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娇养了反派摄政王》 第一章 山野汉子 衣服被解开,棠鲤顿时怒从心起,哪里来的色狼?居然敢对老娘下手! 不要命了吗?! 棠鲤猛地睁开眼睛,本来想给他一个过背摔,却没想到身上根本没有力气,直接摔进了一个怀里! 那胸膛十分刚硬,像是一面铜墙铁壁,撞得她脸疼! 棠鲤抬头,不期然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那是个极为俊朗的男人,剑眉星目,五官冷厉,鼻梁高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颇具阳刚气。 长得这么帅居然还做色狼? 果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棠鲤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凶巴巴道:“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只可惜她身体虚弱,声如蚊呐,娇娇软软的。 男人低眸看了她一眼,眉头轻挑:“抱紧?你这小娘子怎么这么不知羞?” “你……你……”这色胚还占她便宜! “中气这么足,自己来吧。” 男人把她推开,又往她怀里塞了一个东西。 棠鲤拿着那东西,那是一个瓷瓶,打开塞子,一股药香味扑鼻而来,她有些懵:“药?” “对啊,我在给你上药,不然,你以为我对你干瘪的身材有兴趣?”男人扫了她一眼,那幽深的眼眸里含着一丝玩味。 干瘪的身材? 老娘可是36d! 棠鲤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嘲讽她的身材! 棠鲤低头看去,突然觉得不对劲。 这身体满是伤痕,瘦得皮包骨,还没发育,确实很干瘪…… 这不是她的身体! 她看向眼前的男人,这男人穿着粗布麻衣,长发用一根木簪束着,完全是古装扮相。她所处的是土胚房,墙壁凹凹凸凸的,还在掉泥,房间很简陋,就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布满黑漆漆水垢的茶壶,茶壶嘴上挂着一个杯子。 她的大公寓呢?她的大阳台呢?她的大澡缸呢? 下一瞬,一股信息涌入了她的脑海。 棠鲤本是锦鲤一族的族长,在城里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却没想到赶着时代潮流,穿书了! 她穿的是一本叫《皇后路》的重生女强文。这本书的主角叫顾莹,出生农门,但是心高气傲,很有野心,不甘于做个农家女。 第一世的时候,她凭借着出色的样貌,成功嫁入豪门。却因为出生低贱,只能做妾室,被世家女出生的正室欺负。最终被正室以偷人的罪名活活打死,尸体被扔在乱葬岗,被野狗啃噬。 顾莹重生归来,发誓绝不要像上辈子那样惨死。她要不择手段,成为人上人,掌控自己的命运! 顾莹凭借重生的优势,知道同村有个女孩是将军府走失的千金,于是假意和那女孩做朋友,骗取了她与将军府相认的信物——一枚玉佩。顾莹凭着玉佩,成功代替女孩认祖归宗,成为将军千金。顾莹又利用将军府的势力,嫁给最有希望继承储君之位的三皇子。 而那女孩,则被顾莹卖给人牙子,又被人牙子卖进青楼,被折磨至死。 女孩死的那一天,正是顾莹封后的那一日。顾莹一直关注着女孩的消息,知道她的下场,顾莹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洋洋得意。 出生好又怎样?更重要的是心机和手段! 而棠鲤,穿的便是那个被换了人生的倒霉女孩。 现在的剧情发展到哪里了? 棠鲤看向眼前的男人,这男人伟岸得像一座山一样,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 “这是哪里?” “清河郡,李家村。” “你是谁?” “卫擎,你男人。” “我男人?”棠鲤震惊,她怎么突然有了男人? “你是我花钱买的媳妇。”男人粗声粗气道。 按照小说里的剧情,这倒霉女孩就是被拐后,被卖进了青楼。 她没进青楼,反而被卖给一个山野汉子做媳妇了? 而且,‘卫擎’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卫擎转身出去了。 棠鲤浑身是伤,应该是那些人牙子留下的。伤口很疼,棠鲤把那些药抹了上去,那疼才缓解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棠鲤一下将被子拉起来,盖住了自己。 那男人又露出玩味的笑,轻嗤一声:“遮什么遮,又没看头!” 棠鲤快被他气死了。 她这具身体年龄小没发育,等她发育了,保不准这男人的眼睛黏在她身上! 卫擎把一碗粥搁在桌子上。 棠鲤盯着那粥,没有动。 “怎么?还要我喂?我买你回来是干活的,不是来当祖宗伺候的。”男人抱着手臂,粗声粗气道。 卫擎其实有些后悔把她买回来了,他本来是想买个能干活的,结果路过青楼门口,这姑娘刚好从那牛车上摔下来,又恰好摔到他的脚边,然后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裤脚。 她是不想被卖进青楼吧?这被卖进青楼的人什么下场可想而知。卫擎看着她露出的一截雪白的脖子,心念一动,起了恻隐之心,便把人买了回来。 这买回来一看,小娘子面色粉白,娇滴滴的,皮肤特别嫩,上药的时候稍微用力就是一片青紫,哪里是会干活的主?他这是花钱买了一姑奶奶! “我才不要你伺候!” 棠鲤捧起那粥,那么一大碗粥,‘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完了。 卫擎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至少挺会吃,会吃就好养活。 卫擎拿起空碗,他本是一副英武的长相,剑眉一竖,格外凶煞:“我去下地了,你好好待着!你是我花钱买回来的,就是我家的人了。要是敢跑,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男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很明显就是说到做到! 棠鲤顿时觉得腿凉飕飕的。 棠鲤堆出一个笑:“相公这么俊,能嫁给相公是我的福分,我怎么会跑呢?” 卫擎收起凶煞的表情,轻哼一声:“算你识相。” 卫擎转身出门,棠鲤在他背后朝他吐舌头。 福分个屁!山野汉子!粗鲁野蛮! 门合上。 棠鲤揪着衣服下床,透过缝隙往外看去,果然看见那男人扛着锄头出门了。 或许是换了一具身体,棠鲤身上的妖力都没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等养好身体,再找机会逃跑! 棠鲤回到床上躺着,躺着躺着,突然想起‘卫擎’为什么耳熟了。 卫擎不就是《皇后路》里的最大反派吗? 第二章 三个萌娃 这位大反派,可是率着几十万虎狼之师,攻入上京,血洗都城,差点把新皇拉下马来! 谁能想到,前期的大反派居然是个山野汉子?!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卫擎这个反派行事狠戾、性格偏执,相当的记仇! 书中有一段剧情,就是有一只狗曾经咬过幼年的卫擎,结果卫擎记仇了十几年,攻入上京后,还把那只垂垂老矣的狗找出来,做成了狗肉火锅! 她要是逃跑了,卫擎肯定会掘地三尺把她找出来,然后扒皮拆骨! 棠鲤打了一个寒战。 先抱紧反派大腿好了。 而且,她和卫擎其实是一路的,都有一个共同的仇人,就是顾莹! 棠鲤重新躺回了床上。 …… 傍晚,卫擎扛着锄头,身后跟着三个小萝卜头。 “爹爹,我们今天很乖,王大婶都没骂我们哦~” “爹爹,你真给我们找了娘亲吗?有了娘亲,娘亲会带我们,我们是不是不用去王大婶那里了?” “娘亲会不会讨厌我们啊?” “爹爹,我们会乖乖的,让娘亲喜欢我们!” 三个小萝卜头争先恐后道,他们脸上带着兴奋,对新娘亲很好奇,又有些不安。 爹爹很厉害,村里很多姑娘都喜欢爹爹,但是,她们都不肯嫁给爹爹,因为爹爹有他们三个拖油瓶! 因此爹爹一直未娶。 现在有姑娘肯嫁给爹爹,他们当然很开心! 如果新娘亲不喜欢他们…… 他们不能害爹爹变成老光棍!要是新娘亲不喜欢他们,他们就去做小乞丐…… 三个小萝卜头心中都是一致想法,小手紧紧握着,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坚定。 转眼间,一大三小就来到一个农家小院前。 那是一栋土胚房,三个房间,还有个石块摞起的墙围起的小院子,这在李家村也算豪宅了。卫擎是出了名的能干,要不是有三个拖油瓶,绝对是村里的黄金单身汉! 卫擎推开小院的门,与此同时,中间一间屋子的门刚好推开。 卫擎的目光落在那小娘子的身上,目光顿时一凝。 只见小娘子套着一件宽大的袍子,她太小只了,那衣服完全将她罩住,露出两只白生生的腿。那袍子是卫擎的,一想到这嫩生生的小娘子穿着他的衣服…… 卫擎心中腾起一股陌生的躁动情绪,眼神变得幽深晦暗起来,喉结不禁动了动。 棠鲤有些不好意思:“衣服都被你扯坏了,没有衣服穿……” 说起来这男人真是粗鲁,给她上药就不知道解扣子,非要生生扯开。她又不能穿着破破烂烂出门,只能找了一件他的衣服。 “你有针线吗?缝缝还能穿。”棠鲤问道。 “明天我去镇上给你买两套。”卫擎道。 既然是他的人了,总不至于太寒碜,跑出去给他丢人。 棠鲤有些惊讶,就这家徒四壁的样子,她都没指望大反派会给她买衣服。没想到大反派还挺大方的。 就在这时,从卫擎的身后伸出来三颗脑袋。 说起来,卫擎的身材真是壮硕,三个小娃娃站在他身后,她竟是一点没发现。 “娘亲。” “娘亲。” “娘亲。” 三个怯生生的稚嫩声音,先后响起。 棠鲤一下愣住了。 穿书被大反派买来做媳妇就算了,现在还喜当妈,有了三个娃? 三个小萝卜头看着她震惊的表情,情绪一下低落下去。 果然,新娘亲不喜欢他们。 没有人会喜欢他们。 他们就是拖油瓶。 三颗小脑袋耷拉下去。 卫擎的浓眉皱着,眼眸里便透出一股煞气,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冷。 “他们是我的孩子,我买你回来就是带他们,你要是不愿意……” 他不是做慈善的,要是不愿意就把她卖回去…… 棠鲤没有回答卫擎的话,她的脑子正在高速运转! 小说里,卫擎这个大反派,还养了三个小反派。 这三个小反派,将来都会长成大佬,大有作为。 一个是权倾朝野、滥杀无辜的大奸臣! 一个是黑白两道通吃、富可敌国的大奸商! 一个是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女将军! 三个小反派各个都是心狠手辣,棠鲤没想到小反派小时候居然这么可爱! 肥嘟嘟的脸,扑闪扑闪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浓密而蜷曲的睫毛,就像年画娃娃似的,可爱到了极点! 她对小宝宝向来没抵抗力。 现在三个小宝宝一字排开站着,全部垂着脑袋,低头看着脚尖,情绪十分低落,她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棠鲤连忙走了过去,在三个娃面前蹲下。 “你们好,我叫‘棠鲤’,以后要跟你们一起生活了。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三个娃娃同时抬起头,满是惊喜地看向棠鲤。 他们没听错吧? 新娘亲不嫌弃他们?还要和他们一起生活? “大宝。” “二宝。” “三宝。” 三宝是个女娃娃,还是个小团子,三四岁的模样,眼睛大大的,脸颊鼓鼓的。 棠鲤抓起三宝的手,肉乎乎的小手黑漆漆的,沾了泥巴:“手脏了?我帮你洗洗。” 院子里有个水池,接的是山上的山泉水,三宝不够高,棠鲤便将她抱起来,握着她的小手,帮她洗手。 三宝的手软乎乎的,棠鲤洗得很干净。 大宝和二宝自己洗。 二宝洗完了,还是有些期待地看向棠鲤:“娘亲,好像没洗干净,你能帮帮我吗?” “好呀,二宝宝。” 大宝是小大人,不需要娘亲帮忙:“娘亲,我洗好了。” “我帮你擦干。” 棠鲤帮大宝的手擦干了,大宝的耳朵诡异地红了。 趁着棠鲤捏干毛巾的时候,三个小脑袋凑到一块。 “娘亲好温柔啊。” “我好喜欢娘亲。” “我也喜欢。” 卫擎看着棠鲤和三个小娃娃相处愉快的模样,脸上的寒冰融化,露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转身进了灶房,做起饭来。 三个娃娃缠着棠鲤。 棠鲤很会带孩子,会照顾小孩,会讲故事,以前族里的弟弟妹妹们就喜欢黏着她。 等到快要睡觉,三个娃娃依旧跟小尾巴似的跟着她。 三宝奶声奶气道:“娘亲,我今晚和你睡好不好?” 棠鲤刚想说话,大宝拽住了她:“不好,娘亲要跟爹爹睡。” 二宝鬼灵精怪:“对哦,要生小宝宝哦。” 大宝和二宝一人拉住一只三宝的手,贼兮兮地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留下棠鲤站在那里。 棠鲤无语,真是人小鬼大。 结果一转身,她就看到面前站着的壮硕伟岸的男人,再想着娃娃们那个生宝宝的言论,棠鲤的脸不禁红到了耳根。 第三章 睡一块儿 卫擎突然开始解衣服。 他的动作很粗鲁,解开扣子,扯下腰带,然后把衣服扯下来,扔到一边。 棠鲤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这男人在干嘛?光天化日……不,天黑了。但是天黑了也不能耍流氓啊! 在他把最后一件衣服扯下来时,棠鲤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 “呵。”一声略带嘲讽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伴随着灼热的呼吸,就在她耳边,“就你那干瘪的样子,老子真干不下去。” 棠鲤气得七窍生烟,猛地睁开眼睛,气鼓鼓道:“就你那跟牛似的身材,老娘也没兴趣!” 棠鲤的话音刚落,眼睛就瞪圆了。 男人……男人真是壮得像一头牛,但是身材特别好,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背上有肌肉,胸肌鼓鼓的,八块腹肌,宽肩窄腰,人鱼线,公狗腰,要什么有什么。他就像一匹野狼,野性难驯,阳刚迅猛! 棠鲤的脸一下红了,好在男人已经转过了身,没看到她的窘态。 呼气,吸气。 棠鲤让自己的呼吸正常下来。 卫擎脱的只剩下亵裤,拎着装满冷水的桶,走到了院子的中央,一桶水就这么从头顶淋了下去。 水流顺着他身体的肌理往下落,他开始搓起澡来。 棠鲤:“……” 卫擎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好看吗?” 棠鲤脸上的热本来都下去了,这一下腾地又冒起来。她连忙进了屋,然后将门关上,她靠着门站着,脸火辣辣的。 孩子还在呢,这山野汉子简直不知羞! 晚上睡觉也是一个问题。 三个房间,一个是柴房,摆满了柴,另一个是孩子们睡觉的房间,孩子们已经把门锁上了。于是剩下的只有这么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里又只有一张床! 棠鲤盯着那床看了片刻,她反正不打地铺,于是果断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里。 卫擎虽然是一个大男人带着三个娃,但是还是挺爱干净的,被子很干净,暖烘烘的,还有太阳的味道。 棠鲤钻进被窝里,埋着头睡着,不一会儿,就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 门关上,脚步声来到床边,男人太重了,他一躺下,床便是一沉,男人个头太大,霸占了大半张床,而棠鲤顿时被挤到了墙角! 棠鲤暗示:“相公,你不觉得太挤了吗?”这么壮,把她挤得没地方睡了,就该打地铺去。 卫擎笑:“娘子,莫非你想打地铺?” 棠鲤:“……当我什么也没说,睡吧。” 棠鲤身体虚,很快就睡着了,还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天有些冷,棠鲤觉得冷,刚好身边有个热源,就本能往热源钻。 卫擎宽阔的怀里钻进来一具柔软的身体,药味也掩盖不住少女的香软,既然非要往他怀里钻,那他就勉为其难抱一下好了。 卫擎面无表情地想着,粗糙的手搂上少女的腰,耳朵却悄悄红了。 翌日。 棠鲤睁开眼睛的时候,男人已经不在了,被窝里满是男人的气息,炙热阳刚。 棠鲤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套上衣服,就看到男人在灶房里忙活着。 棠鲤敲了敲三个小宝宝的门。 门很快打开了。 二宝开的门,已经穿戴整齐,大宝正在帮三宝穿衣服。 三宝坐在床边,小脑袋耷拉着,睡眼惺忪,看到棠鲤,眼睛顿时一亮。 小奶音黏黏的:“娘亲~” 棠鲤走了过去,摸了摸大宝的脑袋:“我来吧。” 棠鲤把三宝抱进了怀里,小宝宝的脸在她怀里蹭了蹭,肥嘟嘟的脸触感十分好,眼睛水汪汪的,差点把她萌化了。 大宝虽然是个小大人,但是毕竟是个六岁的孩子,给三宝穿得衣服歪歪扭扭的。 棠鲤帮三宝穿好衣服,又帮大宝和二宝整理了一番,就带着三个宝宝出去洗漱了。 卫擎做好饭,棠鲤已经带着三个宝宝在灶房的饭桌前坐好了。 卫擎的目光扫过三个娃,爹和娘带的区别还是很不一样的,三个娃衣服整整齐齐的,头上都扎着两个小髻,清清爽爽的,特别干净。 卫擎看向棠鲤的眼神温和了一些。 他本来以为买回来一个祖宗,却没想到这小娘子还挺能干的,把孩子带得这么好…… “今天你就带孩子在家,我去镇上给你买两套衣服,还有什么想要的吗?”卫擎问道。 想要的? 棠鲤想要的可多了。不过卫擎虽然能干,毕竟带着三个娃,生活还是很拮据。这日子要过下去,还是要节省一些。 棠鲤盯着卫擎衣袍上破的洞:“给我带一套针线吧。” “好。” 卫擎三口两口就把早餐吃了,转身就出了门。 棠鲤带着三个娃,尤其还是三个乖巧的萌娃,日子一点也不无聊。 中午,棠鲤带着三个娃娃午睡。 迷迷糊糊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院子外,卫擎刚从镇上回来。村子里到镇上很远,牛车来回要三个时辰。卫擎没有牛车,好在他脚程快,堪堪赶在日上中天回来了。 结果,他刚到门口,就被张秀娘拦住了。张秀娘能说会道的,平时里大家说媒都喜欢找她。 “卫擎啊,你终于回来了,我跟你说,有天大的好事到你头上来了!”张秀娘挥着手中的帕子,满脸堆笑道。 “小翠那边松口了,说只要你把三个孩子送走,就和你定亲!而且,小翠家连三个孩子的去处都找好了,村口的李老四不是没孩子吗?” 张秀娘之前就给卫擎和陈小翠说过亲,因为卫擎家三个娃,陈小翠家一口就回绝了。 卫擎的目光冷了下去,眼眸酝起戾气。 “李老四?那个酒鬼?喝醉了天天打媳妇的那个?” 张秀娘堆着笑:“打媳妇,总不至于打孩子吧,而且这好处不明显着吗?三个娃都给他养,不用分开,你也可以经常去看看!” “小翠可是咱们村的村花,多少年轻人抢着说亲?卫擎,她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那三个娃又不是你亲生的,你可别轴。” 卫擎脸色特别难看:“我已经有媳妇了。” “噶?”张秀娘一下愣住了,“卫擎,你可别骗我,你是嫌我烦搪塞我啊?我也是为你好。” “卫擎,你也得看清自己,你虽然能干,但是那三张嘴也把你吃穷了。容我说句不好听的,你要是不送走那三个娃,那你这辈子都别想娶亲了!” 她一脸不相信,卫擎可是有三个拖油瓶,谁看得上啊?! “相公,你回来了呀~” 就在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那声音简直媚到了骨子里,叫人酥软。 张秀娘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夭寿啦,卫擎的屋子里,居然真的藏着一个女人! 第四章 暖心的萌娃 卫擎身上带着戾气的样子是真吓人,张秀娘觉得,自己要是走慢一点,卫擎那铁锤似的拳头,就要砸在自己身上了! 张秀娘半跑着到了陈小翠家。 陈小翠哥哥在镇上做生意,陈小翠也时常去镇上,她自觉见识广,和这些山野粗妇比是不一样的。这村子里的年轻男人,她唯一看得上眼的就是卫擎。 她本来早就盯上卫擎了,要他来给自家做上门女婿!但是,没想到的是几年前,卫擎陆续捡回来三个娃! 陈小翠有些傻眼了,后来,她就告诉过张秀娘,让她暗示卫擎,只要他把那三个娃扔了,她就不嫌弃他! 谁知,卫擎居然是个傻的,在她和三个娃之间,居然选择了三个娃! 真是个傻子,那三个娃又不是亲生的,哪里有她好,她可是软绵绵的姑娘家,能给他生一地的娃子! 陈小翠赌气似的要找个好的来气气卫擎,结果转了一圈,发现还是卫擎好,整个镇子的男人都俊不过卫擎! 所以,她又做了让步,给那三个拖油瓶找好了归宿,心想,这一次卫擎总该答应了吧? 她在家里喜滋滋地等着答案,却没想到,张秀娘告诉她卫擎有媳妇了! 陈小翠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道:“咋可能,就他现在这情况,他姐都不跟他来往。他胡说的吧,你看到了?” “我听到声音了,就藏在房间里,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陈小翠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特别酸。 “躲在房间里没露面?”陈小翠问道。 “没,就听到个声音。”张秀娘看着陈小翠的脸色,“我估摸着是个丑八怪,一般人决计看不上卫擎的!” 丑八怪? 陈小翠的心里稍微平衡一下。 她看着铜镜里映出的秀美容颜,她可是李家村的村花,哪天就往卫擎家走一趟,好叫他后悔! …… 这一头,棠鲤换上了新衣服。 卫擎给她买了两套,一套是粉色的,一套是青色的,都是很活泼的颜色。棠鲤穿得是青色的那一套,穿上刚刚好。 她穿好后,就到正在做饭的卫擎面前转了一圈。 “好看吗?”棠鲤问道。 男人总说对她没兴趣,这激起了棠鲤的好胜心,总有一日,她要男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卫擎抬眸看了一眼。 少女的肤色本就白,这青色衬得更加白了,嫩生生的小脸,挺俏的睫毛,精致的五官,还有那窈窕的细腰,像是一只翩跹的蝴蝶,从大户人家飞出来的,和这山野格格不入。 卫擎的喉结动了动,喉咙里‘嗯’出一声。 棠鲤顿觉扳回一城:“大声点,我听不到。” “爹爹说娘亲好看!” “爹爹说娘亲最好看!” “爹爹说娘亲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三个小宝宝从高到矮排列站着,站在灶房门口,一个人一句、奶声奶气道。 棠鲤顿时被三个娃逗乐了。 真是三个活宝! 午饭做好了。 几顿饭下来,棠鲤发现这家里吃的确实很单一乏味,基本上都是粥和馍馍,都不带变的。三宝宝能长得这么肥嘟嘟,完全靠自己吸收好。 吃饭前,卫擎掏出一个纸包袋给三个宝宝:“看看。” 爹爹每次去镇上,都会给他们带零嘴,所以每一次他们都很期待。 三个宝宝喜滋滋地打开,里面有三串冰糖葫芦! 看着那冰糖葫芦,三个娃娃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往嘴里塞。 三双眼睛圆溜溜地转着,一碰眼神,都作出了一个决定。 “我的牙齿吃了会长蛀牙……” “我早上吃得好饱,都没饿……” “我也没饿……”三宝说着,还故意把自己圆鼓鼓的小肚肚挺起。 三个宝宝都把冰糖葫芦递给棠鲤。 “娘亲,你吃~” 他们虽然喜欢糖葫芦,但是更喜欢娘亲,娘亲愿意留在这个家,他们一定要对娘亲好。 明明都馋得流口水了,还把冰糖葫芦给她…… 棠鲤看着三双水汪汪的眼睛,心中莫名的感动。 小宝宝们怎么这么暖心呢? 除了卫擎有些讨厌外,她挺喜欢这个家的。 “娘亲有。”卫擎把一个纸包递给棠鲤。 棠鲤惊讶:“我也有份呀?” 卫擎凑到她耳边:“媳妇儿,打开看看。” 棠鲤瞪她,之前不是还嫌弃她干瘪吗?这咋‘媳妇儿’喊上了? 棠鲤打开,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龙须酥,老板说姑娘们都喜欢。” 棠鲤爱好美食,这两天清汤寡水,真是馋坏了。口水不停分泌,棠鲤咬了一口,味道果然很快,入口即化,还有余香。 可惜只有一块,这糕点,她一口气能吃十几块。 棠鲤吃了两口,抬头就见卫擎拿着糙面馍馍啃着,男人大刀阔斧地坐着,那种她都咽不下去的馍馍,他却一咬一大口。 突然,一个东西怼在了他的嘴边。 卫擎眼神瞥去,见棠鲤把半块糕点放在他的嘴边。 “小姑娘的吃食,老子才不要……” 卫擎一张嘴,糕点就塞进了他的嘴里。 卫擎嚼了两口就吞了下去,脸上勾起一抹坏坏的笑,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媳妇知道疼男人咯~” 棠鲤翻了个白眼,假装没听到。 油嘴滑舌,没个正形! 下午,卫擎下地去了,棠鲤继续躺着养身体。 大宝背着一个背篓,踮着脚,透过门口的一个洞往里看去,看着娘亲正在酣睡,便转过了身。 他的面前,站着两个更矮一些的小包子。 大宝认真交代道:“你们俩在家守着娘亲,我去摘些野菜今晚吃。” 他能感觉得出来娘亲嫌弃粥没味道,中午都没吃两口。他去摘些野菜,娘亲的胃口可能会好一些。 二宝和三宝的小脑袋都点了点。 “好的,大哥。” “大哥,你早点回来。” 大宝背着竹篓,迈着小短腿出了门。 他沿着小溪,逆流往上走,走了许久,便见前方小溪的两侧生长着一大片茂密的野菜! 这是野芹菜,长势很好,绿油油的,是他跟着王大婶放牛的时候发现的,这野芹菜的味道十分好,是野菜里最好吃的。 大宝放下背篓,肉乎乎的小短手拿着镰刀割了起来。割了许久,小背篓都满了才停手。 大宝的小手都起水泡了,但是看着一背篓的野菜,特别开心。 晚上可以给娘亲加餐了! 他背起小背篓,迈着小短腿小跑着回到村子里。 突然,一个嚣张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卫大宝,你背篓里装的是什么?” 第五章 棠鲤发威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胖子,叉着腰,挡住了大宝的去路。 这小胖子叫胖娃,是村里的孩子王,经常欺负年纪小的孩子。 大宝的小包子脸阴沉沉的,不想理他,绕过他就往前走。 却不想胖娃直接伸出手,扯住了大宝的背篓,用力一扯,差点把大宝扯摔倒。 “水芹菜?”胖娃的眼睛一亮,很霸道,“我最喜欢吃水芹菜了,这是我的了。” 大宝扯着不肯给,凶巴巴的:“我的,不给!” “我看上了,就是我的,你不给我就抢!” 胖娃抓着他的背篓,用力往下扯。 大宝奋力挣扎,两只小拳头挥着。 奈何,胖娃的个头大,又胖,完全可以把大宝提起来,大宝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眼看要把整个背篓扯下来的时候,大宝突然抱住了胖娃的手猛地咬了下去! 大宝凶猛得像只小狼崽子,咬得胖娃要掉下一块肉来! “啊!”胖娃疼得尖叫出声,一下松开了背篓。 大宝背着背篓,连忙往家跑去。 胖娃则在后面追,他胖,跑得慢,跑了一会儿就跑不动了。 大宝拼了命似地跑,跑了很久,几乎是一口气跑到家门口,气喘吁吁,小脸通红。 刚刚被那么一扯,水芹菜大半都落了,背篓里只剩下一小把。而他的衣服还弄得脏兮兮的,格外狼狈。 大宝偷偷往院子里的水池里走。 “大宝。” 温柔的声音响起。 大宝小小的身板僵直,抬头看去,就见娘亲正站在门口。 他咬着唇,像犯了错一样,垂下了脑袋。 娘亲看到他这副样子,会不会觉得他是野孩子,不喜欢他了? “大宝,你居然割了这么多水芹菜,好厉害呀~”带着几分喜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娘亲居然没嫌弃他? 棠鲤将他的小背篓拿下来,然后拉着大宝到水池前,给他洗手擦脸,心疼他起了水泡,给他处理了水泡,还呼呼了两下。 “呼呼就不疼了。” 大宝恢复成白嫩嫩的小包子。 大宝感受着娘亲的温柔,吸了吸鼻子,娘亲真好。 棠鲤忙完这些,又回房继续躺着,她这身子骨真是太虚了! 不一会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妇人的哀嚎声。 “乡亲们快来给我家胖娃做主啊,瞧瞧,我家胖娃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这声音十分尖锐,嚎得附近的人都围了过来。 “这咋回事啊?秦桂花,你家胖娃咋啦?” “瞧这手臂,就是卫家的孩子咬的!” “哎哟,这咋这么狠,都快把一块肉咬下来了!一个小娃娃就这么狠,大了还得了!” “没娘教的孩子就是这样,以后长大了指不定干什么坏事呢!” 那些议论声毫不遮掩。 棠鲤被吵得烦躁,猛地推开了门。 那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停了,目光都落到了棠鲤的身上。 这姑娘是谁? 听张秀娘说卫擎家里藏着一个媳妇,难道是真的? 那五六双眼睛盯着棠鲤,特别露骨,毫不掩饰。 这娇滴滴的样子,这瘦弱的身板,瞧着就很弱。 秦桂花是个泼辣的,看到棠鲤的样子,觉得她好欺负,更嚣张起来:“要不是你们家卫大宝打我家胖娃,我吃饱了撑着跑这来啊,你是卫擎媳妇?卫大宝他娘?你们今天不给个说法,我和我家胖娃就不走了,吃你家的喝你家的!” 这么大动静,三个宝宝也出来了。 大宝咬着唇站在那里,一张小脸煞白。 他真的惹麻烦了…… 他看着胖娃血淋淋的手臂,娘亲肯定会觉得他是个坏孩子,不喜欢他了吧…… 他的两只小手紧紧握着,小小的身体僵直了。 棠鲤看着大宝:“大宝,你咬他了?” 大宝艰难地点了点头。 “看吧,他都承认了!把我家胖娃咬成这样,我抽死你!” 那秦桂花说着,就要来打大宝。 大宝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像是懵了。 棠鲤一把把大宝拉了过来,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躲开了秦桂花的巴掌。 “这虽然是我们大宝咬的,但是也分几种情况,要是我家大宝主动挑衅,那我家愿意担这个责,该给钱给钱,该道歉道歉,但是,如果是你这胖娃欺负我家大宝,那我家大宝咬回去,只能算正当防卫,而且,胖娃还得给我家大宝道歉!” 秦桂花没想到这棠鲤这柔柔弱弱的模样居然这么伶牙俐齿,直接把她绕晕了。 大宝反而最先反应过来:“娘亲,我不是故意咬人的,是他抢我野菜!他还拽我,我手臂都是乌青。” 大宝把袖子撸起来,果然乌青一片,他的眼睛里含着泪水,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 “这样的话,那你们得给我家大宝道歉。”棠鲤道。 秦桂花有些懵逼,梗着脖子道:“什么道歉?受伤的是我们胖娃,我凭什么道歉?” “这么说的话,要是我抢了你家东西,你打了我一拳,我受伤了,那你是不是得赔我钱?” “什么赔钱?明明是你抢了我家东西,我打你是你活该!” “对啊,一样的道理,你都明白了,所以你家胖娃被咬就是活该啊!”棠鲤道。 棠鲤这话一出,秦桂花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卫擎家的说的也没错,秦桂花你家胖娃干啥抢人东西啊?” “对啊,你家胖娃打人,难道还要人家等着被打啊?” 秦桂花阴着脸,她本来就长得凶,这一冷脸,更刻薄。 她本来想讨点好处,却没想到被数落了一顿。 她恶狠狠地瞪了胖娃一眼,梗着脖子不肯道歉,转身走了。 胖娃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这熊孩子最怕他娘的鞭子了,完了完了,回家要挨抽了。 卫家的那群村妇们都散了。 棠鲤反觉自己的衣角被拽住,低下头,就看到大宝站在自己的身边,拽着了衣袖,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娘亲,谢谢你。”大宝奶声奶气道。 谢谢你保护我,谢谢你相信我。 棠鲤蹲下身,摸了摸大宝毛茸茸的脑袋:“我是你娘亲,当然要保护你了。” 这几天相处下来,棠鲤自然清楚这几个宝宝的秉性。日后,或许是心狠手辣的小反派,但是这个时候,只是三个单纯乖巧的小宝宝。 大宝的眼泪却差点落下来。 他以前很羡慕有娘亲的孩子,他们的娘亲会保护他们,但是现在,他也是有娘亲的人了,他一点也不羡慕他们了! 第六章 贴心的小媳妇儿 卫擎要养活三个娃,很忙碌,难免无法顾及三个娃,三个娃也很懂事,被欺负了,也鲜少向卫擎告状。 卫擎日落才归,对家里发生的这桩事并不知晓。 翌日一早,卫擎又扛起一把刀,进山去了。 棠鲤一连躺了好几天,身体终于恢复地差不多了,便想着出门走走! 棠鲤抱着三宝,一只手牵着二宝,大宝则小大人似的跟在她脚边,四个人一起出了门。 这出门一看,棠鲤就发现这李家村是在一个山坳里面,大概有五六十户人家,卫擎的家在村北,李家村的房子多集中在村南,村北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家。李家村的田地都在山上,田地不多,从房屋构建和坑坑洼洼的路都看得出来,村里人的日子过得紧巴巴。 走着走着,就看到前面有几个孩子正在玩耍,一个个都成了泥娃子,脏兮兮的。 大宝伸出手,拽住了棠鲤的衣角。 “娘,我们去那边吧。”大宝指着那几个泥娃子道。 棠鲤走了过去。 他们一靠近,那几个泥娃子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了。 “狗蛋,这是我娘。”大宝对着其中一个泥娃娃道。 他的小胸膛不自觉地挺直了,脸上带着骄傲的神色。狗蛋老说他是没娘的孩子,没人要,他现在有娘了! 而且,他的娘比狗蛋的娘好看一百倍! 他的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娘! “这是我娘给我扎的发髻。”大宝继续炫耀。 “我的发髻也是娘亲扎的。”三宝跟着炫耀。 等到一大三小离去,几个泥娃还傻愣在在那里。 狗蛋摸了摸自己胡乱支棱着的头发,突然有些羡慕李大宝。他也好想要有会扎发髻的娘亲啊!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卫擎有个媳妇,但是今天,他们才看到那媳妇的模样,居然是个大美人! “你们说这姑娘到底看上卫擎哪里了?我李二蛋也不比他差啊,咋就讨不到这么好看的媳妇呢?” “二蛋,你还是打盆水去照照自己什么熊样吧!” “至少我没仨拖油瓶啊!” 男人们多是嫉妒。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风一吹就跑,多半不中用。” “卫擎家就缺个干活的,这女人能干什么活?估计还得卫擎供着!” “我看卫擎养不了几天,就要后悔了!” 这是女人们的想法。 …… 快日落的时候,卫擎就扛着一只野猪回来了,能打着一只野猪,对村里的人家来说都是大丰收了。也只有卫擎这样的体型和体力,才有这样的本事。 棠鲤站在门口看着,男人伟岸壮硕,那野猪扛在肩上十分轻松,他的脸上沾染着血迹,透着野性的俊美。 男人脱去上衣,露出健壮的上半身,手里拿着刀,三两下,就把野猪处理了。 棠鲤坐在走廊上看着,男人这臂力,啧啧,不得了。 “你打算怎么做?”棠鲤问道。 “一锅炖了,简单。”卫擎道。 果然,卫擎一如她想象的简单粗暴。让他这个糙汉子做饭,可能确实有些为难他。 他的菜都是用水煮,然后扔几个盐花上去。 也只能填填肚子,一点美食的享受都没有。 这野猪这么好的食材,可不能让他浪费了。 “我来炒。”棠鲤道。 卫擎瞥过她细胳膊细腿的大小姐模样:“你炒的能吃吗?” 棠鲤的脸颊鼓起:“那待会儿你别吃!” 棠鲤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给卫擎露一手,让他看不起她! 棠鲤在城市里做小职员的时候,过的是朝九晚五的生活,闲暇时光全用来研究美食了。棠鲤下了好几个美食app,每天就跟着做,几个月下来,她觉得自己的厨艺堪比酒店大厨!她还开了个美食直播,粉丝有好几十万呢! 在古代,调料不够,但是比起卫擎战五渣的厨艺,还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棠鲤雄赳赳气昂昂,指挥卫擎切下一块肉,切成肉片, 棠鲤转头看到卫擎提着猪血要去倒掉,连忙道:“猪血别倒,我再做个猪血。” 卫擎惊讶:“猪血也能吃?” “我说了,你别吃。” 卫擎看着她那小模样,觉得她要是有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心中不由得好笑。他倒要看看她能捣鼓出什么东西出来。 棠鲤开炒。 她先往锅里加入油,等油烧热,再把两种树叶加进去。这里没有姜葱蒜,但是这树叶是一种香料,味道很香,能去腥去腻。还有一种树叶则有辣味,可以代替辣椒使用,但是没有辣椒那么上火。然后,她把切好的肉片扔了进去,开始翻炒。 一股香味从灶房里飘出来。 卫擎收起看笑话的神情,口水分泌出来,他喉结动了动,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 棠鲤加了酒后,那香味更浓烈,弥漫着整个院子,甚至飘到了院子外。 三个宝宝也都从房间里出来,眼巴巴地盯着灶房看着。 院子外,有经过的村民,闻着香味,脚步也不自禁停下来。 这太香了,比他们婆娘做的菜香多了。 哎哟,走不动路了,被这香味勾得哈喇子都出来了。 “卫擎,你跟大厨去学手艺了啊?”村民们伸长脑袋往院子里看着。 “我媳妇炒的呢,我哪有这手艺?”卫擎回道。 几个路过的村民面面相觑,不是说卫擎娶了个千金大小姐吗? 咋这么能干呢? 棠鲤炒好了野猪肉,又做了个猪血,放了葱花。那一边,馍馍也蒸好了,一起上桌。 这一顿饭,三个小宝宝吃得一本满足。 就连向来挑食的二宝宝,都吃了两个大馍馍! 他们看向棠鲤的眼神满是崇拜。 他们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娘亲真是太厉害了。 菜全部吃光了,甚至那汤汁,都被卫擎用馍馍蘸着吃光了。 棠鲤盯着他打了一个饱嗝:“某人不是说不吃的吗?” 卫擎往后一靠,长腿一伸,舒展身体:“得给媳妇面子呀。” 棠鲤翻了个白眼,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谁是你媳妇儿?” 她还没答应呢,这人脸皮厚,倒是叫得起劲! 而且,之前不是还嫌弃自己身材干巴巴吗?! 她心眼可小了,记仇! 卫擎嘿嘿笑了两声:“媳妇儿,你就歇着,我刷碗去!” 这汉子乐颠颠刷碗去了。 棠鲤也没歇着,带着三个小宝宝在走廊上排排站着,消食呢! “三宝,抬头挺胸。” 三宝往前一挺,把小肚肚也挺了起来。 二宝求夸奖:“娘亲,我站得直吧?” “二宝真乖。” 大宝则一直默默地站着,他是个大人了,才不像弟弟妹妹一样幼稚地想要得到娘亲关注呢。 “大宝也乖。” 听到这夸奖,大宝心里还是喜滋滋的,不自觉把小胸膛更加挺起了一些。 消食后,棠鲤就带着三个宝宝去洗漱。 三个宝宝排排站着。 棠鲤拿着毛巾,一个个擦脸。 三个小宝宝嫩白的小脸被擦得红通通的。 洗漱完,棠鲤就带着三个宝宝去睡觉,给他们讲睡前故事。 一墙之隔,因为夜里有些冷,卫擎拿下外袍,穿上。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终于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那破了的洞被补起来了! 针脚细密,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补过。 他想象着棠鲤拿着衣服勾着针脚的模样,粗犷的脸上扯出一抹笑。 有个熨帖的小媳妇真好。 第七章 小媳妇遇险 第二天一大早,卫擎就扛着半只野猪去镇上卖了。 棠鲤在家带三个小宝宝。 她正和小宝宝们做着游戏,就发现外面伸着一个脑袋正往里看,好像是个姑娘。 棠鲤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她,那姑娘圆脸,皮肤比一般的村野姑娘细腻,身上的布料也不错。但是气质又不像有钱人家的小姐。 棠鲤不认识她:“你找谁?” 那姑娘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跑了,她跑得很快,落了一只鞋也不管,转瞬就没了影。 棠鲤有些懵。 这是什么情况? 陈小翠一口气跑回了家。 陈小翠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心中堵着,特别难受。 她本来想着卫擎带着三个娃,只有丑八怪愿意嫁给他,后来又听村里人说,卫擎的媳妇漂亮又能干。 她不信邪,偷偷跑来看了,结果没想到对方这么漂亮,在她面前都自惭形秽! 她本来还觉着,自己看上卫擎,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却没想到卫擎居然找到一个这么好的! 陈小翠心里堵得难受。 一下嫉妒那女人漂亮,一下又想,其实卫擎还是挺好的,那么壮硕,长得好看,又能干。这么能干的男人,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人了。 陈小翠更加酸了。 “妹子,想啥呢?”一只恶心的肥猪手摸着她的脸。 陈小翠一脚踹了过去,那人跳着躲开。 “翠翠,我是你表哥啊,你咋连表哥都打呢?” 她这个表哥叫李大柱,就是个混子,胆子特别大,见到漂亮的姑娘走不动路,平时没少调戏陈小翠。 陈小翠烦他,平日里都懒得理会他,但是,今天看着他色眯眯、像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的模样,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表哥,卫擎娶了一个漂亮媳妇,你看着了吗?” …… “卫擎家的,我刚在村口瞧着你家卫擎了,买了一大堆东西,正在往家里搬着呢,要不要去帮帮忙啊?”院子外传来一个声音。 卫擎回来了? 这次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大宝、二宝、三宝,娘去帮你爹爹拿东西,你们在家待着哈。” 大宝拍了拍胸膛,小大人的模样:“娘亲放心,我会带好弟弟妹妹的!” 棠鲤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乖。” 棠鲤出了门,往村口走去。 她住在村北,村口在村西,要经过一片芦苇荡。 棠鲤走着走着,突然,从芦苇荡里钻出来一个人。 “大妹子,打哪去呀?”那是个矮壮的汉子,两只小眼睛,笑起来色眯眯的。 棠鲤看了他一眼,绕过他往前走:“往村口去接我男人呢,估摸着他也快到这里了。” 那汉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嘿嘿笑道:“大妹子,你男人没那么快哦,这时间还够咱们好好玩耍一通……” 这汉子正是李大柱,他的眼睛黏在棠鲤身上下不来了。 这娘们生得真好,那细腻的皮肤,漂亮的脸蛋,还有那纤细的腰身,玩起来肯定得劲。 至于这是卫擎的媳妇…… 他本来还是有一点怕卫擎的,之前有人想占卫擎的便宜,被他一拳捶得躺床上几个月下不来,那个蛮劲,忒吓人! 但是当看到这娘们的模样时,色胆一起,什么怕啊,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先把这娘们睡了,这娘们定然不敢告诉卫擎,自己拿着她的把柄,她还得乖乖出来和自己偷情…… 到时候,这小娼妇就被自己拿捏在手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卫擎凶悍有什么用?媳妇儿还不是得被自己睡! 这种事李大柱不是第一次干了,他村里好几个相好的就是这么来的。 李大柱心里早已盘算好,直接朝着棠鲤扑去。 棠鲤拔腿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救命’! “小娼妇,叫什么叫!现在人都忙着,要么在山上,要么在地里,你怎么叫都叫不来人!” “你给老子站住!” “等老子逮住你,看老子怎么搞死你!” 李大柱一边追一边骂骂咧咧道。 棠鲤跑了好长一段距离,都没见着人,她的体力却已耗尽,眼看就要被抓住了…… 绝对不能落在他手上! 真遭了这人的手,被这种山野流氓缠上,那她就真完蛋了! 棠鲤当机立断,往那河里跳去! 一入水,她就觉得自己得救了。 她刚就听着水声来的,这河又大又深,那流氓肯定不敢下来。 她只要藏在水里,等这流氓走了,再出来。 扑通! 一块大石头突然砸在她的脑袋上。 这流氓见抓不着她,居然要弄死她?! 她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他! 肺部灌满了水,窒息的感觉十分难受,棠鲤的身体往水下沉去。 她好歹是一只锦鲤,要真死在水里,同族的人知道,肯定会笑死! 这是棠鲤晕死过去的最后一个想法。 恍恍惚惚间,棠鲤感觉自己的腿变成了鱼尾,她变回了锦鲤精,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着…… …… “娘亲,呜呜,娘亲千万别死啊。” “娘不要三宝了吗?娘亲快醒来,三宝会更乖的。” “娘,别抛下我们,呜呜呜。” “呜呜呜,都怪我,是我没保护好娘亲!” 抽泣声在耳边响起。 棠鲤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三个宝宝站在床边,每个宝宝的眼睛都哭得红肿了,鼻涕泪水糊满脸,可怜兮兮的。 大宝最先发现棠鲤醒来,眼睛里冒出惊喜的光。 “娘活了!” “爹,娘活过来了!” “呜呜呜,娘亲活了。” 三宝宝跟个炮弹似的,钻进了棠鲤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娘亲,我抓住你了,你再也不能跑了!”奶声奶气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棠鲤好笑又心酸,虚弱地吐出一口气,声音嘶哑:“三宝宝,你把鼻涕都蹭娘亲身上了。” 小团子仰起头,小脸一下红了,特别不好意思,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去拱她。 很快,卫擎大步走来。 棠鲤看向男人。 只见卫擎胡子拉渣,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带着浓浓的疲惫。 卫擎走到床前,先把三宝提了起来,免得压着她,长满粗茧的手摸着她的脸,是热的。 棠鲤的头还有点晕,看着他:“你救了我?” “嗯,水里找到的。” 水里飘着一只鞋,卫擎脱了衣服,一个猛扎进去,又出来,又猛扎进去,往上游去。 村里人都说棠鲤凶多吉少,让他别找了,但是他偏偏觉得那女人命硬,死不了。 终于,他找着了人,把人捞了起来。 捞起来的时候,她肚子很大,不知道灌了多少水进去。 但,还是醒了过来。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你也没睡?这么关心我?” 卫擎轻哼一声:“你没了,我二十两银子就打水漂了。” 棠鲤露出一个笑,这男人明明担心她,还嘴硬。 棠鲤的脑袋疼,刚要摸,就被男人抓住了:“上了药。” 棠鲤想到了那流氓,眼神一下冷了下去。 “那个,身材矮壮的中年男人,鼻子旁边有一颗大痣,这眼睛下有一道疤的,你认识吗?” 棠鲤描述了一遍那流氓的长相。 那个流氓明显是盯上她了,故意说卫擎在村口,让她去帮忙,然后在必经之路的芦苇荡里等着她。 棠鲤这人特别记仇,她要是死了,那鬼魂也不会放过他,没死的话,就更要报仇了。 “李大柱,他害你落河里的?”卫擎眼神冒着戾气。 “嗯,他个色胚,想占我便宜。” 棠鲤琢磨着报仇的法子。 她这身体还是太弱了,要是强一些,和原来的身体一样,直接阉了他,打得他半身不遂! 棠鲤的身体弱,琢磨着琢磨着又睡了过去。 卫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神里透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情。 等他出门,神色顿时冷了下去,那双眼睛里冒着戾气,像个杀神。 第八章 给媳妇儿报仇 “小翠,小翠,你可得让我躲躲!” 李大柱说着就从陈小翠身边蹿了进去。 刚到门口,便被一个壮实中年妇人揪住了:“大柱,你这慌慌张张的作甚,是有鬼在追你吗?” 中年妇人是陈小翠的母亲,李春花。 李大柱表情十分慌:“比鬼还吓人。” 他刚就躲在草堆子后面,看着卫擎气势汹汹的、一脚把他自家的门踹了。 都说老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他横,但是卫擎不要命啊! 他这次真惹到杀神了! “二姨啊,你总不想我们家绝后吧,快救救我呀!” “等卫擎来,你一定要拦住他,就说我不在!” 李大柱说着,就钻了进去,一下钻进了床底下。 李春花一脸无奈,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天天就知道惹事,你要气死我啊!” 李春花并没有注意到陈小翠脸上闪过的一丝不安。 很快,一抹高壮的身影就来到了李春花家。 这家其实是李春花当家,她男人是入赘的,李春花家是村子里的大户,家里做生意,会挣钱,这家里的房子也盖得好,一排五间的土胚房,还有个大院子,院子上摞着高高的柴堆,墙上挂着腊肉。 院子门关得紧紧的,还上了锁。 卫擎扫了一眼,一脚便踹在那院子的大门上,直接把大门踹开了。 本来看似没人的院子,人一下出来了。 “夭寿啦,你这人,怎么平白无故踹人家的门啊!老太婆的心都快要被你踹出来了!”李春花大喊大闹道。 “李大柱在哪?”卫擎问道。 “你踹坏了我家的门,得赔,否则就别出这个门!”李春花是村里有名的泼妇,要上去扯卫擎的衣服。只是她还没碰到卫擎,卫擎一抬脚,直接把人踹了出去。 李春花爬起来还想闹,卫擎一抬脚,她一下怂了,又缩了回去。 卫擎一扇一扇门推开,从最后一间房的床底下扯出一个人。李大柱那么一大个人,他拖着,就跟拖着一只猪似的。 卫擎一脚踹在李大柱身上。接下来,便是李大柱杀猪一般的尖叫声,一声尖过一声。 …… “你是没见到,你家卫擎那是真猛啊,李大柱那恶霸在你家卫擎面前就跟孙子似的,不停求饶,都尿裤子了!” “卫擎直接把人拖到河边,按着他的脑袋就往水里淹!往石头上撞!一下又一下!” “李大柱都半死不活了!村长来了,才劝下来!” “李大柱平时没少欺负人,活该!看他那样,大家心里乐着呢!” “李大柱说是陈小翠撺掇他的,你们卫擎的拳头还没抡过去,那陈小翠就吓晕了。” “这陈小翠,平日里看着就不是好的,真是一家坏胚子!” 卫擎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王大婶唾沫横飞地描绘着他是怎么狂虐李大柱的,而自家小媳妇那嫩生生的小脸,透着一抹白,像是吓到了。 被他的行为吓到了吗? 李大柱虽然可恨,再怎么揍都不解气,但是小娘子心地善良,听到这些可能会觉得他很坏。 他不想小媳妇觉得他坏。 等到王婶子走了,卫擎便来到了棠鲤的身边,别扭道:“我揍李大柱,是不是有些狠了?” 棠鲤歪着头想了想:“是有点。” 卫擎抿着唇,心里不高兴,但是还是决定假模假样地说几句其实自己没对李大柱下死手…… “都把相公的腿踹疼了~”她的声音婉转,软绵绵的。 卫擎猛地咳了一声,忍住倾泻而出的笑容。 棠鲤的心情其实是很复杂的。 她从小受得教育就是要独立,因此遇到什么事都是自己处理。被那流氓欺负了,她自己琢磨着报仇,却没想到报仇的方法一个都没用上,这男人就帮她报了。 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还是挺奇妙的。 这大概就是有靠山的感觉。 不过,棠鲤吃了这一次亏,更加知道身体好的重要性。 穿书前,根据妖精守则,不能对人类使用妖术,所以,棠鲤进城后,特意去学了擒拿术。 棠鲤技巧都有,就是这具身体太弱,所以她当务之急是提高身体素质。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棠鲤都在锻炼身体,而三个宝宝也有样学样,排成一排站在棠鲤的身后,跟着比划! 不过,毕竟还是孩子,打了两天拳,大宝和二宝就跑一旁看着了,倒是三宝这小不点还在坚持。 三宝捏着小粉拳,往前出拳,肉嘟嘟的脸跟着一晃一晃的,还发出’哼哼哼’的小奶音,特别可爱。 棠鲤记得在书里,三宝是个冷酷女将军,武艺高强,能与乱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看来这团子从小就对习武感兴趣。不过,书里三宝的下场太惨了,被拔舌抽筋,凌迟之刑,身上的肉一块块刮下来,惨不忍睹…… 她既然穿进了书里,成了三宝的娘,决不能让三宝落得跟书里一个下场。她要让小团子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长大。 …… 时间流逝。 卫擎天天往地里和山里跑,黑了一圈,也瘦了一圈,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更加凸出,脸上的棱角愈加分明,那张脸更显英武和阳刚。 这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 男人径直走向棠鲤,猿臂一捞,就把人捞进了怀里。 男人太高大了,放在现代足足有一米九五的身高,棠鲤被他搂着,只到腋下,小小一只。这男人的臂力实在是强,棠鲤最近的擒拿术恢复到原本身体的标准,但是却依旧被他制得死死的。 “媳妇儿,明天带你去镇上逛逛?” 听到要去镇上,棠鲤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真的?” 她早就想去了,想去见识一下这古代的小镇,跟卫擎念叨了几次,卫擎都没答应她,说她跟着碍手碍脚。 卫擎终于良心发现,要带她去了。 “去添一些食粮和衣物。”卫擎道,“不过山路前段时间塌了,牛车过不了,只能走着去。” “没问题,爬着我都要去。”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把三个宝宝寄养在了王婶子家。 三个宝宝站在一排,从高到矮,抬头挺胸,小手放在身侧,特别乖。 “娘,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这是大宝。 “娘,玩得开心哟。”这是二宝。 “娘,我要吃糖糖。”这是三宝。 卫擎酸溜溜的:“有了娘都忘了爹了。” 棠鲤一拳砸在他背上:“孩子的醋你也吃?” 卫擎嘿嘿地去抓她的手,一起往村口赶。 棠鲤锻炼身体的效果很明显,开始一段山路不好走,棠鲤走得很快,紧紧跟在卫擎身后。 卫擎讶异地看着她,棠鲤不由得挺直胸膛,那得瑟的小模样又逗乐了卫擎。 走了一个多时辰,棠鲤就开始有点累了,娇嫩的小脸通红,额头上冒着汗,喘着气。 “走不动啦?”卫擎抱着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棠鲤瞪了他一眼,真想不通这男人体力怎么这么好,一点都不带喘的! “我可不想被你拖累,那我先走啦。”卫擎挑眉。 棠鲤心里无端来气,抓起一把草,朝着卫擎扔去。 “滚!” 下一秒,她的面前出现一个宽厚的肩膀。 男人半蹲在她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背:“上来。” 第九章 屯粮 卫擎一只手提着近百斤的猎物,背上还背着棠鲤,依旧健步如飞,比人空着手走还要轻松。 棠鲤真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长到这么壮的! 唯一的问题是男人的背硬得跟石头似的,硌得人生疼。 两人赶着中午到了镇上。 卫擎把棠鲤带到集市。 棠鲤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模样。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古代的城镇,面前是一条热闹的街,两旁都是摊贩摆的摊子,还有一些商铺,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叫卖声此起彼伏。 和她穿书前的现代城市完全不同。 “你在这逛逛,我去把这些猎物卖了。”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 棠鲤长得漂亮,往那一站,几个男人的目光就黏在她身上。 卫擎眉头一皱,转身走了,等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顶草帽。 棠鲤惊讶:“你怎么又回来了?” 卫擎直接把草帽扣在了她的脑袋上。 “就在这一条街上,别乱跑。” “我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棠鲤嘟囔着道。 卫擎走了,棠鲤就在这集市上逛了起来。刚进镇子的时候,卫擎给了她二两银子,棠鲤看到有什么喜欢的,就都买了下来。 “小乞丐,滚开!”一声暴喝声。 棠鲤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包子摊前,老板正拿着一根树枝在猛抽摊前站着的人。 “你又买不起,别站在我摊前看,影响我生意知道吗?” “你这么臭烘烘的,别人看到都不敢来买我包子!” “我告诉你,就算我包子卖不出去,给狗吃,都不会给你!” 那被抽的是一个小孩,浑身破破烂烂的,被抽得四处乱窜,一下就撞进了棠鲤的怀里。 老板这才没继续抽。 那小乞丐瘦得皮包骨,小脸脏兮兮的,看起来跟大宝差不多大。 小乞丐看着自己弄脏了对方的衣服,转身就想跑。 棠鲤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揪了回来。 “你揪我也没用,我没钱赔你的衣服!”小乞丐大声吼道。 棠鲤没让他赔衣服,揪着他来到包子铺前,买了两个大包子,递给了他。 小乞丐的眼睛一下瞪圆了,傻愣愣地盯着棠鲤。然后一下反应过来,连忙从棠鲤抢过了包子,狼吞虎咽地把两个包子吃了。 棠鲤没再理会他,继续逛了起来。 隔着几步距离,那小乞丐一直跟着她。 棠鲤的眉头皱起,她给小乞丐买包子是看他可怜,但是这小乞丐要是缠上她,把她当冤大头,那她可不管。她做好事出自自愿,可不喜欢被绑架着做。 棠鲤走了两步,停下来,看着那瘦弱的小乞丐。 “你跟着我做什么?” 小乞丐仰着小脑袋:“我保护你!” 棠鲤看着他那瘦弱的小身板:“你保护我?你这小身板能保护我?” “我爹说了,知恩图报,你给我买包子,我没什么还你,就保护你一段路!” “你别看我小,真要打起来,大人都打不过我!” “那你刚被抽成那样?” 小乞丐哼哼两声:“那是我懒得动手。” 棠鲤笑了他,棠鲤不信。 小乞丐依旧跟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期间真遇到一个想偷棠鲤东西的小毛贼,小乞丐直接扑了上去,对着那小毛贼一顿咬,把人给赶跑了。 棠鲤看他:“你这小乞丐还挺讲义气的哈!” “那当然!我爹说了,‘义’是立身之本!” “你爹呢?” 小乞丐的脑袋一下耷拉下去:“死了!” “从秦州城来清河郡的路上,我爹病死了!” 他爹死了,死前拉着他的手让他一定要活下去,他就乞讨着来到清河郡,被打被骂都要活下去。 “你从秦州城来的?”棠鲤问道。 这个秦州城她有点印象,在书里有提到,地处边界,很不太平。而且,书中有一个搅弄风云的大人物就来自秦州。那位大人物,现在还是个孩子吧。 “是啊,爹说要打战了,秦州城很快就会乱起来。” 乱起来…… 棠鲤琢磨着小乞丐的话。 等卫擎找到棠鲤,那小乞丐便没有再跟着她了。 棠鲤转头看去,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一抹小身影已经不见了。 “看什么呢?”卫擎把她脑袋勾了回来。 “反正没看你!”棠鲤轻哼一声。 卫擎扫了一眼:“这也没人比我好看啊?” 男人说的也对,他是长得真俊,特别有男人味的那种,其他长相还行的人被他一衬,就特别歪瓜裂枣。 但是,她就看不得他那得瑟劲。 “有没有人比你好看不知道,你的脸皮绝对是最厚的!” 两个人拌着嘴来到一家店门口。 棠鲤抬起头,便发现这是一家首饰店。 进了店,店里大多是富裕人家的姑娘,身边有丫鬟陪着,像棠鲤这种有男人陪着得农家女倒是少见。 “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卫擎卖了几百斤的猎物,手里有七两多银子,便想着给棠鲤买一些东西,总不能委屈了她。 棠鲤瞥他:“随便挑?” “随便挑。”卫擎很大气。 棠鲤大有一副要把整个店搬空的趋势,但是最后下来也只挑了一个手镯,那是个银手镯,戴在棠鲤皓白的手腕上,很好看。 最主要的是银量足,保值! 棠鲤穿来好长一段时间,也知道卫家的经济情况。卫擎经常上山打猎,运气好能打到野猪,但是大部分都是野鸡、兔子。这一个月起早贪黑,可能挣的就三四两银子,一家人的吃穿用度下来,也就剩不了多少。 这家里缺钱呢,可不是享受的时候,万一有急需的时候,她就可以把手镯卖掉。 不过,就这一手镯,掌柜的都有些惊叹。 农家挣钱本就难,这男人还愿意给妻子买首饰…… 看得出来,这男人是真疼他媳妇。 两人从首饰店出来,一人买了一件过冬的棉袄,然后去了米粮店,家里的粮食差不多吃光了,得添一些吃食。 站在米粮店前,棠鲤突然琢磨出点什么来。 小乞丐说秦州城要乱了,她想起来了,就在原书中,顾莹刚认亲不久,匈奴突袭秦州城,不仅是秦州城,就连清河郡也陷入战乱之中,到处都是难民,饿殍遍地! 那小乞丐的父亲可能是最先一批得到消息的人,这地看着繁华,很快就要乱起来了! 卫擎已经买下一袋米一袋面,够吃几个月了。 “多买点吧。”棠鲤道。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屯粮,真乱起来有钱都买不到粮食。他们一家五张嘴,没吃的就可能饿死在战乱里了! 第十章 奇怪的梦 “一样再来两袋。”棠鲤道。 卫擎诧异地看着她,对她的行为有些不解。 棠鲤挑了挑眉:“你不会扛不动吧?” 男人在自己媳妇面前怎么能不行?! 卫擎不解顿时压下,只剩下好胜心:“怎么可能?别说六袋,就是再来六袋,我都扛得动!” 最终,卫擎买了三袋米三袋面,用大袋子一装,往背上一扛。这男人壮得跟头牛似的,四五百斤的东西扛着居然没压力! 棠鲤背上也背着一个包裹,包裹里装着过冬的棉袄,还有给小宝宝们买的吃食,两个人一起往家里赶。 等到家,天已经黑了下来。 王婶子家,三个宝宝正扒着篱笆往村口看着,眼巴巴的,等看到棠鲤和卫擎,眼睛顿时一亮。 三个宝宝就跟小秤砣似的冲到了棠鲤的面前,环绕着棠鲤。 “娘,我帮你拿!”大宝懂事道。 棠鲤把自己的包裹拿了下来,放在大宝宝的背上,大宝宝背着,虽然不重,但是那包裹比人还要大。 三宝奶声奶气道:“大哥好像乌龟哦。” 这一看,还真像一只乌龟在地上爬,太可爱了。 听见大家笑他,大宝也不恼,驼着背,伸着两只小手往前划拉,做出乌龟爬的模样,把三宝逗得前俯后仰、笑到打嗝。 一家五口回到家,二宝宝就跑去给棠鲤和卫擎都倒了一杯水。 三宝宝则捏着小拳头,捶捶棠鲤的腿,又捶捶卫擎的腿,小小的身体哼哧哼哧地扭来扭去。 娘娘和爹爹走了那么多路,腿腿肯定很疼! 棠鲤心中又涌现出一股暖意,这三个宝宝真是乖巧又懂事。 晚饭便是从镇上带回来的包子。 这包子比面粉贵了很多,卫擎这样的汉子自然做不来包子,只有去镇上的时候,会给三个宝宝带一些,因此包子算是豪华大餐,三个宝宝吃得很开心。 晚饭后,棠鲤就让卫擎把粮食藏好。 卫擎总觉得棠鲤这模样,特别像老鼠屯粮,还笑她。 棠鲤白了他一眼:“对,我就是在屯粮,过一段时间你就知道屯粮的重要了。” 卫擎没放在心上。 冬天快来了,一入冬,地里种不了东西,山里也没什么猎物,所以这段时间,卫擎去山里去得特别勤,几乎天天去。 没过几天,卫擎去镇上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镇上的人像是一下多了,很多都是外地的富户。这些人拖家带口,像是要常住于此。 很快,消息就在村里传开了,据说要打战了,让大家赶紧屯粮。 村里好多人天没亮就往镇上赶,一天下来却是空手而归,镇上的粮食已经卖光了! 卫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想到棠鲤要他多买粮食的劲…… 难道她真的知道什么? 不管怎样,也亏得她让多屯粮,不然几个一家子可饿不住。 他媳妇儿真是个小福星。 …… 家里有屯粮,卫擎又勤快,根本用不着棠鲤干活,棠鲤喜欢小娃娃,就负责在家里照顾着三个小宝宝,两人各有分工,这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 棠鲤被养得圆润许多,干瘪的身体逐渐有肉起来,该长的地方也在长…… 却不想这天晚上,棠鲤突然做了一个梦,梦里,卫擎扛着几只野鸡在山林里走着,突然被一群狼围住了。卫擎拿着棍子和那些狼打了起来。 卫擎凶悍,但是狼群的狼太多了,一番惨烈的战斗后,狼群全死了,但是卫擎也受了伤,就倒在寒风中,血流了一地。 他就一直躺着,躺了不知道多久,血像是流干了…… 过了很久,才有进山的人遇到了他,将他救了出去。但是却废了一条腿,地也下不了,猎物也打不了,终日躺在床上,腿烂得生蛆。三个宝宝也被其他人领养了,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棠鲤猛地睁开眼睛,心中‘砰砰’直跳,心悸的感觉特别明显。 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棠鲤再去看日头,时间已经不早了。棠鲤又跑去柴房看,打猎用的弓箭、刀叉都不见了,看来卫擎已经进山了! 棠鲤安慰自己,只是一个梦,别担心。 但是,等到太阳落山,卫擎还没回来的时候,棠鲤就有些不安了。以前,卫擎都是在日落前回来的! 棠鲤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小说里有描述大反派的腿有些问题,这就和她梦里的情景对上了! 那么风风火火、精力旺盛的男人,要真是腿脚出了问题…… 不行!她得进山去看看! 但是,她后山从来没进去过,这样贸然进去,不仅找不到卫擎,可能还把自己搭进去! 棠鲤咬唇,做了决定。 她带着三个宝宝到了王婶子家,还给王婶子带了两个白面馒头。 “婶子,这个给二蛋的!” 二蛋是王婶子的孙子,比大宝稍大一些。 现在粮食紧缺,家家户户都勒紧裤腰带省着吃,这两个白面馒头可是好东西。 王婶子不好意思接:“这……这怎么好意思?” 棠鲤直接把东西放在她的灶台上:“王婶,你帮我照顾一下三个孩子,另外,还想麻烦一件事……” “我现在想进山一趟,能不能麻烦二蛋他爹给我带个路?” “这么晚进山?”王婶子惊讶。 “卫擎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棠鲤道,又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王婶子,“婶子,你帮帮我吧!” 这一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王婶子看她是真急,便拉来丈夫商量,最终决定由王婶子的丈夫和大儿子带着棠鲤进山。 三个人匆匆往山里赶,开始天还没黑,路还好走一些。 王婶子的丈夫,也就是李大山,说进山就这一条路。棠鲤其实挺盼着这路上能碰到卫擎,那场梦单纯就是一场梦。 但是,走了快一个时辰,都没遇上人,棠鲤的心沉了下去。 三个人拿着火把前行了一段路,李大山的脚步停了下来。 “卫擎他媳妇儿,前面可不能去了。”李大山道。 “大山叔,前面怎么了?”棠鲤问道。 “前面这座山叫熊山,里面有熊,白天我们都不敢去,只有卫擎这样厉害的才敢去!”李大山道,脸上带着恐惧,“村里不少人死在这熊山上!” “要不明天一早来?多喊点村子里的人来?”李大山的儿子也建议道。 棠鲤望着那黑漆漆的山林,她很理解李大山和他儿子,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命冒险。但是一闭上眼睛,她脑海里都是卫擎躺在血泊上的样子。 棠鲤咬了咬牙道:“李大伯,李大哥,你们先回去。你们给我点一个火把,我一个人去!” 第十一章 卫擎受伤 棠鲤一个人上了熊山。 她可是锦鲤精,修炼成精的那种,任何野兽在她眼里都是弟弟,她才不怕! 而且,她们锦鲤一族,运气向来好,肯定会没事的! 棠鲤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往前走,走着走着,就闻到了血腥味。 棠鲤朝着血腥味浓郁的地方去,火把放在前面照着,她就懵懵懂懂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她看到一道身影靠在树上,而四周,全是死去的狼! “卫擎!” 卫擎也愣住了。 他的腿好像不行了,完全动不了,他知道不能睡,但还是昏昏沉沉的。卫擎觉得,他可能要死在这里了。这熊山上,来的人本来就很少,他要么血流干死掉,要么就饿死在这里。 他不怕死,但是家里还有个娇嫩的小媳妇,和三个小娃娃…… 卫擎咬牙坚持着,但是怎么也没想到,那娇嫩的小媳妇,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是自己产生幻觉了吗? “拿着火把。”小媳妇的嗓子软绵绵的,把火把塞进了他的手里。 好像不是梦…… 见棠鲤要去看他的腿,卫擎连忙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别看。” “我不怕。” 棠鲤掰开他的手,去看他的腿。 他的大腿上被咬掉了一块肉,骨头露了出来,形容可怖。 卫擎给自己止了血,但是血依旧止不住地流。 棠鲤扯下他的腰带,在伤口上面绑住,紧紧勒着。 然后,伸手去巴拉卫擎。 “媳妇儿,你干嘛?” “背你下山。” 卫擎惊了:“我会把你压扁的。” “我力气可大着呢,快,否则我们俩要被熊瞎子叼走了。” 棠鲤本来觉得自己力气还可以,等卫擎趴上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像是一座山压在自己身上,身体一下矮了半截。 “棠鲤,算了,你下山,再叫人上来。”卫擎的语气认真。 叫人至少要明天了,这一天过去,谁知道大反派会不会被熊瞎子叼走?没了反派,顾莹岂不是没有任何阻力就当上皇后? 她这个炮灰女配才不要便宜顾莹呢! 棠鲤不听他的,就要背着他,咬牙往山下走,一步一步都特别艰难。 棠鲤其实懵了,也不看路,完全是凭着一股劲在走。 好在李大山和他大儿子没有转身下山。 这一对父子也是憨厚老实的,他们拿了棠鲤的钱,总觉得事没办到,占了人的便宜,但是,他们又实在不敢上熊山,于是就在这熊山下等着。 见着棠鲤背着个人,他们连忙上来帮忙,三个人一起把卫擎弄下了山。 到了家,卫擎已经晕了过去。 李大山的儿子又跑去村口,把村里唯一的大夫给叫过来了。 那大夫给处理了一下伤口,止住了血,棠鲤才松了一口气。这止住了血,至少命保住了。 大宝站在门口,整个人愣在那里,像是吓傻了。 他是唯一一个被动静吵醒的宝宝,起来就看到爹爹被抬进来。爹爹流了很多很多血,他的亲生爹爹就是流了很多血,然后人就没了。在大宝心里,爹爹就是他的天,那一幕让他觉得天都塌了。 他小小的身体颤抖着。 突然,一双手抱住了他。 大宝抬头看去:“娘亲,爹爹会不会死?” “不会的,有娘亲在呢,爹爹只是晕过去了,明天就会醒过来。” “真的?” “真的,娘亲不会骗人。” 大宝紧紧地抱住棠鲤。 棠鲤也抱住了他,拍着他的背,安抚着。 大宝的心渐渐地安了下来,那种绝望中的一丝温暖,足以让他记一辈子。 他好想快点长大,长得壮壮的,挣好多好多的钱,能养爹爹和娘亲,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第二天,卫擎醒了过来,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有些惨白,粗犷野性的脸上添了一丝病态。 棠鲤打着水进来,捏干毛巾给他擦脸,他的脸上有不少伤口,棠鲤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 擦着擦着,她的手就被卫擎抓住了。 卫擎的心情很复杂,本来想着就是买回来一个小媳妇照顾三个孩子,却没想到这个小媳妇这么好,自己没回来,她居然独自闯上熊山把自己背回来…… “家里的事不用担心,你就好好养伤。”棠鲤道。 卫擎低声应了:“嗯。” “我去忙活了。” 棠鲤的手抽了出来,进了灶房,灶房里,大宝正踩在板凳上,把锅里的粥舀到了碗里。这早上的粥也是大宝煮的,大宝起得比她还早,她一起来,就看到大宝在灶房淘米。 大宝短手短脚,有些艰难,棠鲤连忙接过了他手里的勺子,把他抱了下来。 “我来。” 棠鲤淘好米,放进锅里煮,那边,大宝已经把火引着了。 棠鲤在大宝的面前蹲下:“大宝,以后这个家就要咱们俩支撑起来了。娘亲照顾爹爹,你照顾弟弟妹妹好不好?” 大宝挺直了小胸膛,胸中涌动着责任感:“好!” “去叫弟弟妹妹起床吧。” 小家伙迈着小短腿跑去叫二宝和三宝起床了。 棠鲤端着热粥进了房间,卫擎半躺着,盯着自己的腿发呆。 “疼吗?”棠鲤问道,“还是这样坐着不舒服?” 卫擎回神:“没事。” 大夫很快来了,这次给卫擎开了一些药。外伤的药直接换上了,内服的药却要熬。 棠鲤跑去熬药,等熬好了药,进门,就发现卫擎正盯着窗外发呆。 卫擎听到声音,才转头看她,露出一抹笑。 他脸色惨白,但是长得好,怎么都好看,这笑令他凌厉的五官柔和了一些。 卫擎这态度倒叫棠鲤有些不习惯。 以前,这男人要么调戏她,要么揶揄她,嘴里都没一句正经的。 “把药喝了。”棠鲤道。 卫擎接过了药,一口直接喝光了。 “有什么事要做的吗?地里的活,我去干。”棠鲤道。 卫擎没出事的时候,什么事都包揽了,她就是一条咸鱼。现在卫擎的脚受了伤,这些活自然由她去干了。她现在就要暂时接过卫擎一家之主的重担。 卫擎看着她嫩生生的小模样。她皮肤那么嫩,被这秋天的太阳一晒估计都要脱皮。 “还有一些红薯没收,请个村里人去干就行。” “好,我去安排。” 棠鲤忙里忙外,倒是把这个家操持了下来。 卫擎腿受伤的消息很快就在村子里头传开来。 村里人都一阵唏嘘,也有几个幸灾乐祸的。 “这好好一个人,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呢?他刚刚娶了个小媳妇吧?那小媳妇可娇了,之前我还羡慕来着。” “这腿不行了,日子一下就难过了。他那小媳妇那么娇嫩,肯跟他过苦日子?” “是啊,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就跑了。”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赌这小媳妇多久会跑掉。” “我赌明天就跑了!” “三天吧!” “五天……” 在棠鲤不知道的情况下,村里人开起了赌局。 第十二章 小媳妇成了顶梁柱 棠鲤从外面回家,就看到家里三个娃都看着自己。 三个娃的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哭过,可怜巴巴的。 棠鲤在三个娃面前蹲下。 “怎么啦,小宝宝们?”棠鲤笑着问道。 “娘亲,你是不是要走了?” “娘亲,你是不要我们了吗?” “娘亲,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三个宝宝一个个问道。 三宝直接带出了哭腔,抽噎了起来。 她真的好难过啊,她好舍不得娘亲啊。她哭着哭着,就打起嗝来,肥嘟嘟的脸一抖一抖的。 看着小团子哭成这样,棠鲤心疼坏了,连忙把三宝抱进怀里安慰。 棠鲤这才从三个小宝宝口中知道,村里人都传她要跑了。 她很无语,这古代的人是因为没什么娱乐项目,比现代人还要八卦吗?!她啥都没干呢,就传得这么神乎其神! 再说,卫擎只是腿受伤了,又不是死了,她跑什么跑?!而且就算要跑,也要带上三个小宝宝啊。 “娘亲不会走的,小宝宝们,你们这么可爱,娘亲可舍不得你们。” 棠鲤再三保证,才把三个宝宝安抚下来。看着三个宝宝展露出笑颜,棠鲤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棠鲤进了房间:“我去借了蒸笼,今天蒸包子,给你做腊肉馅~” 卫擎爱吃肉,没新鲜的肉,只能把腊肉拿出来了。他现在受了伤,就该吃好的,伤口才好得快。 卫擎没有说话,他幽深的眼眸盯着棠鲤,眉宇间带着一丝阴郁。 这两天,卫擎都是用这么幽幽的眼神盯着她,盯得棠鲤很不得劲。 “棠鲤,这是你的卖身契。”卫擎将一张纸放在桌子上,“你就是我买来的,也没成亲,这个家跟你没关,你走吧。” 棠鲤有些懵:“我走?走去哪?” 卫擎抿着唇,一时没有说话。 现在外面乱了,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外走是不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给她找个好婆家,让她有个依靠。但是,这种事想着,他心里就有些闷闷的。 他做不到。 他心里甚至冒出不顾一切把她留在身边的想法,被他压制住了。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把卖身契给她,不连累她,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男人的脸紧紧绷着,看向窗外。 棠鲤盯着男人的侧脸。 敢情他琢磨两天,琢磨出来这么一件事! 他可是大反派啊,大反派不是该冷酷无情吗?自己出了事,不该威逼利诱让自己留下来当牛做马吗?怎么还放自己走呢? 怎么会有这么有意思的大反派呢? 棠鲤坐在床边,撑着下巴看他。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眼睛亮晶晶的,卫擎终究还是绷不住,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还会瞪人呢,这不是活着吗?卫擎,你又没死,干嘛催着我改嫁呀?你就是腿受了伤,等养一段时间,腿不就好了吗?” “好不了了。”卫擎闷声闷气道。 棠鲤愣了一下:“怎么会?” 施救得很及时,不像梦里,好几天才被发现,才弄成烂得生蛆,一条腿彻底废了。 “村里有好几个这样的,被野兽咬到了骨头,等伤口好了,也是瘸着腿。”卫擎直直地盯着她,“你愿意跟着一个瘸子吗?” 棠鲤嗖得站起身,转身往外跑了。 卫擎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手臂上的青筋爆了出来。 忽而,他的手狠狠地捶了一下墙。他的手劲太大了,那土墙震颤了一下。 爆发之后,他的脸上只剩下浓浓的无力感。 她走了。 纵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心里还是觉得空落落的。 卫擎闭上眼睛。 他身上带着浓浓的孤寂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 “卫擎!” 卫擎睁开眼睛,就看到棠鲤站在门口。 卫擎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做出了用手揉眼睛的傻举动。 “我刚去问苏大夫了,他能治好你的腿,只是少了一味药材,我明天去镇上看看有没有。” 苏大夫说卫擎的腿伤了神经,就算伤口好了,也会瘸。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他有一个药方,就能治好卫擎。 但是,他现在缺一味药材,这药的根茎能消炎止痛,根能活血化淤,叶子还能治疗肺病,简直是一味神药。这种神药,并没有出现在现代的药典中,药效强度有点像妖界的灵植。 没这个药,卫擎的腿可能会瘸。 问题是,这个药太稀有了…… 然而,这对于棠鲤来说,就是个好消息,不管稀不稀有,只要有就行,至少有希望。 卫擎愣愣地看着她:“你没走?” “你就这么盼着我走?我偏不走!当然,我可不是要缠着你,我是舍不得三个宝宝。”棠鲤心里别扭,嗓门特别大,吼了两句,就转身出去了。 卫擎被她吼了两句,就像回魂了一般。 他的腿真能好?! 他都这样了,小妇人还愿意跟着他吃苦?! 小媳妇不嫌弃,但是他不能让小媳妇受委屈。 他要尽快把伤口养好,挣钱养家! 至于腿,一个大夫治不好,就去找另一个! 卫擎那冷了的心一下沸腾起来! …… 棠鲤在灶房里和面,准备做包子。 棠鲤当然知道这是离开的好机会,大反派主动放她走啊。但是,这个机会摆在面前,她就发现自己舍不得,也不忍心。 她的目光落在灶洞前坐着烧火的大宝身上。 大宝宝长得真精致,白白嫩嫩,斯斯文文,在小说里,大宝宝就是个读书人,还考上了状元,入了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才学本来是可以做一代名臣、名传千古的的。可惜,他三观歪了,玩弄权术,心狠手辣,最终被五马分尸而死。 她要真是走了,这个家散了,三个宝宝可能就走上小说里的老路了。 她是真不忍心三个小家伙和书里一样结局凄惨。 还有,卫擎那么意气风发的男人,她也不忍心他这么颓废下去。 她现在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棠鲤顿时觉得责任满满,也动力满满。 甚至连和面的动作快了一些。 很快,热腾腾的包子就出锅了。棠鲤做得包子很好吃,比镇子上卖得还要好吃。 卫擎一口气吃了五个大包子,精神气一下好多了! 没过几天,村子里的百姓就发现,卫擎腿瘸了对这个家似乎没太大影响,这卫家的日子反而过得更加红火了。 第十三章 救下小乞丐 棠鲤想去镇上找找有没有那一味神药。 镇上乱,卫擎本来是不肯的,棠鲤比划了一套拳法,还用灰把自己的脸涂黑,卫擎才答应。 棠鲤跟着卫擎去过一次镇上,这是第二次去,因此熟悉去镇上的路。 她在去的路上,刚好遇上几个村里人,便询问了一下镇上的情况。 “前一段时间来了好多人,那些空着的庄子一下住满了人,都是来避难的。这段时间就没什么人来了,据说是护国将军来了。” “护国将军是战神,将军一来,肯定很快能把胡人赶出秦州城的!” “就是这一场战乱后,粮食肯定变得紧缺,这个冬天日子难过了。” “我们就去集市上看看,能不能买到一点吃的。不然天天啃红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护国将军,大周的战神,在这个国家如信仰一般的存在,便是棠鲤穿越的这具身体的生身父亲。 但是,她的玉佩被女主抢走了,这个父亲也被女主认走了…… 她们锦鲤一族可不是好欺负的! 终有一天,她会从女主手里抢回一切! 棠鲤到了镇上,径直去了回春堂。 她打听过了,回春堂是镇上最好的医馆。这里的药材也是最齐全的。 回春堂有四个大夫坐诊,其他三个大夫前面都排满了人,只有一个大夫面前人比较少。 棠鲤排在少的那一队,很快就轮到了她。 “您这里有银铃草吗?”棠鲤问道。 那大夫年纪有些大,耳朵朝着棠鲤:“银什么草?” “银铃草。” “什么铃草?” “银铃草!” “银铃什么?” 棠鲤:“……” 这是棠鲤喜欢的一部影视剧里的梗,但是她现在真的很心急,大爷您能不玩梗吗? “姑娘,我是这里的掌柜,我们这里没有银铃草。”这时,一个年轻人站在老大夫的背后,道。 “哪里有?”棠鲤问道。 “哪里都没有!这草比灵芝还要珍贵,你要是有啊,卖给我,我一百两银子收!”那掌柜的道。 棠鲤知道这草是买不到了,只能走出了医馆。 这银铃草超乎她想象的珍贵稀有。 看来只能想其他办法了…… 棠鲤走在集市上,这集市冷清了许多,粮食店关门、熟食店也关门,甚至连青菜都没有,可见粮食紧缺的程度。 棠鲤逛了两圈,什么都没买到,准备回家。 突然,她听到一阵喧闹声。 “你这死孩子,一点不听话,还跟爹搞离家出走,跟我回去!” “放开我!你不是我爹!你们是人牙子!” “呸,这种话都说得出来,都是你娘给惯的!跟我回去!” “他们真不是我爹娘,你们救救我啊!” “各位老乡见笑了,小孩子闹成这样,我们带回去肯定好好管教。” 棠鲤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就看到一对夫妇正在拉扯一个小孩,那小孩看着有些眼熟,不就是……之前那个小乞丐吗? 围观的人不少,都当人是家庭纠纷,没人管。父母管孩子呢,哪有他们插手的地步? 小乞丐拼命挣扎,又踢又咬的,但哪里是两个成年人的对手? 棠鲤的眼睛看去,刚好对上小乞丐绝望的眼神…… 棠鲤挤进了人群:“放开他!” 那一对夫妇看了过来,看见是个小姑娘,便没放在眼里。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别多管闲事。” “家务事?这小孩的爹都入土了,你是从土里爬出来的吗?” “呸!你这个臭婆娘胡说八道什么?”那男人一脸凶悍地瞪着棠鲤,“是不是你这娘们哄得我儿子连爹都不认了?” 他还想倒打一耙。 棠鲤可不怕他,双手抱臂,眉头一挑:“你说你们一家人,咋还两个口音呢?要是我没听错的话,你们是本地口音,这娃娃是秦州城的口音吧?” 棠鲤这话一出,围观的人也察觉出了怪异。 “对啊,他们的口音怎么不一样?” “这两人不会真是人牙子吧?” “我们遥水镇民风淳朴,可不能出孩子被拐的事,还是去告诉里正吧?” 那一男一女见势头不对,便放下了小乞丐,连忙溜了。 小乞丐也得救了。 小乞丐盯着棠鲤。 他是真的吓坏了,刚那两个人牙子太坏了,伪装成他的爹娘,要把他从光天化日之下带走。 他要是被带走了,就完蛋了。 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没人会买他做儿子,估计会被带到繁华的地方,打断手脚,去乞讨!他的脸这么俊,肯定也会被划花,说不定把鼻子都割掉! 小乞丐打了一个寒颤,看向棠鲤。 是她救了自己。 棠鲤走到哪里,小乞丐就跟尾巴似的跟着她。 棠鲤要回村子,小乞丐也跟着她。 “我回家了,你不会赖上我了吧?” “我保护你到家,我再回来。”小乞丐道,又抢过了棠鲤手里的包袱,“我帮你拿!” 小乞丐抱着包袱,噔噔噔地跟在棠鲤身边,他腿短,但是迈得特别快,就这样跟到了李家村。 见棠鲤到家了,小乞丐便把包袱还给棠鲤。 “我回去了。” 小乞丐转身往回走,天快黑了,小乞丐的身影瘦瘦小小,孤零零的,特别可怜。 他一个小娃娃,在黑黢黢的夜里走山路,寒风凛冽,他只能硬生生扛着。说不定哪一天就死在哪个小角落里了。 这样年纪的孩子,放在现代,刚刚读小学,是祖国的小花朵,是被家长呵护着的。 在这个年代,却命如草芥。 她没能力拯救所有人,但是这小乞丐却叫她遇上了…… 棠鲤心一软,叫道:“小乞丐!” 小乞丐的脚步停下,转头看她。 “今晚在我家睡。”棠鲤道。 小乞丐愣在那里,傻了。 她说什么? 她让自己去她家住? 她居然不嫌弃他? 小乞丐乞讨了这么久,不知道遭了多少人的嫌弃和打骂,从来没人对他展露出一点善意。 棠鲤拉住了他的小手。 小乞丐的眼眶红红的,他努力仰起头,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他是小男子汉,不能落泪! 第十四章 一门双首辅 棠鲤带着小乞丐回到家,不仅三个宝宝在门口等着,卫擎也坐在房间里,往窗户外看着。 当看着她回来了,卫擎深邃眼眸中的担忧消散了一些。 三个宝宝看到小乞丐,有些好奇。 小乞丐想到自己脏兮兮的样子,有些自卑,缩在棠鲤的身后。还是大宝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我带你去洗手。” 灶房里,包子已经蒸好了,想来是大宝踩着板凳上了灶台蒸的。 棠鲤带着四个娃坐在了桌子前,小乞丐洗了手,但却不好意思伸出手去拿。 大宝拿了一个包子,递给小乞丐:“吃。” 小乞丐露出一个笑,接了过去,咬了一口…… 不知道是包子太香,还是他太多天没吃饭,他觉得这包子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美味! 晚饭过后,棠鲤带着几个娃去洗漱。小乞丐身上的根本不是衣服,而是套着一个麻袋,麻袋还破了好几个洞。棠鲤找出一套大宝的旧衣服,给小乞丐穿上。小乞丐瘦瘦小小的,但是一张脸其实生得不错,五官端正,只是有不少伤痕,等养好了,也是个可爱的宝宝。 小乞丐洗干净了,背着手在三个屋巡视了一番,最终停在柴房门口。 “我晚上睡这里。” 他害怕给人添麻烦,更害怕棠鲤嫌弃他,其实对他来说,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都很不错了。 大宝的眉头一皱:“柴房很冷,又没被褥,二宝和三宝睡,你跟我睡吧。” 小乞丐还想说话,大宝直接道:“听我的。” 然后霸道地拉着小乞丐进了自己的房间。 宝宝们的房间是最大的房间,摆着两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椅子。 棠鲤给四个小团子掖好被角,四个小团子乖乖地睡着,露出四颗小脑袋,四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 棠鲤想起来自己还没问小乞丐名字,她看着小乞丐:“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许珏,玉珏的珏。” 这么有涵养的名字?看来这小乞丐家里人还是个读书人…… 不对,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许珏?!” 棠鲤这一下是真惊住了! 许珏?!来自秦州城?! 在原著小说里,许珏可是一位大人物,他和大宝同年入内阁,两个人的才学都堪称一绝,甚至开创了设立内阁以来从未有过的内阁双首辅的局面!但是,两人政见不和,见面必撕,颇有王不见王的架势! 因为大宝是反派,最终结局是五马分尸,而许珏则是名流千古的名士能臣! 棠鲤看着那两颗紧靠着的小脑袋…… 谁能想到这见面必撕、王不见王的两个死敌,现在居然睡在一个被窝里! 棠鲤带着震惊离开了房间。 不过,看到床上躺着的卫擎,这么厉害的大反派都跟她躺一个被窝,许珏和大宝的事也算不得稀奇了。 卫擎从床下掏出一个袋子,放在了棠鲤的手里。 棠鲤握着那个袋子,那居然是个钱袋子。 “三十两银子,你拿着花。”卫擎道。 “相公,这不会是你的全部家产吧?你就不担心我卷走你的钱跑了?” 卫擎的表情凶凶的:“那老子追到天涯海角,都得把你抓回来!” “我好怕哦。”棠鲤嘴上说着怕,却把钱藏起来了。 “钱先拿着,我再想办法挣一些钱。” 三十两银子不算多,更麻烦的是现在有钱都买不到粮,这个冬天可能会很难熬。 卫擎的目光落在隔壁床的小妇人身上,只见她已经进了被窝,把自己盖得紧紧的,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她像是困极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月光下,她白皙的脸上蒙上一层月光,这么娇娇嫩嫩的小娘子,谁能想到她能顶起一个家呢? 要是没有她,自己这个家可能就散了…… …… 翌日。 许珏已经穿戴整齐,坐在角落里,看着棠鲤给三个宝宝穿衣,带着他们洗漱。 许珏真的好羡慕他们啊,羡慕他们有这么温暖的家。 他知道自己该离开这里了,但是他心中是浓浓的不舍。 再多待一会儿吧…… 许珏厚着脸皮蹭了一个早饭,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走到棠鲤的面前:“我走了,你的恩情我记下了,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许珏朝着棠鲤深深鞠了一个躬,就转身离去了。 “许珏!”大宝叫他。 许珏头也没回,还朝着他挥了挥手,故作潇洒,一副‘爷要去走天下’的模样。 棠鲤小跑着来到许珏的面前,便见小家伙的眼睛红了,正在往下掉金豆子。 不期然看到棠鲤出现在面前,小家伙连忙擦了一把眼睛:“眼睛进沙了。” “对,你眼睛进沙了,没哭。”棠鲤笑眯眯的,“许珏小朋友,要么你就留下来吧,给我干活,我包吃。” 许珏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我很会吃的,我一顿要吃三个大包子!” “放心,我养得起!” 许珏再也憋不住,一把抱住棠鲤的大腿,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除了他爹死的时候他哭了,再之后,再苦再难,他都没有哭过了。 因为爹爹说过,要他做一个男子汉! 但是这一刻,棠鲤给他的暖意,让他忍不住了。 棠鲤摸着他的小脑袋。 她也知道在这战乱时代,多养一个孩子有多难。 但是,她昨晚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许珏回到了镇子上。那俩人牙子又盯上了他,跟了他很久,趁着没人的时候,突袭了他,许珏疯狂反抗,彻底激怒了人牙子。两个人牙子狠狠揍了他一顿,把他的手脚都打断了,还挖了他的眼睛,把他扔在恶臭的垃圾中…… 梦的最后一幕,是许珏大睁着空洞的眼睛,伸着手往天空摸去。 然后,手慢慢地落了下来。 本来可能成为首辅的孩子,就这样被残忍折磨死了。 这和小说的剧情不一样,但是从上一次梦到卫擎被狼咬的梦实现后,棠鲤觉得这件事肯定会发生。 棠鲤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有个办法就是把他留下来。 害,她想办法多搞点钱,日子总能过下去。 一大早起来,她就和卫擎商量了这件事。 卫擎也同意了,多一个孩子,多一口饭而已,等他腿好了,完全没问题。 许珏就这样留在了这个家里。 第十五章 找到药材 棠鲤去找了苏大夫。 苏大夫是几个村子里唯一的大夫,不同于一般的赤脚大夫,苏大夫的医术很高明。 据说苏大夫原本上京最大的医馆的首席大夫,后来不知道怎么治死了人,就被赶出了上京,没医馆敢收他,他只能来这小山村里过活。 棠鲤敲开了苏大夫的门。 苏大夫三十五六的年纪,穿着带补丁的粗布麻衣,衣服洗得泛白,但是很干净。 “苏大夫,你采药的时候能带上我吗?”棠鲤直截了当道。 苏大夫很惊讶:“你不会想上山找银铃草吧?虽然这一带环境适合银铃草生长,但是要是有早就被人采了,所以别费力了。” “试试吧,万一有呢。”棠鲤道。 她明明生得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却有一股执拗劲。 苏大夫看着她便想到了自己,为了自己爱的人,无论希望多渺小都要尝试。 苏大夫答应了她。 苏大夫要去背药篓,棠鲤连忙抢在他前面背上了。 她这是找苏大夫帮忙,当然得勤快一点。 两人刚要出门,从门里跑来一个妇人,那妇人边走边咳嗽,身体十分弱。 多年的旧病之下,她的脸色泛黄,整个人十分瘦弱,像是风一吹就会刮跑一般。 “风这么大,你跑出来干嘛?”苏大夫皱眉。 “这馒头带着,饿了吃。”她往苏大夫的怀里塞了两个馒头。 “好好,你在家待着,别跑出来了。”苏大夫,眼睛带着一抹担忧。 她对着棠鲤笑了笑,就进了门。她是痨病,村子里的人都怕她,她也不敢太接近棠鲤。 苏大夫和棠鲤一起往山里走。 在路上,苏大夫向棠鲤描述了银铃草的样子。 巴掌大的叶子,叶子的形状像铃铛,一般都是四片到五片,根茎有小指一般粗,高到人的膝盖左右。 棠鲤记着银铃草的样子,四处搜寻着。她们锦鲤的运气向来好,她更是锦鲤一族里运气最好的崽,棠鲤对找到银铃草很有自信,最多只是时间问题。 苏大夫任由她去,等怎么也找不到,她就会死心了。 这座山都快被他翻过来了,他连银铃草的影子都没见到过。他唯一一次见到这药材,还是在上京,京城回春堂里唯一一株银铃草,后来给太后治病才用上,可见多珍贵! “山里有蛇,你小心一点,别离我太远。”苏大夫交代道。 棠鲤应了,四处走着。 苏大夫采着药,时间流逝。 突然,他听到一声叫,苏大夫抬起头,就看到棠鲤匆匆朝自己跑来。 “苏大夫,你快来!”棠鲤的声音里满是激动。 苏大夫心想,这么急是找到银铃草了?不可能吧?! 但还是站起身,背起药篓,跟在她的身后。两人穿过山林,走到一条小溪旁。 棠鲤指着小溪旁的一颗巨石下方:“苏大夫,你看!” 苏大夫顺着她的指着的地方看去,眼睛一下瞪大了,嘴巴也变成了o型,震惊到了极点。 铃铛一般的叶子,叶子偏红…… 三棵银铃草挨着一起生长着! 苏大夫怀疑自己眼花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没错!正是银铃草! 他在这山上采了四五年的药能没看到银铃草,这丫头第一天来就遇到了,这究竟是什么运气?! 苏大夫几乎是颤抖着手,把那三棵银铃草挖了出来,然后放到自己的背篓里。 和银铃草一比,他采的其他药就跟野草一样。 苏大夫把背篓给了棠鲤:“你背着。” 两个人下了山,这一路上,苏大夫已经把这个药怎么处理告诉她了,还重复了好几遍,生怕她处理坏了,浪费这么好的药材。 苏大夫看着背篓里的药,表情纠结,欲言又止。 他的妻子病了这么久,每晚咳嗽,已经三四年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要是以银铃草的叶入药,可能能治好,就算治不好,也能缓解症状,睡个好觉。 但是这么珍贵的药材,他实在说不出口。 “这药特别珍贵,丫头你千万别让人知道你有这么好的东西,知道吗?”苏大夫交代道。 “苏大夫,要不你帮我处理吧?”棠鲤道。 “这……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就不怕我贪了?”苏大夫忍不住道。 “苏大夫,我相信你的人品。” 她可是千年的妖精,看人的眼光还是在那里的! “而且,这银铃草是我们俩采的,我也不能独吞了,到时叶子就归您,刚好给您夫人治病!” 苏大夫这一下彻底愣住了。 “这……这……我也没使什么力……”苏大夫都结巴了。 棠鲤把背篓拿了下来,塞给了苏大夫:“那就麻烦你了,等处理好了我来拿药。” …… 棠鲤回到家中,就发现卫擎坐在院子中,伤腿搁在椅子上,正在编竹篮。 男人的身板大块,身体也实在壮实,这九月天,穿着一件粗布长衫,袖子撸起,露出壮实的手臂,就那样干着活。 他的手掌很大,手上还有粗粝的茧子,但是却很灵活,编起来很顺手。 他的脚边还放着编好的竹篮,看起来就特别结实。 “卫擎,我采药回来了!”棠鲤喜滋滋的。 卫擎转头看她。 小妇人脸上沾着泥巴,但是笑意难以抑制地透了出来,忍着不说,想要他猜,想要炫耀。 那小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卫擎特别想把她搂进怀里,亲一亲。 棠鲤突然凑近:“我找到银铃草了!” 找到银铃草了?! 卫擎心中说不出的喜悦,看着人欢喜,这消息也令他欢喜。 卫擎直接勾住了她的脑袋,把她勾进了怀里,一低头,就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棠鲤一下愣住了。 她居然被亲了! 她的初吻被反派大人夺走了! 棠鲤手指往卫擎身上一戳,戳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流氓!” 只是她声音娇娇的,不像生气,反而像是在撒娇! 卫擎爽朗一笑:“别急,等我腿好了,我们再圆房。” 棠鲤:??? 圆……圆房? 谁急了?? 棠鲤真想敲开他的脑壳瞧瞧,看看里面是什么黄色废料! 第十六章 打泼妇 恰好三宝出来了,有孩子在,这话题就不好继续了。 “卫擎,你能不能给你手上这个背篓编一对兔子耳朵?”棠鲤建议道。 卫擎的眼睛顿时一亮。 他这背篓是要拿到集市上去卖的,他编的背篓很结实,但是外观上和其他人的背篓没什么区别,卖背篓的人又特别多,不好卖,也卖不出价格。要是加点特色…… 卫擎的手很巧,手指翻飞,很快就在背篓上编出一对兔耳朵。 多了一只兔耳朵,一下有了特色,就特别能吸引妇人和小孩的喜欢,无疑会很好卖。 卫擎看着棠鲤:“媳妇儿你还挺有生意头脑的啊。” 一夸,棠鲤的小胸膛挺起,特别骄傲。 “那当然!” 卫擎又编织了一个小型的竹背篓,还在背篓上编了两个兔子耳朵。 三宝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那个小背篓,目不转睛。 “三宝,喜欢吗?” 三宝奶声奶气道:“稀饭~” “那我帮你背上。” 棠鲤帮着三宝背到了背上,三宝果然很喜欢,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不舍得脱下来,还说要背着和大哥一起去挖野菜。 “你多编一些,到时我拿到集市上去卖。”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 他又编了几个花样出来,都是精致又实用型。 棠鲤以为卫擎是个糙汉子,就会种地和打猎,真没想到他的手工活也这么好! 棠鲤用‘你好厉害’的眼神盯着卫擎。 卫擎也很享受这个表情,编得更加卖力。 他这几天在床上躺着,都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了,现在被媳妇夸的,特别干劲十足,好像重新活过来了! 一下午的时间,卫擎编了快十个背篓。 傍晚的时候,许珏和大宝回来了,许珏身上特别脏,像是泥地里打滚一样,裤子上还破了两个洞。 许珏垂着脑袋,不敢看棠鲤,他怕棠鲤觉得他净会惹麻烦,不要他了。 “怎么弄成这样了?”棠鲤皱眉。 许珏的脑袋垂得更低了,都快垂到裤裆上去了。 “娘,是狗咬我们,许珏挡在我前面。”大宝抓着许珏的手,半挡在许珏的面前,“娘,你别怪他。” “狗?那被咬到了吗?” “许珏帮我挡住了,他的手上被咬了一口。”大宝把他的手递给棠鲤,上面果然有牙印。 许珏这才抬起头来:“我没事,在镇上,我经常被狗咬的……” 下一瞬,他的身体直接腾空了。 他……被抱了起来? “我带你去苏大夫那里看看。” 棠鲤知道,这被狗咬不是小事,要是狗带有狂犬病毒,人被咬了,不及时打疫苗的话,那等发病救都没得救。在这个时代,没有狂犬疫苗,但是看了总比没看好。 棠鲤抱着许珏去了苏大夫那里,苏大夫给他处理了伤口,还给他抓了药。 等走出苏大夫家的时候,许珏的眼睛又红了。 许珏没有娘,从小是爹爹带着长大的,从来没感受过母爱。他想,他要是有娘亲,就跟棠鲤这样的吧。不嫌弃他脏,担心他。要是棠鲤是他的娘亲就好了…… “欸,小珏珏,你又哭了?说好的小小男子汉呢?”棠鲤惊讶。 许珏羞得直接把脑袋埋在了棠鲤的脖颈间。 棠鲤牵着许珏的手,两人刚到家门口,就听到一阵哭嚎声。 “杀千刀的卫擎,你快来看看我侄子被你害成什么样了?你这是要断了我们老李家的后啊!” “卫擎,你今天要是不给说法,老婆子就不走了!” 走到门口,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妇人两个汉子,那肥胖的老妇人正指着卫擎鼻子骂。 三个宝宝被卫擎护在身后,三宝像是吓坏了,一张小脸特别白。 “我们大柱现在彻底成一个废人了,我们也不要你以命抵命,赔钱!” “不给钱也行,那把你家这三个小崽子给我,我拿去卖了,给我家大柱治病!” “你们敢?!”卫擎手里拿着斧头,一挥,那老妇人连忙后退了两步。 这老妇人正是李大柱的二姨李春花。 卫擎脾气差,又壮实,一个人能打七八个,因此起先大柱被揍成那样,李春花只能忍着。 要知道李春花可是村子里第一泼辣的,家里有五个儿子,一家子村霸,在村里横着走,也只有卫擎能让她吃亏了! 现在听说卫擎的腿断了,李春花幸灾乐祸了好几天,等几个儿子从镇上回来,她立即带着人上门来讨公道了! 李春花后退两步,见卫擎打不到她,顿时嚣张起来。 卫擎现在就是个瘸子,有什么可怕的?! 她就是要趁他病,要他命! “你们俩还站着看干啥,去,去把那三个小娃娃蛋抓过来!”李春花恨得踹了她这俩蠢儿子两脚。 要是大儿子在就好了,她大儿子脑袋转得快,会做生意能挣钱,可厉害了。 那两个男人被李春花一踹,就往前走去。 李春花还在原地蹦跶,那神情分明在说‘来打我啊’,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嗷!” 背后突然挨了一下,李春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摔了个狗吃屎! 这踹人的正是棠鲤。 “大老远就听到好吵啊,原来是你这个老妖婆在作妖。”棠鲤双手叉腰道,“你再说一遍,你要对我男人孩子做什么?” 李春花从地上爬起来,一见她是娇滴滴的小娘子,顿时怒从心起。 “原来你就是那个狐狸精!勾引我侄子,害得我侄子被打成那样!”李春花的手指指着棠鲤。 棠鲤差点被气笑了:“我记得是李大柱欺负我,还差点杀了我,怎么成了我的错了?” “不怪你怪谁,谁让你长了一副狐狸精样,勾得我侄子失了魂!哎哟,我家大柱是做了什么孽啊,居然惹上你这小娼妇!”李春花朝着棠鲤点点点,都要点到她的脸上去了。 棠鲤懒得和这种泼妇讲道理,直接一脚过去,踹在她肚子上,她的身体飞了出去。 她刚躺在地上,一把斧头飞了过来,刚好落在她的脑袋旁,差点就把她的脑袋劈成两半了! 李春花吓得差点昏过去。 下一刻,她又被提起来,脸朝地,直接砸在泥地里,嘴巴里吃了一口泥。 “嘴巴喷粪呢?怎么这么臭!” 卫擎揪着她的脑袋在泥地里砸了两下,然后扔到了门口。 李春花肥得像一头猪,被卫擎提溜着,就像提溜着一块破布似的。 李春花晕乎乎地站起身:“快……快来扶我!” 她那俩儿子连忙过来把她扶起来。 只见卫擎的手里又多了一把柴刀,递刀的正是他身后的娃娃。再看棠鲤,棠鲤也是一副凶悍的样子…… 李春花吓得一抖。 “哎哟,遇上一家子流氓!我老太婆扛不住了!先回家,明天再来算账!” 两个汉子架着李春花跑了。 第十七章 又来闹事 这院子一下清净下来。 三个宝宝一下扎进了棠鲤的怀里。 棠鲤抱着三个宝宝,把三个宝宝安抚下来,又去看卫擎。 “我回来之前,他们有对你做什么吗?有受伤吗?” 卫擎面对着李春花时的凶悍模样完全收了,露出一个可怜的表情:“还好,死不了。” 他这语气,反而让棠鲤更加担心了。 “我看看。”说着要去卫擎身上找伤口。 卫擎一把抓住她的手,卫擎的手很大,大掌完全把她两只小手包住了。 “孩子们还在呢。” 棠鲤一转头,就看到四个娃娃八只眼睛都盯着他们俩。棠鲤一下闹了个大红脸。 大宝最先反应过来,抓住许珏的手:“许珏,我带你去换衣服,我还有好几套衣服。” 二宝也拉着三宝往灶房走:“妹妹,我们去烧火。” 院子里只剩下棠鲤和卫擎两个人。 棠鲤也不好意思在院子中扒卫擎的衣服。 “我们去房间里吧。” “嗯。” 卫擎一只胳膊搭在棠鲤身上,站起身,拐着朝着房间走去。 棠鲤扶着卫擎在床上坐下。 “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卫擎指着肩膀的位置,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棠鲤。 这汉子皮粗肉糙的,一般伤肯定不会提,这专门提出来,肯定是重伤。 棠鲤心中担心,没想那么多,径直把卫擎的腰带解开,衣服解开,抓着他那肱二头肌发达的手臂,眯着眼睛找了半天,却连一点乌青都没找到。 “伤在哪?怎么伤的?” “被那泼妇打了一巴掌,刚很疼,现在没什么感觉了。”卫擎道。 棠鲤反应过来,她被狗男人调戏了! 棠鲤气得用拳头捶他:“这点伤确实死不了!” 结果还没捶到人,手就被抓住了。 卫擎抓着她的手,轻轻一拉,就拉进了怀里。 卫擎突然靠近,脸凑在她的脖颈之间,少女身上带着特殊的体香,很好闻。 “小媳妇知道护着自家男人了呀。” 刚刚小媳妇凶悍地叉着腰维护他的样子,卫擎十分受用。 养了一段时间,小媳妇长了不少肉,抱在怀里软绵绵的。 自己得赶紧好起来,满足了小媳妇圆房的愿望。 要是棠鲤知道他的想法,此时肯定满头问号,她的愿望?? 翌日。 一大早,院子门就被踹开了,院子里闹哄哄的一片。 李春花带着七八个男人气势汹汹地上门了,这其中包括她三个儿子,还有她老头,她的几个兄弟。 八个男人往那里一站,李春花一下有了气势。 新仇旧恨!她今天就要搞死卫擎! 李春花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村里人很多人都看到了,人传人,很快也来了一群人来看热闹。 卫擎腿受伤了,现在家里就剩孤儿寡母,李春花未免欺人太甚。 但是,他们也不敢为卫擎说话,毕竟,这李春花一家子就是疯狗,要是被她咬上了,那日子就别想好好过了。 “卫擎,快赔钱,你害了我侄子,昨天又打了我,你得赔我一百两银子!你要是不赔,我们就直接搬东西了!”李春花扯着喉咙道。 “李春花,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趁着卫擎生病,你这不是抢吗?”还是王大婶看不下去,开口道。 “王桂香,你这婆娘管什么闲事呢?你是吃饱了撑着吗?” 李春花骂骂咧咧的,伸手要推王大婶。 王大婶的儿子连忙挡在王大婶的面前,李春花带来的八个男人也要往前来。 李大山连忙把她娘俩拉开了:“孩他娘,这事咱还是别管了。” 王大婶快气死了,但是也知道自家人丁稀薄,搞不过李春花这娘们。 “还愣着干嘛,把能换钱的东西全搬走!米啊面啊全拿走!” 李春花一声令下,八个男人就要往卫擎家里冲。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棠鲤叉着腰站在那里,她一个小妇人,对着那八个大男人,是一点也不害怕。 她瞪着李春花:“你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抢东西吗?!” 李春花扯着喉咙喊:“什么抢,是赔,你家卫擎把我家大柱打成那样……” 棠鲤冷笑一声:“你家大柱欺男霸女、杀人未遂,卫擎打他,没告官让他蹲大牢,都是看在一个村的份上了!” “你这小娼妇……” “什么小娼妇?你的嘴怎么这么臭?你儿子好歹是个读书人,怎么会有这么粗鲁的娘?” 这吵架,就是要讲究气势,尤其是跟泼妇吵架,绝对不能怂。 李春花可是吵架的一把好手,村里很少人能吵得赢她,她现在居然吵不过一个小姑娘,快被气死了! “李春花,你真要这样闹起来,那我也就不给你面子了,你今天敢抢,我就去告官!你儿子是宏文书院读书吧?我就去书院问问,这强盗的儿子都能读书了吗?这以后当了官,岂不是要草菅人命、鱼肉乡里?!” 棠鲤这完全是女高音,声音完全盖过了李春花的声音。 李春花一下被唬住了。 她有五个儿子,大儿子很有出息,很会做生意,但是,都比不过第五个儿子。她的五儿是个读书人,是要考功名,以后当大官的! 她仗着家里兄弟多、儿子多,是这李家村一霸,唯一的弱点就是这五儿子。 她干的这些事,要真闹到书院去,肯定会影响儿子…… 一个是侄子,一个是儿子,她自然偏向儿子。 李春花只能愤恨地瞪了棠鲤一眼,带着八个男人走。 “李春花,你这就想走啊?” 李春花回头瞪她:“你还想咋?” “我这院子门被你踹坏了,你要是不赔,到时候你儿子读书的书院很快就知道你是怎么欺负乡邻的……” 李春花最终不得不掏了二两银子,棠鲤才放她走。 能从铁公鸡身上扣出钱,村里人对棠鲤佩服的不要不要的。 “卫擎家的看着娇娇弱弱的,没想到这么凶啊,居然把李春花那个泼妇镇住了。” “是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可不是好欺负的!” “我咋没想到李春花怕这个呢?她下次再欺负我家,我就去把她做的事告诉她儿子的老师同窗!” “卫擎讨了个好媳妇啊,这媳妇看来是真心要跟他过日子了。” “卫擎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娶到这么好的媳妇!” 第十八章 卫擎能治了 棠鲤叉着腰和李春花对骂的时候,卫擎就在她身边,靠着墙站着,手里操着一把斧头,谁敢靠近一步,他肯定一斧头过去了。 只不过,他这斧头没用上,他媳妇儿比他想象的还要泼辣。 像一棵小辣椒,特别带劲。 他好像越来越喜欢他的小媳妇儿了。 棠鲤感觉到浓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头就看到卫擎正盯着自己,那眼神像是狼看着猎物似的。 棠鲤的目光往下,刚起得有些急,卫擎的衣服都没穿好,衣领大开着,露出大片肌肉。 棠鲤的目光忍不住往下,又猛地收住。 她忍住脸红,轻咳一声:“把衣服穿好。” “是,媳妇儿。”卫擎把衣服扣好了,嘟囔着道,“只给媳妇看,不能给别人看。” 棠鲤一下脸红了:“我才不想看。” 不就八块腹肌吗?她才不稀罕! 棠鲤朝着灶房走去,准备早饭。 卫擎拐着去洗漱,然后就在院子上坐下,开始干活。昨天的竹篾已经用完了,他拿着柴刀破竹子。 大宝和许珏也起来了,两个孩子帮着卫擎抬竹子,减少了他腿的移动。 棠鲤煮了粥蒸了红薯。 米面一天比一天少,也不知道这缺粮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菜只有一些腊肉,还有地里种着的萝卜白菜,就没有其他的了。自从卫擎受伤后,家里就没吃过新鲜的肉了。冬天快到了,猎户们猎到的猎物也少了,新鲜的肉都供给几家大户,集市上根本没新鲜的肉卖。 棠鲤想到肉,就馋得厉害,那几个小宝宝,都是半大的娃娃,更缺营养。 她得想办法搞点荤腥吃。 棠鲤吃过早饭后,就四处转悠起来,最终把目标锁定在河边。 锦鲤生长于灵池,是天地灵气孕育而生,与普通的鱼天差地别。因此,鱼也在他们锦鲤一族的食谱里。 棠鲤就蹲在河边,手里拿着一根削得锋锐的棍子,盯着河面。 有过来洗衣服的婶子,看出她的意图,好心道:“卫擎家的,这条河里的鱼都被打光了,村里几个打鱼的来了几趟,都是空手回去,你别在这白白挨冻了。” 她话音刚落,棠鲤手中的棍子猛地往水下一戳,再抬起棍子的时候,上面便多了一条一斤多的鱼。 那婶子:…… 居然真是鱼! 那婶子看直了眼。 棠鲤把鱼放进了篓子里,朝着那婶子一笑,继续埋伏。 大半天过去,她抓到五条鱼,还送了那全程围观的婶子一条。 四条鱼,熬个鱼汤,再做个清蒸鱼…… 棠鲤馋得流口水,提着鱼篓回家了。 回到家,大宝和许珏也在那学着编篓子。 “大宝,去村口帮我买块豆腐,要嫩的。”棠鲤叫道。 村子里有人做豆腐,一块豆腐几文钱。 大宝拿了钱,就噔噔噔往村口跑去了。 棠鲤把鱼杀了,剖掉内脏,去掉鱼鳞…… 她上次去集市买了一些调料,加在整条鱼上,又加入了一些米酒,放在锅里蒸。 两条鱼炖鱼汤,她把肉剔下来,腌制了两刻钟,然后用油煎后,放入水,再放入豆腐…… 很快,香味就从灶房里传了出来。 几个宝宝都呲溜着口水,就连卫擎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频频看向灶房。 棠鲤又炒了一个大白菜,还有之前腌制好的酸萝卜,一共四个菜上桌。 宝宝们都自觉洗了手,乖乖地坐在桌子前,连卫擎也拐着在桌子前坐好了。 卫擎盛了一碗鱼汤,把最好的部分给了棠鲤,又依次给宝宝们盛好,然后才给自己盛了一碗。 棠鲤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碗的鱼肉,混杂着一点汤,再看着卫擎全是汤,不见肉。 在这时代,人们可不认为汤比肉好,汤是精华。吃肉顶饱,不管怎么做,这肉都是精华。而卫擎把鱼肉全给了她,自己碗里一块肉都没有。 男人明明是在疼她,实际上却把最没营养的给了她。 棠鲤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棠鲤挑着自己碗里的鱼肉,给卫擎。 卫擎阻止她:“媳妇儿,你别,你多吃点肉。” “这汤才是最好喝的,营养都在汤里,鱼不好吃,都给你。” 棠鲤实在坚持,卫擎拗不过她。 卫擎看着碗里堆起一堆鱼肉,嘴巴咧开,笑得跟傻子似的,他媳妇疼他呢。 在棠鲤和卫擎鱼肉夹来夹去的时候,几个宝宝已经开餐了。 鱼汤入嘴,一股鲜味和清香在嘴边蔓延,味道说不出的美妙,三宝呲溜着喝完,还伸出小舌头,把碗给舔了。 二宝也想舔,但是想到自己是个大宝宝了,顾及着脸面,忍住了。 还有清蒸鱼,鱼肉特别嫩,特别鲜,一点都不腥,吃进嘴里,味道特别好。 再配着酸萝卜,特别能刺激味蕾,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饭。 许珏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美食,吃得小肚子鼓鼓的。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么会吃,棠鲤会不会觉得他太难养了? 吃完饭后,许珏抢着去洗碗,踮着脚在灶台边,把碗洗了。 洗完碗后,他蹭到了棠鲤的身边:“姐,我跟你学做饭吧?” 他当然不是为了吃! 他和大宝他们不一样,三个宝是棠鲤的孩子,他就是个蹭吃蹭喝的,得多干活,不能让棠鲤觉得养他是负担。 棠鲤看着高到自己腿上的小娃娃,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会给你找点事做的,不是做厨师。” 这可是未来名满天下的内阁首辅,要是被她培养成一个厨师,那就太屈才了! 大宝和许珏快七岁了,这年龄,在这个年代该到开蒙的年纪了,但是家里这情况,吃饭都成了问题,交不起这俩孩子的束脩。 看来得想想办法挣钱了。 …… 翌日。 棠鲤一大早就去了苏大夫家。 “棠鲤,来啦?你要的药我配好了。” 苏大夫从房间里拿出一袋子药包,递给了棠鲤。 棠鲤看着那药的模样,有些惊奇,这药有点像现代的膏药,用白纱布裹着,用起来很方便。 “这药每天给早上给卫擎敷上,敷完后我会去给他施针,要是快的话,两三个月就能好了。”苏大夫道。 棠鲤的眼睛亮了。 太好了,卫擎的腿能治好了,不会像小说里,变成个瘸子了! “银铃草的根和茎都入了药,叶子我给我夫人熬了药,她吃了药后昨晚都没咳嗽了。”苏大夫说着,眼眶微微发红。 他媳妇都好几年没好好睡过觉了,夜夜咳嗽,人一天天瘦下去,身体越来越差。 昨晚,看着媳妇儿安睡在身旁,苏大夫就跟做梦似的,一个大男人,在被窝里无声哭泣。 第十九章 赚钱的路子 苏大夫把一个钱袋子递给棠鲤,有些不好意思:“棠鲤,银铃草的叶子很贵重,千金难求,这点钱你就先拿着,等我挣到钱,再给你……” 棠鲤没有接:“不用,苏大夫,我都说了,这药是我们俩一起采的,这叶子就是你的!” “不行,我都没干啥,这怎么能白拿……” “嫂子这病要坚持吃药才能好,这钱你就留着给嫂子买药!” 苏大夫心思复杂。 这药是棠鲤发现的,他就帮着采,根本没出什么力,他知道棠鲤这么说是不想让他觉得亏欠…… 但是,他确实没办法,他就只挣到这么一点钱,媳妇的药不能断。尤其现在有了这一味神药,配着其他药,说不定吃个一年半载就能好了。 苏大夫收起了钱袋,朝着棠鲤深深鞠了一个躬:“棠鲤,你这恩情我苏太远记下了,你以后有什么事要帮忙,就说一声,我苏太远一定会办到!” 棠鲤看着朝着她鞠躬的中年男人,突然愣住了。 苏太远? 小说里有位苏太远神医,年轻的时候很落魄,曾隐居深山,不惑之年才回到上京。他也是个极为深情的人,在妻子病殁后,终身未娶。 这样的话,基本就对上了! 苏大夫真是苏神医! 这一位苏神医在原著小说里可是一位大人物! 他是苏氏针法的创始人,还著有很多医学名著,名传千古。他是太医院第一人,老皇帝晚年时最依仗最重视的人。 小说的女主顾莹便是苏太远的徒弟,男主能成为太子,便大大依仗了女主和苏神医的这一层关系。 先是许珏,再是苏大夫,这清河郡,居然藏了这么多大人物! “相公~”门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苏太远站直了身体,冲着棠鲤笑了笑,便进了门。 “夫人,我来了。” 苏太远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两个荷包:“棠鲤,你钱不收,这是我夫人绣的荷包,你一定要收下。” 棠鲤这就不客气了,接了过来,那两个荷包是一对,各绣着一只鸳鸯,那鸳鸯居然是立体的,栩栩如生! “嫂子绣得真好。”棠鲤赞叹道。 隔着一扇门,苏夫人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我没事的时候就绣着,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绣个手帕!只要你不嫌弃我……” 她没什么事,就绣着解闷,因为她得的是痨病,旁人都不敢接触她,怕过了病气。她这绣出来的东西,没人要,就一直堆着。现在听着棠鲤的声音里满是欢喜,明显很喜欢,也不嫌弃她,她心里十分开心。 “好啊嫂子,谢谢嫂子,那我先回去了。”棠鲤朝着房间里挥挥手,拿着药回去了。 …… 从这天开始,卫擎的腿开始治疗。 棠鲤也不让他编竹篓了,就乖乖躺着,敷药施针。 “你好好配合苏大夫,两个月就好了,家里有米有钱,这些事都不用你担心!” 卫擎也想早点好起来,便在小媳妇的强势要求下,乖乖躺着养病了。 棠鲤在院子里算着竹篓,一共有三十五个,想着要去街上把这些竹篓子卖了,换点钱再给几个宝宝添几件衣物,卫擎还穿着他的薄衫,一件棉袄都没有。 “姐,你要去镇上吗?”许珏揪着棠鲤的衣角问道。 这小子确实从小就聪明,很会察言观色,看着棠鲤数篓子,就知道棠鲤要去镇上了。 “明早去。”棠鲤道。 “姐,那我跟你一块去,我帮你背竹篓!” 这小子机灵,脚程快,棠鲤也就答应下来。 翌日一早,两人就出发了。 等到日上中天,两人刚好到镇上。 集市上比前一段时间热闹了一些,两人找了个位置,开始摆摊。 棠鲤的背篓很有特色,都是小巧型,有些扎着兔子耳朵,有些扎着花。 许珏是个小机灵,知道自己做模特,背着背篓哼哧哼哧地走来走去,很快吸引了许多女人和小孩的注意。 一般的竹篓都是卖二十文一个,棠鲤卖的四十文一个。但是还是很快就卖完了,棠鲤手里一下多了一两多银钱。 棠鲤掂着一两四钱的银钱,带着许珏进了镇上最大的成衣店。 许珏拽着棠鲤的衣角:“姐,有人跟着我们。” “嗯,是那两个人牙子。”棠鲤道。 许珏惊讶地看着她,她居然发现了?! 她发现后还这么镇定。许珏本来还有些担心,见她淡定如此,就觉得吃了定心丸! 棠鲤没有理会那两个人牙子,而是在成衣店里逛了起来。她给卫擎挑了一件棉袄,就花了快一两的银子。但是,那棉袄是真好,摸着厚实,又不臃肿。好歹是反派大人,总得买件好衣服过冬。 棠鲤买下棉袄后,掌柜的对她态度一下热情了许多。 “林掌柜,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事,你们收绣品吗?” 绣品这种东西,就是一种时尚,像现代买名牌鞋一样,要建立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上。因此,绣品在这小镇上没什么市场,要有市场,起码得到清河郡城。 而像这家店这么大的规模,说不定清河郡城里也有店,即使没有,这店里的掌柜也见多识广,可能会有门路。这也是棠鲤选择逛这家店的原因。 “姑娘有绣品?”林掌柜问道,“我们收的绣品要求很高,一般绣品不行。” 很多农家姑娘也绣花,但是手艺实在太一般了,针走线粗糙,图案也很土。他们只和专业的绣娘合作。要不是棠鲤买了衣服,人气质又好,掌柜的都不会和她说这些。 “那您看看我这绣品怎么样。”棠鲤说着,就把自己的荷包递给了掌柜。 以棠鲤的眼光来看,苏夫人的绣工绝对是一等一的,就是不知道放在这个时代,水平怎么样…… 掌柜的拿起那荷包,翻来覆去的看,越看,眼睛越亮。 “这是立体绣法啊!这走线,这针脚,都是上乘。姑娘,这是你绣的吗?”掌柜的有些激动。 “不是,是我的一位姐姐。”棠鲤知道有戏,于是问道,“掌柜的,这样一件绣品,你们收多少钱?” 掌柜的一时难以判断,他总觉得,这绣品的好超出了他的认知。 “姑娘,这样,你能不能把这荷包留在这里,我给我们大掌柜看看?过几天你直接来店里找我好吗?” 棠鲤应了。 “姑娘,你也不能给别家,我们一定给你报个满意的价格!”掌柜的又道。 棠鲤点了点头:“好,那我过几天来。” 第二十章 媳妇儿疼他 棠鲤用剩下的钱给四个宝宝一人买了一件棉袄。掌柜的不错,给她的都是便宜了的价格。这价格放在其他店,肯定买不到这么好的。 “掌柜的,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人盯上你们了。”棠鲤道。 掌柜的一看,果然看到一男一女在朝着他们店里张望,鬼鬼祟祟的。 “这两个人我也见过,坑蒙拐骗,什么事都干。这种人懒散惯了,可能觉得挣钱太难,所以就起了歪心思,想偷想抢。”棠鲤道。 掌柜的脸色冷了下去:“多谢姑娘提醒,我们织女坊好歹也是大店,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觊觎的!” 棠鲤背着一个大包袱,许珏背着一个小包袱,一大一小离开了成衣店。 两人一离开,那两个人牙子刚想跟上去,突然来了四个男人,把他们围在中间。 那些人拿着棍子,二话不说,直接朝着两个人牙子头上一顿闷棍! 棠鲤和许珏就站在墙后,看着那两个人牙子被揍得头破血流。 许珏向棠鲤竖起一个大拇指:“姐,你真聪明。” 这一招借刀杀人,轻松化解了危机,真妙! 得到未来的首辅大人的夸赞,棠鲤心里也是喜滋滋的。 棠鲤带着许珏去买了一些东西,然后往家里赶,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 回到家后,刚把东西放下,棠鲤就迫不及待去了苏大夫家。 这可是一个来钱的路子,这事要真办成了,那她和苏大夫都不缺钱了! 棠鲤来到苏大夫家,说明了来意。 苏夫人很震惊:“你说我的绣品能卖钱?” 苏夫人,也就是付晴,知道自己的绣工好,她也让苏大夫去镇上卖过,结果根本卖不出去,即使偶尔卖一个,价格还没本钱高。她才知道,这上等的绣品,在这偏远的小镇上,还不如一些实用的布袋。 棠鲤点了点头:“嫂子,有人愿意收,只是他的价格还没报出来,我过几天去问问。嫂子,我就想我们能不能合作,嫂子你就绣,我负责原材料和卖,然后抽成……抽个三成行吗?” 棠鲤不太好意思,觉得三成有些高,毕竟自己只负责跑腿…… “三成太少了,八成。” 棠鲤被这‘八成’吓到了,她又不是周扒皮:“四成吧。” 两人争来争去。 最后,付晴道:“五成,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绣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这几天我再绣一些。” 她一下就来了精神,把自己的针线都拿了出来,开始忙活起来。 苏太远抬起头,便看到她一脸的认真。她绣东西的时候带着独有的自信,整个人都发着光,特别好看。苏太远已经太久没看到她这么发光的模样了。 苏太远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夫人,你别累着了,适当休息一下。” 付晴娇嗔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烦?我忙活的时候你别吵。” 苏太远摸了摸鼻子,他被嫌弃了,但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这种相处模式,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 棠鲤回到家,四个宝宝都乖乖在院子里坐着。她一进门,四个宝宝就围着她转。 “小宝宝们,试试新衣服呀。” 几个小宝宝都噔噔噔进了房间,三宝则扑进棠鲤的怀里,奶声奶气道:“娘亲帮我穿~” 棠鲤一把抱住胖乎乎的三宝,在她肥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好。” 棠鲤给三宝挑得是一件大红色的棉袄,颜色很鲜艳,特别喜气。穿上后,衣服稍微大了一些,把整个宝宝都裹住了,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这颜色衬得三宝跟个粉面团子似的,特别可爱。 三宝很喜欢自己的衣服,穿着新衣在几个哥哥和爹爹面前转悠着,甚至连门口经过的大黄狗都没放过。 “我的衣服是不是很漂酿?” “狗狗,看我的新衣服~” 小团子晃来晃去地炫耀,然后被棠鲤拽住了。 棠鲤手掌贴着她的小脑袋,小宝宝热烘烘的,一摸全是汗:“热得都出汗了,得天再冷一些穿。” 棠鲤说着,就把她的新衣服脱下来。 三宝有些迫不及待想穿新衣,于是仰着小脑袋,盯着天,奶声奶气道:“天快快冷,宝宝穿新衣~” 棠鲤被她逗得乐不可支,小宝宝实在太可爱了! 另外三个宝宝也试了新衣,都刚刚好。 看着三个宝宝穿着棉袄站在自己的面前,棠鲤心里稍微安心些,不用怕宝宝们冬天冻着了。 她转身进了门,看向床上半躺着的高大男人。 卫擎转头,目光落在了棠鲤的身上,朝着她勾了勾手:“过来。” 棠鲤走了过去。 卫擎的长臂一伸,勾住了她的脖子,一拉,便把她拉进了怀里。 另一只手落在她的腰上,一抱,就把人抱上了床。 男人的力气大,一只手抱她轻轻松松,太快,以至于棠鲤还没反应过来,就落在一个怀里。卫擎的大手往下,脱掉她的鞋子。 “卫擎,你干嘛?!”棠鲤惊呼。 “我帮你按按腿。”男人的大手在棠鲤的小腿上按了一下。 “疼!”棠鲤忍不住道。 “忍忍就不疼了。”男人低声道。 棠鲤走了一天,腿都僵了,卫擎这一按,又酸又疼的。 棠鲤又哼哼了两声,声音像猫儿一样,撩得卫擎心中狂跳。 “那我轻点。”卫擎声音沙哑道。 男人的手轻轻地按着,小媳妇太软了,他得轻轻的,稍微用点力,都像要把人捏碎。 过了一会儿。 “还疼吗?” “好了很多。” “舒服了吧?” “舒服了。” 棠鲤窝在他怀里,舒服地眼睛微微眯起。 等她再回过神来想想,突然觉得刚刚的对话好涩情!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男人,只见他粗犷的脸上表情很正经,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棠鲤忍下羞涩:“相公你咋还有这手艺?” 卫擎装模作样道:“我是小白脸,整天躺在床上靠媳妇养,当然得学点伺候人的手艺。” 棠鲤看他刚毅的面容和壮硕的身形,薄衫下是鼓囊囊的肌肉,和小白脸完全沾不上边,但还是配合着说道:“嗯,看在你伺候不错的份上,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棠鲤侧身去拿包袱,打开,一抖,是一件棉袄。 卫擎看到那棉袄,顿时眼睛一亮:“媳妇儿,这是我的?” “对,给你买的。” 卫擎的心里噼里啪啦地开了花。 说实话,刚刚看着几个小崽子穿着新衣服,他脸上看着高兴,其实心里酸溜溜的。 媳妇对小崽子们真好,比对自己好多了。 自己就是那路边的草呀,没人疼,也没人爱。 结果,实际上,媳妇念着他呢! 就这棉袄,一看质量就比几个小崽子好! 媳妇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了他。 卫擎的嘴巴咧开,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个憨憨的傻笑。 第二十一章 陈小翠的炫耀 “快试试。” 这男人长得壮,棠鲤买的是最大号,还是怕他穿小了。 穿上后,刚刚好。 棠鲤看向面前的男人,他的身形壮硕,面容是带着野性粗犷的俊美。棠鲤以前觉得他粗鲁,现在却觉得是野性有气势,尤其穿上这衣服后,还有一点贵气。 这就是反派大人啊。 棠鲤觉得,反派大人肯定有隐藏身份。 “好看吗?”卫擎问道。 棠鲤点了点头:“好看!” 男人长臂一捞,又把她拉进了怀里:“你男人当然俊啦,来多看看。” 棠鲤娇小的身体完全陷在男人的怀里,男人的脸贴着她的脖子蹭着,就像一只大狗一样。 “媳妇儿,等我腿好了我们就圆房,我会好好满足你的。” 棠鲤:!!! 又是圆房。 这男人咋满脑子黄色废料呢? 棠鲤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等到吃完晚饭,洗了个热水澡,棠鲤再次被男人拉进了怀里,铁臂将她紧紧箍住。 男人的身体热烘烘的,就像个暖炉,棠鲤走了一天路,实在累了,便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卫擎抱着软绵绵的媳妇,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搂着媳妇儿睡觉的感觉真好。 …… 这几天,李家村通往遥水镇的路终于修好了,能通牛车了,同时,李家村还发了一件大事。 “李春花真是走了狗屎运,她闺女被白家三爷看上了!” “白家?是那遥水镇第一富户白家吗?” “对,昨儿一大早送来五辆牛车的聘礼呢,整整五辆牛车啊!” “不得了了,小翠儿要去做少奶奶了!” “好羡慕她啊,我家玉儿咋就没这个福分呢?” 类似的议论声,在村子里婆娘聚集的地方都能听到。 这段日子,对于陈小翠而言,那是起起伏伏。 她本来很嫉妒棠鲤,毕竟像这么壮硕好看又能干的男人实在太少了。她怂恿表哥李大柱去欺负棠鲤,结果却被卫擎发现了。她也被卫擎狠狠教训了,名声都坏了,搞得她在村子里待不下去,只能到镇上和大哥一起住。 那一下,陈小翠都不想活了! 却没想到,好事接二连三。 先是卫擎山上打猎,受了伤,瘸了腿!她娘都在她面前唠叨了好几次,幸好她没嫁给卫擎。陈小翠也觉得庆幸,她可是李家村的村花,真嫁给一个瘸子,那就毁了一辈子! 然后前两天,她在镇子上遇到一个有钱的公子哥,人家也对她一见钟情,昨天就上门提亲了。婚期就定在一个月后! 陈小翠顿觉扬眉吐气,她要做白夫人了,而棠鲤只能跟个瘸子过一辈子。 陈小翠太高兴了,便想来卫擎家晃悠晃悠。 陈小翠来的路上,脑补了卫擎悔不当初,以及棠鲤的憔悴还有对她的嫉妒,越想越觉得舒爽,不由得加快脚步。 她来到了卫擎的院子外,往院子里看去,就看到卫擎坐在院子里,正在编织着竹篓。 卫擎是真好看,即使瘸了腿,那粗犷的脸依旧俊美,背看起来那么宽阔,靠上去肯定有安全感。 “卫大哥~”陈小翠看着他那伟岸的身躯,就觉得身体一软,柔柔地叫了一声。 卫擎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又转了回去,继续编织着竹篓。 陈小翠气得心梗。 她今天可是特意穿了一件好看的衣服,这衣服的布料是丝绸,能穿得起这样布料的,镇上最多两三户人。 她本来想着卫擎肯定会被她吸引目光,盯着她看着,她再顺势提起自己的衣服,然后提起婚事,结果,卫擎根本没有在她身上停留! 陈小翠咬了咬牙,走到了卫擎的面前:“卫大哥,你的腿怎么样了?我听说你腿瘸了,可忧心了,这瘸了可咋种地啊?” “不过,卫大哥,你别灰心,我就要跟白氏布行的白三爷成亲了,三爷见多识广,到时我请他帮你找找大夫,说不定能治好呢。” “卫大哥,三爷真的很厉害的,白家是镇上第一富户,你看我这衣服,就要十两银子。你要是没银子,我可以借给你。” “卫大哥,你怎么不理我啊?” 陈小翠觉得自己太善良了,她都要被自己感动了,这卫擎咋还不理她呢? 他可是瘸子,村子里哪有人肯借钱给他? 卫擎难道不该感激涕零吗? 陈小翠叽叽喳喳半天,卫擎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卫擎粗犷的脸上满是不耐烦,眼神凶煞,语气粗鲁:“哪里来的母猪?哼哼的吵死了!滚!” 陈小翠炫耀了半天,结果只换来卫擎的一声骂。 还骂得这么难听! 这男人真是粗鲁,脾气又差! 亏得她以前还觉得卫擎这样有魅力! 都是个瘸子了,脾气还这么差,说不定还打媳妇!他那媳妇儿真惨! 陈小翠现在一点也不嫉妒棠鲤了,还觉得她特别惨! 她很快就要嫁入白府,做贵妇了,和这样的粗鲁汉子计较,简直跌了她的身份! “卫大哥,我是来给你和嫂子送请帖的,希望你们去参加我的婚宴,你们也别觉得不好意思,我们都是一个村的。” 突然,有道声音打断了陈小翠:“我相公都说你吵,让你滚了,你怎么还不滚,脸皮这么厚啊?” 陈小翠抬头看去,就看到棠鲤正站在门口,她衣着干净,皮肤又白,又漂亮,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完全不见丝毫落魄。 和陈小翠想象的憔悴、绝望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不过,想着自己要嫁给有钱公子,而眼前人只能和瘸子过一辈子,陈小翠顿觉高人一等,挺直了胸膛。 “嫂子,我是来送请帖的,你说话语气怎么这么冲呢?我要和遥水镇首富白家的白少爷成亲了,我想邀请你和卫大哥来参加。这婚宴要大办,你们也可以来见识一下啊,卫大哥都这样了,你们到时候可以不用给礼金,带着几个孩子吃一顿就行了。”陈小翠的语气里满是优越感。 陈小翠觉得她这话一出,棠鲤肯定要满脸艳羡地看着她,然后巴结她。 第二十二章 生意有门路了 然而…… “哦,但是不好意思,我和你不熟,不想浪费时间去参加不熟的人的婚宴。” “你这女人怎么回事,我是一片好意,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陈小翠火了,这农妇真是不识好歹,居然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棠鲤秀眉一拧,这是装逼装到她头上来了?! 棠鲤刚想叉腰和她骂个三百回合,手就被拉住了,被卫擎包在大掌里。 “媳妇儿,别浪费口水了,我来解决。”卫擎说话的语气特别温柔。 那温柔的声音,甚至让陈小翠听愣了。 陈小翠朝着他看去,一下看呆了,只见男人粗犷的脸上带着一抹笑,那张脸收了凶煞,只觉得俊朗不凡。 这凶汉子居然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下一瞬,一根竹叶枝打在陈小翠的身上。 竹叶枝狠狠地抽在陈小翠的身上,特别很辣,可是没半点刚刚的温柔! “好疼!” “别抽了!” 陈小翠尖叫着,卫擎一点没手下留情。 陈小翠被抽得连忙朝着院子门口跑去。 人被赶走,院子一下清静了。 “她不是找抽吗?那我就抽她。” 卫擎嘿嘿笑着,笑得憨厚,完全不见刚刚的凶悍。 确实找抽,抽得爽。 棠鲤朝着卫擎竖起一个大拇指。 陈小翠一口气跑出很远。 她身上的丝绸衣服还被竹叶枝挂出一个洞,快气死她了! “有什么好嚣张的!老娘可是白三夫人,你们一个瘸子,一个得跟瘸子过一辈子!穷一辈子!”陈小翠啐了一口,往回走。 结果,她踩到一个凸起的石头,脚一崴,就朝着前面倒去。 前面刚好是一个臭水坑,这一栽,她就变成了一个湿漉漉的落汤鸡,在坑里挣扎半天才起来,又脏又臭! …… 苏大夫每天都要来给卫擎施针,棠鲤本来想让卫擎躺着,好好休息,但是卫擎根本躺不住,趁着她不注意就往院子跑。 棠鲤问了苏大夫,这样不会影响他养伤,便任由他去了。 卫擎编着竹篓,很快就堆出高高的一摞。 “你这么卖力干嘛?” “等挣到十两银子,给你买一件丝绸衣服。”卫擎道。 陈小翠的到来,只让卫擎产生一个想法,就是挣钱给媳妇买件好衣服,别人有的,他也要努力,让自己的媳妇也有,绝不能委屈了自家媳妇儿! 他现在瘸着腿,挣钱少,就先给媳妇买件衣服,等以后腿好了,他要努力做到媳妇想买啥就买啥! 卫擎可谓一片雄心壮志,手下编竹篓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棠鲤心里也是暖暖的,都说找男人,不是看这个男人多有钱,而是这男人肯为你花多少钱。男人肯为你花多少钱,就能看出他对你多用心。从这一方面看,反派大人绝对是好男人! 这两天,棠鲤都陪着卫擎一起编竹篓,然后去河边抓抓鱼,给家里加餐。 转眼,五天已过。 棠鲤估摸着织女坊的掌柜的该有回复了,便打算去镇上走一趟。 这件事可是关系着挣钱,她紧张着呢。 她先去了苏大夫家,把苏夫人做的绣品都带上了。 苏夫人和苏大夫站在门口,目送着棠鲤往村口走去,身影越来越小。 付晴这几天都很努力,五天时间就绣出了三件绣品,这速度都快赶上她的顶峰时期的速度了。一想到自己能挣钱,不再是丈夫的累赘,她便干劲满满。 但是,实际上,她是有些不安的。 “相公,你说棠鲤能卖得出去吗?” 她真怕是空欢喜一场。毕竟,在这小镇上想卖绣品,实在太难了。 苏大夫扶住她的肩膀,替她挡着风:“行的,她连银铃草都能发现,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以苏大夫的眼光看,这平凡的李家村,有两个人是不一样的,一个是卫擎,还有一个就是棠鲤。 棠鲤来到镇上,径直去了织女坊。 上次那个掌柜的刚好在,看到棠鲤,便是眼睛一亮。 “姑娘,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几天了!”掌柜的道。 他请棠鲤去里间坐下,又往棠鲤的包裹里张望着。 棠鲤见他表现,就知道有好消息! “掌柜的,我把绣品全带来了。”棠鲤说着,就把包裹解开,从里面取出两件绣品,递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接过,认真看起来。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那一天小姑娘给他的是样板,绣得好,其余的货不行,但是现在一看,其实没有好坏之分,是各有特色。 “姑娘,剩下的我能看看吗?” 做生意就要豪爽一些,棠鲤把包裹递了过去:“您看看!” 掌柜的把绣品一件一件认真看过,每一件都很喜欢。 “掌柜的,这些绣品的报价怎样?”棠鲤问道。 问到报价的时候,掌柜的有些迟疑:“姑娘,你等等。” 等等? 难不曾是什么变故? 棠鲤的心里‘咯噔’一下,这掌柜的看面相,不像是坑蒙拐骗、弄奸耍滑之辈啊。 就在这时,门口的帘子突然掀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看着二十出头的模样,玉簪束发,眉目清隽,只是身形过于瘦削,脸色惨白,带着一丝病气。 他的身上带着一丝华贵之气,显然出生不凡,是位病弱美公子。 掌柜的看到他,连忙站起,恭敬道:“大掌柜。” 又向棠鲤介绍:“姑娘,这是我们织女坊的大掌柜,白沐阳白爷。” “白爷您好,我叫棠鲤,是清河郡李家村人。” 棠鲤朝着白沐阳打招呼,语气不卑不亢,举止大方,一点乡土气都没有。 倒叫白沐阳有些刮目相看。 白沐阳走南闯北,不是没见过做生意的女强人,他诧异的是在这偏僻之地,还有这样的女人。 “棠姑娘好,白某刚从府宅赶过来花了一点时间,麻烦姑娘久等了。” “白爷客气了。” 掌柜的把那些绣品给白沐阳:“白爷,这是棠姑娘新带来的绣品。” 白沐阳坐下,拿起那些绣品看了一遍,神情同样认真。 “我听林冬说,这绣品不是姑娘绣的,是家里的姐姐。说起来,这绣品的走针,倒令我想起一个人……不过想来她已经不在了。”白沐阳笑了笑,“姑娘,这些绣品,我给你定个价,大件的十两银子,小件的五两,统一计价,免得麻烦。” 棠鲤的眼睛一下瞪圆了。 这么……值钱的吗? 第二十三章 上京白爷 她不是没打听过,据说一个厉害的绣娘,一件绣品的价格都是一二两。她也和苏夫人合计过了,能卖到一二两就行了,结果没想到直接翻了五倍! 在这个时代,一个包子是三文钱,一两银子是一千文,十两银子就是一万文,三千个包子! “姑娘,我刚算了一下,你这里小件的一共十件,大件的五件,一共一百两。”白沐阳看了林掌柜一眼,“林冬,给棠姑娘一百两银子。” 林掌柜立即奉上一百两银子。 这位白爷也太豪爽了吧! 棠鲤对这白沐阳好感倍增,收了银子,又道:“白爷,要么你把需要的绣品和交货时间列成清单给我,我按照清单交货?” 白沐阳点头:“棠姑娘想的周到。” 白沐阳让林掌柜去理清单,自己和棠鲤聊着天。 “白爷,您不是遥水镇人?” “棠姑娘怎么看出来的?” “口音,还有谈吐。”棠鲤道。 “棠姑娘猜猜我是哪里人?” 棠鲤想了想:“您是上京人?” 白沐阳真有些吃惊:“姑娘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您的衣着款式很新颖,应该是当下流行款,上京肯定是流行的起源之地。”棠鲤道,“不过我连清河郡都没去过,随便猜的。”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棠鲤记得在原著小说里,白家是第一皇商,大周首富,不知道这白沐阳和那个首富白家有没有关系。 白沐阳轻笑一声:“姑娘猜对了,我本来常住上京,因为身体原因,便打算在这遥水镇休养一段时间。能碰上姑娘,也是我的缘分。” “能见着白爷这么风光霁月的人物,也是我的荣幸。” 棠鲤这话并非完全恭维,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 白沐阳是长得真好,斯斯文文,和卫擎的野性粗犷比,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俊美。两人放在这小镇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帅。 都说看帅哥能长寿,能见着帅哥,当然是荣幸了。 “我就在遥水镇东边的白府住着,姑娘交货的话,直接找我。”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棠鲤便告辞了。 白沐阳笑着目送她离开。 “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白沐阳笑着道。 林掌柜倒有些诧异,他跟在白爷身边挺长的了,白爷长在上京,身边不乏漂亮的千金小姐,白爷对那些姑娘们都是冷冷淡淡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白爷说一个姑娘有意思。 外面响起了动静,林掌柜出去看了看,很快就回来了。 “白爷,是白三,他说他下个月要成亲,不知道爷您有没有空,参加他的婚宴?” 白沐阳是上京白氏的嫡系少爷,而这白三是遥水镇白家的白三,是白家的旁支,而且是血缘关系极其远的旁支。 遥水镇白家听说白沐阳来了,都迫不及待想要巴结,要是婚宴能请得白爷光临,那就倍儿有面子了! “白三?” 白沐阳刚到遥水镇,白家就去迎他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白三这个人,有些惊讶。 “他还没成亲?” 他想着那白三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头发发白,满脸褶子,居然还没成亲? “白爷,那个,其实是续弦……他在外面候着,您要见见他吗?” “打发了他。” 白沐阳神色倦怠地挥了挥手,他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上。 …… 棠鲤揣着一百两银子往家里赶去,脚下生风,脸上满是雀跃和兴奋。 她穿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银子! 整整一百两啊! 就算不全是她的,但是此刻,揣在怀里,她也觉得自己是个小富婆! 有钱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她要多多挣钱,挣越来越多的钱! 棠鲤的脚程比平日里都快,太阳距离西山还有一大截,她就赶回了村子里。 她先去了苏大夫家,把五十两银子给了苏夫人。她还买了针线布料,以及一些吃的,一股脑也给了。 付晴拿着那五十两银子,久久不能回神。 她居然挣钱了! 她不再是个只会拖累相公废物了! 实际上,这些年里,她无数次想过要一头撞死,不拖累相公!但是,相公像是看出了她的意图,说她要是不活,他就跟着去了。付晴只能硬生生压下这个念头。 现在,她的病好转,她还能挣钱了。 付晴看向门外,不再是暗沉沉灰蒙蒙,她看到了阳光…… 棠鲤回了家。 家里二宝和三宝在,大宝和许珏去打猪草了。 见她回来,二宝和三宝立即围了上来。 两个小萝卜头仰着小脑袋看她,奶声奶气道:“娘亲,宝宝好想你呀~” 棠鲤从包裹里取出两串糖葫芦递给了两个宝宝,两个宝宝顿时眼睛一亮。 三宝宝年纪小,很黏人,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拽着棠鲤的衣角,跟着进了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药味,卫擎正撑着腿做运动。 他身上披着一层薄衫,两只手撑在墙上,做引体向上,他手臂的肌肉爆出,可见手臂力量的强大,蜜色的肌肤布着一层汗水。他的那只伤腿也能小弧度动了,看来那药和苏大夫的施针很有用。 卫擎撑着,扭头看她,粗犷野性的脸上透出一抹柔情。 “媳妇儿,回来了?” “回来了,镇上的情况好了很多,都有肉卖了!我挣钱了,今晚加餐,做红烧肉吃!”棠鲤喜滋滋道。 “还有件事,我今天在一个铺子外,你猜我看到谁了”棠鲤八卦道,“就是陈小翠要嫁的那个白三爷!那白三爷看起来都四五十了,没想到陈小翠好这一口!” 事情是这样的,棠鲤从织女坊内堂出来的时候,便看到铺里站着一个人等着,那人四五十了,头发半白,看她的眼神色眯眯的,看得她恶心。 棠鲤转身想走,结果就听到林掌柜和他说话。 白三爷,即将成亲…… 几个关键词一联系,棠鲤就反应过来,这人就是陈小翠要嫁的对象! 棠鲤忍着恶心又看了一眼,这稀疏的头发,这大黄牙,她不由得想,陈小翠真重口! 第二十四章 药囊 第二天,棠鲤去河边洗完衣服回家的时候,又遇上了陈小翠。 陈小翠一身华丽的衣服,身上挂满了首饰,像个暴发户,走路的姿态也变得慢悠悠的,迈着小碎步,但是刻意的成分太明显,总觉得怪怪的。 “哟,嫂子,洗衣服呢!”陈小翠打招呼。 棠鲤懒得理会她,想迈步往前走,陈小翠往路中间一站,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么多衣服,嫂子真够辛苦的,不过也挺好的,体验生活嘛。像我,以后身边肯定一群丫鬟,想要自己洗衣服都没机会了。”陈小翠装模作样道,实际上,满是炫耀的意味。 她就是要气死棠鲤! “是啊,你的命是挺好的,赶紧抓紧时间生个娃,很快就能继承遗产了。”棠鲤道。 陈小翠的脸色一下青了:“你什么意思?你咒我相公呢!” “白三爷都四五十了,我这话有什么不对吗?陈小翠,我是为你好。”棠鲤真心实意道。 “你胡说,我相公又年轻又俊俏着呢!”陈小翠瞪着她道。 棠鲤很无语,原来头发发白还稀疏,满脸褶子,叫年轻俊俏呀?棠鲤想,这陈小翠不是眼睛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她懒得理会,绕过了陈小翠,往前走去。 陈小翠瞪着棠鲤的背影,为什么每一次她想气死棠鲤,最后都变成自己被气死呢?! 棠鲤居然说白三爷四五十,她是见过白三爷的,很年轻,最关键,是有钱啊!卫擎那瘸子恐怕几辈子都挣不了那么多钱! 棠鲤这样说肯定是因为嫉妒她! 实际上,棠鲤可是一点不嫉妒,她那些话可是发自内心的。陈小翠放在现代,就是灰姑娘嫁入豪门,得有儿子傍身,否则等老公死了,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谁知,陈小翠根本不知道她的好意。 棠鲤摇头叹气,唉,不识好人心啊。 算了,陈小翠好不好,关她p事! 棠鲤天天往苏大夫家跑,一心都扑在挣钱上。 刺绣是个精细的活,很耗时间,一件绣品,短则两三天,长则十天半个月。又只有苏夫人一个人,没法快起来。 棠鲤本来也想跟着学,然后学了两天,棠鲤就发现自己在刺绣方面没什么天赋。她得琢磨琢磨其他得法子挣钱。 等到第一批绣品赶出来,棠鲤就带着绣品去了镇上。 现在往返有牛车,棠鲤挣到钱,也懒得走路,便选择了搭车。 棠鲤搭着牛车到了镇上,然后往城东走,一边走一边问路,终于问到了白府的位置。 这一看,不得了。 白府是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大铁门,黑金色的门匾上写着‘白府’两个大字,门口还有两只大石狮,又大又奢华。 这一对比,卫擎的农家小院就格外寒碜了。 等她有钱了,一定要买一个这样的一个大宅子!四个宝宝,一人一个房间,而不是一起挤在一个房间里! 棠鲤对门房说明了来意,因为白沐阳特意交代过,门房十分热情地领着棠鲤进了门。 门房领着棠鲤来到一个凉亭,棠鲤就看到凉亭里,有两个人在对弈。其中一个正是白沐阳,这天有些冷,他身上披着雪白的狐裘,清润公子,洁白得不染纤尘,与他对弈的也是年轻公子,穿着黑衣,一双桃花眼,俊美中带着一丝轻佻。 “白爷。”棠鲤叫了一声。 白沐阳转头,目光落在棠鲤身上,脸上带着一抹温柔的笑。 “棠姑娘。” 而这时,白沐阳身边的黑衣公子盯着棠鲤,完全看呆了。 这山野之间居然有这么好看的姑娘,水灵灵的,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亮,五官特别精致,而且带着一股质朴的气质,可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白沐阳踩了他一脚,这黑衣公子才回过神来。 “糖糖姑娘,我叫霍驹,你可以叫我驹驹。”霍驹朝着棠鲤抛了一个媚眼。 棠鲤:…… 棠鲤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白爷,我今天是来交货的,这绣品,您看看。” 说着,就把绣品递给了白沐阳。 棠鲤带了两件绣品过来,这是清单上第一批要交货的,交货期就在这两天,棠鲤提前来了。 白沐阳接过了绣品,看了两眼,完全没有问题。 白沐阳让下人把钱给了棠鲤。 棠鲤揣着钱,目光落在白沐阳身上,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带着一丝精明。 “白爷,您睡眠是不是不太好呀?” 白沐阳的皮肤很白,眼下却有一圈乌黑,增添了病态。 白沐阳点了点头:“晚上睡不好,入不了眠,都在半清醒状态。” 棠鲤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香囊,或者叫药囊,递给白沐阳:“白爷,这是个药囊,里面有助眠的成分,您晚上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边,看看会不会好一点。” 这药囊就是棠鲤琢磨出的新挣钱的办法。 刺绣的技术要求太高了,不能批量生产,单靠苏夫人,产出太有限了。 棠鲤便想到这药囊,药囊制作的技术低很多,只要稍微学学就会了。这药囊的关键点在里面的药,这药是她让苏大夫配的。 棠鲤记得,在原著小说里,苏大夫配出的药就治好了老皇帝的失眠症。 她制出一个样品给白沐阳试试,用户体验要是好的话,这生意就有希望做成了。 白沐阳接过了药囊,闻见了里面淡淡的药香。 “谢过姑娘了。” 棠鲤一走,一只手便悄悄地往后从白沐阳的肩膀上伸过来,想要顺走那个药囊…… 白沐阳一巴掌拍在那只手上,霍驹的手猛地缩回去。 “白兄,等回上京,我送你一千一万个比这还精致的药囊,这糖糖姑娘做的药囊你就给我吧!”霍驹央求道。 白沐阳完全不理会他,而是把药囊收进了怀里。 白沐阳阅人无数,自然看出了棠鲤打的什么主意。 说起来,这姑娘确实有主意,居然能想出药囊这么好的创意。这要是新鲜独创,那市场肯定很大。 可惜的是,药囊在上京早就普及了。 第二十五章 药囊的效果 棠鲤离开了白府,往集市走去,走着走着,便发现前面很热闹,一堆人围在那里。 “娘,我要退婚,我不要嫁给五十岁的老头子!”一声尖叫声响起。 棠鲤听着那声音有些耳熟,便也凑过去看热闹了。 这尖叫的正是陈小翠。 陈小翠快疯了。 事情的起源是这样的,她在买衣服的时候,和一家员外的小姐产生争执。她可是要嫁给白三爷的人,根本没把小小的员外小姐放在眼里,结果那小姐轻蔑地说了一句‘嫁给五十岁的老头子有什么好得意的’,一番争吵之下,陈小翠终于发现自己被骗了。 白三爷根本不是自己那一天见到的年轻公子,而是那天年轻公子身后盯着自己的色眯眯的老头,头发半白、年过半百!白三爷来提亲,说在书馆遇到,她就下意识当成了那个年轻公子! 那老头子脾气还不好,经常打人,他娶了三个夫人,有两个都是被他打死的! 陈小翠自视甚高,她才不要嫁给一个老头子!她要么嫁给年轻公子做富太太,要么嫁给官老爷做官夫人! 于是,她就想跑到白家要去退亲,路上被家人拦着,然后便有了今天这一遭。 陈小翠尖叫出声,很快被一个人捂住了嘴巴,这人正是他娘李春花。 还有一人扯着她要将她拖回去的人,正是她的大哥陈财生。 “小翠,退什么婚呢,白三爷多好?你别闹了,快跟娘回家去。” “是啊小翠,快回家,大哥再给你添一些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嫁进白家。” 陈小翠奋力挣脱李春花捂着她的手:“你们还是我的娘和大哥吗?明知道白三爷是个老头子,还不告诉我,居然一起骗我!” “什么老头子,那可是白三爷,白家是遥水镇第一富户,你做了白三夫人,到时候吃好的穿好的,身边一群丫鬟跟着,谁有你命好?” “是不是有人说了白三爷不好的话?那是有人嫉妒你啊!还是说你想嫁给山野汉子?那些山野汉子哪里配得上你哟!” 李春花和陈财生你劝一句我劝一句的,意思只有一个,就是陈小翠必须得嫁给白三爷! 陈小翠很坚决:“反正我不嫁!” 陈财生也有些急了,他的生意本来就倚仗着白家,这要是得罪了白家,那他就完了! “不嫁?那你就嫁给林拐子就好了!” “娘,你看大哥,他就为了自己的生意,居然要把亲妹妹卖了!” 李春花一想到一退婚,家里那些金银财宝全没了,她就肉疼。 “小翠,你哥说得对,你要是不嫁白三爷,根本没人敢要你!” “小翠,别闹了,你这闹大了,要真传到白家,白三爷不要你了咋办?” 陈小翠看着眼前两人,难以置信。他们是真要把她卖了! 为了面子和钱,他们就要把她嫁给一个打媳妇的老头子! 陈小翠感觉一下从天上跌到了泥地里,眼中满是绝望。 “小翠,回家吧,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们陈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陈小翠的目光看向那些人,而当她看到其中一道身影的时候,突然僵住。 那道身影正是棠鲤。 她一直看不起棠鲤,现在却被棠鲤看了笑话! 就算白三爷年纪有些大,但是也比卫擎那个瘸子好! 白三夫人,穿金戴银,丫鬟成群,是棠鲤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她的儿子是白家公子,而棠鲤的孩子,只配种地打猎,给她的儿子做奴仆! 想到这里,陈小翠突然白三爷其实也挺好的。 她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娘,大哥,我刚是魇着了,其实是舍不得你们。白三爷那么好,其他人都看不上,就看上我了,是我的福气,当然要嫁!” 陈小翠昂首挺胸,雄赳赳地从棠鲤身边走过。 …… 棠鲤看了一会儿热闹,她觉得陈小翠内心里是不想嫁给白三爷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选择了嫁。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关她的事。 棠鲤在集市上逛了一会儿,买了一些东西,看着时间差不多,便去镇口等牛车。 棠鲤回到家,日头还早,卫擎正在院子里编着东西,他换了花样,除了竹篓外,他还编了小竹椅。 棠鲤就在小竹椅上坐下,仰头看着那张粗犷刚毅的脸。 “卫擎,我跟你商量个事?” “媳妇儿,你说。” “要不把大宝和许珏送到镇上去上书院吧?大宝斯斯文文的,我觉得就是一块读书的料!” 卫擎直直地盯着她。 他的眼神跟野狼似的,看得棠鲤很不自在。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卫擎的心里胀胀的,他媳妇是真的一心为这个家考虑。这段时间,都是她撑起这个家,现在还为大宝的未来考虑。 卫擎真的很庆幸自己用二十两银子把她买了回来,等他腿好了,一定要加倍对媳妇好,不,要一千倍一万倍的好! 大宝读书这件事,其实卫擎也考虑过,只是自己的腿受伤,上书院要一笔不少的束脩,这件事就耽搁了。 “等到明年,我腿好了,就送两个孩子去上学。”卫擎道。 今年已经是年末了,明年年初上学刚好。 棠鲤点了点头:“那我这段时间打听一下镇上书院的情况。” 这可是未来双首辅啊,一定要找一家好的书院,让他们好好读书,千万不能埋没了。 …… 白府。 白沐阳看书到半夜,才躺在床上,这注定又是不眠的一夜。 他身体不好,渐渐地又患上了失眠之症。 他失眠好几年了,一到晚上就觉得焦躁不安,漫漫长夜显得格外难熬。 他看了很多大夫,甚至包括宫中的御医,都没办法治好。他这失眠,像是不治之症。 然而,今天晚上,他躺着躺着,那种焦躁的情绪还没冒出来,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便发现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白沐阳猛地坐起,脸上带着难以置信。 他居然睡着了?! 他想起昨晚睡觉的时候,他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难道说…… 白沐阳抓起那药囊,表情震惊,这个药囊真的能助眠?!他也找大夫开过助眠的药,但是都无甚用!这药囊的药效居然这么好?! 第二十六章 生意谈妥了 这一晚可能是巧合,白沐阳又试了一天,发现自己的睡眠真的变好了,这也证明这药囊真的有用处。他心中真是又惊又喜! 第二天,一辆马车便晃晃悠悠地往李家村去了。 这马车还未到村口,村里来了一辆马车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半个村子。 “我看见了,马拉着的车,是真马车,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奢华的马车!” “我们村子来贵人啦?你们有看清里面的人吗?” “马车里好像没人……” “难道是来接人的?” “这么奢华的马车只能有白家才有吧?难道是白三爷派来接陈小翠的?” “白三爷是真疼小翠儿啊,快去告诉小翠儿。” 陈小翠现在是李家村的风云人物,这等挣面子的好事,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小翠。 很快,陈小翠也知道了。 母子俩都是红光满面的。 “小翠儿,快去换身衣服,要去镇上了,得穿好看点。”李春花把陈小翠推进了房间里。 陈小翠换了一身好看的衣服,她本来想在房间里等着,又有些迫不及待。是马车啊,村子里的很多人,连牛车都不舍得坐。她居然能坐上马车了。 她很好奇那马车究竟有多奢华,于是也去了门口,和李春花一起伸长脑袋等着。 邻居们也都听说这件事,纷纷出来看。 没一会儿,那马车便晃晃悠悠来。 到陈家门口的时候,那马车果然停了下来。 陈小翠的眼睛一亮,看向那赶马车的人:“是白三爷叫你来接我的吗?” “白三爷?姑娘误会了,我不是白三爷的人。”那人道,“姑娘,请问棠鲤棠姑娘是哪一家?” 找棠鲤的?! 陈小翠愣在那里,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人见陈小翠发愣,又问了其他人,问到了路线,便赶着马车往前去。 直到马车走出很远,陈小翠都没有回神。 这么奢华的马车,居然是来接棠鲤的?她怎么配?! 也有看不惯李春花母女嚣张的,故意道:“白三爷那么喜欢小翠,咋不拿马车来接小翠呀。” 陈小翠的脸彻底挂不住,转身进了门。 棠鲤为什么总是和她做对? 那马车停在棠鲤家的门口,几个宝宝率先跑了出去。许珏有见识一些,而其他三个宝宝,根本没见过马车。 三个小包子围着马车走着。 人是坐在里面吗? 有顶盖耶,下雨也不会淋着。 这车轮好大,比牛车大好多,好像不是木头的。 这就是马吗? 娘亲说打战的时候,大家要骑马,就是骑这个马吗? 马比牛高好多啊。 三个小包子仰头看着,稚嫩的脸上满是惊叹,十足的土包子模样。 棠鲤也走了出来,那赶马车的伙计朝着棠鲤摆拱了拱手:“棠姑娘。” 棠鲤认识他,是白沐阳的侍从。 “你咋来了?”棠鲤惊讶。 “棠姑娘,是我们爷叫我来接你的,爷身体不好,禁不住这马车颠簸,不然他就自己来了。爷想和你谈谈药囊的事。” 药囊?白沐阳感兴趣?这桩生意有希望了? 棠鲤心中也暗自欣喜。 这桩生意要是做下来,就能挣更多的钱了! “棠姑娘,你有空吗?” 棠鲤点头:“有空!” 棠鲤跟卫擎说了一声,告别四个宝宝,就爬上马车,朝着镇上去了。 棠鲤穿书前,在山里做妖精的时候,有坐骑,后来进了城,坐过汽车和高铁,所以这马车在她看来,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唯一的感觉,就是比坐牛车舒服多了。等自己有钱了,也整个马车,带着四个宝宝去镇上逛街……不对,等自己有钱了,就在镇上整一个三进三出的宅子! 棠鲤幻想着自己有钱后的生活,等回神就到了镇上。 棠鲤下了马车,进了白府,白沐阳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棠姑娘,你那药囊我用过了,真有用。”白沐阳道。 而且作用很明显,白沐阳眼下的黑眼圈都淡了很多。 棠鲤心想,那当然了,那可是苏神医开的药!这个药囊里面的药,可能不如后来苏神医开给老皇帝的助眠药,但是绝对是一个好方子。 棠鲤在做药囊样品前,就和苏大夫聊过,苏大夫也很支持她做这个生意,还要无偿提供药方。 “白爷,您觉得这个药囊的市场大吗?” “大,棠姑娘可以制好药囊给我,有多少,我要多少。”白沐阳道。 “棠姑娘,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这药囊在外观上更精致一些,一个可以卖到六两银子左右。我可以给你三两银子的收购价。” 三两银子! 销售价是六两,白沐阳给她三两银子的收购价,其实很高了。 白沐阳要付出运输成本和销售成本。销售在企业中占有很重要的一环,生产出好的产品,卖不出去,也只能烂在仓库里。 这种药囊显然在上京的市场最大,要是搭不上白沐阳这条线,那她根本卖不出去。 三两银子…… 十个药囊就是三十两,一百个就是三百两,一千个就是三千两,一万个就是三万两! 棠鲤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 这要是能做到批量生产,那就是源源不断的银子。 “姑娘打算怎么做?”白沐阳问道。 棠鲤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她要做成生产线,做成批量生产! 她说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是勃发的野心。 她这话一出,倒是惊到了白沐阳。 白沐阳本来就想着帮帮她,自己没想过从中挣钱,毕竟数量有限,这数量做不起来,就挣不到什么钱。 白沐阳没想到她的野心这么大,要真按她说的,那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一桩大买卖了! 白沐阳真想不到,自己在这山野之中,居然也能谈成一桩大买卖。 棠鲤和白沐阳谈了很久,两人都当成一桩生意在认真谈,还敲定了很多细节。 谈完后,白沐阳让马车送棠鲤回去,棠鲤也没客气,期间还去集市斩了两斤猪肉,打算今晚好好庆祝一下。 棠鲤回到家,就进了灶房,把猪肉红烧了,又炒了两个小菜,那香味,勾得四个宝宝口水直流。 饭桌上,卫擎看着棠鲤,总觉得媳妇儿进城一趟,人不一样了,更加精神焕发。 卫擎并没有立即下筷,而是问道:“媳妇儿,是有什么好事吗?” “我谈成了一桩大生意。” 棠鲤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 却见卫擎的目光越来越沉。 棠鲤突然想到,这是古代,男人是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的,卫擎不会不肯吧? 这男人要是不肯,她就休了他! 第二十七章 买宅子 “媳妇儿,我能做什么吗?”卫擎开口道。 棠鲤愣了一下。 “你做这个要本钱,等我腿好了,多上山打一些猎物,好卖钱。”卫擎现在是数着日子过,就想着腿能早点好,帮衬着媳妇。他现在瘸着,什么都靠媳妇。媳妇又得挣钱,还得操持家务,整个人连轴转,都瘦了。 棠鲤笑了,眼睛眯起,卫擎这是全力支持她的事业呢。 棠鲤把一块红烧肉夹到卫擎的嘴里:“你现在就多吃点,吃得壮壮的,别瘦了!” 卫擎的嘴巴一张,把红烧肉一口包了。 他媳妇儿真是能干,这红烧肉做得十分美味,一点不腻味,入口即化,香味浓郁。 卫擎吃得停不下来,几个宝宝也是大饱口福,一张张小嘴都泛着油。 吃完后,棠鲤帮他们一个个擦了嘴。 大宝和许珏两个大娃负责洗碗,二宝和三宝就环绕在棠鲤的身边,听她讲故事。 卫擎往门外看去,就看到棠鲤坐在长凳上,两个宝宝坐在她的两边,小脑袋都靠在她的身上。这一幕格外美好。 卫擎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这日子,咋过得跟梦一样美好? 第二天一大早,棠鲤又跑去了苏大夫家,把苏大夫和苏夫人聚在一起,把这件事说了。 苏大夫二话不说,就把药方写了下来,给了棠鲤。 “苏大夫,你这药方是我们产品的核心,我就按销售价的二成给你提成。”棠鲤道。 苏大夫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这药方直接拿去用就好了。” 药能卖出去,能帮助更多的病人,这是好事。 “苏大夫,都说取之有道,我这样白拿了你的药方去挣钱,我这脸皮不比城墙还厚了?这种厚脸皮的事我可做不出来。你要是不要钱,那我这药方就不要了。” 棠鲤眼珠一转,笑眯眯道:“而且,现在嫂子这么会挣钱,苏大夫,难道你要吃嫂子的软饭?” 苏大夫被这样一说,有些犹豫了:“但是,我也没干啥……” “苏大夫,这一成是药方的提成,还有一成,你得帮衬我一下,我到时候请人来配药,你就帮我盯着,怎么样?” 这李家村就几十户人家,都是泥地里打滚的人家,少病少灾的,苏大夫要看诊的时间很少,平日里就采药,然后拿去镇上卖,贴补一下家用。 帮棠鲤盯着,自然是行的,有了事情做,这分成的事他便答应了下来。 “嫂子,你也得帮帮我,我到时村里找几个女娃子,跟你学刺绣,只要学到你的十分之一就行。这药囊做好,你再帮我看一眼,有没有瑕疵。有瑕疵的,就挑出来。嫂子,你抽一成的分成,怎么样?” “没问题,就是抽成的事,太远都抽了,我就不必了吧……”付晴道。 她的那些绣品全卖了,现在还绣着有收入,棠鲤都给了她六十两银子了。这还给她抽成,她真不好意思。 “嫂子,钱哪有嫌多的,而且这是你挣得钱,又不是白给的。” “其实,这也算咱们合伙做生意了,你都不拿抽成,这叫什么合伙?” 付晴转身就把一袋银子从床头摸了出来,递给棠鲤:“既然是一起做生意,那就一起出资,这钱你拿着。” 棠鲤连忙把钱推了回去:“嫂子,我现在有钱,还是从你身上挣的呢,等我实在缺了,我再问你要。” 付晴知道这是倔丫头,也没办法,只能把钱收了回去。 棠鲤和苏大夫夫妇就这么谈妥了。 棠鲤回了家,在院子里打转,她家这房子就三排屋,全摆满了东西,院子也不大。既然要批量生产,现在还缺场地…… “媳妇儿,你看什么呢?”卫擎问道。 “咱们家太小了,容不下那么多人。”棠鲤道。 卫擎沉吟片刻:“我来想办法。我去找找村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屋。” 卫擎的腿好了很多,虽然走不了路,他给自己做了一副拐杖,有了那拐杖帮助,行动上完全没问题了。 卫擎架着拐杖,出门去了。 棠鲤追了出来,手里拿着棉袄,往卫擎身上一披。 “穿上。” 现在都冬天了,她身上都穿着棉袄,偏偏卫擎还穿着一件长衫四处溜达着。他不觉得冷,棠鲤看着都冷。 卫擎是真不冷,但是还是把棉袄乖乖穿上了,媳妇心疼他呢,他当然要乖乖听话! 那向来嚣张凶悍的男人,在媳妇面前,就跟个乖宝宝似的。 卫擎拄着拐杖来到村长李富贵家。 李富贵看到卫擎,有些惊讶。 卫擎落户在李家村十年了,是被一个老猎户捡回来的,捡来的时候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娃娃,看着就跟狼崽子似的。卫擎越长越凶悍,村里人都怕他。卫擎送走老猎户后,就独来独往。李富贵和他也不熟,两人都没说过几句话。这还是卫擎第一次找上门来。 莫不是瘸了腿,生活遇上了困难?还是他那媳妇儿不安分了,需要自己这个村长做主? 他那媳妇那么漂亮,他就知道不是个安分的。 李富贵心里可好奇了。 “卫擎啊,找我啥事呢?”李富贵问道。 卫擎开门见山道:“村长,我想买个屋子,你知道村里有谁的屋子要卖吗?” “你不是有屋子吗?咋还买屋子?” “不够用,再买一个。最好离我现在的屋子近一些的。”卫擎道。 村长这一下震惊了,卫擎腿都瘸了,日子不该越过越落魄吗?咋还有余钱买屋子呢? “我想想,离你家近的,还真没合适的……” “老头子,咋没合适的了?我妹子那屋子不就离卫擎家很近吗?”村长媳妇儿在一旁忙活着,闻言插了进来。 “你妹子那屋……”李富贵刚想说不行,就被他媳妇瞪了一眼,他缩了缩脖子,后面的话就不敢说了。 “我妹子那屋离你家就半刻钟的路程,五间土胚屋呢,院子又大,老头子,你就带卫擎去看看吧。”村长媳妇又道。 李富贵吱吱讷讷的:“好嘞,卫擎,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换双鞋……” 李富贵进了屋,他媳妇儿也跟着进了屋。 “你妹子那屋怎么能行?你妹子都不敢住,卖给卫擎,这不是害人吗?” “什么叫不敢住?我妹子是有地方住,那屋子就空出来了!老头子,你再瞎说,小心老娘把你耳朵拧下来!” 李富贵连忙跳到一边,捂着耳朵:“别,别,我这就领卫擎去看。” 第二十八章 谁都别想坑她 卫擎去看了那屋子,除了太久没人住,门口长了杂草外,确实很不错。五间土胚房,还带一厨房,院子也很大,修缮一下应该不错。 卫擎回去后便把这件事告诉了棠鲤,棠鲤眼睛一亮。 棠鲤是个急性子,推着卫擎往外走:“走,去看看。” 棠鲤去看过了,也很满意。五个房间,一间房放药材,一间房放布料,一间房用来刺绣,一间房用来处理药材……因为涉及配方,还要一个单独的房间单独信任的人来配制药材,五间房刚刚好。 两个人都是一眼就看中了,接下来就是谈价格。 第二天,两家人约好一起在村长家见面。 村长媳妇儿的妹子叫杜小禾,和她男人李铁木,两人一早就来了村长家。 在知道有人要买他们的屋子后,他们可是激动了大半宿。 他们这屋子其实也是从别人手里买下来的。当初,那屋主要卖,杜小禾一眼就看中了。只是对方出的价格,杜小禾和李铁木根本出不起。价格谈不拢,杜小禾和李铁木又实在想要,两人就出了损招,往人家里扔牛粪、泼尿,又威胁其他买主啥的,最终以低价把这屋子拿了下来。 两口子高高兴兴地搬进去,结果还没住两天,就开始倒霉。先是李铁木掘地的时候把自己的脚给掘了,再是杜小禾吃饭的时候差点噎死,倒霉的事接二连三发生。实在没办法,两人就搬了出去。结果一搬出去,倒霉事一下没了。 两口子自然不敢住了,村子里都听说这屋子有问题,他们想卖也卖不出去,原屋主也搬离了村子,他们想退货也没法子了。 这买屋子的钱就这样打了水漂。杜小禾本来就抠门,这就跟剜了她的心似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只能任由那屋子荒着。 现在听说有人要买屋子,两人自然激动。 “这都七八年前的事了,那卫擎两口子肯定没听说那屋子的事吧?”李铁木担忧道。 “有什么事?咱们屋子好着呢!那些事都是村子里的那些长舌妇多嘴乱传!”杜小禾啐道。 李铁木连忙附和着:“媳妇儿说的是。” “咱们那屋子是八年前买的吧,那时都花了三十两,现在起码得一百两了吧?” 一想到能揣一百两银子到怀里,杜小禾的嘴一下咧开了。 “媳妇儿,你说卫擎家有那么多钱吗?”李铁木忍不住问道。 他们想狠狠宰一笔,但是人家拿不出钱来,那也白搭啊。 “你们这些男人天天就知道犁地,我们女人消息可比你们灵通,前几天,镇上来了一辆马车,就是接卫擎媳妇儿的,他那媳妇儿,估计有点来头。” 过了一会儿,棠鲤和卫擎也来了。 杜小禾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一个瘸子,一个软绵绵的看着就好欺负。 “大妹子,你可真有眼光,我们这屋子可好了,又大,朝向又好,还在大路边。” “那嫂子,你打算卖多少钱?”棠鲤问道。 杜小禾眼珠一转:“二百两。” 李铁木都觉得这太多了,要是对方被吓到,不买怎么办? 他刚想说话,杜小禾就踩了他一脚。 村长媳妇儿也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之前我大侄子也买了一屋子,花了二百两,还没小禾家大呢。”她说的是真话,只不过她有一点没说,她大侄子买的屋子,是在镇上中心地带。 杜小禾是故意叫两百两,给棠鲤讲价空间,她的心里底价是一百两。当然,万一棠鲤是个傻的呢,她就象征性的便宜一点,那就大赚了! 杜小禾心里美滋滋地打着主意。 “嫂子,二百两太贵了吧?” “大妹子,你能接受多少钱呀?” “二十两。”棠鲤说。 棠鲤这话一出,杜小禾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的脸色很难看:“大妹子,你这说笑吗?你要是不想买就算了。这二十两银子现在能买到啥?米都买不了几袋。你这寒碜谁呢?不卖了不卖了!” 杜小禾站起身,拉着李铁木就要走。 村长媳妇儿脸也冷了下来:“卫擎家的,我那口子费尽心思给你们找房子,你们认真点,别耍人玩啊!你们这样做事,谁还敢揽你们的事啊。” 棠鲤看向村长媳妇儿:“你真觉得她那屋子值两百两?” 她的眼睛澄亮,村长媳妇儿被她逼视地说不出话来。 杜小禾说拉着李铁木走,半天都没走出院子。 棠鲤看着他们的背影道::“嫂子要是觉得二十两低了,那就算了。” 杜小禾拉着李铁木,见威胁不到棠鲤,跺了跺脚,然后又走了回来,重新坐下。 她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大妹子,我们好好谈,谈个诚心价,要么就一百五十两吧。” 棠鲤道:“十五两。” “大妹子,看在一个村子的份上,一百两吧,不能再低了!” “十两。” 杜小禾的火气又冒上来了:“要么直接送你得了?” 棠鲤微微一笑:“那就谢嫂子了。” 杜小禾快气死了,这小妇人看着软绵绵的好欺负,咋论起价来的时候,跟一块石头似的,这么难啃呢! “嫂子,也不开玩笑了,就二十两吧,你这屋子,除了我们敢要,村子里也没人敢要了吧?卖给我们总比搁着倒了强吧?倒了卖地的话就只能卖五两银子了。”棠鲤笑眯眯道。 杜小禾心中一惊,她居然知道那屋子的事! 这小妇人笑得跟小狐狸似的,特别精明,她还真是看走眼了! 但是,她的话确实不错,这屋子都搁了七八年了,根本没人敢要。 二十两银子总比荒着强啊! 但是,杜小禾总觉得喉咙里堵着一口气,下不去。 “嫂子,二十两,要是不行就算了。” 棠鲤起身,拽着卫擎的手就要走,他俩是真走,没几步就到了门口。 杜小禾一咬牙,便应声道:“二十两就二十两,说好了,既然说开了,这屋子的事你们也知道了,那到时候你们也不能退!” 棠鲤点头:“绝不退的。” 这价格谈拢了,两家人便拿着地契去找了里长,做了房契变更,棠鲤也把二十两银子给了杜小禾。 杜小禾揣着二十两银子,因为和她想的落差太大,心里特别不爽。她当初可是花三十两买的,现在连本钱都没捞回来! “媳妇儿,能脱手就是好事,二十两也是钱。”李铁木安慰道。 杜小禾还是觉得自己亏大发了,恶声恶气道:“占了老娘的便宜,等那屋子里的倒霉蛋缠上他们,全摔死去!” 杜小禾话音刚落,一个东西突然掉到她的头顶。她摸了一把,黏黏的,一股恶臭。 呕!是鸟屎! 第二十九章 收拾宅子 卫擎拉着棠鲤的手一起回了家。 棠鲤把那地契藏好,坐在卫擎的身边,突然凑过来,在他的嘴角落下一个吻。 这房子的事解决了,她男人可有大功劳! 这房子有问题的事,也是卫擎发现的。卫擎见村长支支吾吾的时候,便猜到这房子有问题,再拉个老婶子问一下,就知道了。 棠鲤看了几眼,便看出房子的问题所在。 这房子的风水没问题,朝向很好,但是中间的屋子上嵌着一面小镜子。这镜子嵌着,便把晦气揽进了门。 小村子里没人懂风水,也不会故意往自己家嵌镜子。 估摸着是杜小禾两口子得罪了上一任房主,上一任房主故意报复他们! 这屋子没人敢买,也只有棠鲤敢买。杜小禾想坑他们,把他们当冤大头?没门! 棠鲤懂风水,破了这风水局,再拾掇拾掇,这屋子好得很。 用二十两银子买了个这么好的屋子,对棠鲤来说是一件好事。 棠鲤出去忙活了,而卫擎还愣在那里。 媳妇儿主动亲他了! 媳妇儿的唇好软! 还好没人看到,否则就会看到这凶悍的野汉子笑得跟傻子似的。 棠鲤去了新买的屋子那里晃悠。 “丫头,你们真把这屋子买下来啦?” 距离这屋子半里路有一户人家,是一对老年夫妇,高婶子和李大爷。 这屋子的事,便是高婶子告诉他们的。高婶子还一个劲地劝他们别买。 棠鲤点了点头:“买了。” 高婶子一拍大腿:“哎哟,你咋还是买了呢?是不是杜小禾那坏心眼的忽悠你了?你赶紧的去退了!这屋子买来又不能住又不能卖的,有啥用?!” “婶子,我爹是看风水的,我懂风水,这屋子没问题,杜小禾一家倒霉,是他们做了恶事,所以这屋灵惩罚他们呢!”棠鲤道。 棠鲤是故意这样说的,这房子是她的了,不能背着凶宅的名声,她得为这屋子正名,这村子小,她借着高婶子的话把这句话传播出去。而且,她说的话也有几分真的,这本来就是杜小禾两口子干了坏事,被惩罚了。 高婶子一想:“丫头,你说的也对,原来住的都没啥事,人家儿子还考上秀才了,咋杜小禾俩口子一住就出了问题?!他们为了买这房子,又泼粪又泼尿的,惹怒了这屋灵吧!” 高婶子往院子里张望:“哎哟,这个草咋比人还高呢!卫擎的腿不方便,你又是一个女娃子,要么我去叫我老头子来帮你整整?” 棠鲤想了想,确实需要一个人帮忙:“好啊高婶子,等下我给李伯算工钱。” “要啥工钱,就一会儿的事,反正这大冬天他都在家待着,也没啥事儿。”高婶子对着家里扯了两口嗓子。 很快,一个矮小的大爷拿着一个柴刀就来了。 李大爷虽然矮小,但是干活很利落,半个时辰,就把那些草全斩了。 院子里的草没了,视野一下开阔起来,这院子看着更大了。 俩口子忙活完了,说啥也不肯要棠鲤的钱。 “这一会儿的事,你说你给啥钱!”李大爷臭着脸道。 “丫头,你非要给我们东西的话,那这草我们就捆走了。”高大婶道。 李大爷把草一捆,就和高婶子一起回家了。 棠鲤看着那屋子,趁着天晴,再找几个人来修缮一下,门安上锁,瓦片再翻一下,这土胚墙再补一下…… 棠鲤想象着修缮后的屋子,心里特别开心,这是她的屋子,是她置办的第一份家产! 棠鲤回了家,把这事和卫擎说了。 “媳妇儿,这事就交给我了,你在家歇着。” “那你得小心着你的腿。” “放心吧,我的腿要赶紧好起来,媳妇儿还等着我圆房呢。”卫擎那粗犷的脸上露出一抹坏笑。 棠鲤当没听到他后面半句话:“等下,我给你拿钱,办事都得花钱。” 卫擎拿着钱就出门了。 卫擎买了屋子的事很快在村子里传开了。 就说这卫擎瘸了腿,村里人都觉得他的日子难过了,结果人家买了屋子,找人修缮,日子越过越好了! 棠鲤在家闲了下来,便想着给几个宝宝搞点东西吃。 她从米缸里掏出半盆的面粉,就在灶房里忙活了起来。 大宝和许珏在院子里,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看书,大宝不识字,但是许珏上过书院,所以其实是许珏教大宝念。 许珏本来心里还有一点窃喜,可以当大宝的老师,结果大宝太聪明了,那些字他教了两遍,大宝就会念了。 许珏为人师的骄傲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虽然当初他也是两遍就会…… 但那时,他是整个书院的小天才,被老师夸上天,没人比他聪明。 遇到大宝后,他就再也没有自己是天才的感觉了。 二宝和三宝则不停往灶房里跑。 娘亲要做好吃的啦。 娘亲每次进灶房,他们都有好吃的,小肚肚都吃得饱饱的。 两只小包子排排站,两只小手撑着灶台,踮着脚尖把小脑袋搁在灶台上,肥嘟嘟的脸鼓起,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里面满是期待。 “娘亲,你在做什么呀?” “蒸馒头,还有面疙瘩。” “面疙瘩是啥呀?”三宝特别好奇,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等下做好了你就知道了。” “娘亲,我要用大碗碗吃。”二宝道。 “娘亲,我也要用大碗碗。”三宝争着道。 “好,保准小肚肚吃得饱饱的。” 棠鲤一边和两个宝宝聊天,一边忙活着。 馒头先放下去蒸了,面疙瘩稍微复杂一点。 她弄了很多配菜,有青菜萝卜,还浸了干香菇,鱼剃了骨后切成了薄片。 她把锅烧红,加了油,再把这些配菜放下去炒了,然后加水,面捏成一小团的疙瘩,放进了锅里,一锅煮。 面疙瘩做好,卫擎也回来了。 闻着那香味,他直接进了灶房。 一家人吃着面疙瘩,饱食一顿。这面疙瘩的味道实在太好了,面疙瘩特别有嚼劲,配菜美味,汤很鲜。卫擎吃完了一大盆,还有些意犹未尽。他都不知道,面粉居然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第三十章 卫擎委屈 吃完后,棠鲤揣着几个白面馒头去了高大婶家。 棠鲤到的时候,高大婶家正在吃饭。 高大婶连忙把棠鲤迎了进来:“丫头是你呀,来的正巧,一起吃饭吧。” 高大婶一家三口,两个老人养着一个孙女,那孙女十五六岁,是个哑巴。那姑娘有些胆小,怯生生地看了棠鲤一眼。 三个人,晚餐是一碗糟糠馍馍,还有一碟咸菜,吃得特别简陋。 “高婶,我吃啦,我给你们带了一点东西过来。”棠鲤说着,就把一个布包递给了高大婶。 高大婶接过,那热乎劲隔着布都特别明显,一打开,便见四个白乎乎的白面大馒头。 高大婶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丫头,这……” 这白面馒头真是好东西,村里富裕人家才吃得上,棠鲤咋还把馒头送给她家? “婶子,我今晚蒸的,你们尝尝,我家里还有事忙,先回去了。”棠鲤挥了挥手,一溜烟跑了。 高大婶捧着那四个大馒头:“这丫头咋送这么好的东西过来啊。这丫头也是仔细的,帮点忙她就搁心上了。” 高大婶那馒头也不舍得吃,把三个放起来,只拿出一个,递给了孙女。 “兰花儿,吃。” 兰花拿着馒头,掰成了两半,一半递给李大爷,一半递给高大婶。 “啊啊。”她说不出来话,只能发出‘啊’的声音。 李大爷的脸臭臭的:“这大馒头我都吃腻了,以前天天吃,看着都想吐!不吃!” 高大婶捏着孙女儿的小脸:“奶吃饱了,兰花儿吃。” …… 卫擎拐着一只脚天天往外跑,每天回来,都是一身汗。 半个月后,他一脸神秘地拉着棠鲤出了门。 “媳妇儿,跟我去看一样东西!” 卫擎带着棠鲤来到那屋子外,这看一眼,棠鲤呆住了。 这半个月的时间,这屋子的变化也太大了吧,院子的门安上了,围墙也砌上了,院子里的坑补上了,还铺了一层沙,整整齐齐的,墙也粉了一层泥沙,屋顶也翻过,整个屋子焕然一新。 卫擎也太能干了吧? 卫擎看着媳妇儿满意的模样,心里也是乐滋滋的。 “媳妇儿,咋样?”卫擎问道。 “我喜欢。” 卫擎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棠鲤踮起脚尖,便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那一吻,就像蜻蜓点水一般。 卫擎左看右看,见没有人,低下头,就在棠鲤的唇上啄了一下。 小媳妇的嘴巴像是沾着蜜,甜甜的。 这房子修整好了,接下来就是招人。 棠鲤放出消息,要招绣娘,一天五十文钱的工钱。 村子里的女人们听说这个,全都一窝蜂来了。 “卫擎家的,真一天五十文钱,别是诓我们的吧?”她们都不太信。 她们挖野菜,一天才挣五文钱,这五十文可是翻十倍了,够斩一斤猪肉呢。 “没诓你们,绣一个合格的荷包,再给五十文的提成!”棠鲤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天绣一个,五十加五十,这就一百了,这钱也太多了吧? “那有什么要求啊?”她们的声音有些急切。 “要绣工好,干活仔细的。我们待会儿会有个面试,大家有兴趣都可以参加。” 会一点绣活的纷纷报名面试。 棠鲤让苏夫人帮着选人,苏夫人红着脸推辞。她很少出门,这几年都没和什么人打交道,让她去选人,她还真不好意思。 “嫂子,这选来的人以后都要跟着你干活,所以一定要称你的心意,脾气啊本事啊,都要合你的心意。”棠鲤道。 苏大夫也道:“是啊,夫人,拿出你当年的那股劲来。” “嫂子,不就选几个人管几个人吗?你行的!”棠鲤鼓励道。 付晴被鼓励地腰板挺直了:“好!” 棠鲤搞的面试,搞得像模像样的。 她在新屋子里摆了一张桌子,付晴就坐在那椅子后,想要做工的一个一个进房间去,把自己的绣品给付晴看,付晴再问几个问题,这样一天下来,找到五个合适的。 那五个妇人欢欢喜喜地走了。 付晴抻了一个懒腰。 “嫂子,厉害呀。”棠鲤朝着她竖起大拇指。 刚付晴面试的时候,她也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付晴身上有一股气势,有点像棠鲤在城市里遇到的高管,很有领导者的范。苏大夫是神医,苏夫人绣工这么好,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付晴不太好意思,羞涩地看了棠鲤一眼。 “嫂子,说了一天的话,渴着了吧?来,喝杯水。”棠鲤给付晴倒了一杯水。 两人起身准备回去,就看到高婶子拉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进来。那小姑娘怯生生的,紧紧地攥着高婶子的手。 “丫头啊,那个……”高婶子有些难以启齿。 “高婶子,你有话就直说,没事的。”棠鲤道。 “丫头,我听说你招绣娘,我就想让兰花儿也来试试。那个,你们不用给工钱,能不能让兰花学学东西?” 高婶子是真愁,兰花儿是个哑巴,脑子有点笨,胆子又小。本来是和邻村的定了亲,结果那一家人找到更好的,想要退婚,又不想被人说闲话,于是四处散播兰花儿坏话,说她好吃懒做,是个哑巴,人还傻,还编了一些她傻子行径,比如当街撒尿啥的,说得跟真的似的。然后再来退婚,婚是退了,因为散播的那些坏话,兰花儿也嫁不出去了。 现在还好,她和老头子还能养着她,但是她和老头子都是半截入土了,等她和老头子不在了,这孙女可怎么办好哦。这绣活,学了一门手艺,至少饿不死。 但是,兰花儿是个哑巴,也没学过刺绣,棠鲤也不知道要不要…… 高婶子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棠鲤走到了兰花儿的面前,兰花儿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却比她矮一个头,特别瘦小。 “兰花儿,你想学刺绣吗?”棠鲤问道,“这个要想学才能学得好,要有耐心有毅力。你要说好,我们才能要你呀。” 兰花儿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棠鲤,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棠鲤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看向苏夫人:“嫂子,你觉得呢?” 付晴笑了笑:“那就留下来吧。” 她也曾历经绝望,是棠鲤将她从绝境里拉出来。现在看着兰花儿,就仿佛看到当初的自己,她也想向兰花儿伸出一只手。 人定下来,付晴就开始教她们刺绣,这个过程,相当于岗前培训。 兰花儿不懂刺绣,但是特别能吃苦,几天下来,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孔。 付晴看在眼里,暗自点头。 其实别人能做的就是拉你一把,日子要过好,还得自己抓住机会,靠自己努力。 兰花儿这丫头挺不错的。 …… 年关将至,棠鲤打算带着四个娃去镇上逛逛,添点年货。 四个娃,除了许珏,其他三个娃都没去过镇上,听到要去镇上,三个娃特别高兴。 就连向来沉稳的大宝都跑来揪住棠鲤的衣角,问了好几遍。得到棠鲤的肯定答案后,大宝又跑进了房里,翻出一件他最喜欢的衣服,打算穿去镇上。 棠鲤转头,就看到卫擎低着头忙活着,抡铁锤的动作用力了许多,手臂上的肌肉都暴了出来。 “相公。”棠鲤叫了一声。 卫擎低着头,闷声闷气道:“没事的,你们去镇上吧,放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家也没关系的,不用理我,我一个人可以的。” 棠鲤快被他闹别扭发脾气的样子逗死了。 “我本来包了一辆牛车,打算一家人一起去的,既然相公不想去,那就算了。”棠鲤道。 卫擎猛地抬起头,虎目闪着亮光,看向她。 媳妇儿没打算把他一个人抛在家里?! 媳妇没跟他提,只管着四个宝宝,他以为媳妇完全忽略他了呢! 第三十一章 又一个噩梦 卫擎现在的腿好了很多,不用拐杖,就能走路了,只是还没完全恢复,走路的时候会痛,有一点跛脚。 卫擎追在棠鲤的身后。 “媳妇儿,我刚脑子抽了才说不去,其实我可想去了,我一个人在家特别寂寞。” “那你还敢乱发脾气吗?” “不敢了,绝对不敢了。要不,媳妇你罚我吧?” “你想怎么罚?” “要么,就圆房的时候,多一次?”男人粗犷的脸上眯起一抹笑,坏坏的。 这到底是惩罚还是占便宜? 真是没个正经! 棠鲤不想理他了。 卫擎没皮没脸地追在她的身后,跟一只大狗似的。 …… 翌日一大早,一家都整整齐齐的,在门外等她了。 四个宝宝手拉着手,从高到矮排着。 “等到镇上,你们也要这样手拉着手,不然被拐走了,娘亲可找不到你们了。” 三宝的小脑袋用力一点,奶声奶气道:“娘亲,我会抓紧哥哥的!快出发吧,宝宝好想去镇上哦。” 棠鲤捏了捏三宝胖乎乎的脸,把她抱了起来。一家子上了牛车,浩浩荡荡往镇上去。 到了镇上,几个宝宝看得目不暇接,什么都觉得新奇,都要多看两眼,小脸都激动得红扑扑的。 棠鲤更是豪气,小宝宝们看上什么,她就买什么,很快,四个宝宝身上挂满了东西。 卫擎看着媳妇儿给四个宝宝狂买东西,虽然觉得不应该,心里还是酸酸的。 他还什么都没呢,媳妇是不是忘记他了? 壮硕的汉子脑袋低垂着,跟一只蔫了的大狗似的。 “相公,这双鞋试试。” 一双鞋递到了他的面前。 卫擎顿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媳妇记得他了! 卫擎太高大,放在现在起码有一米九五,脚也特别大,他的鞋子还真不好买。 棠鲤挑的那双,有大码数,还好穿得下。 卫擎刚想换回旧鞋,棠鲤就把他的旧鞋扔了。 “那双都破洞了,就穿这双!”棠鲤道。 卫擎傻笑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特别乖巧,特别听话。 媳妇这么疼他,他当然要听媳妇的。 棠鲤的目光扫过他那傻乎乎的模样,总觉得卫擎越来越傻了。 这么傻的真的会是阴险狡诈、狠辣无情的反派大人吗?不会是同名同姓吧? 一家人逛了一圈,棠鲤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来镇上一趟,眼看年关将至,自己也该提前去给白沐阳拜个年,这位现在可是自己的财神爷。 棠鲤把自家男人和几个宝宝安顿在酒楼,自己买了糖包,还有家里带来的一些山货,就往白府去了。 白府门口挂着灯笼,贴着对联,喜气洋洋的。 棠鲤来过一次,门房记得她,带着她进去了。 棠鲤被领着进了客厅。 白沐阳一身白色狐裘,完全裹住了,脸色依旧是病态的惨白,捂着唇咳嗽着。 “白爷。”棠鲤跟他打招呼。 “糖糖,你这么只跟沐阳打招呼,我就不是人吗?”白沐阳身边坐着的艳丽风流气的少年哀怨道。 棠鲤不想跟登徒子打招呼,但是白沐阳在,这人是白沐阳的朋友,她不好不给白沐阳面子。 “你好。” 霍驹嘿嘿笑道:“糖糖,这大冷天风又大,你下次来,我让马车去接你呀。” “我皮厚,不怕冷。”棠鲤道。 霍驹还想说话,棠鲤直接转过头,和白沐阳说话了。 “白爷,要过年了,我家也没啥,就给你带点山货,让你尝尝。”棠鲤从篮子里取出两个布包,递给白沐阳。 白沐阳接了过去:“多谢棠姑娘了,棠姑娘的药囊进度怎么样了?” 棠鲤把现在的情况和之后打算告诉了白沐阳。 这姑娘有想法,也还真做下来了,真是一次又一次叫他惊喜。 “棠姑娘,等你的药囊厂建成了,我可以去看看吗?” ‘药囊厂’这个词对于白沐阳是新词,还是从棠鲤这学来的。 “当然可以,等天热一些您来吧?” “好,一言为定。” 两人聊了一会儿,棠鲤打算走了。走的时候—— “白爷,那个,我能问您一个私人问题吗?” 白沐阳笑着道:“问吧。” “您和白旭阳有关系吗?” 白旭阳在《皇后路》这本小说里,算是重要男配之一,是皇商白家的当家人,也是大周第一首富,更是女主顾莹的超级舔狗。 白旭阳压榨百姓,疯狂敛财,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是个狠毒之人,但是偏偏对顾莹一片真心,在她嫁给三皇子后,依旧甘愿做她的舔狗,心甘情愿奉上所有财富。 顾莹能成为皇后,自然也少不了白旭阳的帮助,因为她背后有富可敌国的财富。 白旭阳,白沐阳,这两个名字这么像,棠鲤忍不住想,他们会不会有关系?棠鲤实在好奇,忍不住问了出来。 当听到‘白旭阳’三个字的时候,白沐阳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转瞬即逝。 白沐阳笑着道:“白旭阳是我的弟弟。” 棠鲤:???? 在经历过随便捡来的娃子是未来内阁首辅、村子里的大夫是将来名满天下的神医这两件事后,棠鲤对于自己居然和未来大周首富的哥哥做生意这件事,很快接受了。 奇怪的是,白沐阳作为未来大周首富的哥哥,为什么在书中没有只言片语的描述呢? 棠鲤带着疑惑离开了白府。 白府。 白沐阳掩着唇,低声咳嗽着。 “沐阳,我怎么觉得糖糖不喜欢我呢?” 白沐阳看了他一眼:“你终于发现了。” “……还是兄弟吗?这么打击我。”霍驹闷闷道,“不应该啊,上京的姑娘就没有不喜欢我的。” “怎么不应该了?你又不是银子,哪有人人都喜欢你的?” 霍驹:…… 这天聊不下去了。 …… 棠鲤一家子满载而归。 棠鲤就是血拼买买买,一点也不在乎银子。 她有了首富哥哥这条人脉,等来年药囊厂开了,药囊实现了批量生产,那就是源源不断的银子! 棠鲤本来是对未来满怀期待的,然而这天晚上,她却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白沐阳乘着马车去了一个地方,在路上突然被一群强盗围住了,那些强盗手里的刀捅进了白沐阳的身体,白沐阳倒在血泊中,眼睛大睁着,却完全没了生气。 第三十二章 白沐阳获救 棠鲤吓得惊醒。 白沐阳现在是她的金主,要是他真出什么事,那自己这药囊生意就完了,前期投入也全白费了,直接一朝回到解放前。 而且,她和白沐阳相交一段时间,白沐阳的人真不错,两人算是朋友了吧,她也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出事。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棠鲤便起身往镇上赶,径直往白府去。 棠鲤到白府门口的时候,便见停着一辆马车,门房和下人正把东西往马车上搬。 门房看到棠鲤,有些惊讶:“白姑娘,你咋这么早?来找白爷?” 棠鲤点了点头:“白爷在吗?” “你要是晚来一会,白爷就不在了。” “这马车是要给白爷备的?白爷这是要去哪啊?” “好像是要去邻乡,其余的我也不清楚。”门房抓了抓头发,憨笑道。 棠鲤和门房聊了一会儿,白沐阳便出来了。 白沐阳裹着厚厚的狐裘,只露着一张脸,白皙如玉,眼睛如黑曜石一般闪耀,他看到棠鲤,有些惊讶。 棠鲤昨天才来,今天又来访,白沐阳不由得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样想,也直接问了出来:“棠姑娘,出了什么事吗?” 棠鲤其实没想好怎么跟白沐阳说,总不能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白沐阳挂掉了吧? 这样说,白沐阳不觉得自己在咒他都不错了。 就算白沐阳相信自己,总不能因为自己一个梦,就放弃行程吧? 而且,自己梦能预言的能力不能告诉别人,要是被坏人知道,自己可能就要被抓去解剖了。 棠鲤一时间心思百转。 片刻后,棠鲤开口道:“白爷,是有点事。昨天啊,我回村的时候就听到村里有人说,最近好多强盗下山,他们专盯富商。那些强盗不敢来镇上,就在镇外盯着,要是有富商经过,他们就劫下来。我就想到了白爷您。白爷您在外面走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点,多带点人。” 白沐阳神色微动:“你来找我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是啊,白爷,您这马车就很显眼,一看就是有钱人,您出门一定要小心一点,多带点人!”棠鲤一直重复这句话,想着自己多说几遍,白沐阳可能就重视了。 白沐阳看着像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絮絮叨叨重复一句话的姑娘,不由得好笑,又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这样关心他。 他的家人都恨不得他死掉,一个萍水相逢的姑娘却这么关心他。 这人世间的一点善意,倒令他有些贪恋这个世间了。 白沐阳的声音温柔许多:“嗯,那我多带一些人,你别担心。” 白沐阳本来就打算带两个人出门的,被她念叨得带了十几个护卫。 看着白沐阳的马车远去,棠鲤的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她能做都做了,只能祈祷自己梦里的事千万别发生。 ……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白沐阳坐在马车里,呕吐了好几次,脸色像纸一样苍白。 “希望这位大夫真能看您的病,别让您千里迢迢从京城跑来,白跑一趟。” 赶着马车的是跟了白沐阳十几年的下人,两人除了主仆关系,还多了一重亲情。 白沐阳神色淡淡:“福伯,命由天定,我尽了人事就好了。天再不让我活,也没办法了。” 福伯听得心里难受,他是看着大少爷长大的,大少爷年纪轻轻,却病痛缠身,不知道能活多久…… 福伯转移话题:“那小姑娘说有强盗,但是这镇外挺看着安宁的……” 说到那小姑娘,白沐阳的脸上方才呈现出一抹笑。 “她就瞎操心。” “她也是关心您,而且,谨慎一点没坏事。”福伯笑着道。 车出了镇子,越走越偏。 突然,马车外,福伯的声音带上了惊恐,“少爷,您待在马车里,千万别出来!” 白沐阳很快就听到马车外传来的厮杀声。 他掀开帘子一脚往外看去,便看到一群人正在与自己的护卫厮杀,那群人有十几个,一个个面目狰狞,手里拿着大刀,十分凶狠! 真遇到强盗了?! 白沐阳坐在马车里,背紧紧挨着马车坐着,厮杀声,兵器触碰声,痛苦哀嚎声交杂着…… 强盗过于凶悍,自己的人一个一个倒下。 白沐阳的心逐渐沉下去,他的神情冷静,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有人正朝着马车走来。 马车的帘子掀开,一个异常高大的强盗站在那里,眼神凶恶地砍向白沐阳,白沐阳拿着匕首朝着那人刺去。 体力上的巨大差异注定了结局,白沐阳还未触及强盗的时候,那大刀已经落在白沐阳的脑门上! 温热的血喷洒在白沐阳的脸上。 那血不是白沐阳的,而是那强盗的! 只见长枪刺破了强盗的胸口。 下一瞬,那异常壮硕的强盗像破布一样被踹了出去。 少年一身红衣,手执红缨枪,眉目艳丽,又带着一丝狠戾,正是霍驹。 这个上京小霸王甚是凶悍,带着四五个护卫,将那些强盗一个个打倒,转瞬扭转了败局。 “别杀,全捆起来。”白沐阳道。 霍驹收敛了杀气,将强盗捆作一团。 “帮他们处理一下伤口,”白沐阳指着自己的下人道。 霍驹又认命地给白沐阳的人简单处理了伤口,才走到了白沐阳的面前。 “让你偷偷出门不带上我,要是我晚来一步你就见阎王了!”霍驹抱臂道。 白沐阳微微一笑:“谢了兄弟。” 霍驹哼哼了两声,一把把白沐阳扶起,扶进了马车。 “福伯,你也上马车,我来赶车。”霍驹说着把鼻青脸肿的福伯扔上了马车。 霍驹带着白沐阳去了郡里,把白沐阳放在医馆,又被白沐阳赶去处理后事,白沐阳的人能救的救,强盗该抓得抓。 白沐阳躺在医馆里,心情复杂。 霍驹说得对,要是晚一步,自己就死了。 实际上,若是自己没带那些护卫,根本等不到霍驹出现。 若是没有小姑娘的那些话…… 其实救自己的,除了霍驹,还有那个小姑娘。 第三十三章 卫老爹 白沐阳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经过这一番惊吓,更是雪上加霜。 他的咳嗽加剧了,到了晚上又发起了高烧。 医馆的大夫忙活了一夜,才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白沐阳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霍驹正坐在他的床边,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就这样看着他。 见他醒来,捏捏他的脸:“热的。” 白沐阳把他手拍开。霍驹嬉皮笑脸道:“还有力气打我,不错。” 白沐阳懒得理他,喝了一口水,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那几个强盗怎么样了?” “是附近青云山的强盗,想捞一笔好过年,刚好碰见了你。” “就这样?” 他带了十几个人,又没运送贵重的货物,强盗还挑他下手,站在强盗的角度总觉得有些不值当。 “难道你怀疑是……他不是在上京吗?这里离上京几千里,他的手伸不到这里来吧?” “说不准。他就想我死在这里,永远回不了上京。”白沐阳语气淡淡道。 其实他也不想回去,白家太糟心了,但是他必须回去,他不想便宜了那些恶心的人。 白家的那些人想他死,他偏要好好活着,这些年他一直没放弃生的希望,在听说那位老太医可能在清河郡后,他便来了这里,一边休养,一边寻医。 “我再去问问!要真是你那好弟弟,老子回去就宰了他!”霍驹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霍驹走后,福伯就进来了。 大少爷躺着,很虚弱,但是依旧透出一股沉稳强势的气息,让人想要服从。 福伯恭敬道:“大少爷,您找我?” “快过年了吧?” “明晚就是除夕了。” “备一些礼,给李家村的棠姑娘送去,就说…多谢她的救命之恩。” …… 李家村。 棠鲤收到白沐阳的谢礼后,便松了一口气,看来白沐阳这一劫算是过了。 白沐阳这一堆谢礼可有不少东西,大米、布料、腊肉、冰糖,还有五百两银子! 棠鲤本来不太好意思收,结果对方一句“我们白爷的命可比这贵重多了”,棠鲤只得收了下来。 家里有个米缸,专门装吃食,棠鲤把吃得全装了进去,像是老鼠屯米似的。 第二天。 一大早,棠鲤就让卫擎烧了两大锅的热水,给四个宝宝洗了一个澡,换上了新衣。 许珏养胖了一些,现在四个宝宝都是白白胖胖的,像四个福娃,特别可爱。 卫擎把棠鲤拉到了一边:“媳妇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棠鲤看着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有些好奇:“好啊。” 两人一起出了门,往山里的方向走。 四个宝宝伸着脑袋看着两人的背影。 三宝奶声奶气:“爹爹和娘娘去做什么?” 二宝贼兮兮:“去约会。” “约会要做什么?” 二宝高深莫测:“手拉手或者亲亲!” 三宝眼睛一亮:“能生小宝宝吗?” 二宝煞有介事道:“手拉手不会有,要是亲亲就有了!” 大宝揪着二宝的耳朵:“你咋知道这么多?是不是又去听王拐子胡说八道了?” 二宝想要挣脱,奈何他哥的手劲特别大:“什么胡说八道?王拐子是在说书!” 大宝用力一揪,二宝连忙求饶:“哥,我错了!我不去了!” 大宝把二宝教训了一顿,就和许珏一起去干活了。 爹娘天天忙活着,今天过年,他们要多干点活,让爹娘歇着! 卫擎拉着棠鲤走在山路上,卫擎拉着她的手,大掌把她的手包裹在其中。 卫擎的腿又好了一些,只有一点跛,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遇上不好走的路,卫擎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慢悠悠地走着,走进一片竹林,才停下来。 面前是一座坟。 坟前伫立着一块竹片,竹片上刻着字— 卫老三之墓。 “这是我老爹。”卫擎道。 “他是猎户,在河里捡到了我,要不是他,我就死了。” “以前的事我都记不得了,老爹是我唯一的亲人。” 卫擎陷入了回忆里,卫老三瘸着一条腿,脾气很不好,媳妇跟人跑了,女儿出嫁也不来往,其他村民都怕他,孤家寡人一个。 但是在卫擎眼里,他是最好的。 卫老三说话总是恶声恶气,好不容易打着野鸡却把野鸡腿给他,掏了鸟蛋给他做鸡蛋羹,什么好的都留给他。 卫擎被卫老三捡着的时候不过七八岁,要不是卫老三收养他,他可能活不下去。 可惜,他刚长大,卫老三刚可以享福,就得病去世了。他甚至没有机会尽孝。 他收养三个孩子,或多或少都是受卫老三影响。 卫擎抓着棠鲤的手,对着那坟茔道:“老爹,你以前不总念叨着让我娶媳妇吗?我现在把媳妇带来给你看了。” 棠鲤愣了一下,卫擎这是带她来见家长了吗? 她是被卫擎买回来的媳妇,她本来是想着,在不得罪卫擎的情况下,结束这段关系。但是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对卫擎产生了感情,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至少是喜欢。 她喜欢上了这个世界的反派。 反派也不像小说里描述的那么狠戾,也许他对其他人很凶,但是对自己的人很好,对她也很温柔。 小说里,反派的结局并不好…… 棠鲤转过头来,看着男人刚毅俊朗的侧脸。 害,小说里结局不好又怎样? 她可是锦鲤精,穿书者,难道斗不过一个重生女?! 反派又怎样? 她偏要把三个宝宝养成厉害的大人物,偏要让自己的男人活得风风光光! 棠鲤龇了龇牙,心里的小人儿双手握拳,燃起熊熊壮志。 她抬起头,朝着坟茔露出一抹笑:“老爹,我是棠鲤,卫擎媳妇儿。” 卫擎的嘴巴咧开得大大的:“老爹,我媳妇儿特别能干,又会挣钱,又疼我,是个特别好的媳妇,你就放心吧。” “明年,我就带着一大胖小子来看你,说不定是两个……” 棠鲤砸了他的布满肌肉的冷硬手臂一下:“你当我是母猪啊,这么会生!我才不生!” 卫擎被她捶得哈哈大笑:“好,媳妇儿不生,我来生。” 男人爽朗的笑声在竹林间回荡着,打破竹林的寂静。 风吹动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是卫老三对他们的回应。 第三十四章 杜小禾找茬 除夕夜。 棠鲤给四个宝宝,一个人包了一个红包。 “宝宝们,新年快乐呀,新的一年要好好吃饭,长高高。” 孩子们开开心心地收过了红包。 “谢谢娘亲。” “谢谢娘亲~” “谢谢娘亲!” 三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依次响起。 小包子的脸上都挂着笑,他们从来没在过年的时候收过红包呢! “谢谢姐。姐,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红火的!”许珏道。 从他爹去世后,他以为自己要一直流浪了,没想到还会有第二个家。他很喜欢这个家,很喜欢他的家人,他想快快长大,保护他的家人,让这个家越来越好。 许珏上过学,会说话,这话说到了棠鲤的心坎里去了。 棠鲤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对,会越来越好,小宝宝们也会越来越厉害。” 一家六口开开心心地过了个年。 年一过,棠鲤的药囊厂就正式开工了。 五间土胚房,现在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个房间里堆满了药材,另一个房间里则堆满了布料和针线。 院子里,棠鲤的面前站着苏大夫、苏夫人,还有招的五个绣娘,以及兰花儿,十分热闹。 棠鲤作为老板,发表了开工感言。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都相互认识,但是从今天开始,我们的关系又不一样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家人,我们要一起把这个药囊厂做好!” “我们的生意会越做越好,越做越大,到时候啊,我们每个人餐餐都能吃肉!” “餐餐吃肉?” 这个太有诱惑力了,肉是奢侈品,她们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得起,要真是能天天吃肉,那该富裕到什么程度啊。 “只要大家好好干,拧成一股绳,肯定行的。” 棠鲤的声音铿锵有力,分外让人信服,几个妇人都被她说得热血沸腾。 “但是,我丑话也说在前头,要是有偷奸耍滑的,好吃懒做的,只会拖我们后腿的,那就别怪我容不下人了。”棠鲤的脸上布上了一层寒霜。 给了甜枣,当然也要打一闷棍。不能让人觉得这钱很好赚,她很好坑。 她冷冰冰的样子,还挺唬人的。 “不会的,我们会好好干的!” “就冲这餐餐能吃肉,我们也要死命干!” 在棠鲤的一番演讲下,所有人都群情激昂,斗志满满。 这等于开了一个好头。 苏夫人和苏大夫便是这药囊厂的骨干。 苏夫人负责绣活,苏大夫负责药物的分配。因为后者是精细活,还需要保密,短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苏大夫便主动和棠鲤要求,由自己来做。两夫妻晚上就睡在这药囊厂,刚好看着布料和药材。 实际上,苏大夫还有个隐秘的小心思,那就是待在药囊厂,也能多看看自家夫人。 当然,一大把年纪了,这有些羞耻的小心思他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 一天忙碌完,棠鲤就把当天的工钱给结了。 五个绣娘每个都完成了一个绣品,因此每个人是一百文。 绣娘们拿着那一百文钱,眼睛都乐开了花,这卫擎媳妇儿的真是她们的财神爷,说发钱就真发钱! 绣娘们欢欢喜喜地走了,心里都琢磨着明天来找一些,争取多干一些活。 兰花儿走在最后,她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她是来学东西的,娘说了,要勤快一些。 “兰花儿,这是给你的。”棠鲤把五十文钱塞到了兰花儿的手里。 兰花儿捧着那五十文钱,愣住了。 兰花儿回过神,一边摇头,一边要把钱塞回给棠鲤:“啊啊啊啊……” “一天的工钱,你的荷包完成了一半,等全完成了我再给提成。” 兰花儿还要塞回给棠鲤。 “兰花儿,这是给你的工钱,你不要是不想给我干活了吗?” “啊!”兰花儿的头摇得更加厉害了。 “兰花儿,这是你挣的钱,你的活干得很好,这是奖励。你要是没干好,我是不会给你钱的。这钱拿回去,给你爷奶换一顿好吃的。”棠鲤拍了拍兰花儿的肩膀道。 兰花儿这才把钱收了起来,她的眼眶红红的,眼泪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哭什么,好好干活,以后会挣到更多的钱。你阿爷阿奶就不用干苦活了,到时就你养着他们。” 爷一把年纪了还要下地,奶还要去跑去镇上给人洗衣服,一整天挣几文钱,只能换来几个糙面馍馍,她心疼爷奶,但是,她是个哑巴,胆子又小,什么都帮不了。 她捧着那五十文钱,她真挣到钱了!她想,她一定要好好干活,养爷奶,不让棠鲤姐失望! …… 兰花儿紧紧拽着那五十文钱往回走,走着走着,突然撞上了一个人。 然后,她的肚子上就挨了一脚。 “你这哑巴瞎了,不看路吗?” 这两人便是杜小禾和李铁木。 他们把屋子卖给卫擎和棠鲤后,就天天在这盯着,等着棠鲤倒霉。 结果,没想到人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了。 杜小禾可气坏了,她这屋子好着呢,居然被人二十两买走了,她觉得自己被占了一个大便宜,非要讨回来。 兰花儿被踹得生疼,她有些畏惧地看了杜小禾一眼。 杜小禾和她奶处不来,两人经常吵架,杜小禾吵不过她奶,就趁着她奶奶不在的时候踹她。 兰花儿又说不出来,告不了状,只能白白挨打。 “你这哑巴,手里拿着啥啊?”杜小禾见兰花儿手里抓着东西,便凑了上来。兰花儿的手往后缩,被她直接抓住,就看到里面的一串铜板。 杜小禾见钱眼开:“你这哑巴哪来的钱,快给我!” 兰花儿的手紧紧抓着,死都不肯。 “啊啊啊!”她用力嘶吼着,像是要把嗓子吼破了。 而那杜小禾见这哑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居然掰不开,于是,李铁木也上了,两夫妻便这样不要脸地从一个哑女手里抢钱。 棠鲤听到嘶吼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抢钱了抢钱了!” 她这一喊,四周的邻居,还有路过的,全看过来。 杜小禾再没皮没脸,被这么多眼睛看着,也不好意思了,连忙放开了兰花儿。 “什么抢钱?我们和这哑巴开玩笑呢。” 杜小禾看向棠鲤,神情蔫坏蔫坏的。 “卫擎家的,你这生意做得红火呀。”说着就从棠鲤的身边走进了院子,四处看着,像是看着自己家似的,“这样看着,我这屋子挺好的啊,瞧这围墙做的,院子又大。哟,你这还晒着腊肉呢。” 杜小禾说着,就拿下一块腊肉,拎在手里。 “我这么好的屋子,你咋好意思就给二十两银子呢?不过,我们都是老实人,也做不出把屋子要回来的事。不如这样吧,卫擎家的,你就补我们三十两银子,我们吃点亏算了。” 棠鲤就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 她这是敲诈呢! “你要是不给也行,那我和你铁木叔就住在这里了。” 杜小禾直接推开一扇门,那里面摆着桌椅,都很齐全。这屋子是棠鲤准备给苏大夫和苏夫人住的。 杜小禾看着那房间,眼睛一亮,连忙招呼李铁木来看:“当家的,看看这屋子咋样?我们俩住刚刚好呀。” 第三十五章 拳打泼妇 杜小禾拉着李铁木往里张望,下一瞬,一个扫把就砸在她的身上。 棠鲤手里拿着一个扫把,表情凶悍。 她棠鲤可不是好欺负的! “住这里?这是我家,你们这是私闯民宅,告官是要被抓起来的!老娘抽死你们!” 棠鲤用力地朝着杜小禾身上砸去,砸得她嗷嗷叫。 棠鲤的力气特别大,杜小禾完全被砸懵了,捂着脑袋往外跑。 “李铁木,你愣着干嘛呢?快来救我啊!”杜小禾大声吼道。 李铁木回过神来,连忙追上去,要去抢棠鲤手里的扫把。 他色眯眯的目光从棠鲤挺翘的臀部划过,他婆娘厉害,平时哪敢跟女人接触,就连寡妇也不敢多看一眼,这是个好机会,待会儿趁着抢扫把的功夫,还可以摸这娇滴滴的娘子一把…… 李铁木故意往她背后去,结果一靠近,那扫把直接当头一棒,砸在了李铁木的脑袋上,把这肥胖的汉子砸在地上。 棠鲤的扫把朝着李铁木的脸和脖子上一通乱戳,李铁木完全没反抗的余力,只能抱着脑袋大喊:“媳妇救我!” 棠鲤的目光顿时落在那悄悄爬起来的杜小禾身上,一脚踹在杜小禾的屁股上,把她和李铁木踹做一堆。 又是一通乱戳,戳得两人纷纷求饶。 这哪里是小媳妇? 村子里最凶悍的妇人也没她厉害啊! 整个村子最没皮没脸的杜小禾和李铁木就这么灰溜溜跑了! 兰花儿跑回了家,刚好遇到她奶从镇上回来,便把五十文钱给了高大婶,高大婶看到那五十文钱,心中欢喜极了,再看着孙女,眼泪不禁落下来。 她的孙女长大了。 高大婶很快注意到兰花儿肚子上的脚印,表情顿时冷了下来。她本就凶悍的长相,这一冷,看起来更凶了。 “兰花儿,这是咋的了?谁欺负你了?” 兰花儿‘啊啊啊’地叫着,比划着,高大婶又去问了几个邻居,很快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那杀千刀的杜小禾居然打了她孙女,还要抢她孙女的钱! 高大婶可不是好欺负的! 高大婶家虽然人丁单薄,但是她老头子那一脉的兄弟多,真张罗一下,就能张罗出十几个人来。 高大婶叫了十几个女人,气势汹汹地跑去了杜小禾家。 这边,杜小禾和李铁木刚歇了一口气,就被高大婶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狠狠撕了一顿。 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接下来的几天,高大婶总会带着本家的女人们晃悠着,揪着杜小禾就搓磨一顿! 恶人还需恶人磨,她就磨死杜小禾! …… 棠鲤在药囊厂看了两天,见苏大夫和苏夫人把药囊厂管理的很好,就放心了一些。 她也能分出精力去做一些别的事了。 她把大宝和许珏叫到了跟前。 “娘亲,我和许珏去药囊厂帮忙吧,我们可以帮苏大夫处理药材!”大宝主动要求道。 许珏跟着点头。 很显然,两个小家伙商量过了。 棠鲤勾着手,用指节在两颗小脑袋上分别敲了一下。 “去什么药囊厂,你们给我去上学,明天我就带你们去镇上的私学看看,把名给报了。” “钱的事不是你们该操心的,有我和卫擎在呢。” 这可是未来双首辅啊,要是被她养成两个药童,那她简直愧对天地。 上学? 许珏的眼睛里溢满了惊喜。 他们许家几代人都是读书人,从小,他爹就说唯有读书高,要好好读书。所以,许珏一直很努力,想要像曾祖父一样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奈何,家逢巨变,秦州城本来殷实的家里闯进流民,被流民打伤的爹爹只能带着他逃难……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没法上学堂了,他本来都打算好了,认识几个字,长大一些做个账房先生,努力挣钱,然后让大宝去上学,大宝这么聪明,肯定能考上功名! 他从来不敢奢望还能继续上学。 大宝其实也想上学,他很羡慕同村在镇上上学的孩子,但是爹爹腿受伤,娘亲一个人撑起这个家,他只能把这个愿望藏在心底…… 两个宝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快把她的心看萌化了。 “就这么说定了,今晚好好睡觉,明天一早就去镇上。” 翌日。 一早,两个宝宝就穿戴整齐,等在门口。 棠鲤带着两个宝宝,坐的是牛车。到镇上的牛车,一人五文钱,三个人十五文,棠鲤现在是有钱人,这一点小钱当然舍得! 三个人晃晃悠悠去了镇上。 棠鲤早就打听过了,镇上只有一家书院,就是宏文书院,这书院开了二十年了,是一位秀才公开的,那位秀才公品行端正,教出过不少好学生。这书院共有三位夫子,六十个左右的学生。而且,还有供学生住宿的地方,方便了那些村里来的孩子。 棠鲤带着两个宝宝找到了书院,两个宝宝都有些紧张,但是都站得笔直,包子脸绷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棠鲤带着两个宝宝进去,给那位秀才公看过两个小包子的人品,然后交了束脩,这上学的事便搞定了。等到十五,学堂开学,两个宝宝直接来上学就行了。 棠鲤并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去了白府。 白沐阳遭遇了强盗、受了伤,她还没去探望过呢。 白府。 正在和白沐阳下棋的霍驹,听说棠鲤来了,一下就跳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我去接糖糖!” 这小霸王还真是风风火火的,没个定性。 白沐阳笑着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站起身,跟在他身后。 霍驹半跑着,看到棠鲤,又停下脚步,一只手撑着栏杆,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 “糖糖。”他双目含春,直直地盯着棠鲤。 棠鲤没有说话,而是从她的身后冒出两颗小脑袋。 “娘亲,他是谁啊?” “姐,他为什么要挡住我们的路?” 霍驹身体定住,脸色有瞬间的空白。 娘……娘亲? 糖糖居然有这么大的娃了? 啊!他失恋了!!! 白沐阳站在那里,看着那娇柔的少女带着两个六七岁的奶娃娃,也有些愣神。 棠姑娘成亲了吗? 他从来没问过她的私事呢。 现在知道她成亲了,白沐阳的心里有些空空的,微微失落。 第三十六章 认哥哥 不过,他掩藏得很好,那失落很快被笑掩盖了。 他把霍驹揪到一边,笑着道:“棠姑娘。” 棠鲤被迎进了客厅。 大宝从没见过这么奢华的府邸,他不知道房子居然可以这么大,还能有这么大的院子,桌子居然是红色的木头做的,做工很精致,还有那茶杯,居然是瓷白色的。 他心里一波一波的震惊,脸上却没有露怯,跟在棠鲤的身边,偷偷观察着白沐阳的举动,然后自己跟着学,学得有模有样,像个矜贵的小公子。 许珏一家子都是读书人,见识比大宝多一些,能应对自如。 落在白沐阳眼里,便是棠姑娘把两个小娃娃养得极好,一点也不像乡野娃子。 “这是村子里的土鸡蛋,我带来给白爷补身体的。” 棠鲤带了两篮子土鸡蛋,都是村子里买的,一篮带给了书院的秀才公,一篮则是给白沐阳的。 像他们这种人,送再贵重的东西都未必放在眼里,更重要的是一份心意。 白沐阳笑着接过了篮子:“谢谢棠姑娘了,棠姑娘,你救了我一命,我们这交情,你就不用‘白爷白爷’地叫了。” 棠鲤也不矫情:“那叫白哥?” “白哥好啊,我一直想要个妹妹呢。”白沐阳看着棠鲤,实在欢喜。 他对棠鲤有好感,但是自己这身体……他也不想耽误了人家姑娘家,所以没有表露出来。现在知道棠鲤成亲了,那点心思便彻底断了。但是,他还是想和棠鲤亲近一些。 白沐阳心念一动:“棠鲤,你愿不愿意做我义妹?” 棠鲤愣了一下。 “虽然不同父同母,但是就跟亲兄妹一样。” 白沐阳越来越觉得这个可行。 棠鲤比他的家人更关心他,更像他的家人,要是有这么一个妹妹,那真是太好了,他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白沐阳努力推销自己:“我会挣钱,也会照顾人。” 她是族里的大姐大,带着一群小萝卜头,她虽然喜欢娃娃,也很羡慕别人有哥哥护着,很想要哥哥。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棠鲤觉得白沐阳是一个很可靠很真诚的人,有白沐阳这样一个哥哥挺好的。 棠鲤很心动:“好。” “那叫一声‘哥哥’。”白沐阳笑着道。 “哥哥~” 女娃儿的声音软软糯糯的,真甜到了心坎里。 白沐阳脸上的笑更浓了。 霍驹还在自己失恋了的打击里,浑浑噩噩地跟进来,这时,也立即反应过来。 “糖糖,我也要做你哥哥!” 这么娇软的小姑娘,不能娶回去做媳妇,做妹子也赚了啊! 他能有这么漂亮的妹妹,他的狐朋狗友们知道了肯定羡慕死他! 霍驹找到了新方向,一下开心起来。 棠鲤还真不想要这不靠谱的小霸王做哥哥。 然而,霍驹一锤定音:“好,就这么说定了,沐阳是大哥,我是二哥!” 白沐阳笑着道:“如今在遥水镇,这仪式就省了,等到京城,我再补办一个认亲的仪式。” 白沐阳叫来了下人,吩咐了几句。 很快,下人便呈上来一个盒子。 白沐阳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玉手镯,递给棠鲤。 “妹妹,拿着,这是哥哥给你的见面礼。” 然后挑出两个长命锁,递给了两个娃:“这是舅舅给你们的见面礼。” 霍驹见状,也不肯落后,手伸进怀里掏啊掏,可惜他穷得叮当响,什么都没掏出来,最后摸到腰上,取下腰上挂着的匕首。 “妹妹,这是二哥给你的见面礼!” 玉镯和长命锁,少说几百两,还有这匕首,做工特别精致,一看就价值不凡。 棠鲤被这一堆东西砸懵了。 “这……” “你就收着吧,就一把匕首,谁让你二哥是偷偷跑出来……还有你俩,等到京城,二舅给你们整一箱金子!”霍驹把东西往棠鲤和俩小宝宝身上塞,急于表现自己。 棠鲤看着小霸王急哄哄的样子,笑着把东西收了下来。 两个小包子也奶声奶气地说着感谢的话。 这兄妹的关系认下来,关系就不一样了。 棠鲤问道:“哥,那你跟我说说,你来遥水镇只是为了休养身体?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我其实是来寻医看病的。”白沐阳道。 “看什么病?”棠鲤问道。 白沐阳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是被下药了。” 棠鲤愣了一下,竟是中毒,那肯定很难受吧。 白沐阳看着她眼中的心疼,心中一软,把藏在心中的旧事说了出来。 他是白家的嫡长子,母族姓郭,郭家曾是与白家齐名的富商。他的母亲是独女,本也是独当一面的女子,和他父亲成亲后,不久又有了他,他母亲的精力就转移到家和儿子身上,生意上的事自然就交给丈夫了。 白郭两家都落在他父亲身上,强强联合,白家迅速做大。他母亲也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他父亲。 若是两人恩爱,一家和谐,也算是一段佳话。 奈何他父亲不是个好人。 他外公去世后不久,他爹便抬了个妾氏入门,还带了个比他小一点的弟弟,便是白旭阳。 这也就意味着他爹和这个女人在一起至少六七年了,却一直瞒着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承受不住丈夫的背叛,精神崩溃,投井而亡。 这件事对他父亲并没有什么影响,他母亲尸骨未寒,他父亲便把那妾氏抬正了。 有了后母就有了后爹,更何况,他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外公不信任我爹,于是将郭家产业交给他的时候,让他立下字证,白家未来的掌权人必须是我。” “我身上的毒,便是我后母下的。我挡了他们母子的道,只要我死了,那白家就是白旭阳的了。” “但是,我偏不死,他四处寻医,偏要活下去,不如他们的愿。” 白沐阳是笑着说的,但是眼神里却带着森冷寒意。 棠鲤不由得心疼。 她知道,在原来的剧情里,那恶毒后母确实如愿了,白旭阳成了白家的掌权人,大周皇商,第一首富,富可敌国。而白沐阳这个名字,甚至都没出现在小说里,是个比自己还炮灰的炮灰。 棠鲤看向面前瘦削修长的病弱贵公子,她不忍心他像小说里的结局一样,英年早逝,含恨而终。 她要努力改变他的命运。 “哥,给我药囊配方的大夫,是一位很厉害的大夫,过几天我找他来给你看看吧。”棠鲤道。 白沐阳来这里,是来寻一位告老还乡的老太医,前几天见了那位老太医,但是那位老太医爷对他身上的毒没办法。 棠鲤认识的大夫,应该是乡医,或许有一些本事。但是,老太医都看不好的病,乡医又怎么能看好呢? 白沐阳不抱希望,不过毕竟是他妹子的一番好意,他还是点了点头:“好。” 第三十七章 配她刚刚好 霍驹在旁边抓耳挠腮的,妹妹关心完大哥,该轮到二哥了吧? 霍驹晃来晃去,张扬隽秀的脸上写满了‘快来问我’四个大字。 棠鲤抿唇一笑。 “二哥,那你来这里又是为何?” 啊,妹妹关心他了! 霍驹下巴一扬,如果他要是有尾巴,此时肯定翘起来了:“我是逃婚来的。我娘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给我定了个娃娃亲!之前那家姑娘走丢了,这件事一直没提起。现在那姑娘回来了,我爹娘就要我和她成亲!” “小爷不喜欢那姑娘,才不成亲!小爷是不会受他们摆布的!” 刚找回的?不会这么巧吧? 棠鲤心念一动:“与你定亲的姑娘是?” “顾将军的女儿,顾将军和他夫人可宝贝着了。他们都说那姑娘好,但是小爷不喜欢她,看着装,小爷才懒得理她!” 顾将军的女儿? 真是顾莹! 原著小说里,将军千金本有一桩娃娃亲,对方是国公之子,是个纨绔子弟,还看不上顾莹,要退了顾莹的亲。 顾莹心高气傲,本来也看不上那纨绔,但是那纨绔居然主动要退亲,顾莹感觉受到了侮辱,于是怀恨在心。她设计让那纨绔被突厥打死,尸体被野狗啃噬,并让他整个家族背上通敌卖国的罪名,被诛九族! 那个被顾莹搞死的倒霉蛋居然是霍驹? 所以,霍驹也是炮灰之一? 敢情他们仨,是炮灰三兄妹? 炮灰见炮灰,棠鲤看霍驹也亲近了一些。 棠鲤和两个哥哥聊了一会儿,看着天色差不多,便要告辞带着两个娃回家。 霍驹作为哥哥,自然要好好照顾妹妹。 “妹妹,我送你们回去!沐阳,马车借我一下!” 霍驹风风火火地赶着马车,把棠鲤和两个宝宝送了回去。大宝是第一次坐马车,可稀奇了。 “娘亲,大宝要好好读书,等大宝考上状元,就买这样的马车给娘亲坐。” 大宝奶声奶气道。虽然是稚嫩的话语,但是却是孝心一片。 棠鲤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娘亲等着。” 马车停在卫家外,霍驹并没有离去。 他妹妹居然住在这土胚房里,有点寒碜啊?等他回上京,就想办法偷家里的钱给妹妹买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 现在,他倒要看看,什么品种的乡野汉子,居然娶到他的妹妹? 他要考量一下,这妹夫够不够格,配不配得上他妹妹,要是不够格,等他回京就给妹妹换一个! 一会儿功夫,霍驹已经把自己的狐朋狗友都筛选了一遍。 霍驹在门外张望了一会儿,里面便走出来一个壮硕的汉子。 那汉子的身材极其雄伟壮硕,这大冷的天,他居然只穿着一身薄薄的衣服,也不觉得冷,一身的腱子肉,透出的肌肤是蜜色的。 他的脸粗犷冷硬,是十分有男人味的长相。霍驹立即站直了身体,作为二舅子,他代表的可是妹妹的娘家,气势上不能输! 那汉子看到棠鲤,便是咧嘴一笑,憨憨的:“媳妇儿,你回来啦。” 看到霍驹的时候,有些惊讶:“媳妇儿,你又捡了一个娃回来?这娃有点大啊,养起来有点费劲。” 霍驹快气死了!自己不就矮一个头吗?!长得高了不起啊! “什么娃,小爷十六岁了,是个大人!” 说着一拳捶向卫擎。 卫擎伸出手,一把揪住霍驹的后领,直接把他提起来了。 霍驹也是练家子,对付几个强壮的强盗完全没问题,现在被这山野汉子提起来,直接懵了! “相公,你快放手,他是我哥。” 卫擎疑惑地看向霍驹:“哥?” “对,哥,也是你哥,你这是对长辈不敬!”霍驹指着他的鼻子道。 卫擎这才放下他。 霍驹气呼呼的,他本来想着要好好敲打这妹夫,让他对自己妹妹好,结果在这妹夫壮硕的身躯前,完全没下手的地方,只能悻悻的,赶着马车回去了。 霍驹一走,卫擎就一把把小媳妇搂进了怀里。 他的腿好的差不多了,仔细看才能看出一点跛。他一把把小媳妇抱起,进了门。 香香软软的小媳妇,卫擎一旦抱上就舍不得撒手了。 倒茶,抱着。 洗手,抱着。 擦脸,也抱着。 腻歪得跟连体婴似的。 棠鲤被他抱着坐在腿上,困在怀里,和他说了今天的遭遇。 “那改日一起去镇上拜访一下这两位兄长。” 卫擎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包鼓囊囊的东西,塞到了棠鲤的手上。 “媳妇儿,给你的。” 棠鲤将袋子打开,便发现里面居然是银子,至少有一百两。 “你开药囊厂要钱,还有两个孩子的束脩,这拿着用!钱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来挣!” 棠鲤惊讶:“这么多钱你咋来的?” “我找到事做了。”卫擎道。 “前几天,我去镇上找活干,刚好遇到一个人晕倒在城郊,我就把人背到了医馆。这件事我本来都没放心上,结果今天,那人突然找上我,要给我钱。” “足足一千两!我不要,他跟我讨价还价,说要给我五百两。这咋上赶着送钱呢?后来他说让我给他做护院。工钱一个月一百两!我一个顶十,他也不亏!” “那也好,大宝和许珏在镇上,刚好照应着。”棠鲤道。 她琢磨着在镇上整个住处,在镇上也有个歇脚的地方。 …… 翌日。 棠鲤记挂着白沐阳的身体,和苏大夫说好后,就带着苏大夫去了镇上。 两人来到白府外,就见有一少妇拿着一精致的食盒站在门外。 那少妇穿着艳丽,挽着发髻,背影窈窕。 正是陈小翠。 此时的陈小翠,脸上堆满笑,对着门房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都是当地的特色,就想给白爷尝尝,您就通融通融,让我见白爷一面吧?” 陈小翠嫁给了白三爷,做上了白三夫人,穿得是绫罗绸缎,还配了两个丫鬟,干什么都有人伺候着,特别风光。 她开始还是蛮得意的,但是这日子过着过着,就没意思起来。 白三那个死老头,一口大黄牙,身上一股臭味,还爱玩花样,一不顺心就打她。 陈小翠难受憋屈,心思也活络起来。 白三那个老头配不上她,她一朵娇艳的花儿,可不能一辈子插在这牛粪上。 她得找个配得上她的。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白爷。 上京白家的大掌柜,富可敌国的身家,温文尔雅、长相俊朗,白三见着都得点头哈腰。 可不配她刚刚好? 然而,无论陈小翠说什呢,那门房都是一脸冷漠。 “我们爷没空,姑娘请回吧。” 陈小翠一阵火起:“我好歹是白三夫人,你这下人什么态度?!” 门房表情也带上不屑:“你是白三夫人,那就去白三府上嚣张,我们白府可不是你随便撒野的地方。” 陈小翠气得脸色发青。 该死的下人!看门狗!等她成了白夫人,一定要狠狠教训这看门狗一顿! 陈小翠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站在身后,居然是棠鲤。 她顿时收起羞愤,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原来是棠鲤啊,你来这里干什么?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我们白家大掌柜的府邸!你常年待在村里,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府邸吧?那就多看几眼。“ “不过别在这大门待太久,免得你身上的土气污着我们白爷的眼!” 第三十八章 卫擎上工 却不想她话音刚落,刚对陈小翠十分冷漠的门房,看到棠鲤后变得热情起来。 “小姐,您来了,快跟我进来。”爷交代了,棠姑娘是他的妹妹,就是这白家的小姐! 棠鲤和苏大夫被门房迎了进去,留下陈小翠震惊地站在那里。 为什么?为什么门房对棠鲤这么恭敬? 被一贯看不上眼的人压了一头,陈小翠的心里十分不忿,脸色难看到极点。 …… 与此同时,白沐阳那边也得到汇报,棠鲤来了,还把她说的那个乡医也带来了。 白沐阳不觉得那乡医能看好自己的病,但是妹妹这么关心他,他心里还是暖暖的。 不一会儿,棠鲤就领着人来了,白沐阳笑着招呼两人坐下。 白沐阳看着棠鲤,眼神带着宠溺:“看你急哄哄的,跑得一身汗。去,给小姐拿毛巾擦擦汗。” 下人立即递上毛巾。 棠鲤擦着汗,她身旁的苏大夫默默地盯着白沐阳看了一会儿。 “你是白大公子?”苏大夫突然出声。 白沐阳看向他,很惊讶:“正是,您认识我?” “我是回春堂的苏太远,当时给你看过病。” 白沐阳也想了起来,他没想到这里居然能遇到苏大夫。 他对这位苏大夫的印象很深刻,因为这是唯一一个说能帮自己解毒的大夫,那时,他还燃起希望。结果,没过多久,就听说那大夫就治死了人,人人都说他是庸医、江湖骗子,白沐阳唯一的希望也就灭了。 “白公子,若是你还信我,就让我帮你把把脉?”苏大夫道。 这是他妹妹带来的人…… 白沐阳伸出手:“您看看。” 苏太远给白沐阳把着脉,眉头越皱越紧。 “苏大公子,你这情况比五年前严重许多,这五脏六腑都被毒素侵蚀损害了。” 棠鲤急切地问道:“苏大夫,那你有办法吗?您一定要帮帮我大哥!” 苏大夫沉吟片刻:“我当年其实给白大公子研究出一个方子,后来出了那样的事……不过那方子改改还能用,再配上澡浴,就差不多了。就是治疗的时间比五年前长许多。而且要坚持用药,不能断。” 这就是有办法! 棠鲤的眼睛顿时一亮:“那太好了。” 白沐阳也道:“那辛苦苏大夫了。” 苏太远看他,有些惊讶:“白大公子真信我?” 当年他在上京名声扫地,人人唾弃,没人敢找他看病。他开的药,被当成垃圾,扔在了垃圾堆里。白沐阳身处上京,应该听说过不少辱骂他的话,现在却信他,肯用他的药…… 白沐阳看了棠鲤一眼,微微一笑:“我妹妹信您。” 他相信棠鲤,也相信棠鲤看人的眼光。比起上京那些说闲话的嘴,他更信自己的妹妹。 “您就尽管给我用药吧,我信您。” 棠鲤不知道白沐阳的想法,她见白沐阳身上的毒有了解决办法,悄悄松了一口气。 …… 两天后。 卫擎简单收拾了一个包袱,便准备去镇上做工了。 其实他也舍不得小媳妇,舍不得娃,但是天天待在村子里,没什么出息,进山他媳妇儿又担心,只得种着几亩地。他媳妇的药囊厂开得是蒸蒸日上,他总不能待在家吃软饭吧? 他得挣钱帮衬着媳妇,在媳妇需要钱的时候拿得出来钱! 他媳妇越来越厉害,他也得让自己变厉害,配得上他媳妇! 卫擎雄赳赳昂昂的,但是看到身后跟着的小媳妇,那口气差点泄了。 小媳妇那张小脸嫩生生的,嘴唇微微嘟着,那软乎乎的红唇,简直是百吃不厌的美食! 一想到好长时间见不到媳妇,不能天天抱着媳妇睡觉,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难受。 都说温柔乡、英雄冢,他深刻体会到了,真想天天躺在媳妇儿的温柔乡里! 卫擎左看右看,见没人,便蹭到棠鲤的身后,把媳妇儿抱起,就跑到一颗大石头后面。 棠鲤先是懵了一下,再回神,就被男人困在冷硬硌人的胸膛前,浓烈的阳刚气扑面而来。 下一瞬,唇被撅住…… 男人的吻霸道热烈,棠鲤被吻得像深溺在水里,同时心狂跳着,整个人像是飘在云端…… “等老子挣了钱,就在镇上买一个大房子,再八抬大轿抬你进门!”男人颇有雄心壮志,然后声音变得低哑起来,“到时咱们再洞房,嘿嘿~” 好想吃掉媳妇啊。 一口一口的,哪里都不放过! 他天天想,但是忍着,因为不能委屈了媳妇~ 腻歪了好一会儿,卫擎才转身离去。 棠鲤目送他的背影远去,直到消失,她才转身回去…… 卫擎到了镇上,很快就找到了雇主的府邸,被门房领了进去。 雇主姓谢,是上京来的,好像原来是个大官,告老还乡后,便在这里买了一栋宅子休养。家宅富裕,又在当地没什么根基,所以容易招来宵小觊觎。护院的任务就是解决这些宵小。 谢府本来有十几个护院,虽然没统领,但是隐隐以雷家兄弟为首。 雷暴、雷鸣两兄弟,原本是护送走商队的,他们见在这谢府当护院不仅挣得多,而且不用奔波劳累,便留在这谢府了。 他们生得高壮,会拳脚功夫,性格凶悍,碗大的拳头一拳能砸死人,其余护院都怕他们。 雷暴和雷鸣本来在这谢府是横着走,现在听说府上要来个护院统领,要管着他们,心里自然不服气。 “就是个乡野村夫,还是个毛头小子,好像不到二十,凭什么管我们?!” “哥,待会儿就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他就是个担着统领的头衔,事实上还得听我们的!” 卫擎见过雇主,被门房领着安排了住处,算是安顿下来,他一出房门,就看到两个人。 那两人都生得虎背熊腰,一个满脸横肉,小眼睛都快挤没了,另一个脸上有一块刀疤,透着一股凶气,两人穿着护院的衣服,不怀好意地盯着卫擎。 一般人,肯定会被这眼神吓到。 第三十九章 卫擎发威 然而,卫擎脸一拉,眉一吊,脸上便透出一股凶煞之气,比他们还凶:“还在这待着干啥?前院集合去,我有话要说!” 那两人不动。 “动不了?瘸了?还是傻了?”卫擎扯着嗓子吼道。 雷暴快被气死了,雷鸣则用阴森森的小眼睛盯着卫擎,挑衅道:“我们俩兄弟听说新来的统领很厉害,想要过过招,统领赏个脸不?” 本来打算去前院集合的护院们,见这边的剑拔弩张的情形,全部围了过来,准备看好戏。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卫擎也看出这俩兄弟是刺儿头,今天他要是不能让这俩服气,那以后这些护院就难管了。 卫擎应声:“好啊。你们谁来?还是一起上?” 雷鸣和雷暴根本没把卫擎放在眼里,他们坚信随便一个就能把他打趴下。两个人一起上,也真太看得起这小子了! 雷鸣站出来:“我来。” 他凶煞的目光在卫擎身上转着,这切磋嘛,拳头无眼,把人打得断手断脚也在情理之中。 雷鸣和卫擎走到空地上。 “谁会赢?” “我觉得肯定是雷鸣,雷鸣的体型是他的两倍了。” “雷鸣的力气特别大,我看到他扛起过一个大石头。” “新统领连雷鸣一拳头都接不住吧?” 护院们低声议论着。 雷鸣手握成拳,一拳朝着卫擎的脸砸去! 卫擎没有躲,而是抓住了雷鸣的手臂,然后转身,一个过肩摔,直接把雷鸣摔在了地上。 那小山一般肥硕的汉子摔在地上,摔得地上都震了震! 卫擎天生神力,一般的农家汉子一口气能扛一两百斤,厉害一点的扛三四百斤,但是卫擎却能轻轻松松扛六百斤。 他就凭着一股蛮力,直接把人干趴下了。 他站在那里:“还有谁要切磋的吗?” 雷暴气得眼睛发红,脸上的那道疤痕更加狰狞。 “老子来!” 雷暴说着,脚朝着卫擎踹去,卫擎躲开那一脚,手臂上的肌肉暴起,拳头出击,直接砸在雷暴的肚子上。 轰! 一声巨响,雷暴摔在地上,捂着肚子,脸疼得变形。 卫擎依旧站着:“还不服气就一起上吧?” 雷鸣和雷暴快气疯了,两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没被人揍成过这样。 两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卫擎揍了过去。 两兄弟的配合,确实比单个人难对付许多。 卫擎身体灵活地在他们的拳脚之间闪着,这种避闪像是一种本能,像是练过无数遍一样。几个闪避之后,卫擎找到了他们的弱点,迅速出拳。 雷鸣和雷暴躺在地上,痛苦出声。 而围观的护院们都惊呆了,新来的护院统领居然把雷鸣和雷暴打倒了! 他们看卫擎的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起来,里面带上了敬畏与服从。 …… 药囊厂的事上了正轨,一天能做出十个左右的药囊。十个就是三十两,棠鲤个人一天能净赚十五两左右! 绣娘们都干劲十足,为了多干点活,她们都不回去吃午饭了,就啃个馒头过活。 苏大夫和苏夫人也是如此。 棠鲤见状,便把高大婶请了过来,负责做午饭,一个月给她一百文的银钱。 “做饭可以,但是这工钱就别给了,兰花儿一天就拿这么多钱……” 兰花儿一天挣一百文啊,这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棠鲤就是她恩人!她还想着报恩呢,这刚好一机会。 “兰花儿是兰花儿,她领的是她的工钱,高大婶,你是你,你要是不拿工钱,我就找其他人去了。” 高大婶只得应了下来。 高大婶还主动承担起药囊厂的卫生工作,闲着的时候就拿着个扫把四处清扫。 …… 转眼到了十五,到了大宝和许珏去镇上上学的日子了。 棠鲤给两个娃收拾了两个小包袱,一个娃背一个。 二宝和三宝跟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两张包子脸上满是不舍。 三宝揪着大宝的依旧,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道:“大哥,你在镇上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吃饱饱,穿衣衣,不能生病。” 另一只小胖手抓着一只奇形怪状的布偶:“这是我做得小脑斧,小脑斧陪着大哥。” 大宝接过了小脑斧,小心翼翼地藏进了怀里,然后在三宝的脑门上亲了一下:“谢谢小妹,大哥很喜欢。” 二宝也抓着大宝交代:“哥,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别和他打架,夫子不喜欢打架的学生,你就往他碗里加臭虫!” 大宝摸着二宝的小脑袋:“又去听说书的了?” 二宝的小脑袋不禁缩了缩,大哥总说说书的胡说八道,会把他教坏,但是他就是对那些奇闻感兴趣…… “我和许珏不在,你就是老大了,你要好好照顾小妹,照顾娘亲。”大宝老气横秋道。 二宝一下也挺直了小胸膛:“我会的,哥!” 他以后就是家里的男人了! 几个宝宝告别完,棠鲤先把二宝和三宝带到了药囊厂,让高大婶和苏夫人帮忙着照看,自己就带着大宝和许珏往镇上去了。 棠鲤带着俩娃到书院报道。 今天的书院很热闹,学生们都来了,大的差不多十四五岁,小的就六七岁,这些孩子都穿得干干净净的,有的捧着书看着,和乡野间耍闹的孩子完全不一样,这书院里也飘着书香气。 大宝的眼睛看得都直了。 他仿佛来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他喜欢这个世界。 许珏说过,考上功名,就可以当大官。 那一刻,大宝稚嫩的心灵里生出一个强烈的愿望。他要好好读书,当大官,那样就能保护娘亲、爹爹、弟弟妹妹了! 小家伙可谓雄心壮志! 棠鲤安顿好两个小家伙,就离开了书院。 在棠鲤刚离开书院大门的时候,书院旁边的一间屋子,窗户打开了,从里面透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棠鲤。 这少妇正是陈小翠,突然,一双手从她背后抱住了她。 “小娘子,看什么呢?” “她怎么去你们书院?”陈小翠问道。 抱住她的人正是这书院的夫子,姓赵名叔文,看着一副斯文的模样,那双眼却带着一丝色气。 他的目光落在棠鲤身上,在她纤细的腰和丰满的臀逡巡了一圈。 这姑娘生得美,因此赵叔文特意留意过。 “她的两个孩子在我们书院念书。” 陈小翠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棠鲤居然把两个娃送到书院来念书了!村里能负担起孩子念书的人家很少,她弟弟在书院念书,她娘都吹嘘了好久! 她本来以为棠鲤的日子会过得惨兮兮的,结果居然越过越好了! 不行,她一定得想个办法,不能让棠鲤得意! 第四十章 萌宝进学堂 第二天一大早,大宝和许珏就起来了,两个小家伙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开始第一天的书院生活。 他们的年纪小,上得是蒙学,学的是一些启蒙的课程,比如《三字经》和《千字文》等。 蒙学的学堂里一共有二十几个孩子,大约都在七到十岁之间,大宝和许珏的年纪依旧是最小的,两个小萝卜头被安排在学堂的第一排。 负责教他们的夫子姓赵。 赵夫子一进来,学生们轮流着奉茶、鞠躬。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尊师重道是文人礼仪,需要从孩子抓起。而在奉茶的时候,赵夫子则会问问他们的基础,比如是否上过蒙学,是否识字,对每个学生的情况有基本的了解,因材施教。 奉茶拜师之后,正式开始上课。 大宝和许珏都听得十分认真。 大宝的眼睛亮晶晶的,赵夫子是他目前认识的最有学问的人,他心中腾起莫名的敬意! 但是,几天的学习下来,许珏察觉出一些不对劲。 许珏跟着他父亲见识比较多,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他总觉得赵夫子不太喜欢他们。 比如,赵夫子明知道大宝刚刚识字,却会提问他一些对于不识字的人来说难度高的问题,夫子问问题,学生回答不出来,是要被打手板的。 幸亏大宝聪明,跟着自己学过《三字经》和《千字文》,将那些问题全都答了出来,避免了被打手板。 又比如,他会特意留下自己和大宝,打扫学堂的卫生,说他俩乖,一副看重他们的姿态。 真看重他们,不是该留给他们更多的时间看书吗?怎么看都是搓磨他们呢。 但是,许珏并没有提。大宝虽然早慧,但是经历的少,性子单纯,并未看出赵夫子的针对。 直到有一次,有个同窗故意摔碎大宝的笔洗,大宝让他道歉的时候,闹来了夫子。 赵夫子却颇有些不赞同地看了大宝一眼:“不过一个笔洗而已,他不是故意的,卫大宝,你是君子,莫要像妇人一般斤斤计较。你们是同窗,这同窗之谊有多难得,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 大宝点了点头,恭敬地说了一声:“多谢夫子教诲。” 但是,事后,只有他和许珏两个人的时候,却特别委屈:“许珏,赵夫子是不是不喜欢我?” 许珏摸了摸大宝的脑袋,没有说话,心里却琢磨着赵夫子不喜欢他们的原因。 他是见过一些腌臜事的,并不是所有的夫子都有为人师的资格,有些夫子将此作为敛财的工具……莫不是因为没有给他另外塞钱? …… 赵夫子正是赵叔文。 赵叔文故意针对这俩孩子,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陈小翠在他耳边吹了枕边风,让他想个法子把这俩孩子赶出书院。 赵叔文这样做并不是完全为了陈小翠,他有自己的想法。 他看上这俩孩子的娘了,他不像那些下三流的流氓,看上姑娘就往上拱,他要人心甘情愿地投怀送抱。 他纵容其他孩子欺负那俩孩子,等到那俩孩子忍无可忍,与人打起来的时候,就要被赶出书院了…… 而上书院的机会,对于孩子来说是特别难得,孩子娘绝对不想自己的孩子就这样废掉,于是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孩子留下来。 到时,自己只要稍微暗示一下…… 孩子娘便会拼命抓住这个机会,并对自己感激涕零。 那女人投怀送抱,肯定会主动保守秘密,可能还会主动送他一些钱财。 赵叔文是美色与钱财兼得,还维持着一个好名声,一举三得。 赵叔文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俩娃不是一般的娃…… …… 学堂中。 “陈玉怎么没来啊?” “陈玉的床上有一条长虫,这么长!他吓晕过去了!” “他爹娘都来了,直接把他带回去了。” 许珏听着那些议论声,与大宝互看一眼,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笑,然后迅速低下头,看书去了。 陈玉就是那个打坏大宝笔洗的人。 陈家是遥水镇上的人,家里开了一家酒楼,家境殷实,一家子对陈玉十分宠溺,宠得陈玉性格骄纵。 就因为大宝向夫子告状,而夫子却没有教训他后,陈玉就更加变本加厉欺负大宝了。 他把大宝的墨扔掉,故意在大宝的桌子上画王八,还扔掉大宝的课业本,让夫子觉得他偷懒…… 而且,夫子居然直接听信了陈玉的话,觉得大宝偷懒,还训了大宝几句话。 赵夫子明显在袒护陈玉。 陈玉更加嚣张。 大宝和许珏并没有和陈玉打起来,而是…… 对,那只长虫就是他们扔的。 二宝跟说书先生学来的东西不正经,但是也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对抗陈玉的办法。 陈玉不在书院,大宝和许珏的日子好过许多,没有人来打扰他们看书、写字。 他们一有时间,就认认真真地写字。 “大宝,你的文章写得怎么样了?”许珏的脑袋搁在大宝的书桌上,问道。 大宝的字歪歪斜斜的,吹干了,递给了许珏。 “你看看。” 许珏将那文章读了一遍,字太过稚嫩,文章的内容也有些稚嫩,但是以他现在的基础,写出这样的文章已经是天才了! “我的也写好了。”许珏把自己的递给大宝看。 许珏的字方方正正的,很好看,写出的文章也条理清晰,大宝看了两遍,顿时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东西。 “走,我们去找夫子!”许珏拉着大宝的手出门了。 书院里一共三位夫子,其中一位便是创办书院的秀才公,也是书院的院长,姓郭,还有一位姓苟,书院里辟出一个房间,专门供三位夫子休息。 许珏和大宝走到那房间的门口,踮着脚叩了叩门。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站在门口,这老者正是那位秀才公。 “夫子您好,请问赵夫子在吗?”许珏很有礼貌地问道。 “他不在,他家里有点事,告假回去了。”郭夫子道。 这其实是许珏和大宝的预料之中,他们是故意的,看着赵夫子出了书院的门才来的。因为他们要找的本来就不是赵夫子,而是郭夫子。 但,两人还是做出惊讶的表情,有些失落。 “你们有什么事吗?”郭夫子半弯着腰问道。 “我们俩做了文章,想请赵夫子看看……” 做文章? 郭夫子看着两个小萝卜头,第一反应是荒谬! 这俩孩子才多大,最多七岁,在赵叔文的班上,学的是蒙学,正是开蒙认字的时候,就会做文章? 这不是胡搞吗? 也不知道是赵叔文胡搞,还是这俩娃好高骛远,没学会走就想跑了! 第四十一章 棠鲤做噩梦 毕竟是他书院的学生,他不希望这些学生走上歪路,而是要踏踏实实的。 郭夫子道:“我看看。” 两个孩子恭敬地递上了自己的文章。 郭夫子先看的是大宝的文章,开始是眉头紧皱,然后逐渐舒展开来…… 看到结尾的时候,他只能说,六七岁的孩子能写出这样的文章,简直是奇迹!他这文章受困于学问有限,但是却有罕见的灵性。若是他学四书五经,学识够了,做出的文章可想而知有多优秀。 郭夫子立即拿起另外一篇文章看起来,这一遍看过,最后只剩下震惊了。 调理清晰,引经据典,像是上经学的学生做出来的! 郭夫子看向眼前的俩孩子,有些激动:“这两篇文章是你们二人做的?” 两人恭敬回答:“是的,夫子。” “好,那我再考教考教你们几个问题。” 郭夫子的问题也是分层次的,他以经学的问题考教许珏,以蒙学的问题考教大宝,这一番考教下来,便发现这俩孩子确实有读书的天赋! 郭夫子更加激动了,这样的好苗子,太罕见了! “许珏,你七岁便涉猎四书五经,必定是出生书香门第,你的父亲是何人?” “秦州,许望山。”许珏恭敬道。 “许望山?!原来是望山兄!”郭夫子有些激动。 “您认识家父?”许珏躬身问道。 “当年上京赶考,我与你父亲同是考生,也是忘年交,只是山高水远,不便联系,你父亲现在如何了?”郭夫子问道。 “我父亲……他去世了。” 郭夫子愣了一下,有些难过,许久才轻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可惜了。” 他看向这俩孩子:“许珏,卫大宝,你们二人,可愿跟着老夫学习?” 书院里三位夫子,赵夫子负责蒙学,苟夫子负责经学,郭夫子收学生的要求极为严格,只收才学极为出众者,亲自教导。 在这个书院里,能得到郭夫子亲自教导,十分难得! 许珏和大宝眼睛顿时一亮,异口同声道:“学生愿意!” 两人走出房间的时候,对视而笑。 这其实就是两人的目的,他们意识到赵夫子的针对,在赵夫子那里肯定学不到什么东西,所以两人便盯上了郭夫子。 郭夫子为人正直,只收有才学的学生,没才学的,给再多的钱他都不会要。 