惊得说不出话?。 所有人都要他等,他等了这么多年,却等到了一场空。 所以他不等了。 他想要的,他自己亲手去取。 父皇打压了他这么多年,外祖和母妃也总教训他行事不够稳重,可他却靠自己做到了。 等他的好父皇殡天,他就能即位,成为真正的一国之主?。 贺源看着手中的龙符,嘴角勾起?一个笑来?。 权力的滋味,可当真是好。 …… 京城里,恒王府前?所未有地炙手可热起?来?。 皇宫中,帝王居住的福宁殿药气?弥漫。 苏贵妃这几日都在侍疾,自己也弄得面色憔悴,在贴身嬷嬷的劝说下,终于决定回去休息一日。 夜里,福宁殿悄无声息地掠出去几抹黑影,离开皇宫后分别去向了几名重臣宅邸的方向。 第104章 逼宫 五月廿八, 贺池云清抵达京城附近,和已?经到达的将领会和。 根据暗卫传回的情报,贺源派出的监军也已?经进入愈州境内, 很快就要到愈阳了, 他?们必须加快动作。 皇宫守卫森严, 皇帝所在的寝殿更是层层把守,要将苏木送进宫给皇帝诊治,还需要有人配合。 谢国公府向来不参与党派之争 ,只?做纯臣,以前由着谢江知和贺池混在一处,也是因为谢江知既不掌权, 贺池也只?是一个纨绔王爷,不会有人因此觉得他?们有所勾连。 若是之前,谢家?自然不会接过贺池的橄榄枝,可现在平王被害,皇帝昏迷不醒,明眼人心里多?少都会有所怀疑,贺池要做的事是救醒皇帝, 他?们自然便也有了合作的可能?。 “已?经和谢大人商议好, 明日晚间便可行动。” 暗卫从京中带回谢国公府的答复,云清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后吩咐道:“阿樾你今日便先带苏木进城,谢家?可信,但不能?尽信, 保护好苏木。” 程樾拱手领命:“是!” 至于他?和贺池, 则是随着手下的将士一起?隐匿于京郊山林,等待皇帝苏醒后和贺源正面对上?之时, 他?们再伺机而动。 夜里,云清帮贺池涂抹完药膏,看着他?手臂上?新长出来的结痂,开口道:“王爷觉得若是皇上?清醒过来,多?久会对贺源下手?” 贺池道:“夜长梦多?,他?定然会尽快动手,拖得越久,手上?的权力就被贺源蚕食得越多?。” 云清皱着眉:“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皇上?老谋深算,不应当这么轻易地栽在贺源手上?,没留任何后手。” 贺池伸手捋平他?的眉心,讥诮道:“他?太?过自信,认为可以把我们这些儿子全都玩弄于股掌,百密总有一疏,他?恐怕也没想到,贺源敢直接对他?动手。” 云清思索着点了点头?,贺池道:“就算他?留有后手,也和我们的计划并不冲突。别担心,我答应你,这次一定不会再受伤。” 云清抱住凑过来的毛茸茸的脑袋,轻轻笑?了笑?,也是,他?们连延军都打赢了,还担心什么呢? 只?要迈过最后的这个坎,往后便都是坦途。 他?推了推逮住机会便在他?脖颈间乱舔的人:“起?来,我去灭灯。”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06节 贺池抬起?头?,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这才起?身去熄了灯,回来抱紧云清躺下:“睡吧。” 连日赶路本?就疲惫,如今终于安顿下来,云清整个人都被贺池的气息包裹,很快便睡了过去。 贺池听着怀里人平缓下来的呼吸,也闭上?了眼睛。 夜半,万籁俱寂。 敲门声?急促地响起?,亲卫禀报的声?音刺入贺池耳膜:“王爷,城外?禁军营有人连夜调兵进京。” 贺池和同样被惊醒的云清对视一眼,起?身前去开门,不待亲卫继续禀报,他?突然似有所感?的抬起?头?去。 下一瞬,京城上?空腾起?一朵绚烂的烟花,炸开在他?的眼底。 —— 恒王府。 主院灯火通明,贺源正在正厅中难掩焦躁地来回走动,苏裕悯立在一旁,亦是面色凝重?。 他?们白天突然接到消息,称皇帝已?经被救醒,他?识破了他?们的计谋,正在筹划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贺源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皇帝明明已?