跟着郭夫子,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也可以摆脱赵夫子的针对。 只是两人没想到这么顺利,大宝开心得都要跳起来了! 第二天,赵夫子完事,赶回了书院,就被告知,郭夫子把许珏和卫大宝收为学生了。 赵夫子有些急:“郭老,那卫大宝天天偷懒,不好好学习,这样的学生您收到身边会打扰其他学生学习的。” “叔文,我比你多活了二十个年头,自然比你会看人。卫大宝那孩子有天赋,肯努力,是个好孩子。”郭夫子的声音里有些不悦。 卫大宝是他的学生了,郭夫子很护短,可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他学生。 赵夫子向来会讨郭夫子喜欢,刚刚因为算盘要打空了,有些失态。 他反应过来,连忙补救道:“郭老说的是,我不该这么武断地评判一个学生。” 他回到学堂,学堂里空着三个位置,分别是陈玉、许珏和卫大宝的。 他告假,其实就是去看陈玉,毕竟陈家人给他塞了不少钱,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怕陈家人闹事把他收钱的事抖出来,连忙去安抚。 他真是倒霉,袒护着的陈玉现在躺在家,吓得发高烧了,而那恨不得犯事的两个孩子,不知怎么居然被郭老给看中了,收作了学生。 赵夫子是书院里不舒坦,回到了书院旁租住的房子里,妖娆又风骚的小妇人在那里等他了。 赵夫子想发泄发泄自己的愤懑,抱着那小妇人要亲,陈小翠又不让了。 “你答应我把棠鲤的那俩孩子赶出书院,现在办得怎么样了?” 赵夫子含糊过去,想要赶紧办事,要扯陈小翠的衣服,陈小翠非要揪着他问到底。 赵夫子顿时不耐烦起来:“他们俩现在是郭老的学生了,我能怎么办?” “他们俩成了郭老的学生?”陈小翠听这话快气死了。 她弟陈杨在书院念经学,她嫁给白三爷后,本来想凭借着白三爷的关系,让郭夫子收陈杨做学生,结果郭夫子完全不给面子,直接拒绝了,倔得很。 现在这倔老头居然收了这俩奶娃子。 棠鲤究竟是什么命! 她嫉妒得快要变形了! 陈小翠气得推开了赵夫子:“要你有什么用,这事我自己办去。“ 她扭着妖娆的腰迈过了门槛,出了门。 …… 棠鲤这一个月都忙着药囊厂的事。 除去去镇上采购原材料的时间,她就和苏大夫一起处理药材,顺便跟着苏大夫学一下药。 技多不压身,多学一点东西总归是好的。 一个月时间,药囊厂一共产出三百一十五只药囊,结款九百十五两银子,除去给苏大夫夫妇的提成二百八十四两,再除掉原材料和工钱,棠鲤拿到手的钱有四百多两! 四百多两有多少呢?一个壮汉忙碌一年可能挣不到四十两,她一个月就挣到人家十年的钱了! 棠鲤斩了十斤猪肉,买了衣服、猪油、盐、果脯、糖果、纸笔、墨、笔洗,一大摞的东西,相应的分别给卫擎和书院里的两个娃送去,然后回到家,给家里的两个娃烧了一顿好吃的。 棠鲤还给三宝买了一件带兜的衣服,可以把果脯放在兜里,一掏就能吃,三宝十分喜欢,抱着棠鲤的脖子撒娇。 奶声奶气的,还用肥嘟嘟的脸蹭棠鲤的脸,可把棠鲤萌坏了。 难怪大家喜欢生女儿,女宝宝真是贴心小棉袄,暖心又可爱! 晚上,棠鲤带着三宝,枕着四百两银子入睡。 但是,这一晚,她却睡得并不好。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大宝的文章得到了书院的院长的认可,被院长收为学生,但是好景不长,他被人冤枉偷了东西…… 是陈小翠的弟弟陈杨故意冤枉大宝的。陈杨本来就有偷东西的习惯,他故意把自己偷的东西放在大宝的床底,然后告诉大家他看到大宝偷东西…… 人赃俱获,大宝被赶出书院。陈杨和陈小翠洋洋得意,陈杨后来还在白三爷的关系下谋了一份差事,在遥水镇混得风生水起。而大宝被赶出书院后,精神气一下没了,再也不想碰书,就这样碌碌无为下去。 第四十二章 自食恶果 棠鲤从噩梦中惊醒,气得咬牙切齿。 年幼的创伤会给人造成一辈子的影响,同窗们的指指点点,夫子失望的眼神,这些都成为压垮大宝的稻草,让他丧失对未来的希望。 她的状元郎,她的首辅,就这样被那陈杨那贱人给坑害了! 一想到梦里大宝那无生气的眼睛,她就觉得心悸,绝对不能让大宝变成这样! 棠鲤也睡不着了,就这么睁眼到天亮,第二天一大早,她把俩宝寄在高大婶那里,就搭乘牛车往镇上去了。 …… 宏文书院。 郭夫子的学堂是个小学堂,一共有五个学生。 除了大宝和许珏还是俩娃娃,另外三位都有十四五岁,都是少年,穿着长袍,透着一股书卷气。 大宝和许珏年纪小,又生得嫩白可爱,那三位特别喜欢他们,也很照顾他们。 “大宝,这个墨送给你,我有两方墨,多了一方。” “许珏,这本书送给你,你这个年纪看刚刚好。” “你们俩坐这位置会不会矮了点?我帮你们把椅子垫高一些吧。” “哈哈哈哈,垫高了你们俩的腿都碰不到地了。” 那俩小短腿晃啊晃,他们忍不住笑出声。 两人在这小学堂里,方才感受到一些同窗的温暖。 两个奶娃娃拱手鞠躬道谢,再次把少年们萌坏了。 有俩萌娃做同窗,这遭遇是稀奇又有意思! 就在这时,小学堂的门突然被推开,外面站了乌泱泱的一群人。 “卫大宝,出来!” 那三个少年眉头一皱。 “你们找卫大宝作甚?” “他偷东西了!” “对,我丢了一方墨。” “我丢了一件袍子!” “我丢了一两银子!” “我看到卫大宝偷东西了,就在昨晚,他鬼鬼祟祟地从宋嗳的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水杯!” “难怪我水杯不见了,原来是你偷的!” 那一群人纷纷指着卫大宝道。 那本来替卫大宝说话的三个少年也有些不确定了,他们刚认识这孩子,还不熟悉他的为人。 大宝有些懵。 许珏站了起来,走到大宝的身边,拉住了他的手。 “卫大宝没有偷东西。”许珏道。 “我没有偷!”大宝道。 “偷东西的人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偷东西了。” “他偷了东西,肯定藏在房间里,去他房间里看看不就知道了?” 大宝毕竟年纪小,被一群人指指点点的,小脸煞白。 这些人分明在冤枉他! “看就看,我没有偷!”大宝叫道。 只要看了,就能证明他的清白了! 而那人群中,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脸上正露出一个诡谲的笑。 这少年正是陈杨,他刚趁着宿舍没人的时候,已经把偷的东西悄悄放到卫大宝的床下了。 等一搜,就能做实卫大宝是小偷了! “郭院长都被他骗了,还收了他做学生!” “去把郭院长、苟夫子和赵夫子喊上吧!” “对,夫子一定要叫上,看看这小贼的真面目,这种有辱读书人名声的人绝对不能留!” “有辱读书人名声?”这时,一个柔婉动听的女声突然响起。 众人转头看去,便看到一个十分漂亮的曼妙少女站在那里,阳光下,她的皮肤如凝脂一般,白皙细腻。 大宝看着来人,鼻子顿时一酸,像一只无助漂流的小船找到了靠山。 “娘亲!” 棠鲤穿过了人群,走到了大宝的面前,握住了另外一只手。 棠鲤直直地看向刚刚说话的那个人:“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却冤枉自己的同窗是小偷,这便是读书人该为?” 那人被棠鲤锐利的眼神看着,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嘟囔着道:“哪里没有证据了?陈杨说看到他偷东西了。” “那我说看到你偷东西了,那你是小偷吗?”棠鲤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你!你这妇人,颠倒黑白!” 棠鲤看到那人被气得面红耳赤,心里舒服一点,她的宝宝,可不能白受委屈! 很快,郭夫子、苟夫子、赵夫子都来了,也很快了解了事情的起因。 郭夫子道:“这件事在找到证据前,绝对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学生。” 他看向大宝:“那卫大宝,去你房间看看?” 如果这学生真有问题,那他也不能留,读书人,才华重要,人品更重要。 卫大宝点了点头。 自从棠鲤来了之后,大宝的脸色好看了很多,一点也不害怕了。 有娘亲在,他格外心安。 仿佛有她在,就不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学舍而去,来到卫大宝的舍房外。 郭夫子并没有让一群人涌进去,而是点了两个失主进去查看。 那两个失主进了门,便搜查了起来。他们仔细地翻找着,一点小角落都不放过。 一个奶娃娃居然得到郭夫子的器重,他们心里嫉妒死了,就希望这奶娃是小偷,好被赶出去! 外面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陈杨站在人群中,心情格外畅快。 东西一搜出来,证据确凿,卫大宝百口莫辩! 对付一个奶娃子,自然不在话下…… 好一会儿,那两人才从舍房里出来,两手空空。 “夫子,没有搜到。” 陈杨愣在那里,怎么可能? “你们仔细搜了吗?床底下呢?搜了吗?”陈杨有些急。 “搜了,所有人的床底都看了,根本藏不住东西!” “卫大宝没有偷东西,陈杨,是你看错了吧?” 陈杨讷讷不言。 “我家大宝没有偷,但是,有人丢了东西,那就说明这书院里小偷。郭院长,您应该严查吧?若真是学生偷的,那这样的品行,以后必定丢了宏文书院的脸!”棠鲤道。 郭夫子点了点头。 以前是他不知道有人丢东西,现在知道了,肯定要严查! 书院决不允许有手脚不干净的存在! “两个人一组,全院搜查,不可弄乱学生们的东西。” “是,夫子!” 很快,整个书院就展开了大搜查。 陈杨有些心不在焉的,怎么可能?他明明将那个包袱藏在了卫大宝的床下面,怎么会找不到呢? 他不相信,自己还去卫大宝的舍房里晃了一圈,确实没有? 这是见鬼了? 包袱到底去哪了? 不一会儿,突然有一个学生抱着一个包袱匆匆走来。 “夫子,东西找到了!” 陈杨死死盯着盯着那包袱,对,就是那个包袱,怎么会不在卫大宝房间里呢?! 郭夫子冷着脸问道:“哪里找到的?” “在陈杨的床底下!” 陈杨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完全炸开了! 怎么可能?! 第四十三章 媳妇儿来看他了 “陈杨,原来是你偷的,你还贼喊抓贼,冤枉人!” “难怪总见你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在偷东西!” “对,我的东西少得最多了,原来是因为我们一个舍房,方便你偷!” “夫子,这样的人不能留啊,这一次偷我的银子,下一次就不知道偷什么了!” 一时之间,所有的指责声全部落在陈杨的身上。 证据确凿,很明显就是陈杨偷了东西,然后贼喊捉贼,还冤枉一个小娃娃! 这人品太低劣了,不配为读书人!这种人留在书院,简直是书院的耻辱! 郭夫子下了决定,把陈杨赶出宏远书院! 陈杨这一下彻底慌了,然而,无论他怎么哀求,都没有人同情他。 他同学舍的同窗们,直接把他的东西收拾好了,扔到了他的面前。 “快走吧,和你这样的人同窗过,简直是我的耻辱!” “夫子,别,求求您,我要是被赶出去,就完了。”陈杨哀求道。 他被赶出书院,有了污点,就参加不了科考了,那他这一辈子都完了! “你要是不走,老夫只能让人把你拖出去了。”郭夫子冷冷道。 这要是拖出去,那就是最后一丝面子都丢了! 陈杨赤红着眼睛起身,拿起包袱往外走去,一步一步,脚步十分沉重。 他心中的恨意滋生,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就因为他鬼迷心窍拿了点不值钱的东西,就要毁了他的一生? 今天的羞辱他记下了,等他将来有出息了,这些人他一个都不放过! 棠鲤牵着两个小宝宝,看着陈杨,一点都不同情他。 如果不是她梦里预知了一切,她提前把包袱换了一个位,那今天被赶出去的就是大宝。 棠鲤来镇上一趟不容易,大宝又受了委屈,棠鲤并没有赶着回去,而是问郭夫子告了半个时辰的假,带两个宝宝出去逛逛,添点衣物和笔墨。 两个宝宝看到棠鲤可开心了,之前的郁闷都一扫而光,和棠鲤说着学堂里发生的事。 “娘亲,我认识好多字了!” “姐,夫子夸我的文章写得好。” “娘亲,我也会写文章了。” 两个孩子,平日在同窗面前,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沉稳内敛,在棠鲤的面前,就完全是两个想要得到大人夸奖的小宝宝。 “大宝和小珏儿都好厉害呀~” 买好了东西,棠鲤便把两个宝宝带回了书院。 书院门口,两个宝宝排排站,怀里都抱着一个鼓鼓的小包袱,里面装的是棠鲤给他们添的东西。 棠鲤在他们的面前蹲下。 “好好念书知道吗?” 两个宝宝用力点头。 “下次娘亲再来看你们。”棠鲤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大宝仰起小脑袋,带着期待:“娘亲,下次是什么时候呀?” 他真的好舍不得娘亲啊,但是他是家里的小男子汉,要好好念书,考功名,让娘亲和爹爹过上好日子! 棠鲤想了想:“过个四五天吧。” 大宝点了点头,然后凑过来,在棠鲤的脸上亲了一口:“娘亲再见。” “姐,再见。” 棠鲤告别了两个小宝宝,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打算去谢家,看看卫擎去。 …… 谢府。 一处宽敞的沙地上,卫擎正大刀阔斧地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身上穿着薄薄的衣衫,身上虬结的肌肉全都映了出来,他嘴巴里叼着一根草,透着野性的阳刚。 满身横肉、像小山一样的雷鸣,这时正倚在卫擎的身边,竟透出一丝乖巧。 “老大,这小子有进步啊。”雷鸣指着沙场上道。 他所指的方向,一个年轻人正在挑战雷暴。在雷暴凶悍的攻击下,那年轻人跟泥鳅似的,很滑溜。 卫擎点了点头:“老子上次的话,他听进去了。” “上次他硬刚,体力上和我哥差距太大了,一招都刚不了,老大你提点他用巧劲,今天就扛了这么久。还是老大你厉害啊。”雷鸣朝着他竖起大拇指。 “别油嘴滑舌的。”卫擎不耐烦道。 雷鸣捏了捏自己胖胖的脸,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油嘴滑舌。 这是不是在说自己会说话呀?雷鸣乐呵呵的,觉得自己被夸了。 卫擎做了谢家的护院统领后,做了很多方面的改变,其中就包含每天训练一个时辰,这训练就是武力值的训练,武力值上去了,既是对雇主家负责,也是对自己的安全负责。 而武力值的训练,就是挑战雷鸣、雷暴两兄弟,两兄弟轮流上,谁要是能打到他们,就奖励一个大肉包,要是打不到,那大肉包就归两兄弟了。无论是两兄弟,和其他护院们,都很喜欢这种训练方式。 卫擎看着虽然没雷鸣、雷暴凶悍,但是可比两兄弟难对付多了,让他们根本没偷奸耍滑的机会。但是,纵然如此,他们还是乐意跟着卫擎,卫擎总能搞出有趣的玩意,比如这训练,还给他们合理分组,让他们休息时间集中,可以睡一个好觉。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十几个护院,对卫擎都是心服口服! “卫老大,你果然在这里!”门房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门口有人找你呢,说是你媳妇儿。” 门房这话一出,所有护院的目光都落到了卫擎的身上。 哟呵,卫老大的媳妇来了呀。 他们知道卫老大有媳妇,而且还怕媳妇,每个月的工钱基本全上交,也不知道是怎样凶悍的妇人,才镇得住卫老大! 好好奇哟! 卫擎特别惊喜。 媳妇儿来了? 他腾地起身,迫不及待想往门口走去,又硬生生停下脚步。 瞧他现在穿的,吊儿郎当的,这副样子哪好意思让媳妇看见? 卫擎朝着自己住的地方跑去,赶紧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穿上,还扒拉了两下自己的头发,把翘起的呆毛按了下去,才出了门。 这些护院们都看在眼里。 真没平日里沉稳冷酷的统领,居然还有这么一面。 一点不沉稳,就像个毛头小子,要去见心仪的小娘子,羞涩又紧张。 卫擎跑着到门口,一眼就看到门口站着的娇嫩的小媳妇,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包袱,朝着门里张望着。 一看到他,小娘子脸上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笑得卫擎心里都甜甜的。 “媳妇儿,你来了。”卫擎走了过去。 棠鲤看着他,这汉子黑了、壮了,更阳刚了。 “嗯,给你带了一点东西!” 男人壮硕的身躯一靠近,把棠鲤的太阳都挡住了。 棠鲤看到那大门上,伸出一溜儿的脑袋,都在看着她。 卫擎也感觉到了,俊脸一黑,把媳妇儿搂进怀里,挡了个结结实实! 第四十四章 坏心眼 卫擎把人抱着到角落里,这一下,那些个兔崽子再怎么伸脑袋都看不见了! 卫擎在台阶上坐下,让媳妇儿坐在他的腿上,虎目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小媳妇儿。 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可想死他了! 就连做梦都梦到,在梦里,他还和小媳妇酱酱酿酿了,搞得小媳妇哭唧唧地求饶。 他今天醒来还回味了好久,结果没想到就看到小媳妇了。 他要好好挣钱,争取在镇子上买个宅子,让一家人都住到镇子上来! 棠鲤把怀里的包袱塞给卫擎:“给你买的,鞋子和吃食。” 卫擎嘿嘿笑了两声,不管那包袱,目光还在媳妇儿身上:“媳妇儿真疼我。” 目光落在媳妇儿那娇艳的小唇上,心痒痒的。 他目光四处扫了一眼,见没人,一下擒住了小媳妇的嘴唇,品尝了起来。 棠鲤开始还有些害羞,很快就沉沦在这个吻里。 男人粗壮刚硬的手臂搂着她,扑面而来的阳刚荷尔蒙气息。 好一会儿,男人才放开她。 她就靠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轻轻喘息着。 感觉到什么,她的脸更红了。 卫擎也很不好意思,暴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他的自制力明明很好,但是一遇到小媳妇儿就不行。 他把脑袋小媳妇儿身上。 “媳妇儿,别动,我缓缓。” 棠鲤一动不敢动了。 两人腻歪了好一阵。 棠鲤又和卫擎说了书院发生的事,卫擎听到大宝在书院被欺负,脸一下黑了下去,想着平时要多去书院看看,绝对不能让孩子们被欺负了去。 眼看着时候不早了,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卫擎提着一个包裹进了谢府的大门。 第二天,谢家的护院们,就发现他们老大有些不寻常。 老是在他们面前晃悠着,还动不动去摸自己的鞋,看得大家一头雾水。 “老大,你鞋子咋的了?”有人忍不住问道。 卫擎就等着这一句问呢,立即炫耀道:“这是我媳妇儿给我买的新鞋,好看不?” 正在啃着馒头的护院,顿时觉得自己肚子饱了。 有媳妇儿了不起哦? 哦,是了不起。 尤其媳妇儿还美得跟天仙似的。 想到昨天看到的漂亮小娘子,一个个都酸死了。 …… 与此同时。 巷子角落里。 “姐,我现在被书院赶出来了,你就说怎么办吧?”陈杨梗着脖子道。 陈小翠的牙都要咬碎了,她看不惯棠鲤过得好,所以和陈杨合计了这么一出,想把她那个娃赶出书院,让她成为全村的笑话。 结果没想到被赶出来的居然是自己的弟弟。 “肯定是棠鲤,她神神叨叨的,诡计多端,是她害得你。”陈小翠道。 “这个贱人!”陈杨一脸愤恨,“我的前途都被她毁了!” 他恨棠鲤,恨那一群人,但是又拿他们没办法。 “姐,你得替我想办法,你不是认识赵夫子吗?让他给我推荐个书院。” “认识他有个屁用!什么夫子,就是个色胚软蛋,要赶走一个小娃娃都没办法。”陈小翠啐了一口。 “反正你得想办法,是你让我去害那小娃娃的,你想不出办法,我就告诉娘去。”陈杨道。 她娘一向把陈杨在书院读书当作骄傲,要是知道因为她的原因,让陈杨被赶出书院,那肯定要撕了她。 陈小翠的脸色一白:“千万不能告诉娘,你就在这镇上先住着,我去让白三给你安排,看看能不能找人写一封举荐信让你去清河郡的书院读书。” “那你给我租个房子,要带院子的。”陈杨要求道。 “好。”陈小翠答应了。 “再给我钱,我钱花完了。” 陈小翠拿出自己的钱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两碎银,递给他。 陈杨不接:“姐,这么点,不够吃的,我没钱了只能回村子里去了。” 陈小翠把自己这几个月攒下来的私房钱全花在陈杨的身上,才安抚住了这弟弟。 陈小翠满心不耐地回到家。 这宅子本来是她梦寐以求想要住进来的地方,现在就像一个牢笼关着她。 “老爷呢?”在下人的面前,她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夫人,老爷在您房间呢。”下人道。 陈小翠转身朝着自己房间走去,并没有注意到下人脸上满怀恶意的笑。 陈小翠很端架子,动辄打骂,对下人很不好,府里的下人都不太喜欢她。 陈小翠走到自己的卧房门口,表情突然僵住。 房间里传来‘嗯嗯啊啊’的暧昧声,一听就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 “老爷,我们在这里,夫人不会怪罪我们吧?” “她算个屁,这府里老爷我说的算,小甜甜,快来啊。” “夫人不敢怪您,但是会怪我的啊,上次小红就被夫人给打了。” “那我就休了她,让你做夫人!她跟个木头似的,干起来特没劲,还是我的小甜甜甜。” 陈小翠听着那些话,气得浑身发抖。 同时,她又意识到一件事。这府里不知道多少小妖精在觊觎着她的位置,要是她被休了,那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会被赶出白家,陈杨的事没法解决,陈杨被赶出书院的事就会被捅到她娘那里,那她就彻底完了! 陈小翠只能忍下恶心,将自己的衣领拉开一些,然后推开了半掩着的卧房的门,发出娇媚的声音。 “老爷~” 白三刚歇片刻,一口黄牙上满是口水,转头见陈小翠,她到底长得好看,放开的时候更有风情,白三一下被她吸引了,抛下了怀里的女人,一把把陈小翠搂进了怀里。 一顿折腾下来,陈小翠鼻青脸肿,脸上挨了好几巴掌,终于满足了白三爷异样的喜好。 陈小翠提到陈杨的事,白三爷一高兴,自然满口答应了。 陈小翠还是觉得气闷,想着刚刚的毫无尊严,心中更加怨恨起棠鲤来。 要不是棠鲤,她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就是为了在棠鲤面前争一口气,她才嫁给白三这个老头子! 凭她的姿色和聪慧,若是个未嫁姑娘,再等等说不定就能嫁给白爷那样的人物! 棠鲤,棠鲤,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她恨得银牙都要咬碎了! 第四十五章 余春英的打算 几天后。 李家村。 一大早,棠鲤就起来了,因为家里要来客人。 等日头高一些,一辆马车就晃晃悠悠到了李家村,赶车的是霍驹,而马车里坐着的便是白沐阳。 白沐阳服用苏大夫开的药,并洗药浴,一个月下来,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变好了。 以前坐半个时辰就觉得疲惫,现在一天下来都不会累了! 这种像正常人一样的身体,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是不是再吃药一段日子,他就能跑能跳了? 这位苏大夫,确实是有本事! 白沐阳越来觉得他妹子是他福星! 先是救他一命,给他找的大夫居然真能治好他的病! 白沐阳身子好一些,便想来看看他妹妹的家,看看他妹妹的药囊厂。 霍驹知道后,当即要求要跟着一块儿来。 一辆马车,除了坐着的人,还堆满了各种东西,米面、缎布,还有姑娘家的胭脂水粉,小孩子的玩意,一大堆东西。 马车一停,霍驹就撸起袖子往里搬,这些东西一下把空出的柴房挤满了。 “哥,你们来就来,不用带这么多东西的。”棠鲤道。 白沐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霍驹直接抢过了话头:“妹子是拿来疼的,妹妹,哥送的东西,你就尽管用就是了。” 霍驹跑到二宝和三宝的面前,很自来熟:“宝宝们,二舅带了竹马来,带你们去骑竹马好不好?” 两个小宝宝的眼睛亮晶晶的。 骑马马,一听就好有趣啊。 “好。” 霍驹一手抱起一个宝宝,带着去玩了。 他很快和两个小家伙完成一团,两个宝宝跟在他身后,跟俩小尾巴似的,都很喜欢他。 “二哥,你带着俩宝宝哈。” 霍驹痛快应了。 棠鲤看着白沐阳:“大哥,我带你去药囊厂看看吧?” 白沐阳点了点头:“好。” 两人沿着小路走,又走了一段田埂路,很快走到一栋屋子前。棠鲤推开院子的门,白沐阳走了进去。 药香味扑面而来,只见院子里晒着药材,收拾得很干净,东西也摆放得井井有条。 白沐阳一个个房间看过,看着分类摆放的原材料,这看下来,只觉得他这妹妹真的有生意头脑。 白沐阳在药材配置的房间里看到了苏大夫,和苏大夫打了招呼,然后来到绣房里,当看到里面的一抹身影时,他突然愣住了,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付晴付姑姑?” 付晴看着他,有些懵:“你是?” “我是白氏绣楼的大掌柜,以前拜访过您的!”白沐阳忍着激动道。 能让白沐阳尊称一声‘付姑姑’的,自然不是普通人。 付晴本来是宫里的宫女,一手绣活出神入化,二十五岁时被放出宫,无数绣楼都想招揽她去做活。 上京排得上名头的绣房的掌柜,都纷纷上门来,邀请她去自家的绣房做首席绣娘。白沐阳那时刚刚接手绣楼的生意,往付晴那里跑了许多次,他是真的欣赏付晴的手艺,也特别希望付姑姑能去自家绣楼。 奈何,付姑姑谁都没答应,不久就传来病重的消息。 白沐阳还可惜了许久。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妹妹药囊厂的绣娘就是付姑姑!也就等于说,之前妹妹给他的那些绣品,全是出自付姑姑之手?! 他妹妹差不多就等于他,这四舍五入的,也就是说,付姑姑在给他做活! 白沐阳觉得特别荣幸。 他妹妹绝对是个大大的福星! 棠鲤从白沐阳和付晴的谈话中,知道过往的事情,只能感慨一声缘分。 其实想想也正常,付晴能有这么厉害的绣工,又岂会是无名之辈? 中午,棠鲤留着两个哥哥在家里吃饭,她做了满满的一桌菜。 白沐阳和霍驹是第一次吃棠鲤做的饭,这一吃,简直惊为天人。 “妹妹,你这厨艺比沐阳那白氏酒楼的大厨厨艺还要好,要不你去开个酒楼吧?”霍驹吃得满嘴油,建议道。 白沐阳扫了他一样:“然后你天天去蹭吃?” 霍驹被戳穿了心思,嘿嘿笑了两声,把最后一点菜一扫而光。 棠鲤送走了两位哥哥,就带着两个宝宝去药囊厂了。 …… 此时的药囊厂,也发生了一点小争端。 曾经和兰花儿有过婚约后又退婚的曹小贵和他老娘,居然找上门来了。 曹小贵对着兰花儿低声下气道:“兰花儿,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可以吗?” 曹小贵的娘余春英也帮腔道:“兰花儿是个好姑娘,是小贵被猪油蒙了心,他现在已经知错了,婶子,兰花儿,你们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兰花儿躲在高大婶的身后,满脸抗拒。 高大婶绷着脸看向这对母子,一点好脸色都没,就是这两人抹黑了自家兰花儿,说自家兰花儿是个傻子,当街撒尿,让兰花儿成了两个村子的笑话。 “补偿的机会是吧?那可以啊,我家的粪坑满了,曹小贵,你去帮我们把粪坑里的粪挑到田地里去吧?”高大婶冷冷道。 曹小贵的脸色不太好看,他都这样低三下四了,兰花儿一个哑巴,有什么好拿乔的? 他刚想甩脸子,余春英连忙在他背上拍了拍,舔着笑对着高婶子:“婶子,你和兰花儿她爷年纪都大了,重的体力活都干不了,小贵要讨了兰花儿,肯定是要帮衬着的,你这话的意思,是同意我家小贵娶兰花儿了?” “讨兰花儿?你家小贵不是娶了个健康能干的媳妇儿吗?” 高大婶可记着余春英退婚时的话,说她家小贵要娶一个健康又能干的媳妇儿,话里行间都是对兰花儿的看不起。 “你讨了那么好的儿媳妇,还来找我们兰花儿作甚?” 余春英的脸色不太好看。 那时她确实是十分得意,小贵娶的是村里屠夫的女儿,长得特别壮实,一看就是会干活的,为了娶这个儿媳妇,余春英可没下本钱,聘礼就是十两银子,她卖了一亩地才凑齐的。不过,她那时想着这姑娘壮实,娶进门来能干活,也很划算,不知道比兰花儿那个哑巴强了多少倍。 结果娶进了门,居然是个好吃懒做的,自己一点活不干,别说做饭洗衣了,就是洗脚水,都要人送到她的脚边。而且还特别泼辣,要是不伺候着,就闹得家宅不宁。余春英快被气死了,让儿子教训教训她,结果曹小贵反被打得嗷嗷叫。不仅如此,她知道这是余春英的主意后,还把余春英也打了一顿。 她生得壮实,余春英和曹小贵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母子俩就被她压得死死的。 余春英这是花了十两银子,请了一尊神回来,还得伺候着,母子俩简直苦不堪言。 前一段时间,她和一个走商勾搭上,卷走了家里全部值钱的东西,跑了。 余春英和曹小贵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一贫如洗的家宅,又愁死了。 娶这儿媳妇前,这日子还是能过的,这闹一遭,不仅里子面子丢了,饭都没得吃了。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说李家村办了一个什么药囊厂,能进这个厂的人都很挣钱,兰花儿就在里面干活,据说一天能挣一百个大钱! 一百个大钱! 余春英后悔死了,要是当初娶得是兰花儿,那一百个大钱就是她的了! 这药囊厂还不忙,兰花儿还可以洗洗衣服做做饭。 她这寡妇拉扯大儿子也不容易,这样的话,就真可以享清福了! 第四十六章 再打算 余春英是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肉痛。 余春英的心思一下活络起来,兰花儿是个哑巴,她家小贵肯要她,也是这哑巴的福气啊! 余春英和曹小贵一合计,便来找兰花儿了,便有了今天这一幕。 “那娘们好吃懒做的,哪里比得上兰花儿,我让小贵把她休了!”余春英道。 “休了?是跟人跑了吧?这俩村子这么近,余春英,你是当我傻子还是聋子,你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会不知道?”高大婶冷哼道,“娶了个能干的媳妇?我看未必。” 余春英很难堪,想甩脸子,但是想到那一百个大钱,还是忍住了。 “婶子,就因为这事我们才知道兰花儿的好,这么好的姑娘嫁给我家小贵,小贵一定会好好对她的,还会帮衬着她娘家一家子。你家也有个倚仗了,婶子,到时让小贵给你家扶棺!” 扶棺这种事是儿子干的,她答应扶棺,这都有半入赘的意思了。他们母子俩都退步到这种程度,高婶子再不答应,那就真不识好歹了。 “扶棺?高婶子,要不你考虑考虑?”有邻居忍不住劝说道。 “你和你家老头子年岁也不少了,是该考虑这事了。” “当初你儿子要去参军,你就不该让他去的!到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哎!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他们拼命想要生孩子,一是为了传宗接代,二是为了养老送终,送终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扶棺。 按他们这村子里的说法,要是没人扶棺,那死了都找不到归家的路,到时候就是孤魂野鬼。 别说兰花儿是个哑巴,就算正常的姑娘,也很少找得到愿意扶棺的。 除非嫁给残疾的,或者嫁给鳏夫给人做后娘,这曹家的小子,再怎么着也比瘸子鳏夫好。 “是啊,曹小贵虽然瘦了一点,但也是个健全人。” “兰花儿嫁过去,日子也不会过得太难。” 兰花儿躲在高婶子的身后,满是抗拒。 这段时间是她过得最开心的日子,要是嫁给曹小贵,她觉得她又要掉到泥潭里去了。 她不愿意嫁给曹小贵,但是为了爷奶…… 兰花儿下定了决心,拽了拽高婶子的衣袖:“啊啊啊!”她愿意嫁给曹小贵! 高大婶拍了她的手,声音柔柔的:“奶知道了。” 棠鲤看着这一幕,眉头微微皱起。本来,别人家的事她是不想管的,但是,总不能看着兰花儿掉进火坑里吧。 她刚想劝阻,却听高大婶道:“余春英,别说什么扶棺不扶棺的,你家曹小贵我家兰花儿可高攀不起!” 邻居连忙劝道:“高婶子,你别……” 高大婶直接打断了她:“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总不能为了我和我家老头子这点身后事,就把活人的兰花儿把火坑里推吧。兰花儿要是过不好,我们死后都不安宁,还不如孤魂野鬼呢。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儿,别的我都不管,只要她过得好就行。” 兰花儿紧紧地拽着高大婶,眼眶发红。 余春英再也忍不住,气得咒骂道:“你这老婆子,咋这么不识好歹呢!我们小贵看得上女孙女,还愿意给你们扶棺,是你们的福分!一个哑巴还挑三拣四的! 今天错过了我们小贵,你这哑巴孙女肯定嫁不出去,就在家等着做老姑婆吧!到时候没个倚仗的,还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呢!” 高大婶气死了,回骂道:“你才死犄角旮旯!你这婆娘,嘴巴怎么这么脏呢!” 高大婶骂了还觉得不解气,随手操起一个扫把,朝着余春英戳去:“让你嘴巴脏!让你嘴巴脏!” 戳得余春英和曹小贵一溜烟儿跑了。 “跑得倒是快,不然老娘把你嘴巴戳烂了!”高大婶气呼呼道。 高大婶赶跑了余春英和曹小贵,心里其实还是有一个疙瘩的。 等她和老头子去了,就只剩兰花儿一个人了,到时候村里人指指点点的,连一个骂回去的人都没。其实她还是希望兰花儿找到一个好男人的。一想到他们去了,兰花儿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她睡都睡不着。 求求老天,给兰花儿一个依靠吧。 “兰花儿这么好的姑娘肯定会找到一个好男人的。”棠鲤道。 高大婶对邻居的那番话让她动容。兰花儿其实挺幸运的,有一个这么疼她的奶奶。 要是在现代,女人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但是这是在古代,女人是依附男人生活的,所以,她也希望兰花儿找到一个好男人。 而且,她觉得这日子也快了…… 高大婶听到棠鲤的话,眼眶一下红了。 “小棠啊,我觉得你就像是福星,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安心了。” “我们兰花儿,肯定能找到好归宿的。” …… 余春英和曹小贵一溜烟地跑回了家,两人都是气呼呼的,嘴里咒骂着高老太婆的不识好歹。 等到家里,看着家徒四壁的模样,摸摸空空的肚子,一下又发愁起来。 余春英把最后一点糟糠下了锅,煮了两碗糟糠饭,一人一碗。 曹小贵吃着糟糠饭,忍不住道:“娘,一百文能买十斤白米呢。” 余春英也觉得糟糠饭难吃的厉害。一百文就是十斤白米,兰花儿一天能挣十斤白米呢。 十斤白米啊,香喷喷的白米饭啊,这本来该是她的啊,咋就都便宜了高老婆子呢? 余春英越想越舍不得,不行,她一定要吃到白米饭! “高老婆子不肯嫁孙女,那咱们就想个办法让她不得不嫁!”余春英发狠道。 “娘,你有办法?” “让兰花儿变成你的人,她还能咋地?到时得求着嫁给你!” 曹小贵想着兰花儿细皮嫩肉的模样,比他原来那个婆娘好看多了,也很心动。 曹小贵本来就有点混,当即露出一个猥琐的笑:“那咱们就去跟着她,再找个机会……嘿嘿?” “对,今天高老婆子是咋对咱们的,咱们记着!等兰花儿进了门,咱们就怎么对她宝贝孙女!” 等成了她的儿媳妇,还不是任由她搓磨?! 余春英越想越美,她享福的日子就要来了! 第四十七章 救了兰花儿 翌日。 镇上的药房给药囊厂送来了一批药材。 药囊厂的众人都围出来,她们的目标不是药材,而是…… 负责送药材的是一个叫朱成的小伙子,这小伙子勤快能干,每次都是他运送。他把药材全部搬进了仓库,然后从牛车上取下许多东西。 “张嫂,这是你要的米!” “李嫂,这是你的盐巴!” “钱嫂……” 药囊厂的众人都会托他带一些东西,就不用往镇上跑了。 “谢谢小朱哥!” “谢了谢了。” 朱成乐呵呵地应了,最后一样是一袋面粉,递给了还在门口站着的兰花儿。 “兰花儿,你的面粉。” 兰花儿要去接,朱成没给她。 “有点重,十几斤呢,我帮你放进去?” 兰花儿点了点头。 朱成抱着面粉进去了。 “小朱哥啊,我这米还二十斤呢,你咋不说重呢?”有人调笑道。 “张嫂,是我错了,下次我一定帮你搬。”朱成笑着道。 “哟,还是算了,你还是疼兰花儿去吧。” 兰花儿跟在朱成的身后,脸一下红了。 朱成把面粉放下,没有立即走,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了兰花儿。 兰花儿不接,有些疑惑。 “啊啊?”她就要了面粉,没要其他的啊。 “送你的!”朱成把盒子塞在她手里,一溜烟跑了。 总是笑嘻嘻的小伙子,耳朵发红了。 兰花儿捏着那盒子,只觉得盒子发烫,连着她的脸也发烫了。 棠鲤坐在账房里算账,看着这一幕,不由得笑了。 其实,她早就看出了一些苗头,上次去药房的时候,还跟人特意打听了朱成。 朱成是个孤儿,跟着大伯长大的,但是人勤快,人品不错,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 也正是因此,她才说出兰花儿一定能找到好男人的话。 …… 这天晚上,棠鲤又做梦了。 她梦到了兰花儿被那曹小贵给糟蹋了,不得不嫁给曹小贵。嫁过去的兰花儿过得十分惨,不仅要在药囊厂干活,回去后还要洗衣做饭,伺候着曹小贵和余春英。高大婶和李大爷为了孙女的生活过得好一点,偷偷贴补,全部被曹小贵搜刮走了。 后来,李大爷在进山的时候摔死了,高大婶受了刺激,身体一下差了下去,不久也跟着去了,兰花儿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投井而亡。 而那曹小贵和余春英,靠着霸占兰花儿的钱,日子过得不错。 梦里充斥着兰花儿的哭声。 棠鲤醒来后,心里很不舒服。 兰花儿一个好姑娘落得这么个下场,而曹小贵和余春英那样的恶人,反而过得好,这也太不公平了。 她太心疼兰花儿,心疼高大婶了。 第二天,棠鲤到了药囊厂,就把高大婶叫到了一边。 “高大婶,你最近跟着点兰花儿,那余春英和曹小贵不是什么好人,日子过不下去,估计会盯上兰花儿。” 高大婶点了点头:“谢谢小棠,我会留意的。” 兰花儿是她的心头宝,兰花儿可不能出啥事!当初她大儿去参军的时候,她可是说了会好好照顾兰花儿,兰花儿要是出啥事,她可没脸去见她儿子! 接下来的几天,高大婶都跟着兰花儿,她出门,高大婶都会跟着,就连上茅厕,高大婶都会留个神儿。 几天过去,也没见余春英和曹小贵的身影,高大婶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是李家村,他们要是真敢来闹事,老头子我就拿锄头掘死他们!”李大爷凶巴巴道。 是啊,这可是李家村,曹家村的敢来闹事,他们李家村也不是好惹的! 高大婶倒是没前几天那么紧张了。 这一天傍晚,高大婶在灶房里忙活着,等忙活完,就不见兰花儿的身影了。 高大婶心里有些慌:“老头子,兰花儿去哪了?” “村头的王拐子家要买鸡蛋,兰花儿送鸡蛋去了。” 家里养了鸡,要买鸡蛋的都是兰花儿去送。这本来是稀松平常的事,高大婶想到棠鲤的交代,还是觉得不放心。 “老头子,我去接接兰花儿。” …… 此时,一处田埂下,兰花儿正被曹小贵抓着手臂,嘴巴被一块破布塞着,曹小贵正奋力撕扯着她的衣服。 余春英则蹲在田埂上,四处看着,放风。 “咱娘俩做贼似的盯了这么多天,这一次一定要成。” “娘,你放心吧,这小娘们肯定是我的人了!” “小贵,你快点办事,要是真被李家村的人看到,咱娘俩就完了。” 兰花儿挣扎得厉害,曹小贵一急,就更火了,几个巴掌就甩在兰花儿的脸上。 “臭娘们,我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挣扎个屁!” “你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吧?等你尝了,包管天天缠着我!” 兰花儿被打得没了力气,瘫倒在那里。 曹小贵去扯兰花儿的裤子。 兰花儿脸上满是泪,眼中全是绝望。 “余春英!”就在这时,一声扯着喉咙的喊声响起。 高大婶看到余春英,就觉得不妙了,连忙跑过来,很快就看到那曹小贵居然压着自家兰花儿要做那种事。她气得要昏头,撕心裂肺地吼了起来。 “来人啊,曹家村的人欺负人了!” “快来人啊,出人命了!” 高大婶一吼,曹小贵就慌了,爬起来,和余春英两个人四处乱窜着。 高大婶连忙跑到兰花儿的身边,把孙女拉起来,整理好了衣裳。 而另一边,余春英和曹小贵也被村里人给逮住了! “他们欺负我家兰花儿,你们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这村民里有两个是李大爷的堂侄子,直接上手了,拳脚往曹小贵身上去。 高大婶气得冲了上去,拿着一根棍子朝着曹小贵身上砸去。 “狗娘养的,叫你欺负我家兰花儿!我砸死你!砸死你!” 曹小贵被砸得嗷嗷叫。 余春英爬着到曹小贵的面前,替他挡住棍子。 “别打了!别打了!我家小贵会被打死的!” 高大婶又狠狠砸了余春英一顿,最后还是被村民们给拉住了。 “婶儿,别打了,再打真要出人命了。” 两个人一脸血,鼻青脸肿,混杂着屎尿味,好不狼狈! 两人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地逃出了李家村。 高大婶抱着兰花儿则是一阵后怕,要是她再晚来一会儿,她真难以想象是什么结果! 第二天,高大婶拎着一篮子鸡蛋,特意感谢了棠鲤。 棠鲤知道兰花儿这一难算是避过了,也放下心来。 这件事,本来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却没想到,没过几天,余春英和曹小贵居然又作妖了。 第四十八章 和事佬村长 这次是连带着一个曹家村作妖。 李家村去往镇上的路要经过曹家村,两个村子本来是共用一条路,却没想到曹家村居然把李家村通往曹家村的路挖了好几个大口子,还在村口堆了高高的牛粪,有专门的人拦着,不让李家村的人过路了! 曹家村的人喜欢抱团,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怕他们,不太敢惹。 “这去镇上的路被堵住了,这该怎么办哟?” “这去不了镇上,我的生意都没法做了。” “是啊,打的猎物都卖不掉。” 村长李富贵带着一群村里人,往药囊厂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 “这麻烦是高翠红一家子惹出来的,看她家咋说吧。” 到了药囊厂外,李富贵朝着药囊厂里叫了一声:“高翠红,兰花儿,出来!” 高大婶听着声音,便带着兰花儿出来了。 高大婶看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有些惊讶:“村长,这是发生啥事了?” “曹家村说咱们村的人打了他们村的人,他们把咱们去镇上的路拦起来了!”李富贵道。 “他们咋能这样呢?明明是曹小贵欺负我们兰花儿,我们没找他们就算了,他们咋还不让我们过路了呢?而且,这路不是咱们村和曹家村一起修的吗?他们凭啥不让我们过?就凭他们横?”高大婶道。 其中有几个村民也是这么觉得的,他们本来想去找曹家村算账,但是被村长拦住了。 因为村长说:“这真打起来,总免不了伤手伤脚的,地里的活就干不了了。现在是春忙的时候,下不了地咋办?这一年就饿着?” 村长这话一出,那几个村民就犹豫了。 “曹小贵是有错,但是你家兰花儿也没怎样,你有必要把人打瘸了吗?这说起来,还是我们没理。”李富贵道。 “没怎么样?要不是我去得快,我家兰花儿的清白就没了!村长,敢情这不是你闺女,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啊!”高大婶气呼呼道。 “高翠红,你这是什么态度?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这是你惹出来的事,那你去解决!村民们去不了镇上,损失和生活问题都你负责!” 高大婶的脸色很难看。 她哪里负责得起? 她一家子老又老,少又少,哪里对抗得了一村子都横的曹家村?! “我是村长,没办法,总得管你这档子事!为了替你解决问题,我一大早就去找了曹小贵和余春英,也和他们说好了,只要你家赔一百两银子,这件事就算解决了。”村长道。 “一百两银子?!他们当抢呢!”高大婶尖声道,“他们欺负了兰花儿,还要我家赔钱,这是哪门子道理啊?!” “谁让你动手打人呢?他们本来要两百两的,还是我好说歹说,才降了一些。”村长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觉得这是他的功劳。 村民里,有几个和高大婶不对付的,其中就包括杜小禾,纷纷道: “高翠红,你就赶紧赔了吧,我还得去镇上卖菜呢!这一天几十个大钱的,你要是不赔,这账可得算在你头上了。” “你们兰花儿一天挣一百文,一年就三十两了,这一百两三四年不就挣到了吗?” “真是的,连累我们!” “一个哑巴,护得那么紧作甚!” “曹家村都在传,是那哑巴勾引的曹小贵!我看也是啊,一个哑巴有什么好贪的。” 那些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高大婶和兰花儿的心头。他们心中特别绝望无助。 高大婶再破烂,一张嘴也骂不过十张嘴。 就在这时,一声笑声响起,在这种气氛中格外突兀。 村长看向发笑的人:“卫擎家的,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欺软怕硬,窝里横!”棠鲤道。 这村长不就是个窝里横的吗?怕了那抱团又横的曹家村,就来找弱小的高婶子一家来欺负。 “卫擎家的,你什么意思?你厉害,那你去找曹家村说去,看看他们是不是肯不要钱就把路给让开了!”李富贵冷哼道。 “这明明是高大婶一家子被欺负了,你们反而帮着曹家村来欺负高大婶。这样曹家村就知道李家村是一盘散沙,好欺负。这一次是高大婶,下一次就轮到你们了。别人被欺负的时候,你们不站出来,你们被欺负的时候,也不会有人站出来!” “还有那些说兰花儿坏话的人,你们这是帮着曹家村抹黑自家人呢,你们还待在李家村作甚,咋不去曹家村呢?” 棠鲤这话一出,确实说到了许多人的心坎里。 尤其大部分人,其实心里对村长的决定是不满的。 “是啊,明明是曹小贵欺负人,凭啥要高大婶赔钱啊?” “对啊,我们没找他们都好了,居然还拦着路不让我们走,真是太过分了!” “上次路塌了,咱们村出了好多工去修路,他们曹家村都没去几个!他们凭啥拦路啊!” “我上次东西掉在路上,曹家村的人直接给我捡了去,说掉在他们村就是他们的了!” “有一次,他们还让我交过路费,不交就不让过,我看就三个大钱,也没计较!” “这口气不能忍,不然真让他们觉得我们李家村好欺负!下次欺负得更狠了!” 村民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显然对曹家村早就不满了。 “不能忍?那你们几个去和曹家村的打一架好了!他们村子有一百户,我们村子才五十户,到时候一个个被打断了腿,整个村子都饿死!”李富贵说着风凉话。 他明明是为了整个村子着想,这些人咋就不懂呢! “硬打确实不行,可以想其他办法。”棠鲤道。 “什么办法?赔钱绝对是最好的办法了!”李富贵道。 “里正不管这事吗?” “曹家村那群人横得很,里正能管上才怪!” 棠鲤皱眉,想了想:“这去镇子上的就一条路吗?” “原先有一条路的,离镇上还近一些,后来,那条路塌了一段。刚好,曹家村说和我们合修一条路,修得宽一些,我们就跟曹家村共用一条路了。”立即有村民道。 “那条塌掉的路现在怎么样了?” “我前几天上山,刚好看了,其实可以修,要是修好了,比原来的路更近!” 村民们正是兴冲冲的时候,李富贵又跑出来打岔: “这修路,要钱,要出工,现在又是农忙的时候,谁有空搞这个?!我看还是赶紧赔钱算了!” 第四十九章 风风火火干起来 这村长咋就一点不为自己村子里的人着想呢? 棠鲤不理他,而是看向刚刚说话的人:“这路修起来工程量大吗?” “要是全村的劳动力都上的话,十来天就够了。十来天,也不影响地里的活啊。”那人道。 村民们都被说得蠢蠢欲动了。 这路修好了就不用受制于曹家村了。 现在就差一个牵头的人了。 “我家劳动力不在家,我愿意出十两银子,再包了这十几天,所有修路人的饭菜。”棠鲤道。 “卫家嫂子真仗义!我可以出工,我跟我婆娘一起!”刚说话的人立即附和道。 “我家出一两银子,两个劳动力!”李大山也附和道。 “我家出一个工!” “我家也出!” 众人纷纷附和,各自给家里人报名,最后凑出了六十几个劳动力。 李富贵完全被挤到了一边,说风凉话的机会都没了。 最后,众人推举出一个村里较有威望的人来做负责人,修路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众人陆续离去。 高婶子拉着兰花儿,走到了棠鲤的面前,她的眼眶红红的:“小棠,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今天要不是棠鲤出头,找出了解决办法,那她们一家子在村子里肯定待不下去了! “说什么?什么都不用说,这本来就不是你们的错。兰花儿,该羞耻的是做坏事的人,你是个好姑娘,别被这件事影响,继续抬头挺胸做人,知道吗?”棠鲤捏了捏兰花儿的脸,道。 兰花儿用力地点了点头,这几天她都觉得没脸见人了,听了棠鲤的话,顿时抬头挺胸,眼中闪耀着光亮。 天色也不早了,棠鲤带着两个小宝宝回家。 高婶子带着兰花儿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母子三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兰花儿,小棠是咱们的恩人,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她!” 兰花儿重重地点头。 这恩情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 翌日。 村民们扛着工具出门,风风火火地开工了。 药囊厂的事也暂时停了下来,棠鲤带着几个妇人,一起给村民们做饭。 饭做好了,棠鲤带着一群妇人,拉着一板车的饭菜,浩浩荡荡地往工地去了。 棠鲤到的时候,就看到大家忙得热火朝天。 “我闻到饭菜的香味了!是卫家嫂子来了!大家快来吃饭了。” 有人吼了一声,大家纷纷围了过来。 “卫嫂子,早上去了几个人探路,这路的情况比我们想象得好。虽然几年没走了,都长了老高的草,但是来回三个时辰也走到了。还有就是窄,通不了牛车。” “塌的就是这一段,把这一段修好,再加宽一下,这路比曹家村那条路的不知道好多少!” “我们当初真是上了曹家村的当!当初想着省工时,现在曹家村居然用那条路来敲诈我们了!早知道就该修这条路的!” 他们自觉把棠鲤当作主心骨之一,和她汇报。 棠鲤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她看着干得满头大汗的村民们,笑着道:“来,大家休息一下,吃饭吧。” “哇,有腊肉,好香,这饭比我婆娘做得饭菜好吃多了!” “卫嫂子,吃了你这饭,我干活更有劲了!” “卫擎真是个有福分的,当初从卫嫂子家门口过,我就香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这下终于吃上了!” 汉子们扒着饭,几大口吃完,又开始干起活来。 棠鲤在一大堆汉子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朱成,你咋在这里呢?” 朱成是药房里的伙计,平时见都是干干净净的,但是现在搬着石头,脸上身上都是泥,一下都不敢认。 “我早上碰到村子里的人,说在修路,刚好今天没什么事,就来帮忙了。”朱成笑得憨憨的。 目光却往棠鲤身后的兰花儿身上瞟。 “兰花儿爷奶年纪大了,我也能来凑一个人头。” 兰花儿两只手绞在一起,犹豫了一下,转头去给朱成倒了一杯水。 棠鲤捂着唇,露出一个笑。朱成是个好小伙,兰花儿也会主动了,不错。 她看着他俩好,咋冒出一股老母亲的欣慰感呢? 村民们都在热火朝天地干着。 但是,有些人就不是那么开心了。 李富贵坐在家的门槛上,抽着旱烟,满脸郁气。 就高翠红这件事,他费了不少功夫,和曹家村那些人交涉,好不容易把两百两银子降到一百两,本来觉得事情都解决了,棠鲤非要跳出来让修路…… 这路要是修成了,那他这个村长在村子里是一点威信都没了。 不行,这路绝对不能修成! 李富贵站起身,朝着村西走去。 曹家村就在李家村的村西方向…… …… 这天太阳大,棠鲤带着大家煮了一大锅的绿豆糖水。 下午,棠鲤带着大家把糖水送了过去。 村民们都乐坏了。 “这糖水真好喝!” “要是能吃到卫嫂子做的饭,喝到卫嫂子的糖水,我愿意天天在这修路!” “你这话要是被你婆娘听到,要揪你耳朵了!” “嘿嘿,三叔,保密保密!我婆娘要知道,非得打死我!你也不想我爹绝后吧?” 众人正在开心的时候,突然来了一群人。 那一群人足足有二十几个人,各个都是年轻力壮,为首的一人更是满脸横肉,凶横异常。 李家村的人看见来人,脸色全都变了。 棠鲤也看向那人。 “卫家嫂子,这人这曹老二,曹家村村长的弟弟,特别横。就是有曹老二带头,曹家村才这么横。这一下有麻烦了,卫嫂子,你在我们身后待着。” 那村民说着,往棠鲤面前站了站,几个村民都很有默契,把棠鲤和几个妇人挡在了身后。 曹老二蛮横地踹在一个用扁担担石头的村民身上,踹得那村民倒在地上,石头落了一地。 “曹老二,你干啥呢!”立即有李家村的村民叫道。 “干啥?你们背着我们修路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共用一条路吗?”曹老二凶巴巴道。 “一条路,但是你给我们走啊!”李家村的人道。 “谁让你们村的人打了老子村的人!” “是你们村的余春英和曹小贵先欺负人!” “老子不管!反正这路不准修,你们修多少,老子砸多少!”曹老二说着,随手操起一个铁锤,朝着地上一个猛砸。 ‘轰隆’一声巨响,刚刚填上来的路被砸了! 第五十章 卫擎威慑 “曹老二,你是天皇老子啊,路都不给修了?老子早就看不惯你了!”那人说着,就冲向曹老二,曹老二直接揪住那人的衣服,一甩,就把人甩在了地上。 这成了一根导火线,李家村的人要冲上去,而曹家村的人也全部操起了家伙,两群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就在这时,李富贵站了出来:“你们干啥呢?有话好好说。曹老二,你别打人啊。两个村长要好好相处,何必坏了两个村子的关系?” “李村长,那你说怎么办吧?“曹老二双手抱臂道。 “我看就按原来的,我们这路也不修了,让高翠红赔曹小贵一百两,这事就了了,你们也不能拦着路了。”李富贵道。 这些人瞎折腾,最后还是要靠他来解决矛盾!没他这村长还真不行。 “一百两?你们偷偷修路惹火老子了!现在已经不是一百两的事了!”曹老二凶巴巴道。 李富贵的头更疼了。 李富贵扫了一眼自家村子的人,尤其是棠鲤,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都是这女人惹出来的事!她是李家村的扫把星吧! “要么这样吧,两百两,高翠红出一百两,剩下的就卫擎家出。要不是卫擎家的出这个修路的主意,也不会闹成这样。” “村长,哪有这样的道理?卫嫂子也没错啊!凭什么要给钱?”李家村立即有人反对道。 李富贵看了那人一眼:“那你来和曹老二说吧。” 他也不拦着了,就让这些不服的和曹老二打一架,等打不过,就知道他说的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他当然知道曹老二有多厉害,他见过曹老二打人,跟不要命似的,这一群人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李富贵等着看戏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我来和曹老二说!”这声音中气十足,吼得人震了震。 棠鲤一直在想解决办法,听到这声音,顿时眼睛一亮。 是卫擎,她男人! 果然,她一踮起脚,就看到卫擎。卫擎个儿高,一群人里特别凸出! 卫擎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跟着一群汉子,大概有六七人,各个都是人高马大的。 卫擎走到曹老二的面前,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透出几分冷酷:“曹老二,你的手好了,忘记疼了?” 曹老二嚣张狂妄的脸上透出一丝不自然。 他到处横,鱼肉乡里,唯一怕的就是卫擎。 有一次,他想抢卫擎的猎物,结果被卫擎揪住,一下就扭断了他的手。 他不服气,又带了一群人去堵卫擎,结果一群人全被他打了一顿。 再然后,他见到卫擎就跟见到孙子似的,绕道走。 这几件事太丢人了,曹老二不让人传出去,所以很少人知道。 不过,因为卫擎很少管李家村的事,仿佛不是李家村的人一般,曹老二才没把李家村放在眼里。 曹老二看着卫擎:“这件事你要管?” 卫擎下巴一抬,给人无形的压力:“我李家村的事,我当然要管。” 两人对峙着,眼看要打一架。 李家村的村民们都为卫擎担忧, 卫擎在李家村是有些独的,不怎么和他们来往,但是这一刻,他们把卫擎当成了自己人。当然希望自己人好! 唯有李富贵,等着曹老二把卫擎打一顿。反正他早看卫擎不顺眼了,而且这事是他媳妇惹出来的,他被打,活该。 突然,曹老二道:“那你们爱修就修吧。” “我们修路你还要来阻拦吗?”卫擎眯着眼睛问道。 他眯着眼睛的模样,显得有些阴险。曹老二被他看得发毛。 “太阳这么大,老子吃饱了没事干跑来这里?!”曹老二说完,就转身走了。 他的话虽然横,但是语气却有些怂,而且走得很快,有种灰溜溜的感觉。 曹老二带来的那群人,都是听曹老二的,见他走了,也都跟着走了。 李家村的人都有些傻眼,就这么解决了? 那横得十里八村都怕的曹老二,居然这么给卫擎面子?! 他们的目光扫过卫擎背后的几个壮汉,尤其是那个跟小山一样的汉子,还是说怕了这些人? 不管怎样,这件事解决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好啦好啦,没事了,继续干活吧。” 众人和卫擎寒暄了几句,都去干活了。 卫擎的目光落到李富贵的身上,李富贵的表情有些讪讪的,转身走了。 卫擎大步走到了棠鲤的面前,收起了凶悍的表情,那脸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笑也是憨憨的。 “媳妇儿!” 棠鲤看着卫擎,很惊喜:“你咋来啦?” “我听说村子里在修路,就跟谢老爷告了假,谢老爷让我把他们几个都带上。” 卫擎身后的人纷纷喊嫂子。 卫擎的身旁跟着一个十分壮硕的汉子,就跟一座小山似的,有卫擎两下大。 “嫂子,我是雷暴!”那汉子憨憨地打招呼道。 雷暴不敢盯着嫂子看,怕被卫老大揍,于是就盯着棠鲤身边的糖水:“嫂子,有糖水啊,能分我们一碗糖水吗?” 棠鲤立即给他们打了糖水,那几个汉子捧着糖水遛到一边去,留下卫擎和棠鲤待在一块。 卫擎坐在太阳光照来的方向,他个头大,直接落下一块阴,棠鲤就坐在那阴凉里。 卫擎牛饮似的,把一碗糖水喝光了,棠鲤手里捧着的糖水才喝了两口。 棠鲤把喝了两口的糖水递给了卫擎,卫擎也不客气,喝了起来。 但是,却喝得比刚刚慢多了,像是在品尝着什么美味。 “媳妇儿喝过的糖水,格外甜。”卫擎笑嘻嘻道。 棠鲤的脸发红,不想理他。 卫擎把这一碗糖水喝完,便开始干活了。 他脱了衣服,打着赤膊,露出肌肉虬结的上半身,格外有力量感。 棠鲤本来是打算分完糖水就回去的,但是卫擎在,她突然舍不得就这么回去了。 现在做饭还早,等到要做饭的时辰,她再回去吧。 棠鲤的目光不自觉地注视着忙活着的男人。 她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卫擎了,这男人好像又壮实了,搬动石头的时候,粗壮的手臂上青筋爆出,汗水顺着他蜜色的肌肤滑落下来,顺着人鱼线往下落…… 第五十一章 镇上看宅子 卫擎的力气是真大,那几百斤的大石头,他扛着跟好玩似的。卫擎带来的那几个汉子也不容小觑,尤其是那雷暴,力气大得像头牛,能扛普通人四五倍的重量。 有了这些人的帮助,修路的效率高了很多,一下午就填了好几丈。 晚上,卫擎没有和他的兄弟们回去,而是和媳妇儿一起回了自个家。 两个人手拉手回到了家,二宝和三宝两个小萝卜头看到爹爹,可开心坏了。 两个宝宝冲出了院子,冲到了棠鲤和卫擎的面前,仰着小脑袋,眼睛亮晶晶的。 “爹爹!” “爹爹!” 卫擎一手一个,直接将两个小萝卜头扛了起来。 “二宝,三宝,在家乖不乖,有没有听娘亲的话?” “乖,我还帮娘亲干活了。” “三宝也很乖。” 两个小萝卜头争先恐后道,想要得到爹爹的夸奖。 卫擎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两个宝宝一顿,又从包袱里拿出了很多东西。有糖葫芦、各种糕点,还有小弓箭、九连环等等,都是特意给两个小萝卜头买的。 两个宝宝高兴坏了,各自亲了卫擎一口。二宝拿着九连环玩了起来,三宝则拿着两串糖葫芦,小脸颊吃得鼓鼓的。 棠鲤看着亲密互动的父子三人,露出一个笑,转身进了灶房,烧热水。 棠鲤正在忙活的时候,就被一双粗壮的手臂从背后抱住,背上抵着坚硬的胸膛,男人的阳刚味钻进了鼻息之中。 “媳妇儿,想我了吗?”男人炙热的气息落在棠鲤的耳边。 棠鲤轻哼:“不想。” “但是媳妇儿,我想你了,可想了。” 卫擎把怀里的人翻了一个面,面对着自己,欺身而近,就把人困在一个小角落里了。 卫擎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思念,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 他真是想死他媳妇儿了,有时候想着心里就是热热的,晚上也睡不着。有时睡着,小媳妇又跑进梦里作怪。 现在抱着真人,卫擎的口中舒出一口满足的喟叹,然后寻着媳妇儿柔软的嘴唇,便亲了下去。 两人在灶房里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棠鲤出来,面对着两个宝宝澄澈的眼神,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卫擎主动揽过了帮两个宝宝洗簌的活,将两个宝宝刷干净了,塞进了小被窝里,然后就急哄哄地跑进房间,抱小媳妇去了。 小媳妇正在收拾床,卫擎坐下,一把把媳妇儿拉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推上。 卫擎握着棠鲤的小手,将一袋银子放在她的手心:“媳妇儿,这是新发的工钱,拿着。” 棠鲤掂了掂那银子,很重,可不少。 “多少?” “九十五两。” “你就花五两?” “嘿嘿,不够媳妇儿再给啊。” 他就喜欢从媳妇儿手里拿钱,有种被管着的感觉。 “媳妇儿,我还有一个东西要给你。你闭上眼睛。” 棠鲤配合得闭上眼睛。 她感觉到自己手上被套上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媳妇儿,睁眼。” 棠鲤睁开眼,就发现那是个手镯,比她上一次买的好看很多,上一次买的保值,这一次这个就是装饰用的,上面的雕花很漂亮。比起那个,棠鲤更喜欢这个。 “喜欢吗?” “喜欢。”棠鲤越看越喜欢,也不知道是喜欢这手镯,还是喜欢送的人,“相公的眼光很好呢。” “那当然。”卫擎的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 “相公,这个多少钱?” “三两。” 所以那五两银子,大头还是花在了她和宝宝们的身上? 这男人还真是…… 棠鲤心里有些甜滋滋的。 棠鲤把那九十五两银子藏好。 一个转身,又被卫擎给搂进了怀里。 “媳妇儿,咱们睡觉吧?” 棠鲤点了点头。 卫擎抱着人上了床,盖上了被子,他把香软的小媳妇搂在怀里,结实的手臂紧紧扣着她的腰。 睡觉的时候,卫擎可没少吃豆腐,媳妇儿长了不少肉,那两只小兔子白颤颤的,他还偷偷捏了捏。 嘿嘿…… 两人就这样连体婴似的睡了一晚上。 …… 第二天一早,卫擎就起来干活。 他的那些兄弟们也从镇上赶来,帮着一起干活。 接下来的两天,卫擎连带着他的那些兄弟们一起,帮着把那段塌了的路填好了,才回了谢府。 修路很快进行下一阶段,把窄的拓宽,凹凸不平的地方的填上。 卫擎一走,棠鲤的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缺少什么。 棠鲤想,等这路修好了,她就去镇上看看,买个房子,好在镇上住! 时间流逝。 这修路的事异常顺利,天公作美,一直天晴,再加上村民们干劲十足,居然只用了八天的时间,就修出了一条可通牛车和马车的路! 路修好后,药囊厂就开始恢复生产了。 苏大夫和苏夫人现在就是药囊厂的骨干,有他们两个在,棠鲤平日里都没什么事。 棠鲤得了空,便带着两个宝宝去镇上,想去看看镇上的房子。 三个人是坐牛车去的,也顺便感受一把新修的路,这路确实比原来的路好,没那么颠簸,而且近,一个时辰就到镇上了。 到了地,棠鲤抱着两个宝宝下了车。 “牛叔,我们三个人,十五文,给你。”棠鲤就从钱袋里取出银钱,递给牛车的主人。 牛叔不接:“卫家嫂子,你是不知道,我这做牛车搭人的生意,以前每次往曹家村过,他们都要问我要过路费。我拢共都没挣几个钱,一半都被他们搜刮了去,气得我没处说理去。现在好了,这路的事亏得卫嫂子你了。这钱你甭给!” “这一码归一码,车的钱还是得给的。”棠鲤很坚持。 牛叔没法,只得收下:“我家种了些菜,吃不完,赶明儿我让我婆娘拿一些给你!” “那好,谢谢牛叔。” 棠鲤带着两个宝宝朝着集市走去,集市的口上,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等在那里,正是卫擎。 卫擎看到娘仨,眼睛顿时一亮,迈着大步走了过来。 “爹爹!” “爹爹!” 两个宝宝蹦蹦跳跳地蹦到了他的身边,一人抱住了他的一只大腿。 卫擎一手掂一个,把两个宝宝抱了起来。 卫擎看向棠鲤,眼神从小媳妇儿娇嫩的小脸上扫过。 “媳妇儿,我那几个兄弟帮我打听了宅子,我筛选出几间好的,我们一起去看看。”卫擎道。 卫擎本来就想在镇子上买宅子,想着等钱挣得差不多了,就跟媳妇提这件事,他没想到媳妇居然也有这个想法,知道后开心得不得了,立即开始打听镇上的房子。 媳妇儿要是住到镇上来,他就可以经常看到媳妇儿和孩子了! 知道今天媳妇儿要上镇子上来看房子,他激动得整宿睡不着,半夜还偷偷爬起来打了一套拳,然后和几个守夜的兄弟一起守着夜,就这样熬到了天亮。 第五十二章 装修 两个人一共去看了三间宅子,一间离谢府近一些,是个砖瓦房的四合院,买下来要两百两银子。 一间在集市区,也带院子,小一些,要三百两银子。 还有一间,靠近宏远书院,不带院子,只要一百五十两。 棠鲤看来看去,最终选中了那两百两的宅子。 四合院,院子大,院子里还有一口水井,房子也比较新,里面的家具基本齐全,她还可以在院子里养养花。 这房子是卫擎手下兄弟的一个亲戚的,家里缺钱,急着脱手,所以这两百两其实便宜了。 两个人当即定下这宅子,和屋主一起去里正那里把过户的事办了。 棠鲤看着这四合院,里里外外地看,心里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这就是自己宅子了,属于她和卫擎的宅子。 “等我理理,再添些家具,媳妇儿你下次来就可以直接住进去了。”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交代道:“别用漆,家具也挑没漆的,漆对孩子们的身体不好。” 古代没有油漆,有木漆,但是木漆对小宝宝的身体也不好。 东西可以用旧一些的,小宝宝的健康一定要摆在第一位。 “好。”卫擎记下了。 这办事肯定要钱,卫擎身上可是没什么银子。 棠鲤从钱袋子里拿出二十两银子,给了卫擎。 卫擎喜滋滋地接过,他很享受从媳妇手里拿钱、被媳妇管着的感觉。他的那些有家室的兄弟,老说自己婆娘烦,管得紧,他就希望自己媳妇儿管得紧一些,这说明他媳妇在意他。 棠鲤又从钱袋子里拿出五两,递给卫擎。 “媳妇儿,这钱又是咋回事?” “这宅子的事,还有之前修路的事,都麻烦你兄弟了,这钱请你的兄弟们喝酒。” 卫擎一想,确实也对,所谓人情,就是要有来有往,欠了人情就要还,下次找人帮忙也容易,他媳妇儿想的真周到。 难怪说娶个贤妻,日子会越过越好。 “好嘞。” 卫擎开心得接过,还趁机在媳妇儿软绵绵的小手上摸了一把。 他盯着媳妇儿那娇艳的小脸,真想和媳妇儿好好亲近亲近,奈何身边跟着两只小包子,只能眼馋得多看几眼。 等媳妇儿住到镇上来,他一定要抱着媳妇儿不撒手! 棠鲤见天色不早,就带着两个小包子回李家村了。 棠鲤带了一些糖果去药囊厂,给每个人都发了,说了自己镇子上买了宅子的事,她以后要住在镇子上,药囊厂的事就要倚仗苏大夫和苏夫人了。 苏大夫和苏夫人一点也不觉得麻烦,相反,他们为她高兴。 苏大夫道:“大宝在镇子上上学,卫擎又在镇子上做工,你搬到镇子上是方便许多。” 苏夫人则说了一些体己话:“小夫妻俩,还是要多住在一起,感情好。”话里带着深意。 棠鲤的脸微微发红,点了点头。 “至于这药囊厂,你放心,本来就有我和太远的一份子,我们俩一定会打理好的。” 棠鲤点了点头,有苏夫人和苏大夫在,她当然放心。 卫擎和棠鲤在镇上买宅子的事很快在村子里传开了。 “你们说,这卫擎娶了媳妇后,日子是越过越好了,一个儿子在书院上学,还在镇上买了宅子。” “是啊,我觉得卫擎这媳妇儿就是个小福星,你们看她长相,是不是就跟神仙似的?普通人哪能长这么好看?” 杜小禾酸溜溜的,进来插了一句:“谁知道她的钱是怎么赚来的?说不定就勾搭了什么有钱人呢!瞧她那风骚的样子,不知道多少人睡过。” “杜小禾,你别胡说八道,卫擎他媳妇儿不是这种人。” “对啊,你两嘴一张、嘴唇一碰倒是容易,真传出去,卫嫂子的名声就臭了!” “这路能修起来还有卫嫂子的功劳,反正我挺感谢她的,她挣了钱也没忘帮衬村里人!” “你再乱嚼舌根,小心我们几个撕烂你的嘴!” 那几个妇人虽然有些眼红棠鲤挣钱,但是她们也是知道好坏的,这修路的事,棠鲤出了大力,她们念着棠鲤的好。 那几个妇人都颇为泼辣,护着棠鲤,把杜小禾说得不敢多言。 …… 十天后,棠鲤再去镇上,就见这新买的宅子,已经焕然一新了。 到处都收拾得很整齐,院子清过,各处的灰都擦了,家具也配齐了。 正屋里,一张崭新的雕花大床,还有梳妆台。 侧边也收拾出四个屋子,每个屋子里都放着一张单人床,有书桌的肯定是大宝和许珏的,一间屋子里的被子是粉色,还有个小衣柜的,肯定是三宝的,剩下一间则是二宝的了,收拾得相对素净一些,摆放着一些男孩儿的小玩具。 灶房也弄好了,锅碗瓢盆,都齐全,甚至连柴火都有了。 简直是拎包入住。 “娘亲,我有自己的房间啦~”三宝很开心,蹬蹬蹬地跑到棠鲤的面前,抱着她的大腿,奶声奶气地撒娇,“被子上有鸭鸭~我好喜欢~” 三宝裹着一件粉色的袍子,就跟个粉糯米团似的,露出一张肥嘟嘟的白嫩小脸,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可把棠鲤萌坏了。 棠鲤捏了捏三宝肥嘟嘟的脸:“那过几天咱们就住进来好不好?” 三宝的小脑袋就跟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小奶音糯糯的:“好呀~娘亲~” “我去大哥的房间看看~”三宝迈着小短腿又跑了。 卫擎一直跟一只大狗似的跟在棠鲤的身边,等两个小包子跑到其他地方,他就凑了过来,虎目里闪着贼光。 “媳妇儿,等搬进来后咱俩就圆房好不好?” 那雕花大床他可是特意挑过的,很牢靠,不管怎么造都不会塌!那床那么大,他还可以跟媳妇玩花样! 住新房,抱媳妇,卫擎越想越美,恨不得今晚就住进来。 棠鲤一巴掌把不正经的男人扇开。 “成天想这不正经的。”棠鲤嗔道。 卫擎跟大狗似的又凑过来:“还不是媳妇太诱人,跟水嫩嫩的桃子似的。” 棠鲤不想理他。 棠鲤继续巡视自己的宅子,越巡视越满意。 “相公,咱们也办个暖屋酒吧?”棠鲤道。 棠鲤在现代上班的时候,有个同事搬新家,就办了暖屋酒,说是屋子暖了,有了人气,搬进来后,日子也能过得红红火火的。 这是她和卫擎的家,意义很特别,她也希望他们一家人以后的日子能红红火火的。所以才遵照风俗,讨个好彩头。 卫擎点了点头:“好,我找人看个日子。” “嗯,我再请几个熟人。”棠鲤道。 到时候,开了灶,暖了屋,就可以住进来了。 棠鲤心中有些一些期待。 第五十三章 进屋酒 棠鲤看得差不多,便离开了。 棠鲤一家子离开宅子不久,隔壁的院子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二十出头的妇人,衣着富贵、穿金戴银,整一暴发户形象。 她鬼鬼祟祟地走到棠鲤家的门口,透过门的缝隙往里张望。 “桂英,你看什么呢?”突然,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钱桂英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去。 “哎哟,田姐,你吓死我了!” 田氏就住在钱桂英家的另一边,家里是开铺子的,钱桂英平日里和她来往多。 田氏凑了过去,往宅子里看去:“看什么呢?” “田姐,这宅子不是卖了吗?我们之前还好奇是谁买来着。我刚看见了,买这房子的是一乡下人,还带着俩孩子。你说老赵家缺钱咋缺成这样,居然卖给一个乡下人。他家倒是拍拍屁股走了,给咱们留个这样的邻居。”钱桂英不住抱怨道。 田氏露出嫌弃的表情:“乡下人?这乡下人就住你右边,你和她靠的近。那你可别露财,乡下人没什么见识,喜欢占人便宜。” “对啊,我以前在乡下亲戚家住了几天,那家里晒的腊肉都有人偷,各个跟个饿死鬼似的,啥都要,不要脸!”钱桂英满脸不屑道。 “穷的!都馋呢,还管脸不脸的!乡下的孩子有样学样,手脚不干净,所以你门关紧一些,别东西被顺走了。” 钱桂英连连点头:“说得对,那些孩子就是泥地里打滚,脏兮兮的,又没教养!我得看着我家志学,免得被带坏。” “是啊,东西被偷都没关系,孩子要是被带坏就完蛋了!我有个亲戚就是,她孩子和一个乡下的孩子玩在一起,本来书念的好好的,后来迷上抓蛐蛐了,书也不读了,就天天玩!” “天啊,这些乡下孩子真是害人精!” 钱桂英想,得赶紧让她男人多挣点钱,再换个好点的宅子,从这里搬走! 她要学孟母三迁,绝不能让这些人教坏她的志学! …… 卫擎那边选好日子,棠鲤就去请人了。 棠鲤去了白府。 门房知道这是自家爷的宝贝妹妹,亲自迎了进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白沐阳的身体好了许多,已经和正常人差不多了,前两天还和霍驹骑马去了郊外,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棠鲤看着他,第一反应是她哥真俊! 没了病气和虚弱,整一翩翩公子,眉目俊朗,温文尔雅,是许多姑娘心中的完美对象。 听闻棠鲤在镇子上买了宅子,白沐阳也开心。 妹妹住到镇上来,这就说明日子越过越好,而且以后来往也方便许多。 “大哥,进屋的日子你一定要来啊。” “当然,大哥一定会去的。” 白沐阳已经开始考虑送什么礼了,他就这么一个妹子,送的东西不仅要贵,而且要独特。 霍驹作为二哥,也收到了邀请。 霍驹立即把自己的几个兄弟们叫来。 他的护卫兼兄弟都是上京的纨绔,他这次逃婚,不是一个人,是这些兄弟护送着他逃的。一众纨绔子弟混吃混喝到了遥水镇,然后投靠了白沐阳,继续过起了混吃混喝的日子。 一听说要去给人暖屋,他们第一反应就是又可以蹭吃了,于是一口应下了。 “酒席不能白吃,一人送五两银子的份子钱。”霍驹道。 “什么,驹爷,我们去吃饭居然要给钱?” “驹爷,这不符合我们的做事风格啊!” “驹爷,给钱对得起我们纨绔的身份的吗?这要是传出去,会被上京那一群人笑死的。” 霍驹一人给了他们脑袋一下:“这是我妹子,谁的便宜都能占,我妹子的便宜不能占!” “驹爷的妹子?” “那个天仙下凡?” “那个洛神转世?” 那几个纨绔的眼睛一下瞪圆了,他们都知道霍驹认了一个妹妹,并且把那个妹妹吹得天花乱坠,什么仙女下凡,什么洛神转世…… 这乡野能有什么好看的姑娘?他们可不相信。让霍驹把人带给他们看看,霍驹又几次找借口拒绝,他们更不相信了。 这次,有机会见着,就算掏空他们的家底,他们也愿意! 他们就要戳穿霍驹的牛皮,然后狠狠嘲笑他! …… 转眼就到了进屋的日子。 棠鲤和卫擎俩的分工明确,卫擎去买菜,棠鲤则去书院把大宝和许珏接了回来。 大宝和许珏的学业固然重要,但是这进屋的日子,当然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入住。 棠鲤在宏远书院的门口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从里面走出两个白嫩嫩的团子。 大宝抽条了一些,和许珏一样的装扮,都穿着小小的长衫,戴着一个书生的小帽子,就是俩缩小版的书生,各自露出一张嫩生生的小脸,就像一对双胞胎,特别可爱。 两个人看着棠鲤,都是眼睛一亮。 “娘!” “姐!” 棠鲤一手牵一个,拉着他们软乎乎的小手,往新宅子走去,一路上问了他们许多书院的事。 两个宝宝乖乖应答,稚嫩的声音,说出的话却特别有条理,两人数着被夫子夸奖的次数。 棠鲤听着特别骄傲,仿佛是她自己被夸奖一般。 她终于体会到孩子有出息时,父母的骄傲了。 “娘亲,咱镇上有了宅子,是不是可以经常看到娘亲了?” “是,以后就可以溜达着过去看你们俩了。” 两个宝宝的眼睛都亮起来。 大宝虽然聪慧,但是毕竟是个孩子,有些时候想娘亲和爹爹了,都躲在被窝里哭,哭得大眼睛通红,第二天还被那群无良同窗笑话。 他也不想哭,但是他真的好想娘亲啊,想念娘亲温暖的怀抱,想念娘亲温柔的声音,还想念娘亲做的饭!他还想爹爹,想弟弟和妹妹! 可以经常见到他们了! 大宝开心地蹦起来。 回到家,一家人开始忙活起来, 大宝和许珏脱下了长衫,也来帮忙。 大宝跟着卫擎去河边洗菜,许珏在灶房烧火,棠鲤掌厨。 捞饭、蒸饭,骨头那些先放进大锅里炖着,青菜放在后面炒,棠鲤安排得井井有条。 白沐阳是第一个客人。 二宝和三宝站在门口,充当了两个迎宾的童子,把白沐阳接了进来。 “舅舅坐~”二宝把白沐阳请进了堂屋。 “舅舅,宝宝去给你倒茶鸭~”三宝迈着小短腿爬上小板凳,给白沐阳倒茶。 白沐阳看着忙前忙后招呼宾客的两个团子,不禁露出一个笑。 他这妹妹认得真值,还多了几个可爱又贴心的小外甥,单看着就让人开心。 霍驹和他们的兄弟们是快到饭点才来的,霍驹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带几个兄弟去,是要给他妹妹送钱的,他自己穷,只能从几个兄弟身上抠。他了解他几个兄弟上蹿下跳的性子,要是去早了,岂不是给妹妹添麻烦? 霍驹带着四个哥们,浩浩荡荡地进了宅子。 “记住了,这是我妹妹的宅子,平时看着点,有啥不三不四的人靠近,揍死他们,知道吗?”霍驹痞里痞气道。 “是是,驹爷,快让我们认识认识一下你妹子吧!” 几个小纨绔都迫不及待想要看被老大吹上天的妹妹的长相了! 估摸着就是寻常长相,看他们老大以后还怎么吹牛! 第五十四章 疼媳妇儿 棠鲤刚好厨房里忙得差不多了,一出来,就和几个小纨绔打上照面了。 他们直直地看着棠鲤。 只见她的五官十分精致,皮肤白皙,泛着一抹红,嫩生生的小脸,几乎可以看见蜷曲的睫毛,漂亮到了极点。 天仙下凡。 洛神转世。 这瞬间,他们的脑海里就回荡着这八个字。 等他们回过神来,他们很想问——驹爷,缺妹夫吗? 而当看到仙女身旁的壮硕凶悍的汉子时,立即把这句话吞下去了,变成了—— “姑娘,你还缺哥哥吗?” 然后就被霍驹暴捶了一顿。 棠鲤现在是他二分之一的妹妹,要是这几个都认上,那就是六分之一的妹妹,这种吃亏的事他才不干! “去去去,快把份子钱交了,然后一边去!”霍驹把他们赶到了一边。 一顿暖屋饭吃得热热闹闹,满是欢声笑语。 其他人都见识过棠鲤的好厨艺,吃得相对镇定一些,霍驹的那几个哥们则吃得狼吞虎咽,他们已经好久没吃过这样的美食了,感觉比上京的大酒楼还好吃! 有这么好吃的饭菜,他们不做哥哥,做看门的狗子也行啊! 然而,很快,这个梦想也被扼杀了。 壮硕伟岸的卫擎往那一站,那双虎目露出凶煞的眼神,往他们身上一扫,他们顿觉背后发凉,灰溜溜地走了。 客人都送走了,卫擎主动包揽了收拾和洗碗的活,让棠鲤去堂屋里坐着。 棠鲤刚坐下,大宝和许珏搬来了小板凳,在棠鲤的脚边坐着,二宝和三宝则挤在棠鲤的身边,给棠鲤捏手、捶腿。 自从大宝和许珏去上学堂后,棠鲤和四个宝宝一起聚着的时间就变少了。 棠鲤摸摸大宝和许珏的小脑袋,捏捏二宝的小脸蛋,亲亲三宝肥嘟嘟的脸颊,很享受这撸娃的时间。 棠鲤看着身边的四个小团子,心中有种满足感。 她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让这四个小团子,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长大。 晚上。 几个宝宝都住进了新房间。 许珏躺在宽大柔软的小床上,心中酸酸涩涩的,他姐是真的把他当一家人了,新宅子里居然还专门给他留了房间。这就是他的家,他要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了,保护他的家人。 另一间房间里,三宝的小脑袋从被窝里伸出来,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她有些害怕。她伸出胖乎乎的小短腿,晃了晃,踩在了地上,然后迈着小短腿走到门口,悄悄推门出去。她走到二哥的房间前,刚想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二宝低着头看着她,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胆小鬼,是不是害怕了?我就知道你会害怕,打算去你屋子看看你。” 三宝顺势抱住了二宝:“二哥最疼我了。二哥,我和你睡好不好?” 说着,还晃了晃二宝的手臂,语气糯糯色:“好不好?” “好。”二宝的语气宠溺,牵着妹妹胖乎乎的手,进了房间。 几个房间的蜡烛陆续灭了。 卫擎冲了个冷水澡,光着肌肉覆盖的膀子,喜滋滋地钻进了被窝里,把被窝里躺着的娇软小媳妇抱进了怀里。 黑暗里,他寻着媳妇儿软绵绵的唇便亲了下去。 媳妇儿甜腻腻的,他亲得越来越深,越来越入迷。 棠鲤被男人炙热的阳刚气包裹着,也沦陷在这个吻里,小脸通红,眼神迷离。 “媳妇儿,咱们圆房吧?”男人的声音很低,带着喘息与渴求,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棠鲤被喜欢的人弄着,也有些动情。 她喜欢卫擎,她想改变卫擎和三个宝宝的命运,这样的话,她要陪着卫擎和三个宝宝走过很长一段路。但是,要是把身子给了这男人,那就不是一段路,而是一辈子在一起了。 那是生生世世的爱侣。 真的要接受吗? 棠鲤正在犹疑的时候,一件事已经阻止了卫擎的动作。 棠鲤的大姨妈突然造访。 棠鲤来大姨妈的时候会有些难受,有时还会很疼。 上个月来的时候,棠鲤就疼得死去活来。 卫擎一下从床上爬起来,也不套衣服,就这样钻进了灶房里,煮了一锅热水。然后装了一杯热水进来,放进了棠鲤的手心。 棠鲤捧着那热水,小口小口地喝着,肚子好受了许多。 棠鲤看了一眼床边、打着赤膊、露出强健腹肌的男人:“你这哪学来的?” 明明上个月,他还只知道在一旁干着急。 卫擎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去问高大婶了。” 一个大男人问这个,卫擎问的脸火辣辣的,都快羞死了。但是想着能让媳妇好受点,他还是忍着羞耻,拉着高婶子问了,然后一一记下了。高大婶说,要喝热水,把肚子捂得热热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卫擎两只大手搓啊搓,搓得热乎乎的,然后捂在她的肚子上。 男人本来就火气旺,大冬天都跟个火炉似的烫人,这手捂着,就跟贴了个暖宝宝似的。 卫擎怕自己睡着后,手就收回来了,媳妇儿的肚子就没法捂着了,于是一整晚都没睡。 他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等耳边传来媳妇儿平缓的呼吸声,他才睁开眼睛。 月光下,他盯着媳妇儿的睡颜,痴痴的。 在男人的照料下,棠鲤的肚子没有疼,就这样安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卫擎就起来了。 灶房里有两口锅,卫擎两个灶洞都烧了火,一口锅烧水,一口锅煮粥。 棠鲤一起来,卫擎便打了一盆热水,让她洗漱。 “粥在锅里,我带俩娃去书院了。” 因为是第一天进屋,所以棠鲤特意请了一天的假,让俩娃在家里睡了一晚上,但是两个娃得去赶早上的课。 棠鲤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几天我都得守夜,就不回来了。锅里还有热水,一定要喝热水。要是不舒服,就待在被窝里。” 卫擎跟个老妈子似的唠叨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两个娃出门。 棠鲤看着男人的背影远去,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心里也是甜丝丝的。 这汉子虽然糙,但是疼媳妇确实是一流的,自己的眼光没错。 第五十五章 新邻居 早上,棠鲤的肚子还有一点不舒服,就在床上躺着。 两个宝宝宝趴在床边,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棠鲤。 “娘亲,要不要喝热水?锅里的水还热着。” 棠鲤一点头,二宝就迈着小胖腿跑去装热水。 棠鲤要起身,三宝立即把她的鞋子放在床前,摆得正正地让她穿,整一贴心的小棉袄。 到了下午,棠鲤肚子好了,也没闲着,而是从满满当当放吃食的米缸里拿出几个糖包,带着两个宝宝出了门。 她这房子是在一条街上,两边都有房子,棠鲤的院子左边有两户,对面也是三户,一共是五户邻居。这里走到集市大概一刻钟的距离,不会很吵闹,也不会很偏僻,地理位置很好。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她大半时间住在镇上,自然要和邻居熟悉一下。她入住新屋是喜事,所以打算给邻居们送个糖包,就像结婚给同事发糖一样。 棠鲤一家家去敲门,把糖包送给了邻居们。五户邻居,只有三户在。左边第一户是个年轻妇人,第二户是个中年妇人,正对面是个和蔼的老妇人。 那年轻妇人和中年妇人有些冷漠,接了糖包便关上门,倒是那老妇人和她聊了一会儿天。那位老妇人姓叶,和儿子一起住着,但是儿子忙,大部分都是一个人。她嫌家里冷清,拉着棠鲤让她多来家里玩。棠鲤笑着应了。 棠鲤送完糖包,就带着两个宝宝回家了。 这一边,钱桂英关了门,拿着糖包,看都没看,直接扔到了一边。 乡下人能有什么好东西?都是那种四五文钱的碎糖,里面还混杂着石头的那种。 没过一会儿,门突然敲响了。 钱桂英打开门,有些惊讶。 “田姐,你咋得空了?快进来!”钱桂英立即换上了笑脸,和刚刚对棠鲤的高冷截然相反。 田氏的丈夫是开药铺子的,最近得了大生意,一个月挣好几百两,可挣钱了。 “快坐!”她连忙端来了椅子。 田氏摆手:“不坐了,桂英,刚那糖包你拿了吗?” “拿了,好歹是邻居,面子上总得过得去。”钱桂英道。 “你打开看了吗?”田氏问道。 “没,我家里糖多着呢,都吃不完。放着也是碍地方,我都想扔了。”钱桂英满脸嫌弃。 田氏顿时一喜:“既然你不要,那给我啊。” 钱桂英表情惊讶:“田姐,你要那乡下女人送的糖包?” 钱桂英把那糖包拿起,递给田氏。 田氏接过了糖包:“那里面的糖可是好糖,是玉糖坊出的新品,有单独包装,我幺儿可喜欢了。” 钱桂英愣了一下:“这里面是玉糖坊的糖?” 田氏已经把那糖包拆开了,里面装着几十枚糖,包装纸很精致,还印着‘玉糖坊’的字样。 钱桂英完全傻眼了:“这乡下人,咋会有这么好的东西?” “估计想要和我们这些邻居交好,花了大本钱吧。桂英,你真不要?那我就拿走了啊?” “这有啥,我当家的前几天还带了回来呢,我家不缺,田姐,你快拿去吧。” “好嘞,谢了,那我回去做饭去了啊。” 田氏一走,钱桂英的脸就垮下来了。 她嘀咕道:“别人给我的糖也贪,真是越有钱越抠门!” 玉糖坊的糖太贵了,她只舍得给孩子买,自己是一口都不舍得吃。现在这么一大包就被田氏拿走了,她想着就一阵肉疼。 不过,那乡下人真以为送点贵的东西就能融入他们?想得美! …… 翌日,棠鲤给两个宝宝穿上漂亮的衣服,带着他们去了集市。 棠鲤的药囊厂进药的百药堂,就在集市中。 百药堂并不是遥水镇最大的药铺子,棠鲤看中的是这家药的品质和掌柜的人品。 棠鲤来到百药堂的门口。 掌柜的看到棠鲤,连忙亲自来迎接:“棠掌柜,快进来坐,唉哟,你这俩孩子真可爱!” 两个宝宝也很懂礼貌,异口同声叫道:“伯伯~” 掌柜的被叫得心里软呼呼的,连忙叫来伙计,给两个宝宝拿了不少吃的东西。 “谢谢张掌柜,张掌柜,我带了一些孩子喜欢的吃食,给你儿子的。”棠鲤拎着一个精致的小篮子,里面有各种糖果和糕点,包装很高档。 张掌柜接过了篮子:“谢谢棠掌柜,棠掌柜有心了。” “张掌柜,我们要的那味药,能不能想办法多给我们一些?”棠鲤问道。 药囊的配方里,有一味药比较难得。前一段时间,苏夫人又招了几个刺绣的,药囊厂一个月能做六七百个,但是因为这味药的量跟不上,一个月最多做五百个。因为缺这味药,少做两百个药囊,等于一个月少挣六百两银子。 “棠掌柜,我也想多给你们一点,我们做生意的,哪有有钱不挣的道理?!实在是没办法,药农那里,我们都提价收了,但是和您需求的量还是差了许多。”张掌柜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无奈道。 “其他药店呢?”棠鲤想了想道。 张掌柜也考虑过,但是其他药店收购的价格和药农那里收购来肯定是不一样的。他不好意思提价,免得显得他想多挣钱,在棠鲤那里留下不好印象。棠鲤是他的大客户,他可不想弄丢这一个大客户。 他迟疑道:“这也不是不行,我认识几家药铺子的掌柜,但是这价格……” “掌柜的,一斤药材我可以加二两银子。”棠鲤道, “好!我亲自去看看,绝对保证品相。药农那里收来的价格不变,药店那里收来的提价二两。” 这件事就这么谈妥了。 棠鲤带着两个宝宝,继续逛集市。 张掌柜坐不住了,他很看重这一单生意,只想赶紧办成这件事,他交代了伙计看店,自己就回家了。 他一回家门,立即交代了妻子:“木生他娘,给我收拾几套衣服。” 巧的是,张掌柜的妻子居然就是田氏。 田氏一边收拾一边问道:“当家的,你这是要去哪呢?” “铺子里的药材供应不上了,我去县里看看。” “供给那位大老板的?”田氏问道。 她知道丈夫接了一单大生意,一个月能多挣好几百两。 “是啊。” “那得赶紧的。”田氏也跟着紧张,迅速把东西收拾好了,递给张掌柜。 张掌柜接过,临走的时候,指着桌子上的篮子道:“还有这个,大掌柜给木生的。” 田氏看着那精致的篮子,觉得这位大掌柜人真不错,这生意做得比自家当家的还大,还念着自家孩子。 “这位掌柜真是有心了。当家的,你注意安全啊。” 第五十六章 带着俩娃逛街 从百药堂出来后,棠鲤带着两个娃在集市逛了一圈,给两个小宝宝买了不少东西。 集市最里面有一家胭脂店,因为大半天都没生意,胭脂店的掌柜有些愁眉苦脸。 棠鲤一进去,店掌柜顿时一喜,迎了上来,热情道:“夫人,买胭脂吗?” 棠鲤点了点头:“我看看。” 店掌柜是个年轻姑娘,显然很珍惜这唯一的客人,紧跟在她身后。 棠鲤看到一盒包装精致的胭脂:“我可以看看这个吗?” 店主立即把胭脂拿下来,递给棠鲤:“您看看。” 棠鲤打开看了看,木盒子,印着梅花,包装淡雅,打开,便闻到淡淡的桂花香:“就要这个吧。” 店主笑着道:“夫人,您太白了,这个胭脂的颜色不太适合您。” “那什么适合我?”棠鲤问道。 店主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盒胭脂:“这个,适合您的肤色。” “这个多少银子?”棠鲤问道。 “一百文。” “刚刚那个呢?” “那个要一两。” “卖那个给我你挣得更多吧?” 店主露出一个笑:“但那个不适合您呀,我不能只想着挣钱吧?” 生意人都是以利为重,尤其在没什么生意的情况下,更要抓住这唯一的客人,多薅羊毛。结果,这店主还这么实诚。 棠鲤觉得这个店主很有意思,和她聊了几句,知道她姓卢,叫卢青。 “您别看我这宝青阁这么冷清,以前可是遥水镇最大的胭脂铺子!”卢青的语气里满是骄傲。 随即,像是想到什么,骄傲消失,眼中满是失落。 这是个有故事的姑娘,但是两个人并没有熟悉到谈心的地步,棠鲤并没有多问。 棠鲤最后还是选了几盒贵的胭脂。 “我这胭脂不是自己用的,是送人的,送人自然是要好的。”棠鲤道。 “那是!那我帮您包装好看一点。” 卢青很贴心,特意交代了棠鲤,哪盒胭脂适合哪种皮肤。送礼嘛,不只要贵的,还要送得称心如意。 卢青一下午卖出五两银子,这是这半个月来卖出的唯一一单生意! 卢青捧着那五两银子,心中说不出的欢喜。 …… 中午,棠鲤带着两个宝宝去了镇上最有名的酒楼——水月轩。 这水月轩建在河边,门口种着杨柳,颇具江南风味。 棠鲤把菜单看了一遍,这酒楼的菜偏粤菜系。她点了两个招牌菜,还加了鸡蛋羹、甜圆子等小宝宝喜欢吃的菜。 点完单后,棠鲤的目光四处打量着。 “娘亲,你是想开酒楼吗?”二宝撑着下巴,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棠鲤。 棠鲤有些惊讶,二宝居然看出来了?真聪明! 她确实想做做其他生意。药囊厂有苏夫人和苏大夫顶着,她都闲了下来,便想找找其他生意。她当然不会嫌钱多,等大宝考上功名,以后还得搬去上京,这钱是基础,当然越多越好。 棠鲤捏了捏他的小胖脸:“是呀,二宝宝怎么看?” “这镇上的人挣得钱比较少,菜卖不上价格,娘亲的厨艺浪费了,会很累。若是请人做,酒楼太多了,想要冒头有点难。娘亲,我有个想法,能不能找个偏一些的,养一些活的鸡鸭,种一些菜,让人来选菜?”二宝宝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说出来的话却让棠鲤震惊了。 这是农家乐啊! 二宝宝才六岁,就这么有想法了吗?还这么前卫! 不愧是未来的商业奇才! “二宝宝的意见很好呢,娘亲会考虑哒。”棠鲤摸了摸他的脑袋道。 二宝得了夸奖,也是喜滋滋的。 他的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心想,他一定要想更多的主意,好让娘亲夸他! 突然,窗外一阵嘈杂声。 棠鲤往外看去,就看到一行官兵从外面经过。 遥水镇上没有衙门,很少见官府的人。因此,有官兵出现是很稀奇的事,所有人都伸长脑袋往外看着。 “这怎么来了这么多官兵?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在贴告示啊,我刚看到了,要抓一个逃犯,具体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我小舅子在郡上干活,消息灵通一些,我听说是有一凶徒越狱了,往遥水镇跑来了。” “什么凶徒,是犯了什么事?杀人了吗?”那人的声音里带上了恐惧。 若是有杀人不眨眼的凶徒进了遥水镇,那就意味着遥水镇每个人都有危险。 “是啊,杀了清河郡太守父子,一剑封喉,可狠了!而且,还特别会逃,居然躲过了追兵,逃出了清河郡!” “这么危险的人物居然逃来了咱们遥水镇?会不会在谁家藏着呢?” “赶紧回去,把门关紧了,这人要是藏进谁家,杀红了眼,说不定就杀人灭口了。” “希望官兵们赶紧抓到这恶徒吧!” 众人的声音里都带上了惊惶。 有几个家里有老婆孩子的,这时都坐不下去,放下碗筷就往家里赶。 棠鲤皱着眉,把这件事也放在心上,带着两个宝宝吃了饭,就回家了。 路上顺带看了一眼告示,那告示上的人凶神恶煞,很是骇人。 虽然说没那么巧的事,但是带着俩娃,还是小心为上。 棠鲤到家门口,特意注意下一下,院子的门紧紧关着,再看两边的墙,并没有攀爬的痕迹,棠鲤松了口气,一进门,就把门栓上了。 棠鲤买的胭脂并非送人,而是自己研究的,她想做胭脂的买卖,自然要了解市场上的胭脂。 两个宝宝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棠鲤捣鼓。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棠鲤进灶房做饭。 做好了饭,喂饱了两个小宝宝,然后给俩圆溜溜的小宝宝洗了澡,把他们塞进了被窝,她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棠鲤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闻到了血腥味,很淡,但是确实有。 棠鲤眉头一皱,刚想装作若无其事地出门…… 突然,她的背上贴上一个冷硬高大的身躯,她的嘴被捂住,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对方的杀气太重,就像一只毒蛇缠着她。 第五十七章 玄僧杜夜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那个凶徒居然就挑中了自己家! 应该是早上离家的时候藏进来的,而自己居然没发现! 棠鲤深吸两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还有两个宝宝呢。 棠鲤冷静下来,脑子迅速转动,她双手比划着,向这凶徒表示自己不会出声。 那人放开了捂着她的手,匕首依旧抵在她的脖子上。 “我不会出声的,你……其实可以放开我,我一个弱女子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棠鲤颤抖着声音道。 她要示弱,让对方觉得她没威胁。 “你杀我很简单,我不想死,所以绝对不会喊人的。”棠鲤又补充了一句。 那人这才放开了她,坐在了床上,往后一靠,目光却像鹰隼一样盯着她。 没有点蜡烛,光线很暗,棠鲤只能看见一个轮廓,那是个高大的男人,他的手似乎捂着腹部…… 房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棠鲤缩在墙角,头低垂着,尽量摆出无害的姿势。 这个人受伤了,在流血,等失血过多,就会晕过去。那时,她就能脱险了。 棠鲤静静地等待着。 突然,门外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很急促很轻,是两只小短腿迈着发出的声音。棠鲤的身体绷紧了,脸上露出不安。 那声音停在门前,接下来便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 “娘亲,你睡了吗?”是三宝的声音。 棠鲤的身体紧紧绷着,看向床上坐着的男人,眼睛瞪得圆圆的,却死死忍着,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三宝要是发现房间里的问题,说不准就被这人杀人灭口了。 棠鲤冷汗涔涔。 “娘亲睡了鸭~”三宝的声音压得很低,自言自语,“我想和娘亲睡,娘亲睡了,那我就去找二哥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三宝走开了,进了另一扇门。 棠鲤松了一口气,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棠鲤就这样熬着,终于,扑通一声,那人倒下了。 棠鲤顿时一喜,她得把这个人绑起来先,两个宝宝放在家也是不放心的,她可以带着两个宝宝一起去报官! 棠鲤立即起身,点亮了房间里的灯烛。 灯烛一亮,棠鲤也看清了他的长相。 居然是个和尚! 光溜溜的脑袋,却是个俊和尚,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棱角分明的脸,鼻梁高挺,惨白的脸上带着血污,眼尾下有一颗红色的血痣,让他的长相添了几分柔美。 棠鲤本来以为那凶徒会长得凶神恶煞,却没想到他长成这样。 棠鲤会看点面相,从这人的面相上来看,并非穷凶极恶之徒。 清河郡、杀人出逃、和尚、眼下有痣。 这几个关键词连在一起,电光火石间,棠鲤突然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在那瞬间,棠鲤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不是报官,而是救他。 棠鲤把灯烛放在桌子上,转身出了房间的门,她有家中有药包,包括治疗风寒的、止泻的,还有外伤止血。 这些药包都是苏大夫送给她的。 棠鲤进了仓库,拿出两个止血包,又打了水,进了房间的门。 棠鲤走到了他的身边,掀开了他的衣服,他的身形精壮,有肌肉,是习武之人的身形。伤口在腰部,用一块布条勒着,还在往外渗血,衣服都被血浸染了。 棠鲤掀开那块布条,只见那是一条十几寸的伤口,沾染着泥土,血肉都翻了出来,血肉模糊,很狰狞。 棠鲤先用捏干的毛巾将他的伤口擦了擦,擦掉那些脏兮兮的东西,然后将药包贴了上去,绑上了干净的布条。 棠鲤一直注意着他的伤口,过了一会儿,便见血已经止住了。 苏大夫的止血包确实好用。 血是止住了,但是到后半夜,他又发起烧来,整个人烫得像开水似的。 棠鲤只能用冷水泡过的毛巾捏干,放在他的额头上,进行物理降温。但是对比他滚烫的肌肤,这种方式产生的作用微乎其微。 也是这人的体质强,到了快天亮的时候,烧居然退下去了。 棠鲤累得够呛,趴在床边直接睡了过去。 男人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身体干爽了许多,没那么难受了。他躺在床上,掀开被子,就发现自己的伤口处理了,已经止住了血。 男人看向床边趴着的姑娘…… 是她救了自己? 他冷冰冰的眼中透出一点好奇。 自己明明绑架了她,她为什么要救自己? 棠鲤也在这时醒了过来,看向他。 “饿了吧?我去煮点粥。” 他冷着一张脸,抿着唇,一副冷酷的模样,肚子却发出‘咕咕’的声音。饿了不知道多久,那种饥饿的感觉甚至要盖过痛楚。 棠鲤进了灶房,洗米,放进了锅里,然后点了火。锅渐渐热起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两个宝宝也先后起身了,棠鲤并不想他们知道自己房间里有人,两个宝宝太小了,会被吓到。 棠鲤想了个主意,哄着他俩待在房间里给自己干活,给自己捣昨天买的胭脂原料红蓝花。 两个宝宝很开心能帮到娘亲,喝了粥就跑去忙了。 棠鲤端着一碗粥,进了房间,那人已经坐了起来。 棠鲤把粥递给他。 他太久没吃东西了,闻着粥的香味就肚子咕咕响。 他端起了热腾腾的粥,也顾不上烫嘴,两口就喝完了。 这一碗下肚,粥的余香还在嘴里,肚子空落落的,还想喝。这粥,仿佛是无与伦比的美食。 棠鲤又给他装了半碗。 他端起粥,就要往肚子里倒。 “喝慢点,太久没吃东西,吃这么快会把胃吃坏的。” 少女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他差点呛到。 他依旧冷冰冰的不说话,但是喝粥的动作却慢了许多。 见他喝完,棠鲤忍不住道:“你就不怕我在粥里下药?” 他闭着眼睛不说话。 “我叫‘棠鲤’,你叫什名字啊?”棠鲤问道。 还是没有回应。 棠鲤的眼眸看向他,若有所思:“难不曾是个哑巴?” 他的嘴角抽了抽,睁开眼:“杜夜。” 他说完,就直直盯着棠鲤,他们贴得抓捕告示上就是这个名字,他等着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杜夜?这个名字挺好听的。”棠鲤道。 看来她还没有看到那些贴的告示。 谁知道她又紧跟着说了一句:“但是告示上的画像和你不像,把你画丑了。” 这下换杜夜震惊了。 “你不怕我?!” “怕什么?你又不是坏人,不会滥杀无辜的,不是吗?” 第五十八章 搜查 不是坏人? 杜夜震惊得无以复加,好在他一张面瘫脸,再震惊,脸上也没有表现出分毫。 玄僧杜夜,一个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名字,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居然有人说他不是坏人? 杜夜想来想去,只想出一个结论,这个姑娘见识少,太单纯。 “这药丸止痛的,你吃下后就没那么疼了,我去洗碗。”棠鲤在他手心放了两个黑色的药丸,端着碗就出门去了。 杜夜盯着手心的药丸发呆,从小到大,他过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从来没人关心他疼不疼。 他才不怕疼呢,都疼习惯了。 但是,他还是把药丸扔进了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过了一会儿,腹部的疼痛居然真的减轻了一些。 他往后一靠,躺在软绵绵的床上。 做逃犯居然能过上这么舒坦的日子,总像是踩在云端,有些不真实。 棠鲤一边刷着碗,一边想着自己果然是锦鲤体质。 她这是又捡了个大佬啊。 别看这和尚现在是个东躲西藏、人人喊打的落魄逃犯,以后可是百战百胜、守护大周的战神。 这位是小说里的重要配角,因此有提及他的过往,玄僧杜夜,杀手出生,生着一副极为好的皮囊,但是却能在顷刻间扭断对手的脖子,是个狠辣美人,人设特别带感。 棠鲤在过小说剧情的时候,就对这毒美人的印象很深。 毒美人是个很矛盾的人,前期,虽然是个杀手,但是特别有原则,只杀坏人。 后来成了一国战神,誓死效忠三皇子,是三皇子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可惜,在三皇子登基后,兔死狗烹,他的结局极为凄惨…… 棠鲤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让一个无牵无挂的杀手誓死效忠一个人。 棠鲤其实挺心疼他的,她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就该做个潇洒自在的侠客,而不是做一把刀、一条狗,最后死在阴暗的角落里。 棠鲤洗了碗,转身进了客房,把客房收拾出来。宅子大就是好,房间多,一点不拥挤。 棠鲤收拾好客房,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那床上躺着的人本能地坐了起来,手里紧紧握着匕首。看到她后,才反应过来,把匕首放下。 “杜夜,你换个房间吧。” “为什么?” “这是我和我相公的房间,你躺在这里,我相公还以为我偷汉子呢。” 偷……偷汉子? 偷的……是他吗? 他知道自己是长得是挺俊的。 他一直想不通这个姑娘为什么要救自己,莫不是看上了自己的色? 杜夜警惕地扫了棠鲤一眼,默默地把衣服裹紧了,挡住自己裸露出来的蜜色肌肤和腹肌。 棠鲤:“……” 怎么有种被当成色狼的感觉? “走,去客房。” “我是逃犯,收留逃犯也是重罪。” 居然还让他去客房住,还把他当客人了? 杜夜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想提醒一下这见识少的女人。 “哦,不是我收留你,是你强迫我的,不然就要扭断我的脖子。”棠鲤说话的语气十分认真。 杜夜:…… 说的跟真的似的。 看来她不是见识短,是胆子大! 杜夜被搬去了客房。 “这衣服是我相公的,你换上。你的衣服全是血,我会处理掉。” “还有,你就待在房间里,我会给你送饭。不能被我俩娃看到,他们会被吓到。” 哦,原来她也知道自己会吓人啊。 棠鲤交代完,才出门。 她把主卧打扫了一遍,有血迹的全换下来,换上了新的,地上的血也擦干了,打开窗户,通风。 要是官府的上门搜查,看到血,肯定会发现问题,所以她要处理掉这些血迹。 棠鲤把杜夜换下来的带血的衣服,以及带血的被单,在院子里找了一个地方,挖了一个坑,全埋下去了。 处理完这些,棠鲤就去了小宝宝们的房间,和小宝宝们一起捣鼓胭脂。 两个宝宝都捣得十分认真,肥嘟嘟的小脸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对于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一家人捣鼓到中午。 因为家里多了个男人,棠鲤的午饭多炒了一个肉,香喷喷的味道从灶房传到了客房。 杜夜默默从躺着改为坐着。 不久,棠鲤就送了一份饭进来。 两荤一素,还有一大碗汤。 杜夜越加觉得自己不是逃犯,而是客人了。 “你别总是躺着坐着,对伤口的恢复不好。” “这汤有点苦,但是对伤口愈合有好处,你一定要喝光。” 这女人絮絮叨叨的,真烦! 但是,在那唠叨下,他冰冷的心像被一层暖意包裹着。 不知道是因为休息的好,还是因为那汤有用,杜夜的伤比以往恢复得都快,没过两天,就能下床走动了。 …… 三天后,棠鲤正在院子里翻土,敲门声突然响起。 敲门声很急促,很用力,棠鲤像是意识到什么,朝着客房看了一眼,她把锄头放好,然后擦了擦手,才来到了院子门前,将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五个人,都是官差打扮。 “开门咋开得磨磨唧唧的,莫不是逃犯就藏在你家里?”为首的官差满脸横肉,凶巴巴的,一脸不耐烦。 棠鲤心里不舒服,脸上却带着笑:“官爷,您这说的,有逃犯我赶紧去报官了,还敢悠哉悠哉地种菜?官爷们赶紧进来吧,我去给几位官爷倒茶!” 棠鲤跑去倒茶,并把两个宝宝带在身边,免得他们被这一群兵匪子吓到。 那几个官差已经开始搜查起来,他们搜查的动作十分粗暴,被子掀开,柜子拉开,搜查以后,跟土匪过境似的,乱糟糟的。 搜完了主卧,搜其他房间。 最后只剩下一间柴房了。 “柴房里好藏人,我当初抓的一个逃犯就是藏在一堆柴里,把这些柴全翻开。”那为首的官差道。 又是一阵乱翻,把柴房弄得乱糟糟的,并没有搜到人。 那几个官差转身出来,走在最后的官差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动静。 那官差立即警觉起来,转头往里看去:“谁?” 第五十九章 小萌宝和大灰狼 那官差回头扫了一眼,刚想让人再进来仔细搜查一遍,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他旁边伸了进去。 “小喵喵~你是不是藏在这里鸭?” “小喵喵~我看到你啦~” 胖乎乎的小娃娃,脸颊鼓起,红嘟嘟的小嘴,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还扎着两个发髻,小脑袋晃着,那发髻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就连那暴躁的官差,对上这可爱的小女娃,表情也不禁放柔了。 小女娃钻进了柴房,抓住了角落里的小猫。 “小喵喵,我抓到你了鸭~” “叔叔,是我的小喵喵,没有坏人哟~”小脑袋仰起,看向那官差,奶声奶气道。 官差看了那猫一眼,刚刚的疑虑瞬间消失,朝着手下道:“走,搜下一家!” 一行人出了门,棠鲤将他们送到门口,将门关上,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真是吓死她了。 杜夜就藏在柴房的横梁上,要是那几个官差再搜查一遍,可能就把人搜出来了,那就麻烦了。 棠鲤看着抱着小喵咪的三宝,心想幸亏小宝宝的一个打岔,真是多亏她了。 棠鲤拿起锄头,继续翻地。 三宝和小猫咪打闹了一会儿,便跑到了棠鲤的身边,揪住了她的衣角:“娘亲,叔叔为什么不出来玩呀?” 棠鲤惊讶:“什么叔叔?” “就是躲在柴房里的叔叔呀。”三宝仰着小脑袋,表情纯真。 棠鲤这一下真的惊住了,三宝居然发现了杜夜的存在? 所以刚刚的小喵咪,也许不是巧合?三宝是故意的?这么一个小不点居然这么聪慧?! 棠鲤看着眼前眨着扑闪大眼睛的奶团子,心想这可是未来的罗刹女将军,想来和普通的小孩是不一样的。 既然发现了,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那三宝去叫叔叔出来走走好吗?闷在房间里不好。”棠鲤道。 三宝小脑袋点了点,噔噔噔跑到了柴房前,脑袋伸进去。 “叔叔,出来玩呀~” 房间里的人并没有出来,三宝的肩膀耷拉下来,一脸失落。 “叔叔不出来,是不喜欢三宝吗?” 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三宝的面前。 三宝顿时欢喜起来,叔叔出来了! 三宝奋力地仰起脑袋,啊,好高呀,这叔叔和爹爹一样高呀。 三宝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了杜夜的衣角:“叔叔,待在房间里会闷坏的,出来玩吧?” 杜夜:“……好。” 杜夜觉得自己这个杀手有些失败。 不止那女人不怕自己,连这小娃娃都不怕自己。 说好的‘玄僧杜夜’这个名字能止小儿夜啼呢? “叔叔,你好高啊,和你说话好累,你能变矮吗?”小团子的眼睛满眼纯真,脸颊微微鼓起。 杜夜蹲下了身,看着眼前的小娃娃:“小矮子。” 三宝瘪着嘴:“我还小,等我长大了,就会和叔叔一样高了!” “怎么长大?” “多吃点,就会长大了。”三宝一脸笃定。 “你吃的再多都没我高,长高是天生的,吃多只会长胖,长成一个胖娃娃。” 三宝深受打击,瞪了杜夜一眼:“坏叔叔!我不理坏叔叔了,我去和二哥玩!” 三宝蹬蹬蹬跑去找二宝了。 看着屁颠屁颠跑走的小团子,杜夜心情莫名好,果然欺负小孩子什么的最有趣了。 然而,等杜夜打拳的时候,三宝又忘了自己不理坏叔叔的话,跑到了杜夜的身边,仰着小脑袋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叔叔,你好厉害呀~” “叔叔,你能教我打拳吗?三宝也想变厉害,把欺负娘亲的人统统打倒!” 杜夜弯下腰:“那我就考验一下你,你要是能接住我一拳,我就教你好不好?” 三宝用力点头,扎了个马步,两只小手捏成拳头,朝着杜夜哼哧哼哧出拳:“叔叔,来呀。” 杜夜伸出长臂,避开了三宝的两个小拳头,而在三宝的眉心上点了一下,三宝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三宝一下懵了,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杜夜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 “叔叔,你坏,不理你了!”又迈着小短腿跑了。 要不是要维持面瘫人设,杜夜已经叉腰大笑了。 …… 三宝努力记仇,不理杜夜,骑着棠鲤给她买的竹马出了院子。 竹马是一根竹子,头部编了一个马头,三宝很喜欢,揪着竹马头‘驾驾驾’地骑着。 三宝骑了好几个来回,小脸骑得泛红,小脑袋上满是汗水。 竹马都这么好玩,骑真马是不是更有趣呢?三宝心里冒出小小的好奇。 她扭着头,就看到一个比她大一点的男娃正盯着她……骑着的竹马。 男娃的眼睛亮亮的,她骑到哪,男娃就盯到哪,满是好奇和喜爱。 这个哥哥是她的邻居吗? 娘亲说过,要与人为善,多和人分享,就会有好多好多的朋友。 于是,她看向那个男孩:“小哥哥,你要骑马吗?” 男孩有些怯,但是对竹马的兴趣胜过了怯意,于是点了点头。 “我的竹马给你骑。”三宝把竹马给了那男孩,大方道。 那男孩接过了竹马,骑了起来,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面就彻底放开了,‘驾驾驾’的喊着,仿佛骑得是真马! 男孩骑得十分开心,小脸红通通的,一骑就骑了好久,舍不得从竹马上下来了。 三宝在旁边看着,开始还跳着给男孩鼓掌,后面就有些眼巴巴地看着了。 这哥哥什么时候才骑完呀?她也好想骑呀。 就在三宝想开口要回自己的竹马时,隔壁院子的门突然打开了。 “志学,饭好了,回来吃饭。” 太好了,哥哥要去吃饭了,竹马可以还给她了!三宝喜滋滋地想着。 钱桂英一出院门,脸色顿时变了,自己的幺儿居然和隔壁乡下来的丫头玩在一起! “志学,谁让你玩这个的!身上玩得这么脏!这是读书人该玩的东西吗?”钱桂英的声音很尖。 那男孩吓得扔了竹马,低下头站在那里,小小的身体缩成了一团。 钱桂英把孩子抱进怀里,拍了拍他身上的灰:“这是谁让你玩的?你向来乖,是不是有人教坏你了?” 钱桂英意有所指地看向三宝。 早就知道跟乡下人做邻居不好,这坏处一下就显现出来,三两下就把她的孩子教坏了。 乡下的这些娃子,以后长大了要么种地,要么给人干一些粗活,不用看书,野一些没关系。但是她的志学以后可是要考状元的! 第六十章 两代战神 三宝聪慧,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心里满满的委屈。 “婶婶,我没有教坏哥哥,哥哥想玩,我就给哥哥玩了。”三宝奶声奶气地解释,“而且,骑马也不坏啊,骑马可以当将军!” 钱桂英只注意到前面半句,看向怀里的儿子:“志学,是你自己想玩的?” 陶志学在他娘的逼视下,更加瑟缩了,他摇了摇头:“我不想玩,是她求着要我玩……” “果然是乡下来的孩子,还爱撒谎!”钱桂英气疯了,一脚踩在竹马上! 呜哇! 一声哭声传来,棠鲤冲出门,就看到三宝坐在地上,掉着金豆子,小脸红通通,哭得一抽一抽的。 而她的面前,站着一个年轻妇人,语态刻薄,正说着嘲讽的话。 “自己不学好,还带坏别人,也不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 本来还哭的委屈唧唧的小团子,顿时奶凶奶凶的,扬起小手:“不准说我爹娘坏话!” “你还想打人?那我就替你爹娘教训你!”钱桂英扬起手,就要朝着小团子甩去。 下一瞬,她的手就被抓住了。 二宝也从院子里冲了出来,挡在了三宝的面前:“不准欺负我妹妹!” 棠鲤抓着钱桂英的手,冷冷道:“她的娘在这里,不需要你教。” “你放开我!你来的正好,你是怎么教孩子的,教成泥孩子就算了,还来带坏我儿子!” “带坏你儿子?我女儿怎么带坏你儿子了?”棠鲤看着哭的小脸通红的三宝,就一阵心疼。 棠鲤抓着钱桂英的手紧了几分,钱桂英疼得大叫出声,看着眼前的妇人,总觉得她脸上带着戾气,有几分害怕,挣扎得更厉害了。 棠鲤猛地松开手,钱桂英就往后倒去,差点摔在地上。 钱桂英勉强站定,连忙后退几步,距离棠鲤远远的。 “怎么带坏我儿子?她让我儿子骑这劳什子玩意!” 钱桂英一阵气闷,但是她有些怕棠鲤,只能朝着那破碎的竹马踩了两脚解气。 “骑不骑,选择权在你儿子,是你儿子自制力不行,凭什么怪我女儿?” “你!你!你们这些乡下来,怎么这么强词夺理?” “那确实比不过你这种城里人,什么错都是别人的,自己从来没有错。” 钱桂英快气死了! 这乡下女人怎么这么伶牙俐齿?她说什么都被怼回来! 钱桂英无可奈何,只能抱起自己的儿子,冲进了院子,然后将门狠狠甩上。 棠鲤没有理会钱桂英,而是走到三宝的面前,然后蹲下,用手帕擦干稚嫩小脸上的眼泪。 “三宝,不哭好不好?” 三宝抽噎着点头:“娘亲,宝宝乖~宝宝不哭~” “乖,这竹马坏了,娘亲再给你买。”棠鲤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三宝伸出两只藕臂,抱住了棠鲤的脖子:“娘亲~嗝~娘亲真好。” 棠鲤抱着三宝进了房门,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哄着,哄了好一会儿,哄得小家伙终于露出了笑。 “娘亲,我没有带坏人,是他想玩,我才给他玩的。娘亲,我做错了吗?”三宝窝在棠鲤的怀里,两只乌漆漆的大眼睛微微发红,带着些许迷惘。 她是想交朋友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还太小了,小小的脑袋想不通,满是问号。 “三宝没有做错,是那个小孩不值得结交。三宝,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就害怕结交朋友,知道吗?” 三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娘亲,什么样的朋友才值得结交呢?” “正直的,可靠的,就像你爹爹、大哥、二哥一样。” 三宝更明白了一些,点了点头:“娘亲,我好像懂了!” “不过,娘亲,我还是有一点点点的难过,让我再难过一小会会儿好吗?”三宝仰着小脑袋,伸出两只小手,掌心对着掌心,比划出一点点距离。 “好的小宝贝。”棠鲤在三宝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三宝将小脑袋埋进了棠鲤的怀里,在娘亲的怀里汲取温暖。 屋顶上,一道身影坐在那里,姿态闲散,那俊美的容颜上却带着一丝戾气。 杜夜的耳力极好,就连那小家伙和那小妇人的耳语声,都一字不差地听到了。 杜夜起身,转瞬便飞落在另一个屋顶上,手里把玩着几颗小石子。 那个院子里,钱桂英正在罚跪出气。 “志学,娘今天让你跪着,就是要让你长点记性,离那些阿猫阿狗远一点!” 钱桂英说着,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她吓了一跳,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就见院子里的水缸破了一个洞,水正哗啦啦地往外流! “哎哟喂,这水缸怎么破了?我早上好不容易担满的水哟!” 她这院子里没有水井,得去两里路外的河里打水!这一水缸水可费了她不少力气! 这还不是最坏的,又是‘哗啦啦’的一声,只见那屋顶的瓦片一片片滑落下来,砸在了钱桂英的头顶! “唉哟,疼死我了!”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 三宝说是一小会就是一小会,然后就从娘亲的怀里钻了出来,跑进了院子里。 她在小木墩上坐下,看着娘亲买给她的小人书,肉嘟嘟的小脸满是认真。 突然,她觉得脖子痒痒的,扭过头,就看到好看的坏叔叔正蹲在她的身后。 坏叔叔手里正拿着一根狗尾巴草,这也是她脖子痒的原因。 三宝可记仇呢,不想理他,小脑袋扭了过来,继续看着小人书。 “小家伙,我教你一套拳法好不好?” 三宝有些心动,硬绷着小脑袋没动。 哼,她在生坏叔叔的气呢! “很厉害的拳法哦,学会了就能保护你娘了。” 三宝绷不住了,小脑袋迅速扭过去:“快教我!” 接下来,杜夜一边休养,一边教小家伙拳法。 小家伙虽然小,但是在习武方面挺有耐性的,一天下来,居然比划得有模有样。 “我家三宝是不是很厉害?杜夜,要不你收三宝做徒弟?”棠鲤开玩笑道。 说起来,在小说里,三宝和杜夜还是有渊源的。 杜夜这位战神曾留下一本兵书,这兵书几经流转,最后落到了三宝的手里,成就了这位百战百胜的女将军。 两人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是三宝其实算是杜夜的传人。 三宝对杜夜极其崇拜,恨不能相见,只可惜那时候杜夜已经不在人世了。 第六十一章 龌龊心思 “这小萝卜头做我徒弟?我不要!” “哼,我才不要坏叔叔做我师父!” 一大一小,分别将脑袋扭到一边,脸上如出一辙的嫌弃。 真是一对冤家。 棠鲤懒得理他们,进了灶房,做饭。 她今天多做了一人份的菜,因为其中还包含卫擎的,她想她男人了,所以打算去谢府看看他。 吃过饭后,棠鲤把两个宝宝交给了杜夜,自己提着食盒去谢府了。 谢府的护院都认识她,老远看着就去向卫老大汇报了,不一会儿,那伟岸壮硕的汉子便出现在谢府门口。 卫擎看着矫软的小媳妇,心情一下就好了,大步走了出来,伸出大掌,包住了媳妇儿的小手。 他凑到了小媳妇的耳边:“媳妇儿,你变美了。” 棠鲤一双杏眸盯着他:“那原来不美吗?” “美,原来是人间尤物,现在是天仙下凡!” “你这油腔滑调的,哪学来的?” “嘿嘿,前段时间跟着谢老爷去听了场戏。” 戏文里,那老爷就是这么哄夫人的,把夫人哄得可高兴了。卫擎就默默地记下来了,想着要说给自己的媳妇儿听。 媳妇儿嘴上嫌弃,脸上却笑得跟朵花似的,嘿嘿,小娘子果然都喜欢听。 两人手拉着手,就环着这谢府的围墙走着。 这谢府是真大,比她大哥的白府还要大。 “这谢老爷到底啥来头?” “上京来的,肚子里特有墨。” “谢老爷还跟我说了很多上京的事,他说那些官家老爷的府邸,比他这府邸可大多了,他们一顿饭吃的,够我们平民百姓吃一年了。” 谢老爷喜欢跟他说上京的事,说权势和地位能带来的好处,但是卫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然而,在媳妇儿的面前,他什么都想说,有说不完的话。 “他还说那些夫人们身边伺候的就有十几个人,有的伺候洗漱,有的伺候穿衣,有的伺候妆容,特别细致。媳妇儿,等我以后挣到钱了,也让你过上这样的日子!” 媳妇儿和孩子们过得好,是卫擎最大的动力。 两人在安静阴凉处坐下,卫擎打开食盒,准备尝尝媳妇儿的手艺。 这可是媳妇儿专程给他送的饭哟!他那些兄弟们,哪个媳妇来送过饭? 卫擎喜滋滋的,黑漆漆的眼眸盯着棠鲤,冒坏水。 “媳妇儿,昨晚抓了一个小贼,我这右手有些疼……要不媳妇儿你喂我吧?” 棠鲤听着前面还有些担忧,听到后面一句干脆翻了一个白眼。 “那你别吃了。”说着,要拿回食盒。 卫擎一下抱紧了食盒,一惊一乍道:“哎呀,媳妇儿,我手突然好了!” 棠鲤被他的傻劲逗笑了。 真是个傻子。 说好的冷酷无情大反派呢! 卫擎捧着食盒吃了起来,这糙汉子吃得很小口,细嚼慢咽,跟千金小姐似的,就想多和媳妇儿待一会儿。 同时,虎目偷偷瞄媳妇,贼兮兮的,想要占便宜。 趁着棠鲤一个不注意,卫擎突然凑近,就在她脸上偷了一个香。 媳妇儿真甜!亲了媳妇儿之后,这饭吃起来更香了! 卫擎吃两口饭,就偷偷亲一下,这顿饭吃得有滋有味,回味无穷。 吃完饭后,两人又绕着走了一圈,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卫擎一回谢府,几个兄弟便用揶揄的目光看着他。 谁能想到他们冷酷凶悍的老大,居然在媳妇面前撒娇! “唉哟,我手疼。” “唉哟,我脚疼。” 汉子们模仿着卫擎的语气,惹来他们老大的一顿暴揍。 …… 棠鲤回了家,在距离家门口不远处,突然遇到一个熟人。 “张掌柜?” 张掌柜就是百药堂的掌柜。 张掌柜也很吃惊:“棠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我住在这里。” “我也住这里……” “莫非是前面这一宅子?” “正是。” “这也真是太巧了,前段时间就听我婆娘说有人搬来了,没想到居然是棠姑娘!” “是很巧。”棠鲤笑着道。 “棠姑娘,我到清河县城走了一趟,见了几个老友,这味药材有眉目了,再过几天,就能给你答复了。不出意外,差不多能谈下来。棠姑娘,我给你透个底,这要是谈下来,绝不会缺了你的药!” 棠鲤很开心:“那太好了!张掌柜,辛苦你了!” 不远处,一双眼睛盯着他们。 这人正是钱桂英。 钱桂英鬼鬼祟祟的,不敢靠近,只能看见两人有说有笑,却听不清两人说什么。 但是,她大概能猜出他们在说什么。 一个是开铺子的有钱的店掌柜,一个是乡下来的穷困妇人,两人拉拉扯扯的,很明显就是这妇人在勾引人! 真不要脸! 看到有钱的就往上扒! 这张掌柜都能做她爹了吧? 她看那妇人的长相就是个狐媚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估计买宅子的钱就是这么得来的! 买玉糖坊的糖的钱也是这么得来的! 她看着田氏的丈夫笑得跟那么欢,很明显,这两人已经搞上了! 田氏向来泼辣,要是让她知道有人勾引了她丈夫…… 那这妇人绝对没好果子吃! 到时候,这狐媚子一家被赶走,她就不用搬家了! 钱桂英忍着激动,缩进了门,将门关上。 她一直注意着隔壁的动静,等到田氏的丈夫离开家,她就敲开了田氏的门,把这件事说了! 田氏的脸色很难看:“桂英,这话可不能乱说。” “田姐,我看得清清楚楚的,绝对没有一个字乱说!我们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了,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 “田姐,我是真心疼你,我也知道张大哥是个好人,但是架不住那不要脸的狐狸精往上凑!” “你是没看到她的样子,笑得花枝乱颤,拼命往张大哥身上蹭!” “她的手还往张大哥身上摸,光天化日的,简直不知羞耻!” 钱桂英添油加醋地说着。 田氏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 她是在丈夫还是个小伙计的时候,就和他成亲了。两个人是苦着过来的,感情也特别好,丈夫也承诺过不纳妾。 现在铺子越开越大,她本来觉得苦尽甘来了…… 谁都不能抢走她的丈夫,否则她就撕了谁! 她的眼中显露出发狠的眼神。 第六十二章 杜夜走了 田氏饭也没做,就这么心神不宁到丈夫回来。 张火龙,也就是张掌柜,回来后,就发现灶房冷冰冰的。 他好脾气道:“孩子他娘,身体不舒服吗?身体不舒服就歇着,我来做饭。” 说着就进了灶房。 不一会儿,田氏也进来了:“我来吧,你跑了一天了,也累了,去歇着吧。” 说着就抢过丈夫手中的盆。 “我刚有点不舒服,现在好了。快出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在田氏的催促下,张火龙才出了灶房,去逗孩子去了。 田氏深吸一口气,将烦乱的情绪压下去。 她话到喉咙口,想质问丈夫和那女人的关系,但还是咽了下去。 现在只是钱桂英的一面之词,她没有亲眼看见。若是丈夫和那女人没关系,又或者只是那女人一厢情愿,自己贸然闹起来,反而伤了夫妻之间的感情。 再看看吧…… 她真希望钱桂英是在胡说八道。 一想到对自己这么体贴的丈夫可能背叛自己,她就难受地呼吸不过来。 …… 两墙之隔的宅子里,棠鲤一家子已经吃完了饭。 棠鲤烧了热水,给两个宝宝洗了澡。棠鲤特意找裁缝给两个小宝宝做了睡衣,棉质的小衣服和小裤子,给给两个小团子换上后,就塞进了被窝里,哄着两个宝宝入睡。 等两个小宝宝闭上眼睛,乖巧入睡后,她便悄声从房间里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杜夜正站在院子里,抬头看向天空。 他明艳的长相蒙上一层淡淡的光辉,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长得真好看。 真不愧是小说里的第一美人。 棠鲤走到杜夜的身边:“今天十五啊,月亮挺圆的。” “是的,月色不错,适合走夜路。”杜夜看了棠鲤一眼,“我要走了。” 棠鲤有些惊讶:“走?” “伤好了,当然要走了。你舍不得我?我知道我好看,但是你这小娘子不是成亲了吗?可不能三心二意。”杜夜道。 棠鲤:“……” 多好的男人啊,咋就长了一张嘴呢? 棠鲤本来是想让杜夜留下来给三宝做师父的,但是却说不出挽留的话。 玄僧杜夜,可是我行我素的冷酷杀手啊,自有他的选择和决定。他决定的事,别人也改变不了。 这说明,他和三宝的师徒缘还没到。 至于这小说里没有的缘分,这辈子会不会有,谁也说不准。 杜夜朝着门口走去,朝着棠鲤挥了挥手:“走了。” 下一瞬间,身影便跃过围墙,消失了。 棠鲤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低声道:“若是你想回来,我们随时欢迎你,这就是你的家。” 围墙外,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那里。 杜夜回头,看着黑漆漆的围墙,囔囔低语:“家?” ‘家’这个词真是颇具诱惑啊。 可惜他是杀手,四海为家。 他的身影如鬼魅一般消失在暗夜里,彻底消失不见。 …… 第二天,三宝就发现坏叔叔不见了。 小家伙嘴上不说,但是肉眼可见的难过,也不练拳了,就抱着小人书看着。小人书一直翻在那一页,半天都没翻过去一页。 好在小孩忘性大,难过了几天,很快被其他事吸引了注意力。 这一天,棠鲤在门口的时候遇到张掌柜,张掌柜说那味药的事有了新进展,还要带她去见一个人,于是两人一起去了张掌柜的铺子——百药堂。 两人前脚刚走,后面便冒出两道身影,正是田氏和钱桂英。 钱桂英比田氏还关注这件事,每天都靠在门口听外面的动静,隔壁一开门,她就偷偷往外看。 这等了三四天,终于等到棠鲤和张掌柜碰面,心中十分激动。 但是,在田氏的面前,她还是忍着激动。 这两人凑在一起能干什么事? 肯定偷情了! 田氏的脸色发白,显然,她也想到了这一点。 一个美貌的乡野妇人,一个是铺子的掌柜,两人能有什么交集? 总不能是谈生意吧! 很明显就是搞到一块去了! 她家当家的平日里都不着家,跟一群人在外面鬼混,她就挺羡慕田氏的,张掌柜都那么有钱了,还对田氏那么好,也不纳妾。 现在看来,那都是表象,果然男人啊,没有不偷腥的。 钱桂英的心情说不出的畅快,脸上作出义愤填膺的模样:“田姐,咱们快跟上!肯定是这小贱蹄子故意勾引人!我非得替你讨回公道,撕了这小贱蹄子!” 田氏被钱桂英拖拽着,两个妇人远远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跟着跟着,就发现两人进了百药堂。 “桂英,你说她……会不会就是要买药?”田氏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道。 “田姐,真要买药,找伙计不就行了,就她那几钱药,还得找掌柜的?” 田氏咬着唇:“你说的对。” “田姐,他们到底干啥,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田氏点了点头,和钱桂英一起进了百药堂。 “夫人!”伙计认识田氏,看到田氏,立即恭敬道。 “你们掌柜的呢?”田氏问道。 “掌柜的和棠姑娘在内屋呢。”店伙计道。 田氏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摇摇欲坠。 钱桂英幸灾乐祸,真没想到这两人这么会玩,居然搞到铺子里来! 她凑到田氏的耳边低声道:“这小贱蹄子真不要脸……田姐,要么多叫人进来看看这小贱蹄子的嘴脸?” 这事情闹得越大,棠鲤就更丢脸,在这遥水镇更待不下去! 到时,就得带着那几个小崽子灰溜溜地走了,她家志学就不会被带坏了! 田氏拉住了钱桂英,摇了摇头:“不能闹大。” 这是她仅存的理智作出的决定。 真闹大了,被看笑话的不只是那女人,还有她当家的,和这铺子! 钱桂英有些失望:“那咱们就去看看他们在干啥!田姐,这可不能忍了!你再忍,这小贱蹄子就要骑你头上来了!” 田氏平时挺泼辣的,咋这时候这么怂呢? 田氏点了点头,朝着内屋走去,钱桂英连忙跟上去。 “夫人,掌柜的在忙,要么您等等!” 伙计连忙叫道。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田氏已经推开了内屋的门。 钱桂英紧紧跟在田氏的身后,本来等着看热闹的,而看见屋里的情景时,突然愣住了。 第六十三章 打脸 房间里一共三个人,棠鲤坐在主位上,她虽是女子,身上居然有种上位者的气势,而两个男人坐在她的两侧。 张掌柜的生意做得不错,在钱桂英眼里是有钱人了,还有一个男人,看起来四十出头,同样衣着不凡。 而这两有头有脸的大掌柜,居然对棠鲤十分恭敬! 怎么会这样?! “孩子娘,你怎么来了?”张掌柜看到田氏,很诧异。 他看向棠鲤:“棠姑娘,你和老李聊着,我去去就来!” 张掌柜打完招呼,就连忙出来,还将门关上了。 “孩子娘,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张掌柜有些关切地问道。 田氏回过神来:“没……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你刚刚……是在谈生意?那李掌柜,是县里的掌柜吧?他都来了,这是一桩大生意?” “是啊,大生意!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大老板吗?就是棠姑娘!棠姑娘在李家村办了一个药囊厂,办得挺大的。巧的是,棠姑娘居然还是我们的邻居!”他这几天太忙,倒头就睡,忘了提起这件事。 什么?那个她看不起的乡下妇人,居然就是大掌柜?! 她还觉得对方会顺自己的东西,这样的大掌柜,哪里看得上自己那些个东西?! 田氏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田氏很震惊,消化了这个事实后,又想哭又想笑:“哦,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是误会啊。 当家的和那姑娘,居然真的是在谈生意。 她对棠鲤的观感一下变了:“棠姑娘一个姑娘家,这么厉害啊。” “巾帼不让须眉。前几天我不是去了一趟县里吗?没想到老李家居然有那味药的药园子!老李也很重视这单生意,就亲自从县里跑来见棠姑娘了。” “没啥事,我就去忙了。” 田氏点了点头:“快去吧,生意要紧。” 张掌柜转身又进了内屋。 田氏站在那里,低低的笑出声。 她家当家的对他一心一意呢,想到自己这么误会棠姑娘,她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她现在庆幸的,就是没把事情闹大。 否则,得罪了棠姑娘,那这桩大生意可能就黄了! 钱桂英完全愣在那里。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认为的乡野妇人,居然是个大老板,甚至连张掌柜对她都十分恭敬。 田氏看着发愣的钱桂英:“钱桂英啊,有些话不能乱说,你这是在害人啊。” 田氏喊了她全名,语气里带着疏离。 田氏不是傻子,也回过味来,知道钱桂英在害她。 本来想着是邻居,互相帮衬着,现在看来,钱桂英并不值得来往。 …… 内屋里,棠鲤和两位掌柜的生意也定了下来。 棠鲤的药囊一共有十二味药,十一味还是在张掌柜这里进货,还有一味就在李掌柜那里进,两人也是诚心和棠鲤做生意,最终一斤药材只提了一两的价格。 棠鲤谈完生意后就赶回了家,两个宝宝还在家里,虽然二宝心智早熟,且特意交代了门要紧紧关着,谁敲门都不能开,但棠鲤还是有些不放心。 棠鲤匆匆赶回了家,看着两个宝宝乖乖地待在院子里,才放下心来。 下午,敲门声突然响起。 棠鲤打开院子的门,就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前几天与她吵了一架的邻居,此时正满脸堆笑。 “棠姑娘,我刚做了包子,这小孩都喜欢吃包子,所以给你家娃拿了一些。”钱桂英满脸堆笑道,“前几天有些误会,对不住啊,一点心意就当赔罪了。” 这妇人前几日欺负了三宝,棠鲤冷脸相对。 “赔什么罪?我可当不起你的赔罪。这包子就不必了,我两个孩子不爱吃包子。”棠鲤道,说着就要关门。 钱桂英却强行挤进来:“你叫我‘桂英’就好了,我也喊你小棠吧,都是邻居了,远亲不如近邻,亲切一点。小棠,我这包子和一般的包子不一样,这包子可好吃了,大肉馅的,保证你两个孩子吃了还想吃。” 一边说还一边往里张望着,看见两个宝宝,就钻进了院子里,把包子递给了二宝:“来,小娃娃,吃!” 二宝盯着那个包子,没有接。 二宝同样记仇。 棠鲤直接挡在二宝的面前,有些不耐烦道:“真不必了。” 钱桂英‘嘿嘿’笑了两声,非要把包子放在桌子上。 “小棠,我跟你说个事啊,你知道隔壁的田氏为什么急匆匆赶去百药堂吗?她以为你和她男人有私情呢,想去捉奸!呸呸呸,这种话她也说得出来,她以为她男人是块宝啊!小棠你这样的,哪看得上他啊!”钱桂英悄咪咪道,“小棠你就是天仙,一般人都配不上你!” 她笃定田氏不会提及这件尴尬的事,所以说出来离间棠鲤和田氏。 她和田氏是彻底掰了,但是棠鲤明显比田氏厉害啊,人家可是自己做老板的! 她和棠鲤关系搞好了,就把田氏排除在外,说不定还能替他男人从棠鲤这里拿到生意呢。 钱桂英的如意算盘打得甚好。 可惜,棠鲤不是傻子,被人捧两句就找不到北。 更何况,钱桂英说的话,她十分反感。 她最讨厌的就是长舌妇嚼舌根了,纯粹恶心人。 “我有丈夫了。”棠鲤道。 “对对对,还生了两个这么可爱的娃,你男人肯定很厉害!这俩娃真是太可爱了,这个大的和我们志学一样大吧,我们志学明年要送到书院去开蒙了,让他们多玩玩,以后去书院还能做个伴。” “你这是忘了吗?前几日你还说我家三宝太顽皮了,带坏你孩子。你家孩子可是要考状元的,我可不想毁了一个状元,不然这罪过就大了。” 钱桂英依旧笑呵呵道:“顽皮好,小孩嘛,就要活泼一点,我家志学就是太木讷了。” 棠鲤很无语,钱桂英的脸皮真厚,就跟一块牛皮糖似的。 “我还有事,你要是再不出去,我就赶你了。”棠鲤说着就把包子塞进钱桂英的怀里,另一只手拿起了扫把。 钱桂英灰溜溜地到了门口,还转头说了一句:“既然你要忙,那我就不打扰了,都是邻居,常来往啊。” 这才出了门。 她没走两步,就和田氏碰上了。 她的目光落在田氏的手上,见她拿着一个包裹,不知道包了什么。 钱桂英对她不再是之前讨好,而是得意洋洋道:“田姐,找小棠啊?我刚从小棠宅子里出来呢,我们俩特别聊得来,就是她太忙了,我才回去的。她忙着呢,你就别去打扰她了,免得惹她烦。” 第六十四掌 宝青阁 田氏现在是彻底看透了钱桂英。 这个人踩高捧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是个阴阳人。 田氏瞪了她一眼:“钱桂英,我这衣服是你家买的,早上洗的时候居然搓出一个洞来,做工真差,以后我和我那几个朋友是不敢在你男人铺子里买东西了。还有我之前给你介绍的绣活,我找到更合适的人,剩下的你不用做了,待会儿结一下钱吧。” 钱桂英的男人是开成衣铺的,田氏有几个和她家境差不多的朋友,钱桂英之前通过讨好田氏,给她男人拉来了不少生意,她男人还夸了她,还给她买了首饰。要是知道她这些关系没维持住,她男人肯定要发脾气。 还有那些绣活…… 她男人对她管得很严,钱都卡得紧紧的,她自己做点活,手头宽松一些,要是绣活没了,她又要过得紧巴巴的,连胭脂水粉都不舍得买了。 钱桂英的脸色发白,挤出一个讨好的笑:“田姐……” 田氏不理会她,往前走,敲开了棠鲤的门。 她把东西给棠鲤,没多说,就走了。 她一想到自己之前贬低棠鲤的想法和说法,就觉得自己特愚蠢,没脸见人。 …… 棠鲤这段时间也没闲着,一直关注着新生意。 她对镇上不如张掌柜了解,于是就询问了一些镇上的情况。 从张掌柜透露的信息中,棠鲤知道在镇上开酒楼比较难,因为镇上的酒楼都是几个大家族开的,外人很难抢生意。 胭脂水粉的生意倒是一个机遇。 镇上本来有个很有名的店叫‘宝青阁’,一家独大,但是因为当家去世,独女撑着这家店,胭脂的品质跟不上,经常出问题,现在的生意越来越差, 许多生意人都觊觎这块市场,奈何没有配方,做不出好的胭脂。 所以,镇上的胭脂市场暂时空了出来。 古往今来,女人的钱都是最好挣的,棠鲤有心做胭脂生意。 于是,翌日一早,棠鲤便带着两个宝宝去逛集市了。 她逛了两家卖胭脂的店,生意都不是很好。 走着走着,突然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那是个衣着华贵、满口黄牙的老头,喝得醉醺醺的,正色眯眯地看着棠鲤。 “美人!”那老头朝着棠鲤扑了过来。 棠鲤往旁边一躲,直接躲开了他的一扑。 “嘿嘿,小娘子别跑啊!” “小娘子,你知道本老爷是谁吗?跟了本老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棠鲤也不客气,在那老头的口水喷到自己脸上前,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老头被踹的坐在地上,顿时恼羞成怒:“你们两个,给我抓住这小贱人!” 跟着他的两个家丁,两个都是人高马大的,便要过来抓棠鲤。 棠鲤快气笑了,这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要抓人,这老头当遥水镇是他的吗? 不过,看着其他人都退到了一边,不敢出头,只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便可见这老头没少欺负人,这些人都怕他。 但是,她棠鲤可不是好欺负的。 棠鲤捏着拳头,眯着眼等家丁靠近,再给他们一顿铁拳的教育。 就在这时,被棠鲤护在身后的二宝飞蹿出来,挡在了棠鲤的面前。 “不准欺负我娘亲!” 三宝也蹿到了她的面前:“不准欺负我娘亲!” 棠鲤看着张开手臂、护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小萝卜头,心里暖暖的。 棠鲤把两个小宝贝拉到一边,柔声道:“娘亲来解决,你们乖乖的。” 然后看向那两个家丁,目光一寒。 两个家丁完全没把棠鲤放在眼里,他们觉得,棠鲤就是一娇弱的小娘们。 两人刚准备动手,突然—— 一女子的声音响起:“白三爷,这是出了什么事呀?这位妹妹是惹到您了吗?” 那女子走到了那老头的面前:“白三爷,要不看在我的面子上,您就放过这妹妹吧?” 白三爷? 这老头子是陈小翠嫁的人? 果然一家子都恶心。 白三爷的酒有些醒了,看向眼前的女子。 “是卢家丫头啊?卢家丫头,我没欺负这小娘子,实在是和这小娘子有缘,想和小娘子喝杯酒。”白三的目光从棠鲤身上划过,色眯眯的,这前凸后翘的身材,再加上那稚嫩精致的小脸,实在诱人。 “白三爷,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这要是传到商帮那,也不好听啊。”女子的脸色冷了下去。 白三爷也是做生意的,商帮有一套规矩,只是到遥水镇松散了许多,但是要是真的传到了商帮里,那些人对他一顿嘲笑,他的面子也挂不住。 白三爷只得收起心猿意马,这小娘子只要在镇上,他有的是机会! “卢家丫头,你这架势比你爹还足啊。”白三爷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便带着人走了。 白三一走,那女子便看向棠鲤。 “夫人,你没事吧?” 棠鲤牵着两个宝宝,摇了摇头:“没事,刚多谢了。你是……卢青卢姑娘?” 卢青笑了:“夫人还记得我,夫人进来我店里喝口茶吧。” 棠鲤转头看去,便见门匾上的‘宝青阁’三个字,原来她刚好在宝青阁的门口。 宝青阁……宝青阁! 难道这就是张掌柜说的宝青阁? 棠鲤带着两个宝宝进了宝青阁。 卢青倒了三杯茶过来,递给棠鲤一杯:“夫人,这是花茶,养颜美容。”又递给两个小宝宝两杯,“两个小家伙喝果茶,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哦。” 两个宝宝接过了,奶声奶气道谢。 棠鲤喝着茶,四处看去,这宝青阁很大,装修布置很好,可见底蕴很深,但是依旧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气。 “我记得卢姑娘之前说过,这宝青阁以前是遥水镇最大的胭脂铺子。”棠鲤斟酌着道。 卢青一脸愁容:“那是以前了,宝青阁这最近一个月来,就卖了夫人那一单。” “你们的胭脂我用过了,很细腻,外面的包装也很好,为什么会卖不出去呢?”棠鲤不太明白。 “之前有几个客人用了之后,脸上长红点,大家都说我这宝青阁的胭脂有问题,但是配方什么都一样,实在没有道理啊。”卢青想来想去都想不通。 眼看着宝青阁的名声败在自己的手里,卢青十分难受。 她几次都差点撑不下去,但是想着这是父亲的心血,这宝青阁不能在她手里没了,只能硬扛。 第六十五章 买宝青阁 长红点…… 过敏? “以前有这样的情况吗?”棠鲤问道。 卢青摇了摇头:“从未。” “这一次有几个客人发生这样的情况?” “三个,都是宝青阁的老客人了。” 之前没过敏,现在突然过敏了,棠鲤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突然,一个年轻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小姐!” 来人是卢元,是卢青父亲收养的孩子,就像她的哥哥一样。 卢青叫的很亲近:“元哥,是作坊那边出事了吗?” 宝青阁有专门的作坊,有三十几号人。后来生意越来越差,用不了这么多人。但是,卢青也并没有辞退这些人。一则是情份上过不去,其中许多人都是跟了她父亲许多年的老人,二则是那些人没了这份工,日子不好过。所以,就咬牙养着。 “小姐,作坊那边的薪银都发下去了,但是,你上次给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下个月……下个月不知道怎么办了。”卢元发愁道。 卢青咬着唇:“元哥,这个我来想办法。” “小姐,要么就听我一句劝,别再硬扛了,还是留点钱给你自己和夫人吧!夫人的身体不好,吃药也得花银子,你别把家底全当光了!”卢元苦口婆心劝道。 卢青咬牙,眼中闪过挣扎,然后点了点头:“元哥,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经过这一番,卢青心乱如麻,也没空招呼棠鲤了。 棠鲤便识趣告辞。 而卢元离开宝青阁后,又来到另一间胭脂铺前,左看右看,见没相熟的人,便钻了进去。 “周老爷,那卢青毕竟是个黄毛丫头,坚持不了多久了。再过几日,包管您能低价拿到胭脂的配方,让宝青阁改名换姓!” “当年你想要入股宝青阁,卢顺那老家伙还不肯,谁能想到您现在只要花不到当初一成的钱,就能拿下宝青阁了。卢顺要是知道今天,估计气得把棺材板掀了。周老爷,要厉害还是您厉害。” 卢元点头哈腰奉承道。 周老爷懒洋洋地坐着,一脸奸诈。 “卢元啊,要惊讶还是你让我惊讶,我以前还以为你是卢顺养的小狗呢,没想到你……” “识时务者为俊杰,跟着周老爷您肯定更有出息啊。您就别提卢顺那老家伙了,我这些年给他当牛做马的,他的宝青阁只想着给他女儿,可是一点没考虑我,胭脂的配方,也一个字没告诉我。”卢元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怨恨。 “哈哈哈,你放心,等我拿下宝青阁,这大掌柜的位置肯定是你的。” “那就先谢过周老爷了。” 两人相视而笑。 …… 棠鲤再来到宝青阁,就发现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正在那晃悠着。 “这柜台太旧了,要换一下,这根柱子也有问题,影响风水,还有这铜镜,也要换掉。卢家丫头,你这店里问题太多了,我要改造都要花好多钱。所以你开的一千两实在太贵了。”那中年男人一脸嫌弃。 “周老爷,我们这宝青阁,不仅有这个铺面,还有一个作坊,还有最重要的是配方,当年,单单是一个配方,就有人出几千两。”卢青道。 “卢家丫头,你还当是以前呢?你们宝青阁的名声已经臭了,你们那配方有问题,那么多人用了都有问题,谁还敢买你们的配方啊?我是看着你爹的面子上,毕竟是相交多年的老友,帮衬一把。这样吧,三百两。” 三百两?这已经不是贱卖,而是白送了。 要不是她娘突然病重,快请不起大夫,卢青是绝对不会卖的。 “周老爷,我要是拆开卖,这铺面都能值三百两吧?”卢青冷着脸道。 “卢家丫头,你别忘了你卖宝青阁的条件之一便是作坊做工的人都得留着,那可是三十几号人,这薪银每个月就跟流水似的。你要是把这个条件剔了,我立即给你加钱。” “不行,他们是宝青阁的老人,多少年的情份了,卢家不能对不起他们。”卢青道。 “卢家丫头,你重情重义是好事,但是总不能让我为你的重情重义买单吧?” 卢青的脸色惨白,她很不甘心。 “小姐,夫人那边还等着钱用呢。这宝青阁多留一天,作坊那边就要多一天的薪银,您还是赶紧出了吧。您为了宝青阁,把家里宅子都卖了,现在和夫人只能租住在别人的房子里。这样,您拿了三百两银子,买个小宅子,好好过日子吧。”卢元劝道。 卢青退步了:“那周老爷,你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要求,保留着‘宝青阁’的名号?” “卢家丫头,你这就说笑了,现在宝青阁的名声都已经臭了,我再用宝青阁的名号开店,这能有生意吗?这宝青阁的门匾挂在这里,我都嫌晦气,卢家丫头,你还是赶紧让人取了吧。” 卢青盯着自己的手,有些惶惶然。 宝青阁……晦气…… ‘宝青阁’这个名号,真的要毁在自己手里了吗? 她对不起她爹。 “卢家丫头,你到底卖不卖,赶紧给个话!我忙着呢。” “小姐,你就赶紧答应了吧,周老爷是买家里出价更高的了。错过了周老爷,到时别说三百两了,送给别人都不要了。” “卢家丫头……” “小姐……” ‘嗡嗡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卢青脸色惨白,一阵眩晕,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 突然,一只手扶住了她。 “卢小姐,坐一下吧。” 那声音柔柔的,能安抚人,让卢青的头没那么痛了,清醒了一些。 卢青被扶着坐下,看下扶着她的人:“夫人。” 正是棠鲤。 棠鲤握着卢青的手,卢青下意识地回握,她刚被那两个声音说的惶惶然,握着棠鲤的手,心像是落到实处,逐渐定下来了。 棠鲤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看明白了。 卢青父亲去世,独自撑着着宝青阁,于是这周老爷趁人之危,想要白菜价侵吞宝青阁。 “卢家丫头……” 周老爷还要说话,被棠鲤打断了。 “卢小姐身体不舒服没看到吗?你就不能让她休息一下?” 周老爷只觉得这看似娇弱的小妇人格外凶悍,说话很不好听。 周老爷的脸拉下来:“我和卢家丫头谈生意呢,你这妇人插什么嘴?” “哦,这生意我也有兴趣。” “我们说的生意是几百两的生意,不是你这妇人花几百文买胭脂的生意!” “不就是几百两吗?卢小姐,你这宝青阁卖给我吧?五百两银子,我还答应你,名号不变,还是叫‘宝青阁’。”棠鲤道。 第六十六章 冷水澡 “买铺子不是说说而已,五百两银子,你能拿出来吗?” 周老爷和卢元并不觉得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会有这么多银子,估计就是来捣乱的! 棠鲤看着卢青:“卢小姐,你只要点头,我这就回家取银子。” 卢青还有些发懵。 “夫人……” “我说的是认真的,相信我。”棠鲤一脸认真道。 “既然她出的价格比我高,那卢家丫头,你就卖给她吧。”周老爷阴阳怪气道。 “周老爷,您别,您等等!小姐,您别和人浪费时间了,赶紧答应周老爷吧!”卢元一脸恳切道。 卢青却看着棠鲤。 “夫人,你真的能保留‘宝青阁’的名号?” “我保证。”棠鲤一脸真诚道。 “好,那我卖给你。”卢青果断道。 周老爷拂袖而去,他很笃定,最后卢青还是得来求他,到时候还可以压一下价! 卢元无奈地拍了拍手掌:“小姐,你这是抽什么疯啊!算了,我不管你了!” 说完,也跑了。 “卢小姐,你在这等着,好好休息一下,我这就回去取银子。” 棠鲤说完,就带着两个宝宝回家去。 大概半个时辰后,棠鲤就来了,还带了五百两的银票。 两人还立了字据,保证没卢青的允许,绝不辞退作坊的人,并且保留‘宝青阁’的名号,绝不更名。 棠鲤的要求,便是要卢青辅助她,管理宝青阁。 卢青自然答应下来。 两人一起去里正那里办了手续,这宝青阁易了主,卢青也拿到了五百两银票。 卢青拿着银票的时候,还跟做梦似的。 她的一个客人,她随手帮了这客人一次,现在这客人居然买下了她的铺子! “卢小姐,你先回去照顾你娘吧,明日一早,我们在宝青阁碰面。” 卢青点了点头:“夫人,你也别这么客气了,叫我‘阿青’吧。” “好,阿青,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那我叫你棠棠吧。”卢青觉得这个名字很好,跟她人一样,甜甜的。 两人一起关了宝青阁的门,各回各家去了。 …… 棠鲤带着两个宝宝回家,一到宅子门口,就发现院子的门只是虚掩着。 棠鲤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推开门,果然看到院子里有个壮硕的背影在忙活着! “爹爹!”两个宝宝也是眼睛一亮,朝着那汉子冲了过去。 卫擎两只大手一捞,便将两个宝宝抱了起来。 卫擎的目光却黏在媳妇儿的身上:“媳妇儿,我回来啦,明天休沐一天。” 他好几天没看到媳妇儿了,可想她了,目光就这么黏在媳妇儿的脸上,不舍得放开。 卫擎已经把饭做好了,这汉子的厨艺好了一些,可见没少在上面花功夫。 吃过饭、洗漱后,两个宝宝很乖巧地进了屋子,他们可不能扰爹爹和娘亲热! 两个孩子不在,卫擎把门悄咪咪关上。门一关上,卫擎不再装模作样,直接黏到了棠鲤的身上。 两只布满肌肉的粗壮手臂抱着媳妇儿,把脸埋在媳妇儿的脖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棠鲤眼里,就是一只大狗,在她脖子上蹭着。 棠鲤嗔道:“老实一点。” 卫擎的手这才收了回去,扭着脑袋,用那张俊美的棱角分明的脸,委屈地看着棠鲤,像一只委屈的大狗狗:“媳妇儿,我想你了嘛。” 卫擎以前不这样的,看着那些女人也没什么兴趣,只觉得她们磨磨唧唧的烦人,但是一遇到自己媳妇,他就把持不住,想黏着她,干一坏坏的事。 “媳妇儿,我今晚做的饭不错吧?有没有奖励?” 棠鲤看着他跟大狗似的,眼巴巴的,心中一暖,就在他的唇角亲了一下。 男人的薄唇很性感,蜜色的肌肤泛着一层薄红,深邃的黑目里涌动着欲/望。 卫擎很快反客为主,扣住棠鲤的脑袋,便是一个深吻。 把媳妇儿吻成一滩水,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 “臭死了,一身汗味,去洗澡~”棠鲤推他。 “嘿嘿,媳妇儿,咱们一起洗吧?”卫擎冒着坏主意。 他光是想象着那画面,就觉得气血上涌,鼻子发热。 棠鲤翻了个白眼:“咱们家那浴桶可盛不下你,一起洗是一起站在院子里冲冷水澡吗?” 卫擎的思绪跟着转,脑海里的旖旎顿时烟消云散了。 卫擎打定主意,一定要去木匠那里定制个超大的浴桶!完全能装得下两个人,还能在里面酱酱酿酿,一点不拥挤的那种! 卫擎爬起来去外面冲了个冷水澡,洗完后就钻进了被窝,把软绵绵的媳妇抱进了怀里。 棠鲤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匹狼叼住了脖子,随时都可能被吃进肚子里。 “相公,我能跟你商量个事吗?” 媳妇儿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卫擎半边身体都酥了:“媳妇儿,你说。” “咱们能不能先不圆房?” 卫擎浓眉一皱:“媳妇儿,为什么呀?我会温柔一点的,媳妇儿你不用怕。” “那个……我不是还小吗?”棠鲤道。 其实,她还是有一点怕的。 两人就这样贴着睡,她完全能感觉到她男人的分量,整一藏獒。 “而且,那个了还可能会有娃,我还没做好准备要小娃娃。”棠鲤脸红彤彤道。 她这个年纪放在现代,还是高中生。卫擎这汉子糙、可靠,其实也才刚二十,放在现代,就是一大男孩。两个人这么小就有娃,棠鲤还真接受不了。而且,她现在有四个宝宝了,也没精力养。最好等孩子们再大一些。 卫擎低着头,看着怀里软绵绵、嫩生生的媳妇,虽然很想把她吃掉,但是…… 他得听媳妇的! 媳妇儿不愿意,他绝对不能强迫! 卫擎深吸一口气,压下躁动:“好。那媳妇儿,你多吃一点,赶紧长大吧。” 男人的语气巴巴的,像一只吃不到肉的狼,有些可怜兮兮。 “媳妇儿,我能多亲你一下吗?”过了一会儿,卫擎又巴巴问道。 这一次,棠鲤主动亲了上去。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腻歪得卫擎又出了门,再次在院子里冲了一个冷水澡。 第六十七章 养了一群白眼狼 卫擎洗了一个冷水澡回来,冷静了很多,两人就窝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棠鲤说起了白天的事,她买下了宝青阁,这样的大事,自然要跟自家男人报备一下。 卫擎并没有意见,他相信自个媳妇儿,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但是,他还有一些好奇的地方。 “媳妇儿,你买下宝青阁只是为了帮助那卢小姐渡过难关吗?” “不是,我又不是家缠万贯,能随便拿五百两银子去做善事。我同情阿青,更多的是想做脂粉生意。我没有配方,这五百两,还买了宝青阁的配方,不亏。”棠鲤道。 “宝青阁的配方不是有问题吗?” “据我观察,未必有问题。我打听到,宝青阁开了二十年了,前二十年为什么没关系?等到阿青继承宝青阁才出问题?” 卫擎被她一说就明白过来:“有人觊觎宝青阁,故意为之?” “对,不管怎样,这配方都没有问题。”棠鲤道。 “但是,现在宝青阁的局势很不利,宝青阁的名声已经坏了。” 就是那周老爷买去,也是想改头换面,换个招牌。 如果要以宝青阁的名号,要起死回生很难。 “风险高,回报也越大。我不仅要宝青阁起死回生,还要它更上一层。”棠鲤野心十足道。 媳妇儿平时都是软乎乎的很可爱,但是一说到生意上的事,就格外有自信,格外有魅力。 卫擎忍不住又亲了媳妇儿一下。 “媳妇儿,你是大掌柜了,咱们得买几个下人,照顾二宝和三宝,你就可以专心管宝青阁的事了。” 棠鲤正有此意。 等得空了去集市上瞧瞧,得找会做事的、可靠的,这事急不得。 …… 翌日。 棠鲤去往宝青阁,和卢青会面。 卫擎肩膀上驮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紧跟在棠鲤身后,就跟个尾巴似的。 他难得休息,自然要多看几眼媳妇,媳妇需要的时候,他还可以撑撑场子。 棠鲤向卢青介绍了自己的男人,卢青看向卫擎,总觉得这男人有些凶煞,那双眼睛像是凶狠的狼,莫名骇人,礼貌性打了招呼,就不敢看他了。 卢青看着宝青阁的门紧紧关着,不由皱眉:“棠棠,今天的铺子不开门吗?” “暂时不开,”棠鲤道,“还没到时候。” “棠棠,那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带我去作坊看看。” “也对,得让作坊的人认识一下棠棠你这个新东家。”卢青笑着道。 去的路上,棠鲤问起卢青她母亲的事。 “请了大夫后,我娘好多了。昨天也是因为元哥不小心在我娘面前提到宝青阁的事,我娘受了刺激,才那样。我告诉她,宝青阁卖了,但是名号还在,我娘稍微欣慰一些,情绪稳定了就好多了。”卢青道。 卢青一直很自责,宝青阁是她父亲的心血,在父亲去世后几个月,她就撑不住了。 唯一的安慰就是宝青阁的名号在。 这也多亏了棠鲤,若不是棠鲤,‘宝青阁’的门匾就得拆下来了。 两个人说着,就来到作坊外。 作坊的位置较偏僻,在一个巷子的尽头,是个二进二出的大院子。 棠鲤让卫擎在门口待着。 卫擎很听话,乖乖点头。 那凶煞的汉子在棠棠面前那么乖巧,卢青看着啧啧称奇。 棠鲤和卢青一起进了作坊。 “作坊一共有三十二个人,大部分都是在宝青阁干了五年以上的老人,有情份在,他们有这份工不容易,所以我想尽量保住他们的活。不然,我不止没脸面面对着去世的父亲,也没脸面面对活着的人。”卢青道。 作坊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都没在忙活,有的坐着晒太阳,有的聚在一起打马牌。 又进了一扇院门,人更少了。 这数下来,就十几个人。 “赵叔!”卢青叫住一个人,“让大家集合一下好吗?我有重要的事要通知。” 赵叔四十出头,是这作坊的管事,他点了点头,把所有人都叫到了前院。 这一算,果然只有十五个人。 “赵叔,其他人呢?” “小姐,李四的腿摔伤了,在家养伤,阿贵他娘生病了,老陈他三叔被人给打了……”赵叔一个个道。 卢青皱着眉听完。 之前,卢元负责作坊的事,跟她说过作坊里大家的难处,都是没了这份活就活不下去的那种,所以她想着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他们有活干。但是,她今天亲自来作坊,看着大家都一副懒散的模样,再听着管事汇报其他人的行踪,总觉得怪怪的。 “这些人回去几天了,什么时候会回来,有登记吗?”棠鲤突然开口。 赵管事看了她一眼,心想哪来的小娘们,居然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看不上她,没理她。 卢青眉头一皱,大声道:“赵叔,还有各位,我今天是来通知一件很重要的事的,宝青阁卖了,以后棠姑娘,就是我身边这位,就是宝青阁的新东家!所以,希望大家都要听新东家的!” 卢青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打量着棠鲤。 这娇嫩的小娘子居然是新东家,一看就好欺负。 好欺负就好啊。 赵管事知道她是新东家,才道:“原来是新东家啊,新东家,没有记录,但是我心底有数。我管理作坊快十年了,这点数还是有的,用不着记录。” “那所有人什么时候能聚齐?我想要见所有人一面。” “这……这腿断的不是说能来就来啊,新东家,我们都知道宝青阁的生意不好,但是大家愿意共度难关,都留在作坊,也没去找其他活,也希望东家大量一点,别为难我们。” 棠鲤快被气笑了。 她哪里看不出来这些人是在偷奸耍滑? 卢青宁愿低价卖宝青阁,只想给他们有活干。结果这些人拿了薪银,也不干活,还觉得自己是在和宝青阁共度难关? 卢青体谅他们、维护他们,他们可是丝毫不感激,一点也没体谅卢青的难处! 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白眼狼,你为他考虑,他还觉得你好欺负,骑到你头上来。棠鲤生平最讨厌这样的人。 棠鲤眯着眼睛,突然露出一个笑:“你说的对,我是该体谅你们,陈四的腿断了是吧?我这新东家得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去看看他。” 棠鲤这话一出,那赵管事的脸色微微变了。 第六十八章 棠鲤立威 “东家,陈四的家离这里太远了,在陈家村,您就别折腾了吧。”赵管事道。 “好,那就去看看阿贵的娘。”棠鲤道。 “阿贵……阿贵他娘的病症有点像麻风,东家您还是别去冒险了。” 棠鲤问了几个人,赵管事都找出借口来一一回绝了。 “原来这样啊,那真可怜。”棠鲤道。 棠鲤没再提去看这些人,赵管事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几滴汗。 终于糊弄过去了。 “赵管事,你去忙吧,我就在这作坊里看看,有阿青陪我就行了。” “好,那东家您四处看看吧。” 卢青带着棠鲤四处逛逛。 这作坊虽然有些乱,但是棠鲤却看得出来,是人的问题,硬件是没有问题的。 胭脂的工序并不复杂,但是要制出上乘的胭脂还是有难度的,棠鲤之前就对比过,宝青阁的胭脂是最细腻的,其他两家的胭脂都有些粗,这就是宝青阁的优势所在,这也是宝青阁的配方价值所在。 卢青的情绪却不怎么好。 卢青不是傻子,从赵管事的那些答话里,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但是,她还是不太信,毕竟,这些都是跟了她父亲很多年的人。 或许真有这么巧的事呢? 就在这时,一个高瘦的妇人突然凑了过来。 “小姐。” “朱婶。”她看向棠鲤,“棠棠,朱婶是这作坊的老人了,我爹说,作坊刚建的时候,朱婶就在这里了。” 朱婶点了点头:“对,我刚来作坊的时候,还是个黄花闺女,在作坊里成了亲,生了娃,现在都做奶奶了,这作坊就是我的另一个家。小姐,东家,我有话跟你们说。” 棠鲤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去房间里说。” 三个人进了一个房间,把门关上了。 “小姐,我知道宝青阁撑不下去了,您都这样了,还想着我们……您是好人,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您?!”朱婶的眼眶红了,“小姐,我一定要告诉你,不然我良心一直受折磨!其实陈四、阿贵、老陈他们不是有事,他们是去码头干活了!他们是骗你呢,领两份钱!” 卢青的脸色十分难看,虽然早就猜到有问题,但是知道这是真相的时候,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她以为的宝青阁老人,努力给他们留一份活的人,其实在骗她钱呢。 棠鲤握住了卢青的手,她看向朱婶:“朱婶,你出去吧,刚那话就当没说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朱婶活了四十几岁了,见识也不少,自然听明白棠鲤的意思,知道这新东家是在保护她。 那些人确实威胁过其他人不准告诉小姐…… 新东家这样为她考虑,她心中暖暖的,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她一出门,果然就碰上了赵管事。 “朱婶,你干啥呢?”赵管事警惕地看着她。 “东家问我那磨怎么用的,我就演示了一下。”朱婶回道。 赵管家便没有多问了。 棠鲤和卢青看了一圈,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赵管事跟着他们后脚也出去了,在一个赌场找到了卢元。 “卢青和那个新东家逛了一圈就走了。开始那新东家问那些人为什么不在的时候,我还以为要发难了,结果雷声大雨点小的,孬货。”赵管事的语气轻蔑,没把新东家放在眼里。 这一试探,便试探出这新东家的斤两。 难怪周老爷那么淡定,丝毫不在意要吃到嘴里的肉被别人抢走了。看来他早就看出了那个妇人几斤几两了。 卢元心情也不错:“妇人嘛,见识浅薄,以为有点钱就能做生意了。” “爷你说的是。这些年,作坊都是你管着,大家也都只服你,才不管什么旧东家新东家呢。” 卢元被他奉承的有几分得意:“对啊,可惜卢顺那老头不识货。你们还是维持原样,三十几个人,一个月的薪银加起来一百多两呢。就先把这新东家吸光,让她赔得血本无归。有人要做冤大头,我们当然要满足她,哈哈哈哈。” 赵管事把几个银锭子塞进了卢元的手里:“这都是作坊里的人孝敬你的,留着作坊的一份工,大家都拿了两份钱,也都多亏你了。” 卢元接过了银子,转身又把钱投入了赌桌里。 …… 棠鲤和卢青离开了作坊。 卢青一直憋着一口劲,现在终于憋不住,眼眶红了。 “阿青,别难过,人有好坏,不是每个人都讲情份的,你问心无愧就好。” “棠棠,我错了,是我不识人心。现在宝青阁是你的,这作坊也是你的,作坊里的人员是去是留,都你来决定。我绝不干涉。”卢青果断道。 棠鲤想要整顿作坊,最大的阻碍不是那些偷奸耍滑的做工的人,而是卢青。因为她答应了卢青不动作坊的人,她要信守承诺。现在能让卢青改变想法,这一趟就值了。 卢青性格并不软弱,只是缺少磨砺,遭逢巨变,一下顶不住,被骗了。 如果她的父亲晚去世几年,卢青成长起来,说不定能管理好宝青阁。 可惜没有如果…… “棠棠,对不起,给你留下一个烂摊子。”卢青还是很愧疚。 棠鲤拍了拍的肩膀,露出一个笑:“没事,放轻松一点,接下来看我怎么做吧。” 棠鲤可是锦鲤一族的族长,管理着整个锦鲤族,收拾几个普通刁民还是绰绰有余的。 …… 翌日。 棠鲤和卢青一起去了作坊。 等进了作坊,棠鲤就发现,今天的人比昨天更少了。显然在大家眼里,新东家比原来的东家更好糊弄。 “所有人,到这里集合。”棠鲤气势十足喊道。 有四五个人集合的很快,剩下的人就拖拖拉拉的,半天才来。 这些,棠鲤都看在眼里。 “东家,是生意有起色了吗?叫得这么急?”赵管事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显然没把新东家放在眼里。 棠鲤径直道:“赵管事,各位,我昨天遇见一件有趣的事,我和卢青经过码头的时候,看到那断了腿的陈四、娘生病的阿贵,还有那老陈,居然在码头扛包。腿断了不能来见我,却能扛得起包,是不是很有趣?” 第六十九章 整肃作坊 赵管事浑不在意:“东家,陈四他们家里困难,所以想多挣一份钱,反正作坊里没什么事,您就理解一下吧。” 棠鲤冷笑一声:“他们困难,难道卢青就不困难?卢青为了给你们发薪银,把宅子都卖了,你们就是这么糊弄她的?” 有几个愧疚地低下了头,还剩几个浑不在意。 “小姐管不好宝青阁就该卖给别人啊,也不至于弄成这样……”有人低声嘟囔道。 “卢青是宝青阁的老板,有权决定对宝青阁的任何处理!卢青对你们太好了,让你们忘记了,谁是东家,谁在给你们发薪银!今天没来的人,想必都是找到新活的,赵管事,转告他们,以后不用来作坊了!” 棠鲤掷地有声的几句话,一下把在场的人镇住了。 “东家,不可啊,陈四他们也是一时糊涂,我这就去叫他们回来!”赵管事急忙道。 卢元可是说要吸光新东家的钱,这人要是被赶走了,还咋吸?他还收了陈四他们的钱,这要是兜不住,以后就没人孝敬他了!关乎到自己的利益,赵管事一下就紧张了。 “正好,叫过来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回家去。”棠鲤的语气淡淡道。 “东家,您先别把话说死了,我先把他们叫回来再说。” 赵管事火烧屁股似地跑了,早不见之前的慢悠悠。 卢青看着棠鲤,星星眼,她竟然觉得刚刚的棠鲤有些……帅气? 卢青本来觉得自己够勇敢的,接过了宝青阁的担子,现在一对比棠鲤,自己就是小儿科。 “咱们是东家,钱是咱们给发的,他们是在给咱们干活,给钱的是大爷,咱们对他们有生杀予夺之权。我们体谅他们是情分,而不是本分,既然他们不领情,那就把情分收回来。”棠鲤趁机对卢青教育了几句。 “嗯嗯嗯!”卢青连连点头。 不到半个时辰,赵管事就把所有人都叫了回来,这一下就聚齐了。 “东家,我们错了,实在是家里困难,想多挣点钱啊。” “东家,我们也在作坊干了五六年了,您就看在这情分上,原谅我们一次吧。” “我们一定会好好干的!您定个产量,就是熬夜不睡觉我们都做出来!” 陈四、阿贵等十几个人纷纷哀求道。 赵管事也劝道:“东家,阿贵他们在作坊里也做熟了,要是换其他人,肯定没这么熟练!” 棠鲤毫不留情道:“我不需要熟练的,我要负责任的,而不是白眼狼。” “但是东家,要是招新来的,他们都不熟悉工序,这多浪费时间。”赵管事的眼睛贼溜溜地转着。 棠鲤算是听明白了,这就是这些人有恃无恐的原因,就是仗着自己熟练呢。 但是,与其养着一堆不听话的熟练工,不如花点时间去培训遵服从管理的。 “这就不用赵管事担心了。” 赵管事的脸快气歪了。 “赵管事,还有你,你身为作坊的管事,欺瞒东家,你这样的人,我这作坊也不敢留了。” 赵管事的表情难以置信。 新东家居然也要把他赶走? “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都走吧。” 这一下,那十几个人都慌了。 早知道就在作坊里待着了!卢家向来厚道,就是最忙的时候,挣钱也比扛包轻松! “小姐,可怜可怜我们吧!别赶我走!” “小姐,我是你陈叔啊,看在陈叔在这里干了十几年的份上,让陈叔留下来吧?” 几个人开始苦苦哀求卢青。 卢青见识了这些人的嘴脸,任他们怎么哀求都无动于衷:“这宝青阁已经不是我的了,新东家说了算。” 那几个人看没有留下来的机会,顿时恼羞成怒。 “东家,我们不走!你不能这么欺负人!”那人一脸凶狠道。 “不走?难不成你还想打我?”棠鲤挑了挑眉,完全不见害怕。 那几个人是想用武力威胁新东家,毕竟棠鲤和卢青只是两个女子。 但是,他们的想法就这么被棠鲤轻轻松松说出来了,还一点不害怕,他们突然有些虚了。 “东家,我们也是别无选择,是你不给我们活路的,那谁都別想活!” 那人拿起一根棍子,准备把作坊给砸了。 棠鲤没慌,赵管事先慌了。 卢元交代过作坊要好好地留着,要是被砸了,他在卢元那里交代不了啊! 这新东家咋一点不慌呢? 新东家再不发话,他得自己出手阻拦了。别砸作坊啊,直接上手把新东家打一顿啊,最好打跑了!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冲进来一群浩浩荡荡的年轻人,他们手里拿着武器,一看就是练家子。 “你居然敢砸我妹的作坊?小爷我踹死你!”为首的红衣少年十分暴躁,一脚就踹在那个搬石头的人身上! 那人被踹在地上,石头砸在他的脚上,发出一声惨痛的尖叫声。 来人正是霍驹和他的兄弟们。 棠鲤在来作坊前,先去了白府一趟。对付这些刁民,光说道理是没用的,还要在武力上压倒。棠鲤现在还没钱请家丁,然后就想到了霍驹。 她这二哥无所事事,刚好用来撑场子。 霍驹也没让她失望,该出现时就出现,带着他的兄弟们,气势十足,五个人硬生生撑出五十个人的气场。 在霍驹等人的压迫下,那些人不敢再嚣张,只能乖乖地收拾东西走了。 其中也包括赵管事。 留下来的十个人都乖乖地站在棠鲤的面前,见识了新东家雷厉风行的手段之后,他们再也不敢轻视了。 霍驹凑到棠鲤的身边,眉眼张扬:“妹妹,我刚那一脚帅不帅?” 棠鲤一脸认真:“帅!” “嘿嘿!”霍驹如果有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棠棠,赵管事走了,这作坊谁管事呢?”卢青问道。 她并非给赵管事说情,而是真替棠鲤烦恼。 棠鲤直直地看向卢青:“你呀。” 卢青这一下真愣住了:“我?” “我请你做作坊的管事如何?”棠鲤笑眯眯道。 棠鲤做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卢青熟悉胭脂的工艺和配方,而且性格并不软弱,只是缺乏磨砺,是管理作坊的最好人选。 “我……我不行的。”卢青连忙摆手拒绝。 她接手宝青阁后,把作坊弄得一团糟,她会拖累棠鲤,她心里下意识退却,觉得自己不行。 “阿青,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让宝青阁起死回生吗?”棠鲤道。 让宝青阁起死回生…… 她做梦都想。 真的……可以吗? 棠鲤的话太具诱惑力了,卢青魇了似地点了点头。 第七十章 买下人 霍驹本来就想在妹妹面前多表现,刷存在感,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带着他的几个兄弟经常来作坊晃悠,充当免费打手。 在霍驹的淫威之下,之前离开的那二十个人不敢来找麻烦,作坊里留下来的人也十分听话。 而卢青,除了在家照顾母亲,就待在作坊里,带着剩下的人把作坊整得井井有条。 作坊走上正轨,卢青最担心的就是铺子了。 铺子里没生意,作坊做再多的货也卖不出去,这样下去,只有支出,没有收入,棠鲤也支撑不住。 宝青阁的名声坏了,要招揽生意太难了,也不知道棠鲤要怎么扭转这个不利的形势。 卢青一直担忧着,几天后,卢青去了铺子,令她诧异的是,宝青阁里居然有顾客! 三三两两的,虽然人不多,但是顾客不断。 她又惊又喜,呆呆地站在门口,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等客人走后,她才走到棠鲤面前,看着棠鲤:“棠棠,你怎么做到的?” 棠鲤坐在柜台后面,老神在在地算着帐。两个宝宝则跟在她的身边,坐在小靠椅上,一人拿着一本小人书看着,十分乖巧。 棠鲤抬头看了卢青一眼:“花钱雇的。” “花钱雇的?”卢青很震惊。 震惊过后,就是失落。 刚刚白高兴了,宝青阁果然没有生意。 她又觉得好奇,请人来买东西,这不是挣钱,这是亏钱啊。做生意,咋还往亏钱了走呢? 她心里这样想着,就问了出来。 棠鲤笑着解释道:“这是一种销售手段,人都有从众心里,店里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路人看着就觉得这店里卖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没兴趣。店里有人,路人就会好奇,也进来逛逛,这样就会有真顾客进来了。” 卢青震惊了,居然还有这样的卖货手段吗? 但是仔细想想,又很有道理。 她平时也是这样,那种人少的店,自然就觉得店里的东西不好! 这种情况很多人都遇到,但是真用在生意上,棠鲤还是第一人! 卢青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眼中满是崇拜。 “棠棠,我觉得你好厉害啊,要是我能有你这么厉害就好了。” 有这么厉害,她就不会辜负爹爹的期待了。 棠鲤笑着道:“以后会的。” 卢青抱住了棠鲤的手臂,语气亲昵:“你就知道哄我开心。” 棠鲤和卢青的年龄差不多,卢青稍微大一些,但是棠鲤更有主意,所以棠鲤像个姐姐,卢青像个妹妹。 两人说话声被客人打断了。 有一位客人要了十几盒胭脂。 “阿青,给这位客人讲讲每盒胭脂适合的肤色吧。” 卢青立即给那位客人细心地讲解起来。 等到那客人走了,卢青忍不住道:“棠棠,你这请来的客人咋跟真的似的?还真买了东西。这些银子是你事先给的吧?拿走的胭脂她待会儿再还回来?” “这位是真客人,今天入账八两。”棠鲤道。 卢青又震惊了,刚居然是真客人,宝青阁居然入账了! 接下来的几天,卢青总要过来问问,陆续都有入账,最高的那一天居然有十五两! 宝青阁终于开张了! 卢青喜不自禁,指挥着作坊的人开工! …… 棠鲤又要看铺子,又要照顾两个宝宝,现在就面临一个问题,就是忙。 就在她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卫擎带了两个人回来。 一老一少,老的妇人三十五岁左右,很瘦弱,手上满是粗茧,有些畏缩。少的是十四五岁的少年,瘦得皮包骨,但是眼睛滴溜溜的,看起来很机灵。 “夫人,我叫常路,您有啥事,不管是体力活,还是跑腿的活,都可以叫我干!”常路很活泼。 “夫人,我叫赵秀娥……我会烧饭洗衣带孩子……”赵秀娥低声道。 棠鲤看向卫擎,男人那野性帅气的脸上咧开一个笑:“媳妇儿,他俩很能干的,以后帮衬着你,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看到媳妇儿连轴转,他都心疼死了。 他想着要找几个下人帮衬着,但是要找踏实可靠会干活的,所以物色了好几天。 卫擎这事确实办得好,好到棠鲤心坎去了。 棠鲤早就想雇佣一些下人了,但是一直忙着没去看,没想到她男人就把问题解决了。 棠鲤相信她男人看人的眼神,选的人不会错。 “赵婶……”棠鲤看向赵秀娥,“我以后就叫你赵婶吧。赵婶,常路,你们跟我来。” 赵秀娥和常路连忙跟在她的身后。 棠鲤指了侧面两个的房间:“你们俩就住这两间房,待会儿让卫擎添两张床,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他。” 常路有些受宠若惊:“我和赵婶一人一间?” 常路之前也在有钱人家做下人,都是七八个人挤一间通铺的! “夫人,那个,没床我也行的,稻草铺一下就可以了。”赵秀娥低声道。她不渴求太多,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够了。 “床还是要的,睡得好才有精力干活。”棠鲤笑着道,“你们俩安顿一下,待会儿一起吃饭。” 赵秀娥和常路都松了一口气,刚刚来的路上,他们一直忐忑不安,怕主人家的脾性不好……现在看来,主家很好。 棠鲤回了正屋,卫擎就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屋。 卫擎从怀里取出两张纸,递给棠鲤,棠鲤接过。 “卖身契,死契?”棠鲤有些惊讶。 无论是棠鲤的锦鲤族,还是城里的人类社会,都讲究人人平等。但是,这个时代不一样,人也可以像商品一样买卖。 棠鲤当然没天真到和时代对抗,在这个时代鼓吹平等,可能不仅不能帮人,说不定还会害了他们,所以只能入乡随俗。 买下人分为活契和死契。 活契下人可以赎身,而死契则不能赎身,就是主人家的私有财产,即使生了孩子,也是主人家的奴仆。 “对,死契对主人家忠心,更尽心尽力地为主人办事,不用防着他们有什么歪心思。而且,他们也是愿意的。” “赵婶的丈夫娶了新妻,丈夫和孩子都不要她,她一个人无家可归。她的要求很低,只要给口饭吃,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了。” “常路原本在县里做活,他爹病了很久,他挣得钱都给他爹看病了,他爹去世了,他没钱葬父,便卖身葬父,是个孝顺的。” 卫擎还有很多没说,被男人赶出家的女人连牲畜都不如,赵秀娥被赶出来后,大多数时候都是住在破庙里,有活的时候每天能吃俩馒头,没活干的时候,就啃着野菜、喝着水沟里的水充饥。常路的卖身路同样不顺利,他偷偷跑回来看他爹,回去的时候被主人家打了一顿,赶了出来,他太瘦了,又是个男人,看着就没什么力气,想要卖身,根本没有人要他。 对于他们来说,能有人买他们是一件好事。 第七十一章 搞事 卫擎和媳妇儿聊了一会儿天,就跑去集市,把床订下,让人抬回来了。 两个侧边的屋子便收拾出来了。 傍晚,棠鲤在灶房里忙碌的时候,赵婶就进来了。 “夫人,我……我来。”赵婶道。 赵婶之前也给人做过佣人,一下没干活,就会被主人家打骂一顿。她刚看夫人在烧饭,有些慌了,连忙跑来了。 棠鲤没有阻止她,而是把灶房交给了她,在一旁看着。 她买下人回来,当然是要干活的,所以要看看赵婶的手脚利落不利落。 棠鲤在旁边看着,有时会提点她一下,比如什么菜是两个宝宝吃的,盐要少一点,比如卫擎爱吃红烧肉,烧肉的时候味道重一点。 赵婶有些害怕,手忙脚乱的,完全是凭着本能在干活。她生怕自己出个差错,受到主人家的打骂。 一顿饭磕磕碰碰地做下来,虽然没听到主人家的骂声,她还是十分忐忑不安。 赵婶把最后一个菜炒好,一个转身,突然跪在棠鲤的脚下,把她吓了一跳。 “夫人,我……错了,您骂我……”赵婶磕磕巴巴道。 “赵婶,你快起来,你做得很好啊。”棠鲤连忙道。 她说的是实话,赵婶的手脚很利落,干起活来很熟练,可见平时没少干。 赵婶抬起头,就对上主人家一个温柔的笑。 “你做得很好,我说真的,但是你要是动不动就跪,我就不喜欢了。” 赵婶连忙站了起来。 “夫人!我……不跪了……” 赵婶把饭做好了,也不停歇,就开始打扫院子,仿佛没活干就活不下去一样,叫她吃饭也不吃。 常路好一点,拿了两个馒头啃着,但是说什么也不肯跟主人家坐一桌吃饭。 赵婶把能干的活都干了,打了井水洗干净自己,才进了房间。 床很干净,还有新的棉被,她都不敢靠近,缩在角落里看了一会儿。 突然,敲门声响起。 赵婶吓了一跳,打开了门,就看到一个精致的小娃娃站在门口,正仰着小脑袋看着她。 这是主人家的孩子,主人家有两个孩子。 赵婶连忙蹲下身:“小姐……” 三宝的手里端着一个比她的脸还大的碗,碗里装着馒头和包子,递给赵婶,奶声奶气道:“婶婶,吃饭。” 赵婶的孙女也这么大了,但是她孙女对她恶声恶气的,满是嫌弃。 小主人的善意让她无所适从。 “婶婶,你快拿着,我要端不动了~”三宝嘟着嘴撒娇道。 赵婶连忙接了过去。 “婶婶,你吃饱饱哦~”三宝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就迈着小短腿跑了。 赵婶吃着碗里的馒头,有种被人当人看的感觉,心里暖暖的,鼻头酸酸的。 …… 赵婶在家带着两个宝宝。 她开始还有些拘束,紧紧地看着俩宝宝,也不敢和他们说话,生怕他们嫌弃自己。 但是两个小主人乖巧善良,又活泼,赵婶那缩在壳里的脑袋伸出来一点,敢和两个宝宝说话了。 热了帮他们脱衣,冷了赶紧穿上,根据俩宝宝的口味做饭,赵婶倒是把两个宝宝照顾得很好。 棠鲤带着常路去了铺子里。 常路以前是伺候有钱人家的少爷的,很机灵,很会看人脸色,所以挺讨少爷的喜欢。 他挺会看人的,本来以为夫人是温婉贤淑的小姐,直到到了铺子里,他才知道夫人居然是一家铺子的大掌柜! 在这个时代,女人做生意是极少的。 常路对棠鲤这个主人多了一丝敬佩。 棠鲤本来打算让常路当个跑腿的伙计。 然而,很快,棠鲤就发现常路其他方面的天赋。 他的嘴很甜,很会看人说话,几句话便哄得客人很开心。 说起来,常路的五官长得不错,就是太黑太瘦,养一下,小帅哥一枚。 胭脂店的客人大多是姑娘家,小帅哥卖货更能吸引人!这也是现代营销的常见手段。 棠鲤是个急性子,越想越可行,让常路看着店,自己出门去了,再回来的时候,手里便多了一套衣服。 她把衣服递给常路:“去换上。” 常路有些受宠若惊:“夫人,这不用了,我有衣服穿!” “以后你就穿这身衣服在店里招呼着,你的穿着就是咱们店的脸面。” 棠鲤这样说,常路才跑去内间换上。 棠鲤买的不是一般的伙计的衣服,布料不错,都说人靠衣装,常路换上新衣服后,就像有钱人家的小公子,整个人干净清秀了几分。 常路毕竟是个小少年,换上新衣服后,忍不住在铜镜前晃了晃,好像还真有点好看。 转头,便对上夫人含笑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害羞,脸微微发红。 棠鲤道:“挺好看的。” 常路的脸更加红了。 等到有客人进来,常路立即迎了上去,巧舌如簧,不见刚刚的羞涩。 棠鲤还让卢青得了空,多教教常路胭脂方面专业知识,这样他在卖货的时候就更有话说了。 常路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他很喜欢主人,也很喜欢这份活。 不像以前在大户人家做下人,完全是为了糊口,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惹怒主人。 而现在,主人很好,他也很喜欢这份活,每次卖出胭脂,他就觉得格外有成就感,可谓干劲十足! 而他每次把钱上交给夫人的时候,夫人还会给他一些赏钱。 常路连忙推辞,他有吃有喝的,主人不曾亏待他,他怎么能要钱?! “攒点钱,到时候娶媳妇好用。”棠鲤道。 娶……娶媳妇?! 他爹总念叨着想看他娶媳妇,但是他这样的哪里娶得起媳妇?娶了也是媳妇跟着自己受苦。 所以,常路从来没想过娶媳妇。把自己卖了后,就是给主人当牛做马,他认识的几个人,签了死契后,有的被主人打死,有的连鞋子都不给穿,都过得十分凄惨。他更没这想法了。 主人居然还想着他娶媳妇的事…… 念着这事的,除了他爹,便只有主人了。 他到底是上辈子干了啥好事,才遇到这么好的主人? 常路鼻头发酸。 “快拿着,明天好好干活,要是卖不出去,就没赏钱了。” 常路连忙接过赏钱,脸上露出一个笑:“谢谢夫人!” …… 眼看宝青阁的生意越来越好,周老爷那里有些坐不住了。 他没想到这小妇人真的有两把刷子,比卢家那个丫头厉害多了。 他本来觉得宝青阁是他囊中之物了,要是这小妇人真让宝青阁起死回生,那就是煮熟的鸭子飞了! 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周老爷心里咕嘟嘟地冒着坏水。 第七十二章 洗刷诬陷 翌日。 棠鲤在作坊里和卢青探讨怎么改良包装的事,突然,常路急匆匆地跑来了。 “夫人!不好了!铺子里出事了!”他急得眼泪都落下来了! 棠鲤连忙和常路去铺子里,卢青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很不安,也跟了过去。 这一路上,棠鲤也从常路的口中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个客人买了宝青阁的胭脂,用了后,脸上长了红点! “怎么又出事了?难道宝青阁的胭脂真有问题?”卢青惶惶然道。 生意好不容易好起来,这事一出,生意又要砸了! 棠鲤倒是一脸淡定。 “别紧张,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常路,你去帮我做一件事。”棠鲤对着常路吩咐了几声。 常路跑开了,棠鲤和卢青一起去了宝青阁。 宝青阁外围着满满的一群人。 “我的脸!我的脸全毁了!以后我没脸见人了!就是因为用了宝青阁的胭脂!” “黑店!坑人!快点赔我的脸!” “我不活了!呜呜呜!”妇人凄厉的哭声传遍几里地。 路人的议论声也不断。 “之前宝青阁也出了不少这样的事,这不是第一次了!” “明知道有问题还卖,这不是害人吗?” “千万别买宝青阁的胭脂,否则脸就会变成这样!” “我昨天还买了,宝青阁,退钱!” “黑店别开了,关门!” “退钱!” “关门!” 路人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而此时,不远处的一座酒楼二楼,有两人正看着这里,姿态悠闲。 “原来您之前让我安排人称自己用了宝青阁的胭脂后长了红点只是铺垫,大招在这里呢。这一下那俩娘们束手无策了!周老爷,您这法子真妙啊!”卢元说着就朝着周老爷竖起大拇指。 “我本来也不想这样的,我和卢老也是多年的好友,不想他辛苦经营的招牌臭了。奈何他养了个不懂事的女儿,非要和我杠,我只能如此了。”周老爷装模作样地无奈叹道。 卢元赶紧奉承道:“您心善但是人家不识好人心啊,您就该让那俩娘们见识一下您的厉害!” 周老爷面露得色:“我纵横商场三十年,小妇人和我斗还是太嫩了。本来嘛,卖给我还能得三百两,现在这烂招牌,彻底完了。” 另一边,棠鲤终于挤进了人群,初初看到妇人的脸,还是吓了一跳。 她的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点! “夫人,我是宝青阁的掌柜,您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好解决!”棠鲤道。 那妇人用怨恨的红眼睛瞪着棠鲤。 “怎么回事?你看我的脸!还不是因为用了你宝青阁的胭脂,就变成了这样!” “夫人,还有各位,大家冷静一下!我是宝青阁的东家,我承诺你们,若是宝青阁的胭脂有问题,我十倍赔偿!现在我们就来确定这位夫人的脸,是不是宝青阁的胭脂引起的好吗?” 群情稍微稳定了一些。 “她的脸都这样了,难道不是你们宝青阁的问题吗?” “是啊,总不可能自己把自己的脸弄成这样吧?” 棠鲤道:“各位,这有没有问题,我说了没用,让大夫来说好吗?大夫要是说是胭脂的问题,那我们就打开门,你们想怎么砸就怎么砸!” 棠鲤这话一出,那满脸红点的女人突然闹了起来。 “我不看大夫!就是你们宝青阁害的!”那妇人说着,转身就要挤出人群。 但是,她的手被抓住了:“夫人,你的脸都这样了,你不看大夫,难道对自己的脸一点也不在乎吗?” 棠鲤紧紧地拽着她,她的力气很大,无论那妇人怎么挣扎,都挣扎不了。 “大夫来了!快让让!” “快让让!” 人群逐渐让开一条路,只见常路抓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过来了。 常路满脸紧张,见自家主子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夫人,大夫请来了!” 棠鲤点头,看向大夫:“大夫,快来看看这位夫人是何病症,请大夫速速为她医治!” 那妇人被棠鲤抓着,只能由大夫看着。 大夫望闻问切了一番,那妇人只一口咬定了是用了胭脂才变成这样的。 “夫人这症状不像是过激之症,倒像是中了毒啊。”那大夫若有所思道。 大夫这话一出,那妇人立即尖声道:“你们是串通好的!宝青阁不想负责任,就说我中毒了,大家快给我评评理啊!” 指责得那大夫满脸通红,差点愤然离去。 棠鲤连忙将大夫拉住。 “各位,看看这位大夫,是镇上最知名的陈大夫啊,陈大夫的人品想必大家都知道,陈大夫会做这样没医德的事吗?” “夫人,若是过激之症,胭脂停用不久就会消去,要是中了毒,还请夫人配合大夫,若是不赶紧解毒的话,脸就一直这样了。” 棠鲤给了常路一个眼神,常路立即跑进了店里,拿了一面小铜镜出来。 棠鲤拿着那面镜子,放在那妇人面前。 “夫人,你真想变成这样吗?” 那妇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夫人,请你配合大夫的诊治好吗?你要是不配合,那谁都帮不了你。”棠鲤继续劝道。 那妇人脑海里闪过的都是自己丑陋的模样。 对方明明说吃了那药丸,脸上就是起几个红点,很快就会好的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 但是,大夫都这样说了,难道那些人在骗她? 她可不想为了一两银子,就把脸毁了啊! “老夫很忙,你要是不看,老夫就走了,以后也别找老夫看病了!”老大夫也是有脾气的,他有医德,但是既然病人都不在意,那他就懒得管了! 老大夫转身要走。 那妇人连忙拉住了老大夫。 “大夫,我……我这脸上的东西不是用了宝青阁的胭脂,是有人给我吃了一颗黑色的药丸,让我诬陷宝青阁!大夫,求求你,一定要帮我!” “那药丸还有吗?老夫瞧瞧。” 妇人从怀里掏了掏,倒是掏出半颗出来,她琢磨着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只吃了半颗。 还好她机灵,吃半颗脸都这样,要是全吃了,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呢! 大夫接过了那药丸,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一下变了,拉着那妇人就跑。 “大夫,这是咋了?” “你这药歹毒着呢,快跟老夫回医馆好好看一番!” 大夫拉着那妇人走了。 路人们都很震惊。 “这真的是有人要害宝青阁?!” 第七十三章 宝青阁正名 路人继续议论。 “前一段时间那些用了宝青阁胭脂长红点的人莫不是也是雇的?”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 “这宝青阁的老掌柜去世了,好像是老掌柜的女儿管着,莫不是有人打这宝青阁的主意?” 在那酒楼二楼看热闹的周老爷,脸色彻底变了。 “周老爷,怎么会这样?那娘们太机灵了,居然就这样把事化解了!”卢元气得咬牙切齿,“这小娘们不好对付啊!” 周老爷也快气死了。 他本来觉得俩丫头很好对付,真没想到…… “这宝青阁本老爷一定要拿到,这次不行,那就再想办法!” 周老爷也没心情坐着了,站起身,便朝着楼下走去。 而在下楼的过程中,刚好遇到要上楼的棠鲤。 周老爷的脸顿时拉下来,看都不看她一眼。 都是这娘们坏他好事! 他刚要从棠鲤的身边走过,棠鲤突然出声。 “您是周老爷吗?我记得您,上次在宝青阁中见过您。”棠鲤笑着道。 “有话快说,本老爷很忙的!”周老爷冷哼道。 “周老爷,看您面部浮肿,面色惨白,脚步虚浮,看来是虚弱之相,秦楼楚馆少去一些,免得马上风。”棠鲤笑眯眯道。 周老爷气得差点一脚踏空。 这臭娘们,简直在胡说八道! 棠鲤看着他气冲冲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冷。 棠鲤上了二楼,点了一桌菜,没一会儿,常路和卢青也来了,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夫人,多亏了您让我去请陈大夫,否则就麻烦了。” 这可是整个事件里关键的一环,夫人真聪明。 棠鲤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前半部分内容,和她刚刚的遭遇相同。但是,后半部分则是对方的奸计得逞,以极低的价格盘下宝青阁,然后独占了遥水镇的胭脂市场,赚得瓢盆满钵。 那恶人正是那周老爷。 想到梦里周老爷春风得意的样子,棠鲤就十分气。 所以,刚看到周老爷吃瘪的样子,棠鲤心中的气消了一些。 她一定要大吃一顿,庆祝一下。 卢青也很激动。 “棠棠,宝青阁的配方没有问题,对吗?” “对,没问题,是有人故意害宝青阁的。”棠鲤道。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阿青,你跟我说说这周老爷吧,他是做什么生意的?”棠鲤问道。 “周老爷是卖家具起家的,想当初他的生意并不好,还是我爹帮了他,没想到爹去世后,他反而欺我孤儿寡母!”卢青的语气里带着气愤。 “他的生意做得大吗?” “还行,比穆家还差一些。” 棠鲤将这些都记在了心里。 再说周老爷,他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本来就气,又听到棠鲤那诅咒他的话,更气了! 马上风? 他雄风正当年呢! 因此当他走过熟悉的青楼时,脚步一转,便上了楼,一口气点了四五个姑娘! 就在他大展雄风的时候,突然觉得一口气上不来,头晕目眩,差点厥过去! 青楼的姑娘们都吓坏了,匆匆请来了大夫,才救了他一命。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纵然宝青阁的冤屈已经洗刷干净了,但是生意还是大不如前。 不过,这在卢青看来便是天大的好事了。 宝青阁这个招牌保住了,名声也保住了,至于生意,慢慢来。 …… 这一天,棠鲤正在店铺里忙着。 突然,一个家丁匆匆跑了进来。 是白家的家丁。 “小姐,我们爷有请。” 虽然都在镇上,但是兄妹俩忙着各自的事,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面了,也不知道她大哥的身体如何了。 棠鲤心里念着,便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往白府赶去。 棠鲤进了白府,在客厅中见到了白沐阳。 白沐阳依旧是一身白衣,肤色却黑了一些,对比之前的惨白,显得健康了许多。 她大哥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棠鲤替他高兴。 “大哥。”棠鲤叫道。 白沐阳看到棠鲤,眼睛里透出温情:“妹妹,过来。” 棠鲤走了过去。 “高了,变漂亮了。”白沐阳用老父亲的目光打量着她。 “哥,你去哪了?怎么黑了?” “我去了秦州。”白沐阳道。 “秦州城?” “对,秦州地处边界,同时也是通商之地。我本来就想发展秦州的生意,现在身体好了,顺势便往秦州走了一趟。秦州汇聚了天下各地的东西,我带了一些回来,妹妹,你来挑挑,有什么想要的。” 白沐阳一个眼神,他身边的黑衣侍卫立即将那白沐阳脚边的两个大箱子掀开了。 黑衣侍卫叫七隐,跟了白沐阳快十年了。他因有事留在上京,前段时间才从上京来到他家爷身边的。 他忍不住多看了棠鲤几眼。实在是他家爷在白家,就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冰人似的,唯有在这姑娘的面前,有了温情,像个真人了。 棠鲤也不客气,在那俩箱子前看了起来。 这箱子里的东西,一看就是来自天下各地,有产自海中的夜明珠,有产于雪山的雪莲,有深山之中的山参,还有番邦的刀具。 棠鲤选了一把刀,那是一把弯型的短刀,很锋锐,看的第一眼,棠鲤就觉得很适合卫擎。 “大哥,我要这个,谢谢大哥。” 兄妹俩又聊了一会,棠鲤就回家去了。 “七隐,这就是我之前提起的妹妹,我妹妹很厉害,我刚听老林说,我去秦州的这段时间,我妹妹让一家胭脂铺起死回生了。”白沐阳道。 爷的表情淡淡的,但是七隐很了解他,却从中听出了炫耀。 爷居然在向他炫耀妹妹! 爷对家里的那几个妹妹向来很冷漠,白家也不乏有出色的小姐,爷都从不提及。 “七隐,我这妹妹也是我的小福星,要不是有她,我说不定已经魂归西去了,我的病也是在她的帮助下好的。” 听闻此言,七隐的脸色终于变了。 原来爷能恢复健康,是这姑娘的功劳! 天知道他在看到健康的爷的时候,差点哭出来! “爷,属下定当奉小姐为主!!” 第七十四章 又做噩梦 棠鲤径直回了家。 明日是卫擎的休沐日,今晚男人会回来。 十几天没见面,棠鲤怪想他的。 棠鲤走得有些急,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水。走到门口的时候,棠鲤停下脚步,用手帕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水,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才去推门。 她的手还没碰到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高大壮硕的男人堵在门上,虎目一见棠鲤,便冒着亮光。 “媳妇儿~” 卫擎的脑袋伸出来,左看右看没有人,便在媳妇儿软软的唇上偷了一个香。 然后才打开门,拉着媳妇儿的手走了进去。 宅子里,赵婶在灶房里做饭,见棠鲤回来,跑出来打了一个招呼,又继续忙活去了。 卫擎拉着棠鲤的手,让她坐下。 “媳妇儿,你这拿着是什么?” 卫擎见棠鲤的手上拿着一个包裹,包裹里有个东西支棱着,像是什么武器。 棠鲤把包袱解开,将弯刀拿了出来,递给卫擎。 “这是大哥从秦州城带回来的东西,让我选了几件,这刀,给你的。” 卫擎接过了刀。 男人,都是爱刀的,尤其是这还是媳妇儿送的,卫擎更喜欢了。 卫擎拿在手上爱不释手,这刀的做工很好,一看价值不凡。 拔出一些,便可看到白刃的锋锐,必定是削铁如泥。 这礼物实在太称心了。 卫擎又忍不住在媳妇儿的脸上亲了一下。 “媳妇儿,我太喜欢了。” 卫擎满心欢喜,闻着媳妇儿身上的香,有些入迷。 直到被棠鲤推开。 两人一分开,就对上两双纯真干净的眼眸。 卫擎的脸皮再厚,也有些撑不住。 “二宝、三宝,你们俩……” “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也什么没看见。” 两个宝宝回过神来,蹬蹬蹬跑了。 卫擎自然不好意思再为老不尊下去,但是手拽着媳妇儿的手,却不舍得放开。 “媳妇儿,明天有庙会,镇上会很热闹,我们一家一起去逛逛吧。”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 她的生意虽然忙,但是要劳逸结合,陪老公孩子的时间还是要空出来的。 翌日。 两个宝宝知道要逛庙会,都起得很早,穿上了好看的衣裳,白白嫩嫩的,像两个精致的福娃。 卫擎也很早起来,在院子里打了两套拳。 赵婶也把早膳做好了。 但是,棠鲤依旧没有起来。 卫擎不由得有些担忧,披上外袍就进了卧房的门,便见棠鲤坐在那里,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眼中带着未褪去的惊恐。 卫擎也顾不得浑身是汗,直接走了过去,将人抱进了怀里,让她的小脸直接贴在他的胸膛上。 “做噩梦了?别怕,我在。”向来粗野的汉子,此时的声音十分温柔。 棠鲤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种心悸的感觉压了下去。 意识回笼。 棠鲤就发现自己的贴在卫擎的胸膛上,没有丝毫遮挡。男人身上就披着外袍,露出蜜色的胸肌和腹肌,好身材一览无余。 这野汉子的身材是真好啊。 棠鲤的脸微微发红,害羞,又不舍得从他怀里出来。 “相公,我做了一个噩梦。”棠鲤道。 “梦里的事做不得数,别怕。”卫擎柔声安慰道。 棠鲤点了点头。 对,既然做了噩梦,那就给了她改变命运的机会。 她绝不会让梦里的事发生! 她起身,洗漱,一家人一起用了一个早膳。 吃完早膳后,棠鲤把两个宝宝叫到了跟前。 “二宝,三宝,娘亲的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咱们就不出门了好不好?”棠鲤笑着道。 今天是庙会,据说会有不少好玩的好吃的,两个宝宝期盼了许久。 但是,一听说娘亲身体不舒服,两个宝宝自然把娘亲摆在第一位。 “不出门,娘亲好好歇着。” “我们在家照顾娘亲。” 两个宝宝太孝顺了。 又乖巧又孝顺的小萌娃,简直就是小天使。 棠鲤掐了掐三宝水嫩的脸颊:“乖。” 棠鲤又把赵婶叫来了。 赵婶有些忐忑不安。 夫人单独找她谈话,莫不是她哪里没做好? 这段时日,她有地方住,还能吃饱,这日子是她从来不敢想的。 所以,她也特别害怕夫人不要她…… “赵婶,这钱给你,你去买两身衣服。”棠鲤手里拿着一贯钱,递给赵婶。 “这……这夫人,我不能要。”赵婶连忙推辞道。 “你这段时间,任劳任怨的,我也看在眼里,这钱是给你买衣服的,你毕竟是我们家的人,穿得太寒酸了,出去岂不是给我和卫擎丢人?”棠鲤板着脸道。 赵婶这样的性格,和她好好说是没用的,只能命令她。 赵婶连忙接了过去。 “夫人说的是,我这就去买,绝对不会给您丢人的。” “好,买衣服不用急,明天再去吧。” “是!” 赵婶走了出去。 棠鲤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背影微微佝偻着,这妇人是唯唯诺诺了大半辈子。 但是,就是这样的人,在危急时刻,居然有那么大的勇气。 棠鲤昨晚的梦,就是和两个宝宝以及赵婶有关的。 梦中。热闹的街市上,人山人海,弥漫着欢乐的气息。 但是,那密密麻麻的人群突然乱起来,人推人,人踩人,发生了踩踏事件。 无数人的惨叫声从人群里传来,许多人拼命往外跑,而许多倒在地上的人,再也爬不起来了。 两个宝宝也在其中。 棠鲤赶到的时候,地上躺着许多人,有人跪在死去的亲人旁边哀嚎着。 棠鲤找到两个宝宝的时候,是赵婶拼死把两个宝宝护在身下。 她的身体努力弓起,让身体形成一面墙,挡住了那些踩踏。 赵婶用命换来了三宝的平安无恙,但是,二宝的脑袋却磕坏了,变得痴傻。 血泊中倒着的赵婶,还有那总是机灵的二宝,失去了往日的灵气,木木地盯着她…… 棠鲤一想到梦中发生的事,就觉得心悸。 好在她的梦能预示未来。 今天不让赵婶和连个宝宝出门,那两个宝宝和赵婶就不会像梦里一样了…… 棠鲤悄悄松了一口气。 但是,那场踩踏事件,有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有人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想到那些惨死的和失去至亲的人,她心中有些不忍。 第七十五章 卫擎救人 棠鲤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她告诉自己不是救世者,她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她根本不知道踩踏事件发生的原因是什么,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根本更改不了。另一方面,想着那些失去孩子的母亲,失去母亲的孩子,她心里也很难受。 卫擎看出棠鲤的心不在焉。 “媳妇儿,在想什么呢?”卫擎捏了捏她的脸颊,问道。 棠鲤盯着面前高大伟岸的汉子,这汉子总格外让自己有安全感。 梦能预示未来这种事,她本来想一直藏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毕竟,这种事别人很难相信,还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 但是,看到卫擎,棠鲤突然有倾诉的欲望。 “相公,我跟你说说我昨晚的梦吧?” 卫擎立即在棠鲤的身边坐下,一手搭在棠鲤的肩膀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棠鲤把昨晚的梦说了。 想到梦里的事,棠鲤的脸上带着一丝惊惧。卫擎搂着她的肩膀越来越紧,用行动告诉她,有自己在。 “媳妇儿别怕,梦里的事都是相反的。”卫擎安慰道。 棠鲤看向他。 “要是我说梦里发生的事都是可能发生的呢?” 她想,卫擎肯定不相信吧,毕竟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比起她的梦能预示未来,她是个精神病还可信一点。 “那咱们不出门,离人群远了就没事了。”卫擎拍着棠鲤的肩膀,安慰道。 “相公,你相信我?”棠鲤惊讶。 “相信,媳妇儿说的我都相信。那当初媳妇儿是不是梦到我在山上受了伤,才去山里救我的?” 棠鲤看着卫擎,心里暖烘烘的,因为男人的无条件相信。 棠鲤点了点头:“嗯,但是相公,我们逃开了,还有无辜的人死在踩踏里……” 卫擎明白了,这就是媳妇儿的心不在焉所在。 他媳妇儿真善良。 “媳妇儿,那你想救他们吗?”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想,但是……” “既然想,咱们就去救。”卫擎道。 卫擎并不在意陌生人的死活,但是能让他媳妇儿高兴起来,他都愿意去做。 “媳妇儿,你换身衣服,我们出门去。” 在卫擎的催促下,棠鲤立即换好了衣服。 卫擎特意交代了赵婶,让她带着两个宝宝在家,千万别出门。 赵婶连连点头。 卫擎带着棠鲤出门去了。 镇上,庙会已经开始,到处是乌泱泱的人。 棠鲤带着卫擎来到一座戏台子前,上面有人表演杂技,伴随着锣鼓喧天的声音,而下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人。 “相公,就在这里。”棠鲤道。 她梦中的踩踏事件就发生在这里。 棠鲤朝着人群看去,有父亲驮着孩子看着戏台上的节目,也有小姑娘踮着脚尖往里看,还有人在往里推挤着。 “好!”不时爆发一阵叫好声。 这些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并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 卫擎带着棠鲤来到一旁,距离戏台子较远的地方。 “媳妇儿,你就站在这里。” 棠鲤却并未放开拉着他的手:“你去哪里?” “我去里面看看,这踩踏事件,必定是原因的,我去探探原因,看看能不能阻止。”卫擎道。 棠鲤还是揪着他的手不放开。 卫擎咧开嘴笑了:“媳妇儿担心我呀,别怕,你男人壮实着呢,绝对没事。” 然后还秀了一下右手臂的肱二头肌。 “谁敢踩我,一拳一个。” 棠鲤脑补着那画面,不由得笑了。 他们是来救人的,真被卫擎一拳一个捶了,反倒害人了。 同时,也放开了卫擎。 她的手一松,卫擎就朝着人群走去,挤进了人群。 “你这个大高个,挤那前面作甚?挡住我们了!”有人不满。 “挤什么挤,赶着去投胎啊!”也有人直接骂出声。 卫擎朝着那骂他的回看过去。 “我不挤,你就真要去投胎了。” 卫擎壮得像头牛,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那骂人的人顿时怂了,不吱声了。 卫擎挤到了最前面。 有几个小厮拦着人,不准人再往前挤了。 “这是咱们穆老爷花钱请来的人表演,让大家跟着一起同乐的,别往前挤了,会挤着穆老爷。” 卫擎往前看去,前面摆着一排椅子,坐着一群三四十岁的富贵老爷,看衣着架势,都是在这镇上颇有地位的。 卫擎就站在那里,双手抱臂,看似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实际上,目光却四处扫去,耳朵也竖起,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突然,他眼尾余光扫到一抹白刃的光,只见一个小厮突然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便要朝着中间那个老爷的身上刺去。 那老爷一下吓傻了,眼看着那利刃朝着自己刺来,而旁边的小厮完全反应不过来。 眼看着那利刃要刺进那老爷的胸口,一脚突然横着踹了过来,将那人手中的匕首踹在了地上。 又是一脚,直接把那要行凶的人踹在地上,动弹不得! “杀人……” 那老爷身边的人吓得要大叫出声,卫擎一转身便捂住了他的嘴。 “什么杀人?这歹徒欲行不轨,现在已经被我制服了,大家别怕!”卫擎大声道。 卫擎的吼声很大,一下安定住了人心。 卫擎这才放开了刚想要大叫的人。 卫擎又大叫一声:“今日的表演到此为止了,大家散开吧。别惊慌,不要推搡,慢慢来!” 人群便陆续散去,虽然有些惊慌,但是并没有推推搡搡。 若是卫擎刚刚没及时阻止他,那人喊出了‘杀人’的话,那人群必定乱起来,想必这就是踩踏事件的缘由。 现在缘由已解。 刚那想要刺杀那老爷的人已经被抓住,危机化解。 卫擎转身便离开了。 卫擎随着人群一起往外走,走着走着,突然一道人影撞进了自己的怀里。 卫擎看到怀里的人,顿时咧开嘴笑了。 “媳妇儿,搞定了。”然后搂着媳妇的腰身,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你相公是不是很厉害?” 棠鲤的小脑袋点着。 “厉害!相公,你真厉害。”棠鲤朝着卫擎竖起大拇指。 刚刚,看着一对母女笑着从她身边走过,棠鲤跟着笑了。在梦里,同样的一对母女,却是那女儿扑在没了气息的母亲身上,嚎啕大哭。 是卫擎改变了她们的命运,让她们不用阴阳两隔。 她相公真厉害。 而那被吓得不轻的老爷,此时回过神来,正在四处寻找那救了自己的人…… 第七十六章 穆夫人 卫擎把媳妇儿抱回了家,两人又腻歪了好一会儿。 晚上,棠鲤和卫擎带着两个宝宝出去走走,但是却刻意避开了人多的地方。 平日里娘亲忙,赵婶也很谨慎,不敢带两个孩子出门,两个宝宝就乖乖在家待着。 但是,毕竟是孩子,贪玩,贪热闹。 这一出门,就跟鸟入林一般,甚是欢喜。 棠鲤给了两个宝宝一人一贯钱,让他们看到想要的就买。 三宝大大咧咧的,很快就把手里的钱买光了。 倒是二宝,在摊子前讲半天的价。 “伯伯,这糖人我买四个能不能便宜点?” “伯伯这已经是最低价了。” “伯伯,你做生意不容易,我当然不能让你一点赚头都没,这样,你一个便宜一文钱,卖四个总比挣一个的钱多,对吧?” 摊主见这小娃娃一本正经讲价的模样甚是可爱,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卖给他了。 二宝买了四个糖人,妹妹一个,爹爹一个,娘亲一个。 一路讲价,二宝的钱花得很慢。 “这小子真抠门,也不知道随了谁。”卫擎笑着道。 “对家里人可一点也不抠,你看。” 只见三宝看上了一把木剑,奈何小手在自己的小兜子里掏了半天,只掏出一个铜板出来,脑袋不由得耷拉下来。就在这时,二宝把自己节省下来的钱递了过去。 三宝买到了喜欢的木剑,一下高兴了起来,抱着二宝的手臂撒娇。 棠鲤和卫擎看着这一幕,都不由得露出一个笑。 一家四口逛完了街,回到家也不早了,洗洗便直接睡了。 翌日。 卫擎赶去了谢府上工,棠鲤也去了宝青阁。 铺子有内外间,内间小,像书房一样,摆着桌子和柜子,还有一张小床。 棠鲤去了就待在内间,外间由常路忙活着。 棠鲤拿着账单做账,现在铺子里只有常路,相当于半个掌柜,常路再机灵,但是不识字,也做不了帐。 现在的账目少,棠鲤还能兼顾着做,等生意好起来,肯定要请一个专门的账房先生。 棠鲤一边做着账目,一边打算着。 “夫人,您快出来。”常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有些急切。 这小子可鸡贼着呢,他都应付不了的,肯定是大事。 棠鲤赶忙放下毛笔,推门出去,便看到店里站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妇人。 那妇人看起来三十多,身着华丽,身家不凡,下巴微抬,姿态傲慢。 她的身后跟着四个丫鬟和两个仆从。 在遥水镇,出门能有这规格的,还是甚少的,就连那满口黄牙的白三,也就只带着两个小厮。 那妇人一个眼神,两个仆从便抬着一个箱子进来,把箱子打开。 里面居然是一排排闪闪发亮的银锭子! 棠鲤惊讶:“夫人,这是何意?” “你的丈夫救了我家老爷一命,这是谢礼!” “您是?” “我是穆夫人。” 穆夫人?棠鲤并不认识穆夫人,相关的也没有。 “昨日庙会,你丈夫卫擎救了我的丈夫。”穆夫人提醒道。 棠鲤一下明白过来。 卫擎昨天只说有个小厮想刺杀主人,被他阻止了,棠鲤并不知道那被刺杀的姓穆。 “原来是穆夫人,穆夫人,请坐。” 常路已经机灵地奉上椅子了。 穆夫人在椅子上坐下。 “穆夫人,穆老爷如何了?” “受了一点惊吓,然后就吵着要找救命恩人,全府上下打听了一天,才找到恩人。” 穆夫人还有话没有说。 家里那家伙一听说找到恩人了,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巴巴跑到谢府找人,结果被人一句‘在忙’就给打发了。 穆夫人赶去的时候,便见那家伙搬着一个椅子坐在谢府门口,说要等恩人。穆夫人看不下去,便主动说来替他道谢。那家伙这才消停下来,乖乖回家待着了。 穆夫人自然不好见私见外男,让下人打听到卫擎的夫人也在镇上开铺子,这便找上门来了。 “一百两,你丈夫值得这谢礼。老爷身边那五六个小厮一个月的月钱都好几两呢,危急时刻,却没一个人反应过来。要请到你丈夫这样的护卫,一年得好几百两,这一次绝对值一百两。”穆夫人道。 商人重利,这一百两可是穆夫人仔仔细细算出来的。并且暗示钱货两讫,不可要更多。 棠鲤也能理解,穆家的家境在遥水镇数一数二,这样的家境,确实怕被人以‘救命之恩’糊上。 但是…… 棠鲤微微一笑:“穆夫人,我丈夫是个善良的人,他遇到那样的情况,就算并非是穆老爷,而是普通人,甚至是阿猫阿狗,也会出手相助。若是我收了您这么多银子,便相当于收了酬劳,倒是玷辱了我丈夫的一片善心。您的心意我收下了,银子还是请收回吧。” 穆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你把我家老爷与阿猫阿狗对比?” “夫人,我只是想告诉您,不要用钱去衡量一切。” 穆夫人轻哼一声:“既然你不想要钱,那我就收回了。” 棠鲤不为所动:“您自便。” 穆夫人一声令下,那两个仆从便将箱子盖上,搬走了。 穆夫人气呼呼地带着一众丫鬟小厮出了门。 穆夫人走出一段距离,脸上的怒意淡去,变成了若有所思。 “红姑,你怎么看?”穆夫人问身边的心腹丫鬟道。 “这位卫夫人并不是贪财之人,谈吐不凡,举止大方,与许多夫人都不一样。”红姑道。 穆夫人点了点头。 她家那个心地善良,又有钱,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惦记上。为了减少麻烦,只能她唱黑脸,打消了那些人要缠上穆家的想法。 人都爱钱,这卫夫人倒是令她刮目相看。 “倒是有些合我脾性。将她这铺子的名字记下来,明日的赏花宴,我会向我的那些朋友提提,你也多向你的姐妹提提。”穆夫人道。 “是,夫人。那卫夫人的运气真好,居然能入夫人您的眼,有了您的相助,那她这胭脂铺子肯定财源广进!” “我穆府从不欠人,既然她不要那一百两,我还她更多!” 第七十七章 周老爷又搞事 宝青阁。 “夫人,那穆家是遥水镇第一富户,和白家齐名,一点不缺钱,您咋不收了那一百两银子呢?” 常路想到那银闪闪的银子被那样抬回去,就觉得心疼。 “常路,比起钱,尊严更重要。”棠鲤道。 当然,乱世除外。乱世之中,有一口吃的,能活着就行,还管什么尊严? 常路还是有些担忧。 常路对于这位穆夫人多有耳闻,据说是下嫁于穆府,娘家实力很了得。这位的性格特别差,很不好相处,无数富家夫人想和穆夫人结交,都被拒之门外。 这得罪了穆夫人,穆夫人会不会报复他们宝青阁啊? 他的担忧只维持了两天,因为宝青阁的生意越来越好! 店里来了许多生面孔,各个出手阔绰! “夫人,以前没见过您,您是怎么知道我们宝青阁的?”常路和客人闲聊着。 “是穆夫人介绍的,我的胭脂之前都是在县里买的,让人去买也麻烦,既然镇上有好的,当然在镇上买方便。” 常路连忙将这件事告诉了棠鲤。 棠鲤有些诧异,她对穆夫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蛮横、傲慢。穆夫人对她印象极差,想来以后相见都会当不认识她。 却没想到,穆夫人居然会向人推荐宝青阁。 人的秉性不能凭一面断定,看来这位穆夫人的性子并非她之前想的那般。 至于贵妇们蜂拥而至…… 这其实就是一种明星效应,她们都觉得县里的牌子好,有档次,看不上镇上的。但是穆夫人是镇上第一富户的夫人,连她都用宝青阁的胭脂,这宝青阁的档次一下就上来了,打入了贵妇圈。 穆夫人身边的丫鬟也来了几次,买了不少东西。 常路啧啧称奇,本来以为结仇,结果结了个大客户! 常路对棠鲤更加佩服,想来夫人做每个决定都是对的,他再也不瞎操心了! …… 宝青阁的生意好了,周老爷和卢元都彻底坐不住了。 “周老爷,现在该怎么办?我本来好好管理我的作坊,一个月十几两的薪银,就因为您说有更好的差事,我才跟了您,我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了。”卢元急道。 他攒的那些钱全赌完了,现在又没有薪银,连吃饭都快成问题了。 周老爷心里也特别不畅快,他后悔极了,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和棠鲤那娘们好好争一下,哪怕假意保留‘宝青阁’名号,等配方和铺子落到他手里,还不是任由他处置! 那时,他把铺子让给棠鲤,就是笃定一个娘们管理不好铺子,谁知道…… 周老爷耐着性子道:“卢元,宝青阁要是归了我,当然少不了你的差事。我有一个法子,需要你我共同出力……” 周老爷凑到卢元的身边,低声耳语。 “周老爷,当初可没说我要动手的,我要是动手了,那你到时候给我的……”卢元两指搓了搓,意有所指道。 “不仅许你宝青阁掌柜之位,我再许你一百两。” “好,这事肯定成,您那一百两就先给我吧。”卢元笑眯眯道。 周老爷被卢元无赖似地缠着,只能肉疼地给了他一张银票。 想着等到宝青阁到他手里,那便是源源不断的银钱,心里才稍微舒坦一些。 …… 数日后。 宝青阁。 棠鲤坐着,盯着面前走来走去的卢青,都快被她绕晕了。 “阿青,坐也是等,站也是等,何必辛苦自己?” “棠棠,你咋一点也不激动呢?我们等得可是一桩大生意!” 现在宝青阁的生意已经恢复了,每日的入账至少三十两,但是宝青阁的胭脂用得都是上等材料,经过复杂的工序制成,成本很高,这一天的利润并不高。 遥水镇就这么大,现在的入账已是极限,要扩大生意只能想其他办法…… 而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她们的面前。 昨日,有一个与卢青父亲相识的走商找到了她,说急需一大批胭脂。 按照对方的初步意向,数量很庞大,对宝青阁而言是一大笔生意! “陈叔说他这次的商队去往的是句丽,这要是成了,那之后就是源源不断的单子!”卢青越说越兴奋。 卢青口中的陈叔很快到了。 陈叔名陈野,看起来三十出头。 “我定好了这个月底跟商队一起去句丽一趟,货物里就包含一批胭脂。我本来和一家胭脂铺子说好了的,结果临到头,对方说做不出来,给我赔了钱!这赔钱有啥用,我少一批货物,得亏多少,这走商说不定就白走一趟了!” “我急匆匆地问了好几家铺子,郡上的胭脂铺子订单都排到了年后,没铺子愿意给我加单,然后我就想到了你们宝青阁!宝青阁的胭脂质量我是知道的,完全不亚于那些大铺子。” “卢青丫头啊,你这次若是帮了我,我一定记下这情分。我保证,以后胭脂都从你这铺子进!” 两方敲定,因为赶时间,对方要求货物在五天内备齐。 卢青算了一下时间:“棠棠,前一段时间作坊里招了人,做工也熟练了,包装盒子多备了,够用,这五天赶一下工,可以完成陈叔要的产量!” 棠鲤点了点头。 她当然希望生意越做越大,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卢青丫头,棠老板,还有件事,我是吃了毁约的亏,所以这次订下的契约里有一条,若是不能按时交货,需三倍金额赔付,二位觉得可以吗?” 棠鲤和卢青一起看了契约,除了这一条外,其他条款并无问题。结合陈野的遭遇,提出这一条也无可厚非。 “陈掌柜,您这一条我们理解,但是做生意嘛,讲究平等,我也希望加一条,若是您那边毁约,需按三倍金额赔付如何?” 陈野摸着下巴认真思索片刻,然后点头:“棠掌柜说得对,行!” 契约内容便敲定下来。 陈野交了二百两的订金,签字按手印,契约就这么定了。 两人并未注意到,陈野转身的刹那,脸上露出一抹诡谲的笑。 第七十八章 发现内奸 接下来几天,作坊全线赶工。 棠鲤许诺过,若是这一单完成了,每个人都有奖金。 谁不想多挣点钱? 因此作坊里的工人各个都是干劲十足。 棠鲤和卢青干脆睡在了作坊里,两人一起盯着进程和质量,晚上就挤在一张床上。 两个人都想着要挣大钱,又年轻精力旺,晚上躺在床上,一点不觉得累。 甚至还有说小话的精力。 “棠棠,你和你相公咋认识的呀?”卢青问道。 “他救了我。”棠鲤道。 “你最喜欢你相公哪点呢?”卢青继续问道。 这问题她早就想问了。 棠棠娇娇弱弱的一个人,咋会嫁给一个糙汉子呢? 而且,她总觉得棠棠这么好,就该嫁才貌双全的翩翩的佳公子。 但是,棠棠这么聪明,选的人肯定是顶好的,估计那汉子有特别之处吧。 卫擎有啥好的呢? 棠鲤想着他的特点。 “他粗鲁野蛮,性子急,脾气暴躁……” 这一盘点下来,好像和棠鲤穿书前的择偶标准没一点重合的地方。 但是,棠鲤就是喜欢他。 就像有些人说的,当你遇见对的人,所有的择偶标准都变成了他。 棠鲤微微一笑,带着几分羞涩:“说不清楚哪一点,只要是他,我都喜欢。” 卢青听之前还有些诧异,觉得这男人配不上棠棠,到最后一句,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棠棠,我肚子刚刚还饿来着,现在不知咋的突然饱了。” …… 转眼到了第三天,胭脂的制作已经到了倒数第二步——过滤。 这一步完成,就可以进行最后一步的分装了,然后阴干即可! 工人们都忙到了很晚,月上中天,才停手,准备回家。 大家三五成群地往门口走。 “老徐,你咋啦?” “我肚子疼,想上茅厕,你们先回去!” 老徐捂着肚子往茅厕跑。 “好,那我们先走了。” 老徐捂着肚子进了茅厕,将门关上,等到人全走了,他才从茅厕出来。 老徐没有离开,而是鬼鬼祟祟地往院子里走。 宝青阁的胭脂制作要求严格,每个工序都在一个房间里,由固定的人去做。 老徐悄悄来到过滤房外,东看西看,见没人,然后推开门进去了。 老徐进了门,来到那装胭脂的大缸前,从怀里取出一包东西。 这东西只有一小包,但是不能小看,只要加进去,这一缸胭脂就毁了,分装后阴干不了…… 他就等着这个机会。 只要倒下去,他就能拿到十两银子了。 老徐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老徐刚要往里倒,突然,他的手突然被扭住了,伴随一阵剧痛。 “啊!” 他的身体被踹了出去,抬起头,就看到面前站了两个人。 正是棠鲤和卢青。 棠鲤和卢青的脸色都十分难看,棠鲤直接抓着老徐的衣领,就往外拉。 一个大男人,被她拽着,就跟揪着一只小鸡似的。 “徐有田,是你!宝青阁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卢青厉声道。 她正准备回房间睡,却被棠鲤拉着进了过滤的房间里,说待会儿有好戏看。 结果没想到是这样的好戏! 徐有田在这作坊里做了十几年,是铺子里的老人了! 之前,那些人偷奸耍滑的,卢青本来就挺心寒的,现在居然有更心寒的摆在这里。 徐有田居然想毁了宝青阁! 真要是这批胭脂坏了,要再做便来不及,那就是毁约,那批胭脂价值一千两,宝青阁哪来的三千里赔给陈野?! 卢青想想就觉得后背发寒。 卢青看着徐有田,就觉得气,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 白眼狼!没良心! 徐有田见事情败露,一下慌了,跪着哀求道:“东家,小姐,我刚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再也不敢了!” “鬼迷心窍?我看你是想害死我们!” 卢青再也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 徐有田‘嗷嗷嗷’地嚎叫着。 “棠棠,作坊不能留这样的白眼狼!”卢青道。 “小姐,小姐,别赶我走啊!我再也不敢了!”徐有田哀声求饶。 棠鲤沉思片刻:“不仅不能留,还该送官!” 送官?! 这一下,徐有田差点吓得晕厥过去。 徐有田跪了下去:“东家,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逼迫我!对,是有人逼迫我的!” “噢?谁逼你了?”棠鲤问道。 “是……是卢元!是他逼迫我的!”徐有田一下把人供出来了。 “卢元!”卢青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难看到极点,双手紧紧地握成拳。 卢元是她爹的义子,跟她哥一样,不仅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却不见人影,现在居然让人来害宝青阁! 果然啊,在落难的时候最能见人心。 卢青心寒到极点:“棠棠,我们把徐有田和卢元一起送去见官!” 徐有田吓到了,转身就想跑,没跑两步,腿上被踹了一下,重新跪在地上。 徐有田继续磕头求饶,把头上的血都磕出来了。 棠鲤摩挲着下巴道:“徐有田,既然你诚心悔过,就先不送你见官。” 卢青愣了一下,比雷厉风行,棠鲤比自己尤甚,为什么要放过徐有田呢? 不过,棠鲤做事自有她的道理。 徐有田犹如绝处逢生:“谢东家!多谢东家!” “暂不送你见官,但是你得告诉卢元,他要你放的东西你放了。”棠鲤道。 “这……” “否则现在就去见官,你看着办吧!” 徐有田道:“东家,我听您的,您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别让我去见官!”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若你有其他心思……” “小的不敢!” 解决了徐有田,棠鲤和卢青回到了房间里。 “棠棠,你留着徐有田的目的是什么?”卢青问道。 “我总觉得这背后不止卢元这么简单,先不打草惊蛇,钓出他背后之人……” 棠鲤通过梦境大致知道是谁动手脚,但是现在按兵不动是最好的方式。 “而且,让他们觉得徐有田得手了,不会再安排其他手段来毁我们的胭脂,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订单。” 卢青觉得甚有道理:“棠棠,还是你想得全面!我刚气得就想狠狠惩治这俩白眼狼,都没想那么多!” 卢青从棠鲤学到一件事,遇事不能软弱,但也不能冲动,要深思熟虑,做出最正确的决断。 “快睡吧,不早了。”棠鲤道。 卢青点了点头,脱掉外面的衣袍钻进了被窝里。 翌日。 徐有田在去往作坊的路上,就被卢元拦住了。 “老徐,事情办得怎么样?”卢元问道。 “你给的东西都倒下去了。” “没人发现?” “没人。” 卢元兴冲冲走了,并没有注意到徐有田脸上的心虚。 第七十九章 狗咬狗 接下来的分装,棠鲤和卢青带着几个绝对信任的人做,而与卢元关系好的,全部排除在外。 这些人跟卢元提起这一安排,都表示很费解。卢元心中更加笃定事情成了,棠鲤和卢青这是在掩盖事实,找解决办法呢! 转眼,五日期限已到。 刚过午时,陈野便带着一群人来到宝青阁门口,等着验货。 然而,宝青阁却迟迟没有将货物交出来。 “卢青丫头,这是咋回事?不会我定的胭脂出问题了吧?”陈野一副焦急的模样,眼睛却闪耀着精光。 卢青挤出一个笑:“陈叔,胭脂没问题,现在正从作坊往这里抬呢!您再等等,快坐下喝口茶!” “好好,没问题就好,可千万不能出问题。不然,我这趟商就要白走了!” 陈野在门口坐下,身边跟着乌泱泱的一群人。 有人好奇围了过来,问起什么事。 陈野耐心地解释了自己和宝青阁之间的生意,以及这生意的重要性。 顿时,围观者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旁边看热闹。 陈野喝完一杯茶,伸着脑袋往街头看,依旧不见踪影。 “卢青丫头,怎么还没来呢?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胭脂出问题了?” “陈掌柜,若非知道你急需这批货物,还以为你盼着货物坏呢!”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正是棠鲤。 陈野总觉得这话里带着刺,看过去,却见棠鲤笑盈盈的,像是开了个单纯的玩笑。 “阿青,你去作坊催催他们。” “好。”卢青转身往作坊去了。 时间流逝。 货物没来,倒是周老爷来了。 “老陈,你在这里等什么呢?”周老爷看着陈野,一脸诧异。 陈野再次把自己和宝青阁的生意说了。 周老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放心,卢家丫头厉害着呢,绝对不会有问题!” 棠鲤站在一旁,心中冷笑。 周老爷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结果,按耐不住,自己跑来现场了。 真是个心黑的老东西! 又过了一会儿,作坊那边才把胭脂全部搬了过来。 整整有两大箱! 棠鲤的脸上满满的笑意。 就在这时,刚搬货的一个人凑到棠鲤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棠鲤的脸色猛然变了。 而这一切,都落在陈野和周老爷的眼里。 周老爷想,这三倍赔偿,就是三千两,宝青阁肯定是要抵掉的,棠鲤和卢青东拼西凑估计也凑不出来,到时实在没办法,他也不介意收了这俩小娘们。 到时候把他伺候好了,他说不定就不计较了。 周老爷越想越美。 陈野压抑不住嘴角的笑。 这桩生意,看似他和宝青阁做,实际上是他和周老爷做,周老爷答应了,等事成后就分他一千两。 一千两啊,他走商一次最多挣这么多钱,还得运气好,运气不好,遇上马贼,别说挣钱,命可能搭上了。 “棠掌柜,可以验货了吗?这批货对我实在太重要了,我有点心急,请见谅。”陈野很急切地问道。 “陈掌柜,您再等等……” “等?等不及了!棠掌柜,你这遮遮掩掩的,莫不是货出了问题?” “不是,就是……” 陈野要去开箱子,被棠鲤挡住了。 陈野更笃定是货出了问题,不再遮掩自己的目的。 “哼,看你们这态度是货物出了问题?我这么信任你们,你们就是这么糊弄我的?!这货物要是出了问题,你们得要三倍赔偿!大家都给我做做证,做生意就要讲究诚信,可不能耍赖!” 陈野说着,就推开了棠鲤,打开了箱子。 陈野从箱子里取出一盒,打开,然后脸上的表情就不太好了。 他做生意做了十几年,胭脂也没少接触过,自然能看得出来这里面的胭脂是上乘的。 怎么可能? 陈野猛地看向棠鲤。 “陈掌柜,您真是太心急了,刚阿青被一点事耽搁在作坊,我是想等卢青来了再一起验货,毕竟她比我专业……现在卢青来了,您继续吧。” 棠鲤朝着刚来的卢青招了招手:“阿青,快来,一定要每个都要验!陈掌柜不太信任我们呢!” 陈野已经打开了好几个。 每一个都是上乘品质。 不可能! 不可能! 他一个个看,卢青就跟在他的身后,把他看过的装进了另外一个箱子里。 陈野一口气看了几十盒,都没问题。 他的魂像是被抽走了一般,浑身疲软,靠着柱子站着。 周老爷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再也忍不住,冲了上来,继续翻着那些胭脂。 他翻了几十个,身体很快也软了。 怎么可能?! 周老爷在陈野的身边靠着站着,两个人的腿都有些软。 “周老爷和陈掌柜的关系还真是好,还帮着验货。” “陈掌柜,您这是咋了,刚还急哄哄的,现在咋不验货了呢?您快继续验货啊。”棠鲤催促道。 刚刚聚集的路人也议论着。 “是啊,刚刚陈掌柜都急成那样了,现在咋不急了?” “我怎么觉得陈掌柜不像诚心要这些胭脂啊?” 陈野只能被赶着起身,跟着验货。 他其实抱着这些好的只是原来做好的、里面大部分都是坏胭脂的心态。 但是,整整三千盒胭脂,他带来的人验了整整一个时辰,居然连一点瑕疵都没找到! 陈野直接坐到了地上! “陈掌柜,既然胭脂没问题,那您就把剩下的钱结了吧!” 三千盒胭脂,他根本没途径卖出去,买回去有什么用?! “这些胭脂……我、我不要了!” 棠鲤笑眯眯道:“好啊,那陈掌柜直接按三倍赔偿好了,我们契约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 陈野的脸色发白。 他看向周老爷:“周老爷……” 周老爷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他把陈野拉到了一边:“小陈,要么你先把钱给了,我们再想办法。” “周老爷,这事可是你让我干的,这一千两得你出。” 对,得周老爷出! 他最多算白忙活一场! 陈野的脸色一下好看了许多。 “对,你把一千两给我,我给宝青阁!” 周老爷的眼神闪了闪:“好,你先出了,解决了这事后,我再结给你!” “陈掌柜,这做生意都讲究白纸黑字,靠嘴说是没用的。你要小心你现在帮人摆平了,人翻脸不认人啊。”棠鲤晃悠到两人的身边,意有所指道。 陈野刚刚已经被说动了,棠鲤这话一出,他态度立即转变。 “周老爷,给我一千两,你先给,我再给宝青阁!” 周老爷向来抠,这一千两简直要他的命! “什么一千两,陈掌柜,这是你和宝青阁谈下的生意,凭什么要我出钱?!”周老爷立即变脸。 第八十章 得到报应 陈野简直不敢相信,周老爷这翻脸速度也太快了! 不过,周老爷的人品他多少也是知道的,怪只怪他鬼迷心窍,被银子糊了心眼,居然跟这样的人合作! “周老爷,你忘了吗?当初可是你让我向宝青阁买胭脂的!” “胡说!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我们签了契约吗?你有证据吗?” “你……你……” “没有是吧?那你就赶紧把钱给人家结了!” 陈野气得差点厥过去。 “周老爷,你怎么能这么欺负陈掌柜呢?这明明是你的主意,结果却推到陈掌柜一个人身上,陈掌柜好惨啊。” 陈掌柜听到有人帮自己说话,感动得泪都要流下来了。 等他看向帮他说话的人,表情却僵住了,因为说话的居然是棠鲤! “你这姑娘,怎么说话的?血口喷人呢!”周老爷指着棠鲤,十分气愤道。 “我若是没有证据,当然不会说这样的话了。但是周老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过了,总会留下痕迹!” 棠鲤的表情突然变得冷厉起来,看得周老爷这种老油条都有些心虚。 痕迹? 什么痕迹? 莫非是…… 周老爷一转头,就看到一群年轻人押着一个人正过来,那个被押着的正是卢元! 而押着卢元的,便是霍驹一行人。 转瞬,卢元就被押到了面前,被按得跪在了地上! 棠鲤给了人群中的徐有田一个眼神,徐有田立即站了出来。 “五天前,卢元找到我,给了我一包东西,让我加到宝青阁作坊的胭脂里!就在镇西头的老槐树下,打更的看到了!”徐有田指着卢元道。 卢元见事情败露,再看这架势,根本辩白不了,立即道:“是周老爷指使我的,他想要宝青阁,又不想花钱,就想坏了宝青阁的生意!” 棠鲤摩挲着下巴:“这一下事情很清楚了,幕后之人就是周老爷,一边指使陈野与宝青阁签下一千两的订单,并要求在五天内完成,一边指使卢元去破坏我们的货物,让我们没办法按时交货,不得不赔偿三千两!” 棠鲤分析得很好,而且也是真相,周老爷一时找不到辩解的话! “这周老爷也太黑心了,居然要人赔三千两!这三千两,就算是穆家和白家一口气也拿不出来啊!” “这一招是要搞死宝青阁啊,简直吃人不吐骨头!” “都说商人奸诈,但是这周老爷不仅奸诈,是恶毒了!” “之前有人陷害宝青阁,是不是就是周老爷干的?!” “极有可能!居然欺负两个小姑娘!呸,周扒皮!” 路人们看不过,纷纷指着周老爷,恨不得往他身上吐口水。 周老爷一时成了众矢之的。 “周老爷,陈掌柜,你们商量一下,把这一千两结了吧。”棠鲤笑着道。 周老爷转身想走,被霍驹揪小鸡似的揪了回来。 “没听到我妹妹的话吗?先把钱给了!”说着还在周老爷的肚子上捶了两拳。 周老爷的脸顿时皱成了老黄瓜,求饶道:“好,我给!我给!” “小陈,这契约是你签的,总不能让我一个人给吧?” 到这个时候,周老爷还是舍不得一千两,想着能给少一点是一点! 两人扯皮来扯皮去,差点打起来,最终敲定,陈野给三百两,周老爷给七百两! 徐有田揭发有功,棠鲤没有送他去见官,只将他辞退。 而卢元,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自然是要送去见官。 卢元吓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跪着来到卢青的面前:“阿青,别送我去见官!我是你哥啊,我们是一家人,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就饶我一次吧!” “一家人?你是怎么对我的,又是怎么对爹爹的?宝青阁是爹爹的心血啊,你居然帮着人来毁掉爹爹的心血!亏得爹爹把你当亲儿子一般!”卢青愤怒道。 无论卢元怎么哀求,卢青都无动于衷。 卢元收起可怜,眼中迸发出怨毒。 “说是一家人,却要把我送官,完全不管我的死活!还有卢顺那老家伙,说是把我当亲儿子,却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我差点被打死!你们真虚伪!” “卢元,那是因为你赌!爹爹帮你还了多少赌债,你却依旧执迷不悟!爹爹就是想让那些人打醒你!” “卢顺那么有钱,那几个钱根本不算得什么,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在他眼里就是条狗,开心的时候施舍一点钱,以满足自己虚伪的善心!”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爹爹!”卢青气得浑身颤抖! 爹爹对他这么好,把他当亲儿子养,结果他居然说爹爹虚伪!怎么会有这样的白眼狼?! 啪啪啪! 棠鲤几个巴掌直接甩在了卢元的脸上。 “阿青,白眼狼有白眼狼的脑回路,你不必和他讲道理,动手是最好的方式。” 棠鲤又甩了几个巴掌,甩得卢元头晕眼花。 “你帮着陷害宝青阁,给我造成麻烦,这几巴掌就是还你的。” 霍驹看着自己妹妹娇嫩嫩的小手甩得通红,连忙走上前去。 “妹妹,我来!” 霍驹的巴掌可比棠鲤重多了,几个巴掌过去,甩得卢元吐血。 被打后,卢元又怂了,不敢嚣张,哀声求饶。 霍驹和几个小弟直接把他拖走,关进了一个破院子里。 “明天送去县里见官!” 霍驹落了锁,就带着小弟们去喝酒了。 深夜,卢元开了院子的锁,悄悄地走出了院子。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映出他鼻青脸肿的模样,还有眼神里的恶毒。 “想送我去见官?想得美!卢青,宝青阁,是你们先对不起我的,既然我什么都得不到,那我就一把火烧了宝青阁,让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卢元迈步刚想走,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走了上来,对着他一顿棍棒。 “卢元,看来你是没法还钱了,那就用命抵吧!” 无论卢元怎么哀求,那棍棒都朝着他头顶落去,直到他没了声息,那些人才离去。 卢元,竟是被生生打死的! 也不知道他濒死的那一刻,有没有后悔过。 卢青第二天就知道卢元被赌坊的人打死了。 她却没有丝毫同情,这就是赌徒的下场,但还是花钱,替他敛了棺。 这次事毕,卢青辞了一批有歪心思的和偷懒的,又招了一批勤劳能干的新人。经过这次换血,作坊的风气好了许多。 第八十一章 卫擎的礼物 宝青阁的生意好了,棠鲤这个掌柜兼账房,也变得十分忙碌。 棠鲤终日都在一堆账目里,每天回去天都黑了。 直到请到了新账房,棠鲤才轻松下来,得以提前家。 明天就是卫擎休沐的日子,今天晚上他就会回来。 想到这里,棠鲤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心中欢喜期待,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走过集市的时候,一人突然被从一家店里推了出来,摔在了棠鲤的脚边。 “我们店里收的是书画,不是什么破烂玩意儿都收的,别打扰我们做生意!”店掌柜指着摔在棠鲤跟前的人道。 那是个半大的小子,看起来十岁左右,又瘦又高。 那小子站了起来:“我这不是破烂玩意儿,是我爹收藏了好久的书画,都是出自名家之手,您看看!” 他说着,便凑到了那掌柜的跟前,摊开了手里的画。 那掌柜的直接推开了他:“不看,我都看过了,再看也是破烂玩意!” “您再看看,刚可能没看清楚呢!” “你再不走,我让人揍你了啊!” 那小子只能收起画,失落地转身离开。 “你这画怎么卖?”棠鲤问道。 那小子转过头看她,贼溜溜的眼睛将她扫了一遍,像是在确定她的身家。 “十两银子!” “好,我买了。” 棠鲤说着,就掏出十两银子,给了那小子,那小子也把画交给了她。 那小子揣着银子跑了,像是生怕她反悔似的。 “姑娘,你被骗了,这画哪里能卖十两银子?落款不是名家,没有收藏的价值,你再看这纸张,都泛黄了,挂在墙上都嫌脏,送人都没人要!”那掌柜道。 棠鲤知道他是好心,但是,她刚刚鬼使神差的,就想买下来。 以她们锦鲤一族的直觉,想来她的决定不会错。 “掌柜的,我看着这画就莫名喜欢,千金难买喜欢嘛。”棠鲤笑着道。 “你这丫头说的,乍一听像歪理,仔细想想也有道理,喜欢就好。” 棠鲤回了家,进了卧房,将那画摊开。 那上面画的是山林中的鸟,画得活灵活现的,棠鲤越看越喜欢,刚好客厅的墙上空出一大块,她便找了一些工具,将这画挂在墙上。 棠鲤挂好了饭,就进了灶房。 “夫人,我来吧。” “不用,今天我做饭。”棠鲤的脸微微发红,“卫擎今晚会回来。” 她想给她男人亲自下厨做饭呢,她男人都好久没做到自己吃的饭了。 赵婶也看得出夫人的心思,自然不和她争,而是去灶洞前生火。 卫擎爱吃肉,棠鲤从集市上买了不少肉回来。 棠鲤把排骨剁了,洗干净后放进炉子里,细火慢炖的,然后切了一些萝卜块,待会儿排骨煲得差不多了再扔下去。 五花肉则用来做红烧肉,放进大锅里做着。 然而又做了二宝最喜欢的肉末茄子,给三宝做了她最爱的小炒牛肉,做了个红烧鱼,整整五个菜。 排骨的清香味混杂着牛肉的浓香味,厨房里飘着香气,光是闻着味道,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赵婶忍着咽口水的冲动,心想,夫人咋这么会做菜呢?和夫人的厨艺一对比,平日里两个小主人吃自己做的饭都委屈了。她想要多学学,所以观察着棠鲤的做法,暗暗记下了。 五个菜摆上了桌。 按照以往,这时候卫擎该回来了。 但是等到菜快凉了,卫擎也没有回来。 “我们先吃饭吧。”棠鲤道。 “不等爹爹吗?”三宝伸着脑袋往门口看。 “爹爹有事耽搁了,要晚一些回来。我们先吃饭,给爹爹留了菜。” 棠鲤抱着三宝,一只手拉着二宝,一起在餐桌上坐下,一起吃了晚饭。 直到晚饭吃完,卫擎也没有回来。 两个小萝卜头本来是要一起等卫擎回来的,但是到后面便有些撑不住,被棠鲤塞进被窝里,要求两人睡觉。 两个小宝宝睡着后,棠鲤坐在卧房里,并没有睡觉。 卫擎怎么这么晚没回来? 她没有做过不好的梦,卫擎应该不会出事。 但是,棠鲤还是止不住担心。 等到月上中天,棠鲤听到大门的动静,一下站起身,出了门。 门上传来三声敲门声,棠鲤连忙将大门打开,就看到一道伟岸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 月光映照出一张锋锐刚毅的脸,是她男人! 棠鲤伸出手,紧紧抱住了男人的腰,把脸贴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感受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心中的担忧终于消散了! 卫擎迅速回抱。 看着怀里矫软的小媳妇儿,卫擎咧开嘴笑了。 媳妇儿投怀送抱呢! 快半个月没见到媳妇了,真的好想媳妇啊! 媳妇儿这么晚没睡,是在等他吗? 卫擎心中既感动,又心疼。 他一只手臂,便将小媳妇儿抱了起来,另一只手臂将门关上,悄声抱着人进了卧房。 卧房里,棠鲤回过神来,有些害羞,小脸红彤彤的。 她想下来,奈何腰被男人紧紧搂着,那手臂跟铁臂似的,她动都动不了。 卫擎坐下,让小媳妇坐在他的腿上,虎目闪着精光,灼灼地盯着小媳妇。 “媳妇儿,我饿了。” “我去给你把菜热一下!” “媳妇儿,我不吃那个菜,我要吃……” 男人说着就亲了上来,跟个饿狼似的。 等卫擎吃饱…… 咕咕。 这厢饱了,那厢肚子还饿着。 “我去给你热饭……” “我自己去!” 卫擎不舍得媳妇辛苦,自己忙活去了。 卫擎填饱了肚子,迅速洗了个冷水澡,带着满身水汽进了房间,再次把媳妇儿抱进怀里。 棠鲤被高大的男人完全圈在怀里,两人说着体己话。 “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我替谢老爷去郡里办了件事,赶回来有些晚了。” “咋去的?” “骑马去的。” “你会骑马?” “嘿嘿,那还不简单,一学就会。不过有点远,那马鞍挺磨人的。” “啊,那磨疼了吗?” “要不媳妇儿你帮我看看?”男人的眼珠贼溜溜地转着。 又不怀好意。 棠鲤不理他,埋头睡了。 卫擎把媳妇儿圈进怀里,一脸满足。 第八十二章 穆氏夫妇 翌日。 棠鲤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张俊朗刚毅的脸。 昨晚看得不清楚,现在看清了,便见男人的下巴上长了不少胡茬,皮肤黑了一些,瘦了,脸部的棱角更突出了。 跟着那谢老爷干活,挣得多,也辛苦。棠鲤的心尖上泛起淡淡的疼。 “媳妇儿,我是不是很好看呀?”男人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棠鲤的脸一红,翻了一个身,继续睡。 卫擎撑起上半身,在媳妇儿的脖颈间嗅了一下,媳妇儿真好闻,又在她白嫩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这才起身下床。 棠鲤听着男人出了门,翻身,看着关上的门,那张小脸红得艳若桃李。 等脸上的火热退却,棠鲤才起身。 她出门的时候,卫擎已经打完了一套拳,蜜色的胸肌和腹肌上全是汗,满满的阳刚气。 她男人身材真好,胸肌、腹肌、背肌,都不缺,而且肌肉的线条很优美,手臂上是鼓囊囊的肌肉,宽肩窄腰,腿又长…… 棠鲤默默地扫了两眼,才去洗漱。 棠鲤一走,卫擎才套上衣袍。 他发现媳妇挺喜欢看他的果体的,嘿嘿,他要多引诱一下媳妇,等媳妇儿把持不住,就主动要求圆房了。 卫擎越想越美。 棠鲤洗漱完,就把两个宝宝从小被窝里捞了起来。 两个宝宝看到卫擎后,十分开心。 “爹爹,你回来啦!” “爹爹,我好想你呀!” 两个宝宝围着卫擎,奶声奶气地撒娇。 棠鲤让他们父子三人相处着,自己和赵婶一起准备早饭。 吃过早饭,卫擎便发现客厅里多了一幅画,盯着那幅画看着。 “相公,你看得懂呀?” 棠鲤眼里,卫擎就是个糙汉子,肯定欣赏不来书法和画这等医术的东西。 卫擎摩挲着下巴:“不错。” “哪里不错?” “这鸟挺肥的,烤了味道不错。” “噗呲。” 棠鲤忍不住笑出声,她就知道,这野汉子哪里会欣赏画?就知道吃! 卫擎的目光落到画上的落款上,浓眉皱起,脑海中闪过什么,太快,根本抓不住。 卫擎没有纠结这个事,而是把媳妇儿拉到了卧房里,从床头上取出一个小布包。 “媳妇儿,给你的,昨晚太晚了,就没给。”说着,就递给了棠鲤。 棠鲤拿着那布包,将那布包打开,便见布包里是一双耳环, 银白色的耳环,镶嵌着一小颗翡翠色的玉石。 很精致,做工特别好。 棠鲤并非没见识的妇人,但是这耳环依旧让她惊艳。 女人都爱首饰,棠鲤看着那耳环,爱不释手。 “郡里的首饰铺子买的,那首饰铺子可大了,上下三层,什么首饰都有。我听说啊,郡里的夫人小姐们的首饰都是那里买的。” 卫擎是去郡里送信的,送完后还要拿着回信回来,因此时间特别赶。 但是,好不容易进郡里一趟,他就想着给媳妇带一些好东西。 于是挤着时间去看了,回来的时候,加快了马速,赶着时间完成了任务。 “喜欢吗?”卫擎问道。 棠鲤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那他做的都值了! “媳妇儿,我帮你戴上吧?” 卫擎给媳妇儿戴耳环,媳妇儿有耳洞,捏了捏媳妇儿的耳垂,耳垂饱满,很有福气。 卫擎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耳垂,将耳环戴上。那翡翠色,映照着精致的耳垂格外白,很漂亮。 棠鲤拿起铜镜照了照,确实很漂亮,让她的五官都明艳了许多。 她男人的目光果然不错。 敲门声响起。 “夫人,来客人了。”外面响起赵婶的声音。 棠鲤和卫擎走出卧房,院子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穆夫人,另一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一身贵气,国字脸,长相颇为硬挺。 棠鲤连忙迎上去:“穆夫人……”又看了她身边的男人一眼。 “棠姑娘,打扰你们了,这是我丈夫。”穆夫人说着,像初次见面时一样,端着高高在上的态度。 “原来是穆老爷,二位请进。” 穆老爷的眼珠一转,瞄到了旁边站着的卫擎,眼睛顿时一亮。 他连忙走到了卫擎的面前,激动地抓住了卫擎的手。 “恩公,我终于找到你了!那家丁听了挑拨,居然要杀我!要不是恩公你,我就一命呜呼了!” 穆夫人手中拿着帕子,放在唇边,轻声咳了咳。 穆老爷听着那咳嗽声,这才收敛了一些,放开了抓着卫擎的手。 “恩公,你……” 卫擎道:“我叫卫擎,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好,我叫穆修文,也可直呼我名字。听闻老弟你在谢老爷府上做事?我穆府也缺像你这般的人,你可否愿意去我府上做事?”穆修文一激动,又抓起了卫擎的手。 穆夫人瞥了自己丈夫一眼,一脸麻木,懒得管他了。 棠鲤将穆夫人迎进了客厅。 “赵婶,备茶。” “是,夫人。” 穆夫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棠鲤也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客厅的气氛有些干。 穆老爷和卫擎则截然相反,穆老爷一直缠着卫擎说话,哪怕卫擎一脸不耐烦。 “卫老弟,我们俩真是投缘,要么你就去给我干活吧?你要是不想做护院,还有其他的活,你都可以选。” 穆夫人听着穆老爷的那些话,眉心一抽一抽的。 这家伙,真是什么人都往家里兜,还好这卫擎看起来人不错,不会蹬鼻子上脸。 “穆老爷真是性情中人。”棠鲤笑着道。 穆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就是个棒槌,头疼。” 穆夫人的目光扫到棠鲤的耳垂上:“你这耳环不错。” “我相公买的。” 客厅又静了下来。 两人没什么共同话题,待着就是尴尬。 等到时间差不多,穆夫人准备起身离去。 “夫人要留下来用午膳吗?”棠鲤礼貌性地问道。 穆夫人刚想拒绝,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那就麻烦弟妹了。”穆老爷兴冲冲道。 穆夫人:“……” 穆夫人的眉心又抽了抽,现在要不是在家,给穆修文面子,她就要拿着棒槌捶过去了。 穆夫人刚抬起的屁股,落了回去。 穆夫人对饮食的要求极其高,府里的厨娘换了一批又一批,很难有她满意的。 她看着棠鲤细皮嫩肉的样子,做出来的饭想必也很一般,她对这吃饭,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是,她家那棒槌应了下来,又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就给他点面子,留下来了。 最多吃两口意思一下就好了,回去再补一顿。 “那就麻烦卫夫人了。” 棠鲤笑了笑:“没什么麻烦的,穆夫人您坐着,我去忙了。” 宝青阁的事,多亏了穆夫人帮忙,所以这请一顿饭也是应该的。 棠鲤说完,就去灶房忙活起来。 第八十三章 入股酒楼 穆夫人独自在客厅里坐着,端着姿态。 不期然一扭头,便看到脚边出现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团子,扎着两个小发髻,圆溜溜的眼睛,就像个糯米团子,甚是可爱。 “伯娘~”小团子奶声奶气叫道。 穆夫人有些端不住了,她本来讨厌小孩,觉得小孩很烦,但是看着三宝,却被萌得心发颤。 她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伸手捏住了小团子肥嘟嘟的小脸。 院子里,卫擎正在用锯子锯木头,给两个小宝宝做玩具。 穆修文看着也甚是感兴趣。 “卫老弟,能教教我吗?” “你要做什么?” “给我夫人做一个礼物。”穆修文道。 给他媳妇做的? 卫擎本来对他爱理不理的,听到这个,稍微有耐心一些。 “我这是给小孩做的,女人和小孩的喜好不一样,你想做什么给你媳妇?” 穆修文想了想,很快有了决定:“我夫人喜欢养花,我做一个花盆送给她!” “好,那咱们就做花盆。” 卫擎用锯子锯下来两截木头,一截给了穆修文。 “我们用这个把中间挖空。” “嗯嗯!” 两人开工。 穆修文很认真,他很笨拙,一点点碎屑挖出来。再看卫擎,那大手灵巧着呢。 “卫老弟,你真厉害。” “嗯哼。”卫擎接受了他的夸赞。 “你夫人也喜欢养花吗?” “对啊,我媳妇儿自己就跟朵娇花似的,所以喜欢养花。你看这一片,都是我媳妇儿养的。” “这好像不是花,是驱虫草。” “哦,原来是草啊,但是我媳妇儿养的,草都这么好看。” “我夫人也很厉害的,现在穆家都是我媳妇儿在管,我是吃软饭的。” “嘿嘿,我媳妇儿也很厉害,之前我腿断了,我媳妇儿也养着我呢。” 本来沉默寡言的卫擎,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两人各自夸着自己的媳妇,聊得分外起劲。 “挖空后,再用这个在底部钻洞,花的根要透气,才养得更好。”卫擎道。 穆修文又忍不住夸赞:“卫老弟,你真厉害。” 等到做成了,穆修文就兴冲冲把自己做的花盆送到了穆夫人的面前。 穆夫人看着那被挖得坑坑洼洼的‘花盆’,嘴角抽了抽。 “夫人,喜欢吗?” 穆夫人刚想毒舌几句,但是目光一扫,扫到穆修文那磨得红肿的手,心中一暖。 “喜欢。” 穆修文左看右看,见没人,就在穆夫人的脸上偷了一个吻。 穆夫人那像是常年结着冰块的脸,冰化了,染上了一抹红,瞪了穆修文一眼:“别闹!” 棠鲤那边,已经把午饭做好了。 棠鲤做了六菜一汤,菜有红烧肉、粉蒸排骨、清蒸鱼、豆腐茄子、家常烧鸡、苜蓿炒肉,还有个土豆片。汤是棠鲤拿手的冬瓜排骨汤。 这六菜一汤,在穆家算起来特别简陋了。 穆修文却很兴冲冲的。 因为卫擎把他媳妇儿吹到了天上,穆修文被成功洗脑,觉得卫擎他媳妇儿做出来的菜也是人间美味。 穆夫人却不甚感兴趣。 但是一走进餐间,穆夫人的鼻子便吸了吸,有点……香。 “伯娘,坐~”一个五六岁的小团子拉出了椅子,邀请穆夫人坐下。 穆夫人看着小娃娃那颤动的脸颊,手痒痒的。 刚那三岁的小团子手感,太令人着迷了。 但是,有其他人在,她没有动手,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很高冷,在椅子上坐下。 穆修文紧挨着她坐下。 卫擎则挨着棠鲤坐下。 “穆夫人,穆老爷,动筷吧。”棠鲤笑着道。 这请客,自然要客人先动筷。 “夫人,快吃饭。” 穆老爷直接把筷子递到了穆夫人的手上。 穆夫人夹了一块苜蓿炒肉里的肉片,那肉片一入口,竟是软嫩的口感,很好吃。 穆夫人忍不住又夹了一口,顿时,味蕾打开了,香味在唇舌间蔓延。 穆府最厉害的厨娘,也做不出这个味道。 真香。 “卫夫人,这个肉片怎么做的?”穆夫人忍不住问道。 “先用生粉、盐巴腌制一刻钟,肉片会更嫩。”棠鲤解释道。 “这红烧肉怎么一点不腻?” “这菜要好吃,还是多加调料,我自制了一个红烧肉的料包,能去腥去腻,让红烧肉的口感更好。” “这清蒸鱼居然保留着原来的清香,比红烧鱼好吃多了。” 穆夫人每吃一道,就夸赞一道,对棠鲤的称呼也从最开始的‘卫夫人’变成后面的‘弟妹’了。 吃完饭,穆夫人的肚子变得鼓鼓的,还有些意犹未尽。 “穆夫人,这几道菜你若是喜欢的话,我可以把菜谱写给你。”棠鲤道。 穆夫人看着棠鲤,越看越喜欢。 这小姑娘居然有这么一手好厨艺,人又聪明,经营着一家胭脂铺,太对她胃口了。 棠鲤这提议,简直到穆夫人的心坎里去了。 穆夫人爱吃,但是没她丈夫脸皮厚,不能赖着不走,棠鲤给她菜谱,要是她府上的厨娘学会了,那就天天能吃到这样的美食了。 想想,就很美。 而且,棠鲤这么好的厨艺,要是开个酒楼,肯定能挣钱,却愿意将菜谱分享给自己…… “弟妹啊,不用叫的这么客气,我闺名江月澜,你喊我‘澜姐’就行。” “好,澜姐,那我去写菜谱了。” 穆夫人跟在棠鲤的身后,比穆修文缠着卫擎,还要紧。 棠鲤把那几个菜的做法写了下来,递给了穆夫人。 “澜姐,给。” “弟妹,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澜姐,你说。” “我在遥水镇有一家酒楼,叫‘水月轩’,你菜谱里的菜,我想放在水月轩里卖,再给你一成的抽成如何?”穆夫人道。 水月轩是遥水镇最大的酒楼,棠鲤上次就去吃过,客人很多,生意很好。张掌柜说过,遥水镇的酒楼,都是镇上几个大家族开的,穆家作为第一大家族,开了这第一大酒楼,也没什么稀奇的。 别看只有一成,这么大的酒楼,这一成其实很多钱了! 她要是自己去开酒楼,不仅要耗费心力和钱,还不一定能挣这么多钱。 穆夫人的提议,就相当于直接拿钱,完全没风险。 “澜姐,这菜放在酒楼里卖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一成也太高了吧?”棠鲤道。 穆夫人笑盈盈的。 她这人,从来不欠别人,拿了棠鲤的菜谱,就想还她一些。这菜谱放在水月轩卖,也算双赢。 她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要是一般人,可能会觉得这一成太少了,棠鲤知道这一成有多少,并直言多了,可见不贪婪。 穆夫人不在乎钱,但是厌恶贪得无厌的。 “不多的,修文喊卫擎一声‘弟’,你就是我们的弟妹,都是一家人,就别在意了。” 棠鲤还是不好意思,她想了想:“澜姐,要么这样,我一个月给你一道新菜式?” 穆夫人点了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八十四章 奇怪的父子 穆夫人和穆老爷又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卫擎朝着二宝使了一个眼色,二宝接收到,带着三宝进了小书房。 赵婶去洗衣服了,因此院中只剩下卫擎和棠鲤两人。 卫擎贼溜溜蹭到棠鲤的身边,伸出手臂,一勾,另一只手一抱,就把人抱了起来。 棠鲤惊呼一声,那呼声很快被卫擎吃进了口里。 卫擎一边亲着,一边将人抱进了卧房,然后将门关上。 继续亲。 在遇到他媳妇儿之前,他真不知道亲吻居然是这么幸福的事,感觉灵魂都飘荡起来,整个人在云端飘着。 媳妇儿对他来说,充满了吸引力。 媳妇儿搁那,他就想亲,想抱,想…… 想欺负她。 想把她欺负的眼睛红红的。 只要和媳妇腻在一起,比干什么都开心。 亲完了,卫擎还腻在棠鲤的身边,和她说着话。 卫擎说谢府的事,说他的兄弟们,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要是其他人这样,他早就嫌别人聒噪,一拳将人捶走了。 但是在他媳妇儿的面前,他就成了最聒噪的那个人。 棠鲤也没嫌他烦,就认真地听着。 她男人的声音那么好听,有磁性,就算是说废话,也是很享受的! 两个人就这么腻了大半天。 …… 翌日一早,卫擎就上工去了。 棠鲤则去了宝青阁。 现在的宝青阁格局是这样的,卢青负责管理作坊,常路负责看店,还聘请了一个账房负责管账,棠鲤是掌柜。作为掌柜,棠鲤的事情还真不少。 棠鲤想请个掌柜,但是掌柜要有能力还要信得过,这样的人太少了,不好找。 在找到之前,只能自己坐着掌柜的位置。 棠鲤快走到铺子的门口,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一老一少,老的脏兮兮的,头发凌乱,胡子拉渣,还一身酒气,少的鼻青脸肿…… 少的正是那日卖画给棠鲤的小少年。 “姑娘,前几日,你可是买了我儿子一幅画?你能把画还给我吗?”那胡子拉渣的男人问道。 “卖都卖了,哪里有叫人还的道理?!”那小少年叫道。 那男人转身便给了小少年一巴掌。 “不孝子!” 那少年愤恨地瞪着邋遢男人。 男人朝着棠鲤拱了拱手:“姑娘,那画是这孩子偷出来卖的,那画对我来说很重要,请姑娘还给我吧!” 棠鲤的眉头皱着,对这胡子拉渣的男人没什么好印象。 “还给你可以,但是我是花了钱买的,你得把钱退给我。” “多少钱?” “十两银子。” “十……十两!”男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知道是震惊于十两银子的多,还是那幅画只卖了十两。 男人转过头,瞪着那小少年,那小少年缩了缩脖子。 很快,小少年又梗着脖子道:“别看我!钱我都花了!” “你这臭小子!居然敢偷家里的东西卖!我打死你!”男人说着,巴掌就抽过去。 “我就偷,怎么地?子不教,父之过!都是你的错!你从来没教过我!” 老的追着少的打。 奈何那少的脚程快,老的追的气喘吁吁,都追不上人。 棠鲤迈步想走,那老的见状,便放弃追小的,拦在了棠鲤的面前。 “姑娘,画我一定会赎回来,等我攒够了钱就来赎!”那人气喘吁吁道。 “但是姑娘,请把画务必收好,不要挂在外面,否则恐……恐会给姑娘带来性命之灾!” 那人说完就走了。 性命之忧? 也不知道到底说的是真的,还是吓唬自己的。 “棠掌柜,你咋和那疯子牵扯上关系了?”有路人认识棠鲤,上来搭话道。 “这位婶子认识刚刚那个人?”棠鲤问道。 “对,就是个疯子,酒坛子,喝醉酒了就撒酒疯,说自己是京中大官什么的!家里妻儿也不管,就天天喝喝喝,苦了他妻儿。棠掌柜,你离这种酒疯子远一点。” “谢谢婶子提醒。” 棠鲤往前走了几步,就走到了铺子里。 好几位夫人已经买好了胭脂,本来要走,见到了棠鲤,脚步立即顿住了。 “棠掌柜,你看这颜色适合我吗?” 棠鲤看了看:“夫人,您的皮肤白,这胭脂衬白,很适合。” “棠掌柜,你们这店里的口脂包装真好,分了色号,以后就不会买错了。” 这是棠鲤想到现代口红分色号,所以让卢青在口脂的包装上也加了色号。 “棠掌柜,难怪穆夫人说你是她弟妹了,你这聪慧劲,真像穆夫人。” 棠鲤很快就明白,这些人与自己套近乎,是因为穆夫人的关系。 不过,胭脂就是女人的生意,这些富家太太都是她的目标客户,和这些富家太太打好关系,肯定没错。 棠鲤邀着她们进店里,给她们泡茶,几位夫人都欣然同意了。 棠鲤看向站在原地、想跟着进去、又有些尴尬的田氏。 她刚搬来镇上的时候,田氏看不起自己,还误会过自己,棠鲤对她没什么好印象。误会解除后,田氏给自己送过几次东西,因着张掌柜的关系,又是邻居,棠鲤都收了。田氏每次见自己都一脸尴尬,不太好意思和自己说话,但是却默默来宝青阁买了几次东西,也帮过赵婶照顾两个孩子。 棠鲤这人的性格,便是恩怨分明。 这田氏有一点势利,但是人品上没什么问题,也没什么坏心思。 “田姐,也进来喝杯茶吧?”棠鲤道。 田氏愣了一下,很快回神,有些感激地看了棠鲤一眼。 田氏因为之前的误会有些忐忑,但是她当家的说了,棠姑娘行事大气,不逊男儿,不会与她计较。现在想来,她当家的确实说的对。 这位棠姑娘,确实非同寻常。 田氏笑着点了点头,进去店里,和一众夫人坐在一起。 棠鲤泡了茶,给每个人倒了一杯。 “棠掌柜,你这茶是君山银针啊!”其中有一位梅夫人,很懂茶,喝完后忍不住感叹道。 “我不是很懂茶,这茶叶是我大哥给我的。”棠鲤道。 茶叶都是白沐阳送的,一大罐一大罐的送。 不过,她哥送的东西,想来也不会差。 “梅夫人,这茶叶如何好了?跟我们讲讲。” “这茶叶又名‘金镶玉’,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这茶叶在清河郡都算得上好物,我就喝过一次。”梅夫人道。 众人听完,顿觉杯中的茶更加香了,心中想的是,这位棠掌柜,还真是不简单。 不仅被穆夫人认作了弟妹,哥哥居然能送的出这般好茶叶,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第八十五章 帮帮他 众夫人喝完了茶,自然不好再打扰棠鲤做事。 有好几位夫人想买棠鲤的茶叶,都被棠鲤拒绝了。 “夫人,对不住,这茶叶也是我哥送我的,并不不出售。几位夫人若是喜欢的话,可以常来店里玩,我给你们泡。” 众人都笑着应了。 梅夫人只能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思。 然而,等她走的时候,棠鲤却给了她一小罐东西。 梅夫人心中跳了一下,有些激动,一打开,果然是君山银针! “棠掌柜,你这茶叶不是不卖吗?这……” “梅夫人,看得出来你是真心爱茶,这不是卖,是送你的。”棠鲤笑着道。 梅夫人高兴坏了,连声道谢。 梅夫人拉着棠鲤的手,分外亲昵:“小棠,听说你俩孩子在书院上学,我那里有几方好墨,改日给你送来。” 棠鲤送走了几位夫人,便开始干活。 一天很快过去。 到下午,她才忙完,回去。 回到家,棠鲤看着客厅里挂着的画,总想着那邋遢男人的话。 这画有什么特别的?会招来灾祸? 棠鲤盯着那画看了一会儿,莫非这画有什么含义? 棠鲤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什么,目光落在那落款上。 落款是一个红色的印章,代表了作画者的身份。 她盯着那印章看,也没看出什么。 但是,还是将那画收了起来,卷起,放了起来。 翌日。 棠鲤在去铺子的路上,再次遇到了那邋遢男。 那是在一家米店门口,邋遢男正在将牛车上的米往店里扛。 他的身体太虚了,扛着一袋米就有些走不稳,被店主驱赶着。 “能扛就扛,不能扛就别扛了!” 那人默不作声地扛着。 就在这时,一面白、虚弱的女子急急走了过来。 “相公,你来这里做什么?快随我回去!你怎么能干这样的活?!你要钱的话我来挣!我的身体好多了,烧饼摊子可以继续开了!你快跟我回去!” 女子拉扯着那男子,将男子拉扯走了。 “这男人啊,不能惯着,否则就惯成吃软饭的了!” “这酒疯子吃软饭一点也不害臊!他家里的事是一点不管,就知道喝酒。他媳妇儿做烧饼的,身体不好,上次直接昏倒在烧饼摊了。这女人嫁给他也是可怜!”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这些外人有什么说的?” 棠鲤没有理会这件事。 正如其中一个路人说的,这是人家的家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过得好不好都是选择。 与她无关。 不过,若是棠鲤,绝对不要这样不负责任的男人。 棠鲤到了铺子里,将这几日账房记得账拿出来看了。 账房先生姓张,是老账房了,记账的经验很丰富。 棠鲤将账目认真看了一遍,这位老先生做事还是挺严谨的,就是记账有些繁琐。 若是年轻人,没有什么丰富的经验,那肯定是要按规矩来,条条框框规定死,让他形成好习惯。 而像这样的老先生,经验很丰富,都有自己的记账习惯,自己若是要求严苛,反而会让对方觉得很难做。只要不影响账本的准确性,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棠鲤将账本交还给了老先生。 “张老,这账本没什么问题,辛苦了。” “好的东家。” 账房松了一口气。 他遇上一些东家,不懂记账,但是总会给他提各种个样奇怪的要求,他做起来就会头疼。 这东家是个好相处的。 不过,没处多久,账房就发现,这东家是不拘小节,但是真有问题,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看着一小姑娘,其实精明着呢,他更是兢兢业业地干活,一点不敢糊弄。 …… 棠鲤再与那邋遢男一家有纠葛是再两日后。 棠鲤走在集市上,突然听到一阵喧闹声。 “有人晕倒了!”谁喊了一声,一圈人围了过去。 “这是那疯子的媳妇啊,这咋又晕倒了?” “还能咋,累得呗,这妇人也真可怜。又要养丈夫,又要养儿子,把身体都累垮了。” “娘!娘!你怎么了?” 那瘦弱的小少年想要将人扶起来,但是他的力气太小了,完全抱不起来。 路人们议论纷纷,却没有人上去搭一把手。 他们和这一家人不熟,可不想沾上一个酒疯子。 小少年喘得面红耳赤,终于把人扶了起来,但是走起路来东倒西歪,完全站不稳。 棠鲤看着这一幕,有些不忍,走了上去,扶住了妇女的另一只手,让她搭在自己的身上。 顿时,大半的力都落在棠鲤身上,那小少年顿时轻松许多。 那小少年感激地看了棠鲤一眼。 两人扶着妇人进了医馆。 妇人在医馆的房间里躺下,不一会儿就悠悠转醒,但是脸色惨白,像一张纸一样,十分虚弱。那小少年跟在妇人的身边,低声抽泣着。 “娘!娘!你醒了!我吓死了,呜呜呜呜!” 妇人艰难地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病人没什么事,就是劳累晕倒,吃点药就好了,但是她的身体太虚了,亏空太多,需要好好养养,否则……” 小少年一直哭,大夫的话也没怎么听进去。 棠鲤道:“大夫,我跟您去拿药吧。” 棠鲤跟在大夫的身后出去了。 那妇人推了推儿子:“鼎儿,去看看,我不吃药……不用买药……快去!” 小少年擦了擦脸上的泪,出去了。 这一厢,医馆的伙计已经把药拣好,递给了棠鲤。 “一两银子。” 棠鲤从钱袋里取出一两银子,递给了伙计,接过了药。 一转身,就看到那小少年站在自己的身后,眼眶红红的。 棠鲤把药递给了他。 “你娘的药。” 小少年接过:“谢谢。”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递给了棠鲤。 棠鲤接过了银子。 “那个……你别告诉我娘我有钱,就说买药的钱是问你借的。”小少年道。 棠鲤看着他:“为什么?我可不帮小孩子骗人。” 小少年咬了咬牙:“我把我爹的画卖了,骗我娘钱花光了,要是我娘知道钱还在,肯定要拿回去给我爹。我才不给他,钱要留着给娘看病!” 棠鲤没想到小少年卖画竟是为了给他娘看病。这样的话,这孩子确实有几分孝心。 罢了,就帮帮他吧。 棠鲤答应了他的要求。 第八十六章 两个宝宝的天赋 棠鲤和这一对母子不熟悉,见那妇人没什么事,就去了店里。 “我们掌柜的来了。”常路道。 常路的身旁,站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布衣小厮。 小厮见到她,连忙走了过来:“棠掌柜,小的是梅家的小厮,夫人让我给您送东西过来。” 说着便奉上了一个盒子。 棠鲤接过了盒子,上一次,梅夫人说要送她墨,棠鲤打开,果然是两方墨。 “替我谢谢梅夫人,梅夫人有心了。常路,快给这位小哥装一些糖果。” 常路连忙应声去了,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纸包,递给了那小厮。 那小厮开心地接过,心想这棠掌柜真是好人,对下人也这般体谅有礼,以后分派这样的事,他定要抢着来。 “谢谢棠掌柜,那小的回去了。”小厮道了谢,一溜烟跑了。 棠鲤将那墨拿出来瞧着,她不懂墨,但是平日里给两个娃买墨,也了解了一些,这墨绝对是好墨。 “掌柜的,这是桐烟墨啊。”账房先生看着那墨,忍不住道。 “桐烟墨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棠鲤问道。 “我们用的都是松烟墨,这桐烟墨则属于油烟墨,坚实细腻……”账房先生滔滔不绝道,倒是给棠鲤上了一堂课。 “竟是这般好东西,梅夫人着实有心了。” 棠鲤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今日,棠鲤的事情较少,便想着刚好去书院看看两个娃。 棠鲤带着墨出门了,并未直接去书院,而是去集市上买了两双小鞋子,再去文房店买了一些笔墨,就去了书院。 棠鲤来书院的次数比较多,她现在在镇上,距离书院近,若不是怕打扰两个孩子念书,棠鲤来得更加勤。 也因此,门房也认识她。 “卫夫人来了,我帮你去喊许珏和卫大宝出来。”门房道。 “王哥,我想拜访一下郭院长。”棠鲤笑着道。 “好,那我去通报一声。” 门房很快出来了:“卫夫人,请。” 棠鲤进了门,熟门熟路地去了先生们的休息室。 郭夫子一身白袍,头发有些白了,但是精神矍铄。 “郭夫子!”棠鲤朝着他行了礼。 郭夫子很喜欢许珏和卫大宝这两个学生,连带着对他们的家长也颇具好感。 “卫夫人,坐。” “郭夫子,我那俩孩子最近怎样,可还听话?” “这俩孩子很乖,你看这个。”郭夫子将一张纸放到了棠鲤的面前。 那上面的字很好看,棠鲤每个字都认识,但是连起来就有些看不懂了。 “许珏写的。”郭夫子道,“许珏才七岁啊。” “还有卫大宝,那一张小嘴叭叭叭的,他的那些师兄们都快说不过他了。” 郭夫子越说越感慨:“老夫感觉,过不了几年,老夫就教不了他们了。” 棠鲤听着也特别骄傲,她的嘴角弯起,又压了下来。 不行,不能太得意,要谦虚。 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差距啊。 棠鲤提前知道剧本,知道这俩孩子将来如何惊才绝艳、位极人臣,所以对于他们幼年时表现出的天赋觉得理所当然。 但是郭夫子不知啊,他教学几十年,遇到的都是普通人,突然遇到这俩天才学生,震惊程度,可想而知。 还有这俩孩子的同窗们,也着实有些可怜,他们不知道这俩是何等的天才,只觉得被两个孩子碾压,自信心估计都掉到了谷底。 “夫子,这俩孩子这般,也是您教的好。”棠鲤道。 郭夫子忍不住露出一个笑。 这样的话,谁不爱听? “夫子,谢谢您对两个孩子的教导和照顾,这两方墨您收着,也是我的一点心意。”棠鲤将那盒子给了郭夫子。 这墨虽好,但是两个孩子还是太小了,用不上这么好的墨,想来想去还是送给夫子好。即使有天赋,也是要人一步步启发的,两个孩子有这等进步,还是要多感谢夫子的教导。 郭夫子拿着那两方墨,果然爱不释手。 他这么大年纪了,不爱钱财,就这么点爱好,喜好收藏文房四宝。 “多谢卫夫人了。”郭夫子道。 “两个孩子还要多麻烦您。” “放心,老夫定当倾囊相授。” 棠鲤从夫子的休息室出来,便去了两个孩子的小学堂外。 她一出现,两个孩子就发现了她,跑了出来。 同样的一身长袍,扎着两个小发髻,跟一对双胞胎似的。 “娘。” “姐。” 棠鲤把他们带到一个小凉亭里,两个孩子乖乖地站在她的面前,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棠鲤象征性地问了他们学习的情况。 她当然知道两个孩子学习好,但是她问,既能让两个孩子感觉到关心,又能给了两个孩子表达自己的机会,他们会更努力的学习,以期下次以更好的成绩向棠鲤汇报。 问完后,她就把自己带来的包袱递给了两个孩子。 “这里面有两双鞋子,天气热了,不能再穿厚的了。还有笔墨纸砚之类的。要是缺什么,就跟我说知道吗?” 两个孩子都用力点了点头。 “要是有谁欺负你们,也一定要告诉我,我就是你们坚实的后盾,知道吗?” 两个孩子再次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棠鲤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好了,快回去学堂吧,夫子要上课了。” “好的,娘亲。” “好的,姐。” 许珏抱着包袱,两个孩子乖乖回学堂去了。 棠鲤走出书院,就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令人很不舒服,棠鲤转头看去,并未看到什么。 可能是错觉吧。 棠鲤抬脚离开了。 转弯处,一个人从一个坑里爬了出来,摔得鼻青脸肿的,正是许珏和大宝之前的夫子赵叔文。 赵叔文对棠鲤一直有龌蹉的心思,之前的计划落空了,心更加痒痒的,刚看到棠鲤来学院了,就偷偷躲在一旁看着,刚差点被发现,脚下一乱,居然掉到一个坑里! 赵叔文的脸色十分难看。 其实仔细想想,自从他遇到棠鲤,对棠鲤起心思后,他就一直倒霉,先是被院长不喜,之后被曝出与学生母亲有染之事,被院长赶出书院,现在只能做一些抄书的事,哪有做夫子时好? 这棠鲤真是他的克星! 他在心里骂完,脚下一崴,又掉回了坑里! 第八十七章 救救我娘 棠鲤从书院出来,又回了集市上。 她去了成衣店,按照卫擎的身量,定制了两套夏日穿的衣服。 卫擎是护院,穿得衣服和读书人不一样,要方便行动的。 棠鲤给裁缝师傅提了几个要求,就是袖子和裤腿处要竖起来,然后她男人太高壮了,所以码数一定要足够大,稍微宽松一点,穿起来也舒服一些。 裁缝师傅一一应了。 棠鲤走出成衣店,在经过一家玉器店的时候,脚步一顿,然后走了进去。 卫擎给她送了很多东西,自己似乎还从来没给他送过东西。 棠鲤在玉器店里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一块玉佩上。 “夫人,您的眼光真好,这块玉佩是我们店里成色最好的,一点杂质都没有。都说玉养人,这越纯粹的,越养人。”店里伙计很热情介绍道。 “你们这玉上可以刻字吗?”棠鲤问道。 “可以的,夫人,但是这刻字得送到郡里的师傅那里刻,要十日后才能取货。” “可以的。” “您要刻什么字?” 棠鲤付了钱,留下自己要刻的字,就离开了玉器店。 翌日。 宝青阁。 棠鲤在房间里誊抄账本的时候,外面响起常路的声音。 “夫人,有人找您。” 棠鲤将账本收好,走出了房间,就见到一妇人站在门口,她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盖着一块白布。 棠鲤很快认出了她,是邋遢男的妻子,昨日晕倒的那位。 “夫人,昨天的事谢谢你,我……我也没什么能感谢你的,所以给你送了一些烧饼过来。”她说着掀开了白布,只见里面是一叠烧饼,散发着香味。 那妇人把篮子递给了棠鲤。 棠鲤也没客气,接了过来。对方感激她,所以想回报她,她接受了,对方心里还会好受一些。 “那就谢谢了。” “不……不用谢,我还得谢谢你呢!夫人,那个,昨天一两银子的药费,是你帮我出的,我现在没那么多银子,过几天再还给你,行吗?”她说完,有些忐忑,又觉得羞愧,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不由得低下了头。 棠鲤想起自己昨天答应那小孩的事,于是道:“不急。” “还有,我那孩子,是我没教好,居然把他爹的画给卖了,夫人,给你添麻烦了。” 棠鲤本来不该管闲事的,尤其是人的家事,但是听到这妇人说的这样的话,她有些忍不住了。 “嫂子,我是个外人,别人的家务事我不该管的,但我还是想说一句,男人不能太惯着,他既然自甘堕落,嫂子你为何还要与他一起踏入泥泞里?你儿子其实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坏,你为何不和你的儿子,把日子过好?” 妇人的眼眶微微发红:“夫人,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郑郎,郑郎以前不是这样的,郑郎的人很好的。他以前是端方如玉的君子,有才学,而我,不过是个卖烧饼的普通女子。但是,他却娶了我,对我很好,不纳妾,别人送给他的女人,他都不要。郑郎,他是这世间最好的男人。他就是受了打击,所以才萎靡不振。” 她说着,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她真的好想念以前的郑郎啊。 她是压抑太久,所以一下爆发说了这么多,她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连忙擦干眼泪。 “夫人,对不住了,打扰了,我先走了。” 说完就匆匆走了。 棠鲤轻轻叹了一口气。 哎,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那妇人都会来宝青阁送烧饼,她的烧饼很好吃,常路和老账房都很喜欢,两人时常念叨着。 棠鲤把烧饼带回去,两个宝宝也很喜欢,脆脆的香。 棠鲤也知道那妇人的名字,叫云娘。 几日后,云娘就凑齐了一两银子,还给了棠鲤。 “我这一天能挣好几百文,大概两三个月就能凑齐十两银子了,夫人再等等我。”云娘笑着道。 棠鲤看着她瘦的皮包骨的模样,有些心酸。 云娘的年纪不到三十,看起来却近四十,头上都生白发了。 第二天,云娘再来店里的时候,棠鲤就把那幅画带了过来,还给了云娘。 云娘拿着那画,有些发愣:“夫人,这……” 棠鲤笑了笑:“这画太旧了,挂着也不好看,放着碍地方。云娘,还是还给你吧。” “不行,这画之前要了你的钱的,不能这样……” 云娘去怀里掏钱,掏出几块碎银,数了数。 “这才一两多……” “娘,我这里还有。” 一直站在云娘身边的瘦高少年突然开口,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子,从里面倒出了六两多的碎银。 “这……这钱怎么来的?” “卖画棠掌柜给的。”瘦高少年看了棠鲤一眼。 “你不是全花了吗?” “没,娘。留着给你买药补身体的。”少年讷讷道。 云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你花掉的那些银子,家里的那些药……” 云娘眼眶一红,抱着儿子哭了起来。 母子俩抱在一起哭着。 这生活太苦了,他们像是要把生活的苦全部哭出来。 最终,云娘给了棠鲤七两银子,把画收了回去。 “夫人,剩下的三两银子,我晚一些再给你。” 见云娘坚持,棠鲤点了点头。 云娘拿着画,带着儿子,便往家里赶。 “你爹看到这幅画肯定会很开心的。”云娘想着,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 瘦高少年撇了撇嘴,心里不太高兴。 接下来的两天,云娘都没来店里。 “这是画拿回去了,所以懒得来了?”常路忍不住嘀咕道。 棠鲤却没有评价。 她其实不在意那三两银子。 云娘何等心思,她也不会在意。 若是值得相交的,那便交着好了。 若非白眼狼,那不再来往就行了。 却没想到,没过几天那瘦高的少年突然冲进了店里,跪在了棠鲤的脚下,唉声求道:“棠掌柜,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娘!” “你娘怎么了?”棠鲤急忙问道。 “前天,我娘的身体不舒服,就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昨天突然昏了过去,怎么都醒不来!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娘!只要能救我娘,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是真绝望了,不知道怎么办,这个时候,他想到了棠鲤。 棠鲤成了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第八十八章 生死未卜 棠鲤交代了常路几句,就跟着瘦高少年匆匆去了他家。 他家在一条窄小潮湿的小巷子里,空气中弥漫着又臭又腥的味道,房间低矮,只有一间房,房里也十分简陋,一桌一椅,一张大一点的床旁挤着一张小床。 云娘就躺在大床上,盖着破烂的棉絮,脸色青白,胸膛没有起伏,像是没了生息。 棠鲤凑近了云娘,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还有气,棠鲤的脸色稍微好看一些。 “找了大夫吗?” “找了!” “大夫怎么说的?”棠鲤问道。 “大夫说没法治!”少年的声音带上哭腔,满是绝望。 “找的哪个大夫?” “妙医堂的李大夫!” “快去把你爹叫回来。”棠鲤道。 少年点了点头,转身跑了。 棠鲤只通一些简单的医理,自然没法救人,她转身去寻了那一位遥水镇最有名的大夫——陈大夫。 棠鲤带着陈大夫到的时候,那瘦高少年也把他爹寻回来了。 那胡子邋遢的男人就躺在地上,一身酒气,像是一滩烂泥。少年正一脸不满地瞪着他父亲。 等看到棠鲤带着大夫来,暗淡的眼中闪耀着一丝光亮,将陈大夫迎了进去。 他知道陈大夫是遥水镇最有名的大夫,病人十分多,一般人请不到他上门诊治,有钱也不行。 陈大夫来了,娘是不是就有救了? 少年的心中升起小小的期待。 少年连忙接过了陈大夫身上的药箱。 陈大夫在床边坐下,对云娘进行了望闻问切。 那少年满怀期待地看着大夫。 陈大夫看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棠掌柜,病人亏空太多,沉疴旧病,如今一朝爆发,老夫也是回天乏术了。” 陈大夫话音落,那少年的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棠鲤的眉头皱着,看着床上躺着的云娘,再看地上瘫软的少年,有些不忍。 “陈大夫,您那里年份最高的人参是多少年?” “一百年。”陈大夫,猜到棠鲤的意图,“夫人,人参只能吊着一口气,不能治病啊。” “先吊着吧,有一口气在就有希望。”棠鲤看着瘫坐在地的小少年,“小鬼,你跟着大夫去取人参。” 那孩子朝着棠鲤磕了一个头,跟着大夫去了。 棠鲤盯着地上瘫着的醉汉,眉头皱得紧紧的,心中的愤怒积聚着。 他的妻子都快死了,他居然还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棠鲤取下挂在墙上的勺子,舀了一勺的水,朝着醉汉的脸上泼去。 那醉汉睁开迷蒙的双眼,盯着棠鲤。 棠鲤在他脸上甩了两个巴掌,他才稍微清醒一些,眯着眼睛看向棠鲤。 棠鲤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扯到了门口,让他抬起头来,看向床上。 “看看这女人,这是与你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妻子,她现在就要死了!” 死? 男人看向床上的女人,脑子慢慢地转动着,消化着‘死’这个字。 “她是因为你才这样的,若不是因为你,她不到三十,正当壮年,可以生活的很好,不会有病痛,也不会这么苍老。就因为你整日喝酒,她为了操持这个家,身体亏空,不知道晕倒了多少次,现在她坚持不下去了。” “我不太清楚你们的过去,但是你愿意跨越门第观念娶她,与她白头偕老,想来你也是爱她的。你爱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你受了打击,一蹶不振,但是为何要让你的家人跟着你受苦?她将为你而死,你满意了吗?” 那一字一句,砸在男人的心头,男人一个激灵,突然清醒了一些。 云娘要……死了吗?他要永远失去云娘了吗? “云娘……云娘!” 男人朝着里面爬去,爬到床边。 “云娘!夫人!” 无论他怎么喊,那女人的眼睛都紧紧闭着,完全没有反应。 在极端的恐惧之下,男人终于清醒了过来。 这些年,他都做了什么?让他最心爱的妻子蹉跎成了这样! 他真是个混蛋! 男人猛地朝着自己甩巴掌。 “云娘,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云娘,我错了,你睁睁眼睛看看我好吗?云娘,你睁睁眼睛啊!” 过了一会儿,那小少年带着人参回来了,见到在他娘身边哭泣的人,愣了一下,眼中闪过怨愤,往前一把推开了他。 “你走开,离我娘远一些!都是你害死我娘!” 他像一只狼崽子一样护在他娘的面前,不肯他爹靠近。 棠鲤将少年带回来的人参,用菜刀切出一片,放进了云娘的口中,让云娘含着。 “夫人,现在该怎么办?”小少年看着棠鲤,问道。 他爹靠不了,这萍水相逢之人,反而成了他的依靠。 “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我去请他来看看。你就在家守着你娘,若是气息弱了,再给她含一片人参。”棠鲤道。 少年点了点头:“好。” 他说着又要朝着棠鲤磕头。 棠鲤挡住了他:“别磕了,我请他来看看,他不一定有办法……总得试试吧。你叫什么名字?” “郑鼎。” “好,郑鼎,等我回来。” 棠鲤出门去了。 郑鼎就守在他娘的身边,紧紧地盯着她,每过一会儿,就要去探探她的鼻息。 那邋遢的男人也不哭了,就在门口呆呆地坐着,盯着床上的人。 牛车太慢了,棠鲤不会骑马,于是去集市上雇了一辆马车,往李家村去。 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到了李家村,停在药囊厂的门口。 棠鲤找到了苏大夫,简单说了一下事情,苏大夫匆匆收拾了自己的医药箱,就跟着棠鲤上了马车。 马车往回赶。 马车声‘咯吱咯吱’的,如人急切的心情一般。 在郑鼎的望眼欲穿之下,棠鲤带着大夫来了。 这几个时辰对郑鼎来说特别难熬,他生怕大夫还没到,他娘就坚持不住了。 见大夫来,郑鼎松了一口气,赶紧让开了位置。 苏大夫来到床前,先把了脉,脉象微弱,掀开眼皮看了看,瞳孔扩散,心下已经有了判断。 “病人的情况很紧急,我要赶紧给病人施针。”苏大夫道。 苏大夫打开了自己的医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套银针,一字摆开。 他拿着银针,很熟练地在病人的脑部施针,棠鲤则帮着打下手。 郑鼎暗暗祈祷着,那邋遢男人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 施针结束,苏大夫将针收了起来。 “大夫,我娘怎么样了?”郑鼎急切地问道。 “病人身体太虚,劳累过度,症状在脑,我已施针缓解,接下来就看病人能不能醒过来了……” 第八十九章 又是隐藏大佬 郑鼎一阵心悸。 不过,之前的大夫都说不能治了,这位大夫还给他娘治了。 至少有希望。 “那大夫,我娘醒来的可能有几成?” 苏大夫评估了一个数据:“三成。明日,我会继续来替她施针。” “谢谢,谢谢大夫!”郑鼎眼眶发红道。 “与病人多说说话,若是病人求生欲强,醒来的可能也大一些。” “是,大夫。” “苏大夫,病人的情况不稳定,万一出什么状况……你今晚住在镇上可以吗?”棠鲤问道。 苏大夫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棠鲤给苏大夫安排了就近的客栈,让郑鼎一有情况,就去客栈找大夫。 郑鼎连声感谢。 把棠鲤和大夫送走后,郑鼎又朝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郑鼎就守在他娘的身边。 转头看见邋遢的父亲进来,他像一只炸毛的小狮子:“你别进来!” 男人讷讷的:“我拿点东西。” 他从破旧的柜子里拿了一些东西,出了门。 他蹲在臭水沟旁,望着臭水沟映出的自己,将脸上的胡须刮干净了,然后打了两盆水,将自己身上冲干净了,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袍,站在烈日下,晒着。 等到将自己晒干了,他才走进房间。 郑鼎见他这般,愣了一下,又要赶他。 “鼎儿,我陪你娘说说话。你娘听到我认错,说不定就醒过来了。” 郑鼎这才没有赶他。 …… 翌日。 棠鲤担心云娘的情况,和苏大夫一起来了云娘家。 结果就看到一白袍男子正坐在床边,与床上的人说着话。 那白袍男子长相端正,浓眉大目,颇为正气的长相,若不是听到声音,怎么也没办法和那邋遢男联想到一起。 “云娘,我知道错了,只要你醒来,我再也不喝酒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好吗?” “云娘,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一日我和同僚议事到很晚,忘了吃饭,到街上特别饿,就在这时,我闻到一阵香味。我循着香味而去,然后就看到了你……我一口气吃了五个烧饼,你都被我吓到了吧。那个时候我就想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么好的姑娘,我一定要娶回家。” “我和你成亲的时候,没有人看好我们,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我却特别开心。” “成亲后,你把这个家照顾得很好,我从来没操心过,一心扑在公事上。再然后,有了鼎儿……现在想想,我真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合格的父亲,我花在你们娘俩身上的时间太少了……” “云娘,快醒来吧,醒来让我补偿你们娘俩好不好?”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说话声。 他转头,看到是棠鲤和大夫,他连忙擦了擦眼泪:“大夫,棠姑娘,你们来了。” 说着让开了位置。 苏大夫给云娘把了脉,然后继续施针。 一套针施行结束,苏大夫又给芸娘把了脉,看了看瞳孔。 “大夫,我妻子怎么样了?” “生命体征强了许多,有好转。”苏大夫道。 男人对着苏大夫千恩万谢,然后走到棠鲤面前,朝着她认认真真地作了一个揖。 “在下郑虚,多谢姑娘骂醒我,否则我将酿成大错。” 棠鲤丝毫不同情他:“还得看云娘给不给你这个认错的机会。” 郑虚点了点头:“现在至少还有机会弥补。姑娘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郑某谨记于心,来日一定会报。” 苏大夫在客栈住了两日,给云娘施了针,见云娘的脉象稳定下来,便回去了。 他已经尽人事,至于能不能醒来,就看云娘自己的求生欲了。 棠鲤每日都会挤出时间去看上一眼。 云娘是个可怜女子,纵然这世界对她有千般恶意,但是活下去才有希望。 棠鲤希望云娘能醒过来。 又过两日,棠鲤再去探望云娘的时候,便发现云娘醒了! 躺在床上的人,先是手指动了动,然后眼睛慢慢地睁开。 “云娘醒了。”棠鲤惊喜道。 郑虚闻言冲到云娘的面前,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云娘!” 云娘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丈夫,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她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郑……郎……” “云娘,是我错了,我不该一直沉溺于过去,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我再也不喝酒了,我去挣钱,我……去抄书,去学手艺,不会让你这么累了!” 云娘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后,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她的郑郎回来了。 那个满腹才华、沉稳内敛的郑郎回来了。 棠鲤没有打扰他们一家三口,悄声离开了。 棠鲤回到宝青阁,誊抄账本,誊抄了几页,突然抬起头,就在刚刚,她的脑海里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一段信息。 郑鼎、郑虚……这两个名字有些熟悉。 尤其是郑鼎! 在《皇后路》这本小说里,郑鼎是个厉害的反派人物。 郑鼎做过贩夫走卒,做过骗子,是个阴险狡诈的商人,若是这样也就罢了,那不过泯灭于众人的一个坏人。 但是,最怕坏人有才学有野心,意在窃国。 他虽是周人,但是极度厌恶大周,经过一番钻营,成为匈奴王的心腹。 在他的辅佐下,匈奴曾一度强大,铁骑踏破大周的城门,成为大周的心腹大患。 周人听到‘郑鼎’这个名字便是唾弃与恐惧。 至于郑鼎为什么厌恶大周,便和他的父亲郑虚有关。 郑虚本是周臣,颇得大周皇帝赏识。 但是因为性格耿直、直言好谏,被奸人所害,与皇帝离了心,遭到了贬谪,终身不得入京。 棠鲤也终于明白郑虚为什么那么在意那幅画了,因为那幅画上的印章是皇帝的! 郑家已被抄家,但是郑虚不舍这幅画,偷偷藏匿了下来。 然而,这幅画一旦被发现,将给他们一家招来杀身之祸! 在书里,郑鼎将这幅画卖给了一个商人,商人送给一位官员,认出印章,这件事便闹大了。 朝廷通缉令下来,郑虚夫妇拼命保住了郑鼎一命,两人却被斩首。 郑鼎不仅恨周人,也恨自己,因为是他自己害死了父母!在自责与恨意之下,他的心态扭曲了,以杀戮和报复大周为乐。 在小说中,郑鼎这个人物,是可恨又可悲! 未来狠毒狡诈的恶徒,现在还是个耿直单纯的小少年…… 因为棠鲤的介入,那幅画没有流传出去,郑虚不再堕落,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有父母关爱,郑鼎大概不会走书中之路了吧。 第九十章 郑鼎报恩 棠鲤毕竟是锦鲤一族,还是族长,见过世面,对于大人物们怎么聚集在一个小镇上、她怎么总遇到大人物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几日后。 棠鲤一到宝青阁,已经有两个人候在那里了。 是穆府的管家和水月坊的账房。 “棠掌柜,我遵着穆夫人的吩咐,将水月坊这一个月来的账本给您看看。”水月坊的账房道。 棠鲤在水月坊算是入了技术股,没想到穆夫人居然这么认真,还让她看账本。 穆家的生意都是穆夫人在管,穆夫人是古代版的女强人。这个时代的社会风气对女人管束颇多,所以这个时代的女强人更难得。穆夫人这严谨认真的行事风格,棠鲤还是挺欣赏的。 棠鲤拿起账本,将那一个月的账本看了一遍,目光最终落在最末。 结余:三千两。 水月坊一个月的净收益居然有三千两,她一个宝青阁,除去人工和成本,结余不到二百两! 水月坊的挣钱程度,超出她的想象。 “棠掌柜,水月坊推出的新菜式很受欢迎,这第一个月,收入就增长了一千两。现在客人都要排队了。夫人天天念叨着,您是水月坊的福星。”管家笑着道。 每次出新菜式,穆夫人都是第一个尝的,尝完后都啧啧称赞。 棠鲤不太好意思:“夫人过誉了。” “这三百两是这个月的分成,夫人让我交给您的。”管家将早已备好的三百两银票递给了棠鲤。 棠鲤接过了银票,让常路拿了两盒茶叶送给二位,二位高高兴兴走了。 两人一走,棠鲤就开始忙起来。 掌柜的事本来就多,尤其是这么大的一个铺子。 棠鲤忙了大半天,茶都没多喝一口,到下午才稍微清闲下来。 “棠掌柜。” 棠鲤刚伸了一个懒腰,听到喊声抬起头,就看到云娘和郑鼎站在门外。 几日不见,云娘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可见恢复得不错。 棠鲤起身,走到门口,刚要说话,郑鼎直直地朝着她跪了下来。 棠鲤吓了一跳:“你这孩子,快起来!” “棠掌柜,这是你当受的,他这一跪,是替我跪的。夫人不仅救了我的命,还给了我新生。”云娘道。 郑鼎朝着棠鲤磕了三个头,才起来。 棠鲤的眼皮跳了跳,这可是书中阴险狡诈、搅弄风云的反派之一啊,居然在给自己磕头。 转念一想,郑鼎还是个孩子,自己年纪大,受了应该也没关系。 “云娘,你丈夫怎么样了?”棠鲤问道。 “他支了一个摊子,给人写信,空闲时间就抄书,一天能挣个几百文。我身体没好,他不肯我去摆摊,要我养着。”云娘道。 她笑着,脸上满是幸福,显然对现状很满足。 而这些,都多亏了棠鲤,她就像自己生命里的福星。 “夫人,我们欠你太多,这个你收下!”云娘手里拿着几张纸,递给棠鲤。 棠鲤接过那纸,三张,再一看,居然是云娘一家三口的卖身契,全都签了字画了押! 其中包含一个曾经的能臣、一个未来的大佬,棠鲤总觉得这三张卖身契有些烫手。 “棠掌柜,我们无以为报,就只能为奴为婢,报答你。”云娘认真道。 “云娘,这不行,我帮你是出于本心,并非想要得到回报。” “但是我们回报了才觉得心安啊。” 棠鲤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云娘,不如这样吧,让你们家郑鼎给我干活。” “这……他就半大的孩子,又不能干什么,我身体好一些,什么都能干……” “云娘,我就相中这孩子了,这孩子机灵,肯定能帮我。”棠鲤半开玩笑道,“郑大哥背不能扛肩不能挑的,我不要。” 云娘也笑了。 她家郑郎被嫌弃了,她回去得跟郑郎说说,气气他。 “你的烧饼我也吃腻了,不想吃了。我家里有赵婶了,很能干,用不着干活的人了。” 云娘捂着唇笑着,她也被嫌弃了。 “那鼎儿的卖身契你收下。”云娘道。 棠鲤并没有收。 “云娘,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不该只做个奴,我不能耽误了他,所以这卖身契绝对不能收。” 云娘看了自己的孩子一眼,被说动了。谁不在意自己孩子的前程? “签个十年活契吧,既然是报恩,那他给我干活,我不给他发工钱。按他这个机灵劲,一年的工钱得一百两,十年一千两,我那支人参不过一百两,还是我赚了。” 云娘想,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她儿子居然这么值钱吗? “好了,就这么定了,签契约吧。” 契约就这么签下了。 等云娘带着郑鼎离开,一路琢磨着,突然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鼎儿,我怎么觉得我被棠掌柜忽悠了?” “你今年十二,这十年跟着棠掌柜,是学东西,哪来的一年一百两工钱?按道理是咱们该给她教学费。十年后,你二十二,正是会干活的年纪,她又放了你。这算下来,是我们欠她的,哪里报恩了?” 郑鼎给了她一个‘你终于明白了’的眼神。 “鼎儿,你早就想到了?那刚刚怎么不说……” “娘,契约并不重要,签个十年二十年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心,心之所向,比契约更牢靠。十年后,我还要继续给棠掌柜挣钱,我要给她挣一千两、一万两。”小小的少年,眼神却无比坚定。 云娘点了点头:“鼎儿,你说得对,棠掌柜的恩情,我们要记一辈子。” 棠鲤却并不觉得自己亏了。 在书里,郑鼎虽然是个病娇变态,特别狠毒,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他在商业上的才华。 郑鼎给自己免费干十年,自己绝对赚了。 十年后,郑鼎完全成长起来,天高任鸟飞,自己自然也不能拘住他。 那时,二宝也长大了,刚好接过自己手里的生意,她完全不需要操心。 棠鲤都盘算好了。 这样一想,估计过不了几年,她就可以过上躺在床上数钱的日子了。 棠鲤喜滋滋地继续干活,干完后,便往家里赶去。 今天又到了卫擎休沐的日子。 第九十一章 极品母子 卫擎半个月才休沐一日,等于棠鲤半个月才见他一次,因此棠鲤格外期待这一天。 棠鲤回了家,沐浴换了新衣服,给俩小宝宝也换上新衣服,做完这些事后,卫擎也回来了。 卫擎也想媳妇想的紧,一回来,便缠在媳妇儿身边,各种甜言蜜语,又是猛汉撒娇,把媳妇儿逗得乐不可支。 晚上,卫擎洗完澡,赤着精壮的上半身就进了卧房。 烛灯下,棠鲤正在看书,不防被一把抱住。 “媳妇儿,别看书了,看看我吧。” 棠鲤便放下书,看向近在咫尺的俊脸。 “黑了。” “谢老爷置办了田地,我去帮忙看着。媳妇儿,快看看,你男人是不是更有男人味了?”那张俊脸靠得很近了,眼看唇就要贴上来了。 棠鲤推开了他,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两套衣服,递给卫擎。 “试试。” “给我买的?”卫擎眼睛一亮。 “嗯,看看合不合身。” 卫擎也不回避,就当着小媳妇儿的面,把裤子扒了,开始换衣服。 卫擎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冒着坏心思,他是在馋他媳妇儿呢。 他要让媳妇儿看看他这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身材,等着媳妇儿忍不住,扑上来主动把自己办了! 卫擎背着棠鲤咧开了嘴,穿衣服的动作越来越慢,半天才穿好衣服。 咦,他媳妇咋没扑上来呢? 是自己的肌肉不够大块吗? 还是自己屁股不够翘? 卫擎微微失望。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自己的新衣服上来了。 这新衣服有点不一样! “媳妇儿,我这衣服和裤子的袖口都束着!” 他晃了晃手,又晃了晃脚:“这样方便了许多,媳妇儿,你专门给我做的?” “对,我让裁缝给你加的,你走路做事都方便一些。” “确实方便,媳妇儿你真聪明。” 卫擎夸完还觉得不够,脑袋靠在棠鲤的肩膀上,拱了拱:“媳妇儿,你对我真好。” 这撒娇的模样,咋跟三宝一模一样? 就是猛汉撒娇,一点不萌,反而又憨又傻。 棠鲤的眼睛里泄露出一抹笑。 “这个给你。” 卫擎低头一看,只见媳妇儿小手的手心,居然放着一枚玉佩! 咋礼物一件接一件的呢?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卫擎都快高兴得昏头了! 卫擎的大手将那玉佩接了过来,来回地翻看着,他跟着谢老爷,长了不少见识,一眼就看出这玉是好玉。 但是玉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媳妇儿送给他的! 卫擎粗糙的大掌摩挲着那玉佩,爱不释手。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将玉佩拿到等下,眯着眼睛看去,就看到两个蝇头小字。 “擎……鲤……” “媳妇儿,这玉佩上有咱们俩的名字!”卫擎惊喜道。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并在一起的两个字,胸腔里溢满了喜悦。 他的名字和媳妇儿的名字刻在一起,那他和媳妇儿也要永远在一起,一辈子不分离。 卫擎的长臂搂住了棠鲤:“媳妇儿,你让人刻的吗?” 棠鲤点了点头:“嗯,戴上?” 玉佩上系着一根红绳,卫擎把红绳套在脖子上,那块玉佩挂在胸口,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媳妇儿,我会一直戴着的,人在玉佩就在,除非……” 棠鲤一把捂住他的唇,白了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没有除非,你就得给我平平安安的!” 刚刚那一瞬间,她想到了书里大反派的下场,一想到就心惊肉跳,她绝对不让她男人像书里一样的结局。 她都改变了那么多人的命运,难道不能改变她男人的命运吗? 卫擎见媳妇儿吓到了,他没想到媳妇儿居然疼他到这种地步,心里喜滋滋的。 他的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嘴:“这张嘴咋胡说八道呢!媳妇儿放心,我会平平安安的,我们一家都平平安安的。” “嗯!”棠鲤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小脑袋靠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听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小夫妻俩说着悄悄话,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聊到半夜,两人才闭上眼睛,抵足而眠。 卫擎可喜欢抱着媳妇儿睡了,唯一的问题就是小卫擎太闹腾,不听话! 翌日。 卫擎跟着棠鲤一起去了宝青阁。 棠鲤在干活,卫擎就在一旁看着,盯着她媳妇儿发呆。 他媳妇儿认真干活的模样特别好看。 有客人好奇卫擎的身份,卫擎立即自我介绍。 “我是棠掌柜的相公,我们这么有夫妻相,你没看出来吗?” 卫擎平时话不多,但是一说到他媳妇,就有夸不完的话。 棠鲤都看不下去了,给了卫擎一个‘闭嘴’的眼神,卫擎这才闭嘴。 店里来了货,卫擎立即上去扛货。 他的力气特别大,常路要扛五六趟的东西,他一趟能扛一半。 常路有些惶恐,抢着干,这事怎么能让主人家干? “你就让他干,他一身力气呢,别浪费。”棠鲤笑眯眯道。 卫擎颇为赞同:“对,我一身力气没处使。” 他媳妇都不让他往她身上使。 卫擎扛完了东西,继续大刀阔斧地在店里坐着,撑着下巴,盯着看账本的媳妇儿。 这时,在门口处,两个人正伸着脑袋往店里看着,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一个二十五六的男人。 “栓儿,看清楚了吗?那人是不是卫小桃她弟卫擎?” “应该是,娘,卫擎咋在这里?” “这么大的铺子,他是在里面做工吗?” “我咋看着不像呢?他腿脚都搁着,跟个大老爷似的,也没人说他。” “说的也是,他不像做工的,倒像掌柜的。咱找个人问问不就得了。” 那妇人抓住路过的人问,问了几个,终于问了出来。 “那是棠掌柜的丈夫,棠掌柜就是这宝青阁的掌柜!” 这一下,那两人面面相觑。 不得了了!老卫家的卫擎出息了!居然讨了一个开铺子的媳妇! “这卫擎也真是的,咋娶媳妇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呢?好歹是亲家!” “娘,卫擎是不是没把咱们家放眼里啊?” “栓儿,别这么说,毕竟是你媳妇她弟,也是你弟。我们孔家最重情重义,到时让小桃多跟她弟多走动走动。” “对,娘您说的对。” 两人又在铺子门口张望了一会儿才离去。 第九十二章 卫擎有姐姐 棠鲤和卫擎腻歪了大半日。 第二天一大早,夫妇俩在门口分开,卫擎往谢府去,棠鲤则往宝青阁去。 棠鲤到的时候,郑鼎已经在那里了。 郑鼎这孩子黑瘦黑瘦的,眼睛却特别亮,透着一股机灵劲。 棠鲤跟常路和账房介绍了郑鼎。铺子里本来有四个人,棠鲤、常路、账房,还有个负责采买的。现在加上郑鼎,一起有四个人了。 棠鲤没给郑鼎安排活计,换个意思就是他的活很杂,什么活都干。棠鲤并不想揠苗助长,而是循序渐进,郑鼎还小,就从这杂活开始干。 棠鲤忙到下午,忙完后就回家了,刚休息一会,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赵婶开的门。 “夫人,来客人了。” 棠鲤看向院子门口,只见一二十多岁的妇人带着两个七八岁小女娃,三个人的衣服上都打满补丁。 客人? 棠鲤走到院子门口,看向她们三人,有些疑惑。 “你是弟妹吗?我是卫擎的姐姐,我叫卫小桃。”那妇人开口道。 她男人的姐姐? 她男人居然有姐姐? 卫擎咋没告诉她呢? “娘亲,她是姑姑。”二宝从棠鲤的背后钻出来,看着眼前的女人,叫道,“姑姑。” “二宝,你长高了!”卫小桃笑着道。 二宝的脸上露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并不热切。 居然真是卫擎的姐姐。 棠鲤将三人迎了进来。 “我听说阿擎和弟妹住在镇上,就来看看。阿擎成亲了,我也不知道,当然,这都怪我。弟妹,我带了一点东西来,就一点心意。”卫小桃说着,把手里提着的篮子递给棠鲤,篮子里装着一些玉米和红薯。 棠鲤接过:“谢谢姐。” 卫小桃打心底高兴。 她以前想回娘家,她婆母和男人都不肯,把她锁在家里。这一次,婆母居然特意告诉她,她弟娶了媳妇,就住在这镇上,还说帮她打听到了地址,让她来看看。 卫小桃很久没见到娘家人了,今天一大早就带着俩女儿来了镇上。 孔家村离镇上远,她没钱坐车,走过来花了不少时间。 “姐,坐吧。”棠鲤道。 卫小桃在客厅坐下,四处张望着。 她弟这宅子真不错,四合院,十几个房间,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客厅里摆着桌椅,一看就知道她弟的日子过得不错。 “大姑,喝茶。”赵婶给卫小桃倒了茶。 卫小桃连忙接过了赵婶手里的茶。 她弟家不仅有这么大的宅子,还请上了下人,这在她眼里就是大户人家,阿擎居然这么有出息了! “阿擎不在家吗?” “卫擎给人做护院,上工去了,今晚恐怕不回来。” “没事,他忙他的事要紧。”卫小桃连忙道,“我看看弟妹和几个孩子。” 她扫了一圈:“大宝呢?” “大宝去书院上学了。” “上学了?大宝从小聪明,确实该去上学,将来肯定有出息。” 棠鲤抓了一把糖果,给卫小桃身边的两个小女孩。 两个小女娃有些怯生生的,不敢接,反而抓紧了卫小桃的衣角。 “招娣、念娣,舅娘给的就收下吧,快谢谢舅娘。” 两个小女孩这才收下。 “谢谢舅娘……”两人的声音讷讷的,像蚊子一样。 两人捏着糖,却不敢吃。 “姐姐,这样剥开,就可以吃了。”三宝以为她们不知道怎么吃,剥开了糖纸,把里面雪白的糖扔进了嘴里。 招娣和念娣看着她肥嘟嘟的小脸鼓起,闻到糖的香味,都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姐姐,你们吃呀。” 两人对视一眼,撕开了纸包,快速放进了口中。 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晕开,两个女孩眼睛一亮,她们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棠鲤留她们吃饭、过夜。 卫小桃虽然不想打扰棠鲤,但是镇上离家里太远了,晚上肯定赶不回去,只能很不好意思地答应下来。 赵婶做的晚饭,五菜一汤,很丰盛。 不只是两个女孩,就连卫小桃,都不太敢上桌。 在她们家,女人不能上桌,米饭是给男人吃的,女人们只能吃糟糠馍馍。 “姐,上桌啊,你是嫌弃菜不好吗?” 卫小桃连忙摇头:“弟妹,不是不好,是太好了,这也太破费了吧?” “没什么破费的,我们都这么吃,快上桌吧。” 卫小桃这才上桌。 念娣和招娣看着二宝端来小凳子,把三宝抱了上去,还给她准备了小碗和小筷子,也是一脸震惊。 她们在家,只能看着眼巴巴地看着堂哥吃饭,奶说了,等将来她们嫁了,要依仗娘家舅哥,所以要好好伺候着。这哥哥照顾妹妹,倒是第一次见。 两个女孩被叫上了桌,吃了一顿她们做梦都不敢想的饭。 白米饭真香,红烧肉原来是这样的味道,汤好香…… 吃完晚饭后,两个女孩先回了客房。 “舅舅家好好,又大又新,有米饭和肉吃,女孩也能上桌。”两个人的眼里满是羡慕。 卫小桃单独找了棠鲤。 “弟妹,阿擎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已经出嫁了,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阿爹认了他,我就一直把他当弟弟,长姐为母,你跟了我们阿擎,我们卫家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卫小桃把一个小布包塞进了棠鲤的手里,“一点小心意,也不值钱,你收着!” 棠鲤收了下来。 卫小桃知道自己这个弟妹会挣钱,本来还怕她看不上自己送的东西,见她收了,心中高兴。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卫小桃便回客房了。 棠鲤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银手镯,没有多值钱,但是从卫小桃的衣着看,这可能是她能拿得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她这位大姑子还挺有心的。 为什么卫擎从未提及呢? 棠鲤找二宝聊了一下,便明白其中缘由了。 卫小桃的婆家不肯她和娘家联系,逼得她和娘家断了关系。 “娘,姑姑会偷偷托人给我们带东西,前年还给我做了衣服。”二宝道。 但是从去年起,这一点偷偷的往来都没了,所以卫擎从未提及。 第九十三章 奇葩的一家 翌日。 卫小桃和两个女儿早早起床,吃了一顿早饭,就向棠鲤辞行了。 孔家村远,再考虑两个女儿的脚程,现在出发,能赶上下午到家。 棠鲤给卫小桃装了各种各样的吃食,整整一篮子,让她带回去。 “弟妹,你咋还回礼?这就不要了,我们回去也不好拿。”卫小桃推辞道。 “姐,有来有往,你来看我们是心意,这也是一点心意,给两个孩子吃的,拿着吧。” 卫小桃这才收下。 卫小桃提着个篮子,带着两个女儿,离开了卫家。 念娣和招娣扯着卫小桃的衣角,忍不住回头,心中满是不舍。 舅舅家真是太好了,有好吃的,女孩也能上桌吃饭,还能睡软软的床,她们要是舅舅的女儿就好了。 三个人走了整整三个时辰,才回到孔家村。 孔家村是在一个窄长的山坳里,两边都是高山,中间有一条河,村子就建在河的两面。 卫小桃家就在村口,三间破旧的土屋。 土屋门口,三个人正伸长脑袋往外看着,分别是卫小桃的丈夫孔栓、婆婆杨氏、公公孔老汉。 三个人看到卫小桃,都是一喜。 “小桃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娘都打算让栓儿去接你了。”杨氏那刻薄的脸上挤出一抹笑。 卫小桃有些受宠若惊。 “娘,不用,就那么点路……” “见着你弟和弟妹了?咋还带东西回来呢?”杨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卫小桃手里的篮子,几乎是半抢了过来。 她一只手在篮子里翻了起来,翻来翻去,发现只有一些糖果和糕点,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弟开了那么大的铺子,住那么大的宅子,就给了你这么点不值钱的东西?”杨氏直接将篮子扔在了地上,里面的糖果和糕点全部散落出来。 “娘,这些都是弟妹的心意。阿擎有出息,但那也是阿擎的啊。”卫小桃说着,蹲下身,去捡散落的东西。 “什么你的他的,你们不是一家人吗?这是咱们家穷,所以他看不上咱们吗?卫小桃,你这弟弟还真是白眼狼,发达了就不认人了啊。”杨氏咒骂道。 卫小桃心里也来了气:“娘,当初不是你说卫家穷,怕他连累咱们家,才不准我和阿擎来往吗?是我们先做绝的,就算阿擎不搭理我,也在情理之中,你咋能说他白眼狼呢?” “你还跟我犟嘴!你到底是咱们孔家的还是老卫家的!咋还帮着别人家说话?我们老孔家到底造了啥孽啊,咋娶了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媳妇啊?蛋都生不出来一个,真是气死了我这老婆子!”杨氏带着哭腔咒骂道。 “好了好了,别吵了,都是一家人。”孔老汉出来道,“小桃回来也辛苦了,先歇一下吧。” 孔老汉在这家里有威信,杨氏也不咒骂了,夺过了卫小桃手里的篮子。 “奶,我想吃糖。”招娣眼巴巴道。 那糖的味道可好了,香香的,她好想吃。 “吃什么吃?!就知道吃!吃屎去吧!一个个的赔钱货!” 杨氏咒骂一声,把那篮子里的东西藏了起来,这虽然尽是不值钱的东西,但是也得留给她乖孙吃。 说是歇,卫小桃哪里有的歇?家里还等着她做晚饭呢。 “小桃啊,你弟心里有想法也正常,这件事确实是我们老孔家做的不地道。但是这事儿的根本还是老孔家穷啊,帮不上他,你娘这人做事直,就关着你,也不解释。” 孔老汉这般说,卫小桃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爹,您别这样说,阿擎也没怪咱们。” “小桃啊,我们老孔家是有错,但是你毕竟是卫擎的姐姐,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现在卫擎混得那么好,怎么着也该帮衬着你一下。爹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你和栓儿的日子过得好一些,瞧这俩姑娘瘦的。” “爹的意思是?” “让你弟给栓儿在镇上找一份活。等栓儿挣到钱,也给你和这俩姑娘置办点衣服。” 卫小桃咬着唇不说话,一想到之前孔家是怎么对阿擎的,她就开不了这个口。 “小桃啊,你嫁进我们老孔家都有十年了吧,也没给栓儿生下一儿半子的,我们老孔家也没咋的。若是其他家,早就休了另娶了。我们老孔家对得起你了,你还这样向着娘家,一点不把自己当孔家人,我实在寒心。你这件事要是不办,那我估摸着我们老孔家留不住你了!” 卫小桃的心一下慌了起来。 公爹的意思是要休了她! 男人就是女人的天,要是她真被休了,她怎么办?两个女儿怎么办? “爹,这件事我可以跟阿擎说,但是阿擎那要是没合适的……” 孔老汉那张苦瓜脸顿时展颜:“小桃,你跟你弟提了就行,爹就是想知道你是向着孔家,和咱们一条心。” “爹,要是阿擎那边同意了,你可得管着当家的,让他好好干活,别耍懒。” “放心吧,爹一定管着他!”孔老汉保证道。 卫小桃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一大早,卫小桃又往镇上去,这一次她一个人,没带俩女儿,所以脚程快了许多。 卫小桃先是去了卫家宅子,知道弟妹都不在家,就去了弟妹的铺子里寻棠鲤。 卫小桃到铺子里的时候,里面很忙碌,客人很多,她也不好意思打扰。 卫小桃就在外面看着,看着忙碌的棠鲤,她这弟妹漂亮又能干,不像农家女,气质很特别,阿擎能娶这样的姑娘,真是福分。 等到人少一些,卫小桃才走了进去。 “弟妹。” 棠鲤看到卫小桃,有些惊讶:“姐,你来镇上啦。” 常路机灵,听到一声‘姐’,立即给卫小桃端来一张椅子。 卫小桃没有坐,她两只手搅在一起,特别犹豫不决。 “姐,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棠鲤道。 “弟妹……招娣她爹想来镇上干活,你这铺子还缺人吗?”卫小桃磕磕绊绊道。 棠鲤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卫小桃,思量着。 第九十四章 替自家男人报恩 卫小桃是卫老爹的女儿,卫老爹救了卫擎一命,有这一份人情在…… 棠鲤道:“姐,你让姐夫来这里找我,我看他会什么,给他安排一份活。” 卫小桃顿时一喜,又有些不好意思:“弟妹,这会不会麻烦你?” “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的。”棠鲤笑着道。 “对,一家人。”卫小桃心里暖暖的,觉得这弟妹人真好。 她男人在弟妹的铺子里好好干活,挣到钱家里日子也好过,娘家和婆家的关系好起来,她能和娘家来往,这就两全其美了! 卫小桃越想越开心。 卫小桃并没有久留,她没带孩子,脚程快,想赶着天黑前到家,所以直接回家了。 卫小桃一走,棠鲤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和卫擎商量一下,转身就去了谢府。 谢府门口,棠鲤没等一会儿,卫擎就出来了。 卫擎穿着棠鲤给他定做的衣服,衣服袖子和裤子袖子都束着,整个人看着利落了许多。 卫擎粗砺的俊脸上挂着笑,喜滋滋地走到棠鲤面前,手一勾,就把她勾到了角落里。 “媳妇儿,想我了?”说着脸凑近,在她脸上偷了一个吻。 棠鲤坐在男人的大腿上:“我有正事和你说。” “咋啦,媳妇?”卫擎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棠鲤把卫小桃的事给他说了。 卫擎的浓眉一拧,脸色很不好看。 “卫小桃估摸着被孔家人撺掇了!孔栓那小子就知道躲懒、偷奸耍滑,肯定不会老实干活!” “孔家就是一群吸血鬼,别理他们,他们要是敢来找麻烦,老子一拳抡过去。” 孔家的人,之前看他不过一个猎户,还带着三个娃,生怕被他连累,不和他来往。 现在肯定是看他发达,又贴上来了。 还来吸他媳妇的血! “你一拳过去,你姐咋办?”棠鲤道。 卫擎浓眉一皱,很是烦躁。 卫小桃这个人,人还不错,就是太软弱了,他媳妇的十分之一硬气与果决都没有。 她婆家让她不要跟娘家来往,她就真不来往了,只敢偷偷往家里送东西。卫老爹去世的时候,她都没回来,还是后来偷偷回来上了香。 孔栓那个软脚虾居然还打她,卫擎听说了,跑去孔家村,差点把那小子宰了。 结果,卫小桃居然跪在他的面前,求他放过她男人,说什么她男人打她是应该的,让他别管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气得卫擎再也不管她的事了。 “孔家人嫌弃她不会生儿子,对她很不好,留着她是因为她会干活。下地、养鸡、做饭,什么都她干,还不给她吃,不给她穿,把她当老牛使,她居然还感恩戴德。这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我不管她!”卫擎想想就来气。 “她是卫老爹的女儿,我们不能不管她。”棠鲤道。 卫擎的喉咙被梗住了。 卫老爹救他养他,是他最大的恩人。 老爹时常说没卫小桃这个女儿,但是毕竟是亲生的,心里还是在意的。 卫小桃偷偷回来一次,他都会杀一只鸡,鸡腿一只给卫小桃,一只给卫擎。 “我给卫小桃一个人情,若是孔栓好好干活,我就拉他一把,若是他偷奸耍滑,我会让他灰溜溜滚回去。”棠鲤道。 卫擎一只手臂箍着棠鲤,脸埋在媳妇的脖颈间。 “媳妇儿,你对我真好。” 媳妇儿做这些,都是在为他报恩啊。 卫擎又感动又心疼。 “而且,我们被孔家人盯上了,麻烦少不了。就算我拒绝了,他们也会再找事。” 卫擎想到孔家人又来气:“他娘的,这群龟孙子,老子锤死他们!” “锤死人犯法,我男人前途无量,不该折在他们身上。” 卫擎心中一暖,心中的怒意都化为温柔。 他媳妇儿咋这么好呢? 他到底积了多少福,才让他这辈子遇上他媳妇啊。 卫擎紧紧拽着媳妇儿的手,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但是,他心里还是不得劲,他应该保护媳妇啊,咋让媳妇帮他解决麻烦呢? 棠鲤摸着她男人毛茸茸的脑袋,变得格外温柔,“夫妻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吧,我不会吃亏的。” 卫擎还想说什么,却被他媳妇儿亲了一口。 “好了,快去上工吧。” 卫擎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媳妇,往谢府走去。 …… 另一边,孔家得了消息,欢喜得不得了。 “小桃他弟这媳妇不错,还算有点良心。”孔老汉笑着道。 “毕竟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互相帮衬。再说,小桃她弟妹开铺子,总得人干活,外人哪里比得过自己人?自己人才会向着自己人,外人只会想着贪她的钱!咱们栓儿机灵着呢,小桃她弟妹捡了一个大便宜啊。”杨氏喜滋滋道。 “爹,娘,你说小桃她弟妹会给我安排什么活?” “你是她姐夫,至少也要做个掌柜吧。”杨氏想了想道。 掌柜! 孔栓眼睛一亮。 镇上的那些掌柜可威风了,手下管着一大批人,一群人都要对着点头哈腰。 他打听了,宝青阁是镇上最大的胭脂铺子,做这么大铺子的掌柜,不仅可以耍威风,银钱肯定也不少。 他想象着自己在镇上买宅子、娇妻美妾成群的画面,越想越美滋滋的。 “当家的,这具体的活还是要看弟妹安排,不一定能做掌柜……”卫小桃忍不住道。 她是知道她丈夫的,哪里做的了掌柜?可千万别给弟妹添麻烦。 “栓儿是你弟的姐夫,这做个掌柜的怎么的了?还是说你看不起你男人?”杨氏有些不太高兴。 “但是做掌柜的要管很多事,栓哥没做过啊,爹,你说是不是?”卫小桃声音弱弱的,看向孔老汉,想让他劝劝。 “小桃,没做过可以学啊,栓儿从小就聪明,让人教教就会了。”孔老汉道。 “但是……” 孔栓满脸不耐烦,推了卫小桃一把:“臭婆娘,别说泄气话,死去做饭,烦死了!” 这臭娘们又丑又烦人,还生不出儿子,根本配不上自己,等他发达了,一定要休了她! “听到没?快去做饭,等老大回来吃不上饭,小心老娘收拾你!”杨氏凶巴巴道。 卫小桃只能闭上嘴,去灶房做饭。 孔老汉和杨氏,一人夸一句孔栓,把他夸得飘飘然,都快上天了! 第九十五章 男人你为何如此自信 翌日。 孔栓便去宝青阁报道了。 他娘给他拿出了新衣服,他爹给他包了一辆牛车,架势大地像要去当大官了一样。 牛车直接将他拉到宝青阁的门口。 孔栓下了牛车,负手在铺子门口看了一会儿。 嗯,铺子挺大的,装修气派,不错。 他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才迈步进去,迎面便遇上了郑鼎。 “你是这里的伙计?”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郑鼎点了点头:“我是。” 孔栓的表情有些嫌弃,这么大的铺子,咋找个又黑又瘦的孩子做伙计?! 估摸着是用工便宜,女人管铺子就是这么短见。 等他当掌柜,一定要换个壮实的。 郑鼎仰着头看他:“你是谁?” 孔栓端着架子道:“我是你们棠掌柜的姐夫,你们掌柜的呢?” 郑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去找棠掌柜。” 转身跑进了内间。 不一会儿,便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姑娘。 那姑娘的皮肤极白,五官精致,眼睛很大,水汪汪的,身材窈窕,长相和身材都好到了极致。 那一日,孔栓只远远地看了几眼,这就近一看,眼睛顿时看直了。 这卫擎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娶到这么好看的媳妇,还这么会挣钱! 他比卫擎机灵多了,样貌上也不比卫擎差,咋就遇不上这么好的事呢? 棠鲤看着眼前五短身材的男人,眉头微微皱着,甚是不喜他的目光。 “你就是姐夫?”棠鲤问道。 “对对,弟妹,你这一个人开铺子多累,卫擎也真是的,都不帮衬着你,店里都没个男人镇着。都是一家人,姐夫来帮衬你!”孔栓态度热切道。 棠鲤心中更加不喜,脸上却微微一笑:“我其实不累,是姐姐说姐夫想找事做,我就想着帮衬一下。” 孔栓被他爹娘吹捧了一晚上,被洗脑了,觉得自己就是个商业奇才,谁都得捧着。 棠鲤这话说的他很不舒服。 “弟妹现在是帮我的忙,但是很快,弟妹就知道是我在帮弟妹的忙了。” 棠鲤笑了笑:“姐夫,坐下说吧。” 孔栓在椅子上坐下。 棠鲤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姐夫,你会做什么?”棠鲤问道。 “弟妹,你这姑娘家抛头露面不太好,要么我来做掌柜,替弟妹分忧,弟妹就可以在家歇着数钱了。”孔栓一脸认真道。 掌柜? 还真敢说! 还一副仿佛要帮自己大忙的样子。 棠鲤差点笑出声。 “郑鼎,去找账房拿一本账本。”棠鲤对郑鼎道。 郑鼎跑去了内间,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本账本,递给了棠鲤。 棠鲤将账本递给了孔栓:“姐夫,这掌柜最基础的就要看得懂账本,看姐夫这自信满满的模样,想来对账本很了解。不如姐夫帮我看看这账本,可有问题?” “好说好说。”孔栓接过了账本。 然后翻开。 他根本不识字,账本上的字密密麻麻的,他一个都不认识,看得头疼。 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一页一页翻过去,煞有介事,仿佛看懂了一般。 “弟妹,这账本没什么问题,你请的账房人不错,弟妹,你要给足工钱,留住这人。”孔栓一脸认真道。 棠鲤忍不住笑出声:“姐夫,你的账本拿反了。” 孔栓一下慌了,连忙将账本拿正了,脸色终于出现一抹愧色。 棠鲤认真建议道:“姐夫,要做掌柜,识字是基础。姐夫不若先找个夫子,识了字再来做掌柜的?” 孔栓的脸色不太好看。 “弟妹,不能以识字来判定一个人的能力,掌柜是一个管理能力,只要找到合适的人,让他们去做相应的事就行了。” “但是,若是不识字,看不懂账本,也看不懂采买记录,那你怎么知道自己找到合适的人呢?” “这……这……” “我是这家铺子的老板,我觉得姐夫不适合做掌柜,姐夫若是执意想做掌柜,可以去其他店铺试试。”棠鲤道。 棠鲤脸上的笑意消失,冷着脸的时候颇具压迫力,孔栓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怕她。 “弟妹,我是来帮你的,咋能去别人的铺子里呢?既然做掌柜的不合适,你看看我适合做什么?”孔栓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道。 “姐夫,你不识字,长得又不好看,不会看人脸色,若是正常的招人,我是不会招你的,但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就给你安排一份活,你跟着常路他们做伙计吧。”棠鲤道。 孔栓的脸火辣辣的,感觉受到了羞辱。 但是,他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很想转身就走,但是又不甘心。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出息了,他这样回去,岂不是被笑话?! 他要留下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让这女人不敢轻视他! 孔栓点了点头:“好,弟妹,就做伙计!” 棠鲤让孔栓跟着常路学习。 这铺子里现在有常路和郑鼎两个伙计,这店铺和其他的铺子不一样,伙计内部也有竞争,每个人招呼客户,然后向账房上报自己的销售额。 孔栓听到这规定还挺满意的,这俩,一个长得跟猴子似的,一个是黑瘦的小孩,哪里能比得过自己? 他很快就能证明自己的厉害了。 “孔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胭脂……”常路一心为主家,棠鲤挣到钱,他也高兴,所以拉着孔栓滔滔不绝地说着,准备把自己总结的销售经验全分享给他。 孔栓有些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我比你懂多了,还用你教?” 常路心里不太舒服,恰好此时有客人进来,他连忙迎了上去。 孔栓占据了一块柜台,就在柜台那里守着。 有客人过来,问了他几句,他不懂,支支吾吾地说了两句,客人便有些不耐烦,转头去问常路和郑鼎去了。 于是一天下来,孔栓一个都没卖出去。 常路向账房上交了二十两五百文,郑鼎向账房上交了十一两三百文,孔栓零。 孔栓破受打击,脸有些挂不住。 “孔哥,这是第一天,卖不出去很正常,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常路自来熟,心地好,安慰道。 孔栓的脸色稍微好看一些。 对,肯定是因为第一天! “我就说我长得比你好看,她们咋不问我,肯定是看我生面孔!” 常路看了一眼孔栓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的脸,默默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 第九十六章 孔栓使坏 棠鲤并不想孔栓住到自己的宅子里。 棠鲤给作坊的工人租了住处,就在铺子对面。 常路为了看铺子方便,之前主动要求搬到了铺子对面住。 所以,棠鲤安排孔栓和常路一起住。 孔栓跟着常路去了租住的宅子,一个房间,一张床,两个人睡。 孔栓有些不高兴:“弟妹也真是的,我是她姐夫,她咋安排我跟你们这些下人一起住!” 常路心中不快,脸上挂着笑:“孔哥,棠掌柜那宅子里都是女眷,有男人住着不方便,棠掌柜给咱们租的宅子很好的,有热水,还可以自己烧饭!咱们是两个人一间,其他人都是六个人一间呢。” 孔栓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孔栓在家里是被卫小桃伺候惯了,当然不会自己烧饭,都等着常路把饭做好,他就跟个大爷似的等着。 常路有些无语,但是想着这是主家的亲戚,便忍了下去。 翌日。 孔栓赖在床上,不肯起床,常路实在没办法,只能自己先去了店铺。 孔栓到的时候,众人都开始干活了,包括棠鲤。 孔栓左看右看,然后凑到了棠鲤的面前,仿佛和她多亲近似的。 “弟妹,你安排的宅子的床真硬,睡得我腰酸背疼的,还有那个常路,居然会打呼噜,搞得我一晚上没睡好。”孔栓抱怨道。 棠鲤瞥了他一眼:“那这在外面肯定没家里舒服,姐夫要是觉得适应不了,可以回家,我也不拦你。” 孔栓的表情讪讪的:“适应得了,就是起的晚了一些,弟妹别见怪。” “起的晚没关系,我主要看销售额,姐夫只要销售额超过他们俩,不来店里都行。”棠鲤微微笑道。 孔栓还想再说话,突然,他的后领被揪住,一股大力,将他拖地后退了好几步,撞在墙上,一声巨响,他整个背部都麻了。 孔栓怒从心起,刚想发火,当看到揪他的人时,突然怂了。 他得仰着脖子才能看到对方的脸,对方的手臂上满是肌肉,如一只野兽,浑身充满了野性和爆发力。 孔栓向来怕卫擎,此时见着,表情讪讪的:“阿擎啊,见着姐夫咋动手动脚的?” 卫擎冷睨了他一眼:“离我媳妇儿远一点,否则……” 卫擎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拳头,孔栓吓得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后退了两步。 棠鲤的目光却完全落在卫擎的身上,刚刚还是公事公办的高冷态度,此时却充满了小女儿姿态。 她的大眼睛水盈盈的:“相公,你咋来了?” 刚刚凶悍的汉子也露出温柔的一抹笑。 “媳妇儿,咱们去房里说。” 卫擎拉着棠鲤的手进了内间。 账房先生在里面,见状,站起身。 “坐久了这背都僵了,我出去走走。”说着便出门了,还特意将内间的门关上了。 门一走,卫擎扣着棠鲤的腰,将她抱了起来,压在墙上,一只手扣着她的脑袋,霸道的吻落了下去。 好一会儿,才放开小媳妇。 卫擎担心孔栓作妖,给媳妇儿惹麻烦,所以过来看看,吓唬一下孔栓。 但是,一看见媳妇,他就心痒痒的,像是狼见了肉,先啃上一口再说。 “孔栓作妖了吗?”卫擎问道。 “他在我手底下作不了妖。”棠鲤轻哼一声,“我会让他知难而退,认识到自己是个废物。” 棠鲤本来还想着孔栓是卫小桃的丈夫,如果可以就拉他一把,但是这两天下来,便看得出这人没救了。 “别说他了。”棠鲤盯着男人性感的唇,主动亲了上去。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卫擎就赶回谢府去了。 卫擎一走,孔栓就恢复了精神气。 他凑到了郑鼎的身边。 “你说这卫擎又凶脾气又暴躁,弟妹咋就看上他了?像我这么英俊又温柔的男人,咋就没好女人看上我呢?” 郑鼎看了他一眼:“大概没女人眼瞎吧。” 说完就走开了。 孔栓思考着这小子话里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小子莫不是在嘲讽自己?! 到了傍晚,伙计们向账房提交自己的销售金额。 常路的销售额是二十五两三百文,郑鼎是二十两整,孔栓是一两。 孔栓依旧是最少的,但是他却没有不开心,反而带着兴奋。 他怀里揣着三两银子呢! 在他看来,常路和郑鼎就是个傻子,居然把全部银子上交了,店铺里这么多货,账房这么可能发现他们卖了多少? 不过,也有可能常路和郑鼎藏了银子,自己不知道而已。 还好他机灵,没乖乖地把钱全都交上去。 做不了掌柜没关系啊,他这样一天藏个四五两,一个月下来就一百多两,几个月就能买宅子讨新媳妇了! 孔栓越想越喜滋滋的,脸上的笑意完全挡不住。 孔栓正在暗自得意的时候,账房突然把他们几个叫到了一起。 “我刚盘点了一下,发现今天卖出去的货和你们交上来的钱对不上,你们是不是藏了钱?”账房冷着脸道。 孔栓的身体一下僵住。 这账房……居然发现了? 棠鲤听到账房的话,也走了过来。 “东家,我的钱全部上交了,我没有藏钱!”常路急忙道。 “我也没!”郑鼎道,这少年眼睛幽深,一点不紧张。 “弟妹,绝对不是我,我们是亲戚,我会占你便宜吗?” “这件事非同小可,不问就取是为偷,偷要送官,所以一定要查清楚。”棠鲤颇有深意道,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 送官…… 孔栓一下慌了。 “是常路偷的,我看到他鬼鬼祟祟的,藏钱了!”孔栓指着常路道。 “我没有,东家,我没藏!东家,你可以搜我的身!”常路急切地辩解道。 “你的钱当然不会藏到身上,谁知道你藏到哪里去了?”孔栓道。 常路急的脸都红了。他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被诬陷偷钱,因为诬陷他的人是少爷的表妹,他根本没有辩解的机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被打了一顿。 “果然,不是一家人,就不是一条心,弟妹啊,只有自家人才信得过啊。”孔栓趁机道。 突然,郑鼎伸出手,钻入了孔栓的怀中,再出来的时候,他手里就多了三两银子。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孔栓的身上。 孔栓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第九十七章 孔栓被赶回去 “这……这三两银子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孔栓脑子一转,立即道。 “这三两,二两是卖家具的李夫人给的,一两是梅夫人给的,你上交的那一两是郑夫人给的。”郑鼎面无表情地复述道。 孔栓的脸一下涨红了。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我明天问问几位夫人就知道了。”棠鲤道。 孔栓立即变了脸,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弟妹,这三两银子,确实是卖东西得的,我们不是亲戚吗?我就想拿点钱给你姐和你两个侄女买点东西,你不会这都不舍得吧?” 脸皮还真是厚! 棠鲤皮笑肉不笑:“亲兄弟明算帐,姐夫,不管怎样你都是在偷,偷东西就该见官。” 孔栓这种普通村民,对官有天然的畏惧感,听到见官都吓得不得了。 “弟妹,我们是亲戚,你这要撕破脸?!” “撕破脸?不是你们先撕破脸的吗?不让我姐回娘家。现在看着卫擎有出息了,又舔着脸贴上来。我是看在我姐的面子上,却没想到你脸皮居然这么厚,还偷店里的钱。别说了,明天直接见官吧。” 见棠鲤态度坚定,孔栓这才怕了:“弟妹,别,我知道错了,你别送我见官。” 她摩挲着下巴:“按照大周律例,这偷东西要怎么处罚呢?三十杖?” “据说那木杖有碗口粗呢,一杖下去就屁股开花!”郑鼎跟着附和道。 孔栓吓得冷汗涔涔。 “弟妹,看在小桃的面子上,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姐夫真知道错了?”棠鲤道。 孔栓连连点头:“我知错了。” “但是姐夫做出这样的事,我这铺子也不敢留你了。” “我不做了,我要回家。”他要回家! 孔栓转身想跑,棠鲤给常路一个眼神,常路立即揪住了他。 “姐夫,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这么急作甚?我这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才不送你见官的。你可得好好对姐姐,免得我又想起这件事。” “是是,我一定会好好对小桃的。” “像你这种长得又丑、又没啥本事的男人,能娶到我姐这么好的人是你的福分,你要好好珍惜。”这种盲目自信的男人就要多打击打击,让他认清自己。 “是是,一定一定,弟妹,那我回去了。” 棠鲤这才让常路放开了他。 孔栓灰溜溜地跑了,仿佛有狗在后面跑似的。 棠鲤看着他的背影消失,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卫小桃怎么嫁了一个这样的人? 这孔栓就是个吃软怕硬的,若是硬气一些,日子可能还好过一点,一旦软了,那就被他欺负死。偏偏卫小桃又是那样的性格。 但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外人管不了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吓唬吓唬孔栓,让他对卫小桃好一些。 “好了,你们回去吧。”棠鲤道。 郑鼎走出了铺子,常路跟了上去。 “小弟,刚谢了。”常路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干啥要让着那无赖?”郑鼎乌漆漆的眼眸盯着他。 “那不是夫人的姐夫吗?我是下人,咋能和主家闹?”常路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棠掌柜是个恩怨分明的人。”郑鼎道。 换句话说,不会因为是自己的亲人就包庇。 而且,这孔栓算个屁的掌柜的亲人? “我知道,我这就是以前的习惯,你是不知道,在以前那些主家那里,下人的命就不是命,能遇到夫人这样的主家是我的福气。”常路拍了拍郑鼎的肩膀,“小弟,你咋注意到孔栓都把东西卖给谁的?” 常路本来觉得自己够机灵了,但是和郑鼎一对比,还是郑鼎更机灵。 “是棠掌柜让我看着他的。”郑鼎道。 “啥?” “掌柜的早就看出孔栓心术不正。”郑鼎道。 “我们掌柜的还真是这个,”常路竖了一下大拇指,“小弟,还是多谢你,我请你吃馄饨。” 郑鼎的眼神这才有了波动,看向常路:“我要吃三碗。” “好,三碗就三碗,你咋这么会吃呢?就这么一个小肚皮,居然能吃得下这么多。”说着去拍郑鼎的小肚皮。 郑鼎躲开了,两个半大的小伙嬉闹着一起去了集市。 再说孔栓,那是一刻都不敢在镇上待,匆匆就往孔家村去。 他大半夜的到家,和出来撒尿的孔老汉撞上,吓得孔老汉叫出声。 赵氏眠轻,也被惊醒了。 “贼!家里进贼了吗?!” “别吵,是栓儿!”孔老汉虎着脸道。 “栓儿!”赵氏看到孔栓,心疼道,“栓儿,哎哟,这鞋子咋破了!大老远的,脚都要走坏了。你就该等明天坐牛车回来的!咋大半夜回来哟!” 孔栓一到家,就成了大爷,往那一坐。 “娘,我饿了!” 赵氏立即踹了几脚卫小桃的房门。 “睡,还睡!快死起来!你男人回来了,快起来给他做饭!” 卫小桃本来就有些醒了,被赵氏这几声大吼,彻底醒了,连忙起身。 赵氏怎么问,孔栓都不说话。 孔老汉却看出了问题:“栓儿,咋回事?是不是在小桃弟妹那里受了委屈?” 孔栓点了点头:“那活我不干了!” “到底是咋回事?” “我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的,就拿点银子花,她弟妹居然说我偷东西!” “这叫什么偷?都是一家人,拿点银子咋的了?” “栓儿可是她姐夫,她难道不主动给钱吗?居然还要栓儿去拿!” “是啊,这卫家果然一家子小气鬼!这小娼妇挣那么多钱干啥,也不帮衬着些亲戚!留着钱垫棺材底啊!”赵氏骂骂咧咧的,什么难听的都往外骂。 卫小桃披着件单衣在灶房里干活,将这些听得清清楚楚,越听越来气。 “娘,弟妹给了当家的一份活,本来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当家的直接拿银子就是偷,这本来就是当家的不对,你们咋还骂我弟妹呢?”卫小桃扔了火钳,冲到门口道。 “你这贱蹄子,你男人这受了委屈呢,你还胳膊肘往外拐,帮外人说话!气死老娘了!老娘打死你!”赵氏气呼呼道,上来就要撕卫小桃。 “这件事本来就是当家的不对,我弟妹已经够给面子了,她做的没错!” 卫小桃经常干农活,力气大,直接推开了赵氏,冲进了房间里,将门狠狠甩上,饭也不做了! 第九十八章 一家子去县城 孔家发生了何事,棠鲤自是不知晓的。 她回家后,便收到送信人送来的书信,打开书信一看,顿时乐了。 信是卫擎写的。 棠鲤跟卫擎提过,要抽时间去县城的胭脂铺子的情况,卫擎刚好明天要去县里办桩事,时间也不赶,于是就让棠鲤明日一起去县城。 棠鲤想了想,这段时间太忙了,也没怎么陪两个孩子,不如一家人一起去县城看看。 棠鲤躺在床上,不由得期待起来,明天可以见她男人了。 翌日一早,棠鲤便起来了。 不一会儿,两个宝宝也起来了。 两个宝宝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带着期待。 人都是向往更大的地方的,就像他们在村里想去镇上玩,在镇上,也想看看县城是怎样的。 对于两个孩子来说,上京太遥远,县城就是很大很繁华的存在。 大周共有七郡二十六县,清河郡辖下四县,距离遥水镇最近的是河东县。 棠鲤一家要去的就是河东县。 棠鲤带着两个宝宝用了早膳,外面,卫擎便赶着马车到了。 这马车是他租的,马车比牛车快很多,从遥水镇到河东县,牛车一趟要四个时辰,马车只要两个时辰。 棠鲤带着两个宝宝出去。 “赵婶,家里就交给你了。” 赵婶站在院子门口,笑着目送三位主子出门:“夫人,玩得开心。” 卫擎把两个宝宝依次抱上了马车,然后走到棠鲤的面前。 “媳妇儿,要抱吗?” 棠鲤张开了双手,卫擎咧开一个笑,一把把她抱起,放上了马车。 娘仨在马车里坐定,卫擎坐在了赶车的地方,拎着马辔,一甩,马就往前走着。 这是二宝和三宝第一次坐马车,两个人都十分新奇。 两颗小脑袋转啊转,一会儿盯着两个窗户的风景看,一会儿看那拉车的马。 棠鲤的目光则落在卫擎宽厚的背上。 这就像一家人出去旅游,要是大宝和许珏在就更好了。 卫擎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转头,就看到媳妇儿刻意地扭过了脑袋。 嘿嘿,媳妇在偷看他,被他发现了。 其实他骑马的时候更帅气。 有机会一定要让媳妇儿看看他骑马的样子! 走到一半的时候,路有些崎岖,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棠鲤把两个孩子抱在身边,三宝伸出两只小短手,抱住棠鲤的腰,跟个小糯米团子似的黏着她。 “娘亲,前面来了好多人!”二宝突然道。 棠鲤掀开帘子往外看去,果然看到前面来了许多人。 那些人运着许多东西,有巨石,有石像,像是要修建什么…… 那一群人拐着往另一条路去,但是却挡住了棠鲤他们的马车。 “媳妇儿,咱们休息一下吧?”卫擎将马车停下来,对着帘子里道。 “好。”棠鲤抱着两个娃下车。 卫擎在下面接着,把娘仨都抱了下去,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把他们娘仨放下。 然后又从马车上拿下三个墩子,让棠鲤坐着。 又从马车里摸出个茶壶,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水。 卫擎和棠鲤共用一个杯子,你喝一口,我喝一口,两个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亲密。 卫擎的目光投向不远处,前方一行人正在抬一个大红柱子。 “这是在建啥呢?” “咱们去看看?”棠鲤也有些好奇。 于是,两个人便带着两个宝宝走得近了一些。 那十几个人正扛着柱子转弯,刚好被路边的一颗巨石挡住了,哼哧哼哧的,好一会儿都动不了。 “兄弟们,再举高一些。” “太重了,高不了了,把这颗石头移开些吧。” “这么大的石头怎么移得开?” “腾出三四个兄弟一起应该移得开。” 那十几个人气喘吁吁,热汗涔涔,正准备艰难地空出几个人手来的时候,卫擎走了过去。 卫擎撸起双袖,露出健壮的胳膊,两只大手放在石头上,身体弓起,浑身的力量集中在手臂和腰腹上,用力一推,手臂上的肌肉暴起,竟将那四五百斤的石头给推开了! 没了挡路的石头,那柱子自然顺利地转了一个弯,往那条路上抬上去了。 “兄弟,谢了!”抬着柱子的十几个人里走出一个人,走到卫擎的面前,笑着道。 他的目光在卫擎身上扫了一圈,暗叹一声好身板。 “不客气,举手之劳,你们这是干啥呢?”卫擎看着那一条运东西的长龙道。 “建庙宇呢。”那人道。 “啥庙宇?” “观音庙,上京一位大人物捐赠的,说是感谢这里的土地有灵。” “咋有灵了?”卫擎是越听越好奇了。 “就是上京一位大人物,丢了一个女儿,就是在附近找到的,那个大人物好像是……” “镇国大将军。” 那人看向说话的人,见是一个漂亮的妇人,笑了笑:“对,就是大将军,这庙宇是将军夫人捐建的。” 那人看了卫擎一眼:“兄弟,我去忙了,有空来河东县石家找我,我大牛请你喝酒!” 那人说完就走了。 卫擎转头看向自己的媳妇,就见媳妇儿在发呆。 棠鲤想着顾莹的事。 看来将军府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千金确实很重视。 顾莹得到父母的爱,得到了身份地位…… 而这一切,本来是属于原身的。 顾莹这个人,多疑又狠毒,她骗走了原身的玉佩,成功认了亲后,成了将军千金,有身份地位,便占据了先机。 棠鲤若是出现在上京,顾莹肯定会先下手为强,直接解决了她。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不停强大,有了足够的实力,到顾莹不能随便抹杀她,才能有一争之力。 棠鲤的心情有些凝重。 “媳妇儿,你咋知道是大将军的?”卫擎问道。 “听二哥说的,二哥是上京的。”棠鲤道。 卫擎见媳妇儿还是提不起劲,又道:“媳妇儿,你不开心吗?等我有出息了,也给你捐赠一座庙宇,为你祈福。” 真是个憨憨,以为自己不高兴是羡慕别人有庙宇吗? 看着自家男人俊朗粗粝的脸,棠鲤的心情好了起来。 她是幸运的,能遇到这么好的男人。 她这男人,能成为大反派,估摸着有什么隐藏身份。 不过,不管他什么身份,都是自己男人。 棠鲤抱住了他的手臂,仰着小脑袋,笑靥如花:“好,我等你。” 第九十九章 卫擎吓坏了 一家人休息了一下。 等到那一行运建材的人过了之后,便上马车,继续赶路。 等到晌午的时候,一家人便进了县城。 县城有专门停马车的人,给十个大钱,便有人替看着。 停好了马车,一家人便往县城热闹的地方去。 县城比遥水镇大很多,遥水镇只有一街的集市,而县城却有四条街,呈十字形。 “媳妇儿,我们先去吃饭吧?”卫擎道。 棠鲤虽然带了一些糕点,路上喂着两个小宝宝,但是卫擎的食量大,要吃肉才能饱,现在肯定饿坏了。 于是,一家人找了一家酒楼坐下。 “客人,要吃点什么?”跑堂的拉着长喉咙问道。 “你们这有啥特色的?”棠鲤问道。 店小二报出一连串的菜名。 这店小二报菜名十分溜,完全不带停顿,舌头也不打结,跟听棠鲤穿书前听那些主持人报菜名一样,特别有意思。 跑堂的报到肉的时候,卫擎才有反应。 “来三斤牛肉。”棠鲤道。 三斤? 一成年男人一般最多吃两斤。 不过,店小二一看卫擎这身型,又觉得能理解了。 “好嘞。客官还要啥吗?” “你再给我报一遍。” 店小二又报了一遍。 “你这舌头厉害的,可以去说书了。”棠鲤笑着道。 “客官,我大字都不识一个,咋说书?哎呀,和您说的都要口渴了。” 棠鲤给了他三文钱:“买口茶喝。” “谢谢客官了。”店小二开心坏了。 棠鲤又点了几个菜,都是按照一家人的喜好点的。 菜很快上来了。 牛肉是水煮成一块一块的,然后蘸着盐吃。 卫擎依旧一大口一大口,吃的津津有味。 要是把牛肉先卤了,再蘸酱油,那才叫真正的美味。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酱油。 酱油…… 棠鲤思量着,突然,一个饺子夹到了棠鲤的嘴边。 棠鲤一张嘴,就把饺子吞进了嘴里。 “媳妇儿,傻啦?吃饭啦。” “爹爹才傻了,娘要爹爹喂呢。” “对,爹爹喂的才好吃。” 两个孩子挤眉弄眼的。 棠鲤的脸一下红了,被两个孩子说的不好意思。 她伸出手,捏了捏三宝胖乎乎的脸:“人小鬼大。” “郡上那事到底咋样了?” “新的郡守已经上任了,那老郡守确实有问题,又贪又坏的,害了不少人,朝廷都派钦差下来查了。” “这么说来,那杀掉郡守的人是为民除害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暗杀朝廷命官,这也是死罪。” 棠鲤听着旁桌的话,吃得慢了一些,聚精会神地听。 杜夜…… 不知道怎么样了。 棠鲤又听了一会儿,听到那些人说并没有抓到杀害郡守的凶手,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萍水相逢,棠鲤还是希望这位美人平平安安的。 一家人吃完了饭,就离开了酒楼。 一家人随着卫擎去办事。 县里有一位与谢老爷是故交,卫擎此行就是要为那位故交送一份礼。 卫擎把礼送了,这件事也就办成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可以逛逛集市了。 县城的集市和镇上的集市很不一样,路宽了许多,两旁的商铺也规范干净许多。 “前面好多人啊。”棠鲤道。 “去看看。”卫擎道。 两人牵着两个宝宝往前走去,近一些,就发现居然在抛绣球招亲。 绣楼上,一年轻少女站在那里,一张圆脸,有几分可爱。 底下的男人们跃跃欲试。 “秦姑娘,给我!” “扔给我!” “这里!看这里!” 那少女目光扫过,在经过棠鲤这边的时候顿了一下,下一瞬,那绣球就砸落下来,径直朝着卫擎砸来。 那绣球砸在卫擎身上,卫擎挡了一下,绣球飞了出去,被另一个年轻人拿在手里。 他一下高兴起来。 “我抢到绣球了!哈哈哈哈!” 说着就抱着绣球冲上了绣楼。 “这小子究竟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和秦员外的女儿结亲!” “那是个读书人,秦员外不是喜欢读书人吗?” “好了,结束了,都散了吧。” 棠鲤和卫擎看够了热闹,往外走,没走两步,突然被一群家丁拦住了去路。 “这位公子,我们老爷有请。” 卫擎浓眉一拧:“请我?” “对。”家丁缩了缩脖子,这汉子好凶啊,一股子野蛮气。 “有啥事吗?” “你上这绣楼,我们老爷会亲自跟你说。” “老子没空。” “公子,我们老爷是秦老爷。”那家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傲气。 “秦老爷?不认识。” 那家丁的嘴角抽了抽。 “这位公子,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我们老爷没别的意思,就是见见,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卫擎眉头一皱,看向棠鲤。 棠鲤点了点头。 “那好吧。” 卫擎拉着棠鲤的手往楼上走去。 家丁看了棠鲤一眼,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卫擎和棠鲤一起上了绣楼,楼上,一群家丁和丫鬟,中间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年轻小姐,还有刚刚接到绣球的年轻人。 那年轻小姐便是刚刚抛绣球的秦小姐,那中年男人想必就是秦老爷了。 三个人站在一起,气氛有些怪。 “爹,我不嫁给他,你看他塌鼻子小眼睛的,这么丑,配不上女儿,女儿不要。” 刚刚接到绣球的年轻人,没了刚刚的惊喜,此时全是尴尬。 “爹,刚绣球第一个碰到的是他,我要嫁给他。”秦小姐的手直接指向了卫擎。 卫擎虎躯一震,连忙搂着媳妇道:“我有媳妇了。” “那你休了她。”秦小姐的态度十分跋扈,“我是我爹唯一的女儿,你娶了我就是娶了家财万贯!” 卫擎翻了一个白眼,休了自己这么好的媳妇娶一个钱袋子?自己脑子又没坏! 卫擎拉着棠鲤的手就要往外走。 “拦住他!”秦小姐叫道。 刚刚那些家丁迅速拦在楼梯口。 卫擎看着那一窝家丁,有些不耐烦,要是他一个人,早就锤过去,一拳一个全给撂倒了。 但是现在,带着媳妇儿和孩子,人多拳头杂,要是伤到媳妇儿和娃娃,他就要心疼死了。 卫擎只得冷着脸回头,看向那秦小姐,语气凶巴巴的:“你塌鼻子小眼睛,这么丑,配不上老子!” 第一百章 媳妇儿我是你的 秦小姐的眼睛一下瞪大了,怒气冒出来。 “什么?你说本小姐丑?” “对啊,你不照镜子的吗?” “你……你,从来没人说我丑!” “那是因为你是他们的小姐,他们只能奉承你。” 秦小姐的世界观都要坍塌了,看向秦老爷。 “爹,我丑吗?” “不丑不丑,我女儿是最漂亮的姑娘。”秦老爷连忙安抚道。 秦老爷也是一阵头疼。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结果女儿闹着要抛绣球招亲,他只能允了。 他生怕女儿抛到什么歪瓜裂枣,抑或是给他找个比他年纪还大的女婿,刚见那年轻人上来,听闻还是个读书人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结果女儿看不上,居然看上了这么个凶汉子。 这么凶,哪里会疼人啊? 还是个有老婆孩子的,老婆能休,孩子还在,女儿这是要去给人做后娘吗? “女儿,既然你和这位公子没缘分,那就算了吧?” “不行,我就要嫁给他。爹,把他拦下来,我要和他成亲,今晚就成亲!”秦小姐耍赖道。 “女儿啊,这不能强求啊。” “爹,你真的忍心女儿不得如意郎君,郁郁寡欢吗?”秦小姐可怜巴巴地看着秦老爷。 秦老爷心里有些松动,看向卫擎。 “我脾气不好,你真要嫁给我,我会打人的啊。” 秦员外看着卫擎那碗口大的拳头,倒抽了一口冷气。 “女儿,要么还是算了吧?” “我不管,你不强他,我就不活了!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秦老爷连忙拉住她:“好好,女儿啊,什么都依你!” 好一场闹剧。 卫擎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一张俊脸都快成了苦瓜,悄咪咪地瞄自家媳妇。 结果,却对上媳妇一个揶揄的笑。 “相公,你还挺有魅力的哈~” 媳妇这表现到底是不是生气了啊? 卫擎头更疼了,早知道就不来看这热闹了。 “媳妇儿,我待会儿直接动手了,你看着二宝和三宝啊。”卫擎低声道。 “不必。”棠鲤道。 卫擎有些摸不清媳妇儿这句‘不必’的意思,不过媳妇儿说‘不必’,他自然就不动手。 “秦小姐想嫁的并非我男人,而是另有其人吧?”棠鲤开口。 从这场闹剧的开始,棠鲤就是被忽视的那个。 在旁观者的眼中,她就是个多余的,是个可怜虫,很快就要变成下堂妇了。 她这骤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秦小姐目光闪了闪,扬起下巴:“什么你男人,很快就不是了。” 棠鲤轻笑一声:“我的就是我的,从来还没人能从我手里抢,无论是人还是东西。” 哟呵,这小娘子还挺有魄力的。 家丁和丫鬟们都偷偷看起了热闹。 卫擎连连点头。 对! 他就是他媳妇的! 谁都不能抢! 刚刚虽然头疼,但是看着他媳妇宣誓主权,他心里还是甜甜的。 “那本小姐偏要抢,你待如何?!” “秦小姐既然有心上人,还何必拿我男人打趣呢?” “胡说什么!我的心上人就是他!” “那这位又是谁呢?”棠鲤的目光锁定一人。 那人一身家丁的衣服,站在秦老爷的身边,棠鲤的眼神逼视过去,那人不由得低下头。 秦小姐的眼神变得不太自然起来。 秦小姐不说话,秦老爷只得道:“这是我们府的家丁。” “那就有趣了。刚刚秦小姐说要嫁给我男人的时候,为何目光频频扫过这位家丁呢?”棠鲤饶有兴趣道。 秦小姐的脸色更加不自然了。 “还有这位家丁,秦小姐每说要嫁一次,这位家丁的脸色就变一次,很难受,像是……”棠鲤想着形容词,“像是要失去重要的东西一般。” 秦小姐和秦老爷的目光同时看向那个家丁。 “没有……”那家丁否认道。 “柳洋,我要成亲,你真的难受了?”秦小姐问道,神情柔和。 “小姐,我……” “柳洋,我只要你一句话,不要吞吞吐吐的。”秦小姐直接道。 柳洋的身体僵住,然后摇了摇头:“小姐,我没有,就希望小姐找到一个合适的夫婿,刚刚那位,家中有妻儿,恐怕不合适。” 秦小姐的态度又变得蛮横起来:“怎么不合适了?本小姐想嫁谁就嫁谁!关你什么事!” “秦小姐,我与我相公已经成亲,我们夫妻琴瑟和鸣,我断没有被休弃下堂的理由,小姐如果硬逼,那只能去衙门去说道理。若是秦小姐执意要跟我丈夫,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须做小的,我们出生农家,贫苦惯了,小姐若是入门,也得改了小姐脾性,下地种田,服侍我与我相公。”棠鲤道。 秦小姐还没有说话,那家丁率先开口了。 “你这是在侮辱小姐!小姐,不能答应!” 小姐在他眼中就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怎能做小,还要下地种田! “柳洋,我的事与你何干?我同意了!” “小姐,不行!” “我爹都没说不行,你凭什么说不行?!” “小姐!”那家丁气得跺脚。 “柳洋,你若是喜欢我,我倒愿意听你的!你若是不喜欢,就什么都别说了。” 柳洋看了一眼卫擎,山里汉,有媳妇,还有俩孩子,长得凶,还会打人,还要让小姐去种田…… 柳洋一咬牙:“喜欢!小姐,我喜欢你,你别嫁给他!” 秦小姐收起刁蛮的神情,喜上眉梢,抓住那家丁的手,又有几分羞涩:“我也喜欢你。” 都这样了,情况就很明显了。 那些家丁也不再拦着卫擎一家,卫擎与棠鲤终于脱身。 “媳妇,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卫擎糊涂了。 “想来是那小姐喜欢那家丁,那家丁碍于自己的身份地位,觉得自己配不上那小姐,所以一直闭口不言。那小姐想激那家丁表白,所以才搞出什么抛绣球招亲。”棠鲤道。 “所以,我刚刚是做了一回工具人?”卫擎道。 棠鲤捂着唇笑。 那小姐选择卫擎,不是因为卫擎长得帅,而是因为他长得凶! 卫擎倒没什么失落的,就是觉得莫名其妙,搞得他吓死了。 要是媳妇觉得他招蜂引蝶,生气了咋办? 幸好幸好。 第一百零一章 卫小桃明事理 因为这事一耽搁,他们的时间就赶了起来。 一家四口去了集市,进了几个比较有名的胭脂铺子逛了逛,买下几个有特色的胭脂。 又去零食铺子里给两个宝宝买了一些镇上没有的零食。 大宝和许珏的东西自然也不能忘,于是又去文房四宝店买了笔洗和墨笔。 买好东西,一家四口便匆匆返程了。 从县里回镇上要两个时辰,期间路过荒郊野外,说不定就有山匪强盗出没,所以得天亮前赶到镇上。 于是,回去一路赶路,马车都没停过。 两个宝宝毕竟年纪小,回来的时候都累了,便窝在棠鲤的怀里睡着了。 到镇上的时候,堪堪赶在日落前。 棠鲤叫醒了两个宝宝。 “二宝、三宝,到家了。” 两个宝宝的脸嫩嫩的透着红,脸颊上有衣服褶皱留下的印子,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棠鲤。 棠鲤捏了捏他们水嫩嫩的脸,拉着他们的小手走到马车口。 卫擎在下面接着,把他们两个抱了下去,然后朝着棠鲤张开手。 棠鲤的两只腿被两个宝宝压得有些麻,也没客气,由卫擎抱着进了院子的门。 棠鲤是被卫擎公主抱着的,两个孩子和赵婶都习惯了,棠鲤也不害羞。 结果,一进去,看到卫小桃和她俩女儿都在,三个人六双眼睛都盯着她的时候,突然有些羞涩和尴尬。 “姐。” 棠鲤拍了拍卫擎的肩膀,让卫擎把她放下去。 卫擎把棠鲤放下去。 棠鲤走到卫小桃的面前,笑着问道:“姐,你们啥时候来的?” “快下午才到。”卫小桃道。 “我们今天去县里了,让你等好久。” “没事没事,反正我也没啥事。”卫小桃连连摆手。 “阿擎。”卫小桃看向卫擎,道。 卫擎‘嗯’了一声,然后就走开了,没和卫小桃多说话。 卫小桃心里有些堵,又不知道说什么。 棠鲤知道他们姐弟俩的心结,卫擎性子倔,她也没说什么。 “我们去县里买了一些零食,招娣、念娣,给。” 棠鲤从零食袋里抓了两把零食,给卫小桃的两个女儿。 “谢谢舅娘~”招娣活泼一些,主动道谢。 念娣有些害羞,接了糖果,就躲到了卫小桃的身后。 “弟妹,对不起啊,招娣她爹的事给你添麻烦了。”卫小桃道。 她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没睡,听着婆母咒骂的那些话,只觉得分外对不起棠鲤。 她男人什么德性,她其实是知道的,还盼着他能改好,现在想来是她太天真了。 她生怕这件事影响弟弟和弟妹的感情,一大早就来镇上了。 见着弟弟和弟妹的感情好,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招娣她爹这个人,吃不了苦,还爱耍滑,我就不该让弟妹招了他干活的。”卫小桃道。 “姐不怪我让他回去就行了。”棠鲤道。 “这咋能怪你?明明是他偷拿了铺子里的钱,若是放在其他铺子里,是要被打一顿的。”卫小桃道。 卫小桃性格虽然软弱,但还是挺明事理的。 “姐,坐着说吧。” 棠鲤拉着卫小桃的手,让她坐下,这一抓,才发现她手上满是厚茧,满是劳作的痕迹,看起来比赵婶的手还要苍老。 不仅如此,棠鲤还发现她的手臂上有乌青,脸色一下变了。 “姐,这是怎么回事?” 卫小桃讷讷道:“我摔的,早上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是爹打的。”正在吃着糖的招娣突然开口,“早上,娘要出门,爹不肯,就打了娘。娘每天做那么多活,爹还打娘……” 招娣的语气很是不忿。 卫小桃看了招娣一眼:“别胡说!” 招娣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卫小桃飞快地看了卫擎一眼,见卫擎看过来,又连忙低下头去。 “姐,我们都是女子,就说说体己话吧。姐姐,你觉得在孔家过得如何?”棠鲤道。 棠鲤的声音温柔,让卫小桃有倾诉的欲望。 卫小桃的眼眶不禁红了:“我嫁到孔家也有十年了,起早贪黑的,什么活都干,挣的钱全都交给了婆母,但是婆母并不喜欢我。我嘴笨,比不过大嫂。” 卫小桃其实心里也不平衡,她辛辛苦苦挣的钱,结果全被花在嫂子和侄子的身上,两个女儿连口白米饭都没得吃,身上的衣服修修改改,娘仨就没换过新衣服。 “也怪我肚子不争气,不能给孔家添丁。”卫小桃轻叹道。 棠鲤的眉头皱着,这个时代的人对生男孩是很固执的。也没办法跟她们说,生不出男孩是男人的问题,和女人无关。这是时代的局限性,她们不会理解。 棠鲤只能道:“姐,你受了委屈,你还有娘家啊,你要是在孔家过不下去,就回卫家来,我和卫擎养得起你。” 卫小桃的眼眶更红了,心中说不出的感动,她这个弟妹的人真好。 人家的弟妹生怕姑子被休,回娘家增加负担,而她弟妹…… “弟妹,谢谢你,但是……这就是女人的命啊,我嫁给孔栓,我的命就定下了。弟妹,阿擎是个好男人,他待你好,你的命好。” “姐,这命都是自己挣来的,我是看卫擎好才和他在一起,若是卫擎不好,那我就不要他了,换个更好的。”棠鲤道。 卫小桃愣了一下,显然被棠鲤的想法冲击到。 她这弟妹确实与众不同,但是又有几人能像她弟妹这样潇洒呢? 她只是个普通人,要是被休了,那些闲言碎语能将她淹死。 “还有招娣和念娣呢,我要是离开了孔家,这俩孩子咋办?”卫小桃讷讷道。 棠鲤算是明白了,卫小桃是不想离开孔家呢,所以一直在给自己找借口。 所以性子急的卫擎才会被她气成那样。 “姐,你现在是啥打算?” “现在天黑了,带着俩孩子走山路不安全,弟妹,要麻烦你了,在这歇一夜,明天早上我再回去。” 棠鲤暗叹一口气:“姐,你不离开孔家也行,但是不能一直让他们这么欺负你。这一次,孔栓打了你,你就先在卫家住着,让孔家知道你的重要性,来接你。” “孔家……会来接我吗?”卫小桃有些忐忑。 “你干那么多活呢,你不在,谁来干?放心吧,他们一定会来接你回去的。”棠鲤道。 卫小桃想了想,最终咬牙下决定:“好,我听弟妹的。” 第一百零二章 两人腻歪 棠鲤进了卧房。 卫擎正在用小刀削木头,用来垫床底,见棠鲤进来,忍不住气道:“孔栓打她了,她还屁颠屁颠地想赶回去呢?这人咋这么……” 棠鲤知道卫擎要蹦出来的是什么词,但是毕竟是卫老爹的女儿,他还是咽下去了。 “难怪孔家轻视她。一个两个都惯着,孔栓都被他们捧得找不着北了。”卫擎越说越气,拳头都硬了。 要是卫小桃硬气一点,他就把孔栓锤一顿,把她娘仨接回来,不用在孔家受这么多苦和气! 但是卫小桃不争气,他没办法,只能当没看到! “她的性格就是这样,我们只能尽量帮着她。”棠鲤走近,捏了捏卫擎宽厚的背。 卫擎的臭脸稍微好看了一些,小刀入鞘,放在一侧,伸出手,抓住了媳妇儿的小手,一拉,便把媳妇儿抱进了怀里。 看着媳妇儿那嫩白的小脸和熠熠生光的双眼,卫擎心里的烦躁才消失。 还是他媳妇好,有主见,恩怨分明,大气! 不想卫小桃了。 卫擎想到另外一件在意的事。 “媳妇儿,你刚说要换更好的?”卫擎大睁着虎眼,可怜巴巴道,像一只可怜的大狗。 棠鲤rua了一把他毛绒绒的脑袋:“我是说你要是不好我才换。” “媳妇,那有比我更好的男人吗?”说着,把脑袋搁在棠鲤的肩膀上,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棠鲤的心一下软了,在卫擎的脸上亲了一下。 “没有,我相公最好。” “怎么好了?”卫擎闷声闷气道。 “我相公长得俊,又高大,人品好,有魅力……” 棠鲤哄了好一会儿,卫擎才仰起脑袋。 “媳妇儿,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好呀。” 棠鲤看着他脸上的笑,总觉得自己被骗了。 不过对着这一张俊脸,她也气不起来。 “嗯,你最好。” 卫擎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 他的优点可不止这些,他还特别……行! 嘿嘿。 “媳妇儿,白天我在县城里买了一样东西,你看到肯定很惊喜。” “什么东西?”棠鲤好奇。 “现在还太早了,等晚上给你看。”卫擎神秘兮兮道。 两人腻歪了一下,才走出房门。 卫擎对着卫小桃没什么好脸色,卫小桃欲言又止,两人便是这么尴尬的境地。 “弟妹,有什么我能干的吗?我去干活。”卫小桃只能和棠鲤说话。 她本来要去灶房帮忙的,但是赵婶一副惶恐样,把她逼出来了。 “姐,你是来玩的,怎么能让你干活?都是一家人,你就安心歇着,别想那么多。”棠鲤道。 “娘,你活还没干够吗?舅娘让你休息一下你就休息一下,也就舅娘对你这么好了。”招娣道。 “你这孩子……”卫小桃颇为无奈。 招娣吐了吐舌头,就拉着念娣跑了,跑去和三宝一起玩了。 招娣是真喜欢舅舅家,舅舅家有米饭吃,还有很多她没吃过的东西,舅娘很温柔,从来不骂她们。所以,早上娘要带着她们来舅舅家的时候,心中是欢喜的。 她也真羡慕三宝。 三宝也是女娃,却是整个家里的宝,让她们知道,原来女孩儿也是可以被疼的。 赵婶做好晚饭,一家人一起吃了个晚饭。 吃过饭后,卫小桃就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客房。 棠鲤给两个娃洗了澡,塞进了各自的被窝,因为白日里辛苦了,两个宝宝沾床既睡。 棠鲤却惦记着卫擎说的神秘礼物,她都心痒痒一晚上了。 “相公,你要给我看的到底是啥?”棠鲤问道。 卫擎的耳朵也有些发红,心中狂跳着,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从床底上取出一样东西。 “媳妇儿,你看!”卫擎递给了棠鲤,又立即扭过了脑袋,耳朵红到了耳根。 棠鲤捏着那玩意儿,一时竟看不明白是什么东西,软软的,像是气球。 卫擎偷偷瞥了一眼,见小媳妇在捏着那东西,一张脸都红了。 好在烛光暗,一定都看不出来。 “相公,这到底是啥呀?”棠鲤问道,她实在看不出来。 卫擎的眼珠转了转,然后凑到了棠鲤的耳边,说出这东西的用途。 棠鲤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这……这居然是…… 棠鲤将手中的‘气球’扔到了卫擎的身上,嫩白的小脸一下红了。 热气是一阵一阵地往上腾。 棠鲤脑子乱糟糟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卫擎的肌肉,有力的手臂…… 卫擎见小媳妇害羞了,心里的那一点害臊完全消息了,凑了过来圈住小媳妇。 “媳妇儿,有了这个,就不会有娃了。等咱们想要娃的时候,不用就行了。”卫擎贼兮兮道,“媳妇儿,咱们要不要试试?” 卫擎的虎目里闪着亮光,坏坏的。 棠鲤深吸两口气,脸上还是烧得厉害:“姐在呢。” “那等姐回去,咱们再?”卫擎坏坏道。 棠鲤红着脸,含糊道:“到时候再说。” 卫擎看着媳妇快被自己逗得缩成煮熟的虾了,便不再逗她:“嗯,媳妇儿,那我等你。” 又在她嫩生生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媳妇儿,咱们睡吧!” 卫擎吹灭了烛火,圈着媳妇儿钻进了被窝里,一起睡去。 两人紧紧相偎,犹如交颈的鸳鸯一般。 翌日,卫擎上工去了。 棠鲤怕卫小桃无聊,便让人从作坊那边拿了一些手工活,让她在家里做,给她算钱。 招娣和念娣一起跟着卫小桃做。她们俩虽然年纪小,但是在家洗衣做饭打猪草,样样都做,做起手工活来也很快。 娘仨做的很起劲。 “娘,舅娘说这盒子做十个一文钱,我们仨一天要是能做两百个,就有二十文钱,够咱们仨用了。娘,要么咱们就别回去了吧?”招娣忍不住道。 在家干活很累,还要被打被骂,整天饿肚子,之前是习惯了,现在过了好日子,就愈加不想过以前的苦日子了。 卫小桃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 “招娣,这再好也是舅舅家,也不是咱们家,你们都姓孔,孔家才是咱们家!你下次再敢说出这样忘本的话,娘就要动手了!” 招娣很不服,又不敢反驳,于是瘪着嘴道:“娘,我知道了。” 第一百零三章 接走卫小桃 卫小桃就这样在卫家住了下来,过了一晚,她心里就有些焦急了。 孔家不会真的要休了她吧? 真休了她怎么办? 卫小桃知道棠鲤为她好,又不好意思提出自己要主动回去的话。 于是,便在这焦急中,拖了一天又一天。 孔家的日子其实不好过。 杨氏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十年来,什么事都是卫小桃做,洗衣做饭,就连洗脚水都是卫小桃打到她身前。 她自然是不会干这些活,于是这些活就全交给了她的大儿媳张氏。 张氏一嫁进孔家,就给孔家添了一个大孙子,卫小桃在的时候,她金贵着呢。杨氏偏心张氏,张氏奉承着杨氏,婆媳俩的关系十分好。 如今,卫小桃不在,什么活都落到她身上了。 洗衣做饭,看着简单,但是一天下来,手都没得歇。 她想让杨氏帮着她做饭,杨氏便有些不高兴。 “现在地里没什么活,你就洗衣做饭而已,平日里卫氏干那么多活也没喊累啊。娘已经够心疼你了,你这是骨头懒了,多干干就好了。” 张氏心中暗骂:老不死的,你骨头更懒,懒得跟躺棺材里似的。 脸上却带着笑:“娘,你说的对。” “好了,快去做饭吧,昨天的味道太咸了,今晚少放点盐。盐巴那么贵,别败家了。” 张氏十几年没进过灶房,厨艺生疏了,炒的菜要么咸要么淡,孔家从老到少都吃得不满意。 张氏心里暗骂了两句,进了灶房干活,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把饭折腾出来。 三道菜,其中就有一道是孔老汉抓的鱼。 孔老汉可爱吃鱼了,卫小桃做得鱼味道也不错,所以他老是惦记着。 孔老汉开心地夹了一口,结果一入口,又焦又腥,十分难吃。 孔老汉直接摔了碗:“这做得什么饭!猪都吃不下!” 饭也不吃,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杨氏连忙捧可一碗饭进屋给孔老汉,出来的时候不太高兴。 “张氏,平时卫氏在,活有人干,你不干也行,但是你得会啊,你看你,浪费了一条鱼!” 张氏满心不满,今晚的柴还是她劈的呢,就知道教训她,真是一家子懒鬼! “娘,我知道了,下一次一定好好做。娘,小桃也在她弟家待了好几天了,这总待在娘家不太好,不如让二弟去把她接回来吧?”张氏道。 “接她回来干啥?蛋都下不了一个,带着两个赔钱货,在家就是浪费米糠!别人爱养别人养去!是她自己要回去的,那就别回来了!”杨氏骂骂咧咧道。 张氏只能把要说的话咽下去。 张氏懒散惯了,她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她就要累死了。 第二天一早上,她偷着吃了一颗巴豆,然后就拉起了肚子,一直往茅厕跑。 她拉得虚脱,自然干不了活,家里的活只能杨氏去干。 杨氏做的饭比张氏好一些。 孔家上下吃的稍微满意一些。 孔老汉道:“以后饭还是你来做吧,别让张氏糟蹋粮食。” 杨氏洗衣做饭,还得洗碗烧水,一天下来,感觉自己一把老骨头都要散了。 杨氏既不想浪费米糠在卫小桃母女身上,又觉得干活累,那是相当的纠结。 她在心中暗骂了张氏的没用,还是决定要让卫小桃回来。 于是第二天,她就把孔老汉和孔栓叫出来商量。 “栓儿,要么你还是把卫小桃接回来吧。”杨氏道。 “娘,喊她回来干啥?看着她就烦!还吃那么多饭,跟母猪似的,浪费饭!”孔栓嘟囔着道。 “她吃得多,活也干得多啊,现在地里是没啥活,到时要收谷子了,谁干?全你干?” “娘,那就再讨一个能干的媳妇嘛。卫擎那媳妇就那么能干,会挣钱又漂亮。”孔栓想着就流口水。 “讨媳妇不要钱的吗?你现在有讨媳妇的钱吗?”杨氏捶着孔栓道。 孔栓不说话了。 “娘,弟,那煤山上我有认识的人,那上面要人干活,男的女的都行,现在地里没啥活,可以让卫小桃去煤山上干活啊。在那煤山上,男的一天挣七八百文,女的一天能挣四五百个大钱呢。”孔大柱道。 孔大柱四处溜达,认识一堆狐朋狗友,消息也很灵通。 “这么好的活,你咋不早说,和你弟一起去干呢?”杨氏馋钱,忍不住道。 “娘,那煤矿经常压死人,我和弟要是被压死了,那你还不哭死。”孔大柱凑近孔栓,话里有话,“弟,要是压死了,矿上一人赔十两银子呢。” 一天五百,一个月就有十几两啊! 一个月就够他讨一个媳妇了! 要是卫小桃死了,他还能再拿十两,不仅讨上新媳妇,还能过上好日子。 孔栓心动的不得了:“娘,我去接卫小桃回来!” …… 卫家。 卫小桃在这里住了四天了,这四天好吃好喝,她气色都好了很多。 但是,却越来越心焦,干活都不得劲。 孔家真的会来接她吗? 她这么久不回去,孔家会不会直接把她休了啊? 其实仔细想想,她当家的挺不错的,她生不出男孩,当家的没休了她,也没和别的女人搞一起。 卫小桃的手工活做不下去了,带着招娣和念娣去了棠鲤的铺子里。 棠鲤正在铺子里教郑鼎看账本,见卫小桃来找自己,便让郑鼎自己看,她来招呼卫小桃了。 “姐,怎么了?”棠鲤问道。 “弟妹,这几天真是打扰你了,我还是回去吧。”卫小桃道。 棠鲤其实早就看出卫小桃的心焦了,只是她一直没点破。 她不明白孔栓那种男人有什么可留恋的,但是她不是卫小桃,日子是卫小桃过,自己不能替她做决定。 “好,我送你们。”棠鲤道。 棠鲤刚送卫小桃到门口,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孔栓! 孔栓一向很自信,觉得自己很优秀,但是看到棠鲤,心中莫名生了自卑与愧色,有些怕她。 “当家的,你咋在这?”卫小桃喊道,声音里满是惊喜。 孔栓端起架子,哼了一声:“我来接你回家的!在外面呆久了,是不是忘记回家了?” “没……就是在阿擎家住了几天,当家的,我跟你回去,你还打我吗?”卫小桃想起棠鲤教她的话,说当家的要是来接她,就说明孔家离不开她,她要趁机提条件。 孔栓想起自己答应棠鲤的,连忙道:“我打你做什么?你是我婆娘,我当然要疼你了!” 这句话把卫小桃哄得特别开心,开开心心地跟着孔栓回去了。 棠鲤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孔栓说话根本不过心,卫小桃这日子还有的折腾。 第一百零四章 棠鲤的噩梦 棠鲤转身进了店铺,继续教郑鼎看账本。 郑鼎的心情很复杂。 他是打定主意给棠鲤报恩,他就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所以棠鲤让他做跑堂伙计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意见。 就棠鲤给他们家的恩情,别说跑堂十年,就是跑堂一辈子,都该! 但是现在,棠鲤却教他看账本。 要让他做账房? 账房可比跑堂有出息多了! 但是,他总觉得不止于此…… “掌柜的,等我学了看账本,再学啥?”郑鼎仰起黑黝黝的小脸,问道。 “我会的都教你,我不会的,找其他人教你!”棠鲤道。 掌柜的……这是要让他做掌柜! 郑鼎的眼睛瞪大了,心情一下飞起来。 他虽然打定主意要一辈子报答棠鲤,但是谁不想更有出息? 掌柜啊…… 他一定要好好学,不让棠鲤失望! 这件事在小小的少年心里埋下种子,这颗奋力向上的种子,生根发芽,终究成就了一代商业奇才,缔造出一座庞大的商业帝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棠鲤忙完了店铺里的事,就回了家。 家里有客人在,正是穆夫人。 棠鲤和穆夫人熟悉起来,也知道她过去的一些事。 穆夫人在少女的时候,受过伤,不能生育。 她虽是江家女,及笄之年起,提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但是在知道她不能生育后,纷纷退却了。 唯有穆修文,在知道她不能生育后,依旧坚持娶她,并且许诺不纳妾。 在这个时代,传宗接代何其重要,不要后代更需要莫大的决心和勇气! 穆夫人被穆修文所感动,决定下嫁。 一个不会生育的儿媳妇,自然不受公婆喜欢,好在穆修文对她护得紧,穆夫人在穆家并没有受什么委屈。 后来,穆夫人在经商上显出天赋,穆家公婆对穆夫人的态度逐渐转变了。 现在在穆家,穆夫人比穆修文的地位高许多。 但是,老人家嘛,毕竟是喜欢孩子的,于是就催着穆夫人收养几个孩子。 穆夫人也看过不少孩子,但是都不是很喜欢,唯独对二宝和三宝喜欢的紧。 她也不能和棠鲤抢孩子,所以就经常来看看,逗逗这俩娃。 二宝和三宝的嘴巴又甜,一口一个伯娘,把穆夫人都快哄得找不着北了。 棠鲤回来所见,就是穆夫人把自己的手镯退下来要给三宝。 棠鲤连忙阻止道:“澜姐,你这是作甚呢?这么贵重的手镯给三宝,三宝也戴不上啊。” 穆夫人笑容满面:“小棠,你知道三宝这孩子多贴心吗?我说我手酸,她就帮我捏手。” 她的心都快萌化了,恨不得把这小萌娃捧在手心、含在嘴里。 三宝看着娘亲回来,便噔噔噔跑到娘亲的身边,张开手要抱。 棠鲤一把将柔软的团子抱进怀里,在穆夫人的对面坐下。 “你喜欢她,就给她买点好吃的,这小东西就是馋。” 三宝的小脸通红,有些不好意思,脸埋在棠鲤的怀里。 “你送这么贵重的,我也不好意思啊。” 穆夫人这才把手镯戴回去,继续逗三宝。 穆夫人不舍得两个宝宝,快到晚饭的时候,她又想起棠鲤的厨艺,更加不想走了。 于是,又留下来吃了个晚饭,等穆修文来接她,夫妻俩才披着星光回家。 …… 卫小桃的日子是自己过,旁人没办法替她生活,也不可能替她做决定。 所以,卫小桃回孔家后,棠鲤便没有再关注她了。 自己的选择,日子是苦是甜,都得自己受着。 然而,这天晚上,棠鲤却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个昏暗的山洞,很压抑,所有人在往外奔跑逃命。 卫小桃便在其中,她奋力往外跑,但是腿被砸下来的山石压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入口被堵住,唯一逃生的路没了。 黑漆漆的山路里,只剩下绝望的哭喊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轰隆’一声,吞没了所有绝望的求救声。 棠鲤从噩梦中惊醒,外面天光微微亮。 卫小桃回去,不该在卫家吗?为何会出现在一个昏暗的洞穴里? 棠鲤心中疑惑。 但是,她做的噩梦,都具有预示的作用,很大概率会在现实里发生。 棠鲤的脑海中回荡着卫小桃绝望的哭喊声,便觉得一阵心悸。 她是很气卫小桃,怒其不争,但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棠鲤起床,穿上衣服,洗漱后,早饭都没吃,就去谢府找卫擎。 棠鲤说了自己做的噩梦,卫擎的表情也变得冷凝严肃起来。 “我去向谢老爷告个假,再去孔家。” 卫擎进去告假,告完假后,很快出来了。 卫擎雇了一辆马车,两人一起往孔家村去。 马车只能到孔家村的村口。 孔家就在村口,孔栓正在门口躺着晒太阳,看到马车,便好奇地伸头看去。 结果,看到马车下来的人时,心里发怵,连忙起身,跑进了家里。 棠鲤和卫擎一起到了孔家的门口。 孔家的院子是篱笆编的,卫擎在门口叫了两声,没回应,直接跨了进去。 他打开篱笆门,让棠鲤进来。 这时,孔家的门也打开了,杨氏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桃她弟,你咋来了?快快进来坐。”杨氏热情道。 放在以前,杨氏对卫擎都是爱理不理的,生怕他占了自家便宜。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卫擎有钱了。 都说这人有钱,气质就会变,卫擎的变化就挺大的,变得不像乡下人了。 卫擎懒得和她废话,直接问道:“卫小桃呢?” “小桃啊,去干活了,我们这种穷人家,不能干坐在家,否则会饿死的。”杨氏道。 “去哪干活了?”卫擎浓眉拧着,问道,很不耐烦。 杨氏被他的凶相吓了一下:“这个……可能去挖猪草了……我又不是小桃的尾巴,咋可能知道小桃去哪了呢?” “老子不对女人动手,但是你再这么支支吾吾的不说,老子就要破例了!” 杨氏被吓得后退两步,伸着脖子大喊道:“当家的,栓儿,快出来,打人了!” 孔老汉和孔栓都缩在屋子里,他们最怕卫擎了,杨氏这一喊,他们更往角落里缩了缩。 第一百零五章 卫擎遇险 卫擎的耐心彻底告罄,直接揪着杨氏的衣领,把她提起来。 “人到底去哪了?老子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否则老子这拳头就不客气了!” 卫擎挥舞着手里的拳头,杨氏吓得浑身发抖,但是还是咬着牙没说。 卫小桃一天能挣五百文呢,自从卫小桃去矿上干活,家里都吃上肉了。 要是让卫擎知道,肯定会打岔,这五百文就没了。 就为了能吃肉,她都要咬紧牙关不能说! 就在这时,一小女孩从外面冲进来:“舅舅,舅娘,娘在煤山,你们快去救救她!” 正是招娣。 招娣满脸急切。 她偷偷去了煤山看她娘,结果发现她的半条命都没了,而孔家用她的卖命钱吃肉喝酒,她快气昏了。但是,不管她怎么劝,娘还是不肯回来。 她万般无奈之下,正准备去镇上求助舅舅、舅娘,没想到他们居然来了! “舅舅、舅娘,我带你们去煤山!”招娣道。 杨氏想拦,卫擎一个眼神过去,杨氏就吓得怂了。 棠鲤和卫擎跟在招娣的身后,快步往煤山去。 煤山在孔家村的西北方向,光秃秃的一座山。 天阴沉沉的,棠鲤看着那煤山,头晕乎乎的,心中格外不安。 “媳妇儿,咋啦?”卫擎注意到棠鲤的不对劲,连忙问道。 棠鲤摇了摇头:“我没事,赶紧。” 棠鲤想到晚上的噩梦,噩梦只预示了事情会发生,但是没预示什么时候发生。 要是慢一步…… 希望能赶在矿洞坍塌前找到卫小桃,将她带走! 棠鲤催促着卫擎赶紧走。 卫擎抓着棠鲤的手,脚步飞快。 因为运煤需要,修了一条大路直通山上煤矿。 三人踏上那大路,脚步飞快。 三个人走着,突然,脚下的地震颤起来,山上传来‘轰隆’巨响。 棠鲤的脸色猛地变了。 煤矿塌了! 棠鲤差点站不稳,卫擎紧紧包着她的手,两人半跑着往山上跑去。 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哀嚎声和痛苦嚎叫声。 再往上,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狼藉。 狼藉的矿场,混杂着血腥味,地上躺着好好几个人,脏兮兮的,有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有人在那拼命挖着土。 “儿啊!我的儿啊!别怕,爹来救你了!” 那人一边挖着一边哀嚎,充满急切。 “娘,你在哪里?”招娣满脸是泪,四处寻找了起来。 卫擎知道棠鲤的梦,知道卫小桃在矿洞里,径直走到正在挖着土的人身边,与他一起挖着。 两人将表面的泥土挖完后,出现一块巨石。 “儿啊!我的儿!”那人的哀嚎声变得绝望起来,扑在那石头上哭了起来。 “儿啊,爹让你不要来啊,你偏要来,爹一把年纪了,没了没关系,你还那么年轻,我的儿,呜呜呜!” “继续挖。”卫擎的脸紧紧绷着,冷声道。 石头嵌在泥土里,不好推,需挖开一些位置,好将石头推开。 见卫擎挖着,刚刚那哭泣绝望的人,立即也跟着挖起来。 有几个回过神来的人,也上来一起挖,帮着救人。 等挖得差不多了,卫擎让其他人走开,他的手落在巨大的石头上,然后用力一推。 沙子掉落,那石头被推动了! 那位父亲激动得眼睛一亮! 卫擎再一用力,便将那石头推开,面前是一片土。 “继续挖!”卫擎道。 石头没了,土就好挖了,大家又奋力地挖了起来。 一顿奋力挖掘后。 “挖开了!”那位老父亲惊喜道。 只见面前被挖通了,有个小洞口通里面,小洞口往下倾斜,是个煤井。 那老父亲迅速往里钻去。 其他人愿意帮着挖土,但是下了煤井盖可能再也出不来了,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逃亡,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命去救人。 卫擎要往里走,突然被拉住了。 拉住他的是棠鲤,棠鲤的手抓得很紧。 梦里,煤矿发生了二次坍塌,她不知道两次坍塌间隔的时间有多长。 她的梦只预示了本来会发生的灾难,并没有预示她更改后,会不会引起其他灾难。 若是卫擎…… 棠鲤一想到卫擎可能出事,便觉得一阵心悸,头脑空白,甚至忘记呼吸。 人都是自私的。 谁的命都比不过她男人的命。 棠鲤看着男人俊朗的脸,满心纠结。 卫擎看出她的担忧,知道媳妇儿担心她,心里甜丝丝的。 “放心吧,媳妇儿,我没事的。”卫擎伸出另一只手,在棠鲤的脸上摸了一把,“你男人厉害着呢。” 棠鲤道:“尽力而为,一定要保障自己的安全。” “肯定的,放心吧,我还要回来抱媳妇呢。” 棠鲤这才放开他。 卫擎迅速钻了进去。 棠鲤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心中十分不安。 这一分一秒,格外难熬。 她不安地在门口走来走去,招娣也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 不一会儿,里面突然传来动静,棠鲤,就看到那父亲正在把一个人往外拉。 棠鲤连忙上去,帮着把那浑身沾满泥土的人拉出来。他的脸脏兮兮的,依稀可见一张年轻的脸。 “儿!我儿!”那父亲摇着地上躺着的儿子。 那年轻的儿子幽幽转醒,看见父亲,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两人抱在一起,大哭起来。 棠鲤抱着招娣,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抚着。 里面陆续跑出几个人,都没有卫擎。 梦里,卫小桃被一块巨石压着…… 卫擎需找到卫小桃,在黑暗中推开巨石,再将她带出。煤井处处都是危险…… 不能想,她男人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轰隆! 突然,煤井里传来一阵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棠鲤的心口,棠鲤差点站不稳。 “招娣,你在门口等着,我进去看看。” “舅娘……” 棠鲤的动作很快,迅速钻了进去。她待在门口,就是怕给卫擎添麻烦,但是现在,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棠鲤的面前黑漆漆的,混杂着血腥的腥臭味,沙子碎石不听从头顶掉落。 “卫擎!” 棠鲤低声叫着,往里走着,煤井往下,她走得不太稳。 突然,一只大手搂在她的腰上,挡住了她往下走的趋势,推着她往上走。 棠鲤的眼泪突然落了下来。 第一百零六章 卫小桃得救 卫擎将卫小桃带了出来。 若不是卫擎抱着,棠鲤很难想象这一团漆黑的人居然是卫小桃,脏兮兮的,头发黏在脸上,比乞丐还要脏,瘦得不成人形。 短短的时日,这好好的一个人居然被折腾成这样了。 卫小桃的情况很不好,一只腿被压断了,还在汩汩地流着血。 卫擎把人抱着,就往山下走去。 棠鲤拉着招娣的手快步跟在后面。 “娘……娘……”回去的一路上,招娣一直在落眼泪。 四个人到了孔家,卫擎一脚过去,就把篱笆门给踹开了。 他这一下的声响,把房间里的人都给震出来了。 孔老汉、孔栓、杨氏,三个人全部跑出来了。 “小桃……小桃咋变这样了?”孔栓惊道。 他并非担心卫小桃,而是怕她不死不活的,挣不了一天五百文,还得他养着。 “去把你们村子里的大夫喊来。”卫擎的脸上满是凶煞,一脚踹在孔栓的身上。 卫小桃的腿还在流血,时间不等人,等村里的大夫处理后,他再送镇上去。 孔栓出了门,并没有去找大夫,而是在田埂下偷偷蹲下了。 他才不去找大夫呢! 看卫小桃的脚,多半是废了,他才不要一个废物婆娘! 拖一拖,等卫小桃的血流光了,死掉了,他还可以去煤矿上领钱。 孔栓的行径落在棠鲤的眼里。 这一家人,还真是畜生,把卫小桃当牲口使,完全不顾她的死活。 “招娣,带我去找大夫。”棠鲤对招娣道。 招娣点了点头,带着棠鲤去了。 两人去了大夫家,把大夫请了过来。 孔家村的大夫,医术毕竟有限,只将卫小桃的血止住了。 “医药费一百文。”大夫道。 孔家人立即缩到一边,假装没听到这句话。 棠鲤从钱袋里取出一百文,递给了大夫:“谢谢大夫。” “病人的骨头碎裂,还是赶紧送去镇上吧,晚了这腿就废了。”那大夫交代完,就背着医药箱走了。 卫擎冷脸扫过孔家人。 孔家人都怕他,但是,涉及到钱,杨氏还是壮着胆子开口道:“治腿要不少钱,隔壁的李拐子花了二十两,现在还瘸着一条腿。我看啊,还是别费这个钱了。我们孔家的态度就是这样的,你要是非要治,可别问我们要钱!” 孔栓连连点头。 “小桃就算腿瘸了,也是我们孔家的人,我们孔家不会苛待她的。”孔老汉一副宽厚仁德的模样。 卫擎什么都没说,一脚踹在孔栓的身上,那一脚的力道极大,孔栓的身体直接飞了出去。 “栓儿!”杨氏吓得心肝胆颤,连忙扑过去。 “卫擎,要是栓儿有个好歹,我就跟你拼命!”杨氏哭喊道。 卫擎想继续踹孔栓,杨氏那肥硕的身体紧紧挡在孔栓面前。 卫擎本来是不打女人的,但是今天,他破了例,他踹在杨氏的身上,将杨氏踹得鬼哭狼嚎。 而那孔老汉,已经被卫擎的凶煞模样,吓得缩到了一边。 他一把老骨头,可挨不起卫擎的一脚踹! 卫擎踹了杨氏和孔栓几脚,出了点气,就抱起了卫小桃,离开了孔家村。 棠鲤连忙跟了上去。 招娣也紧紧跟着。 卫擎起先雇的马车还在村子门口等着,卫擎抱着人上了马车,棠鲤拉着招娣的手也上去了。 卫擎的脸上神情很阴郁,看起来颇为凶煞,一般人看着都会被骇得离他几里地。 但是,棠鲤却很心疼。 棠鲤握住了他粗糙的大手:“相公,姐会没事的。” 卫擎看了小媳妇嫩生生的脸,心中的戾气消散了一些。 其实刚刚,他是真想杀了孔栓那孬种。 那孬坏的玩意儿,真把卫小桃当牲口了,真是畜生不如! 卫擎的脸色好看一些:“嗯。” 棠鲤拿着手帕,替卫擎擦掉脸上的脏污,那张俊脸逐渐显现出来。 马车颠簸,棠鲤差点坐不稳,卫擎伸出手,大掌抵着她的腰,让她坐稳。 “媳妇儿,小心。” 卫擎抱着卫小桃,棠鲤怕卫小桃因为颠簸伤上加伤,便抱着了她的伤腿。 一个多时辰过去,马车直接停在遥水镇最好的医馆门口,卫擎抱着人冲了进去。 医馆最好的大夫陈大夫替卫小桃看了。 卫小桃醒了过来,治疗的过程中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招娣跟着掉眼泪:“娘,娘……” 陈大夫先替卫小桃清理了外伤,然后用木棍将卫小桃的腿固定住。 等他做完这些的时候,卫小桃又晕了过去。 “陈大夫,我姐怎么样?”卫擎连忙问道。 “伤在小腿,里面的骨头粉碎了,保住了小腿,至少要修养个一年半载,好了后,会跛脚。”陈大夫道。 跛脚…… 卫小桃还那么年轻…… “谢谢大夫,大夫,一定要用最好的药,银钱不是问题。”棠鲤道。 陈大夫和棠鲤几次交集,对她都熟悉了。 “放心吧棠姑娘,我肯定会尽力的。你们先把病人接回去吧,我这医馆也没住的地方,明日我会上门去换药。” 陈大夫去忙了。 卫小桃躺在床上,整个人脏兮兮的,棠鲤看一眼,就心疼一下。 这孔家真是太糟蹋人了! 卫擎将人抱了起来,又上了马车,回到了家。 赵婶把门打开,看到这情况,吓了一跳。 “夫人……大姑子,大姑子这是咋的了?” “赵婶,把客房的门打开,床铺好。”棠鲤道。 赵婶匆匆去把客房的门打开了,卫擎抱着人进去,把人放在床上。 “赵婶,再去烧点热水。”棠鲤吩咐道。 等烧好了热水,棠鲤用热水浸着的毛巾替卫小桃擦干了擦身上的煤灰。 卫小桃的伤在腿,棠鲤不太敢动她,只擦了擦脸和手臂,不敢给她换衣服,但是这一拾掇,终于算有个人样了。 棠鲤端着水出了门。 “舅娘,我去倒,你歇息一下。”招娣道。 招娣年纪小,今天经历太多,完全是懵的,现在清醒过来,便知道是舅娘和舅舅救了她娘,否则她就要变成没娘的孩子了。 棠鲤一转身,就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里。 第一百零七章 找事 卫擎将人抱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却被推开。 棠鲤道:“脏。” 她一身都是煤渣。 “脏就洗洗。” 卫擎把人抱着进了洗澡间,那里摆着一个大浴桶,里面已经装满了热水。 旁边还摆着棠鲤换洗的衣服,准备得很齐全。 棠鲤浑身难受,身上脏兮兮、黏腻腻的,确实很想洗一个澡。 棠鲤解开了外衣,卫擎在那看着,看着媳妇儿露出一截雪白的肩头,突然觉得热气上涌,鼻子发热。 卫擎转身出了洗澡间。 棠鲤洗完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卫擎就着棠鲤的洗澡水,自己也冲了一个澡。 卫擎口里说着别浪费水,心里藏着龌龊的小心思。 这男人平日里冲澡快的很,但是今天足足在洗澡间里待了半个时辰。 从洗澡间出来的时候,棠鲤隐约看到男人黑黑的皮肤里透着一抹红,棠鲤总觉得男人干坏事了,卫擎却硬要说是热水熏的。 这半个时辰过去,水都不知道冷成什么样了。 这样一闹,凝聚在卫擎心头的阴郁之气消散了一些。 卫擎不由得想,有小媳妇儿真好。 “相公,我明天让人带个话,让苏大夫再来看看吧。”棠鲤道。 陈大夫虽然是遥水镇最厉害的大夫,但是棠鲤还是信得过苏大夫,苏大夫看过她才安心。 卫擎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一下苏大夫了。” 这一天,两人又累又惊,都十分疲惫,早早睡去。 卫擎毕竟有一份护院的活,不能总告假,棠鲤能应付,便让他回谢府上工去了。 隔了一日,苏大夫从村里赶来,给卫小桃看了看,然后换了一味药。其余说法和陈大夫差不多,棠鲤这才松了一口气。 经此一事后,卫小桃不有些沉默寡言。她是真的被吓到了,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有人在自己面前被生生压死的画面。一想到这些,她就浑身发抖。 而且她的腿…… 任何一个人,都很难接受自己的腿出问题。卫小桃好几次都不想活了,但是看着招娣,只能将那想法压下去。她要是死了,招娣和念娣怎么办? 棠鲤看得出她心里有创伤,只能让招娣多陪着卫小桃说说话。 二宝和三宝也很乖,时常陪着卫小桃,几个孩子的努力下,卫小桃的心情逐渐好起来。 时间流逝,转眼过了一个月,卫小桃已经能拄着拐杖起身了,但是不能走得太远,只能解决最基本的生理问题。 棠鲤让作坊那边送了一些手工活过来,卫小桃和招娣一起做着手工活。 有事做后,卫小桃的精神又好了许多。 棠鲤的重心回到了宝青阁上。 作坊那边传来好消息,卢青做出了新产品——粉英。卢青的父亲是个有远见的人,一直在开发新产品,粉英便是他的研发重点,但是因为其突然病逝,这粉英还没做出成品。卢青顺着父亲留下的资料继续研究,也算完成父亲未完的心愿。 卢青的研发过程并不顺利,棠鲤给了她很多帮助,又是给意见,又是去县里给她买样品,这样折腾了好几个月,终于成功了。 粉英就相当于现代的粉底,能遮掉脸上的一些斑斑点点,让皮肤更细腻。 县里有卖粉英的铺子,但是这遥水镇,还是独一家。 所以宝青阁推出粉英后,立即风靡整个遥水镇。 宝青阁更忙了,棠鲤又招了一个伙计,分摊常路的工作。 而郑鼎,棠鲤让他跟着采买跑原材料,棠鲤是把他当掌柜的培养,自然什么都要懂。 郑鼎是个有上进心的,年纪轻轻,到处跑,却一点不喊累。 宝青阁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一天,棠鲤在铺子里忙着,一个小姑娘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宝青阁。 “舅娘!” 小姑娘正是招娣。 棠鲤给招娣扯了新衣服,招娣像卫小桃,穿着新衣服,便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这时,小姑娘的小脸通红,眼睛里满是急切。 “招娣,发生了什么事?” “舅娘,我爹……他来找娘了!” 一早上,招娣打开门,就发现宅子前有一道身影晃悠着,正是她爹。 她爹看着她开门,连忙凑上来问她舅舅在不在。 招娣连忙将门关上了,她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娘见着爹。 她和她娘在孔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她娘都被欺负成那样了,她再也不想回到那狼窝里去了。 她爹应该是发现了她舅舅不在,于是猛地敲门,一边敲门,一边骂着她‘白眼狼、小畜生’,最终还是惊动了她娘。 她娘木愣愣的没说什么,招娣更不开门了。 但是,门口一直有个人骂骂咧咧的,这也不是个事,所以,趁着她爹没注意,她从宅子里溜出来,跑出来找棠鲤了。 棠鲤听闻此言,眉头微微一皱。 孔栓还有脸来?! 她心里更担忧另一件事。 对付一个孔栓简单,要是卫小桃还是一根死脑筋,认定孔栓是她丈夫,要和孔栓回去,那就难办了。 棠鲤和招娣匆匆往宅子里而去。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在宅子门口大骂着。 “卫小桃,你给老子出来!你是老子媳妇,整天着家是怎么回事?你莫不是在外面有相好的了,看不上老子了?” “你们卫家真都没个好东西,还帮着卫小桃偷人,一窝子畜生!” 孔栓骂得很欢。 他这骂得其实是给附近的邻居听的。 因为他的骂声,隔壁几家的邻居都站到了门口,往这边张望着。 他就是要骂得卫小桃乖乖出来,跟他回家。 “真没想到这卫家居然是这样的人,家风这样不正啊。”说话的是钱桂英。 钱桂英几次三番讨好棠鲤,棠鲤都要怼她一顿,钱桂英心中早已不满,所以故意道。 “钱桂英,棠掌柜的人品我是知道的,你可别胡说八道,你两嘴一张,说的倒是轻巧,一下就把人的名声坏了!倒是这个人,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看啊,棠掌柜这是被狗咬上了。”田氏怼她。 邻里吵着。 棠鲤也走到了孔栓的面前。 孔栓看到棠鲤,有些怂。 不过很快,他就梗着脖子瞪她。 “小贱蹄子,把我媳妇儿还给我!” 现在这娘们藏着他媳妇,是他占理,他怕她什么?一个娘们而已! 一个巴掌过去,还不乖乖闭嘴听话! 第一百零八章 打脸 啪! 一巴掌甩在了孔栓的脸上。 棠鲤甩的。 棠鲤的力气不小,甩得孔栓的半边脸都红了。 “我本来是不想打的,免得脏了我的手。但是对着你这么畜生的人,也只有打能解气了。”棠鲤冷冷道,“你还知道卫小桃是你媳妇啊!我就没见过吃软饭吃到你这种程度的,把自己的媳妇送去煤山,自己拿着媳妇儿的卖命钱大吃大喝,你还是个男人吗?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个人!” 棠鲤就没见过这么畜生的人,拿着棍子就朝着孔栓砸去。 孔栓开始还想和棠鲤对打,想去抢她的棍子,但是他五短身材,又笨拙,根本抢不过棠鲤,最后只能乖乖挨打。 孔栓的嚣张气焰一下被打没了。 “弟妹,我错了,有话好好说!” “这一直不开门,我气狠了才胡说八道了!” “弟妹,别打了,再打要死人了!” 就在这时,院子的门打开了,卫小桃拄着拐杖站在门口。 经过这半个多月的休养,她长了一点肉,终于有一点人形了。 “弟妹,你别打他了。”卫小桃道。 棠鲤这才住了手,把棍子扔到了一旁。 鼻青脸肿的孔栓连忙跑到卫小桃的身边去,抱怨道:“孩子她娘,你看弟妹下得狠手,把我揍成什么样了?!都是为了接你!哎,这地儿我都不敢待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孔栓的目光扫过卫小桃瘸着的腿,眼中闪过嫌弃。 本来就丑,现在还瘸了,有这样的婆娘,真是丢脸。不过可以带着去矿上让赔钱,矿上那边说了,要人带来看了伤情再根据伤情赔钱。而且洗衣做饭的活还是能干的,带回去还是有用处。这也是孔栓来接卫小桃的原因。 孔栓说着就要去扶卫小桃,却被她躲开了。 “咋的了?你还拿乔了?”孔栓不耐烦道。 “孔栓,我不回去了。” 孔栓怀疑自己听错了:“咱们才是一家人,其他人都是外人,站谁那边你可得搞清楚。你这次不回去,那以后都别想进孔家的门了!” 卫小桃低着头。 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孔家人,但是死了一次后,却突然开窍了。 孔家把她送去矿里,用她的命换钱。 她差点死了,是她弟弟冒着生命危险把她刨出来的。 她的腿受伤,孔家生怕要出钱,不想给她治腿。 这谁和她是一家人,她再看不出来,就太傻了。 卫小桃抬起头看着孔栓,已然做了决定:“孔栓,那个家我不会再回去了,你休了我吧。” 棠鲤看着卫小桃的回应,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真怕卫小桃还和之前一样,都这样,还站在孔栓那一边。 还好,还有救。 孔栓则彻底愣住了。 以往,卫小桃都十分听自己的话,自己说什么,她完全不敢顶嘴。 自己一说要休了她,她就像天塌下来了一般。 现在,居然主动要自己休了她?! “卫小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要是被休了,哪里去找我这样的好男人?”孔栓冷哼道。 “孔栓,这就不关你的事了,你就别在我弟弟弟妹家闹了,你再闹,我让阿擎打你。”卫小桃道。 孔栓一听卫擎,一下怂了,还是梗着脖子。 “卫小桃,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真不回去?” 卫小桃摇头:“不回去。” 孔栓想骂人,一瞥就看到棠鲤举起了巴掌。 孔栓一下怂了,灰溜溜地走了。 棠鲤走到了卫小桃的面前,扶着她进了院子。 “姐,你这样就对了,命不是天定的,是自己定的,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棠鲤道。 卫小桃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我思量了很多,弟妹你说的对。阿擎和弟妹拼了命救我出来,若是我再回去,便是让亲的人的痛苦,仇我的人痛快。” 棠鲤扶着卫小桃在椅子上坐下。 “都怪我蠢啊,当年我要嫁给孔栓,爹爹本来是不同意的,我就是鬼迷了心窍,觉得孔栓好,非要嫁给他。” “姐,一时走错了路没关系,我们可以拐到正确的路上走。我和卫擎都会支持你。”棠鲤道。 卫小桃握住了棠鲤的手:“弟妹,谢谢你。” 卫小桃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绝大部分的勇气都来自于有这样支持她的弟妹。 卫小桃继续住在卫家养伤。 她和招娣都是吃弟妹的住弟妹的,每天还要用药,肯定花了不少钱。 她心里觉得亏欠弟弟和弟妹许多,母女俩每天尽量多做一些手工活,回报给弟弟和弟妹。 “娘,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好不好?”招娣道。 她现在是生怕她娘突然改变主意,要带着她回孔家。 招娣可喜欢舅舅家了。 在舅舅家,女孩子被当作男孩子一样养着,不像在孔家,她和念娣干最累的活,却连上桌吃饭都不行,还要被阿奶打骂。 而她们的堂哥,什么都不用干,却能吃最好的,用最好的。 心里可不平衡了。 “不行,这是舅舅家。”卫小桃道。 招娣的肩膀一下耷拉下来:“娘,你还想着回去啊。” 卫小桃看着招娣,神情十分认真:“招娣,你舅舅和舅娘帮了我们很多,这都是情份,咱们要感恩,可不能当成理所当然,知道吗?” 招娣点了点头:“娘,我知道。” “但是,娘,我还是不想回去。” “娘没说回去。等我腿好一些,我们去找个住处,把念娣接过来,咱娘仨一起过活。”卫小桃道。 招娣的眼睛顿时一亮。 只要不回去,她做什么都行! 卫小桃的腿脚好的差不多了,就对棠鲤说了自己的决定。 棠鲤这宅子挺大的,卫小桃和招娣她们住着也不成问题,但是卫小桃却很坚持。 “弟妹,没有出嫁了的姑子住在娘家的道理。弟妹,你人好,但是我不能因为你人好,就得寸进尺。我们是两户人,可以常来往,但是绝对不能让你养着。弟妹,你就帮我找个房子,要便宜些的,我们娘仨住着。” 棠鲤只得答应帮卫小桃找找房子。 只是,房子还没找到,孔栓又找上门来了,这次还带着杨氏和孔老汉。 第一百零九章 卫擎爆发 这一天,卫擎刚好休沐在家。 棠鲤见她男人好不容易休息,便也没有去铺子里,打算好好陪陪她男人。 所以,孔栓一家子上门来的时候,卫家人也都在。 敲开卫家的门的时候,孔栓本来是在最前面的。只是一看到开门的卫擎,就跟老鼠见了猫,一下躲到了孔老汉和杨氏的身后。 孔老汉的脸上很快挂上笑。 “娘家弟弟在啊,看来我们来的正好。小桃在娘家住得有些久了,我们孔家也过意不去,我们是来接小桃回家的。”孔老汉道。 “是啊,小桃是我们孔家的媳妇,当然要我们孔家来照顾,小桃不懂事,但是我们大人不能跟着不懂事。”杨氏的脑袋往里伸着,一派和善,“小桃,回家了。” 这话里话外,居然在责怪卫擎和棠鲤这个娘家不懂事了。 卫小桃没有回应。 卫擎高大的身影杵在门口,就那样看着那三人,也不说话。 孔老汉和杨氏心里都有些发虚,他们咋这么倒霉,咋挑着卫擎在的日子来呢? “你们把姐送去矿上,分明就是要她的命,现在还有什么脸面来接她?”棠鲤走到卫擎的身边,看着眼前三人,直接道。 “小桃她弟妹,你这种有钱人是不知道我们穷人的苦。我们穷人家,不干活的话,就得在家饿死了,有挣钱的法子就不错了,哪管得了其他?你有钱不帮衬着就算了,还说这种挖苦的话,实在让我们这门亲戚寒心啊。”杨氏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演技着实还可以。 “既然有这么挣钱的法子,怎么只让姐去,不让你的两个儿子去?”棠鲤笑着道。 杨氏被梗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偷偷去看孔老汉。 “小桃她弟妹,小桃既然嫁进了我们孔家,就是我们孔家的人,她连一个男丁都生不了,我们孔家也没休了她,挺对得起她了,这干点活又咋的了?” “那看来娶我姐还是委屈你们家了?”棠鲤似笑非笑道。 “这怎么能叫委屈?一家人过日子,就不能计较那么多,一家人才能和和美美的啊。”孔老汉继续道。 棠鲤快被对方的无耻气笑了。 “放屁!送到煤矿干活也叫一点委屈?!你们分明就是想要我姐的命!上次的账还没找你们算,现在送上门来,就一块算!”卫擎凶巴巴道。 对付这种无耻的人,还是拳头最有用。 孔老汉吓得后退了两步,躲到了杨氏的身后,只剩下杨氏和卫擎对峙了。 “小桃他弟……别动手……都是一家人……”杨氏磕磕绊绊道,吞了一口口水。 “栓儿,快,向小桃认个错!”孔老汉说着,就把孔栓推了出去。 孔栓可怕卫擎了,但是在他爹的瞪视下,只能走了出去,朝着宅子的门跪下。 “小桃,媳妇儿,我错了,以前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一次好吗?以后咱们俩好好过,我会对你好的。”孔栓道。 “阿擎,让他进来,好好说。”卫小桃道。 卫擎的眉头一皱,又是好好说,难道卫小桃又心软了?他心中烦躁,拳头发痒。 “相公,让他进来。”棠鲤道,握住了卫擎的手。 卫擎这才让开。 孔栓被孔老汉推了一把,壮着胆子进来了。 他快步走到了卫小桃的面前,躲在卫小桃身后,还朝着卫擎挑衅地挑了挑眉。 卫小桃就是他的保护伞,卫小桃挡着,卫擎再凶也不敢捶他。 “小桃,我真知错了,咱们快回去吧,嫂子会做饭,以后家里的活就不用你干了。”孔栓的脸上挂着讨好的表情。 “大夫说我这腿坏了,要跛着了,你也不在意?”卫小桃问道。 孔栓的目光落在卫小桃的腿上,闪过一抹嫌弃,嘴上却道:“不在意,你再咋样都是我媳妇,我们是一家人,我不嫌弃你!” “我这治腿的钱都是阿擎和弟妹的钱,既然是一家人,你先把钱给阿擎吧。”卫小桃继续道。 听到钱,孔栓一下跳起来:“这咋还要钱?卫擎,你也太过分了吧?小桃是你姐啊,你姐都这样了,你还要问她要钱?” “不是阿擎要,是我要给,阿擎再亲也是弟弟,是外人,你和我才是一家。” “没钱!咱们家哪来的钱?!” “我在矿上干了十天,一天五百文,一共五两,这钱总有吧?” “孔家上下都要吃吃喝喝,这钱早就花了,哪还有?”孔栓语气很不好。 卫小桃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刚刚,孔栓那样说的时候,她是有一点点心动的。 被休了的女人日子很难过,家里没个男人依靠,很容易被欺负,还要被很多人指指点点…… 但是,她没以前那么愚蠢了,稍微试探一下,孔栓就原形毕露了。 这次骗她回去,肯定是因为秋收了,要她回去下地干活呢。 孔家一窝懒鬼,肯定都不想下地! 卫小桃看着卫擎:“阿擎,我想和孔栓和离,其他的不论,但是那五两银子是我的卖命钱,我要拿回来。” 卫擎俊美的脸上扯出一抹笑。 “姐,放心,我为你做主。”卫擎道。 卫小桃的目光闪了闪,阿擎已经很久没叫她姐了,现在听着这一声姐,她突然有些想哭。 这才是她真正的亲人啊。 “姐,他欠你的不止这些,还有一条腿。” 卫擎拿起墙角靠着的棍子,冷飕飕的目光落在孔栓身上。 孔栓吓得跪在地上。 “她弟,大舅子,你这是干啥呢!”杨氏连忙跑过来道。 只是她还没碰到卫擎的手,就被一脚踹得倒在了地上。 “当家的,他要打断栓的腿啊,咱们和他拼了!”杨氏转头对孔老汉道。 孔老汉站在那里,脚发抖,根本不敢动。 杨氏哪里挡得住? 卫擎手里的棍子朝着孔栓砸去。 咔嚓一声,直接断了。 接下来,便是孔栓杀猪般的叫声。 棠鲤在一旁看着,一点也不同情孔栓。卫小桃受的苦,比他多千倍万倍,要不是他们去煤山救人,卫小桃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说不定尸骨无存! “和离和离!别打了!我的栓儿啊!不就五两银子吗?给你!” “唉哟,谁敢和这样的煞星做亲家啊!赶紧和离了!” 孔杨氏哀嚎着道。 卫擎当即揪着孔家一家子回了孔家村,要孔家给了五两银子,然后在村长的见证下签了和离书! 孔家这是干活的人没带回来,还亏了孔栓的一条腿,和五两银子,气得心疼肝疼,但是能咋的?敌不过卫擎的拳头。 第一百一十章 卫擎的过去 卫擎临走的时候,还把念娣也带走了。 和离和休弃不一样,被休便是犯了七出之罪,是女人的错,休了后会被指指点点。 和离可由女方提出,男方同意,便可和离,闲言碎语少一些。但是,即使是和离,孩子也是归属男方。 卫擎暂时也只能用拳头解决这件事,总比把卫小桃留在孔家被他们磋磨死好。 卫擎带着念娣回到镇上,卫小桃紧紧地抱住了两个女儿,娘仨大哭了一场。 “姐,别怕,以后我和卫擎都会帮衬着你们,你们的日子绝对比孔家过得好。”棠鲤劝慰道。 卫小桃点了点头。 其实她心里清楚,要是没阿擎和弟妹,那她绝对会在孔家被搓磨死。 因为他们给自己做后盾,她才有勇气去反抗。 能活着,谁又想死呢?她还没看到她俩女儿嫁人生娃呢。 “谢谢你弟妹,弟妹,那房子的事继续帮我看着。”卫小桃道。 “放心吧,姐,咱找个好的,不急。”棠鲤道。 卫小桃点了点头。 这件事解决了,卫擎的心情不错,劈材的时候,居然在哼歌。 可见,卫擎其实是很在意卫小桃的。 棠鲤凑近了听。 男人的声音沙哑有磁性,还怪好听的。 卫擎目光一扫,就看到小媳妇脑袋伸啊伸的,怪可爱的。 卫擎的长臂一伸,就把媳妇儿勾进了怀里:“媳妇儿,干啥呢?” “你刚唱的啥歌?” 卫擎浓眉一拧,想了想:“山歌?” “不像山歌。”棠鲤道。 像古风歌曲,比那些知名的古风歌手还要唱得好听,她男人要是生在现代,可以走偶像路线了。 “我也不知道哪学来的,就感觉听过。”卫擎浓眉拧紧。想着,只是越想,脑壳越疼。 棠鲤伸出手,抹平了他的额头:“好啦,别想了,继续干活吧,我去做饭。” 卫擎的注意力很快被吃吸引了:“媳妇儿,我要吃肉。” “好,让你尝点新鲜的吃法。” 棠鲤说着就去了灶房。 这一下,卫擎倒是惦记上了,很好奇媳妇要给他做啥新鲜的吃法。 卫擎迅速把柴劈了,就去了灶房,好奇地看着。 奈何他个头大,灶房一站,特别碍事,就被棠鲤赶了出去。 卫擎就在门口蹲着,吸着鼻子,跟一条大狗似的。 卫小桃看着,也觉得有趣。 她也从来没见过她这个弟弟这般模样。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卫擎的时候,那时,阿爹刚把他捡回来不久,阿擎就像一个金贵的小少爷,冷着一张小脸,身上穿着的破补丁衣服,显得格格不入。 虽然是弟弟,但是卫小桃和他一直有距离感。 而在弟妹面前的弟弟,还真是不一样。 卫小桃捂着唇笑了,拐着进了吃饭的屋子。 赵婶端着菜上了桌,见状,连忙扶着卫小桃坐下。 不一会儿,两个宝宝和招娣、念娣两个孩子也上桌了。 招娣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早就熟了,念娣就来了一两次,再加上她本来胆小,就缩在招娣的身边。 招娣一直给念娣夹吃的,念娣小口小口地吃着,幸福满满。整天糟糠饭,米饭的味道真香! 卫擎也吃得很幸福。 猪肉切成一块一块的,不知道她媳妇用了什么办法,很嫩,一点不老。 最重要的是那黑色的酱,不知道用什么调制的,猪肉蘸着吃,特别香。 “媳妇,这黑黑的到底是啥?”卫擎问道。 “这是我调制的酱。”棠鲤道。 这个时代,没有酱油,棠鲤只能将几种调料调制在一起,但是别有一番鲜美。 卫擎喜欢吃肉,因此吃的特别爽,他平坦的腹部都有一点点鼓起了。 要是天天在家,他肯定被媳妇儿养得肥肥的。 吃过晚饭,小夫妻俩就凑在一起腻歪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 卫擎和棠鲤是一起出门的,两人顺了一段路,在集市上分开,一个去了谢府,一个去了铺子里。 卫擎一到谢府,就被管家叫住了。 “卫护院,老爷让你来了就去找他,在书房。” 卫擎脚步一转,往书房去了。 卫擎在这谢府,干了也快一年了,对谢老爷的秉性也十分熟悉。 这位谢老爷是个文人,爱舞文弄墨,喜欢搜集墨宝。 卫擎几次远行,都和文墨书画有关。要么是哪里有书画出售,要么是好友相赠,或者赠好友。 卫擎来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 卫擎走了进去。 谢老爷看起来四十出头,身上带着一股文雅的气质,正坐在书桌前。 “阿擎,我最近得了一幅画,你来看看。”谢老爷高兴道。 卫擎走了过去,看着谢老爷手里拿着的画。 谢老爷将画递给了他。 卫擎接过,认真地看了起来。 他跟着谢老爷,这一年下来,已经懂一点书画了。 “这画有点怪怪的。”卫擎做出点评。 谢老爷没有生气,反而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阿擎,你这孩子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这画是仿的。” 谢老爷开始觉得卫擎就是个糙汉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是几番相处下来,便发现这汉子颇有头脑。 沉稳、冷静,学东西快,该狠的时候狠,他总觉得这孩子不简单,肯定不是池中之物。 “阿擎,我这还有一幅画,你看看。”谢老爷说着,将另一幅画递给了卫擎。 卫擎摊开那画,只见那上面画的是一个容貌精致的少女,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阿擎,你觉得如何?” 卫擎的目光没有丝毫留恋,迅速将画合上,放在了谢老爷的面前。 “没有我媳妇儿好看。”卫擎道,“眼睛没我媳妇儿大,鼻子没我媳妇儿挺,我媳妇儿是瓜子脸,脸型也更好看。” 卫擎一脸认真地评价,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谢老爷笑了笑:“那你真有福气,娶到这么好看的夫人。” “是我死皮赖脸求来的。”卫擎嘿嘿笑道,“老爷,没啥事,我就去忙了。” “去吧。”谢老爷摆了摆手。 卫擎转身大步迈出,还将门带上了。 谢老爷的笑容却淡了下去。 这画像上的人是他弟弟的女儿,他弟弟在朝为官,他觉得卫擎这孩子是个可塑之才,本来想让他有个好岳丈做靠山。 哪知人根本不领情。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回村 棠鲤忙着铺子里的事,忙完了,又去集市上,想给卫小桃找合适的房子。 但是,逛了一圈,没合适的,她就直接回家了。 家里有客人,一个是苏大夫,一个是之前修路时候的领头人李有才。 “苏大夫,李大哥,你们咋来了,是村子里出什么事了吗?”棠鲤径直问道。 “卫嫂子,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李有才率先开口。 “什么事?李大哥,你直说。” “我现在是李家村的村长了。”李有才道。 棠鲤有些惊讶。 李家村原来的村长是李富贵,李富贵那人,一看就不肯轻易让位。 “卫嫂子,之前咱们修路的时候,曹家村的曹老二带着一群人来闹事,你还记得吗?” 棠鲤点了点头:“记得。” “那事是李富贵故意告诉曹老二的,村子里的人知道后都气死了,然后集体去找了里正,说要换村长。然后,村民们集体选了我。”李有才道。 之前,修路的事就是李有才率先响应,然后领头干,是个干实事的人,比那个怕事、欺善怕恶的李富贵好多了。 “卫嫂子,今年大旱,村子里的收成都不好,这个冬天要难过了。一家吃一顿,稀粥配地瓜,那娃娃啊,饿得眼巴巴看着你,看着都可怜,我这个村长就得想想办法。我就想啊,我们村的田都是在山上,要靠着山水浇灌,所以其实年年旱。我想来想去,这田地旱着了,种不了粮食,能种啥呢。我就去请教了苏大夫,苏大夫说可以种药材。”李有才道。 苏大夫点了点头:“对,可以种药材。” 苏大夫在李家村住着,他是外来户,当年选择住在李家村,便是他和夫人跋山涉水行至这里的时候,有村民给了他一个地瓜。 看着村里人吃不饱,苏大夫也有些难过,所以李有才来找他,他就立即拿了主意。 “那我能做什么吗?” “卫嫂子,你这药囊的药材,能用咱们种的吗?”李有才问道。 这药材种难,种出来,卖不出去更难。即使卖得出去,要是被狠狠压价,也是白忙活。 棠鲤抬起头,就对上李有才颇为期待的眼神。 这一位,是真的想让李家村的人都吃得上饭。 棠鲤在村子里住了一段时间,村子里虽然有陈家和杜小禾夫妇那样的奇葩,但是更多的是高大婶那样的好人,能帮,她就帮上一把。 棠鲤很快拿定主意:“卖的问题我来解决。” 李有才一下高兴起来,连声道谢:“谢谢卫嫂子!卫嫂子,你真是我们李家村的福星。” 棠鲤留李有才和苏大夫吃饭,但是两人拒绝了,回村里去了。 棠鲤记挂着这件事,又想着有一段时间没回村子里了,于是挤出一天时间,带着二宝和三宝回村子里去了。 娘仨是坐着牛车回去的。 一进村子,就引来频频目光。 “卫嫂子,回村啦。” “卫嫂子,又变美了。” “哟,这俩娃娃长得真快。” 路上的人纷纷打招呼。 棠鲤身上穿着粉色的棉袄,两个宝宝也穿着小棉袄,粉雕玉砌的,和村子里的泥娃子们截然不同。 “卫嫂子是真的出息了,据说在镇上开了个胭脂铺子,可挣钱了。” “又是药囊厂,又是胭脂铺子的,卫家嫂子咋这么能耐呢?” “看那俩娃,以前也是泥里打滚,现在养得跟富家少爷、小姐似的。” “卫擎娶了这么个厉害的媳妇,真是捡到宝了。” 村民们低声议论道。 棠鲤带着两个宝宝往药囊厂走去。 药囊厂的人多了好多,一共有二十几个人了,之前有些空荡的院子,现在显得有些拥挤了。 “啊啊!”兰花儿先看到棠鲤,惊喜叫道。 棠鲤看着白白胖胖的兰花儿,比划了一下:“高了。” 苏夫人很快也知道了,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棠!” 苏夫人身体恢复了,风风火火的,一副女强人的模样。 棠鲤和她思想接近,两人聊得来。 苏夫人和棠鲤聊着天。 “苏大夫呢?” “和村长一起召集村民们开会去了。” “说种药材的事?” “是啊,这事哪有那么简单,麻烦着呢,一把年纪了,尽爱找麻烦。” “姐你不就喜欢这样的苏大夫吗?” 苏夫人的脸微微发红:“老夫老妻的还说啥喜欢。” 棠鲤坏笑一声,然后道:“我看看去。” “好,我这有事忙,让兰花儿带你去。” 兰花儿带着棠鲤去了村长家。 李有才家在村子的中间,一栋破土胚房,现在土胚房里有许多人,有的站着,有的直接坐在地上。 “好啊,那就种药材,我姑父家就是种药材的,可挣钱了。” “是啊,种药材咱们就能吃得饱了。” “还是村长有想法。” 有人同意。 “那要是种出来卖不出去咋办?” “是啊,你姑父挣钱是有人收,我听说有的药材商专门坑人,收的价格可低了。” 有人迟疑。 “我们已经找到收药材的人了,就是卫嫂子。”李有才笑着道。 “卫嫂子!” “卫家嫂子回来了。” 村民们看到棠鲤,纷纷打招呼。 棠鲤和兰花儿一起走近了村长的屋子。 “是啊,昨天我和村长说好了,种出来的药材我收。”棠鲤道。 “卫嫂子人真不错,出息了还记得我们。” “是啊,又是修路,又是收药材的,就村长天天挂在嘴边的,卫嫂子就是咱们村的福星。” “既然卫嫂子收,那我种。” 村民们都很开心道。 “这哪里是好心?我看是想挣咱们的钱吧。我们饭都吃不饱了,还想着挣我们的钱,也不怕被雷劈!”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李有才的脸一下拉下去,看向说话的人。 “杜小禾,怎么说话的?是我去求着卫嫂子帮忙的!卫嫂子这是在帮咱们的忙,你这样说话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谁知道她有没有贪好处啊。” “我这话就说在这里,这种药材全凭自愿,要是不想种的,就算了,现在就可以走。”李有才道。 杜小禾却没有走,她要再听听,万一其他人挣钱了,她岂不是亏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卢青的家人 “村长,要是药材没种出来,又没种地瓜,那岂不是要饿死?赋税怎么办?”又有人道。 李有才没有说话。 谁都不敢打包票药材一定能种出来。 李有才正在苦恼的时候,便听到棠鲤出声。 “我有一个建议。” 李有才连忙道:“卫嫂子,请讲。” “不用全部的地都拿来种药材,可以种一部分试试看,然后选一些易于生长的药材种。”棠鲤道。 李有才的眼睛一亮:“卫嫂子说的对!” “现在是冬天,种不了粮食,可以先种药材试试看,种坏了,明年春天照样可以种粮食。”棠鲤道。 “还有冬天种的药材?”村民们很好奇。 “卫嫂子说有肯定有。大家考虑一下,要是愿意种的,可以来找我。”李有才道。 有几个一副怕棠鲤占了便宜的样子,狐疑地看了棠鲤一眼,然后走了。 有些则朝着棠鲤和村长道谢。 村民们陆续走了。 “卫嫂子,有些人说了难听的话,别放在心上。”李有才道。 “没事,咱们给了他们吃饱的机会,他们不要就算了。”棠鲤道。 她是帮那些知道好歹的人的。 李有才笑了,他一心为村民们办好事,听到某些言论,其实也不太高兴,棠鲤这么一说,他突然觉得心宽了。 棠鲤带着两个宝宝,告别了村长,和兰花儿、苏大夫一起回了药囊厂。 “兰花儿,这给你带的。”一人蹦到兰花儿的面前,将一个白面馒头塞进了兰花儿的手上,正是朱成。 朱成看到棠鲤,先是惊讶,很快露出笑,连忙打招呼。 “棠掌柜!” 朱成在百药堂张掌柜店里的伙计,负责送货,和棠鲤也熟悉起来。 朱成知道棠掌柜救了兰花儿,所以对棠鲤还有一层感激。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糖果,给了二宝和三宝两个孩子。 两个宝宝开心地接过,甜甜地道了谢。 二宝快换牙了,娘亲不让他吃糖,所以就把糖揣进了怀里。 棠鲤带着两个宝宝在药囊厂里坐了一会儿,和高大婶聊了一下,才知道朱成和兰花儿定下来了。 “日子就定在十二月初八。”高大婶道。 “好,到时候我肯定来喝喜酒。”棠鲤笑着道。 “来,一定得来,和卫擎一起。”高大婶道。 要不是棠鲤,她现在的日子都不知道过成什么样了。 她和兰花儿一起在药囊厂做工,挣到了钱,在其他人都饿肚子的时候,她家能吃白面馒头,还能吃肉。她家兰花儿还找到靠谱的男人。 这些事,桩桩件件下来,其实多亏了棠鲤。 “要是兰花儿她爹还在,看到肯定会高兴的……”高大婶感叹道。 她现在心里没什么不满足的,唯一遗憾的就是这件事。 棠鲤在药囊厂待了一会儿,就带着两个宝宝回镇上了。 翌日。 棠鲤去作坊的时候,卢青主动问起棠鲤找房子的事。 “是啊,我给我姑子找的。”棠鲤道。 “有啥要求,你说说。” 棠鲤把自己的要求说了。 “你有房子租给我?”棠鲤好奇道。 “我没有,但是我隔壁有。棠棠,你去我家隔壁看看,顺便去我家坐坐,我娘早就想见你了。”卢青道。 “好,是该去探望你娘了。”棠鲤道。 以她和卢青的关系,早就该去探望了,只是各种事情堆积着,这件事就搁着了。 两人提前从作坊走了。 两个人绕着先去了宝青阁,出来的时候,棠鲤手里便多了一堆东西。 “棠棠,去我家带什么东西?你这样,我不带你去了。”卢青佯怒道。 “阿青,这是心意,给你娘的,又不是给你的,你咋能拒绝给你娘的心意?”棠鲤道。 卢青想了想:“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反正她说不过棠鲤,算了,她家棠棠说的都对。 “好啦,快走了,赶你家的晚饭。”棠鲤挽着卢青走了。 两个姑娘手挽着手,走到了一条小巷口。 巷子口,站着一个年轻人,像是专门在等人。 那年轻人看到卢青,眼睛顿时一亮。 “阿青!” 卢青的神色却冷了下去。 “你来做什么?”卢青问道。 “阿青,这个给你,你戴上肯定很好看。”他手里拿着一朵珠花,递给卢青。 卢青却不接,露出个嘲讽的笑:“你给我送珠花,你娘知道吗?” “我娘知道的,我娘同意我来找你,我娘还说你是个好姑娘,要对你好。”青年连忙道。 “哦,但是我不想看到你了。棠棠,我们走吧。”卢青拉着棠鲤,越过了青年,往前走去。 那青年愣在原地,似乎对卢青的反应很震惊。 棠鲤很明显感觉到卢青的心情不太好,肯定和那青年有关。 卢青没有提起那个青年,棠鲤察觉到她不想提,便也没有问。 两人往小巷里走。 这小巷子一排屋,住了不少户,自然比不了独门独户的大宅子。好在干净,屋子也较新,环境还不错。 卢青家在最里面,屋子的门开着。 “娘,来客人了。”卢青对着屋子里叫了一声。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头发半白的妇人从里面跑出来。 “阿青,回来啦!这位是?”那妇人很瘦,但是精神不错,卢青长得像她。 “娘,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棠棠。” 那妇人脸上顿时露出笑:“棠……棠姑娘!我常听阿青说起你!你真是我们卢家的大恩人!” 卢青娘姓马,马氏经常听女儿说起棠棠,知道这姑娘很有能耐。要不是这姑娘,宝青阁早就改号了,她们娘俩哪有现在的日子?这姑娘是救了他们卢家啊。 马氏对棠鲤甚是感激。 “婶子,我和阿青是朋友,你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棠鲤笑着道。 “朋友归朋友,恩情还是要记住的。”马氏不甚赞同。 “好了娘,我陪棠棠,你去做饭吧,就当报恩,行了吧?”卢青搂着马氏的手臂道。 “行行,你们坐着。”说着就风风火火出门了。 “我娘有点认死理,你顺着她就行。”卢青笑着道,“走,我带你去隔壁看看。” 卢青拉着棠鲤的手去了隔壁。 隔壁的门是关着的,钥匙在另一边的住户里。 卢青拿了钥匙,带着棠鲤进去看了。 屋子有两间,一大一小,卫小桃娘仨住着差不多。 棠鲤看着还行,到时让卫小桃来看看再决定。 晚饭,马氏烙了饼,做了汤。 “棠棠,尝尝我娘的手艺。” 棠鲤拿起那块饼咬了一口,是羊肉饼,面粉很软,里面的肉很香。 棠鲤点头:“很香。” “对啊,可香了,我爹以前和人谈生意吃饭,吃完后都要回来吃我娘烙的饼。大鱼大肉都抵不过我娘的饼。”卢青道。 “你爹那是饭量大,跟头牛似的。”马氏也笑了,笑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娘……” “没事,宝青阁在,你爹在天上也安慰。” 马氏说着,又给棠鲤加了块饼。 棠鲤的面前堆满了饼,她知道,这些都代表的是卢青娘的好意。 最后,卢青分着,与棠鲤一起把饼吃完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让大家吃饱饭 棠鲤回家后,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卫小桃。 第二日,卫小桃就去看了,看完后很满意,当即就要搬。 棠鲤帮着卫小桃搬家。 卫小桃的东西不多,就几个包袱。 棠鲤帮着,一趟就搬完了。 搬完后,卫小桃便让她去忙活了。 棠鲤走后,卫小桃看着这屋子,心里规划起来,这一块放张椅子,这一块放米缸…… 这屋子虽然是她租的,但是她莫名安心,感觉自己是有家的人了。 招娣里里外外地跑,很喜欢新家。 就连不爱说话的念娣,也跟着招娣跑着,欢喜得不得了。 “娘,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卫小桃看着两个女儿,眸光一暖。 “是啊,我们有家了。” 新家,新开始,不用像以前一样,一直在干活,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忍受婆婆的抱怨和丈夫的挑剔,一个没做好,还要被打一顿。 现在,挣了钱,可以让两个女儿吃饱穿暖。 卫小桃一手抱住一个女儿,母女仨紧紧地抱在一起。 …… 李有才办事风格甚是雷厉风行。 没过几天,李有才就来镇上找棠鲤了。 “卫嫂子,又要麻烦你了。”李有才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李大哥,你有需要帮忙的就直说,我能帮一定帮。”棠鲤爽快答应道。 “卫嫂子,你看看。”李有才递给棠鲤一张纸。 棠鲤接过,那纸上密密麻麻的,记录了很多东西。 “卫嫂子,那天之后,村民们陆续来找我,告诉我他们想用多少地来种药材,我全记下来了。” 棠鲤看着那单子,在上面发现了杜小禾和陈家,陈家还拿出不少地。 “然后我和苏大夫每一块地都跑了,查看土质。我们选了几样合适的药材……”李有才在纸上点了一下,“就这几样。” 棠鲤的目光落在药材上,一共三样。 他的手指往下滑:“这是我们需要的秧苗数量。卫嫂子,你有办法买到秧苗吗?” 棠鲤想了想:“我带你去见个人。” 棠鲤带着李有才去了百药堂,找张掌柜。 张掌柜听他们说明来意,拿着那张纸思量了起来。 张掌柜的心情有些复杂。 棠掌柜这是要自己种药材吗?那以后还从他这里进药材吗? 棠掌柜是他最大的客户,要是丢失这个客户,他的生意很受影响。 若是从私心出发,他应该拒绝帮这个忙。 但是…… 张掌柜纠结了一下,还是道:“这几味药材的秧苗我这里没有,但是我应该能找到……” 张掌柜看着棠鲤,肯定道:“我能找到,这个忙,我可以帮!” 李有才又是千恩万谢:“那就麻烦张掌柜了!张掌柜,这些秧苗要多少银子啊?” 张掌柜给了一个大致的报价,李有才拿着报价,欢欢喜喜地走了。 棠鲤并没有离去,而是坐了坐。 张掌柜纠结着想问问棠鲤以后进药的事,他还没开口,棠鲤先开口了。 “张掌柜,我们合作了快有一年了吧?” “是是,很快就一年了。” “张掌柜,我觉得你是个诚信值得信赖的人。”棠鲤继续道。 完了完了,先说好话,然后就要说以后不合作的事了,这就是生意场上熟悉的给完甜枣再打脸的套路啊。 张掌柜的心情有些沉重。 “所以,我想,等以后李家村的药材种出来了,你能不能收了?就按你收药材的价格来。我那药囊厂越做越大,需要的药材也会越来越多。”棠鲤道。 张掌柜的胡子翘了翘,愣住了。 棠掌柜这是要继续和他合作?而且话里透露出的意思是,更大的合作? “张掌柜,你觉得怎样?” 张掌柜连忙回神:“好,没问题!棠掌柜,你跟你们刚刚那村长说一下,有什么事直接找我,有什么不懂的,我都可以派人去教。” “那就麻烦张掌柜的了。” 棠鲤和张掌柜说定了,就离开了百药堂。 棠鲤这人做生意,讲究一个‘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她若是亲力亲为,就可以省下这个中间价,但是自己就会辛苦许多。把这个中间价交给张掌柜去赚,其一是这人值得信赖,其二自己也省了很多麻烦。 而且,在觉得可能影响自己生意的情况下,张掌柜还决定帮她这个忙,棠鲤自然也要回报这份心意。 双赢,不亏。 棠鲤这边都很顺利,但是村子那边却出了问题。 一听说要先出钱买秧苗,村民们都有些打退堂鼓了。 李有才家闹哄哄的,闹成一团。 “村长,我们现在吃都吃不饱了,哪还有钱买秧苗?” “是啊,而且,这大冬天的,山上的树都要被冻死,秧苗种下去不都死了吗?” “棠鲤要挣我们的钱,这点秧苗钱都不舍得出啊?”杜小禾阴阳怪气道,“这是要先挣了我们的卖命钱啊!” 其他话,李有才都能理解,现在着实困难。但是杜小禾这话,听着就不是人了。 “杜小禾,你别种了,你就是给钱,我都不给你买秧苗了,也别再这待着了,看着碍眼。”李有才开始轰人。 “走就走!”杜小禾拉着李铁木就往外走。 她本来还想跟着试试,万一能挣钱呢?结果还要她出钱,这种事她才不干! “你们别傻兮兮的了,自己勒着肚子,结果钱全给人家吃香的喝辣的了。”杜小禾走就走,还要鼓动其他人。 有不少人听了杜小禾的鼓动,都走了。 李有才没有挽留。 大家都穷成这样了,再要大家拿出钱来确实有些难,但是他家里也没那么多钱垫着啊。 “村长,我想种,我回去凑钱!”说话的是村里的年轻后生李老七。 他脑子清楚,觉得这次村长、苏大夫还有卫嫂子出了这么大的力,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要是真种出来,明年可能就不用饿肚子了。 “村长,我家实在没那么多钱了,我想少种一点。” “我家也少种一点,我回去拿钱。” “村长,我们知道你都是为我们好,刚那些话你听听就好了,别放在心上。” 李有才听着这话,用力点了点头,就冲这句话,他就觉得自己做的都是值得的! 最后算下来,还有十五户要种,李有才更是把家里的大部分地拿来种了。 “当家的,这药材要是种不出来,那明年咱一大家子都要饿死了。”李有才的媳妇有些不放心,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放心,肯定能种出来。”李有才拍了拍他媳妇儿的手道。 他心里其实没底,但是只有他表现的肯定一些,才能让其他人安心。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卫擎出事了 李有才拿着钱去镇上买秧苗子的时候,刚好被棠鲤撞上,棠鲤就把秧苗的钱给了,让李有才把村民们凑的钱还了回去。 李有才把钱还回去的时候,好几个村民的眼眶都红了。 “卫嫂子真是个好人,好人肯定会有好报。” 李有才买的秧苗子,都是冬天可以种的。这几天时间,村民们趁着没事,都把地翻了。秧苗一回来,就准备把秧苗种下去了。 张掌柜那边派了人来,仔细教了他们怎么种,怎么养护。 村民们都听得十分认真。 秧苗种下去后,村民们每天都忍不住去地里看看。 开始的时候,就怕秧苗死了,那一根根的,都是银子啊。 再后来,秧苗长得绿乎乎的,死不了。 依旧每天去看,看着秧苗一天天长大,就跟看着自家娃长大似的,看着乐呵。 等长够了,就能换银钱了。 …… 孔家这个冬天格外难熬。 孔栓的腿断了,总不能不看,请了大夫来,接骨,日常换药,这一系列下来就花了十几两银子。 因为这十几两,孔家的家底都掏空了。 没了钱,孔家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再是顿顿白米饭,菜也越来越差。 而且,活也没人干了,孔杨氏和孔张氏,婆媳俩轮着干。 这一下,就充分显现出卫小桃的好来。 孔家上下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就不把卫小桃送去煤矿了! 孔栓则天天躺在床上,每天都要忍受着剧痛,心里都恨死卫擎了。 他整天闹着要家里人给他讨公道,但是他们和孔家其他人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孔老汉在村子里晃悠了一圈,结果只有孔家的几个嫡亲兄弟肯出面。 孔老汉看着一群要么瘦要么胖的弟弟子侄,觉得还不够卫擎捶的,这讨公道的想法就放下来了。 直到孔大柱回来。 “爹,我之前在县里干活,有几个认识的朋友,这一次全去走动了一遍,还真让我找到关系了。” 孔老汉和杨氏听闻,全都凑了过来。 “啥关系?”孔老汉问道。 “我那朋友的小舅子在县衙当值,我那朋友说,有办法让卫擎吃牢饭。” “那咱们把卫擎送去吃牢饭!省得他那么狂!”孔老汉愤恨不平道。 在他眼里,卫擎就是个乡野蛮子,可惜没人能治得了他! “爹,这事没这么简单,要不花点钱打点,官府哪管这事啊。”孔大柱道。 “那得多少钱打点啊?”杨氏问道。 孔大柱故作沉思道:“少说也得二十两打点吧。” “二十两?”杨氏惊到了,“那算了。” “娘,十两也行,剩下的十两我去凑,栓儿是我弟弟,我看着他那样子憋气。” “十两也没有,全给栓儿看病花完了。”孔老汉摇摇头走了。 杨氏也走开了。 孔大柱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碗喝茶,一张肥圆的脸不太好看。 “白跑一趟了!” “哥!大哥!”孔栓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孔大柱把茶碗放下,进了房间。 孔栓腿断了,现在就躺在床上,整日也不动弹一下,饭菜都送到他手里来。 “哥,你真能让卫擎去吃牢饭?” “栓儿,哥为你跑来跑去,腿都要跑断了,也算尽了心,但是爹娘不给钱打点,这也没办法啊。”孔大柱一脸无奈道。 孔栓很纠结,一张圆脸都皱出褶子来了。他一咬牙,感受着腿上传来的疼痛,做了决定。这段时间他都要疼疯了,没睡一天好觉,这都怪卫擎。只要能把卫擎送去吃牢饭,他做什么都可以! “哥,帮我把床头的柜子打开。” 孔大柱把柜子打开。 “最下面,有没有摸到一个很硬的东西?” 孔大柱摸了摸,就摸出了一样东西,是一枚玉佩,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栓儿,你咋藏着这么好的东西?” “哥,这你就别管了。”孔栓含糊道。 实际上,这玉佩其实是卫家的。他陪着卫小桃回娘家,结果看到这一枚玉佩,就偷偷摸了回来。 这东西他一看就是宝贝玩意,一直藏着,等着以后娶新媳妇用。 “哥,你去县里当了吧,一定要送卫擎去吃牢饭。” “好,哥明儿大早就去,要是不够,哥贴给你!” 翌日一早,孔大柱就去了县城,找了一家店铺当了。 他心里本来打定主意,当个二十两,拿五两银子去打点,自己偷偷藏十五两。 结果没想到,那当铺掌柜的居然开口出了五十两。 五十两对于孔大柱来说就是天价,他收了银子,五两放在袖子里,四十五两贴身藏着,朝着县府的衙门走去。 再说这当铺,这当铺的掌柜的是个识货的,这玉佩不是普通的玉,而是血玉,血玉这东西,一个词形容——贵不可言。 这店铺是连锁的,上面还有大东家。这么好的东西,在小地方不好卖,店铺掌柜只能往上送,这玉佩几经流转,最后以翻了十倍的银子卖出去。 而那买家拿着那枚玉佩,进入一个院子,将那玉佩交给了他的主子。 他的主子拿着玉佩,在阳光下看了又看,都能清晰地看见上面的‘擎’字。 他的情绪很激动,手抖着,好久才平复。 “这么多年,终于有线索了!查,掘地三尺,都要把人找出来!” …… 棠鲤忙着铺子里的事,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卫擎休沐的日子。 这日子,也成为棠鲤的一个盼头,就像现代人盼着双休似的。 不知怎么,棠鲤的眼皮一直在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等她和赵婶一起忙活了晚饭,卫擎还没回来,棠鲤那不安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一家人坐在桌子前,还没动筷,敲门声就响起了。 棠鲤连忙去开门,一打开,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长相差不多的粗壮的汉子。 棠鲤记得他们,上次李家村修路的时候,这俩汉子就跟着卫擎去帮忙了。 他们是谢府的人! 此时,两个汉子的脸上都挂着焦急:“嫂子,不好了,卫老大被县衙的官差带走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卫擎的好兄弟 这俩汉子就是雷鸣和雷暴两兄弟。 民怕官,他俩虽然走南闯北,但是见了官还是绕道走,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眼见着卫老大被衙役带走,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跑来将这个消息告诉棠鲤。 棠鲤听闻这个消息,脸色转瞬变了,脑袋乱哄哄的。 卫擎被衙役带走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鸣和雷暴看着棠鲤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只觉得在情理之中。 “嫂子,这几天谢老爷不在,等谢老爷回来,我们找谢老爷帮帮忙,你别急。”雷暴道。 他长得凶神恶煞,此时却尽量用最温柔的语气说话,生怕吓到这可怜的嫂子,模样十分滑稽。 满心惶恐的棠鲤并未注意到他的滑稽样。 她向来冷静,但是遇到卫擎的事彻底慌了,有一段时间,她的脑子是完全空白的。 等她有了意识,便发现自己坐在房间的椅子上,那俩兄弟已经走了,二宝和三宝趴在她的腿上,仰着小脑袋、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棠鲤勉强挤出一个笑,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娘没事。” “夫人,您吃点东西吧。”赵婶端着一个碗站在门口,脸上也满是愁容。 棠鲤没什么胃口,但是在两个孩子担忧的眼神下,还是点了点头。 “赵婶,带俩孩子去吃饭吧。”棠鲤吩咐道。 赵婶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本该温馨的一顿晚饭,却因为这变故,吃得很不是滋味。 冷静一些。 她昨晚没梦到不好的事,就说明卫擎不会遇到重大危险。 棠鲤冷静下来,迅速思考起来。 当务之急便是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好想对策。 今天太晚了,办不了事,明天一大早,她就去县里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棠鲤在卧房里坐着,就见两颗脑袋往里面伸着。 “二宝、三宝,进来。” 两个孩子走了进来,走到棠鲤的身边,一人拉住了娘亲的一只手。 “娘亲,爹爹不会有事吧?” 两个孩子的眼睛里带着惶恐不安。 棠鲤露出一个笑:“放心,爹爹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 娘仨说了一会儿话,赵婶看出棠鲤的状态不好,主动带着两个孩子去洗漱。 棠鲤躺在床上,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棠鲤很早就起床了,穿戴洗漱好。 赵婶起的更早,已经给棠鲤做好了早饭。 棠鲤本来没什么胃口,看着她一片心意,便喝了一碗粥。 “赵婶,你带好二宝和三宝,我去河东县一趟。” “放心,夫人,家里交给我了,你也小心一点。” 棠鲤点了点头,就出门去了。 赵婶送她到门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双手合十,默默祈求着。 求上天保佑主家千万不要出事。 她在卫家这么久,两位主家从来没有把她当下人,都是好人。 好人要有好报啊。 棠鲤雇了一辆马车,就往县里去了。 两个时辰后,棠鲤到了河东县城,一路问着去县衙。 棠鲤来到县衙门口,只见门口有一面大鼓,大门处有两个衙役守着。 棠鲤走到了门口。 “两位大哥,我想向二位打探一个事。”棠鲤满脸堆笑道。 那两个衙役看了棠鲤一眼,又转过了脑袋,完全不理会她。 棠鲤不了解这古代的衙门,但是也听过一句俗语‘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于是,从怀里取出二两银子,塞进了两个衙役的手里。 “两位大哥,当差辛苦了,这点银子拿去买酒喝。” 那俩衙役把钱收起来,终于正眼看棠鲤了。 “你刚说了什么?刚风大,我没听清楚。” “我相公,叫卫擎,不知怎么的,就被抓了,你们能帮我打听一下我相公是犯了什么事吗?现在在哪里?” “知道了,等有消息就告诉你。” 棠鲤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托词。这衙门就像个笼子,她这样就是一通乱撞,得想想办法才行。 “嫂子!” 棠鲤突闻一声喊,转过头去,便看到了雷鸣、雷暴两兄弟。 “嫂子,过来。”雷暴招了招手道。 那俩汉子长得凶神恶煞,一般人看着都退避三舍,但是棠鲤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的善意,朝着那俩汉子走了过去。 “嫂子,你是来打听卫老大的事吗?”雷暴问道。 雷暴对她是有些刮目相看的。 卫老大的娘子看着就是个小鸟依人的小娘子,他本来以为这样的小娘子遭逢这样的厄运,肯定吓得六神无主,在家里以泪洗面了。他没想到的是,一早上的,居然在衙门门口看到这小嫂子。 “嫂子,你这样是打听不出来的,这看门的衙役只会贪你的钱,又没什么权力,办不了事。之前有个老头,儿子入了狱,他一直花钱打点,把家里的田地都卖了,前后花了四五十两,结果什么都没捞出来,钱没了,人没了,一场空。”雷鸣道。 这话说的,不是吓唬小嫂子吗? 雷暴对弟弟的一根筋很无语,横了雷鸣一眼,雷鸣这才住嘴。 “嫂子,你别听他的,那老头是没找对人!找这看大门的衙役没用,要找熟人。”雷暴道,“我们县衙有相熟的,等找他聊聊。那哥们做衙役之前,跟我们一起走商的,关系硬。” 棠鲤点了点头,她确实是太急躁了。 她在遥水镇也有认识的人,她的两位哥哥,还有穆夫人,其实都可以先问问,而不是闷头来县衙。 雷暴本来想去酒肆坐着,一见嫂子,便换成了茶肆。 三个人选了一间茶肆坐下。 棠鲤看着俩兄弟:“你们是为了我相公来的?” “卫老大出了事,兄弟们都很着急,我们俩县衙里有认识的,就来看看。嫂子,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把老大安安全全带回去。”雷暴扯着粗嗓道。 棠鲤心中暖暖的。 她平日里忙着自己的事,对卫擎的这一帮兄弟并不熟。 卫擎出事后,他的兄弟一大早就来县衙打探,可见对他有多上心。 “谢谢你们。”棠鲤发自内心道。 “谢什么!都是兄弟,卫老大平日里待我们也很仗义!”雷鸣道。 他们俩兄弟也会遇着难事,就拿雷鸣说,有一次和卫老大喝酒的时候,遇到了仇家。仇家来势汹汹,卫老大一点也不怂,和他一起解决了仇家,还帮他挡了一刀。 他们交友,最看重的就是仗义,卫老大就是仗义之人,和他们合得来。卫老大出了事,他们当然要两肋插刀。 第一百一十六章 白沐阳出手 “人来了。”雷暴道。 只见三个穿着衙役衣服的人从前面的大道经过。 雷暴走出了茶肆,拉着其中一个衙役说了几句话,又走了回来。 “说好了,我让他打听打听卫老大的事,等他当班结束了再聊聊。”雷暴道。 “嫂子,要么你就先回去吧,我们俩兄弟在就行。”雷鸣道。 棠鲤摇了摇头。 她现在满心满脑子都是卫擎,就想早点知道卫擎的消息,把她男人救出来,怎么可能回去? 雷暴见小嫂子坚持,便没有多说了。 俩兄弟向来凶悍,说话嗓门大,坐姿也是大刀阔斧,现在带着一个小嫂子,俩人都刻意收敛着,并着腿坐着,就像爷们翘兰花指,别扭得很。 三人在茶肆坐了一上午。 “两位大哥,这估摸着还要等上大半日,不如先去酒楼吃饭?”棠鲤道。 棠鲤不饿,但是这俩兄弟一大早跑来县里,为她男人奔波,她不能看着他们饿肚子。 雷家俩兄弟点了点头,他们俩胃口大,现在肚子里都开始唱空城计了。 棠鲤选了一家大酒楼,点了一大桌肉菜,让俩兄弟吃了一个大饱。 棠鲤没怎么吃,耳朵竖着听周边的动静,尤其是关于县衙的,还趁机和人打听了县衙的事。 棠鲤听说这位县太爷喜好书画,不太爱管事,县衙的事都是师爷处置的。 吃过饭后,三个人继续在衙门门口蹲守着。 这一分一秒,棠鲤都觉得格外难熬。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要等的人才出来。 “老曾,打听到了吗?”雷暴急急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等我回去换身衣服,你们去河边酒肆等我。” 棠鲤和雷家兄弟便去了河边的酒肆。 棠鲤包下一个包厢,三个人在包厢里等着。 不一会儿,那叫‘老曾’的衙役就来了。 雷暴立即给人倒上了酒。 “喝酒!边喝边说!” 三人走了一碗。 酒下肚,也好说话了。 “你们要打听的叫‘卫擎’对吧?县衙大牢里确实关着这么一个人。”老曾道。 棠鲤点头:“对,我相公为什么被抓了?” “是啊,卫老大究竟犯了什么事?”雷鸣也问道。 “抓他的罪名是‘勾结山匪’。” “勾结山匪?”雷暴和雷鸣的脸色齐齐变了。 棠鲤从他们的表现看,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勾结山匪会怎样?”棠鲤问道。 “大周律令,‘勾结山匪’是重罪,按律当处斩。”老曾道。 处斩?! 棠鲤的脸色一下白了。 “嫂子,你先别急。卫老大肯定是被冤枉的!老曾,卫老大他绝不可能勾结山匪!”雷鸣大着嗓子吼道。 老曾的脸也拉了下来:“这话你们跟我说没用,你要跟县太爷说去,县太爷相信了才行。” 棠鲤深吸一口气,拉住了雷鸣,雷暴也按住了雷鸣。 雷暴本来想开口,棠鲤先一步问出口:“曾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相公是不是得罪人了?” “曾大哥你的意思是?” 老曾不说话了,想来其中有什么隐情或涉及什么秘辛。 “曾大哥,你帮帮我,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最小的才三岁,我相公千万不能出事!”棠鲤哀求道。 老曾看着她,心软了:“清河郡这一带山匪多,各地县官为了业绩,每年必须抓一定数量的山匪。若是数量不够,只能以其他犯人代替。其中,免不了有些人钻漏洞,公报私仇。” 棠鲤算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是有人在害卫擎,而且特别狠,直接给安了个死罪! “曾大哥,这好端端的一个人,直接给污成土匪同伙,就这么冤死了,也没人管吗?” “一般都会挑家里没什么人丁的,像你相公这般,有妻有儿的,少见。”老曾道,“这直接定罪自然不行,过几日应该会开审。” “曾大哥,那我能见我相公一眼吗?”棠鲤继续问道,眼巴巴地看着老曾。 老曾看着她,有些不忍。 “勾结山匪是重罪,看管的牢,我也帮不了你。” 棠鲤咬着牙,她现在特别担心她男人,那牢里,关的恶人坏人,也不知道她男人会不会被欺负。 棠鲤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老曾:“那曾大哥,你能不能帮我打点一下,让我相公好过一点,吃好一点?” 老曾没有接,有些为难。 “老曾啊,看在我们当初一起走南闯北的情份上,就帮帮我嫂子吧。”雷暴道。 老曾这才接了过来。 “好,这件事我办了。” 这件事便暂且这样。 外面天黑了,自然回不去了,三个人便找个客栈住下。 棠鲤本来要开三间房的,雷暴阻止了她。 “嫂子,我和雷鸣住一间就行了,现在不是贪舒坦的时候,你钱还是紧着卫老大那边用吧。”兄弟俩坚持要一间。 最后,棠鲤只开了两间。 棠鲤进了客栈的房间,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在床上躺下来了。 棠鲤这一晚睡得并不好,一会儿梦到卫擎,一会儿梦到几个娃,都是操心的事。 第二天,她很早就起来了。 雷鸣和雷暴兄弟俩也起来了,三人没有在县城多留,雇佣了一辆马车,回了遥水镇。 棠鲤一到遥水镇,就四处走动,先去找了白沐阳和霍驹,他们俩在上京颇有根基,但是这河东县,山高皇帝远,吃不开。 霍驹本来想带着几个兄弟去县衙,把人抢出来,被白沐阳阻止了。 “你这一抢,不是救人,自己也得进去蹲着。你去清河郡找一个人……” 白沐阳给霍驹找了事做,这上蹿下跳的猴子才终于消停下来。 白沐阳看着自己憔悴的妹妹,格外心疼。 “小妹,我找这人肯定有办法,你别担心,好吃好睡,妹夫很快就能回来了。”白沐阳柔声道。 白沐阳伸出手,让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棠鲤低声应声:“谢谢哥。” 白沐阳既为妹妹的依赖而开心,又特别心疼。 棠鲤实在太累了,靠着白沐阳的肩膀,缓了一会儿,好了许多。 棠鲤离开后,白沐阳出声。 “七隐,备车,清河郡。” “爷,霍爷不是去了吗?”七隐有些不解。 “我自己去才放心。”白沐阳道。 他能感觉到,要是妹夫真出什么事,他这妹妹肯定也要丢半条命,他要确保万无一失。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卫擎勾结山匪 棠鲤从白府出来后,又去了穆家。 穆老爷听闻,一下炸了:“胡说八道,卫老弟怎么可能勾结山匪?!” 穆夫人被他的一惊一乍气得吓了一跳,直接揪住了他的耳朵:“卫擎自然不可能,这是有人在陷害他。” 穆老爷被揪得嗷嗷叫,可怜巴巴地看着穆夫人。 穆夫人这才放开他,揉了揉他的耳朵:“乖,出去玩,我有话和小棠说。” 穆老爷被赶出了房间。 “我娘家在河东县,我哥和县老爷有来往,我去河东县走一趟。”穆夫人道。 “澜姐,谢谢你。”棠鲤满心感动。 落难见真情。 卫擎出了事,这么多人都愿意尽心尽力地帮助她,她真的很感动,同时也将这些情份默默地记在心里。 穆夫人很难得看见棠鲤这一副模样,这还是个小姑娘啊,一般这么大年纪的小姑娘,都还待在闺阁里,万事有父母操心。 穆夫人摸了摸棠鲤的脑袋:“举手之劳,你现在先回去好好睡一觉,要是再见你还是这一副憔悴样,我就不帮你了。” 棠鲤重重地点了头。 棠鲤回到了宅子里,没有洗漱就在床上躺下来,或许是有了几分安心,这一闭上眼,就沉沉睡去了。 县衙,大牢。 阴沉潮湿,到处泛着霉味,老鼠时常爬过。 尹老头的隔壁关着一个特别的犯人。 一般犯人到了大牢里,全都哭喊着求饶,特别害怕,有的哭哭唧唧,有的用头撞墙,各种激动害怕的表现。 但是这犯人,从头到尾都表现地很镇定。 尹老头观察了他好几天,这人特别魁梧,一张脸也是少见的俊美。他经常都是靠着墙,不哭也不闹,特别镇定。 尹老头见多识广,隐隐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尹老头将脸贴在木栅栏上。 “喂,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尹老伯问道。 那人瞥了尹老头一眼:“不知道。” 尹老头撇了撇嘴,心想肯定是什么大罪,不说罢了。 “我杀人了,你比我的罪还大啊?”尹老头还是很好奇。 卫擎不说话了,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有人害他。 “吃饭了!吃饭了!”狱卒的声音响起。 尹老头听着却没什么兴趣,这吃的,都是馊了的饭菜,难以下咽。 狱卒走了过来,扔给了尹老头一碗馊了的饭菜。 尹老头的目光却追随着狱卒,因为他闻到了从狱卒手里传来的饭菜的香味。 尹老头的鼻子吸了吸,是酒!再吸了吸,是肉! 而这些酒肉,全部给了他隔壁的犯人。 尹老头的脸贴在了木栅栏上,眼巴巴地看着那酒肉。 “老弟,你这是家里人打点了啊?能吃到这酒肉,你家里花了不少钱吧。看不出来,原来你还是个富贵人家。” 卫擎盯着面前摆着的酒肉,神色一凝,突然没什么胃口。 “你为什么不吃了?终于怕了?放心吧,这不是断头饭,你在我后面来,我都没吃呢。” “我不是担心自己。”卫擎道。 “那你担心个啥?” “担心我的家人。” 卫擎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小媳妇的模样。 小媳妇知道自己被抓了,肯定担心坏了。吃不好,睡不好,也不知道在哪里奔波。 “你要是不吃,就给我呗。”尹老头都快流哈喇子了。 卫擎走到那些饭菜面前,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就送进了嘴里。 他小媳妇千辛万苦给他送进来的东西,他肯定要吃。 卫擎一口一口的,把肉全吃光了,他不好酒,把酒给了隔壁那老头。 尹老头抱着酒喝了起来,开心得跟过年似的。 之后,卫擎每一顿都有一壶酒,那酒全归了那老头。 又过两日,卫擎被带了出去,升堂审理他的案件。 卫擎被带到了公堂上,他一眼就看到了公堂外站着的小媳妇。 几天时间,小媳妇瘦了,憔悴了。 卫擎心疼得不得了。 他朝着小媳妇,用口型说了几个字——我没事的,放心。 棠鲤却看得眼睛发酸,她哪里放心得下? 她男人邋邋遢遢的,看起来脏兮兮的,在那大牢里不知道受了什么苦。 棠鲤更紧张的是接下来的审理。 棠鲤从穆夫人那里得来消息,县太爷最近都不在县衙,由师爷审理这桩案子。 穆夫人的娘家江家和师爷家有龃龉,所以便没有出面这件事,怕弄巧成拙,引得师爷故意针对。 两排都是衙役,卫擎被押着跪在中间,不一会儿,师爷便来了,在县太爷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县太爷有公务要忙,所以这个案子由本师爷暂代审理,堂下犯人,所犯的乃是勾结山匪的罪名,认不认罪?” 山匪凶狠,又抢粮食又杀人,是个很大的祸害,百姓们都对山匪恨之入骨。 师爷这话一出,百姓们都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卫擎。 卫擎浓眉一皱:“我没做过,不认罪。” “好,不认罪是吧?传人证!”师爷道。 人证被带上来了,棠鲤看着那人证,莫名觉得眼熟,再看这第二眼,终于发现为何眼熟了,这人和孔栓长得很像! “师爷大人,小的是孔家村的村民孔大柱,小的弟弟和这贼人的姐姐有姻亲关系,因着这层关系,所以小的知道他做的恶事!” “他勾结山匪,在遥水镇欺负百姓,谁惹着他,他就打人!小的家里就是发现他勾结山匪,所以和他断了姻亲关系的!结果,他为了报复小的一家,把小的家里钱全抢光了,还把小的弟弟打断腿!” “大人要是不信,可传唤小的弟弟来作证,只是小的弟弟至今下不了床,恐怕得抬着来!” “小的一家都是老实巴交的种田汉,就因为摊上了这么个恶人,现在一个家都要毁了,大人,您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 “大人,求求您为小的做主啊!” 孔大柱说着,就朝着那师爷猛地磕起头来,涕泪交流,很是可怜。 他这话一出,百姓们看卫擎的眼神更加痛恶了,恨不得活剐了他解气! 第一百一十八章 动我男人试试 “大人,他胡说八道,我相公没有做这样的事!”棠鲤大声道。 原来是孔家在陷害卫擎! 胡说一通,竟是要给卫擎扣上一个‘勾结山匪’的死罪! “肃静!堂外之人,若是再喧哗,就轰出去!”师爷砸了一下惊堂木道。 棠鲤只能闭上嘴,不再出声。 “大人,他冤枉我。”卫擎道,“歪曲真相,欺骗大人!” “你是觉得本师爷愚蠢,会被他欺骗了?”那师爷冷着脸问道。 “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像他说的,我姐姐和他弟弟曾经有姻亲,但是他们一家欺负我姐,打我姐,甚至把我姐送到煤矿上去,害得我姐差点死在里面,我们拼死才把我姐救出来,我姐一条腿却瘸了,这般,大人您说,这婚该不该和离?”卫擎开口道。 师爷的眉头皱了一下。 “你们这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只能本师爷来评判了。本师爷觉得,这孔大柱长得像良民,你长得像山匪。”师爷道。 卫擎的眉头一拧,这狗师爷居然以面相断案?! 棠鲤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浑身冰凉,很明显,这师爷是故意的,恐怕收了孔大柱的好处,和孔大柱是一丘之貉! “师爷,可要属下去遥水镇调查了再说?”曾衙役念着和雷暴雷鸣的兄弟情谊,犹豫片刻,还是冒着得罪师爷的可能,开口道。 师爷的脸色一冷:“本师爷不需要你教做事!还去遥水镇调查,这一来一回要多少时间?本师爷看你是想偷懒,拿着县衙的钱吃吃喝喝吧!” 官大一级压死人。 师爷一句话就能让他做不成衙役。 老曾连忙跪下:“师爷,是我多嘴了,恕罪!” 师爷轻哼一声,也不叫老曾起来。 现在县老爷不在,他就是这县衙的老大,他说的话,就有绝对的权威。 “用不着那么麻烦,既然嘴硬不承认,那就打,打到承认为止!来人啊,先打个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 这三十大板下去,要是身体稍微弱一些,就直接一命呜呼了! 她男人虽然强壮,但是也不能这么被糟蹋啊! “大人,我相公是冤枉的,你这样是屈打成招!”棠鲤大声道。 “来来来,把这妇人给本官轰出去,影响本官办案!” 几个衙役走了过去,把棠鲤拖出去。 “你们做什么?”雷鸣雷暴护在棠鲤身边,和那几个衙役起了冲突,眼看就要打起来。 场面一度很混乱。 “雷鸣哥、雷暴哥,别动手!”棠鲤大声道,又对那几个衙役道,“几位衙役大哥不用动手,我自己出去。” 双方这才没有动手。 棠鲤被轰到了衙门的门口。 这越乱,她就要越淡定。 现在可以看出来,这师爷就是要把‘勾结山匪’的罪名安在卫擎的身上,和这师爷讲道理没什么用,要去找师爷上面的人! 她大哥和穆夫人都去帮忙找人了,迟早能找到救星,就是个时间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这三十大板! 县衙的三十大板,肯定不轻,卫擎要是不认罪的话,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个板子。 棠鲤一咬牙:“雷暴哥,雷鸣哥,我要进去,和师爷说话。” 雷暴和雷鸣点头,他们就是和衙役干一架,也要让小嫂子和那狗师爷说上话! 雷暴和雷鸣用蛮力推着门口的衙役,让棠鲤走了进去。 里面,板子已经落在了卫擎的身上,一板子一板子下去,卫擎竟是硬生生的没吭声。 “师爷,我相公是冤枉的,你今日要是打得我相公认了罪,这么大的冤情,我棠鲤是不会认的,我会去清河郡,去上京,去告御状,一定会还我相公一个公道!”棠鲤道。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让人相信她一定能做出来! 师爷的脸色十分难看,一是感觉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二是这确实会给他带来麻烦。 河东县今年一个山匪都没抓到,正愁着没办法向上面交代呢,现在要是处置了一个,等县老爷回来,看到自己给他解决了一个难题,肯定会更倚重自己。 当然,这件事也是有风险的,要是引来了麻烦,那肯定得自己出去背锅。 师爷的脸色变了几遍:“大胆,竟敢藐视公堂,来人,把这妇人抓起来!” 此言一出,那正在被挨打的卫擎突然暴起,站起身,冲到了棠鲤的面前,然后将人抱进了怀里。 “谁敢抓我媳妇儿?!”卫擎的眼神凶煞,很是吓人。 那几个衙役都被吓到了,这人不会真的是山匪吧? 山匪向来报复心强,他们这抓了山匪,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报复。 双方正在僵持的时候,棠鲤在卫擎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卫擎这才没有与那些衙役打起来。 一阵混乱后,这三十大板也没有继续,卫擎和棠鲤都被抓进了大牢。 大牢按罪行轻重分开,卫擎是勾结山匪,棠鲤是藐视公堂,两人不关在一起。 分开的时候,卫擎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棠鲤,棠鲤则对着他露出一抹柔柔的笑。 大牢里,尹老头一直等着,看着卫擎回来,直勾勾地盯着他。 “挨了一顿打?这打得有点轻啊。”尹老头道,很是奇怪。 县衙一打人,就打掉半条命,这人挨了打,又没受什么伤,很奇怪。 卫擎没理他,在监牢里走来走去,心情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刚他媳妇儿在他耳边说会有人来救他们,让他别反抗,等着就行。他相信他媳妇儿的话,但是却很担心他媳妇。这监牢又黑又暗,他媳妇要在这种地方待着,他就十分难受。 “你的罪定了吗?看你这样子,是死罪?肯定在我之后问斩,看来老头子我还可以喝几顿酒。”尹老头慢悠悠道。 卫擎还是没理他。 中午,狱卒送饭的时候,卫擎一口也没吃,全给了尹老头,尹老头吃的乐颠颠。 “死前能饱食几顿,我这辈子也是值了。”尹老头颇为感慨道,“后生,你就不好奇我杀了谁吗?” 卫擎根本没有心思听他说话。 尹老头自讨了个没趣,也不开口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县太爷来了 翌日。 县衙,书房。 温师爷坐在书桌后面,处理着公务。 “师爷!”一个衙役走了进来,然后朝着师爷跪下。 按道理,他们是没必要像师爷下跪的,但是这师爷的官威很足,衙役们都知道他的做派,所以只能按着他的做派来。 衙役们诸多不满,但是也没办法。谁让他的妹妹是县老爷的宠妾呢?县老爷听他的,他们得罪他,就做不成衙役了。 像老曾,就因为公堂上多嘴一句话,就被安排到夜里当值,那个惨。 师爷没喊起来,那衙役只得跪着回话。 “师爷,属下按照您的命令,去遥水镇查了那个犯人卫擎的事。那犯人的家世简单,是李家村人,父母都不在了,家中还有一个姐姐。他和他妻子有三个孩子,一个在书院上学,两个年纪小,他的妻子在镇上开了一间胭脂铺子。” “哦?那个嚣张的妇人,不过一个小小的铺子掌柜?” 士农工商,这为商者,在温师爷眼里是最低等的。 这低等的妇人也敢和他叫嚣?说什么去清河郡找郡守大人,估计连郡守大人的面都见不到。 “这妇人有什么背景吗?”温师爷问道。 “对了,师爷,她和遥水镇的穆夫人走得近,是好友。” “穆夫人?” “就是江家的小姐。” “江家的小姐?”温师爷露出一个凉凉的笑,他和江家向来不对付,这一下,撞在他手里来了,他肯定不轻易放过。 温师爷猛地站起身:“叫几个衙役,跟本师爷去牢里。” 温师爷带着几个衙役气势汹汹地朝着牢里走去。 一行人径直进了大牢,温师爷一声令下,立即有衙役去把卫擎带了出来。 “犯人卫擎,经过本师爷的调查,你与山匪勾结证据确凿,若是你肯乖乖认罪,那本师爷从轻处理,若是死不承认,那本师爷只能用刑了!”温师爷坐在椅子上,冷声道。 卫擎浓眉一拧,昨日里朝堂上没让他认罪,所以现在要用私刑了?! 卫擎本来不想得罪官府,所以态度一直很配合,但是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就是要拿自己做替罪羊。 卫擎没什么好脸色,扯着嗓子道:“我没罪怎么认?!你是用脚丫子探案的吗?还调查的真相,屁的真相!” 温师爷快气死了,还从来没人敢这么骂他! “好!上刑!”温师爷扫了一眼刑具,恶狠狠道,“先上烙铁,给本师爷烫死他!烫他脸上!把他的脸给本师爷烫烂!” 衙役将烙铁烫红了,另外两个衙役去抓卫擎,要将他按着跪下。 但是,卫擎的身板站得笔直,根本不跪。那两个衙役哪里是他的对手? “你们几个也上!” 四个衙役上,依旧没让卫擎跪下。 “好好,你还不听本师爷的命令,你是要造反吗?”温师爷气得跳脚。 “反抗你就是造反?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你就是个无耻小人!”卫擎冷冷道。 温师爷快气疯了:“快去叫人,把所有的衙役全都叫来。” 他就不信了!他今天一定要让这犟种认罪,明天就斩了他! “叫那么多衙役来作甚?”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 温师爷看到那人,立即弯下了腰,讨好道:“老爷,您回来了?这大牢又脏又乱的,哪里是您来的地方?您快回正堂歇着吧。这里交给我来就行。” 这男人正是县太爷,姓朱。 “你还没回答本官的话呢,叫那么多衙役来作甚?”朱大人问道。 “大人,这山匪拒不认罪,还要打我,我只能多叫一些人来制服他。”温师爷邀功似的道,“大人,您看,这就是您不在县衙期间,我抓到的山匪。文郡守问起来,您就能交差了。” 朱大人看了卫擎一眼,一巴掌甩在他头上:“本官看你哪是要帮本官,你是要害本官!” 朱大人一连拍了温师爷好几巴掌,拍得他跪在地上,唉声求饶。 “温师爷,就算要交任务,也不该将一个无辜的百姓交任务吧?”说话的是朱大人身后的男人。 朱大人身后跟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是穆夫人,男的则是穆夫人的哥哥江子风。 江子风向来偏疼这唯一的妹妹,妹妹向来要强,很少求他。妹妹这一求,江子风便放下手中的生意四处奔走起来。 江子风和朱大人有交情,知道朱大人不在县衙后,问到了他的行踪,知道他去参加一场文人论道,于是又跑了一趟,找到了朱大人,把他给请了回来。 “大人,他叫卫擎,我妹妹和他很熟悉,知道他在一家谢府的人家做事,是个老老实实的百姓,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山匪。若是以无辜百姓作山匪处置,以良民充功绩,那位新上任的文郡守要是知道……” 朱大人又一阵上火,猛地拍了温师爷几下脑袋。 “你是要害死本官啊!文郡守为人正直,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大人,好在现在还没酿成大错,就把这位无辜的百姓放了吧?”江子风趁机道。 “放!放!肯定要放!”朱大人看着卫擎,“你走吧!” “朱大人,这师爷污蔑无辜百姓,该作何处理呢?”穆夫人道。 “卸去师爷的职位,赶出县衙!” 朱大人这话一出,温师爷就吓得坐在了地上。 完了…… 他淬了毒的眼神落在江氏兄妹的身上,都是这两人害了自己! 卫擎看向穆夫人:“穆夫人,我媳妇……” “小棠在门口等你。” 听到媳妇儿没事,卫擎松了口气:“我去拿点东西,马上出来。” 卫擎进了那住了五天的监牢,尹老头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老弟,要走了?” 卫擎点了点头。 “能走就好,快回去吧,家里人还等着呢。”尹老头道。 卫擎从角落里摸出一件衣服、一壶酒,把那壶酒递给了尹老头。 尹老头嘿嘿笑着,接过,却突然抓住卫擎的手,没有放。 “老弟,我跟你说几句话。” 第一百二十章 尹老头的嘱托 卫擎想着媳妇还在外面等着,想见媳妇。 “老弟啊,我就快行刑了,这辈子都没法见了。” 卫擎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尹老头絮叨个不停。 他要死了,一股脑儿把心里话全说出来,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婆娘死的早,给我留下一个女儿,我就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养大,当爹又当娘的,也不容易。好在我女儿也孝顺,时常说以后要孝顺我。” “我是个木匠,平时就给人做做家具什么的。我给女儿打了一套家具,等她出嫁的时候好用。” “我打好家具的那一天,回到家,却发现她没在家……我找啊找,就发现我女儿……” 尹老头说着就哭了起来,哭得涕泪乱流,跟个老小孩似的。 尹老头哭完,继续道:“我养了十五年的女儿啊,就那么被一个畜生给糟蹋了!我去给我女儿讨回公道,那崽子的娘还骂我女儿!说我女儿勾引她儿子!很快啊,整个镇子的人都传遍了,都骂我女儿……我女儿也听到了,然后,她……她就‘咕哝’一声,给钻井里去了!” “我的女儿啊,我恨啊,我去找里正,结果里正是那崽子的亲叔叔,我再去找县衙,那师爷好像是收了什么好处,也不管我的事。我只能,我只能……” 尹老头的眼睛里闪耀着冷光:“我只能杀了那崽子!我杀了他,为我女儿报仇了!但是,我女儿却再也回不来了。” “后生啊,我的命真苦啊!不,我女儿的命更苦!这人活着咋就这么苦啊?!”尹老头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卫擎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世上的苦命人太多了。 “老弟啊,老头子喝了你那么多酒,也不能白喝,县南面有一棵老槐树,很多人都知道,你问问就知道了,那老槐树下,我埋了东西,你去挖出来。” 尹老头说够了,也哭够了,也不说话了,就在牢的角落里蹲着,黑暗掩盖了他佝偻的身型。 卫擎站了一会儿,就转身出去了。 在卫擎出去后不久,那尹老头‘咕哝咕哝’把酒喝完了,对着空气中说了一句‘囡囡,爹来找你了’,说完,就朝着墙上撞去! 卫擎和江家兄妹一起出了监牢的大门,便看到一道身影正在等着他。 棠鲤看到卫擎,眼眸一亮,朝着卫擎扑了过来。 卫擎当即把人抱了起来,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 江氏兄妹便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看到自己男人安然无恙的狂喜之后,棠鲤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推了推卫擎,奈何卫擎不放手,就这么一路把人抱出了府衙。 江子风已经安排好了马车。 “澜澜,要不你就在娘家住一段时间吧?”江子风脸上挂着宠溺的笑。 “我得回去看看,不然穆家都要让穆修文给败了,过几日冬至节,我和穆修文一起回来。”穆夫人道。 江子风点了点头:“那行,路上小心。” “江老爷,这一次多谢您了。”棠鲤拉着卫擎朝着江子风深深鞠了一个躬。 这个恩情她一定会牢记于心。 “棠姑娘客气了,这件事本来就荒唐,我不过举手之劳。”江子风笑着道。 棠鲤、卫擎、穆夫人一起上了马车,马车远行,江子风目送马车远去,也转身走了。 棠鲤和卫擎两个人,刚刚经历一场磨难,这时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穆夫人很能理解小情侣的心思,便一直往马车外看。 回到了遥水镇,告别了穆夫人,棠鲤夫妇就回了宅子。 回到宅子里,两个宝宝也是一阵激动。 爹爹回来了! 爹爹没事了! 两个宝宝这几天没少担惊受怕,一直在默默地为爹爹祈祷,这时简直开心疯了,又蹦又跳。 卫擎和棠鲤各自沐浴过,洗掉了大牢里的污秽,然后吃了赵婶热的饭,就去睡觉了。 这几日,两人各有各的疲惫,都缺乏休息。 进了卧房,关上门,卫擎便将人抱了起来,让小媳妇坐在自己的腿上,循着温热的唇,直接吻了下去。 棠鲤热情的回应,宣泄着这段时间的担忧不安与思念。 两人亲昵完,紧紧相拥,睡了一个觉。 这个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卫擎睁开眼睛,看着被窝里酣睡的小媳妇,在她的眉心落下一个吻,才悄悄起床了。 看得出来,他媳妇为了救他,奔波劳碌,比他还累。 卫擎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出门。 二宝和三宝都已经起来了,看见爹爹,便跑了过来,一个小萝卜头抱住了一条大腿。 卫擎比划了一下两个宝宝的头顶。 “都长高了,二宝长得快一些。” 二宝仰起下巴,特别骄傲。 “爹爹,三宝也会努力长高。”三宝奶声奶气道。 卫擎看着三宝那稚嫩又认真的小脸,捏了捏她的小脸颊:“好。” 棠鲤起床后,就看到两个宝宝黏着卫擎,跟前跟后,跟两只小跟脚狗似的,不由得露出一抹笑。 经此一事,棠鲤觉得,一家人平安顺遂最好了。 …… 县衙。 朱大人本来已经卸了温师爷的职,把他赶出县衙了。 但是禁不住宠妾的耳边风吹着,心又软了,把人召了回来。 “大人,姐夫,我就是一时糊涂,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啊,迟迟抓不到山匪,怕被文郡守怪罪,所以走了歪路,才干出这样的蠢事。”温师爷陪笑道。 朱大人的神色松动,其实他还挺会办事的,有这么个师爷在,他的事轻松很多。 “那就继续留在县衙吧,这样的事,没有第二次!”朱大人冷声道。 “是是,我绝对不会再犯了!”温师爷连忙保证道。 同时,他也松了一口气。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这一次,他的地位保住了,那害了他的人,他全都记着,一个个清算。 首先就是那江氏兄妹,江子风……他是商,自己是县衙的师爷,只要自己稍微动点手脚,就让江家从河东县消失!再把江子风抓去做苦力! 还有那卫什么的,他最好不要犯事,否则落到自己手里,他定要叫他生不如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文郡守的来信 温师爷正在冒坏水的时候,一封信急匆匆送到了朱大人的手里。 朱大人打开信封,将信取出,看到那朱批,吓了一跳。 这信居然是文郡守写给他的! 文郡守可是郡守,对于他一个县官来说是天大的官! 朱大爷将信认认真真地从头往下看,越往下看,脸色变得越难看,看完之后,猛地将信拍在了桌子上! “姐夫,怎么了?郡守大人说了什么?”温师爷问道。 啪! 朱大人一巴掌甩在温师爷的脸上。 朱大人连甩了几个巴掌,还觉得不解气,又踹了温师爷几脚。 踹完之后,又哭了起来。 “你害死我了!” “我怎么就用你做师爷了呢?” “我后悔啊!后悔啊!” 朱大人的脾性向来是温温吞吞的,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温师爷心中预感不妙,拿起了那封信,将信迅速读完,脸色一下变了。 文郡守信上说,他知道了河东县冤枉无辜,以充匪徒,对此十分愤恨,对县令十分失望,念在县令不知情份上,可令他留官查看,但是要他好好处置这件事的后续。 温师爷的手抖得特别厉害。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为什么? 不就是一个山野汉子吗?为什么会惊动郡守大人? “来人!来人啊!”朱大人大声喊道。 很快,就有衙役进来。 朱大人指着温师爷:“快,把他押入衙门,本官要审案子!” 朱大人回过神来,要是不狠狠地处置了温师爷等相关人等,那他自己就要完了! 温师爷很快被拉了下去。 朱大人从来没这么雷厉风行过,直接判了温师爷终身苦役的罪,然后令人去抓那告假状的孔大柱! 再说那孔大柱,正拿着当玉佩来的钱胡吃海喝呢。 孔大柱十分得意,勾结山匪,可是死罪!卫擎很快就要被斩首了!让他嚣张! 孔大柱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一群衙役就冲了进来,把他拉走了。 孔大柱迷迷糊糊的,听到惊堂木的声音,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抬起头,就发现自己跪在公堂上。 “堂下孔大柱,诬陷无辜百姓与山匪勾结,证据确凿,本官判孔大柱终身苦役之刑。” 孔大柱双腿一撅,裤裆一下湿了。 …… 棠鲤很快知道了温师爷和孔大柱的下场,而县令之所以能这么雷厉风行,是因为她大哥和二哥去了清河郡,通过朋友的关系,见到了清河郡郡守,禀明实情。清河郡的新上任的郡守正直,对这样的事深恶痛绝,当即写了一封信督促河东县县令处置此事。 雷鸣、雷暴、大哥、二哥、穆夫人、江老爷,这些人都是棠鲤恩人名单上的名字,棠鲤深深地记在了心底。 她与卫擎一起请雷鸣和雷暴去酒楼大吃一顿,还答应帮他们兄弟俩相看姑娘。 然后请大哥和二哥在家中一聚,霍驹最爱的就是她做的饭,吃的乐颠颠的。 棠鲤再给穆夫人和江老爷送去不少好东西。她知道穆夫人和江老爷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是毕竟是一份心意。 卫擎知道小媳妇吓坏了,便向谢府告了五日的假,都陪着媳妇儿。 媳妇儿时常会做噩梦,梦里喊着他的名字,卫擎便把人温柔地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 “我在,媳妇儿,我没事。” 卫擎是既暖心,又心疼,更是把媳妇爱到了心坎里。 …… 孔家。 孔家一家人听说孔大柱被官府抓了的消息时,全都吓得瘫倒。 “怎么会?不可能啊!咱们大柱一直老老实实的,咋会被官府抓啊?”孔杨氏一直念叨着不可能。 “我昨天刚好在县上,听说县衙在审案,我想去凑凑热闹,结果发现堂下跪着的犯人居然就是你家大柱!罪名好像是啥诬陷人,被判了终身苦役呢!” “终身苦役……”孔杨氏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的儿啊!”孔杨氏哭道。 “当家的!当家的去做苦役了,我们娘俩怎么办呀?”孔张氏也哭了起来。 孔老汉完全懵了。 而房间里养腿的孔栓也愣住了,他大哥前两天还说卫擎被抓起来了,很快就要被处斩了,咋转眼,他大哥就被抓起来了呢? 孔家上下一顿乱嚎,最后还是孔杨氏拿了主意。 “大柱那么老实,肯定不可能干坏事,肯定是有人诬陷他!老头子,咱们去县里看看,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被冤枉了。”孔杨氏道。 孔老汉活了四十多年,还没去过县里呢,他怕。但是想着自己的大儿子,还是咬了咬牙,点头了。 孔杨氏把家里仅存的二两银子掏出来,就和孔老汉一起往县里去了。 从孔家村去县里,要先到遥水镇,要是走路,估计两天两夜都走不到。 因为担心儿子,孔杨氏咬牙花了牛车的钱,两人是坐着牛车去的。 “肯定是卫小桃那个克星克的,克得我小儿子断了腿躺在床上,大儿子进了大牢,我好好的一个孔家就被她毁了啊!小娼妇,臭婆娘,扫把星!都休出门去了,还克我孔家人!” 孔杨氏一路骂骂咧咧地骂卫小桃,翻来覆去地骂,什么脏词都用上了。 孔老汉和孔杨氏从来没去过县里,两个乡巴佬第一次进城,就跟苍蝇似的蒙头乱撞,天黑了才找到县衙。 县衙自然没人了,两人就随便找了一个巷子睡了一宿。这天寒地冻的,两人命硬,也没给冻死。 两人又是一通乱撞,在县衙兜了好几天,终于知道孔大柱为什么要被罚终身苦役了。 他是因为卫擎污蔑山匪才被抓的! 两个人只听到一个重点——卫擎! “好啊,果然是卫小桃这个丧门星害的,我们孔家上辈子是掘了她的祖坟啊,所以这辈子她来讨债啊!” “卫擎这个畜生怎么能这么害我们大柱?我们大柱惨啊冤啊!好好一个老实人,就这么被他给害了!” “卫擎你这个坏胚子,不得好死啊!我可怜的儿啊!” “走,找卫擎这个畜生算账去,我老婆子跟他拼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尹老头居然是大佬 遥水镇。 宝青阁。 “卫擎你这个畜生,咋这么害我家大柱啊!你还是不是人啊?” “你们卫家一个个的,都是我孔家的克星,把我的俩儿子都克了!” 棠鲤和卫擎正在内间呢,就听到一阵哭闹声,连忙出来,就看到孔杨氏正赖在地上,大声哭喊着。 “老婶子,究竟是咋回事啊?”有旁人问道,“有话好好说,快起来吧。” “我不起来,我老婆子今天就是要来讨一个公道,不然我就不活了。”孔杨氏的嘶吼声越来越大声,吸引来了一片人。 “孔大柱是官府抓的,可与我相公无关。”棠鲤冷冷道。 孔杨氏手指指向卫擎,用力点着:“还不是这个畜生,冤枉我家大柱,才害得我家大柱被抓的!” 棠鲤快气死了,孔大柱诬陷她男人,让她男人在大牢里待了那么多天,差点被处斩,结果还恶人先告状! 棠鲤走到了孔杨氏的面前。 啪! 棠鲤直接一巴掌甩在孔杨氏的脸上,把她的脸甩歪了。 “孔大柱诬陷我相公勾结山匪,他是犯了诬陷罪,罪有应得!你是在质疑官府的审判吗?那你这是诬陷官府,要和你儿子一起去做苦役!” 她这样也要被抓去做苦役? 她一把老骨头了,去做苦役,一天也活不了啊! 孔杨氏吓得止住了哭。 大柱诬陷卫擎? 这还不是卫擎太过分了,打断了栓儿的腿,还抢了她家的银子,她儿子才做出这样的事!怪来怪去,还是怪卫擎啊。 但是现在,她想求人办事,只能忍气吞声道:“大柱诬陷卫擎?这事我不知道啊。小桃他弟,看在姻亲一场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家大柱吧?你看你也没怎么,人还好好的,就别这么记仇了,好不好?” “我老婆子给你跪下了,你去跟官府说说,让官府饶了我儿子吧!”孔杨氏说着,就朝着卫擎跪下。 “小桃她弟,你要是帮我家大柱一次,我们孔家可以重新将小桃娶进门,风风光光的,也省的她一个人在外面孤苦可怜。”孔老汉道。 仿佛给了卫家多大恩赐的模样。 真当那孔栓是块宝啊? 棠鲤差点被逗笑了。 “我姐可配不上你家那又懒又丑又矮又没本事还瘫在床上的儿子,你这恩赐我们不敢要。孔大柱被抓是罪有应得,他的案子是官府审的,你们觉得不服,应该去找官府。你们要是再这么无理取闹,那我们就去报案了,到时候你们这俩老就可以陪着孔大柱做苦役了。” 棠鲤说着,眼睛一亮:“这听起来不错,要么我帮帮你,让你们一家人团聚?” 孔老汉吓得腿抖,连忙将地上跪着的孔杨氏拉起来。 “臭婆娘,别胡闹了,你想做苦役,我可不想做!” 孔老汉拉着孔杨氏灰溜溜地走了。 卫擎抓着棠鲤的手,心疼地摸了摸。 “子不教,父子过。孔栓和孔大柱养成那样,都是这对父母的错。他们不觉得,反而怪在别人身上,太可笑了。”棠鲤很无语。 什么都是别人的错,反正他们没错,他们儿子没错,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行为逻辑。 “这种人别理。”卫擎道。 现实会教会他们做人。 卫擎拉着棠鲤的手进了铺子里。 在卫擎的逗乐下,棠鲤笑了起来,把那对恶心的老夫妇忘在了脑后。 …… 再说这孔老汉和孔杨氏,两人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儿子做一辈子的苦役。 两人往县衙走了好几趟,终于找到一点门路,对方说可以把他们儿子捞出来,但是得要钱打点。 两人咬牙把家里的田都卖了,凑出了二十两银子,全都打点出去。结果钱全花完了,人影都没见一个。 两人筋疲力竭地回到孔家村,面对的是家徒四壁的房子,所剩无几的良田,还有瘸了腿的孔栓,两老头都白了,一下老了几十岁。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晚上,卫擎突然梦到了大牢里见到的那个尹老头。 一栋小茅屋,尹老头在那劈柴,一少女在那摘菜,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很温馨的一幕。 尹老头看到了卫擎,就放下了柴刀,走到了卫擎的面前。 “老弟啊,槐树下的东西你去挖了吗?” 卫擎摇了摇头。 尹老头脸色顿时变了,开始念叨卫擎去挖,卫擎跑,他就追。 卫擎被追了一晚上,醒来后,这一件事也记得尤为清晰。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棠鲤。 棠鲤也甚是唏嘘,那尹老头也是个可怜人,如果真能如卫擎的梦中一般,死后灵魂与女儿生活在一起,也算一个美好且梦幻的结局。 “媳妇儿,咱们去河东县走一趟吧?” “嗯,毕竟是他的临终心事。” “是啊,不然晚上又跑梦里来追我。”卫擎腰酸背疼,一晚上没睡好,实在是被追怕了。 棠鲤笑着给他捏了捏背,捏完背,两人收拾了一下,一起去了河东县。 两人是搭乘马车去的,到了后,很快就找到了那棵大槐树。 卫擎拿着工具在大槐树下挖了起来,很快就挖出一个木盒子。 卫擎将那木盒子拿出来,拍干净了上面的尘土,打开,便发现里面居然是一叠纸。 棠鲤也凑了过来,拿出一张纸,看了起来。 棠鲤看得心惊,又拿出一张,看着看着,她的眼睛越瞪越大。 “相公,这是弓弩的设计图!”棠鲤震惊道。 这弓弩和一般的弓箭不同,普通的弓箭依靠弓箭手的力量和熟练度发挥作用,但是这弓弩,即使是女子,也能轻松干翻一个大汉! 尹老头居然给卫擎留了一个这么好的东西! 弓弩…… 关于弓弩,小说里有一段这样的剧情,大周的武器本来是十分落后的,但是顾莹提出改良弓箭的想法,让皇帝刮目相看。大周以此创建了一支强大的军队,顾莹这个名字也天下皆知。小说里有提及,顾莹的弓弩是从一农户家得到的,根据那农户的说法,是雷劈翻了槐树,那弓弩的设计图由此现世。 莫不是就是这个? 若是卫擎没有被抓进大牢里,刚好和尹老头毗邻,和尹老头有了交情,还被告知槐树下藏着东西,那这盒子会一直埋在这里,直到那道雷下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卫擎的身世半揭 小说里,顾莹还对留下这图纸的人身份有所猜测,她认为是墨家传人留下的。 不管是不是,能做出这样的弓弩设计图,绝对不是普通木匠。 卫擎监牢里认识的老头,居然是一个隐藏大佬? 棠鲤并不觉得自己抢夺了顾莹的东西,重生后的顾莹抢了多少人的东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得到弓弩后,知道弓弩的重要性,怕农户泄密,还将农户全部灭口了。这农户本是好心收留她,岂知招来灭门之灾。 这东西本就不该属于顾莹。 反倒是尹老头真心赠给卫擎。 卫擎是猎户,翻了几页,就意识到这弓弩的厉害,他将纸张放了进去,盒子合上。 “媳妇儿,这件事不能告诉其他人。”卫擎表情严肃道。 若是实力不够驾驭一样宝物,那就是怀璧其罪。很容易遭到人觊觎,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就像书里的农户…… 她男人的考虑得很全面。 棠鲤点了点头:“咱们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 卫擎把挖出来的土推了回去,重新掩埋好,就带着媳妇儿回家了。 回到家后,夫妇俩都绝口不提盒子的事。 …… 卫擎陪着媳妇陪了一段时间,把媳妇儿哄得开开心心的,才回了谢府当差。 谢老爷去参加了一场文人聚会,足足待了十几日才回来。回来后便听说了卫擎的事,立即将人叫到跟前,见他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下一次若是出了什么事,让人直接去找我,我虽然没官职,但是人还是认识几个的。” 谢老爷向来待自己不错,卫擎点了点头:“多谢谢老爷,这一次事出紧急,我被关在大牢里,都是我媳妇在走动。” “你这媳妇不错。” 谢老爷对那素未谋面的小娘子有些刮目相看。 他之前以为卫擎是为了拒绝自己,所以刻意把自己的媳妇说得很好,现在看来,卫擎这媳妇确实有些本事。 卫擎拜谢过谢老爷后,就去当值了。 卫擎当值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卫擎换了几个地方,有几个地方根本没藏身的地方,那目光依旧盯着自己。那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的错觉,一个是对方的身手很好。 卫擎更倾向于后者。 被一个身手这么好的人盯上,总归不是好事。 但是,他也没办法,只能静观其变。 卫擎若无其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目光盯着他大半日,但是一直没什么动静。 等到半夜,他入睡后,他的窗户便被敲响了。 咚咚,咚咚。 敲了四声。 卫擎猛地睁开眼睛,黑黢黢的眼眸盯着窗户。他知道,那人来找他了。 卫擎并不喜欢被当成猎物的感觉,别人若是要害他,那他就是拼死,也要从别人的脖子上咬下一块肉来。不过有了小媳妇后,他格外惜命了。 但是再惜命,也不能畏缩,只有知道对方是谁,想做什么,他才能掌握主动权。 卫擎当机立断,起身,披上衣服,打开门出去了。 卫擎看到一道黑影闪过,便跟了上去。 对方刻意慢下速度,卫擎能轻松跟上。 卫擎跟着那道黑影,出了谢府,穿街走巷,最终停在一间宅子前。 卫擎抬起头,只见那宅子的门匾居然是空白的,寒风吹过,这宅子透着一股阴森。 卫擎走到宅子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那门就打开了。 门里,站着一个黑衣老者,对着卫擎的姿态极为恭敬。 “公子,请进,主人在里面等您。”他对着卫擎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卫擎迈步走了进去。 那黑衣老者在前面带路,却时常转过头,目光不经意地从卫擎的脸上滑过,像是怀念着什么。 “你看了一天还没看够吗?”卫擎皱着眉道,语气不太好。 那黑衣老者却一点都不恼,反而笑了笑:“看公子就像看到了故人,思念故人,不免多看了几眼。” 卫擎的眉头蹙着,没有理会他。 这是三进三出的院子,很大,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着,最终停在一间房前。 那黑衣老者敲了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黑衣老者对着卫擎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卫擎便走了进去。 卫擎一进去,门便关上了。 房间里点着灯烛,卫擎一眼就看到背对着他坐着的人。那人坐在轮椅上,缓缓地转了过来。他戴着面具,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卫擎,很是激动。 “阿……擎……阿擎,真的是你!” “阿擎,过来。” 卫擎走到了那人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人朝着他伸出手,似乎要触摸他,卫擎看着他,总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疼,心里还有酸酸涩涩的感觉。 他不由得蹲下了身,让那人的手落在他的脑袋上,轻轻地抚摸着,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充满了怜爱。 那人抚摸了好一会儿,便将他拉了起来,让他在椅子上坐下。 “阿擎长大了。”他语气里透着欣慰。 卫擎盯着他:“你是我爹吗?” “咳咳!”那人像是被刺激到了,猛地咳了起来。 他咳了好一会儿,若是面具摘掉,脸估计已经咳得通红了。 “我是你三舅,阿擎,你都不记得了吗?” 卫擎摇了摇头:“八岁以前的记忆都忘了。” “当年,家中遭逢剧变,三舅带着你逃跑,中途被坏人追上,我们舅甥走散……阿擎,看着你平平安安的,三舅真的很高兴。忘记了就忘记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他的目光从卫擎的头上落到脚上,来来回回地扫。 他的外甥还好好的。 还活着,没有缺胳膊少腿。 还长得这高大英俊,很壮实。 真是太好了。 他的鼻子发酸,有些想哭。不行,他们萧家的儿郎从不流泪,这是祖训,忍住。 “舅……舅,”卫擎喊得有些拗口,不自然,“我是谁?” 任是谁,都会对自己失去的记忆感觉到好奇。 萧三郎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阿擎,你想跟舅舅走吗?” “去哪里?” “上京。” 卫擎摇了摇头:“不想。” 萧三郎柔声问道:“为什么?” “我有媳妇孩子了,我只想和他们一起。”卫擎道。 他只想和媳妇儿一起,过着平静的生活,白头到老。 一旦去了上京,他和媳妇儿平静的生活肯定会搅乱,他不想将媳妇孩子置于险境。 第一百二十四章 媳妇儿我想你了 萧三郎笑了起来:“我们家阿擎也娶媳妇了啊。” 当年还是个小萝卜头,如今媳妇都有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媳妇儿漂亮不?” “我媳妇儿天仙下凡。”卫擎的嘴角不禁勾起。 “几个娃?” “三个。” “好好好!”萧三郎一连说了三个好,“既然如此,那舅舅也不告诉你过去的事了,没必要。” 卫擎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了。 舅甥俩说了一会儿话。 “阿擎,四更天了,你该回去了。” 卫擎点了点头:“好,那我回去了。” “阿擎……忘记今晚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萧三郎的目光沉沉。 卫擎明白他的意思,嘴唇紧抿着,点了点头。 卫擎走出门,脚步突然顿住,转头,朝着萧三郎磕了一个头。 然后才起身离开。 萧三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 黑衣老者走到萧三郎的身边。 “主子,您不带小公子走吗?”黑衣老者问道。 “阿擎不愿意跟我们走,就让他留在这里吧。” “可是,若是有小公子,我们成事容易许多。” “黑伯,小妹的愿望就是阿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我的愿望也是他平平安安。那些肮脏的血腥的,我来就行。” “是,主子。梅小姐若是上天有灵,知道小公子还活着,还过得这么好,肯定很开心。” …… 卫擎回到谢府,躺下,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闪得他头疼,但是却怎么也抓不住。 天将亮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画面: 一把利刃朝着他刺来,突然,一道身影挡在他的面前,那利刃便刺入他身前的人了。 舅舅! “舅舅……” 卫擎猛地睁开眼睛,他有些心神不宁,便问谢老爷告了一天的假。 卫擎记得昨晚那个宅子,来到那个宅子前,推开宅子的大门。 宅子里长满了杂草,还有许多蜘蛛网,一看便是荒废了许久。 卫擎又来到昨晚与舅舅相会的房间,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床老旧,床板塌了,桌子上也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根本没有人的痕迹。 昨晚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般,现在,梦醒了。 卫擎浑浑噩噩地去了宝青阁,看到棠鲤,便猛地将她抱住。 把媳妇儿抱进怀里,卫擎的心才落到实处,整个人活过来了。 棠鲤感觉到自家男人的情绪不对劲,便伸出手回抱,手落在他的背上,轻轻抚摸着。 “相公,怎么了?”棠鲤担忧地问道。 “媳妇儿,我想你了。”卫擎的语气闷闷的,“你亲亲我,还不好?” 棠鲤四处看了看,都是来来往往的人,还有几位相熟的夫人,此时正用揶揄的眼神看着她。 棠鲤脸一红,拉着卫擎进了里间,将门关上,在卫擎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棠鲤很主动,直将一只蔫蔫的大狗亲得恢复精神,变成了凶狠的豹子。 卫擎的情绪来的快也去得快,很快恢复如常,把媳妇狠狠欺负了一番,然后回去谢府当值了。 棠鲤看着她男人的背影远去,隐约觉得她男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见他不想提,她也没有多问。 若是他想告诉自己,自然会告诉自己。 …… 时间流逝。 眼看就要到腊月初八,兰花儿和朱成的婚期。 棠鲤是看着兰花儿成长的,兰花儿就跟她妹妹似的,自然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早前,棠鲤就让人送了不少东西过去,有吃的用的都有。等到了腊月初七,她就轻装上阵,带着二宝和三宝回了李家村。 棠鲤一进李家村,就感觉到一股欢乐的气氛。妇人们忙碌着,孩子们四处跑着打闹着。 自从秧苗的事情后,不少人对棠鲤甚是感激,看到她都纷纷打招呼。 “卫嫂子,回来了啊。” “我做的饼子,给两个孩子吃。”有妇人跑进了灶房,给两个孩子拿了吃的。 也有冷嘲热讽的:“人家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不稀罕你那俩糟糠饼子。” 那热情的妇人有些尴尬,刚想收回来,便被两个孩子接了过去。 “好香,谢谢姨姨。” 娘亲说过,不论是什么,人家只要是好意,都要感谢。 那妇人顿时露出一个笑,摸了摸三宝的脑袋:“喜欢就好。” 棠鲤带着两个宝宝往兰花儿家走去。 “啧,又回来炫耀了。”刚那嘲讽的妇人,看着棠鲤的背影,又嘲讽了一句。 “秦桂花,你是嫉妒卫嫂子吧?天天阴阳怪气的有什么用,不如让你男人多挣点钱。” 秦桂花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棠鲤带着两个宝宝到了高大婶家。 高大婶和兰花儿都在药囊厂做事,挣到钱后,便将家里翻新了一番,房子新了,门口的地上填上了河沙,平平整整的。 高大婶正在忙碌着,眼神一瞥,就瞥到了棠鲤,连忙出来,将她请了进来。 “小棠,快坐。” 棠鲤坐下,高大婶又给棠鲤母子三人倒了茶水。 高大婶的脸上满是喜气,显然很高兴。 她做梦都想有这么一天,怎能不高兴? “这门口填上了刚好,再借用隔壁两家前面的地,摆的下二十张桌子了。”高大婶道。 