经中了毒,失去知觉,他?还怎么自救?况且福宁宫中有母妃日日守着,父皇若是醒了他?怎么可能?不知? 他?不停地说服自己,可心底里却仍有一个声?音——若是真的呢? 长久以来生活在承安帝的权势笼罩之下,让他?并不敢轻易断定这个消息的真假,甚至不敢亲自入宫去查验。 这个消息一旦为真,他?和父皇的处境就彻底颠倒过来,他?在明处,父皇在暗处,他?若不尽快做出反应,等待他?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他?将所有人手都调去跟着皇帝最信任的几位臣子,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 同时他?心底最后存留的侥幸也落了空。 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 “殿下,王统领已?带兵从西门入城,特遣小将前来请示殿下令旨。” 贺源停住脚步,神色几番变换,最终停留在发狠的神情上?。 “传本?王令,父皇被奸人挟持,众将士即刻随本?王进宫救驾!” 京城的百姓听到街上?传来的声?音,躲在窗户缝隙看了一眼就吓得连忙躲了起?来。 深夜调集这么多?的兵马,就算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能?隐隐能?猜到,要出大事了。 丞相府,主院的书房仍然亮着灯。 郑鸿熙听着下人禀报街上?的情况,满意地勾起?嘴角。 没想到皇帝昏迷竟然只?是虚晃一枪,实则在暗中准备将恒王一脉一网打尽。 虽然没有收到骨索的回信让他?这几日心里都有些打鼓,他?却也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消耗大瑜的机会,他?将这个消息告诉恒王,恒王果?然没忍住起?兵逼宫。 这出好戏不论是以谁获胜的结局落幕,都精彩极了。 同一时刻,一处不起?眼的民宅中,程樾听着手下传回的消息,做出判断后毫不犹豫地发出信号。 …… 皇宫,福宁殿。 正在熟睡的苏贵妃被两名人高?马大的侍卫粗暴地拖拽起?来,惊恐的尖叫声?在深夜里显得十分瘆人,却奇异地没有任何宫人前来查看情况。 苏贵妃也已?顾不得她凌乱的外?表,回过神来后当即对着两名侍卫斥骂。 “放肆!住手!” “你们是何人?奉谁的命敢这样对待本?宫?” “来人!快来人!” “……” 可任她如何叫喊,平日里近身服侍她的嬷嬷太?监却始终不见踪迹,执勤的侍卫也对眼前的情形恍若未见。 抓着她的两名侍卫力大无比,哪是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后宫妃嫔可以比拟?她拼尽全力挣扎也丝毫没有作用,心里逐渐升起?一股凉意。 究竟是谁?有能?耐做到如此地步?福宁宫的侍卫不是已?经被源儿的人替换了吗,这些侍卫她怎么从未见过? 不等她想出结果?,她已?经被拖进了福宁宫的正殿中,殿中烛火明亮,她下意识抬头?看去,便见主位上?端坐着一人,明黄衣袍,天子服饰,正是本?应该昏迷不醒躺在病床上?的承安帝! 苏贵妃身体一软,当即便没控制住瘫软在地上?,片刻后才强撑着做出喜悦的模样:“陛下醒了?太?好了,太?好了,陛下何时醒的?这些下人没一个尽心的,竟是没人来叫臣妾。” 坐在上?首的承安帝仍带着病色,一身君王气势却毫无掩饰地散发出来,他?难辨喜怒地盯着苏贵妃,缓缓道:“贵妃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 苏贵妃本?就心如擂鼓,听闻承安帝此言,更是犹豫着不敢接话,她垂着眼,无意中往旁边瞥了瞥,突然反应过来殿中竟是重?重?围着重?甲执刀的侍卫,心里重?重?打了个突。 承安帝收住话头?,殿内便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安静中,远处的喧哗声?隐隐传来,她倏然打了一个冷颤,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承安帝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轻缓得宛如闲谈一般,字字句句却都像用锤子用力凿入她心间。 “朕之前总觉得恒王目光短浅、心性不足,今日才知,他?的果?决简直让人刮目相看。”他?掀了掀嘴角,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爱妃仍在宫中替他?守着朕,他?却毫不犹豫地起?兵逼宫,论起?心狠,连朕都要甘拜下风。” 苏贵妃难以置信地看向承安帝,开口的声?音都带着颤音:“不会的,源儿不会的,不会的……” 承安帝却不再理?会她,只?将目光转向殿外?,看向宫门的方向,眸色深沉。 他?既然召贺泓进京立储,自然防备着贺源,却没想到贺源竟在他?身边埋了个这么深的棋子,他?中招后手下的青龙卫费了不少功夫才解开他?的毒,将他?救醒。 他?仍装做中毒昏迷的模样,暗中计划要将贺源和苏家?趁此机会一网打尽,制定的行动时间也正是今晚,原本?一切如常,却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贺源竟会抢先一步起?兵逼宫。 承安帝面色阴沉,他?一手打下的江山,想给谁便给谁,贺源想要硬抢,也得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 殿中,随着时间过去,苏贵妃自欺欺人的声?音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而原本?只?是隐隐传来的喧哗声?却听得愈发清楚——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那是贺源带领的叛军离得越来越近了。 殿内的气氛一片沉凝,御林军统领匆匆赶来禀报:“陛下,对方人数太?多?,宫中兵力不足,难以抵挡,不知援军何时能?到,陛下不若还是先出宫避险吧?” 承安帝却依旧稳坐高?台,不为眼前紧急的情势所动,他?挥了挥手,让殿内执守的御林军前去帮忙:“再支撑一柱香的时间,援军必到。” 御林军统领咬牙领命,便要退下,又被皇帝叫住:“将她一同带去,务必拦住恒王,不论你用何种?方法。” 统领顺着皇帝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衣衫凌乱脸色突变的苏贵妃,他?瞬间会意,让人前去将她押上?,向皇帝行过礼后快步带着人向殿外?行去。 苏贵妃的求饶声?凄惨而尖利,承安帝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殿内伺候的下人都缩紧了脖子,不知自己目睹了这场皇室变乱,过了今晚还能?不能?有活路。 外?面的喊杀声?似乎又近了一些,他?们手上?沁出冷汗,殿中只?留下了寥寥几名御林军,若是叛军打进来,如何抵挡得住? 他?们顾不得担心别的,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御林军能?够战胜叛军。 承安帝靠着软垫,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他?的人将援军领来,贺源的计划不错,决定也做得十分果?断,却终究差了一些实力。 可惜了,若是他?没有苏家?这个外?家?,他?也能?早些发现他?的这一面,在储君的选择上?,他?未必不会考虑贺源。 只?是现在,他?既已?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他?自是不能?容他?了。 承安帝缓缓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如今贺泓已?逝,贺源也废了,便只?剩下贺澜和贺池了。 他?必不可能?选择贺池,便只?能?是贺澜了。 也罢,贺澜出身不高?,才智德行却也算得用,待今日事毕,便将他?从愈州召回,立为储君吧…… 他?在心里转着念头?,却突然听见一阵破风声?从身侧传来。 不待他?反应过来,青龙卫已?从暗处现身,一刀将利箭斩落,厉喝声?紧接着响起?:“有刺客,保护陛下!” 承安帝眨眼之间便被青龙卫团团围住,他?