朱成是入赘到高家的,所以这婚事便在高大婶家办。二十张桌子,能坐二百个人,全村人都能坐下了。而这次的婚宴,宴请的就是全村人。 这件事还是棠鲤提议的。 棠鲤一是为了给兰花儿风光大办,二是想让村民们吃顿饱的,于是和高大婶商量着,宴请全村。高大婶很不好意思让棠鲤出钱,结果棠鲤二话不说就把米和菜送来了,高大婶推拒的机会都没了。同时,也很感动,棠鲤对兰花儿真是好。她家兰花儿的福气都聚集在这两年了,遇着棠鲤,还遇着一个好男人。 “高大婶,你去忙吧,我四处看看就好。”棠鲤笑着道。 高大婶事情实在多,点了点头,就忙去了。 棠鲤四处看了看,正堂中央贴着大红的喜字,到处挂着红绸,喜气洋洋。 棠鲤也被这喜气感染了,心情莫名的好。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兰花儿成亲 两个孩子毕竟年纪小,坐不住,很快就去外面跑起来,和村里的孩子玩在了一起。 二宝就是个孩子王,把其他大大小小的孩子哄得一愣一愣的,听他讲故事。 “卫嫂子!” 棠鲤听到叫声,看去,便发现叫她的是村长李有才。 “卫嫂子有空吗?”李有才问道。 棠鲤没什么事,点了点头:“有空。” “跟我去看看药材的秧苗?” “好啊。” 棠鲤交代了两个宝宝玩够了去找苏夫人,自己就跟着李有才去了。 路上,有其他种药材的村民碰见了,也跟着一块去了。 几个人顺着田埂走着。 “卫嫂子,看,这是我家的秧苗。” 棠鲤看着那秧苗,大概一个巴掌的高度,绿油油的。 “张掌柜那边的人说了,这秧苗最抗冻,只要捱过了最冷的那几天,就会越长越好。”李有才道。 现在天一冷,他都睡不着,不怕自己冷,就怕这秧苗冻着,第二天一大早就跑来看。要不是自己只有两只手,他都恨不得把秧苗们给捂热了。 棠鲤点了点头,若是在现代,有塑料薄膜防寒,但是在古代,物资匮乏,靠的都是生命力。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卫嫂子,这是我家的!” “卫嫂子,看我家的!” 一到自己的地儿,村民们就开心道,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孩子似的。 棠鲤看着他们黝黑的脸上透露出的喜悦,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等这些秧苗长大了,大家都能吃得上饭了。”棠鲤道。 村民们的心也被振奋了,冬天啥都干不了,这秧苗,其实是他们这大冬天唯一的期盼了。 棠鲤跟着村民们在田间走了大半日,走得热汗涔涔,但是心情却格外的好。 棠鲤今晚睡在药囊厂,所以就径直去了药囊厂。 药囊厂里,苏夫人正在给两个宝宝擦浴,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抬头,看到棠鲤:“热水在锅里,擦擦吧,用这个木桶。” 棠鲤提着那个木桶去,把自己擦干净,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然后,大家一起去了高大婶家吃饭。 吃完晚饭后,又回到了药囊厂。 苏夫人收拾出一间屋子,被子都晒过,有一股太阳的味道。 “这个塞着,能变热。”苏夫人往被子里塞了几个药包模样的东西。 棠鲤拿起一个,竟然真的在发热。 “嫂子,这是啥?”棠鲤很好奇。 在现代,有暖宝宝,但是在古代,这东西可太稀奇了。 “都是太远捣鼓的,我也不知道。”苏夫人道。 苏夫人突然伸出手,在棠鲤的脖子上捏了一下。 棠鲤只觉得脖子上一阵酸痛,一张漂亮的小脸顿时扭曲了,可怜巴巴:“嫂子,疼……” “疼就对了,天天忙,也不注意身体。”苏夫人嗔道,“我最近跟太远学了一套手法,给你按按,放松一下。” 棠鲤的眼睛一亮。 按摩? 在这古代,她还能享受一下按摩? 苏夫人看着她的小表情,不由得好笑。 还是个孩子啊。 开着一个药囊厂和一个胭脂铺子,操心着三个孩子,其实本人还是个孩子。 怎能不让人心疼呢? “趴下,我给你按按。”苏夫人道。 棠鲤也不客气了,直接在床上趴下了。 房间里有火盆,被子里还有暖宝宝,这房间热烘烘的,棠鲤退去厚厚的衣服,只穿着薄薄的衣服,苏夫人伸出双手,开始按了起来。 开始是酸酸痛痛,但是伴随着一股酸爽。 棠鲤的眼睛舒服地眯了起来。 “平时事情要做,也要注意身体,凡事量力而为。” “饭要按时吃,觉要按时睡,躺着了就别思量生意上的事。” 苏夫人絮絮叨叨道。 棠鲤小脸通红,嘟囔着道:“嫂子,你好像我娘啊。” 棠鲤没有娘亲,但是她觉得,娘亲就是这样的。 “那就听娘的话。”苏夫人笑着道。 她的年岁,确实够做这丫头的娘了,可是她…… 不过也好,她有太远,有这个‘女儿’,这辈子也不是孤孤零零的了。 苏夫人想着,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 棠鲤被苏夫人按过之后,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了,很舒爽,美美地睡了一个觉。 翌日,棠鲤起来后,吃了个早饭,就带着两个宝宝去兰花儿家了。 高大婶找了村子里十几个妇人来帮忙,大家帮着洗菜、蒸饭。李大爷那边,则带着男人们去借桌子扛桌子了。 虽然忙,但是都井然有序。 棠鲤去找了兰花儿,今天的小姑娘特别漂亮,粉粉嫩嫩的。 兰花儿看到棠鲤,很高兴,眼睛亮晶晶的,‘啊啊’打招呼。 “兰花儿就要嫁人啦。”棠鲤笑着道。 兰花儿的脸微微发红,不太好意思。 “我帮兰花儿打扮好不好?”棠鲤道。 穿书前,棠鲤是锦鲤精,精怪吸收天地灵气,皮肤很好,完全不需要化妆。虽然不需要,但是棠鲤对人类社会充满好奇,什么都学,所以是会化妆的。 她带了宝青阁的胭脂和粉英过来,就是为兰花儿化妆的。 兰花儿点了点头。 两人在房间里待着,装扮着,说着小话。 兰花儿很喜欢朱成,提到他的时候,小姑娘满脸羞涩,但是眼睛却亮晶晶的。 棠鲤给兰花儿化好妆,然后把铜镜递给她。 兰花儿一下看傻了。 这还是她吗? 她咋变这么好看了? 棠鲤姐姐的手艺真好。 棠鲤不会梳发髻,所以找了村子里最手巧的妇人,帮她梳好,然后盖上红盖头。 下午,锣鼓声响起,便是新郎来了。 因为是入赘,所以是朱成的家人一起来李家。 朱成无父无母,是伯父拉扯大的,他开始要入赘的时候,他伯父本来是不肯的。但是,朱成的伯母一直觉得他是拖油瓶,若是娶媳妇,又得花不少钱,这入赘就不用花钱了,所以和朱成的伯父大闹了好几场。他伯父这才同意。朱成的伯父和高大婶这边来往了几次,见高大婶和李大爷的人不错,想来侄儿入赘不会被看不起,便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所以今天,朱成的家人是欢欢喜喜送着朱成来的。 新郎官一身红衣,颇为喜庆,看起来居然添了几分俊。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气足了,也变好看了。 棠鲤拉着新娘的手走出去,一出去,新郎官的目光就紧紧落在新娘的身上,一刻都舍不得移开。 “成哥儿,别看了,成完亲有你看的。”有人推着朱成往里走,揶揄着道。 朱成闹了个大红脸,进去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棠鲤又做噩梦 村民们都早早来了,高大婶家,还有隔壁的邻居家,全都挤满了人。 这边陆续上菜,那一边,吉时到了,便准备拜堂了。 堂中,李大爷和高大婶,朱成的伯伯和伯母坐在最上面,棠鲤和兰花儿的舅舅们坐在两侧。 朱成和兰花儿,拉着一根红绸,在吆喝下,开始拜堂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两个人拜了堂,礼成,但是却没有入洞房,而是朝着棠鲤所在的方向鞠了一个躬。 他们能有今天的幸福,多亏了棠鲤,这一拜,便是两个人的感激。 棠鲤也笑了:“祝你们幸福。” “谢谢棠鲤姐。” “啊啊!”兰花儿跟着感谢。 “快去洞房吧。”棠鲤笑着道。 朱成的脸一下红了,红盖头下,兰花儿的脸肯定也很红。 两个人这才被送入了洞房。 而外面,也开席了。 村民们这段日子都很难过,吃着地瓜和糟糠过活,不知道多久没吃过白米饭。 自从高大婶说棠鲤要趁着兰花儿成亲宴请全村人,白米饭管饱的时候,大家就盼着这一天。 这一开席,大家就拿起筷子大吃起来。 不仅有白米饭,还有肉! 好好吃! 好幸福! 棠鲤带着两个宝宝和苏夫人、苏大夫、李有才一家子坐一桌。 “这大旱闹的,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苏大夫道。 他也是看着村民们苦,所以和村长一起弄药材,就希望村民们的日子好过一点。 “药材种起来,村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棠鲤道。 “这件事还是多亏了卫嫂子,卫嫂子,我敬你一杯。”李有才道。 席间大家都很开心。 棠鲤的目光四处扫着,突然和一双眼睛对上。 棠鲤看向那个人,是个壮硕魁梧的汉子,棠鲤看着很陌生。那汉子眉目之间带着一股凶煞之气,看着棠鲤的眼神,就像看着猎物一般。 不知为何,自从和那汉子对上一眼后,棠鲤的心中就有些不安了。 等到宴席结束,棠鲤便看到那魁梧汉子和杜小禾夫妇走在一起,除此之外,还有个矮小猥琐的男人,眼睛四处扫着,很贼。 “这两位是?怎么没见过?”棠鲤挡在他们的面前,问道。 杜小禾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骂骂咧咧道:“这是我亲戚,你不是说这宴席是要宴请全村吗?难道是嘴上大方,心里舍不得了?小气就小气,别装大方嘛!” “我要是真小气,就不会让你入席,狗吃了还会摇尾巴,给你吃只会咬我。”棠鲤冷声回怼,她可不是好脾气。 杜小禾被她说得无言以对,带着那俩汉子走了,脸色十分难看! 兰花儿成亲的宴席,几乎是全村的狂欢。 狂欢之后,剩下几个人帮着高婶子收拾,其余人都回家了。吃的饱饱的,再好好睡一觉,这生活就圆满了。 棠鲤也带着两个宝宝回到了药囊厂,那种不安加重了她的疲惫,洗漱完,就睡去了。 只是这场睡眠并没有持续多久。 棠鲤是被噩梦惊醒的。 梦里,村子静悄悄的,一片安静祥和。 突然,山匪杀进了村子里,村子变成了一片血腥之地。 山匪的大刀砍杀着睡梦中惊醒的村民,抢夺着财物和女人,随手杀死吵闹的孩子。 刚刚做了新郎官的朱成,为了保护兰花儿,被杀死了。 药囊厂被抢劫一空,然后被一把火烧了。 苏大夫和山匪打了起来,浑身是血。 棠鲤醒来后,还沉浸在那种心悸礼,久久不能平息。 根据这个梦,再联系杜小禾带来的那两个人…… 棠鲤百分百肯定,那两个人就是山匪,来踩点的! 他们面目凶煞,明显杀过不少人,指节很粗,是拿刀的。 不行,绝对不能让梦里的场景重现! 棠鲤连忙起身,穿上衣服。 “娘亲……”二宝也迷迷糊糊地醒了。 “二宝,快起来,把妹妹也喊起来,替妹妹穿上衣服好吗?”棠鲤柔声道。 二宝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将自己揉醒了,开始穿衣。 “穿好衣服,去找苏夫人。”棠鲤交代道。 棠鲤穿好衣服出门,把苏大夫和苏夫人都喊醒了。 “小棠,怎么了?”苏大夫披衣来开门。 “苏大夫,有很要紧的事,你穿好衣服去把李村长喊过来,我去高大婶家喊人。”棠鲤道。 苏大夫熟知棠鲤的性子,知道她说有急事,肯定就是有急事了。 苏大夫不敢耽搁,连忙穿衣服。 棠鲤去高大婶家敲门,不一会儿,高大婶和李大爷就起来了。朱成和兰花儿稍晚一些,朱成将兰花儿护在怀里。 “大家去药囊厂,我有要紧的话要说。” 很快,所有人都集中在药囊厂。 “卫嫂子,这是咋了?”李有才问道。 李有才的心里忐忑不安,看着这架势,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我们村被山匪盯上了。”棠鲤道。 棠鲤这话一出,李有才差点摔倒在地上。 山匪可是比大旱、蝗灾还要吓人的东西啊! 他小时候经历过一次,那个惨啊,现在想着都心有余悸。 “卫嫂子,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是咋知道的?”李有才白着脸问道。 “今天杜小禾带来的两个人就是山匪,他们来踩点的。”棠鲤道。 棠鲤说得很肯定,说得大家都信了。 高大婶和李大爷都很害怕,兰花儿缩在朱成的怀里,苏大夫和苏夫人稍微镇定一些。 “小棠,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你把我们叫到这里,应该有想法吧?”苏夫人道。 棠鲤点了点头:“趁着他们还没来,我们得想点办法应对。” “小棠,你说,我们都听你安排。” 李有才也连忙道:“对,卫嫂子,听你的!” 他现在脑袋都是乱的,完全想不出办法。 “朱成。”棠鲤叫道。 “棠鲤姐,你说。”朱成连忙应声。 “镇上的谢老爷家你知道吗?”棠鲤问道。 朱成点了点头:“知道。” 他在镇子里待得时间长,到处都很熟悉。 “你去找我相公,告诉他这件事。”棠鲤道,“小心路上有匪徒守着。” 第一百二十七章 棠鲤的安排 朱成点了点头:“放心吧棠鲤姐,我很机灵的,没事。” 朱成说着就要出门,却被兰花儿拉住了,比划了两下。 朱成点了点头,兰花儿就跑了。 棠鲤看着李有才:“李大哥,你去把全村人全部叫起来,全在药囊厂集合,无论男女老少。” 李有才点了点头:“好。” “看着杜小禾和李铁木,别让他们有机会通风报信。” “是。”李有才说着就进入暗夜里。 李大爷也拉着高大婶:“村长,我们和你一起。” 然后也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兰花儿就跑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件棉袄,给朱成披上。 “朱成,你再跟我相公说,让人去县衙找老曾,说匪徒下山的事。”棠鲤道。 “棠鲤姐,我记住了。”朱成说着就往外面走去。 走了几步,突然倒回来,在兰花儿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兰花儿,等我回来。” 说完,就大步走着,离开了。 兰花儿站在门口,探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背影。 棠鲤看向苏大夫:“苏大夫,你去准备伤药,止血的,包扎的,全都要。” 苏大夫也去忙活了。 二宝和三宝都乖乖地坐着,睁着两只大眼睛,不哭也不闹。 棠鲤摸着两个小宝宝的脑袋:“放心,有娘亲在。” 两个宝宝点了点头。 棠鲤的心里其实也是忐忑不安的,她毕竟是肉体凡胎,面对凶狠的匪徒,只能尽量想办法对付,但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会拼死保护这两个小宝宝。 不一会儿,稀稀拉拉的村民往药囊厂来了。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惶,显然,李有才已经跟他们说了山匪的事了。 “山匪咋盯上咱们村了呢?咱们村子都穷成这样了!这到底是咋回事?” “我们穷,但是有几家人有钱,某些人的酒宴排场可大了,这下让人盯上了吧?” “你这是放下碗就骂娘啊,我看你今晚吃得挺高兴的!其他村子就没有钱的了吗?山匪这是想抢谁就抢谁!” “好了,都别吵了,别管谁引来的了,先看看咋解决吧!” “是啊,山匪不仅抢东西,还会杀人啊,这可咋办啊?” 闹哄哄的一片。 过了一会儿,李有才带着几个汉子押着李铁木和杜小禾过来了,那两人的手被捆着。 棠鲤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而是直接问李有才:“李大哥,问出什么了吗?” 李有才的脸色很臭:“问出来了,就是这俩畜生勾结山匪!山匪今天晚上就会行动!” 李有才快气死了,脚往李铁木身上踹了好几脚:“真是个畜生!整个李家村都要被你害了!” 踹得李铁木哇哇叫。 村民们闻言,也疯狂骂起李铁木和杜小禾来。 一时间,李铁木和杜小禾成了众矢之的。 杜小禾抬起头咒骂道:“你们骂我厉害,等山匪下来,一个个把你们宰了!” “杜小禾,你还是人吗?一个村子的人你都害,你就是个畜生!” “你们才是畜生,欺负我们人丁少!干啥都针对我们!你们被山匪宰了是活该!” 杜小禾怨气可深了,她说什么,村子里的人都要怼她!种药材就要收她的钱,等她不种了,又不收钱了!这不是坑她是咋地? 杜小禾一个远房亲戚就在做山匪,所以她才千方百计搭上山匪,想给这些畜生一个教训!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那远房亲戚答应给她五两银子做引路钱! 李有才啥都没说,直接给了杜小禾和李铁木几个大嘴巴子,抽得这两人说不出话来。 村民们乱作一团。 “李大哥,让大家静一下!”棠鲤道。 李有才立即大声道:“大家别吵了,现在时间不早了,山匪很快就要来村子里了,我们得想解决办法。” “咋办啊?村长!那可是山匪啊!” “要不,我们躲起来吧,床下、水缸里,都可以藏人啊!” “山匪一把火就把房子烧了,你藏哪都没用!” “那咱们逃出村去!”有年轻人道。 “我不逃,村子没了,我也活不下去。” “是啊,人逃了有什么用,啥都没了,我们也会饿死。” “村子是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命没了,家都不能丢。而且,匪徒要是动手的话,会派人守着出村的路,把村子和外界隔断,防止通风报信。”李有才道。 他记得小时候就是,大家一起往村口跑,匪徒就在村口等着,一个跑出去,就砍一个。 “对,他们就在村子口等着,去一个宰一个!”杜小禾恶狠狠道。 棠鲤一巴掌甩在杜小禾的脸上,直接将人甩晕过去了。 其实,在这之前,李有才已经和棠鲤商议了一个对策,他作为村长,讲出来更有威信。 “我们把人分成两批,老人、女人和小孩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年轻力壮的,全跟我去山匪下山的地方等着,和山匪拼了!你们觉得呢?” “好,拼了!” “那可是山匪啊,我们打得赢吗?!”有人还是觉得害怕。 “打不赢也要打,否则他们就烧你的家,抢你的媳妇,杀你的孩子!”李有才道。 李有才这话激起了大家的血性。 “对,打不赢也要打!” “好,我听村长的!” 棠鲤拉着李有才:“村长,尽量不要硬拼,你们拖着时间就行,等到卫擎他们来了就行了。” 李有才点了点头:“卫嫂子,我知道了。” “记住最重要的一条,保住命。”棠鲤交代道。 李有才咧嘴一笑:“放心吧卫嫂子,我们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的。卫嫂子,老弱妇孺就留在你这药囊厂?” 棠鲤摇了摇头:“这药囊厂不安全,匪徒踩了点,肯定知道这药囊厂有东西,他们第一目标就是这里。” “去祠堂。”有人道。 “对,去祠堂!祠堂能藏得下这么多人!” 人分为两批,棠鲤、苏夫人,还有高大婶,带着老人、女人、孩子们往祠堂去。 全村五六十户,老弱妇孺就有一百多人,在夜色中,浩浩荡荡地往祠堂去。 进了祠堂,棠鲤把门关上,高大婶已经把灯烛点上了,百来号人就挤在这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惶。 担忧自己的丈夫,担忧自己的儿子,担忧匪徒是不是会杀进这祠堂中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棠鲤遇险 棠鲤刚抱着个垫子来的,她坐下,让两个孩子紧紧依靠着自己。 有的小孩吓哭了,大人连声哄着,有的小孩害怕地紧紧缩着。而二宝和三宝,则是大睁着眼睛,看着门口。 “啊啊。”兰花儿扯了扯棠鲤的袖子,眼中满是不安。 棠鲤知道,她在担心朱成。 这对小夫妻,才刚刚成亲的,现在就面临着这样大的危险。 棠鲤捏了捏她的小脸,也把她搂进了怀里:“朱成不会有事的,放心。” 被棠鲤搂着,兰花儿稍微安心。 棠鲤更担心的是那与匪徒们战斗的村民们。 那些匪徒,一个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手上的刀都是沾染了鲜血的。 棠鲤很怕那些熟悉的活生生的生命,第二天就变成一具尸体。 这样的场景,梦里发生过,很难受。 棠鲤有些坐不住了,她扯了扯苏夫人的袖子。苏夫人看向她。 “嫂子,你帮我带带两个孩子?” 苏夫人摇了摇头:“我和你一起去,让二宝和三宝跟着高大婶吧。” 很明显,苏夫人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棠鲤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脸:“你们跟着高大婶好不好?” 三宝的小手紧紧拽着棠鲤的袖子,她很想说‘不好’。小小的她还不太会思考,但是她知道,娘亲离开会有危险。 她为什么还这么小?为什么她不是个大人?那样就能保护娘亲了。 “三宝,乖。”棠鲤柔声道。 三宝的小爪子慢慢松开了,蹭到了高大婶的身边,一双大眼睛却眼巴巴地看着棠鲤。 “娘亲,你快点回来。” 棠鲤的鼻子酸酸的,猛地点头:“嗯!” 棠鲤起身,苏夫人紧紧地跟着她。 “卫嫂子,能带上我吗?”这时,一个声音突然道。 棠鲤看向那个妇人,她有点印象,好像是李有才的屋里人。 “走吧,跟紧我。” 另一边,李有才带着村里十几个青壮年,守在山匪下山的方向。 每个人手里都操着家伙,有拿锄头的,有拿斧头的,还有拿菜刀的,手里都是各种农具。 他们脸上其实都带着惊恐。 山匪啊,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山匪啊。 有几个也吓得偷偷跑了。 但是,大部分人还是留了下来。 村长说了,已经派人去镇上求救了,只要他们坚持一段时间,就能保护住整个村子。 村民们藏在高处,脚上堆着一堆石头。 “火把!有火把!” “好多火把!山匪来了!” 看着那些火把,已经有村民吓得腿脚发抖了。 “嘘,小声点。” 等火把到下方的路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砸’,村民们立即抬起石头,朝着下方疯狂猛砸。 痛苦的闷哼声传来。 然而,这并没有坚持多久,石头很快砸完了,山匪们提着大刀朝他们走来了。 “跑!”李有才大声喊道。 村民们立即跟着李有才跑了起来。 那些山匪早被激怒了,也不想着抢东西了,只想把这些村民全部宰了! 山匪追在村民们的身后。 村民们熟悉村子,冲进了一片竹林中。而那里也埋伏着剩下的四十几个村民,这下也全部冲出来,和山匪们打起来! 山匪们拿得都是大刀,在竹林里砍人的时候,很不顺手,总是砍到竹子上,攻击力大大减低。 但是,山匪们毕竟杀人不眨眼,还是有几个村民被砍伤了。 被砍伤的村民全部逃到一个大石头后面,而那里,苏大夫带着自己的医药箱在那里等着,流血的立即止血包扎。 受伤的村民越来越多,苏大夫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忙得满头大汗。 棠鲤几个人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 苏大夫看到她们,没有惊喜,反而很担忧:“这里很危险,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们帮着照顾伤员。”棠鲤道。 棠鲤看向‘战场’,到处都是鲜血,好几个人躺在地上哀嚎,简直惨不忍睹。 这场景,和她梦里的场景重合了。 棠鲤顾不得那么多了,扶着就近的一个村民,将他扶到一边,替他包扎起来。 苏夫人毕竟有见识,淡定一点,很快就加入了救伤员的行列。 李有才的媳妇儿则吓得腿软了,面无血色,眼看就要坐在地上。棠鲤连忙扶住了她。 “嫂子,你在这坐着,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好吗?”棠鲤柔声道。 她点了点头,在苏大夫的身边坐下。 棠鲤帮着包扎伤口,得空就安慰几句李有才的媳妇。 棠鲤忙活着,突然一只手拿着一块布递到了棠鲤的面前。 棠鲤转头,就看到李有才的媳妇拿着布条递给她,她笑了:“谢谢嫂子。” 李有才的媳妇慢慢习惯了这血腥的场景,她没苏夫人和棠鲤厉害,只能在需要的时候搭把手。 人手多了,这一块的伤员全处理了。 棠鲤往竹林里看去,人群中,一道身影格外鲜显眼,正是白日里和棠鲤对上眼的那个凶狠汉子。那汉子提着一把刀,砍人的时候十分利落,一刀下去,好几个村民被他砍翻了! 鲜血飞溅,十分残忍! 那倒下的,都是她熟悉的村民! 棠鲤看着那山匪的大刀朝着一个村民砍下去。 那一刀下去,得把人劈成两半! 跑啊!跑啊! 好在另外的村民,锄头狠狠砸在那山匪头子的身上,那山匪头子被转移转移力,砍向另外的人。 棠鲤靠着巨石坐着,身上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水是血。 突然,棠鲤的手臂被抓住,整个人被拽了出去。 “棠鲤!” “卫嫂子!” 苏夫人和李有才媳妇尖声叫道。 “小娘子,还救人呢,现在没人能救你呢。” 棠鲤被那个土匪头子抓着,完全动弹不得,浓郁的血腥味从他身上传来。 土匪头子把刀搁在棠鲤的脖子上,只轻轻一动,她就一命呜呼了。 距离死亡很近很近。 棠鲤再淡定,也不禁发抖。 她不想死,她一点也不想死,这个世界有她舍不得的东西,她男人,她的孩子…… “卫嫂子!放开卫嫂子!” “有本事冲我来啊,抓女人是什么本事!” “是啊,冲我们来啊!” 村民们十分急切地叫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英雄救美 李有才拿着斧头砍了过来,却被土匪头子一刀劈了过去,眼看就要劈刀李有才的脑袋…… 棠鲤逃开了土匪头子的制掣,一脚朝着土匪头子的手臂踹去,那刀一歪,砍在李有才的手臂上,砍出一个大口,鲜血汩汩流出来。 棠鲤捡起李有才掉在地上的斧头,朝着那土匪头子砍去。 那土匪头子没想到一个娘们居然这么厉害,有些诧异,手上却没有下死手,和棠鲤斡旋了几个来回。 就在棠鲤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那山匪头子突然被踹了出去! 棠鲤看向来人,眼泪一下就落下来了。 她男人来了! 卫擎抱着棠鲤,没有丝毫停顿,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把尖刀,直接刺中了山匪头子的心口。 其他山匪见状,都吓到了,想要逃跑。 却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这几个人,各个都是人高马大,显然都是练家子,比那些村民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双方交战,山匪们本来就和村民打得筋疲力竭,哪是这些人的对手?很快,一个个都被制服了。 棠鲤脸上都是泪水。 她男人来了。 终于结束了。 他们终于安全了。 终于不用再有人流血了。 卫擎抱着满身是血的媳妇,压下了心中的戾气,温柔地亲吻着她。 卫擎其实也是心有余悸,要是他再晚来一会儿,他媳妇…… 他简直不敢想象。 卫擎又把媳妇儿全身上下摸了一遍,见没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棠鲤的心情逐渐平复,她从卫擎的怀里钻了出来。 “相公,好多人受伤了,我们快救人。”棠鲤道。 卫擎盯着他的小媳妇,他的小媳妇真是善良,为了他的小媳妇,他也做一个善良的人吧。 卫擎点了点头,去把受伤的村民一个个捞出来,放在了平地上。棠鲤则帮着苏大夫一起帮人止血、包扎伤口。 等将所有人的伤口包扎好,天也亮了。 大家看着天边的微光,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天亮了,危险也终于度过了。 “四十几个皮外伤,二十五个伤重一点,好在没有伤到重要脏器,止血及时,都没有生命危险。”苏大夫道。 二十五个伤重…… 这个数字很吓人了,为了打退山匪,村民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好在没有死人,活着就好。 棠鲤刚松一口气,突然被抱住了。 卫擎紧紧地搂着她的腰,恨不得把人融入自己的身体,很紧很紧。 这还不够。 他抬起媳妇的下巴,直接吻了下去。 卫擎的吻很温柔,这个吻不带任何欲,只有温柔和爱惜。 村民们都看向他们,脸上露出一个笑。 李有才紧紧地抱住自己屋里人,苏大夫也紧紧地抱住了苏夫人。 苏大夫一向脸皮薄,这一次也做了一件出格的事,当着一种人的面,亲了苏夫人。 很快,那些担心丈夫、孩子的女人们也来了,各自寻起自己的亲人来,到处都充斥着嚎啕哭声。 “水生啊!” “二根我的儿!” “当家的,太好了,活着就好。” “我儿啊,娘担心死了!” 此起彼伏,但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两个宝宝冲到了棠鲤的面前,一个人抱住了她的一条大腿,紧紧的。 棠鲤把两个宝宝紧紧地抱进怀里,柔声道:“娘亲没事。” 两个宝宝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盯着棠鲤,一眨不眨的,生怕她消失了一般。 棠鲤看得心里酸酸涩涩的,小孩是最敏感的生物,昨晚肯定是吓坏了,但是却一直不哭不闹,乖得让人心疼。 棠鲤只得把两个孩子抱得更紧了。 苏大夫走到棠鲤的身边:“小棠,把所有重伤的人都抬到药囊厂治疗?” 这样方便了他随时关注情况,随时治疗。 棠鲤点了点头。 苏大夫交代了几句,几个妇人赶紧去收拾药囊厂,卫擎带来的人则帮着搬动伤员。 卫擎抱着三宝,一只大手紧紧包着棠鲤的手,棠鲤则拉着二宝的手,一家四口一起往药囊厂走去。 药囊厂门口,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棠鲤都没认出是谁。 直到兰花儿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紧紧地抱住那人,棠鲤才认出来,那是朱成。 看着兰花儿和朱成紧紧地抱在一起,棠鲤不由得露出一个笑。 朱成没事就好,希望这对新婚夫妻好好的,白头到老! 伤员全部被搬到了药囊厂,又是一通忙活。 苏大夫又将伤员全部检查了一遍,没包扎好的,又包扎了一遍。 “苏大夫,需要什么药?我让人去镇上拿。”棠鲤道。 “小棠,你想得周到,确实快没药了,我给你列个清单。”苏大夫说着,拿笔列清单去了。 苏大夫列好了清单,卫擎那边便安排了一个人去镇上拿药。 棠鲤现在被卫擎和两个孩子黏着,她到那里,那一大三小都紧紧跟着,就连去茅厕,出来后,都能看到茅厕前排成一排,真是又好笑又心酸。 再说杜小禾和李铁木,听说山匪被村民们抓住了,惊得头都要掉了。 “那咱们那五两银子不是要飞了?”杜小禾很心疼道。 没见识的她完全不知道勾结山匪是什么下场。 下午的时候,老曾那边也到了,他是一个人来的。 他收到的信语焉不详,自然不好去县令那边说,于是便自己告了假。 他这一趟来,完全是看在棠鲤的面子上。 他对棠鲤的印象很好,上次的事后,棠鲤给他送了几坛酒过来。这送酒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但是特别的在于,那些酒都是好酒,十几年的佳酿,而老曾独独好酒,所以这礼,简直送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所以,棠鲤的忙,他一定要帮! 老曾来了,就被棠鲤带到了一个房间里,看着被捆的十几个人,还有两三个死人,一下惊呆了。 老曾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严肃着脸问道:“小棠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都是山匪,昨晚想来抢我们村子,然后被村民们抓住了!” 山匪?! 向来都有山匪祸害村民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村民抓了山匪的! 第一百三十章 沾了棠鲤的福气 老曾在那个死了的山匪头子面前站了一会儿,这张脸,和县衙里的通缉犯对上了,很明显,这些确实是山匪! “一二……十五、十六!十六个山匪!”老曾激动地都快要跳起来了。 山匪是县衙最头疼的问题,河东县在这一块的政绩向来不行,这一次一口气抓到十六个,县令在郡守那里都好说话了。 而且,抓山匪的悬赏高,功劳更大,他有了这十六个山匪,就能升职了! 所以,小棠姑娘叫他来,不是要麻烦他,而是要帮这莫大的功劳送到他手里! “小棠姑娘,托你的福,你曾哥这一下要发达了!”老曾高兴道。 老曾虽然叫老曾,但是年纪并不大,大概二十五左右,所以称一声‘哥’也差不多。 “曾哥,苟富贵,莫相忘。”棠鲤认真道。 老曾被她逗乐了:“哥当然不会忘了你这妹子!” “十六个,我一个人带不回去,我去县衙叫人。” 老曾说着就往外跑,棠鲤要拦都拦不住。 “本来还想问问他有没有吃饭……”棠鲤看着他的背影,不禁道。 “他现在没心情吃饭,不过,可能会来吃晚饭。”卫擎道。 卫擎说对了,老曾确实是趁着夜色来的,和他一起的还有其他六个衙役。 县令听说这件事,特别高兴,生怕山匪们跑了,所以赶着衙役们来的。衙役们虽然很可惜这山匪不是自己的功劳,但是抓到山匪,他们的任务也轻了,不用天天被县令逼着去抓山匪了,也高兴。 于是,一行人是高高兴兴来的。 进屋看到那被捆绑着的山匪,就更高兴了。 几个人从房间里出来,就撞上了棠鲤和卫擎。 “曾哥,几位大哥,吃晚饭了吗?”棠鲤问道。 老曾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这才想起来,他就吃了一顿早饭,一天下来没吃饭! 其余人虽然吃了午饭,但是这个时候,肚子也饿了。 棠鲤看出来了:“我去叫乡亲们捡几个菜,你们吃顿晚饭吧。” 说着,就去招呼了。 卫擎跟前跟后地跟着棠鲤,根本不让她忙活,让其他人做饭。 就在药囊厂里,几个妇人一起,很快做出七八个菜,喊衙役们吃饭。 衙役们也不客气,喝着酒,话就聊开了。 “老曾,你是怎么摸到这里来的?捡到这么一个大功劳!” “我妹子告诉我的,就那个,那个很漂亮的,看到没,我妹子棠鲤,你们要记住了,以后见面要罩着点。” “老曾你这次不得了,少不了嘉奖,到时候也罩着我们点。” “都是兄弟,好说好说!” 天黑了,押送山匪确实不安全,他们的任务是守着山匪,所以并没有赶着回去。 山匪关押的地方正是卫擎之前的宅子,还有几个房间,收拾一下,加了被子,衙役们挤挤刚好睡下。 棠鲤和卫擎带着两个宝宝一起住在药囊厂。 本来只有一张床,棠鲤带着两个宝宝睡刚好。现在加了一个卫擎,人高马大的,自然不够睡,于是又在房间里加了一张小床。 二宝和三宝睡在小床上,卫擎和棠鲤睡在大床上。 夜深了,吹灭了烛光,二宝和三宝睡去,还发出低低的鼾声。 卫擎却是大睁着眼睛,在棠鲤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媳妇儿,知错了吗?”卫擎的声音很低,因为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带着浓浓的沙哑,很有磁性。 棠鲤缩在他的怀里,仰头小脑袋,迷惑地看他。 “以后不准冒险了,不然你男人咋办?”卫擎道。 他是真的吓坏了,从听到朱成传来的消息时,就心脏猛跳,在看到那山匪的大刀要落在媳妇儿身上时,他甚至忘记呼吸。 闭上眼就是那一幕,心有余悸。 若是媳妇真的出事,那他一定要将那些山匪碎尸万断……然后,然后自己也去陪她。 卫擎第一次知道媳妇儿在他心里的位置这么重,比自己的命还重。 卫擎的手臂收紧,把媳妇儿抱得更紧了。 棠鲤感觉到她男人的恐惧,她不知道说什么,只仰起小脑袋,在他长着胡茬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似安抚。 很快,男人就掌握主动权,开始攻城掠地。 黑暗中,两人气息缠绕着,不安才渐渐远去,紧紧相拥,仿佛两个连体婴一般,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一大早,老曾就要走了。 县令正等着他们,所以他们得赶紧回去复命。 杜小禾和李铁木被村民们押到了衙役们的面前。 “曾哥,这两人本是李家村村民,但是却勾结山匪,带着山匪来村里踩点,你看看怎么处理吧。”棠鲤道。 两人被捆着,扔在柴房里,被关了一天一夜。 本来以为这一觉醒来,肯定能被放了,结果棠鲤居然把他们带给衙役。 杜小禾怕衙役,快吓死了,顿时怒从心起,辱骂棠鲤。 “小娼妇,我是睡你老子还是杀你老娘了,居然要这么害老娘!” 棠鲤没说话,李有才听不下去了,扇了她一巴掌。 “害什么害!你勾结山匪不是事实吗?!还骂人!你嘴巴咋这么臭?!信不信老子拔了你的舌头!”李有才吼道。 “那也是咱们村里事,干嘛要官府来处置!而且,大家不都没事吗?干啥算旧账!”杜小禾怒吼道。 “你这蔫坏的妇人,你就盼着村里人出事对吧?!”李有才火了,又甩了杜小禾几巴掌。 要不是有卫嫂子坐镇,现在村子里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现在还几十个村民都搁那躺着呢,忍着痛看着都可怜!都是这毒妇害得!结果她不思悔改,还骂人!气死他了! “李大哥,别浪费力气了。”棠鲤道,看向杜小禾,“你还不知道勾结山匪犯了大周律令吧?” 所谓大周律令,对杜小禾这种农妇来说,就像天书一样。但是,她还是很害怕这东西的,因为一旦触犯,就要被抓去蹲大牢! 杜小禾有些怕了:“什……什么大周律令?” 老曾道:“按照大周律令,勾结山匪,当斩!” 杜小禾一听,吓得差点昏过去! 当斩?是要杀头吗?这比坐牢还可怕! 第一百三十一章 劫后余生 杜小禾快吓死了:“村长,我错了,别把我送官!我就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我再也不敢了!都是一个村的,饶了我吧!” 杜小禾被捆着,挣扎着爬起来,朝着李有才和棠鲤磕头。 杜小禾现在后悔极了,她为什么要去找那山匪亲戚?! 而李铁木,则完全瘫倒在那里,吓尿了。 “是……是山匪故意胁迫我的,我不干,他们就要杀了我啊!” “不对!是李铁木,都是李铁木的主意!” “求求你们饶了我!别抓我去见官啊!求求你了!”杜小禾朝着棠鲤猛磕头。 无论杜小禾怎么哀求,棠鲤都没有丝毫同情。 这山匪是杜小禾招来的,若不是因为她的梦,那许多村民会被杀死,许多妇人被欺负,这些人,又何其无辜? 杜小禾,活该! 突然,那瘫倒的李铁木朝着杜小禾扑去,紧紧地咬住了她的耳朵,像是恨不得把她的耳朵咬下来一般。 最终,还是衙役将两人拉开了。 “臭婆娘,都怪你!我要被你害死了!我到底造了啥孽,娶了你这么一个讨命的婆娘!” “呜呜啊啊啊!” 杜小禾只哭着,一片嘈杂声。 然后被衙役们用破布堵住嘴,一并带走了。 抓到了十六个山匪是大功一件,但是功劳不嫌多,抓两个勾结山匪的也是小功一件。 衙役们欢欢喜喜地走了。 解决了山匪的事,棠鲤和卫擎一起去了药囊厂。 重伤的村民们就被安置在药囊厂的院子里,地上铺着一层茅草,上面盖着草席,各家都送来了家里最厚的被子。 虽然是露天,但是晚上的时候点着火堆,倒也不怎么冷。现在是白天,火堆灭了,太阳照在每个人身上,热乎乎的,特别舒服。 受伤的村民有老有少,有伤到手脚,也有伤到内脏,身上都包裹着布条,他们一看到棠鲤和卫擎,都露出了笑,纷纷打招呼。 他们的家人则在身旁陪着。有的是母亲,有的是妻子。 几个凑在一起的妇人低声絮絮叨叨了什么,然后推出了一个人。 “卫……卫嫂子!”说话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妇人。 “嫂子,啥事?”棠鲤问道。 “卫嫂子,苏大夫说这些用的药都是你买的,这药多少钱,嫂子你说个数,我们好给你钱!” “对,卫嫂子,你跟我们说个数,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 他们现在家里都穷得叮当响,但是再穷,也不能赖账。 这一次,要不是棠鲤和卫擎,那他们整个村子都要完了。 如果这都赖,那他们还是人吗?脸皮再厚再抠的,都不敢说不给。 要是钱太多的话,那他们就不用药了,扛一扛,咬咬牙,总能好。 “药的钱我出,大家好好养病,养好身体,不用担心。”棠鲤道。 “这……这怎么行?” “是啊,我们这么多人,那得多少钱啊?” “苏大夫看病又不要钱,你的药又不要钱,你们这样对我们,我们都没法报答!” “今年年成不好,大家都不好过,我和卫擎刚好今年也挣了点钱,就帮衬着大家。要是来年,我生意不景气了,也要乡亲们帮衬着一些。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不用太客气!”棠鲤笑着道。 “好,卫嫂子这份情我们都记在心里了。” “谢谢卫嫂子!” “卫嫂子和苏大夫都是我们的恩人啊。” 众人纷纷感谢道。 “大家就放心养伤吧,养好了伤,好过日子。” 大家纷纷点头,看向棠鲤和卫擎的眼神满是感激。 这时,苏夫人和兰花儿从灶房里出来,一人提着一个木桶,另一人则捧着一个盆,盆里满是碗。 棠鲤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香气:“骨头汤?” “对,煲了一些骨头汤,大家喝了这汤,愈合的也快一些。” 棠鲤连忙上去帮忙,苏夫人把汤打在小碗里,棠鲤和兰花儿则负责端到每个人的手上。 “谢谢卫嫂子!” “这汤好好喝,我的伤都不想好了!”说话的是个十三四岁的黑小子。 棠鲤敲了敲他的脑袋:“傻小子,伤不疼呀?” 黑小子捂住自己的脑袋,腼腆地笑了笑。 疼,但是能喝汤更幸福,他都好几个月没沾到肉味了。 村民们喝完了汤,苏大夫出来,帮每个人换了药,同时也查看了一下伤口。 “大家的伤都没有太大的危险了,除了五福叔、二狗子、小六子几个,伤到了内脏,其余人都可以回去了。记得每天来我这里换药,还有,要是发热,或者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也赶紧来找我。”苏大夫道。 “谢谢苏大夫,那我们走了。” “谢谢苏大夫……” 大家纷纷道谢,伤到脚的则由家人扶着,离去。地上的草席和被子也被一并带走了。 刚那黑小子伤到的是手,手臂上一个大口子,据他自己说都能看见骨头了,但也不在留下的名单里,他走在最后,依依不舍。 “明天继续有骨头汤,换药的时候就能喝到,快回去吧。”棠鲤笑着道。 “卫嫂子,我最喜欢你了!”黑小子顿时一喜。 卫擎搂着棠鲤的肩膀,占有欲十足。 “我的,不准喜欢!”很凶! 黑小子朝着卫擎吐了吐舌头,跑了。 苏夫人已经收拾出来一个房间,卫擎和苏大夫一起把伤到内脏的五福叔和二狗子几个一起扶进了房间里躺着。 床自然比地舒服,尤其是重伤患者,更要有好的休息地方。 总算把这几个重伤患者安排好了。 棠鲤去隔壁屋,帮着苏大夫一起捣鼓药材了。 二宝和三宝也在,坐在两个小木墩上,帮着苏大夫挑药材。 棠鲤一进去,两个宝宝就把小木墩移到了棠鲤的身边,紧挨着她开始忙活。 两个小家伙,年纪小,动作慢,但是却干得很认真。 “小棠,村子里也没什么事了,你和卫擎要是忙,就回镇上去吧,这里有我和太远呢。”苏夫人道。 苏夫人看着她疲惫的小脸,有些心疼,她待在村子里,又忙,又睡不好。 “我和卫擎明天回去,今天再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棠鲤道。 见棠鲤已经下了决定,苏夫人便没有多说了。 棠鲤干了一上午的活,下午的时候,李有才就来找她了。 棠鲤出了门,便看到李有才站在院子里。李有才身上都是皮肉伤,人活蹦乱跳的。 “卫嫂子,那些回家去的村民我都去看了一遍,刚忙到现在。这,给你的!” 李有才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全是鸡蛋。 棠鲤有些惊讶:“这是……” “这都是村里人给的,一家一个两个的,都是大家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第一百三十二章 真正的夫妻 棠鲤也不客气,接了过来:“谢谢大家了。” “这一篮子给苏大夫的,我放灶房里去。”李有才跑着把鸡蛋放进灶房里,然后又跑了。 村子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李有才这个村长当然忙。 棠鲤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禁露出一抹笑。 这一次的村长幸好是李有才,一心为了大家着想,也有魄力,要真是原来的李富贵,估计就等着山匪上门,整个村子也完了。 所以,村子这次能平安脱险,也是综合了几方面的因素。 棠鲤毕竟不是铁打的,干完了活,便去休息了。 晚上的饭是高大婶做的,朱成和兰花儿也过来了。 兰花儿的发髻挽起,从一个少女变成了少妇,成熟了不少。 朱成很疼兰花儿,什么活都抢着干,好吃的,也往兰花儿碗里夹。兰花儿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推了一下朱成。 卫擎不甘心吃狗粮,他也要成为狗粮的制造者,于是夹了一块鸡肉,直接送到了棠鲤的嘴边。 棠鲤白了他一眼,卫擎凑近:“媳妇儿,给点面子。” 棠鲤这才张开嘴,将那块鸡肉吃了。 兰花儿见到卫擎和棠鲤的亲近,便也不觉得害臊了,由着朱成疼她。 吃完饭后,棠鲤和兰花儿说了一些体己话。 “兰花儿,婚姻是要经营的,朱成对你好,你就受着,他给你买东西,你就夸他,他会有成就感,变着法子想着怎么对你好。你要老是推拒,他反而觉得没意思,感情就渐渐淡了。他对你好,你对他好,这样,两人的日子就会甜甜蜜蜜。”棠鲤道。 其实,在婚姻这件事上,她也是半吊子。 她只能把自己领悟到的一点点告诉兰花儿,希望兰花儿和朱成恩恩爱爱地过下去。毕竟,前有余春英一家作怪,后有山匪的事,两人从危险走过,现在能在一起,真不容易。 兰花儿听得很认真,将棠鲤的每一句话都记下了,时不时点头。 兰花儿特别崇拜棠鲤,无论棠鲤说什么,肯定是对的! 翌日,棠鲤和卫擎就带着两个小家伙回镇上了。 赵婶看着他们回来,很是惊喜,看着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又连忙去灶房里烧热水去了。 棠鲤洗了个热水澡,又给两个小家伙洗了澡,整个人干爽了不少。她进了房间,打算再补一个觉。 卫擎有洗冷水的习惯,即使是寒冬腊月,也是用冷水冲澡,冲完后,赤着身进入了房间里,身上居然还冒着热气。 卫擎一把从背后抱住棠鲤,在她耳后亲了一下! 棠鲤转过身,看着她男人那棱角分明的脸,再往下,便是结实的胸膛…… 她男人的身材好像更好了,就这样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媳妇儿,光看着有什么意思,要不要感受一下?”卫擎坏坏道。 棠鲤点头:“好啊。” 卫擎的虎目一下瞪大了,顿时从坏小子变成了傻大个。 他媳妇说了啥! 他刚刚听到个啥?! “媳妇儿,你再说一遍!”卫擎扯着嗓子道,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棠鲤凑到了卫擎的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啥,这汉子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媳妇……你说的……是真的吗?”卫擎开始结巴了,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结果瞧着野汉子羞涩又傻兮兮的模样,敢情是个靠嘴巴说出来的老司机,实际上纯情的不得了。 但是,这样的男人,特别可爱,她更喜欢了。 经过山匪这件事,棠鲤在生死边缘徘徊过,这一次是彻底想通了。 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她喜欢卫擎,卫擎也喜欢她,两个人生命大融合是水到渠成,她还矫情什么?! 卫擎忍着羞涩,蹭到了棠鲤的身边,扭扭捏捏道:“那媳妇儿,你啥时来睡觉呀?” 两只大掌捏在一起,虎目里亮闪闪的,闪耀着期待。 棠鲤快被他萌坏了,心都要化了,她从来没想过,一个壮硕的汉子,居然可以这么萌! 棠鲤看了一下窗户外:“现在还是大白天的,不合适,等晚上吧。” 晚上啊。 卫擎有一丢丢地失望。 有些念头一直压抑着,一旦冒出一点苗头,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过媳妇说的对,大白天的确实不合适。 一想到晚上将要发生的事情,卫擎满脑子都是兴奋,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他当即在地上做了几百个俯卧撑。 还是不够,于是披上衣服,出去跑了不知道多少圈,回来的时候,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就像撒欢的大狗。 把赵婶和两个小家伙都给看懵了。 卫擎特别希望太阳公公爬快一点,太阳公公可能被他盯毛了,咕哝一下钻进了山的背后。 天黑了。 卫擎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本来是迫不及待的,真到这时候,又羞涩了。 他在门口扭捏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房间里,面容艳丽如桃花的媳妇儿仰着头看着他。 卫擎的脸一下红了,凑到了棠鲤的身边。 “媳妇,天黑了。” “嗯。” 然而很快,她变成了浮萍,随着湖水的荡漾起起伏伏。 翌日。 棠鲤醒来的时候,太阳都出来了。 棠鲤还有些迷糊,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 她的脸微微发红,一转头,就对上一双虎目。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他媳妇儿真好看 卫擎就在床边盯着她呢,他媳妇真是越看越好看,看得都移不开目光。见媳妇看他,他立即嘿嘿笑了一声。 卫擎现在就有一个念头,就是对媳妇好! “媳妇儿,饿了吧?我去拿粥!”卫擎说着,就蹦出了房间。 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碗粥。 棠鲤要接过,卫擎连忙躲开了。 “我喂你!” 热乎乎的粥,卫擎吹温了,才喂到棠鲤的嘴里,十分体贴。 喝完一碗粥,卫擎把碗端出去,很快就回来了。 “媳妇儿,你腰酸不酸?我帮你按按?” 棠鲤看着他那眼巴巴的样子,便点了点头。 卫擎的大掌在她腰上按着,有些笨拙,但是棠鲤能感觉到他的认真。 这一按,棠鲤的酸疼确实缓解了一些。 棠鲤要下床,卫擎立即给她穿上袜子和衣服。 棠鲤要出门,卫擎立即将门打开了。 出门后,就跟一只大狗一般,黏在棠鲤的身边。 棠鲤感受着她男人的疼爱,心里其实也甜甜的,两人便如胶似漆地黏了一天。 翌日。 两人不得不分开了。 先说卫擎。 谢老爷对卫擎着实不错,前几日村子里出事,卫擎半夜恳求于他,谢老爷二话没说,便让一半的护卫跟着卫擎去了李家村。卫擎虽然恨不得天天黏着媳妇,但是一为谢老爷的好,二为不能吃软饭,便靠着强大的自制力,去谢府上工了。 再说棠鲤。 棠鲤好几天没去宝青阁,积压了不少事,一大早就去宝青阁处理事务了。 棠鲤到的时候,宝青阁已经开门了,常路正在忙着整理胭脂。 他看到棠鲤,高兴道:“掌柜的,回来了?!” 常路并不知道李家村山匪的事,只当棠鲤歇息了几天,絮絮叨叨说着店里的事。 棠鲤听他絮叨完,便进了内间,一进去就看到一颗小脑袋垂着,正是郑鼎。 郑鼎很认真,甚至连棠鲤来都没察觉到。 棠鲤叫了一声,郑鼎才猛地抬起头,看到棠鲤,便是眼睛一亮。 “师父!” 棠鲤是教了郑鼎一些东西,然后这小子就开始改口喊“师父”。 她何德何能,能做大……奸商的师父? 棠鲤惶恐,棠鲤拒绝,但是郑鼎坚持不改,这称呼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些都是这几天没处理的事?”棠鲤看着那纸上记录的密密麻麻的事问道。 “师父,这边是我处理过的,我写了处理的方法,您看看有没有问题。这几件是我处理不了又不是很急的,等师父您回来处理。” 棠鲤本来看到一堆要处理的很头疼,这一听,顿觉轻松许多。 她把那几件还没处理的事看了一遍。 都是郑鼎拿笔记下来的,写得清清楚楚,棠鲤把解决办法告诉了郑鼎,郑鼎听得恍然大悟。 郑鼎处理的,她也看了一遍,没有大的纰漏。 这一大堆东西,本来估摸着要一整天,结果有了郑鼎,她很快就处理完了。 这小子真不错。 要是坐一天,她酸软的腰肯定受不了。 感谢郑鼎救了她酸软的腰。 …… 谢府。 两颗大脑袋伸着,悄咪咪地往房顶看。 房顶上,卫擎坐在那里,大刀阔斧地坐着,时不时露出一个笑。 “卫老大这是咋的了?咋疯疯癫癫的?” “我咋觉得是傻了,跟个大傻子似的!” “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雷鸣和雷暴窃窃私语道。 “看个屁!卫老大是想婆娘了!”另一个护院一副过来人的姿态道,随即转为羞涩,“我想我婆娘的时候就这样~” “所以卫老大是在想嫂子?!” “这不昨天才见吗?今天咋就想成这样了?”雷暴很是不解。 “这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种单身汉不懂。” 雷暴感觉受到了暴击,扑进了雷鸣的怀里:“哥,我也要媳妇,嘤嘤嘤~” 雷鸣:…… 雷鸣看着怀里的嘤嘤怪,拳头硬了,想打人。 卫擎是真的想媳妇,媳妇的一颦一笑…… “卫统领!卫统领!”这时,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 喊他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 卫擎这才回过神来,恢复平时冷脸的样子,从屋顶跳了下去。 “什么事?”卫擎问道。 “卫统领,我家小姐的风筝挂在了树上,你能帮忙拿下来吗?” 这丫鬟口中的小姐,是谢老爷的侄小姐,谢老爷弟弟的女儿,前几日来谢府探亲。卫擎不在,还是听一群兄弟七嘴八舌说的。兄弟们将那谢小姐描述得很美,卫擎却不甚感兴趣。 护院里一群单身狗,见了美人就跟狼见了肉。 “这种事咋用得着老大出手?我就行了!”雷暴立即自告奋勇道。 那小丫鬟翻了一个白眼,心想,又丑又粗鲁还想献殷勤,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啥样。 “我家小姐说了,就要卫统领。” “谢小姐的风筝在何处?”卫擎板着脸问道。 小丫鬟偷偷看了卫擎一眼,觉得这汉子虽然好看,但是一脸凶相,也不知道小姐看上他啥了,怎么今天早上见了一面,就念叨上了。 “就在小姐住的院子里。”丫鬟道。 “谢小姐是女眷,我去谢小姐的院子不太好吧?”卫擎道。 他是谢府的护院,若非必须,是不会去女眷住处的。 “卫统领,这是找你帮忙,而且院子里一众下人,不会败坏小姐名声的,你放心。” 小丫鬟觉得,肯定是这统领没见过她家小姐,才这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若是见了,肯定跑着去了。她家小姐的美貌,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上京的贵公子呢。 小丫鬟突然有些期待这冷脸汉子被小姐迷倒,然后变成哈巴狗的模样了。 卫擎这才点头。 卫擎跟着小丫鬟去了她小姐的院子。 “卫统领,我们小姐在那里呢!” 只见到树下站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少女,卫擎看了一眼立即收回了目光。 小丫鬟看着他面无波澜的模样:…… 居然会有人看到她家小姐无动于衷?! 这汉子是装的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奇怪的公子 卫擎径直走到那棵树下,对着谢小姐点了点头,便看向了树上,看到了树上挂着的风筝。 那风筝挂得不甚高,随便一个人站在凳子上就能取到了,卫擎有些搞不明白,为什么要小题大做去找他。 但他毕竟领着谢府的钱,这谢小姐也是谢府的主人,有吩咐他自然得照办。 卫擎脚尖轻点,身体飞跃而起,拿起那风筝,转身便落在了地上。 汉子的身手利落,浑身的爆发力,很有男人味。 小丫鬟看得呆住了,终于明白小姐看上这汉子的原因。 谢芳菲的脸也微微发红。 卫擎把风筝递给了谢芳菲,谢芳菲接过,脸上露出一抹娇憨的笑。 “卫统领,谢谢你了,我给卫统领泡杯茶吧?” 小丫鬟立即道:“我家小姐的茶艺是上京出了名的,卫统领这下有口福了。” 卫擎不为所动:“分内之事,谢小姐不必感谢。”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没有丝毫停顿。 谢芳菲和小丫鬟都愣住了。 “这人是傻的吗?小姐都请他喝茶了,他居然拒绝!不识好歹!小姐,别理他了!”小丫鬟很是不忿道。 谢芳菲的眼中却闪耀着兴奋。 她见过的那些男人,只要她勾一勾手指,各个都神魂颠倒,很没意思。 现在,终于遇到一个有意思的。 这种木木的不解风情的男人,把他训化围着自己哈巴狗,才更有意思。 …… 宝青阁。 有了郑鼎这个助手,棠鲤轻松了很多,忙完后就在店铺里晃荡着,到了下午。 下午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如旋风一般冲进了宝青阁,一把抓住了棠鲤的手。 那气息一靠近,棠鲤便知道是她男人,任由他拉着,进了内间。 内间恰好没人,卫擎贼兮兮地把门关上,就把媳妇搂进怀里,一阵亲昵。 他是趁着出来干活,挪出的一点时间。 他实在太想媳妇了。 一个刚吃过肉的毛头小子,能忍上这大半日已经很厉害了。 卫擎像一只大狗一般,好一阵亲昵,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棠鲤嗔骂了一句:“色胚!”脸上却带着笑,添了一丝小姑娘没有的娇媚。 被喜欢的人这么惦记着,心里当然是甜甜的。 要不是有各自的活要干,真恨不得天天腻在一起。 棠鲤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能这么恋爱脑! …… 棠鲤整理了一番,才出了内间的门。 结果一眼就看到店铺门口站着一人,隐约有些眼熟。 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穿着一身白袍,身上带着一股书卷气,像是个读书人。 那人就笔直地站在宝青阁的门口,像根柱子似的,不止棠鲤好奇,路过的人也好奇。 “这是谁啊?咋一直站在这里?我昨天好像也看到他了。” “看着有些眼熟,是不是镇西头王家的那个,要考状元的那个?” “对,是杜寡妇的儿子,听说她这儿子养得可有出息了,将来肯定要当大官!” “这杜寡妇的命真好。” “当寡妇有啥命好的?” “儿子要是考上状元,说不定能给她挣一个诰命。诰命啊,那就是天上的玩意,我想都不敢想。我要是能做状元的娘,我宁愿做个寡妇!” 棠鲤看着那年轻人。 所以这是未来的状元郎? 未来状元郎站她家门口作甚? “掌柜的,他来找卢青姐的。”常路道,“昨天来了,我说卢青姐不在,他今天咋又来了!” 棠鲤更奇怪了:“他找卢青,不去作坊找,来这里找什么?” “好像是卢青姐不理他吧,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常路抓了抓头发,憨憨笑道。 常路这一说,棠鲤倒是想起来,这人不就是上次她去卢青家,那在巷子口等卢青的年轻人吗? 棠鲤又围观了一会儿。 有路人忍不住好奇上去问那年轻人,问他为什么站在这里。 “我对不起一个人。”青年道。 “谁啊?是你喜欢的人吗?” 青年的脸微微发红,有些羞涩。 “小伙子,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是这宝青阁里的人吗?” “棠掌柜可不行,棠掌柜有相公的。”有人打趣道。 青年被打趣地脸色通红,连忙解释道:“不是棠掌柜,是卢青卢姑娘。” “我想起来了,你是王家那书生,原来和卢家小姐有婚约的,对吗?” “我和卢姑娘的婚约已经解除了。是我配不上卢姑娘……卢姑娘不见我,我知道我不该来纠缠,但是我控制不住我的心……”青年讷讷道。 旁人已经从青年的三言两语里推出了一些信息。 “王书生,你和卢小姐的婚约是卢老爷定下来的对吧?当年,卢老爷给卢小姐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穷小子,还传为一段佳话。都说卢老爷看重人品,不在乎门第观念。莫不是卢老爷去世了,卢姑娘嫌弃你穷,就退婚了?” “王书生,我不是说你穷的意思,你将来肯定会有出息,我的意思是莫不是卢姑娘嫌贫爱富?” “卢老爷这么有见识,没想到养出的女儿这么小气。” “王书生,别泄气,好好努力,考个状元给她看!” “对!争气点!别被人看扁了!” 一众男人纷纷安慰姓王的书生。 “不是的,卢姑娘不是这样的人,卢姑娘,她肯定是有苦衷的……”王书生连忙道。 他想解释,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旁人更认定卢青嫌贫爱富,奈何这书生一片痴心,还替她辩解,真是可惜了。 棠鲤的眉头微微皱起,总觉得有些不对。 她不明白这人和卢青之间的纠葛,但是就她和卢青相处的这几个月,总觉得卢青不是这样的人。 反倒是这男的,如果真的对卢青一片真心,会做出这些举动,来毁掉卢青的名声吗? “这位公子,”棠鲤走到了那书生的面前,“我有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解惑?” 那书生看着她:“姑娘请讲。” “若是你想与卢青和好,那便该去寻她。她不在宝青阁,你站在这宝青阁门口有什么用?” “阿青,她不理我。我找了她好几次,说不了两句话,她就不理我了。”书生情绪低落道。 “她不理你,你站在这里也没用啊,莫不是你要大家都对卢青指指点点,逼得她来见你?若是这样的话,我倒有些怀疑你对她的真心了。”棠鲤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原来是男白莲 书生猛地抬起头,连忙辩解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太想见阿青了,这段时间,我脑海中回荡着的都是我和阿青相处的片段,我真不知道,自从卢老爷去世后,我和阿青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是我没想清楚,对阿青的名声产生了影响,我错了,我不会来这里了。” 书生说完,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听他的意思,当初和卢姑娘都不知道发展到哪一步了,这卢姑娘也真是狠心啊,说退婚就退婚。” “卢姑娘这事确实办的有些不厚道。” “棠掌柜,你帮着卢姑娘正常,但是也要可怜这书生一片痴心啊。” 路人议论着离开了。 棠鲤憋了一口气,她还是觉得这书生不对劲! 他的话看似在维护卢青,但是都是让人觉得他对卢青一片痴情,卢青负了他。 他这所谓真心,估摸着不咋值钱。 待见了卢青,再问清楚吧。 棠鲤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 翌日。 棠鲤有事去了作坊,解决完事情后,就向卢青提起了店铺门口站着要找她的年轻人。 卢青当场就炸了。 “这混蛋,他哪来的脸?居然还说我嫌贫爱富!我本来以为他是个人,没想到是个畜生!” 卢青的性子是越来越泼辣了,不过也只有这样的性格,更能镇住手底下的那些人。 “不行,这口气我忍不下去,我要去找他!” 卢青说着,就往外跑了。 棠鲤连忙跟上去。 在路上,棠鲤也知道了事情的一些起因。 卢青和这王苍书确实有婚约。卢家就卢青这么一个女儿,所以他爹对卢青夫婿挑选上很慎重。 有一次,王苍书的母亲病重,王苍书背着她走了几十里路来看大夫,为了挣钱给母亲看病,就在寒风中替人誊写书信,卢父被他的孝顺感动,偷偷给钱帮他母亲治疗。然后再一打听,发现王苍书是个读书人,在十里八乡都有名气。既孝顺又有前途,卢父对王苍书很满意,便定下了他和自己女儿的婚约。 若非卢父突然病逝,这婚都成了。 但是,卢父病逝后,王苍书那头就开始作妖了。 主要是王苍书的母亲。 王苍书的母亲不肯王苍书继承宝青阁,说士农工商,大周虽然不限制商人及子弟考功名,但是商者即使考上功名,也会被人看不起,会影响之后的仕途。这在情理之中。但是也不肯卢青继承卢家,说她要做王家的媳妇,要侍奉丈夫和公婆。将来自己儿子考中状元,做了大官,家里有个商人妇同样丢脸。这也勉强在情理之中。 奇葩的在后面。 这卢家总得有人继承,王苍书的母亲便要王苍书的舅舅来继承卢家。 就不说这件事本身的荒谬,她爹辛辛苦苦拼下的家业,哪有送给外人的道理? 再说王苍书的舅舅,是乡里有名的老光棍,不学无术,宝青阁给他,那就完全毁了! 卢青自然不答应,一气之下解除了婚约。 “那王苍书就没说什么?”棠鲤问道。 “他那么孝顺,当然是他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卢青的话里带着嘲讽。 棠鲤觉得,卢青她爹哪都好,但是这看人的眼光真不怎样,先有卢元那个白眼狼,后有这个王苍书。 王苍书这种人,即使真的很有才学,人品上也有很大的问题。 转眼间,两人已经来到王苍书的家,一间小破屋,很简陋。 王苍书正坐在小破屋的门口,一边煎药,一边看着书,转头看到卢青,先是惊讶,后是惊喜。 “阿青!”王苍书起身走到卢青的面前,将她浑身上下扫了一圈,有些心疼,“瘦了。” “王苍书,你去宝青阁门口站着了?”卢青的语气很冷。 王苍书愣了一下,看看棠鲤,明白是她将事告诉了卢青。 “阿青,你也怪我?我真没想那么多,我就是想跟你好好说说话,你却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王苍书心里很委屈。 以前的卢青明明是很善解人意的,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是因为被他伤到了心?还是被挑唆了? “你觉得我们还有说话的必要吗?该说的不都说清楚了吗?” “但是,我不能控制我的心。阿青,你能原谅我一次吗?”王苍书用真挚的眼神看着卢青。 原谅? 卢青可忘不了那段时间,她最无助的时候,本来盼着她这未婚夫给她一点依靠,结果对方的一家子直接上门,要她把宝青阁交给一个老无赖,而王苍书就站在角落里,表现的很为难无助,最后只说出一句话:“阿青,要么你还是听娘的话吧?” 卢青气得眼睛都要红了:“王苍书,你当初怎么好意思让我听你娘的话的?敢情你孝顺,你要听你妈的话,为了你的孝顺,我就得把我爹留下来的家业拱手让人!为了你的孝顺就要让别人不孝?!” “阿青,我错了,当初也是我娘觉得你商户出生,一直不太满意,我劝了我娘很久,她才答应我们订婚。我想,你要是把宝青阁交给我舅舅,我娘对你的态度会好一些,我也是为了我们以后的家庭和睦着想。但是,我却没考虑你的感受。我一直在检讨自己,也一直在劝我娘。我娘说了,只要你肯嫁入王家,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王苍书说到后面,露出一抹笑,仿佛在和卢青分享着什么好事。 “不过,你宝青阁也卖了,就别再管了。你别多想,我也是心疼你,姑娘家在外面跑太累了。我明年秋就科考了,一定考个功名,让我娘和你过上好日子!” 卢青嘲讽道:“抱歉,我高攀不起你们王家!谢谢你的‘美意’了。” “阿青……” “虽然是我提的解除婚约,但是你家人无耻在先,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要是再来,别怪我撕破脸,把你和你娘做的那些事全部抖出去!”卢青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棠鲤跟在卢青的身后。 她能感觉到卢青的心情很差,也没说话,就一路陪着她走着。 两人走了好几条街,卢青的脚步突然顿住,转身扑进了棠鲤的怀里。 第一百三十六章 渣男来了 棠鲤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抚着。 “棠棠,那段日子我真的好难过,爹爹病逝,我娘生病,全部我一个人扛着。爹爹的丧事还没处理,家中族老本来想让他披麻戴孝的,结果他一家子来了,说要把宝青阁交给他舅舅,他才披麻戴孝。” “爹爹一直夸他孝顺,是个可以依靠的人,结果他就这么对我。” 那是她人生的低谷,她苦苦支撑着她爹的心血,后来她娘又生病了,要是她娘有什么三长两短,她都活不下去了。 是棠棠帮了她,拉了她一把。 棠棠才是她生命里的那道光…… 卢青紧紧地抱住棠鲤。 她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其实她已经不喜欢王苍书了,只是觉得气,王苍书那么对她,怎么还能表现出一副深情的模样? “阿青,垃圾就丢进垃圾桶里,别再想着了。”棠鲤道。 卢青被她逗笑了。 对,垃圾! 王苍书就是个垃圾! 这形容太贴切了! 被棠棠这么一说,她的难过少了不少呢。 …… 而那破屋处,王苍书呆呆地站着。 阿青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居然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他为了能和阿青在一起,做了那么多努力,还说服了他娘不要因为阿青的商人女身份嫌弃阿青,他娘都答应了……阿青为什么反而闹起了脾气,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呢? 王苍书很难受,他很想放下,但是心里却一直念着阿青,闭上眼睛,便是她天真浪漫的样子。 直到药煮干了,发出‘噗噗’声,王苍书才猛地回过神,去弄药了。 而这一切,都被王苍书的母亲杜氏看在眼里。 …… 卢青和棠鲤一起回到了作坊。 卢青不见刚刚的难受,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模样,指挥着作坊里的人干活。 宝青阁的生意越来越好,作坊的规模也一再扩大,现在一共有五十几个人了。 为了便于管理,每个工序设定一个管事,再设立一个总管事,总管事直接向卢青汇报。这样一层层下来,卢青管理方便了许多。 “棠棠,我现在每天都干劲满满,你说,我要是不成亲行不行啊?”卢青凑到棠鲤的面前,眼巴巴地问道。 她十八岁了,年龄不小了,家里老是有人说亲,她很烦,就跟她娘提了这件事。结果她娘大哭了一场,说是为她好,怕自己去了,留下她一个人,将来连个陪伴的人都没。 但是,若真嫁了人,嫁给王苍书这种,得伺候着他和他娘一辈子,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一丝呢?她并不想待在家相夫教子,她想在外面闯荡。她总觉得,女人不该局限于后院的那一方天地。 她不敢跟她娘提了,她就想问问棠棠,不知道棠棠对她这个惊世骇俗的想法有什么看法。 “你要是不想成亲就不成亲,等到你想成亲的时候再成亲。” “要是一直没想要成亲的呢?”卢青问道。 “那就不成亲了。”棠鲤道。 卢青的眼睛一亮。 棠棠居然能接受这个想法! “等你遇到想嫁的人,怕是八头牛都拉不住你了。”棠鲤轻轻点了一下卢青的额头道。 卢青的脸一红:“我才不会呢!” “阿青,不要因为成亲而成亲,而是要遇到合适的人。如果遇不到合适的人,不成亲也罢。”棠鲤道。 卢青一想,也对,要是能遇到棠棠的相公那种的,无论棠棠做什么,都愿意陪着她的,她愿意和这样的男人成亲。 她就想找一个情投意合的! 卢青一下豁然开朗,认识棠棠真是她的幸运。 卢青本来想离垃圾远一些,却没想到垃圾长了脚,会自己蹦跶到她面前来。 这一次来的不是王苍书,而是他娘杜氏。 杜氏一直不太喜欢她。 但是,卢青觉得她拉扯大王苍书不容易,为了给他念书,劳心劳力,落下一身病。 所以,她和王苍书订婚后,对杜氏很好,几乎是言听计从。 卢青看她穿得满身布丁,逢年过节,便会给她买衣服。 杜氏有膝盖疼的毛病,卢青就给她买艾灸包,替她熏,让她好受一些。 卢青知道她清高,每次都说东西是别人送的,放着也是浪费。 那两年时间,卢青待她,就跟对待自己的母亲一样。 但是,她做得再好,杜氏好像也没有对她改观,对她商户女的身份有些嫌弃。 最让卢青寒心的,便是她爹去世后的事,杜氏咄咄逼人,居然要让她弟弟来接管宝青阁。 现在,再看着杜氏站在门外,卢青便觉得一阵厌恶。 但是,毕竟是长辈,卢青还是耐着性子叫了一声:“杜姨。” 杜氏板着脸。她虽然实际上不到四十,但是看起来年纪很大,头发发白,很瘦,显得有几分刻薄。 她是拉下脸面才来找卢青的,实在是她那儿子不争气,天天看书分心,就念着一个女人! 杜氏生怕自己儿子的前途受连累,所以这才来找卢青。 “我有话跟你说。”杜氏道。 “那你快点,我还要去作坊干活呢。”卢青道。 杜氏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卢青向来都是捧着她的,何曾这样跟她说过话? 她是长辈!这丫头居然一点都不尊重长辈。 “杜姐,你来啦?找阿青的吗?怎么在外面站着?快进来坐!” 卢青的娘马氏看到了杜氏,连忙道。 杜氏本来想转头就走,被马氏一说,这才进了门。 卢青没办法,总不能一走了之,只能跟着也进去了。 马氏连忙让杜氏坐下,又是端茶,又是送水,很是殷勤。 “杜姐,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苍书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马氏问道。 “苍书从书院回来了,该学的都学了,现在就在家里看书,准备明年的府试。”说到自己儿子的时候,杜氏带着几分骄傲。 “马妹子,我今天来,是想说说两个孩子的事。”杜氏道。 “杜姐,你说。”马氏笑着道。 杜氏道:“我觉得卢青这孩子不错,当初说解除婚约也是一时冲动,这俩孩子其实还挺合适的,马妹子,你怎么看?” 第一百三十七章 棠鲤的劝说 “苍书确实是个好孩子……” “娘!”卢青站在一边,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 马氏瞪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卢青只能闭上了嘴。 “马妹子,你要是觉得没问题的话,我找个好日子,让媒婆来提亲?”杜氏道。 卢青的脸色很不好看。 马氏一时也没说话。 “其实,这段时间也有不少人来给苍书说亲,有一个还是夫子的女儿。但是苍书那孩子念旧情,一直念着卢青。”杜氏道。 马氏连忙道:“杜姐,这事太突然了,毕竟是婚姻大事,我和阿青商量一下,过几日再回复你好吗?” 杜氏不太高兴,想当初,还是卢老爷亲自上门提的两家结亲,对着她说了不少好话,现在,她都主动找上门来了,马氏母女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这不明显拿乔吗? 但是想到儿子那模样,只能忍了。 “那你们好好想想吧,我有事就先回去了。” 杜氏说完,就转身走了。 杜氏一走,卢青的脸色就拉了下来。 “娘,你干嘛不直接拒绝她?这有啥好商量的!”卢青很不愤道。 “阿青,其实苍书那个孩子还不错。”马氏道。 “娘,哪里不错了?你忘了之前爹爹灵堂上,他们母子俩都做了什么吗?”卢青道。 “阿青,娘也气啊,但是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爹要是在,肯定也是更希望你能过得好,而不是去计较这些过去的事。你爹在的时候,就说苍书这孩子会有出息。明年科考,状元啥的放在后头,就是考上秀才,那在咱遥水镇也是独一份。到时候,王家就考虑乡绅女儿、官家小姐了,咱们肯定就配不上了。”马氏道。 他们卢家没落了,提亲的年轻人远不如前。这段时间,有不少人上门来提亲,但是马氏挑来挑去,都没满意的,更不如王苍书。 “那娘你要我嫁进王家当牛做马?杜氏那老虔婆,肯定不会让我有好日子过。”卢青道。 “阿青,你是哪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的?!”马氏冷着脸问道。 卢青木着脸,不说话。 用‘老虔婆’形容杜氏,一点不过分。 就当初,那老虔婆天天教自己怎么伺候她儿子,卢青就十分难受。要一直这么过下去,简直生不如死! “阿青,这是女人的命,女人就是侍奉丈夫公婆,等你成了婆婆,也就熬出头了。阿青,听娘的,娘也是为你好,绝对不会害你的。”马氏道。 “娘,你真为我好,就拒绝了王家!反正我是不会嫁的!”卢青说完,就跑了出去。 马氏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很无奈。 …… 接下来的几天,卢青一回来,马氏就和她说这件事。 但是卢青都很不耐烦,吃完饭就把自己关进房间,任自己说什么,都不开门。 再然后,卢青都不回来吃饭了,很晚才回来。 马氏也越来越心焦,再这样下去,杜氏那边等不耐烦,说不定就不来提亲了。 马氏实在没办法,只能去宝青阁找棠鲤。 棠鲤是阿青的好姐妹,她的话,阿青肯定会听。 …… 宝青阁。 棠鲤看到马氏,连忙将她请了进去。 宝青阁有个招待客人的房间,棠鲤带着她进了那个房间。 “婶子,快坐。”棠鲤道。 马氏坐下,四处看了看。 她对宝青阁很熟悉,现在的宝青阁,比以前弄得好了很多。 棠鲤这丫头确实有些本事,只是听说嫁了个山野汉子…… 这女人最重要的是嫁人,再会做生意,都比不过嫁个好人家。 她更坚定了要让阿青嫁给王苍书的想法。 马氏直接开口道:“小棠姑娘,你能不能帮我劝劝阿青,答应了王家的提亲?” 棠鲤有些惊讶:“婶子说的王家是王苍书家吗?” “对,我就知道,卢青那丫头肯定会跟你提这件事,你们俩太好了,所以,小棠你帮我劝劝她,她肯定会听你的。”马氏道。 “婶子,你觉得阿青嫁给王苍书真的好吗?”棠鲤问道。 “怎么不好了?苍书那孩子,肯定有出息,又孝顺。”马氏道。 那孝顺恐怕是针对他娘的,对卢青的爹娘,可是没有半分孝顺可言。 但是,棠鲤不能直接这样说。 马氏都来找她了,肯定是和卢青谈崩了。 自己要是这样说,那马氏就会当她和卢青站在一条战线上,不会听她的劝告。 “对,我听很多人说了,都说王苍书是个读书人,等科考考上功名,肯定前途无量。到时候眼光就高了,寻常人配不上。”棠鲤道。 这话简直说到了马氏的心坎离。 她就是这么想的。 王苍书是阿青能嫁的最好的人选了。 而且,得在王苍书考取功名前,把阿青嫁给他。 “但是,婶子,凡事有利有弊,这件事也有弊端。” “什么弊端?”马氏问道。 “都说门当户对,就算阿青嫁给了王苍书,等王苍书考上功名,阿青也配不上他了,那个时候,阿青的相公和婆婆会不会看不起她,觉得她处处碍眼?”棠鲤问道。 马氏皱着眉,她虽然很不想这样的事发生,但也知道这是在情理之中。 “阿青只要尽心侍奉相公和婆婆,他们肯定能感觉到阿青的好。”马氏道。 棠鲤很无语了。 这不就是娘道吗?用圣母感化别人! 要不是马氏是阿青的娘,她真想一巴掌扇醒她! 棠鲤只能继续发挥说话的艺术:“这种情况算是好的了,我之前去县里的时候,遇上一个郡里来的人,他就跟我讲了一件他遇上的事。说的是村里有个姑娘,对村里一个书生很好,两人后来成了亲,成亲后,两人的日子也过得如胶似漆。家里所有的活都是姑娘干的,姑娘替他照顾他娘,挣钱给他做束修,买笔墨纸砚。后来,那书生考上了状元,想来是苦尽甘来了……” 棠鲤顿了一下,继续道:“却不曾想,那书生居然被一个大官的女儿看上了,那大官有意招赘,但是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书生和糟糠之妻和离……婶子,你猜后来咋样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解决渣男 “那状元郎拒绝了大官的要求?多年的感情啊,一路扶持,怎么能说和离就和离呢?”马氏道。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忐忑。一边是农家妇,一边是糟糠妻……女人挑着人嫁,男人也会挑人娶啊。 “糟糠之妻不可弃,那状元郎要真抛弃了糟糠妻,也会被人指指点点吧。”马氏又道。 “确实,那状元郎拒绝了。”棠鲤道。 马氏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的拒绝触怒了大官,大官处处针对他,因此他虽然考上状元,但是仕途不顺,郁郁寡欢。而原来考得不如他的那些,全都飞黄腾达,他心里十分不平衡。终于,他还是去找了那大官。那大官提出一样的要求……婶子,你猜他这次怎么选择?”棠鲤继续问道。 马氏的脸色发白。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被指指点点的问题了,而是不抛弃糟糠妻,仕途就要断了。 一边抱得娇妻、前途无量,一边是糟糠妻…… “他答应了大官?”马氏问道。 “对,答应了,但是他家中的糟糠妻却不肯和离。她付出了多少啊,她常年做农活,手很粗糙,脸又老又丑,要是和离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连路边的乞丐都不如。然而,那状元郎却不想过那种落魄的日子了。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日子,状元郎勒死了他的糟糠妻。”棠鲤道。 棠鲤这话一出,马氏忍不住抖了一下。 棠鲤说的话,全在情理之中。 那状元郎,原本是个好人,但是现实迫得他变成了那样。 “小棠,你这是哪听来的?不会哄我的吧?”马氏道。 “那人说他参与了调查此案,至于他说的真假,我也不知道。我又不能去上京求证。”棠鲤道。 棠鲤说的当然是假的,但这是遥水镇,她不能去上京求证,马氏就更不能去了。 她故意这样说,反而有几分真。 “婶子,其实我觉得,嫁人就嫁个称心如意的,白头偕老就好了,不一定要对方富贵。穷有穷的烦恼,富贵也有富贵的烦恼。您是母亲,大概更希望自己的女儿平平安安过这一生吧?” 对,她最大的愿望,就是阿青平平安安。 棠鲤这句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马氏真的迟疑了。 这一天,她回家后,便没有再念叨卢青了。 卢青很是诧异。 不过,她娘念叨得她烦躁,她都快不想回家了,现在不念叨了,甚好。 翌日一早,马氏突然对卢青道:“阿青,既然你不想嫁给苍书那孩子,那娘今天就去王嫁把杜氏拒了。” 卢青眨了眨眼,第一反应是,她不会听错了吧? 第二反应,就是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娘。 “娘,你太好了!” 马氏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笑,轻拍着卢青的肩膀:“娘想了很久,娘想要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不想就算了。不过……” “郎君还是得继续相看着,不准拒绝!” 卢青在她娘的脸上猛亲了一下:“娘,我听你的!” 说完,就跑了。 马氏看着她小跑的背影,摸着自己脸上被亲过的地方,嗔笑一声:“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调皮!” 马氏收拾了一下,就去了王家。 杜氏很不高兴,她都主动上门去说要结亲了,结果卢家母女还拿乔,一连四天,都没给她回复。 所以,马氏来的时候,杜氏并没有给她好脸色。 杜氏阴阳怪气道:“马妹子,这都几天了,你都没个答案,我以为我家苍书配不上你家那丫头,差点去说其他家姑娘了呢!” 马氏脸上挂着笑:“杜姐,这毕竟是我女儿的终身大事,我和女儿总得好好商量一下。” “哦,那我也有件事跟你商量,我家苍书将来肯定会考上功名,正妻总不能是个商户女,但是,苍书又特别喜欢卢青,我想来想去,有个好办法,就让卢青做妾吧。虽然是妾,但是我们家都是疼人的,肯定会对卢青好,绝对不会亏待了她。” 马氏性格再温和,这时候也有怒意了,冷着脸道:“杜姐,你误会了,我今天来是想说,我家阿青和你家苍书不合适,这亲不结了。” 马氏现在觉得,自己拒这门婚事的决定十分正确。 现在,王苍书还什么都不是呢,居然就要自己女儿给他做妾。等王苍书真考上功名,那阿青在王家还有地位吗?还不得被欺负死! 就是那痴情汉,发达后都抛弃糟糠妻,别说杜氏这种本来就看不上她女儿、王苍书又特别听话孝顺的了。 孝顺是好事,但是孝顺到不明事理,就是愚孝了。 杜氏则很震惊,震惊到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卢家……居然拒了自己的婚? 一个破落的商户女,有什么脸来拒她的提亲? 杜氏当即甩下‘不要后悔’四个字,转身进了房间,将房门紧紧关上。 马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那破败的屋子,隐约记得,这是自己丈夫可怜杜氏母子无家可归,给他们买的屋子。又怕伤害他们的自尊心,所以故意选择了破的。 她丈夫当年还是挺照顾王苍书和杜氏的,杜氏生病的时候,也是她丈夫掏的钱。订婚后,阿青也前前后后地侍奉着杜氏。 结果…… 其实就是忘恩负义。 她还觉得只要阿青真诚相待、精心侍奉,能感动杜氏……这么想的自己,肯定魔怔了。 还好棠鲤一番话,让她清醒过来。 晚上,马氏就把拒婚的事告诉了卢青。 卢青又是一阵开心,抱着她的手臂一顿撒娇。 马氏很开心女儿的亲昵,末了又夸了一遍棠鲤,说她这个朋友交的好。 而王家,则陷入了另一种气氛。 杜氏狠狠责骂了一顿王苍书,说她为了他拉下脸面做了什么事,然后被狠狠羞辱了。 并说,王苍书要是再去找卢青,她就跳井! 王苍书虽然喜欢卢青,但是那喜欢被愤怒冲淡了,他不知道卢青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 他是有错,他都悔改了,为什么她还要羞辱他娘? 第一百三十九章 绿茶蠢蠢欲动 王苍书跪下保证自己再也不找卢青,见面都当作不认识后,才让他娘的愤怒平息下来。 杜氏觉得自己儿子念着卢青,是因为十八岁了,没碰过女人。为了让他彻底断了对卢青的念头,着手替他说了一门亲。 因为杜氏说了收进来是给他儿子做妾的,所以纵然知道她儿子可能会有出息,也舍不得将自家正经女儿给他做妾。最后,还是一员外家的庶女许给了他。 杜氏看那女子细皮嫩肉,一看就不太会干活,本来是不太满意的。但是她儿子看中这个,只能纳进门里。 一进门,杜氏便想好好调、教她,让她干各种活,那女子本来是想好好讨好婆婆的,结果杜氏的要求高、事儿多,那女子便受不了搓磨,敷衍着,专心去讨好王苍书。 因为是庶女,擅长察言观色,又会讨好男人,所以深得王苍书的喜欢。 于是,王苍书就夹在妾和娘的中间,左右为难。 最后,杜氏以死相逼,王苍书只能站在他娘那边。 那妾只能忍气吞声,忍到了来年科考。 可能是王苍书终日被席卷入婆媳矛盾,大半年没法好好看书,居然连秀才都没考中! 他娘在外面说他是状元之才,结果秀才都没考中,一下成了十里八乡的笑话。 这还不止,他一回家,就发现那妾席卷了家里仅存的家财,和别的男人跑了! 王苍书头一昏,直接倒在了地上。 棠鲤和卢青听到后,幸灾乐祸了一番。 马氏听到这事,再次庆幸,没有将女儿嫁给王苍书。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年关将至,到处都很忙。 谢府也是如此。 卫擎这个护院,也得跟着谢老爷东跑西跑,又是寻亲访友,又是参加各种书画展、拍卖会。 而且,那位谢小姐也特别会找事。 今天的小宠不见了,明天的玉佩丢了,而且,每次都指定卫擎去给她找。 卫擎碍于她小姐的身份,只能帮着去找。 每次找到后,谢小姐总会送他一些东西,感谢他。 卫擎自然不收,谢小姐只说不是什么贵重的,卫擎听到不贵重,转手就给了雷鸣和雷暴他们。 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东西出现在其他人身上的谢芳菲:…… 卫擎越拒绝,谢芳菲心中的好胜心越被激起,她甚至亲手下厨,并要亲手给卫擎送去。 要知道,在上京的时候,可没哪个贵公子有这样的待遇!倒是便宜了他这个山野汉子! 等她将这山野汉子拿下来,肯定要让他跪在自己的脚边,做自己的哈巴狗! 谢芳菲远远地就看到了那汉子。 那汉子正靠着一棵树站着,身型伟岸壮硕,俊朗又棱角分明的脸,蜜色的肌肤反而增添了男人味。 他正在和另外几个护院说话,很粗鲁,那股野蛮劲,更让人面红耳赤。 谢芳菲走到了卫擎的面前,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 “卫统领,原来你在这啊,我找了你好久,脚都走酸了。”谢芳菲娇嗔道。 她这含羞带怯的一招最好用,男人们见了都连忙柔声安慰。 卫擎道:“谢小姐找我有事?为啥不让下人找?谢小姐这不是活该吗?哈哈哈!” 说完后大笑起来,仿佛在笑她的蠢。 他身边的汉子也跟着大笑。 谢芳菲:…… “卫统领,谢谢你昨天帮我找到了玉佩,那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很重要。这是我专门为你做的食盒。”说完,就递给了卫擎。 卫擎并没有接。 “我刚吃完,你再给我,我又吃不下,这不是浪费了吗?” 谢芳菲:…… 重点是吃吗?这个木头! “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卫统领一定要收下!”谢芳菲放下,就跑开了。 她并没有跑远,而是躲在墙后面,偷看着。 卫擎对食盒不感兴趣,他身边的汉子已经好奇地打开了食盒。 “哇,老大你看,这谢小姐真是心灵手巧,这菜的摆盘好好看。”那汉子惊叹道。 卫擎扫了一眼,不甚感兴趣:“好看又不顶饱,你喜欢就吃吧!” “老大,你真不要?好香啊。”那汉子蠢蠢欲动。 “谁跟你这样没见识?我媳妇儿做的比这香一百倍!”卫擎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骄傲。 那汉子也就不客气了,抱起食盒,大快朵颐,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老大,你说的有道理,我吃完都没啥感觉,真是好看不顶饱。” 谢芳菲:…… 谢芳菲气得一张嫩白的小脸涨得通红,看着竟有几分狰狞。 她知道卫擎有媳妇,但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得到,管他原来是不是有主人。 何况,他的媳妇,估摸着就是一个山野粗妇,她从来没放在眼里,根本没把她当作自己的对手。 但是,卫擎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念叨着,她真有些好奇他媳妇长什么样了。 …… 棠鲤也很忙。 好不容易挤出一天,买了一些米肉,便带着两个宝宝和赵婶,一起出发去李家村了。 她一则想探望一下那些受伤的村民如何了,二想送点东西,让大家过个好年。 棠鲤包下两辆牛车,一辆坐人,一辆装东西,就这么浩浩荡荡去了李家村。 还没到村口,就碰到了不少村民,看到棠鲤,都很开心。 “卫嫂子,那是卫嫂子吗?” “是,卫嫂子回来了!” 有小孩撒丫子往村里跑,一边跑一边喊。 因此,棠鲤的牛车到村口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堆人,有老有少,还有几个正在养伤的人。 棠鲤一一问了他们的伤势。 “卫嫂子,多亏了你的药和苏大夫的医术,我这个手能抬东西了,就是重活干不了。苏大夫说了,等来年春天,我就可以下地了!” “卫嫂子,我的伤口都愈合了,可以碰水了!” “卫嫂子,我也好了很多……” 大家争先恐后道,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好。各位,我带了东西来,待会儿,一户来一个,药囊厂里领东西过年!”棠鲤道。 “好嘞,卫嫂子!” “太好了,我以为这个年又要吃地瓜过呢。” “我赶紧告诉我娘去!” “大家快让开路,让卫嫂子过去!” 众人迅速让开了一条路,牛车继续往前,去了药囊厂。 她的身后,跟着一大群的村民,像一条长长的尾巴。 第一百四十章 娘亲爱你们 一到药囊厂,药囊厂也被这大动静惊到了,苏夫人和兰花儿都站在门口,等着她们了。. 牛车一停下,苏夫人和兰花儿就走了上去,一人抱住了一个小娃娃,把小娃娃从牛车上抱下来。 “嫂子,这段时间药囊厂咋样?”棠鲤问道。 “你们走后第二天就开工了,村民们没啥事,经常跑来帮忙。”苏夫人道。 不一会儿,村长李有才也来了,他急匆匆地走到了棠鲤的面前。 “卫嫂子!” “李村长,你来得正好,这些东西给村民们发一下吧,刚好过个好年。”棠鲤道,“按人头来,一人一斤肉、一斤米。” 李有才连忙应了,叫来了村里的屠夫,带上斩肉的家什。 一家一个代表,村民们排成长队,报上家里的人口,屠夫负责斩肉,李有才负责称米。 一切倒是井然有序。 “陈家,二十三口。”说话的是李春花。 “二十三口?我咋记得你家就十八口?”李有才瞥了她一眼。 “我五个儿媳妇,每个肚子里揣一个,不行啊?李有才,你咋还管人生娃呢,管得也太宽了吧!”李春花的语气很不好。 李春花五个儿子,她本来就横,女儿还嫁给了镇上的白家,她更横了。但是,这横就只横在村里,欺负村里人,在外面可怂了。 李有才不是个软骨头,他放下称米的称:“上一次山匪来,你家一口男丁都没出吧?” 李春花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你不是说了自愿出吗?现在咋翻起旧帐来了?看着我儿子没事儿你不平衡了是吧?” 咋有这么脸皮厚的人呢? 村里有难就躲起来,没事了就出来占便宜。 李有才快气死了。 “这米肉又不是你的,你心疼个啥劲?快点,我还有事忙呢!”李春花催促道。 “李春花,我这米和肉是想给村里人过个好年的,你大儿子在镇上做生意,陈小翠又嫁给了白三爷,家里肯定不缺米和肉吧?你咋这么脸皮厚呢?这便宜都贪。这米和肉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就偏不给你了。”棠鲤开口道。 棠鲤的善心是发在值得、感恩的人身上,这种白眼狼奇葩,她不会浪费一分钱。 李春花的脸色顿时很难看。 村里人对李春花的意见很大。 就说这陈家有钱吧,他们啃地瓜吃糟糠的时候,陈家天天吃米饭吃肉,当然,人家会挣钱,他们也管不着。但是,李春花还要在他们面前炫耀,这就很惹人厌了。现在还来贪卫嫂子的便宜,简直…… 村里几个泼辣的妇人,直接开骂了。 李春花嘴巴再厉害,终究一张嘴抵不过十张嘴, 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闹剧后,李有才继续分发米和肉。 村民们拿到米和肉,都十分高兴。这一次过年,终于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大家朝着棠鲤道谢,然后欢欢喜喜地回家去了。 不一会儿,又有不少人送来鸡蛋,你几个我几个的,堆满了好一个篮子。 鸡是每家每户最贵的东西了,都不舍得吃,留着下蛋。这蛋是他们家里最好的东西了。 棠鲤将乡亲们的心意收下了。 房间里,兰花儿从柜子里取下两双小鞋子,递给棠鲤。 “啊啊。”给两个宝宝的。 棠鲤接过,那两双小鞋子很小巧精致,比买的精致多了,棠鲤看着就很喜欢,给两个娃试穿,刚刚好,两个娃也很喜欢。 “兰花儿,你的手真巧。”棠鲤夸道。 兰花儿有些羞涩:“啊啊。”喜欢就好。 两人说着话,兰花儿脸色突然一变,冲了出去。 棠鲤有些担心,便跟了出去,就看到兰花儿站在院子里的角落里,正对着那排水的沟干呕着。 棠鲤像是明白了什么,连忙走过去,拍着兰花儿的背。 好一会儿,兰花儿才止住了呕吐。 棠鲤连忙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兰花儿喝了水,稍微好了一些。 “兰花儿,你怀孕了?”棠鲤凑近,低声问道。 兰花儿的脸瞬间红了,火烧火辣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兰花儿,恭喜你。” “啊啊。”兰花儿道谢。 朱成下午就来了,跟前跟后跟着兰花儿,生怕她磕着碰着。 朱成对于自己要做父亲了,很兴奋,他和棠鲤聊天,聊得都是孩子。 他说他昨晚做梦,梦到一个娃娃叫他爹爹,高兴得大半宿都没睡着。 还说自己已经给娃娃取好名字了,是找有文化的先生取的,取了好几个,男娃女娃都有。 “其他名字留着,等下一个娃用。我要多挣钱,让兰花儿和娃儿们过上好日子!”朱成期待满满道。 棠鲤听着,也为他和兰花儿高兴。 朱成有事忙,要赶回镇上,于是和棠鲤一起回去了。 兰花儿追着牛车走了好几步,最后还是高大婶拉住了她。 “你这丫头,朱成过两天就来了,这咋一刻都不舍得分开呢?”高大婶取笑孙女。 兰花儿眉头皱着,她不是舍不得朱成,就是觉得心慌。 …… 到了镇上。 “姐,我明天要去秦州城一趟,你有什么东西要我捎带不?”朱成问道,他跟着兰花儿喊棠鲤姐。 秦州城虽然地处边境,但是是贸易中心,有不少好东西。 棠鲤想了想,白沐阳每次都给她从秦州带回来不少东西,她不缺什么,于是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忙你的事吧。” 朱成点了点头,两人就分开了。 棠鲤和赵婶带着两个娃娃回了家。 赵婶去灶房里忙碌着,棠鲤和两个孩子说着体己话。 棠鲤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个娃娃,二宝抽条了很多,过了年就七岁了,该去书院上学了。 三宝也瘦了一点,白白嫩嫩的,五官十分精致,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不过,棠鲤知道,三宝长大后,是一拳能击倒一个大汉的女魔王。女魔王小时候居然这么萌萌哒,也是反差萌,更让人爱了。 “二宝、三宝,娘陪你们的时间有些短,对不起。”棠鲤道。 她整天忙着生意,陪着两个小宝宝的时间少了很多。小孩都是很敏感的生物,她怕两个孩子产生娘亲不爱他们的想法。 “娘亲,你挣钱是想要让我们仨的日子过得好,我们都理解的。”二宝道。 他们虽然有时也会想娘,但是,在娘来到这个家前,爹爹既要下地干活,又要照顾他们,生活很乱很苦。有了娘后,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了,有娘照顾他们,关心他们,给了他们母爱。 二宝抱住了棠鲤的手臂:“娘亲,你不要太辛苦。” 三宝还小,脑子简单,撒娇道:“娘亲今晚陪我睡,我就开心了。” “好,二宝、三宝,记住,你们是娘亲的孩子,娘亲会一直爱你们的。”棠鲤道。 两个小家伙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穿越女的优越感 晚上,棠鲤带着两个宝宝睡,还给他们讲了睡前故事。 两个宝宝听得很入迷,挨着娘亲睡了过去,露出乖巧的睡颜。 翌日。 棠鲤醒来,两个孩子还在睡。 她悄声下床,洗漱、吃了早膳,便去了宝青阁。 棠鲤除了处理事情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把自己会的教给郑鼎。郑鼎学得很快,用不了两三年,他再长大一些,便可以独当一面了。 宝青阁外,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正是谢芳菲和她的丫鬟。 谢芳菲就是想来见识一下卫擎的媳妇儿,至于怎么找她,从那些护院随便套一下话就套出来了。 谢芳菲仰着头看宝青阁,若有所思。 “在这种小地方开个小破店,连小姐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丫鬟冬雪冷哼道,对卫擎的那个媳妇儿很看不起。 谢芳菲瞥了丫鬟一眼:“我为什么要和她比?” 小丫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巴:“小姐,我错了,这种山野粗妇根本不配和您比。” 谢芳菲的神色稍微好看一些,她拉住了一个路人,询问了一下这宝青阁的老板。 路人对这宝青阁知道的不少。 “这宝青阁的老板是棠掌柜,棠掌柜可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路人滔滔不绝,把这宝青阁原本是卢家的,卢家老爷去世后,许多人觊觎陷害,结果棠鲤力挽狂澜,把濒临关门的宝青阁做得比原来规模更大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总而言之,棠掌柜,奇女子。”他竖起一个大拇指道。 谢芳菲却很是不屑,就这么一点本事,就叫奇女子? 真正厉害的,不是勾勾手指,就有一堆人替你做好了吗? 谢芳菲走进了宝青阁,四处看了起来。 常路立即迎了上来,招呼道:“客人,您有什么需要吗?我可以帮您找。” 又搭讪道:“瞧着您面生,但是观您举止不凡,您是从县里来的吗?还是郡里大户人家的小姐?” “我们小姐是从上京来的。”丫鬟轻哼一声,仿佛在鄙视常路的无知。 常路浑不在意:“是小的孤陋寡闻,小姐这般气度,也只有上京能出这样的人物啊。” 常路一直奉承着,谢芳菲的脸上挂着傲慢的笑,不理会他。 逛了一圈,她才道:“你们的棠掌柜呢?” “掌柜的在忙她的事,您有啥需要吩咐我就可以。” “去去去,我们小姐就要见掌柜的,你不配和我家小姐说话!”丫鬟恶声恶气道。 常路只得进里间的门,去把掌柜的叫出来。 棠鲤一出来,就感觉到一股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顺着那目光而去,便见一形容妩媚的少女,大冬天的,穿着一套薄衫,身姿绰约,丰满与纤瘦必现。 棠鲤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敌意与鄙夷。 棠鲤脸上挂着笑:“姑娘有什么要需要的吗?” 谢芳菲的口气很大:“我是来和你谈生意的。” “什么生意?”棠鲤好奇。 “我的一句话,可以让你的生意扩大十倍、百倍,你确定要在这说吗?”谢芳菲的脸上带着傲慢。 “那请姑娘去茶水间坐。”棠鲤道。 两个人去了茶水间,丫鬟都被关在门外。 “姑娘怎么称呼。” “谢芳菲。” 棠鲤道:“谢姑娘刚说的生意,愿闻其详。” “先说好,若是我们合作,我要抽九成。”谢芳菲道。 其实,她本心并不是想和棠鲤合作,只是想证明,自己比她强出多少。 自己的几句话,就能比她辛苦努力强无数倍。 “那要姑娘说出来,我看看姑娘的点子值不值这九成抽成啊。”棠鲤笑着道。 “我刚看了,你们这铺子里只有两种产品,胭脂和粉,这两种东西,到处都有,上京的比你们更好。所以你们这铺子只能在这种小镇上开开,拿到外面去,完全没竞争力。当然,如果你的目标仅限于挣钱小钱,那就当我没说。”谢芳菲道,话没说完,吊着对方。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我的目标当然不仅限于遥水镇。”棠鲤道。 “好,你的店想要做大,就要有特色,有新产品,这才是核心竞争力。有两种东西,一种叫水,我说的水跟喝的水不一样,而是更细腻的水,能够让我们的皮肤更好的吸收。一种叫乳,而这个乳,也是形状像乳,里面混了油脂,涂在脸上后,都够锁住水分。有了这两个新产品,保证你的生意越来越好,赚得瓢盆满钵!” 谢芳菲说完,脸上带着一抹得意。 她觉得,她这番话,肯定会让土著震动、惊诧,然后奉为至宝。 就她这前卫几千年的见识,又岂是一个古人会有的? 她心中满是优越感。 棠鲤的眼睛微微眯起,若有所思。 “所以姑娘是想用水和乳的配方来换我宝青阁的九成收益吗?” 配方?她都是直接买来用的,哪里知道配方? “我这个想法就价值九成收益了,还要什么配方?”谢芳菲很不快道。 “姑娘,那你这几句话还真不值,而且是一文不值。”棠鲤道。 “你!” 谢芳菲的脸色十分难看。 没见识的古人! 在上京的时候,她也遇到这样的人,她好心提点,结果那些人由于见识短浅,居然不领情! “先别说没有配方,就凭你对两样的东西的描述,我们要去研发,这成功的概率有多小就不说了。再说,我们要真是做出来了。按你说的,这两样都是水状,那木盒子肯定不行,瓷瓶又贵,要用特殊材料的容器来装……” “玻璃!有一种材料叫玻璃!”谢芳菲道。 她都快气死了,还要她一点一点教,这没见识的土著! “玻璃?对,我知道玻璃,大周并没有玻璃,与大周毗邻的大齐有,都是王公贵族使用。即使我找到途径购买,但是这包装成本便要几十两,姑娘,你愿意出几十两银子,来买一瓶水吗?” 谢芳菲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好像是没见过玻璃,玻璃居然这么贵! 谁花这么贵来买一瓶水啊!贵妇们也不会,因为这钱都能买珍珠粉了! “所以,我才说姑娘的话不值一文!” 谢芳菲隐约能感觉到对方眼中的嘲笑。 她居然被个土著嘲笑了! 谢芳菲再也坐不下去,转身离开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出事了 棠鲤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 穿越者? 这个世界,有顾莹那个重生者,有自己这个穿书者,再有一个穿越者,并不奇怪。 只是穿越者想来她这里找优越感,那还真是想多了。 什么‘一个想法震惊古人’这种古早穿越情节,她可没兴趣扮演那个古人。 棠鲤并没有将这个穿越者放在心上,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 翌日。 倾盆大雨的一天。 乌云暗沉沉的,压在人心也有些烦闷。 棠鲤总觉得昨天梦到什么,但是仔细想,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种感觉,反而让她觉得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这种心情持续到晚上,门口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棠鲤比赵婶的动作还要快,冲到门口去开了门。赵婶忙跑过去给她撑伞。 棠鲤打开门,就看到门外有两个穿着蓑衣的人,两个人身上满是水,鞋子完全湿透了,混夹着泥浆,棠鲤很快认出了他们。 “李村长,李大爷?快进来!” 棠鲤连忙将两人迎了进去。 进了正厅,李有才和李大爷才将蓑衣取了下来。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急切,尤其是李大爷,完全是六神无主了。 “是兰花儿出事了吗?”棠鲤连忙问道。 这两人大半夜来,肯定出了大事! “是朱成,朱成被官府抓壮丁抓走了!”李有才急切道。 “李大哥,你说清楚一点,慢慢说。”棠鲤道。 李有才这才慢慢道来。 朱成和铺子里的采买一起去了秦州城,结果遇上秦州城征兵,年轻的全被抓走了,采买的年纪大,逃过一劫。采买回来后,连忙将这件事告诉张掌柜,张掌柜也吓到了,连忙又将这件事告诉了朱成的家人。 “兰花儿怀着孕,听到这件事吓坏了,老婆子在家陪着她,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就想到小棠你……”李大爷干皱的脸皱成一团,完全是六神无主。 他到底是造了啥孽啊,儿子去参军,几十年没消息,不知道死在哪个旮旯里,现在孙女婿又被抓走…… 向来要强、好面子的老头子,现在泪流满面。 棠鲤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想到那天,朱成知道自己要做爹后,兴高采烈的模样。 兰花儿怀着孕,要是朱成真有个三长两短…… 张掌柜就在隔壁,棠鲤让赵婶去隔壁把他叫过来。 张掌柜很快来了,看到李大爷也有些愧疚。他虽然没料到会是这种结局,但是毕竟是替他去办事…… 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小掌柜,哪能管到朝廷征兵的上头?只能给朱成家送去了不少银子。 “官府征兵,抓了壮丁就编入兵籍,要是敢逃跑就按逃兵算,活不了。”张掌柜道,“只能盼着这小子命好,挣个军功回来,衣锦还乡。” 李大爷的脸色惨白,知道张掌柜后半句纯粹是在安慰。 就说兰花儿他爹,这老小子从小就与众不同,又是要去学堂,又是要去武馆,娶了媳妇儿也拴不住他,又跑去参军,这样的人都没活着回来,就别说朱成这么个瘦小伙了…… 想想都不可能。 李大爷呜咽着道:“我兰花儿的命真苦啊,为啥死的不是我老头子!反正我这老头子也活够了!” “现在天也晚了,明天再想想办法吧。李大哥,李大爷,你们先洗洗睡一觉。” 锅里刚好有热水,棠鲤拿了两套卫擎的衣服,给二人换上。 说是睡,其实这一晚上,谁都没睡好。 棠鲤也想了一晚上。 秦州城属于秦州郡,已经不是清河郡的范围,这过去就得一天的行程,人生地不熟,怎么找人? 这想来想去,棠鲤也就想到了白沐阳,在秦州城有生意往来,估计会熟悉一些。 于是,第二日一早,棠鲤就去了白府,见了白沐阳。 白沐阳一身白色的狐裘,身上透着矜贵的贵公子气息,听着棠鲤将话说完。 他温声道:“我在秦州城确实认识一个人,应该可以帮上忙。” 棠鲤的眼睛一亮,又有些不好意思,揪了揪白沐阳的衣袖道:“那哥你帮我写封联络的书信?” “我刚好要去一趟秦州城,我们一块去。”白沐阳道。 棠鲤点了点头,她哥去的话,那就更好了。 “去收拾东西吧,这一来一回起码要两三天,家里安排妥当,多带点衣服,秦州城比这冷多了,我让人安排马车。”白沐阳道。 棠鲤点了点头,跑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棠鲤一走,站在一旁沉默不言的七隐忍不住开口:“爷,您有事要去秦州城吗?我怎么不知道?” 白沐阳面无表情地扫了七隐一眼,七隐像是明白了什么,连忙闭上了嘴。 棠鲤回了家,告诉赵婶自己要出一趟远门,可能要去三四天。 赵婶吓了一跳:“怎么去这么久?” “我哥跟我一块去,你别担心。”棠鲤道。 听到白沐阳要去,赵婶便松了一口气,那位白爷她见了几面,是一位很有见识很靠谱的人。 “你在家照顾好两个孩子,有什么事就去谢府找卫擎。”棠鲤道。 赵婶点了点头:“夫人,你放心。” 棠鲤又嘱托了两个孩子几句,孩子们都乖乖应声。 李大爷和李有才站在院子里,两人都没睡好,眼皮耷拉下来。 “李大爷,我去秦州城里看看,看有没有办法把朱成弄出来,你回去照看着兰花儿。她是孕妇,多安慰着,让她放宽心,多为腹中孩子着想。” 棠姑娘居然要亲自去秦州城! 李大爷眼眶发红,直接朝着棠鲤跪了下去。 他来,实在是无路可走了,看着兰花儿那绝望的样子,他太难受了,才说来找棠鲤,棠鲤有办法。在兰花儿眼中,棠鲤是无所不能的。这才让兰花儿稍微有了一点盼头。 他怎么也没想到,棠鲤会为了朱成,要去秦州城里跑一趟。 哪怕是血缘至亲,能做到这种地步都很不错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他们能认识棠鲤,着实是他们的福分。 他这辈子报不完的恩,只能下辈子当牛做马来报。 第一百四十三章 赶往秦州城 棠鲤连忙将李大爷扶了起来。 李大爷还有个请求,很不好意思,但是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小棠,我能和你一块去秦州城吗?如果……如果阿成回不来,我就替兰花儿见他一面。” 这也可能是最后一面。 棠鲤心一酸,答应了,只让李有才回去传话,帮着安慰一下兰花儿。 “行,那你们去秦州城小心一点,听说那里有点乱。”李有才道。 棠鲤点了点头。 棠鲤这边收拾好,白沐阳的马车也到了宅子门口。 棠鲤带着李大爷上了马车,白沐阳已经在马车里坐着了,三个人便乘着马车,往秦州城赶。 秦州城远,他们一早上出发,走的官道,不曾停过,快天黑都不见秦州城的影子。 其实,棠鲤早就想去其他地方看看了,毕竟来到这个时代,总想见识一下,想去清河郡,想去秦州城,却没想到第一次来秦州城的契机是这样的。 这一路来,有事压在心头,她也没空欣赏路上的风景,只觉得,越往秦州城走,越荒凉,也越冷。 棠鲤裹上了棉袄。 李大爷没衣服穿,白沐阳便取出自己的一件棉袄,递给他。 李大爷受宠若惊:“不用!我习惯了,这不算冷!” 李大爷一看这白爷就不是普通人,和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在马车上,他都缩在角落里,生怕自己脏了马车,被嫌弃,惹得小棠不好做人。现在,这白爷居然要给他衣服,他吓了一跳。 棠鲤道:“李大爷,我哥给你你就穿上吧。我哥是个好人,你就别辜负他的好意了。” 李大爷这才接过了衣服。 白沐阳看着她,神色温柔:“好人?” “是啊,我哥人好看,性格又好,乃是这浊世佳公子。”棠鲤道。 她这些话都是真心的,白沐阳在她心中便是如此。 白沐阳的嘴角不禁勾起。 他的骨相有些清冷,笑起来,格外温柔。 马车赶在城门关前进了秦州城。 秦州城和遥水镇的区别很大,遥水镇,天一黑,店铺全部关门,街上行人很少,而秦州城,却依旧很热闹。家家户户点着灯,店铺的门都开着,街上不少行人。 马车径直停在一家客栈前。 这客栈叫‘小园春色’,老板是个女人,姓花,和白沐阳挺相熟的。 “花掌柜,四间房。”白沐阳道。 “好嘞。” 伙计要领他们上去,花掌柜迎了上来:“我领你们去。” 花掌柜领着四人上去,给他们安排了四间相邻的房子。 一路上,花掌柜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棠鲤的身上,弄得她很莫名。 不过,那目光没恶意,棠鲤便笑着回应。 棠鲤进了自己的房间,花掌柜并没有力气,而是靠着门倚着,勾勒出妖娆的身形,带着一些媚意。 “花掌柜……” “小妹妹,见外了,叫我花姐姐。”花娘子笑眯眯道。 “花姐姐……” “叫得这么亲热,那咱们说说话。”花娘子说着,就进门来,还特意把门关上了。 棠鲤:“……” 虽然无语,但是她觉得这花掌柜还挺有意思的。 花娘子凑到了棠鲤的身边:“小妹妹……” “我叫棠鲤。”棠鲤道。 “小棠棠,告诉姐姐,你和白爷啥关系啊?”花娘子的眼睛里闪耀着八卦。 “他是我大哥。”棠鲤道。 “大哥呀,那你认不认识你大哥喜欢的人啊?”花娘子问道。 “我大哥有喜欢的人吗?”棠鲤惊讶。 “有啊,他说是个漂亮很有主见的姑娘。”花娘子道。 当初,白沐阳在她店里住下,她是一眼就看中白沐阳(的美色),然后展开了疯狂追求。结果,白沐阳拒绝了她,还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白沐阳在提到那姑娘的时候,格外温柔,眼睛都在冒光,很明显的喜欢。 花娘子也信了那不是推托之词。 花娘子其实挺羡慕那姑娘的,能得这般深情。 她也好奇,那令白沐阳那么喜欢的姑娘究竟什么样。 可惜,以往,白沐阳带来的人,都是屁打不出一个。 这次,见着他身边带着一姑娘,花娘子当然不放过这个机会。 她本来以为棠鲤是白沐阳喜欢的姑娘呢,那她心服口服,谁知却是妹妹。 棠鲤对白沐阳的私生活实在不怎么了解,于是摇了摇头。 兴许不在遥水镇,在上京吧。他哥没说,她也不好意思问。 若是平时,棠鲤肯定会对这事好奇。但是现在,她心里压着朱成的事,没空想其他。 这花掌柜既然主动送上门来,棠鲤自然没放过,问了她一些秦州城的事。 “最近到处抓壮丁,秦州城的壮丁都快被征完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花娘子道,她也很疑惑。 “秦州城北靠匈奴,不知道是不是匈奴那边有什么动静。千万别打起来,打起来我们这些百姓日子就不好过了。” “对了,前一段时间好像来了一个将军,然后才开始抓壮丁的。” “那将军啥模样,我也不知道,我还是听隔壁的老板说的。” 棠鲤打探地差不多了,估摸着花娘子也就知道这些了,才放她走。 花娘子走出了门,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自己不是来八卦的吗?咋啥都没问出来,反而告诉那小妹妹一大堆? 棠鲤实在是累了,简单洗漱过,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是听见外面动静醒过来的,睁眼一看,外面天光微微亮。 她心里压着事,当然不能再睡,连忙起来,穿好衣服,让店小二送来洗漱的热水。洗漱过后,便下了楼。 楼下,白沐阳,李大爷,还有白沐阳的那个黑衣侍卫,全都穿戴整齐,等着了。 “走,吃早膳先。”白沐阳道。 四人在隔壁的酒楼简单地吃了一顿早膳。 吃饭的时候,白沐阳便道:“我们一路过来,也打听了,其他地方都无征兵,只有秦州这一代征兵,说明这征兵很大可能是为秦州城布防。我认识城里守备,等下我们就去跟他打听打听。” 棠鲤点了点头,她没想到白沐阳居然观察地居然这么细致。 若真如白沐阳的分析,那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杀神曹将军 吃完早膳后,白沐阳就带着棠鲤和李大爷去了守备府。 通报之后,门房便将人领了进去。 守备姓方,三十出头的年纪,和白沐阳的关系还不错,请几个人在客厅坐下,还上了茶。 李大爷从来没接触过一城守备这样的大官,局促不安。不过,他心里又腾起一点希望。他活得长,还是明白一些的,一城守备,管的就是一城的兵力。白爷认识守备,说不定真能将朱成救出来! 棠鲤则镇定许多,坐在白沐阳的身边,恭敬有礼。 “白老弟,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守备,我一个亲戚在秦州城被抓了壮丁,我这亲戚媳妇儿还怀着孕,一听说顶梁柱被抓了,全家都活不下去了,所以我就来打听打听……”白沐阳笑着道。 方守备一听,顿时明白他的意思,直接拒绝道:“白老弟,你这事我帮不了。” 方守备这样直接拒绝,白沐阳也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 “方守备,莫不是这次征兵有什么特殊情况?” 方守备看了他们几个人一眼,然后道:“白老弟,我最近得了一件称手的兵器,我带你去看看?” 白沐阳明白方守备是有话要和自己一个人说,和棠鲤对视了一眼,便起身跟着方守备去了。 两人走到房间里,方守备才道:“白老弟,当初认识八年,在上京就有交情。若是平日里,我还能卖你个面子,但是这时候,我办不到,这征兵的事是上面那位新封的镇北大将军管的,我一个小小的守备管不了。” “镇北将军?”白沐阳惊讶。 这一位将军常年驻守边地,姓曹,白沐阳对于他了解的不是很多。 “是啊,顾将军领兵出征大启,那一位怕北边的匈奴想趁机攻打大周,于是派镇北将军来,防止匈奴来犯。镇北将军并没有带多少人,所以原地征兵,在附近五座城征兵三万人,现在正在军营里训练着,匈奴一旦来犯,就直接上战场了。”方守备道,“这位镇北将军,那可是杀神,谁也不敢忤逆他。谁敢动他征来的兵,脑袋都保不住了。” 白沐阳的眉头微微皱着。 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他妹妹,把那兰花儿当亲妹妹一般,若是得知这个消息…… “方守备,那能否让我们见一面我那亲戚?”白沐阳问道。 方守备皱眉沉思:“可以,但是只能带一个人,假扮成我的亲兵进去。” 白沐阳知道方守备这样做,已经给了他极大的面子,连忙道谢。 “白老弟,我得去军营了,镇北将军来了后,我们这些守备都归他管。他治军严明,我们要按时去点卯,否则军法处置。” “好,那我告辞了。” 方守备去了军营,白沐阳则带着棠鲤和李大爷回了客栈。 白沐阳把结果说了,只将涉及军情部分隐瞒了,棠鲤和李大爷的脸色都不好看。 这样的话,是绝无可能将朱成救出来了。 只能祈祷匈奴不来犯,不开战。或许为了节省军粮,那镇北将军会将想回去的人放回去。 但是,既然这么大张旗鼓抓壮丁,只能说明不开战的可能性太低了。 匈奴向来虎视眈眈,会不来犯吗? 镇北将军这样霸道征兵,不就是为了这一战吗? 棠鲤想起上次见朱成,朱成知道自己要做父亲,念着要努力挣钱,还兴冲冲规划着未来。 却没想转眼…… 棠鲤想着便觉得心中发闷。 “方守备答应可以带一个人进去见见朱成。”白沐阳又道。 李大爷连忙打起精神:“我去!” “李大爷,军营里很危险。”白沐阳道。 “我见阿成一面,才能给兰花儿交代,我一定会小心。”李大爷认真道。 阿成是个好孩子,又能干,又孝顺,李大爷早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了。 总得做些什么,让那孩子过得好一些。 李大爷摸着自己贴身处藏着的一个银袋子,佝偻着背哀求:“白爷,您帮我安排吧。” 白沐阳答应了:“好,明日一早,我们去守备府。” 李大爷千恩万谢后,回了房间。门一关上,他的背更加佝偻了,整个人都像丢了魂一般,干巴巴的脸上没有丝毫神采。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兰花儿? 阿成这么好的孩子,咋就摊上这样的事了呢? 这劳什子镇北将军,咋就只会坑害他们这些穷苦百姓啊? 李大爷的泪水流满脸上的沟壑。 棠鲤心中难受,在房间里待不住,便和白沐阳一起去了酒馆里。 自古以来,酒馆里都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地点。 棠鲤就想知道这镇北将军究竟是何许人。原著里,她并没有想起这么一号人。 棠鲤和白沐阳在酒馆坐了一下午,棠鲤就知道这镇北将军是怎么回事了。 这位镇北将军也是个传奇人物,平民出生,全靠着军功,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后坐到将军的位置。 所谓军功,其实就是上阵杀敌数,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上的。 传闻这位镇北将军极其冷酷无情,对手下士卒也很严格,军法严明。手下士卒都很怕他,完全不敢忤逆他。 “你们说,再过几年,他是不是比得上顾将军了?” “顾将军用兵如神,能和士卒同吃同睡,他这个杀神哪里比得上顾将军?” “他的军功都是用兵卒的命来换来的!” “是啊,杀孽太重,克父克母克妻克子,所以现在还是孑然一人。” 这位镇北将军的名声真的很差啊。 一将功成万骨枯,主将贪功的话,手下兵卒的命就更不值钱了。 她更加担心朱成了。 这一刻,她也更感觉到权势的重要性。若是这次被抓的不是朱成,而是卫擎,她这个普通百姓,也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只能祈祷,毫无其他办法。 棠鲤的心中萌生了一颗想要变强的种子,变强,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白沐阳看着她清秀的眉头紧紧皱着,很想将其抚平。他的手微微抬起,又放了回去。 “哥,我想吃冰糖葫芦了。”棠鲤道。 她的心闷闷的,想吃点东西缓解心中的闷气。 白沐阳温柔一笑:“你在这等着,哥去买。” 七隐转身想跳下窗户,去买,却被白沐阳拉住了。 “我去。” 白沐阳亲自下楼。 不染纤尘的白衣公子,在摊贩间挤着,买下来一串糖葫芦,又跑了回来,递给了妹妹。 棠鲤接过了糖葫芦,吃了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颜。 第一百四十五章 遇险 翌日一早,李大爷就去了守备府,由方守备带着往军营去。 棠鲤盼着李大爷能顺利见到朱成,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这个家再也承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旁人再紧张,其实也比不过当事人。 李大爷换上了方守备给他的衣服,瑟瑟缩缩地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方守备交代了他不少事,无非少看少听,待会儿见着人的时候,长话短说,切莫叫人发现了。 李大爷佝偻着背,连连点头。 车子已经停下了,已经到了军营门口。 方守备和李大爷下了车。 方守备看了他一眼:“站直一点,我的亲兵没这么瑟缩的。” 李大爷连忙站直了身体。 方守备带着李大爷进了军营。 李大爷谨记着方守备的交代,啥都不敢多看,眼睛就盯着方守备的后脑勺。 两人并没有立即去找朱成,方守备先做手头的事。方守备做事的时候,李大爷就就跟着他。这时间特别难熬,李大爷生怕哪里出错了。 “方守备,你这亲兵的年纪有点大啊。”一个声音响起。 李大爷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年纪和方守备差不多大,却胖许多,眼神不善。李大爷连忙低下了头。 “这就不劳赵都尉挂心了。”方守备冷冷道。 “我这也是担心你啊,年纪大了要是把事情办砸了,将军怪罪下来不还是方守备挨罚吗?” “赵都尉还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吧。” 两人话语间夹枪带棒,由此见两人不合。 李大爷垂着头不敢说话。 方守备忙完了手中的事,便带着李大爷出了营帐。 那赵都尉看着方守备的背影,啐骂了一声。 “神气什么!守备的位置早晚是老子的!” 方守备带着李大爷去了一个营帐后面,让他在那等着,自己转身走了。 李大爷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会儿,突闻一个声音。 “爷!” 李大爷连忙看去,就看到朱成,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朱成也是难以置信,三步作两步走到了李大爷的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刚有人来告诉他,说他爷爷来找他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可能,是在诓他,现在见着了人,还是跟做梦一样。 李大爷想着方守备交代的长话短说,连忙将他拉开,问道:“阿成,咋样啦,在这军营里,还习惯不?” 不习惯,被抓壮丁的时候,完全是懵的,度过了惶惶几日。在他们这些个平头百姓印象里,被抓壮丁就是死定了。朱成不想死啊,他媳妇儿怀着孩子呢,他就要做爹爹了啊。 但是说出口却是:“习惯!军营里管吃管住,每天起来就训练,我都结实了。”说着,还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李大爷擦着泪:“结实了好,你这孩子,就是个有福分的,遇着不好的事,也会有后福。” “对啊,爷!爷,兰花儿咋样了?”朱成问出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兰花儿胆子小,跟小兔子似的,遇上这样的事,不知道吓成什么样了。 “兰花儿……” “爷,你多劝着些兰花儿,你就说我没事的,在军营里很好。等我挣军功回去,让她做官家太太!”朱成那总是笑嘻嘻的脸上挂着笑道。 “好,阿成,这个给你,该花的时候就花,日子一定要过好一点。”李大爷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一袋银袋子,递给了朱成。 朱成没有接:“爷,我在军营里用不上钱,你给兰花儿多买点吃的,她要多补补身体。” “兰花儿你不用担心,你的日子过好了,兰花儿才放心。” 李大爷硬要往他怀里塞,朱成不得不接了过来。 “好啦,军营里,还是战场上,都机灵一点,我们都等着你回来呢。” 李大爷拍了拍朱成的肩膀,转身离开。 “爷!” 朱成叫了一声,突然朝着李大爷跪了下去。 “爷,我能娶兰花儿,能有爷和奶疼我,我真的很高兴。” “爷……要是过两年,我还没回来,你就让兰花儿改嫁吧。” “兰花儿性子软,要挑个疼她的,不能让她被欺负。” 李大爷听着那些话,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快步往外走,却突然被挡住了去路。 李大爷的脸色一下变了,腿不禁颤抖了起来。 拦住李大爷去路的,正是那和方守备不合的赵都尉。 赵都尉的官阶被方守备压了一头,一直不服,所以千方百计地挑方守备的错处,想要把他拉下来,自己顶下去。 他看着方守备的亲兵就有些不对劲,让人跟着,果然有问题。 赵都尉一挥手,便让手下士卒将李大爷和朱成一起抓了起来。 两人被五花大绑抓去了营帐。 李大爷年纪大了,被兵士一推,差点撞在桌案上。 “你们别推我爷!”朱成叫道。 那兵士一脚,把朱成踹在地上。 “阿成,我没事!”李大爷连忙道。 祖孙两人被按着跪在地上。 赵都尉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 “你根本不是方守备的亲兵,你是收买了方守备,让他带你进来见你孙子的对不对?”赵都尉厉声问道。 李大爷嘴巴紧闭着,不说话。 他虽然没见识,也知道这人在诈他的话,要害方守备。 是好是坏他分的清楚。 好的要报恩,不能出卖恩人。 “你还不说话是吧?给老子打!” 赵都尉一声令下,那两个士卒就朝着李大爷踹去。 那两个士卒都是身强力壮,李大爷年纪大了,又瘦,哪里禁得住踹? 朱成连忙扑过去,挡在李大爷的身上,帮着挨了好几下。 “别踹我爷!求求你们了!”朱成哀求道。 但是,那些人又怎么会听他的哀求,踹得一下比一下重。 李大爷偏偏硬气,一个字都不肯说。 “老头,你还是不说是吗?”赵都尉气得走来走去。 将军军纪严明,要是知道方武私自带人进来探望亲人,肯定免了方武的职! 结果这老头居然是个硬骨头。 他气得要死,拿起椅子,就朝着那祖孙俩砸去。 哐当一声,刚好砸在朱成的头上,鲜血直流! “阿成!阿成!” 李大爷气疯了:“我老汉跟你拼了!” 说着,就朝着赵都尉冲了过去。 下一瞬,却被赵都尉踹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方守备进来营帐,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一老一少躺在地上,身上都是血,不知道还活着还是死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棠鲤出马 “赵天翼,你在做什么?”方守备怒吼道。 赵都尉自觉抓到了他的把柄,一点不怕他:“方守备,我发现你这亲兵心怀不轨,所以就帮着你审讯一下。” “我的人犯了错,我自己会审讯,不需要赵都尉操心!” “就怕方守备也是这犯错之人啊。”赵都尉慢悠悠道。 方守备瞪着他:“赵天翼,你什么意思?” “那我就直说了,你收受贿赂,私带人进来探亲,犯了将军定下的军法!”赵都尉撕破脸道。 “你胡说!你有证据吗?”方守备冷冷道。 “将军来了,自然会见分晓!”赵都尉道,分外得意,神气极了。 听到‘将军’时,方守备的眉头皱了皱。 他心中是害怕的,但是他见识胆识都广,为官多年,脸上并没有显露出来。 “私自殴打我的亲兵和兵卒,我看将军要怪罪的是你吧。”方守备看着一地血和生死未卜的两人道。 突然,营帐的帘子掀开,方守备和赵都尉都是神色一凛,停止了争吵,朝着来人恭敬道:“将军。” 来人二十七八,身形高大,国字脸,长相称不上俊美,但是却不怒自威,眉目含着一股戾气。他的右脸上有一块刀疤,那种戾气更添了几分。 “将军,坐!”刚刚很嚣张的赵都尉,现在狗腿似的,把一条凳子搬到了将军的身边。 他坐下,冷眼一扫,在扫过李大爷身上的时候,目光在他干瘦的脸颊上的三颗痣上顿了顿,眉头微微蹙着。 “说吧,怎么回事?” “将军,是卑职看到方守备的亲兵和一个士卒在说话,鬼鬼祟祟的。卑职觉得可疑,靠近了听,才发现这两人居然是爷孙关系!那亲兵根本不是真的亲兵,而是方守备带进来探亲的!方守备以权谋私,卑职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便将这两人抓起来审问。谁知这两人居然不配合审问,袭击卑职,卑职不得不自保,对他们动手。”赵都尉道。 “赵都尉是想杀人灭口,然后将罪名扣在我身上吧!”方守备冷声反击。 “方守备带着亲兵进来,大家都看到的,将军,只要调查一下这两人是不是爷孙关系,便可明确卑职说的是不是真的了。”赵都尉连忙道。 将军满是威慑力的目光,落在了方守备的身上。 方守备垂下头,没有再说话。 其实,心已经凉了。 将军向来军法严明,这件事要是查出来,自己肯定会被严惩。 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按道理,这事本不该发生的,却没想到赵天翼盯自己这么紧。赵天翼就跟野狗似的,死死咬着自己。 不过,他真以为,把自己从守备的位置撸下去,他就能得到将军的重用,能有好日子过了? 在这位将军手下,可不好做事啊。 “将军,卑职清者自清,调查肯定需要时间,这两个伤者,还是先着军医来看了先?”方守备道。 曹将军点了点头。 他身为主将,事情忙,本该离去,但是却总觉得有什么事牵着,让他留在了营帐里。 军医很快来了,给少的止了血,又给老的看了伤。 “伤势怎么样了?”曹将军目光落在老的身上,问道。 “这位老人家断了三根肋骨,主要还是头被撞,晕了过去。老人家身体差,禁不起折腾……我开些药,可以先吃药看看。”军医道。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如果是年轻人,这伤没什么问题,但是老人家,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曹将军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 “这两人,治好了,本将军明日来看。”他看向方守备和赵都尉,眸光泛冷,“你们俩,跟我来。” 方守备和赵都尉都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 棠鲤和白沐阳,原本是在客栈里等着的,眼见着天快黑了,有些等不住,便去了守备府的门口等着。 等到天黑的时候,便见到方守备骑马回来了。 两人连忙迎上去,方守备刚从马上下来,神色之间带着一股颓废之色。 棠鲤本见他一个人回来,便有些不安,再看他的神色,心中更加不安了,连忙问道:“方守备,如何了?李大爷呢?” 方守备闷声不说话。 白沐阳问了,方守备才开口,几句话便将军营里发生的事交代了。 听到李大爷和朱成见面被发现,两人还被打了一顿,现在生死未卜的时候,棠鲤脑袋‘轰隆’一下,差点站不稳。 怎么会这样? “现在镇北将军亲自处理这件事,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了。”方守备道。 他的心情也很不好。 白沐阳拉着他到一边,白沐阳不知道说了什么,方守备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 方守备拍了拍白沐阳的肩膀,这才进了守备府。 白沐阳带着棠鲤回了客栈。 一回客栈,棠鲤就进了房间,说累,要休息,将门关上了。 白沐阳回了自己的房间,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她那惨白的小脸。 李大爷进一趟军营,结果发生了这样的事,好心办了坏事,他怕棠鲤自责。 这本来就不怪她,他怕她钻牛角尖,把自己闷出病来。 白沐阳在自己房间里待了一会儿,越想越担心,就起身出门,来到棠鲤的房间前。 他刚想敲门,房间门就打开了。 那张明艳的小脸上,郁气消散了一些。白沐阳很惊讶。 “哥,下去吃晚饭吧。”棠鲤道。 白沐阳点了点头,两人一起下了楼,去了隔壁的酒楼。 白沐阳点的菜,都是棠鲤爱吃的。 棠鲤吃饭的时候,白沐阳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胃口不错,吃了两碗饭,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哥,你别担心,这点事我担得住。”棠鲤道。 白沐阳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是啊,他这妹妹有胆识,有想法,肯定不会因此六神无主。 “棠棠,我这秦州城还有一些认识的人,我再想想办法,你别担心。”白沐阳道。 “哥,我想去见那位镇北将军。”棠鲤道。 棠鲤这话直接把白沐阳惊到了。 将军,武夫,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一般人都吓得要死,他妹妹居然要去见这将军! 而且,这镇北将军还不是一般的将军,更凶煞,更冷血! 第一百四十七章 见到曹将军 “棠棠,你真别急,我再想想办法……”白沐阳连忙道。 棠鲤直接打断了他:“哥,我决定去见镇北将军,便是有好几成把握,能把李大爷救出来。” 她的小脸甚是笃定,不像是慌乱之下做得决定,反而像是深思熟虑。 “哥,相信我。”棠鲤的神色甚是认真。 相信她…… 自己这命都是她救的,他当然信她。 白沐阳点了点头:“哥能做什么?” “哥,你能不能和方守备说说,让他带我去见镇北将军?”棠鲤很不好意思道。 这初听很荒唐,方守备本来就因为私自带人进去,获了罪,现在还把人带到镇北将军的门口,这不是找死吗? 所以,方守备绝对不会答应。 除非…… 她看得出来她哥和方守备的关系很好,除非她哥去劝说…… 又要让她哥去消耗人情,这就是棠鲤不好意思的原因。 “对了,哥,我去见镇北将军,身份不是士卒亲眷,而是献宝之人。”棠鲤补充道。 “献宝?” “对,你让方守备告诉镇北将军,我有一样东西献给他,能助他打胜战。” “哥,只要能见到镇北将军,不仅可以救李大爷和朱成,方守备还有希望官复原职。” 棠鲤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 因为她说的这些话太难让人相信了,什么献宝,什么救人,什么官复原职,从她一个小商妇口中说出来,一听就很荒诞。 除非彻底相信她的人,才会陪着她去做。 她希望她哥是这样的人。 两人的目光对视了片刻,白沐阳终于做了决定。 “好。” 棠鲤顿时笑得眉目弯弯。 “哥,你真是太好了。” 这样的事,只有她哥和她男人才会纵容她。 但是,自己绝对不能为他们带来麻烦,这一次的事情,一定要做成。 白沐阳的目光在她明艳的小脸上停顿片刻,然后移开。 “明天一大早,我就去找方守备。”白沐阳道。 翌日一早,白沐阳就带着棠鲤去了守备府。 棠鲤不知道白沐阳是跟方守备怎么说的,最终结果就是,方守备同意带她去见镇北将军。 两人是坐马车去的,一路上,方守备的目光总是扫过棠鲤。 棠鲤和他不熟悉,不知道怎么搭话,便当作没发现。 最后,还是方守备说了一句:“姑娘能得白老弟这么信任,想来有过人之处,方某也信姑娘一次。” “我不会让方守备失望的。”棠鲤郑重回应。 “我只答应禀报将军,但是将军见你的可能性很低。”方守备又道。 “您只需将我的话转述给镇北将军就行,若是将军仍然不见我,那就算了。”棠鲤道。 转眼,两人就来到了军营门口。 方守备带着棠鲤下了马车。 这时,恰好遇到骑马过来的赵都尉。对比方守备的颓败,赵都尉可谓是意气风发。 赵都尉翻身下马,颇为下流的目光从棠鲤的身上扫过。 “老方啊,你这被将军免了职,也别病急乱投医,往将军那送美人啊,咱们将军可对美人没兴趣。” “胡说什么?这是我妹子!”方守备冷声呵斥道。 “哟呵,连妹子都舍得啊,真是下了血本。”赵都尉不怀好意道。 方武气得青筋暴起,恨不得把赵天翼打一顿,但是还是忍住了。 他现在恨死赵天翼了,恨他小人得志的模样,但是却知道,这打一顿,自己的处境会更艰难,只能忍着。 方武不理他,而是对棠鲤道:“你在这等着,我先去禀报过将军。” 棠鲤点了点头。 这里毕竟是军营,来往都是男人,方守备担心她的安全,留了一个亲兵守着她。 方武进了营帐,硬着头皮,将事情汇报了。 他其实觉得,曹将军见那姑娘的可能性很小。 但是,念着和白沐阳多年的情分,他还是来了。 他没想到的是,曹将军思量片刻,居然点了点头,让那姑娘进来。 方武心里很惊讶,脸上却没表现出来,连忙跑出去,把棠鲤带进来。 进来的路上,方武一直在担忧。 曹将军浑身戾气,他都怕,他真担心这小姑娘见到后,就吓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方武带着棠鲤进了营帐。 见那姑娘冷静地向将军行礼,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曹将军的目光落在方武的身上:“你下去吧。” 方武连忙退了下去。 曹将军的目光落在棠鲤身上:“你说你要向本将军献上新武器?” 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新武器? 但是这姑娘的话说的太笃定了,说什么要是他不满意,便自绝于此。 这是方武传话时说的话,曹将军这才产生兴趣。 棠鲤点了点头:“将军,我确实有新武器,可助您作战退敌。” 棠鲤的底牌便是那弓弩设计图。 那东西,她留着怀璧其罪,不如给能用得上的人。 她生活在这一方水土,便希望这一方水土平安喜乐,不受战乱之苦。 而这镇北将军如今便是守护这一方水土的人。 将士们要是有了新武器,也能减少伤亡。 朱成……或许就能活下来。 这位将军的名声坏,就坏在治军严苛,杀戮太重。棠鲤也想起来,其实这人在小说里是有提及的,只是只有寥寥几句,得了‘忠勇正直尤甚,然杀孽甚重,故寡亲’的评价。 既然忠勇正直,那就值得托付。 所以,把弓弩设计图交给这镇北将军,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还能救出李大爷。 “什么新武器?”那将军好奇问道,“你要是说不出所以然来,今天就没法活着出去了。” “将军,您的纸笔可否借用一下?”棠鲤问道。 曹将军微微颔首。 棠鲤走到桌案前,拿起笔,就在那纸上画了起来。 开始,镇北将军并不在意,但是,伴随着棠鲤画得越来越完善,镇北将军的神色越来越惊讶。同时,血液沸腾起来。 等到关键的时候,棠鲤又停了下来。 “具体的,我记不清了。”棠鲤道。 曹将军觉得一口气梗在心口,很难受。 “完整的设计图呢?”曹将军问道。 “将军,我能见见我的家人吗?”棠鲤仰头看向他,问道。 曹将军浓密的眉毛挑了挑。 这小姑娘,居然吊着他,和他谈起条件来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原来是故人 曹将军看着那图纸,很显然,他确实被吊住了。 曹将军看向棠鲤,点了点头。 “跟我来。” 曹将军带着棠鲤去了另一个营帐。 一进去,便是一股药味。 棠鲤一眼就看到了躺着的李大爷和朱成。 朱成已经醒了过来,看到棠鲤便是一喜,再看到棠鲤身边站着的将军时,又吓得缩起来了。 在他这种小兵看来,这镇北将军就是魔鬼! 他被抓进军营,就听说了这将军,大家都说他是阎罗王,吃人肉喝人血,杀人跟切菜似的,太可怕了! 棠鲤走到朱成的面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 朱成慢慢冷静下来。 “棠鲤姐,你咋来这里了?”朱成的声音如蚊呐一般。 这么可怕的地方,他都怕的要死,棠鲤姐一个姑娘家居然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棠鲤道。 “姐,你……”朱成心里酸酸的,“都是我害得你们,爷这样了,你又……” 朱成想哭。 棠鲤走到了李大爷的面前,李大爷还昏睡着,他很瘦弱,几乎是皮包骨,脸上的皮干皱如树皮,看着就可怜。 “将军,您能让军医过来看看吗?”棠鲤问道。 “军医看过了,不然他的伤谁包扎的?” “那他怎么样了?”棠鲤问道。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曹将军的目光从李大爷脸上扫过,问道。 “同村,关系很好。”棠鲤道。 “哪个村?”曹将军问道。 “李家村。” “哪里的李家村?” “遥水镇。” “清河郡?” “对。” 曹将军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倏尔,又松开来。 “那你认识李范吗?”曹将军问道。 李范…… 棠鲤并不记得这个名字。 “李范……”朱成的眉头皱着,总觉得有些耳熟。 “李范,是我儿子。”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李大爷不知何时已经醒来,艰难开口道。 “李范是你儿子?!”曹将军声音突然拔高,看着李大爷。 李大爷被吓到了,棠鲤一阵安抚,他才冷静下来,能回答这将军的问题。 为了防止同名同姓的存在,曹将军还是慎重地问了一下他儿子的情况。 什么额头上有一道疤痕,和人打架留下来的,是个左撇子,怎么都改不过来,甚至屁股上有一颗大红痣,这么私密的,都说出来了。 李大爷虚弱地絮絮叨叨着,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说什么不孝子,当没这个儿子,但是,毕竟是自己儿子,血浓于水,怎能不想?! 曹将军的神情很复杂,惊诧、惊喜、激动! 他们,居然真的是范哥的家人!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找,但是一直没有消息。 范哥留下的讯息太少了,根本无从找起。他听范哥说过,他爹脸颊上长着三颗痣,所以在看到这大爷脸上三颗痣的时候,就留意了一下。但也只觉得是巧合,没想到他居然真是范哥的爹! 居然这样机缘巧合之下,被他找到了! “军医!快叫军医来!”曹将军大声道。 很快,军医就来了,替李大爷全身上下都看了一个遍。 “本将军出钱,用最好的药!” 军医连声应了。 军医给李大爷送来了人参水,李大爷喝下去后,不知道是这人参起效了,还是垫了一下肚子,人精神了一些。 他看着曹将军,狐疑道:“将军,你认识我儿子?” “认识!当然认识!” 曹将军陷入了回忆中。 当年,他刚参军的时候,才十二岁,是新兵营里年纪最小的,那个时候,范哥已经有军功在身,是百夫长了。范哥对他很好,格外照顾他,教了他很多。他经历了几次惨烈的战争,也是范哥将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 他无父无母,范哥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李大爷也激动起来,他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得到儿子的消息。 “那我儿子,他现在怎么样了?”李大爷急切地问道。 曹将军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苦。 “范哥……他不在了……” 他儿子走了十几年了,音讯全无,李大爷其实早就猜到了这么一个结果,但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天旋地转。 然后,跟个孩子似的,呜咽着哭了起来。 “爷,你别太难过,保重身体。”朱成从床上爬下来,跌跌撞撞到李大爷的跟前,低声安抚道。 扑通! 突然,曹将军朝着李大爷跪了下来。 李大爷被吓得止住了呜咽。 那厉害又凶煞、人人都惧怕的镇北将军,居然朝他跪下了?! “范哥比我亲哥还亲,当初,我就说过,如果我活下来,那范哥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范哥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我会替他尽孝。”曹将军那国字脸上满是认真。 “你……你快起来,我老头子受不住!”李大爷连忙道。 曹将军站起身来,说了几句安抚的话,才出了军营。 也把棠鲤带走了。 棠鲤也是震惊非常,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镇北将军,居然认识兰花儿的爹! 两人看起来还曾并肩作战过,关系匪浅! 曹将军对棠鲤的态度也变了,和善了许多,带着她回了营帐,问了她很多李家的事。 “李大爷有个孙女儿。” “对,范哥说过,他有个女儿,他说他女儿不能说话。等他挣了军功回去,一定要请最好的大夫,治好他女儿的病!” “他女儿叫兰花儿,已经成亲了,朱成就是她的夫郎。”棠鲤道。 想到自己把范哥的女婿和父亲折腾成这样,曹绍很是愧疚。 “范哥的女儿有十六岁了吧?” “今年刚好十六。” “范哥他娘……” “他娘叫高大婶,身体挺好的。”棠鲤道。 曹绍看着眼前的姑娘:“你和范哥他家就是一个村的,你却为他们跑到秦州城来,还跑来军营见我,你这小姑娘倒是重情重义。” “心中不忍,能帮就帮。”棠鲤道。 曹绍的脸上也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这小姑娘,他喜欢! “曹将军,既然您和李叔叔是故人,那李大爷和朱成……”棠鲤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本将军破例一回,让他们回家!”曹绍道。 棠鲤不由得笑了。 太好了,不管过程如何,现在结果是好的,大家都安全了。 朱成能回家了,和兰花儿团聚了! “小姑娘,那弓弩……”曹绍意有所指道。 那东西可不得了,有了这东西,他打起战来就简单了。匈奴向来勇猛,有了这武器,他领的兵,就不用被砍菜似的,一下被砍没了。 “我一定会献给您的。”棠鲤道。 “那快点。”曹绍不客气道。 “……我明天就回村,给您拿。” “我跟你去吧,顺便探望范哥的家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旧事 李大爷和朱成留在军营里治病。 棠鲤跟着方守备一起,离开了军营。 对,现在方武又官复原职,变成了方守备了。 这是棠鲤用弓弩给他换回来的。 但是,方守备不知道。 他所见,就是将军亲自送棠鲤出了营帐,那总是冷酷的脸上,居然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方守备在他手下做事一段时间了,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方守备就跟做梦似的。 这小姑娘,真如白老弟说的,不简单啊。 方守备带着棠鲤回了守备府,白沐阳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他看似镇定,但是那在腿上一直敲击着的手指,泄露了他的不安。 待看到棠鲤归来的时候,他连忙起身,快步走到了棠鲤的面前,见她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哥,我没事。”棠鲤知道他担心自己,笑着道。 “哥,我办到了,方守备官复原职了呢。” 白沐阳看向方守备,方守备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妹妹不得了。”能让曹将军笑脸相送的,用‘不得了’都不足以形容。 棠鲤和白沐阳也没在守备府待着,两人告别方守备后,就回了客栈。 一回客栈,关上门,棠鲤就把军营里的事告诉了白沐阳。 白沐阳也很震惊。 镇北将军居然和李大爷的儿子是旧识!而且关系甚笃! 这件事居然就这样收尾了,以他都没想到的完美方式。 “明天,曹将军要跟咱们一起回李家村。” 白沐阳点了点头:“那就好,今晚好好睡一觉吧。” 他们出来快四天了,一直在奔波,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今晚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 军营中。 曹绍看着天上的月亮,想起了过去。 那一次,刚经过一次惨烈的战争,然后是短暂的休整。 他和范哥一起躺在死人堆里,看着天上的月亮。 他看到范哥的脸上露出思念的表情。 “范哥,想家了?” 范哥点了点头:“这一战打完,我打算回去看看。” “不等衣锦还乡了?” 范哥身上的军功够多了,再打几场,就能封爵了。 “我昨晚梦到我女儿了,小女娃长大了。”范哥道。 “想女儿了?” “是啊。所以啊,咱们建功立业的,不能有牵挂。我当初,就不该听我家老头子的念叨,成亲的,说什么要给他家留个种。这一妥协,做事就瞻前顾后了。” 范哥的脸上露出颇为无奈的表情。 曹绍知道他的心思,想建功立业,想封侯拜相。不像他,参军纯粹为了口饭吃。 “曹绍,跟我一起回我家看看吧?” “我女儿很可爱的,等她会说话了,让她喊你叔。” 曹绍没有家,对范哥的家很好奇,也有些向往,于是点了点头。 “好啊,我给她买糖吃。” “那她肯定会喜欢你,小丫头馋着呢。” 两人都想象着那一幕,不由得都笑了,又有些期待。 后半夜,敌人进攻,以数倍的兵力,来势汹汹。 他们只能拼死一战。 身边的兵卒一个一个倒下,鲜血喷溅一脸,只能麻木地砍,完全失去了知觉。 当长戟朝着他刺来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力气躲开。 是范哥挡在了他的面前,长戟刺入了范哥的身体。 那一刻,许多声音都远去了,剩下的只有金属刺入身体的声音。 他突然爆发,杀红了眼,一阵乱砍,终于把身周的敌人全砍光了。 “好好活下去……有机会,去看看我的女儿……” 留下这句话,范哥就倒了下去。 曹绍也失去了意识,等他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就感觉到一个人压在他的身上。 是范哥,他的背后又多了很多口子,鲜血凝固。 他们败了,那些口子是敌军在清理活口。 若非范哥,那些口子就在他身上了。 范哥救了他两次。 范哥是为他而死。 从那以后,他身上就带着范哥的梦想活下去。 要建功立业,要封侯拜相。 要找到范哥的女儿,找最好的大夫,治好她的喉咙。 范哥说他家在清河郡李家村,但是清河郡太多李家村了,任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今天,他终于找到了。 “范哥,我明天就要去见你女儿了,给她买糖吃。”曹绍看着月亮,道。 …… 翌日。 棠鲤和白沐阳走出客栈,就看到一辆马车在门口等着了。 马车下站着一个身型笔直的男人,一身黑色束腰长袍,不怒自威,正是镇北将军曹绍。 曹绍看到棠鲤,反而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冲淡了脸上的戾气。 “曹将军,你好早。”棠鲤嘟囔着道。 “小丫头贪睡,太阳都要出来了。”曹绍笑着道。 白沐阳看着妹妹与这凶煞将军的互动,暗暗称奇。他的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与曹绍打了招呼。 两人登上了马车。 “白爷,记得想我啊!”花掌柜站在门口,朝着白沐阳抛了一个媚眼。 白沐阳假装没听到,径直进了马车。 花掌柜不以为意,又对棠鲤道:“棠棠,来秦州城记得找我。” 棠鲤倒是乖巧:“好的,花姐姐。” 马车很大,朱成和李大爷半躺在里面,两人的伤势好了一些。 不过,李大爷和朱成都有些怕曹绍,两个人都很拘束,不敢多看。 曹绍不是多话之人,也不知道怎么挑起话头,只偶尔和棠鲤交谈。 “那个……将军,我儿子,他是死在哪一方?”李大爷壮着胆子问道。 “颍州。”曹绍道。 “颍州……”李大爷思量了好一会儿,才思量出颍州是什么概念,他很多年前,见到一个人,说是从颍州逃难来的,走路走了一个月。 “那么远啊。小兔崽子,从小就不安分,那么会跑,跑那么远去,尸骨都没留下一块。” 曹绍沉默着没说话,心里闷闷地难受。 “等回家给他弄个衣冠冢,免得做孤魂野鬼。”李大爷嘟囔着道。 考虑着李大爷的身体,因此马车的速度很慢,到了半夜,才进了遥水镇。 棠鲤便安排大家先在她镇子里的宅子里住着。 马车刚在宅子前停稳,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就从屋顶上落下来。 弄得曹绍和他的亲兵都一阵警惕。 棠鲤却是一喜,径直朝着那道黑影扑了过去。 黑影将人搂进怀里,扣着腰,便和曹绍打上照面了。 曹绍看着眼前的青年,暗暗讶异。 见到他面不改色、还能打量他的年轻人,可见胆识与见识。 而且,这年轻人的身板很壮硕,长相气度皆不似常人。 “曹将军,这是我相公,卫擎。” 第一百五十章 大佬靠山 “相公,这是曹将军。”棠鲤挽着卫擎的手道。 卫擎道:“曹将军。” 曹绍微微颔首,便算打了招呼。 太晚了,棠鲤分配好了屋子,大家便也住了进去,也没洗漱,直接睡了。 卫擎抱着棠鲤进了主卧。 卫擎明日休沐,今晚回来,才知道他媳妇儿去了秦州城。 秦州城,那么远。 卫擎心里不放心,睡不着,就在屋顶上待着。 他心里也在考虑着未来,在谢府做活,啥都好,就是被束缚住了,他媳妇儿干什么,他都不能陪着,让媳妇儿一个人冒险。 他得好好思量一下…… 卫擎正在思索的时候,突然听到马车声,然后就看到他媳妇儿回来了,喜不自禁! 现在,就把媳妇儿困在怀里,卫擎的胸腔里是满溢的幸福感。 棠鲤其实也挺想他的。 两人在黑夜里,亲吻着。 男人满满的荷尔蒙气息,很霸道,亲得棠鲤头晕目眩。 亲完,又亲昵了一会儿,卫擎看着她眼皮耷拉下来,小脸上满是疲惫,便不再缠她了。 只把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棠鲤睁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 卫擎已经醒了,见媳妇醒来,便跟大狗似的,在她脸上蹭了蹭。 棠鲤靠在硬邦邦的胸膛上,把她在秦州城遇到的事都说了,也包括把弓弩设计图给曹将军的事。 这件事事出紧急,棠鲤没有和卫擎商量,就匆匆做了决定。 说起来,这弓弩是人赠卫擎的,处置权在他手中。 棠鲤眼巴巴地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 卫擎狠狠地亲了一口:“那弓弩设计图咱们留着也没用,睡得也不踏实,给这曹将军最好,媳妇儿,你做得对。” 棠鲤的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嗯。” 卫擎看着乖乖的小媳妇,就想欺负一通,亲了一会儿,两人才手拉手出门。 二宝和三宝一睁眼,就看到爹爹和娘亲,很惊喜。 两个娃娃黏了上来。 赵婶已经把早饭做好了,熬了一锅粥,还蒸了许多白面馒头。 众人一起吃了一顿早膳。 白沐阳见没自己什么事,便没跟着一起去。 棠鲤想着有事要办,带着两个宝宝不方便,便将俩娃留在家。 她和卫擎,跟着曹将军他们一起去了李家村。 李家村。 兰花儿家。 这几天,兰花儿都精神恍惚,时常听到朱成在叫她。 她很高兴地跑出去,结果却看不到人。 有时看到了,没开心多久,就醒了过来,才发现是个梦。 几天时间,兰花儿一下瘦了,一张小脸也特别惨白。 她现在就天天祈祷,祈祷着朱成能平安归来。 只要朱成能回来,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高大婶也是魂不守舍,既担心朱成,又担心兰花儿,几天下来,白头发都多了好多。 经过山匪那件事,村里人团结多了,遇上这样的事,很少幸灾乐祸的,大家都很关心朱成,经常会来安慰上几句。 “高大婶,兰花儿,你们快出来,你家朱成回来了!” 高大婶陪着兰花儿吃早饭呢,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大吼。 兰花儿比高大婶反应还快,直接冲了出去。 “兰花儿,别急,跑慢一点。”高大婶跟在后面跑。 两人往外跑着,兰花儿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朱成,眼眶一下就红了。 朱成也看到了兰花儿,连忙跑了过来,将兰花儿紧紧抱住。 兰花儿先是喜,然后,脸上的喜悦消失,捏了捏自己的脸。 她不会是在做梦吧? “兰花儿,不是梦,是我,你摸我的脸,热的!”朱成抓着兰花儿的手摸自己的脸。 兰花儿摸着他温温热热的脸。 热的。 是真的朱成! 兰花儿紧紧地抱住他,大哭出声。 棠鲤看着小夫妻俩喜极而泣的模样,心中也开心,她这几天的奔波没白费。棠鲤靠在卫擎的胸膛上,嘴角勾起一抹笑。 村民们也是一阵惊奇。 “朱成被抓壮丁。都说卫嫂子在走动,真没想到卫嫂子真能把人带回来。” “带回来就好啊,这么一家子就这一个劳动力,兰花儿还怀孕了,没了朱成,这家可咋过啊。” “朝廷也是坑人的,这不是断了人的活路吗?” “这人是谁啊?身份好像不一般。” 李大爷听着那些议论声,生怕得罪了这将军,连忙道:“曹将军,去我家坐坐吧。” 曹将军点了点头,跟着李大爷去了他家。 曹绍看着那土胚和木头造起的房子,这就是范哥的家吗? 当初,和范哥说好了,一起来他家,结果现在来的,只有他一人。 他在门口站着,目光所及,都能想到范哥活动的踪迹。范哥在那劈柴,在那摞柴火,挑水倒进那里的水缸…… 曹绍的眼眶发酸,目光一转,落在了兰花儿的身上。 兰花儿正被朱成搂着,她胆子小,感受到曹绍的目光,更往朱成的怀里缩了缩。 这就是范哥的女儿吧。 确实像范哥说的,很漂亮。 “兰花儿。”他尽量放柔了声音道。 兰花儿抬起头,看着他,带着些畏惧。 “兰花儿,我是你爹的朋友。”曹绍道。 “啊……”兰花儿的目光没有躲闪,而是盯着他。 显然,在这小丫头心里,也是想他爹的。 “我和你爹一起在战场上,时常听你爹在战场上念叨你。”曹绍道。 “啊啊!”兰花儿也有些惊喜。 “啊啊?”她又发出疑问的语气。 曹绍听不懂,朱成听懂了,他回答兰花儿:“爹不在了。” 兰花儿的头低了下去,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但是能感觉到难过。 “曹将军,进去坐吧。”李大爷道,“老婆子,快去把凳子摆好。” 高大婶连忙去忙活了。 曹绍带了不少东西来,全让亲兵搬进去了,然后在客厅里坐下。 棠鲤和卫擎也在客厅里坐下,和兰花儿一家人一起。 曹绍了不少李范的事,说得兰花儿一家人眼眶发红。 “他还知道念叨这个家,真想,就不该去参军。” “奶,爹也是想让您、爷,还有兰花儿过上好日子。”朱成道。 “他在家,才是好日子。他不在,你看这过得什么日子啊。”高大婶说着,就低声抽泣起来。 “李叔、高婶,我和范哥情同兄弟,他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他的父母便是我的父母,以后我会孝敬你们,你们把我当儿子就行了。”曹绍一脸认真道。 李大爷连忙拒绝:“曹将军,这怎么行?我们不敢当!” 做了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现在一个大将军突然要来孝敬他,谁一时都适应不了。 “曹将军,我们没什么需要孝敬的,就在这村子里,单单纯纯过日子。也都多亏了小棠这个丫头,要不是她,我们一家人早就过不下去了。小棠开了一个药囊厂,我和兰花儿都在里面干活,挣了钱,日子也过得好了。就是这丫头在外面到处跑,我们都是普通百姓,也帮不了她,就操心她。您能不能,帮着照看一下这个丫头,她有什么难处,您帮一把?”高大婶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给三宝取名 曹绍自然应了。 “这小丫头我会照看着的。” 曹绍是知道的,要不是有棠鲤照顾范哥一家,这一家子不知道怎样了。好好的家不成家,他又怎么和范哥交代? 范哥的恩人更是他的恩人。 所以,就算高婶不提,他也会照看着。 另外,曹绍本来想把范哥一家人接到自己身边照顾的,但是这样看,他们肯定不愿意去。 只能多送一点东西来,让他们日子过好了。 多来看看他们,不让他们受欺负。 再打听一下大夫,给兰花儿治喉咙。 曹绍心里做好了打算。 曹绍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拜访过后,就匆匆走了。卫擎要去谢府当差,也没有多留,所以两班人是一起走的。 马车上,卫擎将弓弩设计图交给了曹绍。 曹绍拿着那一叠弓弩设计图,越看越惊骇。 这可真是个宝物! 要是有了这武器,他可以训练出一支强有力的大军,所向披靡! 曹绍看完后,便将东西小心地收好,贴身放着。 他的目光落在卫擎的身上,这年轻小伙子好把式有胆识,越看越觉得将来有出息。 “小伙子,想参军吗?”曹绍问道。 棠鲤直接丢了一个白眼过去。 “曹将军,我给你弓弩,你就拐带我相公?” 曹绍轻笑:“好男儿志在四方。” “我相公眼里只有我和孩子。” 卫擎也不说话,他就乐呵呵的,把人搂得更紧一些,一副‘我媳妇说啥就是啥’的模样。 曹绍被怼了,也不以为笃,反而被逗乐了。 是啊,有些人的志向是建功立业,有些人的志向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自得其乐就好了。 “好,你魅力大,我拐带不走。这给你。”曹绍将一个东西递给棠鲤。 棠鲤接过那东西,黑漆漆的,像个令牌。 “无论我在哪,你拿着这个东西来,就可以见到我。”曹绍道。 棠鲤眼睛一亮,这就意味着,她有一个大靠山,以后遇到麻烦,都多了一条路! 这可是个好东西! 棠鲤很不客气,把东西收了起来。 “谢谢曹将军。” 这一下嘴倒是甜了。 马车到了遥水镇,棠鲤和卫擎就下了马车,马车继续往秦州城赶。 而曹将军来李大爷家的这件事,已经在整个村子里传开了。 “那曹将军与李大爷的儿子是在战场上认识的,李大爷的儿子不在了,所以曹将军要替他儿子尽孝。” “将军啊,那得多大官啊?” “比河东县的县令官还要大!” “天啊,那么大的官啊,这么说的话,那李大爷家是因祸得福了?” “有这将军撑腰,李大爷家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以前总觉得那李范爱吹牛,现在看来他是有本事的,只是命不好。” “还好咱们以前没咋得罪李大爷。” “卫嫂子那么帮衬着高婶子家,那将军也该帮衬着卫嫂子吧,也算是善有善报了吧?” “卫嫂子是好人,等我以后有出息了也报答她!” “你这黑小子,只会吃,咋来的出息?!” …… 曹绍到了军营,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将弓弩的设计图送去上京,让皇帝下令打造新武器。 他刚下令完,赵都尉就进来了。 “将军,方武不是犯了军法吗?怎么又官复原职了?”赵天翼很不解道。 “你知道方武带进军营里的人是谁吗?”曹绍问道。 “谁?不就是一个老头吗?也不知道给了方武什么好处,让他违抗军法。”赵都尉道。 “你说的老头,是我曾经最好的兄弟的爹。”曹绍的神色突然变得阴沉下来。 赵天翼不由得抖了一下。 那老头……居然是将军的兄弟的爹? 他们军营里的人都知道,将军有个很要好的兄弟,在涉及那个兄弟的时候,将军就会破例……那个人对将军很重要。 所以,方武居然是无形之中帮了将军,而他则…… 赵天翼后悔死了!早知如此,他怎么可能打那老头?!肯定当祖宗一样供着了! 所以,方武才是因祸得福的那一个?! 他心中很不忿,下一瞬,就变成恐惧了。 曹绍冷声道:“赵天翼,李叔是你打的对吧?” 赵天翼的冷汗猛地冒了下来。 “你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只是没欺到本将军面前,本将军懒得管。在本将军这里,能者上,不能者就滚!” “将军,我……我再也不敢了。” 赵都尉逃也似的跑了。 第二天,赵天翼就以摔断腿的缘故,在家休养,没有来军营。 曹绍顺势让他在家好好休养,将他负责的相关事务转给了自己信任的副将。 …… 遥水镇。 卫擎和棠鲤一整天都和孩子们在一起。 宏文书院那边放假了,棠鲤和卫擎带着两个宝宝去了书院门口,接大宝和许珏。 棠鲤本来以为自己去的够早的,结果到的时候,便发现书院外已经站了不少父母。 这些父母们,有的是镇上的,还有很多来自各个村庄的。 对于他们而言,读书就是有出息,因此能进书院的孩子,都是全家的希望,也格外疼爱。 大家都伸长脑袋看着。 不一会儿,学院的门便打开了,孩子们陆续从里面出来。 大宝和许珏是肩并肩出来的,两个人身上穿着一样的白袄,长得一样高,看着就跟双胞胎似的。 大宝本来以为爹和娘都忙,是赵婶和弟弟妹妹来接自己,结果扫到人群里,看到了爹和娘亲,顿时一喜,稚嫩的小脸都明艳了很多。 大宝和许珏快步走到了棠鲤和卫擎的面前,仰着小脑袋。 “爹,娘。” “姐,姐夫。” 两人叫道。 棠鲤看着两个小家伙,又长大了,长高了很多,都高到她的腰上来了。 大宝瘦了一些,一脸稚气未脱,却多了许多书卷气。 许珏一直如此。 就是两个小书生。 卫擎抱着三宝,牵着二宝,棠鲤则一手牵大宝,一手牵许珏,一家六口,一起回家了。 回到家,二宝和三宝则缠着大宝和许珏玩。 两个大小朋友,带着两个小小朋友,四个人嘻嘻哈哈的,院子里一下热闹了很多。 “相公,你就不想给三个小家伙取个大名?”棠鲤问道。 现在大宝都进书院了,还顶着个卫大宝的名字,也不知道是爹娘太疼爱,还是爹娘太懒惰,就一个小名,大名都没有。 在小说里,三个孩子是三个小反派,有各自的名字,但是,棠鲤希望他们有一个新的人生,不要像小说里那样,所以也要换上新名字。 卫擎识字,但是要他取名字,还是难为他了。 “我们去找郑鼎他爹帮忙吧!”棠鲤道。 郑鼎他爹郑虚曾经是名臣呢,学识匪浅,他取得名字肯定很好。 于是,一家子吃完饭后,两大带着四小,晃悠到了郑家,邀郑虚帮忙取名字。 郑虚答应得很痛快,而且很用心,并没有随口就来,而是认真想了好几天,然后才将取的名字送了过来。 大宝,卫子昂。 二宝,卫子熠。 三宝,卫凝。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别管蠢货 转眼就到了除夕前一天。 这是棠鲤穿来的即将过得第二个年了。 刚穿进来的时候,她还天天想着怎么离卫擎这凶煞的庄稼汉远一些。 现在,卫擎就是她的宝贝,她的心头肉。她就觉得,这穿书其实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她爱的人在这里等她,所以她来了。 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带着四个可爱的孩子,日子过得偶有难处,但是总体还是很幸福的。 眼看明天就是除夕了,棠鲤带着四个孩子出门,打算添一些衣物和年货。 街上的人很多,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氛。 几个孩子也很开心,遇到喜欢的,棠鲤都直接给他们买下来。 大宝和许珏沉稳一些,一人看上一个砚台,二宝则要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三宝…… 三宝身上挂满了东西,吃的,玩的,自己拿不完,就让哥哥们帮着拿。 “娘亲,能不能天天过年啊?”三宝仰着小脑袋,小脸兴奋地问道。 “不是过年,你要啥,娘亲也会给你买啊。”棠鲤捏了捏她精致的小鼻子,宠溺道。 “过年娘亲就陪着我了~” 三宝的小奶音咕哝了一声,很轻,棠鲤却听到了。 果然,小孩是希望母亲陪在身边的。 棠鲤心里酸酸的,心里在明年的规划上加一条,多挤出时间陪宝宝们。 棠鲤带着四个孩子在热闹的街市上走着,突然,从角落里蹿出来一个脏兮兮的乞丐,直接拦住了五个人的去路。 “夫人,可怜可怜我吧,给我点钱吃饭,我都快饿死了!”那乞丐哀求道。 棠鲤看着那乞丐,眉头一皱,目光扫过四周,大家都被乞丐臭得远远的。 棠鲤也带着四个孩子后退了几步,想要绕开。 就在这时,一抹粉色的身影挡住了棠鲤的去路。 “棠掌柜,你怎么这么小气呢?开着一间铺子挣不少钱吧?这乞丐都要饿死了,给点钱都不舍得?” 棠鲤看向说话的人,正是谢芳菲。 “都说达则兼济天下,你有钱了,却丢失了善良,金钱果然能吞噬人性,啧啧。”谢芳菲一副很痛心的模样,“这就是资本家啊。” 谢芳菲的声音很大,四周的人都停下了脚步,围观着。 谢芳菲心里很不明白,卫擎怎么就看上这么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了呢? 谢芳菲的话说出来,路人们都对着棠鲤一家指指点点,仿佛她做了什么恶事似的。 “是啊,这么有钱,咋给人一个买包子的钱都不舍得呢?” “都说越有钱越抠门,果然不假。” “这就是为富不仁!” “对,还是这位姑娘心善,肯定会有福报的。” “要是人人都能像这姑娘这么心善,就好了。” 听到那些议论声,谢芳菲有种被追捧的感觉,很开心。 棠鲤很无语。 谢芳菲这一通道德绑架和说教,很像那些带节奏的键盘侠,指责起别人来一套一套的。 棠鲤道:“姑娘,这给不给钱都是个人的选择,你既然可怜这乞丐,就自己给他钱就行了。我的钱也是我辛辛苦苦挣得,要花在需要的地方。” 谢芳菲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我当然会给,我才没你那么自私。”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袋子,从里面取出十两银子,递给了那乞丐。 “拿去吧,买点东西吃,我猜你出来乞讨肯定是因为家里有病重的母亲或妻子,剩下的钱就给家里人看病吧。”谢芳菲温柔道。 那乞丐的眼中闪过贪婪,几乎是抢也似的从谢芳菲的手里接过了银子,然后一转眼就跑了。 谢芳菲的眉头微微皱着,这人怎么连感谢都不说一声呢,有些没礼貌啊。 “姑娘真是善良啊。”棠鲤笑得意味深长。 “当然,我有钱,就要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谢芳菲的声音里带上几分得意。 她当然和棠鲤这个自私鬼不一样!她心地善良,才不会死守着那几个钱财,而是用钱去帮助更多的人。 谢芳菲转身刚想离开,突然被一群乞丐拦住了去路。 “姑娘,善良的姑娘,帮帮我们吧,我们好几天没吃饭了。” “是啊,我娘生病了,现在病在床上快死了,求求你,救救我娘。” “姑娘,还有我,你看我都瘦得皮包骨了。” 那一群乞丐有五六个人,都伸着脏兮兮的手要去抓谢芳菲。 谢芳菲带着一个丫鬟,哪里拦得住这些乞丐,被扯得十分狼狈。 “别急,一个一个来,本小姐肯定会帮你们的。”谢芳菲大声道。 谢芳菲从钱袋子里掏出钱,她还没给出去,那些乞丐的手就伸了过来,一把把她手上的钱抢走了。 有个乞丐指甲很长,还在谢芳菲的手心上留下一道血痕。 “小姐,你没事吧?”丫鬟连忙抓住了谢芳菲的手,担忧道。 谢芳菲心里其实有些难过和委屈,她帮了这些乞丐,为什么这些乞丐还要伤害她?他们难道不该感激涕零吗?大呼恩人,仿佛她是他们的救世主一般吗?这和她想得不太一样! “小姐,为啥你给他十两银子,就给我们这么点啊。” “是啊,我家里的老母还等着钱看病呢,你这么善良,再给我点钱吧?总不能让我老母活活病死吧?” “我媳妇儿生的病比他老母还重,你给他十两,那就得给我二十两!” “小姐,你可是说了要帮我们的,不能光说不做!” 棠鲤看着谢芳菲被一群乞丐围在中间,跑都跑不掉的狼狈模样,嗤笑一声。 其实,第一个乞丐出来乞讨的时候,棠鲤就看出了端倪。 那乞丐是个壮年男子,只要稍微吃点苦,哪里挣不到一口饭吃?一看就是个懒汉。 而且,那乞丐乞讨的时候,一群乞丐都往这边盯着呢。 这些‘专业’乞丐就这样,一旦有谁施舍了,他们就觉得抓到了冤大头,然后一拥而上。 谁蠢谁才给钱。 谢芳菲就是那个蠢的。 许珏嗤笑一声:“蠢货,真乞丐和假乞丐都分不出来。” 还说他姐不善良。 当初,他也是个乞丐,就是他姐捡回来的。 他姐要是不善良,他能有家,能有学堂上? 他姐善良着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定要得到他 棠鲤笑了笑:“别管蠢货,咱们继续逛街。” 棠鲤带着四个孩子继续逛街。 然后,逛到了一家衣服店。 她哥在遥水镇也开了店,但是那家店只有大人穿的,棠鲤逛的这一家有小孩穿的,棠鲤想给几个孩子买新衣服。 棠鲤选定了几件棉袄,拿下来给几个孩子试了。 大宝的皮肤白,穿蓝色很好看,棠鲤给他买了一件蓝色的袄子,许珏则选了一件黄色的袄子,二宝自己选的,要黑色。三宝则是红色的袄子,红色的袄子里露出一张嫩白的小脸,可爱极了。 四个宝宝的袄子就这么定下来了。 棠鲤还给每个人买了一双小鞋子。 大宝和许珏正在长身体的阶段,脚大得特别快,所以买了稍微大一些的,垫上鞋底,刚刚好。 一家子买了一大堆东西,棠鲤没有拿着,而是让店掌柜送到自己家去。 “娘亲,你也买衣服~”三宝奶声奶气道,扯着棠鲤就往外走,进了一家成衣店。 “娘亲,这一件好看,你试试。”大宝指着一件大红色的袄子道。 大红色,那她就和三宝穿母子装了! 这个她喜欢! 棠鲤便拿着袄子进去试了。 出来的时候,四颗小脑袋凑在一起。 “店掌柜说娘亲这件衣服要三两银子,咱们只凑了二两六百文,还差四百文。” “那咱们跟店掌柜说先欠着。” “大哥,珏哥,小妹,我来说,我厉害。” “二哥最厉害~” “那就这么说定了。” 棠鲤深吸一口气,这四个小家伙是寻思着给自己买衣服呢。 二宝和三宝在家会干一些活,棠鲤会给他们钱,棠鲤还以为全被三宝吃光了,没想到还存下钱来。 大宝和许珏,自然是平日里给的零用省下来的。 这几个孩子怎么这么暖心呢? 棠鲤鼻子酸酸,眼睛也涩涩的。 “娘亲出来了~”二宝道。 四个人同时转过了脑袋,看向了棠鲤。 “娘亲好好看~”三宝拍着小手道。 她是真心的,娘亲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闪闪的,像是会发光。穿上红衣服,更闪了。 棠鲤选定了这件衣服。 二宝发挥了讲价的能力,把价格生生讲到了二两五百文,他们没有欠钱,反而多了一百文。 孩子们又用那一百文买了一条腰带,送给爹爹! 一家人满载而归。 赵婶打扫了好几天,已经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个遍,干干净净的。 赵婶也被家里的热闹感染了,以前过年的时候,她都是孤零零的,儿子和儿媳妇嫌弃自己,她干完活,只能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现在,她才有家的感觉,看着家里干干净净的,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 再看着四个玩闹的孩子,心里也跟着开心。 她好像有家了。 …… 翌日。 卫擎也放假了,今天,家里有媳妇孩子的,集体放假。 雷鸣和雷暴都羡慕地看着卫老大走了,他们俩光棍,只能继续和寒风作伴。 雷暴抱住了胖胖的自己,可怜又孤单。 雷鸣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弟弟,你还有我呢。” 雷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滚!” 他想要软乎乎的小娘子,而不是同样糙的兄弟。 卫擎可不理会他们的怨念,开开心心地出了谢府的大门。 “卫统领!” 卫擎的脚步顿住,看见来人,眉头一皱。 来人是谢芳菲的丫鬟冬雪。 冬雪小跑着走到卫擎的面前,将一个香囊递给了他。 “卫统领,这是我们小姐给你做得新年礼物,祝你新年快乐。这是小姐亲自做得呢,小姐很用心,熬了好几个夜。小姐的眼睛都红彤彤的,你要是看见了,肯定会心疼。”冬雪道。 卫擎没有接,有些无语,谢芳菲眼睛红彤彤的,他干嘛要心疼? “卫统领?” “冬雪姑娘,谢小姐的心意我不敢领,我家中已有妻儿,我与妻子恩爱,谢小姐的一番心意,还是用在其他人身上吧。”卫擎说完后,就转身离去了。 冬雪只能拿着香囊,跑了回去,把香囊交给小姐,又将卫擎的话全部转告了。 “小姐,这卫擎虽然不识抬举,但是有句话说的对,他不值得,小姐不如把心思用在别人的身上。”冬雪劝道。 谢芳菲的眼睛微微眯起。 卫擎越不接受她,越激起了她的斗志。 而且,现在谢芳菲想得不仅仅是征服一个男人,她还想赢棠鲤。 她太讨厌棠鲤了,这个土著女,居然各种鄙视她,坑害她。 她一定要把把卫擎拿下,让棠鲤深爱的男人跪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让她痛哭流涕! “我不会放手的,从来没男人能拒绝我!”谢芳菲坚定道。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没男人能逃脱她的掌心。 即使是原本那些对妻子一心一意的好男人,最终都会在她的魅力下,抛妻弃子,哭着喊着让她别离开! 当然,她并不觉得那些女人可怜,怪只怪她们没本事,连自己的男人都守不住! 谢芳菲在卫擎这里受挫,心里很不得劲,于是乔装打扮一番,便出门去了。 她是男装打扮,带着同样男装的冬雪出门去了,然后进了一家酒肆,和男人们混在一起喝酒。 谢芳菲一进去,就有几个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更有甚者,黏着不下来了。 谢芳菲没在意,倒是冬雪看不过去,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掉!” “我想和你们公子交个朋友。”那人笑眯眯道。 “你眼睛小鼻子大的,这么丑,我们小……公子才不和你交朋友。” 谢芳菲合拢的扇子落在冬雪的手臂上,阻止了她说话,目光看在那人身上,玩味道:“你凭什么和我交朋友?” 那人在谢芳菲的对面坐下,伸出手,手心上赫然是一块手帕。 “我的手帕,你偷我东西!”冬雪叫道。 谢芳菲瞥了冬雪一眼:“别闹。” 冬雪只能委屈地瘪了瘪嘴。 谢芳菲与那人聊了起来,两人喝着酒聊天,相谈甚欢。 出了酒肆,冬雪很不能理解道:“小姐,那人就是个小偷,你干嘛还和他做朋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两个人擅长鸡鸣狗盗,想做孟尝君的食客,孟尝君接纳了,其他人都很不解。后来,孟尝君被秦软禁的时候,便是被这两人救出来的。” “小姐,你好厉害啊,但是这是什么意思啊?”冬雪觉得小姐懂好多,但是她听不懂。 “多一个朋友多条路。”谢芳菲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但他是小偷啊,人品不好,小姐不能和他做朋友,不然会被骗的。”冬雪道。 谢芳菲翻了个白眼,很无语。 她怎么可能被骗? 她要这种人为己所用。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新的计划 卫擎回到了家中。 赵婶已经烧了两大锅的热水,棠鲤正在给二宝和三宝两个小团子洗澡。 大宝和许珏都是大孩子了,羞羞,不好意思让棠鲤洗,让赵婶提着满是热水的木桶进房间,搓着自己白白嫩嫩的小身子。 洗干净后,全部换上了新衣服。 卫擎搓了澡,也有新衣服,媳妇儿买的衣服,系上宝宝们买的腰带,这男人乐得找不着北了。 在家晃悠了几圈,还去邻居们门前晃,炫耀着自己的新衣服和腰带。 最后还是棠鲤看不下去,将人揪了回来。 下午,赵婶做了一大桌的菜。 棠鲤邀请了白沐阳和霍驹过来过年,他们这边没有家人,自己就是他们的家人。 白沐阳和霍驹一起入了座。 一大家子,坐得满满当当。 七隐坐在屋顶上,看着人群中的主子爷,两个娃在他身边撒娇,主子的脸上带上柔柔的笑。 主子爷的身上沾着人气了。 以往过年,都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他看着都难受。 现在,主子爷终于有家人了。 白沐阳和霍驹都准备了红包。 吃饭的间隙,孩子们谁只要叫一声舅舅,就会给一个红包。 霍驹给宝宝们派完了红包,看向棠鲤。 “棠棠~”霍驹拉长声音叫了一句。 棠鲤有些惊喜。 “我也有啊?” “我们棠棠是妹妹,在哥眼里就是孩子,拿着!”霍驹给了棠鲤一个大红包。 白沐阳也塞给了棠鲤一个大红包。 棠鲤甜甜道:“谢谢大哥~谢谢二哥~” “棠棠,哥明天要走了。”霍驹道。 “回上京?”棠鲤惊讶。 “对,家里老太爷病了,我得回去看看。”霍驹道。 在这遥水镇,虽然穷,但是挺自在的,还有个这么可人的妹妹。 霍驹过得挺顺心的,但是他那几个兄弟,其实都想回去了,想上京的酒菜和美人。 老太爷又病了,老太爷向来疼他…… 所以,霍驹便计划着明天赶回去。 “那二哥路上小心。”棠鲤道。 霍驹点了点头:“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见面了,棠棠,以后有机会来上京,二哥带你吃遍上京!” 棠鲤点了点头:“嗯!” “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 两人碰了个杯。 吃完后,白沐阳架着喝醉的霍驹走了。 棠鲤给四个孩子发了红包,也给赵婶和常路准备了红包。 接过红包,大家都很开心。 棠鲤开心,也喝了点小酒,现在小脸一坨红,眼睛水汪汪的,甚是诱人。 卫擎的目光总是落在棠鲤的脸上,喉结微动,眼眸暗沉沉的。 几个宝宝都很懂事,都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不缠着爹娘,让他们俩相处。 “媳妇儿,咱们出去逛逛吧?”卫擎道。 现在还太早了,不到睡觉的时候,刚好出去逛逛。 棠鲤点了点头。 卫擎抓着媳妇儿的小手,就出了门,两人沿着一条路走着,往集市上走着。 往日热闹的集市,在除夕夜有些冷清,店铺都关了门。 几个小孩在街上打闹着,随后传来大人的呵斥声,小孩又跑了回去。 集市又变得冷清下来。 两个人就在这冷清的街道上走着。 “媳妇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卫擎问道。 “记得,我睁开眼睛就躺在床上,然后看到一个凶汉子,吓死我了。”棠鲤道。 卫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露出一个憨憨的笑。 他对人就是那么凶的,凶就不会吃亏,这是他从小形成的观念,不分对男对女。 “你还说我身材干瘪,看不上我。”棠鲤继续控诉。 嘿嘿,卫擎更加不好意思了。 如果能回到过去,他真恨不得抽过去的自己一巴掌。 过去的自己怎么就瞎了眼?! 还敢看不上! 现在,他可稀罕了,就是死在他媳妇儿身上都愿意。 “媳妇儿,那是我眼睛被眼屎糊了,没看出你是个仙女的本质。”卫擎嘿嘿笑道。 棠鲤轻哼一声,嘟着小嘴,很傲娇。 卫擎转头看着小媳妇,觉得自家媳妇儿真可爱,好想藏起来啊。 卫擎蠢蠢欲动,一个熊抱把人抱住,抱起来就跑了,然后跑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下。 他的虎目东瞧瞧,西瞧瞧,见没人,就压着他媳妇吻了起来。 吻完后,更不满足了。 然后凑到媳妇儿的耳边:“媳妇儿,我上次去县城,买了好多气球。” 媳妇儿管那玩意儿叫气球,卫擎也就跟着叫了。 “咱们今晚用完好不好?”卫擎跃跃欲试道。 棠鲤的眼皮抽了抽:“好多是多少个?” 卫擎搓了搓手,羞涩道:“就那么二三十个吧。” 棠鲤:“……” 很好,是个很有野心的男人,也很有实力。 棠鲤要命,所以最终只肯卫擎用了四个。 翌日。 又是新的一年。 卫擎一脸餍足,棠鲤则躺到了日上中天。 四个孩子都长大了,许珏和大宝都九岁了,二宝也七岁了,三宝四岁了。 养孩子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本来,日子一天一天过,不觉得过得快,结果看着孩子蹭蹭蹭地长大,才切实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再过两三年,许珏和大宝就是翩翩少年了,到时候也不知道迷倒多少姑娘家。 在这古代,十四五岁就可以娶妻,再过几年,许珏和大宝就要娶妻了,到时候自己岂不是要做奶奶了? 那卫擎就做爷爷了,卫擎现在自己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呢。 棠鲤越想越觉得好玩。 卫擎今年……二十了! 在现代,二十岁可是个大生日,等卫擎生日那一天,她肯定要给他风光大办! 棠鲤想着新一年的规划。 宝青阁的事可以陆续交给郑鼎,管起来。 郑鼎虽然才十三岁,但是宝青阁就是个小铺子,就当给他练练手,应该没啥问题。 宝青阁、药囊厂,还有水月坊,都有收入,也都不用她操心。 接下来,她就可以腾出手来做其他的事了。 二宝七岁了,也该送到学堂去上学了。 大宝和许珏,要给他们物色更厉害的老师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今年该做的事。 第一百五十五章 谢小姐被劫 过完年,卫擎本来想在家里多待几天,好好陪着媳妇儿,却没想到谢府出了事,只能匆匆赶回去。 只说那谢府的小姐在去上香的路上,被劫匪劫走了! 这一下,谢府上下都慌了神。 谢老爷快急死了,他侄女来他这住,结果被劫走了,要是有个好歹,他怎么向他弟交代?! 卫擎作为谢府的护院统领,这找人的重任自然交到他的身上。 卫擎被叫到了谢老爷的跟前。 “阿擎啊,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人啊,我这侄女,很单纯,从小被家里保护着,现在不知道被吓成什么样了。”谢老爷越想越担心,“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卫擎在谢府做工一年多,谢老爷向来对他不错。这是他分内之事,当然要做好。 卫擎点头:“老爷,您放心,我一定把人找回来。” 谢老爷并没有报官,怕影响侄女的声誉。自己的人偷偷将侄女找到,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阿擎,这件事就全靠你了。” 卫擎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带着大半的护院,还有那跑回来报信的丫鬟冬雪,一起出门了。 一行人紧赶慢赶,来到昨天谢芳菲被劫走的地方。 那是一段很宽敞的路,根据冬雪的描述,就是小姐累了,所以想休息一下。 小姐喝了一口水,想要解手,冬雪就陪着她去了。 结果突然蹦出来一群劫匪,把小姐给劫走了。 “你家小姐是在这里被劫的?”卫擎问道。 “对,就是这里,那一群人凶神恶煞的,我和小姐都吓死了。卫统领,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小姐啊!”冬雪说着,就哭了起来。 “对方有几个人?”卫擎问道。 “三个……五个……”冬雪嘟囔着道。 “到底是几个?”卫擎有些不耐烦。 “五……五个!”冬雪笃定道。 “对方有什么特征吗?” “就五个很高大的,凶神恶煞,拿着大刀!呜呜呜,他们会不会对小姐做什么啊?我可怜的小姐啊!” 卫擎再问,冬雪就哭起来,呜呜呜的,前言不搭后语。 卫擎便不再问她,在那绕了一圈,看到一些压碎的树枝,顺着压碎的树枝往前走。 那七八个护院全都跟在卫擎的身后。 不一会儿,压碎的树枝没了,他们就跟没头苍蝇似的。 “卫统领,要不要分散开来找,快一点找到小姐啊?”冬雪道。 卫擎四处看了看,面前分出了好几条小路,通向好几个方向,确实分开找快一些。 “雷鸣,你带两个人走这个方向,雷暴,你带人走这个方向,我带人往前走。要是有线索,发信号弹。”卫擎道。 雷鸣和雷暴领命而去。 卫擎往前走着,冬雪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卫擎看着走路踉踉跄跄的丫鬟:“你先回去,我会找到你家小姐。” “卫统领,求求你让我跟着你吧,我担心我家小姐,没法安心待着。我跟了小姐好多年,万一能发现小姐留下来的线索呢?”冬雪一脸哀求道。 卫擎没有阻止她跟着,径直往前走去。 冬雪小跑着跟上去。 卫擎走在最前面,拿着一根棍子,开着路。山路难走,但是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冬雪由一个护院架着往前走。 几个人往前走了好几个时辰,就跟没头苍蝇似的,也不知道找到什么时候。 “卫统领,你看这个!”冬雪突然叫道。 卫擎停下脚步,转头,就看到冬雪手里拿着一颗黑漆漆的沾满泥的珠子,将泥擦掉,居然是一颗珍珠。 “小姐有一串珍珠手串,这就是手串上面的珍珠,这是小姐留下的线索!”冬雪兴奋道。 那珍珠不大,掉在泥土里很不显眼,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我走在前面吧,说不定能发现小姐留下来的其他线索!”冬雪自告奋勇道。 卫擎便让她走在前面。 走了一段路,冬雪又兴奋地叫了起来:“这红绳是小姐的,小姐去年去寺庙祈福,一个和尚送的!我们走对了!” 冬雪兴奋地将红绳取下来。 几个护院也松了一口气。 走对了就好,否则没头苍蝇似的找,也不知道找到什么时候。说起来,谢小姐还挺聪明的,那样危险的情况,还记得给他们留线索。 冬雪往前走着,或许是真的主仆连心,居然都让冬雪找到了谢芳菲留下的线索。 走着走着,突然,冬雪的脚步停了下来。 “这里怎么有两条路呢?两位大哥,要么你们往右边这条走,我和卫统领走左边这条路?”冬雪建议道。 那两个护院看向卫擎,显然在等卫擎做决定。 卫擎点了点头,那两个护院就朝着右边的路走了,卫擎跟着冬雪走左边的路。 走着走着,两人便听到了呼救声。 “小姐!小姐!” 冬雪顺着呼救声往前跑,便看到前面有一栋小木屋。 卫擎快步朝着那小木屋走去,越近,那求救声越明显。 “救命!救命啊!”正是谢芳菲的声音。 卫擎朝着天空发射了信号弹,然后快步走到了木屋前。 “谢小姐?”卫擎叫道。 “卫大哥?卫大哥,是你吗?快救救我!”传来谢芳菲惊惶的声音。 卫擎本来想一脚踹开门的,但是隐约闻到了什么,动作突然顿住,转过身看去,便发现冬雪那丫鬟居然不见了。 卫擎浓眉拧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冬雪!”卫擎叫道。 但是,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实际上,冬雪正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呢,她听着卫擎的叫声,很无语。 小姐都在呼救了,这卫擎怎么还不赶紧救人,还找起她来了呢? 实际上,小姐被劫匪劫走,这其实是小姐设计的。 小姐和一个人商量好的,假装被那个人劫走,然后再让卫擎救她,她再假装扭断脚,让卫擎照顾她。 孤男寡女,荒郊野外,难免会发生什么,到时候,小姐自然将卫擎拿下来了。 冬雪本来是有些不放心的,结果小姐却说她胆小,说喜欢的就要去争取。 冬雪想想,也觉得小姐说的有道理,小姐胆子大有想法,和其他女子都不一样。 结果,眼看计划要成功了,卫擎居然不救人! “冬雪!”卫擎还在喊。 冬雪不得不从大树后面走出来,拐着脚道:“卫统领,我的脚扭伤了,你快救小姐啊!” 冬雪拐着走到了木屋前,听着里面传来的呼救声。 “小姐,小姐,卫统领,你赶紧救人啊!” 谁知,卫擎只是木愣愣地站在那里,等到之前分岔走的那两个护院到的时候,卫擎才一脚将门踹开。 卫擎把门踹开后,并没有进去,而是扭过了头。 “冬雪,你进去。” 冬雪看着卫擎那纹丝不动的背影,快气死了,都给他机会了,这人怎么这么蠢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很会演 冬雪不得不进去,结果一看到木屋里的景象时,惊呆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而小姐身上衣不蔽体,缩成一团,身上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 谢芳菲抽泣着,哭得声嘶力竭。 “小姐!怎么会这样?”冬雪惊道。 谢芳菲哭得要背过气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之前在酒肆认识一个朋友,两个人很谈得来。谢芳菲琢磨了几天,终于琢磨到和卫擎更进一步的办法。她需要一个人配合计划,于是就想到了这个人。这人答应得很爽快,还拒绝了谢芳菲给他工钱的提议。谢芳菲对这人的好感度倍增,觉得这人靠谱。 一切都按照自己计划的走着,结果,那人‘劫走’自己后,把自己带到了这木屋里,然后突然不走了,还把自己…… 谢芳菲的清白就这么没了! 她害怕这人会杀人灭口,便只能假意逢迎。 那人长得跟猪似的,折腾了自己半死不活,才放过自己,还把自己身上的钱全卷走了! 谢芳菲又冷又担惊受怕,就这么熬了大半夜。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她的第一次,居然给了个恶心的死肥猪! 谢芳菲快气死了。 她看着冬雪,逐渐冷静下来,脑子迅速转动着。 她作为新时代女性,才不像古人一样在意清白,更不可能因为清白没了,就要寻死觅活。她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她要想的是,她付出了自己的身体,应该得到什么,怎样才能把利益最大化。 “快把衣服脱下来给我!”谢芳菲压低声音,命令道。 冬雪连忙将外袍脱了。 “里面的也给我!” “小姐,脱了我就剩里衣了。”冬雪纠结道。 “你穿一件单衣就行了,你一个丫鬟,那么在意名节作甚?我是小姐,总不能就这么出门去吧?”谢芳菲的语气很不好。 冬雪连忙将自己的衣服脱了,给谢芳菲穿上。 等谢芳菲穿好了衣服,冬雪才道:“卫统领,你能进来,帮下我家小姐吗?” 不止卫擎进来了,那俩护院也进来了。 卫擎的目光在谢芳菲的身上扫了一圈,落到只穿着单衣瑟瑟发抖的冬雪身上的时候,又迅速转开了目光。卫擎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递了过去。 谢芳菲羞涩地接过,穿到了自己的身上。 “谢谢卫大哥。” 卫擎:“……” 另一个护院看不过去,把外袍脱给了冬雪。 冬雪接过,裹上,身体才稍微暖和了一些。 “卫大哥,好可怕,那土匪太恐怖了!”谢芳菲哭着道,就朝着卫擎扑去。 卫擎却躲开了,谢芳菲只扑了个空,只能靠着门站着。 谢芳菲的脸红了又白,哀怨地看了卫擎一眼。 “谢小姐,能走吗?”卫擎丝毫不为所动,冷声问道。 谢芳菲摇了摇头:“我的脚扭伤了,本来想偷偷逃跑,结果被他抓了回来。” 说着,就低声抽泣起来,端得楚楚可怜。 “你们俩,把谢小姐和冬雪扶下山。”说完,就转身往外走了。 谢芳菲瞪着卫擎高大的背影,心里很是不满。 她都这样了,卫擎怎么一点不怜香惜玉,还把自己扔给其他人?! 但是,她现在浑身都酸,根本走不了路,只能由护院扶着。 一行人折腾着,终于回到了谢府。 谢老爷就在谢府门口等着,脸上满是焦急。 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谢芳菲,谢老爷松了一口气,感觉魂回来了。 谢芳菲下了马车,就扑进了谢老爷的怀里,低声抽泣起来,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我可怜的侄女啊,让你受苦了。幸好,回来就好。”谢老爷心有余悸道。 “大伯,我好想你啊,呜呜呜。” “别怕了,回来了,一切都过去了。”谢老爷拍着谢芳菲的背,柔声安慰道。 等谢芳菲哭得停下来,伯侄俩并肩往府里走去。 “大伯,都亏了卫大哥,要不是卫大哥救我,我都见不到大伯了。”谢芳菲红着眼眶道。 “芳菲,那匪徒没对你做什么吧?”谢老爷担心地问道。 谢芳菲摇了摇头:“匪徒没有,倒是……” 谢芳菲说着,抓紧了身上的外袍,脸上浮出一抹羞涩的表情。 “怎么了?”谢老爷连忙问道。 “我的衣服湿了,身上没穿什么衣服,结果卫擎推门进来……”谢芳菲说的,脸更红了。 谢老爷先是一惊,要知道,女儿家的名节最重要,这可不是小事。 结果,看到侄女羞涩的模样,他的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芳菲,难道你对卫擎……” “对,侄女喜欢他。”谢芳菲红着脸道。 “但是,卫擎他有夫人了啊。”谢老爷道。 看着侄女那情窦初开的模样,谢老爷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直白地告诉了她,打破她的幻想。 “大伯,我知道,但是我就是喜欢他,控制不住。”谢芳菲苦恼道,转而又认真道,“不过大伯,你放心,我偷偷喜欢他,不会让他尴尬,不会影响他和他夫人的关系。” 谢老爷看着侄女懂事的模样,更心疼她了。 他心中想得是,要是卫擎对他那娘子没那么深情就好了,和芳菲在一起,做自己的侄女婿多好。 芳菲多好的一女孩儿啊。 卫擎这孩子,他也喜欢。 可惜了。 “芳菲,这件事就别想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谢老爷安慰道。 谢芳菲咬着唇,坚强道:“大伯,没事的,您别担心。” 谢老爷看着她的模样,心想他弟养出的女儿真懂事,遇到这样的事,还故作坚强,不让人担心。 “好好休息。”谢老爷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谢老爷转头,就把府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集中在一起,让他们切不可往外界说这件事,免得坏了谢小姐的名声。 大家纷纷应了。 谢老爷的目光落在卫擎身上,欲言又止,之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声:“辛苦了。” 卫擎道:“分内之事。” 谢芳菲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 一个姑娘家遇到这样的事,护院们都对这位谢小姐甚是同情。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惹媳妇儿生气 卫擎在岗位上当值,守夜。 他的浓眉皱着,不太高兴。 他不蠢,所以这两天的事串起来,就觉得是谢芳菲故意的。 否则,她那丫鬟怎么能精准找到她留下的东西,还支开其他人,就让自己找到了那木屋? 要不是他闻见房间里传出来的味道,他踹门救人,孤男孤女的,到时候谁说得清? 这谢芳菲,是有毛病吧? 就为了自己,居然把自己身子都豁出去了。 他就想和他媳妇儿好好过日子,谢芳菲连他媳妇儿的腿毛都比不上,天天蹦跶得烦人。 想到谢芳菲这女人,卫擎就觉得恶心、烦躁。 幸好,他喊了另外两个兄弟来,有人证在,证明自己碰都没碰谢芳菲。 不然,都不知道被传成啥样。 …… 事实证明,卫擎还是太单纯了。 这件事被添油加醋传出去,然后面目全非。 “听说了吗?谢家那位上京来的小姐,在去庙里上香的时候,被匪徒劫走了!” “是啊,多亏谢府一个护院很厉害,把人给救回来了!” “谢小姐腿受伤了,那护院帮着她治腿,两人在一起待了很久呢,据说还是晚上。” “孤男寡女的,你确定只是治腿吗?” “听说其他护院找到的时候,那位小姐被那护院抱在怀里,衣裳不整呢。” “哇,到底是哪位护院啊?” “据说是护院统领,卫擎。” “卫擎?这名字咋听着有些耳熟呢?” “就是宝青阁棠掌柜的相公啊。” “棠掌柜可是咱们遥水镇有名的美人,这卫擎左拥右抱的,真是艳福不浅啊。” 街角,一个女孩站在那里,将那些议论声都听了一遍,然后转头就回到谢府,告诉了谢芳菲。 “小姐,都传出去了,我就告诉了一个人,结果一天时间,到处都传遍了。”冬雪道。 谢芳菲脸上带着一切都在她算计之中的笑:“这种新闻,最容易流传了。” 桃色新闻,是民众感兴趣的一个话题。她穿越前,就喜欢编造一些名人的新闻,能有很高的转发和评论。可惜那些人动不动就给她发律师函,她才没编。她其实搞不懂那些人,她就编一些东西,那些人又不会少块肉,还给自己发律师函,不给自己恰饭。 “小姐,您这样,会不会对名声不太好?”冬雪忍不住道。 “冬雪,这也是一种手段,要得到一个男人,总要牺牲一点什么。”谢芳菲道。 她的第一次被夺走了,都是因为卫擎,这件事当然要卫擎负责! …… 这街头巷尾的传言,自然也传到了棠鲤的耳中。 还是有人故意说到她耳里的。 “棠掌柜,你天天在外面忙活,小心后院起火,男人被人抢了。男人跟人跑了,挣再多钱有什么用?”钱桂英是故意跑到棠鲤面前来说的。 镇子里的太太们都说棠鲤命好,命里带财,有个疼她的丈夫。 钱桂英就不信了,男人哪里有不偷腥的? 果然,卫擎就偷腥了。 偷的还是上京来的小姐,身份比棠鲤不知道高了多少。 卫擎有点良心,让棠鲤做妾,要是没良心,那就直接休了! 钱桂英越想越幸灾乐祸。 “钱桂英,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还是管好自己的男人吧!你男人昨天和小巷里的女人偷情被那女人的男人打了,你也不去管着,别人家的事关你屁事!”卢青泼辣道。 钱桂英知道这事,但是一直当作不知道,现在被卢青这么直接说出来,她的脸面顿时挂不住了。 她的脸铁青,转头走了。 “棠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嫉妒你,卫擎对你那么好,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卢青安慰道。 棠鲤笑眯眯的:“是啊,他要是敢,我就剁了他。” 虽然是笑着说,但是说的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卢青:……棠棠好可怕。 其实,棠鲤第一次听到流言的时候,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通人情世故,但是在感情上其实很生疏。 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第一次全心全意地为一个人付出。 要是卫擎背叛她…… 她一想到,便觉得一阵心悸。 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卫擎在她心里这么重要了。 好一会儿,她才冷静下来。 她相信自己的男人,相信他的人品,相信他对自己的忠诚。 所以,就将那些流言抛之脑后了。 这些流言愈演愈烈,很快,大半个遥水镇都知道了,那些和棠鲤交好的夫人们,看棠鲤的眼神都带上了同情。 以为深爱自己的男人,其实已经喜欢上另一个女人,真可怜。 看,还在故作坚强呢,还是不要提她的伤心事了。 棠鲤也憋了一肚子气,就在她忍不住,要去谢府把卫擎揪出来的时候,卫擎自己告假跑回来了。 很明显,卫擎也听到了那些传闻。 当他听到这个传闻,并且知道这传闻传得大半个镇子的时候,他差点昏过去! 到底是谁他娘这么害他啊! 这是要他的命啊! 卫擎跑到了棠鲤的面前,看着媳妇儿笑眯眯地看着他时,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是在宝青阁,卫擎连忙把媳妇拉到了小房间里。 “媳妇儿……”卫擎蹭着要靠近。 棠鲤眼皮一掀:“站住,就站在那里。” 卫擎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了。 棠鲤坐在那里,双手抱臂,眯着眼看着他。 “媳妇儿~”卫擎嘟囔着道。 棠鲤不理会他,就笑眯眯地看着他。 “卫哥……”门外传来常路的小小声,“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拿来了。” 卫擎打开门缝,常路便将东西递了进来,那是一块搓衣板。 卫擎接过,放在地上,然后自己就跪了上去。 棠鲤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下巴微抬,像个女王一般。 “这是怎么了?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所以跪搓衣板?” 卫擎连忙道:“媳妇儿,我没有!” “那跪着干啥?”棠鲤悠悠道。 “媳妇儿,你不生气?”卫擎顿时一喜。 他都快吓死了,生怕媳妇儿生气,把他扫地出门! 不过媳妇儿不生气,他又觉得不得劲,外面都传他和别人的事了,媳妇儿咋不生气呢? 都说越喜欢一个人,就越拈酸吃醋,媳妇儿这幅样子,难道说,其实他也没那么重要? 卫擎想着,脸上的喜意消失,脑袋耷拉下去,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大狗。 第一百五十八章 跪搓衣板 下一刻,他的耳朵就被用力揪住,转了个圈。 卫擎抬起头,就对上了媳妇儿臭臭的小脸。 媳妇儿揪得很用力,小脸都扭曲了。 媳妇儿教训他了! 嘿嘿。 “你傻了啊?被教训了还笑?”棠鲤瞪着他,很无语。 卫擎伸出双臂,一个熊抱,就把人抱进了怀里。 “打是亲骂是爱,说明媳妇儿在意我。” 棠鲤要挣脱,卫擎却抱得越来越紧。 “放开!” “不放!” “你还耍流氓?!” “嘿嘿,我只对我媳妇儿耍。” 卫擎那野性粗犷的脸上,扯出一抹笑,然后,把毛茸茸的脑袋埋在棠鲤的脖颈间。 “媳妇儿,你听我解释,那些传闻都是假的。我刚刚才听到,都快吓坏了。” 棠鲤虽然知道那传闻是假的,还是气,气得把他耳朵揪得红通通,才解气,松开了手。 卫擎就在地上坐着,让棠鲤坐在他的腿上,然后搂着她的腰,把人紧紧地困在怀里。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棠鲤道。 卫擎把前几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谢芳菲怎么被劫,又是怎么找到她,然后怎么救回来的都说了一遍。 “媳妇儿,我碰都没碰她,我就踹开了门,让她的丫鬟进去的,然后让其他的护院扶着她。我不知道咋就传成这样了。”卫擎道。 卫擎很郁闷,他明明很谨慎,极力避嫌,怎么还被传成这样了呢? 究竟是谁在胡说八道啊! 要是被他知道,他非要撕了传的人的嘴! 棠鲤听完后,小脸皱着。 谢芳菲? 这个名字好耳熟…… 谢芳菲不就是那个自以为是的穿越女?! 她居然还是谢老爷的侄女? 这谢芳菲老是针对她,但凡针对,都是有原因的。 棠鲤本来以为谢芳菲是嫉妒她长得漂亮,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 棠鲤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她男人,她男人长得很俊,往下,穿着厚厚的衣物,都能感觉到鼓囊囊的肌肉,衣服下还藏着八块腹肌的。又往上,看着那颇具男人味的脸。 看得卫擎傻乎乎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媳妇儿,我脸上有东西吗?” “谢芳菲对你有意思?” “呃,有一点点……但是,媳妇儿,我都和她保持距离的!”卫擎连忙自证清白。 “哼,你要是敢和她靠近,我阉了你。”棠鲤冷哼道。 “媳妇儿,阉了咋给你幸福啊?”卫擎坏坏道。 棠鲤瞥了他一眼,卫擎连忙收起开玩笑的心思。 “媳妇儿,还有一件事,我总觉得,谢芳菲这一次被劫匪劫了,是来对付我的。” “怎么说?” 卫擎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卫擎说完,又觉得有些羞耻,媳妇儿不会觉得他自恋吧?哪有个姑娘,会为了勾搭男人,把自己搭进去的? 棠鲤听完卫擎的话,在心里直呼‘好家伙’! 这事谢芳菲完全干得出来啊! 这穿越女,穿越前肯定是个顶级绿茶。 一般男人,在这种顶级绿茶前完全没有抵抗力! 自家男人,但凡定力差一些,肯定被勾引走了! 这种绿茶,就是拆家小能手,一拆一个准,活在世上就是祸害。 卫擎看着媳妇儿小脸扭曲的模样,连忙道:“媳妇儿,也可能是我想岔了,她毕竟是官家小姐……” “不,你没想岔,她肯定想勾引你。”棠鲤道。 “媳妇儿,我就是个粗鲁的山野汉子。”卫擎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憨憨道。 “不,你长得好看,又能干。” 被媳妇夸了,卫擎乐得飘飘然。 他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呢?吸引了一只苍蝇嗡嗡嗡。 不过,他要是长得不好看,他媳妇儿估计看不上他了。 他可记得,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媳妇可是盯着他的身材眼馋哦。 “这流言有可能就是她传出来的。” 卫擎想不通:“她一个姑娘家,传这样的流言有什么好的?” “你不是说她被人给……她肯定觉得是因为你她才被破了身,所以把这件事算到了你头上,要你负责。”棠鲤道。 棠鲤顺着穿越女的奇葩脑回路思考,一想就能想到了。 穿越女自认现代女性,肯定不会把名节和名声看得太重。她那自私的性格,只会找其他人来负责,这个倒霉蛋就是她男人。 卫擎简直目瞪口呆:“这又关我什么事?不是她自己害自己吗?” “她这种人,自己不可能有错,只能是别人的错。”棠鲤道。 “这女人有毛病吧!”卫擎很无语,他感觉自己沾上鼻涕了,还甩不掉。 卫擎越想越觉得谢芳菲恶毒。 她这么一来,假如媳妇儿稍微不信任自己,必定闹得不可开交,好好的一个家就会一团糟。 现在流言传得沸沸扬扬,他解释没人会听,大家就会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不对谢芳菲‘负责’,谢芳菲拍拍屁股就走了,而他一家人生活在这镇子上,肯定要被人指指点点。 他媳妇要被人笑话,孩子要被人笑话,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 自己又没得罪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害自己?! 卫擎的眼中冒出一股戾气,一股杀意在胸中沸腾中。 棠鲤感觉有些冷,抬起头一看,便见男人满脸戾气,像凶狠的野兽。 然而,下一瞬,她男人就恢复了温柔,刚刚仿佛只是错觉。 可能是光线暗,刚刚看错了吧。 棠鲤道:“相公,谢芳菲的事你别想了,我想办法对付她。” 卫擎一只手搂着棠鲤的腰,另一只大掌握住了媳妇儿的两只小手,包住。 怎么能不管呢?他一个大老爷们,不能遇着啥事都扔给他媳妇儿。 “媳妇儿,有件事我和你商量一下。”卫擎道。 棠鲤靠在卫擎的怀里,仰着头看他:“你说。” 卫擎把自己的计划说了,说完后,两人低声商量着。 好一会儿,两人才从房间里出来。 常路很担心那流言会影响卫老大和夫人的关系,现在见两人手拉着手,便松了一口气。 “媳妇儿,那我就先回谢府了。” 棠鲤把他送到门口:“去吧。” 卫擎回了谢府,径直去找了谢老爷。 第一百五十九章 离开谢府 书房里,谢老爷抬头看向他。 “阿擎,我正好有事找你呢,你就来了。”谢老爷道,“快坐。” 卫擎在谢老爷的对面坐下。 谢老爷放下写字的笔,看着他,欲言又止。 “谢老爷,您有话就直说。”卫擎道。 谢老爷知道他是直爽性子,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外面的传的,你和芳菲的那些事,我也听到了。” “都是一些流言,假的。”卫擎道。 “空穴不来风。”谢老爷颇有深意道。 芳菲说了,她衣裳不整的模样被卫擎看到了。两人虽然没做出流言里传的那样的事,但也有了肌肤之亲。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两天都在愁这个事,想着解决办法。 “也不知道谁传的流言,搞得你和芳菲都不好做人,芳菲这两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敢出门了。”谢老爷的脸上带着心疼。 卫擎薄唇紧抿着,不以为然。 若是不知道这流言就是她传出去的,卫擎还有些同情她,但是知道谢芳菲就是流言的传播者后,卫擎一点不同情她。当然,谢芳菲也不需要他的同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估计高兴着呢。 “阿擎啊,你这小伙人不错,我想来想去,想着要么你俩成亲算了!你别担心身份上的差距,我收你为义子,这就是亲上加亲!这件事,我先问过你,你同意了,我去和芳菲和她父亲说。”谢老爷道。 实际上,他是看好卫擎这个后生的,芳菲也喜欢,就怕他弟那边嫌弃卫擎。所以,他想来想去,就觉得收为义子最好。 “谢老爷,我不喜欢谢芳菲,我有媳妇儿。”卫擎直接拒绝道。 谢老爷有些不高兴了,他都考虑了这么几天,后路都帮他铺好了。再说,芳菲哪里配不上他了?他这样直接拒绝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阿擎,这男人哪不是三妻四妾的?多个夫人,不是多个人照顾,多享一份福吗?” “我这辈子就和我媳妇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其他人。”卫擎果断拒绝道。 谢老爷的脸拉了下来:“你倒是对得起你夫人了,那你对得起芳菲吗?” 卫擎奇了怪了:“我咋对不起她了?” “你……”谢老爷有些说不出口,咬了咬牙,“你不是看了她的身子吗?” 他本来还觉得这后生不错,怎么能想到这么不负责任呢? “我没有。”卫擎的脸绷着,冷声道。 谢老爷很无语,为了不负责任,现在干脆不承认了。一个姑娘家会拿自己的清白说谎吗?芳菲说的肯定是真的啊! “阿擎,莫不是你家里那位厉害?我可以跟你家里那位说说。”谢老爷还是耐着性子道。 “谢老爷,我说了,我这辈子就娶我媳妇儿一个,我是不会娶其他人的。” 两人僵持着。 最后,还是谢老爷软了下来。 算了,是他看错人了,本来还以为卫擎有担当,现在看来也是敢做不敢认的。 可怜他侄女儿,所托非人,还被外界传成了那样。 “谢老爷,我想辞去谢府护院的事。”卫擎道。 谢老爷惊讶地看向他。 “阿擎,这是两码事,你要是不想娶芳菲,那就算了。你在谢府一年,做得很好。” “谢老爷,这一年时间,谢谢你的照顾,其实我知道,你让我做这份活,多少是因为我当初帮过你。”卫擎道。 当初,谢老爷在郊外晕倒,是他将他背回了谢府,谢老爷想给他钱,他都拒绝了,最后让他来做护院统领,不过是换一个方式报恩。 谢老爷确实也是这个意思,他没想到卫擎看得很明白。 一个月一百两的薪俸,可没哪个护院拿得到,一般的就几两,厉害的才有十几两。 “阿擎,我确实有报恩的成分,但是你也确实做得好。”谢老爷道。 “我和我媳妇儿商量过了,我想辞去谢府的事,做其他的事,谢老爷,你如果觉得想报答我,其实现在也报答完了。而且当初,我不过举手之劳。”卫擎道。 卫擎和棠鲤商量的就是这件事。 卫擎做护院,时间不自由,陪着媳妇儿的时间很少。 他媳妇儿几次遇着事,都是一个人去解决,他这个男人一点用都没有。 他媳妇儿要是真出什么事,他肯定后悔终生。 他想要在媳妇需要他的时候,随时出现。 这件事他想了很久,而这一次,时机到了。 他在谢府,势必要接触谢芳菲,他现在就想离谢芳菲远远的。 他和媳妇儿商量过后,两人也商量妥当了,辞去谢府护院的事,去做其他的事。 “阿擎,你真要走?” 卫擎点了点头。 谢老爷见卫擎态度坚决,也就没说什么,答应了。 现在卫擎和他侄女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卫擎留在谢府也不太好。 “那去把工钱结了吧。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看着卫擎离开,谢老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就去了谢芳菲的住处。 谢芳菲在房间里神采奕奕地吃东西呢,听说谢老爷来了,连忙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又往自己脸上拍了一些粉英,做出颓废的模样,然后打开了门。 “大伯。”她柔柔道。 谢老爷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很是心疼。 “这两天怎么没看到卫擎啊?”谢芳菲道,眼神带着几分期待。 “芳菲,你就别想着卫擎了,他不值得!”谢老爷道。 谢芳菲有些茫然:“大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老爷不好意思说卫擎拒婚不负责的事,只道卫擎不在谢府做事了。 谢老爷这话一出,谢芳菲一张小脸煞白,魂不守舍。 “大伯,是因为那些流言吗?卫擎即使看了我的身子,也不是故意的,他是为了救我啊。为什么会传出那样的流言呢?这件事不怪他,我去找卫擎,让他一定要留下来。”谢芳菲急切道。 卫擎都这样了,芳菲还帮他说话,他这侄女真是太善良了。 谢老爷连忙拦住了她。 “芳菲,他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走的,他早就不想做护院了,只是今天走而已。” 他怕他善良的侄女去找卫擎,再被卫擎伤害一次。 “哦。”谢芳菲应声,情绪低落了下去。 谢老爷看着侄女精神恍惚的模样,想来她情根深种,暗叹一声‘造孽’,无奈地走了。 谢老爷走后,谢芳菲收起楚楚可怜的模样,往那一坐,翘着二郎腿,眉头却皱了起来。 那些流言,对未出阁的姑娘伤害最大,很明显,她才是受害者,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作为流言的另一方,卫擎该心疼她,向她道歉才对。 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第一百六十章 棠鲤反击 卫擎领了工钱,从谢府离开后,就去了宝青阁,帮着做事。 他人高马大的,有他在,不仅棠鲤,宝青阁其他人都轻松了很多。 常路和郑鼎都很喜欢他,他虽然是掌柜的相公,但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和他们混成一片。 卫擎在宝青阁待着,更加感觉到流言的可怕。 经常有三三两两的人站在外面,对着宝青阁指指点点的,说些难听的话。 常路和郑鼎都当没听到一般,很明显,已经习惯了。 卫擎拳头痒,但还是忍了下来。 他要是打人了,那事情会更糟糕。 翌日。 卫擎离开谢府的第二天,流言更加凶猛了。 “听说了吗?卫擎离开谢府了,据说是谢小姐想嫁给卫擎,结果卫擎跑了。”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都对人家姑娘作出那样的事,拍拍屁股就走了。” “是啊,欺骗了姑娘的身心,又不负责,一个姑娘家这还怎么活啊?据说谢小姐都要自寻短见了。” “其实也不一定是卫擎不想娶,估计是棠掌柜的不肯。男人嘛,多个媳妇不是好事吗?” “你别看棠掌柜平时温温和和的,脾气大起来可真吓人,拿着扫把就打!” “棠掌柜这样也不行啊,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正常吗?她这么善妒,可是犯了七出之罪,要被男人休掉的!” “是啊,这一次拿捏住了她男人,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女人还是要大方一些,而且她这样,不是把谢小姐往死路逼吗?” “你们都说棠掌柜和卫擎为人友善,我看刻薄着呢。他们店里的胭脂,我是不会去买了。” “我也不去了,我嫂子还是这家的常客,我得回去让她别来买了。” 眼看这流言都要影响宝青阁的生意了,卫擎都有些急了,转头一看,却见他媳妇儿坐在柜台后,看着账本,神色很冷静。 卫擎走到了媳妇儿的面前,伸着脑袋看她的账本。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棠鲤抬头,对上她男人的俊脸。 “怎么?无聊了?也想看账本?”棠鲤挑眉问道。 卫擎看见字,就一个头两个大,没兴趣。 让他看账本,不如让他个扛几百斤的东西。 他连忙摇头。 “媳妇儿,这流言不能再继续传下去了,我要去说清楚。”卫擎道。 “怎么说清楚?”棠鲤问道。 “找那天和我一起找到谢芳菲的兄弟们帮我作证,找个人多的地方说清楚。”卫擎道。 “那人家说你不负责任还狡辩怎么办?到时候更戳你的脊梁骨,连带着你的兄弟们。” 卫擎抓了一把头发,这哑巴亏吃得,都快烦死他了。 砰! 外面一声响。 卫擎连忙跳起来,冲到门口,往外看去,就见一道人影钻进了人群,瞬间不见了踪迹。 卫擎转头,就看到地上一大堆烂菜叶,很明显,就是刚刚那些人扔的。 还有一堆人站在那里指指点点。 “谢小姐那么可怜,他们居然一点都不愧疚,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店掌柜品行不行,这卖得东西肯定也不咋样!” “这家店这么无良,扔菜叶都便宜他了!” 卫擎瞪过去,眼神凶煞,吓得那说闲话的人走开了。 “卫老大,我来收拾,您别在意。”常路连忙走了过来,拿着扫把开始打扫。 卫擎像青蛙似的,鼓着气回到了棠鲤的身边。 棠鲤看着他气鼓鼓的模样,有些好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卫擎看着他媳妇的模样,突然想到了什么:“媳妇儿,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棠鲤笑得更开了。 卫擎眼睛一亮。 媳妇儿肯定有主意了! 卫擎在棠鲤的身边,紧挨着她坐下。 这口气给他憋得,都快憋死了,再憋下去,他肯定要爆炸。 “媳妇儿,你快说说。” 他媳妇儿这么聪明,肯定比他有想法。 动脑子的事,他还是得靠媳妇一点。 “以毒攻毒。”棠鲤道。 “啥?” “谢芳菲散布流言,污蔑你,那咱们也可以散布流言啊。”棠鲤道。 卫擎的眼睛一亮。 对哦! 他怎么没想到呢?! 棠鲤凑到了卫擎耳语了一阵,卫擎的眼睛越来越亮。 媳妇这一招好啊! “媳妇儿,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 “一定要小心,别让人看到。”棠鲤交代道。 “媳妇儿,放心吧。” 他头脑简单,但是四肢发达啊。 要用到四肢的事,他绝对行。 天逐渐黑了下来。 夜色笼罩的西街,是一片脏乱贫穷之地,这是遥水镇的贫民窟,很多乞丐也聚集于此。 一座小巷里,十几个脏兮兮的乞丐躺在里面。 黑黢黢中,一道身影出现在小巷里。 “想挣钱吗?” 那人的声音一出,那十几个乞丐立即围了过来。 翌日。 新的流言开始流传。 谢芳菲和卫擎的事,现在就是遥水镇的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内容。 一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迅速流传开来。 “我的一个亲戚就在谢府当差,就是那次去救谢小姐的人之一,他说谢小姐和卫擎这件事其实大有隐情,你猜怎么着?” “快说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和谢小姐待了一夜的不是卫擎,而是那劫匪!卫擎和几个护院一起到的时候,就看到谢小姐衣裳不整的,身上还有那个痕迹呢。” “天啊,这不会吧?” “怎么不会?就在一个小木屋里呢,门锁着的,还是卫擎撞开的。当时,好几个人在呢。” 谢小姐和劫匪,这可比护院刺激多了。 这流言迅速流传开来。 比起小姐和护院共处一夜,小姐和劫匪共处一夜更有爆炸性。 真真假假的,谁都分不清哪个真,哪个假。 不仅如此,坊间还开始流传谢小姐和那劫匪的香艳事了,说得绘声绘色的,仿佛真的看见一般。 因为后面这个更香艳,更具体,居然有隐隐盖过了前面流言的趋势。 棠鲤在镇子里待得久了,也结交了不少朋友,在这种情况下,那帮她说话的声音,逐渐占据了上风。 “我也觉得之前的流言有些蹊跷,棠掌柜的相公对她很好的,怎么可能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是啊,说是卫擎和谢小姐共处一室,谁看到了吗?说不定是一些嫉妒棠掌柜的人传出的流言。” “卫擎离开谢府,应该是出于好心,不想影响谢小姐的声誉,肯定不是传闻说的不负责任。” 第一百六十一章 对兄弟下手 这新的一轮流言,自然传到了谢芳菲的耳中。 谢芳菲听到后,脸色很不好看。 流言传成那样,要是卫擎自己出来解释,那就是推卸责任。 但是,以流言形式传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真真假假的混杂在一起,谁都分不清真假。 “小姐,怎么办?这样对您的名声很不好啊。”冬雪急道。 其实,无论哪个流言,对小姐的名声都很不好。 “急什么?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还这么急躁。”谢芳菲不耐烦道。 冬雪这才闭上了嘴。 她也是担心小姐的声誉嘛。 她总觉得小姐这样下去,会收不住摊。 谢芳菲陷入了沉思中。 其实,她也不是真想嫁给卫擎,卫擎不过一个山野村夫,她可是谢家的小姐,他哪里配得上自己? 谢芳菲就是想争一口气。 最开始是因为卫擎对自己的爱理不理,所以她想攻略他。后来她因为讨厌棠鲤,她更想得到卫擎了。 现在,她还付出自己的身体,就更不能善罢甘休了。 就算得不到卫擎,她也要让卫擎和棠鲤两人不得安生。 “冬雪,你过来。”谢芳菲道。 冬雪凑了过来,谢芳菲在她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 “记住了吗?” “小姐,奴婢记住了。” 谢芳菲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谢老爷听着那些流言,心里担心得不得了,来了好几次,都被关在门外。 “你家小姐怎么样了?”谢老爷只能问冬雪。 “小姐……”冬雪嘟囔着没说话,脸上却全是担忧。 “外面的那些流言她是不是听见了?”谢老爷道。 冬雪点了点头。 谢老爷的心沉了下去,他听见那些流言,气得发抖。更难以想象,芳菲听到了会怎么样。 他下令下去,不准再芳菲面前提及。 怎么也没想到,还是传到了芳菲的耳中。 他可怜的侄女啊。 “那芳菲,心情怎么样?”谢老爷担忧地问道。 “小姐就坐在那里发呆,一动不动的。有一次,小姐突然说,活着没意思。” 谢老爷心中一紧:“你一定要守着你家小姐,一有什么事,立即告诉我。” 冬雪点了点头。 谢老爷还是不放心,添了两个婆子伺候着,又让几个护院就在谢芳菲的院子外守着,一有事就赶紧进去。 雷鸣和雷暴就守在门外。 这一段时间,整个谢府的气氛都很凝重。 雷鸣、雷暴两兄弟的心情也很低沉。 “哥,你说老大咋就走了呢?谢小姐和他到底怎么回事啊?”雷暴道。 “这么久了你还没看明白吗?谢小姐喜欢老大吧,但是老大对嫂子一心一意。”雷鸣道。 “谢小姐真可怜。”雷暴还是有些心疼谢小姐,“上个香怎么就遇上劫匪了呢?被传了这么多流言出来。” 雷鸣没有说话,他总觉得这谢小姐有些不对劲,不过他这弟弟神经粗脑子简单,一心认为谢小姐单纯可怜,他说了他也不明白,可能还会闹起来。 “小姐!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突然,里面传来一阵尖叫声。 雷鸣和雷暴连忙冲了进去,撞开了门,就看到谢小姐一身单薄的衣服,正站在凳子上,脑袋往吊着的绳子里装。 冬雪吓得尖叫。 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雷暴一把抱住了谢芳菲,把她抱了下来。 “谢小姐,您别……活着多好……”雷暴说着,都快结巴了。 谢芳菲虚弱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赶紧把小姐放到床上去,让小姐好好躺着。”冬雪道。 雷暴小心翼翼地把谢芳菲抱到了床上,想要放开,衣服却被谢芳菲紧紧揪住了。 “这位大哥,你能陪我说说话吗?”谢芳菲虚弱道,一股女性的清香钻入了雷暴的鼻息。 雷暴的脸一下红了。 “冬雪,你们先出去吧。”谢芳菲道。 雷鸣在原地站着,看着满脸通红、羞涩的弟弟,眉头皱起。 “还站着做什么?出去啊。”冬雪催促道。 雷鸣只得跟着冬雪出去。 雷暴从未和女子这么靠近过,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想要远一点,衣服却又被紧紧揪着,只能手足无措地半蹲在那里。 “你叫什么名字?”谢芳菲问道。 “雷……雷暴。” “雷暴大哥,你和卫大哥的关系是不是很好?我经常看你们在一起,有说有笑。” “对!我们哥俩和卫大哥是兄弟!”雷暴连忙道。 谢芳菲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眶突然红了:“雷暴大哥,我是不是很讨厌?” “不不,谢小姐人这么好,怎么可能让人讨厌?” “你不讨厌我?” 雷暴连忙摇头。 “那你喜欢我?”谢芳菲好奇问道。 雷暴的脸更加红了,都要滴出血来了。 就在他纠结怎么回答的时候,谢芳菲又嘟囔道:“雷暴大哥,我好想卫大哥啊。想得睡不着,吃不下饭。” 雷暴心里有些难受,片刻后才道:“卫老大,他很喜欢嫂子……” “不是的,卫大哥他说他也喜欢我。雷暴大哥,你说人会变脸吗?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很温柔,还说要娶我。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他却对我很冷漠。我有些时候,真不明白他的心。”谢芳菲苦恼道。 雷暴完全愣住了。 卫老大会这样吗? 他觉得卫老大不是这样的人啊。 卫老大那么喜欢嫂子,怎么会和谢小姐拉扯不清呢?而且,要是真喜欢谢小姐,以卫老大的为人,肯定会负责啊。 “卫郎说过,不让我在外面说这样的话,所以雷暴大哥,麻烦你忘掉刚刚听到的话好吗?”谢芳菲用祈求的语气道。 雷暴连忙点头。 “雷暴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雷暴的脸又红了。 “我累了,雷暴大哥,你出去吧。还有,谢谢你。” 雷暴点了点头,就出去了,还将门给小心带上了。 一出院子,就看到他哥盯着自己。 “哥,咋啦,你咋这个眼神?”雷暴摸着自己的脸道。 “谢小姐跟你说什么了?”雷鸣问道。 “没……没什么,我就安慰了一下她。”雷暴道。 雷暴在自己的位置上站着,经常发呆,偶尔还会露出傻笑的神情。 雷鸣看着他这模样,心里突突的,有些不安。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兄弟反目 之后,谢芳菲有什么事,都会让雷暴去帮忙,两人总会聊上几句。 谢芳菲经常说自己和卫擎相处时的细节,雷暴本来是将信将疑的,到了后面,渐渐地相信了。 谢小姐说的太真了,一点也不像假的。 一个姑娘家,这样的事有什么好撒谎的? 尤其,谢小姐对卫擎的一片真心,完全不似作假。 谢小姐这般出生,要什么样的丈夫没有,对卫擎这么执着,肯定是爱得太深。 雷暴信了谢芳菲的说辞,对卫擎颇有微词。 “哥,卫老大这么对谢小姐,有点不是男人啊。”雷暴忍不住道。 雷鸣的脸板了起来,锐利的眼神扫过他:“谢小姐对你说什么了?” 雷鸣是看到他弟怎么变化的。 像是被那谢小姐迷了心窍。 “没什么,就聊聊心事,免得她钻牛角尖。”雷暴突然道,“哥,你看我的头发有乱吗?” 雷鸣摇头:“没。” 雷暴转身进了院子,结果一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 雷暴的心都提了起来,连忙敲门进去了。 “雷暴大哥,卫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什么对我那么好?还说那些甜言蜜语?” “他说走就走,把我的心也带走了,我好难受。我有时都想,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谢芳菲泣不成声。 雷暴快气疯了,卫擎平日里看着正经,真没想到私底下是这样的人,玩弄少女的心思,他真是看走眼了! “小姐,我去找卫擎,给你讨个公道!”雷暴捏着拳头道。 “雷暴大哥,别,你们是好兄弟,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兄弟有了隔阂。”谢芳菲连忙道。 “我没这样欺骗女人的兄弟!”雷暴说着,就冲了出去。 刚刚还哭得很伤心的谢芳菲,立即收起了眼泪,嘴角勾起一抹笑。 她真没想到自己还有演戏的天赋。 她戏瘾一上来,就让那傻大个进来,没两天,就把人攻略下来了。 兄弟要反目成仇了,有好戏看了。 雷鸣看着雷暴往外冲,连忙拉住了他:“雷暴,你要去哪里?你还在当值,跑什么跑!” “我要去找卫擎问个清楚!”说着,就挣开了他,往外跑去了。 雷鸣追了几步,没追上,不得不停下来,他们兄弟俩在这当值,已经跑了一个,他要是再跑了,那就一个守着的都没了。 真出了什么事,怎么跟谢老爷交代? 雷暴怒气冲冲地跑到了宝青阁。 “卫擎,出来!”他大声吼道。 他声音大,卫擎听到声音就出来了。 看到是雷暴,卫擎咧开嘴笑了。 “雷暴,你咋来了?”说着,要去勾他的肩膀,却被雷暴躲开了。 卫擎这才注意到雷暴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怎么了?”卫擎问道。 “你跟我去见谢小姐。”雷暴道。 “见她干嘛?”卫擎疑惑。 雷暴看着他这一副样子,更气了。 明明是他对谢小姐甜言蜜语,害得人家姑娘家寻死觅活的,结果他倒好,当啥事都没发生似的。 他之前真是瞎了眼,还觉得卫擎讲义气,值得结交。 雷暴越想越气,挥拳朝着卫擎砸去! “谢小姐都要为你寻短见了,你居然当啥事都没,一点愧疚都没有!” 卫擎自然不会乖乖任由他打,连忙躲开了。 “雷暴,你疯了,谢芳菲要干嘛,关我什么事?”卫擎叫道。 雷暴又是一拳过来。 “要不是你甜言蜜语骗得谢小姐丢了心,她会变成这样?” 卫擎接了这一拳。 “这些话都是谁对你说的?我没有!” “你到这时候都不承认!” “我们是兄弟,你不相信我的为人吗?” “我就是瞎了眼,相信了你,卫擎,你就是个畜牲!” 卫擎气得出拳。 两人扭打在一起。 雷暴长得粗壮,但完全不是卫擎的对手,几个来回,就被卫擎打得鼻青脸肿。 当然,卫擎顾及着兄弟,收着力,所以也挨了几下,脸上破皮了。 两人越打越狠,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直到棠鲤冲了出来,拦在两人的中间,两人才停下了挥拳。 棠鲤张开双手,挡在卫擎的面前,看着气喘吁吁的雷暴。 “雷暴,你和卫擎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们进去,有话好好说。”棠鲤柔声道。 上一次,卫擎被诬陷勾结山匪,多亏了雷鸣和雷暴帮着走动,棠鲤记着这份情呢。 她不希望雷暴和卫擎反目成仇。 雷暴吐出一口血,凶悍的眼神瞪着卫擎:“我和他没什么说的。” “卫擎,我雷暴的话今天就放在这里了,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兄弟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说完,就转身走了。 卫擎的脸色很黑,很难看,那双眼眸暗沉沉的,有戾气。 雷暴性子耿直,讲义气,卫擎和他很合得来。 卫擎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有话直说,一点也不累。 他和雷家两兄弟平时插科打诨,不当值的时候,就一起出去喝喝酒。 认识一年多了,又合得来,自然成了好兄弟。 现在,好兄弟突然跑来打了他一顿,还说要断绝兄弟关系…… 棠鲤知道他的心里不好受,拉着他的手臂往里面走,一边拿出手帕替他擦着伤口的血迹。 “你们之间有误会,等说清了就好了。”棠鲤柔声道,“别板着脸了,来,笑一个。” 卫擎看着绞尽脑汁哄自己的小媳妇,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挤出一抹笑。 “疼吗?” “疼!”卫擎道。 “哪里疼?难道伤到了骨头?”棠鲤紧张道。 “这疼,媳妇你快亲我一下就不疼了。”卫擎指着自己的脸颊道。 棠鲤气得笑了,在那个位置的伤口上用力按了一下,疼得他嗷嗷叫。 这样一闹,卫擎心里的郁气倒是消散了一些。 卫擎和雷暴打架的事,很多人都看到了。 本来,坊间有两大流言,一是谢小姐与卫擎有一腿,二是谢小姐失身于山匪。 本来这两个流言真真假假的,谁都说不清哪样真,最后都当假的听。后者更香艳,流传得更广一些。 但是这一次,卫擎和谢家的护院居然当街打架,看得出来那护院和卫擎的关系还不错,那护院还亲口透露出是卫擎甜言蜜语欺骗了谢小姐,然后始乱终弃! 这样看来,谢小姐和卫擎的传闻居然是真的! 原来快消寂下去的流言又冒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计划成功 翌日。 雷鸣来了宝青阁。 他径直走到了卫擎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卫老大,对不住了,雷暴那小子抽风了。” 卫擎看向他:“雷鸣,雷暴到底咋的了,昨天跑过来,把我一顿打,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们认识一年了,一年的好兄弟,他说那样的话,我不明白,也接受不了。” 雷鸣轻叹一口气。 他也头疼。 昨天,雷暴回去后,非说卫擎不是人,他和卫擎彻底掰了。 雷鸣劝了他大半天,说卫老大不是那样的人,结果雷暴完全不听他的劝告,还说自己再帮卫擎说话,他们就不是兄弟了。 总之,就跟被魇着似的,说什么都不听。 “他抽风了,他说啥,你别放在心上。”雷鸣道。 “雷鸣大哥,你们去房间里说,我给你们泡茶喝。”棠鲤道。 雷鸣点了点头,和卫擎一起去了茶水间。 两人坐下。 雷鸣直接道:“谢芳菲这女人有问题。” 雷暴的变化,雷鸣最清楚,就是这女人一手挑拨的。 “因为劫匪的事,谢老爷很担心谢芳菲的安危,让我们兄弟俩负责保护谢芳菲。谢芳菲一有什么事就把雷暴叫进去说话。肯定是这女人对他说了什么,我问他,他又不说。反正,他现在被那女人彻底迷住了,她说什么,雷暴就认什么。”雷鸣道。 他和雷暴一起长大,亲兄弟,又是相依为命,比什么都好。 以往,他说什么,雷暴都信他,兄弟一心。 但是,他现在什么都听那女人的。若是那女人没什么坏心也就算了,但是很明显,那女人一肚子坏水。 现在,雷暴被挑拨着针对卫擎,下一次,可能就是针对自己了。 都是这女人祸害的。 卫擎的脸色十分难看:“又是这女人!” “卫老大,对不住了,我肯定回去好好教训他,咱们还是兄弟。”雷鸣道。 卫擎点了点头:“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 “嗯,我也要回去当值了,先走了。” 雷鸣说完,转身要走,刚好遇上端着茶水进来的棠鲤。 “嫂子,茶就不喝了,我要回去忙了。” “好,下次有空再来。” 棠鲤端着茶,在卫擎的对面坐下,给了卫擎一杯茶。 卫擎把雷鸣的话说了。 棠鲤的眉头皱着,并不惊讶,其实从雷暴昨天的话里,她多少已经猜到了。 “雷暴肯定被骗了,真想扒了谢芳菲的皮,让雷暴看清她的真面目。”卫擎恶狠狠道。 棠鲤在卫擎的身边坐下,拍着他宽厚的背。 卫擎伸出手,他的手臂上布满肌肉,搭在棠鲤的肩膀上,一搂,就把人搂进了怀里。 对付谢芳菲这种绿茶,其实还得她出手。 他们这些男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哪里是绿茶的对手? “相公,昨天我让你散布的流言,怎么样了?”棠鲤问道。 昨天,棠鲤让卫擎散布了一则新流言,说谢小姐与那劫匪一夜夫妻百日恩,对那劫匪产生了感情,日思夜想,希望那劫匪赶紧来找她,再续前缘。 这则流言,建立在谢芳菲和劫匪的香艳故事上,迅速传播出去。 不过,大家都是当故事讲的。因为卫擎和雷暴反目的事,大家更相信的是卫擎和谢芳菲之间有纠葛,被戳着脊梁骨骂的依旧是卫擎。 卫擎把自己探知的情况说了出来。 棠鲤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 “媳妇儿,这个大家都不信,都是传着好玩。”卫擎道。 “只要有人信了就行。”棠鲤道。 “谁?”卫擎好奇。 “劫匪。”棠鲤道。 卫擎惊讶。 其实,只要抓到劫匪,卫擎就清白了。 但是谢老爷为了谢芳菲的名声,在最开始的时候没报案,后面流言传开才报案,衙役们上门询问,谢芳菲又缄口不言,就跟没头苍蝇似的。 根本抓不到这劫匪。 要是劫匪自投罗网…… “这劫匪确实与谢芳菲有肌肤之亲,听到这传闻,说不定就信以为真,回来找她了。”棠鲤道,眼睛微微眯起,“到时候就有笑话看了。” 人在做,天在看。谢芳菲真的以为自己做什么,都不会有报应吗? 卫擎点了点头:“那我让雷鸣注意着一些。” 棠鲤在卫擎的脸上亲了一下:“聪明。” 一下就想到关键点了。 劫匪不可能直接进谢府,所以只会在谢芳菲出门的时候找她。 现在雷鸣和雷暴专门保护谢芳菲,谢芳菲要是出门,肯定会带上他们二人。 看来她相公虽然四肢发达,但是头脑并不简单。 不过,棠鲤对这劫匪是否自动找上门来不是很确定,只能看谢芳菲对劫匪的诱惑有多大了。 这也就试试,要是不行,再想其他办法。 实际上,棠鲤的运气还是好的,事实正如棠鲤所料。 那劫匪侵犯了谢芳菲后就跑了,然后躲起来了,怕被谢府报复。 结果东躲西藏几十天,见也没官府的人抓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很快,他就听到了那些流言。 流言说谢芳菲喜欢他,对他日思夜想,想得吃不下饭。 两人肌肤之亲的时候,谢芳菲很是迎合,而且很高兴很享受。 莫不是谢芳菲真喜欢他? 劫匪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再加上谢芳菲和一般窑子里的姑娘不一样,那可是大家闺秀,皮肤又细又嫩,又放得开,特别诱人。 最终,色心战胜了一切,劫匪偷偷跑回来找谢芳菲了。 但是,这劫匪干惯了偷鸡摸狗的事,很谨慎,并没有直接上谢府找人,而是一直偷偷在谢府外蹲着。 劫匪在谢府外蹲了五六天,终于等到谢芳菲出门了。 谢芳菲也是闷坏了,她躲在家里,并不是惧怕流言,而是做戏。 她看做戏做的差不多,就准备出去走走,换了一身男装,带上男装的冬雪,还有雷鸣和雷暴,一起出了门。 谢芳菲太久没出来了,逛了很多地方,首饰店,成衣坊…… 她走进一家成衣坊,挑选了一件衣服,进了里面的房间试衣服。 她一进去,突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后落入一个怀里。 “唔唔唔!”谢芳菲吓了一跳,连忙拍着那捂住自己嘴的手。 “菲菲,是我,赵六,你别叫,我就放开你。”赵六压低了声音道。 谢芳菲连连点头。 “菲菲,我知道你想我,我也想你,我都想死你了。” 赵六说着,手就迫不及待地伸进了谢芳菲的衣服里,嘴巴也堵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鱼死网破 他刚想和谢芳菲温存一番,却没想到谢芳菲大叫出声:“来人啊,救命啊!” 外面,雷鸣和雷暴听到求救声,立即冲了上去。 雷暴冲得更快,冲到门口,一脚踹了过去,将门踹开。 雷暴看到里面的景象,眼睛一下红了,直接将那缠着谢芳菲的男人扯了下来,然后一顿痛打。 赵六完全懵了,根本没法反击,只能抱着头挨打。 “他非礼我,手还乱摸!”谢芳菲语气惊恐道。 雷暴的眼睛更红了,手下的力气又重了几分,这样不出几下,肯定得把人打死! 雷鸣看了地上的人一眼,意识到了有问题,连忙冲上去抱住了雷暴。 “雷暴,差不多了,这样的人要交给官府,不能私自打死!否则会连累谢老爷和谢小姐的!”雷鸣大叫道。 听到要连累谢小姐,雷暴才有点反应,下手轻了一些。 谢芳菲看着血肉模糊的赵六一眼,眼神中有一丝遗憾。 怎么不把这人打死呢? 这人活着,对自己就是个威胁。 谢芳菲恨死这人了,他强行夺走自己清白的时候,谢芳菲在心里已经把他剐了一百遍。 真是没想到啊,这赵六居然还有胆子回来找自己! “雷暴大哥,雷鸣大哥说的对,不能打死,要交给官府,把他带回谢府吧。”谢芳菲柔柔道。 谢芳菲的话一出,雷暴立即收了手,把那人提了起来,就跟提着一捆破布似的。 “小姐,你别怕,我在没人能伤害得了你!” “谢谢雷暴大哥~” 谢芳菲含羞带怯,雷暴被迷得傻愣愣的,雷鸣看着两人的模样,眉头不由得皱起。 这街自然是没法逛了,一行人回去了谢府。 “小姐,您认识这个人吗?”雷鸣问道。 谢芳菲看着那昏迷不醒的赵六,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他肯定就是贪图小姐的美色,才轻薄小姐,小姐真是太可怜了。”冬雪连忙道,表情混杂着紧张与恐惧。 雷鸣目光扫过冬雪,仿佛没看到她的异常:“那我先把他关进柴房,禀报了老爷,明日就把他送到官府去问罪。” 谢芳菲点了点头。 雷鸣揪着人走了。 谢芳菲的目光随着他远去,扫过赵六的时候,冒出杀意。 绝对不能让他活下去! 要真到了官府,把那一天发生的事都说出来,那自己就完了! 谢芳菲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门,冬雪就慌了。 “小姐,怎么办?” 冬雪当然认出了赵六,那一日在酒肆中,赵六主动搭讪。 冬雪就觉得赵六不是什么好人,偏偏小姐…… “慌什么?我有办法了。”谢芳菲道。 冬雪看着小姐冷静的模样,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等到天黑下来,谢芳菲从自己自己的梳妆盒里取出一小包东西。 “小姐,这是什么呀?”冬雪好奇问道。 “老鼠药。”谢芳菲道。 “老……老鼠药?”冬雪惊了。 谢芳菲来到桌子前,那里有一盘糕点,她特意让小厨房做的。 她把老鼠药放进了茶壶里,晃了晃,然后把水洒在糕点上。 “赵六饿了一天,冬雪,把这给他送去。”谢芳菲道。 冬雪吓得脸发白:“小……小姐,这是杀人啊,我不敢……” 谢芳菲看着她那胆小懦弱的样子,很无语。 为什么人家穿越后,都能遇到强大又忠心的奴仆,她身边就这么一个废物丫鬟呢? “冬雪,我一直把你当心腹培养,结果你就这么点胆子,真让我失望。我是你主子,你连主子都保护不了!”谢芳菲冷冷道。 冬雪咬着唇,纠结很久。 她要保护小姐! 当初,要不是小姐买了她,她早就死了! 她的命都是小姐的! “小姐,我去!”冬雪神色坚定道。 冬雪鼓起勇气,拿着糕点,就去了柴房。 柴房外,有一个护院守着。 冬雪和那护院说过后,就走了进去。 赵六的手脚被捆着,瘫倒在地上,犹如一摊烂泥,但是已经醒了过来。 冬雪一进去,赵六就看向了她。 “谢芳菲呢?”赵六的目光阴瘆瘆的。 赵六这一下也回过味来,谢芳菲是在诓他呢。 说什么想他了,为了他自寻短见,就是想骗他回来,好报仇!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谢芳菲真是个毒妇! 赵六也是个阴险的性子,谢芳菲要杀他,他也肯定不会让谢芳菲好过! “小……小姐……赵大哥,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再说!”冬雪说着,就把糕点拿了出来,摊开来。 赵六确实饿急了,闻着糕点的香味,疯狂吞咽唾沫。 冬雪见赵六没手拿,就拿了一块糕点,递到了赵六的嘴边。 赵六张开嘴刚想咬,突然,门就推开了。 冬雪吓得手一抖,手里的糕点就落在了地上。 进来的人正是雷鸣。 因为卫擎交代过,那抢劫谢芳菲的劫匪可能会来找谢芳菲,所以他一直注意着。 今天这人,谢芳菲虽然说不认识,但是他却觉得有问题,所以就留了个心眼。 看着谢芳菲的丫鬟来找这人,雷鸣心里便确定了。 冬雪吓得脸色煞白,看着雷鸣。 “雷……雷护院,你怎么在这里?”冬雪颤抖着声音道。 “这人轻薄你家小姐,你还给他送吃的,我很好奇,就来看看。”雷鸣双手抱臂道。 冬雪冷汗冒了出来:“小……小姐心善,这人虽然坏,但是也不该死,不能让他饿死,要活着交给官府……” 雷鸣走到两人的面前,拿起一块糕点,放在鼻子间闻了闻。 “不该死啊,那为什么这糕点……”雷鸣拉长了声音道。 赵六一下反应过来,恶毒地瞪着冬雪:“糕点有毒,毒妇,你要害死我!” 说着,朝着冬雪扑去,像是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冬雪吓得躲到了角落里,手一抖,糕点全部落在地上。 “我没有!这糕点没有毒!没有毒!” “没有毒?那你吃一口试试。”雷鸣道。 “我不吃!我不吃!” “你家小姐为什么要杀他?” “没有!小姐没有要杀他!”冬雪疯狂摇头。 “我知道她为什么要杀我!这毒妇,要谋杀亲夫!”赵六恶狠狠道。 谢芳菲敢杀他,那他就要把谢芳菲做的全抖出来,来个鱼死网破!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送到县衙 赵六一口气把谢芳菲做得全说了出来。 雷鸣听得目瞪口呆。 饶是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了各色各样的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谢芳菲这样的人。 和赵六合谋绑架自己,想引卫擎去救,然后借机和卫擎相处,结果却自食恶果…… 这谢芳菲比他想象的还要恶毒。 可怜了卫老大,完全是平白无故的灾难啊,什么都没干,就要背上一个‘负心汉’的名声,被所有人指指点点。 还好嫂子相信卫老大,否则卫老大好好的家要鸡犬不宁了! 雷鸣把冬雪也绑了,堵住嘴,一起扔在了柴房里,自己就在门口守着。 这两人绝对不能出差错,要带到县衙去审理,让全镇人都知道谢芳菲的真面目,还卫老大清白。 再说谢芳菲那边,迟迟等不到冬雪回来,心里有些急了。 冬雪那个废物,不会把事情办砸了吧? 谢芳菲在房间里走了两圈,就把门打开了。 “雷暴大哥~”她柔声叫道。 雷暴迅速进了院子,来到谢芳菲的面前。 “雷暴大哥,你能帮我找找冬雪吗?冬雪不见了,我好担心她啊。” “好。”雷暴转身就走。 “雷暴大哥,刚冬雪不见前,说要替我报仇什么的,说不定去找那个坏人了。”谢芳菲又道,一脸担心,“这丫头千万别做什么傻事啊。” 雷暴径直去了柴房,便遇上了在那里守着的雷鸣。 “看到冬雪了吗?”雷暴直接问道。 雷鸣看他来,就知道是谢芳菲让他来找人了。 “雷暴,我跟你说一件事,咱们今天白天抓的那人就是绑架谢小姐的劫匪。”雷鸣道。 雷暴愣了一下:“不可能,谢小姐说不认识他!” “谢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谢小姐那么善良,肯定不会说谎。” 雷鸣看着他那坚定的模样,知道再说下去,没什么意义。 “我没看到冬雪。”雷鸣道。 雷暴朝着柴房走去,雷鸣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一直在这看着,冬雪不在里面,我们是兄弟,你连我都不相信了吗?”雷鸣道。 兄弟俩的目光碰撞,僵持。 雷鸣的心紧紧揪着,如果雷暴再不管不顾地冲进去,那就真的为了那个女人,不顾他们的兄弟情了。 他们是亲兄弟啊,形影不离二十多年。 最终,雷暴没有进去。 “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雷鸣看着雷暴的背影,眉头依旧皱得紧紧的,不见开心。 谢芳菲一整夜没睡。 冬雪就这么凭空消失了,雷暴怎么找都找不到。 要是赵六真被送去官府,那她就完蛋了! 天蒙蒙亮,谢芳菲就去了柴房,柴房门口是雷鸣守着,无论她说什么,雷鸣都不让她进去。 雷鸣和雷暴虽然是两兄弟,但是这雷鸣却鸡贼着,不像雷暴那么好骗。 谢芳菲实在没办法,最后只能咬牙去找了谢老爷。 “大伯,对不起,我昨天太害怕了,没敢说。轻薄我的那个登徒子,就是绑架我的劫匪!” “要是送到官府,他肯定会乱说的,大伯,我该怎么办?” “我的名声本来就坏了,他再添油加醋乱说一通……呜呜呜,我不活了。” 谢芳菲哭得梨花带雨,很难过。 她话里其实含着暗示的意味,她大伯肯定会去见赵六,赵六也会把发生的事说一遍,她暗示赵六在说胡说八道,让她大伯千万不要相信! 谢老爷听着,也觉得心惊。 若是一般的登徒子,送官府去就算了,但是这劫匪,要是胡说八道一通,那他侄女在整个河东县的名声都坏了。 遥水镇不过一个小镇,流言也只能在小镇上传播,要是真在河东县传开,传着传着,说不定就传到了清河郡,然后传到了上京。 “这人不能送官府,来人啊,把人带过来!”谢老爷下命令道。 谢芳菲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送官府就好。 然而,过了一会儿,人并没有带来,只有雷鸣来了。 “雷鸣,昨天是你守着?人呢?怎么没带来?”谢老爷问道。 “老爷,不是说送官吗?所以一大早,我就让人送到官府去了。”雷鸣道。 谢芳菲的脸色一下就白了,谢老爷也懵了。 “这就送去了?你怎么这么快?” “他欺负谢小姐,我气不过,想他早点受到惩罚!”雷鸣道。 “快快,把人追回来!”谢老爷连忙道。 雷鸣很不解:“老爷,为什么要追回来啊?” “那个就是绑架芳菲的劫匪!”谢老爷急切道。 “劫匪?但是昨天谢小姐说不认识他啊。”雷鸣很迷惑。 谢芳菲看着雷鸣还一副迷茫的样子,站在原地,连忙对雷暴道:“雷暴大哥,你快去追回来!” 雷暴转身就走了。 雷鸣像是突然回神:“对了,昨天我还抓到谢小姐身边的丫鬟想要毒害那匪徒,我觉得奇怪,想不明白,所以一并送去官府了。” 雷鸣这话一出,谢芳菲差点晕过去。 她总觉得,这雷鸣是故意的!故意针对她! …… 雷鸣也向卫擎和棠鲤递来消息,那劫匪被抓到了! 卫擎朝着棠鲤竖起大拇指。 他媳妇儿真神,居然让她算到了! 棠鲤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开心,这劫匪抓到,官府一审,就可以还她男人清白了! 两人也有些等不住,于是一大早,就乘坐马车去了河东县,想要看审这个案子。 棠鲤和卫擎到了河东县,便径直去了县衙。 县衙有案子,向来不缺乏看热闹的人,于是县衙外乌泱泱的一群围观者。 卫擎高壮伟岸,护着棠鲤往里面走,结果挤进去后,居然发现几个熟人。 两个护院,还有雷暴。 雷暴本来是想来追回劫匪的,却没想到晚了一步,追到的时候,人已经被这俩护院送进了官府! 那两个护院看到卫擎,连忙打招呼。 “卫老大!” “卫老大!” 卫擎点了点头。 雷暴冷着脸看了卫擎一眼,很快移开了目光。 卫擎的嘴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公堂下,跪着的便是赵六和冬雪,冬雪吓得晕倒过去好几次,醒来后,就像一堆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 很快,县令就来了。 朱县令在堂上坐下,看下堂下,拍了一下惊堂木。 “堂下何人?” 两个护院的其中一个道:“启禀大人,小的是遥水镇谢家的护院,这人叫赵六,绑架我家小姐。另一人是小姐的丫鬟冬雪,对这赵六下毒。小的不知具体情况,还需县太爷您审理了才知。” 第一百六十六章 落水后性情大变 朱县令看向赵六。 “赵六,你先招来!” 赵六恨死谢芳菲了,只想拖谢芳菲下水,于是道:“启禀大人,小的确实绑架了谢家小姐,但是这里面其实是有隐情的。” 赵六将他和谢芳菲如何相识,如何合谋,如何绑架,一一道来,说得很清楚。 “胡说八道!”雷暴赤红着眼睛,冲了上来,狠狠地踹向赵六。 这人在胡说八道!谢小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谢小姐这样冰清玉洁的女子,怎能让他随意污蔑?! 赵六吓得缩到了角落里,雷暴的拳脚往他身上洛。 朱县令的脸色很难看:“扰乱公堂,拿下!” 几个衙役冲了上来,颇费力才制服了雷暴,押到了一旁。 好一会儿,公堂上才清静下来。 “赵六,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据吗?” “小的和谢小姐熟识,我们时常去遥水镇的长风酒肆喝酒,那里的店老板可以作证。至于合谋之事,谢小姐给小的写过信,信小的还收着。”赵六从怀里取出一张纸。 衙役接过,递给了县太爷。 “小的虽然绑架了谢小姐,但是这是经过谢小姐同意的,请大人轻罚!”赵六道。 “谢小姐为何要与你合谋?”朱县令问道。 “谢小姐喜欢一个人,说想要那人英雄救美。”赵六道,“小的身旁的就是谢小姐的丫鬟,这些事她都知道,大人要是不信,可以问她。” 朱县令看向冬雪。 “他说得都是真的吗?” 冬雪摇头:“不是……是他污蔑小姐的!” “证据都交给大人了,你敢欺骗县太爷,罪加一等!”赵六道。 “对,从实招来,否则本官绝不轻饶!”朱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道。 冬雪吓得差点晕过去,也不说话,就哭了起来。 “大人,他胡说八道,我没有和他合谋!”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说话的正是谢芳菲,而她身后,则站着眉头紧皱的谢老爷。 谢芳菲让雷暴去追了,但是依旧坐立不安。 她从来没有这样时候,惶惶不安,仿佛所有事都失控了。 谢芳菲坐不住了,于是坚持要来,谢老爷自然也跟着一起来了。 结果发现,这事还是闹到了官府,闹大了。 “大人,赵六就是个无耻小人,他对我心怀不轨,多次轻薄于我,我都狠狠训斥了他。谁曾想,他居然绑架了我,逼迫我!幸好家中护院将我及时救出来!大人,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谢芳菲说着,就哭了起来。 她知道,眼泪是女人的武器,哭起来装可怜,人们自然就会偏向弱者。 可惜,这是在公堂上,她又惹到了赵六这条疯狗。 “谢芳菲,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让我绑架你的,你还勾引我,不要脸!”赵六啐道。 “赵六,明明是你强迫我,我不肯,你就污蔑我!你别败坏我名声了,你根本没得逞,女人的贞洁最重要,我宁死不屈!” “呸,屁的宁死不屈,当我没看到你那地儿的红痣!一晚上呢,骚的很,臭母狗!” 两人骂作一团。 朱县令拍了几下惊堂木,公堂上才终于清静下来。 “别吵了!公堂不是给你们吵架的地方!是不是合谋,本官会让人去调查。”朱县令看向冬雪,“本官问你,为什么要对赵六下毒?” 冬雪求救地看了谢芳菲一眼。 谢芳菲立即道:“这赵六多番欺负我,冬雪肯定是看不过去,才这样做的!冬雪,你怎么这么傻?” “那就是蓄意谋杀了,犯人冬雪,你认不认罪?”朱县令厉声问道。 冬雪紧紧咬着唇,看向谢芳菲,却见谢芳菲转过了头。 她这命是小姐救的,就算命给小姐,她也愿意。 但是,她总觉得现在的小姐分外陌生。 以前的小姐,明明那么善良,不会害人,把她当亲妹妹一样…… “我认罪。”冬雪颤抖着声音道。 谢芳菲和赵六各执一词。 很多事需要调查。 所以今天的审理就到此结束,等搜集到更多证据后再做审理。 谢芳菲心里的大石头并没有放下去。 她真是大意了,居然留下了证据。 那张纸条的字迹一对比,就可以证明是自己写的了。 她得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越来越麻烦了。 都怪冬雪那个废物,早知道,她就自己出手了,她要是出手,这时候赵六肯定死翘翘了! 棠鲤和卫擎并没有立即回遥水镇。 棠鲤托了老曾的关系,进了大牢,见了冬雪。 小丫鬟缩在角落里一直哭一直哭,很明显,吓坏了。 棠鲤一进来,冬雪就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她。 “蓄意谋杀,按照大周律令,你知道该怎么判吗?”棠鲤问道。 冬雪吓得瑟瑟发抖:“怎么判?” “蓄意谋杀未遂,杖责三十,苦役六年。不过像你这样柔弱的小丫鬟,坚持不了六年,一两年可能就不行了。”棠鲤道。 冬雪满脸绝望。 这就是她的命。 小姐变成这样,就算她不是做苦役,回了上京谢府,老爷肯定也会杀了她。 她现在就希望小姐好好的。 “你跟在谢芳菲身边多少年了?”棠鲤突然问道。 冬雪实在害怕极了,想要和人说说话,于是道:“八年,我五岁的时候,要不是小姐买了我,我就饿死了。” “你家小姐的性格一直是这样吗?你觉得你家小姐变了吗?”棠鲤试探着问道。 冬雪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棠鲤。 棠鲤知道自己说中了。 看来谢芳菲并不是胎穿,而是中途穿到谢家小姐身上来的。 “你家小姐原本不是这样的,但是从某一天起,她突然变得了,有很多你理解不了的想法,做出让你震惊的事。” 冬雪不自觉地点头。 冬雪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棠鲤反问:“你家小姐什么时候变的?” 冬雪仔细想了想:“两年前!小姐落水后,救起来就性情大变了!小姐本来性子温婉、不爱说话,性子变了后经常会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女扮男装,和那些士子们来往甚密,还在御前作诗……” 落水,穿越小说里最经典的穿越方式。 一个灵魂穿越到谢小姐的身上,那原来的谢小姐去哪里了呢?死了,还是身体被侵占了? 棠鲤若有所思。 “你家小姐,已经不是原来的小姐了。”棠鲤道。 冬雪完全惊住了。 这怎么可能? 她完全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 “你家小姐落水,是被水鬼抓进去的,水鬼抢了你家小姐的身体,代替你家小姐活着。” “她不是你家小姐了,相反,是她害死了你家小姐。” 棠鲤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她想要知道的都知道了,该说的都说了。 至于结果会怎样,只能等着看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谢芳菲真面目暴露 四天后,案子继续审理。 这四天,谢芳菲做了不少事,她找了昔日里结交的那些朋友,想要弄死大牢里的赵六,但是几次都失手了。 她还试图买通衙役,那衙役转头就告到朱县令那去了。 曾老大可交代过了,这案子事关他妹子,犯人一定要牢牢看守过。 他们都吃过棠鲤的饭,当然得帮着,不能让犯人出好歹。 于是,四天后的审理,公堂上还多了两个证人,指证谢芳菲试图毒害赵六。 长风酒肆查了,谢芳菲和赵六确实时常有来往。 那纸条上的字迹也查过了,确实是谢芳菲的字迹。 不仅如此,谢芳菲身边的丫头居然出来作证,说谢小姐和赵六合谋,还说谢小姐让她散布谣言,诬陷卫擎。 审理的结果出来,大家都愣住了。 谢芳菲的脸色惨白,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那些指指点点落在她的身上,她第一次感觉到了难堪。 谢老爷看向自己的侄女,也是难以置信。 那一天,和自己侄女待在一起的居然真的是劫匪,卫擎什么都没做? 卫擎说得居然是真的,他误解卫擎了? 他受到的冲击很大,怎么也没想到,他以为乖巧善良的侄女,居然会是这样的人! 最终,谢芳菲被判处杖责四十,三年苦役。赵六,杖责三十,三年苦役。冬雪,杖责二十,三年苦役。 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一下在河东县传开来,也迅速传遍了整个清河郡。 原本的流言完全被冲散了,众人都明白卫擎确实被诬陷了,他们完全想不到,一个官家小姐能做出这样的事! 谢芳菲再怎么不是,也是谢老爷的侄女,不能真让她去做苦役。 他托了多方关系,才将她保下来,然后连夜将她送回了上京。 冬雪就没这么好的命了,她被送去做苦役,和她一起同行的,还有很多犯人。 只是,那些犯人都有家人送行,有家人给他们捎带东西,依依不舍地分别。 只有冬雪,是一个人。 她本来就一个人,遇着小姐后,她才有家人。 但是,她的小姐不见了…… 那个水鬼侵占了小姐的身体,用小姐的身体做了那样恶心的事,她能做的便是指正水鬼做的事,掀开她虚伪的假面! 小姐…… 小姐,我好想你…… 她正泪眼婆娑的时候,一个包袱突然递到了她的面前。 冬雪抬起头,便看到了棠鲤。 她张大嘴巴,愣住了。 “这包袱里有一套衣服,冷的时候好穿,还有几张面饼,路上饿了吃。” “你为什么要给我东西?”冬雪很不解。 明明是自己害了她,她为什么还要帮自己? “你护主,要是你家小姐在,你也不会这样。”棠鲤道。 其实最可怜的还是原来的谢小姐,身体被侵占了,被用来做恶心的事,名声被毁…… 这小丫鬟这么护主,想来那小姐对冬雪应该不错。 可惜穿越女来了,一通胡闹,改变了谢小姐的人生,也改变了她身边的人。 冬雪犯了错,也受到了惩罚,但是最后醒悟,也罪不至死。 “好好活着,说不定哪天能再见到你家小姐呢。” “我真的能再见到我家小姐吗?”冬雪的心里腾起了希望。 “只要活着,就有可能。”棠鲤道。 棠鲤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冬雪看着她的背影,大哭出声。 同时,她也做了决定,她要好好活着,她要等小姐回来! 棠鲤走到了卫擎的身边。 卫擎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这媳妇儿,有时雷厉果决,有时善良柔情,有时高冷,有时可爱,有很多面。 他就喜欢她这鲜活劲。 卫擎搂着她的肩膀,把人搂得紧了一些。 “媳妇儿,咱们回家了。” 棠鲤微微一笑:“嗯,回家。” 夫妻俩一起回到了遥水镇。 困扰两人多时的事情解决了,两人都是一身轻松。 两人回到家,便腻在家休息。 卫擎晚上又开荤了,饱食一顿,分外满足。 翌日,两人一起去了宝青阁。 卫擎离开谢府的时候,其实是有想法的,他想开一家武馆。 自己开店,这样时间就自由一些,能照顾着媳妇。 但是,真要开店,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他先要看看市场,找好地方。 在找到合适的地方前,他就在宝青阁里帮忙。 “相公,外面有人找。” 卫擎把东西扛进了仓库里,转头,就听到棠鲤的声音。 卫擎往外走去,再经过棠鲤身边的时候,捏了捏她的脸。 占他媳妇儿一点便宜,他都开心! 卫擎走出宝青阁的门,就看到了雷鸣和雷暴。 雷暴胡子拉渣,很颓废,看向卫擎的眼神,有些躲闪。 雷鸣揪着他看向卫擎。 雷暴只得盯着,眼中带着愧疚,嘴唇动了动,才道:“卫老大,对不起。” 实际上,他一直不相信谢芳菲是这样的人,直到那天官府审判出来,他也不相信。 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面呢? 他完全想象不出来,那么善良的谢家小姐,居然还有那么一面。 但是,事实就摆在他面前。 雷鸣一直在劝说他。 不由得他不信了。 他误解卫老大了,他们原本是兄弟啊。 雷暴根本没脸见他,还是被雷鸣扯着来的。 卫擎粗犷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是发自真心的开心。 他还是挺珍惜雷暴这个兄弟的。 他拍了拍雷暴的肩膀。 “没关系,都是兄弟。” 雷暴的眼眶发红,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兄弟!” “卫老大,我们不打算在谢府干了。”雷鸣道。 “那去干什么?”卫擎问道。 “走商,保护商队,老本行。”雷鸣捶了雷暴一拳,“带他出去走走。” 卫擎点了点头。 这也好。 他看得出来,雷暴被谢芳菲骗得付出了真心,待在谢府,估计闷气也发泄不出来,走不出来。 “卫老大,等我们走完这趟回来,再找你喝酒。” “好,注意安全。” “嗯,后会有期。” 兄弟俩朝着卫擎抱了抱拳,就转身走了。 卫擎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有淡淡的不舍。 他想到了和兄弟俩一起相处的光景,雷鸣雷暴性格耿直,和他处得来。一年后,大家却各奔东西了。 “不舍得?”棠鲤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的身边,“天下没不散的筵席。” “有聚有散。”卫擎道。 棠鲤微微一笑:“有散也有聚。” 对,有散也有聚。 媳妇儿这么一说,他心里的难过也散去了一些。 卫擎抱住了媳妇,在她的头顶亲了一下。 几日后,驻守秦州城的曹将军给棠鲤送了一个箱子过来。 棠鲤打开,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又惊讶又惊喜。 第一百六十八章 秦州城要变天 箱子里的东西居然是弓弩! 曹将军根据弓弩设计图,把弓弩做出来了。 弓弩一大一小,箭簇共有二十根,一把弓弩各配十根箭簇。 棠鲤拿起小的那个,她的手小,拿着刚好。 卫擎的手大,拿着大的那个,也刚好。 棠鲤心中有个猜测:“曹将军专门给咱们俩做的?” 卫擎点了点头:“应该是的。” “曹将军有心了。”棠鲤道。 朝廷造的兵器,肯定统一规格,除非曹将军特意吩咐过。曹将军这份心意,棠鲤记下了。 棠鲤看着那弓弩跃跃欲试。 卫擎看出来了:“媳妇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卫擎带着棠鲤出门去了,带上弓弩和箭簇,来到几里外的一个小树林。 卫擎拿起弓,装上箭,对准远方。 “媳妇儿,我射那棵树。”卫擎指着前面大约二十丈左右的一棵树道。 棠鲤点了点头,看着她男人,眼睛一眨不眨的。 她男人拿着弓弩的时候真帅,这种特制的弓弩,比一般的弓箭更省力,但是她男人手臂上的肌肉依旧鼓囊囊的,侧脸能看到高挺的鼻梁,棱角十分分明。他的薄唇紧紧抿着,透着一抹认真。 他的手放开,咻的一声,箭就飞了出去。 转眼间,那箭刚好射在远处的那一棵树上。 棠鲤兴奋地跳了起来:“相公,你真棒!” “亲一下。”卫擎把自己的俊脸凑了过去。 棠鲤踮起脚尖,在他唇角上亲了一下。 卫擎拉着棠鲤的手,走近了了一些,距离那棵树只有十丈左右。 “媳妇儿,你试试。”卫擎道,把小一些的弓弩给了棠鲤。 棠鲤早就跃跃欲试了。 她接过弓弩,但是不像卫擎,一拿起就会用。 卫擎教她。 “这样。”卫擎站在她的身后,弯着腰,两只手抓着她的手,几乎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这样对准,看这个点。” “对准后,手放开。” 棠鲤全神贯注,对准了,然后手放开。 箭咻地飞了出去,偏了好多,射到另一棵树上去了。 这是偏到了姥姥家。 和卫擎比起来差远了。 棠鲤羞得捂住了脸。 “很棒了。”卫擎亲了亲她的头发,递给她一根箭簇,“再试试。” 棠鲤在他男人的鼓励下,再次试试。 在第五次的时候,她终于成功,射在那棵树上了! 棠鲤突然有种胜利的成就感! 棠鲤看着软软糯糯的,其实还是挺喜欢冷兵器的,兴奋的小脸红彤彤的。 卫擎看着,恨不得狠狠亲她两口。 他媳妇儿咋就这么可爱呢? 棠鲤练习了一下午,准头越来越好。 要不是天快黑了,她都舍不得回去。 卫擎把弓弩和箭簇全部放进了箱子里,扛着箱子,牵着媳妇儿的手,便往回走去。 棠鲤实在太喜欢曹将军这个礼物了。 弓弩做出来,曹将军手下的武器改良了,要是再对上匈奴,胜算会更大。 在原著小说里,曹将军是英年早逝、战死沙场,想来有了这厉害一些的武器,或许能改变一下命运。 就冲着手里的两把弓弩,棠鲤都要为他祈祷。 然而,这天晚上,棠鲤却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匈奴大军攻进了秦州城,凶狠的匈奴兵的大刀,砍向了无辜的百姓。 秦州城成了人间地狱,人们仓皇地逃跑着,但是还是有人不停死去。 到处都是哭声,和呼喊亲人的声音。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一把大刀朝着一个人砍去,而那人抬起头,居然就是白沐阳! 棠鲤猛地惊醒,满脸惊惶,重重地喘息着。 卫擎也醒了过来,看着满脸惊惶的小媳妇,连忙抱进了怀里,轻拍着她的背部,安抚着。 “媳妇别怕,做噩梦了?别怕,都是假的。乖,有我在。” 棠鲤逐渐冷静下来,看着卫擎,猛地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 梦太可怕了,她都不敢回想第二遍。 但是这梦,极有可能是将要发生的事。 “相公,我梦到匈奴攻进了秦州城,很残忍地屠城,大哥也在其中。”棠鲤闷闷道。 她只梦到大刀砍向白沐阳,但是之后的情景完全可以想象。她哥文文弱弱的,怎么可能避开匈奴的大刀? 卫擎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他媳妇儿的秘密他是知道的,他媳妇儿既然梦到了,那基本上会发生。 他媳妇儿重感情,若是白沐阳真出了什么事,他媳妇儿肯定会很难受。 卫擎对陌生人的性命没有什么怜悯之心,但是让他媳妇儿难过的事绝对不能发生。 所以,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媳妇儿,先起来,洗个脸,咱们吃饭先。”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 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她起床,穿好衣服,卫擎也穿好了衣服,两人一起出门洗漱,吃早饭。 “媳妇儿,我们先去白家看看吧。”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 她得告诉他哥,近期不要去秦州城。 吃过早饭后,两人一起去了白家。 白家的人都认识棠鲤,见到他们很热情。 “小姐!”门房喊道。 白沐阳刻意吩咐过,棠鲤就是白府的小姐,所以白府上下都喊她‘小姐’。 “我哥呢?” “白爷不在府上呢,昨天出门去了。” 棠鲤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安:“我哥去哪了?”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您先进来,福伯在,您问问他。”门房道。 棠鲤点了点头,和卫擎一起进了门。 棠鲤对白府很熟悉,带着卫擎去了客厅,两人在客厅等了一会儿,福伯就来了。 福伯蔫蔫的,和以往的状态大不一样。福伯年纪不小了,但是精神很好,以往都是精神矍铄。主要是从昨天开始,他的右眼皮狂跳,总觉得有些不安。 都说左眼跳福,右眼跳灾,福伯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而他唯一牵挂的就是少爷了。 总不是少爷…… 不可能,别乱想。 这样状态下的福伯,自然很不好。 棠鲤和卫擎来了,他才打起精神。 “小姐,卫公子。” “福伯,我哥去哪了?”棠鲤没废话,直接问道。 “少爷去秦州城了,昨儿去的,应该早就到了。”福伯道。 白沐阳居然去了秦州城…… 棠鲤心里有点慌。 第一百六十九章 捡到一个人 “福伯,白哥他在秦州城哪?我和棠棠也要去秦州城一趟,顺便去看看他。”卫擎道。 “你们要去看少爷!”福伯的眼睛一亮。 他现在正担心少爷呢,但是这担心来的莫名,他也不可能因此扔下手里的事,跑去看少爷一眼。 而且,他年纪大了,也经不起颠簸啊。 恰好棠鲤要去…… 这真是来的太巧了! “小姐,那您让少爷多注意着些……”福伯絮絮叨叨地交代了一堆。 这都是一些琐事,但是听得出都是福伯对她哥的担心,棠鲤耐心听完,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福伯又想起一件事,棠鲤可是少爷的福星,她这一去,少爷肯定不会有事,他可以彻底放下心来! 福伯把白沐阳在秦州城的落脚地告诉了他们,欢喜地看着他们离开。 少爷命苦了二十几年,遇上棠姑娘,真是时来运转、苦尽甘来。 棠鲤和卫擎问清楚了,就从白府离开了。 棠鲤扭头看向卫擎:“相公,咱们现在就出发?” 卫擎看着她,其实他媳妇儿早就有了决定,自己只需要支持她就行。 “嗯,早点出发,赶着今天能到。” 两人赶回了宅子,收拾好了行李,然后和两个宝宝道了别,就匆匆走了。 两人在集市上雇佣了一辆马车,就往秦州城赶去了。 上一次,棠鲤是和白沐阳一起去的,虽然白沐阳是大哥,但是和卫擎还是不一样。 卫擎是她男人,她男人在的时候,她事事可以依赖她男人,什么事都有她男人。 卫擎陪着,棠鲤也有心情看看窗外的风景。 赶车的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叫张钱,性格很开朗,经常会和棠鲤夫妇俩聊上几句。 “卫哥,我跑这条路跑了好几年了,哪里有坑我都清清楚楚。一有坑就慢下来,所以很多人都喜欢坐我赶的车!” 张钱赶车确实很稳,比上次坐的马车还要稳,上次可是白府的车夫,专业的。 “最近听说秦州城要打战,去的人都少了,卫哥、嫂子,你们去干啥啊?” 卫擎道:“探亲。” “探亲啊,这个时候还探的亲戚,不是一般亲戚吧?” “我哥。”棠鲤道。 “原来是嫂子她哥,那这确实亲。” 聊着天,看着风景,大半天就过去了。 下午的时候,马车停在宽敞一些的路边,歇息一下,顺便吃了一个午饭。 午饭是赵婶烙的饼,层层布包裹着,有些冷了。 卫擎烧了火,烧了热水。 棠鲤就着热水吃饼,肚子里暖烘烘的。 吃完饼后,卫擎用着马车里的一把米,给她炸了一捧爆米花,棠鲤吃得脸颊一鼓一鼓的,像小仓鼠一般。 “卫哥,你这手艺真不错。”张钱朝着卫擎竖起大拇指。 “这附近要是有河,我还能抓两条鱼来烤,给我媳妇加餐。”卫擎道。 “卫哥,你别说,这附近还真有河。”张钱道。 卫擎四处张望起来。 棠鲤揪了一下他:“别闹,要赶路。” 卫擎的目光突然顿住:“媳妇,你看那里!” 附近都是低低的草丛,卫擎看着的方向,有一团黑,有些突兀。 棠鲤朝着那团黑色走去,走得近了,便发现那居然是个人! 那个人趴在地上,身上穿着黑色的粗布衣服,不知道是死是活。 卫擎走了上去,推了那人一把,是个年轻人,看起来十五六岁,脸上惨白,沾着血污,眼睛紧闭着。 “这怎么有个死人!” 张钱吓了一跳,躲到了卫擎的身后。 卫擎蹲下身,伸出手探了一下他的呼吸,然后目光落在他的腹部上,掀开看了看。 卫擎起身,看向棠鲤。 “还有气,腹部被捅了一个大窟窿。” 一只满是血污的手,突然揪住了卫擎的裤脚。 “救……我……” 明明已经虚弱至极,这句话带着满满的求生欲。 吓得张钱跳出了好几丈。 “卫哥,咱们别管他了吧?这种地方,被捅了一刀,看着不像什么好人啊。”张钱道。 他躺在这草丛中,黑衣很突兀,他们肯定不是第一个看到的,但是没有人救他,想来那些人都不想惹麻烦。 卫擎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棠鲤。 棠鲤没法做到见死不救。 直接把他定性为坏人,任他自生自灭。 既然这人让她碰上了,就只能说明命不该绝。 她点了点头:“救。” 卫擎当即把他的衣服拨开,露出伤口,然后撕开一条布料,将他的伤口包扎上,简单做了个止血。 卫擎将那人抱了起来,走到了马车的旁边。 张钱扯了扯卫擎的衣服:“卫哥,你小心着点,别把血蹭在马车上,不然我回去不好交代。” 卫擎点了点头,在下面扑了一层布料,才把人放了上去。 棠鲤挨着卫擎坐下,马车便继续前行了。 棠鲤的目光时不时扫过那昏迷的人,他穿着粗布麻衣,但是却是细皮嫩肉的,有些违和。 不管什么身份,总不能见死不救。 先救了再说吧。 只希望他命硬一点,能扛住。 入夜,棠鲤和卫擎才到秦州城城门处。 现在的秦州城,傍晚就关城门了,还好棠鲤有曹将军的令牌,得以进入。 进了城,直奔花掌柜的‘小园春色’。 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刚停下,花掌柜懒洋洋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不甚热切。 “我们这里客满了,今晚不住人了。” “花姐姐~” 花掌柜听到这声音,态度一下变了,连忙跑出来。 居然真是棠鲤! “花姐姐,没房间了吗?”棠鲤眼巴巴地问道。 “其他人没房间,小棠你肯定有!我跟你说,我这客栈的房间不会全卖出去,总要留两间应急用!”花掌柜道。 “那花姐姐,两个房间都给我吧。”棠鲤甜甜道。 花掌柜很爽快:“好,两间上房,都给你。” “你大哥来了?”花掌柜伸长脑袋往马车上看,满是期待。 等看到是一个高大的身形,有些失望。白沐阳是属于清瘦型,这人身型壮硕,差距太大。 只见那壮硕的男人抱着人从马车上下来,抱着的人流了血,耷拉着,半死不活的。 花掌柜在这地方开客栈,肯定是有见识的,看着他抱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也没有被吓到。就是嫌弃脏,用手帕捂着唇鼻,后退了几步。 “小棠,这是怎么回事?这俩是谁啊?” 棠鲤指着卫擎:“这是我相公,卫擎。”又指了一下卫擎抱着的人,“路上捡的,受了伤。” 棠棠的相公? 花掌柜的目光落在卫擎的身上,人高马大,长得也俊,小棠是个美人儿,相公也好看,果然,好看的人都扎堆。 花掌柜满是嫌弃地看了卫擎抱着的人:“小棠棠,你咋随便捡人呢?这要是捡着坏人咋办?” 她凑了过来,看清那受伤的人,只见那是个病弱美少年,态度一下变了。 “哎呀,瞧这长得,肯定是好人没错!这脸白的,伤得不轻,快进来!” 花掌柜在前面领路,卫擎抱着人跟在她的身后,上了二楼,走到最里面的那一间。 花掌柜将门打开,卫擎就抱着人进去。 “我去找大夫。”花掌柜转身,看到棠鲤,顺便带了一句,“小棠,你住旁边这一间。” 说完,就迈着小碎步跑下楼去了。 棠鲤进了花掌柜指的那一间房间,先放下包袱,就去了隔壁卫擎抱着人进的房间,卫擎已经把人放下了。 “相公,你去把其他行李拿上来。” “好。”卫擎摸了摸棠鲤的脑袋,转身出去了。 棠鲤看着床上的伤者,见他躺着的姿势有些别扭,对伤口很不好,于是将他的身体稍微移动了一下,让他躺得舒服了一些。 突然,一只手揪住了她的衣服。 “水……” 伤者发出虚弱的声音。 “好,我给你倒。” 棠鲤转身想给他倒水,他却抓得紧紧的。 棠鲤很无奈,只能倾身倒了一杯桌子上的凉水,给他喂了一点点。 棠鲤把茶杯放下,再转头,便见那少年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盯着她。 第一百七十章 她哥居然搞上了 这少年的五官长得十分精致,眼窝有些深,五官更加立体,脸色惨白,有虚弱的美感。 少年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挣扎求生的幼兽,写满了‘想要活下去’。 “救……我……”他的声音很虚弱。 “你已经得救了,别说话,大夫很快就来了。”棠鲤道。 “你救了我……” 他的手依旧紧紧拽着,眼神执着地盯着棠鲤,像是要记住她的脸。 后来实在坚持不住,再次晕了过去。 没过多久,花掌柜带着大夫来了。 大夫看过后,重新包扎,开了些药,就走了。 花掌柜忙前忙后的,完全不需要棠鲤操心,棠鲤便和卫擎一起去了隔壁的房间。 棠鲤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有些累了,洗了一个澡,便躺在了床上。 不一会儿,卫擎也来了,他身上带着一股湿气,奈何男人体魄强健,身上的热气很快驱散了湿气,将棠鲤抱进怀里,棠鲤便觉得暖烘烘的。 “睡吧。”卫擎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柔声道。 棠鲤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睡去。 翌日,棠鲤心里想着事,一早上就起来了。 隔壁,那少年还昏迷着,花掌柜已经在房间里照顾着了。 又是给他润唇,又是看他有没有发热,又是帮他掖被角,很是贴心。 本来,张钱是要和这少年住一间房的,花掌柜怕他打扰少年养伤,又挤出了一个房间给他。所以,这房间里便是少年一个人睡着了。 棠鲤第一次见花掌柜的时候,觉得花掌柜很喜欢白沐阳,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还有些惋惜。 现在看来,花掌柜喜欢的莫不是她哥的脸吧? 棠鲤有事,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和卫擎下楼去了。 客栈外,有一座马棚,张钱正在马棚里喂马。 卫擎租的马车,按日子算钱,所以这几日,张钱都跟着他们,随叫随到。 “张钱,把马套好,我们快要出发了。”卫擎扯着嗓子道。 “好嘞,卫哥!”张钱应声。 客栈外是一条繁华的街,现在还早,但是已经有来来往往的人了。 几个小商贩摆开了摊子,好几个都是夫妻店,有一家还带着一个孩子。孩子四五岁,帮忙摆放桌椅。 棠鲤不由得想到了三宝,这个时候,三宝还在睡懒觉吧。 就是个小懒鬼。 她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那抹笑在想到另外一件事的时候,便淡去了。 因为眼前人们安居乐业的模样,最终会被匈奴的大刀打破,血流成河。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最终都会死在无情的砍刀下。 棠鲤看着,只觉得心揪起来,很不好受。 “媳妇儿。” 卫擎叫了一声,棠鲤才回过神来。 “相公。” “吃早饭。” 卫擎递给她一个油纸包,棠鲤接过,便闻到了一阵香气。 吃完早饭后,两人就办正事,出发去找白沐阳了。 他们是按照福伯的地址找的,张钱对秦州城也不熟,便一边问一边找。 结果,马车走得越来越偏。 棠鲤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越来越荒凉,不知道是不是问路的时候给指错路了,如果没错,她哥在这郊区作甚? 又走了一段路,没有马车走的路了,卫擎和棠鲤只能下了马车。 两人让张钱在原地等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眼前的路很不好走,一深一浅的,棠鲤的腿没有卫擎长,不好走。 卫擎走到了棠鲤的面前,半弯下腰:“媳妇儿,上来。” 卫擎的背很宽阔,力气大,棠鲤也不客气,趴了上去,抱住了他的脖子。 卫擎掂了掂,他媳妇还是很轻,背着跟没背似的,看来还要再养胖一些。 卫擎健步如飞,在山野之间走着。 走着走着,突然眼前便出现一片土胚房。 “这还有个村子啊。”棠鲤惊讶道。 说完,又觉得不对劲。 “不是村子。”卫擎道。 “对,村子不会建得这么整齐,像是统一修建的。”棠鲤道。 “而且修建的不久,这些房子的年岁不超过一年。”卫擎道。 两人说话间,离他们最近的土胚房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麻衣麻裤的人。 “大哥,请问你知道张家坡吗?”卫擎问道。 那人道:“这就是啊。” 卫擎和棠鲤对视一眼,这里居然就是张家坡。 “白沐阳在这里吗?”棠鲤问道。 “白爷?你们谁啊?” “我是白沐阳的妹妹,来找他的。”棠鲤道。 “白爷的妹妹?”那人看着棠鲤,态度热切了一些,“我带你们去找白爷。” 棠鲤还被卫擎背着呢,有人看着,棠鲤不太好意思,拍了拍卫擎的背。 卫擎把人放了下来,大掌包住她的手,跟了上去。 棠鲤和引路的人主动聊了起来。 “我们本来住在那边的山上,没有良田,完全靠打猎为生,一到冬天,没吃的,很多都啃树根过活,日子过得可苦了,好多人都熬不过冬天。白爷来,就给了我们活计做。”那带路的人对白沐阳是感恩戴德。 “我哥这是要做什么啊?”棠鲤问道。 跑到这荒郊野外的,也不知道要干啥。 那人迟疑了一下,村长有交代不能对陌生人说太多,眼前的人虽然是白爷的妹妹,他还是遵从了村长的嘱托,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这事你们得问白爷。” 棠鲤更好奇她哥来这里做什么了。 怎么还神神秘秘的? 三个人走了一段路,就迎面遇到白沐阳了。 看着白沐阳,棠鲤完全不敢认。 在棠鲤的印象中,她哥都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很少这么糙,一身灰衣,穿着长裤,裤脚挽起,身上全是泥巴。不过,泥灰下依旧是那张斯文俊俏的脸。 “大哥。”棠鲤叫道。 白沐阳看到棠鲤,也很诧异。 他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泥土抹去了:“棠棠,你们怎么在这里?” 棠鲤当然不能说梦中的事,她勾起一个笑:“哥,我想你了,刚好来秦州城,就来看看你。” 跑到这荒郊野外来看他?白沐阳觉得有些说不通,不过能看到他妹妹那张明媚的小脸,还是值得高兴的。 “走,去我住的地方。” 于是,一行人又往回走。 “哥,你刚去哪里了啊?”棠鲤问道。 “那上面是铁矿。”白沐阳道。 铁矿…… 那刚刚一片土胚房的地方,还在建炉子,应该就是冶铁的地方了! “哥,你要冶铁?”棠鲤问道。 白沐阳点了点头。 棠鲤惊讶的眼睛都瞪圆了。 在很多朝代,冶铁都是由朝廷负责,因为盐铁关乎国运命脉。而大周,虽然商人可冶铁,但是都掌控在几个有官府背景的大家族手中。 她哥居然搞上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棠鲤是福星 在小说里,白家在白旭阳手中成为第一皇商,其实也是因为白旭阳和顾莹相辅相成,白旭阳提供给顾莹财富,顾莹作为白旭阳的靠山。 也到那个时候,白旭阳才有炼铁的资格。 现在的上京白家还没有这个资格。 结果,她哥居然给做到了,棠鲤当然震惊。 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她哥没英年早逝,她哥才是这天下第一首富?! 棠鲤越想越激动。 和她哥比起来,她做的那些生意就是小儿科。 不过,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刚刚那带路人咋吞吞吐吐的,莫不是这还是一个秘密? 她哥不会是偷偷干的吧? 这可是犯法的。 大周律令,私自冶铁该怎么判? 棠鲤的心七上八下的,一肚子念头。 一行人又再次回到了刚刚的土胚房那里。 白沐阳打了水,简单洗了个脸。 这里环境自然比不得遥水镇的白府,但是白沐阳似乎习惯得很好,原来精致公子也可以糙起来。 白沐阳洗完脸和手后,就在棠鲤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接过了小厮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哥,你这铁矿是朝廷许可的吧?不是偷偷建的吧?你可不能干犯法的事啊。”棠鲤忧心忡忡地问道。 白沐阳当然看出了她眼里的担忧,这么久以来,白沐阳就知道这丫头是真关心他,但是每次接收到丫头的关心,心里还是暖暖的。 “想什么呢!不过这桩生意能成,还是多亏了棠棠你。”白沐阳柔声道。 “因为我?”棠鲤震惊了。 白沐阳点了点头。 其实,白沐阳早就看中这铁矿了。以前,他身体不好,继母和弟弟虎视眈眈。所以,白家的生意其实越来越差,白家这个庞然大物,其实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白家里有他娘和他外公的心血,白沐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倒下。 白沐阳身体好后,就开始着手整顿白家了。 白家的生意多,但是很杂,没有能支撑一个家族的产业。 这样的白家,事情多,但是做不大。 所以,他才看上了冶铁业。 有了合适的铁矿,然后就卡在朝廷允准这一环节。 秦州郡,别看一个小小的郡县,其中关系也是错综复杂。 有些有上京背景的大商户,然后对上本地和郡县有关系的小商户,强龙和地头蛇间相互争斗,这一代的冶铁业,竟是谁也没拿下来。 白沐阳多次走动,也没有结果。 他被束缚在茧中,不得破局的办法,忧思许久。 放下,不甘,不放,又无可奈何。 转机就是他妹妹带来的! 他在妹妹的请求下,帮助李大爷一家走动,不曾想那李大爷和曹将军居然有那样的渊源。 他种下善因,因此得来善果。曹将军本来想报恩,见他有这需求,便做了他的靠山。 曹将军可是一尊大佛,无论是强龙,还是地头蛇,都怕他这大佛。 有曹将军做靠山,白沐阳这冶铁就风风火火地做了起来了。 棠鲤听着白沐阳说的事,也有些惊讶,不过不是犯法的,就好。 她哥年纪轻轻的风雅公子,可不能上演铁窗泪。 “哥,这也是你心善,特意帮着李大爷走这一趟,种下善缘。”棠鲤道。 白沐阳点了点头。 其实,这善缘还是他妹妹带来的。 他妹妹就是福星,多亏了他妹妹,这才得以破局。 自从遇到棠鲤后,他就好事不断。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莫过于认了这么一个妹妹。 白沐阳看着棠鲤的眼神,越发柔和。 棠鲤现在所在的地方,正在建冶铁炉,当地的村民就在帮他做事。 棠鲤在这地方逛了一圈,没有久留,就和卫擎走了。 张钱还在外面等着他们呢。 临走的时候,棠鲤交代白沐阳近期不要去秦州城里。 纵然如此,棠鲤其实还是不放心。 白沐阳现在正在建冶铁厂,事情多,肯定少不了要去秦州城。 白沐阳再听她的话,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乡野中。 最安全的其实是把他带回遥水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而且,秦州城真乱起来,白沐阳这冶铁厂恐怕也开不下去,一腔心血,恐怕要付诸东流。 最好的结局,就是曹将军打败匈奴,守住秦州城。 但是,她不过一个小小老百姓,又怎么能左右战局呢? 所以,棠鲤离开的时候,担忧的情绪并没有缓解。 卫擎背着她,自然能感觉到小媳妇的情绪。 “媳妇儿,只要事情还没发生,就有转机。”卫擎道。 是啊,力量再小,但是蝴蝶效应,一只蝴蝶扇动翅膀,都能引起那么大的改变,说不定她也能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棠鲤低落的情绪消散了一些,把脸贴在她男人宽阔的后背上。 两人乘坐着张钱的马车,回到秦州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便回了客栈。 两人到了客栈,便见花掌柜在门口坐着,手里拿着一小壶酒,情绪很不好的模样。 花掌柜瞥了棠鲤一眼,也不甚热切,淡淡地打了一个招呼。 客栈里,店里伙计正伸长脑袋看着花掌柜,一脸担忧。 棠鲤走到那店伙计面前,那伙计叫小六,是这客栈唯一的伙计。 “你们掌柜的怎么了?”棠鲤问道。 “就昨天你们捡回来的,那漂亮少年,跑了!”伙计道。 “跑了?”棠鲤惊讶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还躺在床上昏迷着吗?怎么晚上回来就跑了? “是啊,邪得很,本来都昏迷着,一转眼就不见了。”伙计道,“掌柜的伤心了。” 精心照顾着的美少年,突然跑了,花掌柜心里不得劲,也正常。 棠鲤和那少年萍水相逢,凭着良心搭救了一把,也没想过要对方报答什么的,对方走了,她倒没什么感觉。 棠鲤和卫擎上了二楼,让伙计打上来热水,两人简单洗了一个澡,就躺在床上。 双人床,足够两人躺下了。 两人就躺在床上咬耳朵。 “相公,我们明天去找曹将军吧?” “好。”卫擎答应道。 “相公,你真好。”她扭头,看向男人棱角分明的脸。 卫擎一把把人搂进了怀里。 第一百七十二章 见曹将军 翌日。 棠鲤起来的时候,便看到花掌柜无精打采地坐在柜台后。 花掌柜比她想象的长情。 “花姐姐,他走了就算了,下一个更好看。”棠鲤劝道。 “十两银子啊,棠棠,给他看病花了我十两银子,他一声不吭就走了。老娘还是第一次在男人身上花钱,之前从来没男人能让老娘花钱。”花掌柜捂着胸口道。 棠鲤:“……” 原来是心疼银子。 棠鲤收起了劝慰的心思,两人刚要出门,突然,见门外一队官兵经过。 那些官兵在客栈门口停了下来,走了进来。 花掌柜顿时打起精神:“官兵大哥,这是怎么的了?出什么事了?” 兵差并不回应她的话,冷冷道:“搜!” 为首的人一声令下,十几个官兵就冲了进来,把整个客栈搜查了一遍,搜完后,迅速离开。 棠鲤被卫擎护在怀里,见识了这场搜查。 棠鲤不是第一次遇到官兵搜查,只是上一次官兵们的办事效率明显不如这一次,这些官兵,都是训练有素的。 花掌柜伸长脑袋,看着官兵们离去,神色莫名。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在搜什么?” 棠鲤不由得想到了那少年。 应该没这么巧合的事吧? 这地处边界,比较乱,可能是搜查别的什么人或物吧。 官兵的搜查只是小小的插曲,更重要的事是要去找找曹将军。 棠鲤和卫擎坐着马车,直接去了军营。 棠鲤看着军营,这是她第二次来了,并不陌生。 卫擎看着那透着森严感的军营,脸上也没丝毫畏惧,只有好奇。 棠鲤将曹将军给的令牌递给了门口守着的兵士,那兵士看了后,不敢怠慢,连忙跑了进去。 两人等了一会儿,从军营里走出来一个兵士,从穿着上看,这兵士的品级应该高于门口看守的兵士。 “两位,请随我进来吧。” 棠鲤和卫擎被带入了营帐。 “两位请坐,曹将军暂时不在军营,小曹将军待会儿会过来。”那兵士道。 小曹将军? 小曹将军是谁? 棠鲤和卫擎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一年轻人进来了。 那年轻人长得很高大,长相普通,但是笑眯眯的,很有亲和力,一点也不像疆场杀戮的将军。 “两位,我是曹华,曹将军的副将。将军不在军营中,二位若是有急事,我会尽量帮忙。”曹华道。 棠鲤道:“没什么急事,我就是想探望一下曹将军,曹将军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吧。”曹华道。 只是下午,不是几天后就好。 棠鲤就想多了解一些讯息,要是她的梦里做的清晰一些就好了,就不用像现在这么抓瞎了。 弄得她想做那扇翅膀的蝴蝶,也不知道怎么扇。 棠鲤和卫擎继续等着。 下午的时候,曹绍就回来了,一回来就来见棠鲤了,身上风尘仆仆的。 “小丫头,找我有什么事?”曹绍问道。 棠鲤哼哼道:“非要有什么事吗?来看看你就不行吗?” 曹绍挑了挑眉:“原来我在这丫头心里这么重要啊,居然专程来看我。” “你可别说这样的的话,让人误会,我相公在呢,曹叔。” 曹绍大笑一声,这是在变相说他老呢,这丫头的嘴真毒。 曹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被曹将军收养,跟在他身边快十年了,但是曹将军为人严厉,对他要求很高,动则打骂,不苟言笑,曹华也畏惧他,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他还从未见过曹将军这副模样,和一个小姑娘互怼,还乐在其中。 他不由得多看了那小姑娘两眼。 “曹叔,我有东西要送给你。”棠鲤道。 曹绍朝着棠鲤伸出了粗糙的大掌。 棠鲤看了卫擎一眼,卫擎在怀里掏了掏,然后掏出了两颗鸡蛋,放在了曹绍的手心上。 曹绍的眼睛瞪着那两枚鸡蛋,像是要瞪出花儿来。 专程来,就给他送两颗蛋? “曹叔,别嫌弃,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棠鲤道。 得,这丫头就这么多歪理,还说得他心服口服。 “曹叔,听说匈奴兵可凶了,你们要小心一点。” “放心吧,等到我的弓弩兵训出来,非打得那群小崽子屁滚尿流。”曹绍道。 曹绍这么忙碌,就是在训弓弩兵。 “要是他们这段时间攻打呢?” “那老子也不怕他!而且,那群小崽子没这胆量。”曹绍自信道。 棠鲤和卫擎在军营里待了一会儿,两人就离开了。 两人在其他人看来就是普通的山野汉和山野妇,自然不能一上来就询问军情。这一问,别说曹将军不会说,可能还会觉得他们没有自知之明,好管闲事。 所以,就拉拉家常,趁机探听一下军中的信息。 “相公,你怎么看?”棠鲤问道。 “曹将军对防守很有自信。”卫擎道。 棠鲤也是这种感觉。 曹绍既然这么自信,为什么后面会被匈奴打得那么惨? 棠鲤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两人回到了客栈。 花掌柜的心情变化很大,早上伤心那过,现在脸上挂着笑,走路生风。和棠鲤打过招呼,就躲进了房间里。 “心情调整的还挺快的啊。”棠鲤看着花掌柜紧闭的房间门,道。 “满面红光,有喜事。”卫擎若有所思。 有喜事? 那为什么藏着掖着呢? 棠鲤心中有一点诧异,不过也没有多想,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秦州城的安危上。 时间一天一天过,她越来越不安,说不定什么时候,梦里的事就发生了。 “媳妇儿,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人各有命,我们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卫擎看着她皱起的眉头,用指腹摩挲着,想要抚平。 他一点也不想看到他媳妇儿难受。 他要是手握几十万大军,一声令下,就能让这秦州城如铜墙铁壁,就好了。 他要是位高权重,想要谁活谁就活,想要谁死谁就死,完全满足他媳妇儿的想法,就好了。 棠鲤并不知道她男人的想法,她的小脑袋靠在她男人的胸膛上,点了点。 确实,她不是救世主,没办法拯救一座城的人。 但是,她心里还是难受。 曹绍、花掌柜,还有客栈的伙计,这些都是她熟悉的人,她一点也不想他们出事。 “要是我那个梦能做得清楚一些就好了。”棠鲤道。 曹绍现在很有自信,那就说明是匈奴耍了什么手段。 就棠鲤知道的,强大的军队被打败的原因,有可能是是敌方突然增兵,也有可能自己的粮草被烧,要是知道具体的,才能往关键的地方扇一翅膀。 棠鲤很想梦的清楚一点。 没想到的是,她这一晚上,居然真的梦到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继续做梦 她梦到一群人鬼鬼祟祟地跑到城门口,杀死了城门守卫,将大门给打开了。 匈奴兵像虎狼一般,冲进了城里,开始屠杀。 那些被屠杀的人,都是一张张熟悉的脸,有棠鲤最喜欢的早餐店的老板和老板娘,有豆花铺子的父子,有街头帮人缝补衣服的寡妇,还有客栈里的小伙计…… 这场战不知道打了多久,尸横遍野中,曹绍站着,但是身上却是密密麻麻的箭,他的眼睛大睁着,甚至要暴凸出来,然后缓缓地倒下…… 棠鲤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的脸通红,大口地喘着气,卫擎也立即醒来,把人抱进了怀里。 他的大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的声音低哑而温柔。 棠鲤逐渐从那噩梦中抽离出来,漂亮的眼睛盯着卫擎。 “相公,我梦到了!是有人打开了城门,秦州城里有内应!”棠鲤激动道。 她特意梦到了这一点,想来这便是这场战失败的原因! 卫擎的浓眉拧着,没有说话,而是在思索着什么。 棠鲤知道卫擎沉默的原因,脑袋又耷拉下去。 即使知道又能怎样?这只是一场梦。 不是每个人,都像她男人一样信任她,她说的事再怪诞,他都会相信。 要是告诉曹绍,曹绍不会相信城里有内应,反而会觉得她脑子有问题。 “媳妇儿,你真棒!”卫擎突然道。 棠鲤抬起头,看向他,有些莫名。 “媳妇儿,知道有内应,事情就简单多了。” “什么办法?” “媳妇儿,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你啥都不用想,你就在这待着,逛逛街,买买吃的。”卫擎摸了摸她的脑袋道。 看着她男人一脸自信的模样,棠鲤也安下心来。 “媳妇儿,曹将军的令牌给我,我去见见他。” 棠鲤把令牌给了他。 卫擎拿着令牌走了。 有她男人在真好,什么事都有他顶着,她就在客栈里待着,和店里的伙计小六唠嗑着。 棠鲤的目光落在花掌柜紧闭的房门上。 “你们掌柜的,最近怎么神神秘秘的?”棠鲤问道。 小六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房间里就跟藏了宝似的,不让人看。” 两人聊到了花掌柜。 她真没想到花掌柜这么热情开朗的人,居然有一段凄苦的过去。 花掌柜原来不是秦州城的人,而是从颍州城逃难来的。逃到秦州城后,做过很多事,帮人洗衣服,给人做粗使丫鬟,好不容易攒到钱,才开了一间这样的客栈,现在才总算熬出了头。 “我们掌柜的可厉害了,当初客栈刚开的时候,许是抢了别人的生意,就有人看我家掌柜的不顺眼,想来砸店。我家掌柜的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说谁来就和谁拼命,谁都怕不要命的,把那些人吓跑了。”小六炫耀着他家掌柜的丰功伟绩。 棠鲤却听出了心酸。 花姐姐能有今天,是吃了几十年的苦换来的,真不容易。 真希望她的日子能好好过下去,而不是又陷入战乱里。 匈奴要是攻进来,多少人成为刀下亡魂,又多少人流离失所? 傍晚的时候,卫擎才回来,一身汗,只着一身薄薄的衣裳,勾勒出身上的肌肉,阳刚味十足。 棠鲤一看到他,眼睛顿时一亮,跑了上去。 “相公!” 卫擎摸了摸她的脑袋,拉着她的手往客栈里走去。 “小六,打几桶热的洗澡水上来。”棠鲤叫道。 棠鲤和卫擎一起上了楼。 “相公,怎么样了?” “曹将军信了内应的事,城门处会加强防守。”卫擎道。 棠鲤心中开心,很好奇:“相公,你是怎么跟曹将军说的?” 卫擎并没有说梦的事,而是说自己在秦州城里看到不少匈奴人,曹将军向来看重卫擎,卫擎说的话,他都信服了。 “相公,你真棒。”棠鲤在他的唇边亲了一下。 脸上有柔软划过,卫擎转头看着媳妇儿白嫩嫩的脸,心猿意马的。 “媳妇儿,我这么棒,给不给奖赏?” 棠鲤眼波流转:“要什么奖赏?” 卫擎眨了眨眼,又道:“媳妇儿,你帮我洗澡吧?” 棠鲤答应了。 等到媳妇儿软软的小手在他背上抚摸着的时候,卫擎才知道什么叫引火上身。 他微微仰着头,喉结愈加地突出,上下动了动,水顺着滑下去,莫名性感。 尽心尽力帮他搓澡的棠鲤并没有察觉到。 她男人身上都是肌肉,硬邦邦的,真难搓。 等搓完澡,她累得满头大汗。 “媳妇儿,还有一个地方没搓。”卫擎道,声音沙哑。 棠鲤愣住了,不可能吧,她搓得那么干净,怎么可能漏了? 卫擎抓住她的手,沉进了水里,然后按了下去。 “这里。” 棠鲤嫩白的小脸,一下红了。 “媳妇儿,你帮帮我吧……” 男人的声音沙哑,带着蛊惑…… …… 翌日,傍晚。 这件事好似解决了,棠鲤和卫擎也有了闲心思逛街。 秦州城好歹是一座城,又是通商要地,因此热闹程度不是遥水镇可以比的。 这里面有很多东西,棠鲤和卫擎都没有见识过。 卫擎也是好奇心重的,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都要凑上去看上一眼。 “媳妇,这东西居然可以吹泡泡。”卫擎好奇道。 那是一个竹子做成的圆圈,蘸上肥皂水,就能吹泡泡了。 “买。”棠鲤给了钱。 卫擎拿着竹圈,吹了一路。 棠鲤看着他就跟大男孩似的,不由得露出了笑。 她男人还怪可爱的。 走着走着,棠鲤的脚步突然停下来。 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进了一个档口,那档口,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好像是青楼。 “相公,我刚好像看到曹将军身边的小曹将军曹华了。”棠鲤道。 “不可能吧。”卫擎道。 “咋不可能了?” “那可是青楼啊。” “你们男人不是最爱逛青楼吗?” 卫擎吓得手里的竹圈差点掉在地上,他连忙举起双手,投降状。 “媳妇,我可不爱。” 棠鲤看着他被吓坏的样子,被逗笑了:“傻子。” “媳妇儿,那曹华将军真不可能,我昨天去找曹将军,我们聊了一会儿天,曹将军对曹华很信任,说他为人正直,又聪明,还不近女色、不喝酒,不会误事,是他养大的孩子里最看好的。”卫擎道。 “曹将军为什么对你说这个?”棠鲤看向他。 “曹将军说我要是参军,比曹华还要厉害。” 好家伙,这老曹还在勾搭他男人参军呢! 棠鲤还是觉得那进去的人是曹华,和卫擎打了赌,两人就在青楼对面的茶馆坐着。 喝了一壶茶,居然看到一人从青楼里出来了,正是曹华。 卫擎的眼睛都瞪得圆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少年的身份 棠鲤瞥他,带着小得意。 “我说了是曹华吧?我的眼睛不会看错的。” 卫擎:“这才一壶茶的功夫,小曹将军也太快了吧?” 棠鲤:“……” 棠鲤感觉到一辆车从她脸上压过。 所以她男人惊讶的是这个? 不过,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曹华这么看起来很正经的人,居然真会逛青楼。 啧,男人。 晚上。 卫擎正搂着媳妇儿睡觉,突然听到了楼下的动静。 窗户打开,人从窗户跳了出去,然后往远处跑去…… 他这房间的下面,正是花掌柜的房间。 他媳妇儿今天还告诉他,说花掌柜古怪,房间里可能藏着一个人,还怀疑是那天捡回来的那个少年,就是不明白花掌柜为什么要瞒着他们。 花掌柜房间里真藏着那少年吗? 这跑出去的人,会是那少年吗? 那天官兵搜的,会是这少年吗? 这少年,和内应会不会有关系? 不怪卫擎多想,是这种特殊时期,总要谨慎一些。 卫擎迅速起身,披上外袍,拿起带来的弓弩,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卫擎记得那人离开的方向,跳出去后是一条巷子,卫擎顺着那条路走,不一会儿,就跟上了那人。 卫擎小心地缀在那人身后。 那人身手不错,但是好像受了伤,动作不快。 卫擎跟踪的游刃有余,完全能做到不让对方发现。 他跟着那人来到荒郊野外,看着那人进了一栋茅屋,那茅屋里黑漆漆的,不一会儿,便从里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是匈奴语。 卫擎八岁以来,就被卫老三收养,在李家村学习捕猎,做猎户,十年都没出过遥水镇,更没见过匈奴人。 但是,在听到那说话声的时候,他却知道是匈奴语。 想来是那失去记忆的八年里,接触过。 记忆虽然没了,但是有一些认知还在。 卫擎虽然知道他们说的是匈奴语,但是却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他藏在茅屋外,听了一会儿,直到那两人说完,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门打开,刚刚那一道身影又出来了,卫擎悄悄跟了上去。 卫擎跟了一会儿,就发现那道身影原路返回,要回客栈。 等到走到一条漆黑小巷子里的时候,卫擎突然出手,攻向那道黑影。 那道黑影毫不客气地还击,像凶狠的狼崽子,两人扭打在一起,出手一个赛一个狠! 那道黑影身手不错,但是身上受了伤,不一会儿,就被卫擎制服了。 卫擎把他压在墙上,手卡着他的脖子,月光下,卫擎也看清了他的脸,正是他们救回来的少年! 他们救的人真是匈奴人? 这人和内应有没有关系? 要真是好心救回来的人,却打开城门害了一座城的人,他媳妇儿肯定会很自责! 卫擎的眸色陡然转冷,看向被自己卡着的少年,脸上布满戾气,眼中满是杀意。 “别……杀……我……”少年的脸憋得发青,艰难道。 “你是匈奴人。” “我……没恶意。”少年道。 卫擎阴森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审视着,然后放开了他。 “说吧,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少年浑身发软,滑到了地上,大口地呼吸着,背后还有些发寒。 下一瞬,一把刀抵在他的脖子上。 他抬头,看向卫擎。 他认识他。 他清醒的时候,没和卫擎正面碰上过,但是花姐姐告诉过他,就是眼前的人,还有那位棠姐姐,救了自己。 他躲在房间里偷偷观察过卫擎,觉得这人就是个山野壮汉,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那种。从来没想过他有这么一面,那眼神像野兽,浑身杀意,是属于那种很危险的人。 “我叫破奴,匈奴的八王子,我没有恶意,只想离开大周。”少年道。 匈奴王子?! 他们随手居然救了一个王子? 卫擎惊讶。 卫擎浓眉一拧,恶声恶气道:“说仔细一点。你为什么在这里,想要做什么?” “我在大周做质子,这一次匈奴和大周即将交战,所以大周将我送到了秦州城,做人质威胁匈奴。但是,这对我是必死的结果,因为这次领兵的是我二王兄,他不喜欢我,是不会顾及我的死活的。所以我跑了。”破奴道。 他其实是这场战争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大周没将他放在眼里,送来想要发挥一点微不足道的作用,而他的二王兄很厌恶他,恨不得他死。 但是,他不想被牺牲,他想活着。 “我从大周官兵的手中逃脱,又被我二王兄的人追杀,逃跑路上被捅了一刀,差点死掉,是你们救了我。我知道大周的官兵会搜查,所以偷偷离开了客栈,等到他们搜查结束,我就偷偷回来了。” “我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就央求花姐姐别告诉其他人。” 卫擎不信:“你是在利用花掌柜吧,因为你觉得花掌柜好哄骗,而我们迟早会知道你的身份,对你不利。” 破奴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被戳穿了。 “我就想活着,你们救了我,我不会忘的。我躺在那里,很多人路过,我一直呼救,但是没有一个人理会,只有你们救了我。” 卫擎脑子清醒的很,可不会被他两句感恩的话就骗了。 好话谁不会说?但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心里怎么想着呢。 破奴知道他不相信自己,继续道:“我就想离开大周,刚和我的人商量好了,明天偷偷出城,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 “而且,我要是回去,对你们有好处。”破奴又道。 卫擎瞥他:“什么好处?” “我二王兄是个很有野心的人,没有能和他相争的人,若是没有我,王位自然落在他身上,他做了匈奴王后,会继续攻打大周。两国纷争,百姓民不聊生。若是我能回国,父汗喜欢我,这王位我可一争。匈奴王廷内乱,对大周是好事。而且,我若是做王,主张两国交好,休养生息。”破奴道,头头是道。 他回到匈奴,对大周是一件好事。 “那是大周的好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卫擎浑不在意道。 破奴:“……” “我就是一个普通庄稼汉,国家大事和我没关,来点实在的。”卫擎痞里痞气道。 破奴看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我身上还有一样东西,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第一百七十五章 内应是他 “我的人截到我二王兄的一封信。”破奴道,然后将一封信递给卫擎。 卫擎接了过来,可惜,他不认识上面的字,便让破奴读了一遍。 破奴乖乖听话。 卫擎听完,表情很震惊。 这上面的信息很重要,关乎着整个秦州城,乃至整个大周的命运。 破奴交出信后,卫擎并没有就这么放了他。 破奴是匈奴人,万一做出什么对秦州城不利的事,他媳妇儿肯定会自责,那时,他再后悔就晚了。 匈奴人可狡猾了,他不能上当。 于是,卫擎把破奴带回了客栈,塞进了张钱住的那一间屋子。 被绑着关在屋子里的破奴:“……” 他把有用的全交代了,还不放他! 破奴算是见识到了‘庄稼汉’的狡猾! 他的脸鼓着,都快气炸了! 卫擎悄无声息地进了自己和棠鲤的那间房间,拖了外袍,钻进了被窝里。 等自己热了,才把媳妇儿搂进怀里。 棠鲤这几天做梦的频率都很频繁,这一晚上,她又做梦了。 她梦到了,这次是在军营的营帐中,曹绍躺在那里睡觉。 一道暗影潜进了营帐中,手中的剑朝着曹绍的胸口刺去。 曹绍身上的血溅飞了那人一脸,那人抬起头来…… 棠鲤猛地惊醒了。 她大口呼吸着。 卫擎转瞬也醒了,坐了起来,把人搂进了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相公,我又做噩梦了。”棠鲤道。 “梦到了什么?”卫擎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问道。 “我梦到曹将军在营帐中被刺杀了。”棠鲤道。 她的脑子快速转动着,将这三个梦境,和最近发生的事联系起来。 “相公,这件事原本是内应打开了城门,曹将军死于乱军之下。但是,你昨天去见了曹将军,让曹将军加强了城门的防守。因此改变了未来的走向。内应放弃了打开城门,而选择了刺杀曹将军,曹将军一死,群龙无首,秦州城必被破。”棠鲤道。 这样说来,改变了走向,但其实还是一样的结局。 曹绍被杀……她曹叔,那么好的一人,她可舍不得他死。 秦州城被破,匈奴攻入,势必屠城,血流成河,无辜之人惨死。 棠鲤想到梦里那血红的场景,心里就闷闷的难受。 棠鲤突然凑近,在卫擎的耳边,低声道:“相公,我还梦到是谁杀了曹将军。” 卫擎看着她。 “是曹华。” 梦里,曹绍的血喷在那张脸上,那人抬起头,目露狰狞,正是曹华。 他去青楼,恐怕也不是单纯的逛青楼,也许在传递什么信息。 “相公,你怎么不惊讶?”棠鲤看着卫擎淡定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棠鲤自己都惊讶。 曹华算是曹绍的义子,曹绍那么信任他。 “我这里也有一个东西。”卫擎将一封信递给了棠鲤。 棠鲤疑惑。 她不认识上面的字,也疑惑她男人是怎么拿到这封信的。 卫擎将昨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棠鲤的眼睛瞪大了,她睡着的时候,居然还发生了这事。 他们随手救的一个少年居然是匈奴王子! 她相公这么厉害,居然把人给揪住了? “这是匈奴那边和内应的通信,看这上面的内容,这内应和曹将军的关系很亲近,我没想到居然是曹华。” “这上面有提到曹华吗?”棠鲤的眼神希冀。 听到曹华,那这封信就是证据,能让曹绍信他们。 卫擎摇了摇头。 “那曹将军肯定不信咱。” 一边是从小带到大、十分信任的身边人,一边是两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该信谁,很明显。 但是,就算曹绍不信他们,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所以还是去见曹绍。 棠鲤和卫擎下了楼,就看到花掌柜满脸焦急、坐立不安。 他们俩都知道她为何如此,肯定是因为起来,找不到那少年了。 花掌柜私藏少年的时候,知道他是匈奴人吗? 匈奴和大周有夙仇,两国向来不合,尤其现在两军对峙的敏感时刻,这件事花掌柜还是不要牵扯进来的好。 两人看着花掌柜,没有多言,离开了客栈,去了曹绍的军营。 …… 军营,营帐。 棠鲤是怒气冲冲地冲进了营帐,黑溜溜的眼睛里带着怒意,瞪着曹绍。 曹绍正在擦拭自己的刀呢,见状,好奇道:“小丫头,这是咋了,谁惹你了?谁惹你,老子砍了他!” 说着,挥了两下大刀。 棠鲤指着他:“你!” “我?我把你当闺女,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惹你?”曹绍那刚毅英武的脸上,露出一丝无辜。 “你又想拐带我相公参军。”棠鲤气鼓鼓道。 曹绍恍然大悟:“噢,这个事啊。卫擎这一看就是好苗子,我一看就忍不住……” 棠鲤的眼神越来越狠,曹绍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寂静无声,不敢说了。 “叔错了。”曹绍乖乖认错。 营帐外,两个年轻的将军站在那里。 一似文人,正是曹华,一长得粗犷,则是另一副将,曹疾。 当年,曹绍收养了许多孩子,曹华和曹疾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曹华笑着道:“我从来未曾见将军这副模样。” 会宠溺会认错,像寻常人家的父亲,对他们就从来没这样过。 曹疾的脸色却不太好看:“这俩货怎么天天来,真当军营是他们家啊?来就找将军说一些废话。这都什么时候了,不是耽误事吗?” 曹华脸上挂着笑:“将军神勇,耽误不了什么事。” “你倒是好脾气,这两人我看着就烦。将军立那么多规矩,就对这两乡野之人例外。”听着那些没有营养的话,曹疾很无语。 不知道将军的时间很宝贵吗? 这都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还撒娇。 烦死了! “曹华、曹疾,有什么事吗?”曹绍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曹华和曹疾走了进去。 棠鲤对着两人微微一笑,曹华回以一笑,结果另外一人…… 瞪了她一眼,似乎很不喜欢她。 棠鲤默默地移开了头。 “叔,你们谈事,我们出去等着,待会儿谈完了我们再进来。”棠鲤道。 曹绍点了点头。 棠鲤拉着卫擎的手出了营帐。 曹疾又瞪了棠鲤的背影一眼。 还来? 还没说完吗? 这都大战在即了,真是浪费时间!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双方博弈 曹华和曹疾向曹绍禀报完事情后,转身出了营帐。 卫擎和棠鲤果然在不远处等着,见他俩出来,便跑进了营帐。 曹疾看着他们的背影,捂住了胸口。 “疾哥,怎么了?” “小人当道,气死我了!” “小人……不至于吧。” “反正就看不惯他们不顺眼,就会唧唧哇哇,真打起战来,屁都放不了一个。” “疾哥,你不会嫉妒曹将军对棠姑娘好吧?”曹华道。 小时候,曹疾就是一个小胖墩,喊曹绍爹,想亲近他,结果被人一脚给踹开了。不过,曹绍对每个人都一样,冷酷无情。 现在却对着一个小丫头这么特别,曹疾心里肯定心里不舒服。 曹疾顿时炸毛:“放你的屁!老子会嫉妒废物?!” 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曹华脸上的笑逐渐淡去,他的脸不笑的时候,就有些阴冷了。 都这个时候了,曹绍还有闲时浪费在这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看来,是真没把匈奴放在眼里啊。 他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将自己的刀拔了出来,来回擦拭。 刚刚和曹绍敲定了时间,明日开战。 曹绍的那支弓弩兵在训练着,新的一批弓弩即将送来…… 等这支弓弩兵真训练出来,那匈奴肯定打不过大周。 所以,王子让他,今晚动手,让他砍了曹绍的人头,挂在城门上,到时候,大周大军不战便崩溃,匈奴大军便可以轻松攻入了。 刀光映照着他的眼睛,充满挣扎。 人非草木,他在大周待了快十年。他是被曹将军养大的,将军虽然严厉,但是在他做噩梦的时候,将军会陪伴他,他生病的时候,将军会给他喂药…… 还有曹疾他们,都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情同手足。 现在,自己就要把砍刀挥向他们了。 曹华紧紧拽着手中的刀,闭上了眼。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眼神变得坚定。 他是匈奴人,这都是命,他没得选择。 …… 夜。 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潮汹涌。 秦州城外,三十里,凶猛的大军,在夜色的掩盖下,悄然前行。 匈奴二王子的座驾便在其中。 他那双眼睛,像狼一样,带着蓬勃的野心。 今晚,他就要攻进秦州城。 抢了大周的城,抢了他们的钱和女人,再将可能成为战斗力的男人全部杀死! 那么肥沃的土地,即将属于他们! 这件事要是做成了,那可汗的位置必定是他的! 他等这一天等好久了,终于要实现了! …… 城中,军营。 因为明天要出战,所以今晚的将士们要睡一个好觉,大家都睡得很沉,鼾声此起彼伏。 夜色中,一道暗影悄悄来到营帐前。 他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来到床铺前,听着那如雷的鼾声,手中的刀朝着床上的人砍去! 然而,这一砍一个空,原来那床铺居然是空的,隆起的居然是棉被。 于此同时,四周的灯烛突然亮起来,几个身着铠甲的兵士从四周出现,将那人包围在其中。 这被围在其中的,正是曹华! 曹华很震惊,曹绍明显是有所防备,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明明隐藏得那么好! 曹绍站在那里,脸色很难看。 他看着自己的养子,真没想到,自己军中的内应居然是他! 他记得他是从一堆死人堆里捡到曹华的。 他的眼中带着惊恐与不安,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他说他的爹娘都死在那场战争中,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所以,曹绍收养了他。 曹绍不会养小孩,但是花在曹华身上的时间是最多的。 曹绍亲自教他练武,教他射箭,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在他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 他从没想过,曹华会背叛他! 所以,在棠鲤拿出证据证明的时候,他只相信身边有内应,不相信那人是曹华。 但是,现在,真相摆在这里,不得不相信了。 幸好有棠鲤那丫头提醒,否则…… 曹绍看着曹华,眼睛赤红,像是要吃人一般,喉咙干涩。 “为什么?” 曹华已经被押住,他知道自己必死,眼神带着不屈。 “因为我是匈奴人!” “匈奴人……你居然是匈奴人。”他这一句话,曹绍完全明白了。 他居然被一个匈奴的小崽子骗了十年! 砰! 曹绍一拳头砸过去,砸得他吐血。 “老子养了一匹狼!” 曹绍一拳一拳地砸在曹华的脸上,砸得他血肉横飞。 但是,他的眼神很执拗,不服输。 “败者为寇,你杀了我吧!” “我当然会杀了你!”曹绍冷声道,“但是,还没到时候,带下去,看好了!” 曹华被押送了下去。 曹绍拿起佩刀,冷意凛然地朝着外面走去。 这一夜,对于棠鲤和卫擎而言,同样是不眠夜。 整个秦州城的命运,乃至大周的命运,都在今晚。 棠鲤脑海中闪过对这场战役的描写,大周败,主将被击杀,尸首挂在城门上暴尸十日,大周丢失十六城,元气大伤,无数难民流离失所。 这场战要是败了,不止秦州城,她所有在意的人都可能流离失所。 到目前为止,棠鲤发现一个规律,她了解多少原著相关的内容,并不是取决于她的记忆力,而是和她的遭遇有关。在最开始,她的脑海中只知道小说的框架和主线人物的剧情,而她每次接触到一个关键人物,关于那个人物的剧情,就会慢慢补齐。 这就是小说里曹绍这个人物的具体结局,也是这两天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的。 卫擎抱着棠鲤,待在客栈里,同时,他们也嘱托了客栈里所有人,今晚不要出去。 棠鲤说不出的紧张。 “相公……” “会没事的,我们一定能赢。”卫擎将人紧紧搂着,“媳妇儿你把信息全告诉了曹将军,他肯定会有所防备。” 他媳妇儿是真聪明,演了一场戏,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去拉家常的。今天在军营中的时候,他观察了曹华,曹华完全不把他们夫妇俩放在眼里,完全没想到他们是去送消息的。 “曹将军有了防备,肯定能逮住曹华,我们一定能打败匈奴。”卫擎在她的头发上亲了亲,道。 棠鲤还是很不安。 他们真的能改变这场大战吗? 蝴蝶的翅膀扇动了一下,真的能改变命运吗? 就算他们改变了一个节点,避免曹绍被刺杀,但是后面还有无数可能。 万一匈奴留了后招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获全胜 卫擎其实也没把握。 不过,卫擎没想那么多,他唯一想的,就是一定要保证他媳妇儿的安全! 他没他媳妇儿那么善良,反正他媳妇儿的命比谁都重要,谁敢动他媳妇儿,他就和他拼命! 卫擎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但是,客栈距离城门很远,什么都听不到。 两人就这么睁着眼睛到天亮。 匈奴没有攻进来,这对他们就是好消息! “媳妇儿,我们去看看吧。”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两人就离开了客栈,往城门处走去。 一路上,都是热热闹闹的,一如往常,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两人来到城门处,城门紧紧关着,城门上人很多,明显加强了防守。 “你们怎么在这里?”说话的人语气不太好。 棠鲤抬头看去,看到说话的人满脸疲惫,胡子拉渣,正是曹疾。 棠鲤对曹疾的印象十分深,因为这人看见她,总是一副要打她的样子。 “秦州城我想去哪就去哪!”棠鲤扬起下巴,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曹疾嫌恶地瞪了棠鲤和卫擎一眼,这两口子在他眼里就是俩混子,整天无所事事,到处乱跑。 曹疾很不想理他们,但还是说了一句:“别乱跑,否则死了没人帮你们收尸!” “谢谢小曹将军的关心。” “谁关心你们了!”说罢,便上了城楼。 棠鲤看着他的背影:“这小曹将军真有意思。” “像炸毛的小狮子。” 棠鲤深有同感。 一脸凶恶,但是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棠鲤和卫擎在城门处逛了一圈,就回去了。 “情况看起来还可以,我们等着就行了。”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 棠鲤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匈奴王子还在隔壁?” 卫擎差点把这事忘了。 他把匈奴王子绑了,扔在隔壁,让张钱看着。 两人来到隔壁,推开门进去。 只见屋子里只有一个人,被绑着,是张钱! 张钱的脑袋耷拉着,晕了过去。 这情况很明显,那少年打晕了张钱,跑了。 卫擎皱眉:“匈奴王子跑了。” 棠鲤道:“跑了就跑了吧。” 那少年东躲西藏的,想来也没法做出对秦州城不利的事。 卫擎将张钱身上的绳子解开,拍了拍他的脸,张钱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张钱连忙解释发生了什么事,那少年不知道怎么解开了绳子,一个手刀就把他劈晕了。 张钱不太好意思地看了卫擎一眼:“卫哥,我是不是坏事了?” “没事。” 卫擎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和棠鲤一起离开了房间。 两人在房间等到傍晚,一个兵士匆匆冲进了客栈。 “请问棠姑娘是住在这客栈吗?”那兵士问道。 花掌柜看着对方身上的穿着,有些警惕:“这位军爷,是出了什么事吗?” 说着,还往那兵士身上塞了银钱。 一般来说,官兵找上门来准没什么好事,要是不妙,她就寻个由头,打发了这官差,再想解决办法。 官兵又把钱塞回给了花掌柜:“我们将军要找人,你别打听了。” “曹将军?”棠鲤听见了动静,连忙出来问道。 “对,曹将军!你就是棠姑娘?快跟我去吧。”那官兵急忙道。 棠鲤和卫擎连忙下了楼,急匆匆地就要往外走。 他们现在迫切想要知道情况如何。 花掌柜拉住了棠鲤的袖子。 棠鲤转头,看见她眼中的担忧,心中一暖:“花姐姐,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花掌柜这才松开了手。 棠鲤和卫擎跟着兵士来到军营,很快就见到了曹绍。 曹绍坐在营帐里,浑身血腥气,身上裹着纱布,军医正在帮他处理脸上的伤口。 他英武的脸上有好几块刀痕,血迹未干,从他的模样,可以看出经历了怎样惨烈的一场战争。 棠鲤看见他,却是一喜。 要知道,她梦里的曹绍死了两次,一次是被乱箭射死,一次是被刺入心脏而死,但是现在,却是活生生的! 太好了,她曹叔还活着! 曹绍却有些不满:“棠丫头,你这怎么回事,我都伤成这样了,你怎么还笑呢?” 棠鲤连忙收敛了笑,关心道:“曹叔,你怎么伤成这样了?疼不疼?” 曹绍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现在才关心,晚了。” “我笑也不行,哭也不行,您老真难伺候。”棠鲤嘟囔着道。 “那没办法了,我是你叔,你就得伺候着。”曹绍倚老卖老道。 “将军,这场战打得怎么样了?”棠鲤不和他贫了,问出自己最关心的事。 “大获全胜!”曹绍道,“匈奴惨败,主将差点被生擒了。可惜,让他给跑了。” 棠鲤只听到前面一句。 大获全胜! 他们这一翅膀扇对了! 棠鲤看向卫擎,眼睛里全是星星点点的亮光。 卫擎看着媳妇儿开心,心里也跟着开心。 军医帮曹绍处理好伤口,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曹疾进来了,看到他两口子,脸一下拉下去。 “将军受伤了,需要休息,你们怎么在这里?谁放你们进来的?出去!”曹疾冷声道。 “我让他们来的。”曹绍道。 曹疾愣了一下,这俩货到底给将军灌了什么迷魂汤,将军刚战胜归来,居然就把这俩货找来了。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对这丫头这么特别?” 曹疾抿着嘴,没应声,想法全都写在脸上。 “曹华的事就是他们告诉我的。”曹疾错愕地看向棠鲤和卫擎。 这事,居然是他们发现的? “他们来秦州城的路上,救了一个人,从那人身上拿了一封信,正是匈奴二王子写给内应的信。” 棠鲤和卫擎并没有全盘托出,这些便是他们的说辞。 “这次,如果不是发现曹华……”曹绍的声音顿了一下,有些苦涩,“那我们就败了。” 曹疾不蠢。 曹华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将军,将军对曹华绝对信任,他们这些人也绝对信服曹华。 这样的人,突然反水,那对他们是致命的,如果不提前防备,完全可以预见是怎样的结局。 不说别的,曹华刺杀了将军,那群龙无首,他们必败。 接下去的事,他就不敢想象了。 他看向棠鲤和卫擎,这一下,是对他们彻底刮目相看了。 曹疾想到自己的冒犯,很干脆道:“对不起。” 棠鲤微微一笑:“没关系。” 她知道曹疾没有坏心思,这人就是性格耿直。 棠鲤不想耽搁曹绍的休息,问了一些想要知道的,就和卫擎一起离开了。 曹绍站在营帐前,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 曹绍脑海中盘旋着一个想法,总觉他们像是特意为这一次的事而来一般。 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谁能未卜先知呢? 不过,无论如何,都是他们救了自己。 本来,他还想自己护着这丫头,结果,这丫头却像他的福星一般。 两人相识,倒像是自己占了这丫头的便宜一般。 第一百七十八章 花掌柜的命 大牢中。 曹华的手上和脚上满是镣铐,他仰着头,看着那唯一透出微光的窗口。 就在刚刚,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他成功刺杀了曹将军。 曹将军的尸首被挂在城门上,大军失去主帅,溃不成军,他匈奴的大军攻进了秦州城,大肆杀戮。 他认识的、熟悉的、情同手足的人,一个个死在匈奴的砍刀上。 匈奴大军赢了,但是,他并没有大功告成的感觉。 相反,他看着悬挂在城门上的曹将军的尸首,心脏一阵阵地抽疼。 这人将他从冰窟里带出来,养育了他十年,就像自己的父亲一般。 而自己,却杀了他。 他究竟干了什么。 还有曹疾、曹禄…… 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明明前一天,他们还在一起开心地掰手腕。 曹华大汗淋漓地从那梦中醒来,满心惶恐,第一反应,就是幸好。 幸好那是个梦。 幸好自己没有真杀了曹将军。 曹将军、曹疾、曹禄……他们都还活着,太好了。 “这辈子,我生在匈奴,没法和你们做父子、做兄弟,希望下辈子,我能做你们的儿子、兄弟,如果你们不嫌弃我的话……” 曹华低声囔囔道,突然举起镣铐,朝着自己的额头猛砸了一下! 曹华在大牢自尽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曹绍的耳中。 彼时,军医正在给曹绍换药,他能明显感觉到曹绍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将军在难过吧,他想。 毕竟是从小养大的孩子。 曹绍沉默半晌,只说出一句话:“厚葬了吧。” …… 这两天,花掌柜的情绪很低落。 棠鲤全都看在眼里。 “棠姑娘,你劝劝我们掌柜的吧。”伙计道。 他家掌柜的向来大大咧咧的,这样子真少见,他看着都难受。 棠鲤和卫擎昨天被官兵带去了军营,回来的时候,便见花掌柜伸长脑袋看着,满脸担忧,见他们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花掌柜是真的担心她。 棠鲤向来是谁以真心待她,她必真心还之。 她也不想看着花掌柜这么闷闷不乐。 但是,问题是,棠鲤对这种开解感情的事实在不擅长。 在伙计期盼的目光下,棠鲤只能硬着头皮上。 “花姐姐,你就这么喜欢那孩子啊。”棠鲤道。 花掌柜扭着手里的手帕:“其实,我是在担心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伤好了没,有没有吃饱饭……” 棠鲤觉得花掌柜的态度有些不对,这不像是对心上人,反而是像是对自己的孩子。 “那孩子命硬,肯定好好的。说不定,哪一天就突然帅气地出现在你跟前了!”棠鲤道。 花掌柜脑补了那画面,噗呲一声笑了:“就你会哄我开心。” 花掌柜抬头,看着棠鲤,她小脸皱着,绞尽脑汁哄着自己的模样,很是可爱。 “其实,我看着他,就想到了我弟弟。”花掌柜道。 “弟弟?” “对,我是逃难来到秦州城的,当年我和弟弟一起逃难,在路上,我生病了,弟弟说去给我找药,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我时常想,我那时要是拉住弟弟,没让他出去就好了……”这是她心中的一个结。 “我弟弟,若是平安无恙,和那孩子差不多大了。” 棠鲤本来以为花掌柜对那少年好,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在里面。 棠鲤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拍着她的背。 花掌柜的脸上挤出一个笑。 “我对那少年好,我就想着,谁要是碰到我受伤的弟弟,也能给他找大夫,救他一命。” “会的。” “棠棠,你一定要珍惜眼前人。” 棠鲤内心有所触动,下意识地看了卫擎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棠鲤,卫擎,出来!” 突然,外面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喊声,伴随着蹬蹬蹬的脚步声。 可见来势汹汹。 花掌柜一下站起来,婀娜生姿地朝着门口走去。 “谁在找我家小棠棠啊~” 来人的脚步太快,一下没收住,居然直接撞上了花掌柜。 来人跟熊似的,花掌柜身型娇小,被这一撞,身体眼看就要飞出去。 那人连忙搂住了花掌柜的腰,往身上搂,两人就紧紧地贴在一起了。 曹疾愣住了,这软软的…… 曹疾不由得低头看去,怀中女子的皮肤白皙地耀眼,还有胸前的两抹隐约可见…… 曹疾的脸一下涨红了。 啪! “流氓!”花掌柜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脸上。 曹疾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回了手,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花掌柜气疯了,朝着曹疾拳打脚踢的。 曹疾就像个可怜的沙包,任由她打着。 要知道,这位可是军中最勇猛的武士,以一当百,现在却缩成一团,可怜兮兮。 卫擎和棠鲤也不阻止,两人坏坏地看戏。 等花掌柜踹得气喘吁吁,才收回了腿,没再踹了。 “你谁啊?”花掌柜瞪着他。 “我叫曹疾,今年十八岁,无父无母,只有一长辈,在上京有一处宅子……” 花掌柜翻了个白眼:“谁问你这么多了?” 曹疾立即闭嘴:“哦。” “你来干嘛?” “我找卫擎和棠鲤……” “你那么凶叫他俩,是要干嘛?”花掌柜跟护犊子的老母鸡似的,警惕地看着他。 曹疾娇羞地低下头:“我刚有些急躁,我想请他们喝酒。” 花掌柜这才放过他。 棠鲤和卫擎答应了。 “姑娘,你要不要一起啊?”曹疾红着脸道。 “不要,我看店呢。” 曹疾有些失望。 “花姐姐,这人这么凶,你去保护我们呀。”棠鲤道。 花掌柜这才松口:“好吧。” 曹疾现在看棠鲤,简直不要太可爱。 之前觉得她没见识,不懂事,现在看,简直太懂事了。 曹疾请他们去了附近一家大酒楼。 期间,曹疾偷偷看花掌柜,看完后又连忙移开了目光,一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的模样。 他的心砰砰乱跳,看她两眼都觉得开心。 棠鲤和卫擎完全是来吃饭的,两人也不客气,放开肚子,大快朵颐。 吃完饭后,曹疾又把花掌柜送回了客栈,殷勤至极。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回到遥水镇 曹疾在客栈赖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当晚,他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又抱上了那个绵软的身体,花姑娘还是那么凶,一直在骂他。 “没吃饭啊,怎么干事的?” “狼崽子,白长这身材,给点力啊。” 他就在那骂声里哼哧哼哧地忙活着,忙活了大半夜。 虽然被骂,虽然累,但是他却很开心,像是飘在云端。 等到第二天醒来,曹疾就发现自己裤子脏了。 同时,心里有些怅然若失,居然只是一个梦啊。 曹疾一个翻身起来,换了衣服,又跑去了花掌柜的客栈。 秦州城的事情解决了。 棠鲤和卫擎也该离开了。 马车就停在客栈的门口,棠鲤正在和花掌柜告别。 “小棠棠,下次有空来秦州城找我啊,带上你哥。”花掌柜含羞带怯道。 “她哥是谁?”曹疾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警惕道。 花掌柜瞥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两人斗起嘴来,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花掌柜说着,曹疾就乖乖地听着。 棠鲤笑了笑,和卫擎一起上了马车,然后晃晃悠悠地回遥水镇了。 他们这次一出去就是五六天,棠鲤其实还是挺想两个孩子的。 两个孩子也很想他们。 他们一进门,两个孩子就跑了过来,挂在了两人身上。 棠鲤抱着三宝,掂了掂怀里的小团子。 “瘦了。” 三宝的小脸鼓鼓的,在棠鲤的脸上蹭了蹭,奶声奶气道:“想娘亲想的~” 棠鲤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头:“娘亲接下来几天都陪你好不好?” 三宝黑葡萄似的眼睛一亮,一把抱住了棠鲤。 “娘亲说话算数!” “绝对算数。” “拉钩!” “拉钩!” 两人小指勾着,大拇指贴着小拇指,完成了仪式。 棠鲤和卫擎一路舟车劳顿,两个孩子也知道他们辛苦了,并没有怎么缠着他们,就跑回了各自的房间。 棠鲤和卫擎都洗了个澡,洗去身上的灰尘,然后就去睡了。 棠鲤累了,一夜深眠。 翌日。 棠鲤睡到日上中天才起来。 卫擎带着俩孩子在院子里玩了。 他跟个孩子王似的,两个孩子跟着他,玩得特别开心。 棠鲤去了宝青阁一趟。 郑鼎将宝青阁管得井井有条。 棠鲤见没她什么事,就回去了。 结果走在路上,突然听得十分热闹。 她看着一群人正挤在那里,指指点点的。 “真不要脸,居然偷人!” “还要联合奸夫杀死她丈夫呢?又不要脸又恶毒!” “是啊,要不是她的丫鬟有点良心,告诉了白三爷,白三爷就被毒死了。” 白三? 棠鲤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便凑了过去,便看到那些人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女人被扒光衣服放在了笼子里。 那女人瑟缩着身子,将自己紧紧抱住,想要遮羞,脸紧紧地埋在双臂间。 但是再遮掩,还是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女人们的眼神满是厌恶,男人们的目光则带着淫邪。 “当家的,你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快跟我回去!” “别……别揪我耳朵,留点面子给我啊!” 那些妻子在身旁的男人,基本被揪走了。 棠鲤看着那白花花的人,认了出来。 还真是陈小翠。 她和陈小翠的关系不怎么好。 这陈小翠看上她相公,又嫌弃她相公,她和她相公在一起后,她又各种嫉妒针对她。 棠鲤对这种女人没什么好感。 在知道白三是个老头子后,棠鲤还提醒过她被骗婚了。 结果,陈小翠为了争面子,还是嫁了,还以此为荣,在她面前各种炫耀。 实际上,在棠鲤眼里就跟傻子似的。 这女人势利、自傲。 若是有自傲的资本也就罢了。 她嫁给白三,就是一笼中雀。白三那种老色皮,绝对不是什么良配。她又没这本事,能压制白三。 连毒死白三都被抓到把柄,现在沦落到被扒光衣服关在笼子里,受尽屈辱。 在这个时代,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比死还重的刑罚。 棠鲤一点也不同情她,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而且,当初她的弟弟陈扬针对大宝,少不了她的撺掇。 棠鲤可不是圣母,看到陈小翠可怜,就忘掉她做的恶,去帮她。她很记仇,尤其是动了她重要的人的,她记一辈子的仇。 棠鲤冷眼旁观! “棠掌柜,你别看了,简直污了你的眼睛。”有人道。 棠鲤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那头埋在手臂里的女人,突然抬起头来,瞪着棠鲤的背影。 陈小翠的眼睛赤红。 当初她嫁给白三,棠鲤跟了瘸了腿的卫擎,她笃定自己和棠鲤,将是云泥之别! 谁能想到两年后,卫擎的腿好了,棠鲤和卫擎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而她却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白三根本不是人! 各种折磨她,折磨得她生不如死,而且身边女人不断。 白三可以找女人,她为什么不可以找男人? 她找到一个喜欢的男人,本来想一起杀了白三,那白家的产业就是他们的了! 却没想到,她最信任的丫鬟,居然和白三搞在一起了,向白三告密了! 她被白三抓起来,还被这样羞辱,而当初对她山盟海誓的男人,居然转瞬没了踪影! 陈小翠现在真的后悔了! 当初,哪怕卫擎不肯送走三个孩子,她也该嫁给卫擎的! 是棠鲤偷走了自己的人生! 从遇到这个女人开始,她的人生就越来越惨了。 这女人就是她的克星! “棠鲤,我恨你,都怪你。” “要是我死了,绝对不会放过你!” 陈小翠念念叨叨道,声音里是淬了毒的恨意。 白三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陈小翠。 将她扒光了衣服放在街头羞辱只是个开始,然后带了回去各种折磨。 又是打骂,又是关马棚,完全不当人。 陈小翠变得疯疯癫癫的,然后有一日,用藏着的银钗捅进了白三的心脏,两人同归于尽了。 陈小翠是毒妇,白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两人狗咬狗,都不值得同情。 这件事,一度成为遥水镇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一百八十章 二宝去上学 棠鲤很快把陈小翠的事忘在脑后。 她回了家中,心里惦记着一件事,吃过午饭后,就把二宝叫到了跟前。 “娘亲。”二宝叫道。 “坐。”棠鲤道。 二宝在棠鲤面前的小木墩上坐下,小小的人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很萌。 “咱们二宝今年几岁了?” “七岁了。”二宝道。 “七岁了啊。咱们去学堂上学好不好?跟你大哥一起。”棠鲤笑着道。 宏远书院招学生,最低年龄要求就是七岁。 二宝已经到了可以上学的年纪。 时间过得真快啊,棠鲤记得她刚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二宝才高到她的大腿上,现在就高到她腰上,快到肩膀了。 二宝上学堂的事本来早就该办了,因为秦州城的事耽搁了好几天。所以棠鲤才这么急。 二宝的小脸皱起:“娘亲,我不想去学堂。” 说完,偷偷觑了棠鲤一眼,怕娘亲生气。 大人们都觉得孩子只有读书才有出息,隔壁的孩子,稍微玩一下,就被家里人一顿胖揍。一边揍一边说为了他上学花了多少银子。 二宝也知道,父母疼爱孩子,才送他去上学堂。 但是,他居然拒绝了娘亲…… 棠鲤没有生气,好声好气问道:“二宝不去上学,想做什么呢?” “娘亲,我想走遍天下河川,做一个侠客。”二宝兴冲冲道,眼中满是向往。 侠客…… 棠鲤想到杜夜,也不知道他怎样了。 棠鲤和三个宝宝相处这么久,对三个孩子的秉性最清楚,大宝沉稳有主见,一心想着念书考取功名,好保护这个家,三宝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最喜欢吃和练武,二宝则最为古灵精怪,有各种各样稀奇的想法,一张小嘴皮子也甚是利索。 所以,二宝说出这样的话,棠鲤并不觉得奇怪。 棠鲤也想让二宝轻松快乐地过一生,不要重复小说里的命运。 但是,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学是必须上的。 育儿也是一门技术活,不能把他们当成附属品,一句‘为他们好’,直接替他们决定了。 那样,他们反而有逆反心理。 他们也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想法。 尤其是二宝这样的天才儿童。 于是,棠鲤道:“二宝,你知道吗?侠客也分为两种。” “哪两种?”二宝十分好奇。 “有文化的和没文化的。”棠鲤道。 “这有什么区别?”二宝更好奇了。 “侠客游历天下,当看到一座很美的湖时,有文化的侠客就会说‘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没文化的就会说‘啊啊啊!好美!’。” 二宝默默地想象了一下那场景,然后道:“娘亲,我还是先上学,等有学识了,再去游历天下吧。” 翌日。 二宝穿戴整齐,迈着小短腿走出房门,就看到门口杵着一个小团子。 三宝裹着厚厚的衣服,粉色的棉袄,只露出一张嫩白的小脸,小脸肥嘟嘟的,两只眼睛乌黑发亮。 三宝的衣服穿得歪歪斜斜的,很明显,是自己穿的。 二宝走了过去,半弯着腰,把她的衣服整理好了。 “洗脸了吗?”二宝问道。 三宝摇了摇头。 二宝让赵婶打了热水,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到水盆前。 “二公子,我来。”赵婶连忙道。 “赵婶,我来照顾妹妹,你去忙你的。”二宝奶声奶气道。 二宝年纪小,却很有主见,赵婶也听他的话,转身去灶房忙着了。 二宝伸出小手,把毛巾捏干了。 三宝自动仰着小脸,任由二宝拿着毛巾擦拭着,不一会儿,就洗好了。 “二哥,你要去上学堂?”三宝的两只小手扭着,情绪有些低落。 二宝点了点头:“对,二哥要去上学堂了,做个博学的侠客。” “那二哥陪我玩的时间就变少了。”三宝嘟囔着道。 娘亲和爹爹都有各自忙着的事,三宝就是二宝身后的跟屁虫,兄妹俩天天待在一起。 一想到二哥会像大哥一样看不到人,三宝就觉得难受。 二宝看着三宝耷拉着脑袋,顿时明白着小家伙在难过什么。 是啊,他要是去学堂,就没人陪妹妹一起玩了。 二宝也舍不得妹妹。 “那二哥不去上学堂了。”二宝道。 只会‘啊啊啊好美’的侠客虽然不忍直视,但是,他也不想妹妹难受。 三宝晃了晃小脑袋:“不行,二哥,你得去。娘亲就跟大哥说过,上学堂才有出息,二哥也要有出息。” 她没想过要二哥不去上学堂,在家陪她玩。她就是有一些难受。 三宝的小脑袋瓜子想啊想,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二哥,你先去上学堂,我努力长大,和你一起去上学堂,到时候,还可以看到大哥和许珏哥哥!”三宝说着,兴奋了起来。 她掰着小手指算着自己能去上学的年纪,最后支棱起两根小手指。 两年。 她好想嗖的一下,两年就过去了。 棠鲤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今天要带二宝去给宏远书院的郭夫子看看,郭夫子满意了,二宝就能入学了。 一家人吃了早饭,卫擎和棠鲤走在两边,两个宝宝走着中间,手拉手朝着书院走去了。 走到书院门口。 “娘亲,我可以住在家里吗?”二宝仰着小脑袋问道。 书院有提供住宿,但是,如果有特殊情况,要住在家里也是可以的。 棠鲤知道二宝是舍不得三宝,大宝以学入仕,肯定要留在书院里,好好上学,二宝性子跳脱,住在家里也行。 “那我和郭院长说说。”棠鲤道。 二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谢谢娘亲~” 三宝的耳朵竖着,听着二宝要住在家里,高兴地小脸笑得咧开。 棠鲤蹲下身,把二宝的衣服整理了一下。 二宝平日里性子跳脱,但是这时候,还是有些紧张的。 “娘亲,郭院长会不会喜欢我?” “我儿子,绝对行!”卫擎拍了拍二宝的肩膀道。 “对,我行的!”在爹爹的鼓励下,二宝一下有了自信。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二宝的亲生父母 卫擎带着三宝在门口等着,棠鲤则带着二宝进了书院。 一进,二宝的眼睛忍不住四处看去,有些好奇。 一间房间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院子里的石桌旁,有几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手里正捧着书读着。 大哥和许珏哥哥会在哪呢? 他们平日里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吗? 转眼,就走到了夫子的休息室外。 棠鲤敲了敲门,门就打开了。 郭夫子刚好在,他和棠鲤都熟悉了,连忙让她进来。 棠鲤说明了来意。 “大宝的弟弟?”郭夫子眼睛一亮,目光落在二宝的身上。 大宝和许珏这俩孩子,是他平生所见,最聪慧的学生。 哪个夫子会怕好学生多的? 郭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二宝:“小家伙,老夫来考你几个问题。” 二宝双脚并立,双手贴着两侧,站得笔直,很乖巧。 “好的,夫子。” 郭夫子问了几个问题,结果二宝完全是一副听天书的模样,傻愣愣地看着他。 郭夫子的眉头皱着:“你听不懂老夫的问题?” 二宝的小脸一下涨红了,有些无措。 他听不懂夫子的话,夫子不会不收他吧? 他本来觉得自己挺聪明的,结果他这么蠢吗? 二宝很受打击。 棠鲤看着二宝跟煮熟了的虾似的,快蜷缩成一团了,忍不住开口道:“夫子,二宝才七岁,就是寻常孩子,您出一些寻常孩子的问题。” 郭夫子明白了棠鲤话中的意思,这孩子就是寻常孩子,不是大宝和许珏那样的天才。 罢了,哪有遍地是天才的。 他老糊涂了。 他问了几个寻常的问题,二宝都对答如流。 这孩子虽然没大宝和许珏在读书上的天赋,但是口才很好,不怯懦,思维清晰。这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是很难得的。 郭夫子抚着长须,点头。 二宝松了一口气。 他刚吓死了,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学堂都上不了了。 二宝获得了入学资格,棠鲤交了束修,带着二宝离开了休息室。 一出休息室的门,就看到大宝和许珏站在门口。 两个孩子又长高了很多,抽条了,脸上的稚气还在,却不像宝宝,有少年气了。 两个半大的少年,各自长着一张出众的脸,往那一站,格外显眼。 “我就说姐来了吧,你还不信。” “你老哄我,我不信你。” “这下看着人信了吧?” “好吧,我勉为其难相信你一次。”两个少年拌着嘴。 一见棠鲤他们出来,两人同时住嘴,看向他们。 两个半大少年,端正地站着,一个赛一个乖巧。 “娘,二宝。” “姐,二宝。” 各自打了招呼。 二宝对这学院很陌生,见到熟悉的人,自然开心,跑到了大宝的面前。 “大哥!” 大宝摸着弟弟的小脑袋。 “二宝也来学堂上学?” 二宝点了点头:“刚去见了夫子,娘亲交个束修,过两天就要来学院了。” “大哥带你四处看看?” “好。” 大宝很有大哥风范了。 二宝跟在大宝和许珏的身后。 大宝和许珏向他争相介绍着学院的情况。 二宝的小脸红彤彤的,有些兴奋。 书院真的好大,书院后面还有一个水潭,里面养着很多红鲤鱼。 大哥说每一条红鲤鱼都有故事,大哥和许珏哥哥争相跟他讲红鲤鱼的故事,二宝听得津津有味。 他对未来的学院生活有些期待,唯一遗憾的就是三宝不能和他们一起。 二宝听得意犹未尽,和娘亲一起离开了书院。 书院外,卫擎驮着三宝,在摆摊的摊子前看着。 卫擎买下一个风车,递给三宝。 三宝接过,吹了起来,脸颊鼓鼓的。 棠鲤从他们背后的角度看去,都能看到三宝鼓鼓的脸颊肉。 “三宝!”二宝叫道。 三宝开心地回头:“二哥。” “咱们回家吧。”二宝道。 “回家。”三宝轻轻拍着爹爹的肩膀。 一家四口回家去了。 棠鲤和卫擎都没注意到,两道目光死死地盯着二宝。 那是一男一女,应该是一对夫妇。 “老爷,那是炎儿吗?”妇人激动道。 “看着挺像……”男人冷静一些。 “太好了,那些提供线索的人没有骗我们!” “我们跟上去看看吧。” …… 棠鲤和卫擎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棠鲤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新奇的吃食。 她将肉末剁碎了,撒上油盐葱蒜各种调料,然后裹进了茄子里,放进锅里蒸着。 卫擎就跟一只大狗似的跟在她的身边,吸着鼻子,闻着锅里传来的阵阵香味,都快流哈喇子了。 棠鲤一个不注意,卫擎嘴里就会叼上一块肉。 棠鲤有些无语,这人打着帮忙的旗号,结果是来偷吃的。 结果对上他巴巴的眼睛,又骂不出口。 等棠鲤的菜做完,卫擎都快吃饱了。 赵婶把饭菜端上桌,给每个人都盛了饭。 二宝紧挨着三宝坐着,不停地给她碗里夹菜,把三宝喂得肚子鼓鼓的。 卫擎吃饱了,也就专心给棠鲤夹菜。 赵婶也坐在桌子上,吃着主家亲自下厨做的菜。她来这个家一年了,长年累月的卑微性子,在一年和棠鲤一家相处的过程中有所更改。他们从来没把自己当下人。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其实就是能遇上这么一家人,让她真正做了一回人。 一家人吃了一顿饭。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棠鲤跑去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衣着的布料昂贵,应是富贵人家。 “你们要找什么人吗?”棠鲤问道。 男人温文尔雅:“夫人,鄙姓方,名杰,在秦州城里做点小生意,这是我夫人唐氏,我们有件事想向夫人打听一下,可否进去说?” 这两人不像坏人,言行谈吐有涵养,棠鲤将这两人请了进来。 两人一进去,就盯着二宝看着。 二宝感觉到目光,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见是不认识的人,很快收回了目光。 棠鲤也注意到这对年轻夫妇的目光:“二位,你们要打听的事,和我家二宝有关?” 男人点了点头。 棠鲤将两人请进了客厅,卫擎也进来了,在棠鲤的身边坐下。 “夫人,冒昧问一下,刚那孩子,是你们亲生的吗?”方老爷问道。 棠鲤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看向了卫擎。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二宝的身世 她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大宝、二宝、三宝三个孩子就已经跟着卫擎了,她对三个孩子的身世不是很清楚。 卫擎皱着眉:“你们是什么意思?” 方老爷难以启齿,唐氏的性子看起来很怯懦,一直缩在丈夫的身边。她推了一下方老爷,方老爷才开口。 “我们有一个孩子,在四岁的时候走丢了。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找那个孩子,后来有人提供线索说那孩子在清河郡,我们几乎将整个清河郡都翻了一个遍,才找到这遥水镇。那孩子年龄对得上,长得也很像,所以冒昧问一下。而且,你们都很年轻……” 他们二人看起来就十七八,总不能十岁就生下孩子,所以很大可能不是亲生的。 方老爷和唐氏亲自来这一趟,其实基本上确定那孩子就是他们走丢的孩子。 棠鲤的身体紧绷。 二宝是卫擎捡回来的,这件事毋庸置疑。 若是两人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来,要把二宝带回去…… 那他们也没有拒绝的立场。 她和二宝相处了一年多,这孩子乖巧又懂事,古灵精怪的,她早就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了。 一想到二宝可能离开这个家,棠鲤就很难受。 特别难受。 难受到棠鲤不想说话了。 卫擎道:“这孩子确实是我收养的。” 方老爷和唐氏的目光都是一亮,带着惊喜。 “但是也不一定是你们的孩子吧,你们孩子身上有什么特征吗?”卫擎问道。 “炎儿腰间有一块胎记,红色的,有我手掌这么大!”唐氏道。 胎记…… 棠鲤帮二宝洗过澡,自然知道他的腰间有一块胎记。 棠鲤自闭了。 她现在深刻理解了那些养父母,含辛茹苦养着孩子,遇到亲生父母找上门来时的心情了。 “还有其他的吗?”卫擎问道。 “炎儿的右肩上有一颗痣!”唐氏又道。 卫擎也不说话了。 方老爷和唐氏却十分开心。 “所以,那孩子真是炎儿?” “炎儿!我的炎儿!” 唐氏从客厅冲了出去,冲到了二宝的面前,一把就把二宝抱进了怀里。 二宝被她紧紧地抱着,一股香气直冲他的鼻子,不知道为什么,二宝很讨厌这种香气,挣扎着从她的怀里钻出来。 “炎儿,我是娘亲!你忘了娘亲了吗?”唐氏哭着道。 二宝依旧在挣扎得厉害,唐氏只能放开了他。 二宝得了自由,一下就跑到了棠鲤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的手臂。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用行动表明,这才是他的娘亲。 唐氏哭得更加厉害了。 方老爷连忙走到她的身边,安慰着。 棠鲤被哭得心烦气躁,抓住了二宝的手,紧紧的。 好一会儿,唐氏终于不哭了,乖乖地待在一边,眼神却紧紧地盯着二宝。 “抱歉,这几年我们一直在找炎儿,她都找魔怔了,所以见到炎儿,才会这么激动,请见谅。”方老爷道。 棠鲤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棠鲤也知道不能怪她。 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过得有多难,她是知道的。 方老爷虽然想多跟儿子聊聊,但是也知道这件事给棠鲤一家人带来的冲击很大。 炎儿白白嫩嫩的,很明显,被养得很好,这一家人也是真疼他。 方老爷觉得要给他们接受的时间,便带着唐氏走了。 两人在遥水镇,找了一间客栈,住下来了。 此时的卫家宅子,笼罩在一层低气压中。 棠鲤本来都规划好一家人新一年的生活了,结果出了这样的变故。 要是遇上坏人,直接解决了就好。 但是,那是二宝的亲生父母啊。孩子丢了,亲生父母也很难受。 谁都没错,所以才难办。 晚上吃饭的时候,棠鲤和卫擎都争相往二宝碗里夹菜。 二宝吃着菜,心里闷闷的。 自从那两人来了后,爹和娘的情绪就不对了,什么都没说,就是拼命对自己好。 他抬起头:“爹、娘,我就认你们,你们是我的爹娘,还有大哥和三妹,我们才是一家人,我不离开,你们也别赶我走。” 反正,自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是爹爹在养他。爹爹天天去打猎,就是想让他们吃饱穿暖。大哥和三妹和他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们三的感情,比亲生的兄妹还要好。 他喜欢这个家,他不会离开这里! “二宝,爹和娘都尊重你的决定,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爹娘都会支持你。”卫擎道。 他爹向来是一言九鼎的,有了爹这句话,二宝安心了许多。 晚上,三宝抱着枕头,敲开了二宝的门。 “二哥,我和你睡可以吗?”三宝眼巴巴道。 二宝让开了位置,让三宝进来了。 兄妹俩并没有睡,而是躲在被窝里说小话。 “二哥,你不走好不好?”二宝撒娇的小奶音。 “不走,我跟娘亲和爹爹都说好了。” “真的?” “真的!” 一墙之隔的棠鲤和卫擎也没有睡觉,两人在说着二宝的事。 “相公,你第一次见到二宝是怎样的?”棠鲤问道。 卫擎陷入了回忆里:“是在遥水镇,他和一群乞丐在一起,有人可怜他,扔给他一个馒头,其他乞丐很快冲了上来,把他的馒头全抢光了。三四岁的小孩,饿得皮包骨,眼睛大得都要突出来了,很吓人。我看不下去,也买了一个馒头,给了他,守着他吃。” “小孩只吃了半个,还有半个藏在了怀里。他问我能不能送他回家,我答应了,他的家其实就是一个废弃的破草棚,里面还躺着一个病重的老人。他把那半个馒头给了老人。” “小孩喊老人‘奶奶’,其实不是亲奶奶,他是被老人捡到的,据说刚捡到的时候,满身伤痕,都快死了。估计人牙子就是以为他死了,才把他扔了。他们奶孙俩相依为命,之后,每次去镇上,我都会给他俩买一些东西。有一天,我再去的时候,小孩的奶奶去世了。小孩就坐在一旁,呆呆的。我和他一起把他奶奶掩埋了。小孩就跪在坟边,一动不动。那小小的身影很可怜,我觉得我要是不把他带走,他肯定会饿死。” “那时候,家里有大宝了,我想养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就把他带了回来,取名‘二宝’。” 二宝也是可怜的,被人牙子拐卖,几经辗转,小小年纪靠乞讨为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幸好遇上了卫擎,有卫擎和大宝疼他,这孩子才这般无忧无虑、古灵精怪。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亲生父母的好 “相公,如果我们坚持把二宝留在身边,是不是太自私了?”棠鲤问道。 卫擎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尊重二宝的决定。” 棠鲤点了点头。 对,尊重二宝的决定。 这孩子开心就好。 翌日一早,方杰和唐氏就过来了,还带了很多小孩的吃食和玩具过来。 两个人围着二宝说好,面上带着一些讨好。 二宝偶尔理他们一句,两个人都开心得不得了。 卫擎看出棠鲤心里很不是滋味。 “媳妇儿,你好久没去看穆夫人了吧?她肯定念叨你了。”卫擎道。 棠鲤知道她相公是想让她出去走走,散下心。 “三宝,我们去看你干娘好不好?”棠鲤问三宝。 三宝不想,三宝想守着二宝不被抢走,但是在娘亲的目光下,还是点了点头。 棠鲤带着三宝去了穆府。 穆夫人刚好在,看到她们母女俩很开心,一把就把三宝抱了起来,像糯米团子似的揉捏着。 “二宝呢?”穆夫人问道。 她一提到二宝,棠鲤的脸色不太好,怀里的小团子也蔫哒哒的。 “二宝怎么了?”穆夫人连忙问道。 棠鲤把二宝的事说了。 穆夫人很惊讶:“那二宝要跟他们回去吗?” “二宝现在的想法是不回去。” 但是,血浓于水,二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偏向亲生的那一边,想跟他们回去了。 穆夫人沉默半晌。 “小棠,这件事你要尊重二宝的想法,不能强求。” 棠鲤点了点头,道理她都明白。 但是人心又岂是能控制的? “江姐姐,我来还想打听一下二宝的亲生父母,他们自称是秦州城人,名叫方杰,夫人是唐氏。”棠鲤道。 秦州城的话,她哥白沐阳应该更熟悉一点。 但是,她哥不在,她就想向穆夫人打听一下。 这商就是一个圈,穆夫人的娘家在河东县,河东县和秦州城近,想来穆夫人知道的多一些。 先不论二宝的选择,她都要打听清楚了。 无论二宝在哪里,她都不想这孩子受苦和受委屈。 “方杰?这个名字我有印象,在秦州城做米粮生意的,做得还挺大。但是我没有接触过,对他们的人品性格不是很了解。我让我哥打听一下,他和秦州城的那个圈子来往更多。”穆夫人道。 “那谢谢江姐姐了。” “举手之劳,这件事交给我了,我一定把这方家给你打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刚走出穆府,三宝突然说要买东西,棠鲤便带着她去了街上。 三宝在一个摊子上挑了一捆红绳,棠鲤要掏钱,小家伙率先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铜板,递给了商贩。 买完东西后,母女俩一起往家里走。 “三宝买红绳做什么?”棠鲤问道。 “娘亲,这是个秘密。”小家伙神秘兮兮道。 既然是秘密,棠鲤也没多问了。 小家伙是个独立个体,该有自己的秘密。 两人回到家,二宝不知道去哪了,卫擎和方家夫妇在一起,三个人尴尬地坐着。 “卫夫人,我们想和你聊聊炎儿的事。”方杰开口道。 棠鲤摸了摸三宝的脑袋:“去找二宝玩好不好?” 三宝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进了房间里。 客厅里只剩下棠鲤、卫擎,还有方家夫妇。 “卫擎,还有卫夫人,真的很感谢你们把这孩子养得这么好,你们的大恩大德,方家一定会报的!”方杰感激道。 明明是感激的话,棠鲤听着却不是很舒服。 因为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把他们和二宝剥离开来了。但是,他们也是一家人啊,他们养了二宝这么久,早把二宝当成自己的孩子了。而不是要方家的报答。 不过,可能方杰并没有那种意思,是她过于敏感了。 “二宝就是我的孩子,我对他好应该的,你们不用感谢。”然而,显然,卫擎也是这么想的。 “不,肯定要感谢的,所以我准备了薄礼一份,望二位不必客气。”方杰说着,就递给卫擎一个盒子。 那盒子和卫擎的巴掌一般大小,方方正正的。 卫擎并没有接。 “我说过,不要谢礼。”卫擎道。 “卫夫人,你看一下?”方杰道。 这里面装着可是一千两银子啊,足够买四五座这样的宅子了,他就不信眼前的夫妇会不心动。 方杰和唐氏今天哄了炎儿半天,但是那孩子倔得很,直接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无论他们说什么,他都不开门。 他们是他的亲生父母啊,这孩子居然这么我行我素,一点孝道都不遵守。 他记得炎儿小时候很乖巧的,这性子便是眼前的夫妇惯出来的。 不过,方杰心里愧疚,自然不能怪孩子,好在孩子还小,他只想赶紧把孩子带回去,好好教育,应该能改变他的脾性。 一时半会哄不好那孩子,所以方杰便想,先从养了炎儿的夫妇下手,让他们同意了先。 他们同意了,就可以先把孩子带回去,慢慢哄。 棠鲤接过盒子,那盒子方方正正的,和卫擎的手掌一样大。她打开,一张银票,一千两。 棠鲤的眉头皱着:“方老爷这是什么意思?二宝的抚养费?我相公养了二宝三年,并没有花这么多钱。” “不只是抚养费,还有二位对炎儿的照顾与疼爱。”方老爷连忙解释道,语带施舍。 “我和我相公对二宝的疼爱无价。”棠鲤道。 “卫夫人是觉得钱少?我们来的匆忙,待我们把炎儿带回去后,一定奉上让二位满意的谢礼。”方老爷连忙道。 “方老爷,我们对二宝好并不是要什么回报。你们想带二宝回去,只要他心甘情愿,我们完全没有问题。”棠鲤道。 “卫夫人,我们毕竟是炎儿的亲生父母,你们养了炎儿那么久,炎儿听你们的,希望你们也帮着劝着一点。”方杰道。 棠鲤现在很明确了,方杰确实没考虑过他们的感受。 棠鲤实在忍不住了:“方老爷,我们养了二宝这么久,对二宝的感情很深,我们知道你们是亲生父母,孩子丢了很难受,找孩子不容易,但是你们能不能为我们考虑一下?二宝要是回去,那对我们来说也是割肉一般难受。” 方杰被当场驳了面子,脸色不太好看。 “抱歉,是我们考虑不周。” 两方不欢而散。 “老爷,他们那意思是不是一千两不够?所以才说什么他们也舍不得炎儿的话?他们要是狮子大开口可不能纵着他们。”唐氏道。 方杰没说话。 “而且,我们把炎儿带回去,他们不赖盯上我们吧?三天两头找我们要好处,那就麻烦了。我表弟就是,他媳妇的娘家三天两头来打秋风。” 方杰道:“等炎儿答应跟我们回去再想其他的吧。” “他就是个孩子,都听大人的,要我说,就咱们先把他带回去。” “不行,炎儿吃了这么多苦,这件事得看他的想法。” “但是炎儿不理我们啊。”唐氏道,说着眼眶又红了,“他小时候那么乖,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方杰有些烦躁,没心情哄她:“别哭了,我们和炎儿分开这么多年了,生份了也正常。我们要有耐心,和他多处处,让他知道亲生父母的好。”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三个孩子怎么捡来的 翌日。 棠鲤就发现隔壁钱桂英的宅子被卖了了。 钱桂英和棠鲤不和,邻里们又全都帮着棠鲤,钱桂英完全被孤立了,住得很不舒服。 她一直想换一间宅子,但是她丈夫不让。幸好这一次,有人出高价,她丈夫才松口,终于把宅子卖了。 一大早,钱桂英就让人把家搬了。 “终于搬出这龌龊地方了。”钱桂英当着棠鲤的面道,意有所指。 “你搬走了,这地方就不龌龊了。”棠鲤道。 意思就是钱桂英才是这龌蹉的根源。 钱桂英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又有些怕棠鲤身边站着的卫擎,憋着气走了。 钱桂英家的东西搬完后,又有东西往里搬。 看来买家急着要住进来。 “相公,你说这隔壁的宅子谁买了?”棠鲤问道。 卫擎说了一个名字。 棠鲤觉得也是。 果然,不一会儿就看到一对夫妇指挥着往里放家具。 正是方杰和唐氏。 棠鲤两个晚上都没睡好,其实想清楚了。 要是二宝的亲生父母好,二宝又愿意回去,那就让他回去。 只要二宝开心就好。 到时候,她可以把家安到秦州城去,那样就能常常看到二宝了。 这样一想,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方杰和唐氏愿意把家搬过来,和二宝好好相处,说明这对父母对二宝挺上心。 挺好。 方杰和唐氏搬完家,就来到了棠鲤的家门口。 两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 “卫夫人,以后就是邻居了,多多关照。” 棠鲤道:“客气了。” 方杰送了一些糕点给棠鲤,说都是秦州城盛产的,棠鲤收下了。 “炎儿呢?这红豆糕这孩子最喜欢了。”方杰眼巴巴地往里看着。 “二宝!”棠鲤叫道。 棠鲤一叫,一抹小身影就从里面跑出来,拽住了棠鲤的衣襟,看着方杰和唐氏。 唐氏的脸上堆满了笑,极其温柔道:“炎儿,这是你最爱的红豆糕。” 他喜欢红豆糕吗? 二宝已经不记得了。 “二宝,快说谢谢。”棠鲤道。 二宝这才伸出手,接过了红豆糕,说了一声‘谢谢’。 方老爷和唐氏就这么住了下来。 傍晚,棠鲤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二宝就进来了。 小家伙一进来,就紧紧抱住了棠鲤。 棠鲤摸着小家伙的脸,摸到湿湿的,心中一惊,二宝居然哭了。 棠鲤将小家伙抱了起来,让他坐到自己的腿上。 “二宝,这是怎么了?” “娘亲,你和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了?” 二宝这话其实已经憋了半天了。 娘为什么要自己接受他们给的东西呢? 娘亲是打算把自己给他们,不要自己了吗? 二宝红红的眼睛盯着棠鲤,噘着嘴道:“娘亲如果不要我,我就跟我们回去。” 小家伙委屈了,跟她闹脾气了。 棠鲤却笑了,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傻孩子,娘亲怎么会不想要你呢?” “咱们二宝,又贴心,又机灵,娘亲是傻了才不要。” “娘亲很想不管不顾地留下你,带着你和大宝、许珏、三宝离开这里,好让他们找不到。” 二宝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眼泪,盯着棠鲤:“娘亲,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和他们亲近?” “娘亲说过,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想把选择权交给你。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娘亲想给你和他们一个相处的机会,再做选择。娘亲和你爹不管不顾地把你留下,太自私了。”棠鲤道。 二宝乌黑的眼珠转了转,他很聪明,一下明白了棠鲤的意思。 “娘亲,我知道了。” “二宝,你和大宝,还有三宝,在娘亲和你爹的眼里,从来不是累赘,而是宝贝。” 他们是娘亲的宝贝吗? 当初,就因为他们三个,村里的姑娘都不肯嫁给爹爹,只有娘亲才觉得他们是宝贝。 二宝的脸在棠鲤身上蹭了蹭。 “娘亲,我会了解他们,再做出决定。” 棠鲤点了点头。 “娘亲最大的愿望,就是二宝要开心。” 在书里,二宝活得并不开心,虽然富甲天下,但是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心里还装着仇恨,最后惨死结局。 有她在,她就希望这孩子能无忧无虑地长大。 …… 棠鲤和方杰聊过之后,还是决定送二宝去书院念书。 二宝住在家里,有时是棠鲤和卫擎去接,有时是方杰和唐氏去接。 二宝听了棠鲤的话,去试着和亲生父母相处。 但是,棠鲤在看到他们相处的时候,心里还是很难受。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还是不舍得啊。 一想到二宝要把对自己的亲近给其他人,棠鲤心里十分难受。 卫擎看着棠鲤憋闷的小模样,不禁道:“媳妇儿,我们干脆把二宝藏起来吧!” 棠鲤瞪他:“藏哪去?人家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母,真要闹到官府去,也是我们没理。” “那媳妇儿,你怎么才开心一点?” 卫擎像一只大型犬,眼巴巴地看着她,仿佛棠鲤的开心,对他来说是莫大的事。 棠鲤看着他的样子,就被他逗笑了。 她能遇到这么一个事事以她为先,把她牢牢放在心上的男人,是她的幸运。 人生不能事事顺心嘛。 棠鲤露出一个笑:“看着你这大傻子,我就开心了。” 卫擎抓着脑袋,‘嘿嘿’笑着,憨憨的。 “相公,你再跟我说说大宝和三宝的事,你是怎么捡到大宝和三宝的?”棠鲤问道。 “大宝这孩子命苦,他是我认识的一个人的孩子,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他爹拉扯着他长大,后来他爹也出了事,他家里人就说他是克星,谁都不养他。大宝那么可爱懂事的一孩子,怎么可能是克星?他们不养,我来养。” “三宝这孩子就好玩了,她是其他家捡回来的,年纪小犯迷糊,老是迷路,往我家里蹿,大宝和二宝都很疼她,收养她的那家刚好生了个儿子,三宝就归我养了。” 小说里,只说大反派收养了三个小反派,却没想到三个小反派是这么来的。 “相公,说起来,我也是你捡来的。” 按照剧情,她本来是该被卖入青楼,搓磨至死的,是卫擎救了她。 “捡到一个大宝贝。”卫擎一把抱住了她。 他现在十分庆幸,当初一念之间,把她买了回来。 否则,他就错失了一个生命里最重要的宝贝。 夫妻俩说着悄悄话,入了眠。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方杰耍心机 又过两天,方杰那边提出要带二宝回秦州城那边。 棠鲤满脸的不情愿。 “弟妹,我这意思不是带走炎儿,我父亲听说找到了炎儿,很想念他,就想他回去看看,等看过了,炎儿不想留在方家,我们就把炎儿带回来。”方杰道。 方杰的语气很诚恳,让人没法朝着他生气。 “二宝他愿意吗?”棠鲤问道。 “这事我们想先问过你们,再问炎儿。若是你们不愿意,我们就不提这事。”方杰道。 方杰这态度,棠鲤挑不出毛病。 方杰是二宝的亲生父亲,那老太爷是二宝的亲祖父,棠鲤也没什么权利阻止他们,于是便点了点头。 “二宝同意了我们自然没问题。” “那就谢谢弟妹了。” 方杰又去找了二宝。 二宝坐在房间里,正在捣鼓着几根木头,稚嫩的侧脸上透着一抹认真。 方杰看着他捣鼓的东西,心里不太高兴,这年纪就该好好读书,不该捣鼓这些乱七八糟的,卫家人对他就很纵容,但是,孩子最没自制力,对孩子纵容,不是什么好事。 他开始还觉得卫家人对他不错,现在看来,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所以不怎么上心。 “炎儿。”方杰叫道。 二宝看了他一眼。 二宝知道这人是他的亲生父亲,但是不知怎么的,就对他亲近不起来。 他老是哄着自己叫爹,他就是叫不出口。 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就只有一个爹爹,爹爹会给他做风车,会驮着他骑马马,会在他生病的时候笨拙地照顾他。 他只有一个爹爹。 二宝固执地想着。 二宝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就不叫。 方杰在他身边坐下:“炎儿,你还记得你祖父吗?” 二宝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祖父可疼你了,你出生的时候,他高兴地抱着你,舍不得放手,说你就是咱们家的金孙,以后我们方家的一切,都是你的!”方杰道。 “炎儿,你祖父生病了,想见你,你能回去见一见他吗?” 二宝的小脑袋耷拉着,两只小手玩着他爹做得陀螺,不说话。 “炎儿,这件事我找你养母也说了,她也希望你去见见你祖父。”方杰道。 二宝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我娘让我回去?” “就回去住两天,你要是想你养父母了,我马上送你回来。”方杰道。 二宝嫩白的小手抠着木头:“我想想。” 晚上,棠鲤喊二宝吃饭的时候,小家伙吃饭的时候,全程沉默寡言,好似生气了。 其他人给他夹的菜,全都吃了,只有棠鲤夹的菜,被拨到了一边。 吃完饭,棠鲤叫他,他也不应,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小子,翻了天了!”卫擎发怒,要去揪他,被棠鲤拉住了。 “这个时候孩子最敏感了,你还跟他生什么气?我去看看他。”棠鲤道。 棠鲤敲了敲门,门没有开,推了一下,便发现门没有锁。 她对这小家伙很了解,这是故意没关的,等她来呢。 棠鲤走了进去。 二宝站在桌子旁,听到声音,转了一个方向,小屁股对着棠鲤。 “二宝,生娘的气了?”棠鲤问道。 棠鲤抱住他,将他抱了起来,小家伙乖乖在她怀里,低着头,玩着手指。 “跟娘说说,你不说,娘怎么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呢?”棠鲤道。 “娘明明说要我的,又为什么要让我回方家?”二宝闷闷道。 “娘没有让你方家啊。”棠鲤皱眉,“二宝,娘没有说过这种话,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棠鲤捏了捏他的小脸:“你不相信娘亲了吗?” 二宝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棠鲤,方才开口:“我相信娘亲。” 棠鲤心想,莫不是方杰说的? 方杰在找二宝前,先找了自己,说要尊重她这个养母的想法。 现在想来,莫不是个坑? 自己点了头,方杰就对二宝说自己同意了,让二宝觉得自己不要他了? 方杰是生意人,这样的手段,生意人常用,用在商场上也没什么。 但是用来离间她和二宝的感情,未免有些刻薄了。 棠鲤对方杰的观感一下不好了。 二宝很依赖她,只要她稍微说两句方杰的坏话,二宝就不会理会他。 但是,她讨厌方杰这样的人,所以不会做方杰这样的人,去挑拨一个孩子。 而且,她也不用担心二宝这孩子被骗的不识好坏。 二宝这孩子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更聪明,他年纪小或许会被骗,但是时间一长,肯定能分辨出来。 方杰把手段用在二宝身上,反而让二宝和他疏远。 棠鲤和二宝聊了一会儿天,把小家伙安抚好了,就牵着他出门了。 卫擎正在门口蹲着,见她娘俩有说有笑的,松了一口气。 “二宝,过来。”卫擎招了招手。 二宝乖乖地走到了卫擎的面前。 卫擎伸出手,在二宝的心口戳了戳:“臭小子,凡事要多想想,别别人说两句就被带着走了。” 二宝的脸微微发红:“爹,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下次再对你娘甩脸子,我揍你了。” 他媳妇儿他都不敢甩脸子呢,结果这小崽子居然敢甩脸。 二宝的脑袋用力点了点。 “爹我再犯浑,你揍我,用力点!” 事后,二宝去学堂上学,棠鲤和卫擎就带着三宝去宝青阁。 现在的郑鼎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棠鲤其实没什么事了。 常路现在什么都听郑鼎的,完全想象不出来,半年前,郑鼎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弟。 一家三口见没什么事,就去街上晃悠着。 卫擎想开武馆,但是这段时间的观察下来,这生意在遥水镇做不起来。 遥水镇太穷了,穷人家的孩子,年纪很小就去做工,学武有什么用?给人做护院,遥水镇这种小地方都找不到主家。 “相公,你记得咱们上次去河东县,河东县里是不是有间武馆?”棠鲤道。 卫擎记得,点了点头。 “所以这武馆得去大地方开。”棠鲤道。 “是这么个道理。”卫擎道。 这开武馆的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一家三口刚到家,就听赵婶说,穆府那边传来消息,让他们去穆府一趟。 棠鲤上一次见穆夫人,就托她打听方家的事,莫非是有消息了? 棠鲤一家急急地去了穆府。 第一百八十六章 爹爹陪你去 穆夫人等着她,看着她急冲冲的,无奈又宠溺:“这么急作甚?我又不会跑。” “澜姐,是不是方家的事打听到了?”棠鲤问道。 “原来是关心方家的事,不是急着见我啊?看来我自作多情了。”穆夫人一副难过的样子。 棠鲤连忙解释:“姐,这方家的好坏,不是关系着二宝吗?所以我才担心。” 穆夫人本来就是逗她一下,见她急了不再逗她,笑了起来。 “确实打听到了一些。先坐下来,慢慢说。” 棠鲤在穆夫人的对面坐下,卫擎抱着三宝,挨着棠鲤坐着。 “这方家的生意做得挺大的,是秦州城几大米粮商之一。方家的家风正,前些年不是旱灾吗?方家捐了不少粮食。方杰是方老爷子的长子,前些年确实丢了一个儿子,一直在找。” “方家现在做主的是方老爷子,也就是方杰的父亲。方杰还有个弟弟,两兄弟俩的关系不怎么好。”穆夫人道。 “那方杰还有其他的孩子吗?”棠鲤问道。 “两个女儿,年纪都比二宝大。”穆夫人道,“我哥和方杰有生意上的往来,他说方杰这人还不错。我嫂子和唐氏见过几次,不是很熟悉,但是唐氏的性格不错,对两个女儿都很好。还有个事,二宝和方家二房的闺女居然是一天出世,这桩巧事还传得挺开,我嫂子都知道。” 这方家的情况还不错。方家家风正,唐氏又温柔,她没什么挑剔的。 棠鲤本来想着,要是方家不好的话,那她就有了理由,不把二宝还给方家了。 现在,连这个借口都没了。 还是看二宝的想法吧。 一家三口从穆家离开口,然后一起去学院接二宝放学。 因为有大宝和许珏照顾着,二宝在学院里的生活适应的很快。 就是每天读书,有些无趣,夫子们讲得还没说书先生说的有趣,不过奔着做个有学识的侠客去,都能坚持。 二宝一出来,看到爹娘妹妹都在,开心得不得了,一家四口拉着手,欢喜地回了家。 方杰是几家店铺的掌柜,在秦州城里有很多事要忙,在遥水镇待了大半个月,事情堆了一大堆,也没办法再待下去,便带着唐氏回秦州城去了。 方杰和唐氏一走,棠鲤其实心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暂时没人来和她抢二宝了。 翌日。 卫擎去河东县了,想找点挣钱的营生。 棠鲤和三宝,一起把二宝送去学院,然后去了街上。 棠鲤买了一些东西,去看了卫小桃。 棠鲤到的时候,卫小桃正在灶房里忙碌着,棠鲤闻着一阵香气。 “姐。”棠鲤叫道。 卫小桃听到这叫声,扭头拖着腿,快步走到了门口。 “弟妹!” 这段时间,卫小桃胖了很多,气色也好看了很多。 离开孔家后,她像是获得了新生,原来每天麻木不仁的干活,现在才像是真正活着了,日子有了些盼头。 “来就来,这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快去房间里坐着。”卫小桃连忙道。 又跑去给棠鲤倒了水。 “招娣,去给三宝拿些吃的。”卫小桃道。 招娣在米缸里翻了翻,翻出几袋最贵的糕点,这东西是娘特意买来给大宝二宝三宝他们吃的,她和念娣一点都不舍得吃。 招娣拿着糕点,全部递给了三宝。 三宝伸出两只小手,接住了糕点:“谢谢姐姐。” 三宝把糕点放在腿上,打开包装纸,拿出里面的糕点,拿出一块,递给招娣:“姐姐也吃。” 这小家伙真招人疼。 招娣接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跑去忙了。 “姐在做什么?”棠鲤问道。 “我在学做烧饼。”卫小桃道。 她的脚不方便,在家做一些作坊里拿来的手工活,但是那些手工活,也只够她们娘仨生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她当然想日子过得好一些,刚好通过棠鲤认识了云娘。 云娘的烧饼可好吃了,云娘也愿意教她。 卫小桃省吃俭用,存够了钱,买了一套做烧饼的家什,现在就在家里试着做呢。 卫小桃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挣得多一些,这俩孩子的日子也过得好一些。”卫小桃看了一眼招娣道。 “姐,可以啊,这做生意比做手工挣钱,而且成本低。”棠鲤道。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云姐一天能挣几百文呢,我的摊子摆得离云姐远一些,我不求挣几百文,只要有一百文,就够了。”一天一百文,一个月就是三两银子,卫小桃光是想想,就觉得动力满满。 “好!姐,等你开卖了,我一定去光顾你的生意!”棠鲤道。 “恩,一定要来!” 棠鲤在卫小桃家待了一会儿,就去了隔壁的卢青家。 卢青不在,就卢青娘在家,棠鲤和老马氏聊了一会儿天,就带着三宝回家了。 …… 方杰和唐氏离开后,棠鲤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 却没想到几日后,方杰突然匆匆赶来了。 那天都黑了,听着急切的敲门声,卫擎连忙去打开门,就看到满脸急切的方杰。 卫擎让开了门,让他进来。 赵婶给他倒了一碗水,方杰捧着,一口气就喝光了。 “方老爷,这是怎么了?这么急?” “卫擎,弟妹,这件事确实太急了,我爹的病越来越重了,这口气眼看都快要上不来了,就想看一眼炎儿,所以我想把炎儿带回去给他看看。” “这个忙你们一定要帮,就当我求你们了,我给你们跪下都行!” 方杰哀求道。 棠鲤听着这话,心里有些慌,不由得看向卫擎。 卫擎把二宝叫了过来:“二宝,刚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你要去吗?” 二宝咬着嘴唇,看了一眼卫擎,又看了一眼方杰,半晌后,点了点头,却紧紧地拽着卫擎的衣袖。 夫子说过,百善孝为先,娘也说过,要堂堂正正做人。他虽然不太想去,但是也不能任性。那是他祖父,无论如何,他都该去看看。 但是,他害怕。 他不想离开家,他害怕那陌生的地方…… “好,那爹跟你一块儿去。”卫擎道。 爹要陪他去? 二宝一下仰起头,看着卫擎,眼睛亮晶晶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回到方家 这大半夜的,卫擎跟着去,棠鲤也放心。 事情很急,棠鲤进房间,给二宝收拾了几套衣服,还拿了一些他爱吃的,路上好吃,塞进了包袱里,给了卫擎。 “相公,你路上小心一些,路上给二宝多穿点,别着凉了。”棠鲤絮絮叨叨道。 卫擎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知道了,别担心。” 说完,就牵着二宝的手要往外走。 “二哥!”三宝叫道。 二宝的脚步顿住,转头看着三宝。 三宝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手里拽着一个红绳编起来的手串,递给二宝。 “给你!” 手串丑丑的,三宝却开心地接过,因为他知道这是妹妹亲手做的。 “谢谢妹妹。” 二宝摸了摸三宝的脑袋,一咬牙,转身跟上了卫擎。 棠鲤拉着三宝的手,走到门口,看着卫擎抱着二宝上了马车。 方杰也上去了。 夜色中,马车一下就看不见踪影了。 马车上,二宝掀开车帘,一直往外看着。 等到看不见娘亲和妹妹的身影了,脑袋也一直伸着。 直到卫擎把他抱了进来。 二宝把脑袋埋在卫擎胸口,窝在他怀里,满是依赖。 方杰看着这一幕很不是滋味。 马车颠簸着,卫擎把小家伙紧紧抱在怀里,小家伙在他宽厚的怀里,睡得很香甜。 “卫擎,你抱着手酸吗?要不我来?”方杰低声道。 卫擎不累,但想了想,还是把二宝给了他。 方杰抱着,小家伙小小只,其实挺沉的。 小家伙的眉头皱着,睡得不怎么安稳。 他是个生意人,身体素质自然比不过卫擎,不一会儿,就觉得手酸了。 咬牙坚持了半个时辰,手已经没知觉了。 卫擎又把人抱了回去。 天微微亮。 二宝也揉着眼睛醒来了,发现自己在爹爹怀里,脸微微发红。 他从卫擎的怀里钻了出去,挨着他坐着,给爹爹捏着手。 “卫擎,你睡一下吧。”方杰道。 “爹爹,你睡,我醒了,有什么事我叫你。”二宝道。 卫擎这才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他双手抱臂,即使睡觉,身姿也是笔直的。 二宝则乖巧地坐在他身边。 方杰几次想和他搭话,二宝都嘘了一声,怕吵醒爹爹。 方杰只把要说的话咽下去。 这孩子其实挺孝顺的,可惜孝顺的对象不是他。 等到中午的时候,马车便进了秦州城的大门。 卫擎第二次来秦州城了,并不新鲜。 二宝却很新鲜,他从来没来过这么远的地方,掀开帘子,脸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着。 突然,他看到什么,惊喜地叫了起来:“爹爹,你快看!” 卫擎转头看去,那是一座桥,桥上挂着很多灯笼。 二宝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桥。 “等到晚上,这些灯笼全点亮,五颜六色的,更好看。秦州城很繁华,还有很多其他好玩的地方,来日方长,我都带你去看看。”方杰道。 二宝没有应声,而是道:“我想带娘亲和妹妹来看。” 这么好的美景,娘和妹妹看不到太可惜了。 方杰的表情讪讪的。 马车开进了秦州城的街市,比遥水镇不知道热闹了多少倍,街道很宽,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街上人来人往,衣着都比遥水镇的华丽许多。 二宝看着这热闹的街市,很是好奇。 他要记下来有什么,回去告诉妹妹和娘亲! 马车穿过街市,停在一座华丽的府邸前。 “大老爷回来了!” 几个人迎了过来。 方杰先下了马车,卫擎抱着二宝下了马车。 “炎儿,我们到家了。”方杰道。 二宝紧紧拽着卫擎的手,仰着小脑袋看那华丽的府邸。 很好看,但是却很陌生,没有家的感觉。 “卫擎,我带炎儿去见我父亲,一路上你也累了,去客房休息一下?” 卫擎点了点头。 二宝被方杰带走了,卫擎则被领着去了客房。 进了客房,他蒙头躺在床上。 有些困倦,但是却睡不着,想着二宝,也不知道这小家伙会不会害怕。 …… 方家主院。 干瘦的老人躺在床上,全凭一棵人参吊着气。 “炎……儿……”他的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声音。 床前一男人守着,正是方家二老爷方俊。 “爹,您再等等,炎儿很快就回来了,大哥去接了!” 方俊急得在床前走来走去。 怎么还不来? 自从炎儿走丢了,这就成了老爷子的一块心病,整日都念叨着,成魔怔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人了,总不能一面都见不上吧。 方俊走到门口,门口一群人叽叽喳喳的,都是方家老小,等着哭丧的。 方俊的眉头一皱,冷眼一扫,方家人都有些怕他,不敢再说话了。 方俊走到门口,问下人:“快去前院看看,大哥回来了吗?” 下人应声而去。 方俊在门口焦急地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了一抹身影匆匆而来,心中顿时一喜! 正是方杰领着孩子来了。 方俊粗粗地扫了那孩子一眼,居然就这么大了啊,莫名想要抱抱他揉揉他,但是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连忙让开,让他大哥带着孩子进去了。 一间屋子里满是药味,二宝被牵着进了内间,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双目浑浊的老人,一动不动,不像活人。 “爹,炎儿回来了。”方杰道。 “炎……炎儿……”老人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有了反应,扭过头看着二宝,朝着他伸出手。 二宝走到他的面前,拉住了他的手。 “炎儿,真是炎儿……”老人的眼睛里落下了泪。 二宝乖巧地站在床前,看着老人,突然生了一抹亲近之意。 二宝对着方杰不想喊爹,对着唐氏不想喊娘,但是对着方老爷子的时候,嘴巴张了张,脱口而出。 “阿爷。” 方老爷子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二宝一来,方老爷子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竟喝下了一碗药。 这口气终究是上来了。 外间的都是方家的老老少少,本来都是来哭丧的。方老太爷没事,方杰便让他们各自回去了。 大家都点了点头,说了些场面话,就走了。 一走远,几个旁枝的老人凑在一起低声议论起来。 “老大家那孩子怎么找回来了?老大虽然事事不如老二,但是这儿子生的好,得老太爷欢心。” “是啊,老太爷亲自带着,整天乖孙乖孙的喊,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这孩子丢的时候,老太爷不吃不喝关了自己几天。” “这孩子一回来,老太爷肯定会偏向老大家了,这方家的产业要落到老大家去了。” “是啊,老二家要哭死了,老二家那泼辣婆娘估计快气炸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让见面 方老爷子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喝了一碗药后,又昏睡了过去。 方杰给二宝在这院子里安排了一个房间,这样老爷子要见他,一下就能见到了。 方杰转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门,唐氏就迎了上来。 “热水都准备好了,快洗个澡,睡一觉。”唐氏温声道。 方杰接过了唐氏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他确实累得够呛。 “相公,炎儿接回来了,那卫家夫妇就让你接回来了,没要求什么吗?”唐氏问道。 方杰摇了摇头:“没要求什么。” 唐氏松了一口气。 “不过卫擎和我一块来了。”方杰道。 “什么?一块来了?”唐氏皱着眉,“他这是赖上我们了吧?” 方杰想着炎儿对卫擎的亲近,对他也没什么好感。 “他养了炎儿那么多年,确实该给些报酬,但是狮子大开口我也不会纵着他,这里是秦州城,他一个山野村夫,我还对付不了吗?” 唐氏想想,也确实是这样。 卫擎要脸,他们就给脸,要是不要脸,那就算了。 “相公,炎儿好不容易回来了,可千万不能让他走了。”唐氏又道。 说到这事,方杰就烦。 炎儿也太不亲他了。 “嗯,炎儿年纪小,不懂事,我们不能什么都惯着他。” “对啊,我们也是为他好。我们是他亲生父母啊,还会害他吗?他以后会明白的。”唐氏道。 “你也别整天待在屋子里,多去看看炎儿。”方杰道。 “这我知道,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当然疼他。我天天想的他啊,都睡不着。现在主院那么乱,我去不是碍事吗?等明天一早,我就去看他。” …… 方俊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几天,他天天守着老爷子,现在情况好转,才准备回来躺一下。 “那孩子真找到了?” 一个大嗓门响起。 说话的便是方俊的夫人蔡氏,蔡氏眉目张扬,带着一股泼辣劲。 “找到了,回来了。”方俊道。 “啧,这一下唐氏那婆娘下巴要翘上天了。”蔡氏道。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唐氏那种人,特会装,看着温柔胆小,实际上心机深着呢,就会暗地里坑害人。 这些年,蔡氏可没少被这妯娌害。 “炎儿是我们方家的长孙,回来是好事,别那么阴阳怪气地说话。”方俊沉着脸道。 蔡氏扁着嘴不高兴,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孩子还好吧?” “挺好的,长大了很多,白白净净的。”方俊道。 “那就好。”她虽然讨厌唐氏,但是也不能把气撒在孩子身上。 其实,她还挺喜欢那孩子的,当年也喜欢逗着他玩。可惜有一个这么讨厌的娘,她一靠近,唐氏就一副自己要抢她儿子的模样,蔡氏很不爽,就懒得招惹那孩子了。 …… 翌日。 卫擎睡了一觉,醒来无聊,就去了秦州城的街上晃悠。 之前,是和媳妇儿一起逛街,觉得这秦州城的大街特别有意思,现在一个人逛街,无聊的很。 卫擎这才知道,原来是一起逛街的人有趣,而不是街有趣。 卫擎东逛逛西逛逛,一路上给棠鲤和三宝买了不少稀奇玩意儿。 “这一次,我们大周算是大获全胜啊,顾将军那里传来捷报,曹将军又大败匈奴,看谁还敢来挑衅我大周!” “曹将军这一战,是不是要和顾将军齐名了?” “这还差得远了,顾将军是常胜将军,能和顾将军争锋的,也只有当初的萧家。” “是啊,萧家一门出了三位大将,宫中皇后也是萧氏,当初的萧家何等荣光。现在的萧家……” “那也是萧家活该,竟然做出通敌卖国的事!” 卫擎路上还听到一些议论声。 这秦州城与遥水镇不同,遥水镇多是一些琐屑八卦,秦州城议论的都是国家之事。 顾家……萧家…… 萧家…… 卫擎的脑海中闪过什么,但是并没有抓住。 反正这国家之事都和他没关,卫擎听听就忘了。 卫擎在街上逛得差不多,便回了方府,想看看二宝那边如何了。 卫擎问起,那些下人便说二宝在陪着方老爷子。 这第一日相见,又是见着念着的孙子,二宝陪着在情理之中。 但是,第二天,卫擎都没见到二宝,便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了。 卫擎去问,那些下人只说二宝守着方老爷子。 那毕竟是二宝的亲爷爷,现在又病重,二宝陪着也是人之常情。 他再等等吧。 第三天,卫擎有些等不下去了。 二宝陪着老爷子,但是和他见面的时间总有吧? 卫擎说什么都要见见方杰。 …… 方老爷子清醒的时候,二宝就陪着方老爷子。 不过,方老爷子大部分都是昏迷状态。 这时候,方杰就会带着二宝在方府里走走。 他嘴里说着让二宝熟悉一下方家,暗地里是要做个比较。 方府的大小起码是三四十个卫家宅子那么大,光给二宝安排的院子就有三四个卫宅大,还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厮两个丫鬟一个婆子。小厮陪着他逗乐,一个丫鬟负责照顾他,一个丫鬟负责他的吃,婆子则负责打扫等杂物。 之前的卫家,他也观察了,就一个老婆子,那棠鲤也不太管他,这孩子就是自己管自己,有时还得管那妹妹。 总之,在这方家的生活,就是比卫家好几百倍。 炎儿只要在这方家住上几天,肯定能感觉到方家的好,就不会念叨着回卫家了。 方杰打得一手好算盘,也刻意没在二宝的面前提起卫擎。 二宝要是问起,就说卫擎出去逛了,没在方府。 “卫兄弟第一次来秦州城,肯定什么都好奇,秦州城很大,逛了七八天都逛不完,所以卫兄弟每天一大早出去,逛到很晚才回来。”方杰道。 二宝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不知为何,方杰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就在刚刚,卫擎还来找他,说要见二宝,被他打发走了。 这是在方府,遥水镇他没办法,这里还是他说了算。 炎儿还小,没什么分辨能力,在方家肯定比在卫家有出息,他是大人,为了炎儿好,就要替孩子做出选择,不能事事都惯着他。 这样想着,方杰心里的那一点心虚消散了。 “炎儿,去陪着祖父好不好?等卫兄弟回来,我就带你去见他。” 二宝这才转身进了房间。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卫擎揍人 卫擎在方家住了四天,有些暴躁了。 他本来就是来陪着二宝的,结果连二宝的面都见不到。 二宝是他儿子,老子要见儿子就这么难吗? 就在这时,方杰倒是主动上门来了。 他的面上堆着笑,卫擎却看得碍眼。 这人就是笑面虎,当初说要二宝回来见他爷爷,又是哀求又是哭的,把他们弄得心软了。 现在二宝回来了,他就恢复了高高在上的老爷模样,对他很看不上眼,还拦着自己不和二宝见面。 敢情这是把二宝从卫家骗回来了? 要不是因为这人是二宝的亲生父亲,卫擎都要一拳头过去了。 就是看在二宝的面子上,自己才忍着。 “二宝呢?”卫擎问道,语气很不好。 “老爷子醒着的时候,炎儿就陪着老爷子。老爷子昏睡的时候,炎儿也有很多其他事。他离开方家的时候才四岁,很多事都忘了,所以我带着他熟悉了一下方家。今天,我给炎儿请的先生来了。那位先生在秦州城很有名的,教过前任郡守的孩子。这先生的水平比遥水镇的夫子不知道强多少倍,在这先生的教导下,炎儿肯定会有突飞猛进的进步。炎儿太忙了,卫兄弟,你就见谅一下。”方杰笑咪咪道。 卫擎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来他话中的意思。 这是摆明了说方家的条件比他好,方家能给炎儿他给不了的。 “再忙也总有时间见一面吧。”卫擎冷声道。 “卫兄弟,我觉得你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的好。”方杰直截了当道。 “你什么意思?”卫擎怒气往上涌,瞪着方杰,“我为什么不能见?二宝喊我一声爹,我养了他三四年,怎么不能见了?” “卫兄弟,你先别气,我刚说的话可能有些误会,我的意思是这样的,炎儿现在七岁了,别人家七岁的孩子都能吟诗作对了,炎儿却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他已经被耽搁太久了,所以更要抓紧时间念书。炎儿姓方,这方家才是他的家,他早晚要回来的。但是他又太依赖你,这样他的心定不下来。心定不下来,什么事都做不好。不让你们见面,也是想让炎儿早日定下心来,是为他好。你们养了炎儿这么久,对他也是有感情的,也想为他好吧。”方杰道。 果然是商人,巧舌如簧,道理都在他那边。 他耽搁了二宝? 不让他见二宝为二宝好? 不过是打着为二宝好的旗帜,控制二宝,强迫他不和他想见的人见面。 “那二宝怎么想?他是不要我这个父亲了吗?如果他说不认我,那我立即回遥水镇。”卫擎的脸色阴沉沉的,很难看。 方杰的脸色不太好看。 炎儿也在吵着要见卫擎,就因为这样,他更不能让他们见。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这养父居然比他这个亲生父亲还重。 自己对他的好,他竟然完全感觉不到。 方杰从袖子中取出一张银票:“卫兄弟,我很感激你这三四年对炎儿的照顾,这是五千两银子,你就好好收着,回去买间大宅子,再买个铺子,好好过日子。” 卫擎接过银票,看都没看,直接将银票撕了。 方杰神色一凝,不太好看。 “卫兄弟,我劝你还是把钱收起来吧。炎儿是我的亲生儿子,这件事就是闹到官府,也是我有理。” “你在威胁我?”卫擎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不是威胁,这是真心话,卫兄弟,你在外面这么久,家里夫人该想你了吧,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家吧,我马上令人给你备马车。” 卫擎碗口大的拳头,一拳砸在方杰的脸上。 …… 内院。 “嫂子,你真是手巧,给这孩子做得衣服太好看了。”蔡氏夸张道。 二宝身上穿着新衣服,一张白净的小脸蛋,衬得特别可爱。 蔡氏本来是不想来的,看到唐氏就觉得烦,但是她男人一直念叨着,她便来看看。 现在看着这娃,心里软软的,简直移不开眼,就想捏捏他,揉揉他。 蔡氏哄着他说话,但是他小脸一直绷着。 这小娃娃怎么不笑呢?笑起来肯定更可爱。 “好看吗?我也给纯儿做了一套。”唐氏温柔道。 蔡氏的身旁跟着一个小女孩,和二宝差不多的年纪,正是蔡氏的女儿。 方纯听闻此言,眼睛一下就亮了。 “伯娘,我也有新衣服吗?” 唐氏温柔道:“有,伯娘哪次忘了你了?” “伯娘,你真好,比我娘还好!”方纯开心道。 唐氏笑着道:“没白疼你。” 蔡氏听着很不舒服,这是当着她的面拐她女儿呢。 蔡氏真不知道唐氏是真疼纯儿,还是故意膈应她。 有时,她女儿犯了错,她训了女儿,唐氏就跑来心疼她。久而久之,这女儿对唐氏居然比对自己还亲近。 “你伯娘比我好,那你认你伯娘当娘好了。”蔡氏不太高兴道,“问问你伯娘,要不要你做女儿?!” “弟妹,童言无忌,孩子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唐氏连忙道。 方纯扁着嘴,委屈极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身体却下意识地往唐氏那边靠了靠。 蔡氏气得冒火,拉着方纯的手,半拖着拉走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还和自己离了心,蔡氏快讨厌死唐氏了。 蔡氏很用力地拖着,方纯嘴巴一瘪,大哭了起来。 唐氏在门口看着,蔡氏骂骂咧咧,小女孩委屈地大哭,她的神色满是担忧。 “纯儿就是个孩子啊,弟妹怎么这么凶呢。” 唐氏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来,才想到房间里还有个孩子。 她的脸上堆满了笑:“炎儿,你要吃什么,娘去给你做好吗?” 二宝摇了摇头。 唐氏也没了耐心,就坐在那发呆,两人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个比一个闷。 等到方杰快回来了,唐氏才终于动了,又是给二宝做糕点吃,又是跟他说话,像是疼得不得了。 二宝的目光落在方杰的脸上。 方杰鼻青脸肿的。 二宝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爹呢?”二宝问道。 “你养父他回遥水镇了。”方杰道。 第一百九十章 方家二房 二宝的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 “炎儿,你养父家中有事,所以就先回去了。你放心,我给他安排了马车。我绝对没有亏待你养父,我给了他三千两银子,这些钱够他置办新的宅子和铺子了。等他忙完了,我带你去看他好不好?”方杰柔声道。 二宝仰着小脑袋,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明明是干净清澈的眼睛,却像是能看透人心。 方杰很不喜欢这种眼神。 一点孩子气都没有。 “炎儿,你养父绝对没有用你换三千两银子的意思,这银子是我们方家的感谢,你别多想。”方杰又道。 他这句话看似帮卫擎解释,其实就是在告诉孩子,他被换了三千两银子,他被抛弃了,以后还是乖乖待在方家吧。 “哦。”二宝应了一声,低下头,就出门去了。 方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去了方老爷子的院子,悄悄松了一口气。 没有闹着要找卫擎,看来是信了。 他也是为了这孩子好啊,一个好的家世有多重要,这孩子现在还不懂,以后就知道了。 主院。 二宝趴在床前,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发呆。 他相信爹爹和娘亲,他们是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 娘说过,自己是她的宝贝,是无价之宝。 所以,爹爹绝不可能因为三千两银子就抛弃他了。 是这些人,不让他见爹爹。 二宝小脑袋瓜子可聪明了,他发现他们安排了人跟着自己,应该就是不让自己去见爹爹。 爹爹现在在哪里? 怎么样了呢? 突然,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二宝抬起头,看向来人,小脸绷着。 “叔父。” 他喊‘阿爷’,喊‘叔父’,就是爹和娘喊不出口。 在他的心底,他只有一个爹爹,一个娘亲。 “小家伙在想什么?”方俊问道。 二宝小嘴抿着,没说话。 方俊也没放在心上。 这孩子回来这么多天了,他看出一个性格,就是安静,很少说话。 他记得炎儿走丢前,明明是挺开朗的性格,现在的性格变化太多了。 “我听大哥说,你之前被遥水镇的一户人家收养了,他们对你好吗?”方俊问道。 “好,我爹和我娘都很疼我。”二宝道。 “听说这次你爹陪你来了,看来是真好。” “是啊,我爹是最好的爹爹。” 两人聊起来。 方俊这才发现,他这侄儿有多健谈。 小嘴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 原来他不是话少,而是不想和他们说话。 谈到他的养父养母,还有他的哥哥妹妹,总有说不完的话。 “我大哥很厉害,我娘说他以后肯定能考上状元,我娘说了,以后有我大哥罩着我们,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二宝道,小脸不再是紧绷着,一下鲜活了起来。 “那炎儿你想做什么?”方俊问道。 “叔父,你能不能别叫我这个名字?”二宝道。 他一直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是那些人那样叫他,他也没有拒绝。因为他觉得他说了,他们也不会在意。 “那叔父喊你什么好?” “二宝,我我爹娘都这么叫我。” “好,二宝,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侠客。”二宝道,“天南地北地走,走遍所有地方。但是,娘说,做侠客也得上学,否则就会变成一个没文化的侠客,看见美景,就会‘啊啊啊啊’的叫。” 方俊被逗乐了,这孩子的养母还挺有趣的。 看着二宝谈论养父养母家眉飞色舞的模样,方俊知道他原来的家很幸福,也很喜欢原来的家。 因为排斥方家,所以少言寡语吧。 “叔父本来也想做一个侠客。”方俊道。 二宝瞪大眼睛,看着方俊,很是惊讶。 “是真的,我看一些话本里的,侠客们都很潇洒,所以我也想做。” “那为什么不做了?”二宝好奇。 “我告诉我爹,然后我爹就用棍子抽我,抽得我屁股开花了。”方俊道。 二宝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所以,二宝,你很幸运。”方俊道。 二宝猛地点头。 是啊,他娘不会抽他,会支持他。 “叔父,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二宝眨巴着眼睛问道。 这萌娃眨巴着眼睛,让人根本没抵抗力。 “帮什么忙?”方俊问道。 “我想见我爹爹,叔父你能帮我吗?”二宝可怜巴巴道。 方俊被他萌得当即想要答应了。 但是,还是克制住了。 这府里的事,方俊是知道一些的。 比如二宝的养父打了他大哥,他大哥让人把他赶了出去,现在方府一堆人守着,不准让他进来。 二宝的养父和他大哥,是彻底闹掰了。 这毕竟是他大哥家的事,他不好插手。 “二宝,叔父不能答应你,但是叔父会劝劝大哥。”方俊道。 二宝的脑袋一下耷拉下去,还是礼貌道:“谢谢叔父。” 方俊摸了摸二宝的脑袋,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门,就听到一阵哭声。 蔡氏正在抽着女儿。 “我不要你做我娘了!你就知道打我!” “好,那让唐氏给你做娘!老娘现在就送你去!” 蔡氏拖着女儿就要往外走,被方俊拦住了。 “夫人,你这是作甚啊?”方俊道,“孩子都哭成这样了,别闹了。” 蔡氏瞪大眼睛看着方俊。 “我闹?方俊,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就说我闹!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不过了!”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方俊连忙抱住了她:“我不是这个意思,夫人,媳妇,消消气,消消气好吗?” 方俊千哄万哄,才把人给哄好了。 蔡氏委屈极了,趴在方俊的肩膀上大哭起来,哭完了,才说发生了什么事。 蔡氏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不想自己女儿和自己离了心,所以自己也亲手给女儿做了一双鞋。 她高高兴兴地给女儿穿上了。 结果,就在刚刚,她居然发现女儿的鞋换了一双,她的那双居然没了。 一问,才发现原来是唐氏换的。唐氏心疼她穿破鞋,给她买了一双新的! 蔡氏的手笨,做出的鞋有点丑,但是也不至于是破鞋啊! “我的手,你看我的手,全是针眼。”蔡氏大哭道。 唐氏说是她做得是破鞋也就算了,她女儿也嫌弃,她都快气疯了! 唐氏虽然总扎她的心,但是比起唐氏,女儿的嫌弃更戳她的心肺!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二宝失踪 方俊安抚好了大的,又去安抚小的。 方纯抽抽噎噎的,心里满是怨恨,但是在爹的劝说下,还是向娘道了歉。 蔡氏也没办法,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恨也不能恨女儿,她就恨唐氏。 这女人真是太讨厌了,多管闲事,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不够她管,还来管自己的女儿! “相公,你那侄子怎么样了?”蔡氏问道。 她感觉那侄子也很不喜欢唐氏,这让她稍微有了一些安慰。 方俊把他和二宝的对话提了一遍。 “大哥这做得有点不厚道了,那毕竟是孩子的养父,就这么赶出去了。二宝这孩子还记挂着他爹呢,我大哥这不是让他儿子恨他吗?”方俊不是很赞同道。 “你大哥那人,性格就那样,狠得下心来,你们是亲兄弟呢,当初他是怎么对你的?”蔡氏哼哼道。 当初,方老爷子把方家的产业,分给两个儿子管,本来就是想考验两个孩子,看谁适合继承方家。 方杰本事不如方俊,结果居然对亲弟弟耍阴招。 这件事,蔡氏可记着呢。 “老爷子现在身体弱,他肯定要把侄子留下来的,到时候老爷子就会偏向他那边了。他精着呢,就你这么个蠢蛋。”蔡氏冷哼道。 “好了好了,这话就别说了,让一步就好了。” “再让方家就全让人给拿走了。” “我大哥的不就是我的吗?” 蔡氏翻了一个白眼,不想说话了。 “二宝想见见他养父,媳妇儿,你说我怎么办才好?”方俊道。 他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很是纠结。 “依我看,这件事你就便掺和了,你要是掺和进来,到时候老大还以为你要害他。”蔡氏道。 方杰一定要把孩子留着,就是作为争家产的一个筹码,她相公好心掺和进去,但是方杰可不这么认为,不知道怎么想他呢。 这就一吃力不讨好的活。 方俊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一想到那孩子可怜巴巴的眼神,他还是有些不忍心。 方俊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想着劝一劝方杰。 方俊去找了方杰。 “大哥,我看炎儿也念着他那养父,你要不要让他们见上一面?”方俊道。 “不行,他那养父粗鲁野蛮,如果见上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方杰的眼睛还肿着呢,他对那一拳是怀恨在心,“再说,我这也是为炎儿好,他年纪小不懂事,我不能由着他胡来。” “但是压抑的太过,也不好啊。炎儿他虽然是个孩子,但也有自己的心性。大哥你这般,会不会同他生份了?” “小孩子而已,他还能翻了天?我是他爹,自然能管他!” 方俊见他大哥很固执,完全劝不了,便没有再劝了。 …… 方家人多势众,卫擎双拳难敌,被赶出了方家。 但是,他并没有回去。 他就这么回去,怎么和他媳妇儿交代? 来的时候带着二宝呢,回去的时候,就把人丢了? 卫擎在方家不远处的客栈住下了,然后就在方家晃悠着,他一来,那些家丁们就警惕地看着他。 卫擎其实急得上火。 担心二宝,也不知道他在方家待得怎么样。 方家的家丁太多了,他观察了好几天,足足有四五十个,硬闯不了。 卫擎晃悠了一圈,最后打定主意,趁着夜色,他偷偷进去,把二宝偷出来! 卫擎转身回了客栈。 他不知道的是,这时,方府里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方家的长房长孙不见了! 方老爷子一醒来就念叨着孙子,这孙子不见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一下子,整个方家都慌了。 方杰叫来了下人:“我不是让你跟着炎儿吗?现在炎儿去哪了?” 那下人瑟瑟发抖:“老爷,我一直跟着小少爷,我就去解手了一下,小少爷就不见了!” “搜,整个方家都搜一遍。”方杰道。 方家有护院,他下令不准让炎儿出去,所以炎儿肯定还在府里。 方杰走来走去,等着家丁们一寸一寸地搜寻着。 “老爷,你别急,炎儿肯定很快就能找到了。”唐氏劝道。 方杰烦躁地瞪了唐氏一眼:“你倒是一点也不急,我都要怀疑炎儿是不是你亲生的了!” 唐氏的表情僵了一下,很快落下眼泪。 “相公,我也急啊,但是我怕我急,你更急,所以一直忍着。” 方杰看她哭了,有些不忍心。 “好了,我刚太急,口不择言了,别难过。” 半个时辰,家丁们将整个方府都搜了一遍,还没找到孩子的时候,方杰真急了。 方杰把守着炎儿的家丁叫了过来。 “你最后看到炎儿的地方是哪里?”方杰问道。 那家丁带着方杰去了。 方杰叫了几个家丁,开始搜索附近,很快就搜出一个狗洞! 方杰站在那狗洞前,脸色十分难看。 那狗洞很小,大人完全过不去,但是六七岁的小孩,却能爬出去! 这样想想,炎儿是故意的,不知道筹谋了多久,然后找了一个机会跑出去! “炎儿……炎儿到底去哪了呢?”方杰在那狗洞前走来走去。 “管家!”方杰叫道。 管家连忙跑过来了:“大老爷!” “要是老太爷醒了,问起炎儿,你就说炎儿在跟着先生念书。”方杰吩咐道。 管家点了点头。 “大哥,这一次在念书,第二次就要怀疑了。”方俊道,“爹的身体那么差,折腾不了。” 这孩子为什么跑出去,其实他也能猜到。 要是他大哥让那孩子去见他养父,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但是这样的话,他不能说。 他大哥太固执了,自己认定的事绝对不会更改,而且觉得自己一定是对的。 要是有错,那也是别人错了。 果然…… “我知道他去哪了,卫擎肯定没死心,想办法引炎儿出去了。”方杰道。 方杰在门房那一问,就知道卫擎天天来晃悠,早上的时候都来了。 卫擎果然还在秦州城! 炎儿出走,果然和他有关! 方杰摩挲着脸上的伤口,气得牙痒痒。 “一个客栈一个客栈去问,问出他住在哪!” “是,大老爷!” 一群家丁全部朝着街上走去,逐个客栈打听。 第一百九十二章 父子一起住 方家人冲进客栈房间的时候,卫擎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等着天黑,去把孩子偷出来。 他一下翻身而起,看着气势汹汹的一群人。 “卫擎,炎儿呢?”方杰的脸黑的能滴出墨来。 卫擎浓眉一柠:“二宝不见了?” “不就是你撺掇着炎儿跑出来吗?你知道我父亲的病现在有多重吗?炎儿跑出来,要是因此导致我父亲有什么好歹,那炎儿就是不孝!你这是在害他!”方杰义愤填膺道。 卫擎太过分了,这是在害他们方家,害炎儿啊! 炎儿为什么会被这样的人收养?还不如跟着乞丐流浪,至少那些乞丐不会有这么多心机! “放屁!你不让我见我儿子,我怎么撺掇他?”卫擎怒道,“莫不是你做了什么逼迫他的事,他才跑了!” 卫擎怒气上涌,阴戾的目光扫过方杰,一拳砸在方杰的脸上。 那一拳砸得方杰头晕目眩,鼻血直流! 那几个家丁先吓了一跳,连忙回神,要去揪卫擎,就见他一个翻身,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 方杰捂着鼻子冲到了窗户边,就看到卫擎落在地上。 “他跑了!做贼心虚!他肯定知道炎儿在哪,快追!” 家丁们连忙追了上去。 卫擎快急死了。 二宝到底在哪? 秦州城这么大,人多,坏人也多,要是遇上个人牙子…… 卫擎不敢往下想了。 他跟没头苍蝇似的,在街市上跑着。 “二宝!” 一边跑,一边大声吼着! 跑了几条街市,全部不见人影。 冷静下来。 卫擎站定,冷静下来。 二宝从方府跑出来,肯定是要找自己。 二宝不知道自己在客栈里,那会去哪里找自己呢? 去哪里? 去哪里? 卫擎突然想到一个地方,朝着那地方跑去。 卫擎询问了附近的马车租赁点,就跑去了。 卫擎跑了好几个,在第四个的时候,就看到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抹小小的身影。 小家伙下巴搁在膝盖上,小脑袋垂着,孤零零的。 那一瞬间,卫擎心中狂喜。 “二宝!”卫擎叫道。 二宝也抬起头,看到了卫擎,那乌黑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二宝站起,朝着卫擎跑了过来。 卫擎一把将他抱起,紧紧地抱进怀里。 “爹爹!”二宝埋在他爹的怀里,紧紧的! 他本来想坐马车回遥水镇的,但是,他又在想,爹爹会不会还在秦州城? 爹爹是绝对不会扔下的! 那个姓方的在骗他! 果然,他猜对了,爹爹还在! 埋在爹爹的怀里,二宝格外有安全感。 父子俩紧紧相拥。 两人离开了马车租赁点。 结果刚出门,就遇上气喘吁吁的方杰,领着一众家丁来了。 方杰狠狠地盯着卫擎。 “果然是你把炎儿藏起来了!” 卫擎简直无语了。 二宝丢了,他都快吓死了。 二宝这么乖的小孩,肯定是被他们逼成这样的。 结果,他们还怪自己。 而且,二宝丢了,他一点也不担心,反而忙着指责自己,这样的父亲,真的尽心了吗? “是又如何?这是我儿子,我要带我儿子回家!”卫擎很不耐烦道。 他现在算是看清楚了这方老爷的为人,他尽心尽力养大的儿子,是不会给他们糟蹋了! “什么你儿子,这是我儿子,你是要拐走我儿子吗?卫擎,你敢带走我儿子,我就去报官!你知道拐卖孩子是什么罪行吗?”方杰威胁道。 “老子管他什么罪行,有本事就来抓老子啊。”卫擎暴躁了。 “大哥,大家坐下来好好说,别说什么报官的事了。”方俊劝道。 方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炎儿,到爹这边来。”方杰柔声道。 二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这人骗了自己,还把自己关着,他一点也不喜欢他。 二宝不理他,把脑袋埋在卫擎的怀里。 这不孝子! 方杰快气晕了。 方俊连忙道:“卫擎,你先别忙着回去,我大哥确实有做得不妥当的地方,但是我爹现在确实病重,醒来就要见着二宝,这要是没见着,病情就不太稳定了。那毕竟是二宝的祖父,要真有个不测,二宝心里也过意不去吧。” 卫擎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二宝也仰着小脑袋看着他。 确实,他讨厌方杰,但是他不想阿爷出事。 二宝的眉头皱着,很为难。 卫擎看出这孩子的想法,方老爷子终究是个顾忌,若是没有方老爷子,他们可以这样不管不顾地走了。但是方老爷子病重,要真有个好歹,那这孩子会内疚一辈子。 “二宝留下也可以,但是我要陪着二宝。” 二宝的脸蹭了蹭卫擎的胸膛,爹爹真是太好了! 方杰很气,他这意思便是要跟着炎儿,炎儿陪着老爷子,他也陪着? 他算个什么东西? 方杰很不想同意。 “大哥,我看这样也行。”方俊道。 方俊用手肘捅了捅他大哥。 方杰的脸色很不太好看。 他很不想答应,答应了就向人服软了。 “大哥,爹的身体最重要,这点小摩擦好好调解就行了。”方俊又道。 想到老爷子的身体,方杰才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卫擎陪着二宝,一起在方家住下了。 卫擎和二宝黏在一起,分开他们的机会都没有。 方杰每次碰到卫擎就难受,回到住的院子里,脸拉得老长。 “老爷,我每次去找炎儿,那卫擎都陪着炎儿,有外男在,我都不好久待,更难跟炎儿培养感情了。”唐氏不禁抱怨道。 “他的脸皮也是厚,就在方家蹭吃蹭喝的,把炎儿利用了个彻底。还说什么疼爱炎儿。他赖在这,大家都知道炎儿有个混吃混喝的养父,这下更是把炎儿的面子丢光了。”方杰冷声道。 “老爷,你说他到底要什么,是不是还是嫌钱给少了?要么就多给点钱,打发了得了。”唐氏道。 方杰揉着自己的额头:“等我再想想办法吧。” 他都给三千两银子了,卫擎还是不满意。 这简直是个无底洞。 反正他已经仁至义尽了,是卫擎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一百九十三章 棠鲤来了 遥水镇。 自从二宝离开后,三宝的胃口就小了很多。 以往,这小家伙一顿饭要吃两大碗,结果现在,只能吃小半碗。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就这样,棠鲤觉得,三宝都瘦了,那双眼睛显得尤为大。 棠鲤心疼,只能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就希望三宝能多吃两口。 三宝这只小包子整日蔫哒哒的。 只要一听见外面有马车声,三宝马上跳起来,冲到了门口,踮着脚把院子门打开,往外看。 结果发现只是邻居的马车,于是耷拉着小脑袋回来,脸上失落极了。 “娘亲,你说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啊?”三宝爬上棠鲤的腿,坐在她腿上,仰着小脑袋问道。 “二宝是回去探亲了,等探亲后就回来了。”棠鲤摸着她的小脑袋道。 “那二哥会不会不回来了?”三宝又问道。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棠鲤其实心里也不确定。 “三宝就这么黏着二宝啊?那等二宝娶媳妇咋么办?”棠鲤道。 三宝托着下巴思考:“那我和二哥,还有二哥的媳妇儿,住在一起。” “晚上怎么睡?” “我睡他们中间。” 棠鲤被她逗笑了,童言童语最有趣。 “那咱们三宝也会有相公啊,四个人睡一起吗?” 三宝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舒展开来:“那让我相公和二哥的媳妇睡,我和二哥睡!” 棠鲤轻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三宝以为娘亲夸她,得意地扬起下巴。 “娘,咱们也去找二哥好不好?”三宝眼巴巴问道。 棠鲤认真思考了起来。 她现在没什么事,要去秦州城也不是不行。 反正她去过一次,对秦州城不陌生。 而且,她待在家,每天都忐忑不安的,实在不是个办法。 棠鲤果断下决定:“好,咱们去秦州城!” 三宝开心地跳起来。 棠鲤找了张钱,定下了明天出发去秦州城的马车。 翌日,棠鲤换上了男装。 不像电视里,穿上男装、束发后,所有人就跟瞎了眼似的觉得是男人了。 棠鲤穿着男装,还是能看得出是女人的,她这样只是方便行动。 万一遇上什么危险,也方便反击。 实际上,三宝觉得娘亲穿男装特别好看,她想不出来形容的字眼。 如果她长大一些,就知道一个词叫,飒。 棠鲤给三宝也穿上一套简便的衣裤,母子俩坐上马车,就往秦州城出发了。 “卫嫂子,像你这样三天两头都要出门的,还不如买一辆马车。”张钱道。 棠鲤深以为然。 这就像现代人买车一样,交通工具还是必不可少的。 等她从秦州城回来后,就考虑买一辆马车吧。 “嫂子,你也可以雇我赶车。”张钱毛遂自荐道。 遥水镇小,就那么一个圈子,大家都知道棠鲤是个好主子,对待下人很和善。 张钱跟着出来这几次,深有感触。 有时候,遇上一些租车的,唧唧歪歪的,更显得棠鲤这样的主子多难得了。 张钱也想给棠鲤做事。 棠鲤点了点头:“我要是买了马车,肯定雇你。” 张钱很高兴应声:“嫂子,那我等着你了。” 中途休息了一下。 棠鲤和三宝吃了个午餐,然后继续赶路。 坐马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棠鲤体质好,没有太大感觉。 三宝年纪小,昏昏沉沉的,挨着棠鲤,无精打采的。 又是大半天的赶路,终于赶在天黑前进了秦州城。 三宝来了精神,扒着马车的窗户看着。 这里好热闹啊。 比遥水镇热闹热闹好多。 不知道二哥在哪里。 天气不早了,棠鲤并没有赶着去找卫擎,而是去了客栈。 她现在灰头土脸的,可不能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她男人的面前。 棠鲤去的依旧是花掌柜的客栈。 店伙计看到棠鲤很高兴。 “棠姑娘,我没看错吧?我又看到了你!” “没看错,你家掌柜的呢?” 伙计的眼神颇有深意,瞥了瞥他家掌柜的房门。 “在房间里待着呢。” 棠鲤并没注意到他神色里的暧昧,于是叫道:“花姐姐!” 好一会儿,门才打开,花掌柜匆匆从房间里跑出来,出来的时候,还把门关上了,好似里面藏着什么人似的。 她走路的时候摇曳生姿,妖娆美艳。 “棠棠!”花掌柜很是惊喜,“我还以为幻听了,没想到真是你。” 她看到三宝,眼睛更亮了。 “哎哟,这小家伙就是你常说的女儿?真是太可爱了。” 花掌柜一点不客气,把三宝抱进怀里揉着。 棠鲤的目光却落在花掌柜的脖子上,那里有一道暧昧的痕迹。 花掌柜察觉到她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狗咬的。” 棠鲤意味深长道:“小狼狗咬的吧?” 花掌柜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一下红了。 “棠棠,你这次来秦州城是要作甚啊?”花掌柜僵硬地转移话题。 棠鲤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方家在秦州城很有名,花掌柜都知道,告诉了棠鲤方府所在。 棠鲤和花掌柜聊了一会儿,就去洗澡了。 舟车劳顿,一身灰。 棠鲤先给三宝洗了一个澡,换上了漂亮的衣服,又给自己美美的洗了一个澡,换上了女装。 洗完澡后,棠鲤就带着三宝出门了。 三宝没来过秦州城,棠鲤带她逛逛。 这街上的人很多,衣服擦着衣服,夜市的摊子逐渐开了,有很多新奇的玩意。 三宝的眼中满是好奇。 棠鲤便带着三宝逛了一会儿。 逛着逛着,突然便听得一声—— 抓小偷! 棠鲤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小个子男人正朝着这边跑来,手里抓着一个钱袋子。 在那男人跑着经过棠鲤的时候,棠鲤突然伸出脚,横在了那人的面前。 那人被绊了一下,朝着地上摔去。 他摔倒后,想要爬起来,下一瞬,他的腿被踹了一下,一阵剧痛,半边腿都麻了。 棠鲤蹲下身,将那钱袋子从那人手中取了出来。 一个美妇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朝着那男人身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老娘的钱袋子都敢偷,找死啊!”她凶巴巴吼道。 她看着棠鲤,很快带上了笑:“谢谢姑娘。” 棠鲤将钱袋子还给了她:“不必客气。” 美妇拿着钱袋子,还是觉得不解气,又朝着那小偷踹了几脚,等踹够了的时候,抬起头来,那刚刚帮她的姑娘已经不见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棠鲤怼人 棠鲤牵着三宝回到了客栈。 奔波两天,棠鲤身上腰酸背疼,很是疲惫。 洗完澡后,棠鲤就带着小家伙上了床,母女俩都沉沉睡去。 前半夜,棠鲤睡得很沉,快到天亮的时候,她又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到一群人闯进卫擎的房间,从他的房间里搜出了很多东西,说他偷了东西,然后把他扭送到了官府。 官府审理了这个案子,不仅有物证,还有人证,证据确凿,于是判定卫擎偷盗罪成立。 然后被判了苦役,被压断了腿。 棠鲤从噩梦中惊醒。 她深吸了两口气,这噩梦自然是预兆,她男人有危险! 棠鲤也睡不着了,现在只想尽快找到她男人,避开祸患。 三宝窝在她怀里,小嘴微张,睡得香甜。 棠鲤先起身了,把自己收拾好,便把三宝叫起来了。 “娘亲,天亮了呀?再睡一会儿好不好?”三宝还没睡醒,困倦的小奶音,撒着娇。 “娘亲带你去找二宝。”棠鲤道。 听到能见到二哥了,三宝立即清醒,小奶团子从被窝里钻出来,自己主动穿起衣服来。 母女俩洗漱完,吃了早餐,便去了方家。 三宝仰着脑袋看着:“娘,这家宅子好大啊。” “对,二哥就在里面。” 棠鲤牵着三宝来到门口,门房立即问道:“姑娘找谁?” “我想找方老爷。”棠鲤道。 “姑娘是谁?” “我从遥水镇而来,我相公卫擎,可是在这府上?”棠鲤问道。 棠鲤发现自己说了自己的身份后,门房看自己的眼神顿时变了,带着几分蔑视。 “不好意思啊,我们老爷今天不在府上。”门房道。 “那我相公呢?”棠鲤问道。 “这人的名字我们没听过。”门房道。 门房有些不耐烦,对棠鲤爱理不理的。 ‘卫擎’这个名字,在他们府里就跟瘟疫似的。据说收养了大少爷一段时间,这次大少爷被找到了,认回了方家。结果这卫擎居然跟着来了,狮子大开口,还赖在方家不走了。 这就是个赖子! 府里已经有一个赖着,结果又来了两个,大老爷要是知道,肯定会气死。 所以,他们可不敢和棠鲤说太多。 棠鲤的眉头皱着,觉得很不对劲。 那一天,方杰急匆匆地冲到遥水镇,恳求二宝回方家,给他爹看一眼。他们答应了,卫擎跟着去,方杰感恩戴德的。 按道理,方家该好生招待她们才对,怎么对她的态度这么怪异? “你们别待在这里,碍着路了。”门房不耐烦地驱赶着他们。 门房的态度很恶劣。 但是,棠鲤并没有离去。 她昨晚那个噩梦预示着她相公会有危险,她得赶紧找到她相公。 她不知道她相公在哪,她现在的线索就是方家,她要见方家人。 “我不走,我要见方老爷,等见了方老爷,我自然会走。”棠鲤冷着脸道。 “你是要赖在这里?你们一家子怎么都这样?” “一家子?我相公在里面?”棠鲤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信息。 门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闭上了嘴,不理她了。 既然知道她男人在府里,那她更要进去了。 棠鲤带着三宝,找了个干净的台阶,坐了下来。 “娘亲,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见二哥啊?”三宝有些委屈。 “他们是坏人,放心吧,有娘在,肯定能见到你二哥。” 棠鲤这人的性格,就是恩怨分明,谁给她面子,她就给谁面子。 之前,方杰和唐氏的态度还行,棠鲤又顾及着他们是二宝的亲生父母,所以一直很给他们面子,也为他们着想。 现在方家这态度,她自然不用给方家面子了。 谁让她不痛快,她就让对方更不痛快。 不是说她是赖子吗? 那她就赖在这里了! 方家宅子的位置不错,距离街市很近,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有些人看着棠鲤他们,难免好奇,棠鲤反正有时间,就耐心地向他们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很快就聚集了一群八卦的妇人。 “方家这也太不道义了?这是过河拆桥吧?” “其实方老太爷是个好人啊,当初旱灾,方老太爷还开仓放粮了。” “这方老爷倒是没方老太爷的半点风骨啊。” “是啊,哪有把恩人关在门外的?” 门房见状,这样下去,肯定把事情弄大。 于是,其中一个门房,便进去汇报了这件事。 方杰确实不在,所以这件事便禀报给了唐氏。 唐氏听闻,眉头微微皱起。 她的想法和门房是一模一样的,一个赖着不走,又来俩,真当他们方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轰走就是,别让她们进来。”唐氏道。 她总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但是此时的脸上满是高高在上的不耐烦。 “大夫人,奴才轰了,但是还不走,见人就说她是大少爷的养母,想见儿子都见不了。” 唐氏的脸色很不好看。 亏得她前两次见棠鲤,还觉得这妇人不错,没想到脸皮这么厚。 还说疼爱炎儿,却说这些乌七八糟的话,败坏他们方家的名声,方家名声坏了,对炎儿自然没好处。 真自私。 唐氏深吸一口气:“我去看看。” 唐氏并没有请他们进来,而是去了门口,看到那台阶上坐着的母女。 她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卫夫人。” 棠鲤听到声音,转头、起身。 “方夫人,你们方府来客人,还要人在外面等这么久,这门房实在太不懂事了。我不计较,但是其他人未必不计较,传出去就不好听了。”棠鲤笑眯眯道,一点面子也不给。 唐氏的笑容一凝。 还真是伶牙俐齿。 这就是在变相说方府怠慢她们了。 唐氏也是满脸堆笑:“卫夫人,你别和他们计较,他们可能就是看你们母女俩的穿着,以为你们是来乞讨的,毕竟我们方府是秦州城有名的富户,这样的人还真不少。” 棠鲤发现自己真是看错了唐氏。 她以为唐氏的性格懦弱胆小,却也温婉善良,现在看那刻薄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善良? 她有些心疼二宝,居然有个这么虚伪的生身母亲。 第一百九十五章 气死唐氏 “方夫人,那就有意思了,看来你们这门房不止眼瞎了,耳朵还聋了,我都说了自己的来意了,他们却完全不理会。”棠鲤道。 唐氏这样侮辱她,那她说话也不客气了。 本来还想看在二宝的面子上,现在看,她根本不配做二宝的母亲。 唐氏也丝毫不想让:“门房确实有错,但是卫夫人见人就说炎儿忘恩负义,不太好吧,我还以为卫夫人挺疼炎儿的呢。” “忘恩负义的不是二宝,他不过一个孩子,又有什么决定权呢?忘恩负义的是你们方家。”棠鲤直白道, “你们这是在欺骗,之前倒是巴巴的,又是打苦情牌,又是求的,把二宝骗了回来。骗回来后就过河拆桥,不让我见了。都说商人以诚信为本,你们夫妻却忘恩负义,不讲诚信,脸皮厚得跟猪皮似的,说你们是猪都侮辱猪了,猪至少不会拱喂猪的人。” 唐氏快气死了! 居然把他们比作猪! 她猛地吸气! 不能和一个山野粗妇一般计较! 唐氏勉强维持着富家太太的风度:“卫夫人,我们开始确实感念你们的恩情,也给了报酬,是你们不依不饶的。我们都答应给三千两银子了,还想怎样?养一个孩子三年能花的了多少钱?这三千两,完全是白给的!某些人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钱!” 说着,还意有所指,嘲讽了棠鲤和卫擎一把。 棠鲤冷笑。 她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原来在你们眼里,感情是可以用钱来算的?那也给你们三千两,买断你们的生恩如何?怀胎十月,再生一下,也花不了三千两吧,你绝对赚了。”棠鲤一脸认真道。 “你!怀胎十月,还有对孩子的感情,这怎么能用钱买?”唐氏气得维持不住形象了。 “看来方夫人也知道感情不能用钱来买,感谢理解,我要见二宝。”棠鲤道。 “炎儿很忙,既要守着老爷子,又要跟着先生念书,没有时间。”唐氏道。 “看来方夫人是不让我进门了,那我只能在这继续等着了。”棠鲤抱着手臂道。 唐氏都快气死了! “拦住她!”唐氏下令。 反正不管怎样,她绝对不会让这妇人进门!否则她不姓唐!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姑娘,是你!” 棠鲤转头看去,说话的正是昨日她在集市上帮过的美妇! 那美妇是从方家出来的,应该是这方府的人。 实际上,棠鲤猜对了,美妇人正是蔡氏。 “这姑娘是我的朋友,你们起开!”蔡氏对着想要拦棠鲤的家丁凶巴巴道。 家丁们也很是为难,大夫人说要拦着,二夫人却说是她的朋友。 蔡氏见家丁们看着唐氏,便道:“嫂子,这姑娘是我朋友,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吗?” 唐氏的脸色不太好看。 蔡氏性子泼辣,真闹起来,弄得人尽皆知,就麻烦了。万一老爷子知道…… “她是炎儿的养母,想见炎儿,但是炎儿忙着,没时间,我就让她过几天再来。”唐氏道。 蔡氏若有所思地看了唐氏一眼,又看了一眼棠鲤。 “炎儿确实忙,但是我有空啊。嫂子,这是我朋友,我来招呼,你不用管了。” 蔡氏说着,就拉着棠鲤往里走去。 蔡氏和棠鲤一边走一边聊着,聊得很开心。 “妹妹叫什么名字?” “棠鲤,姐姐呢?” “我姓蔡。” “那我就喊你蔡姐姐。” “哟,这小姑娘真可爱,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三宝,婶婶好。”三宝仰着小脑袋,乖乖道。 “真乖,婶娘给你买糖吃。” 唐氏看着她们的背影,快气晕过去! 她怒气冲冲地往门里走去,却不小心,‘砰’地一声,撞在门上,撞得头晕目眩! 疼死了! 蔡氏领着棠鲤进了自己的院子。 府里的那些事她也听说了不少,但是,她那大哥大嫂是什么样的人,她清楚的很。 方杰和唐氏,一个赛一个虚伪,在外人面前还会伪装一下,在兄弟面前,完全不伪装。 外面的人都说方杰豪爽,说她男人不好对付,狡猾好利,她男人不在意,她恨得牙痒痒,也没有办法。 所以,她觉得这炎儿的养父养母,多半不像府里传说的那般。 这见了真人,果然如此。 若真是贪财好利之人,会在街上出手帮人抓小偷,抓到后又悄然离去,不要丝毫报酬? “棠棠,你就是我的客人,下人们要敢为难你,就来找我。”蔡氏道。 棠鲤点了点头。 她知道蔡氏是方家二老爷的夫人,这位夫人的性格豪爽,她倒是喜欢。 “蔡姐姐,我相公是不是在府上?”棠鲤问道。 蔡氏点了点头:“是。” 果然! “蔡姐姐,前一段时间,那方杰突然来我家,说他爹病重,想要见我家二宝……”棠鲤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蔡姐姐,你能告诉我,我相公带着二宝来方府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蔡氏听得咂舌。 “方杰和唐氏也太过分了吧。” 蔡氏本来就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这件事震碎她的三观,她也就直呼其名了。 那孩子养得那么好,这养父母肯定花了很多心思,要是没有他们,那孩子年纪那么小,还不知道遇到什么事呢。 这算是大恩大德了。 结果方杰和唐氏就是这么报答人的大恩大德的?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虚伪了。 “方杰不让那孩子见你相公,结果那孩子自己跑出去了,居然想自己坐马车回遥水镇,还是你相公找回来的,然后你相公就和那孩子一起住进了方家。”蔡氏道。 棠鲤没想到这几天,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男人和二宝都受委屈了。 “蔡姐姐,你能带我去见我相公吗?”棠鲤道。 要是带去,就彻底得罪唐氏了。 不过唐氏和方杰做出这样的事,蔡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好,我带你去。” 棠鲤面露感激:“谢谢蔡姐姐。” 棠鲤又何尝不懂,蔡氏带她去给了她多大面子。 豪门大户盘根错节的,她为了自己,彻底得罪妯娌了。 这方家大宅里,其实也是有好人的。 “到了用膳时间了,吃过饭再去吧。”蔡氏道。 棠鲤点了点头,其实她心里挺急的,很想见到她男人。 不过,三宝还是个孩子,不能让她的小肚子饿着,一顿饭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吃过饭后,蔡氏就带着棠鲤和去找卫擎了。 卫擎一个人在院子里,闲得发霉。 他想他媳妇了,但是又不能把二宝一个人丢在这里,很是纠结。 他一走,方家是绝对不会让他再见到二宝的,所以他不能走。 卫擎正蹲在角落里玩着蚂蚁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相公。” 他媳妇的声音! 他不是在做梦吧? 想媳妇想的疯了,所以做白日梦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棠鲤的猜测 卫擎猛地转头,就看到朝思暮想的人站在门口! 嫩白的皮肤,精致的眉眼,都是他梦里见过无数次的。 居然真的是他媳妇儿! 卫擎狂喜,大步迈过去,一把将媳妇儿搂进怀里! 媳妇儿热热的、软软的,他没有做梦! 棠鲤也想他,脸埋在他怀里,汲取着他的气息。 夫妻俩小别胜新婚,恨不得两个人紧紧黏在一起。 但是,还有其他人在,棠鲤有些不好意思,从她男人怀里钻了出来。 蔡氏性格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很有眼力劲的。 “你们先聊着,我待会儿再来。”说着就走了。 留下一家三口。 “二宝呢?”棠鲤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二宝爷爷的病情又恶化了,二宝去陪着他。” “二宝在这里没受欺负吧?” “我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他,就是贼黏人。”卫擎道。 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黏着他。 卫擎说着抱怨的话,嘴角却勾起。 显然,对二宝的黏人很受用。 棠鲤这才放心下来。 棠鲤打量着这院子。 这院子很小,就一排屋,漆掉了,有些古旧。 可见她相公,在这方家多不受待见。 棠鲤想到昨晚的梦,率先走了进去。 她走进了主卧,这主卧的摆设,和她的梦重合了。 所以那梦里的事,就是发生在这个院子里。 棠鲤迅速翻找起来。 “媳妇儿,你找什么?”卫擎问道。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棠鲤把做梦的事说了。 卫擎的脸色也严肃起来,和棠鲤一起翻找起来。 这一翻,果然发出一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手镯、耳环、玉扳指…… 都是一些女人用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藏进来的。 这些东西都藏得很隐秘,不特意找,根本不可能发现。 若不是媳妇来,肯定就像梦里发生的一般,他的院子被搜查,找出这些东西,然后被断定为小偷…… 卫擎的面色冷沉沉的,眼神阴戾。 “是方杰。”卫擎道。 不用想,肯定是方杰要害他。 棠鲤的眉头皱起。 这方杰真是个畜生,居然想出这损招。 “真没想到二宝的亲生爹娘居然是这样的人。”卫擎叹气道。 这段时间,他算是彻底看透这俩人了。 “相公,咱们还是想办法把二宝带回去吧。”棠鲤道。 她可不想二宝在这样自私的环境下成长,万一长歪了,肯定会追悔莫及。 卫擎点了点头:“二宝爷爷病着,等他爷爷身体好一些,我们就带二宝走。” 棠鲤点头:“我们先把这些东西处理了。” 卫擎将所有东西用一块布包裹了,然后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坑,全部埋了下去。 先暂时处理了。 “爹爹。”三宝这小团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卫擎的身后。 卫擎一转身,三宝趁机抱住了他的大腿。 “爹爹,三宝好想你啊,爹爹想不想我?”小包子在他的腿上蹭了蹭,奶声奶气道。 卫擎将小包子抱起:“当然想,跟着娘亲有没有乖乖的?” “三宝很乖的,不赖床……”三宝掰着小手,细数着自己乖巧的事。 “真乖。”卫擎道。 三宝骄傲地挺起小胸膛。 “爹爹,举高高好不好?” “好,举高高。” 卫擎一只手,就把小包子举高了。 小包子挥舞着两只小手,‘咯咯’地笑出声。 棠鲤坐在门口,看着父女俩互动,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想着事。 先是白沐阳。 按照小说里的剧情,她哥本该在遥水镇的时候,被山匪杀死。 是她改变了白沐阳的命运。 然后有了第二次,若非她干预,匈奴本该攻入秦州城,残忍屠城,而白沐阳则会死在这场屠城之中。 就像在修正小说的剧情。 若是一个人也就罢了,可能是巧合。 但是这次她男人…… 本该是在打猎的时候摔断腿。但是因为她的到来,改变了命运。 而这次,若是她没赶来,被诬陷抓进大牢,然后去做苦役,也是断了腿…… 这个世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试图将剧情拨向原来的故事线。 现在自己还没遇上原书的女主和男主,要是遇上,凭借自己的锦鲤体质,能对抗他们的主角光环吗? 不一定。 要是她的妖力能恢复一点就好了。 她不奢望能恢复无中生有和隔空取物这种高阶妖术,至少有能自保的妖力。 …… 方杰忙完回来,就看到唐氏耷拉着脸。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方杰问道。 唐氏道:“棠鲤带着她女儿来了。” 方杰眉头皱着:“你没让她们进来吧?” “我本来是不想让他进来的,但是蔡氏好管闲事,把人带了进来。”说到蔡氏,唐氏一脸厌恶,“相公,我今天就在琢磨着这件事,你说蔡氏是不是故意的?搅乱了我们大房,她二房就得利了。” “蔡氏那人就是那样,唯恐天下不乱。”方杰也不喜欢蔡氏。 “老爷,现在那母女俩也进来,大半家子都赖在我们府上,我们该怎么办?”唐氏道。 方杰皱眉沉思了一会儿。 其实那母女俩都来了,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 反正他已经安排好了,东西都放进了卫擎的住处,到时候一家子都是小偷,全部送去做苦役,就不用解决了一个,又来一个。 “我有办法了。”方杰道,“你按我说的办。” 方杰附耳在唐氏的耳边道,唐氏越听越欢喜。 “到时候,你多带几个人去,几个姨娘都带上,把事情闹得大一些。”方杰道。 唐氏开心地应声:“老爷,我知道了!” …… 傍晚的时候,二宝回到了院子里。 二宝看到了娘和妹妹在,满脸惊喜。 他开心大叫:“娘!妹妹!” “二哥!” 三宝跟个小弹球似的飞奔过去,二宝接住了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还转了一个圈。 “二哥,我和娘亲来看你了。”三宝搂着他的脖子,缠着他,奶声奶气道。 二宝感动得要哭。 他都想死娘和妹妹了。 棠鲤把两个孩子都抱进了怀里,娘仨黏糊糊的。 二宝心里是有委屈的,不好跟爹爹说,全倒豆子似的告诉了棠鲤。 他不喜欢方府,想回家。 但是,阿爷看不到他会着急,他不想阿爷着急。 “二宝,无论你做什么,爹和娘都会陪着你。”棠鲤道,“你想娘亲和爹爹,我们就陪着你,你要开开心心的,不要难过。” 二宝的鼻子发酸,脑袋猛地点着。 他娘亲真是太好了。 包容他,爱他,支持他! 二宝抱着娘亲的手臂,紧紧的! 两个小家伙缠了棠鲤说话。 敲门声突然响起。 那敲门声很用力,像是要将门拆掉一般。 卫擎和棠鲤对视一眼,不慌不忙。 来了。 还特意趁着二宝在的时候来。 是想当着二宝的面,把他们打成小偷,觉得这样二宝就会疏远他们? 也真够毒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什么都没搜到 棠鲤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卫擎一起走了出来。 二宝和三宝也出来了。 棠鲤一只手牵着二宝,一只手牵着三宝,卫擎则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了。 门外,唐氏带着五六个妇人,还有一众家丁,可谓气势汹汹。 唐氏的脸上挂着满是歉意的笑:“卫擎,还有卫夫人,真是对不住了,这么晚打扰你们。但是现在府里出现了一件大事,好几位主子的东西都丢了,估摸着是府里有手脚不干净的,所以我们想搜搜,把这贼找出来。” “我爹娘不是小偷!”二宝绷着小脸,用满是敌意的眼神瞪着唐氏。 唐氏的脸上冷意一闪而逝,很快又是柔柔的笑意,带着些许讨好:“炎儿,我的意思不是他们二位是小偷,整个方府都一样的,都要搜。这府里有手脚不干净的,谁都过得不安稳,所以干脆把这人找出来。” “是啊,谁说他们是小偷了,既然不是小偷,还怕搜吗?” “这府里谁都不例外的,大少爷,您这样说话,多伤夫人的心啊。” 有几个姨娘刻意讨好唐氏,自然帮着唐氏说话。 棠鲤微微一笑:“我们住在这方府,自然要遵守方府的规矩。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搜吧。” 身正不怕影子斜? 唐氏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角度。 唐氏给了家丁们一个眼神,家丁们立即冲了进去,开始搜查了起来。 家丁们搜查得很认真,每一寸都没有放过,所以速度有些慢。 棠鲤看着二宝和唐氏,只觉得他们的关系十分淡。 而且,二宝对唐氏还有敌意,两人关系比之前在遥水镇的时候还差了。 亲生母子,会这样吗? 棠鲤若有所思。 二宝完全不看唐氏,紧紧挨着棠鲤。 好一会儿,那几个家丁才搜完,但是却两手空空。 “夫人,都搜过了,没有。”家丁道。 唐氏的眉头皱起,怎么可能? 老爷做事向来严谨,不会出错。 “你们搜仔细了吗?”唐氏问道。 “夫人,都搜仔细了。” 唐氏不说话。 “夫人莫不是觉得我这院子里有什么东西,搜不出来觉得奇怪?”棠鲤似笑非笑道。 唐氏心中一惊,看向棠鲤,总觉得这女人知道些什么。 “卫夫人误会了,我只是想认真一点,把这贼找出来,并非针对你们,每一家都如此。”唐氏道。 “夫人当家着实尽心尽力。” 唐氏还是不信,于是又让家丁们搜了一遍,这一次,依旧一无所获。 唐氏只得咬牙道:“打扰了,请勿见怪,我们去搜下一个地方。” 唐氏领着一群人闹哄哄地走了。 这一行人一走,二宝心里闷闷的,抱着棠鲤的腰,不说话。 棠鲤低下头,就发现二宝的眼眶红了。 “二宝宝,怎么了?”棠鲤问道。 “男子汉大丈夫,别动不动就哭。”卫擎道。 三宝是个小姑娘,可以哭,大宝和二宝是男子汉,不能轻易落泪。 二宝吸了吸鼻子,忍着没哭:“娘,爹,你们为我受委屈了。” 二宝很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那些人对爹爹的态度很不好。 爹爹之所以受这些气,都是为了照顾他。 娘奔波那么远,来了,还要被人阴阳怪气地针对。 都是因为他。 “傻孩子,娘亲可不是吃亏的人,”棠鲤牵着二宝的手进了门,“娘亲今天怼的那唐氏哑口无言了。” 二宝眨巴着眼睛。 “你见过娘亲吃亏吗?” 二宝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 他娘很厉害的,没有他娘做不到的事。 “谁惹了娘亲,都是那惹娘亲的人倒霉。”棠鲤道,“二宝,坐着。” 二宝在棠鲤的对面坐下。 “二宝喜欢这里吗?”棠鲤问道。 二宝摇了摇头。 他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但是方老爷和唐氏是你的亲生父母。”棠鲤道。 “娘亲,他们生了我,对我有生恩,你和爹爹养了我,有养恩。生恩养恩都是恩,他们和你们,我都该孝敬。但是娘亲,我不喜欢他们,和他们在一起我不开心。我不想在这里,我能用其他方式来报他们的生恩吗?”二宝道。 “那娘亲也自私一点,把你带回家。”棠鲤道,“娘亲舍不得你,你不在的时候,娘亲天天梦到你。” 二宝的脑袋搁在棠鲤的腿上。 这样,他才获得安全感。 “娘亲,你带我回家吧。” “好。”棠鲤道。 其实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二宝的心之所向,方杰和唐氏都不能阻止她。 现在只要等,等方老爷子的身体好一些…… “二宝,很久没吃娘亲做的饭了吧?” 二宝的眼睛一亮。 在这里,每天都有很多吃的,说是什么有名的厨师做的,那些人还一副他没吃过的模样,让他多吃。但是,二宝觉得都不如娘亲做的。 这个院子虽然小,但是却有一个小厨房。 里面的食材很少,都是卫擎弄回来自己吃的。 他其实就是故意挑有厨房的院子,那些人不管他的吃喝,他可以去厨房拿菜回来自己做。 棠鲤用那仅有的食材做了一顿饭。 一家四口坐在一张桌子上。 他们一家子已经很久没坐在一起吃饭了。 二宝和卫擎也很久没吃过棠鲤做的饭了。 虽然是普通的菜色,对他们来说却无比的香。 二宝吃了两碗,三宝吃了三碗,卫擎吃了五碗! 两个宝宝的肚子吃得圆鼓鼓的。 卫擎跑去洗碗。 洗完碗后,父子仨排排站,消食。 吃完饭,方杰和唐氏又来了。 棠鲤故作惊讶:“夫人这么快就搜完了整个府邸?那贼人可找到了?” 她做饭的时间才半个时辰,刚搜查她的院子就用了半刻钟,若真要搜查,根本不可能这么快。 很明显,就是故意针对她的。 棠鲤是在嘲讽唐氏。 唐氏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有其他事忙,其他人还在搜查。” “卫夫人,我刚才知道你来了,要是方家有怠慢不周的地方,请见谅,方夫人要什么,尽管和我提。”方杰道。 在唐氏搜查院子的时候,方杰也和官府那边打好招呼了,等着从卫擎的院子里查出东西,便让官府的人进来把他们抓走。 但是却等来了什么都没搜到的消息。 方杰感觉到一个无形的巴掌甩在自己的脸上,满满的挫败感。 方杰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这件事充满怪异。 他只得把官府的人打发了,左想右想,越觉得不安,就打算上门来探探。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卫擎揍人 棠鲤微微一笑:“都挺好的,没有什么怠慢的地方,倒是叨扰方老爷了。” “这有什么叨扰的?你远道而来,说明关心炎儿,炎儿多一个人疼,我们也高兴。”方杰笑着道。 两人客气了几句。 方杰听着棠鲤的语气,并无对他们的半分怨怼。 看来并不是他们发现了自己令人藏进来的东西。 其实想想也知道,他们怎么可能发现? 别说在那小镇上待着,见识短浅,就算是聪明人,也不可能想到这头上。 除非他们未卜先知。 这是不可能的事。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炎儿,这院子小,你住在这里,客人要住的不舒服了,和爹娘住好不好?”方杰看着二宝,柔声道。 棠鲤也看向二宝,劝道:“二宝,和方老爷、方夫人一起住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真诚,但是方杰、唐氏看不到的角度,朝着二宝眨了眨眼,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二宝接到指示,抓住了棠鲤的袖子:“我好几天没见娘亲了,我想娘亲,我要和娘亲睡!” 很无理!很任性!很符合七岁小孩的行为逻辑! 棠鲤只能无奈地看了方老爷一眼,表示自己劝过了,但是这孩子不听啊。 方老爷看着儿子亲近别人,心里自然是不高兴的,不过现在也有些麻木了,见状,便不再勉强。 “好,那你就住在这里,乖乖的。卫夫人舟车劳顿,辛苦了,我就不打扰休息了。” 说完,便离去了。 人一走,院子门关上,棠鲤轻点了一下二宝的鼻头。 “聪明。” 她一暗示,小家伙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二宝骄傲地扬起小下巴。 那当然,他和娘亲心有灵犀!娘亲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棠鲤奖励了二宝一颗糖。 棠鲤这样,就是让方杰放松警惕,她现在毕竟是在方家,方杰太好动手脚了。 万一她没有梦到,被方杰给害了呢? 先让他们放松警惕,等到时机一到,就离开方家! …… 唐氏跟在方杰的身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白日里,棠鲤不是这样的,咄咄逼人,一点不退让,晚上怎么变成这样了?好声好气的,居然还劝炎儿和他们一起睡? 唐氏总觉得其中有诈。 “老爷,我总觉得这棠鲤有问题,那房间里藏着的东西莫不是被她发现了?”唐氏道。 “她有什么问题?她的态度很好啊!倒是你,怎么不多关心一下炎儿?你不亲近他,他也就不亲近你,弄得他现在更亲近他那养父母了。”方杰不太高兴道。 “老爷,我有努力啊,但是他那么排斥我,一直拿热脸贴冷屁股,我心寒。”唐氏连忙辩解道。 方杰的脸色更难看了:“那是你亲生儿子啊,热脸贴冷屁股又怎么了?” 唐氏被方杰数落了一顿,心情变得很差。 本来想看着卫擎和棠鲤倒霉,怎么倒霉的变成了她?! …… 唐氏和方杰走了后,院子里又恢复了祥和温馨。 一家子好不容易团聚,两个小家伙的脸上都露出了笑颜,坐在娘亲的腿上,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两个宝宝见爹爹在一旁眼巴巴的,便乖巧地从娘亲身上下来,一起回房间去说悄悄话了。 卫擎抱着媳妇儿进了另一个房间。 两人好几天没见了,小别胜新婚。 卫擎看着媳妇儿嫩白的小脸,水汪汪的眼睛,再到嫣红饱满的嘴唇,喉结动了动。 卫擎的唇贴了上去,空气一下变得炙热起来。 卫擎的吻变得霸道,手也变得不老实,伸进了衣服里。 “媳妇,我想……”卫擎的声音沙哑。 “不,你不想。” 棠鲤的脸发红,很是动情,但是想着两个宝宝就在隔壁,还是克制着。 卫擎也克制着,放开了媳妇儿。 他真的好想吃掉媳妇啊,来来回回的吃,吃个痛快。 那种想法啃噬着他。 忍耐忍耐。 卫擎深吸两口气,压抑着身体里的那一股邪火。 卫擎的精力发泄不了。 趁着夜深,他悄悄起身,然后出门。 这一段时间,他看似到处晃悠,其实把整个方家的地形都摸得十分清楚了。 他很快就找到方杰的院子,找到了主人家的卧房。 他掀开屋顶上的瓦片,找了个位置跳了下去,看着床上躺着深睡的两人,把被子蒙住了两人的头,然后一阵狂揍! 他拳头跟冰雹似的,揍得那两人叫都叫不出来! 这一顿狂揍,他的精力消耗得差不多,然后才悄声离去。 翌日。 二宝去陪方老爷子了。 卫擎带着三宝一起在院子里玩蚂蚁。 棠鲤坐在镜子前,看着脖子上印出的红印,只能拿一些脂粉挡着。 过了一会儿,蔡氏来了,还带了许多东西来。 吃得糕点,沐浴用的,都是一些实用的东西。 比起方杰口头上说的什么要的向他提,蔡氏很明显就诚心许多。 “婶娘,坐!”三宝乖巧地邀蔡氏进去坐。 蔡氏看着这乖巧的小女娃,胖乎乎的,长得跟福娃似的可爱,心生欢喜。 “好。”蔡氏进去坐着。 棠鲤跟着进去了。 “昨天唐氏来搜你院子了?”蔡氏直接问道。 她昨天就听说了,心里还替棠鲤担心呢,唐氏那人心机最深了,肯定不安好心。 见棠鲤没事,松了一口气。 棠鲤点了点头:“说是府里有人丢了东西,整个方府都要搜查。” “屁!就搜了你一个院子!不知道冒什么坏水呢。”蔡氏冷哼道,“棠棠,你小心着她点。” “谢谢姐姐的提醒,我会注意的。”棠鲤笑着道,“蔡姐姐对她很了解?” “我当然了解她了,这些年,都是血泪史啊。她可会装了,外人面前很贤惠,私底下耍心机。特别会做表面工夫呗,大家都觉得她温柔善良,觉得我胡搅蛮缠。”蔡氏道。 她出生简单,父母又宠她,养成了她直来直往的暴脾气,哪里是唐氏那种深宅大院出来的女人的对手? 蔡氏一说到唐氏,就有吐不完的槽。 都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棠鲤和蔡氏都讨厌唐氏,这让她们的关系突飞猛进,迅速发展为闺蜜。 “不过,有一件有趣的事,我今天见着唐氏了,鼻青脸肿的,像是被打了一顿。”蔡氏开心道。 她都要乐死了,揪着唐氏,想多看两眼,但是却被她给逃了! 棠鲤听着也高兴,到底是哪方勇士,为民除害了? 两个人激情辱骂了一番唐氏。 第一百九十九章 走丢真相 “棠棠,我先回去了,我下午再来找你,有事请教你。”蔡氏依依不舍地离开。 “娘,喝水。”三宝给棠鲤倒了一杯水。 她跟蔡氏说了好多话,三宝知道她渴了,给她倒水。 这孩子真贴心。 一到下午,蔡氏就来了。 她还带了一些针线、布料过来。 “蔡姐姐,你要请教我做什么?”棠鲤好奇道。 蔡氏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道:“我想给我女儿做个香囊,但是我的针线活做得不好,妹妹,你能教教我吗?” 做得鞋子被女儿嫌弃了,她很难过。 但是,毕竟是亲生的,她的脾气来的快,去得快。 发了一顿脾气后,她还是希望女儿亲近自己的,便想做个好的,让女儿喜欢。 棠鲤看模样就知道是个心灵手巧的,想来针线活很好,蔡氏便想向她请教。 棠鲤面色复杂:“蔡姐姐,你让我教你针线活?” 蔡氏点了点头。 “蔡姐姐,你先看一下我做的吧。”棠鲤道。 棠鲤缝衣服还行,但是其他的……棠鲤也给三宝做过香囊,很失败,和药囊厂做出来的差的很远。棠鲤本来想让三宝把那香囊扔了,结果三宝不肯,戴着她做的,不要药囊厂的。 棠鲤把三宝叫了进来,取下她身上的香囊,递给蔡氏。 蔡氏看着那香囊,愣住了。 呃,这走线,这针脚…… 看着好像和自己做的差不多? 蔡氏还是不太相信。 结果棠鲤露了两手后,她就彻底相信了。 别人都说女人要贤惠,这针线活是基础,女儿家的时候,那些姐妹们都笑她手笨。嫁人后也是这样,妯娌之间,经常借此嘲笑她,那些姨娘们也埋汰她,甚至连丫鬟都偷偷嘲笑她。 她做不好针线活,仿佛一个异类。 所以,蔡氏才不找她们帮忙,偷偷来找棠鲤帮忙。 蔡氏看着棠鲤做的针线活,不觉得失望,反而觉得更亲近了,仿佛找到了知己。 “棠棠,你看着心灵手巧的,我真没想到你针线活……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做的更丑。”蔡氏连忙解释道。 “人都是各有所长,不会做针线活有什么关系?”棠鲤道。 这话说到了蔡氏的心坎里,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那些人会做针线活,就仿佛高人一等。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有钱,可以请到秦州城最好的绣娘! 她男人就是这么安慰她的。 “棠棠,你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蔡氏开心道。 “蔡姐姐,其实心意最重要,你亲手做的,一针一线都是你的爱,她能感觉到的。”棠鲤道。 蔡氏点了点头:“但是,我还是想做好一点。” 她做的鞋子就被嫌弃了,她想做好看一点的。 “那蔡姐姐,我和你一起,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嘛。” 棠鲤陪着她一起做,两人摸索了一下午,做出来的香囊半成品比蔡氏原来做的好多了。 蔡氏很满意,兴致也很高,很想赶紧做好。 这做出来,她女儿肯定高兴。 一想到女儿喜欢,蔡氏就动力满满。 第二天,蔡氏一大早又来了,在院子里一待又是一整天, 终于,这香囊也做好了,比蔡氏一个人做的好多了。 蔡氏很满意,一回去就给方纯,要给她戴上。 “纯儿,这娘做的,里面放了桂花,很香,快戴上。”蔡氏兴冲冲道。 “娘,我有香囊了。”方纯却不肯戴,她身上挂着的香囊比这精致多了。 “那怎么能一样?这是娘亲手做的。”蔡氏道。 蔡氏说着,就要去取方纯身上的香囊,方纯却躲开了。 “娘,我不要,你这个太丑了!”方纯嫌弃道。 蔡氏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愣在那里。 “纯儿,你说什么?这怎么会丑呢?我觉得挺好的啊。” “就是丑!上一次就被嘲笑了,我才不要戴你做的东西,伯娘做的比你好看多了。”方纯嘟囔着道。 又是一闷棍! “老娘辛辛苦苦做的,你不要也得要!”蔡氏的火爆脾气,一下就爆了。 “我不要,又不是我求你做的!”她女儿也跟她一样的臭脾气。 她本来想着,辛苦一点,只要纯儿喜欢就好了,结果居然还是被嫌弃了! 她辛苦两天,手上不知道戳了多少个针孔,到底是为的什么啊? 为人母亲,却被自己的孩子讨厌,她心里拔凉拔凉的,真是太太难受了。 蔡氏气得头晕目眩,把孩子抱了起来,巴掌狠狠地甩在她的屁股上。 无论方纯怎么哭喊,蔡氏都没有停手。 蔡氏将方纯狠狠地打了一顿。 直到方俊回来,抓住她的手,她才停下来。 方纯捂着屁股,满脸愤恨地瞪着蔡氏:“你不是我娘!我娘不会这么对我!” 说着,就一瘸一拐往外跑去。 蔡氏的头一阵一阵地眩晕。 “哎哟,气死我了!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白眼狼女儿啊?” “那你也别总是打她啊,有话好好说,就不会这么僵了。”方俊一回来,就看到蔡氏在狂揍方纯,自然站在女儿那边。 “这女儿就是来克我的,你也是来克我的,我头疼,这家我待不下去了!”蔡氏快气炸了。 方俊看着妻子是真生气了,她脾气暴,脾气一来,说不定就背着包袱离家出走了。 一想到这里…… “哎哟。”方俊痛呼一声。 蔡氏的眼睛瞥他:“你怎么了?” “头好疼,可能是太累了。”方俊一副虚弱的模样,扶着椅子坐下。 蔡氏冷哼哼:“瞧你这身子弱的,我帮你按按。” “夫人,你这手艺好,按了一下舒服多了。”方俊道。 蔡氏听着舒服:“那当然。” “夫人,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方俊抓着她的手道,一副离不开她的模样。 蔡氏的嘴角微微勾起,手下的动作轻柔了几分。 方纯从院子里跑出来后,就径直去了大房的院子。 “伯娘……”方纯带着哭腔喊道。 唐氏连忙走出来,看着方纯哭得小脸红彤彤,心疼极了,连忙将人抱进了怀里。 “纯儿,别哭,这是怎么了?” 听着唐氏温柔的话语,方纯更委屈了。 为什么伯娘不是自己的娘? “伯娘,我娘打我。”方纯说着,低声抽泣起来。 “打哪里了?伯娘看看!”唐氏紧张道。 方纯指了指自己的屁股,唐氏脱下她的裤子来看,居然发现肿了! 她的眼中闪过恨意,蔡氏,居然敢这么对纯儿! 她对方炎那孩子那么好,结果蔡氏对纯儿却这么狠! 一想到纯儿在蔡氏那里受苦,她就心疼的不得了。 唐氏恨不得将方炎揪过来也打一顿,但是忍住了冲动。 “纯儿,伯娘帮你涂药。” 唐氏让人拿来了药,温柔地给方纯涂药。 “伯娘,要是你是我娘就好了。” “纯儿,你就把伯娘当成娘就好了。”唐氏温柔道。 “伯娘,我都不想住在那院子里了,我想和伯娘住。” “纯儿,再等等,以后伯娘肯定会把你接过来。” 老头子的命还吊着,方家家产还没分。只要方炎在,老爷子那么宠方炎,肯定会把方家的生意交给大房。等大房掌控了方家,二房没有发言权,她就可以把纯儿接过来了。 唐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要是再争气一些,生个儿子,就可以让方炎再走丢一次…… 这就是对蔡氏最好的报复了。 第二百章 方老爷子去世 翌日。 蔡氏来找棠鲤了。 棠鲤注意到蔡氏很不高兴。 “蔡姐姐,你怎么了?”棠鲤问道。 蔡氏一把抱住了棠鲤,闷闷的:“棠棠,我做的香囊,我女儿不喜欢。她说太丑了,戴出去丢人。” 棠鲤知道亲生女儿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有多伤人,比其他人伤一千倍、一万倍。 棠鲤任由她抱着。 “我男人也怪我,说我总是打女儿。但是纯儿那性格,我的脾气忍不住。”蔡氏懊恼道。 “纯儿喜欢唐氏胜过喜欢我,我真的好难过啊。” 蔡氏倾诉着,棠鲤就安静地做一个倾听者。 棠鲤很快就明白蔡氏女儿排斥蔡氏,亲近唐氏的原因。 其实这种事情在现代家庭里很常见,母亲对孩子管得很严格,冷着脸教训小孩的时候,孩子的奶奶总会跳出来,安抚小孩。这样,小孩自然会亲近更宠他的奶奶,排斥严格的母亲。孩子年纪太小了,根本不知道母亲这么做是为他好。 “等你女儿大一点,懂事了,就会知道你的好了。亲生的毕竟是亲生的,谁都比不了。”棠鲤安抚道。 蔡氏擦了擦掉下来的金豆子。 “希望如此吧。” …… 几天后。 方老爷子的病情加重了。 病一重,二宝便日夜都陪在方老爷子的身边。 二宝也乖,就安安静静地陪着老爷子。 看着床上干瘦的阿爷,二宝的心里十分难受。 他隐约知道,阿爷要像张奶奶一样,离开他了。 “爹,炎儿自从回到方家后,就天天陪着你呢,炎儿这孩子真是孝顺。您老人家疼他没白疼。”方杰就在旁边絮絮叨叨道。 他知道,他爹的日子所剩不多了。 现在方家的家产还没分,他就想老爷子看在这孩子的份上,将方家交给自己。 “这孩子孝顺,又沉得住气,真有些像您啊,爹。” “阿爷!”突然,二宝叫道。 只见方老爷子居然睁开了眼睛! “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大夫!”方杰连忙道。 “别叫了,我挺好的,就陪我说说话吧。”方老爷子道。 方杰的脚步顿住,点了点头。 “扶我起来。”方老爷子道。 方杰将他扶了起来。 方老爷子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二宝,像是要多看几眼。 二宝也很开心,小脸上满是喜悦。 “炎儿长大了啊。”方老爷子感叹道,“都这么高了,之前就是个小不点。” 方老爷子可稀罕这长孙了,怕磕着怕碰着,怕冷了怕热了,恨不得含在嘴里,放在手心。 却不想,走丢了。 他的宝贝乖孙儿,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少苦难。 他一想到这孩子在外面受苦,就难受得心悸。 幸好还是寻了回来。 看着这孩子养得这么好,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的乖孙啊,阿爷混混沌沌间听你说了,收养你的那对夫妻是不是在府里?”方老爷子问道。 二宝点了点头:“爹娘就在府里。” “太好了,我一定要见见他们,他们是我们方家的大恩人啊。”方老爷子激动道。 方杰很想阻止,但是想到老爷子说一不二的性格,只能让人去寻了。 很快,棠鲤和卫擎就来了。 方老爷子让二宝和方杰都出去,他有话要对他们二人说。 于是,房间里就剩下三人。 方老爷子的目光扫过棠鲤和卫擎,他活到这个岁数,见多识广,一看面相,就能看出是怎样的人。 他一眼看去,便觉得这两人不简单。 男人看着面容刚毅,并非池中之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女子看似柔柔弱弱,但是骨子里透着一股坚强,有一股飒爽之气,不同于一般女子。 也难怪,这两人把炎儿带得这般好。 “我现在动不了,否则我该向你们嗑几个响头。”方老爷子道。 “若是因为二宝的缘故,老爷子这般就客气了。”棠鲤连忙道。 “不,人世凶险,若非遇着你们,这孩子不能这般好。”方老爷子道。 方老爷子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径直道:“后生,帮我把我床下的柜子拿出来。” 卫擎弯下腰,看到了床底有一个小柜子,他将柜子拿出来,递给了方老爷子。 方老爷子抱着柜子,取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串,取出一根小的钥匙,很快就打开了。 里面是一叠纸,方老爷子递给了卫擎。 “后生,这东西你收着。” 卫擎不理会他。 方杰想要买断他和二宝的父子亲情,现在老的又来这么一套吗? “老爷子要让我们把二宝留在方府?”棠鲤问道。 谁知,方老爷子竟然摇了摇头:“我想让你们带他离开。” 棠鲤和卫擎都惊住了,显然没想到方老爷子会说这样的话。 “这段时间,这孩子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的都是你们俩,我都听得耳朵起茧了。我知道,他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留在方家不开心。以前啊,我总想这孩子长大了出息,把方家做得越来越大,后来,这孩子丢了,我就唯愿这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方老爷子道。 “他跟着你们开心,和你们在一起更像一个家。他有你们护着,我也放心。这是几张铺面的书契,炎儿若是想经商,便可以此作为本钱。炎儿若是不想,那这些便能保他一生衣食无忧。” 棠鲤听得颇为触动。 她看着眼前干瘦的老人,他是真心对二宝好。 对二宝好的人,她也敬重。 “好,那这东西我收下了!”棠鲤的态度很干脆,“我向您保证,我们会好好照顾二宝,视如亲生,绝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 方老爷子点头:“多谢了,这里面还有一封信。” 棠鲤看到了那封信,放在盒子的最底下。 “两位,你们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这封信不要轻易打开,除非……方家有人为难你们的时候,这封信能帮助你们。”方老爷子道,话里有深意。 棠鲤点了点头,郑重其事:“我答应你。” 说着便把东西收好了。 方老爷子交代完,就让他们出去了。 第二百零一章 方杰和唐氏受打击 接下来是方杰和方俊,各自进去交代事情。 然后,把方杰和方俊都留在了里面,说了许久的话。 棠鲤牵着二宝站在门外。 二宝以为阿爷好了,小脸上还带着喜悦。 棠鲤却知道,方老爷子已经油尽灯枯,现在就是回光返照。 看着二宝开心的小模样,她心里很是不忍。 终究,还是传来了老爷子病逝的消息。 二宝愣在那里,傻愣愣的。 棠鲤看着心疼,将他抱进了怀里。 “娘,阿爷他……”二宝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透着迷茫。 “你阿爷走了。”棠鲤道。 走了…… 阿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吗? 他再也见不到阿爷了吗? 二宝窝在棠鲤的怀里,闷声不吭。 不一会儿,方杰气冲冲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方俊追在后面。 “大哥,你去哪?”方俊叫道。 方杰不理他,面色沉沉,十分难看,快步离去。 方俊追到一半,轻叹一口气,停下脚步,回来主持后事。 人越来越多,来来往往的,哀戚的哭丧声响起。 “娘亲,人为什么会死,张奶奶走了,阿爷也走了,我不要他们走。”二宝闷闷道。 生死这样的话题,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沉重了。 棠鲤不想那么残忍地说出死亡的含义。 “他们没有走,他们就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你的身边。”棠鲤道,“可能是天上的星星,可能是一朵花,一棵草,默默地看着你长大。你要仔细感受,就能感受到他们的爱。” 二宝雾蒙蒙的眼睛有了一点亮光。 “阿爷会继续陪着我吗?” “会的。所以二宝要开心一点,不然阿爷看着会难受。”棠鲤道。 二宝猛地点头,小脸上挤出一抹笑:“阿爷,我很开心!” 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棠鲤把小家伙抱紧了。 过了一会儿,二宝又道:“娘,我想再见见阿爷。” 棠鲤和卫擎一起带着二宝进了房间。 方老爷子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过去一般,很安详。 在他生命的最后日子,见到了他最记挂的孙儿,所以他应该没什么遗憾了。 二宝走到了方老爷子的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阿爷,我会开心的,你不要担心我……”二宝认真地说着。 二宝和老爷子告别后,就走出了房间。 “娘亲,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一直。” “娘亲,我想哭。” “想哭就哭。” “您别告诉爹爹。” “你爹敢凶你,我抽他。” “娘亲,你真好。” 小家伙的脸埋在棠鲤的肩膀上,小声抽泣着。 等哭完,他心里的闷气消散了许多。 棠鲤一直陪着二宝。 这段记忆,成为了二宝人生中最深刻的一段记忆。 即使后来,他坐拥无数财产,成为天下首富、一方大人物的时候,依旧记得这时的一切。 记得娘亲紧紧拽着他的那只手。 记得陪伴他给予他勇气的娘亲。 他娘亲的身型娇小,但是在他心里,却无比高大。 …… 另一边。 方杰怒气冲冲地朝着院子里走去。 走到路上,便撞上了匆匆赶来的唐氏。 显然,唐氏也是听到了老爷子病逝的消息。 她的脸上是带着喜意的。 就凭着方炎这孩子,她笃定方老爷子会把家产给大房。 拿到掌家权,她就不用那么憋屈了,受着棠鲤和蔡氏的双份气。 她也不用低声下气地去讨好方炎了。 那孩子她本来就不喜欢,因为蔡氏和棠鲤,她更讨厌了。 她做主了方家,就把讨厌的人全部赶出去! 所以,方老爷子病逝,是她一直期待着的事。 但是现在,却见她丈夫的脸色不太对劲。 唐氏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些不安。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唐氏赶忙问道。 “老家伙把米铺全交给了老二。”方杰臭着脸道。 方家主要就是米粮生意,其他生意和地契都是辅助。 米粮生意交给谁,谁才掌控了方家。 这就等于把方家的继承权交给了老二! 唐氏好似被雷劈中了! 她满心喜悦一下没了! 唐氏愣住:“这……这怎么可能?” “回去说。”方杰道。 两人回到了院子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爷子那么疼方炎,以前不是老是说方家都是他的吗?怎么转眼给了老二?”唐氏还是难以置信。 “老头子的家产就是这么分配的,你问我有什么用?你去问他!” “他都死了,我怎么问他?”唐氏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临死前就没跟你说什么吗?” “他说我的功利心太强,方家交到我的手里会砸了招牌。”方杰道,他觉得自己比方俊强多了,方家交到方俊手里才是砸了招牌,“这都是托词。” “对,肯定是托词!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要是早知道这样的结果,她还去找方炎,讨好方炎做什么?! 她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家产就这样落到了方俊和蔡氏的手里。 一想到蔡氏要成为方家的主母,自己的吃穿用度都要受她管着,她就十分难受。 蔡氏的下巴肯定要翘上天了! 她真的好不甘心! 但是,不甘心又能怎样?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夫妻俩一下从云端掉到泥地里,深受打击,彻底没了精神气。 唐氏甚至觉得,方家的下人都看不上她了。她不再装温婉,露出刻薄偏激的本性。 …… 灵堂很快布置好。 一众子孙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前。 方俊要安排后事,忙碌到半夜,才来灵堂前跪着。 孩子们年纪小,陆续坚持不住,都让婆子们扶着回去睡了。 唯有二宝,绷着一张小脸,笔直地跪在那里,眼睛直视前方。 “二宝,你累了吗?”方俊问道。 二宝摇了摇头。 又过了两个时辰,他小小的身躯开始摇晃了。 “二宝,你回去歇着,等明天再来。”方俊道。 二宝的眼神执拗:“我要陪着阿爷。” 这孩子真是不一般。 他爹没白疼这孩子啊。 这孩子都这么懂事,他大哥怎么能这样呢? 老爷子去世,便这样甩手走了,守灵都不来! 第二百零二章 孝顺的二宝 即使对老爷子分配家产的方式不满意,也不该这般赌气啊。 方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他大哥的这一行为很失望。 方俊和二宝,一大一小一起跪在灵堂里。 半夜的时候,棠鲤来了,带了一个垫子,让二宝垫着,膝盖舒服一点,又给他穿上了外袍,怕他冷着。 二宝没睡,棠鲤也陪着。 看得出来,她很关心这个孩子。 比亲生更亲生。 等棠鲤出了灵堂,方俊又道:“二宝,你不睡,你娘也陪着不睡。快去睡吧,睡醒了再来。” 二宝有些犹豫。 他知道他爹和娘都没睡。 “你这样跪着,阿爷也心疼,明天一早就来好不好?” 方俊继续劝道,“叔父守今晚,明日你来守白天,这样叔父也能休息。否则我们二人守着,都吃不消。” “好。” 二宝这才慢吞吞地起身。 他的小腿已经麻了。 小身子靠着柱子,好一会儿才站稳。 “叔父,这垫子给你。”二宝把垫子给方俊。 方俊看着他稚嫩的小脸,心中暖暖的,这孩子真乖。 “谢谢二宝。” 二宝这才慢悠悠地走出去。 灵堂外,棠鲤果然坐在那里。 二宝一出来,她就看过来,见是二宝,连忙过来,抱住了他。 “娘,叔父让我先回去睡,我明早再来。”二宝道。 “恩,我们回去睡一觉。” 回去休息好啊。 棠鲤其实也心疼坏了,瞧着这孩子大眼睛都熬红了。 棠鲤抱着孩子回了院子。 院子里,卫擎和三宝也没睡,一大一小就在门口坐着。 棠鲤抱着二宝一进来,两人同时抬头看去。 三宝知道二哥很难受,不知道怎么安慰,就一个劲地垫着脚,胖乎乎的小手拍着二宝的背部。 “拍拍,拍走不高兴。”三宝奶声奶气道。 二宝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二哥不难过了,妹妹快去睡。” 很晚了,各自回了房睡觉。 翌日。 棠鲤一早就起来了,给二宝拾掇了一下,一起吃了早餐。 卫擎带着二宝去了灵堂那边。 方俊跪在灵堂里。 “大老爷怎么不来守灵啊?一直是二老爷守着。” “据说老太爷去世的时候,大老爷怒气冲冲地从房间里出来,莫不是对家产的分配不满意?” “就算不满意,也不该不来守灵啊?这也太不孝了吧?” “出了这样的不孝子,老太爷在天之灵也不安吧?” 有人低声议论着。 方俊听着那些议论声,眉头皱着。 百善孝为先,孝是判定一个人品行最重要的因素,披麻戴孝更是为人子女最该做的。 无论老爷子做什么,为人子女最基本的孝道都要做到啊。 就算赌气,也不该不来守灵啊。 他大哥怎么这么糊涂呢? 方俊一夜没睡,脸色很难看,见二宝来了,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幸好二宝这孩子孝顺,有他替大哥守灵,那些流言蜚语会少一些。 “叔父,我来守着,您去休息一下吧。”二宝道。 方俊点了点头。 他的脚发麻,扶着柱子站了起来,等脚没那么麻了,才走出了灵堂。 一出灵堂,便看到卫擎站在那里。 昨日是棠鲤陪着,今天是卫擎陪着,这夫妇俩,对二宝这孩子是真好。 难怪老爷子临终前交代,让他们带着二宝走。 “辛苦了。”方俊道。 方俊从灵堂离开后,回到院中,洗漱,吃了个早膳。 蔡氏见他转身要走,连忙叫住他。 “你去做什么?脸色差的跟鬼似的,赶紧先睡一觉。”蔡氏话不好听,语气里却满是关心。 “我去找一下大哥。” 方俊说着,就走出了院子。 方杰的院子是整个方府位置最好,也是最大的院子。 他一路走了进去,却被唐氏拦住了。 “嫂子,我哥呢?”方俊问道。 “老爷,他病了!”唐氏满脸憔悴,“昨晚上发起了热,我照顾了大半夜。” 唐氏说着,就低声抽泣起来。 “大夫来看了吗?我去叫大夫!”方俊道。 唐氏连忙道:“老爷已经好多了,再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看了。二弟啊,炎儿那孩子不是在灵堂守着吗?他就代表了我们二房。” “嫂子,炎儿不过一个七岁的孩子,在灵堂里一跪就是大半天,你都不心疼的吗?”方俊实在忍不住了。 “他年纪小,小孩子最是活泼……总不能让你病怏怏的大哥去跪着吧……” “嫂子,现在外面都在议论着大哥为什么不去守灵,对大哥的名声很不好,等大哥好一些,你还是赶紧让大哥去吧。” “二弟,你这说的是你大哥不想去似的。你大哥现在床都起不来,要是在灵堂上跪着,怕是要随着老太爷去了。”唐氏哭着道。 唐氏都这样说了,方俊自然没话可说,转身离去。 他操办后事,还有生意上的事,忙得脚不沾地。 方杰则整日在床上躺着。 老头子这件事做得太过分了。 亏得他之前还为方家披肝沥胆的,结果却落得这样的结局。 方杰心里很不平衡。 方家的事,他现在是一点不想沾染了,既然老头子把方家交给方俊,就让方俊去管着。 方俊全揽下,才会知道他花了多少心血。 唐氏也懒得伪装了,整日挑拨方纯和蔡氏的关系,气得蔡氏火冒三丈,方纯更加排斥她,跑来跟唐氏住了。 蔡氏几次来要人,都被唐氏拦在院子外。 方杰和唐氏,在方家就跟俩炮仗似的,刻薄又刁钻,下人们都怕伺候他们。 棠鲤和卫擎轮流陪着二宝,对这些事自然有所耳闻。 “方杰这是在自掘坟墓啊。”棠鲤道。 “对,他败坏的是自己的名声,他不孝,自然被方家人看轻,方家没什么人会支持他。他不管事,都方俊去做,众人更加服方俊。他这是在变相帮着方俊掌家了。”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她男人也看得明白。 不过,他们也很乐意看方杰夫妇犯傻、倒霉。 在这鸡飞狗跳中,方俊做事还是有条不紊。 选好日子,然后下葬。 下葬那一日,送葬的队伍们都离去了。 二宝还跪在那里,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 第二百零三章 准备回家 棠鲤和卫擎带着三宝在一旁等着他。 好一会儿,二宝才站起来,朝着棠鲤走了过去。 棠鲤半弯着腰,把人抱起。 “娘,我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了。”二宝道,“阿爷很疼我,哄我,和我玩骑马马……” 那些记忆不太清晰,二宝就记得是一些很开心的片段。 正是因为方老太爷对他好,所以二宝才会那么亲近他。 这孩子很敏感,更能感受人的善意,也很懂事。 “娘,我还想起一些事,我的生母很不喜欢我。”二宝道。 有外人在的时候,她表现得对自己很好,但是没人在,她就很凶。 所以,他畏惧她,不敢亲近她。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来抱他,他就很不舒服。 “并不是每个母亲都是合格的母亲,二宝,爱你的人还有很多,有你阿爷,有爹和娘,还有大宝……”棠鲤道。 那段记忆是很可怕的。 唐氏在他心里就是阴影一般的存在。 但是,他现在并不难过。 就像娘说的,有很多人疼他。 “二宝,我们回去吧?” 二宝点头。 二宝是个大孩子了,不好意思被棠鲤抱着,主动要求下来走。 于是,卫擎抱着三宝,棠鲤拉着二宝的手,四个人一起往方家走。 一家人又在方家住了两天,等到方俊忙得差不多,便提出辞行。 方杰和唐氏毕竟是二宝的亲生父母,要带走他们也要向二人说清楚。 方杰和唐氏对二宝表现得很冷漠。 “要走就走吧,反正你的心都不在方家了。” “是啊,我就当白生你一场,以后就别来往了。” 两个人说出的话却很扎人心。 棠鲤很想回一句‘求之不得’,这样刻薄的生父生母,谁想亲近啊? 但是,不想让二宝更伤心,棠鲤还是忍下来了。 二宝还是朝着两个人鞠了三个躬。 这三个躬,算是还了他们的生恩了。 然后,便由棠鲤拉着他的手,走出了方府。 “炎儿。” 四个人刚走了两步,便听到一个叫声。 是蔡氏,小跑着走了过来,然后在二宝的面前蹲下。 “婶娘。”二宝乖巧道。 蔡氏掐了掐二宝的脸颊:“不管他们怎么说,婶娘认你是侄子,以后见了面可不能忘了我哦。” 二宝乖巧地点头:“婶娘,我会记得你的。” 棠鲤他们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去了花掌柜的小园春色,打算再住一晚上,明日早晨出发回遥水镇。 这一次,棠鲤一踏进小园春色的大门,就看到极为火爆的一幕。 花掌柜居然和一个人在热吻。 那抱着花掌柜的人,身型很是壮硕,花掌柜显得尤为娇小,那人强壮有力的手臂,扣着花掌柜纤细的腰身…… 棠鲤看得面红耳赤,下意识地捂住二宝的眼睛。 卫擎也连忙捂住了三宝的眼睛。 店伙计看见了他们,他耸了耸肩,表示对此习以为常,然后用力咳了咳。 那两个吻得难解难分的人,终于放开。 花掌柜看到是棠鲤,脸不由得有些发红。 那狼崽子还抱着自己,像一只眼馋肉的大狗。 花掌柜拍了一下曹疾毛茸茸的脑袋,曹疾才连忙放开了她。 花掌柜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便朝着棠鲤走了过来。 她的步伐摇曳生姿,比之前更有风情,面容红润、艳丽,像是被滋润过一般。 “棠妹妹,你那一天来就再也没见人影了,我就天天盼着。”花掌柜在棠鲤的胸口轻轻戳了一下,控诉着。 “花姐姐,我也天天念着你,就是事情多,一直分不开身。”棠鲤讨饶道,说着,瞥向曹疾,既是意外,又觉得意料之中,“花姐姐,你给我找了一个姐夫啊?” 花掌柜的脸有些发红,嘴上却道:“什么姐夫?就是个备胎。” 曹疾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花掌柜实在臊得很,把曹疾赶走了,拉着棠鲤说话。 “花姐姐,你和曹疾究竟怎么回事啊?”棠鲤满眼八卦。 “就那样,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然后就点燃了!”花掌柜双手拍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 本来嘛,她是喜欢好看的人,曹疾长得虎背熊腰的,脸也很粗犷,不像卫擎,虽然长得高大壮硕,但是那张脸棱角分明、十分俊朗。 曹疾完全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但是曹疾对她很好,总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很有男人味……花掌柜和他试了一下,发现两人还挺合拍的。 这小狼崽子够野。 现在自然是如胶似漆。 “棠棠,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随便啊?你会不会看不起我?”花掌柜嘟囔着道。 这个时代,对于女人的贞洁看得很重要。别说两人睡了,就是亲一下都不行,她没和人成亲,就和人搞在一起,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花掌柜就信奉及时行乐,人嘛,就那么几十载,快活最重要。 她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但是棠鲤是她的朋友,她在意朋友的看法。 棠鲤摇了摇头:“不会,你们俩在一起又没伤害其他人,有什么看不起的。” 花掌柜喜滋滋的,她家棠棠真好! 棠鲤却担心另外一件事。 曹疾是曹绍的副将,都是哪里有需要都会调派到哪里,若是花掌柜动了真心…… “曹疾留在秦州城吗?”棠鲤问道。 花掌柜浑不在意:“我不知道,管他呢。” “花姐姐,曹疾要是去其他地方任职,你要跟着去吗?” “我才不去,这家客栈就是我的根!”花掌柜坚定不移道,“棠棠,你别瞎操心,我和那狼崽子就是各取所需,他要走就走,我不在意。” 棠鲤看着花掌柜的脸,是真不在意吗? 但是这感情的事,旁人没法劝。各中冷暖,只有自己知道。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花掌柜看出棠鲤很累,便让她去休息了。 一夜好眠。 翌日。 一家人早起,拾掇好,准备出发的时候,突然一群官差将他们围住了。 棠鲤和卫擎都很懵。 “我们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抓我们?”卫擎拧着浓眉道。 “你们拐走人的孩子,人都告到府衙去了!”官差的语气很不好。 拐孩子? 棠鲤和卫擎对视了一眼,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测。 这事不会是方杰那两口子搞的吧? 那两人一肚子坏水,完全做得出这样的事! “拿下!”为首的一声令下,便将一家人全部拿下。 【下一章揭露真相~】 第二百零四章 抓入大牢 他们就是普通人,自然不能和官府作对,只能被押着去了府衙大牢。 幸运的是,一家四口被关在一间牢房里。 牢房阴暗潮湿,棠鲤和卫擎并不害怕,但是两个孩子,从没来过这么可怕的地方。 两人安抚着两个孩子。 “娘亲,我不怕,话本里就有好人被冤枉进大牢,江湖侠士前来搭救,我们是被冤枉的,肯定有侠士来救我们。”二宝道。 听二宝这么说,三宝也捏着拳头,胸膛挺起,小脸上透着勇敢。 “那我也不怕。” 两个孩子凑在木栅栏前,眼巴巴地等着侠士破墙而入,来救他们。 棠鲤和卫擎凑在一起,低声讨论这次的事。 “相公,你觉得是谁害我们?”棠鲤问道。 “方杰。”卫擎道。 棠鲤也觉得是他。 “方老太爷去世后,我觉得方杰有些疯魔了,守灵送葬都不去。他明面上让我们带走二宝,然后反将一军,说咱们拐走他的儿子。”棠鲤分析道。 昨天,辞行的时候,棠鲤就觉得方杰和唐氏的眼神怪怪的,所以这就是他们酝酿的大招吗? 这两人真是疯了。 卫擎也觉得很有可能:“方老太爷将家产给了方俊,方杰心里不平衡,莫不是觉得我们在方老太爷面前说了什么,才作出这样的决定?” 棠鲤点了点头。 这样子,基本就敲定了是方杰做的。 实际上,真相和他们所猜相差无几。 方杰确实对他们恨得牙痒痒,方俊之前毕竟掌控着半个方家,很有发言权,他们一时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所以就盯住了棠鲤和卫擎。 在他们看来,棠鲤和卫擎就是普通人,开了一家小铺子。这些背景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 方杰在秦州城经商多年,有一个强大的人脉网,他稍微动用一下,就能让这一家子吃尽苦头。 于是,他任由卫擎和棠鲤将方炎带走,然后倒打一耙,说他们拐带自己的小孩。 他的那些人脉,足够把他们抓起来,然后再随便判个流刑。 “老爷,我们是不是该去把方炎接回来?毕竟报案说方炎是我们的孩子,做戏总得做一下吧?”唐氏道。 “不必,我和府衙的赵都尉关系很好,就是一句话的事。接他回来做什么?碍眼。”方杰冷冷道。 以前,他觉得方炎是福星,所以记挂着他,对他好,现在发现是克星,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唐氏听闻,也点了点头。 她也不想看到方炎,最好让方炎跟着那对夫妇一起流放,受尽苦难。 等老爷掌控了方家,自己就可以到蔡氏的面前,说出方炎的真实身份…… 唐氏想着,都觉得很爽。 “大哥!” 不一会儿,方俊就匆匆而来。 他也知道了棠鲤一家子被府衙抓走的消息! 秦州城的商界消息都是互通的,方俊眼看着是方家的家主,这事自然有人传到他耳里。 一入他的耳,方俊就匆匆来了。 “大哥,棠鲤和卫擎被抓,说是拐孩子,是你报的案吗?” 方杰现在对他这个弟弟可没好脸色。 “是又怎样?难道炎儿不是我的儿子吗?他带走炎儿,不是拐走我的儿子吗?” “大哥,你忘了爹说的话?让炎儿跟着他们走!”方俊道。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那是我亲生儿子,把亲生儿子给别人养?可没这个道理。”方杰道。 方俊快气死了,气得气血直直上涌。 哪怕是他大哥,此时他都想打他一顿! 哪有这样做人的?这不仅是忘恩负义,而是狠毒了! 别说棠鲤和卫擎养了炎儿三年,他们方家该感激。不感激也就算了,自己不疼孩子,孩子跟着更疼他的养父母走,还是老爷子同意了的,结果居然倒打一耙,说人家拐孩子,还把人送进牢狱! 这等行径,简直该天打雷劈啊! “大哥,炎儿走你们也是同意了的,爹的话我也可以作证,你赶紧跟我去府衙,把案子给撤了!”方俊拉着方杰的手要往外走。 却被他甩开了。 “方俊,你还是我弟弟吗?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大哥,你这是做得太不道义了。” “儿子都要没了,老爷能道义到哪里去?”唐氏哭着道。 “你有把那孩子当作你的儿子吗?不是你说了别来往吗?”蔡氏听不下去了,指着唐氏的鼻子骂。 “我没有说这样的话,弟妹你不能胡说八道!你和纯儿不亲,就来挑拨我和我儿子的关系,没有这样做人的!” 院子里闹成一团,然而,无论方杰和蔡氏说什么,方俊和唐氏都咬定了绝不去撤销这个案子。 方杰实在没办法,只能找了关系,去狱中看看棠鲤和卫擎。 在去之前,方杰本来觉得棠鲤和卫擎会可怜兮兮的,结果到了后,就发现两人脸上都是一派淡定。 棠鲤看见了他,还主动打招呼:“方二爷。” 方俊满脸愧疚:“对不住了,让你们受苦了。这事都是我大哥搞得,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只是他的话说出来,对面人没有惊讶,也没有惊喜。 “你们早就猜到了?”反倒是方俊惊讶了。 “对啊,这样的事只有他做得出来。”棠鲤道。 方俊有些愧疚。 “方二爷,他是他,你是你,你不用为他的行为愧疚。”棠鲤道。 “不管怎样,都是方家对不起你们,你们再委屈一下,我现在就出去找人安排,救你们出去。”方俊道。 “方二爷不用着急。”棠鲤道。 方俊愣了一下。 他被棠鲤的冷静惊呆了。 都这般时候了还不用着急吗? “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棠鲤笃定道。 花掌柜知道他们被抓,肯定会去找曹疾,曹疾那边的关系,都是朝廷的关系,肯定更胜方俊这商人的关系。 事实正如棠鲤所料,棠鲤和卫擎一家四口被抓走,花掌柜慌地立即去找了曹疾。 曹绍已经归京,曹疾为了花掌柜,便留在秦州城做守备,保护秦州城的安全。 曹疾知道这事后,立即去找了秦州城的郡守。 秦州城的郡守姓秦,知道曹疾是曹将军的义子,向来对他礼遇有加。 秦郡守听闻此事,这件事自然不能搁着,立即开堂审理这个案子。 第二百零五章 真相大白 方俊还未出大牢的门就听闻这个消息,只能感叹他们夫妇真不简单。 他大哥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审理,直接把这一家子流放了,结果转眼就开审了! 方家。 方杰也接到要开堂的消息,让他们速速去府衙。 方杰和唐氏都很震惊。 “怎么突然开审了?莫不是方俊做了什么?”唐氏道。 “我和他才是一家子,他怎么尽帮着外人呢?”方杰皱眉。 “你把他当亲兄弟,他可没把你当亲兄弟。”唐氏道。 “开堂审理我也不怕,方炎就是我的儿子,血缘亲情摆在那里,棠鲤和卫擎要带走我的儿子,我没同意,就是犯了大周律令!”方杰道。 方杰和唐氏匆匆赶去了府衙。 府衙,公堂。 棠鲤和卫擎一家子已经在那里了。 方杰和唐氏一到,这个案子就开始审理了。 这次审案的居然是秦郡守亲自来。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身高七尺的高大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杀气。 方杰不认识,棠鲤他们却认识,正是曹疾。 方杰的目光瞥过赵都尉,谁知赵都尉的头却转开了,没有和方杰对视。 不知怎么的,方杰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堂下方杰,状告棠鲤、卫擎夫妇二人拐带其子,是否属实?”秦郡守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道。 方杰连忙道:“属实!绝对属实!就这孩子,是我的亲生儿子!” 方杰指着棠鲤身边的二宝道。 然而,二宝却躲在棠鲤的身边,用愤懑的眼神瞪着他。 这怎么看,他都不像亲生的爹吧。 方杰连忙解释:“我这孩子从小被拐带,因此和我不亲近,但是确确实实是我的儿子啊!郡守老爷您要是不信,可以滴血认亲!” 听到‘滴血认亲’四个字,唐氏的脸色突然有些不自然。 “不必滴血认亲,这亲生的还能有假吗?”唐氏连忙道,“我儿子就是拐的,说不定就是被他们拐走的!好不容易找回来,结果他们又要带走。我的儿子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这孩子虽然是我大哥亲生的,但是棠鲤和卫擎带走孩子绝非拐带,是我父亲同意的!”方俊道。 “二弟,你恨我,也不用胡说八道来拆散我们一家人啊!” 这番辩驳,倒是把‘滴血认亲’这件事给忘在脑后了。 唐氏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就滴血认亲。”棠鲤突然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二宝的亲爹亲娘,但是却对他漠不关心,你们根本不是他的亲生爹娘!” 方杰却是一喜。 他绝对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不怕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对他有利! 唐氏的脸色却十分惨白。 “别滴血认亲吧,炎儿这么好,流血很疼的,娘心疼。”唐氏道。 二宝脸色认真:“我不怕疼!” 他是小男子汉,怕什么疼?! 反正,听娘的没错,娘让他滴血认亲,那就认! 这般,便要滴血认亲。 