惊魂未定地转头?看去,看清来人后,他?脸上?的惊讶之色更加浓重?。 第105章 盛世 “沈卿?!” 待看见沈时予手上的弩箭和身后跟着的黑衣人后, 他?沉下脸,怒道:“你和恒王是一伙的?” 沈时予恍若未闻,干脆利落地喝道:“上!” 下一瞬, 他?身后的黑衣人便如鹰隼般向承安帝扑去, 和围在承安帝四周的青龙卫缠斗在一起?。 沈时予带来?的人都是贺澜精心挑选后留下来?保护他?的亲卫, 和青龙卫打斗起?来?一时之间也?不落下风。 承安帝见状,神色里终于染上了一丝慌乱。 他?已经反应过来?,沈时予和贺源定然不是一伙,不然贺源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既然如此,那沈时予为何而?来??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又是怎么穿过战场和层层守卫封锁悄无声息地从福宁宫后殿出?来?的?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涌上承安帝心间,却?由不得他?发问, 对方来?势汹汹,杀意凛然,几名留下的御林军侍卫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在顷刻间都已经被杀死,他?也?不能再安坐高台,只能随着青龙卫的保护左右闪躲。 而?在这?样?的混乱的打斗中,沈时予竟然还能时不时地射出?弩箭,全都直奔他?的要害而?来?, 虽然都被青龙卫有惊无险地拦下, 他?却?仍然觉得心惊,更是后悔之前将殿中保护的御林军全都调出?去迎战。 本想着大殿在后方,他?身边又有青龙卫保护,定然十足安全,谁知道会从后殿杀出?这?么一伙人来?? 他?仍未想通沈时予一行是如何出?现的, 显然, 他?也?没有心思继续去想了。 沈时予见两方僵持不下,担心继续下去御林军会发现不对回来?增援, 到时他?们便再无机会,索性下令让负责保护他?的几人也?上前参与打斗,他?今日就算拼着受伤,也?要取下皇帝的狗命。 几人听令上前,直接切进?去和贴身保护皇帝的人缠斗在一起?,其?余的青龙卫见状,纷纷加快攻势,打算脱身前去擒住沈时予。 沈时予屏息凝神瞄准皇帝,他?不会武,暗器却?是苦练多年,十分精通,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杀死皇帝,为他?杜家上下报仇。 承安帝身处人群之中,他?却?觉得像被毒蛇盯上一般,无处躲藏,他?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竖起?,心慌意乱地大声命令道:“青一,杀了他?!给朕杀了他?!” 沈时予勾起?嘴角,在被利刃刺穿手臂的前一瞬射出?了弩箭。 下一瞬,他?手里的弩掉到地上,和它一起?跌落在地的,还有承安帝的身躯。 青龙卫见状当即拼命挥开身前缠斗的人,围拢回皇帝身边。 承安帝背后中箭,箭头却?穿破胸膛从前胸透出?,刚被扶起?嘴角便溢出?血来?,显然已是伤到了脏腑。 沈时予捂着受伤的手臂,脸上却?全是快意,许是断定皇帝已经活不成了,他?大发慈悲地开口替皇帝解了惑:“景序十三年,江南杜家被你下令株连九族,五百三十八口人命,用你这?条老命来?抵,便宜你了。” 承安帝原本正在神情痛苦地大口喘着气,听闻此言后却?是怔了怔,他?万万没想到,这?竟是一场时隔十五年的复仇,可沈时予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什么没被查出?来?? 胸口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阵模糊,在这?恍惚的清醒中,他?感?到一阵荒谬,本应被诛杀的人,却?堂而?皇之地入了朝做了官,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07节 沈时予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善解人意地道:“我的命是你的郑丞相救的,身份也?是他?