棠鲤的目光观察着唐氏,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开始发抖,心中冷笑。 她本来是有猜测的,然后在大牢里,打开了方老爷子给的那封信。 方老爷子说了,要是方家人对他们不利,就拆开那封信。 方老爷子说那句话的时候,好似猜到了今日会发生的事。 棠鲤打开信看后,就知道,方老爷子确实猜到了。 那上面,写得便是二宝的身世。二宝其实是方俊和蔡氏的孩子,被唐氏换了。方老爷子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但是为了家宅安宁,不想两个儿子反目成仇,便一直没有点出来,只把孩子放在身边自己养。 弥留之际的方老爷子,知道这孩子留在方家肯定过不好,便让这孩子跟着真正关心、爱护他的棠鲤一家走。 但凡方杰有点良心,这件事就不会戳破,方家兄友弟恭,方杰一旦使坏,这封信里的真相,便会让他们兄弟反目成仇。这也是方老爷子怕方杰对棠鲤他们不利,给他们保护自己的杀手锏。 方老爷子,其实才是那个大智若愚的人,可惜家门不幸,有方杰这样的儿子。 方杰和唐氏太恶心了。 棠鲤便打算在公堂上揭露这件事,让方杰和唐氏身败名裂。 说实话,这滴血认亲不太科学,不是亲生父子,也可能融合。但是万一融合,棠鲤也有备用方案…… 滴血认亲的结果出来,棠鲤没用上备用方案,因为血没融合,方杰不是二宝亲生的父亲! 这一下,方杰彻底震惊了。 “怎么可能?炎儿绝对是我的儿子啊!怎么会不是呢?” 方炎不是他的儿子,那他控告棠鲤和卫擎,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棠鲤颇有深意地看向唐氏:“这就要问问你的夫人了。” 方杰猛地看向唐氏,眼神发红,要杀人:“这小孽种不是我的儿子,是你和别人生的?唐氏,你居然敢背着我偷人!” 唐氏猛地摇头:“不是,我没有!老爷,相信我!” 说着,就要去抓方杰的手臂,却被方杰猛地甩开。 “那你说怎么回事?” 唐氏闭着嘴,不说,脑袋轰隆隆的,满心绝望。 不能说,要是说了,她就完了。 这件事,她本来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不会有人知道。 她从来没想过有暴露于人前的时候。 怎么会这样? 唐氏不说话,方杰直接掐住了唐氏的脖子,掐得她透不过气来。 唐氏奋力挣扎,都快死了,也顾不得那么多:“老爷……他不是我们的儿子……我换了……” 求生欲作祟,唐氏挣扎着说出了这句话。 方杰愣住,然后放开了她。 “你说什么?” “咳咳咳……方炎不是我们的孩子……” “那我们的孩子呢?” “我们的孩子……就是纯儿!”唐氏一咬牙就说了出来。 “什么?纯儿?!” 唐氏这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惊呆了。 方杰、方俊,还有蔡氏! 蔡氏直接扑了上来,揪住了唐氏:“你说什么?什么纯儿?什么换了孩子?” “我们同一天生下孩子,为什么你是儿子,我是女儿?”唐氏愤恨不平道。 蔡氏全都想起来了,她和唐氏是同一天生孩子,生的时候,两人就在隔壁的房间,由一群专业的婆子一起照顾着。 唐氏完全有机会换掉她的孩子! 所以,纯儿根本不是她的孩子,炎儿才是她的孩子?! 蔡氏完全接受不了,朝着唐氏疯狂扇巴掌。 啪啪啪! 巴掌声传遍整个公堂,很快就把唐氏扇得鼻青脸肿,狼狈如死狗一般! 公堂上乱作一团! 这般,案子是不用审了,郡守一声令下,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棠鲤看着曹疾:“小曹将军,多谢了。” 曹疾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啥,你在夏夏面前多说我的好话就行了。” 花掌柜,全名花逢夏。 反正,夏夏高兴,他就高兴。 另一边,方杰偷偷拦住了赵都尉。 “赵都尉,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方杰道。 方炎不是他的儿子,他只是震惊,倒并没什么太大感觉。他现在就是不甘,不甘就这么放了卫擎和棠鲤。为了对付这两个人,他可是花下去几万两银子! “还能怎么办?方杰,你差点害死我!”赵都尉很不耐烦道,“你知道那是谁吗?” 他指向和棠鲤说话的男人。 方杰记得,审案的时候,这人就站在秦郡守的身边。 “这人是谁啊?官职比你还大吗?” “那当然,那是小曹将军,他背后是曹大将军!你说谁官职大?”赵都尉说完,就走了,跟躲瘟疫似的。 留下方杰愣愣地站在那里。 棠鲤不是个做点小生意的妇人吗? 怎么会和曹大将军有联系?! 方杰一转身,就看到了卫擎。 卫擎双手抱臂看着他,脸上透着一股戾气。 不知道为何,方杰有些怵他,想要逃…… 第二百零六章 大房的下场 卫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走了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然后提了起来。 方杰的身体不自禁地发抖。 “你……你要做什么?你要是敢做什么,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卫擎抿着唇没有说话,拳头直接朝着方杰的面门砸过去! 砰! 方杰疼得头皮发麻,头晕目眩,鼻血直流! 他刚想说话,又是一拳砸了过来! 卫擎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个时候,彻底发泄出来。 既然这人不是二宝的亲生父亲,那他一点情面都不留,砸个痛快! 前三拳是为二宝! 这老东西让二宝受了不少委屈,还有他屋里那娘们,偷换了二宝,还欺负二宝!简直太不是人了! 第四拳是为自己,这老东西居然算计自己! 第五拳是为自己媳妇儿,自己媳妇儿受委屈了! 第六拳…… 卫擎一时想不出这第六拳是为个啥。 算了,自己爱揍就揍,揍个痛快就行,管他为何啥呢! 卫擎对着方杰一通乱揍。 开始,方杰还会大骂卫擎,渐渐的,便开始求饶。 “卫兄弟,我错了,你别打我了。” “求求你了,这样会死人的!饶命啊!我求求你了!” 再后面,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痛苦的哼哼。 另一边。 被赶出公堂后,蔡氏还是气不过,揪着唐氏又撕了一顿! 唐氏太恶毒了,居然换走自己的儿子,害得自己骨肉分离! 还对自己的孩子那般坏! 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啊! 唐氏害自己害得好惨! 害她的孩子害得好惨! 蔡氏在唐氏脸上留下无数道血痕。 “我要杀了你!我杀了你!你这个毒妇!” 蔡氏要去掐唐氏的脖子,这时,方俊才走上去,阻止了她。 “夫人,别脏了你的手。”方俊道。 他难过,看着自家媳妇儿这模样,更难过。 “孩子看着呢。” 孩子…… 蔡氏一转头,就看到了二宝。 小家伙被棠鲤牵着,板着嫩生生的小脸,也看着她。 蔡氏的眼眶红红,一眨不眨地盯着二宝。 难怪她见着总觉得亲近,原来这才是她的儿子啊。 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是她和方俊万般期待,降生下来的孩子啊。 她太对不起这孩子了。 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幸好有棠鲤夫妇。 这孩子走丢后,在被棠鲤夫妇捡回去前,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若是没有他们,可能会发生什么,她简直不敢想。 蔡氏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不对,她刚刚做了什么? 她当着孩子的面,打人了! 她刚刚打唐氏凶悍的样子,很丑陋吧。 被二宝看到她疯魔的模样…… 二宝会不会讨厌自己? 蔡氏一下手足无措起来。 棠鲤牵着二宝的手,来到蔡氏的面前。 小家伙仰着脑袋:“婶娘,别哭。” “恩,婶娘不哭。”蔡氏抽噎着道,哭得更加厉害了。 二宝求救似的看向棠鲤。 棠鲤递给二宝一块手帕,二宝把手帕给了蔡氏。 “婶娘,擦干眼泪,就不哭了。” 蔡氏接过手帕,心里像是有一阵暖流流过,这孩子真乖啊。 “二宝……” 一直沉默的方俊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 二宝:“……” 二宝的小脸微僵。 他最怕大人哭了。 还没安慰好一个呢,不会又来一个哭的吧? 方俊忍着没哭,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孩子很好。” 这是自己的儿子啊,他感到骄傲! “蔡姐姐,我们先回客栈,有什么话回客栈慢慢说吧。”棠鲤道。 蔡氏连连点头。 四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小园春色。 花掌柜一直担心着,目光频频往外看,因此他们一回来,她就发现了。 花掌柜冲了上来,把棠鲤浑身上下都摸了一个遍,确认她安然无恙后,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夏夏,棠鲤和卫擎是我救出来的。”曹疾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凑到花掌柜的面前,邀功似的道。 花掌柜一巴掌把他的大脸拍开了。 “棠棠,还有妹夫,你们快去洗个澡,等姐给你办个洗尘宴。”花掌柜开口道。 是啊,他们从大牢里出来,虽然没关多久,但是是沾染了晦气,肯定要洗个澡,洗去晦气。 棠鲤和卫擎带着两个孩子去洗澡了。 方俊则抱着大哭的蔡氏,柔声安慰着。 等棠鲤和卫擎洗完澡,带着两个孩子下楼的时候,蔡氏已经止住了哭。 花掌柜的所谓洗尘宴,其实就是花了几十两银子,在隔壁的酒楼包下了一个包厢。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转移到隔壁酒楼。 蔡氏紧挨着二宝坐下,也不说话,就默默地看着他。 二宝看着棠鲤,嘟囔着道:“娘,我要长毛了。” 棠鲤懵了:“什么?” “被婶娘盯得发毛。”二宝稚声道。 童言童语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吃完饭,四个家长便坐在一起,聊二宝的事。 “棠棠,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谢谢,谢谢你们把二宝养得这么好。”蔡氏道。 “对,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还要麻烦你们继续照顾二宝了。”方俊道。 方俊很想把这孩子留下来。 这孩子又聪明,又懂事,这么好的孩子,谁不喜欢? 但是经历过他哥的事,他绝对不会做强行把孩子留下来的事了。 这孩子喜欢现在的家,喜欢棠鲤和卫擎,在那里很开心。 他们不能太自私,只满足自己,让孩子不开心。 他们亏欠这孩子太多了。 他们现在就希望这孩子开开心心的。 “你们放心,我们会的。”卫擎道。 棠鲤心里其实挺开心的,二宝的亲生爹娘,其实也很疼他。 那么好的孩子,她不希望他的爹娘那么冰冷、刻薄,只把他当作工具。 她喜欢这孩子,希望这孩子是在家人的期待中降生的,承载着父母的爱。 “我们会在客栈住三四天再回去。”棠鲤道。 棠鲤这话一出,蔡氏顿时开心得不得了。 毕竟,从秦州城去遥水镇太远了,棠鲤多住几天,她就可以多看这孩子几天。 方俊和蔡氏也没有赖着,聊完后就回方家了。 …… 此时的方家。 方杰被揍得一肚子火,回去后,看着鼻青脸肿的唐氏,气不打一处来,又把唐氏揍了一顿。 “我真是家门不幸,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恶毒婆娘!居然敢偷换孩子!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 “肚子不争气就别拦着其他人给我生儿子!我被你害死了!” 唐氏被蔡氏揍了一顿,又被回来的方杰揍了一顿。 娇生惯养的唐氏哪里受过这种气? 唐氏终日以泪洗面。 方纯也被认回了大房。 以前,唐氏很喜欢方纯,对方纯很好,一是因为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二是这能气到蔡氏。 但是这次受了打击,她自己都顾不得了,哪还顾得了这个女儿?她对方纯的态度不再温柔,骂了她好几次,母女俩的关系很快就僵了。 让她更受打击的是,她辛苦经营了几十年的名声一下差了,整个秦州城的富太太们,都知道她偷换孩子,还虐待孩子的事。 她现在在众人眼里就是一个毒妇。 她娘家怕被她影响了家中未婚姑娘的婚嫁,断绝了和她的来往。 唐氏彻底完了! 再说方杰。 方俊和方杰是彻底决裂了。 方杰还在赌气,所有的生意甩手不管,却不知,这给了方俊机会,将生意全部接手过来。 方俊很快就成了方家真正的家主。 等到后来,方杰反应过来,想再去插手生意的时候,便发现自己插手不进去了。 方杰和唐氏成了过街老鼠,人人都不敢碰。 第二百零七章 花掌柜要成亲 夜。 小园春色。 花掌柜把头上的头饰拆下,然后脱去外袍,那玲珑有致的身材更加凸显。 突然,一双手臂从背后抱住了她纤细的腰,紧紧扣着,娇小的她完全陷在了怀里。 “狼崽子,你又悄无声息的,吓死老娘了!”花掌柜轻拍着他的手臂,嗔道。 曹疾把脸埋在她的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真香。” 花掌柜只觉得身体一阵颤栗,猛地转身,一把抱住了曹疾,然后吻了上去。 十分火热。 与此同时,楼上。 棠鲤听着楼下传来的各种声音,脸微微发红。 让人浮想联翩。 幸好两个孩子住在对面,应该听不到下面的动静。 卫擎听着那声音,身体越绷越紧。 他本来正当壮年,正是牛一般的年纪,怎么耐得住…… 卫擎一个转身,直接把媳妇扑倒了! 翌日。 棠鲤起得晚,本来有些不好意思,结果看着花掌柜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出来,那一抹羞涩便消散了。 花掌柜看到棠鲤,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男人确实挺强啊,没白长个。” 棠鲤转瞬明白她在说什么,脸一下就红了。 “不过,也就比我家狼崽子强那么一点点。”花掌柜伸出两只手指,比划出一点点缝隙,“我家狼崽子还小,假以时日,肯定更行。” 花掌柜的话题太开放了,棠鲤这个曾在现代生活过的灵魂,都有些扛不住。 “不过,要想牛犁地,肯定要给牛吃饱,我这里有个方子,你可以拿去给你男人补补。” 棠鲤实在害臊,但是还是把花掌柜给的方子,小心收好了。 …… 接下来的几日,蔡氏天天往客栈跑。 蔡氏给二宝做了好吃的,二宝全部吃完。 蔡氏还给二宝做了香囊,二宝挂在了自己的腰间,和棠鲤做得挂在一起,两个香囊丑到一块去了。 小家伙真是太暖心了。 时间过得飞快。 眼看着就要到了棠鲤一家人离开秦州城的日子…… “棠棠,你能不能晚几天再回去啊?”花掌柜扭捏着道。 棠鲤看着她扭捏的样子,好奇:“花姐姐,有什么事吗?” “狼崽子整天缠着说要和我成亲,我快烦死了,就答应了他。我又没什么娘家人,到时候多丢面子啊,想让你们充当一下我的娘家人。”花掌柜道。 花掌柜要和曹疾成亲了? 这是好事啊! 本来棠鲤还是有所顾忌的,怕曹疾跑了,花掌柜伤心。但是现在,她看得出曹疾的真心。曹疾留在了秦州城做守备,明显就是为了花掌柜。曹疾虽然比花掌柜小了很多,但是对花掌柜是真心好。 女人这辈子,能找到对自己真心好,自己又喜欢的人不容易。 棠鲤开心地应了,又打算在秦州城多待十日左右。 蔡氏听闻这个消息,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连带着对花掌柜有些感激,回去准备了一份厚礼,打算在她成亲的时候送给她。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花掌柜、棠鲤、蔡氏三个女人,再加一个出苦力的卫擎,四个人一起把整个客栈都整了一遍,弄得焕然一新,还挂上了红绸,喜气洋洋的。 五日后,夜。 花掌柜坐在客栈前的院子里,看着装饰过的客栈。 “棠棠,我怎么觉得跟做梦似的?”花掌柜道。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要成亲,想着就这样,守着一间客栈,过一辈子。 她喜欢白沐阳,喜欢很多长得好看的男人,但是从来没想过要成亲。 直到那狼崽子,强势地闯进了她的生命里。 花掌柜本来就想享受一下鱼水之欢,本来两人挺合拍的。 后来,那狼崽子就说要和她成亲,做她的倚靠。 花掌柜心动了。 现在,她也越来越期待了。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棠鲤笑着道,她难得看到花掌柜这忐忑不安的模样,“花姐姐,距离你成亲还有五天!” “五天。”花掌柜掰着手指,感叹,“怎么还有五天呢?” “花姐姐,你矜持一点。”棠鲤道。 “矜持不了,我都五天没见狼崽子了,还要等五天,我都要旱死了。” 棠鲤:…… 两人嬉笑了一番,才各自回了房休息。 翌日。 花掌柜去了秦州城最大的绣楼,去看看自己的新娘服做得怎么样了。 新娘服的进度很好,只差袖子上的细节没有做。 花掌柜穿上试了,镜子中勾勒出女人玲珑有致的身材,像是成熟的果实,散发着馥郁的芬芳。 “花姑娘,真好看,到时候新郎官肯定会被你惊艳。”绣娘夸赞道。 花掌柜想象着那狼崽子被她惊艳,然后傻兮兮地看着她,再突然扑上来把她吃掉的画面…… 花掌柜越想越乐呵,开心地笑出了声。 花掌柜开心地从绣楼离开,往客栈走去,却不想途经偏僻处,被几个男人拦住了去路。 那四个男人高矮肥瘦,奸滑之相,一看就不是好人。 一般姑娘,遇到这样的架势,肯定吓到了。 花掌柜不一般,她能在秦州城开客栈,站稳脚跟,自有她厉害的地方。 “你们想干嘛?劫财还是劫色?知道老娘是谁吗?敢劫小心你们没命享受!”花掌柜双手叉腰,泼辣道。 “花逢夏,看来你还真是健忘啊,我们哥们几个你都忘记了?”其中一个矮瘦的男人一脸猥琐道。 花掌柜看着他们,眉头皱起,隐约有些印象。 “当年在亭安镇,你就忘记了?”那人一脸邪恶的笑。 花掌柜的脑海中闪过什么,脸色猛地变了。 那是一段她不敢碰触的回忆! 当初,她逃难的路上,得到一位婶子施舍给她半个馒头。 她对那个婶子感恩戴德,帮着那婶子干了很多活。 结果,有一天,那个婶子说要让她帮忙,带她去一个地方,到了后,便蹿出来几个男人。 那些男人把她关在屋子里,用绳子捆着她的手脚,折磨她…… 那时,她和弟弟已经走散了,若不是想着要找弟弟,她早就不想活了! 好几次,她都想一头撞在柱子上! 但是,她不能死,她还要找弟弟呢。 于是,她忍着恶心,假意逢迎。 那些人对她的警惕越来越低,后来就把她关在房间里,也不绑着了。 花掌柜趁着一个机会,逃了出来。 她逃到很远的秦州城,日子慢慢稳定下来,本来以为那段往事彻底成了过往,却没想到…… 花掌柜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几年不见,这长得更水灵了啊。”其中一瘦猴,伸出手要摸花掌柜,被她恶狠狠地拍开了! “滚开!这是秦州城的地界,我认识很多人,信不信我找人把你们全都抓起来!”花掌柜恶狠狠道。 “哟呵,抓我们?我们被抓,肯定把你的那些事抖出来!花逢夏,你要成亲了吧?你说,要是你新婚丈夫要是知道你的那些事会怎样?”矮胖的男人,小眼睛里露出一抹奸邪的神色。 要是小狼崽子知道…… 那她的小狼崽子那双眼睛里,对她不再是浓浓的迷恋,而是厌恶! 花掌柜仿佛被扼住喉咙,刚刚强撑出来的凶狠一下泄气了。 她不想小狼崽子讨厌她,不想让她的小狼崽子知道她曾经那么不堪。 花掌柜像是搁浅的鱼,大口地呼吸着。 “怕了吧?放心,我们不会做得这么绝的,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那矮胖的男人再次朝着花掌柜伸出手。 却被花掌柜抓住了。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那矮胖的男人收回了手,小眼睛在花掌柜的身上扫了一圈。 这娘们性子烈,不能一下逼急了,否则就人财两空了。 “逢夏啊,我们要得不多,一千两银子,封口费。” 一千两银子,能接受。 花掌柜松了一口气:“我给你们!” 第二百零八章 花掌柜的困境 花掌柜回客栈拿了一千两银票,就匆匆出门,给了他们。 “钱给你们了,以后别再来找事了!”花掌柜冷声道。 “放心吧,我们说话算话。”那四个人很干脆地走了。 却没想到第二天,那两个人再次找上她,还找到了客栈里。 花掌柜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将他们带到没人的地方。 “钱不是给你们了吗?你们还想怎样?”花掌柜冷声道。 “逢夏啊,那一千两不小心被哥几个花光了,你再拿五千两来花花呗。”瘦猴笑嘻嘻道。 一开口就是五千两! “我没有五千两。”花掌柜道。 “你这客栈开得这么大,五千两都没有?”高瘦的男人仰头看客栈,满脸的不信。 “我就一千两,全给你们了。” 花掌柜经营这间客栈多年,一年收益四五百两,几年下来,刨除本钱和打点的费用,现在存下来的钱不过一千两。 花掌柜本来还觉得自己熬出了头,想着好日子来了,却不想…… 她好不容易过好生活,结果又要跌进泥泞里,上天不会对她这么狠吧? 她昨天给一千两的时候,就知道事情没这么容易解决,但是那时候她怀着一丝期待。 她也曾期待过,这四个人拿着钱后,遭遇各种各样的意外死掉,那就再也没人知道她的过去了。 然而,实际上,上天对她就是这么狠。 “你男人不是秦州城的守备吗?五千两都拿不出来?”瘦猴满脸不信。 花掌柜不想理会他们了,绷着脸不说话。 矮胖的男人给了瘦猴一下:“说什么胡话呢!五千两,你也好意思开口?逢夏啊,过两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我们也不想为难你,这样,两千两。你给了这两千两,我们就离开秦州城,再也不回来了。” 花掌柜的嘴巴里全是血腥味,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期待:“我怎么相信你们?” “逢夏,我老五说话还是有点份量的,这哥儿几个也听我的,我今天就跟你立誓!”老五说着,就立了一个毒誓,说违背诺言,就天打雷劈。 花掌柜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做了决定。 “好,我给你们,但是得给我一天的时间筹钱,明天给你们。这两天,你们不准踏入我的客栈半步!” “好,明天早上老街口见,逢夏啊,我们要是等不到你,你就不能怪我们让大家都知道你的龌蹉事了。”老五的神情狡猾。 “我会给的,你们快走吧。” 那四个混混才从客栈离开。 离开的时候,刚好遇到往里走的棠鲤。 那瘦猴的眼睛一下看直了:“小美人……” 说着,就往棠鲤身上凑去。 然后稍微靠近,眼睛上便传来一声剧痛,发出‘嗷嗷’的叫声。 “我的眼睛!哪个小崽子?老子宰……” 瘦猴狂怒,一抬头,就对上一壮硕的胸膛。 再抬头,看到一个满身煞气的男人,正冷冷地盯着他。 瘦猴腿一软,气势一下弱了下去:“爹!爹!我刚没看路,对不住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 卫擎看着自己的拳头,居然敢觊觎自己的媳妇,要不是跑得快,那另一只眼睛也给他打了! “这四个人做什么的?”棠鲤问伙计。 棠鲤总觉得那四个人不是正经人,跑来客栈,莫不是找麻烦? 伙计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掌柜的认识。” 棠鲤去找了花掌柜。 结果却发现她坐在房间里发呆,情绪很不对劲。 “花姐姐,你怎么了?”棠鲤担心道。 花掌柜看向棠鲤,她现在惶恐不安,很想有个人能来帮帮自己。 棠鲤的年纪虽然比自己小,但是比自己更有主意…… 花掌柜也很信任她。 “棠棠,有件事我想和你说……”花掌柜道。 棠鲤乌黑的眼睛看着她:“花姐姐,你说。” 花掌柜张了张嘴,临到嘴边,却又卡住了。 棠鲤在知道自己的经历后,会不会厌恶自己? 棠鲤是她最在意的朋友,她也不想棠鲤厌恶她。 “棠棠,就是后天成亲的事,我有些紧张,总觉得未来的生活充满未知。”花掌柜道。 原来是恐婚啊。 除了脑袋一热的,很多人结婚前,都会恐婚。 “姐,这没什么可怕的,你喜欢曹疾,曹疾喜欢你,你们成亲,就是两个相爱的人结合,成亲后,过着食同桌寝同眠的日子,或许会有小打小闹,但那都是生活的情趣。再生个小宝宝,姐你这么漂亮,小宝宝肯定很可爱。”棠鲤道。 棠鲤描绘的场景很让人向往。 一转头,就看到花掌柜的眼眶发红,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姐……” “棠棠,你描绘的未来真好,姐很激动……” 棠鲤总觉得花掌柜的哭,不是因为激动,而是痛苦。 “花姐姐……” “哎呀,丢死人了,棠棠你快出去,让我哭一会儿。” 说着,就把棠鲤推了出去。 棠鲤想再问,也没机会了。 花掌柜在房间里默默地流了一会儿泪。 棠棠描绘的未来太美好了。 她光光想着,都觉得美好的不得了。 她想要这样的生活…… 花掌柜把自己所有的积蓄全都拿了出来,银票和银子加起来只有八百两。 花掌柜想了想,把自己柜子里藏着的首饰全部拿了出来,然后去了当铺,全当了。 这一下,便凑出了一千七百两。 她该当的还是当了,剩下的三百两不知道怎么来了。 花掌柜咬了咬牙,将耳朵上戴着的耳环,手上戴着的手镯,全部娶了下来。 “花掌柜,你这两样的成色好,你要是愿意当,死当,我给你五百两!”当铺掌柜很激动道。 五百两…… 这是狼崽子送给她的,还真舍得。 “活当,三百两。”花掌柜道。 当铺的掌柜犹豫了片刻,然后道:“好,看在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 花掌柜依依不舍地将耳环和手镯给了当铺,拿着银子走了。 翌日,花掌柜便将两千两银票交给了矮胖老五和瘦猴等人。 花掌柜看着矮胖老五:“你答应我的,拿到钱就离开秦州城。” “当然,我发过誓的,后天一大早我们就走,绝对在你成亲前走。”老五保证道。 花掌柜转身走了。 “老五,就这么算了?这可是一棵摇钱树啊?”瘦猴盯着花掌柜的背影,流口水道。 老五拍了一下瘦猴的脑袋,表情奸诈:“你懂什么?我们要是逼急了,她肯定和我们鱼死网破,到时候咱啥都捞不着。咱们要慢慢来,一点点榨干她的价值。” 瘦猴恍然大悟:“老五,还是你坏,谁玩心眼都玩不过你。” 第二百零九章 弄丢了最爱的人 翌日。 棠鲤忙得脚不沾地。 她第一次给人做娘家人。 花掌柜没娘家人,所以这成亲需要的东西,都是她和蔡氏一起操办的。 蔡氏年长一些,更懂一些。两人一起商量着,倒是有些像模像样了。 “三宝穿上红衣服,明天去喜床上踩一下,多子多孙。” “明天人多,二宝带着三宝,千万别走散了。” “那些体力活,就卫擎干。” 蔡氏一一安排道。 “蔡姐姐,那我做什么啊?”棠鲤问道。 “你就跟在花掌柜的身边,有什么事你就帮着干。”蔡氏道。 棠鲤抬头挺胸,一脸认真:“服从安排!” 蔡氏被她逗笑了。 棠鲤平日里处事太成熟了,这样才让她察觉到这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今晚早点睡,明天要忙一天。”蔡氏道。 棠鲤点了点头。 “我也回去了,我明天一大早就来。” “蔡姐姐再见。” 两人各回各家。 花掌柜的房间里。 花掌柜正对着墙上挂着的喜服发呆,真好看啊,她穿上肯定更好看。 狼崽子也期待着她穿喜服的模样吧? 就在这时,窗户上突然响起敲窗的声音。 花掌柜走到窗前,将门打开,当看到窗外的人时,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去…… …… 翌日。 棠鲤一大早就起来了。 卫擎领着两个孩子起床。 二宝和三宝也很兴奋。 小孩子都是好热闹的,成亲这种事热热闹闹的,他们自然喜欢。 两个娃娃都穿得干干净净,像两个漂亮精致的年画娃娃。 两个娃娃知道自己帮不了什么忙,也不添乱,就乖乖地坐在一边,搁着小腿,嗑着瓜子,一样的姿势。 “花姐姐怎么样了?”棠鲤问道。 “喜服穿好了,正在弄妆容。”蔡氏道,又看向卫擎,“卫擎,过来把这张桌子抬到那边去。” 卫擎一手扛起桌子,放到了指定的位置。 时间流逝。 很快就要到迎亲的时候了。 “花姐姐都准备好了吗?” “早就好了,在里面等着呢。” 一阵锣鼓喧天的声音,迎亲的队伍来了! 棠鲤和蔡氏都走到门口等着。 两个孩子也伸长脑袋,往外看着。 迎亲的队伍很长,最前面的是曹疾骑着高头大马,后面则是八抬大轿。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又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曹疾这个粗犷的男人,竟透出一些俊逸的感觉。 他的嘴咧着,笑个不停, 从那八抬大轿,和迎亲的队伍,就能看出曹疾对这场亲事的重视。 新郎官下马,经过了一系列的仪式后,终于来到新娘子的房间前。 曹疾满心欢喜地敲门,但是好一会儿,都没听到里面有动静。 “花儿?”曹疾喊道,又喊花掌柜的小名,“夏夏?” 棠鲤和蔡氏也觉得不对劲。 她们之前明明商量好了的,这个时候,花掌柜就该把门打开了。 怎么门一直不开呢? 棠鲤和蔡氏都上去敲门,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曹疾的脸色变了,心中莫名的慌乱,一巴掌拍在门上,一下就将门拍开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 “夏夏!” “夏夏!” 曹疾四处找着,床底下,柜子里,全部找了一个遍,但是都没找到人! 喜服摆在床上…… 曹疾的脸色煞白。 “看这个!”棠鲤突然道。 她发现了一封信,拿了起来。 曹疾心慌,一下抢了过来,打开信,迅速看了起来。 字迹是花掌柜的。 当看完信,曹疾一把坐在了椅子上,失魂落魄。 信上到底说了什么? 曹疾怎么像受到巨大的打击? 棠鲤连忙将信拿了过来,看上面的内容。 看完后,就知道曹疾为何如此了。 信上花掌柜说,她这几天一直恐惧成亲,她是被曹疾缠着,才一股脑热! 临到成亲的时候,她怕了,所以跑了! 总计而言,就是花掌柜不想和曹疾成亲,所以逃婚了。 棠鲤总觉得不对劲。 怎么可能? 花掌柜前一天明明那么开心,满脸期待,怎么可能逃婚呢? 但是信上白纸黑字,写得十分清楚。 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夏夏……”曹疾突然跳起来,“夏夏,你不能抛下我!” 说着,便像疯子一样冲了出去,消失了。 蔡氏和棠鲤都是一脸懵逼。 “棠棠,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蔡氏问道。 “这亲事没办法成了,先把摊子收拾了。”棠鲤道。 蔡氏点了点头。 先归置好了迎亲的队伍,又遣散了请来帮忙的几个婆子,将客栈收拾了一下。 “棠棠,红绸和这些‘喜喜’字要拿下来吗?”蔡氏道。 棠鲤看着红双喜和红绸,是她们欢欢喜喜地贴上去、挂上去的。 本来欢欢喜喜的一天,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好事变坏事。 棠鲤心里有些不舍得:“先放着吧。” “棠棠,你说花掌柜怎么回事?临到头了,怎么逃婚了?”蔡氏很不解。 棠鲤道:“我觉得有内情。” “棠棠,莫不是花掌柜遇着什么事了?”蔡氏道。 棠鲤回想着这几日花掌柜的举动,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本来,花掌柜是欢欢喜喜的,好像从五天前,就开始不对劲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花掌柜人还好吗? 棠鲤心中满是担忧。 “媳妇儿,我去城里到处找找。”卫擎道。 这男人,总在棠鲤需要的时候,给出对策,让她有安全感。 棠鲤仰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卫擎转身出去了。 棠鲤扭头,就看到两个宝宝一人一个小板凳,乖乖在角落里坐着,一点不添乱,特别乖巧。 见棠鲤看过来,二宝才道:“娘亲别担心,爹爹一定会找到花姨的。” 棠鲤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卫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我遇到曹疾了,他带着人把整个秦州城都找遍了,都没找着人。”卫擎道。 花掌柜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卫擎想到他见到曹疾的模样,白日里还是意气风发的新郎,晚上却像疯犬一般,眼睛赤红。 把最爱的人弄丢了,就会变成这样吧。 他看着都可怜。 卫擎把媳妇儿抱进了怀里,紧紧的。 第二百一十章 找到花掌柜 “媳妇儿,你睡一下吧。”卫擎道。 他媳妇儿累了一天,又担心了大半天,精神状态很不好,他看着心疼。 棠鲤摇头:“我睡不着。” 花掌柜不知道在哪里,怎么样了,她怎么睡得着? “媳妇儿,万一花掌柜可能遇着危险,你睡着了说不定就梦到了。”卫擎道。 棠鲤听他这样说,心思松了,便回房间在床上躺下。 卫擎本来是想让她睡一下的,却没想到,棠鲤居然真梦到了! 她先是梦到一个昏暗的房间,四个人倒在地上,像是失去了意识。 然后,门打开了,一个人拿着一把刀进来了,正是花掌柜! 花掌柜的眼神发狠,拿着刀,就朝着那四人砍去。 再一转眼,花掌柜被关在了大牢里。 官府的判决下来,因为毒杀四人,被判斩首。 牢中,花掌柜拒绝见任何人,包括曹疾。 直到处决那一天,曹疾才见了她最后一面。 花掌柜死了,曹疾郁郁寡欢一生。 两个本该深情相守的人,就这样错过一生。 棠鲤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就连忙把这个梦告诉了卫擎。 卫擎一下翻身而起,将衣服套上了,然后又拿外袍给棠鲤穿上,一把抄起小媳妇,就跑了出去。 他们现在要找的,就是那个的房间。 那是个荒废的院子,院子中有一口井,两边的墙塌了,出了院子,是一条深巷…… 棠鲤把这些信息告诉了卫擎。 只是秦州城这么大,要找一个没有特别特征的院子何其难? 到了人多的地方,卫擎找人打听,棠鲤则努力回想,想要想出更多的特征! 她想起来了! 那破败的院子门口,有个掉落下来的门匾,好像是…… 鲁! 有个宅子,原本的主家姓鲁,后来废弃了!! 有了这个信息,卫擎很快问出了这个院子的所在! 卫擎再次把媳妇抱起,朝着那院子跑去。 棠鲤搂着他男人,被他抱着,自己的体重完全对他没影响,他还健步如飞。跑这么久,气都不带喘的。 棠鲤对她男人的体力有了新的认识。 两人穿街走巷,最终来到一个破败的院子前,正是棠鲤梦中所在的院子。 卫擎抱着人,悄声进了院子,往里走了一会儿,便听到从一间屋子里传来说话声。 “花逢夏,不是说东西会有人送来吗?怎么还没人送来?” “今天你不是成亲吗?都这个时候了,还待在这里干啥?” “你可别耍什么花招,否则你被几个男人玩了的事,你新婚丈夫就知道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情谊不浅,也不想闹成这样啊。” 先是几个男人猥琐的声音。 “再等一会儿,很快就到了,我还骗你们不成?你们再吃点东西吧。”女子清亮的声音,正是花掌柜! 棠鲤听着那些话,信息量很大。 花掌柜居然遭遇过这样的事吗? “这几个人是前两天去客栈找花掌柜的那几个。”卫擎凑到棠鲤的耳边,唇贴着耳,压低了声音道。 棠鲤瞬间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想来,花掌柜当年曾遭遇过很不堪的事。 在她和曹疾即将成亲的时候,那几个抓着她把柄的人,找上门来,敲诈钱财! 难怪这两天,花掌柜的情绪很不对劲。 她不是在恐婚,还是恐这些人把事情告诉曹疾! 花掌柜害怕失去曹疾。 这两天,内心不知道受到怎样的煎熬! 棠鲤和花掌柜认识这么久了,对她的性格有所了解。 她平时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有一段凄苦的过往,因此心思敏感。因为太缺乏温暖了,喜欢上一个人,得到了温暖,就更害怕失去,想要紧紧抓着这一点温暖。 所以才被这些人威胁。 女人被迫发生那样的事,女人才是受害者,但是却成为把柄,被威胁。 棠鲤很心疼花掌柜。 花掌柜被逼到了绝境,才做出梦里的事,杀了那四个人吧。 不值得。 用她的命,换四个人渣的命,太不值得了。 她和曹疾,相爱的两个人,应该白头到老啊。 棠鲤给了卫擎一个眼神,卫擎当即走了过去,一把踹开了门。 破败的房间里,花掌柜被四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围着,脸色很难看。 那四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全部看向了卫擎。 “你……你怎么在这里?” “花逢夏,你什么意思?他是你叫来的?” 卫擎废话没多说,直接走了进去,一人给了他们一拳,把四个全部打趴下了! “相公,把他们的手捆起来。”棠鲤道。 卫擎扯下他们的腰带,把四个人全捆了。 棠鲤走到花掌柜的身边。 花掌柜看向她,眼眶发红,狼狈又可怜:“棠棠……” 棠鲤想抱她,花掌柜往后面退了一些,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想要躲藏起来。 和刚刚面对那四个人不一样,面对棠鲤的时候,她所有的脆弱都展现了出来。 “棠棠,你别碰我,我脏。” 棠鲤的鼻子有些发酸,强硬地拉住花掌柜的手。 “花姐姐,你不脏。” “棠棠,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当年,在逃来秦州城的路上,他们几个强迫我……”花掌柜把过去的事自裁似的说了出来。 棠棠肯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说这样的话安慰她。 她是故意把过去的事说出来的,让棠棠看清自己是怎样的人,她这样的人,不配有朋友。 她就不该去交朋友,不该去喜欢人…… 花逢夏,这都是你自找的! “人心脏才叫脏,花姐姐一点也不脏。”棠鲤道。 花掌柜仰起头,愣愣地看着她。 棠棠……这是知道了。 刚刚的话,想来她听到了。 “棠棠……” 棠鲤抱住了她。 “花姐姐,不管你的过去是怎样的,但你都是我的花姐姐,我们是朋友,感情不会变。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们往前看好不好?” 花掌柜先是难以置信,棠棠知道这些事后,居然不嫌弃她?! 然后,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棠棠没有嫌弃她…… 棠棠说她们还是朋友…… 棠棠这么这么好?! 她凄苦了二十多年,遇上了棠棠,是她唯二的幸运! “花姐姐,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所以,该受惩罚的不是你,而是他们。”棠鲤指着那晕过去的四个人道。 第二百一十一章 心中有道坎 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名声是很重要的。 棠鲤知道,她不能用现代人的观点来看花掌柜,觉得她不应该在乎这些,早就应该把话说出来,早点解决。 就算是现代,很多人受到骚扰以后,也会选择沉默。 花掌柜生活在这个年代,虽然比一般女人想得开,但是她觉得自己和曹疾都会很在意这件事,所以,她害怕失去,不敢说。 棠鲤能理解她。 错的不是花掌柜,而是这四个人。 棠鲤看向那四人,眼神发狠。 这四个人没皮没脸的,说出难听的话,花掌柜还怎么在秦州城立足? 最好的办法就是…… “相公,能不能让他们说不了话?”棠鲤问道。 既然嘴巴说出的尽是些难听的话,那还留着说话的功能作甚? “这件事交给我。”卫擎道。 说着,就把四个人提溜了出去。 房间里,棠鲤继续安慰着花掌柜。 花掌柜经历了太多事了,承受能力还是很强的,若不是因为喜欢上人,软肋被揪着,那四个人也拿捏不住她。 她是被刺激了,才想和那四人同归于尽。 现在回过神来,她一点也不想死。 她逃难千里,受了多少苦,才活下来,才更知道活着的重要性。 她要好好活着,她还要找弟弟呢。 花掌柜擦干了眼泪,精神气恢复了一些。 “棠棠,谢谢你。” “那我们回去吧?”棠鲤道。 花掌柜点了点头。 两个人回了客栈。 结果,一到客栈门口,就看到一道身影伫立在那里,正是曹疾! 曹疾带着人,几乎将整个秦州城都翻过来了,都没找到人。 他快疯了!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想法。 夏夏会不会遇到了危险? 一想到这个,他就吓懵了,心中满是不安。 而现在,看到夏夏的时候,曹疾就像做梦似的,惊喜。 太好了,夏夏没事! “夏夏!”曹疾大声叫道,冲了过去,想要把人抱进怀里。 谁知,花掌柜却后退了几步,避开了,看他的眼神冷冷的,不复往日的炙热。 曹疾愣住:“夏夏?” “曹公子,我那封信里写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和你成亲,我们就这样算了吧,你也别再来找我了。”花掌柜冷冰冰道。 她的神色冷漠,但是,棠鲤却看到她藏在背后的手紧紧握着。 花掌柜,应该很喜欢曹疾吧。 但是,因为自己的遭遇,偏偏要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她肯定很痛苦。 “夏夏……”曹疾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夏夏,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哪里做得不对的?你说不成亲,我们就不成亲!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不好,我玩腻了,没意思。”花掌柜说着,就往客栈里走去。 花掌柜的脚步不停,但是,曹疾还是一声不吭地走在她的身后。 花掌柜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了,也把曹疾关在了门外。 曹疾就在门口站着,不说话,跟一尊门神一般。 这感情的事,外人自然不好说什么。 棠鲤上了楼,回了自己的房间,躺下。 过了一会儿,她男人回来了。 “相公,解决了?”棠鲤问道。 “恩,保准他们不会再来找花掌柜的麻烦。”卫擎道。 棠鲤松了一口气,他办事,她放心。 卫擎脱去了外袍,爬上了床,把媳妇抱进了怀里。 夜深露重,卫擎身上的暖烘烘的,把棠鲤烘得很舒服。 棠鲤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棠鲤实在太累了,花掌柜也找回来了,因此睡得很香甜。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棠鲤起身洗漱。 蔡氏已经来了,正在客栈大堂里逗着二宝和三宝,见她下楼,便凑过来打招呼。 “棠棠,这是怎么回事?”她的目光落在门口跟门神似的曹疾身上。 “昨天把花姐姐找了回来,她不想和曹疾成亲。”棠鲤道。 “这事弄得,也不知道花掌柜怎么想的。罢了,他们之间的事,他们自己处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嘛。”蔡氏道。 棠鲤点了点头。 花掌柜心里有道坎,他们能不能在一起,就看到曹疾够不够深情,带着花掌柜把这道坎跨过去了。 曹疾天天待在客栈里,就跟门神似的。 也不睡觉,饿了就啃两个馒头。 花掌柜也跟没看到他似的,完全不理会他。 两个人仿佛陷入了僵局。 又过了两天。 “棠棠,你去看一下花掌柜吧。”蔡氏道。 虽然说旁人管不着,但是曹疾那痴心,她看着都心疼。 棠鲤点了点头,就进了房间。 花掌柜正在算账,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看似与往日无异的风风火火,实际上,那帐算了好几遍,都没算出来。 “花姐姐。”棠鲤叫道。 “棠棠,你快坐。”花掌柜连忙招手。 棠鲤在她的对面坐下。 “这个月又要亏死了,最近生意好惨淡啊。”花掌柜感慨道。 “那一尊门神在门口站着呢,客人都不敢进来。”棠鲤笑着道。 花掌柜不说话了。 “曹疾都在门口站了快三天了,也不睡觉,果然是战场上下来的,能扛。”棠鲤道。 花掌柜的眼睛低垂,睫毛盖住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花姐姐,你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呢?”棠鲤道,“你们互相喜欢,难道就这么断了吗?” 花掌柜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要是知道我身上发生的事,肯定不会喜欢我的,他会觉得恶心。” 花掌柜不想曹疾厌恶她,还不如就这样分开,至少给曹疾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姐,但是你这样对曹疾太不公平了,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就下了判决。” 棠鲤言尽于此,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用了,便离开了房间。 半夜,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花掌柜从睡梦中惊醒,想到什么,连忙起身,打开了窗户,就看到客栈门口站着一抹身影。 雨很大,淅淅沥沥的,但那抹身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花掌柜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狠下心,把窗户关上了。 她的手放在心口的地方,闷闷的,很难受。 快回去吧。 她不值得。 倾盆大雨一直下着。 两个人,一个在屋外,一个在屋里,就这样站着。 每一分每一秒,对于花掌柜来说,都是挣扎。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时辰。 她现在出去,要是曹疾还在外面,她就像棠棠说的,把事情全说出来,给曹疾一个选择的机会! 第二百一十二章 和好了 花掌柜打开房间的门,冲了出去,然后打开客栈的门。 曹疾还笔直地站在那里,淋成了落汤鸡。 花掌柜朝着他扑了过去。 曹疾连忙搂住她,眼中满是惊喜。 夏夏终于愿意见他了! “傻子啊你,也不知道躲雨!”花掌柜一拳砸在他坚硬的胸膛上。 曹疾傻笑了一声,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张开,大掌替她挡着雨,赶紧将她抱进了客栈里。 两个人都湿漉漉的,花掌柜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曹疾也无比开心。 “换身衣服,有话跟你说。”花掌柜道。 “你换衣服,我去烧热水,给你洗个澡。”曹疾看着她,满是心疼。 曹疾就这么湿漉漉地跑去了灶房。 花掌柜要拉都拉不住。 花掌柜只能换了一身衣服,跟着去了灶房。 火光映着曹疾那张普通的国字脸,花掌柜却觉得格外有男人味。 “夏夏,我不冷,这有火呢?” “谁担心你冷不冷呢,你冷死了都不关我的事!”花掌柜冷声道。 曹疾心痒痒的,想去捏她的脸,却被她躲开了。 “别碰我,待会儿有话跟你说。” 曹疾乖乖地把手收回去,烧火。 灶房里静悄悄的。 等水烧滚了,曹疾便用桶提着热水,倒进房间里,很快满满的一浴桶。 “夏夏,来洗个澡。” “你在房间里,我怎么洗?” 曹疾乖乖地出门,把门关上了。 等花掌柜洗完,曹疾才进去。 “你也洗一个。”花掌柜道。 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没什么关系了,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怕你熏着我。” 曹疾乖乖地把衣服脱了。 花掌柜连忙转过去。 曹疾简单地洗了一遍,没有衣服,就把毛巾围在身上,挡住了关键部位。 花掌柜一转头,就看到他精壮的身材,还有两条大长腿。 这狼崽子虽然脸长得一般,但是身材是真好,那臂力,那腰,那腿,那…… 花掌柜发现自己想歪了,连忙拉了回来。 “我拿衣服给你。” 曹疾在这里有衣服。 花掌柜把他的衣服找出来,递给他。 曹疾直接把毛巾扯开了。 花掌柜:…… 别看狼崽子年纪小,十几岁,但是可成熟了。 既然这样,她也不客气了,就大大方方地看着,反正以后也看不到了。 很快,曹疾就把衣服穿好了。 他乖乖地坐在花掌柜的面前。 “夏夏,你要说什么?我听着。” 花掌柜深吸一口气。 真要开这个口,太难了。 曹疾也不催她,就静静地等着她。 花掌柜心理建设了好一会儿,才把过去的事说出来,她的声音颤抖着,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 “就是这样,所以曹疾,我们不合适,你年纪还小,让曹将军给你找一门好婚事,找个会照顾人的姑娘家,你们好好过日子……” 花掌柜的话还没说完,唇突然被堵住了。 曹疾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疾扣着她的后脑勺,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攻城掠地。 曹疾把人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 花掌柜要说话,曹疾很快就把她弄得没力气。 男人从背后抱住了她,咬着她的耳朵。 “夏夏,我只要你,这一辈子,我曹疾的妻只有你一人。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你……” “你才多大……”还那么小,懂什么一辈子啊。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被堵住了。 到最后,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又累又爽。 曹疾把人搂进怀里,满足地睡去。 太好了,他的夏夏终于找回来了。 楼上。 棠鲤和卫擎,四只大眼睛瞪着,自然没睡着。 下面的动静实在太大了。 各种声音,他们都听得十分清楚。 那两人,好像还玩了不少花样。 棠鲤想,看来花掌柜和曹疾是和好了,这就好了。 卫擎想的是,他对那花样很是好奇,得着机会,要向曹疾讨教讨教。 …… 翌日。 大家都很晚才起来。 棠鲤和卫擎起了,好一会儿,曹疾和花掌柜才起来。 那两人是手拉手出来的,感情好得不得了。 卫擎贼兮兮地拉着曹疾,一边说话去了。 棠鲤向花掌柜告别,他们在这秦州城都快待了一个月了,该回去了。 “棠棠,谢谢你。”花掌柜发自内心道。 认识棠棠这么好的朋友,才让她没有走入死胡同。 她现在很幸福,特别幸福。 下午的时候,方俊和蔡氏来了,棠鲤也向他们说了辞行的事。 方俊和蔡氏都很舍不得二宝,拉着他说了很久的话,交代了他很多事。 “方俊最近忙死了,等得空,我们俩去遥水镇玩,棠棠,我们去了你可得好好招待我们。”蔡氏道。 “那当然,包吃包住包玩乐。”棠鲤道。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蔡氏说着,捏了捏二宝的脸,“小家伙,等我们哦!” 二宝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一天,曹疾也来到秦州城的乞丐聚集地,从其中揪出四个哑了的乞丐,先是往死里揍,然后送进官府,以抢劫的罪名,判了个流放之罪。 翌日。 棠鲤和卫擎带着二宝和三宝回了遥水镇。 一家子深夜才到,洗漱过后,就去睡了。 虽然奔波,但是一家人又在一起了,就是好事。 第二天,棠鲤想着很久没见到大宝和许珏了,便让卫擎去把俩孩子接回来,一家人好好团聚。 卫擎去了书院。 很快,就把俩孩子给接回来了。 棠鲤发现,这俩孩子又长高了不少! 大宝彻底褪去婴儿肥,眉目间透着一股少年气,许珏更瘦一些,也更高挑一些,两人浑身书卷气,已经是俩少年郎了。 “娘亲。” “姐。” 说话也是字正腔圆的,带着些许稚气。 棠鲤问了两人的学业,两人都乖乖作答。 “娘,郭夫子说了,让我和许珏参加明年的县试。”大宝道。 棠鲤因为大宝和许珏,也去研究过这个时代的科举。这个时代的科举分为县试、府试、会试、殿试,四个阶段。县试是科举的基础,只有通过县试,才能参加府试。而府城的很多书院,也是根据县试的成绩来判定是否能入学的。 所以,县试是一场很重要的考试。 棠鲤完全不担心俩孩子的实力。 不担心,但是这种重要的事,还是要上心的。 “县试是明年二月吗?”棠鲤问道。 “是。”两个孩子都点了点头。 “剩下的这段时间跟着夫子好好学习,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夫子。”棠鲤道。 两个孩子都乖巧点头。 棠鲤不知道的是,现在郭夫子最害怕的就是这俩孩子来问问题了。 他们一问问题,郭夫子就头疼,答不出来,仿佛自己三十多年所学都白学了! 毕生所学,学了个寂寞! 他都不敢自诩读书人,想回乡下钓鱼去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棠鲤和卫擎要成亲 棠鲤和大宝、许珏说完话,大宝和许珏两个大孩子,又和二宝、三宝两个小孩去说话了。 “妹妹,大哥给你准备了礼物。”大宝道。 三宝高兴的不得了,脚尖一踮一踮的。 大哥会送她什么礼物? 糖葫芦? 还是甜甜糕? 还是甜冻冻? 反正不管什么,她都喜欢。 三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大宝拿出一本书,递给三宝。 “这是我闲着的时候,和许珏一起编撰的小人书,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孩识字。” 三宝:“???” 三宝大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怀疑自己听错了。 识字…… 她这么小,就要识字吗? 三宝偶尔看的小人书,都是一些好看的图画,她看着字就头疼啊! “三宝,不喜欢?”大宝问道。 他很惊诧,本来以为三宝收到这份礼物,肯定会很开心。 “怎么不喜欢了?你看三宝都高兴得都愣住了。”许珏道,“三宝,是吧?” 实际上,大宝拉着他编撰小人书的时候,许珏很想提醒他,不是每个小孩,都像他一样爱读书的,但是看着他兴冲冲的样子,不忍心打击他。 果然,三宝就不爱看书。 在许珏的眼神下,三宝的小脑袋不由心地点了一下。 大宝松了一口气:“那就看看吧。” 三宝搬着小板凳,去院子里看小人书了。 然后看了一会儿,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想睡觉了。 直到二哥来解救她,她连忙跟着二哥开心地去玩耍了! 棠鲤进了房间,就惊诧地发现,卫擎居然在看书。 这可是一个看书会头疼的主啊,居然看得津津有味,还乐呵呵的。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棠鲤凑近,想看他看得什么书,卫擎一下跳起来,然后把书放到了背后,欲盖弥彰! 棠鲤自然察觉到了有问题,朝着他伸出手。 “拿出来。” 卫擎挣扎:“媳妇儿,没什么,就是一本破书。” 这书绝对不能让媳妇看到! 绝对不行! “不给我看今晚你别爬上床。”棠鲤威胁道。 卫擎一下把书拿出来,放在了棠鲤的手上。 棠鲤接过了书,打开,看见第一页的内容,脸刷地一下红了。 这……这居然是…… 而且,还真别说,这古人的画技还真不错,画得栩栩如生的,就跟现在看的片似的! 卫擎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媳妇儿,你看看第六页。”卫擎道。 棠鲤深吸一口气,想要看看他搞什么花样,于是翻到了第六页。 这一看,不得了,还能这样? “曹疾说这个不错。”卫擎羞涩道,又有些期待。 棠鲤震惊:“你们还交流过?!” 卫擎点头:“嗯啊。” 说着,凑了过来:“媳妇,怎么样啊,咱们试试好不好?” 棠鲤开始是义正言辞地拒绝的。 但是抵不住他的猛汉撒娇,便稍微一试。 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忙碌了一晚上! …… 翌日。 卫擎又缠着棠鲤。 “媳妇儿,咱们成亲好不好?” 那几天,在秦州城,忙着花掌柜的亲事,卫擎就想,他和媳妇儿也该办个婚礼。 之前各种事耽搁着,这次回来一定要办! 别人有的,他媳妇儿更该有,他不能委屈了他媳妇儿。 棠鲤被他说得蠢蠢欲动。 “成亲啊~” 虽然两个人在一起,相爱最重要,但是仪式感也是要有的。 “媳妇儿,我来办,你就歇着。”卫擎道。 卫擎说办就办,还派了二宝看着她,不让她干活。 于是,棠鲤就看着他忙前忙后。 又是让人去选良辰吉日,又是装饰房子,又是请人做宴,又是找喜娘,又是送请柬,这糙汉子,做起事来倒是井井有条。 棠鲤就陪着二宝唠嗑,陪着三宝看小人书。 三宝:? 她在大哥回去书院后,就把小人书偷偷藏起来了,娘亲说要教她识字,她只能再拿出来。 …… 白沐阳收到棠鲤要成亲的消息时,还在铁矿上。 冶炼的炉子已经造得差不多了,再过几个月,就能开工了。 看到棠鲤成亲的请柬,白沐阳便开始盘算日子了。 这日子的前后肯定要空出来,盘算完日子,又盘算送什么东西,然后想着,这件事该告诉霍驹一声,不然到时候回京城,这小子又揪着自己不放,说自己不仗义,这等重要事都不告诉他。 于是,白沐阳又着人往京城送了一封信。 白沐阳信送到的时候,霍驹刚刚挨完一顿棍子。 什么老爷子生病了,根本是骗他的,回去就被他爹一阵削,然后关起来了! 好在,他家和顾家的婚约还是解除了,他不用娶那位顾小姐了! 在他离家出走的这段日子,那位顾小姐可是出尽风头,还得到皇族的亲睐,好多人都说他傻,那么好的媳妇儿都不要。 霍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傻,那姑娘哪里好了?他将来的媳妇儿,至少得是他妹妹那样的! 那顾小姐,和他妹妹比起来可差远了。 霍驹继续过着混天混地的日子,没多久就是一阵削。他爹、他娘、他叔、他爷,轮流上阵! 好在他屁股起茧,一顿打,没两天就活蹦乱跳了。 霍驹拿着请柬,来回地看。 他可是娘家的舅子啊,妹妹成亲,他怎么能不去? 他可是得坐上主位的! 而且,到时候,卫擎那个新郎,还得奉承着自己这个舅哥。 想着,都爽爆了! 他决定了,他要去遥水镇! 霍驹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子前,给自己的几个好兄弟写信,让他们想办法把自己弄出京城! 霍驹的兄弟们,收到信后,立即动用家里的关系,行动起来。 霍驹也是雄心壮志,顺走了他爹最新淘来的夜明珠,准备去给棠棠当贺礼,当个风风光光的二舅哥。 结果,刚爬出狗洞,就被他老爹老娘给揪住了,又是一顿打。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被这没出息的不孝子气死了! 老大不小了,就跟一群纨绔子弟混在一起,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正经事不干,就知道往外跑。 “爹,娘,我不是要去干坏事,是我妹妹要成亲了,我要去做小舅爷!” 国公爷气得胡子翘起:“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个女儿?夫人,你背着我偷偷生了个女儿?” 国公夫人宛如少女一般的面容上露出迷糊的神情:“没有啊。” 然后对着霍驹又是一阵猛削。 第二百一十四章 各方大佬齐聚婚宴 霍驹重新躺回了床上。 休养了一天,等到天黑,他又偷偷地爬起来。 狗洞被发现了,不能爬狗洞。 这一次,他选择翻墙。 夜深人静。 霍驹悄悄来到围墙处,一跳,就跳上了围墙。 哼,没想到吧,以为狗洞封了他就没办法?! 还没得意一会儿,下一瞬,他就扫到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一道身影。 和他凶狠无情的爹身型像极了! 霍驹吓得肝胆俱裂,脚下一滑,朝着围墙下掉下去,结果好巧不巧的,居然正掉在了一辆马车上! 霍驹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马车里。 一抬头,就对上一张面容凶煞的脸。 这哥们看起来不到三十的年纪,但是身上的煞气特别重。这种煞气,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但是,这个时候,霍驹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要是从这马车上下去,肯定会被他爹揪回去。 “这位兄台,你是要出城吗?能不能捎我出城?”霍驹哀求道。 那男人不理他,就看着他。 霍驹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没话找话:“哥们,我妹成亲了,在遥水镇,我是她二哥,得去给她撑场面啊,您就行行好,帮帮我吧。我不去,我妹得多没面子啊。” 这一下,男人终于有了反应。 “遥水镇?”声音也是冷寒冷寒的。 “对啊,我妹在遥水镇还挺有名的,开着一间铺子,胭脂铺子……”霍驹真被吓坏了,他一害怕,就想说话,嘴巴说个不停。 “你妹妹是不是叫‘棠鲤’?”男人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 霍驹愣住了,嘴巴一个‘o’形。 “我也去遥水镇参加一桩婚事。”男人开口道。 “莫非咱们参加的是同一桩婚事?”霍驹突然产生一个想法。 就在这时,马车被拦住了。 “霍驹!”一声洪雷一般的吼叫声,正是属于他爹的声音。 霍驹的腿一软,差点跪下。 那男人起身,越过霍驹,走了出去。 国公爷霍凯本来一副凶相,见到男人,表情顿时带上了几分恭敬。 “定北侯。” 定北侯曹绍,秦州城一战,战功显赫,名声大噪,也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被封为定北侯。 如今,在京城的地位如日中天。 无数权贵想要巴结这位定北侯,但是都被拒之门外。 霍凯也去拜访过,连他的面都没见到。 这位定北侯,杀戮的名声在外,据说喜怒无常,一旦得罪,下场很惨。 霍凯有些慌:“定北侯,犬子可是有冒犯了侯爷?请侯爷千万见谅!” 又连忙道:“霍驹,出来!” 霍驹掀开马车的帘子,露出一颗脑袋,身体藏在帘子后。 这小子混也就算了,知道得罪定北侯是什么下场吗? 霍凯气死了,伸出手,想把这小子揪出来! 谁知,定北侯居然伸出手,拦住了他。 霍凯的脸色发白。 “定北侯,犬子……” “国公爷,无妨,令郎是要去遥水镇参加婚事,与我同路,我们一道去。”定北侯道。 霍凯:??? 这小混子怎么认识声名赫赫的定北侯的?还要和他一块去参加婚事? “令郎的妹妹,是我的侄女。”曹绍道。 棠鲤那小丫头喊他叔,她就是他侄女,这辈分没错。 霍凯:??? 他儿子的妹妹,是定北侯的侄女,这关系…… 他这没出息的儿子,居然这么出息了吗? 霍驹顿时找到了靠山,躲在曹绍的身后,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 “爹,听到没?我要和我叔一起去参加我妹的婚事,您老别拦着路了,免得我们赶不上。”霍驹的底气很足,完全没有刚刚听到他爹声音就腿软要跪下的怂样。 霍凯还杵在那里,没动。 “爹,您别拦着路了,耽误侯爷参加婚宴怎么办?”霍驹哼哼道。 霍凯只能让到了一旁。 他那逆子还朝着他吐舌头,耀武扬威。 霍凯的拳头硬了。 但是,定北侯面前,不能发作,只能把硬了的拳头放到了身后。 …… 秦州城。 花掌柜和蔡氏都收到了请帖。 方俊太忙了,曹疾也有事,于是花掌柜和蔡氏,两个女人同行,先去了遥水镇。 花掌柜当年逃难,走了很多地方,后来又独自一人开客栈,那胆识,不是一般女人能比的。 蔡氏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从小却是被家中宠着长大,没出过远门。 所以这一路上,蔡氏依赖花掌柜多一些,什么事都是花掌柜做主。 好在一路无事,两人平平安安地来到了遥水镇,找到了棠鲤的宅子。 三个女人,之前在秦州城帮着花掌柜准备成亲的事,现在轮着棠鲤了。 蔡氏和花掌柜,撸起袖子准备干活,结果发现活全被卫擎包揽了。 结果就是,三个女人坐在一起嗑瓜子。 …… 吉日前一天,宾客们陆续到了。 先是白沐阳,再是京城来的曹绍和霍驹,李家村的兰花儿一家、苏大夫一家,再是方俊和曹疾。 卢青和穆夫人,还有卫小桃、郑鼎一家都离得近,成亲的那一天直接过来。 宾客满堂,好不热闹。 二宝带着三宝在众人之间穿梭着,开心极了。 大宝和许珏自然请假在家,这俩小少年,也颇能顶事,成了卫擎的好帮手。 棠鲤和卫擎现在都住在一个宅子里,所以这亲事就省去了接亲的过程,直接拜堂。 房间里,棠鲤在花掌柜和蔡氏的帮助下,已经换上了新娘的衣服。 花掌柜帮着上妆。 上妆结束,花掌柜和蔡氏都看得呆住了。 平日里,棠鲤都是不施粉黛的,但是皮肤很好,白皙,水灵灵的,五官精致,大眼睛长睫毛,透出清澈的美丽,很小清新。 上妆之后,也美,但是却是不一样的美感。 妖艳、妩媚,像山精一般,人多看几眼,都要被勾了魂。 花掌柜捂着自己的心,砰砰乱跳,跳得特别快。 “完了,我要爱上棠棠了。”花掌柜捂着发红的脸道。 “小心卫擎来揍你,他那拳头你扛得住吗?”蔡氏泼冷水。 想到卫擎的拳头,花掌柜才稍微克制了一下自己。 “等卫擎见了咱们棠棠,肯定会被迷得神魂颠倒。”花掌柜道。 她突然很期待卫擎见到棠鲤时的模样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大婚之日 吉时快到了。 棠鲤的红盖头被盖上,由着蔡氏和花掌柜扶着出去,然后交给了喜娘。 “棠棠好美啊。”卢青和穆夫人站在一起,感叹道。 棠棠的腰身好纤细啊,虽然看不见脸,但是就给人很美的感觉。 “成亲这一天,是女人最美的时候。”穆夫人道。 “对,夫人那天美极了。”穆老爷丝毫不放过讨好夫人的机会。 穆夫人轻哼一声,把臭男人拍到了一边,继续和小姑娘聊天:“成亲后,要是那男人对你好,就会一直那么美,要是过得不好,那一天就是最美的时候了。” 穆夫人拍着卢青的手:“所以啊,你要找个对你好的男人。” 卢青点了点头:“棠棠也是这么说的。” 方俊则和蔡氏坐在一起。 他本来就是怀着单纯的心思,想来祝福棠鲤和卫擎,看看孩子,结果一来,就惊住了。 先是看到白沐阳。 他是认识白沐阳的,京城白家的继承人,之前有幸见过一面。刚刚一聊,便发现白沐阳如今也在秦州城做生意!两人聊得来,想来以后也少不了生意往来。方家是秦州城的地头蛇,白家是京城来的强龙,这强龙和地头蛇做上生意,对两家来说都是好事。 然后,就看到了曹绍。这位将军,力挫匈奴,保护了秦州城,可是他们秦州城的英雄!这可是一位大人物啊,真没想到棠鲤居然认识这一位大人物! 还有上京来的小公爷,这一个个,都不得了。 他本来以为棠鲤和卫擎就是寻常人家,想要多帮衬着一点,现在一看,哪里是寻常人家?! 方俊就跟没见过世面似的,连连感叹。 然后吃了蔡氏几个白眼,让他收着一点,别给她丢人。 方俊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给自己媳妇儿丢脸的时候。 霍驹和白沐阳待在一块。 霍驹今天可是二舅哥,代表的可是妹妹的脸面,所以一大早就起来试衣服,半天下来,终于换了一套满意的衣服。 紫色的长袍,黑金色的腰带,踏着黑色长靴,浑身散发着一股华贵的气息。 结果,看到白沐阳,他依旧是一身长袍,却好看了许多。 他用手肘捅了捅白沐阳:“老白,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好看的?你打扮了?” 都比他好看了。 不对劲。 把他的风头都压下去了。 白沐阳面无表情:“我本来就这么好看。” 屋顶的七隐差点打跌。 他主子身上的那一套,可是专门让上京的绣娘专门做的,就是为了参加这次婚宴穿的。看着都是白色,但是款式不一样,穿起来肯定不一样了! 霍驹的美貌被压下去了。 罢了。 老白是老大,他是老二,老大帅一点没关系。 结果,看到一身红色喜服的卫擎时,霍驹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这粗鲁的妹夫,什么时候这么好看了? 一身红色的喜服,皮肤比之前见稍微白了一些,脸部的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甚是俊美。那一身肌肉都被裹在红衣之下,只看得见强劲的腰身,宽肩窄腰,大长腿,身材甚好。 霍驹不得不承认,他这颜值第二的地位都保不住了。 卫擎一出来,眼里就只有他媳妇了,眼神一直黏在她身上,移不开。 卫擎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拜了堂,成了亲,两人就是真真正正的夫妻,名字在月老那排在一起,媳妇儿想甩都甩不掉他了! 一想到他和媳妇儿要拜堂成亲,卫擎激动地一宿没睡着。 他迫不及待想看着他媳妇穿新娘服的模样。 现在看着媳妇儿,他心里软软的,满满当当的,甜甜的,各种好的滋味,全都有。 “哎呀,待会儿有你看的,先拜堂!”喜娘都看不下去了。 卫擎这才勉强收回了目光,抓起喜娘递给他的红绸。 棠鲤和卫擎拉着一根红绸,吉时一到,鼓乐声响起,他们便开始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这拜堂便结束了。 新郎带着新娘进了洞房。 卫宅的院子外,有两道身影站在巷子拐角处,听着喜乐声,嘴角勾起。 “小妹,看到了吗?阿擎成亲了。新娘子我也打听了,是个好姑娘,对阿擎很好,阿擎也很喜欢她。”萧三郎看着天空,颇为欣慰道。 “小主子成家了,梅小姐在天有灵,也欣慰了。”他身边的人道。 “走吧。” 萧三郎转身离去,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 喜宴分为好几桌。 有娘家人的桌,有婆家人的桌,还有宾客的桌。 每一桌都坐得满满的。 二宝和三宝都穿得漂漂亮亮的,跟着大宝和许珏招待宾客。 按照风俗,新郎得出来敬酒。 卫擎一出来,就被霍驹喊住了。 霍驹作为娘家小舅子,跃跃欲试给卫擎一个下马威,让他对自己妹妹好一点,把他拉来拼酒。 结果没一会儿,霍驹就喝醉了,趴在桌子上说胡话,再看卫擎,脸都没红。 白沐阳:…… 就这战五渣的战斗力,到底是什么给了他自信去挑衅? 卫擎敬完酒后,把剩下的事情交给大宝和许珏,就迫不及待地回房间,陪新娘子去了。 一进门,看着媳妇儿坐在床边,卫擎的心砰砰乱跳。 他在床边坐下,就这么静静地坐了片刻。 就这样和媳妇排排坐着,他都觉得好幸福啊。 忍着激动的心,卫擎掀开了媳妇儿盖头。 然后,眼睛看得直了。 他媳妇……好好看啊! 水润的眼眸,蜷曲的睫毛,水润的唇,每一处,都像是美味,让人想要品尝。 漂亮,又媚,都要把他魂儿勾走了! 棠鲤看着卫擎眼睛瞪得跟个傻子似的,伸出手在他脸上戳了一下。 “回神了。” 卫擎这才回神。 “喝交杯酒。”卫擎想着喜娘交代他的步骤,一步步做。 喝了交杯酒,接下来就是圆房了。 两人已经圆过房,但这是成亲步骤中的圆房,还是有些不一样。 卫擎跟毛头小子似的,十分激动。但还是耐心地帮着媳妇儿把头冠首饰卸了。他的动作无比轻柔,生怕弄疼媳妇。 卸完妆容后,把媳妇儿的头发解开,三千青丝如瀑布一般,全部落了下来。 那青丝,衬得皮肤愈加的白。 他媳妇儿,就像艳丽的花儿,等着他去采摘。 卫擎低头吻了上去。 春宵苦短,一刻值千金。 第二百一十六章 棠鲤妖力恢复 翌日。 棠鲤醒来,便发现自己靠在暖烘烘的怀里,一只粗糙的大手搭在她的腰上。 抬起头,就对上一双虎目。 男人的眼睛大睁着,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中满是喜悦。 卫擎高兴坏了。 他的小媳妇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彻彻底底,都是自己的了! 得了这么个宝贝,他开心得不得了,稀罕得不得了,见宝贝醒了,忍不住伸出手,这里摸摸,那里捏捏。 卫擎的胸口溢满了满足感。 棠鲤腰酸,黑着脸把他的手拍掉。 “别动。” 卫擎顿时不敢动了,老老实实地待着。 棠鲤累坏了,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卫擎嘴巴咧开,像个傻子。 棠鲤再醒来,已经是中午。 卫擎伺候着她起床、洗漱、吃饭。 大宝和许珏已经去书院了。 二宝带着三宝,在院子里玩耍,两个小家伙一看到爹娘,就捂唇笑。 笑得棠鲤老脸一红。 …… 宾客们昨晚都住在卫擎包下的客栈里,都很有眼色,下午才来道别。 人多,院子里热闹哄哄的。 “小棠,要是卫擎敢欺负你,告诉叔,叔锤死他!” “对,还有二哥,二哥虽然锤不过妹夫,但是二哥巧舌如簧啊!” “棠棠,恭喜,我矿上还有事,就先回矿上了。” “棠棠,我也要回秦州城了。” “我们回李家村。” 众人纷纷道别。 棠鲤很感动,她还记得刚穿来的时候,举目无亲,这个世界是完全陌生的。现在两年过去了,她有了亲人、有了朋友…… 眼前这些人,便是她的亲朋好友,有的甚至不远千里从京城赶来参加她的婚礼,这些情谊,她都默默记下了。 道别后,众人陆续离去。 霍驹本该跟着曹绍回京城的,但是一想到回去就要被他爹关起来,就偷偷跟着白沐阳溜了。 曹绍再找人的时候,这小子哪有踪影? 实在没办法,只能交代着曹疾照看一下这小子,便回京了。 宾客散去,但是喜气还在。 赵婶收拾着院子。 棠鲤和卫擎则在房间里归纳着贺礼。 白沐阳送的是一方玉雕刻的立体的‘百年好合’。 霍驹送的是一枚夜明珠。 苏夫人送的是亲自绣的绣品…… 一件件,无论贵重与否,都是祝福,棠鲤全部小心翼翼地收好。 “相公,你看这个。”棠鲤道。 盒子里面是木头做的小马驹,这小马驹很精致,还能跑,对木匠的技艺要求十分高。 “这份贺礼,没有署名,不知道谁送的。”棠鲤疑惑道。 到场的宾客们,都有相应的贺礼,这多出来一份,就很奇怪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像是邻居随便送的,会是谁呢? 卫擎接过了那小马驹,放在手心,这么小小的一只,还会动,真是太精巧了。 卫擎看着那小马驹,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舅舅,这小马驹可以送给我吗? ——这就是舅舅给你做的。 ——舅舅,你真是太好了! 卫擎的脑海中闪过一段对话,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若隐若现。 他的浓眉紧紧皱着,头有些疼。 “相公?相公?” 棠鲤喊了两声,卫擎才醒神,看着媳妇儿担心的面容,卫擎心中一暖。 卫擎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 棠鲤觉得肯定有事,不过她男人没说,她也没多问。 两人将贺礼放好,便去歇着了,新婚第一天,两人什么都不干,就腻在一起。 晚上。 或许是昨晚太累,棠鲤沾床既睡,睡得很沉。 到了后半夜,她突然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在水里,还是人的身体,但是却能在水里自由呼吸,前面有一只小锦鲤往前游着,若是棠鲤没认错,那只小锦鲤,便是同族里最小的那一只。 锦鲤并非鱼成精,而是天地灵气形成的精怪,大机缘下才诞生一只,所以锦鲤族的成员数都很稳定。但是,小家伙们长得太像了,人形也很像,棠鲤不仔细认,就会弄错。 棠鲤还记得他们小时候,给他们喂食物,因分不清,有一只重复喂了四五次,喂得小肚子鼓鼓,其他几只被饿得眼巴巴的。 她穿越这么久,一直没有梦到同族,不过,那些小家伙各个运气爆棚,又有妖力,无论在哪都会生活得很好,棠鲤一点都不担心他们。 棠鲤跟在小锦鲤的身后,游了许久,进入了一个狭窄的海沟里。 那小锦鲤突然不见了,只有一颗红色的珠子悬浮在水中。 这珠子……是妖丹! 妖丹是妖力的源泉,有了妖丹,才能修炼妖力,有了妖力,便能用法术! 棠鲤对那颗妖丹的感觉十分熟悉,她张开嘴,一吸,就把妖丹吸进了嘴里! 棠鲤的浑身暖烘烘的,像包裹在一层氤氲的暖气中。 翌日,棠鲤醒来,便觉得自己的身体不痛了! 棠鲤想到昨晚那个梦,甚是激动,莫非自己的妖力恢复了? 这是在古代社会,没有现代的妖精守则束缚,能使用妖术。有了妖术,她就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几个宝宝了! 棠鲤迫不及待地试了一下,她身上确实有一股很微弱的力量,这力量不足她穿越前的百分之一…… 但是比没有好,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她体力变强了。 昨晚睡觉的时候还浑身酸软,但是醒来后,那种酸软的感觉就没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棠鲤尝试着运用身体里的妖力。 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和练习,棠鲤终于掌握低阶妖术—幻术,因为妖力有限,只能使用一些小的障眼法。 …… 这一段时间,卫擎去河东县买了一辆马车,棠鲤把张钱雇了下来,他们家就有交通工具了。 最兴奋的还是三宝,恨不得天天坐在马车上,还央着棠鲤坐马车书院接几个哥哥。 这就几步路的距离…… 棠鲤看着她兴奋的小脸,不想她失望,便带着她招摇过市。 三宝对马车新奇了几天,就把新奇转移到马上来了。 卫擎在院子外搭了一个马厩,把马养在里面。 大白马,很威风,骑在上面肯定更威风! 三宝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然而,她还没靠近,就被她娘亲给提了回来。 棠鲤担心马会伤到三宝,给她划了一个圈,不准她进圈里。 小家伙只得远远地看着,大着嗓子奶声奶气地和马儿说着话。 第二百一十七章 顾莹出场 上京。 车水马龙,雕梁画栋,一派繁华。 皇帝新赐的定北侯府,甚是雄伟,门口的客人,往来不息。 几个年轻小伙打闹着从侯府出来。 “这上京多好了,又热闹,美人儿都比秦州多,曹疾那小子干嘛留在秦州啊?” “美人多,但是曹疾放在心尖尖上的美人在秦州啊。” “什么?曹疾有心上人了?” “曹禄,你傻的啊,没看到曹疾天天往外跑?” “对啊,那小子平日里穿得邋里邋遢的,最近穿得跟花公鸡似的,你不觉得不正常吗?” “你们别说曹禄了,他还是个孩子,没搞过对象,不知道正常!” “哈哈哈!是啊!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呢!” 众人看着曹禄傻乎乎的模样,纷纷指着他笑话他。 曹禄奋起,一把箍住了笑他最狠的兄弟:“都是单身汉,凭什么笑我?!” 那狂笑的兄弟被他一梗,顿时笑不出来了。 一众年轻小伙打打闹闹地走了。 高处,有一男一女两抹身影并排站着,看着这一幕。 少女身影纤柔,一身华服,脸上戴着面纱,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布满尘世的欲、望。 青年神情冷漠,只有看向少女的时候,方才带上一丝柔情。 这两人,便是顾莹和白旭阳。 “这位曹将军,秦州城一战大获全胜,现在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啊。”女子道。 “阿莹,你不喜欢曹绍?”青年问道,眼中闪过一抹阴戾,仿佛只要女子说不喜欢,他就想办法杀了这人。 顾莹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旭阳,我和曹将军没交集,从何讨厌他呢?” 顾莹是觉得奇怪。 在上一世,明明是匈奴攻破秦州,曹绍大败,战死沙场,秦州城惨遭屠城,曹绍也变成大周的罪人,被人唾弃。 也正因此,顾莹并没有去拉拢曹绍,而选择去拉拢因这场大战胜利、而成为匈奴可汗的匈奴二王子。 为了拉拢二王子,在二王子来作为使臣来京城的时候,她帮了他许多忙,但是却不曾想,二王子溃败,本在大周为质的小王子居然回到了匈奴! 如今,匈奴王庭,两方争斗,那小王子竟然有隐隐领先的趋势! 因为前世,这小王子悄声无息地夭折了,顾莹同样没拉拢他。 她的付出并没有得到收获,一旦小王子争权胜利,知道她曾帮助二王子,她还将得罪匈奴! 这一件事,完全脱离了上辈子的轨迹。 这种感觉,相当不妙,仿佛有什么逃脱了掌控。 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还有白旭阳的那个哥哥,她记得在前世,白旭阳的哥哥疾病缠身,年纪轻轻就病死了。但是都这么久了,还没传来死讯,如今的白家当家还是白沐阳。 不对劲,很多地方都不对劲。 顾莹觉得自己必须做什么。 她重生一次,更加珍惜这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做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旭阳,我想去清河郡去一趟。”顾莹道。 “去清河郡做什么?”白旭阳疑惑。 “我去找一个人。”顾莹道。 顾莹记得,上辈子,有一位神医,就隐居在清河郡。这位神医医术了得,却因为被人构陷,隐居乡村。后来为皇帝看好了痼疾,才闻名天下。 她要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给予他帮助,这样,这位神医就会感念自己的恩情。 有这样的神医相助,她的皇后路肯定会顺利许多。 想到这里,顾莹方才放宽了点心。 “我陪你去。”白旭阳道。 “旭阳,你还是留在京城吧,你要是走了,你娘该慌了。”顾莹道。 白旭阳的神情冷漠:“她才不会在意我的死活。” “旭阳,别这样,有很多人关心你的。”顾莹道。 白旭阳顿时变得温柔:“好,阿莹,听你的。” …… 顾莹回到家,就说了自己要出门之事。 顾家是将门之家,并不约束女子出远门,顾莹说祖母身体不好,想去为她寻医问药,顾将军更觉她孝顺,自然答应了。只一个要求,一定要带足护卫。 于是,顾莹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和十几个护卫,就出发了。 半个月后,马车进入清河郡地界。 顾莹看着窗外的景色,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踏入这里。 这是她的出生地,也是她的耻辱地,提醒着她的出生,是多么的低贱,一个低贱的农家女。 重来一世,她一定会洗掉这个标签,成为人上人! “小姐,河东县到了,要在这里过夜吗?”护卫问道。 “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大家也累着了,辛苦了。”顾莹柔声道。 “小姐客气了,保护小姐是分内之事。”护卫连忙道。 一行人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待收拾好,顾莹就带着贴身丫鬟逐月出了客栈。这一路基本都在马车上,脚发酸发胀,自然要走走。 两人走着走着,突然听得一个诧异的声音响起。 “小莹!” 顾莹转头看去,便见一个矮壮的男人正诧异地看着她。 “小莹!真是你!我还以为刚看错了!小莹,你这些年到底去哪了?你爹娘都快急死了!到处在找你!小莹,快跟我回去!”那矮壮男人连声道。 矮壮男人表面热情,心里想的便是这丫头走了两年,居然穿上这么好的衣服,莫非遇到什么好事? 这丫头要真发达了,那自己岂不是有好日子过了?矮壮男人越想越兴奋。 顾莹的脸色不太好看,居然这么巧的事,她出生的村子离这县上这么远,在这县上都能遇到她的亲二叔! 她这二叔向来贪婪…… 顾莹的眼中闪过厌恶,不过很快带上了笑:“二叔,原来是你啊,你这来卖山货?我带了不少东西回来,现在放在客栈里,你跟我去拿吧?” 一听到有东西,矮壮男人眼中满是贪婪。 “我是你二叔,这点忙当然要帮啊,小莹啊,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啊?” 矮壮男人跟在顾莹的身后,满心记挂着的都是有什么好东西,并没有注意到越走越偏,拐进一偏僻的小巷,四周除了他们三人,没有一个人。 顾莹的脚步停下,看向逐月。 逐月取下了腰间挂着的刀,在矮壮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一下就划破了他的喉咙。 矮壮男人大睁着眼睛倒下,至死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顾莹带着逐月走出了巷子,继续逛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第二百一十八章 顾莹吃瘪 翌日。 一行人继续赶路,来到遥水镇。 顾莹记得,那位神医就隐居在遥水镇李家村。 马车在遥水镇停了一会儿,便继续往李家村赶去了。 “小姐,这李家村的路修得挺宽的啊。”说话的是顾莹另一丫鬟追云。 追云农家出生,所以看到山里有这样的大路,才惊叹道。 顾莹看着那路确实宽敞,也不颠簸。 路好好啊,不用受罪。 不过,再宽敞,也比不过京城的路好走。若非必须,她真不想再来这种穷山沟。 天黑前,马车到了李家村。 顾莹并没有急着去找那一位神医,而是找了一农户家,先住下。 那农户的女主人一看顾莹,便觉得这位小姐并非普通人,没高高在上的气质,很有亲和力,让人爱和她说话。 农妇嘘寒问暖的,态度甚是热切。 顾莹随口提到了路的事。 “那路啊,多亏了卫嫂子,本来我们还得看着曹家村脸色呢,人家一不高兴,就不让我们过了。” “说起来,卫嫂子真是个好人啊,开了个药囊厂,我儿媳妇就在那药囊厂做事呢,有了这进项,日子好过多了。” 农妇是个话多的,句句都不离那‘卫嫂子’,似对那女子十分感激。 顾莹并没有将那女子放在心上,谈到路的事只是话题的引子,她现在就想知道神医的事。 “你们村子里可有一位医术很厉害的大夫?”顾莹问道。 “你是说苏大夫吗?苏大夫是我们村里最厉害的大夫,我们有什么问题都去找苏大夫看病。”那妇人道,“苏大夫真是个好大夫啊,就之前,山匪下山,村里好多人受伤,苏大夫就免费为大家治疗。还有卫嫂子……” 那妇人滔滔不绝道。 苏大夫…… 顾莹的眼睛一亮。 对!她记得那位神医就姓苏! 顾莹发现,可能是自己上辈子太惨了,自从自己重生后,上天就开始眷顾自己。 比如几次遇着危险,都是化险为夷。 比如许多人见她的第一面,都很喜欢她,尤其是男人。 比如运气好了许多,她想要找苏神医,这一来就找到了! 唯一的意外就是曹绍那事……想来是例外,凡事总有例外。 只要上天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就行。 两人简单地聊了一会儿苏大夫。 “苏大夫现在日子过得挺苦的吧,一个人孤零零的。”顾莹轻叹了一口气,便回了房间。 那农妇愣了一下,苏大夫不苦啊,天天跟着苏夫人身边,日子过得乐呵着呢。 不过,见贵客的门关上了,她也没有多言,回自己房间去睡了。 翌日。 正在药囊厂做事的苏大夫迎来了一位客人。 苏大夫听见有人找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出来了。 结果一看,是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很有亲和力,让人觉得亲近,容易卸去防备。 “姑娘是?找我有什么事吗?”苏大夫客气问道。 “我是顾莹,从上京而来,苏大夫有时间吗?我们聊聊?”顾莹笑着道。 苏大夫将顾莹迎了进去,然后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顾莹接过:“谢谢苏大夫。” “不客气,姑娘有何事?”苏大夫问道。 “我姓顾,来自上京。我在上京开了一家医馆,想请苏大夫出山坐诊。”顾莹道。 顾莹重活一世,对这位苏大夫的生平是有所了解的,年轻的时候,被同行嫉妒陷害,被赶出上京,所有人都不信任他,所以,他对信任是很渴望的。 当一堆人都在质疑他的时候,唯有一人信任他,这人对他来说就变得难能可贵了。 “苏大夫,我是慕名而来,多方打听你的所在。我知道你的医术很高超,我相信你的医术。我不相信你会医死人,这其中肯定有隐情。我会还你清白,让全天下都知道你不是庸医,而是神医!”顾莹道。 苏大夫听到这些,还是颇有感触的。 当年,他被诬陷治死人,他医治的病人们,把药扔在他身上,纷纷骂他害人的庸医。 他和妻子,像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地离开了上京,四处漂泊。 那时,他就很渴望,有人相信他。 不过,自从遇到棠鲤后,夫人的病好了,他的日子峰回路转,这种渴望淡了一些。现在只想和夫人隐居在此,平安一生。 “谢谢姑娘的信任,不过,我在这村子里住得很好,并不想去上京,所以抱歉了。”苏大夫道。 顾莹听闻此言,并不气馁,她手里还有王牌。 “苏大夫,行医者,治病救人,你一身医术,难道不想救更多的人吗?你的医术高明,在这小山村离有些浪费了。想来苏夫人在天之灵,也希望苏大夫去帮助更多的人吧。”顾莹道。 苏神医是出了名的痴情。 她记得上辈子,苏夫人去世后,苏神医一直未娶,无论什么事,但凡涉及亡妻,都变得不一样。 上辈子,他之所以出山,就是因为他的妻子生前让他不要放弃救人,尽量去救更多的人。 这成了一段佳话,传遍了整个上京。那时,她还是那男人后院的笼中鸟,被男人的正室各种欺负,她对那男人失望彻底,对苏神医的亡妻,羡慕极了。 苏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或许只是想要自己的丈夫不要颓废下去。但是对苏大夫的影响却很大。 顾莹觉得,只要自己说出这句话,苏大夫肯定有所意动。 顾莹这话一出,苏大夫的脸色顿时变了。 “顾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夫人……” 苏大夫本来还觉得这位小姐有亲和力,让人心生好感,却不想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诅咒自己的夫人。 在苏大夫眼里,他夫人就是天,这姑娘说这样的话,比指着他骂还难受! 苏大夫对她的印象顿时降到了谷底,再看,那种亲和的感觉没了,只觉得这姑娘长相有些刻薄了,越看越不喜欢。 “姑娘,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了,苏某对去上京坐诊不感兴趣,苏某在这村子里待得很好!姑娘请走吧,恕不远送了!”苏大夫面红耳赤,直接赶客了。 顾莹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说出那句话,苏神医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两女主碰面 “太远,你怎么了?”苏夫人听到外面传来自家丈夫气愤的声音,连忙走出来。 苏大夫看到苏夫人,脸色顿时阴转多云,细声细语道:“夫人,没什么呢,刚和这姑娘聊天,有些激动了~” 苏夫人看向顾莹,朝着她点了点头。 “你们继续聊。”说着,转身进房间继续忙碌起来。 顾莹却彻底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 苏神医的妻子应该在两年前就死了啊,为什么还活着? 而且,看着面色红润,一点也不像患了痨病的人! 难怪苏神医会发怒了。 她刚说的话,根本不可能说动苏神医,而是触到他的逆鳞了! 怎么会这样? 顾莹受到刺激,没多停留,脸色难看地走了。 苏大夫被顾莹这么一说,心情很不好,觉得很晦气,他进门去,陪着自家夫人一起干活,心情才好受一些。 “刚那姑娘走了?”付晴问道。 “走了。”苏大夫道。 “什么来头?看着那穿着可不简单,那衣服上的刺绣……京城来的?”付晴眼尖,一眼就认出绣品出自哪个绣坊。 “嗯。”苏大夫有些心不在焉,不想提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家媳妇。 再说顾莹。 她回到了暂住的农户家中,问起了苏大夫的事。 这一问,才知道,那居然真是苏夫人! 苏夫人根本没有死! 苏神医夫妇在村子里住了很多年,苏夫人之前有痨病,但是两年前开始好转…… “苏夫人是怎么好转的?”顾莹问道。 她觉得这是个关键,这就是变故所在。 农妇道:“肯定是苏大夫看好的,好像是苏大夫找到一味药,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没有什么人帮着苏大夫吗?”顾莹不死心地问道。 “苏大夫医术那么好,谁能帮着啊,这也是苏夫人的命,命不该绝。”农妇道。 顾莹没有再问了。 顾莹并没有离去,而是在这李家村暂住了下来。 她不会轻易放弃苏神医这样一位能搅动风云的大人物。 她也不能轻易放弃。 有志者,事竟成。 …… 遥水镇。 自从大婚后,卫擎也没有去找事做,就跟在棠鲤的身边,没皮没脸地吃起软饭来。 棠鲤去哪里,卫擎就跟到哪里,黏着她,美其名曰伺候她。 不过…… 卫擎着实伺候得不错,棠鲤还挺满意的。 这两天,棠鲤收到村长李有才传来的口信,让她得空了,去村子里看看。说是村子里的药材长势挺好,过一段时间,那一年生的药材就能收一拨了。 村民们都把药材当孩子养,都指着药材吃饭。她几乎能想象,李有才那炫耀孩子的老父亲心态。村里人都不错,他们高兴,棠鲤也跟着高兴。 因此,棠鲤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准备去李家村。 现在,家中有了马车,出行也方便许多。 棠鲤一句话,张钱就把马车套好了,在外面等着他们了。 棠鲤和卫擎,带着三宝,上了马车。 三宝要黏娘亲,棠鲤便抱着她。 三宝年纪小,贪玩,坐不住,便掀开马车的帘子,小脑袋凑到窗户边,两只灵动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地看着窗外。 卫擎的目光则一眨不眨地盯着棠鲤。 棠鲤早就习惯了。 “媳妇儿,你又变好看了。”卫擎道。 棠鲤已经习惯了他男人的彩虹屁:“嘴巴真甜。” “媳妇儿你要不要尝尝?”卫擎笑得坏坏的。 棠鲤翻了个白眼:“孩子在呢。” 三宝默默地捂住自己的眼睛:“爹、娘,我什么都看不到。” 小宝宝懂事,他们大人不能为老不尊。 卫擎没有脸皮厚到当着孩子的面亲她,而是凑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媳妇儿,要是能一直这么看着你就好了。” 棠鲤眉头微微皱着,他们俩在一起两年了,棠鲤对她男人很了解,总觉得这语气有些不对。 这就像一个flag,立了后,就要离开她一般。 棠鲤心里有些不安,看向卫擎。 其实,她是知道她男人有些不对劲的,自从大婚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了。 格外黏人。 棠鲤总觉得卫擎有什么瞒着她。 她本来不想问的,想着卫擎想告诉她,自然会告诉她。 现在忍不住问了出来:“相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卫擎坐直了身体,看着媳妇儿格外认真的小脸,沉默了片刻。 有些事,他一直藏在心里,觉得这样可以保护他媳妇儿。 但是,他媳妇儿那么聪明,自己根本瞒不住,反而会让她担心。 他摸了摸媳妇儿的脑袋:“媳妇儿,等咱们从村子回去后告诉你。” 棠鲤点了点头:“好。” 卫擎把三宝抱进了怀里,又让媳妇儿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格外满足。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马车停在药囊厂外。 “卫嫂子来了!” 药囊厂里有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棠鲤。 不一会儿,苏夫人和兰花儿就跑了出来。 两人围着棠鲤打圈圈,开心地不得了。 “小棠最近是不是胖了点?” “啊啊。”好像是。 “胖了点更好看了。” 兰花儿连连点头。 棠鲤姐姐不管怎样,在她心里都是最好看的! 两人拉着棠鲤的手,走了进去。 卫擎抱着三宝随之进了药囊厂。 药囊厂里许多人都喜欢三宝,一堆人围了过来,又是给糖吃,又是给鸡蛋吃,俨然成了团宠。 卫擎被挤到了一旁,他在角落里坐着,叼着一棵草,吊儿郎当的,盯着他媳妇儿。 “嫂子,最近药囊厂怎么样?”棠鲤问道。 说来羞愧,现在药囊厂都苏夫人带着兰花儿管着,棠鲤成了甩手掌柜,等着分钱就是。 “没事,大家都做出经验来了,现在就按部就班,没什么问题。”苏夫人道,“不过,有个稀奇事,从上京来了个大小姐,说要请太远出山,去给她医馆坐镇。” 上京来的大小姐? 请苏大夫出山? 难不曾是……顾莹? 不会吧? “那大小姐叫什么名字?”棠鲤问道。 “顾莹。”苏夫人道。 真是顾莹?! 棠鲤受到的冲击有点大。 顾莹居然来了李家村! 顾莹此番目的肯定是来拉拢苏大夫…… 小说里,顾莹重生后,是苏神医的亲传弟子,得到苏神医的传承。这对于她能登临皇后之位,乃至稳固皇后之位,有很大助力。 猝不及防的,她掺和进了主线剧情。 顾莹心狠手辣,若是认出自己就是被她抢了身份的倒霉女,肯定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她此时能对抗顾莹吗? 棠鲤正在思考的时候,苏夫人又开口了。 “太远都拒绝了她,结果她还天天来药囊厂,又是帮着做事,态度倒是挺诚恳的。”苏夫人道,“你瞧,又来了。” 棠鲤转过头,就对上一张漂亮清冷的脸。 第二百二十章 顾莹的底细 小说里,对这位女主的描述就是,第一世的时候,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她虽然出生农家,但是容貌上乘,皮肤白皙,眼眸含水,所以能在第一世的时候入世家子的眼。 棠鲤这一眼看去,她确实长得不错。 但是实际上,这一副光鲜艳丽的皮囊下,藏着一颗恶毒的心。 顾莹睚眦必报,滥杀无辜,罔顾人命,挡她路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这一世的皇后路,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棠鲤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和这本小说的女主打上照面了。 棠鲤迅速冷静下来,现在的世界背景是顾莹重生后,顾莹是重生女主,说不定有女主光环什么的,得先探探底。 不能让顾莹发现她的身份,否则她处于被动,她和宝宝们都可能会有危险!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棠鲤看向顾莹,带着满脸的好奇:“姑娘,你好,你是从京城来的吗?京城是不是比李家村热闹多了?” 顾莹也看着棠鲤。 第一眼的时候,觉得她有些眼熟,第二眼看去,又觉得很陌生。 不过一个普通的农妇罢了。 拿京城和李家村比? 顾莹心中冷嗤。 棠鲤好奇地问了好几个问题。 顾莹对一个无知的农妇没什么兴趣,敷衍地应道:“是啊,热闹多了。” 顾莹不想理棠鲤,转身进了房间,去讨好苏大夫去了。 棠鲤悄悄松了一口气。 刚她使了点障眼法,让顾莹认不出她来。 这样,自己就能在暗处,掌握了主动权。 棠鲤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里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声。 “顾小姐,我早就说清楚了,我在这村子里待得很好,不会离开这里,更不会去京城!我求求你了,别来打扰我的生活好吗?” “顾小姐,你爹娘没教过你不要强人所难吗?请你尊重一下我的意愿,别在这折腾了!” 苏大夫的语气很不好。 顾莹被赶出了房间,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跟我家小姐说话的?!” 顾莹身边的丫鬟看不惯,一脸煞气地冲了上去。 顾莹连忙将她拉住。 “逐月,你做什么?确实是我的错!是我打扰了苏大夫!” 顾莹又对着苏大夫赔礼道歉,一副很内疚的模样,然后带着丫鬟匆匆走了。 卫擎叼着一根草儿,痞里痞气地跟了出去。 顾莹满心气愤,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山野汉子。 药囊厂里,棠鲤和苏夫人都看着怒气冲冲的苏大夫。 苏大夫性格和善,很少生气,这是真气到了。 “太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日里性格都温温吞吞的,一对上这位小姐就炸。”苏夫人道,很不能理解。 “太远,这是怎么了?”苏夫人走了过去,替他顺着气。 苏太远抓住她的手,忍着气没说话。 他一看到这顾莹,就想到她说得那些晦气话,她在他面前晃,他看着膈应,觉得这不是个好人! 他都拒绝了,顾莹还天天来。 他很不耐烦,刚已经是忍耐到极限,所以发了火! 苏大夫深吸了两口气,把脾气压了下去,柔声对苏夫人说了几句话,便进去做事了。 苏夫人满脸担忧,也跟着进去了。 棠鲤自然没进去做电灯泡,就在外面待着。 她的目光四处看去,她男人呢?怎么不见踪影了? 过了一会儿,卫擎才回来。 棠鲤看着她男人,在小说里,她男人是顾莹重生那一世的反派,最终也是死在顾莹的手里。 刚穿进来时,反派就是一个纸片人,她并没有可怜惨死的反派。棠鲤主要是被这本书的三观气到,想不通顾莹这样恶毒的女人,怎么能做女主,还变成人生赢家! 现在不一样了,反派是她男人,是她喜欢的人,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男人,落得和上辈子一样的结局! 所以,她更不能让顾莹得逞! 卫擎把棠鲤拉到了角落里。 “媳妇儿,刚刚那位小姐不简单。”卫擎道。 棠鲤心念一动,有些好奇:“怎么不简单了?” 她是穿书者,知道剧情,她男人不一样,没有预知那么多事,是怎么发现顾莹不对劲的呢? “刚她身边那个丫鬟,想对苏大夫动手,我就发现她的身手很厉害。然后,她们刚走了,我就跟了上去,发现她身边还有不少高手,粗粗算了一下,有十几个!”卫擎道。 卫擎是见自家媳妇儿对这女人这么在意,才刻意跟着去探探的。 这一探,不得了。 随身带着这么多高手来,肯定不是简单的富家小姐! 棠鲤看着卫擎,自家男人怎么这么机灵呢?这都让他摸清了。 顾莹身边居然这么多高手! “相公,你和那丫鬟打起来,谁厉害?”棠鲤问道。 卫擎虽然很想在媳妇儿面前吹一下,吹自己一个打八个,让媳妇用崇拜的小眼神看自己! 但是……不能骗媳妇儿,只能老老实实道:“我稍微厉害一点。” 那丫鬟的实力居然和她男人差不多!再加十几个护卫,实力多强,可想而知! 顾莹说不定还有女主光环…… 现在的自己还是太弱了。 也幸好,自己刚用了障眼法,没让她发现自己的身份! 否则,顾莹一身令下,自己这一家子肯定危险了! 至于自己男人这个大反派…… 顾莹是个重生者,她知道的仅限于第一世发生的事。 棠鲤刚仔细回想了一下剧情,顾莹第一世死得时候,卫擎这个人物还没出场。因此,顾莹肯定不知道卫擎。 所以,她和她男人的,一个炮灰女配,一个大反派,身份没暴露,还可以先苟着,从长计议。 …… 顾莹忍着怒意回到了暂居处。 那一家人全部出去干活了,因此只有顾莹和她的人。 “小姐,那大夫太过分了!”逐月道,眼中闪过杀意。 和那些护卫不一样,逐月是她的心腹。 因此在逐月面前,顾莹一点也不掩饰自己。 顾莹的脸色很难看,她在这村子里待了好几天了,无论她怎么努力,苏大夫都对她不屑一顾。 简直不识好歹! 顾莹知道,苏大夫这个棋子他是拉不拢了。 既然软的不来,那就来硬的! 只要她学到了苏大夫的一身医术,那她就是神医! 至于怎么让苏大夫教她医术…… 这就太简单了。 这人啊,只要有软肋,就好对付了。 苏大夫的软肋是他夫人…… 顾莹的脸上闪过一抹诡谲的笑意。 “逐月,你去做一件事……”顾莹凑到逐月的耳边,低声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苏大夫和苏夫人有危险 另一边,棠鲤跟着李有才和其他村民一起去看了药材。 药材长势很好,村民们都很高兴,按张掌柜的话,这些药材可以卖不少钱,他们终于可以好好过个冬了! 而这些,多亏了棠鲤。 村民们对棠鲤很是感激。 棠鲤跟着村民们看完药材后,就回到了药囊厂。 晚上,棠鲤一家便在药囊厂住了下来。 苏夫人特意换了干净的被褥,被褥里暖烘烘的。 三宝窝在小床上,很快就小声地打起了呼噜。 棠鲤想着顾莹的事,有些不安,但又格外困倦,沾床即睡。 这一晚,她又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苏夫人被抓走了。 而那抓走苏夫人的,正是顾莹。 顾莹抓着苏夫人,以此胁迫苏大夫教她医术。 苏夫人就是苏大夫的命,苏大夫为了苏夫人的安危,自然照做。 顾莹答应了苏大夫,只要她学会了医术,就放他们一家人团聚。 苏大夫便是怀着这个念想,专心教顾莹学医,等着和夫人团聚的那一日。 但是,顾莹又岂会留一个可能威胁自己地位的人存在,她医术学成之时,便杀了苏大夫和苏夫人! 顾莹气苏大夫开始的拒绝,竟当着苏大夫的面,虐杀了苏夫人。 极其残忍! 一对本该恩爱到老的眷侣,就这样踏上了黄泉路! 棠鲤从噩梦中惊喜。 顾莹,实在太狠了! 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 自私自利,狠毒到了极点! 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简直不择手段! 而且毫无人性! 她想到梦里苏大夫撕心裂肺的叫声,就觉得心中大恸! 棠鲤醒来的那一下,卫擎也醒了过来,连忙把人抱进了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棠鲤将负面的情绪压下去,看着卫擎。 “相公,我做了一个梦。”棠鲤道。 卫擎看他媳妇这模样,就知道她做梦了。 “什么梦?” “我梦到……”棠鲤将梦里的情景说了一遍。 卫擎的浓眉拧起,脸上不自觉地布上戾气。 “媳妇儿,要么先下手为强,我把那顾莹宰了!”卫擎低声道。 棠鲤摇了摇头。 先别说顾莹身边有十几个高手,就说女主光环,自己男人真去杀她,最后死得不知道是谁。 她不能让自己的男人冒险。 棠鲤的脸埋在他的胸膛上:“相公,我再想想。” 她得想想,怎么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苏大夫和苏夫人都是好人,帮了她那么多,待她像妹妹、像女儿,她绝不会任由他们像梦里一般! 棠鲤的脑子迅速转动着,很快,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个主意…… 这个主意得苏大夫和苏夫人配合。 事不宜迟! 棠鲤立即起身,和卫擎悄声出了门,把隔壁的苏大夫和苏夫人叫醒了。 村里有时有人生病了,半夜就会来叫门。因此,苏大夫的眠很轻。听到叫声,就连忙起来了。 苏大夫醒了,苏夫人也跟着醒来,连忙穿衣起身。 这时,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棠鲤和卫擎直接进了两人的房间。 苏大夫和苏夫人看着棠鲤的脸色,便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 “小棠,有什么事要发生吗?”苏夫人问道。 “嫂子,这几天白日来的人叫顾莹,其实我识得她,她本来和我一个村的,后来认亲去了京城。身份怎么变,人的本性不会变,她这个人心眼小,又恶毒。苏大夫这般拒绝她,她不会善罢甘休的。”棠鲤道。 棠鲤并没有说出顾莹偷了她身份的事。 并非不信任苏大夫和苏夫人,而是没必要。 少一个人知道少好,也没必要将他们牵扯进来。 “卫擎去看了,顾莹身边带着十几个高手,软的不行,恐怕会来硬的,你们会有危险!” 苏大夫和苏夫人都是很相信棠鲤的,苏夫人的命是棠鲤给的,上次山匪入村那件事,也是有棠鲤在,才化险为夷。 所以,他们也不觉得棠鲤在危言耸听。 来硬的? 苏大夫不禁握住了苏夫人的手,紧紧的。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夫人厮守的机会,分外珍惜,可不想出什么变故。 “小棠,要么我和太远离开这里吧!”苏夫人先拿了主意。 离开这里,到顾莹找不到的地方去。 “就是药囊厂……” 她和太远在这里住习惯了,不过比起安危来说,习惯都能改变,两个人在一起厮守到老才是最重要的。 就是药囊厂,药囊厂可是她的心血,而且,她走了,在药囊厂做事的村民们怎么办? 棠鲤点了点头,其实,她和苏夫人的想法差不多。 “嫂子,药囊厂的事你不用担心,苏大夫不是把配药的事教了朱成吗?嫂子,你觉得兰花儿怎么样?”棠鲤问道。 苏夫人眼睛一亮。 兰花儿! 她怎么把兰花儿忘记了?! 兰花儿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做事细心,还真能把药囊厂管下来,就是性格比较软,怕有偷奸耍滑的…… 苏夫人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个不是问题,我找个信任的人帮着管就行了。嫂子,事不宜迟,今儿天都要亮了,顾莹应该不会做什么,明晚就说不定了,所以你们要在今晚之前走。该收拾的收拾了,该交代的交代了。”棠鲤道,又嘱托道,“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苏夫人和苏大夫都点了点头。 外面天已经亮了,大家都没有在睡,起身了。 很快,药囊厂开工了,一如往常。 棠鲤就像是来帮忙的,帮着做事。 苏夫人悄悄地收拾东西,苏大夫则把药囊的配方写了下来,交给了棠鲤。 苏夫人收拾了少量必须的东西,便去干活了。 兰花儿在她身边坐着。 “兰花儿,我再教你一手,你看着。我只教这一次,你能记住多少就看你自己了。”苏夫人道。 兰花儿连忙看了过来,脸上十分认真。 苏夫人的手指十分灵活,针线穿梭着,看着像是一种享受。 兰花儿的眼睛都不敢多眨。 苏夫人教了兰花儿一些东西,看向兰花儿。 之前还是个瘦弱、怯懦的小女孩,现在面色圆润,泛着光泽,眉清目秀,是个美貌的妇人了。 她是看着这孩子成长的,兰花儿其实就相当于她半个徒弟。 兰花儿的肚子隆起,快生了。 她是看不见兰花儿的孩子了。 苏夫人在心里轻叹。 “兰花儿,你跟朱成好好过日子。你这孩子,很优秀的,不要妄自菲薄。”苏夫人又道。 兰花儿静静地听着,然后点头。 “这药囊厂是我的心血,要是我有了什么事,你也一定要好好管着。” 不知道怎么的,兰花儿总觉得苏夫人这话像是在告别。 兰花儿心里说不出的闷,拽住了苏夫人的衣角。 第二百二十二章 诈死 苏夫人交代了兰花儿一些话,便忙活起手中的活来。 傍晚,人们陆续离去,药囊厂冷清了下来。 苏夫人和苏大夫悄悄离开了药囊厂,坐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还有卫擎、棠鲤、三宝。 “相公,你带着苏夫人和苏大夫先去遥水镇,我待会儿再走。”棠鲤道。 卫擎抓住了媳妇儿的手,凌厉的脸上满是担忧。 他知道媳妇儿有事去做,但是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他不放心。 “相公,我没事的。你保护好苏大夫、嫂子,还有三宝。”棠鲤道。 棠鲤的眼神坚持。 比起她,苏大夫、苏夫人、三宝更需要保护。 卫擎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他媳妇儿是个极其有主见的人,决定了的事,不会轻易更改,他在这拉扯,只会浪费时间。 他得赶紧赶到遥水镇,再赶回李家村,守着媳妇儿! 卫擎忍着担心,放开了棠鲤。 棠鲤在他的脸上快速亲了一下:“放心。” 说着,就跳下了马车。 马车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棠鲤在心中祈祷,希望苏大夫夫妇平安,三宝和卫擎平安离开李家村。 都是因为顾莹这个恶毒女人,苏大夫一家才如此奔波! 终有一日,等她有足够把握,必定会让顾莹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棠鲤迅速转身,回到了药囊厂。 让苏大夫和苏夫人离开药囊厂,其实就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但是,还不够。 苏大夫和苏夫人虽然走了,只要还活着,顾莹就会一直找。 苏神医的医术对顾莹的诱惑太大了。 苏大夫和苏夫人就一直处在危险中,万一被找到…… 所以,她要把这个隐患除干净。 除掉这个隐患的办法就是…… 让顾莹以为苏大夫和苏夫人死了! 棠鲤进了厨房,点燃了一把火…… 这是半夜,人们陆续入眠,并未注意到药囊厂着火了。 而当有人半夜起床撒尿,注意到火燃烧起来的时候,药囊厂已经快烧完了! “不好了!药囊厂起火了!” “起火了!快起来救火啊!” 有人大叫了起来。 村子里不少人在药囊厂做事,把药囊厂看得比自己家还重,连忙起身。 还有许多人,都是得到苏大夫恩惠的。 “苏大夫和苏夫人住在药囊厂,不会出事了吧?!” “苏大夫和苏夫人都是好人,千万别出事啊!” “快快,快去救火!” 很快,你传我,我传他,半个村子的人都起来,拿起自家的水桶,来救火了。 火势太旺了,等火扑灭的时候,屋子只剩土胚框架了! “怎么没看到苏大夫和苏夫人?” “苏大夫!苏夫人!” “天啊,你们快看!” 众人抬眼看去,就看到本该是床的位置,躺着两具烧焦的尸体! 苏大夫和苏夫人是在睡梦中被烧死的! “苏大夫和苏夫人……去了……” “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 “苏大夫和苏夫人太可怜了!” 村民们心中满是悲伤,有几个忍不住放声大哭。 村民之中,站着一个少女。 她一身黑衣,在夜色中几乎看不见,她神色冰冷,盯着屋里的两具尸体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 棠鲤一直躲在暗处,看着那一抹身影离去,才松了一口气。 那少女是顾莹身边的丫鬟逐月。 那两具尸体,是棠鲤用障眼法创造出来的。 逐月看了尸体,该回去向顾莹复命了吧。 不出棠鲤所料,逐月确实回去向顾莹汇报了。 夜色中,老树下。 顾莹听到逐月的汇报,脸色微微变了。 “死了?可看清了?”顾莹很是震惊,难以置信。 那可是一本活医书啊,本来会成为她的助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被烧死的,奴婢看到了尸体,千真万确。”逐月道,“奴婢晚了一步。” 她本来想今晚动手劫走苏夫人的,却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事! 顾莹深吸一口气。 真死了? 那她这一趟白跑了。 太可惜了! 罢了。 死了也好,至少不会落到其他人手里了。 她得不到的,其他人也不能得到。 这天下第一的神医没了,她可以找天下第二的神医。 “再在这里待两天。”顾莹道。 她要确定苏神医死得透透的才成! 卫擎赶回了药囊厂,就看到药囊厂被烧了,一群村民跪在那里哭着。 从他们的哭泣声中,卫擎明白了,他们是在哭苏大夫和苏夫人! 苏大夫和苏夫人被烧死了? 但是他明明让张钱送去秦州城了啊! 他媳妇儿说了,秦州城她认识的人多,又要曹疾和方家在,能护着苏大夫和苏夫人,让他们尽快安身立命下来。 等卫擎发现哭泣的媳妇儿时,很快就明白,这肯定是媳妇儿的一个局。 卫擎快步走到了棠鲤的面前。 “媳妇儿!” 棠鲤哭得满面泪水,看向卫擎,刚想暗示他,让他做戏,别露马脚。 结果,卫擎看着她面前的黑布盖着的尸首。 “这是苏大夫和苏夫人?怎么会这样?昨日还是好好的?” “不可能的!是不是弄错了?!” 卫擎跪了下来,没有落泪,但是却能感觉到悲伤。 隐忍、难受、难以置信,几个情绪都表达地淋漓尽致,比她的演技还好! 棠鲤:…… 白担心了。 卫擎把棠鲤抱进了怀里,棠鲤默默地流着泪。 苏大夫和苏夫人没有子嗣,所以这丧事是村长牵头,村子里的人一起给办的。 棠鲤和卫擎知道真相,因此难过都是演出来的,但是兰花儿是真难过。 她和苏夫人相处时间最长,心里把苏夫人当作自己的师父,那一天,苏夫人对她说的话,像告别,她就很不舒服,结果第二天,就听到夫苏夫人和苏大夫都被烧死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她当场就晕厥过去,吓得朱成面色全无。 好在曹绍派了厉害的大夫,就住在兰花儿家中,这时派上了用场。 一番救治之下,兰花儿有惊无险。 高大婶和棠鲤连番来劝,兰花儿的情绪稍微稳定一些,但是却要挣扎着起身,替苏夫人和苏大夫披麻戴孝。 高大婶实在拗不过她,只能由着她。 朱成便陪着兰花儿一起,披麻戴孝。 入了殓,选了个日子,入土为安。 兰花儿挺着肚子,坐跪在墓碑前,抽泣着。 哭着哭着,她的肚子突然痛了起来。 朱成将她抱起,回到了家中。 兰花儿越来越疼,这是要生了! 家中的大夫再次派上用场,接生! 兰花儿这是第一胎,生得有些久。 棠鲤和卫擎就在门外等着,熬了一夜,没有睡觉。 第二日,天微微亮,兰花儿的孩子生出来了! 是个女孩儿,稚嫩可爱,像极了兰花儿! 第二百二十三章 祸患解除 顾莹在村子里住了几日,见尸体是真的,这些人的悲伤是真的,想来,苏神医是真的死了。 她性格谨慎,这时候也终于放下心来,带着丫鬟和侍卫,离开了李家村。 顾莹不知道的是,白旭阳跟在她的身后,随后也来了清河郡,但是却没有停留,入了秦州地界。 他听说,他的那位大哥,就在秦州城,开了一个铁矿,冶铁。 如今的白家,还在白沐阳的手中。 冶铁一做起来,那白家回到往昔全盛时期,指日可待。 他几乎可以想像,等到那时候,他娘会气得多么跳脚,又是怎么气急败坏地骂他废物。 白旭阳想着,不觉得难受,反而还觉得有些快意。 他从小就是这么一个小怪物,不在乎别人的喜乐,以别人的痛苦为快乐…… 直到遇到了阿莹。 阿莹就是他的光。 阿莹要他掌控白家,那他就做白家的家主,做她身后的助力。 阿莹要白沐阳死,那他就让白沐阳死。 秦州城荒郊,张家坡。 夜沉如水,空气中却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白沐阳的护卫和那突然冒出来的人,厮杀着。 对面的人,明显都是一群亡命之徒,不要命似的。 好在白沐阳这护卫是从京城调来的,全部训练有素,再加上七隐这个高手,两方拼杀,不分胜负。 白沐阳一身白衣,身形修长,如青松翠柏一般,就站在那里,看着前方的厮杀,俊朗非凡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霍驹就坐在他的脚边的石头上,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 “七隐这小子不错啊,身手见长。”霍驹点评道。 白沐阳没有说话。 “老白,你这弟弟是真坐不住了,雇佣这些亡命之徒,花了不少钱吧。” “你怎么哑巴了?不说话?” “吓到了?怕什么?!爷在呢,小爷保护你。” 白沐阳:…… 白沐阳看着得瑟的小崽子,嘴角抽了抽,自从这小子跟着来了他这铁矿,他耳边就没一天清净的。 突然,霍驹一跃而起,红衣飘荡,手中的剑柄挥出,挡住了砍向白沐阳的一把刀! 这匪徒居然悄无声息地摸到白沐阳的身边,要杀他! 那匪徒被霍驹这么一挡,一下愣住了。 霍驹可不跟他客气,抽出剑柄,朝着他脑袋,狠狠来了那么一下! “让你偷袭!让你偷袭!” “小爷在这里呢!这是不把小爷放在眼里吗?!” “小爷抽死你!” 霍驹一阵猛抽,将那人抽晕了! 霍驹也不划水了,拔出剑,冲入了战局。 “七隐,看好你家主子,我来!” 红衣少年跟炮仗似的,拿着剑一阵乱戳,发泄着少年人的精气。 七隐终于得了个机会,匀了一口气,擦掉了脸上的血,往后退了一些,靠近白沐阳,以防有人对他家爷不利。 这一场战局,最终的胜利者便是白沐阳。 距离张家坡不远的山林中。 黑衣青年长身玉立,俊朗的眉目间带着一丝阴郁,薄唇紧紧抿着。 一人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 “主子,那人身边有很多护卫,还有两个高手,我们的人折了大半!” “几个活着的被他们抓住了!不过,爷,您不用担心,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爷,我们也尽力了,但是那人有了警惕之心,想杀他太难了。” 白旭阳露出一个突兀的笑:“不怪你。” 那跪着的人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瞬,一阵剧痛,一柄冰凉的剑便刺入了他的心口。 他的眼睛大睁着,就这样倒了下去。 白旭阳收回了手,看着手上的血迹,面上露出嫌弃,用手帕擦干了手上的血。 擦得干干净净,仔仔细细,然后将手帕扔下,转身离去。 “我身边不留废物。” 青年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丝毫感情。 他带来的人全部没了,这一次是杀不了白沐阳了,只能下次再来了。 …… 张家坡。 白沐阳的住处。 “主子,那几个人不管怎么盘问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七隐道。 这样的结果,其实白沐阳已经猜到了。 他那弟弟,性子冷,做事却是谨慎,肯定不会落下把柄。 “老白,你这弟弟都骑你头上来了,你就这样纵着他?”霍驹一边啃着果子,问道。 自从霍驹来了后,白沐阳的房间和一张大椅子全部被侵占了,这一位,完全不见外。 霍驹现在就窝在那张大椅子上。 “是该管管了。”白沐阳道。 之前他身体不好,白家除了一些忠心的,其余大部分人都觉得他活不久,投向了白旭阳母子那边。 这些年,他们母子俩明上没什么,暗地里把控着大半个白家。 他看似是白家当家,其实白家很多事都不听他的。 等铁矿的事搞定了,他有了底牌,就要好好整肃白家了。 …… 白家的风云涌动,棠鲤自然是不知晓的。 等到苏家夫妇的‘丧事’办完,棠鲤又把原来药囊厂做事的村民们召集在一起。 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一是因为苏大夫和苏夫人的突然去世,二是药囊厂没了,他们挣钱的门路又少了一条。 总之,全是坏事。 “各位,苏大夫和苏夫人虽然不在了,但是咱们的日子还得过,这药囊厂还要继续开。”棠鲤道。 村民们惊讶地看向棠鲤。 药囊厂还要继续开? 苏大夫和苏夫人都……这还怎么开? 不过,卫嫂子想来说话算数,说要开,肯定要开! 药囊厂要是能继续开,那就太好了! 大家心中泛起喜悦。 “卫嫂子,那谁来负责配药啊?”他们还是有些担忧,生怕空欢喜一场。 “朱成跟着苏大夫学过,朱成来配。刺绣的事就兰花儿负责,等兰花儿出了月子,就能继续开工了。”棠鲤道。 这些事,她都和朱成与兰花儿说好了。 朱成很快应承下来。 兰花儿听闻此事,精神也好了一些。 她想起苏夫人出事前那一天对她说的话,苏夫人说了,药囊厂是她的心血,要她好好管着。所以,药囊厂能重新开,也是一个安慰。她答应苏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 棠鲤继续道:“这段时间,大家先把药囊厂搭建好。” “那真的太好了。” “卫嫂子,你放心,这药囊厂翻修的事,我负责。”李有才道。 “村长,我有空,你喊我就好了。” “我家男人也有空,待会儿我回去就让他来找你。” “我儿子也有空……” 村民们纷纷道。 药囊厂要继续开工的事,冲淡了苏大夫和苏夫人去世带给大家的难受。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卫擎恢复记忆 棠鲤和卫擎见村子里没什么事,便回了遥水镇。 几日奔波,两人好好睡了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两人起床,吃了午饭,卫擎便把人拉进了房间里,他心里满肚子疑惑,这几天一直忍着。 “媳妇儿,苏大夫和苏夫人的那个假的烧焦的尸首是怎么回事?”卫擎问道。 这件事太奇怪了。 他媳妇儿那么善良,绝对不会用其他人代替。 难道是用已经死了的人的尸体? 不可能,没有这么巧的事。 卫擎问完,见媳妇儿看着自己,想了想又道:“媳妇儿,你要是不想说,就别告诉我。” 他知道他媳妇儿是有秘密的。 如果媳妇儿不想说,他就不问。 棠鲤突然笑了。 “相公,咱们坐下说。” 卫擎坐下。 “媳妇儿,你坐我这里吧。”卫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 棠鲤也没扭捏,直接坐在他腿上,搂住了他的脖子,极为亲昵的姿势。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 这是她男人,她得好好看看。 她男人长得可真俊,这张脸长得十分帅气,是个糙汉子,有时憨憨的,憨得可爱,有时又很聪明。 反正,她瞧着啊,是越瞧越喜欢。 其实,她心里早就做了决定。 她决定在这次的事结束后,就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卫擎。 他们早就心意相通,他们的命是连在一起的,她已经认定了他,所以要坦诚相待。 “相公,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媳妇儿。”卫擎搂住了她的腰,脸贴着她的脖子。 “别闹。”棠鲤道。 卫擎坐直了,乖乖地坐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棠鲤把自己原本是锦鲤一族,生活在与这个完全不一样的时代,然后机缘巧合之下,穿进这个世界的事,告诉了卫擎。 他们所在的世界,其实是一本书形成的世界。 而她,便是这本书里的炮灰女配,如果不是卫擎救了她,她现在已经惨死了。 棠鲤并没有说卫擎和三个娃儿都是反派的事,她的相公和孩子们都该有新的人生,不该走书中的轨迹。 卫擎听着那些话,太匪夷所思了,即使他再相信媳妇儿,接受能力再强,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他闭上眼睛,沉思着。 棠鲤也不打扰他,让他消化。 好一会儿,卫擎才睁开了眼睛。 “媳妇儿,所以是顾莹占了你的身份,对不对?”卫擎道。 不管怎样,卫擎就认定一件事。 不管是人是妖,是不是这个世界,她就是自己的媳妇儿。 他也就消化了一件事。 顾莹是她媳妇儿的仇人,顾莹会对他媳妇儿不利。 他媳妇儿的仇人,就是他的仇人! 麻烦的是,顾莹现在是将军的千金,身边高手无数,若是真遇上了,自己完全无法保护自己的媳妇儿。 一想到自己的媳妇儿遇险,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就觉得难受、不安。 卫擎很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 他想要变强,强到能保护自己的媳妇儿…… 什么顾莹、张莹,都不能伤害自己的媳妇儿! 卫擎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媳妇儿,我也有话和你说。”卫擎道。 “相公,你说。” 棠鲤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我其实已经想起过去的事了,就是八岁以前的事。”卫擎道。 在成亲的时候,看着贺礼里木头做的小马驹,脑海中已经模模糊糊的浮现着过去的记忆,再后来,有一天,那些事全部浮现在脑海。 他全想起来了。 “我出生皇家,我的外祖父家姓萧,我娘是家中最小的女儿。萧家是武将世家,许多年前,与顾家齐名。我娘也入宫,成了皇后。” 那时候,萧家的荣宠无双。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出生没多久,就被立为太子。 而变故,便在于一场大战,萧家战败,敌军攻入大周,屠戮了整整三座城,萧家成了罪人。后又被搜出通敌卖国的证据。 于是,萧家满门被斩,皇后被废,被赐死。 他是被他三舅,拼了半条命,才救下来的。 年幼的他,或许是受了刺激太大,失去了那段记忆。 然后,以一个山野之民的身份,在这小山村里生活了下来,一晃便是十年。 卫擎把这些过去,全部告诉了棠鲤。 棠鲤这下也全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山野汉子,最终会攻入京城,成为一个大反派。 他的身份果然不简单。 他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 他的身上,背着深仇大恨。 她忽感这个强大的汉子,让人心疼。 棠鲤伸出手,抱住了他。 卫擎的脑袋搁在棠鲤的肩膀上。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思考。 他娘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喜欢养花、调香,很疼他…… 他外祖家,为了大周披肝沥胆,却被诬陷成卖国贼。 一想到他娘、他外公,还有舅舅们,他心中的戾气便疯狂滋生。 想要报仇,还萧家一个清白。 那么大的仇恨在身,他不该逃避,更不该将重担全部给了有重伤痼疾的三舅。 但是,他这一去,便是生死未卜。 他舍不得媳妇儿,舍不得孩子,舍不得这安宁的日子。 他挣扎了很久,跟尾巴似的跟在媳妇身后,便是想多看看她,多摸摸她。 而在知道他媳妇儿的事时,卫擎便知道,他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媳妇儿的敌人很强大。 他要变强大,才能保护媳妇儿,保护自己重要的人。 “媳妇儿,我之前见到我三舅了,那个木头的小马驹也是我三舅送的。”卫擎道,“媳妇儿,我想……去找我三舅!” 棠鲤又怎么会不明白,这所谓的找三舅,不是去探亲,而是从他身上接过重担。 也就意味着,她男人要离开她很长时间。 而且,会处于很危险的境地。 棠鲤抱得更紧了,仰起头,看着男人长着胡茬的下巴,一眨不眨的,不说话。 她不舍得。 一想到她男人要离开,她就闷闷的难受。 看不到他,她会想他,会担心他。 卫擎抬着头,目视前方,他不敢看媳妇儿,怕一看,就动摇。 “媳妇儿,放心,我会好好的,等有机会,就会回来看你们。”卫擎笑得温柔,声音宠溺,“小锦鲤,别太黏人,好不好?” 第二百二十五章 得见高僧 棠鲤紧紧地抱着他,不说话。 这个时候,她理智不下来。 卫擎搂着她的腰,紧紧地抱着。 温香软玉,他又哪里舍得啊? 他恨不得天天黏在她身边啊。 要是没那么多仇恨就好了,要是媳妇儿没有那么强大的仇人就好了,他很想和媳妇儿一起,过着这样平凡普通的生活。 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她,闭上眼前看到最后一人也是她。 但是…… 棠鲤放开了卫擎,从他怀里出来。 怀里一下空了,卫擎怀里空落落的,有些慌。 “媳妇儿……” “相公,我要一个人好好想想。”说着,就出了门。 正在院子里玩耍的三宝抬起头来,看到娘亲的不对劲,连忙走过来,拽住了她的衣角。 “娘亲,爹爹欺负你了吗?三宝揍他!”小家伙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 棠鲤微微一笑:“没有,三宝乖,娘亲想事情,去外面走走。” 三宝点了点头,在原地乖乖地站着。 棠鲤出了门,靠着一棵树站着,思考起来。 其实,卫擎说出这样的话,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有他的事情要做。 那不是一般的事,而是深仇大恨,是一门忠良被诬陷。 她知道,只要她一句话,卫擎就会留下来。 但是,她不能这样…… 她和她男人,深爱着对方,便是要互相理解,互相支持。 道理她都明白,但还是…… 还是不舍得啊。 一想到卫擎要离开,心脏就一阵一阵地抽疼,快要喘不过气来。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棠鲤才回去。 一打开院子的门,就看到卫擎蹲在边上。 卫擎的目光盯着她的脸,巴巴的,害怕她生气,害怕她不要他。 棠鲤微微一笑。 “相公,我同意了。” “孩子们你也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但是,你得答应我,得好好的,否则我就带着孩子们改嫁,给你戴绿帽子。” …… 棠鲤和卫擎带着三宝,一起去了宏文书院。 棠鲤带着三宝在门口等着,卫擎进去了,很快就把许珏、大宝、二宝全部带了出来。 “娘亲,咱们要去天华寺进香?”二宝小脑袋仰着,很兴奋。 要知道,他在书院里快无聊死了,听到能出去玩,开心坏了。 “对,求菩萨保佑我们二宝长高一点。”棠鲤笑眯眯道。 “娘,我已经很高了,书院里七岁的都没我高。”二宝炫耀道。 “二哥好棒啊!”三宝拍着小手,很给二宝面子。 二宝小下巴抬起,更得意了。 “上马车吧。”棠鲤宠溺道。 天华寺距离遥水镇有一段距离,因此要坐马车。 一路上,二宝叽叽喳喳的,马车里都充斥着他稚嫩的声音。 三宝偶尔捧哏,兄妹俩乐呵呵。 许珏和大宝则安静地坐在一边,默默地护着二宝和三宝,越来越有少年人的沉稳了。 棠鲤是看着大宝成长的,刚来这个家的时候,他还是和二宝一样的小孩,现在肉眼可见的成长,还有许珏,初见时是个小乞丐,现在也是小少年了。 他们还会继续成长,成为翩翩少年郎,让许多小姑娘春心乱颤。 棠鲤看着这温馨的一家子,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有些难过。 以后,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会越来越少。 卫擎走了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团聚。 卫擎像是感知到她的情绪,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卫擎也难受。 他那天就和媳妇儿约定好了,十天后,他就去找他三舅。 这十天时间,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惜。 晚上,他装睡,等媳妇儿睡着了,他就醒来,看着她,直到天亮。 但是他再珍惜,时间还是一点一点过去了,距离他走的时候越来越近了。 一家人来到了天华寺。 因为不是初一十五,所以天华寺的人并不多。 大宝和许珏带着二宝和三宝,四个孩子,一座大殿一座大殿地朝拜着。 “菩萨保佑娘亲变美美,爹爹吃胖胖,许珏哥哥和大哥哥考状元,二哥长高高,三宝有好多好多好吃的~”三宝跪在蒲团上,不自觉地把心中所求念了出来。 许珏和大宝在一旁看着,轻笑。 二宝却变戏法似的,把一串糖葫芦递到了三宝的面前。 三宝眼睛一亮,她许的愿有一个成真了,其他肯定会成真的! 棠鲤和卫擎被一个小和尚引到了后院。 棠鲤听说这天华寺有一个厉害的高僧,她想要将自己赠给卫擎的玉佩开光,护佑他平安。 棠鲤最希望的便是他能平安。 至于他变成什么样,都是自己的相公。 “两位施主稍等,贫僧去看看大师此时是否方便。” 所谓方便,其实就是看高僧愿不愿意见。 这样有名的高僧,来寻他的人不少,但是能不能见到,全凭运气。 棠鲤和卫擎点了点头。 “多谢了。” 小和尚进了禅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两位施主,大师说了,与这位女施主有缘,只见这位女施主。” 棠鲤点了点头,看向卫擎:“相公,我进去了,你在这等我。” 卫擎点头应允。 棠鲤跟着小和尚进了院子,禅房的门打开,她走了进去,便见一个年轻的和尚闭目坐着。 她一进去,那和尚便看向她,眼睛却微微眯起。 “大师。” “施主请坐。”那和尚道。 棠鲤在椅子上坐下。 “施主坐那么远作甚?坐这里。”那和尚指了自己身边的椅子道。 棠鲤:??? 她是听卢青娘说的,说这位高僧很厉害,但是轻易不见人,而且性格很冷,高深莫测,话很少,一字千金。 刚刚,这大师说了好几个字,好几千金了。 一点寡言高深的模样都没。 莫不是个假高僧? 棠鲤迟疑,并没有坐下。 “施主浑身金光,是一位有大气运之人。” “与施主同行的,面隐带着戾气,杀神之相,也是早逝之相,被姑娘的金光泽被,面相有所更改。” 好家伙!有两把刷子! 棠鲤立即在那张椅子上坐下。 “大师,您真会说话,能多说说吗?”棠鲤话语间不自觉地带上急切道,“比如与我同行的,现在的面相如何了?” “他的面相,戾气消散许多,心生人性,早逝之相,也有所变化。” 这话不管有几分真,棠鲤听着都高兴。 “他要远行,此番是否平安?”棠鲤问道。 “他命中有一人是他的劫,需暂避此人锋芒,以后必有机会化解。”大师看向棠鲤,“这人也是施主你的劫。” 第二百二十六章 舅甥相见 卫擎在外面等着,高大的身影晃来晃去,有些焦急。 等了好一会儿,他媳妇儿才出来。 卫擎发现了他媳妇儿的变化,这几日都是忧心忡忡的,但是此时却是云开见月明,眉间的阴云消散了许多。 看着媳妇儿高兴,卫擎也跟着高兴,看来这一趟没白来。 棠鲤和卫擎离开了后院,接到了四个孩子,便回程了。 回到家中,棠鲤和卫擎就进了房间。 棠鲤把那块刻着两人名字的玉佩给了卫擎。 “相公,这玉佩开了光,你好好戴着。” 卫擎挂在脖子上,贴在在那离心口最近的地方。 “相公,你若是遇着顾莹,无论如何,都要离得远远的。”棠鲤交代道。 棠鲤与那位高僧聊了一会儿,断定那高僧说的人便是顾莹。 想来是顾莹的女主光环还在,所以现在还不可正面冲突。 棠鲤现在有男人有孩子,有一大家子牵挂着,最想要的便是一家子平平安安,所以力求稳妥,再求复仇。 卫擎点了点头。 “一定要记住了。”棠鲤又交代了一遍。 卫擎抓着棠鲤的手:“媳妇儿,你的每一句话,我都深深刻在心里。” 两人的手紧紧握着,看着对方,目光拉扯着。 好一会儿,卫擎才出来,把大宝叫了出去。 父子俩走到一棵树下。 大宝知道爹爹有话要说,乖乖地站着,身形笔直。 “小崽子大了啊。”卫擎拍了拍大宝的肩膀。 都高到他的腰上了,再过几年,都要有他高了。 “现在是男子汉了,爹爹要是不在家,你就是家里的男人,要照看着你娘亲和弟弟妹妹们。”卫擎交代。 大宝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心里却有些不安:“爹爹,你要去哪里吗?” “是啊,爹爹要去外面做事了。”卫擎道。 “爹爹要去多久?” “三载五载的,做完就回来。” 这么久?! 大宝心里不舍极了。 “那中间爹爹会回来看我们吗?”大宝含着期待。 “会。”卫擎道。 大宝松了一口气。 “爹,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娘和弟弟妹妹的。”大宝拍着胸膛,郑重保证道。 “好,爹信你。” 卫擎握拳,大宝也跟着握拳,两人的拳头相碰,完成了男人之间的约定。 …… 接下来几天,棠鲤给卫擎买了许多衣服,春夏秋冬的都有,还有鞋子。 她将那匕首和弓弩都找了出来,全让他带上。 卫擎的包袱一天比一天大。 这几天,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等到卫擎要走的那天,棠鲤却把自己关在门里。 卫擎背着巨大的包袱,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几乎是三步一回头。 卫擎走出院子,咬了咬牙,迅速往外走去,没有再回头。 卫擎走到街口,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马车的帘子掀开,里面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小主子,快上来。” 卫擎一跃便上了马车。 黑伯满脸笑意地看着卫擎。 他总觉得小主人变了一些,眼睛里多了一些暗沉沉的东西,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上一次有些憨憨的,这一次沉稳了许多,那是与生俱来的贵者气质,有些像主人了,让人不自觉地变得恭敬。 “小主子,你想好了吗?真的要去见主人吗?如果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黑伯道。 他虽然很希望小主子回去,但是主子说了,要尊重小主子的选择。 卫擎点了点头:“想好了,黑伯,出发吧。” 黑伯吩咐马车前进。 这一走,便是好几个日夜。 卫擎也不吃黑伯给的东西,都从自己的包袱里掏。 黑伯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道:“小主人,您这饼的味道不错?” 卫擎将一块饼递给黑伯。 黑伯以为他要给自己,连忙去接。 “给你看看,我媳妇烙的。”说着,就放到自己的嘴里,咬了一大口。 黑伯:“……” 卫擎的饼越来越少,后来就不舍得吃了,偶尔想媳妇想得不得了了,就吃上几口。 卫擎本来以为他们要去京城,却没想到他们居然去了离京城很远的青州。 青州郡在大周南面,多山区,地势险恶。 半个月后,到达目的地。 ——一处建在山间的宅子。 黑伯领着卫擎进了宅子,卫擎的目光扫过,这宅子看似安静清幽,没什么人,其实暗处有许多人,这宅子跟铁桶似的,一般人进不去。 两人来到一个院子前,卫擎便看到那坐在轮椅上的人。 他仍旧戴着上次的面具,眼睛清润,看着卫擎,满是惊喜。 “阿擎!” 卫擎紧紧盯着他,鼻子发酸。 记忆涌现。 与上次见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因为他知道,面前的人是他的至亲之人。 他小的时候,许多人都说他是太子,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要稳重,要学许多东西。 唯有他这小舅会带着他四处玩。 他最喜欢跟着小舅的身后,因为小舅总有许多稀奇的玩意。 两人玩得脏兮兮的,再一起被外公训…… “舅舅。” 卫擎直接朝着他跪了下去,朝着他磕了一个头。 萧三郎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脑袋。 “阿擎,起来。” 卫擎站了起来。 萧三郎看着面前魁梧俊朗的青年,很是欣慰。 他看着卫擎的眼睛:“阿擎,都想起来了?” 卫擎点了点头。 “跟着舅舅去见见你娘和你外公吧。”萧三郎道。 卫擎推着萧三郎的轮椅,按着他的指示,来到了祠堂。 卫擎推开祠堂的门,就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牌位。 卫擎的薄唇紧紧抿着,眼睛赤红,充血。 这些,都是他的亲人,本来是活生生的人,现在却变成了冷冰冰的牌位。 “萧家三十二口人,包括你娘,全都在这里了。”萧三郎道。 梅儿虽然入了皇家的门,但是他赵家不配,梅儿还是他们萧家的人! 卫擎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牌位上。 萧疏梅。 那是他娘的牌位。 他记忆中温婉的母亲,从未对他大声说过话的母亲,却在那一夜,大声呵斥他,让他走,然后毅然转身,挡住了那一众凶狠的宫廷侍卫。 那一夜,他第一次看到他娘母仪天下的气势。 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他娘了。 “阿擎,给外公、你娘、诸位舅舅磕个头吧。” 卫擎跪了下去,用力磕了三个响头,磕得额头发红! 同时,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外公、娘、两位舅舅,萧家上下三十二口,卫擎一定会还你们清白,为你们报仇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卫擎被魔鬼训练 从祠堂出来,萧三郎带着卫擎来到后山。 “阿擎,你想好了吗?你要是踏上这条路,就要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萧三郎道。 卫擎坚定点头。 他都想通了! 没恢复记忆的时候,还能像普通人一般生活着。恢复了记忆,又如何能为了自己舒适,就放下深仇大恨,让家族蒙冤?! 而且,他要变强,才能保护他媳妇儿! 卫擎现在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变得强大,至于苦和累,他都能受! “舅舅,当年的事,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萧家满门忠良,卫擎绝不相信萧家会通敌卖国。 萧三郎摇了摇头。 “阿擎,在你足够强大前,舅舅不会告诉你这件事。舅舅不会像以前那般纵容你了,快则三年,慢则五年,舅舅会让你在这段时间里脱胎换骨。”萧三郎道。 他还剩下多少日子呢? 最多就三五年了吧。 这三五年,他还能护着阿擎,三五年后呢? 在这样的处境下,太弱就只有死路一条,唯有变强,才是唯一的出路。 “舅舅,按你的计划来,我不怕苦。”卫擎的眼神坚毅。 “好!不愧是我们萧家的好儿郎!”萧三郎很是欣慰。 卫擎虽然早有准备,但是真正开始训练的时候,才发现有多痛苦。 萧三郎最先要他提高的就是武力值,武功、骑射、耐性、毅力,都在其中。 卫擎虽然力气大,和人斗狠厉害,但是遇上真正的高手,还是差了许多。 所以,这训练起来是相当痛苦的。 黑伯负责卫擎的武力方面的训练。 每天一早,卫擎就得起来,接受各种训练。 每次到极限的时候,他都会想起媳妇儿和孩子,顿时又来了力气。 他的耐性,甚至让黑伯都刮目相看。 卫擎赤着身,扛着两桶水,在升降的木桩上待了整整一天,汗水布满了蜜色的肌肤。 “小主子真不错。”黑伯夸赞道。 他的身边,萧三郎坐在轮椅上,看着这一幕,情绪复杂。 似欣慰又似难过。 萧家的未来有希望了。 但是,终究还是把这孩子牵扯进来,拉进了仇恨的漩涡。 …… 遥水镇。 卫擎离开的第一天,棠鲤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床太大了,火炉没了,睡好一会儿才热。 卫擎离开的第十天,棠鲤便发现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吃饭的时候想他,睡觉的时候想他,梦里时常见到他,醒来后发现他走了,便觉得心中空了一块。 男人在面前晃的时候不觉得,人走了,棠鲤才发现自己那么喜欢他。 转眼间,兰花儿的孩子满月了。 棠鲤去街上买了一些小孩满月的东西,带着三宝去了李家村。 马车便停在兰花儿的家门口。 棠鲤抱着三宝下了马车,高大婶看到了,连忙出来迎接。 “高奶奶!”三宝乖巧叫道。 “唉哟,三宝真乖,快进来。” 高大婶迎着母女俩进了院子,便见兰花儿也跑了出来。 兰花儿看着棠鲤,眼睛亮晶晶的。 “咋跑出来了?外面风大,快进去。”高大婶责怪道。 兰花儿躲到了棠鲤的身后,朝着高大婶吐了吐舌头。 高大婶一脸无奈:“这丫头越活越回去了,都当娘的人了,还跟我调皮。” 但是,语气里却透着宠与喜意。 她是真开心啊。 现在的日子过得真好啊,朱成对兰花儿好,两人又有了孩子,她都当曾奶奶了。 这日子好的,就跟做梦似的。 这是她以前从来不敢想的。 多亏了棠鲤。 她看向棠鲤的眼神带着感激。 兰花儿搂着棠鲤的手臂,拉着往房间里走去。 “啊啊。” 棠鲤听出来,兰花儿是要带自己去看她的女儿。 棠鲤被拉进了房间里。 摇篮里,躺着稚嫩、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小嘴微张着,两只小粉拳伸着,煞是可爱。 “妹妹~”三宝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拉住了小娃娃的手。 三宝大大的眼睛里,透着好奇和喜爱。 “喊姐姐~” “嗯嗯~” 两个小家伙,牛头不对马嘴地聊着天。 “真像兰花儿,尤其是眼睛,和兰花儿一样漂亮。”棠鲤道。 兰花儿的眼中满是为人母的喜悦,得了夸奖,很高兴。 “兰花儿,这是给小娃娃的。”棠鲤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盒子,递给了兰花儿。 兰花儿连忙摆手。 棠鲤姐姐来看她就很高兴了,她怎么还能收礼物? “兰花儿,这礼物是给小宝宝的,祝她平安喜乐,这是祝福,你必须得收下。”棠鲤道。 兰花儿这才将东西收起来,握在手心,紧紧的。 不一会儿,李有才又来了。 他是听说棠鲤来了,就连忙赶来了。 “卫嫂子,药囊厂重建得差不多了,你有空去看看吗?”李有才道。 棠鲤点头:“有空。” “啊啊啊。”兰花儿拉着棠鲤的手,她也想去看看。 棠鲤怕她触景生情,想起苏大夫和苏夫人。 “兰花儿,你刚出月子,过两天药囊厂开工了你再去吧。”棠鲤道。 “是啊,今天风大,过两天再去。”兰花儿就是高大婶的宝贝疙瘩,高大婶哪里舍得她吹风。 这般,兰花儿才打消了去药囊厂的念头。 棠鲤带着三宝,跟着李有才去了。 之前,药囊厂已经被烧的只剩土胚了,现在一看,居然焕然一新了。 “这大冬天的,大家也没啥事,都来帮着干,这很快就建好了。”李有才道。 前几日,张掌柜来收药材了,他种得最多,卖得药材也最多。他花钱请了大家几桌,村民们都乐呵呵的。 三人进了院子,里面看着也不错。 在经过一间房间的时候,李有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苏大夫和苏夫人那么好的人……” “好人有好报,无论在哪里,他们都会过得好的。”棠鲤道。 李有才只当棠鲤说苏大夫和苏夫人转世也是个好人家,这般想来,算是有点安慰。 “确实如此。” “卫嫂子,咱们村多亏了你,现在隔壁几个村子都羡慕咱们村。”李有才道。 以往,李家村都是相邻的几个村子里最穷的几个之一,自从有了棠鲤,路修好了,开了药囊厂,种了药材,村民们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这在外面也不可太露富。”棠鲤道。 “卫嫂子,这我晓得,我们实际上比他们想得富多了呢,他们就是羡慕,还没到嫉妒的程度。”李有才道。 再说,他们李家村现在拧成一股绳,谁敢来欺负他们? 不过,确实如卫嫂子说的,最好就是闷声发大财,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棠鲤看了一遍,这新建的药囊厂挺好的,门都装上,家具也有,都齐整了,直接可以开工。 又过几日,棠鲤找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把兰花儿、朱成,还有之前在药囊厂做事的村民们,全部叫到一块,宣布药囊厂重新开工! 众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的笑。 兰花儿抬头,看向天空,双手握成了拳。 苏夫人,我答应您的,一定会做到。 我一定会把药囊厂管好的! 棠鲤又愣了一会儿神,她相公此时不知道在做什么。 若是在家,此时定然陪在她身边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 棠鲤的身手变好了 棠鲤又交代了兰花儿一些事。 要管好药囊厂,性格一定要硬起来。 要是遇着麻烦,或者搞不定的,可以让其他人帮忙,也可以去镇子上找她。 兰花儿点了点头,眉宇间浮现着一抹自信。 “兰花儿长大了。”棠鲤道。 兰花儿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她想变成棠鲤姐姐那样的人,但是现在还早着呢,不过她会努力的! 棠鲤交代完兰花儿,就带着三宝回遥水镇了。 棠鲤虽然在遥水镇,但是,药囊厂的事是有所耳闻的。 开始的时候,兰花儿管理药囊厂确实遇上一些问题,她不会说话,和大家沟通起来有些困难,然后有那么一两个妇人,对兰花儿不是很服气,不听她的话。 这些问题,兰花儿都一一解决了,药囊厂的事也走上了正轨。 棠鲤本来有备用方案的,要是兰花儿不行,就从宝青阁那里拨一个厉害的管事过去药囊厂,帮着兰花儿管事。 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 兰花儿很棒。 棠鲤自从妖力恢复了一些,身体素质好了许多,天天练习一些格斗的技巧,身手越来越好。 有机会实战一下是最好的,试试自己有多厉害。 她需要足够的强大,才能更好立足,保护好几个孩子! 一晃,两个月过去。 卫擎离开两个月了。 年关将至,几个孩子也从书院回来了,家里一下热闹起来。 棠鲤带着一家人浩浩荡荡地上街买衣服,还叫上了赵婶。 棠鲤带着大家进了成衣坊,给每个孩子都做了一套新衣服。 “伙计,给赵婶也量一下身形。” “不用!夫人,您已经给了我钱了!”赵婶连忙摆手拒绝。 “赵婶,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还客气什么?你要是不要,那就没把我们当一家人了!”棠鲤板着脸道。 赵婶这才乖乖地任由伙计给她量身形。 “娘亲也要新衣服。”三宝仰着小脑袋道。 小家伙倒是记挂她记挂得牢。 棠鲤心中暖暖的,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好,娘亲也做一身。” 小家伙露出甜甜的笑。 一家人量好了身形,棠鲤挑好了布料,便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成衣坊。 刚出成衣坊,突然听得一声大喝。 “赵秀娥!” 棠鲤转头看去。 说话的是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一身短打,庄稼汉的打扮,他瘦骨嶙峋,眉宇之间有几分凶煞。 那中年男子一下就走到赵婶的面前,冷着脸,将赵婶浑身上下扫了一遍。 “赵秀娥,好啊,还真是你!你这跑哪去了?家也不管!老子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不顾家的娘们?!快跟我回去!”男人气势汹汹,就要来抓赵婶。 赵婶的脸上血色尽失,这是她男人,也是她的噩梦,经常打得她没了半条命。当初,村里的寡妇不知怎么看上了这男人,两人搞在一起,把她赶出了门。 她被赶出那个家的时候,其实还松了一口气,她是真被打怕了。 这些年,在主家,她感觉自己终于做了一回人,却不想,居然又遇到了他…… 一想到过去,她就浑身发抖。 赵婶害怕极了,下意识地躲到了棠鲤的身后。 棠鲤看向中年男子,赵婶的过去她是知道的,这男人抛弃了赵婶,现在说赵婶不顾家? 真是可笑! 棠鲤看向中年男人:“你要带赵婶回家?” “对啊,她是我婆娘,我带他回去怎么的了?!”男人不耐烦道。 “娘……”大宝皱眉,想要挡在棠鲤的面前,却被她拦住了。 棠鲤下巴微抬:“看来你还挺重感情的啊。” 男人被棠鲤一说,颇为得意:“那是自然,这婆娘虽然不顾家,但我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 “张大水,我卖身了,签了死契,这就是我主家,你要带我回去,得给主家一百……一百两。”赵婶磕磕绊绊道。 “一……一百两?你开什么玩笑呢?你这臭婆娘值一百两!” “这位夫人,她值不得了一百两的,她好吃懒做的,干不了多少活,等年纪大了,更是什么都干不了了。你还是让我把她带回去吧,免得她吃你的,住你的,你亏得更多!”那男人连忙道。 赵婶气得浑身发抖。 她在家里的时候,活干得最多,他居然还说自己好吃懒做! 她好不容易遇上这么好的主家,过上人的日子,他还要出来横插一脚! 主家会不会听了这话,会不会…… 下一瞬,男人突然飞了出去。 棠鲤踹的。 棠鲤双手叉腰,拿出泼辣样:“你乱吠什么呢!赵婶是我的人,谁让你欺负我的人的?!” 赵婶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棠鲤,眼眶发红。 她的主家不仅没被挑拨,还这么护着她…… 棠鲤这段时间,一直在锻炼自己的身手,正想试试自己的身手,刚好有这么一个碍眼的人送上门来了。 棠鲤自然不客气了。 一脚踹在那人的腹部,下一脚落在他的腿上,没两下,就踹得那人半死不活。 棠鲤总结了一下,她的力气是真变大了,这几脚下去,完全不累。再用力一些,就得把人踹死了。 她这人不轻易杀生,畜牲好歹也是一条生命,所以控制着力道。 “我脾气不好,赵婶是我的人,你要是再来找她,下一次就一不小心把你踹死了,所以你惜命的话,还是别靠近她了。”棠鲤说完,就带着几个孩子们走了。 那人吓破胆了,趴在地上,拼命求饶。 赵婶看着他死狗样,心里特别解气。 她很怕他,噩梦也经常梦到他,这人就是她的阴影,强大到打不败。 现在看着这人不过如此。 赵婶以往看着他就瑟瑟发抖,现在还跑上去踹了两脚,才跟上去。 …… 转眼就到了过年这一天。 大宝和许珏两个人忙活着,再加上赵婶和常路,把家里弄得很有过年的气氛。 倒没棠鲤什么事了。 棠鲤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饭菜上桌,众人落座。 去年过年,还是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呢。 现在却少了一个人。 她男人离开快两个月了,也不知道现在在何处,怎么样了。 棠鲤心里怅然若失。 大宝看着饭桌上,许多菜都是爹爹爱吃的,就知道娘想爹爹了。 “娘亲,前几日,书院里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大宝清脆的声音响起。 大宝说完了,许珏又道:“姐,还有一件更有趣的事呢……” 大宝和许珏争着讲有趣的事,把饭桌上的气氛活跃起来。 二宝听得津津有味,三宝的眼睛大睁着,特别好奇。 棠鲤听着这些趣事,心情也好了许多。 吃了年夜饭,一家人换上了新衣服。 常路在门口搁起了炉子,烧旺火。 火烧得越旺,年过得越旺,来年日子也会越旺。 棠鲤把准备好的红包发给了大家。 几个孩子都开心地收了,赵婶也没推辞,收了下来。 常路跟着棠鲤这个东家一年多了,存的银子都有几十两了,再多存一些,他打算买个小宅子。 这在之前,是从来不敢想的事。 宅子里热热闹闹的。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青州。 卫擎站在屋顶上,一身黑衣,整个人瘦削了许多,身形修长笔挺,脸部的棱角愈加分明。 若是有以往认识他的人看到他的模样,就发现他的气质完全变了,像是变了一个人。 卫擎仰头看着月亮,那月亮上隐约映照出一张嫩生生的漂亮小脸。 “媳妇儿……”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思念,伸出手,想去抚摸月亮上的小脸。 “想你了……” 冷酷的气质一秒破功,带着几分委屈。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宝和许珏去县试 年一过,便是新的一年了。 棠鲤现在最大的事,就是大宝和许珏要参加县试。 县试是科举考试的第一步,通过了县试,便是童生,才可以参加接下来的府试。过了府试,便是秀才,然后会试,中了就是举人,就有资格参加殿试了! 通过了县试,便能入县学,那可是官家学堂。能进官家学堂的,便能给整个家族带来荣耀!在这个小镇上是格外有面子的事! 棠鲤虽然知道许珏和大宝有未来首辅的实力,但还是十分重视这件事。 哪个家长不重视自己孩子的学习成绩呢? 县试前,棠鲤去见了郭院长。 郭院长把两封推荐信交给了棠鲤。 “许珏和大宝拿着这推荐信就可以参加县试。”郭院长道。 棠鲤知道,要参加县试,便要各个书院出具推荐信,而每个书院的名额有限,据说宏文书院就三个名额,其中俩便给了这俩孩子。 “谢谢郭院长。”棠鲤道。 棠鲤这是由衷地感谢。 孩子有天赋,但也不是一出生就有首辅的学识,需要许多厉害的夫子,一点点地教。 这位夫子是许珏和大宝读书生涯上的第一位老师,对俩孩子真是倾囊相授。虽然后面不怎么教他们了,那也实在是学识有限,没办法了。 “卫夫人,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许珏和大宝都考了县试的前十!”郭院长兴奋道。 要知道,他们宏文书院,已经四五年没有学子考上县学了。 这要是一口气出了俩考上前十,那他可就扬眉吐气了! 郭院长高兴坏了,连忙把他夫人喊了起来,分享了这个好消息,然后…… 他的脸就肿了。 他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场梦。 失望极了。 不过,郭院长对这俩孩子还是很有自信的,他从来没教过这么聪明的孩子! “郭院长,您这个梦做得不太准确。”棠鲤道。 郭院长愣了一下,卫夫人这话是不认同?觉得那俩娃不行? 虽然卫夫人是那俩娃的长辈,但郭院长还是不太高兴。郭院长护短,不喜欢有人怀疑他俩学生的实力,孩子爹娘也不行。 “大宝和许珏肯定是第一第二的。”棠鲤道。 郭院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回神,‘哈哈’大笑起来。 卫夫人这话,他爱听! 对啊,他这个梦做得太保守了,大宝和许珏肯定是前三甲! 要是第一第二都出在他的书院,那肯定让他的那些老同窗们刮目相看。 郭院长想着,都觉得爽爆了。 郭院长又向棠鲤介绍了一下县试的情况和注意事项,棠鲤一一记下了。 和郭院长聊完,棠鲤便出了门。 门外,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等在那里,少年一身洗得泛白、满是补丁的衣服,生得斯文隽秀。 棠鲤记得他,是大宝和许珏的同窗,有时来书院会看见他们在一块论学,好像叫卓舒。 棠鲤朝着他笑了笑了,少年连忙回应,脸发红,有些羞涩。 棠鲤走了后,少年便进了门,朝着郭院长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夫子。” 郭院长点了点头:“卓舒,何事?” “夫子,我想……”卓舒有些难以启齿,白皙的脸泛红,咬了咬牙,还是道,“夫子,我想参加这次的县试,您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卓舒知道,书院参加县试的只有三个名额。 这每个名额给谁,夫子都是要精挑细选的,因为县试考试的结果,关系着书院的名声。 他已经浪费了三次县试的名额了。 但是,他不甘心…… 他想再试一次! 郭院长看着卓舒,眼神惋惜。 “卓舒,当初你和齐耀文本是我最骄傲的两个学生……” 说起来,这两个学生本都是他的骄傲,但是一个却在临考试时,拿了其他书院的推荐信,这考中后,名声也归属其他书院,另一个却三年不中…… 前者让他生气,后者让他惋惜。 他也不知道卓舒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平时表现都挺优秀的,怎么一到县试,就成了这样? 郭院长这话让卓舒无地自容。 他愧对郭夫子! “夫子,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是最后一次了,若是这次再不中,我就回家学手艺。”卓舒道。 卓舒觉得郭院长肯定不会把推荐信给他了,其实可以理解,如果他是郭院长,也不会把名额浪费在一个废物身上! 郭院长打开了柜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封信。 “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这第三封信,就是给你的,卓舒。”郭院长开口。 卓舒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郭院长。 “夫子……”他的眼睛大睁着,里面有亮晶晶的东西滑动着,很是激动。 院长,居然愿意再相信他一次? “拿去吧,这一次,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为我们书院争光!”郭院长道。 卓舒接过了那封信,护在怀里,紧紧的。 这最后一次机会,他肯定会考中,不辜负夫子的期待! …… 时间飞逝。 转眼就到了一月底。 县试在二月初,需提前去看看。 因此,棠鲤收拾好了东西,带着这次县试的主角大宝、许珏,还有二宝、三宝,一起出发,去河东县,留下赵婶在家看家。 这次县试对于大宝和许珏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这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场大考。 两个人都卯足了劲。 许珏一是遵循父亲的遗言,要光耀门楣,二是报答他姐,大宝则想着要让爹娘为他骄傲,成为爹娘和弟弟妹妹的靠山,保护一家人! 俩孩子都是雄心壮志! 因此,上了马车,两人都还在看书。 二宝平时小嘴叭叭的,这个时候也闭上嘴,知道不打扰两位哥哥。 三宝则乖巧地窝在棠鲤的怀里。 “大宝、许珏,县试将近,你们也放松一下,别看书了。眼睛也累了,多看看外面的景象。”棠鲤看着捧着书的两个小少年,道。 未来首辅,担心什么县试?看书别把俩眼睛看坏了。 这般,两个孩子才将书放了下来。掀开窗帘去看外面的景象。 “许珏,你看,那是不是卓舒?”大宝道。 许珏顺着大宝指的去看,还真是! 只见卓舒背着一个破旧的书箱,顶着大太阳,正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难道他要走着去河东县?! 第二百三十章 倒霉的卓舒 两个小少年都伸长脑袋往外看着,棠鲤自然发现了。 “怎么了?”棠鲤问道。 “娘,我看到卓舒了,他肯定也是去参加县试的,他居然要走着去河东县。” 大宝说着,眼睛里透着一些不忍。 太阳这么大,去县里那么远,还背着那么大的书箱,该多累啊。 棠鲤看出他眼中的不忍。 大宝很善良。 书中的小反派,心理扭曲,以别人的痛苦为快乐,三观完全歪了。但是,小反派小时候,其实也是个善良的小家伙。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苦难,才变成书中那样的性格。 棠鲤想着就觉得心疼,幸好,自己来了,会好好地护着他。 棠鲤不会让他再像书里一般了,她要让他一直善良下去。 但是,棠鲤希望的善良,不是善良好欺,不是善良好骗,更不是圣母。 棠鲤希望他们善恶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而不是坏人也帮,不懂感恩者也帮,不是做圣母。 孩子们太小了,在学习上有天赋,但是做人上懂得还是太少了。 所以,棠鲤要教他们,让他们形成正确的三观。 “大宝觉得卓舒这个人怎么样?值得结交吗?”棠鲤问道。 “娘,卓舒这个人值得结交,是个君子。我们刚转到郭夫子手下的时候,卓舒默默地教我们一些不懂的东西,他把他最珍贵的东西送给我们了。”大宝道。 “嗯,那我们让卓舒和我们一起坐马车好不好?”棠鲤道。 大宝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棠鲤让张钱把马车停了下来。 一家人下了马车,活动了一下手脚。在马车上坐得久了,腿脚都要麻了。 等了一会儿,卓舒就来了,他白皙的脸被照得通红,不停地擦着汗,书箱很重,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他的脚已经走麻木了,仿佛随时可能晕过去。 但是不能停,这荒郊野外的,不好过夜,至少要找个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卓舒咬牙往前走。 “卓兄!” 他听得一个叫声,抬头看去,便看到了两个并肩站立的小少年郎。 卓舒拱了拱手:“子昂,许珏。” 大宝和许珏也拱手回应。 “卓兄,你也是去河东县吧?我们也是去河东县。不如,一起同行吧?”大宝道。 卓舒看了一眼马车,他连牛车都坐不起,那马车对他来说太华丽了。 卓舒摇了摇头:“多谢二位,不必了。” 大宝的眉头皱着,不是很明白,卓舒都这么辛苦了,为什么还拒绝他的提议呢? 大宝并非生气,而是看到卓舒这么辛苦,有些难受。 棠鲤在旁边,却明白卓舒为何会这般。 因为少年人的骄傲,不想平白受人恩惠。 “卓舒小公子可也是去参加县试的?”棠鲤问道。 “正是。”卓舒连忙回道。 “小公子可否帮我一个忙?”棠鲤道。 “夫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这俩孩子老是问我一些问题,可惜我才疏学浅,回答不了。小公子肯定比我懂得多,能否一路同行,帮着我解答一些问题?”棠鲤问道。 大宝明白了他娘的意思,也连忙道:“是啊,卓兄帮帮我们吧。” “但是……二位的学识在我之上。” 卓舒便是那一堆被大宝和许珏碾压得一点自信都没的同窗之一。 “卓兄之前参加过县试,可以跟我们传授一下县试的经验啊。”许珏道。 在两个小少年眼巴巴的眼神下,卓舒点了点头。 马车很大,多了一个人完全不拥挤。 坐在马车上,卓舒舒了一口气,刚刚已经晒得发晕、腿打颤,对比之下,坐在马车上,舒爽得不得了。 但是,他依旧规矩地坐着,抱着书箱,很拘谨,生怕弄脏了马车。 “子昂、许珏,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吗?”卓舒道。 “小公子,喝口水吧,这俩小家伙问题可多了,待会儿有你浪费口舌的。”棠鲤倒了一杯水递给卓舒。 “谢谢。” 卓舒的水喝光了,嗓子冒烟,这水就跟甘霖似的。 他将水喝了下去,重新活了过来。 “哥哥,吃东西。”三宝从身前的兜子里,拿出一块糕点,递给了卓舒。 卓舒想拒绝,但是对上小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默默将这份恩记下了。 “谢谢。” 卓舒吃下糕点,填了一下肚子,身上也有了一点力气。 大宝和许珏问了几个问题。 卓舒几乎知而不言,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他们。 “卓兄好厉害,卓兄这般厉害,前几次县试都未中,县试是不是特别难?”大宝问道。 大宝对县试很担心,怕考不好,让娘亲失望。 “县试的试题对于你们来说绝对没问题,我一直未中,是因为其他问题。比如去年的时候,我写到一半,突然觉得肚子疼痛难忍,晕了过去,还有前年,遇到有人斗殴,手被打断了……”卓舒一五一十道,努力打消大宝的担忧。 “像子昂这般聪慧的,县试肯定没问题,你不必担心。” 棠鲤却听得很惊讶。 卓舒屡次不中不是因为才学问题,居然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 一连三年都如此,这也太倒霉了吧?! “卓小公子今年一定会考中的。”棠鲤道。 卓舒感激地看了棠鲤一眼:“谢谢夫人。” 下午的时候,马车便到了河东县。 这是卓舒第四次来河东县了,也是第一次这么轻松。 前三次,他都要走一天一夜,每次到都要到第二天了。每一次,都是疲惫不堪。 三次有两次身体不舒服,他都怀疑是因为路上太累了。 希望这一次不要出问题吧,毕竟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卓舒暗自祈祷。 “卓小公子,要和我们一起去找客栈住下吗?”棠鲤问道。 卓舒摇了摇头:“夫人,我有住处,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说着,就告辞下了马车。 卓舒熟门熟路地拐进了一个巷子,在一家没人住的屋檐下坐了下来,然后从书箱里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被看不起了 棠鲤的马车继续前行,在县城里找客栈。 县试将近,河东县的客栈都住满了。 他们一连问了好几家,都没有空房。 棠鲤皱着眉头,他们一家子不会露宿街头吧? 早想到客栈会这么紧俏,他们应该再提前一些来。 要是因此影响了俩孩子的县试,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你们可以去沿河边的客栈问问,那里的客栈位置好,也贵,住的人少一些。”有一家客栈的小二好心提醒道。 这才赶着马车朝着河边去,问了两家,终于问道一家有空房间的客栈。 棠鲤松了一口气。 “夫人,我们只剩几间上房了,价格可不便宜。”小二看了他们一眼,不甚热切道。 “还剩几间?”棠鲤问道。 “三间,一间三两。”小二道。 就是这价格吓到了许多人,所以这房间一直空着。 不过,他们并不担心这价格卖不出去,总有有钱人家的公子来。 “三间全要了。”棠鲤道。 “全……全要了?” 县试是在三天后,要考三天,考后的第四天张榜公布考试结果。 棠鲤想了想他们需要在县里待着的时间。 “十天,这里是一百两银子,以后吃饭就在里面扣。”棠鲤把一袋银子放在了小二的面前。 店小二看着这一家子,真是看不出来,出手居然这么阔绰,态度一下殷勤起来。 棠鲤抱着怀里昏昏欲睡的三宝,上了楼,把小家伙放进了被窝里。 小家伙的手还拽着棠鲤的袖子。 “娘亲……” “乖,睡吧。”棠鲤柔声道。 小家伙闭上眼睛,很快就睡去了。 棠鲤出了门,找了大宝和许珏。 两个孩子把东西放好了,自理能力很强,房间里整整齐齐的。 “娘。” “姐。” “坐着,我有话跟你们说。” 两人并排,乖乖地坐着,一副听训的模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你们在交朋友上一定要谨慎。今天我观那卓小公子,是个心性很高的人,很有骨气,虽然出生贫寒,但是不愿接受别人的施舍。别人的滴水之恩,他恨不得涌泉相报。这是君子,值得结交。”棠鲤道。 许珏和大宝都点了点头。 “大宝的眼光很准。” 大宝得了夸奖,很开心。 “你们俩都是好孩子,我便希望你们爱憎分明,远离小人,长成翩翩君子。”棠鲤道。 大宝点了点头。 许珏转头看着大宝认真的小脸,眸色转深。 对于他姐的教诲,他是谨记于心的。 但是,有些时候,太过君子,并不好立足一世。 他跟着他爹,见识多了,也见识了人间冷暖,知道过刚易折。 若是入朝堂,太过爱憎分明,更难立足。要如鱼得水,便要狡猾,便要掌控人心。 大宝被他姐和姐夫保护得很好,没见过什么肮脏。 他会护着大宝成为他姐说的那样的人,翩翩君子,不染凡俗。 至于那些肮脏的,玩弄人心的,他来就行了。 许珏转头看向棠鲤,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也累着了,好好休息,别看书了。”棠鲤道。 “娘,别人家的爹娘都想要自己孩子多看书的,你怎么反着来呢?”大宝道,带着一抹撒娇的亲昵劲。 “因为我家大宝和许珏是天才啊,和一般的孩子肯定不一样。”棠鲤捏了捏大宝的嫩脸,转身离开了房间。 棠鲤走了后,大宝忍不住去摸书,心痒痒的,在听娘亲的话和看书之间挣扎。 许珏看出来了:“大宝,你看一个时辰的书吧,我不告诉姐。” 大宝露出一个笑,两个小酒窝便浮现了出来,他拿起书,认真地看了起来。 …… 翌日。 大宝和许珏早早就醒来了。 两人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就出门了。 两人下楼,看到楼下的厅里围绕着许多人。 那一群人都是书生打扮,大多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也有少数年长的,看起来二十好几的。 大宝和许珏一下楼,便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其中有一个矮瘦的清秀少年,脸上带着市侩气,满脸堆笑:“两位,你们也是来参加县试的吗?” “陆凌,你是傻的吗?问这样的问题。这就是俩娃娃,刚断奶不久吧,怎么可能是来参加县试的?” “对啊,就是俩小屁孩,估计是来县里玩的吧,这个时候凑什么热闹,还住在咱们学子客栈,多少真正来参加县试的学子都无处可住。” 那叫陆凌的少年被他们说着,也不生气,乐呵呵的。 大宝的眉头皱起:“我们是来参加县试的。” 陆凌朝着他们拱手:“小生陆凌,二位怎么称呼啊?” 大宝和许珏回礼。 “卫子昂。” “许珏。” 那陆凌居然拿出一个本子,在本子上记了下来。 “二位是从什么书院的?”陆凌问道。 “宏文书院。”大宝道。 陆凌在自己的本子上认真记下。 其他人议论纷纷起来。 “宏文书院?你们听过吗?” “没听过,这书院是不是没人了啊?居然让两个奶娃子来参加县试!” “这个书院我听说过,在遥水镇!听说这书院里的学生多半是农家子。俗话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农家子有什么出息?!所以这书院已经连续五年没有人中了!” “这破书院我也听说过,这种书院派俩奶娃子来参加县试就很正常了。” “天啊,这样的书院,怎么还给他们县试名额?这不是浪费名额吗?我们都是辛苦读书才能拿来的名额,却有书院滥竽充数!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有的学子嘲笑着他们,有的学子满脸气愤。 大宝气得小脸都涨红了。 这些人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和许珏,说自己的书院?! 他和许珏根本不是滥竽充数! 宏文书院很好,同窗们都很努力,夫子也很好! “所谓读书人,不仅看学识,也看人品,几位这般肆意嘲笑其他学子,足见人品不好,却也能来参加县试,我们又如何不能来?”许珏道。 大宝觉得许珏说得十分对,跟着道:“是啊,逞口舌之快又有什么意思,到时候在县试的成绩一决高下,才是真君子。” 两个小少年,颇具气势,说话也条理清晰,怼得那几个嘲笑他们的人面红耳赤。 第二百三十二章 被秦文轩记恨 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都不太好看。 “县试一见高下?你们是没把我们秦兄放在眼里吗?” 那一群人散开,只见中间站着一个华服少年,想来便是他们说的秦兄。 “你们来自遥水镇,想必不知道我们秦兄的大名吧?我们秦兄的厉害说出来,都要吓死你!”那人比着那秦兄,分外得意,仿佛说的是他自己似的,“钱兄,你说说。” “好,我来说!我们秦兄出自名门秦氏,祖上出过大官,秦兄的祖父就入了内阁,是当时内阁首辅的左膀右臂。而我们秦兄,继承先辈的聪慧,在本县最大的书院河东书院念书,文采学识都是名列前茅!河东学院所有的夫子都夸赞我们秦兄大才!县试虽然还未考,但是这魁首必定是我们秦兄的!” “对,秦兄是我们河东书院的骄傲,此次必定夺魁!” 那几个人附和着道,满是讨好的语气。 那位秦兄也很享受这样的追捧。 “你们乱比什么呢!一个破书院来的凑数的学子,根本不配和我们秦兄比啊!”有人嘲笑道。 “比不比得过,县试过后就知道了。”许珏道。 秦文轩脸色闪过一抹冷光。 居然还真想和他比?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的表情很快又变成了笑::“你们别这样说,诸位都是有才之人,小生不才,担不起这般夸赞。” 秦文轩对着大宝和许珏拱手:“这两位小贤弟,能来参加县试,肯定是有本事的。” 大宝和许珏回礼。 “秦兄过奖。” “两位,我明日要办一个书会,就在这河东县上最大的酒楼聚贤居上,广邀县试的学子们来谈诗论道,大家也好熟悉一下,我想请二位参加。” 秦文轩给了他身边的狗腿一个眼神。 那狗腿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把两封书帖递给了大宝和许珏。 “多谢秦兄,若是有空,我们就去赴约。”许珏道。 秦文轩点了点头:“我今日便是来邀请各位参加书会的,既已邀请,便告辞了。” 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刚那拼命讨好秦文轩的两人,也跟着出去了。 “秦兄,那俩小子不识好歹,你为什么要邀请他参加书会?” 秦文轩轻蔑一笑:“井底之蛙,他们在遥水镇,身边都是一些农家子,和农家子比,自以为厉害。所以要让他们见识见识井外的世界,知道这世上厉害的人大把人在,他们自己是多么……”秦文轩顿了一下,“废物!” “秦兄原来有这等深意,小弟佩服佩服!” “这俩小奶娃娃确实嚣张,该杀杀锐气!” “哈哈哈,明天不会被我们欺负地哭吧?” “这怎么能叫欺负呢?这叫论道切磋!” “哈哈哈哈,我迫不及待看到他们吃瘪的模样了!” 客栈里。 大宝接过许珏手里的邀请贴,直接撕了。 娘说了,要结交该结交的朋友,这姓秦的不该结交,他才不去。 “喂,这秦文轩不好惹,你们别得罪他。”陆凌凑了过来,道。 “他有什么不好惹的地方吗?”大宝好奇。 “他那几个狗腿话里虽然有吹牛的成分,但是秦文轩确实不好惹,他家在河东县很有地位的,他爹和县太爷很熟。县学的夫子也很看好他。他这人性格很阴险的,而且睚眦必报,就喜欢人捧着他,他身边那几个狗腿得了不少好处,惹着他的人,都很倒霉。”陆凌道,“之前就有个倒霉蛋,好像就是你们遥水镇的,就因为撞了他一下,反正很惨。” 大宝愣住了,他觉得秦文轩不是好人,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这么坏。 许珏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许珏看向陆凌。 陆凌被他盯着,缩了缩脖子。 这俩小少年,都长得很清秀,五官精致,但是那叫卫子昂的,眼神干净澄澈许多,而这叫许珏的,明显有心机许多。 不过,他不怕他们! “我是河东县百晓生,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你们也可以来我这买消息,我便宜一些卖给你们。”陆凌凑近,离大宝很近。 许珏把他推远了。 “不需要,谢谢。” 陆凌撇了撇嘴,转身走了。 棠鲤早就醒了,也发现了楼下学子们的争端。 她一直没下去,观察着两个孩子的处事方式。 两个孩子不卑不亢,头脑清晰,没有吃亏,应对得很好。 她希望俩孩子做个翩翩君子,但是她护短,不能吃亏是第一要务! 至于那秦文轩,棠鲤其实没放在眼里,就当这俩孩子人生路上的试炼石罢了。 秦文轩……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呢。 棠鲤按着太阳穴,脑海中闪过一段信息。 这秦文轩,确实也有几分才学,后来确实金榜题名。 但却是在末尾,和大宝、许珏这俩状元天差地别。 却因为他会站队,做了顾莹忠实的一条狗,后来也做了不小的官。 这条狗,随主人,谁挡了他和他主子的路,就咬谁,死在他手里的人不少。 不过,现在这条狗还不成气候,不足为惧。 距离县试还有三日。 大宝和许珏留在客栈里看书。 棠鲤则带着二宝和三宝在县里四处逛逛。 小孩子逛起街来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三宝看见吃得就走不动路,二宝则是听到街头巷尾的传闻,就凑上去。 “小妹妹,喊声哥哥,这个就给你吃。” 棠鲤听得奶声奶气的声音,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胖男娃正拿着棉花糖在哄她的三宝! 三宝馋得流口水,但还是忍住了,小脸颊鼓起,没有喊! 小胖娃看着扎着两个发髻、鼓着脸颊、眼睛扑闪扑闪的小女娃,萌得快流口水了。 “哥哥给你买其他东西吃,我有银子!”那小胖娃的小胖手里抓着一把银子。 棠鲤第一反应就是她家白菜被猪拱了,连忙走过去,想要赶猪。 谁知,二宝的速度更快,一把就冲到了三宝的面前。 “我家三宝有哥哥,才不要你这个胖哥哥!” “我有银子!”小胖娃继续从兜里掏银子,两只胖乎乎的手都快抓不住了。 二宝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荷包。 啊啊啊,气死了,他为什么没银子?! 他不想在第一轮败北啊! 谁都不能抢走他的妹妹! 下一瞬,一包鼓鼓的荷包就落在了二宝手里。 二宝抬头一看,就看见自家娘亲,底气顿时来了。 “我家有的是银子,才不要你那俩臭银子!妹妹,走,二哥带你去买东西吃!” 说着,拉着三宝的手大摇大摆去买棉花糖了,气得那小胖娃在原地喷火。 棠鲤看着那小胖娃,突然觉得这只小猪有点可怜了。 不一会儿,一个侍从匆匆地跑了过来。 “唉哟,我的小主子啊,刚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了,吓死我了。”说着,就把那小胖娃也抱走了。 棠鲤跟上了二宝和三宝。 第二百三十三章 秦文轩使坏 翌日。 聚贤居。 书会很热闹,几乎所有参加县试的学子们都来了。 秦文轩作为书会的发起者,自然是众星拱月,被一阵吹捧。 学子们都知道秦文轩的出生,因此各种讨好他。 陆凌也混在其中,他并未参与辩论,而是坐在角落里,观察着每一个学子的表现,然后记录下来。 书会过半,秦文轩注意到,昨天那两个奶娃娃并未来。 他的眉头皱起,很不快。 他本来是想待那俩奶娃娃来,狠狠地打击他们一番。 如今不来,更觉得被拂了面子。 自己都亲自送了邀请帖,结果这两人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秦文轩咬牙将这仇记下了。 秦文轩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叫来了身边的狗腿子。 “去看看今年那姓卓的有没有来?要是来了,再给他个教训。” 反正,谁让他不痛快,他就百倍奉还! …… 棠鲤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去看了考场。 县试的地点便在县学中。 县学很大,入口的庭院里种了许多竹子,一扇古朴的红色大门,门口立着两个石狮子。 门口有人守着,不让人进去,因此只能在门口张望着。 大宝和许珏都仰着脑袋看着。 “县学好大啊。” “夫子说,入了县学,好好读书,要是在县学中能成佼佼者,很大可能能考上府学。” 过了府试,便是会试,要是会试过了,那就是殿试。 “据说殿试的时候能见到皇帝呢!”大宝兴奋道。 皇帝,那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对于两个孩子而言,就像天上的神仙,高不可攀。 两个孩子憧憬着未来,小脸红彤彤的。 “大哥好厉害啊!” “许珏哥哥也厉害。” 二宝和三宝叽叽喳喳道。 四个孩子都很高兴。 棠鲤也跟着高兴。 大宝和许珏,以后不仅能见到皇帝,还能入内阁,成为肱股之臣呢! 她很幸运,能陪着这俩小天才走这段路,看着他们越来越优秀,从李家村那个小天地走出来,最后翱翔于天地! 一家子在县学门口转了几圈,就往回走了。 回去客栈的路上,便遇到一群乞丐在殴打一个人。 “小子,我们的地盘也敢占,找死!” “我就想找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没想故意占你们地盘!” “管你做什么,占了就是不行,狠狠地打!” 那几个乞丐用力踹着地上的人。 那被打的人,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地上有一个破旧的书箱,书箱破了,里面的书落了出来,掉了一地,有些书脏兮兮的。 “娘,那好像是卓舒。”大宝道。 棠鲤眉头一皱,朝着那一群人走了过去。 这一走近,便看到地上被踹得鼻青脸肿的少年,真是卓舒。 卓舒被一阵乱踹,眼看一个乞丐要狠狠地踩到他手上…… 那可是他做文章的手! 棠鲤一脚过去,直接踹在那乞丐的背上。 那乞丐猛地往下扑在地上,啃了一口的泥! 其余几个乞丐见状,转向棠鲤。 “娘亲……” 几个孩子眼中全是担忧。 “娘的身手你们都知道了,先退后。”棠鲤道。 见娘亲眼神坚决,四个孩子全部后退。 那几个乞丐看向棠鲤,见是个漂亮妇人,眼中都不怀好意。 这妇人可是主动上来惹他们的! 那他们这里摸摸,那里摸摸,也是她主动送上门来的! 几个乞丐争先恐后地朝着棠鲤扑过去。 下一瞬,那跑得最快的,迎面挨了一脚,双眼一闭,就重重地摔在地上。 砰砰砰! 棠鲤快速出腿,干净利落,瞬间就把那些人踹趴下了! 谁都没想到,看起来漂亮柔弱的妇人,居然有这等身手! 那几个乞丐,全部倒在地上哀嚎着。 棠鲤一张小脸,贼凶! 她连忙走到卓舒面前,神色变得温柔与担忧。 “卓小公子?” 卓舒从地上勉强爬起来,坐起,朝着棠鲤拱手。 “多谢夫人。” 继续爬起,要去捡他的书。 大宝和许珏都帮着他捡。 卓舒的书箱全破了,那些书放不进去了,便堆叠在一起,没法拿。 卓舒的眉头皱着,这些书是他的命。 他脱下身上满是补丁的外袍,将书全部放了进去,然后包起,做成一个包袱,背在背上。 卓舒再次朝着棠鲤、大宝、许珏拱手。 “卓兄,你受了伤,先去看下大夫吧,明日便要考试了,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就可惜了。”大宝道。 卓舒的动作一顿,这确实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这一次要再出什么问题,那他注定与功名无缘了。 “卓兄,古人云,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卓兄风骨,我佩服,但是我们之间是同窗,同窗之谊就该互相帮助,这种帮助并不是嗟来之食。卓兄如果不愿去医馆也就罢了,可否与我们一起同住?我与许珏住着也是住着,三人挤一挤便好了。”大宝道。 卓舒皱眉思考了片刻。 是啊,同窗之谊,今日的恩惠记下,他努力考上功名,来日涌泉相报便可。 卓舒眉头舒展开来。 “子昂兄说的确实在理,是我钻牛角尖了。那便叨扰两位兄台了。”卓舒道。 大宝也露出一个笑,开心不少。 棠鲤在一旁看着,心里为孩子骄傲。 她知道她家大宝厉害,瞧这话说的,引经据典、条理清晰,就把人说服了。 一家人朝着客栈去。 只是,这次一行人中多了个卓舒。 大宝和许珏帮他拿着东西,三个人一起进了一个房间。 棠鲤带着二宝和三宝回了另一个房间。 …… 秦文轩的狗腿,给了乞丐几个钱,本来是要让那几个乞丐狠狠揍卓舒一顿,打断他的手,让他没办法参加县试的。 谁知,那几个乞丐居然被人收拾了一顿。 “那收拾乞丐的就是遥水镇那俩奶娃子一家!”秦文轩狗腿之一的钱禄道。 秦文轩的表情很难看。 “又是他们!” 秦文轩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 “那就用之前对付那姓卓的小子的办法来对付他们三个,在他们的饭里加点料……” 县试有三天,不像会试,三天都在里面,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县试是只能出入一次,早上入,晚上出,中午的时候,吃得是考场提供的饭菜。 秦文轩只要和负责考场饭食的后厨通通气…… “到时候,县试倒数三个,都在遥水镇,看明年这书院还有没有名额。” 秦文轩的笑越来越深,以至恶毒。 第二百三十四章 县试开考 客栈中。 卓舒坚持要打地铺,大宝和许珏没法,只能让小二多拿了一床棉被和席子过来。 这地方能遮风挡雨,还有棉被盖着,这对卓舒来说已经很幸福了。 他千万不能打扰到卫子昂和许珏的休息。 他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大宝却睡不着,眼睛大睁着。 明天就县试了。 不知道县试的难度如何,他能完成的怎样。 因为未知,他的心里忐忑不安。 月色照进了房间里。 大宝转头,就对上了许珏的眼睛。 四只大眼睛对着。 “别担心。” “睡吧。” 许珏用口型无声说道,眼神里带着安抚。 大宝的小脑袋点着,头扭了回来,闭上眼睛,睡去。 一墙之隔。 棠鲤也没睡着。 这县试是大宝和许珏考,但是她也很跟着紧张。 这俩小家伙可是未来首辅啊,你担心什么? 心中这般说,棠鲤还是睡不着。 生怕他们出什么问题。 这就是为人母者的心态啊,忍不住为孩子操心。 到了半夜,棠鲤才睡着。 但是这一觉,睡得并不怎么好。 因为她又做梦了。 她梦到两个孩子坏了肚子,只考了第一场的半场,接下来的几场全部没考。 因为只有半场的成绩,几个孩子的县试成绩自然是垫底的。 然后被同来考试的学子,好一顿嘲笑。 这对俩孩子打击太大了,失去了往日的自信,变得自卑起来。 他们不敢去见夫子,不敢出门见人,就把自己关起来,很久不能走出来。 宏文书院三个参加县试的学子拿了倒数三个成绩,也成了彻头彻尾笑话。 郭夫子很受打击,一病不起…… 之后的一连串反应,可行而知。 棠鲤将心中的心悸压了下去,开始思考应对的办法。 她从卓舒的口中明白了县试的很多规则。 县试的时候要少吃少喝,因为考试中途不准离席。 中午的时候,是由考场分发食物。 孩子们肚子疼,拉肚子,棠鲤直觉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饮食一定要干净。 早上能控制,那中午的饮食呢? 中午的食物是由考场提供,按道理,考场的食物不该出问题。 但是,凡事都有个万一…… 外面的食物又不能带进去。 棠鲤想来想去,只能让他们早上吃饱一些,中午不吃,结束考试后再出来吃饭。 饿着肚子可能会影响考试,但是总比错过接下来的考试强! 棠鲤出了门,买了好几个馒头。 她买的是馒头,没有买包子烧饼,包子和烧饼都有馅,馒头只要没坏就行了。 棠鲤买了馒头回来,几个孩子都已经起床了。 棠鲤把他们叫到了跟前。 卓舒也跟着来了。 “我给你们买了早餐,早上吃饱一点,中午别吃考场的东西。”棠鲤交代道。 大宝虽然有些不解,娘亲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娘亲这么做的必定有道理,她按照娘亲说的话就行。 “好的,娘亲。”大宝接过了自己的馒头。 许珏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起来。 他姐这样做,莫不是因为考场的饭菜会有问题? 他姐这都能发现?不能够吧? 先不管了,听他姐的,不吃考场的饭菜。 棠鲤把剩下的俩馒头给了卓舒。 卓舒没有接,不是因为清高,而是因为不好意思。 他都住在他们定下的客栈里了,现在还要吃人的东西…… “卓小公子,这馒头花不了多少钱,两个就六文钱,就当借你的,你有钱了再还我。君子也是人,也会吃饭,也会借钱,有借有还就行。”棠鲤道。 卓舒这才接过了馒头。 虽然这位夫人说是借的,卓舒还是觉得感动。 他感觉到她的关心。 他很多年没感觉到这种关心了。 来考试,也是早上饿着肚子,中午吃考场的饭填饱肚子…… 卓舒斯文地吃着馒头,觉得格外好吃。 “卓小公子,中午考场的饭菜你也别吃。”棠鲤也交代了一句。 梦里,卓舒也中招了。 棠鲤好心提醒一句,卓舒听不听就是他的事了。 卓舒点了点头。 他不由得想着前一次县试,他好像就是吃了考场的饭菜后,肚子突然疼起来的。 难道…… “吃完早餐就去考场吧,别紧张。”棠鲤摸了摸大宝的脑袋。 大宝的脑袋在棠鲤的手上蹭了蹭,然后点了点头。 许珏也把脑袋凑了过去,棠鲤也摸了摸。 卓舒看着他们,不由得有些艳羡。 吃完馒头后,三个人就准备去考场了。 二宝和三宝也起来了,两个小家伙昨晚约好了,要一起送大哥和许珏哥哥去考试! 于是,一家人一起出门,来到县学的门口。 考场还没开门,外面有许多参试的学子,许多学子有父母长辈陪着。学子们,有些拿着书看着,有些摇头晃脑背诵着。 许珏和大宝没看书。 大宝闭着眼睛,让自己保持冷静。 许珏也学着大宝的模样,闭目养神。 卓舒本来想再看下书,看着两个弟弟如此,也没看书,保持心绪平和。 考试前一刻钟,考场的门开了。 学子们陆续入场。 棠鲤目送三个孩子进了考场。 门外,只剩下一些焦急和怀着期待的父母们。 在这个时代,惟有读书高,读书能改变人的命运,一旦考上功名,便是飞黄腾达了。 所以,读书被看得无比重要。 这县试是功名的第一关,父母们都是满怀期待,希望孩子能考个好成绩。 棠鲤并没有在门口等着。 这考试要持续一天,四个时辰,她还带着俩孩子。 她能等得住,两个小娃娃细胳膊细腿的,她不舍得。 “走,咱们找个地方坐着,去等你们大哥和许珏哥哥。” 恰好,县学不远处有个茶楼,环境清幽,看起来不错。 棠鲤带着俩娃娃上了楼,结果一上去,便发现和外面看起来不一样,里面热闹的不得了,坐满了人。 “客官,要喝茶吗?”店小二问道。 棠鲤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却被二宝拉住了。 “娘,咱们听听?” 二宝最喜欢这种谈论奇闻逸事的地方。 棠鲤捏了捏他稚嫩的小脸,纵着他,要了一张桌子,然后又点了一些糕点。 棠鲤看着县学的大门,心中祈祷着,千万别发生梦里的事。 第二百三十五章 避开危机 二宝支着小脑袋听奇闻逸事,听得津津有味。 三宝则抱着一盘糕点,吃得脸颊鼓鼓的。 棠鲤的目光扫去,这茶楼中喝茶的,有商人,有读书人,鱼龙混杂。 大家讨论的,莫过于这次的县试。 “你们说这次的县试,谁最可能夺得魁首啊?” “我看肯定是秦家公子,这位小公子的才学,整个河东县都是出了名的。” “据说这位小公子去年就想参加县试,却被家中长辈阻挠了,让他再学一年,肯定是为了让他今年一举夺魁!” “秦家长辈确实高瞻远瞩,这一举夺魁,名声多好听,若是再被哪位大儒注意到……那不得了。” 茶楼的包厢中,一长相英气的女子,也在认真听着这些议论声。她身边,坐着一个五六岁的胖娃娃,笔直坐着,手里捧着一本小人书,其实眼睛已经闭上,睡着了,发出小小的呼噜声。 突然,一阵喧哗声。 棠鲤转头看去。 只见一块巨大的黑色的板子被搬了上来,然后搁在了茶楼正中央的地方。 棠鲤视力好,一扫就看到板子上写着许多人的名字。 秦文轩,还有她俩孩子…… 是这次参试的学子们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这家茶楼的传统,茶楼老板坐庄,赌这次县试谁前三甲。” 棠鲤转头,便对上一张机灵的少年脸,正是陆凌。 陆凌朝着棠鲤眨了眨眼,然后站直了身体。 “各位,我这里有这次参试的学子们的各种情况,一两银子一份,有没有人要的?”陆凌吆喝了起来。 棠鲤看着他,原来他之前记录学子们的情况,就是为了这时候拿来卖的。 还挺有生意头脑的。 在座的,不只是为了赌赢挣钱,也有许多对学子们好奇的。 所以,陆凌的生意很好,一口气就卖出了二十多份。 棠鲤也买了一份。 棠鲤翻开那小册子,都是手写的,字写得不错。 第一页就是总结,这一次的县试,共有来自二十个书院的一百名学生,其中,河东书院就有三十人。 有些学子详细一些,比如这秦文轩,出身门第,在河东书院的成绩如何。 简单一些,就只有名字和书院。 大宝和许珏还有卓舒,都来自宏文书院。整整五年,宏文书院都未有县试中者。 看起来有些可怜。 “来来来,诸位有兴趣的,可以堵上一把。”店小二吆喝道。 “我赌秦文轩魁首。” “这张其学子,我听说过他的名字,我赌他魁首。” “我赌秦文轩,一百两!” 其中一人道。 众人全部抬头看去。 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 所谓小赌怡情,这茶楼的赌局,有个赌资限额,就是一百两! 虽然说这秦文轩是最有概率夺得魁首的,但是也并不是百分百,要是输了,可不是小数目。 “秦文轩是我表外甥,这孩子简直是个天才,三岁能识字,五岁能诗,八岁便出口成章,所以这魁首非他莫属!”那人自信道。 棠鲤要不是提前拿到了剧本,还真信了他的邪。 秦文轩这人确实有点才学,但是和天才比起来差远了。 “我赌卫子昂和许珏,各自百两。”棠鲤道。 大宝和许珏的赔率都是一赔十,随便哪个中,棠鲤都可以拿到一千两,去掉本钱两百两,她还能挣八百两。 不管怎样,都是赚的。 “卫子昂和许珏?这是谁啊?” “我看到了,是遥水镇宏文书院的,这个书院我都没听过名字啊。” “这种书院能有什么好学生?居然还有人赌这种学院出来的孩子能中。这是钱多了吧?” “人傻钱多呗。我赌秦文轩!” 好一阵喧哗。 “我也跟一个。”陆凌默默地买了卫子昂和许珏各自一两银子。 实在是那一日客栈里,这俩孩子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陆凌这跟了二两银子,在嘈杂的茶楼,并没有引起任何关注。 众人都在嘲笑着棠鲤的人傻钱多。 “大哥和许珏哥哥肯定能考魁首的!”二宝很不服气。 “对!”三宝的小拳拳也握起。 棠鲤淡笑:“这个时候不必争,用事实说话,等结果出来再打他们的脸。” 二宝和三宝都点了点头,觉得娘亲的话很有道理。 他们等着这些人被大哥和许珏哥哥的成绩打脸! 母子仨就在茶楼坐到了下午。 等到考试时间差不多结束了,他们便去了县学的门口,等着大宝和许珏出来。 不一会儿,就看到陆续有考生出来了。 二宝和三宝都瞪大眼睛看着。 “大哥,许珏哥哥!”二宝先看到。 三宝也跟着喊了起来。 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的,大宝和许珏也看到了他们,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早上的时候,大宝还有些忐忑不安,现在却是满脸自信。 棠鲤知道,这孩子是找到了自信,看来考得不错。 “我们再等等卓舒。”棠鲤道。 五个人又等了一会儿。 卓舒是最后出来的。 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连忙看过去,就看到了棠鲤他们。 卓舒连忙加快了脚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卓舒有些惊喜:“你们……是在等我吗?” “对啊,一起回去。”棠鲤道。 卓舒心中暖暖的,这几次考试,从来没有人等他。 他都独来独往的。 有时候,看见很多人的父母在等着,他也会羡慕。 他不怪爹娘,爹娘愿意养他都很好了。只是…… 他会想姐姐。 “走吧,回去。” 卓舒点了点头,连忙跟上。 棠鲤问了大宝和许珏考试的情况。 大宝有些兴奋,说个不停。 大宝说着说着,突然闭上嘴,有些不好意思。 娘亲是问他们呢,怎么尽是他一个人在说? “许珏,你考得如何?”大宝推了推许珏。 他也希望许珏考得好,他想要和许珏一起考入县学。要是他一个人考上,有什么意思? 许珏说了一下自己的做题情况。 大宝松了一口气,许珏也发挥的挺好的。 棠鲤点了点头,夸赞了两个孩子几句,然后看向卓舒。 “卓小公子,你呢?” 这种有人关心他的感觉真的很好。 卓舒红着脸把自己的做题情况说了。 “卓兄,县试你肯定没问题的。”大宝道。 卓舒的脸微微发红,他其实也很开心,这第一天考试没出意外! 希望接下来两天也很顺利。 要是能考上县学,那真是太好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包揽前三甲 “肚子饿瘪了吧?走,吃饭去。” 棠鲤想着孩子们大半天没吃饭,有些心疼,饿着肚子答题,也是无奈之举。 棠鲤带着他们去酒楼吃饭,选的是河东县口碑好的酒楼,点了几个不油腻的菜。 孩子们现在矜贵着呢,可千万不能吃坏肚子。 卓舒也跟着去了,他很拘束,棠鲤和卫子昂、许珏,三个人全程在乎他的感受。所以,卓舒并没有觉得不自在,反而有些感动,再次将这份情记下。 棠鲤带着几个孩子饱食一顿,就回了客栈,让他们好好休息。 大宝经过一次考试,没那么紧张,放松了许多。 三个同窗少年,谈诗论道,谈得兴起,时间过得飞快。待到有了困意,便全部上床睡觉。 很快到了第二日,进行第二场考试。 第二日也是一样,棠鲤买了几个馒头给他们,并嘱托他们不要吃考场发的午饭。 这一天也是平安无事。 然后是第三天…… 第三天很快度过。 考完三场,孩子们都松了一口气。 大考之后,总是格外放松。 棠鲤便打算带着孩子们去放松一下,在河东县逛逛。 卓舒并没有跟着去。 卫夫人已经对他够好了,他不好意思再蹭吃蹭住了。 卓舒回到了客栈,留下一封书信,就背着自己这两天修补好、破破旧旧的书箱,往家里走了。 棠鲤带着孩子们去了街上。 河东县的街市很热闹。 大宝和许珏分工,大宝看着三宝,许珏看着二宝,在人群中穿梭着。 “妹妹!”正在逛吃逛吃的胖娃娃,突然看到一抹可爱的小身影,眼睛顿时一亮,像个小弹球一般,一下冲到了三宝的面前。 “妹妹!”胖娃娃很兴奋,就像见着肉包子的小胖狗。 居然敢觊觎他妹妹? 大宝警惕地挡在三宝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胖娃娃。 胖娃娃也仰着小脑袋看大宝。 大宝平时看着温和,眯着眼睛的时候,还挺可怕的。 胖娃娃嘴巴一扁,‘呜呜呜’地跑开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谁都没放在心上。 一家人逛够了,便回到客栈,然后就看到卓舒留下的书信。 棠鲤看着那书信,没有太在意。 这少年生性如此,不太爱麻烦别人,便随他去吧。 只希望他这一路平安。 另一边。 秦文轩不太高兴。 他和那两个奶娃娃不是一间考场,也没太关注这几个人。 这几人,他根本没放在眼里,就像杂鱼杂虾一般,惹着他,他教训一下罢了。 结果,今天考完出来的时候,他居然看到那俩奶娃子安然无恙,而且还有那姓卓的多管闲事的也在! 他的脸耷拉下来,难看极了。 他的几个狗腿,看着他这一副阴沉沉的模样,都有些害怕。但还是凑上来拍马屁道: “秦兄,他们乖乖考完有什么用,到时候结果出来不还是被你碾压?” “对啊,就那种水准,都不用动手,肯定就是倒数三个。” “对,倒数三个名额肯定是他的。秦兄,过不了几天,你的名字不仅河东县人尽皆知,肯定还会传到清河郡去。清河郡那些大儒们听说了你的名字,秦兄肯定前途无量!秦兄,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同窗啊。”钱禄最狗腿,也最会说话,很得秦文轩的喜欢。 他这样一说,秦文轩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你是县试魁首,将来考状元的,就别和那些臭鱼烂虾计较了,他们不配。” 秦文轩露出一个笑:“对,他们不配。” 还有四天,才张榜。 他特别期待。 …… 棠鲤带着孩子们,就住在河东县里,等着张榜。 棠鲤是个急性子,想着成绩出来的第一瞬间就知道。于是,干脆住下来等着了。 要么在客栈里待着,要么出去逛逛,转眼,四天过去。 张榜那天。 县学门口挤满了人,有父母有学子,所有人都伸长脑袋看着,脸上带着紧张。 棠鲤也带着孩子们在那等着。 大宝和许珏虽然自信考得不错,但是这时候,还是忍不住紧张。 两人的手紧紧握着。 二宝和三宝也伸长了脑袋,盯着县学的大门。 时辰到的时候,便有两个护院的,护着一个夫子模样的人从里面出来了。 那夫子手里拿着一张榜。 “让开!让开!” 夫子将榜给了那俩护院,那俩护院便用米糊,将榜贴在了墙上。 榜一贴上,人群顿时涌了过去。 棠鲤的视力好,一眼就看到了。 第一名,卫子昂。 第二名,许珏。 第三名,卓舒。 前三甲,全部是名不见经传的名字。 那本来众人都觉得的魁首的秦文轩,居然在第四! “这第一名第二名到底是谁啊?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秦文轩居然才第四?!不是说这次肯定是第一吗?” “娘!”大宝高兴得不得了。 他的成绩居然是第一! 小胸腔里满是喜悦! 棠鲤摸着大宝的脑袋。 “大宝,娘为你骄傲!” “许珏!”大宝很激动地看着许珏。 许珏微微一笑,他了解大宝的天才,这都在意料之中。 看着大宝高兴,他也跟着高兴。 两个小少年抱在一起,两人的脸上都溢满了开心。 有人欢喜有人忧。 秦文轩看着榜单上自己的名字,脸色煞白,脑袋轰隆隆的,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那两个奶娃子居然拿了第一、第二? 还有卓舒! 这三个都是他讨厌的人,都是他眼中的杂鱼烂虾,现在居然爬到了他的头上! 就像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 秦文轩眼睛赤红,恨不得冲上去,把那榜给撕下来。 “秦兄,这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 秦文轩的几个狗腿也傻了。 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两个奶娃子,居然真有这等本事? 那山沟子里出来的,怎么可能这么厉害,居然包揽了前三?!把他们这些天子骄子碾压了?! 太难以置信了。 “滚!都给我滚!”秦文轩一巴掌甩在了狗腿的身上。 那几个狗腿都有些怕他,不由得后退了一些。 第二百三十七章 作弊 棠鲤见县试的结果出来,便带着几个孩子们,浩浩荡荡地去茶楼收钱了。 茶楼也在讨论着县试的结果。 “真没想到,那遥水镇居然卧虎藏龙,县试三甲都在遥水镇!” “那宏文书院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居然包揽了前三!” “这书院真不得了。” “书院厉害,但是这人更厉害啊,真不知道这榜首的几位,究竟是何等惊才绝艳的少年啊。” 大宝和许珏听着那些议论声,不免骄傲,抬头挺胸。 “我大哥和许珏哥哥就是榜首。”二宝道。 二宝声音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他们一家子身上,然后看着其中的俩小少年。 这就是榜首的卫子昂和许珏? 这俩稚气未脱,年纪太挺小的,小小年纪,居然这等才华? 那将来岂不是要一飞冲天? 真是没想到啊! 棠鲤走到柜台前:“掌柜的,我是来收钱的,那一日我下注赌了卫子昂和许珏的榜首……” 掌柜的拿开册子点了,连忙挂上了笑:“对!对!” 说着就从柜子里取出一千两银票,递给了棠鲤,姿态很热络。 这两位小才子将来肯定前途无量,对这小才子的娘肯定要恭敬几分啊。 “夫人,您真厉害,一门双才子啊。”那掌柜的道,朝着棠鲤竖起大拇指。 不止双才子呢,将来还是双首辅。 棠鲤心情好,从怀里取出二十两银子:“掌柜的,今天在座的诸位,茶钱我都给了。” 转头看向众人,“今天我请大家喝茶!” 众人一阵喧哗。 “魁首家的茶我们可要好好喝,沾沾才气!” “这位夫人气度不凡,遥水镇虽小,但是这妙人,可真不少。” “哈哈,今天的茶格外好喝啊!” “掌柜的,还有我赢的钱呢。”陆凌凑了上来道。 他那天本来就是一时兴起,跟着棠鲤买了二两银子,真没想到居然压中了,赢了十八两! 这可抵得上卖十八份册子的钱呢! 卫子昂和许珏真是他的财神爷! …… 秦文轩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秦家。 一到家,便看到一众叔叔伯伯都在那里候着。 众人眼中的情绪各异。 有的失望,有的嘲弄。 “哟,咱们的‘魁首’回来了啊。” “什么魁首,前三甲都没,之前还说一举夺魁,结果就第四,老是看不起我家俊儿,这比我家俊儿也没好多少啊。” “我还以为我们秦家终于要出一个大才了呢,结果就这样?” “老三,少说几句,河东县多大,文轩第四已经很好了。你家小子倒数第四,这差距还是有的。” 秦文轩听着那些嘲讽声,难堪得紧。 他父亲秦显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把一家子都叫来了,就想让众人看看他儿子多有出息,结果就拿了个第四!他的老脸都快丢光了! “跟我进来。”秦显扔下一句话,就往里走去了。 秦文轩低着脑袋跟了进去。 一进房间,秦显将门关上,一巴掌就甩在了秦文轩的脸上。 “你这个逆子,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光了!” “平日里说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真上考场,就考出个这样的成绩!” “废物!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废物儿子!” 秦显一连甩了秦文轩好几巴掌。 他真快气死了,这儿子本来是他的骄傲,结果居然考了个第四! 秦文轩很难堪,他向来是家里的骄傲,他爹对他向来是温声细语的,这一次居然打他! 他被打得头晕目眩。 等秦夫人冲进来,挡在秦文轩的面前,秦显才收回了手。 “老爷,别打了,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问题,我不相信文轩只能考第四!”秦夫人道。 “爹,不是我废物,是他们几个作弊!”秦文轩大声吼道。 他怎么都不相信那三个山沟里来的学子能比自己厉害! 作弊…… 对,他们肯定作弊了! “作弊?你给我说清楚。”秦显道。 “爹,就今天三甲那几个,他们全是宏文书院的学生,那书院在遥水镇,几年都没一个考中的,怎么可能一下出了这么厉害的学生?一出还是三个,这也太夸张了吧?!”秦文轩道。 秦显听着,也觉得这件事蹊跷。 “纵然如此,也不能凭着这些便断定人作弊了啊。”秦显道。 “钱禄和那卫子昂一个考场,他看到卫子昂鬼鬼祟祟的,身上像是藏着什么东西,肯定作弊了!”秦文轩笃定道,“宏文书院的学子肯定早就知道考题了!” “老爷,文轩这孩子你是知道的,从小就聪慧,而且从不撒谎,是个好孩子。那几个学子若真厉害,那之前怎么会一点名气都没?这件事就是有蹊跷!”秦夫人也赶忙道。 秦显的眉头皱着。 “这件事我会好好查查,若是真有问题,我绝不会让我儿白白受委屈!”秦显道。 他的脸面都快丢尽了! 他现在就希望那几个人是真作弊了,有真真正正的证据! 秦显立即奔走起来。 他和县学那边的夫子关系密切,很快就知道宏文书院的院长郭年和县学的负责出考卷的一位老师是同窗!而且,两人时常有来往! 秦显又将钱禄叫了过来,问起他是否看到卫子昂作弊的事。 “我看到卫子昂鬼鬼祟祟的,好像在袖子里掏什么东西,我没想到卫子昂敢作弊,所以没太注意,现在想来,越来越觉得奇怪了!”钱禄道。 钱禄明显和秦文轩串好词了,想好了怎么说,所以说得很真。 “好啊,这郭年的胆子还真是大,居然敢偷题!”秦显道。 这动机很明显啊,这宏文书院已经连续五年没人考中县试了,今年要是没考中,那就没县试的名额了。这样的话,那他的书院就完蛋了。所以郭年才铤而走险。 这郭年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居然把题给了三个学生,这样包揽了三甲! 硬是把他儿子给挤成了第四! 秦显越想越气。 “钱禄,你跟我去县衙走一趟。”秦显道。 “还要去县衙啊?”钱禄明显有些心虚了。 “走。”秦显没注意到他的心虚,转身走了。 钱禄只得跟了上去。 秦显带着钱禄来了县衙,找县令朱大人。 县学归属于官府,县学院长的上一级便是县令。 事关重大,秦显便直接来找县令了。 朱大人因上一次山匪的事,差点冤枉了良民,被文郡守写信提点之后,便勤快了许多,不敢再不管事了。 一听这次的县试出了问题,朱县令吓得连忙见了秦显。 “什么?你说这次的县试有人作弊?”朱县令惊呆了。 这县试是一个县的大事,这要真出了问题,他肯定会被文郡守问责! 第二百三十八章 谣言四起 “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朱县令连忙问道。 “这一次的前三甲都出自宏文书院……”秦显将宏文书院的背景讲了一遍,又将宏文书院的院长和这一次主考官之一的关系说了一遍。 “这确实有蹊跷,但是也不能说明,这几个学子就作弊了啊。”朱县令道。 他私心里还是希望没作弊的,他就想安安稳稳的,可不想被文郡守怪罪。 “朱大人,这是人证,这学子与那卫子昂是一个考场!”秦显道。 钱禄想着来的路上,秦老爷交代的话,让他在县令面前说的肯定一些。 于是便道:“朱大人,小生看到那卫子昂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条,那纸条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朱大人的眉头皱起。 “老爷!老爷!”一个门房紧忙冲了进来。 “又发生了什么事了?急匆匆的,一点规矩都没!”朱县令不快道。 他正头疼呢,烦死他了! “大人,外面有许多学子,都是来请朱大人为他们做主的!”那门房道。 很多学子?! 朱县令眉头一跳:“让他们进来。” 这一次,来了七八个学子,都是这一次参加县试的。 “大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院居然拿了前三甲,太假了!太嚣张了!这是不将王法律令放在眼里啊!” “大人,求大人为我们做主,我们这些学子,都是寒窗苦读好几年,才有个县试的机会,谁知……谁知竟然被作弊的抢走了名次!” “对啊,我们不服啊!这样风气不端,寒了读书人的心啊!” “大人,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求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学子们纷纷道。 这几个学子,都是不在榜上的。 秦文轩找他们说了这件事,他们顿时爆了。 这件事确实太蹊跷。 一个破书院的学子,怎么可能考得上前三甲? 太滑稽了! 要不是这三个人作弊,说不定考上县学的就是他们了! 他们一下燃起希望,带着怒气朝着县衙来,要县令为他们做主! 朱县令被学子们这么一说,自然重视极了。 “各位学子,本官一定会查明这件事,给诸位学子一个交代!” “谢大人!” “多谢大人!” 学子们这才离去。 朱县令看向秦显。 “本官马上处理这件事,你们也先回去吧。” 秦显带着钱禄离开了县衙。 “歪门邪道,不走正路,注定自毙!”秦显冷哼一声,往家里走去。 钱禄也开心。 秦兄说了,这件事要是办成了,给他十两银子呢! 就扯两句谎,能得十两,这事儿太便宜了! 朱县令立即叫来了县学的贺院长,与他商议这件事。 贺院长很震惊。 “章老夫子为人正派,应当不会做透题给同窗这样的事啊。” “别应不应该的,这一查一审就知道了。”朱县令道。 “大人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县学的院长是个墙头草,连忙道。 “那榜先收起来,别发下去了。” 按照惯例,张榜之后,还会将榜誊写几十份,发到每个书院,让各个书院都知道这次县试的结果,再让书院告知各个通过县试的学子。 现在县试出了问题,这结果就不能公布了。 “好的,大人。” “你再给那宏文书院的郭年写一封信,让他来县衙一趟!”朱县令道。 “是。” 这一天下来,风云暗涌的,发生了不少事。 这些,棠鲤自是不知晓的。 棠鲤一家子,都在为县试的成绩而高兴呢。 翌日。 一家子把东西往马车上搬,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来了两个衙役。 棠鲤惊讶:“两位官爷,是出了什么事吗?” “卫夫人,县令大人有令,让你们先在客栈里住着,有事要随时问你们。”衙役道。 棠鲤再问,那衙役们全都缄口不言,不说话了。 棠鲤心里有些不安。 “卫夫人,你们别想着偷偷走,这是县令的命令,若是违背了官令,两位小公子的前途肯定会受影响。” 衙役们留下这句话才走。 这般,棠鲤只能把东西搬下来,重新住回了客栈。 大宝和许珏考中了前二,本来不是好好的吗? 怎么突然拦住了他们?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因为未知,棠鲤才觉得有些不安。 “你们听说了吗?县学门口的榜撤了!” “这榜不是要张贴半个月吗?突然撤了,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县试出了问题,据说有人作弊!” “天啊,作弊,这可是大事。谁敢作弊,这以后就和功名无缘了!” “有些没本事的,总会铤而走险吧。”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啊,敢作弊?” “现在还不知道,据说县太爷还在调查,找证据。” 棠鲤听着那些议论声,隐隐约约觉得他们被拦住了这件事有关。 还没等她去打听,一批学子浩浩荡荡地来到客栈前。 “卫子昂,许珏,出来!” 大宝和许珏听到声音,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卫子昂,许珏,县试作弊!太恶心了!” 刚走到门口,伴随着一声大骂,一个东西便朝着他们扔了过来,带着一股恶臭味。 那东西直朝着大宝的脸,大宝愣住了,许珏反应快一些,迅速往前一挡,那东西便砸在许珏的身上! “许珏!”大宝看着许珏身上的臭鸡蛋,蛋液顺着他的衣服落下来。 那几个学子手里拿着各种臭鸡蛋、菜叶,不管不顾地就往两人身上扔去。 这时,一道身影从二楼一跃而下,将两个孩子抱着,躲开了那一拨臭鸡蛋攻击。 棠鲤看着许珏身上的臭蛋液,脸色一冷。 那几个人还在扔着,棠鲤一脚过去,用了巧劲,将几个臭鸡蛋原封不动地踹了回去,落在那几个学子的脸上。 那几个学子脸上、身上全是蛋液,挂下来,恶心极了,恶臭非常。 路人们闻着臭味,都捂住了口唇,后退了几步。 “你……你这个恶妇,居然把臭鸡蛋踢在我们脸上!”一个学子怒骂道。 棠鲤走到客栈门口,盯着那群学子,凶巴巴的,气势十足。 “我的孩子,也是你们能欺负的?!” “臭鸡蛋而已,你们要是再敢骂人,老娘的脚就踹你们脸上了!” 棠鲤的模样就是说到做到,凶悍得很,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那些个学子想着棠鲤刚刚的身手,都有些怕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娘有办法 “恶妇!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些学子骂道。 骂完,就想溜。 还没走两步,领子就被揪住了。 那学子是其中长得最高大的一个,但是被棠鲤揪着,就像被揪小鸡仔似的。 那学子想要挣扎,棠鲤另一只手揪住了他的手,扭出一个怪异的弧度,那学子疼得嗷嗷叫。 “张兄,王兄,快救我!”那被揪着的学子朝着其他学子求救。 其他学子见状,都有些怵。 这妇人……也太太可怕了! “李兄,我们这就回去叫夫子来救你!你等着!”说完,那些学子们,一下就不见了。 那学子:…… 棠鲤揪着那学子进了客栈,把他扔在地上。 那学子想要爬起来,棠鲤的脚搁在墙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学子只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什么作弊?”棠鲤问道。 棠鲤正想了解这件事呢,知情人就送上门来了。 “卫子昂、许珏,还有卓舒作弊,他们早就知道县试的考题了!”那学子壮着胆子,不忿道。 棠鲤的眉头一皱:“谁说的?” “学子之间都传遍了,县老爷也在调查这件事,很快就会查出结果!假的就是假的,作弊只能骗的了一时,你们完了!” 棠鲤眉头皱得更加紧了。 他们被要求不准离开河东县,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作弊…… 大宝和许珏绝对不可能作弊,肯定是有人在害他们! 棠鲤问出想知道的事,那学子留着也没用了,把他提溜起来,扔出了客栈。 那学子一溜烟跑了。 棠鲤转身,就看到两个孩子站在门口,神色倔强和不服。 他们没有作弊! 棠鲤明白他们的委屈,明明是努力换来的结果,却被人诬陷为作弊。 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啊。 她看着心疼。 “我相信你们没有作弊。”棠鲤道。 她这话,让两个孩子眼中出现星点。 幸好,她相信他们。 “许珏,先去换身衣服。”棠鲤摸了摸他的脑袋。 “许珏,我们去换衣服。”大宝也拉他。 许珏是为了替自己挡,才弄得一身臭鸡蛋的,他刚用手帕擦了,没擦干净,只能换一身了。 许珏被大宝拉着去换衣服了。 很快,许珏的衣服就换好了。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敲响了。 大宝打开了门。 “娘亲。”大宝叫道。 “娘亲可以进来吗?”棠鲤柔声问道。 大宝点了点头。 棠鲤走了进去。 “娘亲,我们没有作弊,他们为什么要诬陷我们?”大宝很委屈。 刚有外人在,他还忍着。 现在只有娘和许珏,都是最亲近的人,眼眶红了。 许珏垂下眸,眼中闪过冷光。 还能因为什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冤枉他们能得利罢了。 若是将他们的名次拿下去,那后面的人便都能上来! 无论最先是谁说出他们作弊,但是后面许多人都有推波助澜的作用! “大宝,许珏,刚刚那学子有一句话说的对,假的就是假的。以此,真的也是真的,你们俩真才实学在这里,凭着你们的真才实学,便可破了那些流言蜚语。”棠鲤道。 听了娘亲的话,大宝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娘亲,那要怎么破?”大宝问道。 “等。”棠鲤道。 大宝和许珏再聪慧,两个人也不过十岁,遇上这样的事,还是缺乏经验。 “你们就在客栈里待着,该吃吃,该喝喝,看娘亲怎么做。”棠鲤道。 在大宝眼里,娘亲很强大。 娘亲这般说,他便放下心来。 大宝乖巧地点了点头。 棠鲤陪着两个小少年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 棠鲤一走,大宝还是有些难过。 难过被人说作弊,也难过…… “许珏,我是不是太弱了?我答应了爹爹要保护好娘亲的,但是却总要娘亲来保护我。”大宝的肩膀耷拉着,有些难过。 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大宝,我们现在还没有能力来保护姐,所以我们要努力成长。但是这成长是需要时间的,所以不要太难受。过不了几年,我们就能保护姐和二宝、三宝了。” “我……可以吗?” “我会和你一起。” 两个小少年四目相对,大宝逐渐坚定了信心,点了点头。 县试有学子作弊的消息迅速在河东县传开。 街头小巷,议论的都是这件事。 本来位列前三甲的、被众人夸赞羡慕的三个人,顿时成了人们嘲讽、谩骂的对象。 秦文轩走在街上,听着那些议论声,心里满是喜悦。 那俩奶娃娃,也就得意了半天吧,现在都没敢出来见人了吧? 还是滚回那穷乡僻壤去吧,这辈子别想走功名这条路了! 与此同时,郭夫子也赶到了河东县。 他一到,就被叫去了县学。 一进房间,就看到了老熟人同窗和县学的贺院长。 “贺院长,章兄,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郭夫子急切道。 书院里三个学生来参加县试,他在书院里待着,其实也无心教学。 他此生,从来没教过像许珏和卫子昂这样聪慧的学生。 他断定,这俩学生,肯定大有前途。 这一次县试,这两位学生肯定会大绽光芒。 他既期待,期待这俩学生考出个好成绩,自己和书院也跟着争光。又担心,这县试的过程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这几天,是坐立不安的,等着县试的结果。 却没想到,县试的结果没等到,反而等到贺院长的信,让他来河东县一趟。 他连忙赶着来了,结果在路上,就听到一些不好的话,说是卫子昂、许珏、卓舒三个孩子作弊考了前三甲! 作弊是何等大的帽子,一旦扣上了,便与科考无缘了。 郭夫子听到这个的时候,差点两腿一伸,晕过去。 伸到一半,他强行忍住了,不行,他一定要弄清楚,为几个孩子讨个公道! “贺院长,章兄,卫子昂、许珏、卓舒这三个孩子,都很优秀,绝对不能作弊的,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郭夫子道。 贺院长很不高兴:“你说误会,那些学子们又说看到卫子昂和许珏作弊,我该听谁的?你们俩就老实告诉我,到底有没有透题?” “没有,绝对没有。” “对,读书人怎么可能干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章夫子和郭夫子都是一口否决。 贺院长却不太信他们,毕竟那三个学子考得太好了,而且还那么多学子看到他们作弊。 贺院长只觉得这两人不肯跟自己说真话。 “罢了,反正你们跟我说也没用,你们去跟县太爷说吧。” 第二百四十章 击鼓鸣冤 贺院长让人给马车套上马,送他们二人去县衙。 章夫子和郭夫子一起坐上了马车。 郭夫子满心焦急。 章兄根本没给他透题啊! 这怎么还有理说不清了呢? 他感觉这是有人在故意针对那三个孩子! 郭夫子看向章夫子,有些愧疚。 “章兄,对不住,连累你了。”郭夫子道。 “清者自清,郭兄不必自责。”章夫子道。 “但也是因为我,你才招来这飞来横祸。”郭夫子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我们认识三十年了,君子之交,不谈连不连累的。”章夫子道,“老郭,我我相信你,你那三个学生没有作弊,也恭喜你,能有这么厉害的三个学生。” 章夫子对郭夫子其实是很佩服的,这位老友完全有能力入县学做夫子,偏偏有自己的想法,散尽家财,创立了私人书院。 这些年,昔日同窗,座下学子各种出息。唯有他这个老友,还守着那一亩三分地。 想来,他这老友也是有些羡慕的。 谁不想有得意门生? 如今,终于出了这般聪慧的学生,值得恭喜。 郭夫子听闻,心下感动。 他这个老友没交错啊。 知我者为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他这老友真懂他。 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到了县衙。 朱县令还是给了读书人面子,没有直接升堂审理,而是把他们叫到了后堂,询问这件事。 “大人,我已经整整两年没见过章兄了,章兄如何能向我透题呢?”郭夫子解释道,“我那学生中,卫子昂与许珏,确实是少见的奇才,他们完全有夺魁的能力!大人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考考他们。” 郭夫子据理力争。 “这透题不一定要见面,可以传信。”朱县令道。 “那大人可以让人去我家中搜,看看有没有章兄送的信!” “你要是收到信,肯定早就烧了,怎么可能让本官去搜?”朱县令道。 郭夫子快气死了,这怎么就说不清了呢? “你想个办法,证明他们没作弊吧。”朱县令道。 想个办法? 什么办法? 他怎么证明? 他又不能把那一日发生的事重现一遍! 郭夫子快抓狂了。 就在这时,前堂传来了一阵鼓声。 朱县令听着那鼓声,眉头一皱:“又来?” 他现在都怕了这鼓声了。 一有鼓声,准是那些学子又来击鼓鸣冤了。 就要逼得他判了那仨学子作弊。 朱县令虽然懒,但是不蠢,知道这不能随便判。这件事一定要调查清楚了,最好能找出那三个学子是无辜的,否则河东县会成为全清河郡的笑话。 所以,他一直顶着。 就是不知道能顶多久了。 很快,就有一个衙役来禀报。 “老爷,前面有人击鼓鸣冤!” “知道了,本官这就去!” 朱县令烦得头大,磨磨唧唧的,半晌后才到前堂。 当看到击鼓的是一个女子的时候,朱县令愣了一下。 居然不是学子? 而且,这姑娘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他好像想起来了,就是上次被冤枉勾结山匪的那个汉子的娘子! 这姑娘可是让他头疼的一个角色,厉害得很。 这姑娘,便是棠鲤。 棠鲤身后,还带着许珏和大宝。 “大人,民妇有冤情!”棠鲤道。 “什么冤情?”朱县令问道。 “民妇的两个孩子,卫子昂、许珏,被诬陷作弊,求大人还民妇一个公道!”棠鲤道。 朱县令惊了。 这妇人居然许珏和卫子昂的长辈! 要知道,这两孩子可是站在风尖浪口的两个人。 这几天,来了许多学子,都是状告这俩人的。 结果,这妇人居然带着俩孩子上公堂,反告其他人! 朱县令觉得甚是稀奇。 “好几个学子都看到卫子昂和许珏作弊了,那你怎么证明他们没有作弊呢?”朱县令问道。 “县老爷,这人说话,就是上下嘴唇一碰,你说作弊,他说没作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分得清谁说的是实话呢?” 朱县令猛地点头,对,他这几天遇到的就是这么个事,不能再赞同了! “民妇以为,实力见真章,就让那些认为我家孩子作弊的学子们,和我家孩子一起,再考一场。若是我家孩子依旧是前二,那便是被诬陷,请大人秉公处理那些诬陷我孩子的人!若是有任何一学子,超过我的两个孩子,那我便认了作弊这件事!”棠鲤掷地有声道。 那第四的秦文轩,才学远不如大宝和许珏。 棠鲤说出这句话,就有实打实的把握,自信两个孩子能赢! 朱县令听着这话,都忍不住赞叹一句有胆识。 但是…… “考试存在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上一次拿了魁首,下一次不一定能,你确定要如此?”朱县令问道。 棠鲤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在提醒自己,她这是一场豪赌。 但是,她相信自家孩子。 “确实有不确定因素,所以我想请大人,亲自督促这件事,确保不会泄题,确保审卷者保持绝对公正。”棠鲤道。 “好!”朱县令道,“本官会亲自监督这件事!” 朱县令虽然有些笨笨的,但是脑子还是有的,他知道,这妇人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好办法,解决这件事。 这几天,他被烦得头疼,生怕文郡守骂他的信又送来了。自从上次他办了勾结山匪那桩糊涂事,就被文郡守盯上了,隔三差五便写信勉(教)励(训)他。朱县令都怕了。下一封信,可能就是要摘他头顶的乌纱帽了。 现在有了解决办法,真是太好了! 朱县令自然重视。 朱县令亲力亲为,跑去县学,和县学的夫子们商议着重考出题的事。 又派了好几个衙役去,守着夫子们,以防有泄题的事发生。 这件事,很快传遍大街小巷。 “什么?居然主动要求重考?这卫子昂他娘是疯了吧?这一考,不就原形毕露了吗?” “村里来的妇人,估计没见识,真觉得自己的孩子厉害的不得了吧。” “她不蠢,怎么给我们机会把这所谓‘魁首’压下去呢?” “对对,我要报名参加这场考试,到时候,我可是考赢了‘魁首’的人啊。” “我也要参加,诸位兄台加把劲,让这魁首变成倒数第一!哈哈哈!” 众人都不介意添上自己的一把火,让这作弊的两个孩子成为彻彻底底的笑话。 这件事自然也传到了秦家。 “再考一场?”秦文轩有些诧异。 “是啊,再考一场!朱县令亲自操办这件事,不会再有作弊的事了!文轩啊,这一次你一定要好好看,拿到魁首,给为父好好挣回这个面子!”秦父道。 秦文轩想到自己的才学,顿时有了自信。 这一次,自己肯定能狠狠碾压那两个山野来的娃子,证明自己的实力! 秦文轩想着,就觉得很爽! 第二百四十一章 重新考试 朱县令亲自督办,再考的事很快就落实下来。 几个德高望重的夫子连夜出了考题。 翌日,那报名再考的学子名单也提交上了上来。 朱县令看着名单,微微吃惊,报名再考的居然有四十几个人! 那卫子昂和许珏,能考得过这四十几个人吗? 罢了,考不考得过是他们的事,自己操心这些作甚?先解决了这件事再说。 朱县令连忙安排人去布置考场:“县学整理出两个课室,布置成考场。” 又对另一个衙役道:“通知所有的考生,明天开考。” 衙役们连忙领命而去。 棠鲤也收到了通知。 棠鲤这几天没闲着,她通过百晓生陆凌,找到了秦文轩和其他有名气学子的一些出名的文章,给许珏和大宝看。 两个孩子一看,了解到对手的实力,现在自信心爆棚。 所以,许珏和大宝一点不紧张,反而跃跃欲试,急于用实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很快到了第二天。 一家子早早起床,棠鲤带着二宝和三宝出门,门外,大宝和许珏已经穿戴整齐,在等着了。 一家人吃过早饭,就去了县学。 一路上,遇到不少学子,看大宝和许珏的眼神不是很友善,有些还低声说着恶言恶语。 大宝和许珏昂首挺胸的,完全不在乎。 娘说了,没本事的人才嚼舌根,有本事的凭实力说话。 他们会用实力打这些人的脸,让那些恶言恶语变成谣言,灰飞烟灭。 一家人来到县学门口,等了一会儿,考场的门就开了。 “许珏,大宝,加油!我在外面等你们!”棠鲤给他们打气。 “娘,我肯定好好考,不会让你丢面子!”大宝道。 “姐,等我们的好消息吧!”许珏也道。 两个小少年昂首挺胸地走进了考场。 考生们陆续进场。 县学的大门关上。 这次的考试,只考一天。但是,依旧不少学子的父母长辈都来了,在门口等着。 长辈们三五聚在一起,聚集在秦显身边的人最多。 “秦老爷,这一次县太爷亲自监考,还派了不少衙役来看着,某些人就算是有通天本事,也作不了弊!” “对,作不了弊,就原形毕露了!” “这县试魁首的位置,肯定是秦公子的。” “我就在这提前恭喜秦老爷了!” “秦老爷有这般惊才绝艳的儿子,真叫人艳羡啊。” 秦显谦虚笑道:“各位的孩子也很优秀。这结果还未出,各位就不要捧杀我与我儿了。” 棠鲤带着二宝和三宝,在树下站着,身旁没有其他人,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棠鲤看着那些人虚伪的互相奉承着,觉得很没意思,那些人排斥她,她还不想加入呢。 “妹妹~” 突然,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从大树后面伸了出来,盯着三宝叫道。 那小孩穿着白色的狐裘,头上扎着一个发髻,一晃一晃的,像一个圆滚滚的白雪团子。 正是上次街上见到的胖娃娃。 “妹妹,又见面啦~” 三宝歪着脑袋看着他,觉得他好像糯米团子啊,一想到糯米团子,就流口水了。 二宝立即蹦出来,警惕地看着他,二宝脸颊鼓鼓的,双手叉腰,像奶凶奶凶的小老虎。 那胖娃娃被瞪得委屈,上一次被吓走了,这一次他不能被吓走! “这是我妹妹,你再不走开,我就打你了。”二宝奶凶道。 胖娃娃迈着小短腿跑了。 棠鲤看着二宝欺负小朋友,不由得好笑。 她看着那胖娃娃迈着小短腿跑远,跑到了一个青年的身边。 胖娃娃抽着鼻子,那青年白了他一眼,很无语。 “没出息!” 似察觉到有人看他,便也看了回来,与棠鲤对视,然后朝着棠鲤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棠鲤回以一笑。 这青年芝兰玉树,身形婉若游龙,一身风流,面相也生得十分清隽,眼神明澈,看似一位翩翩公子。 但是,棠鲤妖力恢复了一点,自是比寻常人眼神厉害点,一眼便看出这是个姑娘。 棠鲤本来觉得女扮男装,多半是一眼就看出是个姑娘。但是这人叫她改变想法了,这姑娘扮做男装,居然这般英姿勃发、风流倜傥,更胜许多男子。 棠鲤便觉得这姑娘不简单,必是个人物。 棠鲤在打量那姑娘的时候,那姑娘也在打量棠鲤。 她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趣。 她见多识广,有识人的能力。 这山野之中,竟还有这般不凡的姑娘。 “姐……”胖娃娃挂在她的大腿上。 她手中的折扇合拢,敲在他的脑袋上。 胖娃娃连忙改了称呼:“兄长,呜呜呜,我想要妹妹……” “想要妹妹就自己去争取,别遇着一点难的就哭唧唧的。”她很无语,嫌弃得不得了,很想把人踹开,但是还是勉强忍住了。 毕竟是亲生弟弟,能怎么的?总不能扔了吧。 她抿着唇,眼看着他要把鼻涕蹭在自己腿上,连忙将他提起,提着走了。 棠鲤带着二宝和三宝在门口等着。 中午随便吃了一点。 等到下午,太阳落山,县学的门便打开了。 最先从里面出来的是大宝和许珏。 两个小少年肩并肩,神采飞扬,讨论着今日的试题。 看到棠鲤,同时加快了脚步,快步来到她的面前。 棠鲤看着他们。 “如何?”棠鲤有些紧张地问道。 孩子再优秀,父母也不免操心,为人父母者便是如此。 “娘亲,放心,等好消息就行了。”大宝自信道。 那就完全没问题了。 棠鲤松了一口气。 棠鲤带着四个孩子回客栈。 接下来,等结果就行了。 在朱县令的监督下,四十五份答卷全部封存,送到了县衙。 五位德高望重的夫子也被请到了县学,对答卷进行评卷。 朱县令很重视这件事,便陪着夫子们,熬夜了一晚上,再加上第二日整个白日,结果终于出来了。 第二天傍晚,朱县令坐着,昏昏欲睡。听闻结果出来,他连忙坐直了身体。 “如何了!”朱县令连忙问道。 “大人,这其中两位答卷,笔酣墨饱,甚是出色!我们很难分辨,还想请大人来评评!” 朱县令更激动了:“答卷者何人?!” 第二百四十二章 秦家父子被打脸 翌日,考试结果即将公布。 县学前全站满了人,都满怀期待。 棠鲤带着四个孩子也在其中。大宝和许珏都很自信,期待着结果的公布。 一想到可以证明他们没有作弊,狠狠抽那些人的脸,就格外兴奋。 大概半个小时后,朱县令亲自来了。 “我们河东县要出俊才了!”朱县令很是高兴,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这般俊才,出自他们河东县,到时候府试的时候给他挣个面子,他就能在文郡守面前抬起头来了! 等待结果的人们都很好奇。 这俊才说的是何人? 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秦显和秦文轩的身上。 两父子的下巴都微微抬起,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那模样,仿佛县太爷公布的名字就是他们一般。 “这次的魁首有两人!”朱县令道,“有两份答卷都太完美了,几位夫子争了好几个时辰,都没争出个高下。最后,本官决定,这两位并列,同为魁首!” 朱县令换了一口气,拔高了声音道:“这一次的魁首便是卫子昂、许珏!” 朱县令这话一出,棠鲤一家子全都露出了笑。 既是意料之中的事,还是不免高兴。 二宝和三宝手拉着手,直接高兴得跳了起来。 “大哥和许珏哥哥好厉害啊!” 而其他人,完全愣在那里。 怎么可能? 这次的魁首,居然还真是这二人?! 他们不会听错了吧? “县令大人,不会弄错了吧?”有人忍不住问出声。 “你是在怀疑本县令老糊涂了吗?”朱县令不太高兴。 那人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朱县令亲自监督,当然不可能发生作弊的事! 难道这两人真是真才实学,没有作弊?! 这俩看起来还是娃娃,来自山野之地,居然这般聪慧?! 难以置信,太难以置信了。 “本官亲自监督,可以保证这次的考试绝无问题!这次考试也证明,县试没有问题!所以之前县试的成绩全部作数,排名不变,前三甲还是卫子昂、许珏、卓舒!” “那些诬陷其他学子的人,本官也不会放过!读书者,不能失了人品,本官定会严惩,给我河东县的读书人立一个典范!”朱县令掷地有声道。 朱县令说完,便看向人群中的棠鲤。 这妇人帮了自己一个忙,帮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他也会严惩那些造谣的人,给她一个交代。 而且,这俩孩子前途无量,他自然要给足了面子。以后这俩孩子当上大官,他还可以沾沾光呢。 棠鲤朝着朱县令微微一笑,略表感谢。 她自然是不能任由自己的孩子吃亏! 她可不信奉什么吃亏是福,她认的就是有仇报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朱县令这话一出,人群中,许多学子都从震惊变得惶惶然。 这些学子,都是之前县试与卫子昂、许珏同一个考场、并作证他们二人作弊之人! 他们其实并没有看到,只是觉得魁首不可能是两个奶娃娃,再加上若是这前三甲没了,那县试考中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谁知…… 谁知道这俩人竟是真才实学,早知道,他们就不出来做伪证了。 他们现在后悔极了! 有些站在原地,摇摇欲坠,有些赶紧跑了。 秦显和秦文轩站在那里,完全僵住了。 秦文轩拼命地摇头。 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 那两个山野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比自己厉害? 但是,事实就摆在面前啊! 秦显的脸火辣辣的,羞地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要不是有其他人,他恨不得把这个废物儿子狠狠揍一顿。 秦显抓着秦文轩的手,朝着家中走去。 一回到秦府,关上门,秦显就猛地甩了他好几个巴掌,甩得他脸迅速肿起来。 “废物!就是个废物!还说别人作弊!我现在就是个跳梁小丑,我们秦家成了整个河东县的笑话了!” 秦显拳打脚踢了一顿,直到秦夫人来,拦住了他,秦显才停手。 “去祠堂跪着!”秦显道。 秦显料想的没错,他们父子确实成了整个河东县的笑话。 “天天吹嘘自己的儿子是魁首,这下打脸了吧?” “没本事就不要吹这个牛,我们秦家的脸都要被他丢光了!” “还什么魁首,后面这次都排到第六去了,他儿子的才学都是他吹出来的吧。” “所以啊,别随便吹牛,不然牛皮被戳破的时候,笑死个人。” 秦家父子令整个秦家蒙羞,他们二人在家族中的地位,顿时一落千丈。 因为之前秦家父子太过高调,族内很多人都看他们不顺眼,这一次自然是往死里踩,见着他便是一顿阴阳怪气。 于是,秦显把自己关在家中,不出门了。 “老爷,外面有个叫钱禄的人找您。” “不见。”秦显直接拒绝。 钱禄? 秦显突然想到钱禄是谁,改口道:“让他进来。” 钱禄一见到秦老爷,就哭了起来。 “秦老爷,求求您救救我吧,明日县太爷就要审诬陷无辜的案子了,我就在受审的名单上!”钱禄哭着道。 他是名单上的第一个,当被衙役告知要去县衙的时候,他快吓晕了。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就不挣那十两银子了! 秦老爷的脸色很不好看。 “当初就是你告诉我那两人作弊了,我才去找县太爷的!你害得我如此,还想我帮你?”秦显道。 他让钱禄进来,就是想抽他一顿的! “秦老爷,可这都是秦兄让我说的,秦兄还给了我十两银子!”钱禄连忙道,“我是在为秦兄办事,秦老爷,你可不能不管我!” 秦老爷只觉得气血上涌,快气死他了! 这逆子居然还背着他作出这样的事! 秦老爷捂着胸口,这诬陷的事,绝对不能将那逆子牵扯进去! “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嫉妒那卫子昂和许珏,才诬陷他们,这和文轩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敢在公堂上胡说八道,小心我告你诬陷!”秦显指着钱禄道。 钱禄这下算是明白过来了,这秦老头是要他做替死鬼! 钱禄还想说话…… “来人,把这人拉下去!”秦老爷下令道。 钱禄被拉了下去。 秦老爷又去了祠堂,当着祖宗的面,把逆子揍了一顿。 “逆子,你还指使那个钱禄做了什么事?”秦老爷质问道。 秦文轩跪在那里,鼻青脸肿,头发散乱,十分狼狈。 他本来还不想说。 “钱禄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有什么把柄抓在他手里?你要是不说,他明天就全告诉县太爷了!” 秦文轩只得一一道来。 秦显听完,气急攻心,两腿一撅,晕了过去。 秦府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第二百四十三章 审理诬陷 翌日,朱县令开审县试诬陷这个案子。 棠鲤也去看升堂了。 那些个出来作证看到许珏和大宝作弊的学子们,一个个跪在公堂上,狼狈落魄。 朱县令审理之后,就下了判决,这些学子全部不准再参加县试。 这判决看起来不伤皮不伤肉的,但是对读书人却是致命打击,这就意味着他们再也不能走读书这条路,几年的寒窗苦读都废了! 棠鲤一点不同情那些人,他们诬陷两个孩子作弊,作弊的下场更惨,不仅失去读书的资格,还要背负骂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他们在诬陷两个孩子的时候,都没有恻隐之心,她为什么要有恻隐之心?! 活该! 突然,一个人冲了出来,大声道: “大人,我是受人指使的,是秦文轩指使我,让我诬陷卫子昂和许珏的!” “大人,秦文轩还干了很多坏事,他还让人买通了县试的后厨,在考生的饭菜里下药!” “那个卓舒,就是被秦文轩下了药,在考场上拉肚子,才错过考试的!” 但是,他说的那个秦文轩买通的后厨,因为昨晚醉酒摔在茅坑里淹死了,没有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棠鲤听着那学子的话,眉头皱起,卓舒倒霉,难道真是人为原因? 秦文轩…… 这人真是够毒的! 本事不大,心眼够小。 棠鲤看向钱禄,便见他眼中满是仇恨,像是毒蛇一般。 啧,狗咬狗,看来好戏还没结束呢。 …… 棠鲤带着几个孩子在客栈里住着,一时成了河东县的传奇人物。 不时有人上门拜访,想见识一下这两位俊才生得何等模样。 “一两银子一见,交了钱才能上去。”陆凌在门口守着,做生意。 来的有文人,脸皮薄,乖乖给钱,也有商人,不在乎那点钱,大方给钱。 这一天下来,陆凌竟是挣了快二十两。 “陆兄还真是会挣钱啊。”许珏嘲讽道。 大宝站在许珏的身边,看向他。明明是很温柔的眼神,却看得陆凌发毛。 陆凌抓着脑袋走了过来,凑近了两人。 “这都多亏了两位兄台啊。”陆凌笑眯眯道。 “你也知道多亏了我们,就不意思意思?”许珏伸出手。 陆凌从袖子里掏出十两银子:“按道理该五五分,但是我知道你们肯定不喜欢银子的铜臭味,所以就不污你们的眼……” 说着想收回去,却被许珏眼明手快,一下捋走了。 许珏拿过了银子,递给了大宝:“大宝,这是咱们的分成,你收好。” 大宝一点也不客气,把钱收好了,还一副乖宝宝的模样,甜甜一笑:“收好了。” 陆凌:…… 两只小狐狸! 大宝和许珏往外走去,陆凌也跟了上去。 “你们俩怎么形影不离啊?你们是双胞胎吗?”陆凌甚是好奇。 “关你什么事?” “你们这是去哪里啊?我们是朋友,你们这总该告诉我了吧?” “我娘让我们去找我们的夫子,问问夫子要不要一起和我们回家。”大宝道。 三个少年并肩在街上走着,一高两矮,有说有笑。 街头,一青年带着一侍从,脚边还挂着一个胖娃娃,看着那三人远去。 “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去下一个地方?”侍从问道。 青年望着三人的背影,眸色转深。 “先在这里住下来吧,我好像找到我想要找的人了。”青年若有所思道,“不过,还需再考察考察,看看他们是不是我要寻的旷世奇才。” …… 酒肆中。 郭夫子正和几位同窗,喝着酒,论论道理。这几位同窗,都是夫子,有在县学教学的章夫子,还有其他书院教学的夫子。 以往,这样的书会,郭夫子都是坐在角落的那个,听着同窗们说自己的学生如何有出息,考过府试几人,考过会试几人,又有谁的学生殿前得见天颜。 偶尔会有人揶揄他几句。 郭夫子守着宏文书院,看似对这些无所谓,心里其实快酸死了。 什么时候让他出个得意门生啊?让他也有个吹嘘的资本啊!他不在乎钱财,但是他好面子啊! 没想到的是,他今年的大运就来了,他们宏文书院,居然包揽了这次县试的前三甲! 这次书会,他成了中心,众人都围绕着他。 太有面子了! “郭兄,恭喜恭喜啊,包揽了县试前三甲,你们宏文书院在整个河东县都要出名了!” “是啊,尤其是那卫子昂与许珏,得到县太爷的夸奖,将来肯定前途无量。” “那卫子昂和许珏的答卷我看了,只能感叹一句,不得了!这般有灵性的孩子,我从来没见过!” “是啊,那俩孩子才十岁吧,十岁便有如此出息,将来金榜题名不在话下!” 众人纷纷道。 “各位同窗谬赞了,其实这也没什么的,只是我那学生这次发挥好,侥幸罢了。”郭夫子谦虚道。 “郭兄,你谦虚的时候,能不能把嘴角压下去?” “是啊,看你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其他同窗纷纷揶揄道。 郭夫子也就不客气了:“让我遇到这么聪慧的学生了,那有什么办法呢?命好!我都没怎么教,他们就考出这么好的成绩了。” 其他夫子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 “夫子。”这时候,许珏和大宝也赶到了,在门外朝着郭夫子恭敬道。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俩孩子的身上,像是狼看着羊一般。 这俩孩子便是这次的魁首! 要是这学生是自己的该多好啊! “两位魁首,快进来!” “小小年纪,便这般出息,不得了不得了!” “我是河东书院的陈夫子,来,让我看看。” 郭夫子的心情很复杂,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崽,又怕崽被同窗叼走。 看到俩崽径直进来,走到他的身边,乖巧地站着,一副是他的崽的模样。 郭夫子松了一口气。 没白疼他们。 “我没诓你们,这俩孩子在我书院两年,我真没操什么心。” “他们刚入书院不久,作出的文章啊,那真是行云流水。” “这俩孩子还特别乖巧,不需要我督促,自己看书,从不偷懒。” 郭夫子好好地炫耀了一番,炫耀够了,才跟着俩学生离开了酒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告诉卓舒这个好消息 郭夫子跟着棠鲤一家五口,乘着马车回到了遥水镇。 回去的路上,郭夫子提到要找人将县试的结果带给卓舒。 “卓舒这孩子,前几次真是太倒霉了,我就知道他肯定有出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考上了!”郭夫子感叹道,“这孩子性格刚毅,真让人心疼。” “夫子,卓舒家在哪啊?”大宝好奇问道。 郭夫子说了一个地点,距离遥水镇不远。 “娘,我想去告诉卓舒这个好消息。”大宝道。 卓舒那么努力,终于考上了,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 大宝和许珏双双夺魁,棠鲤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作为奖励。 这一点小小的要求,自然会同意。 “好,那我们明天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卓舒!”棠鲤道。 大宝高兴得不得了。 回到遥水镇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马车先是把郭夫子送回了家中,然后就停在卫家的宅子门口。 赵婶见他们回来了,连忙烧水做饭。 水烧热后,几个人洗了一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全洗好后,赵婶的饭也做好了,一家人又吃了一顿饭。 晚上,棠鲤却却不着,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相公,大宝和许珏都考上了这次县试,还是个魁首。” “你这糙汉子,看书都头疼,家里倒是出来两个文曲星。” 棠鲤觉得,要是她男人在,直到这结果,肯定会很高兴,高兴地驮着两个孩子在遥水镇晃悠一圈,在全镇的人面前炫耀一遍! 想到这一幕,棠鲤不由得觉得好笑。 但是,那笑容之下,却带着落寞。 此时的青州城山内宅子中。 灯烛闪耀。 男人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外袍,头发挽起,灯烛映照出男人俊美的侧脸,浓眉大目,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 他手中正捧着一本书看着,神情十分认真。 这是兵书,十分厚。 男人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仰起头,长叹一声。 “媳妇儿,好难啊。” 他一看书就瞌睡啊。 不过,想着早点变厉害,就能早点看到媳妇儿,只能咬牙继续看下去。 …… 翌日。 遥水镇。 一家子睡到了太阳出来,然后收拾了一番,准备去卓舒家。 卓舒住在卓家村,距离遥水镇不远,马车半个时辰就到了, 但是,卓舒家却有些偏僻。 他们在村口下了马车,走了快半个时辰,才到卓家村,就在山脚下,破旧的木房子,门口坑坑洼洼的。 棠鲤敲了敲门,许久都没人来开门。 还是有村民看见他们在门口站着,好心提醒道:“卓舒不在家,去田里插秧了,卓舒的娘在家,但是他娘耳朵听不见。” 棠鲤和那村民聊了一下,才发现卓舒家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差。 卓舒的娘是个哑巴,经常会发疯,卓舒的爹腿脚不便。 大宝和许珏听着,都有些难过。 难怪卓舒在书院的时候,一方墨都不舍得用,别人几日就用完的东西,他能用几个月。 他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上面打满了补丁。 他家里实在是太穷了。 大宝也是过过苦日子的,在娘亲没来之前,但是爹爹对他们很好,尽量给他们好的,不曾让他们受过委屈。 “我们去田里找卓舒,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吧!” 棠鲤道,带着孩子们去了田里,果然看到了卓舒,弓着身体,正在插秧。 少年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浑身脏兮兮的,只能认身形,把人认出来了。 旁边有个佝偻瘦弱的中年人,一大一小,两人插着秧。 “卓兄!”大宝叫道。 卓舒听到叫声,抬起头来,便看到棠鲤一家。 他很是惊讶,连忙朝着田边走来。 他身上脏兮兮的,看着两个干净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离得他们好几步距离。 “子昂、许珏。”卓舒招呼道,“你们怎么来了?县试的成绩下来了吧,你们肯定中了吧。” 卓舒知道,县试后第四天,县试的成绩就会公布,然后将榜发到书院,书院再通知到每个人。这个流程,在前两日就该完成了。 那两日,卓舒坐立不安,等着结果。 他多么期盼能有人来告诉他,他考上了! 但是,等来只有失望。 几天过去了,他的心已经麻木了。 看来这一次,和之前几次又是一样的结果,他又没考上,他根本没有读书的命。 卓舒死心了,他也不浪费钱去书院了,也不浪费书院的名额,就在家中好好干活,照顾爹娘吧。 他身上那股精神气也没了,死气沉沉的。 “中了,他第一,我第二。”许珏道。 纵然如此,听闻此言,他还是有些羡慕。 他由衷道:“恭喜两位了。” “卓兄,也恭喜你。”大宝道。 卓舒愣了一下:“恭喜我什么?” “卓兄县试第三,恭喜恭喜!”大宝道。 “第三?!”卓舒震惊了,差点跳起来,“你说我第三?子昂,你没骗我吧?” “没骗你,君子一言,是真的!” 他居然考上了! 卓舒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爹,我考上了!”卓舒大声道。 卓舒的爹听闻,也开心地拐着走了过来,满脸喜悦。 他看着棠鲤一家,又是笑,又是鞠躬的。 “谢谢你们来告诉我们这个好消息,去我家坐坐吧!”卓父热情道。 棠鲤点了点头:“那就叨扰了。” 一行人回到卓舒的家中。 破旧的木头屋,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卓舒有些羞愧。 棠鲤一家子的脸上却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县试有些波折,所以通知的时间就晚了几日。”大宝跟卓舒解释道。 那一头,卓父从鸡圈里掏出几个鸡蛋,全部放进锅里煮着。 等到鸡蛋煮好,便让卓舒分给几个孩子,一人一个。 这鸡蛋,他们经常吃,但是对卓舒家而言,可能是最好的东西了。 棠鲤一家在卓舒家待了一会儿,便辞行了。 卓父连忙让卓舒去送。 卓舒将棠鲤一家送到村口,见他们的马车停在那里,便没有再送了。 “县学见。”大宝道。 卓舒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喜悦:“县学见。” 卓舒转头回去,一路上,他仍沉醉在县试中了的喜悦中。 他真的考上了! 他可以去县学了! 他不是在做梦吧? 卓舒加快了脚步,像一阵风一般,半跑着回了家。 第二百四十五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快到家的时候,便看到他娘伸长了脑袋往外看,看见他便是一喜。 “舒儿!”他娘叫道。 “娘!” 卓舒的娘听不见。 卓舒急于和她分享这个喜悦,便比划着,表示自己县试中了! 却不想,他娘的脸色猛地变了,眼神里的清明逐渐消失,变得痴狂,手脚也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这是她发疯的前兆! “娘!” 卓母的神色突然变得凶狠起来,一把拽住了卓舒,将他往屋子里拉。 “不去!不准走!” “不准离开娘!” 卓母一发疯,力气就特别大,拖拖拽拽的,拽得卓舒一个趔趄。 卓父听到了,连忙出来,拉住了卓母。 “你这是干嘛的?儿子考上县试不是好事吗?别发疯!”卓父大声呵斥道,强行将他拉进了房间,关了起来。 隔壁邻居听到这动静,看了好一会儿,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卓舒考上县学了啊?”邻居的语气酸溜溜的,“这考上有什么用,据说县学的束脩不少啊,宏文书院给你免了束脩,这县学可是公家学堂,一分束脩都不能少。” 卓舒站在那里,看着一穷二白的家,考中的喜悦一下没了。 是啊,县学的束脩一年就要五两银子,就算再省吃俭用,这五两银子也是实打实的。 他家里根本拿不出五两银子。 “这钱又不是你家出,管那么多干什么?吃多了萝卜好操心!”卓父恶声恶气道。 怼得邻居进了屋,狠狠地将门甩上了。 “自家一溜儿的儿子全是蠢蛋,没本事,就嫉妒我儿子!”卓父轻哼一声,看向卓舒,神色变得温柔,“舒儿,钱的事你就别担心了,这事交给爹,你就好好准备,过几天去县学报道。” “舒儿,你这手是做文章的手,从今天起,别下地了。” “给。”卓父把一个东西塞到卓舒的手里。 卓舒一看,居然是个鸡蛋! “人家孩子考上县学都是摆流水宴的,爹没本事,舒儿吃个鸡蛋哈。” 卓父笑哈哈的,转身去忙活起来了。 卓舒看着他爹的背影,眼眶发红。他是被他爹娘收养的,但是他爹在尽他可能的对自己好。 傍晚,卓父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一会,望着远方,愁得眉头皱起。 像是想到什么,眼中闪过挣扎。 然后,卓父起身,往外走去。 卓父虽然不让卓舒干活,但是卓舒还是跑去下地了。 他爹的腿脚不便,被水泡着,每天晚上都很难受。 他刚好可以趁着县学开学前,帮着把家里的秧一起插了。 卓父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 距离县学开学还有四天的时候,卓父把卓舒叫到了跟前,递给他一包东西。 卓舒接过,打开一看,一大袋,都是铜板。 卓舒惊讶:“爹,这……” “五两银子,爹说了爹有办法的。”卓父笑着道。 卓舒抱着那一袋铜板,有些明白,这钱是怎么来的。 想来,是他爹一家一家去借的。 卓舒这性格,其实是有些像他爹的。 他爹虽然瘸了腿,但是性格好强,无论过得多苦,都不会去求人。 现在却为了他去求人。 想着他爹拖着腿,一家一家敲开门,满脸堆笑哀求的模样…… 卓舒便觉得心酸,眼眶发红。 “舒儿啊,好好念书,爹就等着享福了。还有你娘……” “爹,我一定会考上功名,到时候找人给娘看病,孝顺你们!”卓舒笃定道。 …… 自从县试的结果下来,棠鲤就在思考一件事,是让两个孩子独自去河东县念书,还是一家子全搬过去…… 大宝和许珏在县学念书,再在河东县给二宝找个书院,继续上学,自己也在河东县找点生意做,好挣钱。这样似乎更好。 现在,宝青阁有卢青和郑鼎顶着,完全没她事了。她在遥水镇也没什么事,不如去河东县,这样一家人就能待在一起。 棠鲤做了决定,就迅速行动起来,打算在河东县买宅子。 棠鲤将四个孩子留在家里,一大早,坐上马车,就去河东县了。 张钱赶马车的活计干了不少年了,经常去河东县,也认识不少人,有人脉。所以,领着棠鲤去好几个地方看了。 但是,大半天下来,都没合适的。 眼看日上中天,肚子也有些饿了,棠鲤便带着张钱进了一家酒楼。 棠鲤刚坐下,便看到一片扇影。 转头,便对上一张清隽的脸,正是上一次在考场外见到的那一位‘青年’。 那‘青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显得肆意风流。 “我这肚子好饿啊,姑娘愿意请我吃饭吗?”‘青年’笑眯眯地问道。 棠鲤笑着道:“请坐。” “那我就不客气了。”那人坐下,“姑娘怎么称呼?” “棠鲤。” “真巧,难怪看着姑娘就觉得亲近,原来我们是一家,我叫青鱼。”杜青鱼道。 她是锦鲤,不是鲤鱼,和青鱼可不是一家。 不过,棠鲤对上她的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就不讨厌她攀亲戚了。 “我挺会吃的,小鲤姑娘可介意?”杜青鱼道。 “你会吃,我有钱,刚好。”棠鲤大气道。 她笑起来,眉目弯弯,带着几分可爱,本来偏妩媚的长相,添了几分纯真。 这话,又说得很是霸道。 美艳、温柔、霸道,这些都在一个姑娘身上体现。 很特别,很耀眼。 杜青鱼坐下:“哈哈哈,既然姑娘这么说,那我就放开肚皮吃,不客气了。小二!” 小二很快跑来了。 杜青鱼一口气报了十几个菜名。 “青鱼不是河东县人吧?”菜上来的间隙,棠鲤和她聊天。 “不是,小鲤想知道我哪里人吗?”杜青鱼托着下巴看着她。 “你开心说就说。” “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说着,更加含情脉脉。 若是棠鲤没认出她是个姑娘,被这样俊秀的帅哥含情脉脉盯着,肯定会不自在。 但是,知道她是同自己一样的姑娘家,只当她在开玩笑。 棠鲤刚想说话,突然听得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 “好美的小娘子~” 第二百四十六章 搬去河东县 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富家子弟,带着一群家仆上了楼。 那富家子弟,眼中冒着贼光,直接盯着棠鲤。 “小娘子,哥哥请你吃饭好不好?”说着就要去抓棠鲤的手。 棠鲤的眼睛微微眯起,胆子大啊,居然还有人敢对她下手。 棠鲤刚要出手,她身边的人率先快她一步,直接抓住了那登徒子的手。 咔嚓! 扭出一个奇怪的弧度,竟是生生给扭断了! “我家小鲤也是你能碰的?!”杜青鱼冷冷道。 “啊啊啊!疼死我了!饶命!”那登徒子求饶道。 杜青鱼放开了他,登徒子一下逃到仆人的身后。 “上!都给本公子上!揍死这小子!”他凶狠道。 那些仆人全部朝着杜青鱼扑了过来。 杜青鱼坐在椅子上,出手,将那些仆人从窗户上一个一个扔下去,从头到尾,屁股都没离开过椅子。 棠鲤没想到,杜青鱼的身手居然这么好。要是自己不动用妖力的话,甚至比自己还厉害一点! 这杜青鱼,绝非普通人。 棠鲤想着小说里,有没有一个叫‘杜青鱼’的大佬,但是却一无所获。 “小鲤,我贴心吧,没有破坏这酒楼的一桌一椅,你不用赔钱了。”杜青鱼眨了眨眼道。 “我还得谢谢你?”棠鲤挑眉。 “说什么谢,我们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很快,菜上上来了。 满满的一桌。 棠鲤本来觉得杜青鱼就是随口一叫,吃不完这么多,却没想到,她放开了肚子吃,居然把这么多菜全部吃完了! 棠鲤看着她平坦的肚子,目瞪口呆。 “小鲤,见笑了,吃了你一顿饭,我也得帮你忙,你今天来这里所为何事?” “我想在河东县里买宅子。”棠鲤道。 “那正好,杜某略通风水,愿效犬马之劳。” 棠鲤的屁股后面,多了一个尾巴。 张钱能带她们看的宅子,都已经看完了。巧的是,棠鲤和杜青鱼刚出酒楼的门,就遇上了百晓生陆凌。 陆凌知道他们的来意后,打包票一定会带他们找到合适的! 陆凌很热情地带着她俩看了好几个宅子。 棠鲤有几个看着觉得还行。 一个是在河边的,前后的院子很大,连着一排宅子,两边都住满了人,看起来人声鼎沸。 “这房子坐西朝东,属金,塔顶红墙,属火,火必克金,并非好宅。”杜青鱼道。 棠鲤被这么一说,就放弃了那宅子。毕竟是长期要住的,自然要选个风水好的。 还有一个是独门独户,棠鲤看中的是环境清幽,利于两个孩子读书,修身养性。 “小鲤,这屋子虽坐北朝南,但是两边过于空旷,又正对大路,此时不觉,晚上的时候,若是有马车过,便显得嘈杂了。” 棠鲤又放弃了。 而后又看到一宅子,两宅子并排,却是独门独户,新旧得当,环境不错。 “青鱼,这宅子如何?”棠鲤问道。 杜青鱼朝着陆凌招了招手,陆凌连忙跑过来。 “这俩宅子都卖吗?”她问道。 “这个是笃定要卖的,旁边这个是王员外的女婿的姐姐的儿子的宅子,他家在河东县好几处宅子,若是价钱给得高,应该会卖。” 杜青鱼盯着那俩毗邻的宅子看了好一会儿。 “坐北朝南,阳光足,依山傍水,环境好,不错。” 棠鲤这下有些明白了:“青鱼,你是要和我做邻居?” “昔日孟母三迁,便想孩子有个好的读书环境。你有了我这邻居,这宅子就完美了。”杜青鱼道。 棠鲤竟无言以对。 不过,棠鲤看着那宅子着实不错,是一天看下来最好的了。陆凌又说的信誓旦旦,说这宅子绝对没问题,有问题找他。 两千两银子,价格也很合适。 棠鲤便定了下来。 棠鲤回家拿了银子,第二天又来了河东县一趟,把宅子给买了下来,并办了过户。 …… 宅子买下来后,就开始搬家。 大件的家具,并没有搬走,只搬走一些日常需要的东西,比如大宝和许珏的书,二宝的玩具,三宝的零食,还有几个人穿的衣服。 东西并不多,两趟就能搬完。 第二趟的时候,赵婶也跟着过去,先过去收拾新宅子。 棠鲤去了宝青阁,找了郑鼎和卢青,交代了他们一些事。卢青很不舍得棠鲤,心里笃定要在河东县开个分店,到时候遥水镇的事就交给郑鼎,她去河东县的分店做店长。 棠鲤又与穆夫人道了别。因为遥水镇和河东县并不远,穆夫人的娘家还在河东县,所以并没有什么离别的感觉。 然后去找了卫小桃,告诉她自己的新住址,让她有空可以去河东县玩。 现在,卫小桃开了一个烧饼摊子,每天挣得不少。招娣和念娣两个女娃都穿上了新衣服,养得白白净净的。招娣大一些,出落成漂亮的姑娘了,现在跟着兰花儿学绣花,念娣的胆子也大了一些,她手笨,学不来刺绣,就跟着卫小桃经营着烧饼铺子。娘仨的日子,是越过越好。 她听说棠鲤要搬家,问道:“弟妹,这新宅子入住,要不要办个暖屋酒?” 棠鲤想到自己刚刚搬来遥水镇的时候,也办了一个暖屋酒,只是那时,她相公在,前前后后的忙碌着。 现在…… 棠鲤的心情有些失落:“等卫擎回来再办吧。” “也好,这都快半年了,阿擎也快回来了吧。” 卫小桃并不知道卫擎真实去干嘛了,棠鲤告诉她卫擎去走商了,她便以为真实如此。 棠鲤从卫小桃家离开后,就去了书院找郭夫子。 棠鲤在买宅子前就已经找了郭夫子,他听闻棠鲤要搬去县里,很是支持。许珏和卫子昂是他的得意门生,他就盼着这俩孩子出息,这俩孩子的家里这般重视,他自然高兴。他还给写了一封给河东书院的推荐信,拿着那封推荐信,二宝就直接能去河东书院上学了。 棠鲤这次来,便是和他告个别,感谢他对两个孩子的照顾。 “我这辈子能教到这么聪慧的两个孩子,也是够了,现在就盼着他们什么时候金榜题名,到时候,我就是状元郎的老师了。”郭夫子道。 说实话,他做过这个梦,开心地大半夜笑醒了,然后又挨了他夫人一巴掌,脸又肿了。 “这两孩子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棠鲤道。 大宝和许珏肯定会金榜题名,只是时间问题。 棠鲤这话,又让郭夫子乐呵了半天。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大儒九亭先生 翌日,棠鲤一家子便乘着马车去了河东县。 毕竟在遥水镇的宅子里住了快两年,这样离开,孩子们都有些舍不得。 孩子们都掀开马车帘子,朝着外面看着,直到看不见了,才乖乖坐好。 “娘亲,我们搬走了,爹爹会不会找不到我们啊?”三宝担忧道。 “放心,你爹跟狗似的,闻着味道就能找到了。”棠鲤道。 想着那憨傻的臭男人,棠鲤不由得露出一个笑。 “娘亲……”三宝还想说话。 “嘘。”二宝比划了一个动作,凑到了三宝的耳边,低声道,“娘亲在想爹爹呢。” 三宝便闭上嘴,没有说话了。 此时的爹爹,肯定出现在娘亲的脑海里,她一打扰,爹爹就跑了。 她有样学样,闭上眼睛,让爹爹出现在她的小脑瓜里。 马车停在新宅子前。 棠鲤带着四个孩子下了马车。 三宝的眼睛里满是新奇:“新家好大啊。” 院子的墙是白色的,上面盖着黑色的瓦,门和柱子都是朱红色的。 推开门,里面是个很大的院子。 院子里铺着鹅卵石,还有个小水池,小水池旁边种着几棵树。 这里的屋子,比遥水镇的宅子大很多,床也大很多。 三宝一下被新家吸引了,迈着小短腿四处跑了起来。 大宝、许珏、二宝,都有各自的屋子。 二宝不是没住过大屋子,但是和娘亲、哥哥、妹妹住在一起,就有家的感觉,很不一样。 二宝也很稀奇。 棠鲤还让张钱和赵婶弄了一个书房,大宝和许珏的书都放在书房里,以后,两人就不用待在房间里看书了,可以在书房中。 大宝和许珏进了书房,窗明几净,书柜上摆放地整齐的书,还有大桌子,两张椅子,很适合看书。 “两位少爷,我就识得几个字,没啥学问,所以这书要是有摆放错的,两位少爷莫见怪。”张钱道。 “不碍事。”大宝道。 两人一起把书重新摆放了一次。 这一晚,便是在新家度过的。 大家都睡得不错。 翌日一早。 大家陆续起来,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赵婶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陆凌。 陆凌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子昂兄,许珏兄,你们可有空?我跟你们说,有天大的好事!”陆凌道。 大宝好奇:“什么好事?” “九亭先生来咱们河东县了,现在正在聚贤居里讲学呢,我给你们占了几个位置,快随我去!!”陆凌道。 “九亭先生?”棠鲤被这个名字吸引了。 “对,九亭先生学识渊博,据说是从鬼谷门出来的,师从鬼谷子,教过好几位皇子呢!”陆凌道。 棠鲤记得小说里提及,这位九亭先生是一位很厉害的人。 鬼谷子是几百年前的人了,自然不可能师从鬼谷子,只是九亭先生的师父,是鬼谷门传人。所以,也算得上是鬼谷门的弟子。 鬼谷一门,神秘莫测,传人也是超级大佬。九亭先生这位大佬,收徒极为严苛,但是,要是能做他的弟子,那肯定受益匪浅! 要是大宝和许珏能入九亭先生的门…… 说不定两人的学问能更上一层! 棠鲤有些激动:“走,我和你们一起去!” 陆凌不愧为河东县的百晓生,很早就听闻了这件事,他们到的时候,聚贤居的人不多,陆凌还给他们占到了距离九亭先生近一些的位置。 小说里,这位九亭先生很神秘,年龄长相都没有描述。 此时看,是一位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长相温和,其貌不扬。他被河东县的一群儒生簇拥着,那些儒生对他很恭敬。 棠鲤三人坐下不久,许多人闻风而来,不仅聚贤居里面挤满了,就连外面都挤满了人,伸长脑袋往里看着,就想一睹九亭先生的真容。 “今天来到河东县,实乃与各位有缘。”九亭先生开口道,“我今日来贵地,是想找一位与我有缘之人,收为弟子。”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很激动。 九亭先生居然要收弟子! 要是被九亭先生看中,那还上什么县学?直接一步登天了! “九亭先生收徒有什么要求吗?” “先生,您看我如何?” 几个年轻学子纷纷问道。 九亭先生微微一笑:“自然是看才学。若是才学得我心,我便收为弟子。” 棠鲤和两个孩子都微微激动。 若真是论才学,许珏和大宝可是这次县试的魁首,那这两个小家伙很有希望了! 几个学子看向许珏和卫子昂,眼神里有些嫉妒。 “先生,那可是按这次县试的成绩看?”有人忍不住问道。 九亭先生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我自有一套考教学生的办法,与县试不同。” 学子们顿时一喜。 是啊,那可是九亭先生! 县试出题的不过是一些夫子,怎么能和九亭先生比? 县试的成绩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才学。 这般说来,他们都是有希望的! “九亭先生,那您现在就考教考教?”簇拥在九亭先生身旁的一个儒生道,他指向人群中的一个少年,“这一位是我的侄子,这次县试是三十九名,未中,但是却是极其聪慧之人,天马行空,不是书呆子。” 九亭先生看向那人,问了几个问题。 那少年答得支支吾吾的,九亭先生却耐心听完,还夸了他几句有想法,把那少年夸得十分欢喜。 九亭先生又问了几人,有些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有些则较为满意。 “卫子昂和许珏是这次县试的第一第二,九亭先生,你问问他们俩吧!”有人起哄道。 大宝和许珏的名字被点到,便连忙站起身,朝着那九亭先生恭敬地拱了拱手。 九亭先生看向他们:“好,那我就考考你们。卫子昂,我问你一个问题……” 九亭先生问完,大宝便侃侃而谈起来,他说得条理清晰,眉飞色舞,很是自信。 只是他说到一半,突然被打断了。 “这便是这次县试的魁首?!谬也!大谬!真是让老夫失望!说得看似很有道理,其实只会读死书,一点也不知道灵活贯通!”九亭先生很生气道。 这一通斥责,直接将大宝给说懵了。 他的脸火辣辣的,有些不知所措。 第二百四十八章 招摇撞骗 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嘲讽。 卫子昂最近出尽风头,他们心中自然嫉妒,现在看着他被批,自然幸灾乐祸。 死读书得来的魁首有什么用? 将来肯定没他们有出息。 “你们河东县的魁首确实令我失望,许珏,我再来考考你!”九亭先生看向许珏。 九亭先生提了问题。 许珏抿着唇不说话,脸上带着倔强,无声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棠鲤更干脆,冷冷道: “九亭先生,我两个孩子不才,蒙不起你的教诲!” 说完就牵起俩孩子的手,往外走去。 “卫子昂,许珏,你们别走!”陆凌连忙来拉他们。 他们要是这么走了,肯定会得罪九亭先生! 这位九亭先生在读书人里地位这么高,得罪他明显不是明智之举! 管他什么九亭先生,让她孩子受委屈就是不行! 她还是第一听说有首辅之能的孩子是庸才! 棠鲤的脚步不停,带着俩孩子径直走出了聚贤居。 “娘,我……”大宝小脑袋垂着,很难过。 他本来有些小骄傲的,刚刚那一通骂,所有的自信都没了。 他真的这么没用吗? “大宝,你觉得那位九亭先生说的对吗?”棠鲤问道。 大宝咬着唇不说话,他觉得不对,但是对方那么厉害…… “大宝,跟娘说心里话。”棠鲤道。 大宝摇了摇头:“不对,我说的话里肯定有不足的地方,因为我年纪小,见识浅显,但是绝非死读书。之前有一学子,明显是在胡说八道,但是九亭先生却夸他。” 小嘴嘟着,十分不服气! “娘觉得你说得对。”棠鲤道。 大宝惊讶:“娘亲……” 他本来以为娘亲要教训他,怎么也没想到娘居然支持他。 “所谓尊师重道,有德行的才配叫‘师’,有道理的才配叫‘道’,那九亭先生有些不对劲……总之,大宝,这件事别放在心上,等入了县学,好好学习便是。” 大宝重重地点了点头。 突然,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聚贤居的门口,一个中年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随之是一个少年。 居然是秦家父子。 秦显带着秦文轩匆匆进了聚贤居,对着那位九亭先生一顿邀请。 九亭先生似乎问了秦文轩几个问题,顿时眉头舒展开来,像是对秦文轩很满意。 然后,在一众人艳羡的目光下,秦家父子将九亭先生请到了自家的马车上,马车扬长而去。 “九亭先生怎么连秦文轩这样的人都另眼相待啊?秦文轩干了那么多坏事……” “那些坏事都是乱传的,又没有证据。九亭先生对他另眼相待,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秦文轩要是能被九亭先生收徒,那就彻底翻身了。” “是啊,要是能拜入九亭先生的门下,那可比入县学有出息多了。自此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能和京城的才子们在同一个师门,我想都不敢想,真羡慕秦公子。” 棠鲤在外面看了一会儿,露出一抹嘲讽的表情,然后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大宝虽然被娘亲安慰过,但是遇上这样的事,心情总归受影响。两个孩子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回到家门口。 “哟,这是怎么了?头都要垂到地上去了。”杜青鱼买下了棠鲤隔壁的宅子,正指挥着人搬家,恰好见到情绪低落的许珏和大宝,好奇道。 棠鲤心里有疑惑,想找个人说说,刚好和杜青鱼算是谈得来,便让许珏和大宝先进院子。 “我刚遇着一件稀奇事。”棠鲤道。 杜青鱼十分好奇:“什么稀奇事?” “刚在聚贤居,来了一位先生,说是很厉害的大儒,叫九亭先生。”棠鲤道。 “九亭先生?”杜青鱼的表情有几分怪异,很快恢复正常,满脸好奇,“这位先生的名字我听说过,传说可是不世出的大儒,通古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见着觉得如何?” “沽名钓誉之辈罢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棠鲤道,“甚至称不上金玉其外。” 杜青鱼笑眯眯的:“小鲤,人家好歹是大儒,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 棠鲤轻哼一声:“我说的是真话。” 杜青鱼看着她傲娇的小模样,笑意更深。 “而且,我觉得这九亭先生是假的。” 杜青鱼很是惊讶,看向棠鲤的眼神更加深了。 “小鲤,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所见的九亭先生,嫌贫爱富,见人下菜,见着那有钱人,便会多说几句,见着贫穷的人,便爱答不理。”棠鲤道。 这是棠鲤在聚贤居时,观察出来的。 有些学子明明在胡说八道,九亭先生却对他们和颜悦色,还夸奖几句。有几个看衣着家境普通的学子,说两句,便被不耐烦打断。 至于对大宝,大概就是因为大宝是县试的第一,他想要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才说大宝死读书。他这般,便能显示出自己的独特见解,将人唬到。四个字形容——哗众取宠。 当九亭先生对秦文轩另眼相待的时候,她便确认了自己这个想法。 先不论才学,堂堂大佬九亭先生,怎么可能对人品如此差的人另眼相待? “我听说的九亭先生,知识渊博,潇洒自如,绝非这般沽名钓誉之辈。”棠鲤道。 九亭先生,在小说里提及过,是一位大佬,知识渊博,颇具风骨。顾莹就曾想请这位先生出山,来教授自己的孩子,但是却被拒绝了。顾莹找了许多人,请了许多次,结果都是一样。 而且,这也是拒绝了顾莹后,居然能活着的人。因为他的弟子遍布天下,顾莹根本不敢动他。 总之,就是一位传奇人物,怎么可能是今天所见的凡夫俗子? 棠鲤觉得他是假的,但是也不能说出来,因为她没有证据。那些读书人对他那么推崇,她要是说了,那些人只会觉得,因为他说了对她孩子不好的话,她坏很在意,恶意报复。还会影响大宝和许珏。 这明显是个有水准的骗子。 “原来在我们小鲤的心中,九亭先生这么好啊。”杜青鱼的重点却在这里。 “那自然是好的。”棠鲤道。 杜青鱼凑近,眨了眨眼:“那让你见一眼如何?不是那假的,是真的,如假包换。” “吹牛。”棠鲤明显不信,轻哼一声,“忙你的吧,我回去了。” 说完就转身进院子了。 被杜青鱼这么一打岔,棠鲤心里的郁闷倒是消散了不少。 假的就是假的,总有一天会被揭穿,到时候哭的就是那些上当了被骗得了。 杜青鱼看着棠鲤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笑意也淡去了。 “千山。”她叫住了正在搬东西的侍从。 千山面瘫着脸走到了杜青鱼的面前。 “先生。”千山语气恭敬。 “去查一下那位‘九亭先生’。”杜青鱼眼睛微微眯起,眼中透着冷意。 “是的,先生。” 千山歪着脑袋,面无表情地想着,哪个不要命的,居然敢打着‘九亭先生’的名字招摇撞骗。 第二百四十九章 卓舒来了 九亭先生被请到了秦府。 秦家上下,对九亭先生恭敬非常。 秦显带着九亭先生在秦府逛了一圈。 “九亭先生,不如您就在秦府住一段时间,我这儿子对您十分崇拜,您可否指点一二?”秦显讨好着道。 “是啊,先生,晚辈对您十分仰慕。”秦文轩也连忙道。 他现在是卯足了劲,想要九亭先生收自己为徒。 若是收了,那他就彻底翻身了,什么卫子昂,什么许珏,都不能入他的眼,和他比了。 九亭先生沉思片刻:“既然秦老爷这么诚心,秦小公子也很有天赋,那我便暂时住下来。” 秦显高兴得不得了。 九亭先生愿意住下来,那就是收徒有望! “这个院子不错。”九亭先生道,“适合冥想悟道。” 这院子,是秦显自己住的院子,自然风水装饰都是最好的。 但是,九亭先生这么说,他二话不说,便立即决定搬出这个院子,然后将家具全换上新的! …… 棠鲤观察了一下大宝和许珏,两个孩子在书房中看着书,像是没被早上的事影响。 棠鲤松了一口气。 杜青鱼的家搬好了,傍晚的时候,便以没开火为由,来棠鲤家蹭饭了。 “小鲤,我来你家蹭饭,你不会介意吧?”杜青鱼眼巴巴道。 “你就一张嘴,爱蹭就蹭吧。”棠鲤道。 “这个,大概不止一张……” 杜青鱼说着,一个胖娃娃就从杜青鱼的背后钻了出来,眼巴巴地看着棠鲤。 “这是我幼弟,杜小白。” 棠鲤自然认识这胖娃娃,几次想来勾搭自家三宝,都被大宝和二宝吓跑了。 她没想到的是,胖娃娃居然是杜青鱼的幼弟。 “婶婶~”小白奶声奶气道。 杜青鱼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这么叫,那我不平白小了一辈?” 棠鲤立即道:“乖侄儿。” 不给杜小白改口的机会。 “小鲤,你学坏了啊,你这是占我便宜?”杜青鱼挑眉。 “有吗?”棠鲤一副无辜的模样。 “赵婶,晚上做饭的时候多加两……”棠鲤对着灶房叫道。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身影默默地出现在杜青鱼的背后。 他一身黑衣打扮,木楞楞地站在杜青鱼的身后,像一根柱子似的杵着,也不说话,但是存在感十分强。 “这是我的侍从千山。”杜青鱼道。 棠鲤只得改口:“再加三个人的分量。” 所以这不是一张嘴,是三张嘴,蹭饭还带拖家带口的! 但是,有啥办法呢,谁让她挺喜欢杜青鱼,想交她这个朋友呢。 杜小白看到三宝,眼睛顿时一亮,眼巴巴地跟了上去,‘妹妹’、‘妹妹’地叫。 大宝和二宝,还有许珏,三个人轮流防着胖娃娃,一顿饭下来,杜小白和三宝都没说上几句话。 不过,杜小白还是很开心,他和妹妹做邻居了,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妹妹有一天肯定会变成他的妹妹! …… 翌日。 棠鲤带着二宝去了河东书院。 河东书院是河东县最大的书院,距离宅子也不远。 棠鲤手上有郭院长写的推荐信,去找了河东书院的院长。 那院长与郭院长是同窗,又知道二宝是这次县试第一第二的弟弟,自然是欣然收下了二宝。 魁首的弟弟肯定不笨,莫不是下一任县试魁首要出自自己的门下? 河东书院的院长在心里暗戳戳地搓手。 二宝在那院长灼灼的目光下,突然觉得压力山大。 这一幕,让他恍然想到他刚进宏远书院的时候,郭院长对着他也是一通问,把他问懵了。 不出所料,那位院长果然逮着他一通问。 二宝答得磕磕绊绊。 棠鲤只得跑出来给孩子解围。 那院长这才放过了二宝。 棠鲤交了束修,二宝在河东书院上学的事便这般定下来了。 因为距离宅子近,所以,棠鲤让二宝住在家里。 二宝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 转眼间,县学开学了。 大宝和许珏都穿上了长衫,两个人穿得干干净净的,然后背着小书箱,一起去县学。 棠鲤把两个孩子送到门口,看着两个孩子进了县学,才转身回去。 县学很大,外面看着大,其实里面更大。 大宝和许珏四处看着,两双大眼睛里都盛满了好奇。 “这次新生有多少人啊?” “三十五个吧。” “县试中了的不是一共三十六个吗?” “排名第四的秦文轩肯定不来了。他拜了那位九亭先生为师,还来县学作甚?!” “九亭先生真收秦文轩为徒了?” “对,前两日的拜师礼弄的很大,我爹也去参加了,回来后臭骂了我一顿,估摸着是嫉妒了。” “你爹要求太高了吧?那县试的魁首都没看上,我们入不了九亭先生的眼也是情理之中。” “那可是九亭先生啊,一旦入门,以后肯定能金榜题名。” “我们也只能羡慕羡慕了,那秦公子对我们而言肯定遥不可及了,我们还是老老实实考府学吧。” 许珏听着那些议论声,不由得看向大宝,有些担心大宝的心情会受影响。 却见大宝神色正常,像是并非放在心上,松了一口气。 “娘说了,那九亭先生并非什么厉害人物,不过是虚有其名,他说的,我都不会放在心上。谁拜他为师,与我何干?”大宝道。 许珏露出一个笑:“对。” “卓舒呢?怎么没看见他的人啊。”大宝四处看着。 许珏也跟着他找了起来。 他们是一个书院的,又一起考进县学,情谊自然不同。 大宝担心卓舒因为家里的问题,不来县学,那样就太可惜了。 “大宝,你看那里!”许珏道。 大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一抹身影,脸上透着些许茫然,正是卓舒。 两人朝着卓舒走去。 卓舒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书院里的学生们,都用诡异和羡慕的眼神看着他,有的离得远远的,有的则对着他指指点点起来。 “这是哪里来的乞丐啊?县学怎么放个乞丐进来?” “我闻到臭味了,他身上不会臭了吧?” “他这模样,真污眼睛。找人来把他赶出去吧。” 卓舒的脸涨得通红,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辩解的话。 他确实穿得像一个乞丐。 没关系的,习惯了那些指指点点就好,就像在书院里一样,那些人指指点点多了,就习惯了。 就在这时,一个叫声响起。 “什么乞丐,你们莫不是眼睛有问题?这一位是卓舒,县试第三,都认不出来?” 卓舒抬起头,就看到卫子昂和许珏。 第二百五十章 齐耀文的事迹 被卫子昂一怼,那些人脸色都不好看,四散走开了。 卓舒看着两人穿得干干净净的,却完全不嫌弃他,凑到了他的面前,很熟络地和他说话。 “卓舒,你什么时候到县里的?”大宝问道。 卓舒虽然习惯了被嫌弃和孤立,但是,卫子昂和许珏两人对他这般态度,他还是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流过。 他觉得,县学的日子,比他想象得会好。 “我昨天到的。”卓舒笑着道。 “那你住哪里?县学没有供学生住宿的地方吧?”大宝道。 “我找了贺院长,说了家中的情况,院长让我做一些打扫活计的事,给我提供住宿。”卓舒道。 本来是没这个先例的,他昨天哀求了许多,贺院长便松口了。 大宝和许珏并不明白他为这份活计付出了多少,只替他高兴。 “那就好,我们去学堂吧。”大宝道。 许珏点了点头。 三个少年,卓舒比大宝和许珏大三岁,也高出一个头,并排朝着学堂走去。 “卓兄!” 三个人迎面碰上一个人。 三人抬头看去,面前是个长相普通的少年,与卓舒差不多年纪,差不多高,面色温和。 “卓兄,真是你,恭喜你,县试第三,可喜可贺!”那少年道。 “齐兄过奖了。”卓舒道,语气不甚热切。 “卓兄,我在县学三年,对这里比你熟悉许多,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那少年继续道。 “齐兄事忙,我不敢叨扰。” 卓舒朝着他拱了拱手,便绕开了他,往前走去。 大宝和许珏也跟了上去。 “齐兄,这是谁啊?这是什么态度啊,你要帮他,他还不理不睬的。” “是啊,太不识好歹了吧?” 那位齐兄连忙解释道:“这是我以前的同窗,性格有些孤僻,但是人其实挺好的。” 大宝、许珏、卓舒三个人来到了课堂。 等到卓舒不在的时候,便有个学生凑到了他们的身边。 “和你们在一起的那位有点问题啊。你们知道刚说要帮他的人是谁吗?是齐耀文齐兄,这位前辈在县学的名声特别好,心地善良,喜欢帮助其他人,大家都很喜欢他。” “齐兄这般,和你们在一起的那位还爱理不理,实在有些不识好歹了。我跟你们说这些,也是看你们年纪小,别结交错了人了。”那人一副好心的模样。 大宝和许珏没有说话,抬起头,便看到卓舒站在门口,脸色不太好看,显然,刚刚那学生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那学生见卓舒看着他,有些讪讪的,走开了。 很快,夫子来了,安排座位,各种事,大半天很快过去。 卓舒一直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中午就啃了一个馒头,也没过来和大宝、许珏说话。 实际上,他的目光偷偷看着许珏和卫子昂。 他其实早就把他们当作自己的朋友了,但是又担心他们俩听信了那些话,疏远自己…… 卓舒正在纠结的时候,就看到卫子昂和许珏走到了他的面前。 “给你。”大宝递给他一方墨,眨了眨眼,“我和许珏昨天去买墨,买二送一,这一方是送的,给你!” 卓舒心里很高兴,嘴里却道:“他们说我不值得结交,你还送东西给我吗?” “日久见人心,卓兄,我们都觉得你值得结交,其他人的话我们才不管。” “对,想来卓兄不搭理那齐耀文,肯定有你的道理。” 大宝和许珏一人一句,完全将卓舒的心暖了起来。 三个人排排坐。 其余同窗有的在吃饭,有的在午睡,学堂上就他们三个人。 卓舒也说起自己和齐耀文的纠葛。 “齐耀文本来也是咱们宏文书院的学生,都是郭院长的学生。”卓舒道。 “我好像听夫子提过这名字。”大宝突然想道。 “对,夫子提起来都唉声叹气的。”许珏道。 “我和齐耀文本是同窗,同年入的宏文书院,郭院长对我们二人十分重视。开始的时候,齐耀文和我交好,我也很感激他不嫌弃我。但是渐渐的,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书院里都流传着我占了他多少便宜,那些同窗们对我愈加看不起。我那时觉得很委屈,想要拉着齐耀文和大家说清楚,结果齐耀文……”卓舒的脸发红,很气愤。 “他居然说这是事实!从那以后,我就知道这人不值得结交,和他疏远了。” “我与他学问不相上下,他可能是怕我超过他,总是做一些事来干扰我看书,我都不为所动。” “他这个人特别虚伪,在其他人面前很会伪装,宏文书院的许多学生都觉得他很好。” “直到三年前,他才卸下了伪装,让大家看清了他的真面目。都快参加县试了,他转到了另一个学院,参加县试。那一年,他以县试第十的成绩考入县学,那成绩也成了另外一个书院的了。郭院长对他倾囊相授,结果他居然这么回报!” 卓舒说起齐耀文,就很气愤,没想到居然有这么无情无义、虚伪小人。 很明显,这小人在县学也很吃得开,大家都喜欢他。 大宝和许珏听着,也觉得牙痒痒,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卓舒,别怕他,有我们在呢。”大宝道。 许珏也点了点头:“对,他敢针对你,我们就撕下他虚伪的面具!” 卓舒看着两个比自己小的少年,这般维护自己,心里满是喜悦。 “嗯,我不怕他!你们俩也别管他,好好念书,然后我们一起考上府学!” 这是县学,都是学问见真章的地方,谁有空和他耍那些小心机。 他要努力学习,在学业上超过齐耀文,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咱们不仅要考上府学,还要金榜题名。” “对,到时候咱们仨的名字都在金榜上。” “许珏,你好敢想啊。” “这是事实啊,咱们仨的实力绝对没问题。子昂就是状元,到时候啊,咱们就同朝为官。” “子昂兄,许兄,到时候你们可得罩着我点啊。”卓舒也开朗了一些,跟着开玩笑。 三个少年嘻嘻哈哈地说着,并未想过在未来,这些开玩笑的话,会一一实现。 第二百五十一章 真假会面 大宝和许珏去了县学,二宝去了河东书院,家里面只有一个小家伙。 棠鲤一个不注意,隔壁的小胖娃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跟在三宝的身后。 “妹妹,吃棉花糖。” “妹妹,你最爱的糖糕!” “妹妹,等我长大了,抓小鱼儿给你做烤鱼!” 杜小白小嘴叭叭的,三宝很快就忘记了大哥和二哥的嘱托,和杜小白玩在了一起。 杜青鱼见家中没人,就知道他去了隔壁。 杜青鱼来到隔壁,果然,就看到她家弟弟正和赵婶排排坐着,胖乎乎的小手,正在捏面团。 杜青鱼凑了过去:“你在做什么啊?” “面疙瘩。” “给谁吃?”杜青鱼笑眯眯地问道。 “给妹妹吃。”小胖娃捏得很认真,头也不抬道。 杜青鱼嘴角抽了抽,这小家伙,平日里除了吃就是睡,现在居然会做东西吃了! 她有种养大的小猪跑到别人圈里的感觉。 杜青鱼直接拎住了他的耳朵。 “好啊,杜小白,你眼里是不是只有妹妹了?”语气酸溜溜的。 杜小白被迫仰起小脑袋,疼得眼睛水汪汪的。 “兄长,疼疼疼……” “兄长,还有你,也给你吃!”杜小白连忙道。 杜青鱼这才放开她,进门去找棠鲤了。 棠鲤坐在厅堂中,撑着下巴,正在思量着。 她到了河东县,也该做些什么,总不能整日闲着。 棠鲤现在不缺钱。 李家村有个药囊厂,遥水镇有宝青阁,穆夫人的酒楼还能分成,这样一个月下来,她能收到几千两银子的利润。 她现在的目标不是挣钱,而是要累积自己的势力,到时候对上顾莹的时候,有更多的资本。 一般挣钱的生意不行,她该做些什么呢? 棠鲤正在思量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手蒙住了眼睛。 “青鱼。”棠鲤直接道。 那双手便拿开了。 杜青鱼好奇:“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你身上香香的。” “小鲤这么喜欢我啊,还闻我身上的味道。”杜青鱼那张清俊的脸突然凑近,暧昧道。 棠鲤自动过滤她那撩人的话。 “青鱼,你是做什么的?”棠鲤问道,有些好奇。 杜青鱼不是本地人,出现在河东县,和她做了邻居,整天也不见做什么。 “你猜。”杜青鱼笑眯眯道。 棠鲤翻了一个白眼。 “好啦,小鲤妹妹,我告诉你,我和一个孙子打了个赌,各自教出一个得意门生出来,再比谁的学生更厉害。”杜青鱼道,“所以,我是来寻旷世奇的。” “哪方面的旷世奇才?”棠鲤好奇。 “我肯定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杜青鱼道。 还搞神秘。 棠鲤很无语。 不过,能咋办? 只能让着她啊,谁让她可爱呢。 “小鲤,咱们出去逛逛吧?好无聊啊。”杜青鱼嘟囔着道。 棠鲤反正也没什么事,就点了点头。 “咱们两人去,别带小尾巴。”杜青鱼眨巴着眼睛。 棠鲤看着那捏疙瘩捏得认真的杜小白,再看对着面疙瘩流口水的三宝,点了点头。 棠鲤和杜青鱼出了门,去街上逛了起来。 一路上,杜青鱼看见什么都要买,棠鲤就默默在后面给钱。 “小鲤,我们去这家喝茶吧!”来到一家风雅的画舫前,杜青鱼兴冲冲道。 棠鲤点了点头,两人准备进去,却被拦在门口。 “公子,小姐,这画舫被包场了。”伙计抱歉道。 “包场?谁啊。” “秦家为九亭先生包的场。说起来,秦家还真是阔绰。”那伙计道。 “那可是九亭先生啊,谁能不阔绰?”另一个伙计道。 棠鲤和杜青鱼的神色各异,想法却在那一瞬间,居然有些重合。 棠鲤想,这假的九亭先生还真是会享受,不过,看着秦家破财被骗,她还是挺高兴的。 秦家现在花的钱越多,等终有一日,知道这九亭先生是假的,肯定气得吐血。 杜青鱼摩挲着下巴,也是一样的想法。 那一日,她让千山去查了,很快查出这位‘九亭先生’是什么来头。 这人,本是鬼谷门的一个伙夫,知道鬼谷门的一些最浅薄的事。 这人从鬼谷门离开后,便打着九亭先生的名号招摇撞骗,骗了不少人。 因为这人很懂怎么骗人,而且快编不下去,或者要被察觉了,就及时离去,换一个地方继续撞骗。 几年下来,骗人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了。 却没想到,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一次,居然撞到她这本尊手里来了。 杜青鱼本来想直接揭穿他的骗子行径,狠狠教训他一顿。 但是转念一想,这骗子骗到了秦家,这秦家是小鲤的仇家。骗子多骗一些,岂不是替小鲤报了仇? 秦家的钱被骗光了,那秦文轩被耽搁个几年,然后还闹出这么个笑话,彻底废了,简直是人财两失。 秦家现在有多得意,等到被揭穿的那天,就有多狼狈和绝望。 想想就爽。 所以,杜青鱼才暂时留下了那骗子。 杜青鱼在画舫外站着,那窗户打开,窗户口站着的居然正是‘九亭先生’。 那‘九亭先生’便这样和杜青鱼对上了。 ‘九亭先生’看着杜青鱼,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然后脸色突然变了,猛地关上了门。 杜青鱼委屈巴巴的:“小鲤,我就这么可怕吗?他看着我,怎么吓成那样了?” 棠鲤盯着杜青鱼,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内情,这家伙不告诉自己呢。 “是啊,你面目可怖,像恶鬼一样,走吧。”说着,就转身走了。 杜青鱼连忙追了上去:“哇,我长得面目可怖,小鲤你还不嫌弃我,真是真爱。” 棠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两人逛得差不多了,就回了家。 回到家中,大宝、许珏、二宝全部回来了。 他们在,杜小白被挤在角落里,不能靠近妹妹了,一大坨,可怜巴巴的。 赵婶刚好把面疙瘩煮好,一家人吃晚饭。 一家人吃的肚子鼓鼓的。 吃完饭后,棠鲤和杜青鱼并排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 “今天十五了啊,月亮真圆。”杜青鱼道。 “十五了啊……”棠鲤看着那月亮,想着卫擎离开的时候,也是十五。 算下来,已经半年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拜师学兵法 千里之外的青州。 卫擎刚刚结束了一场训练,热汗涔涔的,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卫擎从练功室中出来,擦干了脸上的汗,那张俊脸,这时候鼻青脸肿的。 不一会儿,走出来另一个人,正是黑伯。 黑伯脸上也是鼻青脸肿的,但是却挂满了笑。 “小主子,你是这个!”黑伯竖起了大拇指。 卫擎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笑。 任何雄性,实力得到认可,当然是值得骄傲的事。 “黑伯,今天是十五?”卫擎突然道。 “对,十五了。” “十五……”卫擎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 十五是团圆的日子,他却见不到媳妇孩子,也不知道媳妇儿怎么样了。有没有乖乖吃饭,有没有累着自己,有没有长大…… 一想到媳妇,他心里就像抹了蜜,他经常想,他为什么就不能像一些神怪话本里写的,能瞬移呢?那样,他就能瞬间出现在媳妇儿面前了。 “走吧,我们去见主人。”黑伯的话打断了卫擎的思绪。 两人一起回了主院,见到了萧三郎。 萧三郎坐在轮椅上,猛地咳嗽着,身影格外单薄。 卫擎连忙走了过去,他扫了一眼旁边的侍从,那侍从只觉得浑身一冷。 他是一直在这院子里伺候着的,说起来,这段时间,很明显感觉到这位主子气质的变化。开始是凶,后来便内敛了一些,但是眼神更可怕了。 被卫擎冷眼一扫,他下意识想要跪下去。 “拿披风。” 那侍从连忙转身去取披风了。 卫擎接过披风,披在了萧三郎的背上。 萧三郎咳嗽过后,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看向卫擎。 “练得怎么样了?”萧三郎问道。 “小主子赢了我!”黑伯道,语气有些激动。 小主子的体格不错,但是都是一股蛮劲,没有技巧。最开始的时候,小主子只能接他两招。他没想到小主子的悟性居然这么高,短短半年时间,居然就能赢他! 只能说,不愧是萧家人,血脉里流着萧家的血!萧家,各个都是英豪啊! 萧三郎的脸上也露出几分喜色。 “甚好!阿擎,去睡吧,明日一早来找我。” 卫擎点了点头,转身回自己住处了。 卫擎回到院子,纵然很累,但是并没有睡下,拿出纸笔来写信。 他舅舅答应他了,只要他能打赢黑伯,就允许他写一封信。 这也是卫擎这段时间拼命训练的原因! 卫擎写得十分认真,但是,无论怎么写,都不能表达对媳妇儿的思念。 一封信,来回写了几十遍,地上扔了一地的纸。 终于写完,他在被窝里躺下。六个月了,他还没习惯怀里的空荡荡。 这六个月,他只能在梦里见见媳妇儿的脸。有时候,他太累了,媳妇儿都不进他的梦里。 卫擎握住了贴在心口的玉佩,希望今晚小媳妇儿会来找他,然后闭上眼睛,入睡。 很幸运的是,这一晚上,媳妇儿真的跑进了他的梦里。 他就抓着小媳妇亲啊捏啊,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翌日,卫擎醒来,睁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身旁,心中说不出的失望。 他好想媳妇儿啊…… 突然,外面的钟声响起, 卫擎连忙翻身起来,迅速套上衣服。 卫擎出了门,去了萧三郎的院子。 院子门口,萧三郎坐在轮椅上,已经等在门口了。 “舅舅。”卫擎叫道。 萧三郎点了点头。 “阿擎,跟舅舅去一个地方。” 卫擎推着轮椅,朝着萧三郎指着的方向走去。 弯弯绕绕的,他来这里半年,竟是不知道这院子居然这么大。 弯弯绕绕了许久,来到一个水池边,只见那水池边,坐着一人,正在垂钓。 萧三郎没有做声,就坐在那里。 卫擎站在他身旁。 一舅一甥默默地等待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上午。 等到中午,那人终于收了钓竿,萧三郎拍了拍卫擎的手,卫擎便推着萧三郎上前去了。 “师父。”萧三郎叫道。 那人回头,是个头发半白,但中气十足的男人,两撇八字胡,年龄在四十五岁左右。 他瞥了萧三郎一眼,轻哼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终于想起你还有个师父了?” 萧三郎有些无奈:“不是您不让我来的吗?说打扰您钓鱼。” “哼,不让你来就不来,看来你对我这师父不过如此。” 萧三郎道:“我本来还打算来给师父烤鱼的,既然师父不欢迎,那我就走了。”看向卫擎,“阿擎,推我离开。” 烤鱼…… 他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臭小子,站住!” 半个时辰后。 河边搭起了烤鱼的架子。 卫擎把鱼杀好了,萧三郎串鱼,撒上香料,烤了起来。 在这过程中,卫擎也明白了这老人家的身份,姓占,人称占子。 被尊称为‘子’的,都是德高望重之人,比如孔子、庄子等。 这位占子是一位很厉害的兵法家,他舅的兵法,便是跟着这一位学的。 他舅带他来,便是觉得他武学够了,该学习兵法了。 这迈出了第一步,卫擎看到了希望,就想赶紧全学会,足够强大,就能把媳妇接过来,天天抱着,过上媳妇儿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了。 “师父,你觉得我这外甥如何?”萧三郎一边烤,一边问道。 占子看了卫擎一眼,卫擎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希望能得到这位老先生的认可。 占子嫌弃:“傻子。” 卫擎:“……” 萧三郎没说什么,继续烤鱼。 卫擎突然闻到一阵香气,便见他舅把鱼烤成金黄色了! 看起来香喷喷的,味道肯定特别好。卫擎小时候就吃过他舅的烤鱼,太美味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手艺肯定更好了! 占子先生,被馋得眼巴巴地看着那烤鱼,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萧三郎并未将烤鱼给他,而是问道:“师父,你觉得我这外甥如何?” 占子看了一眼卫擎,很嫌弃,又看了一眼烤鱼,然后再看了一眼卫擎。 “天资卓绝。” “师父教教他可好?”萧三郎道。 “一天一条烤鱼,一个月。”占子提条件。 萧三郎答应地爽快:“好,一言为定!” 于是,卫擎就因为他舅舅的烤鱼手艺,收获了一个师父。 接下来的日子,卫擎跟着占子先生学习兵法。 第二百五十三章 走女主的路让女主无路可走 河东县。 棠鲤花了好几天时间,思来想去,终于想出来,她该做什么。 小说里,顾莹有一个厉害的底牌,就在于她有一个情报网,天南地北的事都知道。这情报网,也是她能成为皇后的助力。因为那位想要荣登大宝的三皇子殿下,需要她的情报。 顾莹为了构建这个情报网,花了整整十年时间,开始构建的时候,很不顺利,按照小说的时间线,这个时候,应该刚刚起步。 顾莹不是总抢别人的东西吗?那她也走顾莹的路,让顾莹无路可走。 棠鲤决定,就先从河东县开始试水。 这其实也是一桩生意,但是,这门生意很特殊,没人做过,所以要摸索着做。 棠鲤首先需要的就是人才。 说到这人才,棠鲤一下想到了陆凌。 陆凌号称河东县百晓生,在搜集信息方面很有一套。 棠鲤是个行动派,想什么就做什么,于是立即去找陆凌。 棠鲤不知道陆凌的住处,但是她知道有个地方,准能逮住这个小子。 聚贤居。 棠鲤去了聚贤居,果然,没等一会儿,就看到陆凌出现了,手里拿着那标志性的小本子。 “陆凌!”棠鲤叫道。 陆凌看到棠鲤,连忙跑了过来:“卫夫人!” “坐。”棠鲤指着对面道。 陆凌的脑海中出现一个想法:“卫夫人,你不会在等我吧?” “就是在等你。” 陆凌很好奇:“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谈一桩生意。”棠鲤道。 生意……钱? 陆凌爱钱,听到钱就眼睛发亮。 “什么生意?”陆凌急巴巴地问道。 “构建一个情报网,搜集各行业的信息,然后卖出去。就是你现在做的升级版。”棠鲤道。 陆凌很兴奋。 他之前说他要做生意卖信息的时候,遭到家里人的嘲笑和反对,觉得他疯了,卖信息怎么可能挣钱? 纵然后面,他挣到一点钱,家里人也觉得他没出息,不念书,跑去干这个。 陆凌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人和他一个想法! 棠鲤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关于如何构建情报网,如何将信息售卖出去。 “搜集,规整,贩卖,主要是这三个步骤。” 陆凌听得猛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最难的还是搜集。”陆凌道,“不过,我认识好几个,他们都很合适做这个。” 棠鲤点了点头,这孩子确实一下抓到了关键。 “那我们慢慢来,我找个店面,再想个方案,我们再好好讨论。”棠鲤道。 陆凌点了点头。 以前,他都是无厘头地做,现在,一下有了目标! 两人从聚贤居离开后,都是满脸喜意。 棠鲤回到家,又撞到了游手好闲的杜青鱼。 “小鲤,你去哪玩了?怎么不带上我?”杜青鱼委屈道。 “我去找挣钱的路子了。”棠鲤道。 “原来小鲤是去挣钱养我啊。”杜青鱼没那么委屈了。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棠鲤朝天翻了个白眼。 杜青鱼怼了怼棠鲤的手臂:“小鲤,你找到什么挣钱的路子?” 棠鲤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杜青鱼听得目光中流露出赞赏。 她的小鲤果然不一般,居然能想到这个! 这东西一旦构建起来,通晓天下事,很厉害。 她看向棠鲤,总觉得小鲤干这个,不只是为了挣钱,她或许有更重要的事,更大的野心…… 真是让人看不透啊,也更让人好奇去探究。 “小鲤,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杜青鱼道。 “什么话?”棠鲤问道。 “术业有专攻,若是有专业的人来做,会事半功倍。”杜青鱼道。 棠鲤当然知道,她自己一步步走,太难了。 但是,总不能一步不走,迈步了,就可能走出去了。 到时候,和顾莹对抗,可能就多了一项资本。 “青鱼,你有合适的人给我吗?”棠鲤试探着问道。 她觉得杜青鱼深不可测,藏着许多秘密。 杜青鱼认真地想了想:“有倒是有一个。” 棠鲤惊喜,真有? 不知道怎么的,她总是格外相信杜青鱼,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有是有,我给他写信看看他在何处,至于他愿不愿意跟着你,就看你的本事了。”杜青鱼道。 棠鲤的眼睛一亮。 “谢谢青鱼了。” 杜青鱼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亲一下。” “青鱼你好油腻啊~待会儿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棠鲤道。 说着就跑进了自己的宅子里。 杜青鱼望着她的背影,露出一抹笑。 “先生,您不是来寻旷世奇才的吗?”千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出现在杜青鱼的面前,面无表情道。 “许珏和卫子昂不就是旷世奇才吗?我正在考察。”杜青鱼道。 考察?那不是该跟着那俩孩子吗?为何跟在人家娘的后面?这是见色都忘了自己该干的事了吧? 千山面瘫着脸,心里却狂吐槽。 杜青鱼看着他还杵着,觉得他肯定在吐槽自己,嫌弃道:“你怎么还在这?万水一半机灵劲都没。快去干你的活。” “哦。”千山像幽灵一般,消失了。 …… 棠鲤已经很久没有下厨了。 既然答应了杜青鱼,棠鲤自然要做,于是便穿上围裙,进了灶房,让赵婶给自己打下手。 三宝知道娘亲要做饭,开心得不得了。 “妹妹,你很喜欢你娘做的饭吗?”杜小白跟在三宝的身后,好奇地问道。 “娘亲做的饭可好吃了,娘一做饭,我就能多吃两碗!”三宝想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杜小白胖乎乎的小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棠鲤在灶房里做饭,就发现角落里蹲着一个小胖球,正认真地看着她做饭。 他本来打定主意学做饭,给妹妹吃,但是,目光不受控制被食物吸引…… “饿了?”棠鲤问道。 杜小白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点了点头。 这小家伙真的挺可爱的,那小馋虫的模样,和三宝如出一辙。这俩真是一对活宝。 棠鲤拿了个刚出锅的油炸果子给他。 一阵香气扑鼻而来,杜小白盯着那果子,咽了口口水。 他挣扎片刻,还是抱着果子,跑了出去,找到了三宝。 “妹妹,给你吃。” 三宝很开心,要去拿果子。 杜小白把手举高了:“叫哥哥。” “哥哥~” 杜小白高兴得小脸红扑扑的,把果子给了三宝。 看着妹妹吃,比他自己吃还开心呢! 第二百五十四章 倒霉的卓舒 棠鲤烧了六道菜,还有一个汤。 杜青鱼本来对棠鲤的厨艺没有什么期待,想着她家小鲤亲自给她下厨,这一份心意就够了。 结果,吃了两口,简直惊为天人,对棠鲤连连夸赞。 “小鲤,你真是个神仙,居然让我给遇上了!”杜青鱼开心道。 杜青鱼一把抱住棠鲤。 杜青鱼虽然穿着男装,大宝和许珏都知道她是一位姑娘,不会对爹爹有威胁。大宝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趁机多吃了两块肉。 吃完饭后,杜青鱼便拉着棠鲤去了院子里。 棠鲤在院子里安了两个秋千,两人便各自坐在一个秋千上。 “小鲤,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杜青鱼道。 杜青鱼的话没说全,棠鲤却知道她在说什么。 “知道啊。” “什么时候知道的?” “县学门口,第一次见的时候。”棠鲤道。 杜青鱼很惊讶,她没想到那么早,原来她女扮男装扮得这么差吗? 不对!之前都没人发现,肯定是她家小鲤眼睛太毒辣了! “既然知道了,那小鲤,今晚咱们俩一起睡好不好?”杜青鱼得寸进尺道。 “不要。” “为什么?” “我怕我相公回来打你。”棠鲤道。 杜青鱼知道小鲤有相公,但是很神秘,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狗男人能娶到他们家小鲤。 杜青鱼酸溜溜的:“我不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舍不得你死啊。”棠鲤道。 杜青鱼听着这话,她家小鲤怎么这么甜呢?她的嘴角忍不住勾起,又赶紧压下去。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才去睡。 杜青鱼给那位擅长情报网的故人传了一封信,这收信,到来到河东县,必定是一个很长的时间。 而且,那人不一定愿意帮她。大佬的脾气总是捉摸不定的。 棠鲤不能把事情全寄托在那位大佬身上。 无论大佬来还是不来,这事棠鲤都必须干。 所以,棠鲤并没有闲着,而是和陆凌一起忙活起来。 …… 县学。 大宝、许珏、卓舒,三个人逐渐习惯了在县学上学的日子。 三个人交好,同进同出,时常在一起讨论功课,频频得到夫子的夸赞。 大宝和许珏很得同窗们的喜欢,连带着众人对卓舒的印象也好了许多。 “卓舒其实挺不错的,今天还替我解答了一个疑惑呢。” “是啊,所谓人穷志不穷,卓舒以后肯定会有出息。” 齐耀文听着那些关于卓舒的议论声,脸色不太好看。 之前,在宏文书院的时候,便感觉到卓舒对他的威胁。卓舒凭什么比自己厉害? 在之前,他是他们村最厉害的孩子!进了书院,处处被卓舒压一头,自然见不得卓舒好。 后来,他考中了县学,卓舒屡次不中,他还暗自欣喜。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卓舒居然以县试第三的成绩,考进了县学! 齐耀文本来想故技重施,让整个县学都排斥卓舒,却没想到卓舒身边有许珏和卫子昂两个朋友,他一直没打压卓舒的机会。 现在听着那些人说卓舒的好话,脸色很难看。 他转身走了,然后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发泄着自己的郁闷。 “齐兄,你不高兴吗?”一个讷讷的声音响起。 齐耀文转头,他面前,是一个很胖的少年,胖得眼睛只剩一条缝,穿着华贵的衣服,衣服上却脏兮兮的。 齐耀文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江承宝这个死胖子天天跟着他,真是烦死了! “这个给你,云悦轩的糕点,我让人排队去买的。”江承宝讨好道。 齐耀文的脸色不太好看:“江承宝,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施舍我?你当我是什么人?” 江承宝顿时紧张起来:“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好吃,想给你吃!那不给你了!这银票……” 江承宝手里拿着一张银票,每次他拿到家里给的零花,都会给齐兄,这是惯例。 现在齐兄说自己给他东西是看不起他,那这银票还该不该给呢? 齐耀文看着他紧紧揪着的银票,脸色有些变化。 他身上已经没钱了,下午还要和同窗们去聚贤居喝茶,到时候要是拿不出钱来,肯定很丢人。这死肥猪傻钱都送上门来了,他哪里有不收的道理? “算了,我知道你是真心当我是朋友,银票给我吧。” 江承宝顿时喜笑颜开,把银票给了齐耀文。 齐耀文看着江承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死肥猪虽然恶心,但是毕竟是江家的独子,江家又是河东县数一数二的富商,还是有点用的。 “江承宝,你是不是真把我当朋友?”齐耀文道。 “当然,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江承宝连忙道,眼神十分诚恳。 他记得他刚入书院的时候,所有人都排斥他,嘲笑他,唯有齐耀文对他笑着打招呼。 他很珍惜齐耀文这个朋友,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 “卓舒和我是同一个地方的,以前还是同窗,本来就该互相扶持,我主动示好,他却对我爱理不理的,你说,他怎么能这样呢?”齐耀文苦恼道。 “那你不理他!”江承宝道。 “我看着他就有些烦,你能帮我把他赶出县学吗?”齐耀文道。 “怎……怎么赶?”江承宝讷讷道。 “你家不是有下人吗?让下人吓他一顿,或者……”齐耀文滔滔不绝道。 …… 卓舒下学后,需要打扫县学的后院。 县学的后院很大,一个人打扫,没一两个时辰打扫不完。 大宝和许珏会留下来,帮他打扫两刻钟,然后,卓舒就会轻松许多。 卓舒现在也不拒绝他们的帮忙了,卓舒把他们当作真正的朋友,若是一味拒绝,反而会生分。 卓舒听卫子昂的弟弟说过,话本上有一句话,叫‘为兄弟,两肋插刀’,子昂和许珏就是他的兄弟,他们要是有什么事,自己可以两肋插刀! “卓舒,县学门口有人找你。”一个同窗跑了过来,叫道。 “找我?”卓舒很惊讶。 谁可能找他呢? 他爹娘是不可能来县学的?莫不是爹娘出了事,让人带了口信来? 卓舒的心有些慌,连忙放下扫把,往前院走去。 “谁找卓舒啊?”大宝问那个递话的同窗。 “好几个人,都是一二十岁的左右,穿着仆役的衣服,看起来挺凶的。”那人答道。 “好几个仆役?”大宝觉得有些奇怪。 按道理,卓舒不该认识这样的人家啊,这些人找卓舒作甚? “许珏,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大宝问道。 许珏点了点头。 两人放下扫把,便往前院走去。 两人走到门口,却没见人。 “大宝,你看,卓舒的东西。”许珏从地上捡起一个荷包。 荷包瘪瘪的,里面装着两个铜板,这东西卓舒宝贝的不得了,这丢了,肯定是出事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大宝和许珏巧化危机 大宝和许珏的脸色都不太好。 “我们赶紧去找!” 两个人四处找了起来,然后在一条幽深的小巷里,发现有几个人把卓舒堵在中间。 卓舒的脸色惨白,头发凌乱,衣服破破烂烂的。 两个小少年看清了形势,迅速退后两步,到了拐角处,那一群人看不见他们。 “大宝,他们人很多,你快去叫人。”许珏低声道。 “那你……”大宝担心许珏。 “放心,没事!” 两个小少年迅速对视一眼,分好工。 大宝转身跑了。 那几个人要对卓舒动手。 “住手!” 那几个人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小少年,完全没放在眼里。 “小家伙,别多管闲事,这是我们的恩怨,和你没关。” “许珏,你快走!”卓舒道。 这些人是针对他来的,许珏留下,就会和他一起被揍。 “恩怨?你们有什么恩怨?”许珏没有理会卓舒,而是慢悠悠地靠近,看向那几个人。 五个穿着一样的衣服的人,看来是哪一家的下人。 “关你屁事!” “我是在关心你们,卓舒是县学的学生,是读书人,这次县试第三,你们要是对他做了什么,可是违背了大周律令的。”许珏道。 “屁!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官府怎么抓我们?”那些人并不放在眼里,“你这小子,看来是要一起挨揍啊。” 他说着,就来扯许珏。 卓舒一下撞过来,撞到那人身上,抱住他。 “许珏,快跑!” 那人反身,把卓舒扯开。 其他几人,将许珏揪住了。 “放开他,这和他没关系!” “卓舒,我是为他们好,他们不领情也就算了,揍了咱们俩,那就是罪加一等。至于能不能认出来,我是县试第二,你是县试第三,认人还不简单?县令大人那么看重我们,想必也会替他们讨回公道的。” 许珏很冷静道,冰冷的眼神看着那几人。 那几人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娃娃吓到了! 他们的动作都有些迟疑起来。 县试第二第三……县令大人确实会严查! 要是查出他们…… 一边是少爷的命令,一边是可能违背大周律令……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突然听得一个声音。 “陈夫子、张夫子、李夫子,就在那里,有人打人!” 那几个人彻底慌了,扔下卓舒,一溜烟跑了。 然后,就看到大宝走了出来,只有他一人,哪里有其他人? “没人,我骗他们的。”大宝道。 大宝本来想跑去喊人,但是来回太远了,而且,下学了,县学里都没夫子了,他找人肯定要费一番功夫。 他怕他回来,许珏和卓舒都有危险,所以又跑了回来,假装自己喊了人来,把那些人给吓跑了。 幸好。 那几个人本来就被许珏说得有些怕,大宝这一吓,就把人吓跑了。 三个少年见危机解除,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许珏道。 三个人匆匆离开了小巷,等见到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子昂,许珏,谢谢你们。”卓舒道。 要不是他们,自己肯定要被一顿打。 “没事,你身上有伤吗?”大宝问道。 “没,他们没打我。”卓舒道。 大宝和许珏陪着卓舒回到了住处。 “那几个人到底是谁?”大宝道。 许珏摇了摇头。 大宝皱眉,到底是谁在针对卓舒? “卓舒,你注意着一些,就待在县学里。”大宝道。 卓舒点了点头:“放心,我没事了,你们赶紧回去吧,不然卫夫人着急了。” 许珏和大宝这才离去。 两人到县学门口的时候,便看到一道身影等在那里。 两个人都是一喜。 “娘!” 两个孩子每天都是固定的时间到家,今天到了时间还没回来,棠鲤便有些担忧。 现在看着两个小朋友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 “我来接你们回家。”棠鲤道。 两个孩子说起迟回家的原因。 棠鲤听着心有余悸,幸好孩子没事。 这俩孩子,读书厉害,但是俩小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要是下次再遇见这样的事,就没那么好运了。 棠鲤想着,该给两个孩子找个小厮,照顾他们,自己也放心一些。 棠鲤将这件事记在心上。 “娘,真不知道是谁,居然这么针对卓舒,卓舒好可怜啊。”大宝道。 卓舒确实倒霉,莫名其妙三年未中,现在又被人找麻烦…… “卓舒他爹娘都不在河东县,我就做他的长辈,护着他,大宝、许珏,要是卓舒有需要出头的地方,就找我。”棠鲤道。 大宝和许珏都点了点头。 娘很厉害,有娘在,什么都不怕。 …… 大宝猜的不错,卓舒的麻烦果然不断。 翌日,卓舒的墨被摔烂了,桌子上全是墨水,不知道是谁弄的。 卓舒心疼墨,这墨还是子昂送给他的,够他用大半年了。 卓舒把墨屑捡了起来,然后用布擦着桌子和地,把墨迹擦掉。 “这是谁啊,把卓舒的桌子弄成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是啊,这布明摆着欺负人吗?告诉夫子去!” 大宝和许珏帮着卓舒擦掉墨迹,弄了大半天都没干净,不得不放弃。 夫子也来了,但是不知道是谁弄的,也没办法给卓舒做主,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又过一天,卓舒的书被撕了,卓舒快心疼死了。 “这作恶的人和上次让人围堵卓舒的人可能是一伙,也不知道卓舒怎么得罪他了。” “我们得把这个人找出来,从源头上解决了,否则卓舒的麻烦会不断。” 大宝和许珏打定主意,然后找卓舒商量这件事。 卓舒被弄得焦头烂额,咬牙坚持着。他一直告诉自己,他可以的,他好不容易考出县学,怎么都不会离开县学。 不过受点苦,等对方累了,说不定就放过他了。 卓舒听到大宝和许珏的话,眸光闪了闪,低下了头。 “对不起,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就是个倒霉蛋,惹得身边人跟着倒霉。 姐姐为了他有口吃的吃了那么多苦,现在生死未卜,爹娘捡了他后也没过上好日子,爹为了能让他上学还去哀求其他人…… 第二百五十六章 抓到人 子昂和许珏,一次次地帮他。 “共患难才是朋友嘛,我们把这坏人找出来,交给夫子处理就好了。” “对啊,这不是你的错,是坏人的错。” 大宝和许珏安抚着,卓舒的心情好了一些。 三人的计划很简单,给卓舒换了新墨和新书,然后卓舒也十分高兴的模样,像是丝毫不受这些恶作剧的影响。 中午,下学后,学堂上的人都走空了,全去吃饭了。 一抹身影悄悄猫到卓舒的桌子前,拿出他的墨,便要摔在地上…… “原来是你!” 学堂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正是大宝、许珏和卓舒,三人便和那人对上了。 卓舒看着那人,他根本不认识他啊,他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那人的脸上明显有慌乱,扔了东西就要跑。 “别想跑!就是你欺负卓舒!跟我们去见夫子!”许珏大声道。 三个人拦住了那人。 刚好有人吃过午饭回来了,便连忙上来帮忙。 “江承宝,居然是你!你有病啊!” 江承宝平日里都唯唯诺诺的,他们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他干的! “仗着家里有钱混进了县学,不读书就会干坏事!” “是啊,天天偷偷欺负人有意思吗?” “你这样的人不配读圣贤书!” “走,去见院长!” 江承宝恨不得把脖子缩进衣服里。 众人同仇敌忾,将他扭送着去见院长。 一路上,大宝听着同窗们的话,明白了这江承宝的身份。 商户之子,木讷胆小,县学诸学子都很不喜欢他。跟卓舒没什么交集啊,卓舒是怎么得罪他的? 大宝总觉得其中有蹊跷。 江承宝的脸色惨白,心中慌得不得了。 全是指指点点的声音,和嫌恶的眼神。 他害怕这种声音和眼神,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 突然,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得看去,仿佛看到一抹救赎的光。 齐耀文走近,却是担忧地看向卓舒。 “卓舒,就是他欺负你的?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放心,院长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江承宝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颤抖地更加厉害了。 江承宝被扭送到了院长的面前。 大宝将江承宝的所作所为全部说了一遍。 贺院长的脸色很难看:“江承宝,你不好好读书,欺负同学是怎么回事?” 江承宝垂着头,不说话。 “你为什么要欺负卓舒?卓舒哪里得罪你了?” “前几天那几个想要围殴卓舒的下人,是不是你们江家的?” 无论他们问什么,江承宝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贺院长也生气了:“江承宝,你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看来县学留不住你了!叫你爹来!” 提到他爹的时候,他身体抖了一下,但还是紧闭着嘴,没有说话,还是缩在那里,不动。 贺院长实在没办法,只能让人去江家通知江承宝的父亲。 “卓舒,江承宝欺负你,我一定会好好处理的。我们县学是学习的地方,念的是圣贤书,心术不正的人不会留。”贺院长对卓舒说完后,看向众人,“都回去上课吧。” 众人这才离去。 大宝和许珏都松了一口气,有些开心。 “卓舒,这罪魁祸首找到了,以后没人找你麻烦了。” 卓舒点了点头,一手抓着大宝,一手抓着许珏,感激道:“谢谢。” 以前,他都是默默忍受,现在,有了朋友,有人帮他,还保护他,那种感觉暖暖的。 大宝他们在上课的时候,江家父亲也赶来了。 江父的脸色很不好看,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儿子,简直气不打一出来。他来的路上,就听说他这儿子干了什么‘好’事,居然在县学欺负其他学生! 这儿子真让他失望! 江父冷声道:“江承宝,你先出去。” 江承宝垂着头出了门。 江父顿时变得低眉顺眼,向贺院长道歉。 “跟我道歉没用,江老爷,你应该向被他欺负的孩子道歉。” “这道歉肯定是要的!院长,我这儿子犯了错,我有很大的责任,我一定会狠狠教训他!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贺院长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最看重的就是县学的声誉,江承宝这种行为传出去,肯定会影响县学的名声。 但是,看着江父哀求的模样,想到这位江老爷在河东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与县太爷相熟,完全可以直接去找县太爷,来压自己一头,却愿意来赔礼认错,这态度还是可以的。 江父苦苦哀求许久,贺院长才终于松口。 “江老爷,若是那位被欺负的孩子不计较,江承宝认错态度也诚恳的话,就暂且留下。否则的话……”贺院长道。 “我带他回去好好管教!要是有下一次,我就抽死这小兔崽子,绝不让他出来祸害人!”江父连忙道。 下学后。 卓舒走出学堂,就被叫住了。 “卓舒小公子,我是江承宝的父亲,我们能聊聊吗?”江父柔声道。 卓舒的眉头皱着。 大宝和许珏走在他的后头,见状,露出警惕的表情。 “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江父又补充了一句道。 卓舒看着他诚恳的表情,点了点头:“子昂,许珏,我和他聊聊,别担心。” 卓舒跟着江父往前走了几步,大宝和许珏并没有离开,而是在那看着。 过了一会儿,两人便聊完了,江父也走了。 大宝和许珏连忙走上去,面带担忧。 “他说什么?” “他没威胁你吧?” 卓舒摇了摇头:“没,他就是替江承宝向我道歉,希望我能原谅江承宝。若是我不原谅江承宝,院长就要将他从县学除名。” “活该!” “卓舒,你没答应吧?” 江承宝那么坏,活该被除名! “我答应了。”卓舒道。 “什么?!”大宝和许珏如出一辙的惊讶表情。 江承宝那么坏,卓舒怎么就原谅他了?! “是江承宝的爹爹,让我想到了我爹。”卓舒道。 若是江承宝,他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但是江承宝的爹爹,苦苦哀求自己,让他想到他爹爹,当初给他筹钱来县学的时候,也是这般哀求别人的吧。 一想到这些,卓舒便觉得鼻子发酸,有些难受。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他也向我保证了,绝对不会让江承宝再欺负我了。所以,你们放心,不用担心我。”卓舒道。 大宝和许珏点了点头。 大宝还是觉得心里不得劲。 第二百五十七章 棠鲤出手 大宝和许珏回到家。 棠鲤一眼就看出两个小家伙不太高兴,走了过去,捏了捏他们的脸。 “怎么了?在县学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吗?” “娘亲~”外人面前稳重的小少年,在棠鲤面前完全换了一个人,抱着她的手臂,娇声娇气道,“那害卓舒的人,被我们抓到了。” “哦?是谁?”棠鲤好奇道。 棠鲤知道大宝有话要跟自己说,所以就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是江承宝。同窗们都说江承宝的爹是河东县的富商,江承宝能上县学,根本不是考进来的。他还欺负卓舒……”大宝闷闷道,“江承宝是坏人!这样的人,我们都觉得该被赶出县学。” “院长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呢?”棠鲤继续问道。 “院长让江承宝和他爹向卓舒道歉。”大宝道。 棠鲤猜到了结果:“卓舒原谅他们了?” “嗯,因为江承宝的爹爹向卓舒道歉了。”大宝道。 “大宝觉得卓舒做错了吗?” 大宝摇了摇头:“没错。” 卓舒没错,他就是心疼卓舒,觉得气闷。 “大宝,这世上的事没有非黑即白的,卓舒这样决定,肯定有他的考量。” “对,他说看到江承宝的爹,想到了他爹。” “那江承宝的父亲若是个讲道理的,江承宝肯定会受到管教,若是他是个虚伪的,那娘亲给你们做主。肯定不会让卓舒白受欺负!”棠鲤道。 小家伙方才眉开眼笑,小脸在棠鲤的肩膀上蹭了蹭。 娘亲真好啊。 保护他,关心他,强大到无所不能。 有这样的娘亲,真是他今生所幸。 他每一次都忍不住感慨。 蹭完之后,才惊觉自己是个大孩子了,很是羞涩。 还偷偷看了许珏一眼,看看许珏有没有笑他。 “再大也是娘亲的儿子。”棠鲤看出他的想法,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 大宝想了想,也对,他再大,在年轻面前也是个宝宝。于是,抱着娘亲的手臂,狠狠地撒娇了一番。 棠鲤想着那江承宝,父亲是河东县的富商…… 她记得澜姐说过,他哥有个儿子,年纪比大宝大一些,很让他哥头疼…… 莫不是有这么巧的事吧? 说起来,当初,她男人被诬陷勾结山匪,这位江老爷帮了她很大的忙,是她的恩人,她得上门去拜访拜访。 棠鲤将这件事记在心上。 翌日。 棠鲤有个小仓库,里面装了各种稀奇贵重的玩意儿,有的是她大哥送的,有的则是自己搜集的。 棠鲤从小仓库里挑了一棵百年的人参,放在盒子里,便去了江家。 江家是一栋老宅,看上去颇有一些年份了,古朴,有底蕴。 上一次见澜姐的哥哥,便觉得不像个商人,像个读书人。 “麻烦禀报一下,我是棠鲤,遥水镇来的,想要见一下江老爷。” 那门房跑进去通报了。 棠鲤意外的是,来接她的居然是穆夫人,穆夫人满脸疲惫。 “澜姐!”棠鲤叫道。 “小棠,快进来。”穆夫人拉着棠鲤的手进去了。 一路上,棠鲤知道穆夫人的哥哥病倒了。 “我昨天来的河东县,本来打算今天去看看你,却没想到我哥……” “他昨天被我侄儿一气,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他从小就对我那侄儿寄予厚望,却不想我侄儿在县学作出欺负同学的事,回来后还拒不认错……” 穆夫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都说儿女是父母是前世的债,还真是说对了。 真的这么巧,江承宝真是澜姐的侄子?! 棠鲤知道家有熊孩子多难受,真戳你心窝,比外人戳难受一百倍,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又不能真丢了。 “小姐,老爷醒了。”下人匆匆跑来禀报道。 穆夫人惊喜:“醒了?那太好了。小棠,你要跟我一起去,还是去客厅等我?” “澜姐,我跟你一起。” 棠鲤跟在穆夫人的身后,去看了江老爷。 江老爷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很虚弱,看到穆夫人,露出一抹笑:“小妹……” 随即看向棠鲤,思考了一会儿,认出了她:“卫夫人。” 棠鲤与他打了招呼。 “哥,承宝的事……” “承宝小时候那么乖,怎么长大了就变成这样?”一说到‘江承宝’,江老爷就来气。 “你就先放宽心。” “宽心不了啊,我得让他知错,好好跟同学认错。”江老爷,挣扎着想起来。 他一想到江承宝那副样子就难受,就跟个闷葫芦似的,他说什么都沉默不语,快气死他了! 他怎么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江老爷越想越气,脸色发青。 穆夫人看着,吓了一跳:“哥,你先别想承宝的事了,快躺着,好好休息,先把自己身体养好了!” 穆夫人连忙替他顺气,江老爷这口气才顺了过来。 穆夫人盯着他喝下一碗安神汤,看着他情绪稳定一点,睡了过去,才离开了房间。 “我去看看承宝。”穆夫人道。 “澜姐,我跟你一起。”棠鲤道。 棠鲤跟着穆夫人身后,去了江承宝的房间。 穆夫人敲了很久的门,门才开,房间里黑漆漆的,江承宝就站在角落。 少年很胖,垂着头,身上散发着阴郁的气息,一言不发。 “承宝……”穆夫人说了很多劝慰的话。 让他听他爹的话,让他去跟同学道歉,让他回县学。 但是,她口干舌燥说了半天,江承宝都没有回应,穆夫人看着他这副死样子,暴脾气一下上了。 “江承宝,我说的话你听到没?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穆夫人大声吼道,吓得江承宝缩到更角落去了。 “澜姐,我们先出去。”棠鲤连忙道,把穆夫人叫了出去。 其实,她刚刚默默地观察着,便发现江承宝性格自卑怯懦,有了抑郁倾向。他这种情况,穆夫人吼他,会让他更加把脑袋缩起来,拒绝交流。这会使情况变得更糟。 棠鲤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穆夫人愣了一下:“小棠,你说承宝这样是因为生病了?” “对,精神疾病。”棠鲤道。 穆夫人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病,紧张道:“我去找大夫?” “一般的大夫治不了。”现在没心理医生。 穆夫人心中惶然:“那怎么办啊?” 大夫治不了,那肯定是很严重的病了。 她知道,她哥虽然对孩子严厉,实际上这孩子就是她大哥的心头宝,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她都不敢想。 棠鲤道:“我试试。” 第二百五十八章 治愈江承宝 棠鲤一个人进了房间,对着江承宝柔声说了许多话。 江承宝缩在角落里,对她的话毫无反应。 这孩子拒绝和外界交流。 棠鲤的妖力又恢复一些,这两天能感知到人类的情绪。 她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负面情绪,自卑、抑郁、愤怒、难过,各种情绪搅在一起。再这样下去,江承宝极有可能走向极端。 她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没办法进行专业的心理疏导。 只能…… 只能直接使用妖法了。 棠鲤看了一眼门外,先使了一个障眼法,让穆夫人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朝着江承宝走去,伸出手,掌心对着江承宝的脑袋。 绿色的光将江承宝环绕,驱散着那些负面情绪。 过了一会儿,她收回手,江承宝身上的负面情绪便消失了大半,自卑、怯懦、抑郁等情绪都消散了大半。 “承宝,其实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你欺负同学的时候,心里也很难受对不对?”棠鲤问道。 江承宝看向她,只觉得她很温柔,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让他放下防备,想要说自己的心事。 “对,我很难受,我也不想的,但是齐耀文是我唯一的朋友,其他人都看不起我,嫌弃我,只有他肯跟我说话。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江承宝道。 “靠讨好得来的朋友,不是真朋友,只有改变你自己,在平等地位上交朋友,才能交到真朋友。”棠鲤道。 江承宝有些不明白。 “欺负同学的事是齐耀文让你做的吗?”棠鲤道。 江承宝的神色有些迟疑,然后点了点头。 棠鲤不知道这齐耀文是谁,但是肯定不是好人。 “他心术不正,这样的人不值得交朋友。”棠鲤道。 江承宝点了点头:“对,他是坏人。对不起……” “是对不起被你欺负的孩子吗?”棠鲤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江承宝抱着自己的脑袋,低声囔囔道,声音里满是愧疚。 “既然对不起,那向人家道歉好不好?”棠鲤声音温柔,循循善诱。 “好。”江承宝点了点头。 “承宝,知错能改,你是个好孩子。” 他是个……好孩子? 从小到大,他爹一直骂他,夫子们也骂他蠢,从来没人夸过他,没人说过他是好孩子。 江承宝看向棠鲤,眼睛微微泛着光。 “我们坐下聊好不好?” 江承宝点了点头,变得格外温顺。 两人在椅子上,面对面坐下,江承宝不再低着头,而是抬起头,看着棠鲤。 这代表他对棠鲤的戒备心完全消散了。 “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他们本就不配做你的朋友,你也不用在意他们的看法。”棠鲤道,“了解你内心的人,看得到你好的人,才配做你的朋友。” 江承宝点了点头。 他觉得齐耀文是县学里唯一一个对他笑的人,他拼命想要留住这个他认为是唯一的朋友。其实,齐耀文根本没把他当朋友,一直在利用他,是他太在自欺欺人。 江承宝醒悟了,也看开了。 “你觉得你爹怎么样?”棠鲤继续问道。 棠鲤就两个目的,开导江承宝,缓和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以此来报答江老爷曾经给她的那一份善意。 “我爹……他不喜欢我。”江承宝说道,“从小,他就对我寄予厚望,想我做个读书人,考上功名,但是我真的笨,夫子说得我都听不懂。我真的很努力了,我考了五次县试,每一次,我都睡得很少,就看书,一遍一遍地看,但是都考不上。” “县学确实是我爹找了人,我才进去的,他觉得他破了例,对我要求更高了。但是,我一点也不想要。” “他整日忙着他的生意,一点也不关心我,小厮欺负我,我爹却说是我的错!” “反正不管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错的。我就是个废物,没人喜欢我。” 江承宝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捂着脸哭了起来。 棠鲤隐约明白,江承宝变成这般的原因了。 有些父母,对孩子的期望太高,变成了一座大山,压在孩子的身上。 一旦承受不住,就会被压垮。 在长期的打压下失去自信,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所以,他才这么自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这样的卑微型人格,别人给一点好,就会当蜜糖一般珍惜,很容易上当受骗。 这孩子,真可怜。 穆夫人一直在外面静静听着。 她没想到,一直沉默的孩子,居然愿意在棠鲤的面前吐露心声。 小棠啊,她真的做到了。 她也是第一次了解这个孩子,知道这孩子原来心里藏着这么多事,越听越心疼。 听到这里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冲了进来。 “承宝,你已经很好了,是你爹糊涂了,等小姑好好说说他!他自己念书的时候都笨得跟猪似的,以前爹娘都是追在他屁股后面打他,他还藏我身后。你比他聪明多了,他哪来的脸骂你?!”穆夫人轻哼道。 “承宝,咱不怕他,走,小姑去骂他!”穆夫人拉起江承宝的手。 江承宝看着穆夫人,见她的脸上满是心疼。 小姑……是在心疼他吗? 穆夫人是个急性子,拉着江承宝的手,去找他哥。 一进屋,江老爷刚好从睡梦中惊醒,冷汗涔涔,满脸惊恐。 他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承宝跳河了,他也跟着跳了下去,拼命地捞,最后只捞出冷冰冰的…… 那种感觉太可怕了,涌动的绝望将他淹没! “承宝!承宝!”江老爷声嘶力竭地叫道。 抬起头,就看到承宝正在屋子里,安然无恙的。 “承宝……”江老爷松了一口气。 幸好,刚刚就是一个梦。 虽然说着要来骂他一顿,但是看着他这副样子,穆夫人又心软了。 “大哥,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了?” 江老爷摇了摇头:“没事。” 目光却直直盯着江承宝。 江承宝垂着脑袋,往穆夫人的背后躲。 “大哥,既然没事,我们来聊聊承宝的事。” 穆夫人纠结了一下,觉得有些话当着承宝的面说不太好。棠鲤见状,便带着江承宝出去了,只留下他们兄妹俩。 “大哥,小棠说承宝生病了,不是身体上的疾病,是精神上的疾病。你给他的压力太大了……”穆夫人将刚自己在门外听到的那些话说了一遍,“哥,你不能再这样对承宝了,孩子这样会郁结于胸,要是被逼得没办法,不知道做出什么事来。” 做出什么事…… 江老爷想着那个梦,心有余悸,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小妹,我错了,只要承宝好好的,我再也不逼他了。” “好,那你和承宝好好说说,解开父子俩的心结。” 穆夫人把江承宝叫了进来。 江老爷死死地盯着儿子,生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江承宝想着刚刚棠鲤的话,嘴唇动了动,然后道:“爹,对不起。” 棠姑娘说,他爹是被他气得卧病在床的,这一点他错了,所以得先道歉。 第二百五十九章 父子和好 江老爷的目光闪了闪,眼眸里涌动着激动。 儿子……居然在说对不起。 其实是他更对不起这个孩子啊! “承宝,过来。” 江承宝站在原地,还是有些别扭,他心里对他爹是怨恨的。 为什么对他要求那么高?为什么不相信他?别人欺负他,为什么他爹还觉得是他的错?! 穆夫人推了推他。 “承宝,把你的委屈说出来,让你爹给你道歉!” 江承宝才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床边。 江老爷伸出手,落在他头上。 “承宝,爹也对不起你……” 江承宝猛地抬起头,错愕地看向他。 “是爹错了,爹不该逼你的,你平平安安的,爹就开心了。你要是不想去县学,那就不去了。你什么都不学都可以,反正咱们江家的家产,也能保你一生衣食无忧了……” 江老爷看着江承宝,满眼怜爱。 江老爷说着,就抱起了江承宝,低声抽泣起来。 江承宝从来没见他爹哭过,在他的记忆里,他爹都是凶巴巴的,只有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娘还在…… 在父亲的抽泣声中,江承宝僵硬的身体逐渐软了下来,伸出手,抱住了他爹。 棠鲤看着江承宝的负面情绪基本消散,松了一口气,和穆夫人走出了房间,留下他们父子俩交心。 “亲生父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搞成那样。”穆夫人很无语,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人嘛,难免钻牛角尖。” 确实,他哥就是钻牛角尖了,对孩子的期待太高了,才把承宝逼成了那样。 她看向棠鲤,真心实意道:“小棠,谢谢你。” 多亏了棠鲤,承宝这孩子才敞开心怀,有这样的好结果。否则…… “澜姐,我们之间说什么谢,生分了。而且,江老爷是善有善报!”棠鲤笑着道。 当初,为了救出他相公,江老爷出了大力。现在,她不过在报恩。 有善因,才有善果。 “我嫂子去世的早,我哥又当爹又当娘的,对孩子格外严厉。整天在外面忙生意,陪孩子的时间又少,又不知道怎么教孩子,就成了这样。承宝小时候很乖的,看着孩子一天天沉默寡言,变成那样,我心里也难受。现在好了……”穆夫人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打心底高兴。 房间里。 父子俩交心结束。 江老爷是被气病的,父子俩心结解开,他的精神就好了许多。 “爹,我要回县学,我好不容易考上的,我要好好念书,我要去给卓舒道歉。”江承宝道。 “好,那就好好念书,反正你不管干什么,爹都支持你。” 棠鲤在江家待了一会儿,便辞行了。 等江老爷想要好好感谢这位姑娘的时候,便发现找不到人了。 “小棠是我姐妹,现在家里都搬到了河东县,还得在河东立足,你多照顾着些就行了。”穆夫人道。 江老爷点了点头,将感激却放在了心上。 …… 棠鲤回去的路上,想到要给许珏和大宝买个小厮的事。 其实,一般大户人家的读书人,身边都会带着小厮。小厮负责干一些杂事,读书人就能专门读书了。 棠鲤去了集市。 有一条集市,是人牙子的聚集地。 “夫人,要买什么样的?男的还是女的,老的还是少的?”人牙子热情地问道。 棠鲤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那里被卖,像商品一般,还是有些不舒服。 在这个时代,只要不拐卖,人牙子都是正经行业。她知道这是合乎律令的,但是眼睁睁地看着,还是很难受。 这个时代如此,她没办法凭借一己之力改变这个时代。 棠鲤看着那些人,许多人都用热切的眼神看着棠鲤。 毕竟棠鲤衣着华贵,长得好看,像是脾气很好的样子。 “夫人,买了我吧,我会好好干活的。” “我力气大,一个人能干几个人的活,夫人买我吧。” 棠鲤是为了给两个孩子挑小厮,主要是看十二到十五岁左右的男孩。 棠鲤的目光最终锁定一个十五岁左右的瘦弱少年,那少年躺在地上,一身脏兮兮的,脸也很黑,但是姿态十分悠闲。 她现在看人的目光越来越准,看着这少年就觉得不错。 见棠鲤看了过来,那少年也看向棠鲤。 “你要买我?我很贵的。”少年道,一副完全不想被买的模样。 “多贵?”棠鲤问道。 “主家,五十两银子。”人牙子连忙跑过来。 少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觉得她肯定会被价钱吓到。 “那就他吧。”棠鲤道。 少年:!!! 少年惊地跳了起来:“我就会吃饭睡觉,你真的要买我?” “没缺胳膊缺腿的,精神头还不错,块头还行,耐打也能跑,值了。”棠鲤。 要是大宝和许珏被欺负了,这少年的块头也能威吓一下其他人。能跑的话,可以通风报信。当然,最重要的是棠鲤这个千年精怪的第六感,觉得这少年不错。 棠鲤给了银子,拿了少年的卖身契,看着上面的名字。 “宴小端,走了。” 棠鲤在前走,宴小端跟在她身后。 “你确定真要买我?我很懒的,可不会伺候人,你买我肯定亏了!”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啊!” “放心,我跟人牙子大叔说说,他会把钱还给你的。” 宴小端叽叽喳喳地说着,棠鲤都没理他。 宴小端便发现,她是打定主意要买自己了。 他居然真被买走了,要去给人家做奴才了! 不过,他体验了被当成商品被卖的日子,当奴才还是第一次。老家伙那么好面子,要是知道自己儿子在外面给人家当奴才,肯定会被气死! 宴小端高兴起来,决定要好好给人当奴才。 棠鲤带着宴小端去买了一身新衣服,回到家后,又让赵婶给他烧了水洗澡。 宴小端泡在热水里,说不出的舒服,品出给人做奴才,除了气老家伙外的一点好处。 傍晚的时候,许珏和大宝回来了。 棠鲤给他们介绍了宴小端。 “许珏,大宝,他叫宴小端,以后就是你们的小厮。” 许珏和大宝看着这高出他们一个多头快两个头的少年。 娘居然给他们买了小厮? 肯定是因为前几日的事,娘亲担心他们才买的…… 娘亲对他们太好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小厮怎么有点像个少爷? “以后书袋子什么的都让他拿,有什么事就让他去做,你们俩好好念书就行。”棠鲤道。 宴小端现在努力做一个好奴才,连连点头:“对,让我去干!” 介绍完宴小端,棠鲤便拉着两个孩子去谈心了。 “指使江承宝欺负卓舒的,是齐耀文。”棠鲤道。 这件事,在两个孩子心里都是一个结,既然弄清了,棠鲤自然要告诉他们。 棠鲤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许珏和大宝都没有太惊讶。 第二百六十章 给齐耀文挖坑 这在意料之中。 但是,大宝还是有些疑惑。 “齐耀文确实不是个好人,伪君子。他花钱很大方,县学很多人都喜欢他。但是,他怎么指使得动江承宝?” 江承宝毕竟是江家的少年,这么好指使的吗? “江承宝性格自卑、懦弱,齐耀文是唯一一个向他示好的人……”棠鲤将今日了解到的事,告诉了两个孩子。 大宝听完后,气得小脸发红。 江承宝这人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他虽然做错了事,但要是知错能改的话,那也就罢了。 但是,这齐耀文是真恶心。 他花着江承宝的钱,指使着江承宝干活,却又嫌弃江承宝。明明是他的主意,江承宝被抓包了,他反而什么事都没有,跟着大家来指责江承宝。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偏偏这样的坏人,还好好的,拿他没办法! 棠鲤看着大宝和许珏都是一脸气愤,自然明白他们的想法。 “善恶有报,齐耀文肯定会有报应的。” 当然,这报应要是上天不给,那就她来给。 卓舒也是她罩着的娃,谁都不能欺负! 看来她得得空去找江承宝那孩子聊聊了。 …… 翌日。 县学。 江老爷把儿子亲自送到了县学的门口。 江承宝本来要自己来的,但是他还是不放心,所以送到了门口。 到了门口,他依旧不放心。 “承宝,要爹爹送你进去吗?”江老爷问道。 看到他爹担忧的眼神,江承宝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笑。 “爹,我可以的。” 江老爷点了点头,目送儿子进了县学,脸上满是喜悦。 太好了,他和儿子已经多久没这么亲近过了。 经历了那个梦后,江老爷觉得,什么功名利禄啊,都是浮云,平平安安才是真。 “承宝,爹晚上再来接你。”江老爷对着他的背影叫道。 江承宝回头,点了点头,然后迈步进了县学。 当江承宝踏进县学的那一刻,认识他的人,都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身型,但是却感觉人完全变了。 他的衣服干净了许多,也不再垂着头,头抬起,整个人自信了许多。 “他怎么还好意思来学堂啊?不学无术,还欺负同学!” “有什么办法呢,人家爹厉害,家里有钱……” 这样的议论声,江承宝时常听到。 以往,他肯定垂下脑袋,自卑地无地自容。 但是,现在听着,虽然不舒服,但是却没那种想要找个地缝钻下去的感觉了。 江承宝径直进了一间学堂。 现在学堂里还没多少人,卓舒是整个学堂来得最早的,所以自然在。 江承宝走到了卓舒的面前。 卓舒抬头看着他。 其他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有几个和卓舒关系不错的,都纷纷走了过来。 “江承宝,你想做什么?你要是敢欺负卓舒,我就去告诉夫子!” 却不想,江承宝朝着卓舒拱手,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卓舒,对不起,我错了。” 竟是郑重地道了一个歉。 然后站起,从书袋里拿出几样东西:“我毁掉你的墨和书,这是我赔给你的。” 江承宝眼神诚恳地看向卓舒。 卓舒接过了他的东西,这就代表他原谅他了。 江承宝的目光闪了闪:“谢谢。” 接下来的日子,江承宝都是独自一人,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讲,下课的时候认真看书,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也默默地关注着卓舒,卓舒要是少了什么东西,他都会第一时间发现,带给卓舒。 卓舒并没有要,但是也能感觉到他真心悔过的心。 卓舒之前原谅他,只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这一次,便是真的原谅他了。 再说齐耀文,上一次,从江承宝那里拿了一百两银子,又是请同窗们吃饭喝茶,又是家里盖房子,很快就花完了。 他这般阔绰,被大家当成贵公子,都是靠江承宝给钱。 这都大半个月了,江承宝应该从他爹那里拿到零用了吧,怎么还没来给他送来? 齐耀文实在是两手空空,只能去找江承宝。 他把江承宝叫到一个没人的院子里。 齐耀文看着江承宝,总觉得这个死肥猪不太一样了,瘦了一些,不再畏畏缩缩,以往见着他都是满脸讨好,他要什么,江承宝就二话不说都给他。现在这态度就有些冷漠了。 齐耀文想要钱,但是又开不了这个口…… 一向都是这死肥猪巴结他的! “齐兄……”江承宝开口。 齐耀文端着架子,没有应声,心中却是一喜,等着他主动掏钱。 “找我有什么事吗?”江承宝问道,“没什么事,我就回去看书了。” 齐耀文:…… 齐耀文瞪着江承宝。 “江承宝,看来你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江承宝不太想理他,但是想到棠鲤姑姑的话,还是道:“我自然当你是朋友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齐耀文咬牙,四处看了看,想着反正现在也没人,他所作所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给我一百两银子!”齐耀文道。 “原来就是这么个事啊,简单,齐兄开口要,我肯定会给的。”江承宝说着,就去掏袖子,但却掏了一个空。 “我的银票放在书袋里了,我现在去拿,齐兄,你在这等我。” 江承宝说完就跑了。 齐耀文念着那百两银子,便在原地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江承宝才回来。 齐耀文很不耐烦:“怎么这么慢?” 江承宝并没有把钱给他,而是可怜巴巴地看着齐耀文:“齐兄,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明明是你让我欺负卓舒的,我被抓包了,你为什么不替我说话啊?” “那是你蠢,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都能被发现!” “你为什么要针对卓舒啊?还要我把他赶出县学……” “我不是说了吗?我讨厌他!我对他那么好,他还对我爱理不理的!一点也不念旧日同窗之谊!” 江承宝问完这几个问题,才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 齐耀文的目光便紧紧盯着那银票。 江承宝却没有立即给他,而是带着期待问道:“齐兄,听说你明天邀请同窗去聚贤居喝茶,我能一起去吗?” 齐耀文很是不耐烦,数落道:“江承宝,你是想得寸进尺吗?我不是说过了吗?有其他人在的时候,我们俩完全不认识。你不知道你自己什么德行吗?你不知道你会连累我的声誉吗?” “江承宝,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今天啰啰嗦嗦的!钱快给我。” 说着,就从江承宝的手里抢过了那张银票。 第二百六十一章 齐耀文完蛋 齐耀文拿着银票,不愿再和江承宝多待一刻,急匆匆出了院子,结果便看到院子外居然站着六七个人! 很显然,刚刚他的那些话,这些人都听到了! 齐耀文的脸色一下白了。 外面的七个人,便包括大宝、许珏、卓舒。 许珏嘲讽道:“齐兄刚刚的一番话,不愧是君子之言啊。” “齐耀文,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原来你的钱都是问江承宝要的!” “原来是你让江承宝欺负卓舒的,结果你自己倒是摘得干干净净的,让江承宝背锅!” “江承宝是干了坏事,但是你这种人更恶心。” “我真是看错了,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齐耀文,从今天开始,我与你这种小人断交!老死不相往来!” “我也要与你断交!” “我要告诉所有的同窗,你是怎样的人!” 除了大宝、许珏、卓舒三个早就知道真相的人,另外四个都很激动,显然没想到齐耀文是这样的人。 齐耀文被指指点点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狠狠地瞪着江承宝,这下算是明白了,他被这死肥猪摆了一道! 死肥猪哪里是去拿银子了?是去叫人了,然后故意引导自己说出那些话! 死肥猪真是太恶毒了! 被齐耀文瞪着,江承宝没什么感觉,相反有些爽。 终于撕开齐耀文虚假的面具,替自己出了口气,也替卓舒出了一口气! 齐耀文指使江承宝欺负卓舒,并他的钱都是江承宝给的事,很快在整个县学传开。 所有人都知道齐耀文是怎样的人。 一时间,齐耀文从县学最受欢迎的学生,一下沦为大家最讨厌的人。 他的那些昔日好友,看着他就跟看瘟疫似的,躲避地远远的。 那些吃他的喝他的人,这时候是骂他最狠的,仿佛这样,就能和他划清界限。 只能说报应,江承宝之前的遭遇,他全部经历了一遍。 贺院长见影响恶劣,找了齐耀文谈话,让他别来县学了。 齐耀文本来就被那些指指点点,弄得呆不下去了,这一下彻底被压垮了,灰溜溜地被赶出了县学。 这还没完,他出县学不久,就被一群仆役围着打了一顿。 这次是打得结结实实,打得他半条命都没了! 齐耀文的下场,自然传到棠鲤的耳里。 棠鲤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之前,她找了江承宝,便给他支了一个招,觉得齐耀文肯定会问他要钱,到时候他找几个人听着,就能拆穿齐耀文的真面目了! 看来这个招很管用。 因为一起对付了齐耀文,又感受到江承宝的变化,大宝、许珏、卓舒三个人,会主动找江承宝说话。虽然不像大宝、许珏、卓舒三人之间一般关系好,但是也算普通朋友了。 那件事之后的一个月,棠鲤再看到上门拜访的江承宝的时候,都惊讶于他的变化。 这孩子又瘦了一些,虽然还是胖乎乎的,但是眉目清秀了许多,身上怯懦的气质完全消失了,彬彬有礼。 “棠姑姑。”江承宝道,“谢谢你。” 他明白了棠鲤的那句话,靠讨好得来的朋友,不是真朋友,只有处在平等的地位上,交到的才是朋友。 他改变了自己,现在也有朋友了。 江老爷看着儿子的变化,也是乐呵呵的,对棠鲤愈加感激。 所以,便带着儿子特意上门拜访。 看着儿子与许珏、卫子昂说话,更加欣慰。 许珏和卫子昂是县试的一甲和二甲,儿子能和他们这样优秀的学子交好,何其有幸啊。 能有这样的朋友,儿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因为卫夫人,他真是走上大运了。 …… 傍晚。 大宝和许珏下学归来,后面还跟着个宴小端。 宴小端背着两个书袋,却跟个大少爷似的,慢悠悠的。 不一会儿,杜青鱼就来了。 “许珏和大宝呢?” “在书房里。” “我去瞧瞧他们。”说着就往书房去了。 最近一段时间,杜青鱼时常来找两个孩子,三个人在书房里不知道聊些什么。 棠鲤见他们聊得不错,便也没有管他们。 有一次,棠鲤问起,许珏和大宝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青姨懂好多了,比县学的夫子还厉害。” “我有很多不明白和想不通的问题,青姨一解释,就醍醐灌顶了。” 棠鲤本来就觉得杜青鱼不是普通人,对于许珏和大宝对她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件事,并没有太震惊。 现在,棠鲤都习惯大宝和许珏一回来,杜青鱼就来找他俩了。 总归,青鱼不会害他俩。 大宝和许珏在书房里和杜青鱼论道。 三宝则待在院子里。 棠鲤在院子里吊了一个沙包,三宝闲着的时候,就会捏着小粉拳去捶沙包。 不愧是未来的女将军,五岁的三宝,比其他五岁的孩子,力气大了许多。 扎马步,挥着小拳头,抡沙包抡得虎虎生威,那肥嘟嘟的脸颊肉,也跟着一颤一颤的,皮肤白里透红,可爱极了。 二宝也下学了,就在走廊里找个小板凳坐着,盯着三宝。 二宝的目的是为了防杜小白那只小猪! 本来,他和大哥、许珏哥哥说好的,不让那只小猪接近三宝。结果,大哥和许珏哥哥因着青姨的关系,一下反水了,说他们上学不在家,三宝有个玩伴也是好的。 什么玩伴?杜小白是想叼走他们妹妹啊! 一想到三宝对杜小白会比对自己亲近,二宝心里就酸溜溜的。 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绝不让杜小白那只小猪得逞! 他一下学回来,就会把杜小白赶走,然后守着三宝,防止杜小白靠近。 过了一会儿,院子门口,一颗小脑袋晃悠着。 “妹妹~”杜小白小声叫道。 三宝抡沙包抡得满头汗,听到叫声,看去,看到杜小白。 杜小白手里拿着个油纸包,晃了晃。 三宝眼睛顿时一亮,吸溜了一下口水。 这时候,二宝也发现了,犀利的目光看向门口。 杜小白对上他的目光,像是老鼠见了猫,胖乎乎的身子突然僵住了。 二宝挥了挥拳头,杜小白一溜烟就跑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卫擎的信 二宝轻哼一声,起身,走到三宝面前。 “三宝想跟杜小白玩?”二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小白有好多好吃哒。”三宝仰起头,歪着小脑袋道。 “他给了你什么吃的?”二宝问道。 “芙蓉酥、绿豆糕……”三宝掰着胖乎乎的小短指算了起来。 “这些二哥也有,走,二哥去给你买吃的。”二宝道。 三宝小脑袋垂着,漂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的笑。 棠鲤把三宝的小心思尽收眼底。 看着她一边说一边猛吞口水,就知道她心里打得什么小九九了。 这是要忽悠的她二哥给她买东西吃呢。 二宝虽然机灵,却被这小家伙哄得团团转,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二宝带着三宝出门去了。 棠鲤的目光落在懒散的宴小端身上,把他揪过来说话。 宴小端被她买回来好几天了,棠鲤觉得这孩子挺有趣的,说话特别好玩。 “宴小端,做小厮的感觉怎么样?”棠鲤问道。 “挺好的,好吃好喝的,他们俩上学的时候,我就找个地方睡觉。”宴小端道。 “你比他们大,要是他们遇着麻烦,你得保护他们。”棠鲤道。 “要是遇着弱的找麻烦,那我一拳过去,要是遇着厉害的,我肯定跑啦,才不管他们。”宴小端轻哼哼道。 “你这奴大欺主,小心我把你发卖了。”棠鲤威胁道。 “我之前就说我不会伺候人,让你别买我,你要卖了我,请随意,我还要谢谢您了。”宴小端浑不在意道。 棠鲤和宴小端聊了一会儿,被这孩子逗得哈哈大笑,出门去接二宝和三宝去了。 夜。 棠鲤睡得迷迷糊糊间,突然听得一阵敲窗户的声音。 棠鲤一下就惊醒了,那敲击声很有节奏,是手指敲在上面的声音。 谁? 棠鲤连忙起身,脸上露出警惕的神情,来到窗边。 伴随着妖力的恢复,她的五感敏锐许多,她在窗边听了一下,确定外面没有人,便打开了窗户。 窗户打开,外面果然没有人。 棠鲤的目光扫了一遍,最终落在了窗台上,那里放着一封信。 棠鲤拿起那封信,将窗户合上了。 那封信的信封上空空如也,什么内容都没有。 棠鲤有个猜测,心却突然狂跳了起来。 棠鲤的手有些抖,深吸一口气,将里面的信拿出来。 当看到上面的字迹时,她的鼻子一下就酸了。 那斗大的丑字,是她相公的字! 那臭男人,一去就是大半年,悄无声息的,现在终于给她来了一封信。 棠鲤看了第一句,就被逗笑了。 很直白的一句话——媳妇儿,我想你了。 什么‘吃饭都想’、‘睡觉都想’、‘走路也想’…… 又是什么‘别后一共梦到媳妇儿一百六十一次’,还说什么有些时候太累了,睡得太死,梦不到她,还大肆可惜了一番。 还说看什么都像她,觉得屋子门口那石头长得像她。 棠鲤笑死了,她这大众脸,也太大众了吧,已经不仅限于人类范畴了吗? 整一篇憨言憨语,她几乎能想象,男人就在身边,把她搂在怀里,说那些土味情话的模样了。 棠鲤的嘴角勾起,从头笑到尾,嘴角就没下来过。 到了最后,才提到男人自己,便只有‘平安’两字。 想来,他现在每日做的事不方便透露出来。 不过,对于棠鲤而言,‘平安’两字,足矣。 只要她相公平平安安的,那就什么都好了。 棠鲤将那封信来来回回读了十几遍,都不舍得放下。 信里还有一根编织而成的头绳,是男人那粗糙的手亲手编织出来的。 很简单,但是棠鲤却无比喜欢。 棠鲤将信和头绳,放在距离心口最近的地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便是她男人的脸。 快八个月了,不知道是瘦了还是胖了,黑了还是白了。 相公,我好想你啊。 …… 翌日。 许珏和大宝下学的时候,还真遇着了麻烦。 一群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围了上来,而其中,有一道突兀的身影,正是齐耀文。 齐耀文用仇恨的眼神瞪着许珏和大宝。 直说齐耀文被赶出县学后,根本没有脸回村。他是他们村的天子骄子,要是被知道被赶出了县学,那些羡慕嫉妒他的,都会嘲笑他!他根本忍受不了,于是就留在了河东县。 但是,他身上没钱,昔日里交好的那些朋友,对他全部退避三舍。 他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因为得罪了文人圈子,抄书的活都找不到。 最后,只能沦落街头,和一群乞丐一起乞讨了。 他之所以受这些苦,全都是这些人导致的。 卫子昂、许珏、卓舒、江承宝…… 这些名字,他全记在了心里,一想起,都是咬牙切齿。 他越苦,就越恨这些人。 凭什么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这些人却可以过得这么好。 他不甘心,他不服! 他想要报仇! 齐耀文混在乞丐堆里,毕竟一张嘴厉害,便忽悠得这些乞丐来帮他报仇了。 齐耀文身边跟着一群乞丐,底气十足,恶狠狠地瞪着卫子昂和许珏:“都怪你们!是你们害了我!我要杀了你们!” 说着,就拿着石头朝着他们砸去。 其他乞丐也拿起石头,朝着他们砸去。 宴小端一咬牙,挡在最前面,挨了好几下。 “快跑!”宴小端叫道。 大宝和许珏转身想跑,两人转身,拉着宴小端的手,一起跑了起来。 宴小端比两个孩子大个许多,把他俩护着,倒没什么石头砸在大宝和许珏身上。 三个人一口气跑出很远,直到把那群乞丐甩掉,才停下来。 三个人‘呼呼’地喘着粗气。 大宝的脸色跑得发白。 幸好没事。 齐耀文是疯了吗? “大宝,你没事吧?” “没事,许珏,你呢?” “我也没事。” 两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同时看向了宴小端。 宴小端端着帅气的姿态,云淡风轻道:“害,我也没事,一群乞丐而已,要不是有你俩拖油瓶在,我上去就把他们暴揍一顿。” 大宝和许珏的脸色齐齐变了,同时惊叫。 “小端哥,你流血了!” “你脸上好多血!”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我的孩子你也敢欺负 棠鲤在家中,接到大宝同窗传来的口信,说许珏和大宝都在医馆的时候,心一下提了起来。 “这俩孩子怎么了?”棠鲤紧张地问道。 “我是路上遇见子昂兄,他让我回来给您带个口信,说他没什么事,让您别担心。”那人道。 棠鲤没见着人,还是不放心,顾不得许多,就往医馆跑。 棠鲤飞速跑到医馆,在一个内间里,找到了两个孩子。 棠鲤把两个孩子先后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见两个孩子无碍,才松了一口气。 “娘,我们没事,小端哥受伤了。”大宝道。 棠鲤看向床上躺着的宴小端,他的头上包着一层纱布,神情却嚣张得很。 “头受伤了?疼吗?”棠鲤问道。 “切,这点伤,有什么疼的?”宴小端很不屑道。 “很疼的,刚大夫给小端哥包扎的时候,小端哥都掉眼泪了。”大宝道。 宴小端的脸一下涨红了,瞪着大宝:“我才没哭,肯定是你看错了,卫大宝,你脑子这么好,眼睛怎么不好使?” 大宝看着宴小端急得要蹦起来的模样,连忙道:“对,没哭,是我看错了。” “这还差不多。”宴小端这才乖乖躺着。 棠鲤去问了大夫,宴小端的伤,大夫说皮外伤,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别碰水就行了。 棠鲤这才松了一口气,进了内间。 “到底是怎么回事?”棠鲤问道。 “是齐耀文,他做了乞丐,还叫了一群乞丐,用石头来砸我们,是小端哥替我们挡着跑,我和许珏才没事。”大宝道。 “小端哥的伤是为我们受的。”许珏道。 宴小端要是丢下他们就跑,肯定不会被砸伤。 两个小家伙都有些内疚。 “小端哥,对不起。” “小端哥,谢谢你救了我们。” 被两个小少年感谢着,宴小端有些不好意思,把脑袋转了过去,耳朵却微微发红。 “哟,不是说有危险赶紧跑的吗?怎么犯傻了?”棠鲤笑着道。 她故意逗他的,昨天这孩子嘴上可是说了,遇到了大的麻烦,他肯定自己跑,才不管大宝和许珏。 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傲娇小少年。 “我是想跑啊,但是我块头大,目标大,这不就被砸了两下吗?”宴小端继续嘴硬。 棠鲤笑了笑。 “医馆人来来往往的,把你们小端哥扶着回家去,好好休养。”棠鲤道。 大宝和许珏都走了过去,将宴小端扶了起来。 棠鲤拿着大夫开的药,四个人一起回了家。 回到家。 大宝和许珏前前后后地伺候着宴小端,又是给他换下带血的衣服,又是给他洗脸,服侍地妥妥帖帖的,倒是没棠鲤什么事了。 棠鲤微笑着看着他们忙活着,等一转头,脸色就完全变了。 她冷冰冰的,眉眼上泛着一股冷气。 齐耀文是么? 伪君子的面具被揭开,被赶出县学,还不思悔改。 这样的人,是烂到根子里去了啊。 这次报复到自己孩子的头上,触到了棠鲤的底线,这件事绝对不得善了! 翌日。 棠鲤去了县衙,状告齐耀文。 棠鲤不是一个人去的,还带上了江承宝。 朱县令和棠鲤素有交情,一听这事,立即交代下去,让衙役去把齐耀文带来。 衙役很快在一群乞丐堆里找到了齐耀文,二话不说把他扣住,押送进了公堂。 “为什么抓我?我没有犯法!你们这是坑害无辜!”齐耀文一路大叫道。 棠鲤却从那声音里听出了惊恐。 怕了啊。 既然知道怕,昨天为什么要对她孩子动手呢? 齐耀文被押着跪到了公堂上。 棠鲤看向他。 齐耀文浑身脏兮兮的,一头乱发,脸上各种恶心的秽物,浑身恶臭,一点也看不出原来读书人的影子。 “我没有犯法,凭什么抓我?!凭什么?!”他还在不停地尖叫着。 “这是公堂,不可喧哗!” 朱县令一声惊堂木,才将齐耀文镇住了。 “堂下可是齐家村,齐耀文?”朱县令问道。 “是,我是。” “棠氏,你要状告齐耀文什么?” “我要状告他带着众乞丐,袭击我孩子。”棠鲤道。 棠鲤把齐耀文和大宝、许珏的恩怨全部说了一遍,以及昨天两个孩子下学途中,齐耀文带着一众乞丐砸大宝和许珏的事。 纵然没事,棠鲤想着还是有些害怕。 万一被砸着哪里…… “大人,若非小厮拼死护主,那石头砸在俩孩子的身上,后果不堪设想,请大人做主!”棠鲤道。 朱县令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卫子昂和许珏那俩孩子,可是他们河东县的骄傲。 前一段日子,他去郡里见郡守大人的时候,还吹嘘了一顿,说这俩孩子府试上肯定会惊才绝艳!他还等着这俩孩子给自己挣面子呢! 这要是让人给毁了,他第一个急! “齐耀文,刚刚棠氏所言是否属实?你有什么要说的?”朱县令问道。 齐耀文的脸色很难看,这段时间他被仇恨折磨着,昨天就想和那些害他的人同归于尽!但是,他没想过,做了这事,会被抓来公堂! 绝对不能承认! 只要他一口咬定被诬陷了就行! 齐耀文打定主意不说,但是嘴巴却不受控制起来。 “对,是我做的,我就是想砸死许珏和卫子昂!不止他们,还有江承宝和卓舒!我要他们都死!都是因为他们,我才变成这样!许珏和卫子昂的命为什么这么大?为什么不去死?!”齐耀文像个疯子,面目狰狞,把所有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棠鲤收回了悄悄伸出的手指。 她知道齐耀文不会说实话,所以就用了一点妖术,让他全交代了! “真是个疯子!那么多书都读到屁股上去了!”朱县令怒道。 “大人,文雅一些,注意形象。”师爷连忙提醒道。 朱县令这才忍住了狂骂一场的冲动。 “大人,我也要状告齐耀文。”跟在棠鲤身边的江承宝也适时开口道。 他在听说齐耀文居然要伤害许珏和卫子昂的时候,也快气死了。 齐耀文真是太坏了! 所以,棠鲤姑姑找他的时候,他立即决定站出来。 “大人,我要状告齐耀文欠我的钱不还,共计六千三百两!”江承宝道。 江承宝算了一下,这三年来,他爹给他的钱,他全给了齐耀文,拢共下来有六千多两! 江承宝想到自己之前犯的傻,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下! 第二百六十四章 想姐姐了 “齐耀文,这件事又是否属实?”朱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继续问道。 齐耀文的嘴巴根本不受控制。 “是,江承宝就是个傻子,还真把我当朋友,傻了吧唧地把钱都给我!死肥猪,也不照照镜子,谁会和他做朋友啊!也就是有那么几个钱,我才理会他。死肥猪!真好笑!哈哈哈哈!”齐耀文说着,大笑起来,丑态百出。 齐耀文的话太恶劣了。 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棠鲤不由得看向江承宝。 江承宝对上棠鲤姑姑担忧的眼神,他露出一个笑,示意对方没事。 他其实没什么感觉了。 他已经从过去走出来了,他有真正的朋友,卫子昂、许珏、卓舒,哪一个不比齐耀文好一百倍? 朱县令气得胡子翘起,狠狠地拍了一下惊堂木。 既然齐耀文全都承认了,那自然宣判了。 第一件事,就是让齐耀文归还江承宝的钱财。 第二件事,坑害同窗,三十大板,三年苦役! 齐耀文也止住了笑,捂住了嘴,面色如死灰。 完了,彻底完了。 齐耀文身无分文,哪里拿得出钱? 他的钱,要么自己花了,要么给了家里。 他的爹娘,姐弟,全都因为他过上了好日子。家里买了不少宅子田地,还在镇上买了铺子。 齐耀文拿不出钱,朱县令便让衙役去齐耀文家里要。 于是,整个村子都知道齐耀文不仅被县学赶出来,还触犯了大周律令,要去做苦役了! 转眼,齐耀文就从全村羡慕的对象,变成了笑话。 齐家人本来是不情愿变卖家当的,但是衙役们镇着,只能乖乖地把东西全卖了。 这东凑西凑,也就只凑出两千多两。 转眼,这两千多两送到了江承宝的手里。 “江少爷,那齐家被我们榨干了,一朝回到三年前,也就只榨出这么多钱。”衙役忍不住道,“那姓齐的倒挺会花钱的,三年花了三四千两。” 江承宝拿着那钱,其实,钱不钱无所谓,他就是想让齐耀文得到报应。 “既然还不上钱,那他的苦役是不是该多判一点?”江承宝道。 衙役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我回头跟朱大人说说。” 很快,朱县令又对齐耀文进行了宣判,由三年苦役,改到了五年苦役。 齐耀文被押送去做苦役的那一天,棠鲤见了他一面。 齐耀文这一段时间受了不少折磨。 他沦落为乞丐的时候,本来以为自己落到了谷底,不会更惨了,却没想到,还有更惨的时候。 三十大板,要了他半条命。 迎接他的,还有五年苦役。 他看到棠鲤,眼中混杂着畏惧和仇恨,瞪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 “齐耀文,恶有恶报,你今日一切,都是你所作所为导致!” “卫子昂、许珏、卓舒、江承宝,这四个孩子都是我护着的人,若是你苦役侥幸没死,还想报复伤害他们,我会让你后悔为人……” 棠鲤的语气淡淡的,但是里面透出的寒意,却让齐耀文抖了一下。 让他觉得,她能说到做到! 齐耀文抬头看了一眼,看到她脸上的戾气,又连忙低下了头,猛地摇头。 不敢了。 他不敢了! 齐耀文被带走。 棠鲤转身回家,脸上的神情也变成了惯有的温柔。 今天是端午节了,家里正在包粽子呢,晚上还要邀请一些客人来家里吃饭,她也要回去帮着准备了。 棠鲤回到家,就看到赵婶正坐在院子里包粽子,她身边还有一小坨,也在包着,小手笨笨的,包出的粽子丑丑的,但是至少能成型。他包好后,赵婶还要帮他加固一下。 赵婶一直在夸杜小白,把杜小白夸得很乐呵。 三宝也在夸,杜小白的尾巴快翘上天了。 …… 县学。 “卓舒,今天是端午节,我姐让我邀请你去我家过节。”许珏道。 “一起过节吧?”大宝眨巴着眼睛问道。 卓舒在两人的盛情邀请下,点了点头。 河东县离他家太远了,自然是回不去,要不是子昂和许珏邀请,他肯定是一个人过节。 卓舒其实也不想一个人孤孤寂寂的过节。 “嗯,那下学后,我们一起回去。”大宝笑着道。 江承宝听到他们的话,胖乎乎的身体也慢悠悠地晃了过来,在他们面前晃着。 他那胖乎乎的体型太有存在感,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承宝,你要去我家过节吗?”大宝问道。 大宝也是礼貌性问道,毕竟,江承宝有自己的家人,过节肯定要在自己家。 江承宝张嘴就想答应,但还是抿了抿唇,才矜持道:“好吧。” 于是,下学的时候,便一行四人,一起去了卫宅。 …… 端午节,棠鲤亲自下厨。 本来,三宝、杜小白、杜青鱼,三个人在灶房外眼巴巴地等着。 她家小鲤做的饭太好吃了,又不轻易下厨,这难得的一顿她特别期待。 因为二宝盯着,杜小白不敢离三宝太近,就蹲在他姐的身边,闻着香气,呲溜着口水。 终于,饭菜做好了,菜上桌,饭盛好。 棠鲤一声令下,大家立即动筷。 “卓舒,吃菜,别客气。” “还有承宝,你们俩都是许珏和大宝的兄弟,就当一家人,千万别客气。” 棠鲤用公筷,给卓舒和江承宝都夹了菜。 “是啊,别客气!一客气,就什么都没了。” “小鲤做的饭,就是人间佳肴,多吃一口,都是赚到啊。” 杜青鱼趁着吃饭的间隙,飞快地说了两句话。 卓舒和江承宝也逐渐放下拘束,放开吃了起来。 这饭菜是真美味,这气氛,也是真温馨。 一顿饭,吃得十分热闹。 吃完饭后,便都带着鼓起来的肚子,各回各家了。 卓舒也回了县学。 他洗漱后,并没有睡,而是看着窗外的月亮,陷入了沉思里。 不知怎么的,他看到子昂他娘,他就想到他姐姐。 也不知道姐姐是不是还……活着? 他这辈子,能不能再见姐姐一面? 他想到了小时候,姐姐一直护在他的面前,有姐姐在,没人敢欺负他。 姐姐还说他聪明,让他好好念书,让他考上功名,就没人会看不起他们姐弟俩了。 姐姐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 也就是那时,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让他姐失望。 姐,我考上县学了,还是县试第三的好成绩,你要是知道,肯定会为我骄傲吧。 姐,你在哪里啊? 第二百六十五章 花掌柜来做客 过了几日,棠鲤家又迎来了几位客人。 客人从秦州城而来,正是花掌柜和曹疾这两口子,还有方俊和蔡氏夫妇。 棠鲤和蔡氏一直有书信往来。棠鲤搬家的事,以及二宝换书院的事,全部写信告诉了蔡氏。 蔡氏收到信后就想来看二宝,奈何方俊的事情太忙,就一直拖着,这阵子才有了空隙。 蔡氏要来,自然去邀请了花掌柜,花掌柜欣然答应了,花掌柜一来,曹疾自然也就跟着来了。 所以这一行浩浩荡荡的,来了三辆马车,第一辆坐人,后面两辆装得满满当当的东西。 那东西是真多,几个下人搬了好一会儿,才搬完。 “蔡姐姐,花姐姐,你们俩究竟是谁搬家啊?还是说一起搬家了?”棠鲤笑着问道。 花掌柜扑到棠鲤的身边,一把抱住她,笑得明艳:“这都是蔡姐姐的。” “都是一些吃的用的。二宝长高了吧?做了一些衣服给他。”蔡氏道。 要不是方俊拦着,蔡氏恨不得把整个方家都搬给二宝。 蔡氏想二宝想得紧,恨不得马上就看到他。 棠鲤岂看不出她的想法。 “蔡姐姐,二宝快下学了,你和方大哥去接他吧?在河东书院,我告诉你们怎么走……” 蔡氏和方俊迫不及待地去了。 花掌柜则拉着棠鲤说话,曹疾就杵在她们不远处,盯着花掌柜。 那眼神啊,都能拉丝了,这快一年了,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花掌柜真是选对了人,这红光满面的,过得特别幸福。 “花姐姐,苏大夫和苏夫人怎么样了?”棠鲤道。 棠鲤把苏大夫和苏夫人送去了秦州城,让花掌柜和秦家照看着他们夫妇。 “挺好的,跟我信上说的一样,苏大夫给人看点小病,苏夫人做点手工活,两人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花掌柜道。 他们过得好就好,棠鲤点了点头。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方家夫妇就把二宝接回来了。 蔡氏对着二宝嘘寒问暖,二宝也很贴心,乖巧地答话。蔡氏都快想死这孩子了,眼睛一直黏在他稚嫩的小脸上,恨不得抱进怀里揉揉。 “老爷,要是我们能生意能做到河东县来就好了。”蔡氏道。 要是能待在河东县,就能看着这孩子一天天长大了。 方家毕竟扎根于秦州城,方俊是方家家主,不可能扔下秦州方家不管,跑来河东县做生意。 “夫人,咱们就在这里多住住,多瞧瞧咱们儿子。”方俊道。 “要不我在这住个一年半载,你一个人回去?”蔡氏道。 “你住这么久,棠鲤都要被你吃穷了。”方俊道。 “棠妹妹才不会嫌弃我呢。”蔡氏回嘴。 方俊抓住她的手,哀声道:“夫人,你忍心我一个人晚上寂寞空对月吗?” 蔡氏便说不出话来了。 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儿子,她真的好难啊。 只能珍惜这段日子,好好陪着二宝。 晚上。 棠鲤弄了几个小菜,蔡氏拿出带来的成年酒酿。 “花妹子,棠妹妹,我们姐妹三个好好喝一下吧。”蔡氏道。 花掌柜这豪爽性格,自然应了。 棠鲤也觉得机会难得,难得相聚,确实可以喝喝小酒。 于是,三个女人就在桌子上小酌了几杯。 方俊和曹疾,则被赶到一边带娃去了。 三个人几杯酒下肚,有点上头,话也多了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啊,棠棠,我们认识都快两年了。”花掌柜道。 这几年时间,一闪而逝,真跟做梦似的。 她找了个如意郎君,客栈也越开越好,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她现在就唯有一个心结,就是找到她弟弟…… 她弟弟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受苦? 想到这里,花掌柜又难过起来,捂着脸哭了起来。 “夏儿啊,你这是哭什么啊?”蔡氏拍着她的肩膀道。 “我是高兴啊,高兴认识你们。有你们俩做我的朋友,我真高兴。来,喝。”花掌柜举杯。 三个人碰杯,又喝了一口。 “我也高兴,认识了你们俩。”蔡氏道。 人生难得一知己,她还认识俩,这日子一下有趣了。 她还找回了自己的孩子,否则,这件事就是做了鬼,都会有遗憾。 三个人喝得都有些醉。 曹疾把花逢夏扛走了,方俊也扶着蔡氏进了房间,大宝和许珏帮着赵婶照顾着棠鲤。 又是给她倒洗脸水、洗脚水的,将她伺候妥帖了,才出了房间。 两个小少年,并肩坐在院子里,看着月亮。 “娘亲又想爹爹了。”大宝道。 每次娘亲想爹爹,眼神都不一样,大宝能感觉出来。 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呢? 许珏转头看着大宝,其实,大宝也想他爹了吧? 说实话,他也有些想那大块头了呢! …… 棠鲤一喝醉,就想睡觉。 所以,这一觉,棠鲤睡得特别沉。 棠鲤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大宝和许珏去了县学,蔡氏夫妇陪着二宝去了河东书院,杜小白早就瞅着缝隙溜了进来,追在三宝屁股后。 棠鲤一出房门,三宝就甜甜地叫道:“娘亲~” 棠鲤拿着手帕,擦掉了三宝小脑门上的汗水。 就在这时,又一扇房门打开了。 花掌柜和曹疾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棠鲤本来以为自己最晚了,没想到还有更晚的。 三个人洗漱完,吃了一个很迟的早餐。 “棠棠,我和曹疾去街上逛逛,我们还没来过河东县呢。”花掌柜道。 棠鲤也没提出要带他们去逛逛,她才不做灯泡呢。 “河东县有不少好玩的地方……”棠鲤识趣地只给他们介绍了一遍好玩的地方。 曹疾一一记下了。 听到什么‘喜鹊桥’、‘情人河’,曹疾的眼睛都会一亮。 花掌柜和曹疾一起出了门,先去街上逛了逛。 花掌柜一路买,曹疾身上挂满了东西。 突然,花掌柜看到前方有一道什么熟悉的人影。 她看得心头猛地一跳,朝着那道人影跑去。 而当她穿过繁华的街市和拥挤的人群,跑到刚刚那道人影所在,那人影却消失不见了。 她茫然四顾。 曹疾很快追了上来,将她抱进了怀里。 “夏夏,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我弟了。”花掌柜道,脸上满是失落,“但是……又不见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相见 天地之大,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在茫茫人海看到想见的那个人? 曹疾觉得,夏夏肯定是思念过度,所以看错了。 看着夏夏难过的样子,他也很难过。 他知道,这个弟弟对夏夏来说有多重要,这件事始终是夏夏心中的一个结。 他轻拍着她的背:“夏夏,别急,我已经找人去打听了,当初你和弟弟走失的地方,会重点打听,肯定能找到咱们弟弟的。” 花逢夏点了点头。 “嗯。” 曹疾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心疼地不得了。他把人抱起,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便直接吻了下去。 这一吻结束,花逢夏的情绪好了许多。 “这大庭广众的,你真是……”花逢夏红着脸捶着曹疾坚硬的胸膛。 “夏夏不是喜欢吗?”曹疾凑到她的耳边,声音低哑富有磁性。 好吧,她确实挺喜欢的,很刺激。 花逢夏在曹疾的唇上亲了一下。 一番温存,两个人手拉手,来到热闹的集市上,继续逛着。 “夏夏,我们去喜鹊桥逛逛好不好?棠鲤姑娘说了,手牵手走过喜鹊桥的夫妻,会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曹疾道。 生生世世在一起啊,真叫人向往呢。 花逢夏点了点头。 两人便手拉手去逛了喜鹊桥。 …… 卓舒穿过热闹的集市,来到一家书楼前,走了进去。 掌柜的看到卓舒,很熟悉地打招呼:“卓公子。” “掌柜的,这一本书抄完了。”卓舒从怀里取出两本书,递给了掌柜的,“你看看有什么问题。” 掌柜的有些惊讶。 这一本书下来,至少要抄个把月,结果卓舒居然半个月就抄完了?! 掌柜的接过那两本书,一本是原版,一本是誊抄的版本。 他将誊抄的版本翻了几页看,卓舒的字一如既往的工整,看着很舒服。 按书楼的规矩,需要先压钱,才能拿走原版书和空白的誊抄本。当初,卓舒来找他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没有钱。掌柜的便是看中他这一手字,再加上知道他是县学的学生,才破了规矩,给了他第一份活。 第一本书没这么厚,卓舒誊抄出来的,他很满意,之后便给了他第二份活…… 掌柜一如既往的很满意,立即将二两银子给了卓舒。 “谢谢掌柜的。”卓舒道,脸微微发红,“您下次有活……” “肯定留给你。” 卓舒一顿感谢后,拿着钱离开了。 卓舒怀里揣着二两银子,转身进了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 过几日便是子昂的生日了,他想给子昂挑一份礼物,所以这半个月,熬着夜,把书抄完了。 卓舒看上的是一方砚台,青色的,一条鱼的形状,很风雅,又灵活,不死板。 卓舒一来,就走到那方砚台的面前,盯着那砚台看着。 “小公子,你天天来看,可是决定要买了?” 卓舒经常来,一来就看那砚台,一副喜欢的不得了的模样,店里伙计已经眼熟他了。 “嗯,我要买,你帮我包一下。”卓舒道。 “好嘞,小公子等着。” 店伙计连忙帮他包好。 卓舒给了钱,一两半的银子,将砚台买下来了。 卓舒揣着砚台,走出了店,又去对面的馒头店,买了两个馒头,往县学走去。 还余四百九十四文钱。 九十四文够吃一个月了,剩下的九百文存着。 前两次的书没这一次的厚,一共挣了一两多一点,加上这九百文,刚好二两。 等书楼掌柜的那有活计,他再抄三四本本书,就能凑齐五两银子,回去给爹爹还债…… 想到这里,卓舒顿时觉得有了盼头。 这有了盼头,人也变得有干劲起来。 卓舒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 这是棠鲤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年头了。 这一年,大宝十岁,二宝九岁,三宝五岁了。 她还记得她刚来的时候,三宝才虚岁三岁,就是个胖乎乎的小团子,大眼睛里带着懵懂的光,走路久了还有些蹒跚,大宝和二宝也是两个小娃娃,转眼间,一个个都长大了。 大宝十岁,逢整的生日很重要,棠鲤打算给大宝好好办一个生日宴。 她家大宝也是有人宠着的孩子,这生日肯定要好好过。 蔡氏和花逢夏两人,自然也是倾力帮忙。 “棠棠,你请了多少人?”花掌柜问道。 “都是河东县的,青鱼姐弟,江家父子,还有大宝的几位同窗,客人大概六七位。”棠鲤道。 “再加上我们自己,那三桌宴差不多了,我来负责酒宴。”花掌柜道。 “我和方俊去采买,我们先把采买的清单整理一下。”蔡氏把采买的活揽了下来。 人多力量大,就连那自恃受伤、啥都不干的宴小端也动手干活了。 “哟,不是走路都头晕吗?现在不晕了?”棠鲤看着他生龙活虎的模样,嘲讽道。 宴小端这家伙也是有趣,之前受伤的时候,非要逞强,假装自己没事。 等伤好了,又开始假装自己受伤,不干活,整天在家躺着。 现在有热闹了,又躺不住了,想爬起来凑热闹。 棠鲤自然要好好嘲讽他一顿。 “咦,借您老人家的吉言,好像真不头晕了,突然好了,嘿嘿。”说着,就蹦蹦跳跳出门去了。 棠鲤轻笑出声,这小子太有趣了。 这么多人帮忙,棠鲤也轻松许多。 棠鲤琢磨着要给大宝送一份什么礼物。 大宝其实不缺什么,要送一份特别的,能表达自己心意的…… 二宝和三宝也同样悄咪咪琢磨着。 转眼,就到了大宝生日那一天。 恰好,这一天县学放学日,不用上学堂。大宝和许珏都在家,二宝也请假在家。 大宝今天是寿星,也是一众人的焦点,一大早的,棠鲤给大宝穿上了新衣服。 一身干净的白色长衫,眉眼十分清秀,乌黑的大眼眸,身型笔直,就是个清俊的小公子。 许珏看着他,便是眼睛一亮,朝着他竖起大拇指。 “好看。” “大宝真好看。” “大宝是真长大了啊。” 大家纷纷夸赞道,把大宝夸得脸微微发红。 “寿星爷,快去坐着。” 大宝被赶着去坐着了。看着大家为他忙碌着,他心里暖暖的。 许珏带着二宝在门口迎客。 客人们也陆续来了。 正在忙活着的花掌柜,目光随便往门口处一扫,脸上的神色突然凝住了。 下一瞬,五官剧烈地扭曲了一下,眸光涌动,似要笑,又似要哭。 第二百六十七章 姐弟相认 花掌柜和弟弟走散的时候,她弟弟六岁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记得弟弟的模样,她也无数次幻想过弟弟长大后的模样。 她相信,纵然弟弟长大了,成了一个少年,在茫茫人海中,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事实上,确实如此,当看到那抹身影、那张脸的时候,她便断定,那是她弟弟! 花掌柜太激动了,激动地想狂吼,激动地想冲过去,但是,她的脚却被定在原地,死死地看着那抹身影。 她的眼泪,就那么哗啦啦地流下来了。 卓舒感觉到一抹强烈的视线,转头看去,便看到一张熟悉脸。 先是难以置信,再是震惊,然后是狂喜。 他张了张嘴,声音挤在喉咙里:“姐……姐……” 他不是在做梦吧? “卓舒。”许珏感觉到卓舒不对劲,推了推他。 那一边,曹疾也感觉到花掌柜的不一样,捏了捏她的脸颊。 卓舒和花掌柜同时反应过来,朝着对方跑去,然后紧紧地抱在一起。 两个人紧紧相拥,那一瞬间,仿佛天地之间都寂静下来了。 姐弟俩抱在一起,先是低声抽泣,然后嚎啕大哭。 棠鲤看着这一幕,先是惊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难道说…… “姐……” 伴随着卓舒的那一声喊,证实了棠鲤的猜想。 原来花姐姐之前一直想要找的弟弟,居然是卓舒! 这也太太太巧了吧? 茫茫人海,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不过,仔细想想,卓舒的眉眼是有些像花掌柜。 只是,这种概率太小了,棠鲤才没有多想。 花掌柜一直心心念念着的弟弟,终于找到了,真是太好了! 棠鲤替她高兴。 花掌柜太欢喜了,就跟做梦似的。 她弟弟不仅好好活的好好的,还从棠鲤口中得知,他以县试第三的成绩考进了县学,很优秀,让人骄傲! 花掌柜拉着卓舒的手,姐弟俩有说不完的话。 “姐,当时,我本来想去找你的,但是走了很久,越走越偏,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卓舒说起了两人走散后的事,“我就到处打转,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清河郡。” “姐,我被爹娘收养,改姓卓,我爹娘都对我挺好的,你别哭。” 花掌柜擦了擦眼泪:“嗯,不哭,姐不是难过,姐就是太高兴了。” “姐,你这些年怎么样?”卓舒问道。 “姐这些年也过得很好,到了秦州城,开了一家客栈,生意不错,还给你找了个姐夫。”花掌柜说着,就推了一下曹疾。 曹疾见着弟弟,有些紧张。这是他媳妇儿最在意的人啊,他一定要给弟弟留个好印象。若是弟弟不喜欢他,那他以后的日子就难了。 千军万马前都没这时候紧张。 “阿弟。”曹疾叫道,尽量挤出一抹笑。 卓舒看着他,彬彬有礼道:“姐夫。” 他姐喜欢的,他都喜欢。 对他姐好的,他更喜欢。 “欸。”这声姐夫真好听。 “好了,待会儿再叙旧,先吃饭吧,肚子都饿着了吧?”棠鲤道。 花掌柜点头:“对,先吃饭,吃完再好好聊。” 她饿着没关系,可不能让她弟弟饿着了,少年人,最是会吃的年纪。 生日宴开席。 大家热热闹闹地送上祝福,还有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 棠鲤送的是一本孤本,好不容易搞到的,大宝接过,便是眼睛一亮,这礼物真是送到他的心坎上了。 只能再一次在心里感叹娘亲真好。 “谢谢娘亲。” “大宝,这是我的礼物,希望你喜欢。”许珏也送上了自己的礼物。 “谢谢。” “子昂,希望你喜欢。”卓舒也送出了自己的礼物。 “谢谢卓兄。”大宝接过了卓舒的礼物,这礼物一看就很贵,卓舒…… 他以后一定要对卓舒更好! 很快,大宝的面前就堆起了高高的一堆礼物。 大宝笑得眉眼弯弯,他欢喜的不是礼物,而是大家的心意。 “大宝,许个愿。”棠鲤道。 “许愿?” “对,生日的时候许下的愿望,都会实现。”棠鲤道,这里没蜡烛,“对着月亮许一个吧。” 娘亲说的话,大宝都相信。 大宝仰头看着月亮。 天黑了,月亮挂在天空上,是一轮满月。 大宝认真地想着自己的愿望,对着月亮,双手合十,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格外真诚,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愿望。 这一天,对于大宝来说,是十分难忘的一天。 他能感受到自己在满满的爱与祝福中长大的。 生日宴结束,大宝抱着娘亲,在她脸上偷偷亲了一下。 谢谢娘亲。 这是他最后一次撒娇了,以后他就是大人了。 …… 花掌柜和卓舒继续着生日宴上没聊完的话题。 “姐,我真怕这是个梦。”卓舒道。 花掌柜伸出手,想在卓舒的脸上掐一下,又不舍得。 “曹疾。”花掌柜唤道。 旁边站着的曹疾立即走到花掌柜的面前。 花掌柜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掐得他那张脸扭曲了。 “你看,你姐夫疼了,所以这不是梦。” 曹疾也跟着点头:“是啊,可疼了,这是真的。” 卓舒被姐姐和姐夫逗乐了。 他姐跟姐夫的感情很好,他也放下心来。 “弟,你是怎么认识棠棠的?”花掌柜好奇问道。 “我和子昂、许珏本是同窗……”卓舒把自己怎么认识卫夫人,卫夫人又是怎么帮他、护着他的事,一一告诉了花掌柜。 “棠棠……”花掌柜又红了眼眶。 棠棠居然帮了她弟这么多。 棠棠真是他们姐弟俩的恩人。 当初,若非棠棠,她这辈子就完了,更不可能和曹疾过上幸福的小日子。 她活了二十五年,前二十四年都是命途坎坷。 幼年时候,虽有父亲,但是却不得倚仗,与弟弟在那后院中,在继母的戕害下,艰难求生。 后来,城破家亡,父亲带着继母和一众孩子逃难,将她和弟弟扔了下来。姐弟俩只得继续相依为命,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多少次,花掌柜都觉得要活不下去了。 她恨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姐弟。 她恨命运的不公。 遇着棠棠后,她的好运来了,先是遇着了曹疾,又找到了弟弟,她弟弟还这么有出息。 棠棠对他们姐弟的恩情,太重,再怎么报都不为过。 第二百六十八章 棠鲤的劝告 姐弟俩聊到深夜,在曹疾的提醒下,才各自去睡。 太晚了,卓舒没有回县学,而是在卫宅睡了下来。 棠鲤买的宅子很大,十几个房间,多睡一个卓舒,完全不成问题。 夜里,花掌柜躺在曹疾宽阔的怀里,完全睡不着。 她太兴奋了。 “睡不着?”曹疾问道。 花掌柜点了点头。 “那咱们玩点有意思的?”曹疾凑到她耳边,咬耳朵,眼睛亮晶晶的。 花掌柜太高兴了,就需要一个方式来发泄自己的兴奋,于是欣然同意了。 两人折腾了大半夜,花掌柜累得动不了,这才终于睡去。 翌日。 花掌柜撑着起身。 卓舒已经起来了,把房间整理得整整齐齐,也已洗漱完,正坐在院子里看书。 “小舒,怎么这么早?”花掌柜问道。 “习惯了。”卓舒道。 花掌柜脸上带着笑,习惯了啊,其实心里有些酸楚。 卓舒和她说的很好,但是,花掌柜知道,卓舒的日子过得不容易,不然就不会小小年纪,手上满是粗茧,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她的弟弟啊…… 以后好了,有她在,绝对不会再让弟弟吃一点苦了。 花掌柜洗漱完,就去找了棠鲤。 棠鲤在书房里,正在规划着要开酒楼的事,便听到了敲门声。 棠鲤打开门,就被花掌柜一把抱住了。 “花姐姐?” “棠棠,谢谢你。”花掌柜闷声道。 棠鲤明白她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啊,她就是做了一个朋友该做的。 她认可的朋友,她觉得值得结交的人,她便尽自己所能,帮帮他们。 她很喜欢花掌柜,看着她现在过得这么幸福,活得这么鲜活,她也跟着高兴。 棠鲤摸着她的脑袋,安抚着。 花掌柜的情绪稳定下来,便拉着棠鲤问卓舒的事。 “棠棠,小舒他是不是很苦啊?”花掌柜问道,“这孩子从小就很懂事,肯定是报喜不报忧。” 棠鲤想着卓舒的遭遇,确实是挺倒霉的,明明有才华,却受小人所害,一连三年不中。 姓秦的、姓齐的,各个都欺负他。 好在这些人都差不多遭到了报应,以后卓舒肯定会好好的了。 “卓舒的养父母身体不太好,这孩子是挺辛苦的。不过,这孩子身上有一股劲,不服输,有骨气,我就是觉得这股劲好,才注意到他。”棠鲤道,说了卓舒好的地方,让花掌柜开心一些。 “棠棠,你越这么说,我越感觉小舒吃了很多苦了。”花掌柜嘟囔着道。 她太了解棠鲤,知道棠棠肯定在哄她。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卓舒到时候考个功名回来,你就跟着享福了。我们花姐姐是有福气之人呢,男人这么能干,弟弟也这么厉害。”棠鲤笑着道,替她擦干了落下来的泪水。 花掌柜被她一说,心里的难受消散了一些:“对,棠棠你说的对,我们姐弟团聚了,以后过得都是顶顶好的日子。不过,该谢的还是要谢的,我想去见见小舒的养父母,好好感谢他们。” 棠鲤点了点头:“你要去,就让张钱套好马,坐马车去。张钱去过,认得路。” 花掌柜点了点头。 棠鲤欲言又止:“花姐姐,你……” “怎么了?”花掌柜觉得她有话,问道。 棠鲤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最后只道了一句:“卓舒他爹对卓舒很好的。” 择日不如撞日,刚好卓舒还是放假日,花掌柜便打算今日和卓舒一起回去。 花掌柜把这件事和卓舒说了,卓舒也同意了。 “好啊,我也想爹娘了。” 一边是亲姐姐,一边是养父母,都是他很重要的人,他当然希望双方都好。 花掌柜和曹疾用了一个早饭,便和卓舒一起,往卓舒养父母住的村子里去。 三人下了马车,卓舒走在前面,花掌柜和曹疾跟在后面。 “小舒,走慢点,小心一点,别摔着了。” “好的姐,放心吧。” 卓舒心里暖暖的。 他其实很羡慕有卫夫人护着的子昂和许珏。 卫夫人也对他很好,那种好还是不一样的,毕竟亲疏摆在那里。 爹也很好,但是,爹的身体不好,在爹面前,他要摆出自己最强大的那一面。 唯有在姐面前,他有了依靠,被宠着,他可以像个孩子一般。 三个人走了一段路,来到一栋破旧的屋子前。 “姐,这就是我家。” 花掌柜看着那屋子,心里很难受,所以这过去的七八年,她弟弟过得有多苦可想而知,比她想象的还要苦。 “爹,娘,我回来了!”卓舒叫道。 不一会儿,卓父就拖着腿出来了,满脸高兴。 “小舒,咋今天回来了?” 卓父看到卓舒身旁的花掌柜和曹疾时,愣了一下。 “小舒,这两位是?” “爹,进去说。”卓舒道,转头看向花掌柜和曹疾,“姐,姐夫,你们进来坐吧。” 花掌柜和曹疾一起走进了一间屋子。 卓父觉得他们是客人,连忙拿两个碗,倒了两碗水给他们。 花掌柜和曹疾连忙接过了水:“谢谢。” 花掌柜的目光四处看着,这是真穷啊,这屋子透风,连遮风挡雨都成问题。 “爹,娘呢?”卓舒问道。 “你娘在睡呢,别管她。”卓父道,“这两位客人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这两位是儿子带回来的,家里再穷,也要好好招待,好在米缸里还留着一点米,再去地里摘一些菜,还有俩留着给儿子的鸡蛋,可以炒一炒…… 卓父暗自琢磨着。 “爹,您先坐着,我有话和您说。”卓舒道。 卓父这才坐了下来,朝着花掌柜和曹疾露出尴尬又拘束的笑。 “爹,您还记得我说过我以前有个姐姐吗?这就是我姐姐,这是我姐夫!”卓舒道。 卓父一下愣住了,有些反应不过来。 姐姐?亲姐姐? 卓父听到后,变得很不高兴,态度也没那么热切了。 卓父和他们随便聊了两句,就出门忙了起来,剩下卓舒和花掌柜、曹疾三人,待在这屋子里。 卓舒有些无措:“爹他……” 花掌柜有些明白过来了。 其实,将心比心,假设自己养一个孩子养了七八年,有一天,这孩子的亲生爹娘找上门来,肯定会有一种孩子要被抢走的感觉。 所以棠棠出门前欲言又止,想说的便是这件事吧。 棠棠应该最能体会这种心情,当初那方杰和唐氏找上门去的时候,棠棠的心情,便是这般吧。 第二百六十九章 花掌柜的选择 卓爹是小舒的恩人,也是她的恩人,对待恩人,不能剜他的心,否则不就是白眼狼了吗? 而且,也会让小舒难受。 看着小舒那有些坍塌不安的模样,花掌柜就有些心疼。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弟弟,就要放在手心里捧着,不能让他受一点委屈和苦。 “小舒,我和你爹聊聊,你陪着你姐夫。”花掌柜道。 卓舒点了点头。 花掌柜出了门,便见卓父在门口的台阶上坐着,闷声不吭地编织竹篮。 花掌柜在卓父的对面半蹲下,看着他编织竹篮。 卓父的脸色不太好看,把竹篮扔在一旁,拿起靠在墙上的柴刀,准备劈柴。 花掌柜又走到他的身边。 “离我远点,万一砍到你,我赔不起!”卓爹恶声恶气道。 花掌柜微微一笑,也不恼,往旁边站了一些。 等到卓老爹劈柴的间隙,花掌柜才开口道: “卓老爹,卓舒这孩子这一次县试考了第三名,整个河东县多少学子,卓舒居然考了第三,这得多厉害啊。现在在县学,成绩也很优秀,夫子们各个都对他赞不绝口。这孩子将来必定有出息,您把这个孩子教得很好。” “我和他相处这两日,他也整日念叨着你,说着你的好。我今天来,也是想见见卓舒常挂在嘴边的爹。”花掌柜道。 卓父听到这些,心里的气闷稍微消散了一些。 是啊,这孩子一直很好,很懂事。 但是,这么好的孩子,他更舍不得了…… 卓爹也没心情劈柴了,把柴刀扔在一边,坐在那木头上。 “至于感谢的话,我没立场说,卓舒是我的弟弟,也是你的儿子。您对他好,就该他自己来还,自己孝顺您。” “我和卓舒两人,有爹生,没爹养,亲爹根本不管他。小时候,小舒经常问我,亲爹为什么不喜欢他,是不是他哪里做的不好?这孩子其实还是很渴望有父亲疼的。他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是亲爹的问题。人生来就是偏心的,他那么多儿子女儿,我和卓舒,其实根本就没在他心上。” “所以,在您之前,小舒是没有感受过父爱的。您是他唯一的爹,是您给了他父爱。从今往后,您也是他唯一的爹。” 卓父依旧绷着脸,语气不太好:“我就是个废人,担不起你说的那些。” “不管您怎样,您把最好的给他了。卓爹,我来不是想抢走他的,这孩子是您养出来的,您养得很好。我和卓舒相认,其实就是卓舒多一个人疼。” 卓父轻哼一声:“说得好听!” 花掌柜浑不在意,脸上满是真诚的笑:“因为小舒,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卓老爹,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和曹疾,不必客气。” “不必客气?那不如你把我这房子重新盖一遍?还有几亩地的木肥撒了?”卓父道。 他说这话,并不是真要他们做,是故意为难他们的。 她说的那些好听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这些有钱人啊,就是说得好听,根本不可能做到。 说什么一家人,嘴皮子一碰就行,但是要做,就难了。 花掌柜看着这房子,破破烂烂的,遮风挡雨都成问题,确实需要重新盖。 但是,这重新盖,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搞定…… 花掌柜正在沉思的时候,另一间房里突然传来一阵拍门声。 “舒儿!舒儿!我的舒儿!” 那门本来就不怎么牢固,被猛地拍了两下,门便裂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从里面跑了出来。 卓舒听见声音,也赶紧出来了。 “娘!” 妇人看到卓舒,冲过来,一把将卓舒抱住了! “舒儿,娘好想你,你不能走。”妇人的表情变得凶狠起来,拉着卓舒,要往房间里走。 卓父连忙走了过去,拉住了妇人。 “小舒。”花掌柜关心地走到卓舒的面前。 妇人瞪着花掌柜,觉得她要抢自己的儿子,眼睛一下就红了,冲上来要撕花掌柜。 卓父紧紧地抱住她。 “姐,姐夫,你们先出去。”卓舒道。 花掌柜和曹疾连忙出去。 卓父安抚了好一会儿,卓母的情绪才好了一些。 卓父把她哄进了房间,将门关上,又用几根木头,抵着摇摇欲坠的门。 花掌柜和曹疾这才走了进来。 卓父还是不太理他们,而是对卓舒道:“舒儿,明日县学有课吗?” 卓舒点了点头。 “那就赶紧回县里吧,别太晚了。”说着转身进了房间,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裹,“你娘给你做的衣服,换着穿。” 卓舒抱着那衣服,点了点头。 “卓爹,那我们就先走了。”花掌柜道。 卓老爹没搭理她。 花掌柜和曹疾带着卓舒走了。 等他们走了一会儿后,卓父突然站起身,走到门口,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发呆,神色闪过难过与不舍。 ‘吱呀’一声,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刚那俩是你家卓舒的亲姐姐和姐夫?这咋弄,亲生的找上门来,肯定是要把孩子带回去了啊。”邻居阴阳怪气道,“老卓啊,你这是白忙活了一场啊,好不容易把孩子养大,送进了县学,儿子要有出息了。我本来以为你好日子要来了,结果就全是帮着别人养儿子了。啧,可怜。” 邻居本来就嫉妒卓舒考上了县学,给老卓长脸了,现在见对方的姐姐找上门来,这番自然很幸灾乐祸。 卓爹就看不惯他那副样子,拉着脸道:“什么帮别人?我儿子就是我儿子,可孝顺着了。亲姐姐又怎样?我是他爹,一天的爹,一辈子都是爹!我儿子他姐也说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说要来给我修房子呢。” “修房子?她哄你的吧。等把卓舒哄回去了,她还管你呢。”邻居嘲笑道。 “你这人怎么就不盼着人点好呢?我儿子的姐姐肯定说话算话,你就等着看吧!”卓父狠狠地怼了回去,“整天看别人热闹,也不管管你那个在外面手脚不干净的儿子,小心哪天被人打断了腿!” 被戳到痛处,邻居讪讪地把门关上了。 卓父怼完后,转身进了屋,把门关上了。 他刚那些话,完全就是怼邻居的。 那些话他说出来,自己都不信。什么一家人啊,就他这样的爹,舒儿孝顺肯认,他姐姐肯定不会认的。舒儿和他姐毕竟是流着一样的血,时间久了,舒儿肯定更亲近姐姐。 隔壁传来哀戚的哭声,孩子娘又犯病了。 卓父不由得捂住脸,透着浓浓的哀伤与绝望,他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啊,一点盼头也没有。 第二百七十章 做一家人 马车上。 卓舒把脸埋在包袱上,闷闷地不说话。 花掌柜看着很心疼。 “小舒,你娘是生病了吗?”花掌柜担忧地问道。 卓舒点了点头:“娘一受刺激就会很激动,大哭大闹,不认得人。娘不犯病的时候,人很好的。” 卓舒去宏文书院上学前,天天呆在家的时候,他娘的状态还挺好的。 他离开家后,娘的状态就越来越不对劲了。 卓舒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他时常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想到这里,卓舒心里更闷了。 “姐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大夫能治这种病。明天让你姐夫来帮着卓老爹干干活……”花掌柜道。 “姐,我也不知道爹为什么说那些话,但是他的目的肯定不是要让姐夫去干活,他不喜欢坑累别人。”卓舒道。 “小舒,这是姐姐的一个态度,姐姐说了,我和你,还有你爹你娘,我们是一家人,就不能嘴上说说。”花掌柜道。 “还有我!”曹疾道,生怕被抛下了。 花掌柜看着旁边蹭过来的大块头,不由得一笑:“对,还有你姐夫。” 曹疾顿时展颜一笑。 卓舒聪明,自然知道他姐姐这般举动,都是为了他。 不想他左右为难,不想他难过。 “你就好好在县学上学,其余的事交给姐姐。你爹娘也不用担心,姐姐会照顾好他们。”花掌柜道。 卓舒点了点头,靠在了花掌柜的肩膀上。 花掌柜、曹疾、卓舒三个人回到卫宅的时候,刚好赶上了卫家的晚饭。 她家棠棠真贴心,做了他们仨的晚饭。 吃过晚饭后,花掌柜和曹疾一起把卓舒送回了县学,再回来。 花掌柜找了棠鲤。 “棠棠,你今天要跟我说的话,是让我顾及卓爹的感受?”花掌柜开门见山问道。 棠鲤点了点头。 她能看得出来,卓爹对卓舒很好,是个好人,所以才想提醒她。 “后来怎么又不说了?”花掌柜道。 “我想我家花姐姐这七窍玲珑心,肯定能感受到。”棠鲤道。 她认识的花姐姐啊,除了自己的事上钻了一下牛角尖,其余时候都通透的很,她根本不需要提醒。 花掌柜看着棠鲤亮晶晶的眼睛,心像是被羽毛刷了一下,变得很柔软,不由得抱住了她。 棠棠都懂她。 她好喜欢这个朋友啊。 遇着棠棠后,一连串幸运的事都来了。 而且,受棠棠的影响,她也变成越来越好的人。 她觉得棠棠就像太阳一样,照耀着她身边的人。 “棠棠,卓爹的日子过得那么苦,还愿意给小舒上学,就说明他对小舒有多好,就冲着这份情,我都会以最好的回报他。我不会抢走他的舒儿,我还要让他过上好日子。”花掌柜道。 “卓舒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这般他也开心。”棠鲤道。 花掌柜点了点头。 “我好不容易找到弟弟,绝对不会让他左右为难的。”花掌柜道。 她要把最好的都给小舒。 …… 翌日。 花掌柜和曹疾就去了卓家村,身后跟着一马车的木工和几牛车的木材、锯子、瓦片等材料,浩浩荡荡的。 东西只能到村口,剩下的路只能大家一起扛着去了。 这一幕,引起了全村人的围观。 卓爹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大群人,惊呆了。 他看着花掌柜:“你……你们这是做什么?” “卓老爹,帮你盖新房子啊。”花掌柜笑着道。 这……原来她不是说说而已?!居然真的要给他盖房子?! 卓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我这人都带来了,您可别说您是开玩笑的。我们都来了,钱都花了,这要是不盖,得多浪费啊。” 卓爹余光一瞥,便看到隔壁正伸着脑袋偷偷摸摸看这边的邻居。 卓爹琢磨着什么,做了决定:“那就盖吧,你们就在这空地上盖,那两间屋子我要睡觉。” 说着,就转身进了其中一个屋子,他怕外面的动静吓着妻子,安抚妻子去了。 曹疾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凳子,给花掌柜坐着,还给她搭了一个遮阳的棚子,好挡太阳。 曹疾脱去上衣,带着那些木匠,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花掌柜看着她男人忙活着,热汗一直冒,有些心疼,时不时上去替他擦汗,目光偶尔落在卓老爹那紧闭的房门上。 这六月天,天本来就热,过了半个时辰,便到了中午,太阳愈加炙热,地上都快冒烟了。 卓爹的门开了,进了那简陋搭建的灶房,拎出一个茶壶。 卓爹的茶壶往那一放,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多谢卓爹了。”花掌柜道。 卓爹都也没回,拿着削好的竹子,进房间编竹篮去了。 人多力量大,短短五天时间,便在空地上盖出了新屋子,三个崭新房间,木头屋,盖着瓦,和原来的那两个破破烂烂的房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卓爹,还有什么活要干吗?你之前说的撒肥,我们现在得空了,干这个吧。”花掌柜了呵呵道。 “肥我早就撒了,你们是不是闲着就难受啊?非要上赶着找事做!”卓爹的语气很不好。 花掌柜对于他的恶声恶气毫不在意,反而顺着他的话,指着曹疾道:“对啊,你看他那么大块头,闲着肯定难受。” 卓老爹难听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没什么事了,你们回去吧。”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您要是有事,送个口信去河东县卫宅。”花掌柜道。 说完,便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卓老爹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 他这性格,是别人越坏,他就越怼回去。别人对他好,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舒儿的姐姐,真的是个好人。 尤其是看着那崭新的屋子,他平生最不愿意的就是欠人情…… 要还这个人情啊…… “哟,你这屋子不错啊。”邻居又钻了出来,盯着他的新屋子,酸不溜秋的。 想到之前邻居嘲讽的话,卓老爹毫不客气地回怼:“对啊,舒儿他姐给我修的,人家重情重义着呢。” 邻居讪讪的,心里想着这死瘸子的命居然这么好,养个儿子那么有出息,儿子的姐姐找上门来,还这么仗义。 这么好的事他咋遇不上呢? 说起来,当初他和卓老爹是在镇上一起看到卓舒的。那时候,那小子瘦得跟皮包骨似的。 卓老爹收养他的时候,他还嘲笑了卓老爹,因为他觉得那孩子随时可能死掉,带回来也干不了什么活,只能损失粮食。 早知道这孩子会这么有出息,他就自己收养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棠鲤开酒楼 花掌柜决定在河东县常住下来。 她和他弟已经分开这么多年了,现在自然她弟在哪,她就在哪。 “娘子,那我该怎么办?”曹疾可怜巴巴道。 “你爱去哪就去哪,关我什么事?”花掌柜轻哼道。 花掌柜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当然舍不得她男人。 她男人都为她放弃高升的机会,留在秦州城了。 她是这么想的,她就秦州城待一个月,河东县待一个月,两边都顾及…… 花掌柜看着他耷拉着脑袋,刚想安抚他,曹疾便仰起头,看向她。 “夏夏,我去一趟京城,给将军赔罪,然后再来河东县寻一份事情做。”曹疾道。 花掌柜愣住了。 她看着面前长相普通的脸,此时却觉得无比帅气的男人,这男人,竟然愿意为了她做到这一步。 “曹疾,其实你不用为了我放弃自己的事业,我可以一个月待在秦州城,一个月待在河东县……”花掌柜道。 曹疾把人抱进了怀里,在她脸上亲了亲。 “但是我想一直陪着你啊,夏夏。” 比起建功立业,成为大将军,他更喜欢一直陪着夏夏。 一起看春花,一起看秋月,就这么平平静静地度过这一生。 花掌柜看着曹疾深情的眉眼,心中狂跳,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曹疾先是陪着花掌柜在河东县买宅子。既然打算常住,自然不可能一直住在棠鲤家。 花掌柜很想买在棠鲤的隔壁,奈何被杜青鱼牢牢占据着。花掌柜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几百丈远的地方,买下了一栋宅子。 买好宅子后,花掌柜和曹疾一起回了秦州城。 花掌柜需把秦州城那间客栈处理了,曹疾则需要把职责上的事处理了,再回京向将军请罪。 …… 纵然杜青鱼一直没得到那位能人的回应,棠鲤布置情报网的事,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棠鲤和陆凌商议后,决定开酒楼。 酒楼,其实就信息搜集的一个载体,既不突兀地暴露他们的目的,还能挣钱,一举两得。 到时候,伴随着酒楼在各地展开,她的情报网也在慢慢铺展开来……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盘下了一间店铺,而陆凌,也选了五个可靠的人。 这些人,有的是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有的是从乞丐堆里找的,他选了后,又给棠鲤过目,人便这样敲定下来。 棠鲤给他们安排了住处,陆凌负责对他们培训,这培训,包括如何搜集信息,如何规整。 陆凌跟打了鸡血似的,每天都干劲十足。 陆凌那边忙活着,棠鲤这边同样没闲下来。 棠鲤忙着酒楼的取名和装修。 棠鲤深思数日,最终决定为酒楼取名‘凝风酒楼’。 这酒楼取了三宝名字中的一个字,又不失风雅。 人吃饭都讲究一个档次,这名字一定要取得风雅。 装修上,同样是往风雅了去。 ‘风雅’,便是她开的酒楼的特色。 她以后要把凝风酒楼开往天下各地,全部按这一家的风格来,所以这第一家一定要好好弄。 棠鲤想着自己以后把酒楼开得遍地开花,网罗天下信息,心里就格外美。 装修的差不多的时候,棠鲤便开始招人了。 这第一家酒楼,需要一位厉害的厨师坐镇。虽然说主要目的是搜集信息,但是生意也不能差。 因为只有生意好了,既能挣钱,来往的客人多,也便于搜集消息。 但是几天过去,棠鲤都没有找到满意的。 棠鲤想,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自己先上去顶着了。 这一天,棠鲤在酒楼里的时候,便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微胖男子进来了。 “请问,您这酒楼是要厨师吗?”那人问道,模样有些瑟缩。 棠鲤看向他,迅速审视了一遍,露出一抹笑:“是啊。” “我可以试试吗?”那人问道,“那个,我叫马承。” 他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了棠鲤一眼。 “可以,我要看你的刀工,然后再做一道你的拿手菜。”棠鲤道。 马承跟着棠鲤进了后厨。 后厨摆放着一些基础的食材,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里的食材你随便挑。”棠鲤道。 马承点了点头。 马承并未立即动手,而是了解了一下厨房里都有什么食材和调味料,了解完之后,才动起手来。 马承并未想做什么复杂的菜,而是决定清炒了一个蒲瓜。 只见他取出蒲瓜,洗干净后,放在砧板上,拿起刀…… 他在拿起刀的瞬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不是之前的畏畏缩缩,整个人都有光彩许多。 他耍刀的动作很利落,将蒲瓜切成一片一片的,那蒲瓜几乎是均匀的厚度。 马承自己烧的火,待到锅热后,马承便往锅里倒入油,等油热后,他便将切好的蒲瓜放了进去。 不一会儿,一阵香味飘到了棠鲤的鼻中。 又过了一会儿,菜炒好了,棠鲤尝了一口。 这清炒蒲瓜,看似简单的一道菜,但是被马承做得很嫩,滑溜溜的,很好入口。 好的厨师,其实简单的一道菜就能展示厨艺。 在棠鲤品尝的时候,马承紧张地看着她,等着她给出结果。 棠鲤点了点头:“不错。” 马承顿时一喜。 “你有哪些拿手菜?”棠鲤问道。 马承报了一遍自己擅长的菜。 棠鲤点了点头。 “你明日就来酒楼吧,我们一起拟定菜单,我再帮你选几个帮厨。”棠鲤道。 这就是要他了! 马承眼睛顿时一亮,太好了! 马承对着棠鲤千恩万谢,把厨房收拾好了,便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太好了,他终于找到事情做了!他得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媳妇和孩子! 棠鲤招到满意的厨师,也松了一口气。 等她和马承一起把菜单确定,就可以开业了。 翌日一早。 棠鲤刚到酒楼门口,就看到一人已经等在那里,正是马承。 马承今天应该特意收拾了一番,衣服整洁,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收拾得很干净。 棠鲤想要做好口碑,后厨的卫生一定要好,所以,棠鲤看着他这一举动,还是挺满意的。 棠鲤带着马承进了酒楼,两人一起敲定了菜单。 酒楼,酒很重要,所以这菜单里必不可少的是下酒菜。 然后,就是特色菜。 棠鲤从自己的拿手菜里,选出几个特色菜。 “掌柜的,这鲜米酒鱼是什么?”马承忍不住问道。 掌柜的写下的这几个菜,他一个都没见过啊,有些忐忑。 “待会儿我教你。”棠鲤道。 马承看着掌柜的,心中暗自吃惊,他只觉得这是个漂亮的姑娘,气质温婉,举手投足之间大家闺秀的气质。她开酒楼,就让人觉得很反差了,难想象她下厨的模样。 第二百七十二章 金厨传人 等到棠鲤展示厨艺的时候,马承才知道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掌柜的厨艺明显在他之上啊! 马承的性格有些畏缩,和棠鲤说话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但是一到厨艺上,他的话顿时变得多了起来,问了棠鲤许多问题。 他把许多小细节基本问清楚了,然后再尝试着烧了一道米酒鱼。 他做出来的味道也不错,但是不能和掌柜的比,如果是老餮而言,很明显就能品尝出其中天差地别的差距。 马承在厨房里琢磨了起来。 棠鲤见过很多人,痴迷一样东西,就会努力做好,她觉得马承就是这样的人,她很佩服这样的人,她把厨房给了马承,走出了厨房。 棠鲤在酒楼一层坐着,继续招人。 采买那些,郑鼎已经给她安排好了,陆凌那边的人培训出来,明面上的身份便是店里的活计,所以她现在只缺一些帮厨。 帮厨的要求比主厨低许多,爱干净,干活利落就行。 所以,帮厨很快招满了。 就在这时,有一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那人很瘦,高颧骨,看着像是精明之人。 他在大堂转了一圈,目光也巡视了一遍,然后落在棠鲤的身上。 “你们掌柜的呢?”那人问道。 “我就是。”棠鲤道。 “你就是掌柜的啊,你这酒楼看起来不错。”那人道。 棠鲤不太喜欢这人,不想搭话。 “这么个大酒楼,想来花了不少钱吧,要是被一个小人厨师坏了名声,那就得不偿失了。”那人继续道。 棠鲤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马承是不是在你这里?” “马承他怎么了?” “你是刚来河东县不久吧?马承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就是个小偷,偷了我金厨丁家的菜谱!他会做的菜,都是我们丁家祖祖辈辈研习的成果。大半个河东县,都知道他是个寡廉鲜耻的小偷,没有人会吃他做的菜,我劝你还是赶紧换个厨师吧。”那人道。 棠鲤没有说话。 马承?偷菜谱? 这个河东金厨丁家,江老爷曾经跟她提过。 丁家祖上曾是御厨,厨艺世代相传,在整个河东赫赫有名。丁家就是活招牌,哪家酒楼请到了丁家人掌厨,那客流必定是爆满。如今的丁家直系传人,共有两位,是两兄弟,但是很难请得他们出手,最多只挂名。 小说里对丁家的创始人,也就是这位御厨,有过一点着墨。说是吃过这位做的菜,就会飘飘若仙,三月不知肉味。 江老爷说若是棠鲤的酒楼想要丁家人,他和丁家有关系,可以去请一请。 棠鲤谢过了江老爷的好意,没让他去问。 厉害的是丁御厨,丁家后人如何并不知。 而且,这般名气大,架子大的,真请来了,说不定要当爷一样供着,还不如找个真材实料的。 现在看来,她的决定很可能是正确的。 “你是金厨丁家的何人?”棠鲤问道。 “我乃丁家老大丁得仁。”他傲慢地报出自己的身份。 他觉得这年轻的掌柜听到自己名字后肯定会十分震惊,然后奉为座上宾。 然而,他等了一会儿,对方都没有动静。 莫不是激动傻了? “你这将开的酒楼怎么待客的?怎么也不请人入座,茶水都没一口……”丁得仁抱怨道,突然看到一抹身影,顿时盯住那抹身影,恶狠狠道,“马承,躲在那里作甚?你这小偷还有脸来人酒楼做事,你这是想坑害人吗?” 丁得仁义正言辞道:“反正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害人的!” 马承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本来以为丁得仁已经放过他了,却没想到,丁得仁根本不想给他活路! 难道非得逼得他断了自己的双手去做乞丐不成? 丁得仁来了,马承便知道自己这份活丢了。 丁得仁是金厨后人,在河东县很有地位,而自己……掌柜的肯定信丁得仁! 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每一次他找到一份活,丁得仁就会出来搅和!而那些掌柜的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全部相信丁得仁的话! 马承沉默不言地解下围裙,朝着棠鲤鞠了一个躬,便打算转身离去。 丁得仁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却不想,棠鲤突然开口道:“马承,这菜单还有一点问题,还要和你讨论下,你去哪?” 棠鲤这话一出,马承顿时愣住了。 棠掌柜这话,是还要他?! 掌柜的,居然信他? 马承的眼睛亮晶晶的,腾起一抹希望。 “你这小掌柜,我都说了他是小偷了,你怎么还要他?没人会吃他的菜的,你别自寻死路。”丁得仁很不高兴道。 棠鲤看向他,她的妖力恢复到目前的程度,已经能分辨出好人和坏人了,好人身周萦绕淡淡的光,而心怀恶意的人,身上萦绕着黑色,恶意越浓,越黑。 因此她一眼看过去,便分出这马承和丁得仁的好坏了。 棠鲤很看不惯丁得仁。 看着他那番惺惺作态的姿态,棠鲤就想打他的脸。 “你说什么我就得信你?我看你更像诬陷人吧。”棠鲤看着丁得仁,很不耐烦道。 “你!你!”丁得仁快被她气死了,“我可是金厨传人!” “金厨传人还诬陷人,真是丢了老祖宗的脸。”棠鲤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丁得仁气得大喘气,指着棠鲤:“你给我等着!” 说完,就气呼呼地跑了。 棠鲤一转头,便看到马承正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被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人用眼巴巴的眼神看着,棠鲤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咳咳,马大厨,你跟我说说你和丁家的事吧。”棠鲤道。 棠鲤虽然选了马承,但是还是得弄清马承和丁家之间的纠葛,等丁得仁来找麻烦的时候,她就能见招拆招了。 马承点了点头。 “我会的丁家菜不是偷的,是我师父教给我的!”马承道,“丁得仁和丁得友很不孝,两人根本不管师父,把师父一个人扔在旧宅子里,就一个伺候的人。那伺候的人天天欺负师父,我看不过去,就帮着照看着师父。” “师父很想把传承教给他们两兄弟,奈何他们根本没有天赋,也不想学,就想利用师父和金厨丁家的名声挣钱。师父因为厨艺得不到传承,一直郁郁寡欢。后来,师父见到我厨艺上有天赋后,便决定把厨艺传承给我。” 马承回忆着,师父对他,如师如友,那段日子,是他最开心的日子。 “师父想要收正式收我为金厨传人,但是丁得仁和丁得友大闹了起来,闹得师父……”马承的眼中多了一些阴郁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气愤的情绪。 “认亲仪式没成,师父被气得一病不起,他们不让我见师父,连师父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只能完成师父的遗愿,把丁家菜发扬光大,让传承不绝。我卖了宅子,开了一家酒楼。” “但是,丁得仁和丁得友却反咬一口,说是我偷了丁家的菜谱,说我是小偷,把我的酒楼搞没了。再之后,我无论到哪家酒楼做事,丁得仁和丁得友就会出来说我是小偷,渐渐的,就再也找不到活了……” “我有时想,我是不是不该做厨师了,但是不做,又对不起师父,对不起我自己……” 马承说完,又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棠鲤。 棠掌柜是唯一一个相信他,肯用他的人。 棠鲤磨牙,这丁家兄弟,还真是无耻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丁家兄弟耍坏 “这菜单上有丁家菜吗?”棠鲤问道。 马承连忙摇头:“掌柜的,您放心,绝对没有。” 若是有了,便是给了丁家兄弟闹事的机会,给掌柜的带来麻烦。 马承其实有时也很迷茫,他想要将传承丁家菜,将丁家菜发扬光大,但是,做了丁家菜,会给丁家兄弟找茬的机会,他不能坑害主家。但是不做丁家菜,还怎么把丁家菜发扬光大? 他有时候也不知道他在坚持着什么。 但是不坚持,彻底放弃厨师,他又不甘心,更对不起师父了。 反正,他就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了。 “你可以做一道丁家菜给我尝尝吗?”棠鲤问道。 马承眼睛一亮。 掌柜的居然想尝丁家菜? 丁家菜,只要多一个食客,都能让他开心许久。 “好,掌柜的您等着。”马承欢欢喜喜地跑进了厨房。 棠鲤就在外面等着,等了半个时辰左右,便见马承端着一盘菜出来了。 马承将菜放在棠鲤的面前,掀开了盖子。 棠鲤闻得一阵扑鼻而来的香气,她拿着筷子尝了一口,看着像是菇片,但是入口却是鱼肉味,很鲜美。 棠鲤一口气吃了好几口,放下筷子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愧是丁家菜! 比她做的菜还要好吃。 她捡到宝了! 要是走这菜系,她绝对能挣得瓢盆满钵! 棠鲤对着马承竖起大拇指。 马承很高兴,掌柜的喜欢就行。 “不如我们在菜单上加几个你拿手的丁家菜?”棠鲤想了想,“菜单上直接加一个分类,丁家菜。” 马承愣住了。 掌柜不仅让他做丁家菜,还是以丁家菜的名义! 这对他而言,是求而不得的机会。没想到,掌柜的居然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但是…… “掌柜的,若是把丁家菜放在菜单里,那丁家兄弟就有了把柄,说酒楼偷了丁家菜,还可以去县衙状告酒楼。这样对酒楼不好。”马承道。 掌柜的这份心让他感动,但是他不能害了掌柜的。 掌柜的留下他本来就是一桩麻烦了。 “那你偷了丁家菜吗?”棠鲤笑着问道。 马承立即摇头:“没!是师父传承给我的!” “这不就得了?清者自清。”棠鲤道,“加上去,我说的,有事我兜着!” 马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棠鲤,眼中泪光闪耀着,混杂着各种情绪。 棠鲤被一个中年汉子用迷弟的眼神看着,有些不自在。 “其实还是我占了便宜。”棠鲤道。 “掌柜的,您别这么说,我以为我一辈子都没法做丁家菜了。”马承道。 丁家菜很快加在了菜单上。 万事妥当,棠鲤挑了个好日子,正式开业。 开业前两日,却发生了一件事。 一些传言在河东县流传开来。 “过几天有个酒楼要开业,叫什么凝风酒楼的,据说居然用了马承做厨师!” “马承这个名字怎么有些熟悉?” “就是偷了丁家菜谱的那个!” “哦哦,就是那个小偷厨师,这酒楼怎么连这样的厨师都用?” “听说丁家传人还去劝过那酒楼的掌柜,结果人家掌柜根本不听,执意用那小偷。” “这样看来,那掌柜也不是什么好人。” “是啊,这样的酒楼,指不定往菜里放什么呢。所以,千万不要去凝风酒楼吃饭。” “请小偷做厨师,我才不去!” 半个河东县,都在传着这些话。 凝风酒楼还未开业,风评就被害了。 棠鲤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这传言是谁传出去的了。 肯定是丁得仁,他这样做,无非就是要搞垮自己的酒楼。 棠鲤听了,简直想冷笑。 她还以为这丁得仁有什么手段呢,结果就这? “掌柜的。” 棠鲤抬起头,就看到马承站在门口,满脸愧疚。 “掌柜的,要么您还是换个厨师吧?” 马承也听说了那些传言。 马承是本来是满怀期待的,期待着酒楼开业,期待更多人吃到丁家菜,期待丁家菜被大家喜欢。 然而,听到那些传闻后,整个人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然后一晚上没睡,一直在想这件事。 他不想离开凝风酒楼,掌柜的太好了,给了他一个把丁家菜发扬光大的机会。 但是,这样下去,酒楼刚开业可能就倒闭…… 掌柜的对他这么好,他不能害人。 马承下了决定,所以一大早,就来找掌柜的了。 “走什么走?这酒楼都开业了,我去哪找厨师?”棠鲤道。 “但是,掌柜的留着我,到时候开业没生意……” “怎么会没生意?我保证开业的时候,客人如云,到时候你忙都忙不过来。这两天,你还是多休息一下,不然等开业就没得闲了。”棠鲤道,“马大厨,你就放宽心吧,我这个掌柜的肯定有办法的。我是商人,怎么会做亏本的生意呢?” 棠鲤笑着道,小脸上带着一抹莫名的自信。 马承心里腾起一抹喜悦。 掌柜的,真的有办法? …… 丁得仁和丁得友两兄弟也一直关注着凝风酒楼的事。 这两兄弟长得很像,都是瘦高,高颧骨,一脸刻薄相。丁得仁年纪稍大,更高一些。 两人站在一家店铺前,望着不远处的凝风酒楼。 “那凝风酒楼还留着马承?”丁得友问道。 丁得仁恨得咬牙:“还留着呢!也不知道那掌柜的是不是疯了。” 都这样了,那掌柜的居然还留着这么一个影响生意的人,还真是头铁! 丁得仁的目的没达成,只觉得心中堵着一口气,十分难受! “大哥,你别难受。等到开业的时候,这酒楼一点生意都没,亏了钱,肉疼了,这掌柜的才会知道错。”丁得友眯着眼中,眼中闪着恶光,语气不善道。 丁得友这么一说,丁得仁心里的那口气才顺了一些。 “你说的对,到时候,全县的人都看到这家酒楼的下场,别说河东县,就是其他外县,就更没人敢用马承了。”丁得仁道。 说到马承,他就气,那老头真是疯了,居然把丁家的厨艺教给一个外人! 他现在就等着开业那天,等凝风酒楼一个客人都没有,看那掌柜的可怜模样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酒楼开业 转眼就到了凝风酒楼开业这一天。 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 厨房里的食材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客人进来,马承便可立即做菜。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菜单下到后厨。 “还没客人来吗?”马承抓住一个伙计问道。 那伙计摇了摇头:“还没。马哥,这早着呢,你先别急。” 他怎么能不急? 掌柜的虽然一副自信的模样,但他还是担心啊,要真因为他一点生意都没…… 马承又等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去了前堂,果然见酒楼空空荡荡的。 他看着掌柜的站在门口,而门外,则是一群围观的人,指指点点的,没有人进来。 掌柜的道:“各位,今天我们酒楼第一天开业,欢迎大家来品尝。” “你们酒楼请了一个小偷厨师,我们才不吃呢。” “对啊,主厨的人品这么差,谁知道你们酒楼干不干净!” 马承听着那些话,脸色一下就白了。 酒楼外不远处,丁得仁和丁得友两兄弟站在那里,看着热闹。 两人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开业第一天,一个客人都没有,看来这凝风酒楼肯定完蛋了! “活该!”丁得仁轻哼一声。 “大哥,走吗?”丁得友道。 “再看看戏。”丁得仁道。 两人继续留了下来。 …… 半个时辰过去了,依旧一个客人没有。 棠鲤却是一脸淡定,还安慰了一下马承。 马承忐忑不安的心,在看见棠鲤自信的表情后,好了一些。 难道掌柜的真有什么办法? 很快,转机就来了。 凝风酒楼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便是江老爷! 江家是河东县数一数二的富户,江老爷在河东县颇有地位。而且,江老爷素有好名声,百姓们都挺喜欢他的。 见他进去,那些围观群众都嘲笑凝风酒楼的声音都小了一些。 再然后,县令也来了! 看着县令被棠鲤迎进了进了酒楼,围观的人们都是面面相觑。 “县令和江老爷都来捧场了,这酒楼也不像是随便开的啊。” “对啊,这里的主厨真的是那小偷厨师吗?还是说这小偷的事有什么内情?” “这酒楼,县令都能吃,我们肯定也能吃啊。” “不知道这家酒楼有什么拿手菜?” 几个围观群众已经跃跃欲试,想进去看看了。 就在这时,棠鲤走到门口开口道: “各位,我们酒楼今天第一天开业,为了庆祝酒楼第一天开业,前五十桌全部免费。 于是,刚刚跃跃欲试的人,顿时朝着酒楼里涌了进来,一时间,人满为患! 客人下的单,不停地送到后厨,马承连忙忙活起来。 酒楼后厨和前堂,都忙得热火朝天! “老棠,你真大方啊,前五十桌免费,大手笔。”宴小端啧啧称奇道。 棠鲤看着他就想揍他,这小厮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居然趁着大宝和许珏在上学,自己偷偷溜来酒楼,还占了一个位置,吃免费餐! “有钱不行啊,吃你的吧,饭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棠鲤一副‘我有钱我是大爷’的模样,宴小端都不得不给她的拽竖一个大拇指。 客人太多了,棠鲤也跟着帮忙。 棠鲤不停地在厨房和前堂之间跑着。 马承一看到棠鲤,眼睛就亮晶晶的。 他现在虽然累,但是心里说不出的激动,心中更是无比感激掌柜的。 他真是遇到贵人了。 马承心里千言万语想要说。 “掌柜的……” 棠鲤一眼就看出来他想说什么:“不用说什么,好好干就行。” 马承猛地点头。 有这样的掌柜的,他肯定好好干,干到死都愿意! 马承继续忙活起来。 而外面,正在看笑话的丁得仁和丁得友两兄弟,这一下彻底傻眼了。 谁能想到这酒楼居然能请来县令? 两人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满是不甘! …… 几个时辰后,酒楼的客人才少了下来。 棠鲤出了厨房,便见朱县令还在。 棠鲤走到县令的面前:“朱县令,今天还多谢您捧场了。” 针对那些传言,棠鲤的对策就是请几位河东县有头有脸的人来撑场子,江老爷和朱县令都在邀请之列。 朱县令亲自来,还待了那么久,真是给足她面子。 “卫夫人,你这酒楼的菜真不错,我今天算是大快朵颐了。不如我再给你提个字?”朱县令吃得很满足,这酒楼的味道,是真好啊。 县令大人题字?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县令大人的字挂在这里,便是一种威慑,没人敢轻易来找麻烦! 棠鲤连忙让人去找来纸和笔,给了朱县令。 朱县令附庸风雅,喜好诗文,拿着毛笔想了想,便在纸上写上了两句诗。 “好字。”棠鲤感叹道。 朱县令心情不错:“那还不挂起来?” “这么好的字,我得先裱起来再挂。”棠鲤道,将那副字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朱县令乐呵呵地往外走去。 刚出门,就被人给拦住了。 “县令大人,求求你给我们做主!这家酒楼的厨师偷了我们丁家的菜谱,这家酒楼还明目张胆地卖我们丁家菜!可怜我们丁家老祖宗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菜谱,就成了不义之人挣钱的工具。” “大人,求你严惩小偷!” “大人,求求你还我们一个公道!” 这俩告状的人,正是丁得仁和丁得友。 两人义愤填膺,满是委屈,指责着马承和凝风客栈。 很快,便引来了一群路人,围观着。 众人指指点点的。 “这家酒楼的厨师真的是偷了丁家菜?” “丁家兄弟都出来说了,肯定是真的了!” “既然偷了,那县太爷怎么还来吃饭啊?我就是看到县太爷进去吃,我才进去的。” “县太爷可能被骗了吧?” “那马承偷丁家菜菜谱的事,我早就听说了,若真是偷了还明目张胆拿来卖,这也太无耻了吧!县太爷一定得严惩!” 路人们再次议论起来。 “我没有偷丁家的菜谱!”马承刚忙完,听到动静,赶紧出来,见这一幕,连忙解释道。 “丁家菜都写在菜谱上了,还说没有偷?证据就在这里!”丁得友晃了晃手里的菜谱,这菜谱正是他借其他人的手从酒楼里拿出来的。 “丁家菜是丁家老爷子传给马承的,又如何算偷呢?”棠鲤道。 “你胡说八道!我们作为丁家菜的传人,都不知道这事,你一个外人倒是比我们知道的更清楚了?”丁得仁骂道。 只要他们两兄弟咬定老头子没有把厨艺传承给马承,马承就是偷! 有了这菜谱做证据,马承和凝风酒楼,今天都得完蛋! 第二百七十五章 棠鲤撕开丁家兄弟假面 “我听说居然有人明目张胆偷丁家的菜谱,真当我们这些老饕死了吗?” 这时,又来了一群人。 这些人有年轻人,也有老人,各个都衣着华贵,身份不一般。 这些都是河东县的老饕们。 文人以诗会友,老饕们以食会友,都有各自的圈子。 这些老饕们,年纪大一些的,都尝过丁家过世的老爷子的厨艺,对其念念不忘,可惜后来老爷子卧病在床,再也没办法拿起刀铲,美食届便少了一位泰斗。 也因为这些交情,他们对丁家菜很推崇,对丁家也甚是维护崇敬。 在知道丁家菜的菜谱被偷了后,他们对这偷学之人,十分不耻。 结果,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有酒楼敢用这偷学之人,还明目张胆地卖丁家菜!这也太过分了! “县太爷,这件事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公道。” “对!我看还是把这小偷和这店掌柜一起押公堂去,审个水落石出!” 一众人逼着县太爷给一个公道。 朱县令心里着急,不由得看了棠鲤一眼。 怎么还有这么一遭事? 这证据确凿,真要审起来,自己也没法偏袒她啊。 棠鲤倒是一脸镇定。 其实,她请朱县令来,便料定了现在这事会发生。丁得仁两兄弟见流言没有把自己的酒楼搞垮,见县太爷来了,肯定会告到县太爷的面前。 “丁家二位老爷,我能先问一句话吗?”棠鲤道,“你们回答完我的话,要去公堂告我,又或是其他,悉听尊便。” 丁得仁冷哼一声:“问吧。” “当初,你们二人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传承丁家的厨艺。后来,丁家老爷子卧病在床,你们这俩儿子对他不闻不问,幸好遇着好心的马承,帮着照顾他。丁老爷子苦于厨艺无法传承,这时,刚好发现马承在厨艺上很有天赋,便把自己的一身厨艺传给他。后来,丁老爷子还想将马承收为弟子,作为丁家菜的传承人。但是,你们生生破坏了这场传承仪式,并将丁老爷子气得病重,不久过世。” 棠鲤顿了一下,锐利的眼神看向丁得仁和丁得友:“二位,我刚说的可否属实?” 丁得仁脸色严厉道:“胡说八道!你这是污蔑!小心我在公堂上再告你一桩!” 丁得仁完全是有恃无恐。 虽然,这女掌柜说的是事实,但是那又能如何呢? 没有证据,没人能证明。 这种话,马承也解释了无数遍,又有谁相信他呢? 比起一面之词,所有人都会更相信丁家的传人—他们兄弟俩。 棠鲤的目光从丁得仁转到丁得友的身上:“丁得友,我说的对吗?马承没有错,不过是一时好心,又喜欢厨艺罢了。你们恩将仇报,倒打一耙,还把他逼到绝路,还要断了丁家的传承。你们这么做,还是个人吗?!” 棠鲤语气变得冷厉和强硬。 丁得友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嘴巴却不受控制起来,说出的却是心里话。 “是又怎样?他又不姓丁,凭什么学我丁家菜?” 丁得仁的脸色猛地变了,看向丁得友。 “得友,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大哥,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他对那老不死的好,还不是因为想要学我们丁家的厨艺,把老不死骗得把厨艺全教给了他!还骗得老头子要收他为徒!老头子这是疯了啊!要不是我们及时阻止,丁家的传承就要落到其他人手上了!”丁得友大声道,声音里满是不忿。 “我想起来了,有一次丁老爷子派人来请我们,说是要收徒,我们赶到丁家的时候,却被拦到门外,莫不是就是这件事?”这时,一个年纪大一些的老饕突然道。 “对,这件事我也想起来了,难道丁老爷子要收的徒弟真是马承?” “马承不是偷菜谱,而是真的跟着丁老爷子学的?” 这一行老饕们都犹疑起来,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丁家兄弟。 “不是……都是得友胡说八道!”丁得仁慌乱解释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马承,你去哪家酒楼,我就搞垮哪家酒楼!我让你在这一行混不下去!你学会了丁家菜又怎样?你得到死老头的传承又怎样?我们兄弟俩能让你什么都不是!” 丁得仁都快被弟弟气死了,眼看着丁得友还要说话,急得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丁得友双眼一翻白,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棠鲤看了丁得友,无声地笑了一下,丁得友已经完成了任务,晕不晕倒都没关系。 真相已经摆在眼前了。 “县太爷,各位见证者,刚刚丁得友说的话大家也都听到了,马承确实是丁家菜的传承者,我们酒楼卖丁家菜,也是为了传承丁家菜。”棠鲤道。 朱县令点了点头:“对,他的话我都听到了。丁得仁,既然马承是丁家菜的传承者,做丁家菜也无可厚非。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丁得仁的脸色发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来丁大老爷是没什么话说了,但是我有话说。”棠鲤道,“朱县令,还有各位,我想请大家为马承作个主。马承明明是丁家菜的传承者,却被诬陷为偷菜单,受着这个污名许多年了,实在是可怜之人。希望诸位能为他正名。” 那几个老饕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们和丁老爷子都有交情,当初丁老爷子生病的时候,他们登门拜访,却被拒之门外。他们还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想来,是两个儿子不孝啊。 后来,丁老爷子想要收徒的时候,想来是叫他们前去见证的,只是可惜…… 既然是丁老爷子的遗愿,他们肯定要支持。 “那就我们几个老头子表个态,我们都一致认可马承就是丁家菜的传承者,身上担负着传承丁家菜的重担,马承,希望你好好努力,将丁家菜传承下去。” 马承猛地点头。 他一定会的! “丁得仁,现在事情很清楚了,马承就是丁家菜的传承者,你们兄弟俩要是再来找什么麻烦,本官定不会饶你!”朱县令道。 在县令的威慑下,丁得仁只能不甘地点了点头。 丁得仁偷鸡不成蚀把米,脸色十分难看,也不管晕倒的丁得友了,自己一个人走了。 朱县令和那些老饕们也相继离去。 棠鲤看了一眼晕倒在门口的丁得友,满脸嫌弃,叫来了伙计,把他拖到一边去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相公我好想你 棠鲤一转头,便看到马承红着眼睛,星星眼看着她。 棠鲤:“……” “马大厨,你不会想跪下吧?”棠鲤看着他那架势,不由道。 “可以吗?”马承道。 虽然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棠鲤。 棠掌柜不仅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能做丁家菜,现在还替他洗清了污名,让他成为了堂堂正正的丁家菜传人! 以后,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做丁家菜,传承丁家菜了。 这是他内心最渴望的事,现在实现了。 这般大恩大德,就是他给棠掌柜跪下也应当。 棠鲤看着比自己大一轮、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嘴角抽了抽。 “不可以。” 马承微微弯曲的膝盖,只能直回去。 “感激的话不用说,你帮着我把这酒楼开好就行。”棠鲤道。 马承猛地点头,他一定会尽心尽力,肝脑涂地! “好了,今天第一天开业,生意多,就做到这里吧,把门关了,收拾一下,就回去吧。”棠鲤转头看向众人。 …… 距离酒楼不远处的客栈。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里捧着一碗菜,小心翼翼地往楼上走去。 走到一扇门前,敲了敲门,门就打开了。 来人一身黑衣,黑冠束发,身型高大伟岸,长身玉立,脸部棱角分明,一双冷厉的眼眸,看的人有几分畏惧。 韩绎是从暗卫营出来,被主子选中,保护主子。 他不知道主子的脾性,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他们暗卫,命本来就不是自己的,要么是主人的一把刀,要么是主人的肉盾,无所谓好事坏事了。 他跟在主子身边一个月了,对主人的印象便是冷,主人很少说话,要么跟在占子研习兵法,要么就独自一人练武。韩绎有些怕他,对他毕恭毕敬。 “主子,那酒楼今日新开张,客人很多,本来是说不外带的,所以颇费了一番功夫,您久等了。”韩绎道。 男人微微颔首,让开了一条路。 韩绎连忙走了进去,将那碗菜放好,又拿出一碗米饭,摆上碗筷,然后便退到了一边。 男人在桌子前坐下。 韩绎低垂着头,并未发现他深不可测的主子,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口菜,放进了嘴里。 然而,入口后,动作却慢了下来。 这菜的味道不错,但是却不是他想要的味道。 看来这酒楼主厨的不是他媳妇儿。 吃不到他媳妇儿的味道,他心中有些失落。 不过想想,也是好事,要是他媳妇儿自己主厨,那得累死,他也得心疼死。 韩绎察觉到主子动了一筷,便没有再动了,不由道:“主子,可是饭菜不合口味?属下换家酒楼?” 下一瞬,他主子冷飕飕的目光就扫了过来,仿佛他触到什么逆鳞一般。 韩绎一下跪下了。 “凝风酒楼。”他开口,声音低沉,念着这四个字的时候,速度很慢,有种温柔缱绻的味道,“很好。” “是。” “下去吧。” 韩绎的身影一下消失了。 暗卫的下去,并非离开,而是隐藏在暗处。 他们暗卫营的宗旨,便是誓死守卫主子,不能离开主子身边。 男人把一碗饭吃完了。 韩绎便出来,把东西收拾了,又悄无声息地隐藏在暗处。 男人推开了窗户,看向凝风酒楼的方向。 天黑了,黑蒙蒙的,夜色下,那酒楼看得不甚真切。 他的目光沉沉,暗光涌动着。 突然,他的目光定住,落在一个地方。 那是一抹淡青色的身影,从客栈走了出来,款款而来。 男人的目光紧紧攫住了她,眼睛一眨不眨的,身体也变得紧绷起来,一股复杂又浓郁到化不开的情绪,从眼中流露出来。 那抹身影越来越近,近到他能看清她的脸。 一年了。 还是那般模样,长高了一些,没有胖。 虽然无数次入梦,但是在见到真人的刹那,那积压了一年的思念,还是奔泻而出。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 突然,那从客栈楼下经过的人,脚步顿住了。 棠鲤抬头看去,便看到那打开的窗户,并未看到人影。 但是…… 其实,从酒楼出来的刹那,棠鲤便感觉到一股目光落在她身上。 棠鲤越往这边走,那种目光越明显,而且,她的心跳逐渐加速,在这一刹那,开始狂跳。 目光很熟悉,而且,第六感告诉她,那目光极有可能是…… 棠鲤深吸一口气。 她仰着头,看着那扇打开的窗户。 她知道,她相公就在里面。 肯定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出来和她相见。 她想他相公所想,理解她相公,也尊重她相公的选择。 但是,她真的好想他啊。 一闲下来就会想。 想他在做什么,想他有没有吃饱,想他是不是很累,想他有没有受苦。 棠鲤想着想着,委屈起来,眼睛微微发红。 她执拗地仰头看着,小脸上透出一抹倔强的劲。 仿佛无声的较量。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没过多久。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窗户上一跃而出,落在了棠鲤的面前。 棠鲤的目光,便从窗户上,转到了面前人的身上。 棠鲤仰着小脑袋,就那样盯着他的脸,一动不动的。 男人也低头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涌动着暗沉沉的浓烈情绪。 下一瞬间,棠鲤朝着男人扑了过去,男人也伸出手,刚好接住她,将她搂进了怀里。 男人扣着她纤细的腰身,紧紧的,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棠鲤搂着他的脖子,脸紧紧贴着,闻着那熟悉的气息,鼻子一酸,眼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了。 “相公,我好想你啊。”棠鲤带着哭腔道。 卫擎心疼地不得了,就他媳妇儿这句话,他就感觉自己出来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他舅舅说了,说只准他回来看看,不准见他媳妇儿,否则就打断他的腿。 但是,像现在这样,能抱着媳妇儿,能听见媳妇儿的声音,别说打断腿了,就是让他把命给出来,他都愿意。 第二百七十七章 小别胜新婚 卫擎抱着人上了楼,进了房间,然后将门关上了。 隐藏在暗处的韩绎,完全惊呆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主子一出门,就抱了一个姑娘回来? 而且,和姑娘还这般亲昵。 韩绎顿时有种自己是多余的感觉。 但是,自己是暗卫,必须时刻盯着主子…… 就在韩绎纠结犹豫的时候,便见他主子突然抬起头,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眼神冷冰冰的,分明写着一个字——滚。 韩绎只得委屈地滚到屋顶,在夜色的掩盖下,悄无声息地待着。 他不知道的是,他一出门,他那冷酷的主子顿时变了,像一只大狗狗,把脑袋埋在棠鲤的脖子上,蹭着,声音闷闷的。 “媳妇儿,我也好想你啊。” 他的脖子湿湿的,一看,便发现媳妇儿流泪了。 他一下慌了,又是心疼,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把媳妇儿拢在怀里,和他的体型比起来,棠鲤太小只了,完全被他笼罩着。 卫擎低下头,在她脸上亲吻起来,将她脸上的泪水一滴一滴地吻掉。 男人的吻满是温柔,带着灼热的气息。 棠鲤被他亲得脸微微发红。 好一会儿,男人才放开了她。 棠鲤在他怀里坐着,抱起了他的大掌。 “相公,这一年来,你怎么样?”棠鲤道。 棠鲤有太多话想跟他说了。 “就是练练武,学学兵法。”卫擎道。 “累吗?”棠鲤心疼道。 “不累。” 棠鲤摸着那双手,那双手很粗粝,添了不少茧子,可见这一年来,她男人有多辛苦。 棠鲤抱住了他的手。 看着小媳妇心疼的模样,他心里溢满了柔情,又舍不得她难过。 “媳妇儿,真不累。”卫擎道,想要转移媳妇儿的注意力,“媳妇儿,跟我说说你这一年来的事。” 棠鲤靠在他的胸膛上,把这一年来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大宝和许珏以县试第一第二的成绩考上了县学,二宝转到了河东的书院念书,三宝长高了一些,还是个小吃货。 大宝和许珏有个同窗叫卓舒,居然是花掌柜的弟弟。 “相公,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棠鲤感叹道。 卫擎盯着她的小脸:“媳妇儿,或许不是这个世界太小,是因为你。” 棠鲤的脸上有些疑惑:“因为我?” “对啊,因为我们小鲤鱼是小福星啊,小福星让身边的人都过得更幸福。”卫擎道。 从她媳妇儿来到他家之后,他和三个孩子的日子就过得越来越好了。 当然,能遇着媳妇,跟媳妇儿在一起,是他此生最大的幸福。 要是没有媳妇儿,恢复记忆后的他可能会疯。 但是,有了媳妇儿,再多的苦难,似乎也没那么苦了。 未来的生活充满希望,多好啊。无论多难,他都要奋力往前迈。 所以啊,就是因为她媳妇儿这个福星,身边人的日子才越过越好。 卫擎不由得把人抱紧了一些。 棠鲤觉得她男人说得确实有道理。 他们锦鲤一族,就是能给喜欢的人带来好运,为讨厌的人带来厄运。 “相公,搬到河东县后,我还认识了好多人……” 棠鲤絮絮叨叨地说着。 她平时的话不多,但是跟她男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卫擎耐心地听着。 棠鲤说得累了,卫擎就给她倒水,让她歇歇。 两人在一起,就这样待着,说着话,都格外幸福。 卫擎真的很希望这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他就能一直看着媳妇,看着她笑。 夜逐渐深了。 两个人洗了一个澡,洗过澡后的棠鲤,就跟出水芙蓉一般。 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如凝脂一般,精致的五官,脸颊上泛着一抹红,就像引人品尝的糕点一般。 卫擎的目光也变得黏人起来了。 他和媳妇很久没…… 他的喉结动了动,眼中的光也暗沉沉的。 他好想媳妇啊。 卫擎的表情变得憨憨的,扭捏起来:“媳妇儿,那个,天黑了……” 棠鲤看着她俊美无双的男人,脸微微发红,凑了过来,在他满是胡渣上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夜色更深了。 躺在屋顶是那个的韩绎,听着下方传来的声音,第一反应便是莫不是主子有危险了? 然而,他的身形一动,突然反应过来。 他虽然没经历过,但是一群兄弟们待在一起,总会说一些这样那样的话,他自然明白。 他又躺了回去。 真是没想到平日里看着冷酷的主子,居然…… 他抬头看向天空,今晚的月亮真亮啊。 …… 翌日。 棠鲤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还在她男人的怀里,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她一醒,卫擎也跟着醒来了。 男人一脸餍足,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媳妇儿,再睡一下吧?”卫擎道。 昨晚让媳妇儿累着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太久没见到媳妇了,实在太想她了。 棠鲤点了点头。 她其实不累,妖力恢复了一些,体力也强了。 但是,她就是想跟她男人多待一会儿。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她相公这次回来看她,本来是不能见她的,破了例才相见,肯定待不了多久。 所以,这一分一秒,都格外珍贵。 棠鲤在他怀里窝着。 棠鲤也舍不得睡。 她不想她和她男人在一起的时间,就这么睡着没了。 两人静静地躺着,时不时就亲一下。 两人躺了好一会儿,卫擎怕媳妇儿饿着,便起身了。 棠鲤穿好衣服,转身看向她男人,便愣了一下。 她男人是真变了许多。 白了。 以前啊,总是下地,后来去做护院,也是外面待着,所以晒得黑乎乎的。 想来是有一段时间没晒着了。 瘦了一些。 依旧是高大挺拔,但是比起原来的壮硕,现在更称得上是伟岸和长身玉立。 系着腰带,腰身挺细的,身段还怪好的。 脸部的棱角依旧分明,五官和原来一样。她男人的长相,本来就顶好的。要不是这张脸,当初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他说那些口花花的话,棠鲤就要一巴掌过去了。 脸还是那张脸,气质却变了,冷了一些,内敛了一些,情绪什么的,不会写在脸上了。 下一瞬,她就看到男人抬起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摆出一个深沉的姿势,宛如思考者。 棠鲤:“???” 第二百七十八章 约定 媳妇在看自己,他当然要摆一个好看的姿势啦~ 卫擎暗搓搓地想着。 他就是想让媳妇被自己迷倒,更喜欢自己! 把媳妇的心勾得牢牢的。 棠鲤:“……” 棠鲤抚额,她收回刚刚的想法。 她男人再怎么变,其实就是外表变了,能唬人,内里还是那个憨憨。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卫擎也收起那装逼的姿势,冷着脸将门打开了。 敲门的正是韩绎,手里还拿着早餐。 “主子。”韩绎的眼眸低垂,恭敬道。 卫擎接过了早餐,便将门关上了。 小夫妻俩一起吃了个早餐。 吃早餐的时候,卫擎也总来抢棠鲤吃过的东西。 一顿饭吃得黏黏腻腻。 吃过早餐。 “相公,要去看看几个宝宝吗?”棠鲤问道。 卫擎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此去经年,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了。 卫擎的眼眸闪过一抹沉思,然后摇了摇头。 他也想三个宝宝。 但是,这一次他见媳妇儿,已经是破了例,不能再见更多的人了。 舅舅不让他见人,也是为了不让他暴露行踪,毕竟他现在…… 卫擎摇了摇头。 棠鲤点了点头,她明白他的意思。 “几个宝宝都很好,相公,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棠鲤问道。 “等我足够强大的时候,舅舅会给我一个身份,那时候……”卫擎的声音顿住。 其实,那个时候他们还是不适合见面,毕竟他那时面对的仇人太强大了。相认会给媳妇儿和三个宝宝带来危险,最好的,就是报仇后再一家人团聚。但那样不知何年何月了。 棠鲤看着他。 说句粗俗的,她男人屁股一抬,她就知道要放什么屁。 所以这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 “相公,无论敌人多强大,我们都一起面对,我是锦鲤呢,不是什么弱小可怜的娇花。”棠鲤道。 而且,还有顾莹…… 等她相公足够强大的时候,就是他们一起进京,与敌人正面对决的时候了。 卫擎看着她,是啊,他的媳妇很厉害呢。 卫擎握住她的小手,完全包住,然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两三年吧。”卫擎道,“快的话,两年。” 想要早日和媳妇儿在一起,就是他努力的动力。 两年…… 两年对于她这个锦鲤而言,其实不过弹指一挥间。 但是,她动了情,两年时间不能和她相公在一起,这两年便变得特别漫长。 棠鲤靠在卫擎的胸膛上,一言不发。 卫擎感觉到媳妇儿情绪低落,勾起她的下巴,吻又落了下去,一遍又一遍。 两人便在这房间里窝着,哪里也没去。 等到中午的时候,屋顶的韩绎开始抓耳挠腮了。 按照之前说好的,他们昨天就该回去了,结果多待了一天,这眼看着就要赶不回去了。 韩绎实在没办法,只能敲了一下门,提醒了一下主子。 棠鲤听见那敲门声,她心中难受的紧。 她知道,她相公该走了。 好舍不得他啊。 棠鲤深吸了一口气,闻着那熟悉的气息,然后从男人的怀里钻了出来。 她抬起头,用目光描摹着男人的五官,深深刻在心里。 “相公,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卫擎点头。 “那就赶紧回去吧。” 卫擎知道自己该走了,但是脚下完全移不开。 “放心吧,我和孩子们会好好的。相公,你要是可以的话,就回来看看我。”棠鲤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这时,又是一声敲门声,又一次提醒。 卫擎喉结动了动,声音沙哑:“好,那我走了。” 卫擎这一步迈出去,是无比艰难。 棠鲤知道,他待的越久,路上就会越赶。她舍不得她男人太累。 棠鲤一咬牙,便推着卫擎出了门。 在推出门的刹那,卫擎将一样东西塞到了棠鲤的手上。 棠鲤将客栈的门关上了。 卫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棠鲤闭上眼睛,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希望此去,她相公一路平安,未来顺遂。 棠鲤并没有立即离开这个房间,而是在床上坐了下来。 这房间里还弥漫着她相公的气息呢。 棠鲤手里拿着刚刚她男人塞给她的东西,两个盒子。 她打开大的盒子,只见里面有四样东西,两个笔架,一只木头雕刻的小狗,还有一只小猪,胖乎乎的,像三宝。四样东西,是给四个孩子的。 她打开其中小的那个,便见里面躺着一枚木质的簪子。 棠鲤拿起那一枚簪子。 这簪子泛着一股香气,很精致,上面还雕刻着花纹。 是鲤鱼,雕得很好,活灵活现的。 想象着男人拿着小刀,认真雕刻着簪子的模样…… 棠鲤的嘴角不由得勾起。 棠鲤摩挲着那簪子,就那样呆呆地坐着。 直到下午,她才离开客栈,往家里走去。 她推开宅子的门。 院子里,三宝和杜小白一起用小拳头打着沙包。两个小家伙打得满头是汗。 三宝看到棠鲤回来,眼睛顿时一亮,蹬蹬蹬地跑到她面前。 “娘亲~”小家伙仰着小脑袋,甜甜地喊着。 棠鲤看着她嫩白的小脸上,布满了汗珠,拿出手帕,替她擦掉。 杜小白也松了一口气,其实他都快累死了,但是妹妹没停,他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停?所以就强撑着。现在妹妹停下来,他也终于可以歇着了,小家伙靠着柱子,喘着粗气。 “娘亲。”三宝突然抓住了棠鲤的手,凑了上来,在她袖子上闻了闻,“我闻到了爹爹的气息。娘亲,爹爹是不是回来了?” 三宝的眼睛亮晶晶的。 小家伙的鼻子还真是灵。 三宝很想她爹爹,奈何…… “是啊,等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能见到爹爹啦。”棠鲤道。 三宝顿时笑得眉眼弯弯。 “好啊~” 三宝仰着小脑袋看去,见太阳快下山,很快就要到晚上,更开心了。 等到晚上,小家伙很勤快的洗了澡,早早地就在床上躺着了。 棠鲤看着她闭着眼睛,两只小手捏着小被子,很乖很乖的模样,不由得露出一抹笑。 真是个可爱又乖巧的小家伙。 希望她晚上在梦里,能梦到爹爹。 棠鲤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将那木制的小猪猪放在了她的床头,转身离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九亭与狗不得入内 翌日。 三宝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床头上搁着一只木头雕刻的小猪。 三宝的眼睛顿时一亮,爹爹真的回来看她了! 三宝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只小猪,开心地跑出房间,告诉娘亲这件事。 棠鲤看着三宝开心的小模样,也跟着开心,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三宝,总有一天,我们会和你爹爹团聚的。 …… 凝风酒楼的生意逐渐走上了正轨。 后厨方面的事,马承全部承包了。又因为丁家菜在河东县素来有名,就凭着这个名号,酒楼的生意每天爆满。 陆凌培训出来的那几个人,都挺不错,能顶事。当然,陆凌培训的只有五个人,人手远远不够,而且,这五人有更重要的任务——搜集信息。 所以,棠鲤又招了十几个普通伙计。 如此这般,棠鲤便没有太多事,但还是天天去酒楼里看着。 这一天,她本来在后厨,和马承探讨着菜式,突然,有个伙计匆匆跑了过来。 “掌柜的,外面出了点事,您赶紧去看看吧。” 棠鲤往外走去,远远的,便听到一个声音。 “你们知道我们先生是谁吗?我们先生可是赫赫有名的九亭先生?九亭先生想要个包厢,你们都不给?你们这酒楼是不想开了吗?”那声音特别嚣张。 “我们包厢都预订了,不管是谁,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什么先来后到?我们九亭先生是普通人吗?你们对读书人这么不敬,是想得罪整个河东县的读书人吗?” 这话一出,那拦着九亭先生的伙计,脸色便有些白了。 他们这凝风酒楼最是风雅,读书人很多,若是失去读书人这一客户群体,生意会差很多。 他一个伙计,可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转头看去,就看到一长相明艳的女子站在那里。 “掌柜的。”伙计连忙叫道。 九亭先生旁边的小厮一脸嚣张道:“你就是这家酒楼的掌柜的,我们先生是九亭先生,现在要一个包厢,快去腾一个包厢出来吧。” 这小厮跟在九亭先生身边,可谓狗仗人势,因为九亭先生在河东县很有威望,不管去哪里都被捧着。今天第一次被拒绝,自然很不爽,怀恨在心。 “你们这伙计不行啊,连我们九亭先生的面子都不给……” 那伙计的脸色一白。 九亭先生也不太高兴:“既然这酒楼没包厢,那就算了。我本来觉得你们这酒楼不错,现在看来也就看着不错,你们这伙计连给读书人基本的尊重都没有。我们读书人是不敢来你们酒楼吃饭了。” 伙计惶惶不安,看向掌柜的。 他以前遇着这般情况,掌柜的肯定会选择赶走伙计,以安抚客人。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份差事,要是丢了…… “原来你们读书人都是这么蛮不讲理的吗?”棠鲤笑眯眯道,“我这伙计都说了包厢已经订满了,你们非要逼着我们腾出一个包厢,你们读书人连先来后到的道理都不懂?你们配称读书人吗?” 棠鲤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掌柜的居然…… 伙计松了一口气,也很感动。 那小厮则气得跳脚:“你……我们老爷可是九亭先生!你居然说我们九亭先生不配做读书人!” “我管他什么九亭先生,这般蛮不讲理,就不配做读书人!” “你等着!”小厮指着棠鲤愤恨不平道。 棠鲤双手抱臂,下巴扬起,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模样。 九亭先生气得拂袖而去。 “掌柜的……”伙计不安地叫道。 掌柜的替他出头,他很高兴,但是若是得罪了九亭先生…… 这位九亭先生的名气,连他都知道。 “你再去做一件事。”棠鲤道。 “什么事?”伙计连忙问道。 “树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九亭先生与狗不准入内’。”棠鲤道。 棠鲤可记仇了,她还记得这‘九亭先生’之前是怎么打击大宝的,这样的人,踏进她的酒楼,她都觉得恶心。 “嘎?”伙计愣住了。 那可是九亭先生啊,真树一块这样的牌子,就彻底得罪九亭先生了。 虽然他也觉得很解气,但是对酒楼的生意不太好…… “快去,还愣着干嘛?天塌下来都有我顶着。”棠鲤道。 伙计这才连忙跑去了。 …… 九亭先生快被气死了。 他本来还等着那掌柜的后悔莫及,却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她在酒楼门口树了一块牌子,把自己等同于狗!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凭着九亭先生的名声,在河东县是如鱼得水,被一群人追捧奉承,觉得自己才学无双,堪比真的九亭先生。 平时,那些人对他毕恭毕敬的,还没人敢这般过分! 九亭先生气得跳脚,虽然暗示其他读书人不要去酒楼吃饭,导致那凝风酒楼的生意差了一些,但还是觉得不解气。 他又让身边人去查了那掌柜是什么来头。 “先生,这酒楼有县老爷在背后撑腰呢,开业那一日,县太爷去了。” 九亭先生惊讶:“居然有县太爷撑腰。”然后嘀咕着道,“难怪那么嚣张了。” 这样的话,就不能和这酒楼明着干了。 “先生,您还记得卫子昂吗?”小厮问道。 九亭先生想了想,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就是今年县试的魁首,您还提过问题,结果他答得不好那个。”小厮继续提醒道。 九亭先生这下想起来了:“是他啊,怎么了?” “这凝风酒楼掌柜的,就是卫子昂的娘。”小厮道。 九亭先生这一下完全想起来了。 当初,在那聚贤居,便是这娘们不顾他的面子,拉着那卫子昂和另外一县试学子,就这么走了! 好啊,这是新仇旧恨啊。 县学学子……这是撞到他手里来了。 他没法奈何得了凝风酒楼,难道还奈何不了两个县学的学生吗? 九亭先生的脸上露出恶意满满的笑。 “我要给县学的学子讲一堂课……” 九亭先生要给县学学子开课讲学的事,很快在整个县学传开。 九亭先生的名声,现在在河东县可是如日中天,许多读书人都对他很是推崇。要知道,平日里想要得到他的教诲很难,这开课讲学是个难得的机会! 于是,这消息一传开,就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们一定要好好珍惜。” “王夫子说了,要是能得九亭先生一言点拨,胜过读三载书。” “我收到九亭先生的邀请了,你们收到九亭先生的邀请了吗?” “我也收到了。” 基本上整个县学的学子都收到了九亭先生的邀请,除了三人—— 卫子昂、许珏、卓舒。 第二百八十章 该揭露真面目了 县学里有嫉妒他们三人的,此时都是幸灾乐祸。 “之前九亭先生就说过卫子昂是死读书,不会变通。九亭先生见多识广,说的肯定没错。卫子昂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府试肯定没问题,等到了殿试,就现原形了。” “对啊,县学和府学的夫子肯定比不上九亭先生。九亭先生的眼光,自是和负责殿试的主考官差不多。” “现在谁好谁坏都说不准,等殿试上见分晓吧。” 也有与卫子昂、许珏、卓舒三人交好的,对这件事都很不忿。 “子昂,你们三人这般优秀,九亭先生都不邀请,莫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是啊,我爹都说他是沽名钓誉的。” 说话的人姓陈,他爹便是县学的夫子。他爹性格耿直,因为有些地方不认同九亭先生,怼了他,结果遭到九亭先生的痛斥,导致现在被整个河东县的文人圈子排斥。 “哪有大儒完全容不得别人的想法的?我爹都说这河东县的读书人都疯了。” 这些人盲目地追捧着一个权威,已经到疯魔的地步了。他爹在家天天唉声叹气的,很难受。 江承宝的态度更干脆,只说了一句话:“这讲课我不去。” “我也不去,子昂、许珏、卓舒,我们陪着你!” “对,我也不去。” 六七个少年,围着他们三人,纷纷都说不去了。 卫子昂的目光扫过众人,嘴角勾起一抹笑。 其实,九亭先生邀不邀请他们,他真的无所谓。 娘都说了,那九亭先生不配为师长,他们去听课,又能学到什么? 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他更开心的,是这些同窗们的一片心意。 许珏和他对视一眼,便明白,彼此的想法是一致的。 许珏道:“各位同窗,其实九亭先生未邀请我们,我们无所谓。各位不必因为我们就拒绝这个机会,我觉得各位可以去听听,至于那位先生说的有没有道理,需要自己判断。” 其实,这也是一段人生经历,让他们这年纪的少年,学会判断是非。 “好,那我就去听听,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江承宝还是不想去,默默地跟着卫子昂、许珏、卓舒。 下学后,大宝和许珏回到家中,就跟棠鲤说起了这件事。 “九亭先生的讲课邀请了整个县学的学子,除了你们仨?”棠鲤道。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很明显,这是九亭先生的报复。 还真是个小心眼。 让文人不去她的酒楼吃饭也就罢了,现在还欺负起两个孩子来了。 棠鲤眼中闪过冷意,看来是该让这九亭先生原形毕露了…… “小鲤!” 突然,棠鲤被一把从背后抱住。 “你们说什么呢?”杜青鱼的下巴搁在棠鲤的肩膀上,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棠鲤没说话,但是大宝和许珏,这俩孩子,在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都对杜青鱼十分敬重。 两张小嘴叭叭的,很快就把事情全说了。 “九亭先生啊……”杜青鱼拉长了调,“他的讲课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 “这次邀请了整个县学的学子,所以聚贤居小了,据说秦家把整个风荷居都包了下来了,时间就在明天上午。”许珏道。 杜青鱼摩挲着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棠鲤也是一样的若有所思。两人心里都打着算盘。 杜青鱼在棠鲤家待着,蹭了一顿饭,才离去。 她回到自己的宅子里,脸色一下冷了下去。 她打了一个响指,千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这段时间,那‘九亭先生’坑了秦家多少钱了?” “先生,一套宅子,还有各种名画、孤本,还有日常开销种种,花了秦近五千两了。”千山道,“他很狡猾,全部换成了钱。” 五千两,对于商户诸如江家而言,并不算多,但是对于秦家这种‘书香门第’而言,确实刮了一层皮。 “差不多了。”杜青鱼道。 秦家被坑得差不多了,她也不想自己看中的两个宝贝学生被欺负,该扒开‘九亭先生’的真面目了。 翌日。 风荷居。 秦家父子一大早就来了。 最近这几个月,秦家父子可谓意气风发。 秦文轩被九亭先生收为弟子,顿时成了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之前嘲笑他们父子的人,包括那些族人们,转眼都对他们父子俩毕恭毕敬。 毕竟,被九亭先生收为弟子,就等于半只脚踏上了功名路,前途无量。 秦文轩更是完全不把卫子昂、许珏等人看在眼里。 在他看来,这两人根本不配做他的对手。他的师父是鼎鼎有名的大儒九亭先生,而他们俩的师父,却是县学最普通的夫子。 这还怎么比? 根本没法比嘛。 比了都是抬举他们二人了。 这一次的讲课,没有邀请他们和卓舒,秦文轩心里更是畅快得很。 县学的学子们陆续来了。 其中还夹杂着许多以九亭先生马首是瞻的读书人。 而九亭先生,则是姗姗来迟。 秦家父子连忙出来,将九亭先生迎了进去。 秦文轩现在伺候着九亭先生伺候的十分有经验,扶着他坐下,给他倒茶,一气呵成。 旁边的读书人,纷纷赞叹九亭先生这个弟子聪慧通透。 秦文轩不由得露出一抹笑。 其实,他也不喜欢伺候人,九亭先生的臭毛病特别多,他一个大少爷,做这样的事很不习惯。但是,每一次都能得来一番夸奖,他便渐渐习惯了,然后做得得心应手,并且以此为荣。 眼看着讲课要开始。 风荷居的门口,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杜青鱼。 杜青鱼双手负在身后,仰着脑袋,看着‘风荷居’三个字。 等到听到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她便立即转身。 来人正是棠鲤。 两人便这么四目相对了。 “青鱼,你怎么在这里?”棠鲤有些诧异。 杜青鱼笑着道:“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跟她一样的目的? 她来是想拆穿九亭先生的真面目的,青鱼也是? 她跟青鱼认识大半年了,但是在她眼里,青鱼还是谜一样的女子。 她隐约觉得,今天或许可以窥见青鱼的一点真面目。 第二百八十一章 假的还跟我装 杜青鱼勾住棠鲤的脖子,将人勾进了怀里。 她一身男装,和棠鲤就像一对俊公子俏小姐,引来很多人的侧目。 众人看着在一男一女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般亲近,那眼神都写着‘伤风败俗’四个字。 杜青鱼便在那些人的目光下,在棠鲤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朝着那些人扬了扬下巴。 那些人一脸不忍直视,并在心中感叹一句‘世风日下’。 棠鲤便纵着她。 杜青鱼向来爱闹,她已经习惯了。 杜青鱼勾着棠鲤朝着风荷居走去。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被拦住了去路。拦住他们的,正是九亭先生身边的小厮。 那小厮一眼就认出了棠鲤,面色很不善。 “是你啊,凝风客栈的掌柜的,你来做什么?想来听我们九亭先生讲学?你一个无知妇人,听得懂吗?快滚开!”小厮驱赶道。 棠鲤还没说话,杜青鱼先开口了。 “怎么跟我家小鲤说话的?” 杜青鱼脸冷下来的时候,挺可怕的。 那小厮有些怕她,但还是道:“这讲学要邀请才能进,你们没有邀请,不能进。” “那我们要是非要进呢?”杜青鱼的眼睛微微眯起。 “九亭先生的讲学你们也敢捣乱?!” 杜青鱼冷哼一声:“屁的九亭先生!滚开!” 小厮在杜青鱼的眼神上腿发抖,坚持了一会儿,就滚到一边去了。 杜青鱼拉着棠鲤的手,进了风荷居。 风荷居里,人坐得满满的,大部分都是县学的学子,还有五六个书生打扮的成年人。 九亭先生便坐在高台上,秦文轩在他身边,各种殷勤地伺候着。 九亭先生正在讲着课,下面的人都是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杜青鱼抱臂,棠鲤站在她身边,两人听了一会儿。 说实话,这九亭先生还是挺会忽悠的,这说的话,还挺唬人的,看来做了不少功夫。 该怎么揭穿这九亭先生的真面目呢? 棠鲤正在琢磨的时候,杜青鱼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小鲤,待会儿请你看场好戏。” 棠鲤看着她,面露好奇。 “你就好好看着吧。” 杜青鱼神秘一下,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地朝着高台上走去。 九亭先生正讲得兴起,目光杜青鱼,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这……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怎么那么像真的九亭先生? 他当初在门中做事的时候,只远远地看过九亭先生一眼,对九亭先生并不熟悉。 或许只是长得像。 不可能有那么巧的事! ‘九亭先生’沉思的时间里,杜青鱼已经走上高台,在那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杜青鱼的姿势懒洋洋的,身上带着一股慵懒的感觉,容颜俊逸逼人,那双眼睛冷冰冰的,看起来却有些摄人。 众人都不禁看向杜青鱼。 “你是何人?为何要闯进来打扰我讲课?”‘九亭先生’质问道。 杜青鱼笑嘻嘻的,说出的话却满是嘲讽:“我觉得你吹牛很有意思,所以想近一点,好听清楚一些啊。” 九亭先生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什么吹牛?我在讲课!” “你这是在讲课,不是在误人子弟吗?”杜青鱼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你是谁啊?怎么能对九亭先生这么不敬。” “是啊,你收到了邀请了吗?就跑进来捣乱!快出去!” 几个人立即站起来指责杜青鱼,这几人,都是九亭先生的忠实拥趸者。 秦显冲了上去,想要把杜青鱼拉走。 棠鲤见状,想要上高台帮忙。 然而下一瞬,杜青鱼的脚一踹,便把秦显踹下了台。 棠鲤的脚步便顿住了,继续看戏。 那一下的身手,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些都是读书人,哪有人是她的对手? “你到底要做什么?再这样,我们要去报官了,把你抓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只能如是威胁她。 “我听说今天是九亭先生讲课,所以我就来了啊。”杜青鱼道。 “你什么意思?九亭先生的讲课,要收到邀请才来,你收到了吗?” “你是读书人吗?你配来吗?” “看你那粗鄙又无知的样子,根本不是读书人,没这个资格!” “你根本就不配听九亭先生的课!” “你读圣贤书,都是侮辱了圣贤书!” 众人只理解到她想来听九亭先生讲课,纷纷责骂她,其中以秦显最狠,要把她贬到尘埃里。 棠鲤却明白了杜青鱼的意思。 青鱼居然就是真的九亭先生?! 她先是难以置信,震惊,然后又觉得有迹可循。 青鱼的学识,能让大宝和许珏都那般佩服,足以说明这一位的厉害了。 小说里神秘莫测、连女主顾莹都不鸟的九亭先生,居然是这等模样! 棠鲤看着杜青鱼,她男装的时候,着实俊逸,身上有一股慵懒和深沉。 这才是真正的大儒,这才是真正的虚怀若谷。 杜青鱼察觉到她的目光,朝着抛了个媚眼。 棠鲤:“……” 棠鲤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杜青鱼和她男人一般,外表挺能唬人的,其实内里…… 不过这样,也更真实,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小说里的纸片人,无论是九亭先生,还是反派摄政王,看着厉害,其实干巴巴的。有了多面性后,才更像个人。 棠鲤看着那些所谓读书人还在对着杜青鱼指指点点,简直愚昧至极。 棠鲤道:“你们都没明白她的意思,她的意思是她才是真正的九亭先生,而他,”棠鲤指向杜青鱼身边站着的中年人,“是假的,是个骗子。” 棠鲤这话一出,举座皆惊。 “不可能!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他怎么可能是九亭先生?” “九亭先生站在这里呢!”那些人指着中年人道。 “你当我们傻啊!” 杜青鱼眼神一瞥,看向那假的九亭先生:“陆大牛,你说呢,你是真的九亭先生吗?” 杜青鱼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一丝压迫。 假的九亭先生叫陆大牛,是鬼谷门中的一个伙夫。 陆大牛行骗多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一次会撞到本尊的面前,彻底慌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青鱼是真的九亭先生 陆大牛假装九亭先生装了快十年了。 这十年来,从未被人拆穿过。 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九亭先生,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他的才学,未必比九亭先生差! 只要他不承认,谁又知道谁才是真的九亭先生呢? 陆大牛逐渐冷静下来,看向杜青鱼。 “你才是假的吧?大家都是读书人,都有脑子,九亭先生怎么可能像你这般年轻?你假装我,究竟有什么目的?”陆大牛厉声质问道。 秦显觉得很有道理,对陆大牛深信不疑:“九亭先生,这就是个骗子,估计想来骗我们钱财,我这就让人去报官,让县令大人把这个骗子抓起来。” 说着,就让下人去报官了。 “这和年纪又有什么关系,无知的人,七老八十也是无知,聪慧的人,七八岁便能看勘透大道理。”杜青鱼道。 “那你怎么能证明你才是真的九亭先生?”有人质问道。 杜青鱼微微一笑:“这很简单,写一个字就知道了。我所作的《鱼危图》,你们虽然没见过正品,但是临摹品你们应该有人见过吧?” 其中有一个读书人站了起来:“我家中就挂着一幅。” “那我和陆大牛分别写一个字,对比笔迹,便一目了然了。”杜青鱼道。 陆大牛的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他觉得自己才学和九亭先生不相上下,但是九亭先生的字他还真不会写。 为了怕人抓住把柄,他也甚少写字,只给秦显题了一幅字…… 很快,纸笔就被送来了。 杜青鱼执笔,在白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鲤’字。 她一写,那几个读书人全部围了过去。 家中挂着《鱼危图》那个读书人,更是细细地看,家中挂着的《鱼危图》,他看了无数遍,再看这字,越看越觉得像。 “像,真像。”他说着,不由得看向陆大牛。 陆大牛的冷汗往外冒。 这要是一提笔,那就彻底露馅了。 他两眼一翻白,突然倒在了地上。 “九亭先生晕倒了!快抬到楼上雅间去休息!”秦显连忙道。 秦家父子坚信这才是真的九亭先生! 他们在这九亭先生身上投入太多了,如果是假的,那他们将再次沦为整个河东县的笑话,所以,这必须是真的! 秦家父子连忙把陆大牛抬上了楼。 这一番热闹之后,官府的衙役也到了。 “官爷,有人假冒九亭先生,很快就知分晓了。”棠鲤对着衙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这些衙役有几个和棠鲤相熟,听完后,便耐心地等了起来。 等到那假的九亭先生醒来,写个字,真假立现。 然而很快,大家就发现陆大牛不见了! “这是跑了吗?” “肯定是怕露馅跑了啊!刚刚晕倒肯定是装的!” “那居然是假的九亭先生,我们居然被骗了这么久!” 那些读书人的面子上都很挂不住。 风荷居里还坐满了县学学子,简直是一场闹剧。 既然是假的,县学学子们全部走了,衙役们则去抓捕那假的九亭先生。 这般,人们全都散去,只剩下一群读书人在捶足顿胸。 他们都是九亭先生的腿毛,因着被九亭先生高看一眼,在读书人的地位里一下拔高了。 现在,那九亭先生是假的,他们便成了笑话。 其中,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秦显父子了。 “假的?怎么会是假的呢?” 秦显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感觉自己就是个笑话,恨不得从风荷居的二楼跳下去! 秦文轩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他被九亭先生赏识,被众星拱月地捧着,他分外得意,本来觉得金榜题名就在眼前了。 结果,居然是假的,这就是个虚假的梦! 他完全不能接受。 父子俩深受打击,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棠鲤看着,只觉得活该。 心术不正,活该被骗! 当初,让他坑害大宝、许珏和卓舒,这都是报应啊! 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小鲤,走了。”杜青鱼拍了拍她滑溜溜的脸蛋道。 刚刚,杜青鱼其实就是偷偷溜了,免得被那些读书人缠上。 现在见人都走了,她才又溜回到棠鲤的身边。 棠鲤点了点头,和她一起走出了风荷居。 出了风荷居,又走了一段路,两人的脚步才停下来。 棠鲤歪着脑袋看着她,漂亮的大眼睛一眨都不眨,就那样盯着。 杜青鱼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刚想说话,棠鲤先开口了。 “九亭先生~” “呃,小鲤你还是叫我‘青鱼’吧。”杜青鱼道。 “九亭先生这样的大佬,我怎么能直呼其名呢?”棠鲤笑眯眯道。 杜青鱼的心里突然有些忐忑,一把抱住了她。 “小鲤,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在棠鲤眼神的逼视下,杜青鱼的话音转了:“好吧,我确实是故意的,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小鲤,对不起~” 杜青鱼抱着棠鲤好一顿撒娇。 棠鲤才‘噗呲’一声笑出声。 杜青鱼瞪着她:“小鲤,你故意的?!” “哈哈,不装生气,怎么能看到九亭先生有这么一面呢?”棠鲤笑着道。 看着棠鲤笑得眉眼弯弯,格外灿烂,杜青鱼的心都化了,连拌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走吧。”棠鲤拉着杜青鱼的手道。 “去哪?” “你要去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 “现在事情都解决了,就除了那陆大牛,你肯定要去找陆大牛啊。” “小鲤,我要做什么你怎么都能猜到?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两人肩并肩,有说有笑地往前走着。 只说那陆大牛正躲在一间客栈里,数着自己从秦家骗来的钱。 他把一摞的银票,全部放在桌子上,一张一张地数着。 总共五千两。 被揭穿也没关系,有了这五千两,够他过潇洒日子了。 明天一大早,待天一亮,他就离开河东县。 他正在乐呵呵的时候,门一下就被踹开了。 而当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他的脸色猛地变了,腿一下软了,反应过来,转身拿起银票就想跑。 他刚逃到门口,就被揪住。 杜青鱼把他怀里的银票全抢了过来,然后狂揍了他一顿。 揍完后,把人交给千山,被送到县衙去了。 直到这时,陆大牛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就是杜青鱼用来血虐秦家的一个工具人。 所谓站得越高,摔得越狠,杜青鱼就是要秦家父子从高处摔落,粉身碎骨。 第二百八十三章 九亭先生收徒 棠鲤和杜青鱼解决完陆大牛,就离开了客栈,往家里走。 “青鱼,你是不是故意的?”棠鲤问道。 “什么故意?”杜青鱼歪着脑袋看她。 “故意放走陆大牛,等他老鼠挪窝,把钱全揣身上,你再抢光他的钱,让他人财两失。”棠鲤道。 陆大牛的行踪完全在杜青鱼的掌控之中,按道理,陆大牛根本就从风荷居跑不掉。 所以,杜青鱼绝对是故意的。 陆大牛从风荷居逃走之后,肯定会把自己藏着的钱全揣着,然后逃离河东县。 杜青鱼便是吃准了这一点。 “所以,你在知道陆大牛是假的九亭先生情况下,一直不揭穿他,就是为了让他骗秦家。” 她先是让陆大牛骗了秦家的钱,等骗得差不多,然后再揭穿陆大牛,还拿走陆大牛骗的钱,倒霉的便是秦家和陆大牛。 这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杜青鱼就是那个黄雀。 杜青鱼的脚步突然顿住。棠鲤也跟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 “怎么了?” 杜青鱼西子捧心状:“小鲤,我的一片真心,你终于懂了。” 棠鲤笑着道:“我懂啦,你做这些,都是为了给我出气。” “那亲一下。”杜青鱼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棠鲤一脸无奈,还是走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便拉着她的手,往家里走了。 棠鲤和杜青鱼回到家中。 院子中,杜小白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拿着小刀,正在削着,哼哧哼哧的,很认真。 棠鲤凑了过去,便发现他在做小弓箭。 弓已经削出来了,两根,躺在一起。 很明显,一个是给三宝的,另一个是给二宝的。 之前,杜小白一来,二宝就防着他,生怕他抢走自己的妹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杜小白做什么都准备两份,一份给三宝,一份给二宝,把二宝给巴结到了,二宝便不再排斥他了。 当然,也可能是二宝发现自己根本拦不住杜小白,习惯后就躺平了。 总之,三个小家伙就这样玩到了一块。 杜青鱼看着他,则是一副自家猪跑别人猪圈里模样。 跟着自己的时候,这弟弟就只会吃,现在是什么活都会了,简直是个全能小能手。 至于三宝,则捧着小人书在看着呢。 她的小人书上,没有一个字,全是图,画的是一些拳法。 她跟着小人书上姿势,小拳头一挥一挥的,十分认真。 杜青鱼看着小拳头挥得虎虎生威的三宝,再看着做手活、说不定哪天兴致来了就去学绣花的杜小白,更加一言难尽了。 不一会儿,大宝和许珏回来。 两个小少年并肩走进院子,议论着什么,脸上都挂着笑。 两个人看到棠鲤,便全都围了过来。 “娘,今天发生了一件趣事。昨天不是说九亭先生要讲学吗?结果,今天他在讲学的时候,被真的九亭先生当场拆穿了。他是个冒牌货!”大宝道。 今天,就大宝、许珏、卓舒、江承宝,还有两个和他们交好坚持不去的同窗,六个学子待在县学。 六人在县学待着,结果一上午还没过去,县学的学子们便都全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惊天消息。 ——那所谓的九亭先生是假的! 大宝和许珏虽然觉得在意料之中,但是还是觉得分外解气。 一想到河东县的读书人,都要以那个九亭先生马首是瞻,他们就心里憋气! 这一下,之前嘲讽卫子昂被九亭先生当众指责的人,都觉得脸火辣辣的。 原来不是卫子昂能力不行,而是因为那是个冒牌货! “娘,真的九亭先生也在河东县呢,同窗们本来都想和九亭先生请教几个问题,若是能得九亭先生点拨,可能胜过三年书呢,可惜九亭先生一转眼就不见了。我和许珏都后悔,没有去风荷居门口待着,说不定能见到九亭先生。”大宝道。 真正的九亭先生,乃是不世出的大儒,肯定才高八斗、虚怀若谷。他和许珏都是满心向往。 棠鲤看着两个孩子一脸渴望的模样,眼珠转了转:“那大宝,许珏,同窗们有说真的九亭先生何等模样吗?” 大宝道:“大家说是个年轻人,很好看。” 许珏:“拿着折扇,风流潇洒。” 大宝:“玉冠束发,白色腰带。” 许珏:“桃花眼,远山眉。” 两个孩子细数着听来的九亭先生的特征。 “你们再看看你们青姨。”棠鲤道。 大宝和许珏同时看向杜青鱼。 年轻人,很好看,拿着折扇,风流潇洒,玉冠束发,白色腰带,桃花眼,远山眉…… 这一个个的关键词,全对上了! 两个小少年震惊得嘴形同时变成了‘o’形。 好一会儿,两人才找回了声音。 “青姨就是九亭先生?”大宝震惊道。 杜青鱼的折扇敲了一下大宝的脑袋。 “如假包换。” 两个孩子太震惊了! 原来九亭先生一直在他们身边! 这几个月,九亭先生也一直在教导着他们! 难怪,他们觉得青姨懂得很多,每一次都让他们醍醐灌顶! 两个小少年惊喜地看着杜青鱼,脸上满是崇敬。 两个小少年缠着杜青鱼问了好几个问题,问完后自己消化去了,杜青鱼也终于得了空。 杜青鱼走到棠鲤的身边。 “小鲤,我想收大宝和许珏为弟子,你怎么看?”杜青鱼一脸认真,是在征求棠鲤的意见。 棠鲤的意见……当然是答应啊! 九亭先生要收两个孩子为徒啊,这得多大的好事,多少人做梦都想不到的! 棠鲤猛地点头。 “小鲤,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来河东县吗?其实在河东县之前,我去过很多地方,就想寻个旷世奇才。因为我与一位师兄打赌,看谁能教出更优秀的弟子。”杜青鱼道,“大宝和许珏就是我要寻得旷世奇才。” 棠鲤继续点头。 不愧是九亭先生。 有眼光。 大宝和许珏可是未来的双首辅,不是旷世奇才,又是什么? “小鲤,我堂堂九亭先生收徒,这拜师礼不能随便,要好好办。”杜青鱼一副自己需要排面的模样,“大办特办,整个河东县都得知道。”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大宝和许珏去游学 棠鲤最懂她了,知道她这不是给自己排面,是给大宝和许珏排面。 之前,因为假的九亭先生呵斥了大宝,好多夫子和县学的学子们都对他有些看不上。 现在,真的九亭先生要收他们为徒,便是扬眉吐气,打这些人的脸。 棠鲤心中念着她的好意,也将这件事风光大办起来。 大宝和许珏知道九亭先生要收他们为徒后,都开心地不得了。 很快,整个河东县都知道九亭先生要收卫子昂和许珏为徒的事。 “卫子昂和许珏是县试的第二第二,又得九亭先生青睐,确实是真才实学啊。” “当初那假的九亭先生还当众呵斥卫子昂,肯定是为了表现自己的不同见地,哗众取宠罢了!” “我们都被那冒牌货骗了!” “骗得最惨的是秦家吧,秦家把那冒牌货当老子一样供着,还整日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结果到头来一场空……” “钱财两失,钱没了,那秦文轩明明能入县学却不入,被耽搁这么久。之前所谓的河东天才,结果成了一个笑话。” “秦家都没面子待在河东县了吧,据说要搬走了。” 拜师那天,不少人来观礼。 棠鲤邀请的都是一些熟悉的人。 朱县令,江老爷,卓舒和江承宝,几个对大宝、许珏很好的同窗和夫子。 这些人,其实都很高兴,要知道能见一面九亭先生有多难,他们是沾了棠鲤的光啊。 杜青鱼坐在首位。 她一身男装红衣,五官娇艳,俊逸逼人。 棠鲤看着,都不得不感叹一声‘祸水’。 这要是个男子,也不知道叫多少少女丢了心。 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也不知将来花落谁家,棠鲤甚至觉得,没人能配得上她。 大宝和许珏,今天都换上了白色长袍,两个小少年的五官都生得十分精致,眉眼清俊,脸上稚气未脱,但是却透着沉稳,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两个小少年同时给杜青鱼拜了三拜,然后奉茶。再叫一声‘师父’,这礼便成了。 众人为他们鼓掌,为他们高兴。 拜师礼成。 棠鲤放了三十六个礼花,这般手笔,河东县都是数一数二的。 朱县令寻着机会,和杜青鱼说了几句话。 奈何他的才学,在九亭先生根本不够看,聊了两句,就溜了。 不过,是很开心的溜,和九亭先生论过道,够他吹一辈子的牛了! 江老爷也很是震惊,他经常来卫宅拜访,经常和杜青鱼碰上。 他真没想到,杜青鱼居然是大名鼎鼎的九亭先生。 他突然想起,自己开的钱庄还有杜青鱼的题字,这就是说,九亭先生给他题过字! 江老爷也乐呵呵地走了。 跟着棠鲤,他可没少沾光,运气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因为这一场轰动河东县的拜师礼,所有人都知道九亭先生的居所,时常上门拜访,九亭先生全部拒之门外。 不过,总有那执着的,想要偷偷潜入她家中,抑或是她一出门,就偷偷跟上,这也就罢了,毕竟有千山在,没人能近得了她的身。麻烦在于,那些人知道她和棠鲤的关系,时常爬进棠鲤家,让人不厌其烦。 “小鲤,我想带大宝和许珏出去走走。”杜青鱼道。 “青鱼,没关系的,待我请两个护院,就清静了。”棠鲤道。 “不只是因为这个。大宝和许珏这两孩子很聪慧,一点即通,但是所学,毕竟是书本上的,见识有限,我想带他们出去见识见识,学以致用。”杜青鱼道。 她从小被她师父收养,幼年时候便跟着师父走遍名山大川。 她能受人景仰,并非天资聪慧、好读书,还因为见多识广。 棠鲤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去多久?”棠鲤问道。 “两年吧。”杜青鱼道。 两年…… 一想到两年看不到大宝和许珏,她心里就空落落的。 舍不得啊。 但是,她得为两个孩子计深远,不能因为自己舍不得,就不让他们成长。 所以,再不舍,也要舍得。 “小鲤,你放心,有我在呢,他们是跟着我,我绝对保证他们的平安。两年后,我给你带回来两个翩翩少年郎。”杜青鱼一脸认真道。 这确实是让棠鲤最放心的地方。 她相信青鱼。 棠鲤点了点头。 两个人把这件事告诉两个孩子。 大宝和许珏其实也很纠结,他们想去见识见识,但是又舍不得棠鲤…… “娘亲。”大宝揪着棠鲤的衣角。 棠鲤看着高到自己脖子上的少年,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们大宝长大了,该出去走走了。