给的,还有这?进?宫的密道,连你也?不知道吧?同样?是他?告诉我的。” 他?看着承安帝震惊的脸色,勾着嘴角轻飘飘地丢下另一道惊雷 :“不仅如此,延国能这?么迅猛地攻城略地,也?少不了他?的功劳。” “住嘴!”青龙卫和沈时予的人互相防备对峙着,想去找太医也?脱不开身,见沈时予还在不停刺激皇帝,忍不住开口喝止。 沈时予满意地看着承安帝再次吐出?一口血来?,他?还想再说,身侧的黑衣人却?出?声提醒道:“大人,我们得走了。” 见黑衣人目光警惕地看着殿外?,沈时予也?从大仇得报的快意中清醒过来?。等皇帝的人进?来?,他?们便走不掉了,他?不能将命留在这?里,他?答应过贺澜,会好好活着等贺澜回来?接他?。 “撤!”沈时予恨恨地最?后看了承安帝一眼,有些遗憾不能亲眼看着他?断气。 眼见沈时予要带人离开,青龙卫却?没去阻拦,反而?是立即派了人出?去找太医。 承安帝喘着气,眼神阴鸷地盯着沈时予的背影。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承安帝神情一振,当即吩咐道:“朕的援军到了……咳……快拦住他?们……朕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下一刻,一队士兵破门而?入,承安帝抬头看去,看清为首的人后却?失声喊道:“怎么是你?” 明亮的烛光中,贺池左手握刀,神情冷峻地立在人前,他?看清殿内的情景后眼神微不可查地动了动,转向承安帝应道:“儿臣自然是前来?救驾。” 承安帝怔了怔,再想说话,却?先吐出?一口血来?。 值守的太医被青龙卫直接拎了过来?,看过承安帝的伤势之后却?满脸惶恐为难,承安帝先是被毒伤了身体,还没养好又中了箭,这?一箭的位置如此要紧,若是拔出?来?,恐怕他?当即便会毙命,可若是不拔,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殿中气氛古怪,太医正斟酌着不敢说出?实?话,却?忽然听到承安帝有些虚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毒蛇滑过一般,让他?瞬时出?了一身冷汗。 “治不好朕,你也?跟着陪葬。” 太医哆嗦着应道:“臣……自当尽力。” 太医抖着手去解承安帝的衣裳,贺池却?看着承安帝,平静地开口道:“你快死了。” 承安帝神情阴鸷地抬眼看向贺池,倏地笑了笑:“你果然是装的……别白费心思了,朕已经立了遗诏,将皇位传给晏王,你就算费尽心机进?宫救驾又如何?你当不了皇帝。” 贺池看着他?像是突然间好转起?来?的模样?,淡淡反问道:“是吗?” 承安帝仍是笑着,眼里却?全是恶意:“是,你永远都别想当皇帝!” 随后赶来?的云清正好听到他?的话,当即便道:“那陛下可知,晏王在愈州已经身死?如今剩下的皇子中,最?有资格即位的便是殿下。” “你说什么?!”大殿一侧,被贺池的人拦住没能走掉的沈时予原本正在寻找机会准备逃跑,却?突然听他?们说起?贺澜的死讯,他?当即便按捺不住地向云清大声质问,见云清不理,他?便要冲去云清身旁,却?被死死拦住。 承安帝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若云清所说为真,那他?们便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插手了愈州的事,如此一来?,他?们出?现在京城便十分合理,他?也?很清楚,云清没必要再在这?种时候编瞎话骗他?。 他?怒视贺池,讥诮道:“弑兄篡位,朕倒要看你怎么堵住悠悠众口!程家满门忠义,却?出?了你这?么个东西,不知你母妃和程将军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住口!你也?配提起?他?们?”贺池原本平静的神情却?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突然爆发,将所有人都骇了一跳。 贺池神情狠戾,眼中的恨意几欲喷薄而?出?,握着刀的左手青筋暴起?,他?浑身绷紧,仿佛一支即将离弦的箭。 护在承安帝身前的青龙卫将刀举起?防备地对着贺池,贺池的带进?来?的都是手下亲卫,此时见状也?举刀对准了大殿中间的承安帝一行人,殿中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云清两步上前,伸手握住了贺池的手,看着贺池的眼神中满是担忧和心疼,他?在年少时就失去了最?亲的三个人,杀死他?们的人却?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该有多痛?而?现在罪魁祸首还在若无其?事地提起?他?们,企图用他?们来?刺激他?,他?怎能不恨? 承安帝被吼得一怔,他?看着贺池的神情,倏然明白过来?:“你知道 ……你竟然知道?!” 贺池在被云清握住手的时候就卸了手上的劲,以?免手中的刀不小心划到云清,他?回过头,看进?云清眼底,满身暴戾的情绪像是被一双温柔的手捧起?来?吹了吹,又轻轻抚平。 他?把刀换到右手,左手回握住了云清的手,低声道:“放心,我不动手。” 云清认真看了看他?的神情,才肯放下心来?,承安帝纵然和贺池之间有着杀母之仇,可贺池若是真的亲手杀了他?,不但会受天下人诟病,这?件事或许也?会成为他?难以?解开的心结。 他?不想让贺池脏了手。 “朕早该杀了你!” 承安帝愤怒的吼声从前方传来?,云清转头看去,看到了承安帝眼神中真切的后悔。 贺池冷冷道:“晚了,你没机会了。”他?抬眼对上承安帝宛若癫狂的面容,“错信奸臣,残杀良将,你等着遗臭万年吧。” 承安帝猛地瞪大眼:“不……你不能……不能……” 话未说完,他?口中突然涌出?大量的鲜血,咳了两声后,便睁着眼倏然没了动静。 “陛下!”他?身旁的青龙卫急声喊道,当即拽起?正在硬着头皮往他?伤口上撒药的太医衣领,责令太医给他?诊脉。 太医见状,抖着手前去号脉,片刻后蓦地瘫跪下去。 “陛下……驾崩了……” 云清怔了怔,当即转过头看向贺池。 贺池眼神里有快意,更多的却?是哀缅,承安帝死了,可他?的母妃、外?祖和舅舅也?永远回不来?了。 他?回视云清,低声道:“结束了,清清,我带你回家。” 云清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点头应道:“好,我们回家。” …… 京城百官怎么也?没想到,一夜过去,本该代理国事的恒王反了,远在宁州的瑞王殿下却?突然出?现在京中,率军进?宫救驾,拦下了恒王,却?没能救下中毒的陛下。 恒王逼宫被擒,现已被打入天牢,陛下驾崩,没有留下诏书,由谁来?即位,便又成了一道难题。 一朝风云突变,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然而?如今大敌当前,他?们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反应,必须立即想办法稳住局势。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便只剩下瑞王和晏王两名成年的皇子可以?即位,按照排行,晏王居长,再加上晏王这?些年在外?的名声,他?自然更有优势,可晏王自请把守愈州,如今不在京中,便是失了先机。 众人不得不将目光投向神出?鬼没的瑞王,瑞王既然在这?个时候进?了京,这?皇位最?大的可能自然是落入他?的囊中。 可在京城百官心中,贺池的纨绔废物的形象仍没扭转过来?,就算他?有了救驾的功劳,大伙儿的心里却?依然犯嘀咕,若瑞王登基,真的能带领大瑜战胜强敌延国吗? 众臣心思各异,晏王一脉的官员也?蠢蠢欲动,就在这?时,他?们却?突然接到消息,知道了愈州发生的事。 百官再次陷入震惊之中。 他?们以?为的废物王爷,竟然在不久前便孤身率军将一路战无不胜的延军尽数剿杀于愈阳!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大瑜的危机已经解了。 以?少胜多,血战不退,不在人前邀功,却?暗中将天下的重?担接到肩上,这?是怎样?的风骨,又是怎样?的骁勇? 朝廷众臣无不欣喜若狂,众人的口风瞬间扭转,纷纷称赞贺池不愧是程家血脉,天佑大瑜,才让战神降临,拯救大瑜于水火。 愈州的消息传开,即位的人选便再没有悬念。 晏王已死在和延国的战斗中,瑞王又有如此大功,即位之人,舍他?其?谁? 众臣纷纷准备奏请贺池登基,却?突然发现身为百官之首的左相竟然不见踪影,此时派去请人的小厮也?终于从郑府回来?,却?带来?了郑相惨死府中的消息。 众人皆惊。 前脚宫中发生变乱,后脚郑相便惨死家中,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可眼前他?们却?也?没有心思前去探究郑相的死因,有更重?要的事摆在他?们面前。 右相苏裕悯谋反被诛,左相也?无缘无故惨死家中,百官群龙无首,最?终找到了谢国公府上,请他?前去奏请瑞王登基。 谢国公没想到前一日他?还在和瑞王合作准备救醒陛下,今日便已是这?番光景,知道了贺池在愈阳的事迹之后,他?也?对贺池即位再无异议,应下了众人的请求。 —— 瑞王府。 云清看着暗卫传回的消息,轻轻叹了口气。 昨晚一切结束后,他?便将愈州之事和贺澜与他?们的交易告诉了沈时予。 沈时予静静地听完了他?的话,看着手中的信,伸手轻轻摸了摸纸上的“救他?”二字。 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将“救”字的一角洇湿,沈时予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别的表情,他?露出?慌张的神色,连忙抹掉眼泪,将水痕吹干,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纸叠好,收进?了怀里。 抬头看向云清时,他?的神情已经看不出?异样?。 并不算意料之外?的,沈时予拒绝了让苏木救他?:“不用浪费精力救我,换成让我亲手报仇就好,反正郑鸿熙你们也?是要杀的。” 云清看着沈时予平静的神情,点头应了。 他?让暗卫跟着沈时予,沈时予知道,却?什么也?没说,默认了他?的监视。 他?离开皇宫后便径直去了丞相府,将郑鸿熙虐杀在府中,天亮后他?便出?了城,往愈州的方向行去。 云清大概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却?默许了他?的离开,只让暗卫继续跟着他?。 这?两个人,一个人拼了命也?要为对方求得一线生机,另一个人却?是把他?当作支柱,他?死了,他?又怎么能独活? 一步错,步步错,他?们本来?也?有机会好好在一起?的。 云清正看着手中的情报出?神,正屋的门被人从外?推开,贺池的声音随之响起?。 “清清,谢国公来?了,你和我一起?去见他?。” 云清回过神来?,抬起?头和他?对视,倏地轻轻扬了扬嘴角:“好。” 世间的人和事都是易变的,眼前的人却?从未变过,他?说过会尊重?他?,便一直这?样?做了,未来?的事他?依旧不敢笃定,在这?一刻,却?很庆幸和他?相爱。 贺池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情报看了看,然后放回桌上,牵起?他?的手,凑上前来?亲他?。 云清笑着推了推他?:“快走吧,再晚谢国公该以?为你在拿乔了。” 贺池见他?眼里终于有了真切的笑意,便也?不再逗他?,伸手牵紧他?的手,一同向前厅行去。 …… 贺池登基之后,没有立刻办登基大典,而?是先雷厉风行地将朝堂清扫了一番。 百官也?是这?时才知道,郑相竟是犯下了卖国的滔天大罪。 他?们后知后觉地感?到胆寒,有这?样?的蛀虫在朝中,若不是陛下睿智勇猛,他?们大瑜焉能幸存? 同时也?有人觉得疑惑,郑鸿熙已经做到了大瑜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就算延国吞下了大瑜,他?的地位也?不可能比之前更高了,他?到底为何会做出?卖国这?等恶事? 同样?的疑问自然也?存在贺池和云清心中。 可惜连沈时予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只是隐隐猜到,郑鸿熙或许和前朝皇室有瓜葛,所以?他?知道宫中连承安帝都不知道的密道,所以?他?蛰伏近三十年,拼尽全力要将灭了前朝的大瑜毁掉。 事情的真相如今都已随着郑鸿熙的死被掩埋,不论他?是为了什么,他?出?卖大瑜都是事实?,他?必然会被天下百姓唾骂,被史书记下,遗臭万年。 另一个让朝臣觉得震惊的消息却?是晏王被郑贼威胁,曾将愈阳城拱手相让于骨索。 虽然之后晏王又幡然悔悟,杀了骨索,帮助陛下取得胜利,可他?的功劳却?不足以?抵消他?通敌卖国的罪行。 晏王已死,再重?的刑罚都已无用,能做文章的只有身后之名,贺池看着朝臣递上来?的折子:……褫夺晏王封号爵位,贬为庶民,从皇家玉牒除名……用朱笔批了准字。 晏王的灵柩被从愈阳运回了京城,只是他?已不是亲王,他?府中的夫人姬妾都已被遣散回了娘家,因为他?的恶名,都不想与他?扯上关系,他?的棺椁最?后也?被草草下葬于京郊。 穿成炮灰皇子的男妻[穿书] 第108节 堂堂亲王,却?如此惨淡收场,令人唏嘘。 只是无人知晓,下葬的棺椁里只有贺澜的贴身衣物,贺澜的尸身,早已被沈时予带走。 沈时予带着他?去了江南,回到了曾经的家乡。 他?在那里置了一块墓地,为他?换上了干净的衣饰,将他?埋进?了墓中。 而?他?也?换上了他?们初见时穿的衣裳,自刎于墓前。 一直跟着沈时予的暗卫应了他?的请求,将他?和贺澜合葬在一处,然后才回京向云清复命。 云清对此早有猜测,最?终也?只剩下一声叹息。 至此,朝堂上下已被肃清。 朝中众臣正要奏请贺池举办登基大典,正式登上帝位,贺池却?突然宣布,将监国大权交给云清,而?他?则会立刻整顿军队御驾亲征,收复失地。 举朝哗然,纷纷上书请陛下三思。 贺池却?一意孤行,直接将传国玉玺交到了云清手中,云清在宁州为他?造的火炮也?被他?下令走海路运到了渤州。 这?一场出?征,势在必行。 —— 后世记载,景序二十八年秋,武帝贺池御驾亲征,将被延军占领的大瑜城池一一收回,勇猛无匹。之后又趁胜追击一直打到延国王廷,延国无力再战,只能对大瑜俯首称臣。 此一战历时近一载,瑜军大胜而?归,彻底降服了长久以?来?盘踞在北方对大瑜虎视眈眈的恶犬,为后来?的景清盛世奠定了基础。 …… 盛夏时节,天气闷热得让人烦躁,员外?富户都躲在家中纳凉,若不是为了讨生计,没人愿意顶着大太阳出?门。 京城北门,摄政王云清却?身着华服,腰背挺直地立于人前,文武百官列队跟在他?身后,皆是神色肃穆。 若说刚开始时他?们还不将云清放在眼里,经过近一年的时间,云清展现出?来?的手段和智谋已经让他?们已经没人敢再轻看这?位曾经的男王妃。 不少对大瑜忠心耿耿的老臣甚至从一年前就开始担忧云清会谋权篡位,毕竟他?有如此才略,手中又有陛下亲手交给他?的传国玉玺,天时地利人和都有,实?在让人不得不防备。 他?们眼看着云清将国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一边难以?控制地敬佩云清,一边又不得不提防云清,这?一年过去,原本浓密的头发都掉了不少,如今陛下大胜回朝,他?们也?终于能放下心来?。 云清却?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关注旁人。他?眼神专注地看着渐渐靠近的队伍,用目光远远描摹着领头那人的轮廓,直到他?眼底清晰地映出?那个熟悉的面容。 云清压下眼底涌上的热意,俯身拱手。 “臣,恭迎陛下凯旋。” 身后的百官随即跪下,跟随云清一起?恭迎大瑜的英雄。 云清眼前落下一片阴影,不待他?抬头,便被拽进?一个久违的怀抱里。 贺池埋在云清颈间,嗓音也?被浓烈的感?情浸染得微微沙哑:“清清,我好想你。” 云清整个人都被熟悉的气息笼罩住,揽在后背的手臂有力而?坚定,日夜的思念在此刻都化?作安心,将他?紧密包裹,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的人。 片刻后,他?脸上扬起?笑容:“恭喜陛下凯旋。” 恍惚间,眼前的场景像是和他?们还在宁州的时候重?叠在了一起?。 那时的他?不曾敢妄想,他?们真的能走到这?一天。 而?如今他?们却?是已经做到了。 原书的结局被他?们彻底改写。 往后,便都是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