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记得,娘亲会一直在家里等着你们。家一直在。”棠鲤道。 大宝重重点头。 大宝离开后,许珏也进来了。 大宝和许珏小时候,都是俩小包子,很可爱,现在长大了,五官也变化也出来了。 大宝生得温润一些,许珏的五官则往凌厉了长,因此两人年纪差不多,看着许珏成熟一些。 “姐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大宝的。”许珏认真保证道。 棠鲤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你和大宝一样,都是我的孩子。” 许珏鼻子一酸,点了点头。 从他来到这个家,在这个家待了这么多年,姐对他一直很好,把他当作一家人,大宝有的,他全都有,从来没有区别过。 但是,大宝是本来就在这个家,棠鲤是他的娘,两人是母子亲情。他不一样,他是后来才进来的,所以,他对棠鲤的感情,还多了一份感激。 许珏的眼眶发红,露出一个笑:“姐你放心,我和大宝都会平平安安的。” 棠鲤点了点头。 宴小端没有跟着去,主要是这家伙懒,不想过风餐露宿的日子。他的从大宝和许珏的小厮,变成了二宝的小厮。 杜小白舍不得三宝,于是撒泼打滚地留在了卫家,弄得杜青鱼真是又气又笑,只得拎着他耳朵臭骂了一顿。 转眼到了分别的那一天。 杜青鱼带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两个小少年掀开两侧的帘子,伸着脑子往外看着,朝着二宝和三宝挥手,满脸不舍。 他们遗憾的是,在离开的时候没有见到棠鲤。 他们不知道的是,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站在河东县的城楼上,看着他们的马车跨出河东县,然后远去。 风吹起她的衣裳,夕阳映照着她满脸的不舍。 之后的时光,荏苒而过。 第二百八十五章 去清河郡 时光匆匆,两年转瞬即过。 这短短的两年,发生了不少事。 棠鲤的凝风酒楼开遍了整个清河郡,共有十三家,几乎每个县都开了一家。 当然,这也并非棠鲤和陆凌两人的功劳,更有郑鼎的功劳。 郑鼎展露出惊人的经商天赋,他将宝青阁交给卢青掌管后,重心便全转移到酒楼上来。 有郑鼎和陆凌撑着酒楼的事,到了后面,几乎没棠鲤什么事了。 再说大宝和许珏。他们跟着杜青鱼,两年时间走遍了不少地方,他们去过繁华的京都,也去过荒凉的大漠,感受过繁华热闹,也感受过大漠孤烟,还有各种异域风情。 熟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俩孩子学来的见识,远远不是书本能学到的。 两个孩子以极快的速度成长着。 在府试前夕,他们才回到河东县,随即参加了府试。 毫无悬念的,两个孩子一举夺下了府试第一第二的成绩。这一次是许珏第一,大宝第二,这俩孩子本是势均力敌,不过是府试非要分出个第一第二罢了。卓舒也以府试第十三的优异成绩,考入了府学。 河东县的府试取得这般好的成绩,朱县令高兴地做梦都要笑醒,甚是扬眉吐气,在郡守面前也硬气了一些,挨训的次数都少了。 因为大宝和许珏考上了府学,要在清河郡上学,棠鲤便又把家搬到了清河郡。 清河郡,城南。 这里小桥流水,山清水秀,一大片府邸坐落在此。又距离集市有一段距离,因此并不算得喧闹,很适宜居住。 街头巷尾,经常可见文人摇扇、姑娘拢裙,风流乍泄。 卫宅便在这一片府邸之中。 这里的宅子,许多都是三进三出,卫宅是个二进的大院子,不算得大,但是很精致。 从门口种着的花,大门的布置,和院子内的设置,无一不展现了主人的用心。 院子前的花丛中,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半弯着腰,修剪着花丛。 她着一身粉色衣裙,头发挽起,插着玉簪,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风情。 而待她站起身来,便见她腰身纤细,腰带拢着细腰,身型细长,身段甚好。 待她转身,便见一张极为漂亮的脸,五官精致到了极点,眉如淡烟,,柔而不媚,美而不艳,有一股清冷的感觉。 这便是棠鲤,两年时间,她也变了一些,身上添了一些成熟的韵味。 棠鲤一转身,便看到一双眼睛正色眯眯地盯着自己瞧着。 “我们小鲤真是越来越美了。” 说话的正是杜青鱼。 两年时间,杜青鱼并没有变太多,还是与之前一般的意气风发,一身男装,完全没人怀疑她的女儿身身份。 杜青鱼和棠鲤混熟了,在清河郡也没买宅子,干脆住在了卫宅。 众人都以为杜青鱼是棠鲤的相公,这也减少了棠鲤的一些麻烦,所以棠鲤也不再解释。 棠鲤已经习惯杜青鱼的每日一夸,坦然接受了。 她本来就长得美啊,杜青鱼说得没错。 杜青鱼的目光四处扫了扫。 “二宝今天不是放假吗?人呢?” 家搬了,二宝也跟着换了书院,这孩子不喜欢四书五经,性格不拘一格,棠鲤便也纵着他。所以,二宝现在上的书院,上课时间比其他书院少很多,假期多,更自由。 “带着三宝和杜小白出去了吧。”棠鲤道。 …… 一家书楼。 一道身影在书架前徘徊着。 那是个小少年,他穿着一身宽大的长发,头发松松垮垮地束着,他的脸稚气未脱,生着一双桃花眼,可辩风流的胚子,将来五官长得更开一些,定是个风流少年郎。 这小少年便是二宝,卫子熠。 卫子熠在书架上看了一圈,小眉头皱着,在看到一本书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 他要去拿书的时候,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两人几乎是同时。 少年收回了手,便见对方是一比自己大一些的少年。 很显然,两人都看上了这本书。 这本《酆都奇谈》是他找了很久的书,他只从街头巷尾听过一些里面的故事,顿时被吸引了,然后把整个清河郡的书楼都找了一个遍,才在这家书楼找到! 他现在心痒痒的,很想立即把这本书借回去一口气读完,一刻都等不了。 他看向那比自己大一些的少年。 那少年生得痞气,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待我看完,再给你。”那少年语气霸道。 说着,就拿起那本书,举高不给卫子熠拿。 卫子熠根本等不了,气鼓鼓地瞪着他。 少年挑眉:“怎么?要和我抢?” 下一瞬,卫子熠的脸颊鼓起,眼睛瞪大,一双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就那么可怜巴巴地盯着那少年。 少年:“……” 那少年被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脸上的霸道逐渐消失,痞气消失,神色柔和下来。 “罢了罢了,这书你就先拿去看吧。”那少年粗声粗气道,很不想承认自己居然被萌到了。 少年将书给了卫子熠,后者开心接过。 少年转身离去。 “多谢兄台割爱了,我三日便可看完,三日后兄台来借便可。”卫子熠朝着那少年拱手道。 少年出了书楼的门。 “卖萌可耻啊。” 说话的是书楼的老板娘,二十左右的年纪,比他娘亲稍大一些。卫子熠混迹于各大书楼,这家书楼虽小,卫子熠时常来,便与这书楼老板娘混熟了。 “不过这本书是孤品,书楼有规定,孤品不外借。” 卫子熠朝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语气撒娇:“老板娘,你就借给我吧,保证不会损害一点。” 老板娘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觉得这小家伙要什么,自己都会给他。 她迷迷瞪瞪的,就破了一回例,把书给外借了。 卫子熠拿着书,走出了书楼。 老板娘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一只小狐狸啊。” 小小年纪,这般狡猾,把人心拿捏得准准的,再长大一些就更不得了了。 卫子熠在书楼门口,顿了一下,也不知道妹妹和杜小白跑哪去了,得去找他们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孩子们长大了 热闹的集市上,卖棉花糖的摊子前,站着两道小身影。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女娃穿着粉色的衣裙,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发髻,她的小脑袋左晃右晃,发髻也是一晃一晃的。她生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唇,天真无邪,又稚嫩可爱。而那小男娃,比她高一些,胖乎乎、肉嘟嘟,五官则是生得极好,是个可爱的小包子。两个小家伙站在一起,分外养眼。 这俩孩子便是三宝和杜小白。 摊贩把做好的棉花糖递了过来,杜小白接过,先给了三宝。 “妹妹,吃。” 三宝不客气地接了过来。 等到老板做好剩下的一个,杜小白接过,两个小家伙才转身离去。 两人刚转身走了一段路,便被一群小孩拦住了去路。 那一群小孩有四人,看起来十岁左右,比三宝和杜小白都高出一个头。 这几个孩子是这一带的孩子王,经常挑一些大人不在身旁的小孩欺负。 为首的小孩朝着他们伸出手,凶巴巴道: “把糖给我!” 杜小白小脸倔强,把糖藏到了身后:“不给!” 他买的糖,凭什么给?! “小鬼,不听话是吧,不给也得给!”那为首的小孩说着,就要来抢三宝手里的糖。 杜小白连忙把三宝挡在身后,用自己胖乎乎的身体,把她给挡住了。 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妹妹受伤! 那为首的小孩气得巴掌朝着杜小白挥去。 杜小白气鼓鼓的,像一只小老虎,他虽然打不过,但是也不能吃亏,等下被打到后,一定要一口狠狠地咬回去。 然而,杜小白被一股大力一拉,后退了两步,那为首的小孩也打了一个空。 刚拉杜小白的,正是三宝。 三宝吃了一口糖,把糖递给了杜小白:“拿好。” 三宝的声音奶声奶气的,杜小白却很听她的话,乖乖拿着了。 三宝把自己的袖子撸了起来,胖乎乎的小手叉腰,看着那群比自己大的小孩,一点也不恐惧。她的小脸扬着,眼睛眯起,一下由一个小萌宝变成一个小女王。 那为首的小孩被她盯着,竟觉得有些害怕,但是他小弟在,自然不能被看扁了。而且,一个小女娃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臭丫头,快把钱交出来,信不信我揍死你!”他凶巴巴道。 然而下一瞬,三宝一拳头就揍在他的肚子上。 三宝看着小,又是小粉拳,但是力道特别大,那一拳过来,揍得他直接倒在地上。 其余几个小孩见状,冲过来要打三宝,三宝不慌不忙,几拳过去,把剩下的三个撂倒了。 那四个孩子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哀嚎着。 三宝拿过了杜小白手里的糖,绕过了那哀嚎的四人,往前走去。 杜小白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穿行于集市间,杜小白拿着手帕替三宝擦着刚刚出拳的手,三宝这只小馋猫,还在吃着糖。 “三宝,小白!”一个叫声响起。 三宝抬头看去,看见来人,顿时笑靥如花:“二哥。” 卫子熠走到两人的面前,掐了掐三宝的小脸。 “走啦,二哥带你们回家。” 三宝点头,自然而然地牵住了二哥的手。 卫子熠走在中间,一只手拉着三宝,一只手拉着杜小白,往家里走去。 三人到门口的时候,便恰好看到棠鲤正要往外走。 “娘亲~” “娘。” “婶婶。” 三个小家伙依次叫道。 棠鲤看着三个小家伙:“我还以为你们玩疯了,正准备去找你们呢。” 三宝跑到了棠鲤的身边,抱着她的手臂,奶声奶气地说话,和几年前一般的粘人。 棠鲤被她粘得心都要化了,在她脸上亲了两口。 “大哥,许珏哥。”卫子熠叫道。 棠鲤跟着抬头看去,便看到两个少年正从不远处走来。 两年时间,卫子昂和许珏,已经从两个小少年长成了翩翩少年郎了,比棠鲤都高了。卫子昂一身白衣,身型修长,长相清秀,身上透着一股温润的气息,许珏也是同样的修长,比卫子昂稍微高一些,五官更加凌厉一些,气质更冷一些。 然而,无论在外面如何,两人在棠鲤的面前,都是乖乖的俩娃儿。 “娘。” “姐。” 许珏喊完,还故意看了卫子昂一眼。 卫子昂一脸无语。 从许珏来到卫家的时候起,就一直喊棠鲤‘姐’。 这姐原本就是一个尊称,卫子昂本来不觉得什么。但是,当许珏开玩笑让他喊舅舅的时候,卫子昂顿时觉得自己矮了一个辈分。 卫子昂很想让许珏改称呼。但是许珏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占他便宜的机会,便咬死了不改。 卫子昂能怎么办呢?只能装作无动于衷,否则许珏会更来劲。 “外甥。”许珏用手肘捅了捅卫子昂的腰。 卫子昂:“……”拳头硬了,想打人。 棠鲤的目光从卫子昂、许珏、卫子熠、杜小白的身上扫过,时间正是很奇妙,转眼间,这几个孩子就全都拔高了一节。 真是难以想象,再过几年,这些孩子会变成什么样…… 说起来,她男人就上次大宝生日的时候,回来一次,再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还说有时间会回来,结果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都两年了,也没见个人影! 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棠鲤的心里空落落的,有些闷。 “小鲤,吃饭了。”杜青鱼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棠鲤回神,道:“都进去吃饭吧。” 然后带着四个孩子进了门。 棠鲤带着四个孩子进了膳厅,饭桌前,宴小端跟大爷似的坐在桌子前,手里拿着筷子,敲着饭碗。 这两年,宴小端便是混日子的状态,蹭棠鲤的吃蹭棠鲤的喝。 棠鲤和他合得来,觉得这少年讲义气,便由他蹭着,反正她也不缺这口吃的。 这少年的性格大大咧咧的,棠鲤觉得他其实是藏着事的。开始的时候,他像是等着什么人来找他,这两年下来,像是死了心,别人或许看不出来,棠鲤却看得明明白白。 “老棠,怎么磨磨唧唧的,快来吃饭,老子饿死了!”宴小端咋咋唬唬道。 棠鲤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就知道吃!” 宴小端捂着脑袋囔囔:“吃饭肯定要积极啊,脑子有问题才不积极!” 逗得棠鲤笑了起来。 众人入了座,吃起了晚饭。 棠鲤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大家子,现在就缺一个人,要是她男人在的话,就圆满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花掌柜怀孕了 翌日。 卫子昂和许珏去了府学,卫子熠去了书院,家中便只剩下三宝和杜小白两个孩子。 棠鲤忙完手头的事,便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花掌柜家。 卓舒考上府学后,花掌柜也把家搬到清河郡来了。花家和卫宅相距不远,棠鲤出门,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就到了。 棠鲤敲了敲门,门很快就打开了。 花掌柜买的也是二进二出的宅子,很大,还买了两个仆人,小日子过得不错。 棠鲤迈进大门,进了院子,便看到院中晒太阳的两人,正是卓爹和卓母。 只说两年前,花掌柜就把卓爹和卓母接到了河东县。本来,卓爹是不同意的,他本身是不想麻烦人的性格,觉得跟卓舒花掌柜住在一起,便是拖累了他们。奈何,禁不住卓舒的软磨硬泡,卓爹也是真疼卓舒,便妥协了,搬了过来。 两年时间的相处,卓爹和花掌柜逐渐磨合成一家人,如父女一般。卓爹时常感叹,他当初收养卓舒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得了一儿一女,儿子也特别有出息。他那邻居,都不知道酸成什么样了。卓爹偶尔回村一次,邻居都躲在家中,臊得不敢见他。 对于这件事,卓爹还是很舒爽的。村里人都瞧不起他,说他家一个瘸子一个疯子,除了几个亲戚,其他人都不敢和他家走近,生怕粘上什么脏东西。现在,他的日子这般好,被接到了城里,儿子孝顺,比其他人都过得好,也算扬眉吐气。 这两年时间,花掌柜也找了不少大夫,帮着卓母看病,卓母的病情也逐渐稳定下来,发病的频率减少了许多。 卓爹闲着无聊,就干干手工活,陪着孩子娘晒晒太阳。这本来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日子,现在居然实现了。 这日子过得好,穿的也好,卓爹和卓母都像是年轻了十几岁。 卓爹看着棠鲤,热情地打招呼。 “小棠,来啦。” “卓叔、卓婶。”棠鲤叫道。 卓婶朝着棠鲤露出一个笑,笑容有些温婉。 “找夏儿吧?她在院子里呢。”卓婶道。 棠鲤点了点头,带着两个娃进了里边的院子。 里院,一面若芙蓉的娇媚女子正懒洋洋地嗑着瓜子,正是花掌柜。 花掌柜和两年前也变了一些,更有成熟的韵味,红光满面,最大的变化,便是她的腹部隆起。 ——花掌柜有了身孕。 现在是花掌柜怀孕的第三个月了,腹部已经有一点隆起了。 因为怀了孕,棠鲤总觉得花掌柜比原来温柔了许多,身上笼罩着一层母性的光辉。 花掌柜看到棠鲤,便是一喜,连忙朝着棠鲤招手。 “棠棠,快来。” 棠鲤牵着两个孩子走了过去,在花掌柜的对面坐下。 “我都无聊死了,你来陪我说说话吧。”花掌柜道。 花掌柜的孕期反应有些大,不能去忙客栈的事,只能在家待着。 花掌柜的目光落在三宝上,朝着三宝招了招手。 三宝起身,乖乖在她身边坐下。 花掌柜对小家伙上下其手。 “多贴贴,到时候我这肚子里的小家伙,就像三宝一样可爱又贴心了。”花掌柜道。 花掌柜是做梦都想要三宝这么乖巧的闺女。 三宝便也乖乖地,任由她揉扁搓圆。 棠鲤陪着花掌柜说一些体己话。 “曹疾最近忙得不得了,休沐的时间都没了,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早点回来。”花掌柜嘟囔着道。 “姐,你这么想他,就让曹疾在家天天陪着你不就好了?”棠鲤道。 曹疾现在在郡守手下做事,任兵长史,掌管郡的守兵,负责一郡部分城防。 曹疾就是个妻奴,若是花掌柜一句话,他真的可能放下官职,在家陪着她了。 “算了,一只大狗整天在面前晃,烦得很。”花掌柜嫌弃道。 花掌柜嘴上嫌弃,其实还是想曹疾有自己的事业。 曹疾爱她,看她比什么都重,但是并不代表他没有事业心。男人,总归是想要事业上有成就的。 曹疾为她付出太多了,她也要为他着想。 家和事业都可以兼顾,便是最好的了。正如现在这般。 “夫人,苏大夫来了。”下人来禀报道。 听闻禀报,棠鲤和花掌柜便一起起身,出了内院。 外院,苏大夫和苏夫人都在,苏大夫正在替卓婶看病。 苏夫人和苏大夫是一个月前才来的。 他们本来是在秦州城待着,一待便是近三年,行医救人。 在听说棠鲤一家搬来清河郡后,两人便动了心思。 他们搬去秦州城,便是为了躲开顾莹的追杀。清河郡和遥水镇的距离,与秦州城距离遥水镇差不多,所以,这两地方其实差不多安全。因为棠鲤在清河郡,苏夫人又念着她,和苏大夫一商量,便干脆搬来了清河郡。 苏大夫的医术高明,胜过清河郡最好的大夫,花掌柜便连忙将人请来,替卓婶看病。 大半个月下来,卓婶的情况好了不少,按时吃药,十几天都没犯过一次病。 此时,苏大夫正在查看卓婶的情况。 杜小白看着苏大夫正在看病,连忙凑了过去,好奇地往苏大夫的药箱里张望着。 “这么感兴趣,要么跟着你苏伯学医好了。”苏夫人笑着道。 杜小白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认真地考虑着这件事。 妹妹练武的时候会受伤,要是他会医术,就能不让妹妹疼疼了…… 苏夫人朝着棠鲤和花掌柜走来。 先是摸了摸三宝的脑袋,又摸了摸棠鲤的脑袋,然后看向花掌柜,问了一些她的孕期情况。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花掌柜又吐得昏天暗地。 棠鲤给她倒了水,又是拿毛巾,前前后后地照顾着她。 看着她情况好了一些,便扶着她进卧房躺下,待她躺好了,这才出来。 苏夫人在外面等着她,像是有话和她说。 苏夫人这话其实藏在心里很久了,很犹豫要不要问,不问,便是觉得这是棠鲤的私事。但是,不问的话,她心里总有些担忧。 “嫂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棠鲤笑着道。 第二百八十八章 新郡丞究竟是谁 棠鲤这般道,苏夫人便问出了口。 “小棠,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那顾莹,可与你有仇?”苏夫人问道。 苏大夫和苏夫人都很信任棠鲤,所以当初,棠鲤说顾莹要对他们不利的时候,他们就离开了李家村,还做了一个假死局,给顾莹看。 仔细想想,小棠和这顾莹之间,总有些不对劲。 小棠对这顾莹也颇为了解。小棠是被卫擎带回李家村的,莫不是原先与那顾莹就有仇? 这顾莹不简单,小棠有这样的仇人,那处境会很危险。 棠鲤想了想,也不想隐瞒,便点了点头:“是。” “小棠,你想报仇吗?”苏夫人又问道。 棠鲤对顾莹其实没有太多的仇恨情绪,更多是对顾莹占据身份的不忿。 她与顾莹之间,不只是仇恨,还是天生的夙敌。她和她男人,与顾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正面对决,是早晚的事。 这其中太复杂了,棠鲤不好解释,便点了点头:“想。” “那我们帮你。”苏夫人道。 棠鲤愣了一下,看向苏夫人柔婉的脸:“嫂子……” 苏夫人摸了摸棠鲤的脑袋:“太远虽然就是个大夫,但是医术不错,还是有些用的。” 棠鲤吸了吸鼻子:“嫂子,你和苏大夫好好的就好了,我就想你们好好过日子,白头到老。” 在原本的剧情里,苏夫人因病去世,苏大夫在思念亡妻中孤独老去,他们那么相爱,却不得不阴阳两隔,两个人太苦了。因为她的到来,改变了小说的剧情,现在两人都好好的。棠鲤就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的,相伴到老。 “傻孩子,我和太远都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你好好的,我们才能好好的。我们其实就是一个大家,每个人尽一份力,把难关过了,再开开心心的,不好吗?”苏夫人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小棠,你要记得,我和太远就是你的靠山,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找我们。” 棠鲤心中说不出的感动。 她的脑袋靠在苏夫人的肩膀上,带着几分依赖。 “嫂子,你真好。” 苏夫人拍着她的肩膀,要说好,小棠这孩子才是最好的。 她心里想着,怎么才能帮着小棠呢? 太远的医术能救人,那就广结善缘,多认识一些人,到时候小棠需要的时候,便可以用上了。 花掌柜躺了一段时间,好受一些,便躺不住了,从床上爬了起来,和棠鲤、苏夫人聊着天。 下午的时候,曹疾便回来了,比往常回来的都要早。 他一进宅子的大门,花掌柜一眼就看到他的身影,顿时一喜。 然而,走近一些,看到他脸上青紫的痕迹时,脸色一下变了。 花掌柜起身,连忙迎了上去。 曹疾比她更慌,连忙跑过来,扶着了她。 “夏夏,慢一点。”说着,便搂住了她。 花掌柜抬头去看他脸上的伤痕:“这是怎么回事?被人打了?” “不是,和孙槐那孙子打了一架,我没事,有事的是那孙子,都骨折了。”曹疾哼哼道,看向花掌柜,又变得特别温柔:“别担心,我没事。” 花掌柜知道孙槐,是曹疾的同僚,两人都是兵长史,分管不同的地方,向来不和。 因为孙槐向来会讨好上级,也就是郡丞,所以一直压着曹疾。 不过,曹疾也不是好欺负的,两人你来我往,曹疾也没怎么吃亏。 花掌柜臭骂了一顿孙槐,曹疾怕她动气,在一旁安抚着。 “因为什么打起来了?”花掌柜问道。 “孙槐要动我的守兵,因为新郡丞要上任了,他们想把摊子搞乱,给新郡丞一个烂摊子。这件事很复杂,涉及京城,皇子们的斗争。”曹疾道。 寻常人或许不知道这郡丞的事,能牵扯到京城皇族,但是曹疾不一样,他在京城有很多认识的人,消息自然灵通。 “皇子们的斗争?曹疾,你能跟我具体说说吗?”这句话是棠鲤问的。 小说的男主便是三皇子,在小说里,三皇子和顾莹,是强强联合,两人在尔虞我诈、血雨腥风的皇位之争中脱颖而出,最终登顶,一个做了皇帝,君临天下,一个成了皇后,母仪天下。 所以这三皇子和顾莹,便是她和她男人的仇人。 清河郡离京城太远,她对京城局势不清楚,所以想从曹疾这里了解一些。 棠鲤问起,曹疾自然是知无不言。 两人走到了一边,曹疾一一道来。 “当今圣上共有八个儿子,皇长子因当初的叛逆之罪被诛杀,现在还有七位皇子。皇帝一直未曾立太子,几位皇子都对那位置虎视眈眈。其中,便以三皇子和六皇子希望最大,三皇子是皇贵妃所出,母族强大,六皇子是宠妃所出,自幼聪慧,最像当今圣上,当今圣上也偏心六皇子。所以,三皇子和六皇子之间的争斗不断。” “清河郡是富饶之郡,又毗邻秦州城,有险关天堑,是大周的第二道防线。所以,三皇子和六皇子都看上了清河郡,拼命要往这里安插自己的人。原来的郡丞本是六皇子的人,被三皇子使计调离清河郡,这位置空了出来。三皇子本来想安置自己的人,却不想,空降了一位郡丞。” “这郡丞,既不是三皇子的人,也不是六皇子的人。原来的郡丞眼看大势已去,新郡丞上任是板上钉钉的事,没办法,便想把事情搞乱,给他留一个烂摊子。孙槐是他的狗腿,便想借机来动我的人,我不同意,所以打了一架。”曹疾继续道。 “这郡丞是何人?”棠鲤心念一动,不由得问道。 “是乌小侯爷。”曹疾道。 “乌小侯爷?”棠鲤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对,乌侯爷远离权势中心,闲云野鹤,不问朝政,前一段时间突然求圣上给自己儿子谋一个职位。这乌侯爷对圣上有救命之恩,皇帝自然允了。”曹疾道,“说起来,这乌小侯爷,失踪过一段时间,前一段时间才回到乌家。” 失踪过一段时间…… 棠鲤听着曹疾的话,心里不由得产生一个猜测。她男人说过会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出现,有没有可能…… 第二百八十九章 睿王出场 京城。 睿王府。 大周有个传统,便是成年皇子,便要封王,并在外面建府。三皇子受封睿王,这睿王府便是三皇子的府邸。 一辆马车停在睿王府前,从上面走下来一个身型瘦削的青年,那青年一身华服,头上戴着玉冠,长身玉立,剑眉星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 这青年,便是睿王赵殊。 他身边跟着另一青年,是他的心腹邓朔。 邓朔紧跟在睿王的身后,进了王府。 王府的下人全部露出恭敬的神情。 睿王在一众王爷中,是最亲善的,在京城,也是以温和著称,但是皇子之威摆在那里,谁都不敢不恭敬。 睿王带着邓朔径直进了书房,两人进门,邓朔连忙将门关上。 门一关上,睿王的脸色当即变了。 脸上的温和消失,变得冷酷下来,身上带着一股杀气。 温和只是他的伪装,只有他几个心腹,知道他的真面目—— 冷酷、狠辣、野心勃勃。 “王爷,那簪子送到顾家小姐手里了,说是您亲自做的,顾家小姐很喜欢。”邓朔道。 顾家小姐自幼走丢,因此顾家上下对这失而复得的小姐都十分宠爱。谁娶了顾家小姐,便有了整个顾将军府的势力,何等诱惑。 所以,睿王早就盯上了这位小姐,装作偶遇,然后一见钟情,疯狂追求。 这位小姐在睿王的疯狂追求下,已然动了心。 睿王点了点头,对她不甚在意,他很明显更在意另外一件事:“乌家的事查了吗?” “王爷,查了,那乌煜确实是乌侯爷失踪的那个儿子,八年前,乌煜去边城办差,受到匈奴袭击,重伤坠入山崖,被一农户所救,也失去了记忆。他恢复记忆后,便回到了京城。”邓朔道。 睿王的眉头皱着,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做个闲散小侯爷,要跑去清河郡,那山高水远的地方?” “乌侯爷的祖上不是在清河郡吗?儿子比老子有志向吧,想要谋个官职,刚好看着郡丞有缺。郡丞仅次于郡守,有实权,官职也不小了。”邓朔道。 这般一解释,也颇有道理。 但是,他还是不甘心啊。 文郡守就是一块铁板,油盐不进,他费尽心机,终于弄出一个空缺,现在叫人给顶了,怎么能甘心? “邓朔,你去做一件事。”睿王道。 睿王低声吩咐了要他去做的事。 邓朔心中一惊,没想到王爷居然这么狠。 “王爷,那毕竟是乌侯爷,于陛下有救命之恩,伤了他们性命,陛下……” 睿王一脚踹在他身上。 邓朔连忙跪下了,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蠢货!”睿王怒骂了一声,“他们死了就是我们做的吗?不可以是老六做的吗?一箭双雕都不知道吗?” 邓朔连忙磕头:“属下知道了!” …… 官道上,三辆马车匆匆而过,四周有十几骑黑衣护卫,奔腾着,扬起一阵灰尘。 其中一辆马车上,一人一身黑衣,面容俊朗,鼻梁高挺,五官深邃,此时正闭目养神。 他的手指在腿上敲着,他的面色看似冷静,这敲击的手指,便泄露了他的迫不及待。 突然,马车慢了下来,一人跃进了马车里。 “主子,前面有个茶肆,要歇一下吗?”说话的是韩绎。 而马车中的男人,便是化名为乌煜的卫擎。 卫擎睁开了眼睛,他虽然恨不得下一瞬就到了清河郡,能见到他媳妇儿,但是想着马车上还有乌侯爷和乌夫人,他们年纪大了,赶路也辛苦,便点了点头。 马车停了下来。 卫擎一个飞身,便下了马车,来到中间一辆马车前。 “爹,娘,歇息一下再走吧。” 马车的帘子掀开,先从上面下来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看着四十岁左右,他伸出手,从里面扶出一个面色微微惨白、颇具气质的中年妇人。 三个人朝着茶肆走去。 茶肆很小,就四张桌子,卫擎和乌侯爷、乌夫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其余人挤在一张桌子上。 茶肆的老板热情地招呼着,先给卫擎这一桌上了一壶茶,又给其他桌上了茶。 “距离清河郡还有多远?”乌侯爷问道。 卫擎看着天边的夕阳,整个大地都被夕阳染红了。 “再赶一晚上,明天早上就能到了。”卫擎道。 乌侯爷点了点头,看向乌夫人:“还能坚持吗?” 乌夫人正整理着乱了的发髻,点了点头:“能行。” 乌侯爷和乌夫人也盼着能早点到清河郡,安顿下来,他们常年居住在京城,很少远行,这坐了个把月的马车,着实有些费劲。 卫擎要给乌侯爷倒茶,乌夫人有些受宠若惊:“我来……” 乌侯爷伸出手,阻止了她:“让儿子来吧。” 他的话里含着深意,乌夫人点了点头,连忙收回了手。 卫擎倒了三杯茶,他拿起茶要喝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四周,然后看向茶肆的老板。 刚好对上茶肆老板的目光,对方的目光明显有鬼。 卫擎神色一凛,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一挥手,将乌侯爷和乌夫人的茶杯也挥开了。其他护卫见状,也连忙扔下了手中的杯子。 那茶肆的老板见暴露了,顿时目露凶光,摸出了一把剑,同时,十几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从四周的跃出,转瞬将他们围在其中。 “韩绎,保护好我爹娘。”卫擎一声令下,身旁的韩绎点了点头。 卫擎拔出腰间的佩剑,杀入了黑衣人堆中。 两方人数本来旗鼓相当,但是卫擎这边,有几个人喝了茶,躺倒在地。人数上,卫擎这边吃亏。 但是,卫擎的身手极为凌厉,几个黑衣刺客将他包围在其中,他的剑法一点都没有凌乱,那几个黑衣刺客甚至近不了他的身。 卫擎寻了一个空当,手中的剑划过其中一个刺客的脖子,一人倒下,其余人便有些慌了。 卫擎一剑划过,剩下的几个黑衣人全部飞了出去,倒在地上。 而剩下的那些黑衣人,也被其余侍卫制住了。 第二百九十章 卫擎回来了 被制服的黑衣刺客,在下一瞬,全部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眼神翻白。 “主子,全部服毒自尽了。”韩绎查看了一番,朝着卫擎回禀道。 “都是专业的杀手。”卫擎道。 卫擎转头看向乌侯爷和乌夫人,关心道:“爹,娘,没事吧?” 乌夫人冲了上来,把卫擎浑身上下都看了一遍,见他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我没事。” 乌侯爷往前走了一些,走到乌夫人的身边,目光却看向地上躺着的黑衣人:“会是谁的人?” “要么是三皇子,要么是六皇子。”卫擎道。 乌侯爷的脸上很冷:“韩绎,搜他们的身。” 韩绎将那十几个黑衣人全部搜了一遍,一无所获。 乌侯爷的眉头皱着:“找不出幕后之人。” “爹,这不重要。只要把这件事客观禀报给……皇帝,他们就会狗咬狗了。”卫擎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乌侯爷看向他,只见的他的侧脸泛着冷意。 昔日里那被宠得贵不可言的天真小太子,终究长大了,长成了聪慧又冷酷的成年人。 他不知该是欣慰,还是怜惜。 最是无情帝王家,生在帝王家,便是磨去天真和人性,变得冰冷。 梅姑娘其实也不希望他变成这样吧。 但是不变成这样,又怎么能活下去呢?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便觉得这孩子的性格十分冷,摸不进他的内心。 只希望他不要被仇恨完全蒙蔽,心中只有仇恨。 他希望梅姑娘的孩子,能过着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乌侯爷在心中叹了一声。 “说的也对。”乌侯爷看了看天色,“继续赶路吧,早点到清河郡,也好歇着。” 卫擎点了点头。 那茶里是剧毒,喝下茶的护卫已经没救了。 卫擎看着那几个护卫,眉头皱着:“厚葬了,安顿好他们的家人。” 卫擎留下两个人善后,带着其余人赶往清河郡。 翌日一早,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进了清河郡的城门。 城门处,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请问是新上任的郡丞大人吗?” 卫擎掀开了帘子,便看到外面站着一人,那人又瘦又矮,细长的脸上堆满了笑。他的一只手似乎受了伤,用绷带吊着。 卫擎扫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正是。” “大人,我叫孙槐,是郡长史,专程在这等您的。您的府邸已经准备好了,我带您去?”孙槐满脸讨好道。 卫擎点了点头:“劳烦了。” “我能搭乘您的马车吗?”孙槐继续问道。 他很想和卫擎套套近乎。 卫擎没有说话,直接把帘子放了下去。 孙槐讪讪的,这新来的郡丞不好说话啊,他心里不高兴,脸上却挂着笑,看向赶马车的。 “前面是我的马车,你跟着我就行。” 说着,就爬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在热闹的集市中行进着,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目的地。 卫擎率先下了马车,乌侯爷和乌夫人随后也下来了。 “大人,还有老太爷,老夫人,这郡丞府我已经着人打扫了一遍,现在都干净了,三位直接搬进去就行了。”孙槐道。 卫擎没有说话,乌侯爷则是一脸严肃。 乌夫人道:“辛苦了。” 孙槐立即笑了起来:“没什么辛苦的,这都是我应当做的,郡丞大人来,可是我们清河郡百姓们的福气……” 他巧舌如簧,说个不停,把卫擎给捧上天了。 护卫们往里搬着东西,乌侯爷和夫人进了府,准备找个地方歇着。 孙槐则一直跟着卫擎,说着话。 “大人,大家都对新郡丞上任很期待,几位同僚都想来拜访您呢。我这手不方便,不然能帮着干一些活,还有一位长史曹大人也不知道忙什么,大人来了,也不来帮衬着。”孙槐道。 他这人很会见风使舵,把前任的郡丞大人捧得高高的,成为了前任郡丞的心腹。孙槐很会钻营,只要摸清了这新任郡丞的性格,想来成为心腹是早晚的事。 新郡丞一来,他就抢夺先机,讨好一番,再说说曹疾的坏话,让新郡丞对曹疾有个不好的印象。 孙槐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曹大人的性格就是暴躁,一言不合就把我的手臂给打骨折了,所以您也别怪他……”孙槐跟在卫擎的身后,说着。 卫擎走进了府邸,孙槐也想跟着进去,结果卫擎便在门口站定,他高大的身躯堵在那里,堵住了孙槐进去的路。 “大人……” “我要歇着了,你回去吧。” 说着,卫擎就把大门关上了。 孙槐盯着那紧闭的府宅大门,脸一下冷了下去,看来这新任郡丞,性格不太好啊。 卫擎进了主院,找了一间房,躺下。 连续赶路一个月,一般人早就累死了。 不过他体力强,没什么感觉。 他就在房间里躺着,现在就一个想法,想要早点见到媳妇儿。 但是,他不能冲动。 网撒下,他已入局,一举一动都有许多人盯着,所以要步步谨慎。 他是乌侯爷的儿子,新上任的清河郡郡丞,按照他的新身份,他和他媳妇儿没有交集。 这大白天的,肯定不能跑去见他媳妇。 卫擎只能压下躁动的心思,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在房间里打了一套拳,分散着自己的思念。 下午的时候,孙槐又来了。 “主子,那孙槐说看您没伺候的人,送来了几个婢女,您要收下吗?”韩绎问道,“那几个婢女,各个都年轻美貌,那孙槐心思不简单。” “拒绝了他。”卫擎道。 韩绎立即将他的决定告知给了孙槐。 孙槐再次碰了一鼻子灰。 新郡丞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年轻气盛,居然不好美色吗? 这新郡丞,似乎比上一任郡丞难搞啊。 孙槐讪讪地走了。 卫擎并未将孙槐放在心上,他满心等着时间流失。 好不容易等到深夜,卫擎起身,悄悄离开了郡丞府。 卫宅。 棠鲤在床上躺着,睡下。 她在梦里见到了她相公,她相公一直粘着他,要亲要抱的,烦人的很。 结果,一阵敲门的声音,把她惊醒了。 棠鲤睁开眼睛,发现那只是个梦,心里顿时像空了一块,难受得不得了。 到底是谁啊,坏了她的美梦! 棠鲤爬起来,气鼓鼓地猛地推开了门。而当看见门外站着的人时,顿时愣住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夜里相会 棠鲤愣住一瞬,然后才眨巴了一下眼睛。 她不是做梦吧? 她居然看到她男人了! 棠鲤忍不住揉了一下眼睛,下一瞬,便落入了一个怀里。 男人的手紧紧扣着她的腰。 热的。 是真的?! “媳妇儿,我回来了。”卫擎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无尽的思念。 整整两年了,他两年没有抱到媳妇儿了。 媳妇儿好香啊,熟悉的香味。 卫擎的脸凑在她的脖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两人紧紧地抱着。 许久。 棠鲤才从他的怀里挣扎着出来了。 卫擎的怀里一空,莫名有些慌乱。 “媳妇儿……” “谁是你媳妇儿?我都不认识你。”棠鲤轻哼道,小嘴撅起,语气委屈巴巴的。 卫擎连忙晃到棠鲤的面前,脑袋耷拉着,像一只犯了错误的大狗。 “媳妇儿,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媳妇儿,我错了,我不是故意不回来,也不给你写信的。”卫擎连忙解释了原因。 上一次,因为破例见了媳妇儿一面,小舅很生气,痛打了他一顿,罚他学成之前,连信都不能给媳妇儿写。 他只能夜以继日的学习,兵法,还有毒的分辨,学了各种各样的技能。 终于,两年时间,他通过了考核,才得以回来见媳妇。 “媳妇儿,你是不知道,小舅可凶了,狠狠揍了我一顿,你看我背上还有伤痕呢。”卫擎二话不说,就把衣服给脱了,露出健壮的上半身。 棠鲤的目光朝着他身上看去。 是瘦了,他身上本来是鼓囊囊的肌肉,现在只剩下薄薄一层肌肉,难怪穿着衣服的时候,都看着有些瘦削了。 他背上还有一些陈年旧伤,像是鞭痕,暗色消不掉。 棠鲤的手不自觉地摸了上去,眼里带着心疼。 这几年时间,她相公真的吃了不少苦,这一道道的伤痕,便是印证。 “媳妇儿,别生气好不好?”卫擎拉长了音调,撒娇道。 棠鲤那一点点委屈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疼吗?”棠鲤抚摸着那些伤痕,柔声问道。 “不疼!”发觉媳妇儿没生气后,卫擎顿时开心起来,“你相公我皮粗肉糙的,一点都不疼。” 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又想媳妇儿心疼他一下,于是又道:“刚被小舅打的时候,有点疼,现在想着有一丢丢难受,媳妇儿,要不你再摸摸,摸着我就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棠鲤岂会看不透她男人的小心思? 她嘴角淡淡一笑,手落在他的脸上,踮着脚,抚摸着他的脸。 卫擎低下头,任由她摸着。 等棠鲤摸够了,卫擎便把人抱了起来,坐在床上,把人拢在怀里。 “相公,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回来的?”棠鲤问道。 “乌小侯爷,清河郡的郡丞。”卫擎道。 棠鲤的眼睛眨巴了一下,她的第六感,居然对了? 那一天,曹疾说的时候,她便想到了这一层的可能。没有什么根据的,完全就是第六感。 “乌侯爷、乌夫人,其实是我娘的人,但是隐藏的很深,朝中没人知道这层关系。乌侯爷的孩子刚好失踪了,所以小舅便让我顶替乌煜的身份,重回朝堂。”卫擎道,“先从郡丞做起,作出功绩,便可回京,等位高,自然就权重了。同时,也可以拉拢良臣,为以后的事做准备。清河郡郡守文大人就是一个很值得拉拢的人。” 在媳妇儿面前,卫擎毫无保留,把所有的事全盘托出。 当然,他选择清河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媳妇儿在这里。 复仇重要,他媳妇儿更重要。 因为有媳妇,他的未来才充满希望。 “你现在是乌煜,所以白日里咱们遇到的时候,应当是不认识的?”棠鲤道。 反正不管他相公做什么,她就支持他就对了。她要把事情搞明白,不能拖她相公的后腿。 卫擎点了点头。 “那你回来看我,都得晚上来,岂不是跟偷晴似的?”棠鲤笑眯眯道。 卫擎被这话刺激地喉结动了动,把人搂得更紧了一些,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大口。 他的声音沙哑,眼睛亮晶晶的:“媳妇儿,要么咱们就偷个试试?” 两个时辰后。 月上中天。 夫妻俩腻着,咬着耳朵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 只要两个人待在一起,说着话,卫擎就觉得人生太幸福了,简直没什么难事了,更没什么烦恼了。 他恨不得把所有的麻烦都解决了,就这么搂着媳妇,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媳妇儿,我去看看几个孩子。”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 是该看看了,都近三年了吧,三个孩子都长大了。 卫擎起身,穿上衣服,披上外袍,出了门。 夜很深了,几个孩子早已熟睡。 卫擎就悄声进门,把每个孩子都看了一遍。 大宝和许珏都成了翩翩少年郎,睡觉的时候,仪态都很好。 二宝的五官也长开了一些,像一只小狐狸,睡觉的时候还说着梦话,内容很是光怪陆离,和小时候一般,喜欢稀奇古怪的事。 三宝也长大了,瘦了一些,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皮肤嫩白嫩白的,小嘴微张着,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了。 卫擎看完孩子,依依不舍地走出三宝的房门。 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和三个孩子光明正大地待在一块了。 “媳妇儿,这三年你辛苦了。”卫擎道。 两人在院子里待着,棠鲤的脑袋靠在卫擎的肩膀上,两人一起看着月亮。 辛苦吗? 棠鲤摇了摇头。 其实并不辛苦。 四个孩子都很乖,很懂事。 她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心思。 最多就是酒楼刚开的时候,有些忙碌,但那都叫不得辛苦。 唯一辛苦的事,就是想她相公。 “媳妇儿,三宝好像你啊。”卫擎道。 越来越像了。 他媳妇儿小时候,肯定也是这般可爱。 卫擎不由得想,他媳妇儿小时候是怎样的呢?要是能见到小时候的媳妇就好了。 “媳妇儿,到时候咱们也生个宝宝吧。”卫擎的手落在棠鲤的肚子上。 棠鲤的脸一红。 说起来,她也有些期待。 那将是她和最爱的人的孩子,有着他们两人的血脉,很特别的存在…… 再等一下,等事情解决地差不多,她就生一个他们的宝宝。 第二百九十二章 卫擎上任 卫擎在天亮前,悄悄地离开了卫宅。 棠鲤也陷入了安睡中。 没了牵挂,她的眉头舒展开来,再也不会睡着皱眉了。 翌日。 卫擎一大早就起身,穿上官服,神色冷冽地去了府衙。 整个府衙都知道今天要来新郡丞,都很好奇,几个府衙的官员都主动和新来的郡丞打了招呼,结果对方只是微微颔首,面色冷沉,不苟言笑。他们对这位郡丞的印象便是冷,估摸着不太好相处,至于其他性格,只能慢慢摸索了。 卫擎径直去找了郡守文大人。上任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见一下这位上峰。 卫擎来到文太守的门外,敲了敲门,里面便传来一个声音。 “进来。” 卫擎推门进去了。 只见书桌后面坐着一个中年人,穿着官服,长相普通,但是气质文雅,很有涵养和气度。 “文大人,我是乌煜,新上任的郡丞。”卫擎道。 文太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神色不甚热切。 乌煜,乌小侯爷,也不知道是谁的人。 文太守面上不显,其实心如明镜似的,他这位置不知道多少人觊觎,但是谁都没本事将他取而代之,所以就拼命往他手底下塞人。 不管是谁的人,干事也好,不干事也好,只要别坏事就行。 否则…… 卫擎本来还想和文太守多说几句,文太守挥了挥手,让他忙去。 卫擎只得离开了房间。 小舅给他要拉拢的名单里,文太守就是在第一队列的。文太守很正直,素有清名,更重要的,还有他背后的文官集团。 三皇子和六皇子之所以一直不能把他从这个位置搞下来,便是因为他的老师,正是当今的内阁首辅。这支文官集团,并没有站队,现在还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当初,萧氏一族被诬陷通敌,墙倒众人推,说起来,那位首辅是仅有的几个没有落井下石的人。 若是能得到他们的支持,那他将如虎添翼。 不过,这文太守,明显没那么好拉拢。 看着文雅和善,其实就是一只精明的老狐狸。 卫擎从文太守处离开后,便去了自己办公的地方。 房间里,五个人已经等着了,其中一人,卫擎看着眼熟,正是孙槐。 孙槐是长史,两个功曹,两个主簿。 卫擎走到上位,大刀阔斧地坐下。 “跟我说说你们负责的事吧。”卫擎道。 五个人都向卫擎介绍了自己,然后将自己说的事一一道来。 “大人,我是兵长史,和曹长史一起负责清河郡的守卫,大则城门守卫、一郡安危,小则谁家丢了阿猫阿狗,都会找我们。”孙槐道。 孙槐说着,便看了身旁的功曹一眼,眼神里带着暗示。 那功曹便凑到旁边的主簿身边,低声议论着。 “说到这里,曹长史怎么没来啊?” “曹长史的夫人有身孕了嘛,说不定是家中有事耽搁了吧。” “这是郡丞大人今天第一天上任,因为家里的事耽搁,这是不把郡丞大人放在眼里嘛?” “曹长史把谁放在眼里了?谁让他靠山硬呢?” “也对,他平日里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他既然看不上咱们清河郡,怎么不去京城任职?” 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却能令首位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孙槐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才咳嗽了一声,制止了他们说话。 “曹长史怎么可能是因为家里的事耽搁了呢?他现在事情挺多的,肯定在忙公务,所以才没及时来觐见大人,请大人见谅。”孙槐道。 卫擎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孙槐观察着他的神色,想来,这位郡丞大人,此时心里肯定不爽了吧。 孙槐心中欣喜,决定再加一把火,又道:“不过有一件事,下官还是得向您汇报一下,曹长史前几日和下官吵起来,曹长史一气之下,居然把兵册给撕了……” “孙槐,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一个凶悍的声音突然响起。 只见一个壮硕的、穿着长史官服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正是曹疾。 曹疾快气死了,一来就听到孙槐在说他坏话,这是要他在新郡守面前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还要他背锅,是想把他弄走啊! 半个月前还在给旧郡丞办事,转眼就在新郡丞面前摇尾巴了,怎么会有这等小人?! 气得他又想狠揍这孙槐一顿! 曹疾迈着大步跨进了房间,想看看被孙槐忽悠的会不会是个傻蛋,当看到上方坐着的男人时,愣了一下。 曹疾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卫擎也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卫擎的眼睛微微眯起。 曹疾头脑简单,但是并不傻。 新来的郡丞是乌小侯爷,乌煜,所以…… 曹疾反应过来,朝着卫擎拱了拱手,行礼道:“郡丞大人。” “坐吧。”卫擎道。 曹疾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孙长史,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卫擎道。 “我说曹长史一激动把守兵名册撕了,曹长史是战场出生,性格激进了一些,想必也不是故意的。”孙槐道。 “我看未必,郡丞大人刚刚上任,曹长史便这般,是对郡丞很不满吗?”那主簿却道。 曹疾锐利的眼神扫过两人:“孙槐,明明是你抢夺守兵名册,这罪名何必安在我身上?” 那一日,明明是孙槐带着人闯进去,要毁坏书册,被他拦了下来,其他书册还在,就这守兵名册被损坏了一册。 孙槐这是要把罪名都安他身上啊。 孙槐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曹长史,你这才是血口喷人吧,那一天王主簿也在,王主簿,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王主簿明显是孙槐的人,立即道:“孙长史所言句句属实!” 很明显,这两人是串通一气,要害曹疾一把了。 曹疾快被气笑了,不过看了卫擎一眼,又觉得有了定心丸,没有发怒。 卫擎的目光看向另外两个功曹和一个主簿:“你们可曾见到?” 两个功曹立即摇头:“我们那一日不在。”生怕摊进这麻烦里。 那主簿期期艾艾道:“我好像也看到了……是曹长史撕的。” 卫擎一眼扫过,将这些人的情绪全收在眼底。 孙槐看不透他,垂下眸,心中得意,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新来的郡丞肯定要发怒,用曹疾来杀鸡儆猴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打脸孙槐 卫擎露出沉思的表情,沉默不语。 孙槐又道:“大人,您别生气,曹长史就这脾气,这兵册毁了,再造一册就好了。” 他又在这装好人,把一手白莲花的本事拿捏得准准的。 他越这样说,郡丞大人肯定越生气,他等着看好戏。 “既然如此,孙槐,你去再造一册吧。”卫擎道。 什么?! 孙槐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郡丞不应该对曹疾发怒吗?怎么让他去造?! 卫擎看着孙槐,眼神锐利,如鹰隼一般。 那双眼睛,也像是能看透一切,看穿了他的小把戏。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背后冒了出来,孙槐打了一个寒战。 “本官说的话没听到吗?”卫擎冷声问道。 “下官听到了。”孙槐连忙道。 “曹疾,你带我四处看看,了解一下情况。” “是,大人。” 卫擎跟着曹疾离去。 孙槐脸色发白,背后还在狂冒冷汗。两个主簿看着他,也是惶恐到了极点。 以前,孙槐是郡丞的心腹,他们就是因为听话,才被提拔到主簿的位置,所以他们觉得,只要跟着孙槐,必定能保住官位,但是现在…… “孙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啊?” “郡丞大人可是看出来我们……” 这要是在郡丞大人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他们就完蛋了。 “还愣着干嘛?没听到郡丞大人的话吗?把兵册给补上!”孙槐怒道。 那两个主簿战战兢兢地忙活去了。 曹疾跟在卫擎的身后,人多的时候没说什么,等到没人的地方,便不住得打量他。 他第一眼便是,这不是卫擎吗? 再看一眼,又觉得气质不一样,卫擎在他眼里,就是个憨憨汉子,大大咧咧的,而眼前的人,气质完全不一样,冷冷的,有上位者的气势了。 又看一眼,真是太像了,不是一个人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像? 莫不是双生的兄弟?这家伙是卫擎的哥哥? 曹疾越打量,越疑惑起来。 就在这时,对方突然朝着他咧嘴一笑。 什么冷酷,什么上位者的气势,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就是他熟悉的那个汉子! 曹疾震惊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曹疾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态度一下热络起来:“兄弟,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转眼成了乌小侯爷,还做了郡丞?” 卫擎消失了三年了,怎么摇身一变,变了个身份呢? 曹疾实在太好奇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反正你就记得我是乌煜,是清河郡的郡丞就行了。”卫擎道,拍了拍他的肩膀,“千万不能露馅。” 卫擎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曹疾点了点头。 “放心吧,你就是我上峰,郡丞大人。”曹疾捶了捶自己的胸膛,仗义道,“郡丞大人,咱们是兄弟,你要做什么,吩咐我就行了,我肯定鼎力支持你。” 要不是棠鲤和卫擎,就没他的今天,他早就完了,哪有现在的幸福生活,哪能和夏夏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跟我说说这郡府衙门的事吧,我得做好这个郡丞。”卫擎拍了拍曹疾的肩膀道。 “大人一眼就看出了孙槐的问题。”曹疾笑着道。 “小孩子把戏。”卫擎轻蔑道。 孙槐那一套实在太蠢了,一眼就能让人看穿。 “虽然是小孩子把戏,但是上一任郡丞就很吃这一套。原来的郡丞好大喜功,他手下的都爱搞阿谀奉承的那一套。” 卫擎自然看得手下出风气不好。 他要做好这个郡丞,就得整顿这个风气,让手底下人都干实事。 幸好手下有曹疾,曹疾就是他的兄弟,这件事办起来就简单了许多。 …… 再说孙槐。 他看着新来的郡丞器重曹疾,心里特别不忿。 他在干实事上没什么本事,就是靠着阿谀奉承,给原先的郡丞做孙子,才坐稳长史的位置。 然而,他自诩这也是本事。曹疾会办事又怎样?还不是被他压得死死的? 现在,遇上新郡丞,他没其他本事,还是得靠阿谀奉承这一套。 他的策略,无非送钱财送女人两样。 他手里还有个杀手锏,就是他女儿。 他有个十四岁的女儿,生得是艳若桃李,十分美貌。他在这女儿没少花功夫,请了最好的婆子来教她,把她教的大家闺秀一般,气质绝对不亚于京城的贵女,同时,在伺候男人上有很有一套。 孙槐一直宝贝着,本来是想找个机会,送给上一任郡丞做妾的,如今看来,不得不拿出来了。 新任郡丞看起来二十出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不可能不喜欢女人。 只是他之前送的那些都入不了眼罢了,自己那女儿,肯定能将新任郡丞迷得团团转! 孙槐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孙槐让女儿去郡丞面前晃悠着。 只是郡丞大人深居简出,一出府衙的门,就骑马回家,孙槐一直没机会…… …… 卫擎这两天都在忙着手里的事。 前任郡丞给他留下一个烂摊子,他并没有抱怨,而是在曹疾的帮助下,处理了起来。 他觉得,文郡守那只老狐狸肯定在暗地里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所以,他把这烂摊子处理好了,肯定能让文郡守刮目相看。 两天后,休沐日。 若非顶着这个乌煜的身份,他就可以在家中抱媳妇陪孩子了。 但是没法,得忍。于是,卫擎去了城中的凝风酒楼。 这酒楼是他媳妇儿开的,可以找个机会偶遇他媳妇。 卫擎骑着马去了凝风酒楼。 到了后,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了酒楼的伙计,就上楼去了。 “客官,要包间吗?”伙计见卫擎衣着华贵,姿态潇洒,气质不凡,很有眼色地问道。 “不用,给我在二楼大堂找一间靠窗的桌子。”卫擎道。 “好嘞,客官,随小的来。” 伙计领着卫擎到了靠窗的位置坐着。 卫擎要了一壶酒,几个下酒菜,目光四处看了起来。 这酒楼的装修很风雅,客人多是商人和文人,商人们天南地北地胡侃。 卫擎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伙计身上。 那伙计一副殷勤的模样,目光却在观察八方,耳朵也竖起来。 比如门口那一桌的商人,正在讨论现今丝绸的行情,那伙计便慢悠悠地靠了过去。 很明显,是听到有用的消息,所以搜集了起来。 再看那伙计的步伐,是有一点身手的。 卫擎锐利的目光将大堂里八个伙计都扫了一遍,三个是普通伙计,五个都有些身手。 他媳妇儿这不只是酒楼啊,还是个情报网啊。 他媳妇儿真聪明。 “郡丞大人,好巧啊!”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第二百九十四章 卫擎和杜青鱼争风吃醋 卫擎转头看去,就看到了孙槐,他的脸顿时冷了下去。 孙槐满脸讨好,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少女,那少女顾盼生辉地看向卫擎,带着几分羞涩。 “郡丞大人怎么一个人?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不如让下官和小女一起作陪?” 没等卫擎答应,孙槐便热络地在卫擎的对面坐下了。 孙槐给了那少女一个眼色,少女便凑到卫擎的身边,要在他隔壁的椅子上坐下。 少女看着卫擎,芳心乱动。这般俊朗不凡的男人,谁能不心动呢? 她刚要坐下,卫擎的手一伸,将身边的椅子拉开,很明显,是不让她坐的意思。 少女愣了一下,委屈巴巴地看着卫擎。 这般温柔动人的少女,很容易叫男人动心。 卫擎却看都没看她,而是看向孙槐:“我不需要人陪着喝酒,孙大人还是另起一桌吧。” 孙槐只能带着女儿在隔壁桌坐下。 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他绝对不能错过。 他女儿这般绝色,这郡丞大人都无动于衷,莫非他真的不喜欢女人? 孙槐不由得想。 卫擎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父女身上,漫不经心地喝着酒。 “今天个棠掌柜怎么没来酒楼啊?” “你又惦记着人家棠掌柜的了啊,小心那位杜先生挖了你的眼睛!” “你们说那位杜先生和棠掌柜到底什么关系啊?是不是夫妻啊?” “两人天天腻歪在一起,肯定是夫妻了。那天我还看到杜先生亲棠掌柜呢,棠掌柜也不羞,两人看来没少这样,哈哈哈!” “所以棠掌柜肯定是有主的了,你们就别惦记了。” 卫擎竖着耳朵,听着隔壁一桌的对话,脸色顿时黑了。 这杜青鱼他是知晓的,他媳妇儿提过,真实身份是大儒九亭先生,是大宝和许珏的老师,也是个女人,乃是女中豪杰。 他媳妇儿一说到杜青鱼,语气里全是夸赞,可见对她的喜欢。 那时候,卫擎只是有一点吃味,现在,听着杜青鱼居然亲自己媳妇儿,那心里是酸溜溜的。 “快看,杜先生和棠掌柜来了。”一人突然叫道,语气里满是调笑的语气。 卫擎转头朝着窗外看去,便见一青年勾着他媳妇儿的肩,两人甚是亲昵。 那青年凑到他媳妇儿的耳边说了什么,她媳妇儿转头,娇嗔地看了那青年一眼。 青年一把搂住了他媳妇儿的腰,还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卫擎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心里打翻了醋坛子,拳头也硬了。 哪怕知道那青年是女扮男装,他也酸得不得了。 卫擎深吸了两口气,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媳妇儿,盯着那两人携手进了酒楼。 棠鲤和杜青鱼上了二楼,当看到窗边坐着的卫擎时,棠鲤眼睛顿时一亮。 她男人居然在这里? 卫擎直勾勾地看着棠鲤。 杜青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卫擎。 杜青鱼识人无数,这男人一身黑衣,生的是浓眉大目,长相俊朗,身上带着一股冷酷的气质,一看就不简单。 杜青鱼不认识他,在她眼里,这是这男人第一次见到她家小鲤,就是个登徒子,见色起意,看上了自家小鲤。见那男人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她家小鲤,杜青鱼讨厌得狠,恨不得把他的眼睛都挖下来。 杜青鱼眼睛微微眯起,看向那男人,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滚开!离她家小鲤远一些! 杜青鱼别看着气质文雅,冷脸的时候还是挺可怕的。 然而,在她威胁的目光下,那男人并没有转开目光,而是变本加厉,直接起身,朝着她们二人走来。 或者说,这男人的眼中只有棠鲤一人。 他走到棠鲤的面前,完全无视了挡在她面前的杜青鱼,不复刚刚的冷酷,展颜一笑,如阳春三月的暖阳。 “姑娘,你的发髻歪了。” 棠鲤歪着脑袋看着他。 “我帮你扶正。” 说着,就朝着棠鲤伸出手。 “登徒子!”杜青鱼看不过去了,直接出手,拦住了卫擎的手。 杜青鱼以掌为刀,朝着卫擎进攻,掌风阵阵,速度极快。 卫擎迅速躲闪,身形急急后退。 这是他媳妇儿的酒楼,可不能砸了。 卫擎脚下的步伐迅速游走,至窗前,从窗户一跃而下,落到了街市上。 杜青鱼毫不示弱,追了上去,也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两人在街市上打了起来。 街市上的行人立即给他们让开了一块空地,让他们打起来。 棠鲤在卫擎刚刚坐下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托着下巴,看着两人打架。 棠鲤算是见识到她男人这两年学到了什么。 这身手,极为凌厉,还有那诡谲的步法,都当称高手。 两大高手过招,端得是赏心悦目。 若是旁人,甚至看不清他们俩的招术。 多亏她眼神好,看得清清楚楚。 最终,还是她相公胜了一招,手掌抵着杜青鱼的脖子,停下了这场打斗。 “你输了。”卫擎收回了手。 杜青鱼瞪着卫擎,打不过他,只能转身上了楼,气鼓鼓地在棠鲤身边坐下。 卫擎随后跟了上来,在棠鲤的另一侧坐下。 杜青鱼看着他盯着小鲤,小鲤也不恼,心里酸溜溜的。 想和她争小鲤?没门! “你是谁啊?”杜青鱼问道。 “清河郡新上任的郡丞,乌煜。”卫擎道。 “乌煜?”乌家的? 乌家的小子,她还不放在眼里。 “我,杜青鱼。”杜青鱼道,压低声音,“我还有另一个身份,九亭先生。” 杜青鱼自觉自己的身份压过对方一遭。 “哦。”卫擎不甚在意道。 杜青鱼磨了磨牙,看来这小子没见识,不知道她的名号啊! “伙计,把小鲤最爱吃的菜都上上来。”杜青鱼叫道,还特意把棠鲤最爱吃的菜都报了一遍。 等菜上上来,卫擎主动帮忙着布菜,整个体贴入微。 杜青鱼和卫擎两人争风吃醋,丝毫不让。 孙槐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这位郡丞大人与刚刚相比,完全换了一个人。 “郡丞大人,不如让小女帮着布菜吧?您身份矜贵……”孙槐带着女儿凑近,找着一个机会开口了。 那少女含羞带怯地看着卫擎。 杜青鱼顿时觉得抓住了他的把柄,似笑非笑道:“看来乌公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啊,招蜂引蝶的本事不小,对着我家小鲤如此,莫不是对着其他美貌的姑娘也如此?” 棠鲤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 卫擎的身体顿时僵住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卫擎萌混过关 他才没有招蜂引蝶! 他实在是冤枉啊,要是媳妇儿因此误解他,那他就完蛋了! 这孙槐真是害人不浅,要不是披着‘乌煜’的马甲,卫擎真想暴起狂揍孙槐一顿! 卫擎冷眼扫向那少女,那少女被冰寒的目光盯着,顿时僵在那里。 卫擎阴冷的目光落在孙槐的身上。 “孙槐,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我刚刚已经表示不想和你们坐一桌,你们为何还要凑上来?你这么闲,兵册造完了吗?”卫擎面色不善道。 孙槐被训得傻了。 “本官问你话,为何不答?!”卫擎的声音更为严厉。 “还……还在造。”他结结巴巴道。 “这都两天了,还没造完?!明日若是我没看到兵册,你就别干了,滚回家去!”卫擎冷声道。 “是是。”孙槐连连道,吓得冷汗狂冒,带着女儿一溜烟跑了。 卫擎把人赶跑后,就眼巴巴地看着棠鲤,用眼神在说:他没有招蜂引蝶! 他的眼睛瞪大,圆溜溜的,可怜巴巴的,像一只大狗狗。 棠鲤自然是相信他的,就是觉得她男人吓坏的模样特别有趣。 等吓唬他吓唬得够了,才露出一抹笑。 卫擎见状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媳妇儿没生气。 杜青鱼抱臂看着他,这小子刚刚的事处理得还不错,没有多看别人的女人一眼。 不过,也不代表她就向这小子认输。 她家小鲤,定要这世上顶顶好的男子才配得上。 那花心的、三心二意的、会让小鲤伤心的男人,她第一个上去宰了! 这小子,长相上过关,其他方面有待考证。 杜青鱼对他的态度,依旧是针锋相对。卫擎对于杜青鱼亲自己媳妇儿这件事酸死了,对杜青鱼也是丝毫不让。 两人吃着吃着就撸袖子,眼看就要打起来。 棠鲤看着两人,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你们两个,好好吃饭。” 棠鲤这话一出,两人顿时乖乖坐好,一个赛一个乖。 等到吃完饭,卫擎便提出要送棠鲤回家。 “我家小鲤有我护送,用不着你。”杜青鱼轻哼道,隔在两人中间。 “青鱼,就让他送吧。”棠鲤拍了拍杜青鱼的肩膀,道。 其实,她和相公一直装作不认识,是最保险的。 但是,棠鲤想他,几个宝宝也想他,棠鲤忍不了。 所以,她相公便以新的方式认识了她,以便以后光明正大地相处。 她来到清河郡后,便用自己的情报网有意散播自己的身份,即带着四个孩子的小寡妇,新上任的郡丞大人和一小寡妇看对眼了,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即使万一,她和卫擎的过去被挖出来,她也有办法应对…… 卫擎朝着杜青鱼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杜青鱼恨得牙痒痒,但是也没办法,得听小鲤的。 卫擎将棠鲤送到了卫宅门口。 卫擎看着那‘卫’字,卫宅卫宅,这些年他不在,都是他媳妇撑起这个家。 但是,他的名字,一直留在这个家,有这样的媳妇,真是他今生之幸。 “要进去坐坐吗?”棠鲤道。 棠鲤话音落,就被杜青鱼捅了捅腰。 “小鲤,矜持点,不能太主动。”杜青鱼低声道。 杜青鱼看着小鲤的态度,已经躺平认输了。 不过,她家小鲤这么好,非得这男人穷追不舍、满腔赤忱把真心捧上后,才配得上她家小鲤多看一眼。 棠鲤笑眯眯的:“但是我喜欢他啊。”然后露出烦恼的小表情,“有什么办法呢。” 说完,就目光潋滟地看向卫擎。 卫擎被媳妇儿这么看着,喉结动了动,欢喜得憨憨的本性差点从高冷矜贵的马甲里跑出来。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又连忙收了,保持着高冷的模样。 杜青鱼见着两人眉目传情的模样,捂着胸口,感受到一万点暴击。 真是个男狐狸,居然把小鲤迷住了! 小鲤喜欢,那就真没办法了。 但是,她绝对不会让小鲤吃亏!这男人要是敢欺负小鲤,她绝不放过他! 杜青鱼眯着眼睛看着卫擎。 棠鲤推开卫宅的门,卫擎跟着进去,杜青鱼也跟了上去。 卫擎晚上来过,白日里光明正大来,还是第一次。 二进二出的大院子,干净简洁,院子里种着花草,他媳妇儿喜欢养花,这些花草肯定都是他媳妇儿亲自伺弄着。 他想象着她媳妇整理院子,伺弄花草的模样…… 这些,都是他缺失了的媳妇的人生啊。 杜青鱼看着男人当自家一般逛起来,心里很不满。 小鲤对这男人一见钟情,是被彻底迷住了,自己劝是劝不住了。 不过,若是三宝不喜欢这男人的话,小鲤说不定会冷静一些。 杜青鱼也不是存心不想如小鲤的愿,只是希望她冷静一些,爱情这种事,谁陷得越深就谁更吃亏。 这男人长得这么凶,三宝应该不喜欢…… 就在这时,一抹小身影从里面欢快地跑了出来,头上的发髻伴随着奔跑一晃一晃的。那小身影突然定住,看向卫擎,稚嫩的小脸上,圆溜溜的眼睛猛地瞪大,然后布满了狂喜! “爹爹!”三宝高兴地叫着,然后扑进了卫擎的怀里。 卫擎半弓着腰,把小家伙抱了进来,小家伙自然而然地抱住他的脖子,贴得紧紧的! 杜青鱼:“……” 棠鲤看着杜青鱼震惊的模样,也不瞒着她了:“青鱼,其实他就是我相公。” 杜青鱼反应过来,所以这就是小鲤那失踪了三年的相公?! 难怪她觉得奇怪,小鲤明明深爱她的相公,怎么会对别人一见钟情?! 杜青鱼没见过他,只是小鲤时常想起他,每次想起都很失落的模样,也因此,杜青鱼对这能让小鲤牵肠挂肚的男人很好奇。 原来那男人就这般模样啊! 杜青鱼看着棠鲤,只见她精致的小脸上掩饰不住的开心。 罢了罢了,这个结果,比小鲤一见钟情陷进去好多了。 小鲤那么喜欢她相公,天天念着,这男人回来也好,小鲤也不会那么难受了,好事一桩。 而且,三宝这个小家伙,肯定也特别想她爹爹,看这都高兴成什么样了。 三宝两只小手紧紧地搂住卫擎的脖子,稚嫩的小脸在他脖子上蹭了蹭:“爹爹,我好想你啊~” 第二百九十六章 先折磨再赶出府衙 “想了爹爹好多好多次。”三宝奶声奶气道。 “好多次是多少次?”卫擎捏了捏她的小脸,问道。 三宝掰着手指算了起来。 “早上想,下午想,晚上想~”三宝比划着三个手指,“三次。” 卫擎被逗得大笑出声。 小家伙真是太可爱了,还是和小时候一般,一个动作几句话就让人萌化了。 三宝仰着小脑袋看着他,爹爹好像变了一些,更高大了,但是还是熟悉的爹爹。 爹爹的怀抱,依旧像小时候那么温暖可靠。 爹爹的味道,也没有变,她闻着就觉得安心。 三宝就黏着卫擎,在他怀里不肯出来。 等到爹爹要走的时候,她才意识到爹爹一直抱着她,都没抱娘亲,有些不好意思,稚嫩的小脸微微发红。 三宝从卫擎的怀里钻了出来,颠颠地跑到棠鲤的面前,抱住了她的腰。 “三宝,你在做什么?”棠鲤疑惑。 “爹爹抱了三宝,三宝抱娘亲,就等于爹爹抱娘亲了。” “噗嗤。”棠鲤被逗得笑出声。 小家伙真是太可爱了,有趣又贴心,就算真要天上的月亮,都让人想摘给她。 卫擎看着母女俩,满脸不舍,但是他不得不走了。 “媳妇儿,那我走了。”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将他送到了门口。 棠鲤关上门,回头,就见三宝抱着柱子,嘟着嘴、满脸不舍的模样。 棠鲤捏了捏她的小脸:“别难过,过两天就可以再看到你爹爹了。” 三宝重重地点头,又开心了起来。 晚上,几个孩子回来,棠鲤便告诉他们卫擎回来这件事,并交代了不能暴露卫擎的身份。 几个孩子都高兴得不得了,心里恨不得立马见到他。 但是几个孩子都很懂事,并没有冲动,乖乖等着棠鲤的安排。 翌日。 卫擎一大早就去了府衙。 卫擎一到,就把孙槐叫来了。 孙槐顶着两个黑眼圈,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昨天被训话后,生怕丢了官职,便跑来和主簿们一起修兵册。 他之前没做事,还真不知道修兵册这么难,忙了一整夜,才修了一半。现在是真尝到苦头了。 他现在后悔极了,早知道这般结果,就不撕了那本兵册了…… 孙槐战战兢兢的:“大人,兵册还有一点没修完,明日一定修好。” 卫擎若有所思地看了孙槐一会儿,看得他满头大汗,才道:“好,明日交给我。” 孙槐松了一口气,又跑去忙活了。 又是一天一夜没睡,他和两个主簿一起,终于把兵册修好了,然后交给了卫擎。 孙槐本来觉得自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却没想到,卫擎勃然大怒,说他的兵册有误,让他再核对一遍,第二天就要给他完全无误的兵册。 孙槐只得和两个主簿一起熬夜核对。 他真想把事情交给两个主簿,但是郡丞大人一直盯着他,他不想丢官职,只能咬牙坚持。 孙槐简直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第二天核对完,又交给卫擎一份新的兵册。 孙槐想,这下终于可以了吧? 卫擎翻看着那兵册,看完后,放在了一边。 孙槐偷偷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脸上没有怒气,松了一口气。 “大人,这兵册没问题了吧?” “兵册是没问题了。”卫擎顿了一下,“孙槐,明日你不用来府衙了,就在家待着吧。” 孙槐:“???” 孙槐惊呆了:“大人,下官已经把兵册修好了啊,您怎么……” 卫擎拿起一本书册,打开:“孙槐,任职期间玩忽职守,收受贿赂……” 卫擎手里的那本书册上,记录的全都是孙槐任职期间的罪行。 这罪行是卫擎让曹疾搜集的,其实他早就拿到了,他拿到后没有立即免职,还让孙槐去修兵册,就是故意折磨他的。 谁让他带着女儿在他面前晃,害得他差点被媳妇儿误会! 卫擎心里记着呢。 卫擎狠狠地折腾了孙槐一顿,再摘了他头顶的帽子,心里那口怒气才算消了。 卫擎手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但是水至清则无鱼,卫擎需要人干事,所以就拿孙槐开刀,杀鸡儆猴。他就要这些人看到孙槐的下场,好好给他干事。 卫擎处置了孙槐,并没有提拔人上来顶孙槐的位置,而是让曹疾总领了兵长史的位置。 这样一来,他手下的风气便好了许多,都老老实实地干起事来。 这件事自然传到了文郡守的耳里。 文郡守正在看文书,听完后,便放下了文书。 “杀鸡儆猴,这新任的郡丞,倒是有点意思。” 他本来以为这乌小侯爷是不干事的,没想到一来,就干了这么一件大事。 他很清楚,孙槐就是个阿谀奉承之辈,曹疾才是个会干事的。 文郡守之所以把曹疾放在那个位置,便是为了防止前任郡丞乱搞。曹疾其实是他放在那里的一根定海神针。 前任郡丞和孙槐拼命想把曹疾搞走都搞不掉,也是因为他在背后撑腰。 这新郡守一来就重用曹疾,可见是个有脑子的。 “且再看看吧。” …… 卫擎一边忙着公务,一边往凝风酒楼跑,往棠鲤的面前凑。 很快,大家都知道清河郡新上任的郡丞大人,看上了凝风酒楼的棠掌柜。 “咦,那棠掌柜与那杜先生不是一对吗?” “不是,我前几天见着了,那杜先生其实是一位姑娘家。” “难怪两人那么亲密,原来是两个姑娘家,这就说得过去了。” “棠掌柜是个寡妇,带着四个孩子,又开了诺大的凝风酒楼,实乃女中豪杰啊。” “但是那位郡丞也是青年才俊,棠掌柜一寡妇,还是配不上他吧?” “别人家的事你们少管,郡丞大人看上了,都没说不配的,你们凭什么说配不上?” 这件事自然也传到了郡丞府乌夫人的耳里。 只是传到她耳里,却难听了几分。 “那个寡妇带着四个孩子,就是个狐狸精,之前和一个书生拉拉扯扯的,现在又看上了郡丞大人,转头来勾引郡丞大人。” “她那样的女人哪里配得上郡丞大人?可惜郡丞大人被她迷得晕头转向,上赶着给人做后爹。” 乌夫人听着那些话,眉头不禁皱起。 第二百九十七章 乌家和卫擎母亲的渊源 乌夫人转身进了房间。 房间里,乌侯爷坐在棋桌前,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正在与自己下棋,神情专注认真。 乌夫人没出声,替他换上了热茶,便在一旁坐着,温柔地看着他,耐心地等待着。 她丈夫是个棋痴,下起棋来便不知今夕何夕。 一局棋了,乌侯爷才抻直了身体,看向乌夫人。 “夫人,久等了,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夫妻几十年,他了解她,自是知道她有话要说。 乌夫人走到乌侯爷的身后,替他按着背。 “老爷,我听到外面一些传闻,说是小主子喜欢上一个姑娘……”乌夫人道。 乌侯爷甚是惊讶,就那孩子整天冷着一张脸,沉默寡言,放个屁都是闷屁的的性格,居然还会喜欢人啊。 “是清河郡的姑娘吗?他才来几天啊,这就有看上的姑娘了?这是好事,他年纪也不小了。”乌侯爷很是欣慰道,“我还害怕他孤独终老呢,要真那样,我们夫妻俩见了梅姑娘都没法交代。” “但是,那姑娘是个寡妇,还带着四个孩子……”乌夫人皱着眉道。 乌侯爷愣了一下,突然爆笑出声:“这孩子怎么这么有个性!” 乌夫人:“……” 她丈夫,总是时不时语出惊人,乌夫人都习惯了。 乌夫人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正经的呢,小姐最大的期盼,便是这孩子能平安幸福。要娶个好妻子,日子才能幸福呀。” 那带着四个孩子的寡妇,怎么也不像贤妻的人选啊。 乌夫人秀气的眉轻蹙着:“我们任由这般,什么都不做,若是小主子过得不幸福,我也没法和小姐交代啊。小姐对我恩重如山……” 她本是小姐身边的丫鬟,贱籍出生,出生低微,小姐却对她很好,把她当妹妹一般。 她记忆中的小姐一身红衣、英姿飒爽,是她见过最美的人。夕阳下辽阔的草原上,小姐打马奔跑,红衣乱飞,自由自在的模样,胜过世间所有的美景。 后来,小姐入了宫,收起所有的肆意张狂,变成了温婉贤淑的皇后,纵然母仪天下,便再也没之前的快乐了。 直到小主子出生,小姐才开心一些。小姐看似对小主子冷淡,实际上疼到了骨子里。小姐唯有在看着小主子的时候,才会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乌夫人至今还记得,望梅宫中,幼年的小主子躺在卧榻上酣睡,小姐拿着扇子,替他赶着蚊子的模样,那般岁月静好。可惜…… 乌侯爷搂住了乌夫人:“是啊,若非梅姑娘,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梅姑娘救过他一命,还给了他夫人一个身份,让他夫人名正言顺地嫁给他做侯夫人。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梅姑娘便是他们的搭桥人。 “我和小主子聊聊吧。”乌夫人道。 乌侯爷点了点头。 …… 卫擎从府衙回来,就被乌夫人叫住了。 “娘。”卫擎叫道。 乌夫人的目光落在卫擎的身上,看着高大的青年,再一次感慨,要是小姐能看到就好了。 “累着了吧?娘给你熬了汤,来喝汤。” 乌夫人将他喊到了侧厅,给他盛了一碗汤。 待他喝完了汤,乌夫人便提起了正事。 “小……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到了成亲的年纪。这几日,娘挑了几个合适的姑娘,一个是娘的外甥女,今年十六岁,蕙质兰心……”乌夫人道。 卫擎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娘,我有喜欢的人了,她叫棠鲤。”卫擎道。 棠鲤……乌夫人记得,那小寡妇就叫‘棠鲤’。 “但是,那姑娘不是……”乌夫人讷讷道。 她知道她管不了小主子,她就是担心,担心小主子年纪小,走了歪路。 “娘,我喜欢她,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很温柔,很善良,很强大,有时又很可爱,她有很多面,但是每一面,我都很喜欢。”卫擎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满是爱意。 卫擎看向乌夫人:“娘,相信我,我不会看走眼的。其实,能和她在一起,是我的幸运,是我配不上她。” 卫擎一直有这种想法,他媳妇儿太优秀了,所以他要努力成长,追上他媳妇儿的步伐,与她并肩而立。 乌夫人看着他的模样,明显是爱惨了那姑娘,于是便点了点头。 “喜欢就好。” 乌夫人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担忧的。 转头,乌夫人就将这件事告诉了乌侯爷。 “哎呀,夫人,你就别担心了,我相信这孩子的眼光,他身上有梅姑娘的血脉,聪明着呢,怎么会被骗?”乌侯爷大大咧咧道。 乌夫人嗔了他一眼:“就你心大。” “儿孙自有儿孙福嘛,我们长辈又何必管太多。”乌侯爷笑着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煜儿还活着,现在也该娶妻生子了吧……”乌夫人说着,情绪突然低落下去。 乌侯爷喉咙一梗,这是他们夫妻俩的心结,在儿子刚刚失踪的那段时日,他夫人便是茶饭不思。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开始还怀着期待,后面便彻底绝望了。 这些年这么过来,一想到儿子,两个人心里都特别难受。 乌侯爷搂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抚着。 乌夫人目光放空,眼睛没有焦距。 儿啊,儿啊,你究竟在哪啊? 无论你在哪,娘也不奢求什么,只望你好好活着就行了。 千万别是做了孤魂野鬼,找不到回家的路。 过了一会儿,乌夫人回过神来,她怎么又说起这件事了呢? 乌夫人连忙挤出一抹笑:“老爷,你说的对,儿孙自有儿孙福,小主子肯定会幸福的。” 乌侯爷也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是嘛,那故意在你面前说那姑娘坏话的人,心思才不正呢。” 乌夫人点了点头:“老爷,你下局棋,我去把这件事处理了。” 她跟在小姐的身边,见识了那么多后宫争斗、尔虞我诈,后来又入了侯府,虽然有丈夫宠着,但是后宅之中,依旧少不了各种心思手段。 她在后宅争斗中浸淫多年,这几个人在她面前耍手段,还嫩了一些。 乌夫人出了门,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这棠姑娘真不简单 “春桃。”乌夫人叫道。 春桃就在一旁候着,听到叫,连忙应声。 “夫人。” 春桃是乌夫人的贴身侍女。 乌夫人从京城带了三个侍女来,都是之前在身边伺候惯了的,至于其他的,都是那孙槐安排的。 “去把我院中的两个粗使丫头叫来。”乌夫人道。 很快,贴身丫鬟便把那两个粗使丫鬟叫来了。 “拜见夫人!”两个下人连忙跪下。 “掌嘴。”乌夫人冷声道。 贴身丫鬟立即上去,干净利落地给了两人各自二十个巴掌。手法之专业,直接将两人打得鼻青脸肿。 那两个粗使丫头完全被打懵了。 “你们知道为什么要掌嘴吗?”乌夫人问道。 那两个粗使丫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完全吓坏了,连忙摇头。 “你们既然入了我这乌府,便是我乌府的下人,受了其他人的指令,故意在主家面前嚼舌根,说些挑拨的话,便是错。乌府对于绝不纵容这样不忠的奴才,春桃,把她们给我发卖了。”乌夫人道。 “是。”春桃道。 那两个粗使丫头连忙求饶,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就是听了孙大人的话,故意在乌夫人面前说两句街上的传言,就落得个这么的下场。 两个粗使丫头再怎么求饶,还是被人拉了出去。 其余下人都看着,真没想到侯夫人平日里温温和和的,动起真格来这般可怕。 他们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也不敢动了。 乌夫人处置了这一桩,便想去见见那位棠姑娘。 虽然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但是她还是希望小主人没有看错人,看上的姑娘,值得她喜欢。 乌夫人换了一身衣服,带着贴身丫鬟,便去了凝风酒楼。 乌夫人来到凝风酒楼外,此时不是吃饭时间,酒楼里依旧很热闹。 这凝风酒楼建得很大气,又风雅,那姑娘一个人能支撑起这般大的酒楼,想来很有本事。 乌夫人上了楼。 “有包厢吗?”桃红问道。 大堂有些嘈杂。 “不好意思啊姑娘,我们酒楼的包厢都是要提前预定的,今日的已经订满了。”那伙计道。 “就在大堂找个位置坐下吧。”乌夫人道。 伙计领着乌夫人坐下。 伙计很快又递上了一本菜单:“您看看菜单。” 乌夫人翻开菜单。 “夫人,这菜单上的字挺好看的啊。”桃红道。 乌夫人看着上面的字,总觉得这字迹有些熟悉。 她脑袋中一阵光闪过,陡然想起了些什么。 “小二,这菜单是谁写的?”乌夫人问道。 “是杜先生,我们掌柜的朋友。”小二连忙道。 杜先生……这字迹分明是九亭先生的,侯府中还收藏着一副九亭先生的书帖! 堂堂九亭先生,居然来给人写菜单,这真迹若是放到市面上卖,那是千金难求啊。 也亏的这是在清河郡,没几个人认得出九亭先生的字…… “怎么让杜先生写菜单?” “我们掌柜的说她闲着也是闲着,这活就给她了。”店小二道。 九亭先生居然被她‘随意使唤’,乌夫人本来觉得小主人说配不上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看来,这姑娘还真有些本事。 乌夫人拿着菜单,继续往下翻。 “丁家菜?”乌夫人甚是惊讶,“是那个丁家菜吗?” “对,就是丁御厨的丁家菜,我们主厨就是丁家传人。” 乌侯爷吃过丁老爷子做的菜,对丁家菜赞不绝口,甚至还来河东县请了那丁家的后人去京城做菜,结果却甚是差强人意。 她丈夫还感叹丁家菜的传承断了,很是郁闷。 乌夫人没想到,这凝风酒楼,居然卖丁家菜。 只是这丁家传人,想来就是个噱头吧,毕竟丁家后人的手艺她是尝过的,传承早就断了。 乌夫人很好奇这里丁家菜的味道。 于是,乌夫人点了几道丁家菜。 “好嘞,您稍等。”伙计跑开了。 等菜的间隙,乌夫人便四处看着。 这酒楼内部的装修也很风雅,伙计们训练有素,客人们谈笑风生,酒楼中气氛甚好。 半个时辰后,第一道菜上来了,乌夫人本来是抱着好奇的态度点的,等吃了一口,顿时惊住了。 这味道,比那丁家后人做的菜不知道好了多少! 乌夫人拉着店小二问着:“你们这的主厨真是丁家后人?” “如假包换的丁家后人。”店小二道。 “说起来,我们主厨能正名,还有一段故事,这其中多亏了棠掌柜呢。”店小二道。 “什么故事?”乌夫人甚是好奇。 店小二看着店里的客人不多,大家都忙得过来,便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地说起来。 “丁老爷子的两个儿子不成器,于是把传承教给了我们的主厨,但是丁家兄弟嫉妒愤恨不平,便诬陷我们主厨偷了菜谱,偷师,不肯他做丁家菜,哪家酒楼敢请我们主厨,他们就去搞破坏,弄得我们主厨很落魄,差点放弃做厨师。是我们掌柜的慧眼识珠,一眼就看出主厨的本事,请了主厨做事,还替主厨正了名,让主厨名正言顺做了丁家菜的传承人!” 清河郡的凝风酒楼开业的时候,他们主厨就跟着来了清河郡。得空的时候,主厨总会和他们说起和掌柜的渊源,话语里满是感激,恨不得为掌柜的肝脑涂地。 “那你们掌柜的,还真是个奇女子。”乌夫人道。 “那是当然!”店伙计骄傲道,他们都很崇拜掌柜的! 乌夫人思考了起来。 这姑娘的智慧和胆识明显超出常人。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姑娘身边这么多优秀的人,自身肯定不一般。 看来,小主人所言非虚,对她的夸赞属实,并非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乌夫人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小主人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同时,乌夫人对这位姑娘更加好奇了。 “我们掌柜的来了!”店小二欢喜道。 乌夫人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门口进来一个姑娘,那姑娘一身黄色衣裙,衬得格外稚嫩,面若芙蓉,肤若凝脂,五官极为精致,眉目间带着自信,不像养在深闺中的女子娇花一般,她如烈日骄阳,自有吸引人的气质。 那一瞬间,乌夫人突然明白,为何小主人会在短短的时间里便深陷其中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乌侯爷也是个有趣的人 只见那姑娘进了酒楼,朝着二楼走来,伙计们纷纷向她打招呼。 “掌柜好!” “掌柜的下午好!” 很明显,酒楼的伙计都很喜欢她。 那姑娘上了二楼,目光一扫,落在乌夫人的身上,然后朝着乌夫人露出一抹笑。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小梨涡,很可爱。这一笑,整个人就鲜活了起来,让人心生好感。 乌夫人也回以一抹笑。 那姑娘转了一圈,和熟悉的客人打了招呼,便下楼忙去了。 “桃红,坐下陪我吃饭。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乌夫人道。 桃红跟了乌夫人许多年,知道她的脾性,便在她的对面坐下。 菜陆续上齐了,两人吃着饭。 突然,一伙计端着一盘菜在乌夫人的面前放下,掀开盖子,那菜冒着腾腾热气,香气扑鼻而来。 乌夫人很惊讶:“小二,你莫不是送错了?我没有点这个菜。” “夫人,这是我们掌柜的亲自下厨,请您吃的。”伙计笑着道。 乌夫人更惊讶了,那姑娘居然亲自下厨?!这真是一份心意。 “我们掌柜的请夫人品尝。”伙计道。 乌夫人也不客气:“那就多谢你家掌柜的了。” 乌夫人尝了一口那姑娘做的菜,居然十分美味,与那丁家菜相比,是完全不同的口味,各有千秋。 真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厨艺。 乌夫人对那姑娘的了解又多了一些。 乌夫人和桃红吃完饭,便下了楼。 桃红去结账,乌夫人则去找了掌柜的。 棠鲤正在看账本,看到乌夫人,微微一笑。 “夫人吃好了?” “吃好了,多谢姑娘的那一道菜,很美味。”乌夫人笑得温婉。 “夫人喜欢就好。”棠鲤的笑容更灿烂了。 这时,桃红走到了乌夫人的身边:“夫人,结账的伙计说不用给钱,说是棠掌柜请您吃。” 棠鲤自然也听到了那话,点了点头:“对,夫人就不必客气了,夫人能来我们酒楼吃饭,我就很高兴了。” 乌夫人的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姑娘认识我?” “你是乌夫人吧?”棠鲤道。 “正是,姑娘怎么认识我的?”乌夫人甚是好奇。 这姑娘也真是奇了,她来到清河郡后,就没出过门,这姑娘是怎么认出来的?! “他说的。”棠鲤道。 棠鲤没有说‘他’是谁,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乌夫人没想到,这两人已经这般亲近了,甚至说到了她。不过,小主子提到她,说明在意她,能得小主子记挂,她又有些开心。 “他是怎么说我的?”乌夫人好奇道。 酒楼里客多,很嘈杂。 “夫人,我们出去走走吧?”棠鲤问道。 乌夫人点了点头。 棠鲤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走到了乌夫人的身边。两个人并肩走出了酒楼。 酒楼沿河而建,河水清澈,可见游鱼,四周杨柳垂堤,晚风拂面,很舒适。 两人便沿着这河走着。 “他说啊,您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很关心他,他也很敬重您……”棠鲤道。 乌侯爷和乌夫人帮了他相公,不管他们之前有什么渊源,只要帮了她相公,便是她的恩人,她要上心几分。因此,她对乌侯爷和乌夫人早有了解。 年龄、气质,几个特征一对,棠鲤很快就认出了乌夫人的身份。 乌夫人听了后很开心,她真没想到,小主子居然这般把她放在心上。 她的心里,他既是小姐的孩子,又与自己的孩子一般大,因此对他的感情很复杂,有敬重,也有疼爱。 两人聊了许多,渐渐聊开来,也各自敞开了心扉。 乌夫人知道棠鲤的四个孩子都是她收养的,并非亲生的,也知道她对小主人一片真心,小主人也很喜欢那四个孩子。 两人情意相投,又哪里还有外人说话的份? 她能做的,便只有祝福了。 两人相谈甚欢,乌夫人愈加喜欢棠鲤了,只觉得她真是个妙人。聊着聊着,便让棠鲤挽住了她的手臂,两人甚是亲近。 眼见天快黑了,乌夫人才决定回家。 “夫人,您有空就来酒楼坐坐,尝尝我做的菜。”棠鲤道。 “好,一定。”乌夫人拍着棠鲤的手背道。 棠鲤这才放开了她。 乌夫人上了马车,桃红陪着她上了。 出门的时候,乌夫人一路上愁容满面,现在,却是满脸笑意,很开心。 “夫人很喜欢棠姑娘?”桃红道。 桃红在乌夫人身边伺候多年,对乌夫人很了解,明显与那姑娘极为投缘。 乌夫人点了点头:“这孩子好啊。” 她很喜欢这姑娘,若是小姐还在的话,也一定会喜欢的。 乌夫人一下马车,就看到府门上站着一个人,正是乌侯爷。 乌侯爷手里提着一个鸟笼,慢悠悠地转来转去,甚是悠闲,看见乌夫人,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来。 夫妻俩肩并肩朝着府邸走去。 “夫人觉得如何?”乌侯爷问道。 乌夫人将自己的看法全部一一说来。 “这姑娘很聪慧,很通透,又很强大,谁能想到一个年轻的姑娘家,居然是那么大酒楼的掌柜?她还一眼就认出了我的身份,亲手做了一道菜给我吃。她做的菜,和那丁家菜不相上下。我们很聊得来,这姑娘太对我胃口了。”乌夫人的脸上满是笑意。 乌侯爷的关注点只有一个:“这姑娘的厨艺很好?丁家菜?是我想的那个丁家菜吗?” “对,酒楼的主厨是丁家菜的传承人,与多年前我们吃到的丁老爷子做的菜一模一样。”乌夫人道。 乌侯爷捋着胡子,一派正经道:“这毕竟是咱们儿子的终身大事,我也得上上心,明日去看看这准儿媳。” 翌日。 凝风酒楼便迎来了两位客人。 棠鲤认识乌夫人,旁边一位的身份自然一目了然。 乌侯爷一张国字脸,身板笔直,面容严肃,浑身散发着威严。 棠鲤走了过去,朝着二人打了招呼。 乌夫人笑着应了,乌侯爷的态度则冷淡许多。 这乌侯爷看起来比乌夫人难相处一些。 第三百章 看谁还敢说棠鲤的坏话 棠鲤将二人请进了包厢。 乌夫人好奇:“小棠,你这包厢不是爆满,每次都要提前半个月预定吗?” “这间包厢是专门空出来的,供给特别的客人。”棠鲤道。 这意思就是,乌夫人和乌侯爷在她这儿是特别的。 乌夫人被她哄得十分开心,满脸笑意。 两个人在包厢鲤坐下。 乌侯爷便拿起菜单,目光落在丁家菜上,点了五道。 棠鲤记下来,亲自去了后厨。 门一关上,乌侯爷伸长脖子,眼巴巴的:“夫人,这丁家菜真像你说的这么好吃?” 乌夫人习惯了他的德行:“我什么时候哄过你了?” 乌侯爷心痒痒的,眼巴巴地等着,他喜欢吃,喜欢到看着菜单就能流口水的程度。 等到敲门声响起,他连忙坐直了身体。 进来的正是棠鲤,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道做好的菜,还有两份白米饭。 棠鲤把饭菜放在桌子上。 乌侯爷笔直地坐着,闻着那饭菜的味道,吸了吸鼻子。他的目光又落在那米饭上,这酒楼的白米饭都很特别,撒着芝麻,很香。 他悄悄地咽了一口口水,维持着自己的形象。 棠鲤一走,乌侯爷立即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等棠鲤上第二道菜的时候,便发现第一道菜空了。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乌侯爷的脸上。 乌侯爷的身体有些僵硬,很不自在,板着脸教训乌夫人:“夫人,你吃慢一点,吃太快会噎着。” 只吃了两口的乌夫人:“……” 等到棠鲤一走,乌侯爷立即拿起筷子,吃起第二道菜来。 “死要面子。”乌夫人吐槽道。 “这未来儿媳妇面前,总得注意形象嘛。”乌侯爷趁着吃菜的空隙,回道。 等到五道菜上完,乌侯爷彻底享受了一把。 真是太好吃了。 对他的味蕾而言,是一种享受。 他已经很久没吃到这样的美味。 十多年前,吃到丁老爷子的丁家菜,就一直念念不忘。 奈何却再也没机会吃到第二次。 真没想到,他此生还有机会吃第二次。 乌侯爷看向棠鲤,眼巴巴道:“小棠,你们这主厨,能不能引荐我见见?” 乌夫人:“……”说好的注意形象呢? 棠鲤看着乌侯爷,她觉得自己刚刚对他的性格有些误解。什么冷酷威严老侯爷,实际上就是个吃货。这位老侯爷,还真是有趣。 “您等着,我去喊他。”棠鲤转身走了。 乌夫人盯着乌侯爷:“不是说要注意形象吗?” 乌侯爷不甚在意道:“都是一家人了嘛,那么注意形象作甚?” 乌夫人差点被他气笑了,轻轻捶了捶他的手臂。 不一会儿,棠鲤便带着马承来了。来的路上,棠鲤便告诉了马承,要见他人的身份。 马承从没见过这么尊贵的人,甚是惶恐,恭敬地朝着两人行礼:“乌侯爷,乌夫人,丁家菜传承人马承,拜见二位。” 乌侯爷连忙拉着马承坐下,双眼亮晶晶地问他问题。 马承开始很不自在,但是在论起厨艺的时候,整个人就变得自信起来,侃侃而谈。 两人聊到一道菜。 “侯爷若是喜欢,我现在就去做。” “我跟着你去看看。” 两个人便往厨房跑了。 乌夫人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小棠,酒楼这么忙,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后厨忙得过来。”棠鲤道。 乌夫人怕乌侯爷给棠鲤惹麻烦,便让棠鲤带着她去后厨。若是碍手碍脚的,便把他揪回去。 结果,他们进了厨房,就看到衣着华贵的乌侯爷,正在替马承打着下手。 他的身手很利落,一点也没扯后腿,两人配合得挺默契的。 棠鲤:“……” 乌夫人:“……” 乌侯爷这下手打得很开心。 眼看一个时辰过去,他还乐此不疲,乌夫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夫人,我这是享受做菜的过程嘛。”乌侯爷道。 乌夫人不和他多言,揪着他离开酒楼,回了家。 这一次,换乌侯爷对棠鲤赞不绝口了,全程都在滔滔不绝地夸赞着。 乌夫人喜欢棠鲤,听着她被夸,也很开心:“对这儿媳妇满意吧?” “满意极了嘛。”乌侯爷道。 晚上。 乌夫人将藏着的一块无字牌位,从盒子里拿出来,然后摆上。 乌夫人朝着牌位拜了拜,上了香,回到蒲团上坐着。 她看着牌位,宛若看到红衣飒爽的小姐坐在那里。 “小姐,青橙很久没看您了,怕扰着您,但是现在有件喜事,着实想告诉您……小主人长大了,喜欢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长得漂亮,很善良,很聪慧,和小主人很相配。您安安心心的,不用担心小主人……” 乌夫人与小姐说了半宿的话。 乌夫人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上一次,还是发现小主子还活着的时候。 …… 接下来的时间,乌侯爷天天往凝风酒楼跑,每天跟着马承钻研美食,两人跨越身份、跨越阶级,俨然成了好友。 乌夫人时不时就去凝风酒楼坐着。 这一天,酒楼外,聚集着三五女子,许是因嫉妒,说一些棠鲤的坏话。 “她一个寡妇,还带着四个孩子,郡丞大人那般俊朗,又年轻有为。她哪里配不上郡丞大人?!” “你们说,郡丞大人是不是瞎了眼啊?” “我看啊,这棠掌柜就是个狐狸精,勾引人很有一套。” 这刚好被路过的乌夫人听到了。 乌夫人神色一凛,便将那些人数落了一顿。 “配不上?小棠聪慧又善良,怎么配不上了?她配不上,难道你配得上?就你这鞋拔子脸的丑样?”乌夫人端的是温婉的模样,说话慢条斯理,侮辱性却极强。 那姑娘被气得脸发红,愤恨地瞪着乌夫人。 “你……你……” “说话还结巴,哪来的脸说我们小棠?”乌夫人轻笑一声。 “你是谁?!凭什么这么说我?!” “就凭她是我娘。”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那些说棠鲤坏话的人吓得转头看去,便看到一冷峻男子站在她们背后,正是那郡丞大人! 她们彻底惊住了。 这妇人居然是郡丞的娘?! 郡丞的娘都帮那女人说话?! 卫擎看向乌夫人的时候,温柔了许多:“娘。” 乌夫人点了点头,看向那几个说坏话的人,警告道:“棠鲤是我儿子、我们乌家认定的人,不容其他人侮辱,你们要是再说这样的话,那便只能官府见了。” “我娘说得对,你们若是再敢乱嚼舌根,我会让你们后悔长了一张会说话的嘴。”卫擎冷声道。 他身上散发着冷意,那几个人被吓得一溜烟跑了。 乌夫人和卫擎一起进了门。 卫擎一见棠鲤,便凑到她跟前去了。 第三百零一章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卫擎凑到棠鲤的身边,又是干这个,又是干那个,殷勤至极。 倒是把乌夫人看得目瞪口呆。 她还从未见过小主子这一面。 在她看来,小主子的性格很冷,沉默寡言,很难让人猜到他在想什么。 和眼前脸上挂着笑,叭叭说个不停,所有心思都挂在脸上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而且……还有种憨憨的感觉。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乌夫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过,在棠鲤的面前,小主子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 挺好的,小主子身上背负着仇恨,但是不该被仇恨困住,要过人的生活。 乌夫人这般想着,心中甚是欣慰。 若是有机会,她要与棠鲤那四个孩子认识一下,无论那四个孩子好坏,她都要努力接受。 乌夫人在心中下了决定。 乌夫人看了他们一会儿,转身去找乌侯爷去了。 乌夫人转了一圈,没见人,便去了厨房。 酒楼的后厨很大,现在并非用餐时间,因此后厨空荡荡的。 乌夫人一眼看去不见人,等到转到灶台后,便看到乌侯爷和一个小姑娘大眼瞪小眼。 那小姑娘生得极为可爱,头上扎着两个小发髻,白皙的吹弹可破的肌肤,两只漂亮又水润的大眼睛,肉乎乎的小脸,可爱到了极点。 一大一小,手里都抓着一块糕点,两脸懵逼。 乌夫人几乎能脑补之前的场景了。 过了饭点,老家伙嘴馋了,惦记着厨房里的糕点,于是鬼鬼祟祟地走到灶台边,伸出手偷偷拿糕点,就在这时,另一只小手伸了过来,两个人就这么碰上了。 然后就大眼对小眼了。 一见乌夫人,一大一小的反应也出奇一致,同时将拿着糕点的手放到了身后,然后两张无辜脸对着乌夫人。 乌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夫人,那个,我就是在这后厨逛逛……”乌侯爷心虚道。 乌夫人挑了挑眉:“逛着逛着就发现肚子饿了?然后随手拿了块糕点?” “夫人,你声音小点……”乌侯爷连忙道。 “为什么要小声?就该让小棠和儿子看看你干的事,看你是怎么为老不尊的。”乌夫人轻哼道,完全不打算放过他。 “婆婆,你别告诉其他人好不好?” 就在这时,那小姑娘突然仰起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她,两只漂亮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里面泛着水光,脸颊鼓鼓的,可爱到了极点。 乌夫人和小姑娘对视片刻。 乌夫人感觉到自己的心被一片羽毛划过,软乎乎的。 乌夫人当即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小姑娘顿时展颜一笑:“婆婆真好。” 乌侯爷:“……” 乌夫人牵起小姑娘肉乎乎的小手:“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我娘喊我三宝,我大名叫‘卫凝’。”小姑娘奶声奶气道,趁机吃了一口糕点。 这糕点是马承和棠鲤研发的新品,每天限量发售,实在太好吃了。所以才吸引了大小俩馋虫。 “你娘是谁?”乌夫人问道。 好想捏捏她的小脸颊啊,太可爱了。 “我娘是这家酒楼的掌柜的。”小家伙乖乖回答道,又嗷呜一口,把糕点全都吞下了。 “你是小棠的孩子?”乌夫人震惊了。 她听小棠说过,小棠的四个孩子,其中有一个是女儿,小女儿今年七岁了。 所以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小棠的小女儿! 小棠的小女儿居然这么可爱! 这既然是小棠的女儿,那就是她的孙女了! 乌夫人开心坏了。 看着小家伙把糕点吃完了,乌夫人打开小蒸笼,从里面拿出一块,递给了三宝。 “谢谢婆婆~”小家伙软糯道。 “没事,想吃婆婆再给你拿。”乌夫人趁机捏了捏她的小脸,手感太好了。 乌侯爷一直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夫人,但是从头到尾,他夫人都没看他一眼。 直到他夫人拉着小姑娘的手出了厨房,都没看他,仿佛忘了他的存在。 乌侯爷:“……”他好像失宠了。 乌侯爷顿时化悲愤为食欲,把那一蒸笼糕点里剩下的,全给吃了。 乌夫人太喜欢三宝了,三宝对于这个帮她掩藏小秘密、给她糕点吃的婆婆很有好感,因此,一老一少相处得很是融洽。 “小棠,我想带三宝回郡丞府玩玩,你看如何?”乌夫人道。 乌夫人喜欢三宝,三宝多一个人疼,自然是好事。 棠鲤点了点头。 乌夫人带着三宝,揪着乌侯爷,回家去了。 今天是卫擎的休沐日,卫擎就跟在棠鲤的身后,紧紧的。 她男人就在身旁陪着她,棠鲤当然高兴。 等棠鲤忙完了,两人便离开了酒楼,去享受二人时光去了。 天空中下着蒙蒙细雨,卫擎撑着伞,两人慢悠悠地沿着河边走着。 男人高大俊朗,女子娇小美貌,两人走在一起便是天作之合,犹如一幅优美的画卷。 两人一别三年,就这样走着,对棠鲤来说,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河边有一段修建着廊桥。 两人走进了廊桥,卫擎收了雨伞。 廊桥里没人,卫擎突然转过身,靠近了棠鲤。 他的手撑在棠鲤背后的柱子上,高大的身躯完全将她拢在了怀里。 棠鲤仰着小脑袋看他。 男人太高了,她才高到他的肩膀上,得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只见他的俊脸慢慢凑近,两人呼吸相闻。 尽管有更亲密的举动,但是此情此景,棠鲤还是心跳加速,棠鲤闭上眼睛,男人的吻变落了下来。 一吻完毕,棠鲤的小脸红彤彤的,靠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 卫擎的大掌,抚摸着她的小脑袋。 “媳妇儿,真想一直这么下去,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卫擎道。 男人的声音沙哑,棠鲤却听出一些不安。 棠鲤明白他的不安缘何而来。 血海深仇,强大的敌人…… 棠鲤的妖力一天一天强盛,现在,她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和四个孩子了。她相信,在不久之后,强敌将不足为惧。 “相公,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棠鲤伸出手,抚平了他皱着的眉。 卫擎的眉头舒展开来,大掌包着她的小手,展颜一笑。 对,他们会一直在一起,任何事都不能分开他们。 突然,卫擎听得一阵脚步声,放开了棠鲤,转头看去。 不一会儿,一个衙门的官差匆匆跑来,朝着卫擎急切道:“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第三百零二章 很多孩子失踪 府衙出了事,卫擎与那官差一起赶回了府衙。 棠鲤看着卫擎的背影,有些疑惑。 出了什么事? 棠鲤带着疑惑,独自朝着家里走去。 棠鲤走在街上,突然见一个妇人疯了似地跑着。 “我的孩子!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妇人身后,一个男人追着她,满脸焦急。 “夫人,别跑了!” 妇人跑得飞快,像是把所有的劲都用上了,在跑到棠鲤身边的时候,突然力竭,眼睛翻白,便往地上倒去。 棠鲤连忙伸出手,扶住了她。 那男人很快也追了上来,连忙从棠鲤手上接过了她。 “谢谢姑娘。” 男人谢过了棠鲤,担心地看向怀里的妇人,担忧地喊着:“夫人!你醒醒!” “我来。”棠鲤道。 男人求救似地看向棠鲤。 棠鲤伸出手,在那妇人的人中掐了一下,那妇人就悠悠转醒了。 那男人也松了一口气,再次连连道谢:“多谢姑娘了。” “孩子……我的孩子呢?”那妇人的声音虚弱道。 “夫人,我们已经报官了,官府会帮我们找到孩子的,我们回家等着好不好?”男人柔声道。 “不,我要去找孩子,我刚梦到我们越儿了,越儿在受苦,一直叫我救他……” “夫人,我们先回去,好吗?一定能找到越儿的。” 那男人各种安抚,才令那妇人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 男人又朝着棠鲤道了一声谢,便带着那妇人离开了。 “这赵家夫妇也是可怜人啊。” “是啊,赵李两家门当户对,结成秦晋之好,不久后便诞下麟儿。夫妻两人恩爱,本来也是一段佳话,可惜天意弄人……” “对啊,那孩子不知怎么的,就不见了,这赵夫人便疯了。” “这是寻子心切,没疯吧?” “怎么没疯?她说昨晚,她看到俩鬼面人,把她儿子偷走了,但是其他人都没看到。这神神叨叨的,不是疯魔了吗?” “什么鬼面人?赵家好歹也是大户,谁能从赵家偷孩子啊。我看就是走丢了。赵夫人肯定疯了,神神颠颠的。” “说起这个,你们还记得城南那个疯婆子吗?也是说孩子丢了,然后疯疯癫癫的。那孩子六七岁,和赵家丢的孩子差不多大小吧。这会不会……” “那都两三年前的事了,肯定不是一桩,是巧合吧。” 丢孩子? 六七岁? 棠鲤听着那些议论声,眉头不由得皱起。 三宝…… 棠鲤有些担心三宝,脚步一转,没有回卫宅,而是转身去了郡丞府。 天色将晚。 三宝在郡丞府玩了一下午,想娘亲了,便央求乌夫人送她回去。 乌夫人自然应了,带着她坐上马车。 屋顶上,两道黑色的身影潜伏着,一直盯着那道小小的身影。 两人眼中流露出贪婪的光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悄声跟上了马车。 郡丞府前面一条街市比较热闹,人很多,等到了人少的街市,再动手…… 眼看着马车突然要拐进那窄一些的街市,一道身影突然烂在了马车前。 那道身影上了马车,然后马车调转了方向,选择了绕远路,走得也是更热闹的街市。 这般,这两人一直跟到卫宅的门口,都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两人的眼中流露着不甘,隐藏在黑暗里,死死地盯着卫宅的大门。 那拦住马车的,正是棠鲤。 棠鲤心中莫名不安,于是让乌夫人绕了远路、走热闹的街市到家,幸而没发生什么事,棠鲤松了一口气。 棠鲤抱着奶乎乎的三宝下了马车。 三宝朝着乌夫人挥手。 “婆婆再见。” 乌夫人笑得乐开了花。 “三宝再见,明天婆婆再来看你。” 看着乌夫人的马车远去,棠鲤才抱着三宝进了门。 …… 府衙。 郡守的书房,灯火通明。 其中坐着六人,都是清河郡身居高位的人。 首位的正是郡守,右下位便是郡丞卫擎。 六个人传阅着厚厚的卷宗。 “今天,赵家来报案,家中六岁的孩子失踪,这一桩案子,和三年前卖豆腐的陈家儿子失踪案,五年前张木匠的女儿失踪案,再往前追溯,乃至十年前唐员外孙子失踪案,你们觉得有关联吗?”文郡守问道。 所有人的眉头紧皱着。 “这些孩子的失踪年龄在五到十岁。那赵夫人说看到两个黑衣鬼面人,在失踪的案子中,唐员外孙子这个案子,也有唐家的下人说看到黑衣鬼面人,所以属下觉得,其中必有关联。”有人道。 卫擎看着卷宗。 这失踪的孩子,并不限于文郡守说的那几个。 除了这些,还有周边的,加起来有二十几个孩子。 二十几个孩子失踪,便是二十几个家破碎,全是血泪。 “十年了,十年这个案子都没破,还有孩子失踪!一个个的,都是吃白饭的!”文郡守愤怒道。 文郡守这是既怒这坏人的猖獗,又怒手下的无能。 座下的人都全部垂下了头。 “谁去查这个案子?”文郡守忍着怒气,问道。 那些人的头垂得更低了,谁都没有说话。 这个案子太难了,十年都查不出足见难度。谁去查,查出来自然是大功一件,但是查不出来,官位就保不住了。这个案子他们明显查不出来,所以还是不去蹚这趟浑水了。 “大人,我去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说话的正是卫擎。 文郡守看向卫擎。 新任郡丞。 郡丞负责整个清河郡的安防,按道理,这案子便是郡丞的。但是上一任郡丞想尽办法,把这责任推脱出来,甩掉了这个麻烦。这案子便没人负责了。 现在,新任郡丞居然要主动往身上揽。 文郡守盯着卫擎看了好一会儿,神色莫测。 “好,那本官给你一个月时间。”文郡守道。 “一个月时间,下官必定查明。”卫擎道。 其他四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很庆幸这新任郡丞接了这案子,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新任郡丞一上任,便大刀阔斧干了许多事,有些锋芒毕露,他们都看不太顺眼。现在就等着新任郡丞把这个案子办砸,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另一边,棠鲤想着那孩子失踪的案子,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不安。 于是,夜里,她带着三宝睡。 小家伙很开心有娘亲陪着睡,能听娘亲讲得故事,懵懂的小脸上全是喜悦,完全不知道黑暗中潜藏着的危险。 第三百零三章 有媳妇在没有难事 卫擎熬夜将所有的卷宗读了好几遍,翌日一早,便去拜访好几户受害者,想要找到一些线索。 卫擎拜访的第一户便是赵家。 赵家六代单传,这唯一的子息丢了,全家上下都乱了套,俩老直接病倒了,赵夫人一醒来就要往外跑,只能喂些安神的药,让她歇着。赵家当家,转瞬像是老了十岁。 他与卫擎面对面坐着,佝偻着背,身上没一点精神气。 “你儿子失踪那一日,有什么异常吗?”卫擎问道。 赵老爷认真回想了一会儿:“没什么异常,那一日,我罚越儿在书房抄书,我就走开了一会儿,人就不见了。早知道,我就不走开了。我为什么不守着他啊?!” 赵老爷悔得肠子都青了。 “那赵夫人说看到两个鬼面人,你可看到了?”卫擎问道。 赵老爷摇了摇头,摸了一把脸:“我夫人她……有点魔怔了。赵家有护院,外面的人很难进来,我总觉得是家贼所为。” 然而,他这几天把家里的仆人全排查了一遍,都没发现可疑的。 卫擎问了赵老爷几个问题,又去了失踪地书房看了一遍。 做完这些,卫擎便要走了。 “大人!”赵老爷突然叫道。 卫擎转身。 赵老爷‘扑通’一声,便朝着卫擎跪下。 “大人,求您一定要帮我找到儿子啊,要能找到儿子,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赵老爷哀求道,显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官府身上了。 卫擎一个眼神,身边的韩绎就走了上去,将他扶了起来。 “放心吧,我们大人神通广大,一定会帮你们找到的。”韩绎道。 韩绎这般说,那赵老爷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卫擎去的下一家,是陈家。 陈家更惨,陈家夫妇丢失的是一对龙凤胎孩子。 他们家本来开着一家豆腐摊子,一家人在一起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孩子丢失后,陈家夫妻俩便四处奔走寻找了起来,甚至把宅子都卖了。在寻找的过程中,陈家男人失足落下山沟,不幸身亡。而陈家娘子,则彻底疯了。 卫擎找到陈娘子的时候,她正在垃圾堆里翻找着吃的。 “大宝儿,小宝儿,娘在给你们找吃的,别哭了啊。” “乖,吃的马上就好了。”她疯疯癫癫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 卫擎走了过去:“陈夫人。” 陈娘子顿时变得警惕起来,瞪着卫擎:“走开!我不会让你抢走我的孩子的!” 说完,抱起两根木头,转身跑了。 卫擎什么也没问出来。 卫擎又去了张木匠家。 张木匠自从孩子失踪后,夫妻俩便再也没有生过,两人一直不曾放弃找过孩子。 夫妻俩知道官府要重点查这个案子后,夫妻俩麻木的脸上都泛起了兴奋。 两人跪在地上,不停地朝着卫擎磕着头。 卫擎问完张木匠家,转头去了唐员外家。 唐员外的子孙多,那丢失孩子的儿子,也生下了好几个孩子。 但是,当提到那个丢失的孩子时,一家人还是很唏嘘。 “十年了,不知道我儿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活着。我有时做梦,梦到他长大了,回来找我,喊了一声娘,结果醒来,就什么都没有……”那孩子的母亲眉宇间满是伤感。 卫擎提到了鬼面人。 “鬼面人?!之前有个伺候我儿的丫鬟疯了,嘴里一直念叨着有鬼,这会不会有关系?”那妇人突然道。 因为一直念叨着有鬼,那丫鬟被当作鬼上身,没人把这个当作线索。现在想来,会不会是人?戴着鬼面的人? 卫擎便是这般想的。 卫擎问了一些话,就离开了唐家。 “大人,这人贩子真该死!”韩绎的拳头砸向一棵树,愤恨不平道。 卫擎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将心比心,若是几个宝宝丢了,那他把人贩子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总之,他一定要破了这个案子,帮他们把孩子找回来! 卫擎将自己得到的信息梳理了一下。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些孩子的失踪,很可能都是一群人所为,就是这鬼面人。 赵家的孩子是两天前失踪,很多证据都在。卫擎之前将那书房里里外外,丝毫都没有放过,根据那些蛛丝马迹,卫擎可以断定,确实有人潜进了赵家,而且身手很好。 卫擎隐约觉得,对方或许是一个组织。 卫擎根据现有的线索,派出官差,四处打探起来。 只可惜几天过去,查到的讯息很少。 而距离文郡守给的一个月期限,也越来越近了…… 卫宅。 灯烛下,棠鲤正在看着书,突然听得门外的脚步声。 她的眼睛顿时一亮。 门悄声退开。 来人一身黑衣,腰间系着黑色的腰带,外面披着一层黑色的披风,身形笔直,长身玉立。 正是卫擎。 棠鲤连忙起身,替他脱去披风,见他眉头皱着,便发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相公,是案子的事遇到麻烦了吗?”棠鲤问道。 棠鲤伸出手,踮着脚,替他抹平了额头。 卫擎躬身,任由她抚摸着,目光则紧紧盯着他媳妇儿精致的小脸,喉结动了动。 “媳妇儿,你要是亲我一下,我就开心了。”卫擎得寸进尺道。 棠鲤知道她男人辛苦了,很宠他,踮着脚,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棠鲤吻完,想退开,腰却被男人搂住了。 一个绵长又深情的吻,落在她的脸上、唇上。 吻完,卫擎的心情好了许多。 果然遇到的事情再棘手,只要回来看一眼媳妇儿,心情就会变好。 “媳妇儿,这几日尽量少带三宝外出,我在家里留了两个暗卫,保护你们。”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 “相公,那人贩子是不是很厉害?”棠鲤问道,所以才让卫擎这么烦恼? “是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开始活动,能追溯到十五年前。”卫擎道。 十五年,那该抓了多少孩子,让多少家庭支离破碎,让多少父母陷入痛苦之中。 这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太缺德了,千刀万剐都活该! “我的人找到一点线索,就是时间有点紧,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可能不能回来了。”卫擎道。 文郡守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其实也有考验他的意思,若是他真能一个月内破案,那定能叫文郡守对他刮目相看。 第三百零四章 棠鲤大显神威 棠鲤想着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她相公了,因此格外黏人。 卫擎怀里抱着又娇又软的媳妇,什么烦恼都没了。 他把媳妇儿吃干抹尽之后,又亲昵了一会儿,才趁着夜色离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棠鲤担心三宝出事,所以就一直陪着三宝在家。 三宝是个喜欢玩的,恨不得天天往外跑。但是,有娘亲陪着的话,她的性子便耐住了。再加上杜小白会过来陪她,三宝在家也玩得很开心。 接下来的两三天,皆是平安无事。 直到有一晚,天乌蒙蒙的,要下雨,漆黑的天幕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暗淡一片。 六道身影悄悄地靠近了卫宅。 一般而言,他们都是两人为一组行动。 这一次,上面下了命令,便要这卫家的孩子。 他们知道卫家有高手守着,因此上面下大手笔,派了六个人过来。 六个人来到卫宅,潜了进去。 这六人很快被守着的暗卫发现了,两方人马迅速战斗起来。 暗卫各个都是高手,若是对付两人,那绝对没问题。但是,对方有六人…… 暗沉沉的夜色下,刀光剑影,金属碰撞声,还有利刃划破肌肤的声音,混杂成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一场关乎生死的厮杀正在进行着。 暗卫逐渐不敌,纵然如此,他们也必须死战,誓死守护主子要他们保护的人! 身上的伤添了一道又一道,他们依旧勇猛地冲上去…… 房间里。 棠鲤抱着三宝,母子俩睡得正香。 突然,棠鲤猛地睁开眼睛。 她听到刀剑相撞的声音,外面有人在打架! 棠鲤迅速起身,把三宝叫醒了。 三宝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懵懵懂懂地看向棠鲤。 “娘?” “三宝,外面有坏人,娘亲要出去看看,你躲在柜子里……” 棠鲤一边说着,一边给三宝穿衣服。 然后,抱着她进了柜子里,并给了她一把匕首。 “娘亲~”三宝揪住棠鲤的衣角,“娘亲,你要好好的。” 棠鲤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放心吧,娘亲很快就回来了。” 棠鲤把柜子门关上,然后拿出藏在床底下的弓弩,出门去了。 棠鲤朝着那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出门,便见几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共八人,都有负伤,但是,那两个暗卫伤得最重,有一个都变成血人了。 剑朝着那暗卫刺去,剑的寒光,映照出暗卫的脸,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的脸上没有畏惧,只有视死如归。他迎向敌人,要用自己的命,换对方一条命! 就在这时,弩射进了敌人的胸膛,敌人朝着后面飞去,倒在地上,然后死了。 剩下的五人都同时看向射出弓弩的人,便见对方居然是个女子! 棠鲤迎向那五人,面色无惧,迅速举起弓弩,朝着一人射出,那人被射中了腹部,一个暗卫见状,立即补上一剑,那人也当场毙命了。 那几个人意识到棠鲤的战斗力,两个朝着棠鲤攻来。 棠鲤迅速闪身,躲开了那两人的攻击。 那两人的攻击很快,刀光剑影闪过,棠鲤却游刃有余,先是几个躲避,然后闪身到一个人身后,一跃而起,手肘在那人的脖子上猛地一下,那人两眼一翻白,就倒在了地上。 另一人提剑朝着棠鲤刺来,棠鲤没有躲,而是迅速拿起弓弩,朝着那人的胸口上来了一下。 一箭毙命。 屋顶上还剩四人,二敌二友,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棠鲤轻轻一跃,便落在了屋顶,给了那俩暗卫一个眼神,暗卫们立即反应过来,与她一起,迅速将那剩下的二人解决了。 棠鲤微微喘息着,她的妖力恢复得不错,但是对方都是高手,对付起来,还是颇费力气。 好在解决了,有惊无险。 “你,去找你们主子。”棠鲤对受伤轻一些的暗卫道。 那暗卫点了点头,闪身消失了。 另外一个暗卫受了重伤,勉强爬起来。 “你要做什么?”棠鲤问道。 “属下收拾一下尸体。”那暗卫道。 暗卫训练有素,讲究效率,至于他们的命,是最不值钱的。 “你的伤口失血过多,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棠鲤道。 暗卫看着棠鲤,下意识地后退一些:“会脏了您的手。” 棠鲤秀眉一皱:“我的手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您的手重要。” 暗卫们是卫擎的心腹,自然了解棠鲤的真实身份。棠鲤是他们的半个主子。 棠鲤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板起脸:“我的命令都不听吗?” 主子的命令大过天,那暗卫便定在那里了。 棠鲤掀开了暗卫的衣服。他身上有好几处伤口,都在汩汩地流着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棠鲤从旁边的尸体身上,撕下大块的布料,对暗卫身上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处理,她的动作熟练,有条不紊,包扎后,基本止住了血。 这样,就能撑到就医了。 “谢谢您……”暗卫感激道。 棠鲤看着那暗卫,看着就十七八岁,比她还要小一些,这样的年纪,若是放在现代,还是上学的年纪。而这孩子却只能过着刀口喋血的日子,把命拴在裤腰带上…… “好好活着,才能给你们主子效命。”棠鲤道。 暗卫猛地点头,眼神坚定:“属下明白,属下誓死效忠主子……和您。” 棠鲤没有和他多说,只让他躺下,转身看向那六个人。 五个都死了,只剩下一个被打晕的。 棠鲤从旁的尸体下解下两根腰带,将那晕了的人的手脚全部绑住,等着卫擎的到来。 不一会儿,卫擎就到了。 卫擎迅速走到棠鲤的面前,将她浑身上下都摸了个遍,确定她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相公,我厉害着呢,没事。”棠鲤轻松道,转而指着那唯一的活口,“这个活着,可以从他嘴里问一些东西出来。” 卫擎看着那人,他之前想要找这组织的讯息就犹如大海捞针一般,现在抓到这组织的人,事情便简单许多。 他媳妇儿真是他的福星,又替他解决了一个难题。 事情紧急,两人没有温存的事情,只能匆匆告别,卫擎带着这唯一的活口赶回了府衙,并令两个暗卫留下处理五具尸首。 棠鲤回到房间,打开柜子的门,便看到小家伙乖乖地呆着,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看见是棠鲤,小家伙便扑了上来,扑进了棠鲤的怀里。 棠鲤把她从柜子里抱了出来,放在了床上。 “坏人已经被娘亲解决了,宝宝别怕。”棠鲤柔声安慰道。 三宝点了点头,鼻翼吸了吸,小脸皱着,满是担忧:“娘亲,你身上有血。” “娘亲没事,血不是娘亲的。”棠鲤柔声道。 听到血不是她的,三宝皱着的小脸方才舒展开来。 棠鲤转身换了一身衣服,便爬上了床,将小家伙抱进怀里。 三宝在她怀里蹭了蹭,沉沉睡去。 棠鲤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便也闭上眼睛。 棠鲤刚化解了一个杀机,本来觉得拨云见日了,却不想,许久不曾做噩梦的她,居然做了一个噩梦。 第三百零五章 棠鲤不放心卫擎 棠鲤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灰沉沉的,她站在府衙的门口,看到许多人被抬进了府衙。 她的目光锁定在一个被抬着的人身上,心中一揪,连忙走了上去,便见那人居然是她男人! 卫擎的脸上、身上,全是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咬得一般,皮肉外翻,惨不忍睹。她男人受伤很重,眼睛闭着,奄奄一息。 棠鲤四处看去,不仅她男人,还有韩绎,许许多多的官差,全部都是一样的伤。 “相公!相公!”她扑在她相公身上,哭喊着,无论她怎么喊,卫擎都没有睁开眼睛。 那种恐怖的感觉侵袭着她。 棠鲤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心悸的感觉久久不能消散。 棠鲤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绝不能让梦里的情景发生! …… 府衙。 当第一抹阳光照耀大地的时候,卫擎走出了大牢。 他一身黑衣,黑带束腰,身形笔挺。他仰起头,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照出他的疲倦。 卫擎一晚上没睡,审讯了那人一晚上,终于让那人开口了。 这人隶属于一个杀手组织,很不入流,因为他们什么事都干,烧杀抢掠,毫无底线。他们的组织十几年前就接到一个任务,便是挑五到十岁的合适的小孩,悄悄掳走,送到一个地方。 至于他们的雇主用这些小孩做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那些稚嫩的小孩,在他们眼中便是货物! 卫擎逼问出他们与雇主交接的地址,有了这个线索,应该很快能找到这幕后之人,救出那些可怜的小孩。 事不宜迟,卫擎下令下去,集结人马,立即出发。 不一会儿,韩绎就来了。 “大人,十五亲兵、三百官差全部集齐,就在府衙门口等着了。”韩绎道。 所谓亲兵,其实就是暗卫,暗卫的职责,便是护卫主子的安全。 卫擎颔首。 “把犯人带上。” “是。” 卫擎大步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立即有亲卫递上缰绳。 卫擎翻身上马,亲卫和官差们也都跟着上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早晨的街市,人很少,一行人奔驰而过。 突然,卫擎见到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连忙拉住缰绳,让自己的马停了下来。他身后的人也全部跟着停了下来。 拦着他们的人正是棠鲤。 棠鲤从噩梦惊醒,便再也睡不着,她并未梦到她男人究竟遭遇了什么,只看到一个结果。所以便猜测,定是她相公从那活口口中问出什么,去捉拿幕后凶手的时候,遭到了对方的埋伏。 棠鲤很快做了决定,她把三宝送到了杜青鱼那里,让杜青鱼好好保护这孩子,自己便来找她男人,和他一起出发。 棠鲤今日并未着衣裙,而是穿了黑色的骑马装,头发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英姿飒爽。 卫擎看着她,有些惊讶,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肯定下去把媳妇抱住了,但是这么多人看着,他稍微克制了一下。 “棠姑娘有什么事吗?”卫擎问道。 “我想和你们一起去。”棠鲤道。 棠鲤的小脑袋仰起,看着卫擎,眼神坚定。 两个人都没说话,但是都明白了对方眼神中的意思。 卫擎担心棠鲤的安危,不想她跟着去冒险,但是棠鲤根本不怕,他手下的那些个暗卫,她一个就能打仨呢! 棠鲤的眼神执拗。 最终,还是卫擎屈服了。 “好。” 卫擎这一声应下,官差们都很惊讶。 这可是去办案,带着一个姑娘去,这不是带了个拖油瓶吗? 这位郡丞大人,果然如传闻的一般,被美色给迷住了! 就希望这姑娘不要太作,给他们带来麻烦! 而暗卫们的反应则截然相反。 别人眼中,暗卫们冷冰冰的,沉默寡言,实际上,他们内部之间很活跃,一个人有点事,其他人立即知道了。 其中有一个是负责照顾老十六的,老十六便是昨晚与杀手战斗被棠鲤所救的那个。十六浑身是伤,一直念叨着是棠姑娘救了她,说棠姑娘一人能解决四个杀手,比他还要厉害许多。 转瞬间,所有的暗卫都知道了棠鲤的厉害。 巾帼不让须眉,他们现在对棠鲤十分佩服。 主子的眼光就是好! “棠姑娘,你骑我的马?”韩绎道。 棠鲤摇了摇头:“我和你们大人同骑就行。” 同骑? 媳妇儿这么主动? 卫擎的眼睛一亮,嘴角勾起,很快又压了下去。 卫擎朝着棠鲤伸出手,棠鲤拉住他的手,一个借力,便落在马上。 棠鲤身形娇小,完全窝在男人的怀里。 卫擎一甩缰绳,马便飞奔而行。 一行人出了城。 韩绎押着那犯人在最前方,让他指路。 根据他的指路,一行人的方向是往郊区去。 “相公,你说这幕后之人抓无辜的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棠鲤道。 那些孩子,活下来的也不知道还剩几个…… 卫擎摇了摇头:“我昨天审了一晚上,他也不知道,幕后之人很神秘。” 众人来到山底,卫擎便让众人下马,以免打草惊蛇。 于是,众人将马拴好,徒步上山。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那犯人便开口道:“到了。” 棠鲤抬头看去,便见眼前是一处峭壁,这峭壁绵延很远,像一道天堑,横亘在中间,将其分为两半。 “这就到了?人藏在哪?莫不是对方还会穿墙?”韩绎抽了一下那犯人。 犯人瑟缩着:“我不知道,我们按命令,”他指了指一棵树,“把孩子放在这里就行,转头孩子就不见了。” 卫擎给了韩绎一个眼神,韩绎用衣服包着的枕头伪装成孩子,放在了那棵树下。 “隐蔽。”卫擎道。 卫擎的令一下,大家都找地方藏了起来。 卫擎和棠鲤藏在草丛中,卫擎的手臂搂着棠鲤的肩膀,把人紧紧搂着。 卫擎经过专业训练,因此屏气凝神,便很难让人察觉。 而棠鲤的耐力则是让人到惊诧的地步了。 几个时辰过去,棠鲤一动不动,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突然,棠鲤的目光闪了闪。 来了。 第三百零六章 找到失踪的孩子 只见那石壁中,居然隐藏着一扇石门,石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目光落在树下,跑走过来,刚要抱起孩子,便察觉到不对劲。 那根本不是孩子! 他的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下一瞬,一柄剑便搁在他的脖子上。 那人吓了一跳,腿一软,就跪下了。 韩绎迅速将那人绑住,扔到了卫擎的面前。 那是个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多岁,但是却十分瘦,瘦得皮包骨,面色惨白,带着病态。 “说,你们为什么要抓这么多孩子?”卫擎厉声问道。 那人嘴巴紧紧地闭着,不说话。 韩绎的剑搁在他的脖子上,他都不说话,只是身体不停地发抖,抖得越来越厉害。 韩绎看了一眼卫擎,现在没时间用刑,这人一直不说怎么办? 棠鲤走到了那人的身边,伸出手,强迫那人抬起头来。 “看着我。”棠鲤道。 那人的目光看向棠鲤,四目相对,那人眼中的恐惧涣散了一些。 “为什么要抓这些孩子?”棠鲤问道。 “不能说,说了房先生不会给我解药,我会死……”那人牙齿打颤道。 “你不说现在就会死。”棠鲤道,“看着我的眼睛。”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瞳孔像是漩涡一般,那人看了一眼,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抓小孩是来给房先生试药的,房先生的药,从六七岁左右的孩子开始试最好……” 试药? 原来抓那些小孩来是用来试药的! 那些小孩试药后会如何……不堪设想! 这房先生简直丧尽天良! “房先生是谁?”棠鲤问道。 “是大夫,很厉害的大夫……”那人道,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很厉害的大夫?用小孩来试药,简直毫无人性。不配称大夫!不配为人! 房先生……房先生…… 棠鲤的脑海中闪过一些讯息,她想到了,在小说里,苏大夫是神医,救人无数,与他对应的还有个毒医,就姓房,草菅人命。 这毒医干过最骇人听闻的一件事,便是用一座城的人试药。他先是给一个人吃下自己的药,那人吃了后便发疯了,然后咬了其他人,不停地传染,导致整座城的人都死了! 棠鲤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人,该死! “他是不是在这里面?”棠鲤指着石壁上的那扇打开的门道。 “是……” 卫擎脾气暴躁,直接将那人扯了起来,扔在最前面。 “带路!” 那人在前面走着,走进了那扇门。 里面黑漆漆的,韩绎拿出火舌子,点燃了。 卫擎拉着棠鲤的手,随之跟了进去。 山洞很深,坑坑洼洼的,卫擎紧紧抓着棠鲤的手,几乎把人搂进了怀里。 若非山洞太矮,卫擎要躬身,就直接把人抱起来了,免得脏了他媳妇儿的鞋子。 一行人绕了好一会儿。 “大人,前面有光。”韩绎道。 “看来前面就是出口了。”卫擎道。 看来那些孩子不是被藏在山洞里,而是在山的后面。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顿时豁然开朗,走出了山洞。 棠鲤往前看去,便看到这山坳里居然藏着一个村庄! 然而,这里却不是桃花源,而是夺命的地狱。 …… 与此同时。 一间屋子中。 这间屋子的装饰十分华丽,一中年男人躺在卧榻上,几个年轻的姑娘正在帮着他按着腿。 “师父,五号笼的几个药人吃下刚做出来的药后,很痛苦,是不是要先停药?”说话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她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不忍。 “停药?为什么停药?”男人浑不在意道,“痛苦又怎样?又没死!死了也没事,换一批药人就行了,不是送来几个新鲜的药人吗?” 那姑娘只得点了点头。 “是,师父。” 不一会儿,门突然被推开了,来人急匆匆的。 “师父,不好了,有官府的人闯进来了!”那人急切道。 那房先生听闻,猛地坐起。 “什么?官府的人闯进来了?”房先生的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怎么可能? 他这地方这么隐蔽!官府是这么找到的? 他这案子官府都查了十几年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在他眼里官府就是废物! “有多少人?”房先生问道。 “粗粗看去,有几百人。” “几百人?” “对,大概两三百。” “两三百……”房先生的脸上表情不太好。 这人不少了。 “把所有人集中起来,拦住官府的人!”房先生下命令道。 “是。”那人连忙出去了。 房先生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他沉思片刻,连忙起身,将房间里贵重的东西全部收拾了一下,抱着包袱跑了。 …… 棠鲤站在一旁,看着官差们和这村子里的人打了起来。 对方有三十几个人,都不要命似的,往官差们的刀剑上撞。对方人少,又都是普通人,很快就被卫擎的人解决了。 “搜!”卫擎道。 官差们立即涌入了村子,一户一户地搜了起来。 最终,只搜出四五个人,全是女子,并未见到那房先生。 跑了? 棠鲤的眉头皱起。 这人绝对不能让他跑了,否则就是祸患! “先找到那些孩子。”棠鲤道。 “那些孩子关在哪里?”韩绎问那几个女子。 那五个女子跪着,全都不敢说话。 他们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被喂了药的,需要房先生定时给解药,否则生不如死,所以她们一个字都不敢说。 无论韩绎怎么逼迫,那五个女子就是不说话。 棠鲤刚想动用自己的妖力,让她们说实话,其中一个穿着最朴素的姑娘便站了出来道:“我带你们去!” 那姑娘说完就往外走:“你们跟我来。” 那姑娘在前面带路,卫擎和棠鲤紧随其后,后面跟着亲卫和官差。 他们来到一栋屋子前,那屋子是两层小阁楼,是整个村子最豪华的屋子。 他们并未上楼,而是跟着那姑娘往下走。 棠鲤紧紧跟随者卫擎,一点也不敢放松。梦里的场景还没有破解,他们接下来还会遇到危险。 下了地窖,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是看到眼前一幕,棠鲤还是惊呆了。 地下室阴冷潮湿,很大,放着十个巨大的笼子,而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不少人。 那些人就像牲畜一样,被关着,发出痛苦的声音。 第三百零七章 歹毒的毒医 “好疼,好难受!” “谁来救救我!” 痛苦声不绝于耳。 他们其中,有少年,也有六七岁的稚童。那些少年多半是六七岁被抓来的,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痛苦,才存活下来。他们的经历,想想都毛骨悚然。 太残忍了,怎么会有人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官差们的脸上都露出不忍的表情。 那些人看到冲进来的官差,逐渐反应过来,脸上挂上了惊喜。 他们就像暗夜中行走的人看到了光明,冲过来抓住囚笼的铁杆,满怀希望地看着官差们。 “是官府的人!官府的人来救我们了!”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他们已经受够了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被抓来后就一直被关着,每天都要被喂下各种各样的药,大部分药十分痛苦。 他们一天天地盼着,盼着家人能找到他们,然而一天一天过去,只等来身边人一个个死去…… 幸好,老天开眼,官差们找到他们了,他们得救了! 几个官差走上去,想要打开笼子的门。 “慢着。”棠鲤连忙道。 卫擎下令道:“先别动。” 官差们立在原地。 卫擎看向棠鲤,目光里带着疑惑,他知道他媳妇儿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 棠鲤压低了声音:“相公,你还记得我来的路上说的那一个梦吗?” 两人同骑的时候,棠鲤把梦里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卫擎了,要他务必小心。 卫擎点了点头:“记得。” “梦里你们受伤,我猜测,和药人有关。”棠鲤道。 “药人?”卫擎惊讶。 梦里,大家的脸上身上全是咬痕,明显是被什么东西咬了,而小说里,这毒医他创造出类似丧尸病毒一样的东西,让这病毒在全城传播。 综合两点,棠鲤推断出,毒医试的药里,就包括了能让人变成丧尸一般的药。卫擎和暗卫还有官差们,便是被失去理智的药人所害。 棠鲤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卫擎。 卫擎听完后,脸色十分难看。 “媳妇儿,那这些人……”卫擎压低声音问道。 “我看看。”棠鲤的目光落在那些人身上。 她朝着一个笼子走去,卫擎紧紧跟在她的身后,手里紧握着剑,以防他媳妇儿有危险,能随时保护她。 棠鲤主要看他们的眼睛,她将每个笼子的人都仔细看了一遍,见他们眼睛正常,想来没什么问题。 棠鲤朝着卫擎点了点头。 卫擎下命令:“把所有笼子都打开。” 几个官差抽出了剑,准备强行打开笼子。 就在这时,一个姑娘站了出来:“我有钥匙。” 说话的正是领他们来这地下室的姑娘,她从怀里掏出一大串钥匙,递给了那些官差。 棠鲤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姑娘一眼。 官差们将笼子打开,将里面的人放了出来。 能走的都被官差们带了出去,剩下几个严重的,走不了,还躺在笼子里。 棠鲤走进了笼子里,看着角落里虚弱的小女孩,这小女孩和三宝差不多大小的年纪,头发枯黄,面无血色,十分虚弱。她努力睁大着眼睛看向棠鲤。 “娘……” “别怕,你很快就能见到你娘了。”棠鲤柔声安慰着。 她伸出手,在小女孩的额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睡吧,醒来的时候就能见到你娘了。”棠鲤柔声道。 小女孩闭上了眼睛,陷入了安眠中。 一个官差走了进来,将那小女孩抱了出去。 几个虚弱的孩子,棠鲤一一安抚过,然后再由官差们带出去,这些罪恶的笼子,终于空了。 这地下室里便剩下棠鲤、卫擎、六个暗卫,还有那个带路的姑娘。 卫擎看向那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有些怕他,垂下脑袋,讷讷道:“柳兰。” “你和房先生什么关系?”卫擎继续问道。 “他是我师父。”柳兰道。 “那你该知道他在何处吧?” 柳兰摇头:“我……我不知道。” “柳姑娘,你主动带我们来这地下室,说明你良心未泯,那房先生心思歹毒,害了那么多孩子,就该千刀万剐。若是这次放过了他,那下次就会有更多的孩子受害,你忍心吗?”棠鲤道。 柳兰紧紧咬着唇,挣扎了片刻,便点了点头:“你们跟我来。” 棠鲤和卫擎对视了一眼,然后便跟了上去。暗卫们也连忙跟了上去。 那姑娘带着他们往里走了一会儿,面前出现一排台阶,通往地下二层。 一行人下了阶梯,一扇石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柳兰在那石门上按了两下,那石门便打开了。 与上一层肮脏的地下室不一样,这地下二层十分干净,墙上挂着长明灯,衣柜、床、桌子,各种家具一应俱全。 棠鲤和卫擎站在门口,一眼便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正在悠闲地喝着茶,在门打开的瞬间,脸色一变,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砰’的一声,碎裂成了无数片。 中年男人死死地瞪着柳兰,怒斥道:“贱人,你敢背叛我!” 柳兰吓得后退两步,躲到了棠鲤的身后。 棠鲤看着中年男人,想来这人就是那惨无人道的毒医房先生了! 这房先生生着一副老实普通的模样,谁能想到居然这般灭绝人性! 卫擎径直走了进去,他冷着脸的时候,浑身杀气,格外骇人。 房先生吓得想跑,没跑两步,就被卫擎揪住了。 卫擎跟拎小鸡崽子一般拎着他,另一只手拿着剑,搁在他的脖子上。 房先生吓得腿一软,连忙哀求道:“饶命……大人饶命……我这里有很多药,只要你放了我,我把所有的药都给你。” 卫擎轻嗤一声:“我不需要。” “大人,你不知道是什么药,怎么就这么拒绝了呢?我这里有一样药,你肯定会想要……”房先生的脸上露出一抹诡谲的笑。 他突然伸出手,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一扬,白色的粉末便朝着卫擎扬了过去。 卫擎迅速闪开,躲开了白色的粉末。 纵然躲开了粉末,下一瞬,一股诡异的味道飘入他的鼻息,卫擎心中腾起不妙的想法。 第三百零八章 毒医控制的药人 蹬蹬蹬。 脚步声响起,气氛分外诡异。 卫擎迅速挡到棠鲤的面前,警惕地看着四周。 许多人从密室外涌了进来,正朝着他们缓缓靠近。 这些人很奇怪,他们的身体很僵硬,手臂扭成奇怪的角度,眼中只剩眼白,虽然是人的模样,看起来却不像人。 “这是怎么回事?” “保护主子!” 暗卫们立即分散开来,将卫擎和棠鲤护在中间。 棠鲤的目光落在那些‘人’身上,看来这些便是毒医做出来的试验品,好端端的人,被他喂药后,成了没有神智的行尸走肉。 在被这些‘人’咬了之后,也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行尸走肉。 她男人不知道这东西的可怕,自然会大意。 这便是她男人和暗卫们身上伤口的由来。 “它们会咬人,小心,别被咬到。”棠鲤提醒道。 暗卫们点了点头。 那些‘人’缓缓靠近,突然,像是闻到什么,变得躁狂起来,朝着一个方向扑了过来。 暗卫们连忙出手,与那些‘人’打了起来。 很快,棠鲤就发现它们的目标是什么了,是她男人! 刚那泛着诡异香气的粉末,估计就是能引起这些‘人’躁狂的原因。 暗卫们和这些‘人’打得很吃力,因为这些‘人’仿佛不会疼,被打倒在地,立即爬起来,再次扑了过来,而且力气比普通人大了许多。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它们的弱点在脖子!” 一个暗卫手中的剑,便要朝着临近的高大药人的脖子刺去。 就在这时,那柳兰突然冲了上来,挡在了那药人的面前。 “求求你们,别杀他!”柳兰哀求道。 柳兰说着就跪了下来。 而那高大药人,没有丝毫反应,朝着柳兰咬了上去。 棠鲤迅速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躲过了那一咬。 房先生眼珠一转,想出了一个有趣的玩法,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他们都是人,你们官府的人要杀人吗?” 棠鲤看着他:“他们都变成这样了,还是人吗?!” “当然,我有药让他们变成正常人。”房先生道,“你们这是杀人啊,要是他们的家人知道他们是被你们杀的,你们猜会怎么着?” 是怪物便可直接斩杀,若是是人……是人就有家人,有朋友,他们的亲人还在等着他们回去。暗卫们虽然经过残酷的训练,但是并未泯绝人性。 因为顾及着这些药人的命,暗卫们逐渐处于下风。 房先生脸上的笑更加得意。 “咬死他们!给我咬死他们!” “咬啊,全咬死!” 他的脸上带着癫狂。 棠鲤和卫擎看着他,然后对视一眼。这些药人没法直接杀掉,那只有…… “擒贼先擒王。”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 房先生太狡猾了,他的身边围着密密麻麻的药人,来保护自己。 因此,要接近他,特别难。但是,这时候也没别的选择,只能铤而走险了。 卫擎和棠鲤对视一眼,两人都极为有默契地朝着房先生冲了上去。 卫擎一脚一个,把几个药人踹在了一边,硬生生挤出一条路。 棠鲤清除想要冲上来的药人。 虽然险象环生,但是两人配合默契,倒是有惊无险。 两人破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冲到了房先生的面前。 房先生看着他们二人,张狂的笑凝固在脸上。 下一瞬,卫擎的剑直接抵在房先生的脖子上。 “让这些药人停下来,否则这些药人死不死我不知道,你绝对是你第一个死的。”卫擎冷声道。 说着,剑便刺入一点,房先生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卫擎眼神狠戾,让房先生相信,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别杀我,我会让他们停下来!”房先生连忙道。 房先生的手伸进了袖子里。卫擎着了一次道,不会在着第二次了,迅速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药包。 “这药洒在他们脸上,他们就能冷静下来。”房先生道。 棠鲤将那药包夺了过来 “小心!”卫擎满脸担忧。 棠鲤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 棠鲤看着房先生,她现在催眠术只能针对普通人。房先生太歹毒,太极端,棠鲤没办法控制他,也没办法识别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棠鲤拿着那药包,犹豫片刻。 “姑娘,给我,让我看看,我识得。”柳兰叫道。 棠鲤看着和药人缠斗在一起的暗卫们,这样下去,暗卫们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棠鲤看不透房先生,但是看得透柳兰。她虽然助纣为虐,但是良心未泯。 事不宜迟。 棠鲤将药包扔了过去,对面一个暗卫接住,将药包接住,递给了柳兰。 柳兰将药包接过,打开,顿时眼睛一亮。 是解药! 柳兰将粉末撒了出去。 一股清香飘散开来,那些狂躁的药人们,逐渐冷静下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大家全部松了一口气。 “全部绑起来。”卫擎道。 “大人,他们的力气很大,用一般的绳子没用,要用锁链。”柳兰道。 暗卫们连忙去找锁链。 房先生恶毒的眼神瞪着柳兰。 这贱人,居然敢背叛他,帮着官差来对付她! 他不仅要她受药物的折磨,还要她千倍百倍的痛苦! 砰! 下一瞬,一拳便砸在房先生的脸上。 卫擎的力气很大,那一拳差点将他砸晕过去。 “你们不能杀我!你们要是杀了我,这些药人就没办法恢复神智了!只有我有解药!”房先生大喊道。 “我不杀你啊,我揍你而已!” 卫擎说着,狂揍了房先生一顿,将他砸晕了,揪着他出了地下室。 那些被解救的孩子们,这时候都在外面待着,他们看着久违的太阳,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许多孩子都哭了,哭声此起彼伏。 “我们得救了?” “爹,娘,我是不是可以见到爹娘了?” “呜呜呜……” 官差们看着那些可怜的孩子,都很是不忍。 几个年长一些、有孩子的官差,都红了眼眶。 官差们看着房先生,更是恨不得上去将他千刀万剐。 棠鲤看着晕厥的房先生,再看那些孩子,还有那些被锁链捆缚着的药人,眉头微微皱起。 这件事还没完。 这些孩子们的身体里,不知道被喂了多少药,也不知道这些药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第三百零九章 活死人也曾是鲜衣少年郎 “大人,属下刚清点了一下,主犯及共犯共五十人,死十八人,活三十二人。被试药的无辜孩子共五十九人,失去神智的活死人共三十五人。”一个官差朝着卫擎回禀道。 卫擎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全部带回去。” 一个官差负责带一个孩子,活死人则由官差扛着,而那些从犯,则用绳索串着,由几个官差押送。至于房先生,这个人罪大恶极又狡猾,便由卫擎最信任的韩绎押送。 “要是他醒来,就再打晕他。”虽然以卫擎的手劲,房先生醒来的可能性极低,卫擎以防万一,还是交代道。 韩绎点了点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村子。 卫擎和棠鲤,还有几个暗卫,在最后。 “这座村子怎么处理?”棠鲤道。 “一把火烧了。”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烧了也好。” 这座村子便是罪恶的存在,毒医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就该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完全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一把火迅速蔓延开来,整座村子,都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包围着。 卫擎和棠鲤便站在半山腰,看着村子被燃烧着。 其实吧,若是人性贪婪一些,肯定会觊觎毒医留下来的那些东西。 她男人,虽然在小说是个大反派,但是,三观却很正,不会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棠鲤扭过头,看着她男人的侧脸,觉得她男人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卫擎被他媳妇儿盯得心痒痒的。 官差们不在,暗卫都是自己人…… 于是,卫擎一把把人拦腰抱起,转身进了山洞,期间,趁着山洞黑漆漆的,还在他媳妇儿脸上偷了一个吻。 他们离开没多久,一队黑衣人就出现在村庄的后山上,看着整个村子都被付之一炬,面色很震惊。 “我们来晚了,东西全被烧了,这下怎么办?” “赶紧回去禀报主子!” 那些黑衣人迅速离去。 …… 回去的路上,棠鲤和卫擎依旧同乘一匹马。 孩子们救出来了,怀里还搂着绵软的媳妇,卫擎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一路上,还悄悄占了媳妇儿便宜,把棠鲤欺负得脸发红,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收敛了一些。 行至半路,卫擎便让人停下来,暂时休整一下。 孩子们的身体都很虚弱,不宜太过赶路。 于是,众人全停了下来,喝喝水,聊聊天。 柳兰双手被捆着,正蹲在昏迷的高大药人身边,替他擦掉脸上的脏污。 她的眼神里,带着莫名的情愫,温柔、心疼、痛苦,混杂在一块。 棠鲤走到她的身边,把一个水壶递给她:“喝点水吧。” 柳兰接过,感激地看了棠鲤一眼:“谢谢。” 棠鲤看了一眼那高大药人,睁着眼睛的时候,没有眼白,面目狰狞。闭上眼睛的时候,其实是一个清隽的青年。好好的一个人,就被毒医弄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 “你认识他?”棠鲤问道。 柳兰点了点头:“认识。” “能跟我说说你过去的事吗?”棠鲤问道。 她觉得柳兰是个有故事的人。 柳兰点了点头,说起了旧事。 “我本是附近山下的村民,因我爹娘要逼迫我嫁给一个老鳏夫,我便逃上了山,不小心坠入山崖……大难不死,被一个人所救。那个人就是……”柳兰看了那高大药人一眼,“就是阿雨。” “那个时候,阿雨带着好几个孩子,想要逃出那个村子。”柳兰道。 快十年了,她依旧记得第一次见阿雨的模样,那个时候的阿雨还是个少年,吃过很多苦,但是他的眼神中满是坚定的光芒,他想要活下去,他想要救更多的人…… “但是,他们很快就被抓住了。他们将阿雨打了一顿,阿雨被打得很惨,不知生死,就这么被带了回去。我偷偷跟了上去,来到那个村子。” “然后,我主动要求留在那个村子。要在老畜生手下做事,就得吃下一种药,那是一种毒药,每个月发作一次,如果没有吃下解药,就会痛苦难当,生不如死。很多人都是被迫吃下药,唯有我是主动的。因为这药,大家都不敢忤逆老畜生,他掌控着我们的命运。” “原先,我负责处理药材,或许是看我干活利落,我被分派去给那些孩子喂药,再然后,我再次见到了阿雨。” “阿雨浑身是伤,但是他的眼神很亮,他看到我很生气,问我为什么会留在这里,说这是地狱,他和他的同伴拼命想要从这里逃出去……” 柳兰微微一笑:“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 柳兰看了一眼高大药人,便是她口中的阿雨,神色变得温柔下来。 对她来说,那少年便是她想要追逐的光亮。他的眼睛那么闪耀,在苦难面前,那光也没有熄灭。他就像她漆黑生命里的一盏明灯,见了一面,再难忘记。 柳兰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一有机会就去看阿雨,很快,我就发现了阿雨的不对劲,他眼中的光亮逐渐消散。我知道是那老畜生给他喂药了,那种药会让人逐渐失去神智,最终变成活死人。我想要和那老畜生同归于尽,但是阿雨抓住我的手,让我一定要活下去。” 柳兰哽咽了一下:“一定要活下去……我答应了他,然后看着他从一个鲜活的少年,变成了活死人。” 柳兰看着眼睛紧闭的阿雨,哭出了声:“阿雨……阿雨,有人来救我们了,将我们带出那地狱一般的村子,这是你一直盼着的事啊!你一定要醒来,看看这一切。” 然而,阿雨紧紧闭着眼睛,对她的呼喊毫无反应。 柳兰看向棠鲤,带着哀求和期盼:“姑娘,阿雨是一个很好的人,您一定要救救他,求求您了!” 她知道那老畜生肯定不会轻易救阿雨。眼前的姑娘很不简单、很厉害,她能求的便只有她了。 棠鲤听得很难受,每一个活死人,在之前,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他们有亲人,有朋友,是被亲人和朋友珍视的存在啊。 那毒医真是个真真正正的老畜生! 不,畜生不如! “放心吧,我会救他。”棠鲤道。 “谢谢,谢谢!”柳兰朝着棠鲤磕头,又哭又笑的。 休息了一刻钟左右,便继续启程了。 大约半个时辰,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进入了清河郡。 只见一队官差,前面的几十人,各自的马上都带着一个虚弱的人,后面的官差则押送着一群犯人。 黄昏已至,街市上依旧很热闹。百姓们见此情景,全部围了过来。 第三百一十章 郡丞居然把这么难的案子破了 “怎么这么多官差?这些孩子是怎么回事啊?还有这些犯人,是谁啊?” “你们看那孩子,是不是有些眼熟?” “好像是前几天赵家失踪的孩子?” “还有那个,长得太像唐员外了,莫不是唐员外那失踪十年的孙子?” “难道说这些孩子就是失踪的孩子?失踪的孩子们都找到了?” 百姓们甚是惊讶。 这些年来,不停有孩子失踪,市井传言是有妖怪吃孩子,弄的人心惶惶。 现在看来,是有人拐走了这些孩子。 太好了,失踪的孩子们终于被找回来了。 “太好了,我得赶紧告诉赵家老爷去!” “我去告诉唐员外!” …… 府衙。 几个身着官府的人正在往外走,准备一起去酒肆喝酒。 “你们说郡丞大人那案子破得怎么样了?最近都不见人影了。” “呵,揽活的时候想着出风头,没想到这案子办起来这么麻烦吧?” “初生牛犊不怕虎嘛,就该让他碰碰钉子,知道很多事没那么好办。” “郡守大人就给了他一个月时间吧?这眼看半个月都过去了,他肯定是破案子无望了,到时候郡守大人会怎么处罚他?” “重则免官,轻则降职,反正没什么好事。” “真活该,那么积极作甚?显得我们惫懒了。” “我们可不是惫懒,我们是自知之明。这事揽下来解决不了,不仅丢人,而且丢官!” “哈哈哈哈!” 他们的脸上都挂满幸灾乐祸的笑。 就在这时,一个官差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像是有急事一般。 其中一人拦住了那官差,语气里带着好奇。 “发生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是郡丞大人,郡丞大人找到失踪的孩子了,马上就到府衙了,属下去禀报郡守大人!” 那官差说着,便绕过了他们,往里冲去。 这一下,众人都惊呆了。 他们没听错吧? 郡丞居然真的把这个案子破了? 十年都没破的案子,十几天就破了? 他们的脸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他们的脸色几变,很是难看,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 “走,咱们去看看。” 那官差冲到了文郡守的书房门口。 “大人,郡丞找到失踪的孩子了,您快去看看。”官差大声道。 文郡守愣了一下,很是诧异,显然没想到。 这几天,失踪孩子的家属陆续来府衙,请求府衙早点查明真相,文郡守心有余而力不足,决定向老师写一封书函,求老师向圣上禀明此事,派一位钦差大臣下来彻查这件事。 钦差大臣中也有草包,这还费了老师的人情,但是他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文郡守手中的笔落在了书函上,黑色的墨晕开。 “找到了?”文郡守回神,惊喜道。 “对,应该快到门口了。”官差回禀道。 文郡守立即往外走去,甚至是小跑起来,官差连忙追了上去。 文郡守到门口的时候,便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新郡丞。 其余官差,马上都带着人,有稚童,有少年,都很虚弱,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卫擎抱着棠鲤,翻身下马,然后朝着文郡守拱手:“大人,下官共带回来受害者九十四人,主犯一人,从犯三十一人。” 文郡守对卫擎的态度一下好了许多,拍了拍他的手臂。 “好,很好,乌郡丞,你做得很好。” 文郡守看着那些可怜的孩子。 卫擎简单地向文郡守说了这个案子。 “大人,主谋是个叫房先生的毒医,通过杀手组织抓五到十岁的孩子,用来试药。” “大人,这是搜出来的名册,十五年时间,他共用了三百二十人试药。前五年,都是在京城一带抓孩子,十年前,集中在清河郡犯案。这九十四个,是幸存者。”卫擎道。 三百二十人,最后只剩下九十四人,这二百二十六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而在这九十四人里,还有三十五个失去神智的活死人…… 这些数据,代表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太残忍了,太惨无人道了。 文郡守的脸上既心疼这些孩子,又愤怒这贼人的歹毒。 文郡守立即下令,把孩子们在府衙里安顿好,安排好吃喝、衣住,并将犯人们关入地牢,严加看管。 柳兰作为从犯,自然要被押入大牢。 被押走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看着棠鲤,带着祈求。 棠鲤朝着她点了点头。 放心吧,她一定会让阿雨恢复神智的。 她无声地回应道。 柳兰不停地朝着她鞠躬点头。 犯人们被押了下去。 “大人,这些孩子们身体里被喂了不少药,有的很虚弱。得请几个大夫好好查看一下他们的身体。”卫擎道。 文郡守点了点头,叫来一个官差:“去把清河郡最好的几位大夫全部请来。” 那官差领命走了。 “大人,还有这些,他们本来是活生生的人,但是被喂药后变成了活死人,醒来后力大无穷,盲目攻击,得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保证他们的安全,也保证他们不伤害人。”卫擎道。 “大人,若是他们咬了其他人,那其他活生生的人也会变成活死人,所以一定要谨慎。”棠鲤开口提醒道。 这件事一定要谨慎处置,否则一旦传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文郡守点了点头,安排下去,把活死人们也带走了。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文郡守拉着卫擎说着话,说实话,这乌小侯爷真让他刮目相看。 本来,乌小侯爷空降郡丞这个位置,他本来以为又来一个尸位素餐的。却没想到,这乌小侯爷居然这般本事,把困扰他十年的案子给解决了! 文郡守看向棠鲤:“这一位是?” 棠鲤还没说话,卫擎便抢着说了:“这是棠姑娘,凝风酒楼的掌柜,这桩失踪案能破,多亏了棠姑娘。” 卫擎的语气里掩饰不了的骄傲。这么好的姑娘是他媳妇儿,他当然骄傲了。 文郡守其实早就听说,郡丞看上了一个寡妇,这种风流韵事,只让他对这新郡丞的印象更差,现在看来,是他产生偏见了。 新郡丞不错,这位姑娘看着也着实不错。 不一会儿,便有丢了孩子的家属,狂喜着赶来了府衙。 第三百一十一章 暖心宝宝温馨的一家 最先赶来的是赵老爷和赵夫人,赵夫人满脸急切,跑进了府衙。 “我儿呢?”她见着一个人,便拉住了,急切地问道。 “赵夫人随本官进来吧。”文郡守道。 文郡守亲自领路,将赵夫人和赵老爷领了进去。 棠鲤和卫擎也跟着进去了。 府衙里收拾出好几个房间,给那些可怜的孩子休息。 赵夫人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越儿!”赵夫人大声叫道。 “娘!”那孩子也冲出了房间,冲进他娘的怀里。 赵夫人紧紧地搂住了她的儿子,心中激动,鼻子发酸,说不出的喜悦。 太好了,她儿子终于找到了。 儿子丢了,她的魂也跟着丢了,儿子找回来,她也终于做回了人! 赵夫人的眼泪不停地落着,完全舍不得放开儿子。 赵老爷也高兴得不得了,捏捏儿子的脸,捏捏儿子的手臂,心疼得不得了。 “越儿,是爹不对,爹不该罚你罚得那么重,抄那么多的书。以后爹肯定会对你好的!”赵老爷道。 那孩子仰起脑袋看着赵老爷,希冀地问道:“那爹,我能不读书了吗?” 赵老爷立即绷着脸:“不行。” 孩子委屈巴巴地嘟着嘴,嘟囔着道:“刚还说会对我好呢。” 棠鲤看着这一家三口相处的温馨一幕,嘴角勾起一抹笑。 今天一天下来,所见所闻都太惨烈了,见到这温馨的一幕,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赵老爷朝着卫擎道谢:“多谢大人,大人的大恩大德,赵某没齿难忘。” 那几天,他真的快绝望了,是这位官大人的出现,让他有了一丝希望。这位官大人还帮他找到了儿子,他满腔感激。 卫擎没有居功,语气淡淡道:“分内之事。” 赵老爷和赵夫人本来是想把孩子带回去的,但是文郡守说孩子们的身体被喂了药,等没什么问题才能带回去,清河郡几位最厉害的大夫也坐镇在此,这也是为孩子们的身体考虑。这般,赵老爷和赵夫人便没有坚持。 赵夫人心疼地不得了。 “大人,我能留下来照顾我儿吗?”赵夫人满脸期盼道。 文郡守可怜她一片父母心,点了点头,让人给他们收拾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卫擎凑到棠鲤的身边,低声道:“媳妇儿,你先回去,我晚一点来找你。” 媳妇儿跟着他奔波了一天,这天都黑了,该回家好好休息了。 等他忙完手头的事,再去找她…… 棠鲤点了点头。 棠鲤转身朝着卫宅走去。 天黑了,好在今晚的月亮很亮,照着路。 棠鲤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门口台阶上排排坐着四个人,三个少年,一个小姑娘。 棠鲤一靠近,四个人便抬起头看向她,眼睛顿时一亮。 正是四个孩子。 四个孩子正等着她回来呢。 棠鲤心中一暖,无论经历什么,看着这四个暖心宝宝,所有的不开心都消散了。 “娘亲!”三宝朝着棠鲤跑了过来。 棠鲤伸出手,一把便把小家伙抱进怀里,然后抱起来。 小家伙两只手抱着棠鲤的脖子,脸在棠鲤的脸上蹭了蹭。 棠鲤掂了掂,小家伙还怪沉的。 “三宝今天乖不乖?”棠鲤问道。 “乖,我今天跟着青姨,没有偷偷出去玩,还帮青姨干了活呢。”小家伙很得意道,满脸写着‘我很厉害,快来夸我’。 “哦?你帮青姨做了什么?”棠鲤好奇问道。 “帮青姨磨墨了。”小家伙道,“还把青姨的书拿出来晒了。” 干的全是体力活。 棠鲤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头:“我家三宝真厉害。” 三宝得了夸奖很开心,哼唧了两声,又在棠鲤的脸上贴贴蹭蹭了一下。 “娘亲,听说坏人已经被抓到了。”三宝道。 她二哥的消息灵通着呢,坏人一被抓,就立即知道,然后告诉她,三宝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嗯,抓到了。”棠鲤道。 三宝凑到棠鲤的耳边,压低声音,奶声奶气道:“娘,是您和爹爹抓到的吧?” 棠鲤点了点头。 小家伙仰起小脑袋,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棠鲤,然后两只小手合十,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三宝也要像娘一样厉害,长大了做侠女!” 说着,还挥舞了两下小拳头。 就在这时,一个栗子落在她脑袋上。 许珏弹的。 “小姑娘家家的,斯文一点。不然你未来相公都要被你吓走了。”许珏笑眯眯道。 三宝捂着脑袋,瞪了许珏一眼,然后看向卫子昂。 “大哥,我可以做侠女吗?” 卫子昂温柔一笑:“可以,我们三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三宝顿时觉得有人撑腰,有了底气,朝着许珏抬头挺胸:“听到没?大哥说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行行行,卫大侠女。”许珏朝着三宝拱手作揖。 三宝高兴得哼唧了两声。 “快去吃饭吧?你们不饿吗?你们不饿别饿着娘亲了。”卫子熠道。 一大四小这才进了宅子。 四个孩子都没吃饭,等着她回来呢。 棠鲤净手后,便上了桌,三宝争着帮棠鲤盛了饭,放在棠鲤的面前。 “真乖,吃饭吧。”棠鲤道。 许珏和卫子昂甚是斯文,卫子熠则随性许多,三宝…… 三宝大口地扒着饭,那小肚子像是怎么都填不饱似得。 说起来,这几个孩子,最像卫擎的就是三宝了,会吃力气大。三宝虽然不是卫擎亲生的,两人像极了亲父女。 一顿饭之后,几个孩子知道她累着了,便没有缠着她。 棠鲤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卫擎,便转身进了房间。 吱呀一声,一间房间的门开了,一身白袍的卫子昂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卫子昂在院子里站着,双手负在身后,仰头看着月亮。 不一会儿,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从墙上跃出,落在地上,正是卫擎。 卫擎看着眼前的少年:“大宝。” “爹爹。” “在等爹?”卫擎问道。 卫子昂点了点头。 “怎么知道爹爹今晚会来的?”卫擎继续问道。 卫子昂笑了笑。 看着娘满面春风的高兴模样,就知道爹肯定要回来啦。 第三百一十二章 被房先生抓到把柄 卫子昂其实就是想爹爹了,平日里府学的学习忙,自从爹爹来清河郡,他也就见了一面。 卫子昂现在长大了,但是,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依赖爹爹。 父子俩聊了一会儿天。 卫子昂知道娘在等爹爹,便没有缠着他,说自己困了,回了自己的房间。 卫擎来到主卧前,推开门进去。 只见梳妆台前有一抹纤瘦的身影。 棠鲤穿着白色的中衣,腰间用一根腰带系着,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她正在取头饰,听到声音,知道来人是谁,便也没有回头。 卫擎走到她的背后,看着铜镜里映出一张生动漂亮的脸,也是他朝思暮想,爱到骨子里的脸。 “媳妇儿,我来吧。”卫擎柔声道。 棠鲤的手便放了下来。 卫擎手粗,力气大,打架厉害,干这样的活有些生疏。 他取得很小心翼翼,生怕扯到媳妇儿的头发,惹疼媳妇儿。 卫擎浑身紧绷着,棠鲤看着他那如临大敌般严肃的表情,不由得好笑。 感受到男人的温柔,她心里又暖暖的。 好一会儿,头饰才取完,乌黑的头发如普遍一般散落下来,衬得他媳妇儿的脸更小了。 “媳妇儿,好啦。”卫擎高兴道。 棠鲤站起身,卫擎便从背后抱住了她,弯腰,抱着她纤细的腰身。 他媳妇的腰身是真细啊,他一只手掌就能盖住。 媳妇儿香香的,他闻着就头晕目眩。 棠鲤抓住他企图乱动的手。 “相公,这房先生被抓住,以后不会有小孩再受这般苦了。”棠鲤道。 毒医被抓,棠鲤还是挺开心的。 要真像小说里的剧情一般,毒医那种让人变丧尸的药研究成功了,不知道用了多少人的性命试药得来的,最后还毁了一座城…… 抓到这罪大恶极的毒医,便救了许多无辜的孩子和城民。 “嗯,这样的恶人,就该千刀万剐!”卫擎道,“害死这么多人,按律当凌迟。” 不能畅快的死,他害了那么多人,要他一点点地受凌迟之痛。 棠鲤点了点头。 希望别生什么变故。 卫擎的吻落了下来,很快,棠鲤就没法思考了。 …… 一间客栈。 房间里,一身形修长的青年站在窗边,背影对着门口。 他的身后,跪着两个黑衣人,那两个黑衣人瑟瑟发抖,像是怕极了他。 “主子,属下们赶到的时候,那村子全部被烧了,什么都没留下。” “药、资料,什么都没有?”男人开口,嗓音温柔,带着莫名的寒意。 “没,房先生……房先生被官府抓了,现在被关在府衙里……”黑衣人颤抖着道。 那青年转身,赫然是一张清俊的脸,浑然天成的华贵气息,正是睿王赵殊。 赵殊的眼神里满是冷意,甚是骇人,他听闻禀报,手中的杯子朝着黑衣人身上狠狠砸去。 “废物!” 他计划多年,结果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那些药,那些药的资料,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居然就没了! “怎么暴露的?”赵殊问道。 那个村子那么隐秘,他笃定了不会被发现,因此也没有派护卫守着。 “之前有六个杀手去偷棠鲤的孩子,被抓住了,然后乌煜顺藤摸瓜,找到了村子所在。”黑衣人回禀道。 棠鲤…… 他记得这个名字。 彼时,他还在从京城来清河郡的路上,听说乌小侯爷看上了个寡妇。他对乌煜顶替了他的人的位置怀恨在心,于是便下令让杀手去抢夺那寡妇的孩子……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报复之举,真没想到居然成了功败垂成的源头! 赵殊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中的怒意。 棠鲤,乌煜,他都记住了! 所幸,毒医还活着,毒医在,便可重新制出药。他只要想办法,把毒医救出来就行了。 …… 大夫们对孩子们的身体都检查了一遍,孩子们的身体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所幸的时候,没有伤及根本,好好养着便好了。 可怜的是那些活死人,大夫们看了都束手无策。 文郡守令人全郡贴告示,称清河郡破了一桩案子,找到很多被拐走的孩子。 接下来的日子,陆续有孩子丢失的父母上来认领。 有的人找到了自己的孩子,欣喜若狂,对着府衙又跪又拜的。 有的失望而归,生活继续被昏暗笼罩着。 还有一些孩子,或许是家人出了意外,又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没人认领。文郡守安排了一家院子,让这些孩子住了进去。 现在,最难办的便是那些活死人了。 三十几个活死人,有十几个父母来认领,看着孩子变成这般,还没开心,便坠入了更大的深渊之中。孩子变成这样,到底受了多少苦啊! “大人,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啊。” “大人,求求你了,我找我孩子找了十几年了,家中老人临终之时,都念叨这孩子,抱憾而终啊。” “大人,求求您一定要让这孩子醒来啊。” 按道理,房先生该立即开审,被处死,但是这些活死人的父母不知道怎么听说了,知道只有这房先生能救他们的孩子,因此纷纷恳求不要杀这房先生,等救了他们孩子,再处置这房先生。 毕竟是三十几条活生生的性命,文郡守看在这三十几条性命上,也不可能立即杀了房先生。 这三十几条性命都掌成了房先生的倚仗,他顿时嚣张了起来。 他提出,要解药救三十几条性命可以,但是,先得把他从大牢里放出去。 实在没办法,只能好吃好喝地看管着。 房先生还趁机提出了很多要求。 他心眼小,报复心重,当然要趁机狠狠报复一下。 柳兰,这个贱人背叛他!还有那抓住他的那对男女! 就先从柳兰开始吧。 于是,房先生提出,要文郡守把柳兰从大牢里放出来,伺候他。 文郡守气急,很想直接宰了这房先生,但是宰了,那三十几个人怎么办? “文大人,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了,还有半个月,要是他们再不吃下解药,就是永远的活死人了,药石无医。”房先生笑眯眯地威胁道。 文郡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我要你死你便活不了 府衙。 重兵把守的密闭房间中,摆着几十张床,每一张床上都躺着一个人,那些人的年纪都在十五岁和二十五岁之间,都是少年和青年,甚是年轻。 只见他们的双目紧闭着,脸色发青,若是不探他们的鼻息,甚至让人觉得他们已是死人。 棠鲤弯腰看着其中一个少年,撑开他的眼睛看了看,全是眼白,探了探,鼻息也相当的微弱,他们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 棠鲤的眉头皱起,她妖力虽然恢复了许多,但是面对这种状况,也无能为力。 棠鲤的妖力让自己的体质变强,那些暗卫们,她一个能打仨。她还恢复了两样妖术,一样是障眼法,另一样便是蛊惑,让人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此外,还有一个附加技能,便是能帮助人驱散负面情绪。这几个技能,最大的作用便是让棠鲤自保。 她的妖力没办法起死回生,也没办法让这些失去神智的人恢复神智。 想来天道不会让任何生灵有过于逆天的能力,否则会让世界失去平衡。她能重新拥有妖力,能自保,就得好好感谢天道了。 棠鲤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她实在无能为力,只能靠…… 棠鲤抬起头,看向房间里的另一道身影,正是苏大夫。 这两天,她见着她男人几次,她男人都是愁眉苦脸,只因那房先生无论如何都不肯交出解药。她男人威逼利诱,本来想上刑,房先生就问了一句——我受刑后交出的解药,并非心甘情愿,你敢用吗? 只要房先生在解药上动点手脚,那所谓解药,可能就是夺命的药。卫擎气得恨不得把他宰了,但是却被郡守拦了下来。真宰了,那这三十五条无辜的性命,就得去给那毒医陪葬了。 于是,便这般僵持着。 棠鲤早知道房先生会作妖,所以也没闲着,请了文郡守的特许,带着苏大夫进来看看。 苏大夫乃是一代神医,说不定会有办法呢。 前日,她就带苏大夫来了,苏神医将每个人的症状都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回去便一直翻医书。 看了两日的医书,似有所得,于是一大早,又拉着棠鲤来这里。 苏大夫再次将每个人看了一遍,这一次,观察得更仔细,一看就是两个时辰。 直到看完最后一个人,苏大夫才站直身体,露出沉思的表情。 “苏大夫,怎么样?”棠鲤问道。 “这几日,我在一本毒经里,找到一个配方,这个配方配成的药吃下后,‘人无眼白,脸色发青,形如走尸’,与这些人的症状一样。”苏大夫道。 有了毒的配方,再配解药,就简单许多了! 棠鲤顿时一喜:“太好了!” “别高兴得太早,”苏大夫道,“除了这味毒之外,他们的身体里还有很多其他药物。药物相生相克,不能有丝毫差错,否则……” 棠鲤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这些人不知道被喂了多少药,受了多少苦! 这毒医真是该被碎尸万段! “我想取一些他们的血回去研究。”苏大夫道。 “我帮你。” 棠鲤来自现代,了解现代医疗,这几年,和苏大夫提到过一些。苏大夫是个博闻强识的性格,听到好的,便会记下来。他很认同通过血液可以发现人的很多问题,所以这几年一直在研究这方面,也有所得。 苏大夫找了人,做了能保存血的容器,也做了细细的银针用来取血。 两人忙活起来。 等取完血,两人便离开了这个房间。 两人走到院子里,便遇到愁眉苦脸的文郡守。 两人朝着文郡守行了礼。 “苏大夫,您先回去忙,我和文郡守聊聊。”棠鲤道。 苏大夫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棠鲤看着文郡守,问道:“文郡守,可是因为那房先生的事苦恼?” 文郡守点了点头:“他说这些孩子若是没有他的解药,只能活十五天,还提出要那柳兰去伺候他,明显是要报复柳兰。若是不满足他,他肯定不愿意交出解药……” “那文大人要把柳兰交给他吗?”棠鲤问道。 文郡守摇了摇头:“不。要是给了,他只会得寸进尺。” 棠鲤神色稍缓,幸好,文大人一点不糊涂,看得很明白。 文郡守其实很烦躁。看着房先生耀武扬威,他也恨不得宰了这畜生,但是他懂得控制情绪,表面上一派温和。 “文大人,我想见见那房先生。”棠鲤道。 文郡守看着棠鲤,这姑娘很年轻,但是却很聪慧,乃是奇女子,他早就对她刮目相看了。 “好,姑娘随我来。” 棠鲤跟随着文郡守来到一间房间外。 棠鲤要推门进去。 文郡守面露关心:“姑娘,我让两个护卫跟着你进去吧?” 棠鲤摇了摇头:“不必。” “那棠姑娘小心,别靠他太近,一有危险便叫一声,本官就在外面候着。” 棠鲤点了点头,推开进去。 门里,房先生躺在卧榻上,正在悠哉悠哉地吃着葡萄,一派舒爽的模样。听见开门声,便转头看来,见是棠鲤,露出一个阴森玩味的笑。 “哟,让你来伺候我?你长得确实比柳兰好,想来手也比柳兰巧,来,给我捏捏腿。”房先生懒洋洋道。 棠鲤站在原地没动,径直问道:“你要怎么才能交出解药?” “怎么交出解药?你伺候得我舒服了,我开心了,自然就交出来了啊。” “你害了那么多人,难道就没一点愧疚吗?” “愧疚?为什么愧疚?一群蝼蚁而已!用他们的命换我改变天下的能力,这不是让他们的命变得更有意义了吗?哈哈哈!”房先生大笑道。 这种人没有同理心,别人的命,在他眼里根本不是命。 “你害死那么多人,罪该万死,难道不该交出解药,然后求得轻判吗?” “轻判?哈哈哈哈!那三十五个人的性命在我手里,只有我有解药,谁敢审我?!”房先生狂妄道。 这十五天,没有人敢奈何他!十五天足够了,自有人会救他出去! 他就喜欢看这些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房先生越想越开心,笑得更狂了。 棠鲤死死地盯着房先生,眼中杀意迸发。 “那些被你害死的无辜性命,还有被喂药时刻都忍受着痛苦的孩子,还有那些丢失孩子的可怜父母,他们的苦决不会白受!” “善恶到头终有报,你作恶多端,我必要你遭受千刀万剐之刑!” “我要你死,你便活不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解药配出来了 棠鲤一字一句,都带着寒意。她说的很认真,仿佛笃定了,每一句都会成真。 房先生愣了一下,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他竟有些不安。 等到棠鲤转身离去,他才回过神来。 不可能的,他绝对不会死。 活死人的解药只有他有,他们绝对不敢杀了他。 他们不敢! 他们只能好吃好喝地供着他! …… 棠鲤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棠鲤说的那些话,文郡守都听到了。 真是大快人心。 他真盼着能将这房先生千刀万剐了啊。 奈何那三十五条命…… 文郡守只能暗叹一声。 “文大人,我能问您借一个人吗?”棠鲤道。 棠鲤心中下了决定,一定要把解药研制出来,让那毒医再也没倚仗,乖乖伏法,这才能告慰那些被他害的人! “谁?”文郡守问道。 “柳兰。”棠鲤道。 柳兰跟在毒医身边那么多年,了解的情况很多,说不定能对苏大夫研制解药有帮助。 柳兰本来是犯人,是不该带出去的,但是看在棠鲤的面子上,文郡守还是同意了。 “为了防止犯人逃跑,本官会安排两个官差跟在她身边。”文郡守道。 棠鲤一喜:“全凭大人安排。” 很快,柳兰就被押送了出来。 柳兰披头散发的,没什么精神气,一看到棠鲤,眼睛顿时一亮。 “姑娘!”柳兰叫道,“阿雨怎么样了?那老畜生交出解药的方子了吗?” “没。”棠鲤道。 纵然早就猜到,柳兰还是很失落。阿雨他…… “柳姑娘,随我来。”棠鲤说着,就往外走。 柳兰连忙跟在棠鲤的身后。 “姑娘要带我去何处?” “研制能让活死人恢复的解药。”棠鲤言简意赅道。 能让活死人恢复…… 能让阿雨恢复?! “我这里有一位很厉害的大夫,希望你能帮他。”棠鲤继续道。 柳兰猛地点头:“我一定倾力而为!” 棠鲤带着柳兰来到苏大夫的药庐。 苏大夫正在研究取回来的那些血,棠鲤没有打扰他,便和柳兰坐在一边,等着。 等苏大夫忙完了,棠鲤才开口:“苏大夫,怎么样?” “一个好消息,这三十五个人身上的药是一样的。”苏大夫道。 一样的毒,一样的解药,不用根据每个人的不同去配置解药了。这确实是天大的好消息。 “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他们身体里还有两味药我不确定。”苏大夫道。 确定不了毒的配方,就没办法配制解药。 “苏大夫,给你找了个能帮你的人。” 苏大夫的目光看向柳兰。 “她叫柳兰,是那毒医的徒弟,在那村子待了很多年,对那毒医很了解,说不定能帮你。”棠鲤道。 柳兰主动走了上去。 “我刚分析出来几味药,但是有两味一直不确定。”苏大夫苦恼道。 “苏大夫,我入村子的时候,他们身上已经被喂了不少药,所以在那之前,我并不清楚他们被喂了什么药,后来,我能接触到之后,都将喂的药记录下来。”柳兰道。 她是刻意记下来的,想着万一哪一天有用呢。主要是,那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为阿雨做些什么,只能做这些。真没想到,现在居然能用上。 柳兰将自己记下的药全部背了出来。 苏大夫眼睛顿时一亮。 柳兰帮他解决了一味药,接下来便剩下一味药了,只要确定下来,就能根据他们身体里的毒,来调制相应的解药了! 两人认真地研究起来。 棠鲤也陪着他们,一夜未眠。 翌日一早,最后一味药也确认下来。 这毒的方子便有了! 看着有进展,棠鲤也开心得不得了,这样离成功又更近了一步! “苏大夫,柳兰,你们要不要休息一下?忙了一天一夜了。”棠鲤道。 两人都没有休息的意思。 棠鲤体力强,便跟他们一起,查看古方药籍。 这样又是一天过去,直到卫擎来,强行把棠鲤拖走。 因为是在夜里,卫擎便没有什么顾忌,直接将人抱了起来,披风一挡,把整个人都挡住,然后跑回了卫宅。 回到房间,看着媳妇儿乌黑的眼圈,卫擎心疼得不得了。 “媳妇儿,我去给你烧热水,你好好洗个澡。”卫擎道。 卫擎说完,就转身出了门,去灶房烧热水去了。 棠鲤这一放松下来,才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困倦,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 卫擎把浴桶里的水加满。 “媳妇儿~” 棠鲤软绵绵地伸出双手,抱住了卫擎。 嘿嘿,媳妇在撒娇呢。 卫擎满心欢喜,将人抱了起来,退去衣裳,然后抱着放进了浴桶里。 全程,棠鲤都是懒洋洋的,由着卫擎伺候着。 卫擎的脸通红,心脏狂跳,喉结动了动,甚至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他好饿啊。 但是看着他媳妇儿疲倦的小脸,心疼战胜了饥饿。 他将媳妇抱了起来,擦掉洗浴的水,给媳妇儿用里衣裹着,放进了被窝里。 棠鲤闭着眼睛,已经睡去。 卫擎看着媳妇儿精致的小脸,睫毛长长,鼻子很小巧,嫣红的唇也很诱人,他借着月光盯着,怎么也看不够。 而且,媳妇这模样,真的好乖巧啊。 他真的好想将媳妇这模样记录下来啊,奈何他不会画画,于是只能一眨不眨地盯着,记在脑海里。 卫擎就这么盯着大半晌。 他这两日也忙得很,有人试图想进入府衙,救走房先生。 对方神秘莫测,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让房先生被救走! 这房先生一旦被救走,将来肯定会祸害许多无辜的人。 他在府衙守了好几日,今晚也是难得休息一晚。 只希望解药赶紧配出来,早日将这房先生宰了了事。 这一晚上,棠鲤睡得很好。 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身边的位置,自然是空了。 棠鲤起身,将衣服穿上,然后洗漱,吃了个早餐,准备去苏大夫的药庐。 然而,她刚走到门口,便遇到兴冲冲赶来的苏夫人,苏夫人的脸上满是喜意。 棠鲤的心脏不由得猛跳了一下,难道…… “小棠,太远把解药配出来了,你快去看看!”苏夫人欢喜道。 第三百一十五章 房先生受刑 棠鲤心中说不出的欢喜,跟着苏夫人一起赶往药庐。 “太远一配出来,就让我赶紧来叫你,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他说你肯定高兴坏了。”两人一边走一边道。 确实是天大的好消息。 棠鲤也确实高兴坏了。 两人脚步飞快,很快就到了药庐。 苏大夫和柳兰都在,两人眼下都是乌黑一片,但是却满是欣喜、神采奕奕。 “小棠,这是配方,我们在按配方煎药。” 苏大夫把一张纸递给了棠鲤。 棠鲤接过那药方,密密麻麻的一片,写满了药名,便是这数日下来的努力成果。 柳兰在药炉边,看着火,正在熬药。 棠鲤看着他们:“辛苦你们了。” 苏大夫笑着道:“治病救人,有什么辛苦的。” “只要阿雨能醒过来,我做什么都可以。”柳兰也笑着道。 待柳兰把药熬好,三人便带着药去了府衙。 文郡守和卫擎也得到了这个好消息,匆匆赶来。 一行人一起去了那个房间。 “先喂一个人吧。”苏大夫道。 纵然他对这个药方很有把握,但是也要小心谨慎。 柳兰想了想:“阿雨……阿雨他有担当,做什么都要赶在第一个,保护着其他人。” 而且,柳兰知道,这药是最后的希望了,若是再不行,那…… 不会的,这药一定会起作用,她要相信苏大夫! 万一不行,她就陪着阿雨一起死! 柳兰盛出一小碗的药,来到阿雨的面前,用汤勺咬着,一勺一勺地送入了阿雨的口中。 很快,药便全部喂完了。 所有人都很紧张地等着。 苏大夫时不时撑开阿雨的眼皮,查看他的状态。 棠鲤紧张地心脏砰砰跳。 她是锦鲤,她要救的人,一定会得救的。 纵然如此,棠鲤还是觉得紧张。 卫擎站在她的身边,在衣袖的遮挡下,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棠鲤也察觉到她男人的紧张,他粗粝的手心冒着汗。 时间流逝。 大概半个小时后,便有了变化。 阿雨虽然没醒,但是眼睛恢复正常,看到一点黑色的瞳仁了! 一日后,阿雨的瞳仁恢复,情况稳定,于是给其他人也全部喂下了药。 又连续喂了两日药,阿雨醒了! 他很虚弱,睁开眼,神色懵懂地四处看了看,很快又睡了过去。 只要醒了,便说明这药真的有用,是解药。 “大人,这一下该开审房先生了吧?”卫擎道。 文郡守心里也正憋着一口气呢,猛地点头:“审!” “我去领人!” 卫擎说完,便快步出了门,大步朝着房先生休息的房间走去。 文郡守看着他的背影,摇着头笑着,他这位郡丞大人啊,办事的时候挺牢靠,有时候却像个大男孩,这兴冲冲的样子,像极了要去拿糖吃的孩子。 “本官也去准备升堂了。”文郡守道。 棠鲤跟在文郡守的身后,她要去看热闹呢,她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 房间里。 房先生正躺在卧榻上,悠闲悠闲地喝着茶,完全不知道死期将至。 砰! 一声巨响,门栓断开,门竟是被生生踹开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迈了进来,气势汹汹。 房先生有些怕卫擎,脸色猛地变了:“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老子要扒了你的皮!”卫擎说着,就把房先生从卧榻上揪了下来。 这段时间,房先生甚是得意嚣张,卫擎憋着满肚子气。 卫擎决定先解解气,于是一拳砸在房先生的脸上。 “疼疼疼!”房先生捂着脸,疼得在地上打滚。 卫擎踹了他两脚,再次把他揪起,像拖着一条死狗一般,把他拖了出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房先生大叫道。 “公堂。”卫擎道。 “公堂?要审我?你们敢审我?你们不想要解药了吗?三十五条命你们不要了吗?”房先生叫道。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解药已经配出来了。”卫擎道。 “什么?!” 房先生震惊了。 解药配出来了? 那毒来源于古方,鲜少人知,怎么可能有人能配出解药? 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人! 他不相信! 然而,无论他相不相信,都被卫擎拖到了公堂上,然后往地上狠狠一扔。 除了上一次,被抓获的时候,房先生还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他摔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却被一个官差压住了腿和背,只得跪着。 房先生仰起头,看向上方的文郡守。 “文大人,我本来想把解药方子写下来的,结果被人一打,全忘了,可怜三十五条人命啊……” 说着瞟了卫擎一眼。他被卫擎折磨成这样,自然要狠狠报复他! 谁知,文大人却根本不理会他,而是猛地一拍惊堂木。 “拐走无辜孩童,用作药人,害得数百无辜之人惨死,害人手法极其残忍,侥幸活下来之人,也受到药物折磨,堂下之人,你认不认罪?!”文郡守大声道。 公堂外,有很多百姓在看审案,要不是怕扰乱公堂,都恨不得把臭鸡蛋臭菜叶往这人身上扔! “太残忍了,抓的都是六七岁的孩子,一点人性都没!” “幸好抓到了,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 “他还想用解药来威胁官府,幸好苏大夫找到了解药,那三十几个可怜的孩子都醒过来了。” 房先生听着那些议论声,脸上露出慌乱的表情。 难道说,他们真的找到解药了吗? “不认是吗?那就大刑伺候!”文郡守道,“五十大板!” 文郡守也满肚子气呢,就这么杀了他太便宜他了,那些孩子受了那么多苦,能讨回来一点是一点。 五十大板,能要了这人半条命。 官差们将房先生拖了起来,压在了凳子上,板子重重地落了下去。 官差们也对这房先生恨极,因此每一板都很用力。 “啊啊啊!” 房先生的惨叫声响彻公堂。 没有人同情他,只觉得活该。 他现在所受之苦,还没那些孩子受苦的十中之一呢! 五十板下去,房先生趴在地上,真如死狗一般。 第三百一十六章 文郡守也是块硬骨头 文郡守其实刚刚就是想找个借口,打他板子。 人证物证都在,房先生的罪便是板上钉钉,怎么都狡辩不了。 “堂下房姓男子,害人无数,罪大恶极,本官根据大周律令审判,其当处凌迟之刑!明日行刑!” 所谓凌迟,便是将受刑之人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直到最后一刀,才刺入他的心脏,了结性命。这是真正的千刀万剐,只有罪大恶极之人才受此刑。 没有人对他产生同情,只觉得活该! 房先生听着审判,直接晕了过去,不知道是因身上的伤,还是被吓的。 那些替房先生做事的,也都一一做了审判,根据罪行和认罪态度,判了分别五到十五年的苦役。 而柳兰,因为帮助官府抓拿住房先生,还帮助苏大夫配出解药,救出那三十五个人,于是将功赎罪,罚了二十大板。 “柳兰,你有什么说的?”文郡守问道。 “草民没什么说的,草民谢过大人!”柳兰朝着文郡守猛地磕了一个头。 这样的结果,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他们逃出了那人间地狱,阿雨能好,就二十大板而已,对她已经很宽厚了。 房先生被押入大牢,重兵把守,只待明日凌迟之刑,便是恶有恶报了。 棠鲤和卫擎都松了一口气。 无人的角落,卫擎低声对棠鲤道。 “媳妇儿,我今天再在府衙待一天,明日便去寻你。事情都解决了,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棠鲤点了点头,先扶着被打了二十大板的柳兰回了住处,给她上了药,见她没什么事,就回了家。 …… 深夜。 郡守府, 有人深夜来访。 文郡守看着来人,对方一身黑衣,外面披着披风,戴着帽子,很神秘。 对方一亮腰牌,文郡守便明白对方的身份,来自宫中,是大内侍卫。 “文大人。”对方先打招呼,但是身上带着高高在上的气质,对他没有太多的恭敬。 郡守的官职远在对方之上,对方的傲慢自然不是来自于大内侍卫这个官职,而是他背后的人。 “这位大人远道而来,有什么指教吗?”文郡守道。 “我想问文郡守要个人。”对方道。 文郡守甚是惊讶:“我这有什么人,能让大人注意到?” “圣上失眠症状日益严重,遍访天下名医,我四处打听,那位房神医医术了得,想来能治好圣上的病。”那侍卫道。 文郡守垂着头,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居然是为了那房先生而来。 竟然还牵扯到宫中人。 这侍卫的背后,定是一位大人物,那大人物居然要保房先生。 对方来头大,又以这样的借口要人,便给了文郡守很大的压力。 但是,文郡守从来不是害怕权势的人,他性格温和,实际上骨子里很硬气。若是将人交出去,那如何对得起那些无辜的孩子,如何对得起辛苦抓住他们的郡丞,还有棠鲤和苏大夫等人的付出?又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 文郡守抬起头:“大人,这房先生并非神医,而是毒医,心思狠辣,这样的人恐怕不能治疗圣上的病,反而会害了圣上。” “文大人的意思是不交人?” “我身为臣子,不能让陛下涉险,也请大人深思!” 那侍卫没有说话,沉默着,两人便这样对峙片刻。 文郡守的眼神很强硬,没有丝毫软化。 文郡守的态度很明显:要从他手里要人,没门! 那大内侍卫朝着文郡守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了。 文郡守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若有所思。 …… 大牢。 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迈步进去。 来人面容俊朗,棱角锋锐,脸上弥漫着一股冷意,身上透着一股冷峻的气息。 正是郡丞卫擎。 守着的狱卒纷纷向他行礼。 “大人!” “大人!” 卫擎径直走到一间牢狱前,看着里面被捆绑着、奄奄一息的房先生。 他一招手,立即有狱卒上来,将那间牢房的门打开了。 卫擎走了进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房先生。 房先生这人,漠视别人的生命,但是其实格外怕死,知道自己要被凌迟处死后,吓坏了。 “救救……我……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害人了……”他艰难哀求道。 卫擎冷笑一声:“我可不会救你,该救你的是你主子。” 前一段时间,一直有人试图从府衙救走房先生,卫擎就猜到这房先生背后肯定还有人。 “救我……为什么不来救我?!”房先生拔高声音道,满是怨恨。 “你已经被你主子弃了。”卫擎幸灾乐祸道。 “啊啊啊!”房先生的声音愤恨极了。 “你这么恨他,不如告诉我,他是谁?”卫擎道。 房先生这人及其恶毒,睚眦必报,能咬一个是一个。这般时候,肯定会说出他被后人的信息。 房先生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十年前,有人找到我,说给我提供试药的孩子,给我银子,给我想要的一切,只要我能制出活死人大军。” 他现在做的那些活死人,虽然受控制,但是还不够。他想要达到的终极目标,便是那些活死人咬了其他人,其他人立即变异成活死人,这样,他就能控制一支源源不断、强大无比的大军,那时候就彻底无敌了!然而现阶段,活死人在咬了其他人后,其他人只会受伤,不会变化。所以,这药他其实还没成功。 他不甘心,他是真的不甘心啊! 要不是遇到眼前的人,还有棠鲤那贱人,他就能成功了!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不帮帮他? 卫擎本来想打探一下房先生背后的人,现在看来,房先生也不知,对方相当谨慎。 既然没价值,卫擎没有看房先生一眼,转身离去。 翌日一早。 行刑者饱眠吃足之后,来到牢狱,对房先生进行行刑。 一刀一刀。 房先生痛苦的叫声响彻牢狱。 靠近大牢的一座楼阁的二楼,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那里,望向的正是牢狱的方向。 他隐隐约约能听到从大牢里传来的痛苦嘶吼声。 他俊脸扭曲,难看到了极点,双手紧紧握成拳,咬牙切齿道: “好!很好!文奇正,本王的人你也敢杀,本王记住你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给本王查查苏大夫 这人正是三皇子,睿王赵殊。 赵殊便是那房先生的背后之人,眼看着不出几年,那一味药就要炼制出来…… 一批活死人大军,不怕死不怕疼,而且敌人、普通百姓都是这支大军的后备役,这样的大军简直所向披靡,何其诱人! 他不甘心就这样没了。 昨晚,让手下人以他父皇的命令去向文奇正要人,却没想到文奇正也是个硬骨头,居然丝毫不给面子,该凌迟还是凌迟了! 他的活死人大军计划,就这样胎死腹中! 赵殊阴戾的目光看向远处,然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次制出解药的是一个姓苏的大夫?”赵殊问道。 他身旁的黑衣青年恭敬回禀:“是,主子。” “给我查查这苏大夫。”赵殊道。 “是。”那黑衣人转身离去。 “文奇正,本王暂时不能动你,但是你惹怒本王,本王决定给你一个教训。”赵殊眯着眼睛,眼中布满寒光。 …… 无辜的孩子们得救,房先生伏法,这个案子便告一段落了。 文郡守大笔一挥,直接给卫擎放了三日假,让他好好休息。 卫擎的休息,自然就是白日里去酒楼,跟在棠鲤身后,晚上偷偷潜进卫宅,钻进媳妇儿的被窝。 总之,这三日,卫擎过得分外滋润。 三日后,卫擎去了府衙,棠鲤也出门去探望柳兰和阿雨。 棠鲤来到一处二进二出的宅子前,这是文郡守的宅子,特意拿出来安置这次的幸存者。 只说这段时日,许多丢失孩子的父母,看到告示后都陆续来,将自己的孩子认了回去。 然而,由于有些孩子丢失的年代过于久远,有些父母已经不在,有些可能不想认,有些则是没看到告示,因此还是有大半的人还安置在那宅子里。 不过,在这宅子里,很自由,不用忍受被药物折磨,能晒到太阳,对他们来说宛若新生。 棠鲤走进了院子里,便听到一些七八岁的孩子嬉闹的笑声。 那些孩子们都知道棠鲤是救命恩人,见到她,纷纷打招呼。 “乖。”棠鲤分给他们一些糖果,继续往里走,进了内院。内院的院子里,柳兰正在喂一个青年吃饭。 “来,张嘴,再吃一口。”柳兰的声音很温柔。 那青年正是阿雨,只是他明明是成年人的长相,表情却懵懂无辜,被柳兰哄着,才张开嘴,吃了一口饭。 棠鲤就在旁边看着柳兰哄着阿雨将一碗饭喂完。 “姐姐,你说我吃完就带我去找我爹娘的,我吃完了。”阿雨道,歪着脑袋,一派天真地看着她。 “你爹娘在来找你的路上了,路上遇到下雨,所以要晚两天,我们再等等好不好?”柳兰柔声道。 阿雨嘴巴鼓着,很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 柳兰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去玩好不好?” 阿雨蹬蹬蹬跑到水池边,开始玩起水来。 棠鲤走到柳兰的身边:“阿雨什么时候醒的?” “昨天下午。”柳兰道,目光追随着阿雨,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他……” “他现在是三四岁孩童的模样,不过,苏大夫说了,这是正常的恢复过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柳兰道。 棠鲤松了一口气。 能恢复就好。 “棠姑娘,谢谢您。”柳兰真心实意道,“现在这日子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他们居然逃出了那样地狱一般的地方,有些时候,柳兰都怀疑这是一场梦。 “阿雨在慢慢恢复,苏大夫说了,会给我配药,让我不用忍受每月一次的痛苦。这日子一天天好了,真好。” 要是能一直陪在阿雨的身边,那就更好了。 “不用谢,阿雨和你都值得这样的日子。”棠鲤道。 “阿雨值得,阿雨很好,但是我……”虽然是被迫,但是她也助纣为虐过…… 棠鲤的手覆在柳兰的手臂上:“柳兰,你也是好姑娘,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就好好生活吧。” 柳兰的心中一股暖流流过。 她以前觉得自己命很苦,爹不疼娘不爱,干着各种苦力活,永远吃不饱,受尽各种责骂和欺负,她爹娘为了给她哥娶媳妇,甚至要把她卖给一个老鳏夫。她之前一直逆来顺受,也只有那一次爆发了。她逃跑的时候便想,跑到外面,死就死了,反正也没人疼她,没人在意她。 直到她遇到阿雨。 少年就像一团火,给予她善意,让她有了活下去的信念。 现在,她又遇到了棠姑娘。 棠姑娘告诉她,她是个好姑娘,让她好好生活。 其实,上天还是对她挺好的。 柳兰鼻子发酸,猛地点头:“嗯!” 阿雨正在欢乐地用手掌拍着水,拍得满脸满身都是。 柳兰连忙走了过去,将他拉到一旁,擦干他脸上和身上的水,然后将他哄着去睡觉了。 棠鲤也离开了那个宅子。 …… 又过了两天,棠鲤再次来那个宅子的时候,便发现宅子里的孩子又少了几个。 棠鲤问了柳兰,果然,又有三个孩子被父母接回去了。 “阿雨呢?”棠鲤问道。 “阿雨在睡觉,”柳兰皱眉,“他今天睡了好久,一直没醒。不过又看着没什么问题,不知道怎么回事。” 棠鲤安慰道:“应该没事,别太担心。” 柳兰点了点头,棠鲤在她身边坐下。 “柳兰,你有什么打算吗?”棠鲤问道。 “等阿雨好了,我就陪着他去找他爹娘,他整天念叨着他爹娘的,想来他爹娘很疼他。他丢失这么多年,他爹娘也很想他吧。”柳兰道。 她第一次见阿雨的时候,便觉得他身上透着贵气,显然出生不凡。阿雨该是哪家的贵公子吧。 她不过一个农家女,与阿雨是天壤之别,等阿雨回家后,她该去哪呢? 柳兰觉得有些迷茫,心空落落的。 要是阿雨一直这样…… 柳兰一动这个念头,便掐了自己一下,将这念头驱赶出脑海。她怎么能动这样的念头?她肯定得希望阿雨变好啊! 突然,房间里传来杯子落地的声音,柳兰连忙起身,推门进去,就看到阿雨坐了起来,手捂着脑袋,像是有些难受。 “阿雨,你怎么了?要喝水?我给你倒水!”柳兰连忙捡起地上的杯子。 阿雨仰头看向她们,只见他的眼神澄澈、冷静,没了上次见的稚气和懵懂。 第三百一十八章 阿雨的身世 棠鲤看着他的眼睛,莫不是…… 阿雨想要爬下来,奈何身体太虚弱,又坐了回去,于是只能在床上朝着两人作揖。 “两位姑娘,这里是何处?我又为何会在这里?” 他的记忆乱糟糟的,什么都没理出来,脑袋很疼。 “阿雨,你好了!”柳兰很是惊喜,“我是柳兰,你还记得我吗?” 阿雨看着柳兰,看了好一会儿,记忆渐渐理清。 他被坏人抓住,几经辗转,然后被关在那个村子里,被迫成为试药的药人。他并不屈服,和伙伴们想要逃出那牢笼。即使被抓了很多次,被打了很多次,他依旧没有放弃。 一次逃跑的时候,他遇到一个姑娘,那个姑娘的脸,和眼前姑娘的脸逐渐重叠。 “柳兰,我想起来了。”阿雨道,看向四周,不再是阴冷潮湿的地下室,不再是冰冷的笼子,这里是…… “阿雨,我们逃出来了,我们得救了!”柳兰道。 得救了?! 终于从那地狱里逃出来了吗?! 阿雨的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情。 太好了! “其他人呢?”阿雨问道。 “其他人……有些出来了,有些……”柳兰说不下去了。 有些的命永远留在那地狱般的小山村里。 不过,棠姑娘说那里已经被一把火烧了,希望他们的灵魂能得到自由。 “我去看看他们。” 阿雨从床上下来,在柳兰的搀扶下,出了门,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看,许多都在沉睡,还有一些已经醒来,但是还如稚童一般,还没恢复。 看了一圈,阿雨的眼眶发红,又喜又难受。 喜的是很多人活了下来,逃了出来,难受的是,当初一起努力要跑出来的伙伴们,只剩下一两个了…… “阿雨,你别难受。”柳兰讷讷道,阿雨恢复了记忆,变成了她仰望的那个人,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 阿雨点了点头。 “阿雨,你身体虚弱,快坐下吧。”柳兰道。 阿雨在凳子上坐下。 “你也坐。”阿雨道。 “是是。”柳兰道,和阿雨坐在一起,她有些手足无措。 “柳兰,跟我说说我失去神智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是怎么出来的?”阿雨道。 柳兰将那些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是棠姑娘和郡丞大人救了我们,捣毁了那个村子。房先生死了,是凌迟处死的。”柳兰道。 凌迟处死,真是大快人心! 阿雨感激地朝着棠鲤拱手,彬彬有礼:“多谢姑娘了。” 棠鲤笑了笑,她看着阿雨,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眼熟。 “阿雨公子接下来什么打算?”棠鲤问道。 “先找我爹娘,我失踪这么多年,我爹娘肯定……” “阿雨公子是哪里人?” “京城,我姓乌。”阿雨道。 姓乌?! 棠鲤突然想到,阿雨为什么眼熟了,他的眼睛长得像乌侯爷! 棠鲤记得她男人说过,乌侯爷的亲生儿子便是在十岁左右丢失的,乌雨……乌煜……难道说…… “乌公子和乌侯爷是什么关系?”棠鲤继续问道。 整个京城,只有一位乌侯爷。 “乌侯爷正是家父。”阿雨道。 棠鲤差点惊得跳起来! 还真这么巧! 阿雨看着棠鲤:“棠姑娘认识家父?” 棠鲤忍着激动,谨慎地四处看了看,然后看向阿雨:“房里聊?” 阿雨点了点头。 两人进了屋,柳兰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便没有跟着进去,在门口看着,谁靠近,就赶走。 “乌侯爷和乌夫人就在清河郡。”棠鲤道。 阿雨又惊又喜:“我爹娘就在这里?” “对……”棠鲤将乌侯爷、乌夫人和卫擎的事讲了一遍,这件事事关卫擎的身份,所以要事先告知阿雨,免得露馅。 阿雨听完后点了点头。 他自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我知道了,我起誓,一定会死守这个秘密。棠姑娘,我爹娘还好吗?我想见见他们。”阿雨的心情很是急切。 “你身体弱,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去准备马车,送你去郡丞府。”棠鲤道。 阿雨忍着激动,点了点头:“好。” 棠鲤备好马车的时候,阿雨也吃下一点东西,精神好了一些,被柳兰扶着上了马车。 柳兰既替阿雨高兴,又有些难受,这一去,他们是不是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等我回来。”阿雨看着柳兰,突然说了一句。 柳兰顿时有了劲,猛地点头。 棠鲤和阿雨一起坐在马车上,马车朝着郡丞府而去。 一路上,阿雨既紧张又激动。 他十岁那一年被抓走,如今都快十三年过去了,刚开始的时候,特别想爹娘,后来,这种希望越来越渺茫,当被喂下让人丧失神智的药,他便觉得,他此生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见爹娘了。 真没想到,他还有机会清醒。 也没想到,他还有机会见到爹娘。 幸好,幸好。 马车停在郡丞府外。 整个郡丞府的下人都认识棠鲤,侯爷、夫人,还有大人,都特别喜欢这位姑娘,这姑娘已经是他们半个主子了。 他们见了棠鲤的马车,其中一个便跑进去禀报夫人去了。 “棠鲤来了?”乌夫人听闻,很是高兴,兴冲冲地往外走去。 结果,刚出院子门,便撞上一个人,正是提着鸟笼、悠哉悠哉的乌侯爷。 乌侯爷看着乌夫人:“夫人,你怎么冒冒失失的?侯夫人嘛,注意一下仪态,要端庄。”说着又有些好奇,“夫人你这么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棠来了,我去接接她。”乌夫人道。 听到是棠鲤,乌侯爷神色顿时一亮。只说前几日,他吃到一样新鲜的糕点,是其他地方的特色,清河郡没有,一位老友捎来的,吃完就没了,乌侯爷又馋,很想棠鲤帮着研究一下。 只是,他往酒楼跑了几次,都没见着人。 现在听闻棠鲤来了,很激动。 “咱们儿媳妇来了啊?那我赶紧去迎迎她。”乌侯爷跑得飞快,比刚刚乌夫人快了不知道多久。 乌夫人:“……” 作为侯爷的成熟稳重呢?被吃了吗? 乌夫人差点被气笑了,也连忙跟了上去,刚好撞上进来的棠鲤和阿雨。 乌夫人的目光落在阿雨身上,突然愣住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认亲 乌侯爷和乌夫人都愣在那里,两人紧紧盯着阿雨。 两人的心怦怦乱跳。 “侯爷,夫人,他就是你们一直要找的人。”棠鲤道。 棠鲤的话惊醒了二人。 乌侯爷和乌夫人的眼中满是激动。 煜儿! 真的是煜儿! 那脸长开了,成了青年,旁人看来,长相和小时候不一样,但是那是他们养了十年、心心念念的孩子啊,怎么可能认不出?! 孩子丢失的那一年刚好十岁,他们刚给他过完十岁生日。 那场生日宴,半个京城的达官贵人都参加了,宾客如云,花团锦簇。众人簇拥着的半大少年,聪慧又执着,很是耀眼。人人都夸赞他们夫妇俩生了个好儿子,夸得他们满心欢喜。 却不想,这么好的孩子,却丢了。 明明就在热闹的街市上,转眼就不见了人。 从那一日起,他们夫妻俩便像是陷入了痛苦的魔咒里。 疯狂地找,然后绝望。 夫妻俩闹过,互相责怪过,然后又互相搀扶着走过最昏暗的日子。 十几年过去了,这依旧是两人心里的结。 也有人劝他们再生个孩子。但是,这便犹如用那个孩子去代替煜儿,煜儿在他们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如果他们这样做的话,既对不住煜儿,也对不住那新生的孩子。所以,这么多年来,夫妻俩没有再要第二个孩子。 他们就盼着奇迹出现的那一天,煜儿会回来! 现在,这个奇迹真发生了,煜儿会站在他们的面前,活生生的! 乌夫人激动得浑身颤抖,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阿雨! 乌侯爷也激动,但是,他的理智尚在,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走了上去,拍了拍乌夫人的肩膀。 “先回房间。” 乌夫人找回一丝理智,点了点头,拉着阿雨的手往院子里走。 一行人进了卧房,棠鲤将门掩上。 乌夫人再次抱着阿雨哭了起来。 “儿啊,我的儿啊!”她压抑着喊声,低声抽泣着。 乌侯爷在一旁看着,也红了眼眶。 棠鲤看着他们一家团聚,心中酸酸的,又替他们高兴。 若是没有他们横插一脚,按小说里的剧情,毒医成功研究出他的药,成功毁掉一座城池,而乌煜,便是毒医研制这药的踏脚石,成为活死人,最终不知腐烂在哪个角落。 而乌侯爷和乌夫人也会因此,抱憾终生,死不瞑目。 这么好的青年,却变成了活死人。这好好的一家人,无法团聚,不得善终。 这般想来,对于那始作俑者毒医,棠鲤甚至觉得千刀万剐都便宜了他! 阿雨好不容易安慰好了乌夫人,转头见他爹也憋不住哭起来,又连忙来安抚他爹。 乌夫人本来忍住了哭,结果看着乌侯爷哭,又跟着哭了起来。 房间里全是压抑的哭声。 阿雨安慰不过来,有些手足无措。 棠鲤将一块手帕递给了阿雨。 “多谢姑娘。” 阿雨道谢后,拿着手帕轮流给两人擦眼泪。 许久后,两人终于止住了哭,就那么看着他,像是把错过的十三年全部看回来。 煜儿长大了啊,长成了俊朗的青年。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爹,娘,孩儿不孝,整整十三年没有在二位面前尽孝。”阿雨说着,朝着二人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乌侯爷和乌夫人连忙把阿雨扶了起来。 “孩子,跟娘说说,你这十三年经历了什么?你和小棠又是怎么认识的?”乌夫人问道。 “嗯。”阿雨点了点头。 阿雨这十三年的经历太苦了,他不想让爹娘伤心,所以都挑着说,轻描淡写的描述了一遍这十三年的遭遇。 “是棠姑娘和官府的人将我救出来的。”阿雨道。 因为实在太惨了,哪怕阿雨说得轻描淡写修饰过,透露出来苦只有其中一成,乌侯爷和乌夫人还是听得心脏抽疼。 之前,药人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乌夫人多少有些耳闻,她听到那些孩子的凄惨遭遇,联想到自己的孩子丢失,更加感同身受,觉得那毒医千刀万剐,很是活该! 京城和清河郡相距千里,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也是其中的一员。 整整十三年啊,这十三年,她儿子到底受了多少苦啊! 乌夫人心脏抽疼,眉头紧紧皱着。 “娘,您别难过,都过去了,我回来了,以后都会好的。”阿雨安慰道。 乌夫人看着他。 幸好。 幸好孩子回来了。 幸好小主子和小棠将他救了出来。 “小棠,我要谢谢你,谢谢你的大恩大德。”乌夫人说着,就要朝棠鲤跪下。 棠鲤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夫人,您别这样。”棠鲤连忙道,“真要论起来,您和侯爷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帮助阿擎,那我是不是该朝着您跪下?” “阿擎,他是小姐的孩子啊,小姐对我那么好,帮了我们。” “我们是一家人,这样一桩桩算着恩情,算得那么清楚就没意思了。” 乌夫人眼眶发红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对,我们是一家人!” 棠鲤没有打扰他们一家人团聚,便告辞了。 乌夫人送她到院子门口。 见棠鲤走了,便转身回了屋子。 夫妻俩对着阿雨又看又摸的,仿佛只有这样,才确认儿子是真的回来了,才能安心。 “夫人,让煜儿休息一下吧。”乌侯爷见阿雨很虚弱,便道。 乌夫人心疼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让阿雨睡下,离开了房间。 夫妻俩来到另一个房间,商议着这件事。 “老爷,小主子本来是顶着煜儿的身份,现在煜儿回来了,该怎么办?”乌夫人问道。 “小主子的身份肯定要掩盖好,不能暴露。”乌侯爷沉思片刻,“煜儿,就以我们义子的身份吧。” 乌夫人的眼睛顿时一亮:“这个可以。” 夫妻俩便这么决定了下来。 夜。 卧房。 乌夫人总觉得有些不真实,怕这是一场梦,怎么都睡不着,于是睁开眼睛。 结果就对上另一双炯炯有神的圆目。 夫妻俩面面相觑。 “老爷,你也没睡?”乌夫人道。 乌侯爷哼哼了两声。 “我去隔壁看看煜儿。”乌夫人道。 哎,妇人家就是这般,患得患失,娘们唧唧。 乌侯爷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你怕黑,那我陪你过去吧。” 夫妻俩一起悄声进了隔壁的房间,看向床上躺着的人。 青年面容恬静,呼吸平稳。 他们的煜儿,是真的回来了,不是做梦。 第三百二十章 锦鲤给人带来好运 与此同时,卫宅。 棠鲤和卫擎还未睡。 两人刚洗完一个澡,卫擎把香香软软的媳妇儿搂在怀里,一脸餍足。 “相公,阿雨居然是乌侯爷的儿子,他们父子相认,也算偿了乌侯爷和乌夫人毕生所愿。”棠鲤道。 是一桩好事。 也是一桩巧事。 不过,她相公说过,她是锦鲤,能让对她怀着善意的人获得幸福,这件事便又在情理之中了。 卫擎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沙哑:“我家小锦鲤又给人带来幸运了。” 棠鲤心里也开心。 阿雨太苦了,乌侯爷和乌夫人也太苦了,自己能给他们带来幸运,她真的很高兴。希望他们一家以后都好好的,无病无灾。 天未亮,卫擎便偷偷回了郡丞府,睡了半个时辰左右,天便亮了。 卫擎推门,就看到门外等着的乌侯爷。 “爹。”卫擎叫道。 乌侯爷点了点头,径直道:“儿啊,爹带你去见一个人。” “好。” 乌侯爷带着卫擎去见的,正是阿雨。 “这是阿雨,正是你救回来的孩子里的一个,我和你娘觉得和这孩子有缘分,所以想收他为义子。”乌侯爷道。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怎么回事,乌侯爷做这么一遭,就是为了掩盖住卫擎的身份。 卫擎看着阿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好啊,我也喜欢阿雨,阿雨,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弟了。” 阿雨笑得温和,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是个很温柔的青年:“哥。” 卫擎应了,转头看向乌侯爷和乌夫人:“爹,娘,这认亲仪式要好好操办。” 阿雨才是乌小侯爷,但是为了掩饰他的身份,阿雨不能恢复小侯爷的身份。 所以这认亲仪式肯定要大大操办,不能再让阿雨受委屈。 “放心,娘一定回好好操办的。”乌夫人笑着道。 乌夫人一只手抓着卫擎的手臂,另一只手抓着阿雨的手臂,左看看,又看看,分外满足。 乌家侯爷要收义子的消息很快在清河郡传开。 据说乌家人都很喜欢这义子,所以热热闹闹地操办认亲仪式。 巷子中,行人议论纷纷。 “那孩子还真是苦尽甘来,被毒医虐待成这样,吃了那么多苦,如今被乌家看中,成了侯爷义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啊,他哥如今是清河郡郡丞,这次的案子办得漂亮,深得郡守赏识。有侯府义子的身份,上头还有厉害的哥哥罩着,以后全是好日子了。” “这孩子苦了十几年,终于有了家。希望那些可怜的孩子都能找到一个家吧。” 一座宅子的门口,一十七八岁、穿着朴素的姑娘站在那里,听着那些议论声,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这姑娘正是柳兰。 阿雨找到他的爹娘了,比她想象的要快。 她为阿雨高兴。 不过,心里又有些失落。 那天阿雨说,会回来找她,想来不过一句安慰的话。 阿雨的身份比她想象得还要尊贵。 她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乡野丫头,而他是受尽荣宠的侯府公子,两人本就是天壤之别,她不该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在柳兰的面前。 “请问柳兰姑娘在吗?”赶车的问道。 柳兰回神:“我就是。” “柳姑娘,我是乌家的下人,我们二公子让我来接您去府上。” 柳兰的眼睛顿时一亮,脸上满是欣喜。 阿雨还记得她?! 翌日。 乌家认亲仪式。 府衙许多人都来观礼,文郡守也着人送了礼来,很是热闹。 棠鲤和柳兰站在一旁,看着阿雨向乌侯爷和乌夫人奉上茶。 乌侯爷和乌夫人接过了茶,眼中满是欢喜。 很温馨的一幕。 认亲仪式结束,宾客们离去,便只剩下乌侯爷、乌夫人、阿雨、卫擎、棠鲤,还有柳兰。 柳兰看着一身华服的白衣公子,身上透着华贵的气息,阿雨本该就是这样的啊。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便觉得他该如此,翩翩公子,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阿雨看向柳兰,朝着她招了招手。 柳兰走了过去:“阿雨。” “这是我爹娘。”阿雨介绍道。 柳兰看着乌侯爷和乌夫人,脸发红,有些不好意思,拘束地行礼:“乌侯爷,乌夫人。” “爹、娘,这是柳兰,在那个村子里的时候,柳兰对我颇加照顾。”阿雨道。 “没……我也没做什么……”柳兰连忙摆手,磕磕绊绊道。 乌夫人走了过来,抓住了柳兰的手:“小姑娘,谢谢你了。” 乌夫人很温柔,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让柳兰没那么紧张了。 这就是阿雨的娘啊,阿雨的娘原来这么温柔。 柳兰突然鼓起勇气,朝着乌夫人跪了下去。 “小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乌夫人连忙去扶她。 柳兰却坚持跪着。 “侯爷,夫人,阿雨,我如今无家可归,想求你们收留我,我可以做个丫鬟,伺候阿雨!”柳兰道。 阿雨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柔声道:“傻姑娘,什么丫鬟呀,你就留在乌家,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 妹妹…… 人总是这样人心不足蛇吞象,阿雨都说把她当妹妹,要保护她了,她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失落转瞬即逝,柳兰的脸上很快露出一抹笑。 无论是丫鬟还是妹妹,只要能看着阿雨,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棠鲤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模样,也不由得露出一抹笑。 一家团聚,甚好。 棠鲤留在乌家吃了晚膳,吃完后就回家去了。 卫擎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去,人还在,心却跟着跑了。 “娘这几日去向小棠提亲如何?”乌夫人道。 卫擎和棠鲤已经成过亲,有了夫妻之实,但是他现在换了个身份,两人之间并没有名分。 确实得提亲,再成亲,给她媳妇儿一个名分,不能委屈了他媳妇儿。 “娘,那您看着安排吧。”卫擎道。 看着他眼中透出的急切,乌夫人不由得笑了笑。 是得早点把小棠定下来。 小棠长得又漂亮,又聪慧,一颗玲珑心,这么好的姑娘,肯定要先定下来。 免得被别人抢了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 赏花宴上的双胞胎 翌日。 棠鲤收到一张请帖。 请帖是文家下人送来的,说是他们夫人给棠鲤的。 棠鲤打开,原来是文夫人举办的赏花宴,邀请她前去参加,地点在于城郊一个别院中。 这种赏花宴,说是赏花,便是一群贵妇人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 文夫人特意将这请帖送给她,便说明有意让她融入这个圈子。 棠鲤欣然应允。 她男人本来就有拉拢文郡守的目的,她当然也要尽量和女眷打好关系。 而且,等以后还要入京城,和贵夫人们打交道的事少不了。 她现在就提前适应一下。 三宝是个好热闹的,听说棠鲤要去郡守府参加赏花宴,便眼巴巴地看着她。 棠鲤捏了捏她的小脸:“娘带你一起去。” 三宝高兴坏了,拍着小手:“娘亲太好了!” 转眼便到了赏花宴那一日。 棠鲤特意打扮了一番,给三宝换上了华贵的红色衣裙,衬得她小脸格外嫩白,肉嘟嘟得可爱,像仙童似的。 母女俩登上马车,出发前往别院。 小家伙靠在棠鲤的怀里,一只小手撑着窗户的帘子,不住得往外看。 “娘亲,赏花宴上会不会有好多好吃的?”小家伙爱凑热闹,最关心的还是吃。 “自然是有的。”棠鲤道。 小家伙更期待了,恨不得马上就飞到办宴会的地方。 大概半个时辰后,到达目的地。 马车停在别院前,这别院依山傍水,风景很好。前面是一条清澈的河流,河流上有野鸭子,两侧绿草如茵。别院的大门是木门,绿色的藤蔓在木门上蔓延着,别有一番风景。 棠鲤抱起胖乎乎的三宝,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三宝就从棠鲤身上滑溜下来。 她现在好重哒,不能累坏娘亲。 三宝拉着棠鲤的衣袖,乖巧地跟在她的身边。 木门前有两个下人守着。 棠鲤递上了请帖。 “姑娘,请随我来。”其中一个下人恭敬道。 棠鲤牵着三宝的手,跟着下人走了进去。 进了木门,是一条长长的木桥,走过木桥,又进了一个院子。那院子里已经有十几个贵妇人在了,各个衣着华贵、妆容精致,三三俩俩地聚在一起聊着天。还有一些小孩,四处跑着玩耍。 棠鲤一出现,好几股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带着探究。 “姑娘先坐一下,夫人还未到,赏花宴还未开始,请稍等。”那下人道。 棠鲤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那下人便退了下去。 那些探究的目光依旧落在棠鲤身上。 “这是谁家的新夫人啊?怎么没见过?” “带着这么大的女儿,也不像新妇啊,莫不是谁家的续弦?” “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是凝风酒楼的棠掌柜……” “棠掌柜?是郡丞喜欢的那个寡妇?她怎么来了啊?” “怎么来?肯定是文夫人送了请帖啊。李夫人,当初你想来这赏花宴,在文夫人晃了大半年,文夫人才给你请帖吧?她的请帖怎么给的这么轻易啊?” 李夫人很是嫉妒道:“她勾引男人很有一套,肯定是耍了什么手段,要到了请帖呗。” “纵然她来了这赏花宴,但是一个商户女,懂什么赏花?我们都别理她,让她一个人玩去。” 那几个妇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她们的声音很小。 但是棠鲤的听力比一般人好,所以那些话听得清清楚楚的, 棠鲤虽然是抱着融入这个圈子的态度来的,但是她这个人,向来都是结交值得结交的人,话不投机之人,半句都多。 那些人对她带着偏见,不愿与她说话,棠鲤也懒得和她们多说,只是默默将那说话很难听的李夫人给记住了。 棠鲤的手轻轻一勾,那说得正起劲的李夫人突然觉得膝盖被一股力撞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她身边的贵妇人们吓了一跳,全都后退了几步。 她只能自己爬了起来,低下头,便见新裙子上沾满泥巴。 李夫人气呼呼地跑去换衣服了。 棠鲤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三宝的目光突然被什么吸引了,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棠鲤顺着三宝的目光看去,便见一群下人鱼贯而入,手里都捧着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的是各式各样的糕点。 三宝吸了吸鼻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那些糕点全部放在了桌子上。 三宝很馋,但是很懂事,知道这是在外面,要守规矩,没有伸手去拿,而是忍着馋虫,眼巴巴地看着。 “妹妹,吃糕点吗?”就在这时,一块糕点送到了三宝的面前。 给三宝糕点的是个少女,看起来十一二岁,鹅蛋脸,明眸皓齿,很漂亮。 三宝口水都快掉下来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接过:“谢谢姐姐。” 三宝看起来小小的,但是嘴巴张得大大的,嗷呜两口,将把一块糕点吃完了。 那少女看着甚是新奇,又觉得妹妹好可爱,看着她吃东西都是一种享受。 这一次,她拿了两块,一块给三宝,一块自己吃了起来。 明明是吃惯了的糕点,好像变得好吃了。 三宝又是嗷呜两口没了。 少女一直给她拿,很快将一盘糕点拿空了。 “哇哦,你好会吃哦,你的肚子是个无底洞吗?”一个夸张的声音响起。 三宝仰着小脑袋看去,看清说话人的长相时,眼睛顿时瞪得圆溜溜的。 说话的和那个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姐姐穿着裙子,眼前人穿着男装,是个哥哥! 三宝看看小姐姐,又看看小哥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把好奇全写在眼睛里。 “笨蛋,我们是双胞胎,所以长得一样。你不会吃多了所以吃傻了吧?”少年嫌弃道。 刚刚十分温柔的少女,看向少年,柳眉一竖,凶巴巴地揪住了少年的耳朵:“怎么跟妹妹说话的,你这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吗?” “疼疼疼,姐,快放开。”少年顿时怂了,连忙求饶道。 少女这才放开了他。 见三宝圆不溜秋的眼睛看着他,少年顿时觉得丢脸了,哼哼唧唧地跑到一旁。 几个小男孩跑过来要跟他玩,全被他赶走了。 “妹妹,他是我弟弟。”少女对着三宝柔声道。 三宝歪着小脑袋,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长相普通,但是却十分端庄有气质的妇人走进了院子。 那些刚刚还高高在上的贵妇们,这一下,纷纷涌到了那妇人的身边。 看来,这一位便是文夫人。 文夫人在她们的簇拥下,却径直朝着棠鲤走来。 第三百二十二章 孩子们被掳走了 文夫人走到棠鲤的面前,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棠姑娘?” “正是,文夫人。”棠鲤朝着文夫人行礼。 文夫人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看着她。 只见这姑娘生得十分漂亮,文夫人见过不少美人,皮囊好的不少,但是美得像这般的还是第一次见。她美得很灵动,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而且,这姑娘还勇敢有胆识。 孩童失踪案,外人并不知这案子的细节,即使有人听说,也不觉得一个姑娘有这么厉害,多半是误传。 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是这姑娘与郡丞一起,深入虎穴,救出那些孩子,还将那毒医抓住了。 她夫君还让她多照顾着一下这姑娘。 她夫君很少夸人,文夫人自然心生好奇,这一次赏花宴邀请她来,一是好奇这姑娘何等模样,二便是想照顾一下这姑娘。 “棠姑娘,这俩孩子是我的,有些无状,姑娘见谅。”文夫人说的,便是那一对双胞胎。 两人都乖乖地站在文夫人身边。 “开诚,若雪,跟棠姑娘打个招呼。”文夫人道。 双胞胎分别向棠鲤打了招呼。 “这是我女儿,卫凝。”棠鲤介绍三宝道。 三宝也乖乖地向文夫人打招呼。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真可爱。”文夫人看着甚是欢喜,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娘,您和棠姨聊着,我带妹妹去玩。”文若雪道。 文夫人点了点头,又交代道:“看着点妹妹。” 三个孩子走开了。 文夫人一直拉着棠鲤说话,姿态甚是亲密。 文夫人这态度,让其他贵妇人都面面相觑。 文夫人为什么对这小寡妇这么好? 然而,文夫人的态度,让她们明白,文夫人很喜欢这小寡妇。 那些刻薄的话,只能深藏在心中。 众人一起去赏花。 这别院的后面,有一大片花海,种着各种名贵的花。 文夫人拉着棠鲤的手走在最前面,还将自己最喜欢的一盆牡丹送给了棠鲤。 这可是其他贵妇人,怎么求都求不来的。 文夫人对这小寡妇不是一般好啊,有几个贵妇人凑到棠鲤的面前,开始讨好她了。 “这盆牡丹开得真好,与姑娘一般明艳动人啊。” “花美人更美,这花和姑娘真配。” 那几个妇人夸奖道。 棠鲤认出这几个,正是之前窃窃私语说她坏话,说得最起劲的那几个。 棠鲤只作没听到,转头和文夫人继续说着话。 那几个贵妇的表情都有些挂不住,但是又不好发作,只能忍着。 众人逛了一圈,回到了院子里。 不知为何,棠鲤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事压着,说不出道不明,有种说不出的疲倦。 文夫人只当她累了,让下人引着她到一个房间休息。 棠鲤着实困倦,便在卧榻上躺下,然后很快睡去。 这一睡,棠鲤便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到三宝、文若雪、文开诚三个孩子被一群恶徒抓着进了一座山寨,三个孩子被关在一个房间里,被各种折磨。 尤其是文若雪和文开诚,竟是被生生截断腿,扔在了郡守府的门前。 那少女那般明艳,将来必定长成一个漂亮的姑娘,遇着心仪的人,成亲生子,幸福一生。 那少年或许长成一个高傲贵气的青年,或入朝堂,至少娶妻生子,安度此生。 两人的人生便被这么毁了。 文夫人的一对双胞胎孩子这般,自然是深受打击,郁郁寡欢,强颜欢笑地照顾着两个孩子,那精神气也没了。 文郡守也受到打击,辞去官职,带着妻儿回乡,理想抱负皆不在,痛苦地度过此生。 这件事毁了一家人。 仿佛有人在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报复着文郡守一家。 三宝…… 棠鲤在梦里一直找寻着三宝的身影,然而,直到她梦醒来,都没有找到三宝。 棠鲤猛地睁开眼睛,捂着砰砰乱跳的心。 那个梦预示着三个孩子有危险! 她绝对不能让梦里的事发生! 棠鲤猛地起身,走出了门,便四处找起三宝她们来了。 文夫人正在前院和人喝茶呢,见到棠鲤慌慌张张的模样,便问道:“棠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文夫人,您看到孩子们在哪里吗?”棠鲤问道。 “孩子们去河边钓鱼了,说要做烤鱼吃,有下人跟着呢,别担心……”文夫人道。 文夫人的话还没说完,棠鲤便往外跑去。 文夫人见状,也跟着出去了。 棠鲤的脚步飞快。 那条河就在别院前,棠鲤出了别院,沿着河走,一边走,一边叫着‘三宝’的名字。 没有回应。 棠鲤的心越来越不安。 难道梦里的事已经发生了? 突然,棠鲤的目光落到一个地方。 只见那里趴着两个穿着下人衣服的人,还有一个木桶,钓鱼的竿子。 棠鲤快步走了过去,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然后将那就近的那个人翻了个身。 只见他的胸口处有一个大窟窿,正在汩汩地流着血。 棠鲤的手在他鼻子下探了探,已经没气了。 棠鲤探了另外一个人,同样没气了。 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三宝…… 一想到三宝可能出事,她便头晕目眩。 “孩子们呢?”文夫人紧追着棠鲤而来,看到这一幕,脸色刷得一下白了。 文夫人再走近一些,便见那两个下人已经死了。 难道说…… 被歹徒掳走了? 对方杀人,便说明心狠手辣。 几个孩子会怎样,文夫人根本不敢想。 若不是身边的丫鬟扶着,文夫人差点站不稳。 “开诚,若雪!”文夫人大声叫道,一遍又一遍的。 但是,没有人回应她。 棠鲤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被杀死的下人,鲜血还没干涸,说明对方还未走远。”棠鲤道。 棠鲤看向文夫人:“夫人,冷静。” 文夫人的脑子乱成一团,根本不知道怎么办,看着冷静的棠鲤,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棠姑娘,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棠鲤冷静道:“夫人,您派人将这件事告知文郡守和郡丞,再给我准备一匹马。” 第三百二十三章 棠鲤单骑寻人 “对对,得赶紧告诉老爷。”文夫人稍微找回了一些理智,连忙叫来两个下人,让一个去府衙送信,另一个去备马。 文夫人深吸一口气,身体还是止不住颤抖。 棠鲤反握住她的手:“夫人放心,孩子们不会有事的。” 是啊,会没事的,两个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文夫人看着棠鲤沉着冷静的眼神,面对同样的情况,棠鲤则比自己冷静许多。 文夫人逐渐冷静下来。 这种时候,其实越不能慌,慌是没用的,只有冷静,才能解决问题。 “对,不会有事的。”文夫人道。 很快,下人便牵着一匹马过来了。 棠鲤接过缰绳,拍了拍那匹马,是匹好马,速度应该挺快的。 “棠姑娘,你要去哪里?”文夫人拽住她的衣袖,问道。 “我去找孩子们。”棠鲤道。 “对方心狠手辣,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等府衙派人过来找……”文夫人道。 “夫人,我等不住了。放心吧,我身手不错,没事的。” “那……那我让几个下人跟着你去……”文夫人又道。 “夫人,他们跟着我去只会拖累我的速度,我真没事,您放心等着,我一定会找到孩子们的。”棠鲤说完,露出一个安抚的笑,然后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棠鲤骑在马上,手勒着缰绳,看向文夫人:“夫人,待府衙的人来了,记得告诉他们,注意附近的山寨,孩子们很可能被山贼抓走了。” 棠鲤说完,一甩缰绳,马便飞奔出去。 文夫人看着她飞奔离去的背影。其实,棠姑娘对孩子的担心一点不比自己少,但是却很冷静,想着解决的办法,比自己强很多。 若说之前文夫人之前对她的好印象都来自她丈夫的话,这一次是真是对她刮目相看。 希望她此去平安。 棠鲤纵马走着,心里有些焦躁不安。三宝就是她的心头宝,那么可爱的小宝宝,平时一点小伤,她都要心疼死。一想到三宝可能出什么事…… 棠鲤根本不敢想。 不会有事的,她一定能平安找到孩子们的! 她现在知道的只有梦里的一点线索。梦里,三宝他们是被抓到一个山寨里,所以,棠鲤骑马奔向的方向,便是往山里去。 棠鲤沿着大路跑了许久,越往里走,分岔路越多,只能见着一个人就问了一个。 如此问了十几个人,终于从一个老猎户口中问到了一个消息。 “这附近确实有个山寨,叫青龙寨,这山寨在十年前,可是这附近村子的一害。那群缺德的山贼,一到百姓收成的时候,就下山抢,把老百姓的粮食都抢光了。百姓们简直苦不堪言。官兵来了几次,都没办法打下来,最后也不管了。直到后来,文郡守来了,才把这青龙寨给剿了,大家这提心吊胆的苦日子才结束!” “大家都以为这山寨没了,但是有一次,我打猎的时候不小心到了那里,便发现山寨里还有人,吓得我屁滚尿流,跑下了山。” 那猎户说起来的时候,还心有余悸。 “老丈,您能告诉我那山寨怎么走吗?”棠鲤问道,“从这去要多久?” “你就沿着这条路走,一直走,然后有一条上山的路,往这边……”猎户在地上画了起来,“从这走着去啊,起码得一个白日吧。” 棠鲤听得认真,默默记下了。 老猎户看向棠鲤:“姑娘,你不会要去这山寨里吧?那山寨里的可都是要人命的山贼啊,你一个小姑娘家,可千万别想不开。” 棠鲤知道对方是好意提醒,道了谢,还是打马往山里去了。 别说山贼窝了,哪怕是龙潭虎穴,她都得去闯一闯! …… 与此同时。 文郡守也收到了文夫人传来的信。 “若雪和开诚不见了?还有棠姑娘的女儿?”文郡守的心很慌,脸色极其难看。 对方掳走三个孩子的目的是什么? 孩子们会不会出什么事? 文郡守压抑着心慌,立即下令,点兵出发。 他一出府衙的大门,卫擎已经等在那里。 卫擎身型笔挺,脸色如常,但是那放在剑柄上的手,青筋爆了出来,透露了他的担忧与不安。 “大人。”卫擎朝着郡守行礼。 文郡守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发吧。” 两人翻身上马,领着浩浩荡荡的数百人,朝着别院出发。 一座靠近城门的阁楼上。 一道身影立在那里,看着那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骑马飞奔而过,出了城门。 此人正是赵殊。 赵殊的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有好戏看了。” 他这就是给文奇正一个小小的教训。 杀了他的毒医,自然不能这般算了。 …… 一匹马在山间奔行着。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山路变得泥泞起来。 马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棠鲤只得从马上下来,望着面前高高的山峰。 那老猎户所说的山寨,应该就在这一带了。 棠鲤弃了马,朝着山上走去,深一脚浅一脚的,好在棠鲤体力好,走得很快。 …… 山寨中。 一个紧紧锁着的柴房里,关着几个孩子。 正是三宝、文若雪和文开诚。 他们被一路掳到此处,一路上被各种折腾,此时头发散乱,衣服勾破了,脸上手臂上都被树枝划伤,狼狈不堪,脸上也满是恐惧的神色。 文若雪和文开诚出生名门,家教严格,从小学了很多东西,但是从未遇到这样的事。 “弟弟,你说他们抓我们来做什么?”文若雪的声音里满是恐惧。 “可能要讹钱吧。”文开诚道,牙齿有些打颤,“讹钱的话,爹给了钱,他们就会放了我们了。” “要是不是讹钱呢?我们会不会死?” 文开诚没有说话,文若雪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姐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三宝挥舞着小拳头道。 三个人里,三宝的年纪最小,但是是最不害怕的那个。 “小家伙,你别年纪小不知道害怕,刚那些人手里都有大刀,会杀人的,你藏到我们身后来。” 文开诚心里害怕,但他不能怕,他是唯一的男子汉,得保护姐姐和这小家伙。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三宝很凶 “哼,我才不害怕,我厉害着呢。姐姐,你看我。”三宝奶声奶气道。 文若雪不由得看向她。 三宝打了一套拳,打得是虎虎生威,十分有力道。 完全难以想象,那小小的身体,有这么大的力量。 她看起来很软萌可爱,但是打起拳的时候,奶凶奶凶的,那一拳过去,是真的能打倒一个成年人。 文若雪和文开诚都没想到这小妹妹还有这般本事。 “姐姐,有我在呢,别怕。”三宝拍着自己的小胸脯道。 文若雪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点了点头。 “嗯,不怕!” 文开诚也松了一口气,小家伙确实有点本事! “咕咕。”文若雪的肚子叫了一声。 文若雪的脸发红,不由得垂下了脑袋。 他们从早上被抓,然后一路奔波,带到这山寨上来,大半日都没吃饭了。 三宝在自己的怀里掏了掏,便掏出一块糕点,递给了文若雪。 文若雪却没有接:“妹妹,你吃,我不饿。” 大家都饿着,妹妹年纪最小,还是得让妹妹吃。 “我还有呢。”三宝又从怀里掏出一块。 文若雪饿极了,这才接了过来:“谢谢妹妹。” 三宝将另一块递给文开诚。 文开诚不接:“我不要。” 三宝踮起脚,糕点在文开诚的鼻子下晃了晃,文开诚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但是一点理智阻止了他。 “你吃就行,我男子汉大丈夫,饿两顿没关系!” “我早上吃了好多,肚子鼓着呢。”三宝挺起小肚肚,拍了拍道。 文开诚看了一眼,还是没要,早上吃得再多,也一天没吃了啊,这小家伙长得敦实,肯定饿得更快。 “弟弟,给你。”文若雪把半块给了文开诚。 文开诚张嘴刚想拒绝,文若雪就塞进了他的嘴里,他没法,只得吃了下去。 三人分食了两块糕点,肚子稍微好受了一些。 三宝扒到了门口,透过缝隙往外看去。 应该是觉得他们仨都是孩子,跑不出去,所以门口并没有人守着。 但是,门上却挂着一个大锁。 三宝观察了一会儿,便发现偶尔有人经过。人不多。 但是各个都腰间都配着大刀,大多长得膀大腰肥、凶神恶煞。 三宝观察着,眉头皱起。 这些人,她打一个打得过,但是多了就不行了,她还是太小了! 三宝绕着这柴房走了一圈,小手时不时去摸摸,看看哪里有晃荡的地方,能不能找出一个缝隙,爬出去。 三宝晃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窗户上。 这窗户有些高,她踮起脚,两个她都够不着。 “文哥哥,你站起来。”三宝道。 文开诚站起,三宝看着他和那窗户的高度对比,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小家伙,你是想从窗户……”文开诚仰头看向那窗户,惊喜道。 “嘘!”三宝嘘声道。 文开诚连忙闭上嘴。 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是开锁的声音,转头,锁就被打开了。 来的是两个男人,一个高大,一个矮小,手里拿着几个黑漆漆的东西,扔到了他们的面前。 “吃的,别饿死了!” 那高大的男人,长着一双小眼睛,形容猥琐,目光在三个孩子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文若雪的脸上。 少女细皮嫩肉的,尚未完全长开,但是却能看得出必定是个大美人。 那男人何时见过这样的绝色?实际上,刚掳来的时候,他就盯上了,这下看着,更加心痒痒的。 “看什么看?!”文开诚怒道,挡在了文若雪的面前。 “还当自己还是大少爷啊!”那高大男人怒了,靠近,一巴掌甩在文开诚的脸上,“你现在就是个小畜生!” 文若雪和三宝都吓了一跳。 三宝小小的身体挡在了文开诚的面前,两只小手握成拳,凶巴巴地瞪着他。 这体型对比太差距了,看着完全是男人一拳就可以把她打死的水平。 那矮小一些的山贼,看着三宝和自己女儿的年龄一般大,有些不忍,连忙拉住了那高大一些的山贼。 “老七,别把人打死了啊,大当家交代了,要留活口!” 那高大男人这才收手,瞪了文开诚一眼,又色眯眯地看了文若雪一眼,才转身离开。 那矮小男人落后一些,从怀里摸出两个馒头,塞到三宝的怀里,便也出了门,将门关上,然后锁上,才走。 三宝看着怀里的两个白馒头,吞了口口水。 下一瞬,那白馒头就被拿走了。 “饿死了,我先吃一口。”文开诚拿着那馒头,掰下大半个,全吃了。 剩下的,却不给文若雪和三宝。 等了大概半刻钟,才把馒头给他们。 三宝岂不知道,文开诚是想试试这馒头有没有问题。 三宝虽然没什么行走江湖的经验,但是二哥经常给她讲一些江湖轶事,这种坏人在食物里下毒的事,她还是懂的。 二哥…… 想到二哥,三宝的小嘴不禁嘟起。 她好想二哥啊,想娘亲,想爹爹,想大哥和许珏哥哥,她好想回家啊。 想到这些,三宝就有些难过,想哭。 不行!她要坚强! 娘亲说过,要做个勇敢的小宝宝,遇到危险一定要冷静! 三宝很快振作起来,盯着那窗户看着,等到天黑下来,他们就从这窗户爬出去! 然而,还没到天黑,变故就发生了,刚刚那个长相猥琐、凶神恶煞的高个子又回来了,径直朝着文若雪走去,要把她带走。 文开诚和三宝挡在文若雪的面前。三宝捏着小拳头,小眼神很凶。 那人拔出了大刀,刀光印照在脸上,寒意十足。 文若雪看着那大刀,再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弟弟和妹妹……那大刀是真能要了弟弟妹妹的命!不行,她不能让弟弟妹妹因为她没了命…… 她咬着唇,冲到那人的面前。 “我跟你走,别伤害他们!” “姐!” “姐姐!” 文若雪看着他们:“我没事的,你们在这等我回来。” 文若雪被带走了,门重新锁上。 “畜牲!畜牲!那老畜牲要做什么?”文开诚像一只被困住的小兽,双目赤红,狠狠地踹着门。 他快疯了! 三宝趴在门缝间看了一会儿,记下文若雪被带往哪个方向,然后看向那扇窗户。 “文哥哥,我们从这扇窗户爬出去,去救姐姐。”三宝神色坚定道。 第三百二十五章 孩子们得救了 那凶神恶煞的猥琐男人捂着文若雪的嘴,将她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然后便要去扯她的衣服。 文若雪满脸恐惧,拼命挣扎,奈何那个男人的力气太大了,她怎么都挣脱不了。 她的嘴被一块破布堵住,叫也叫不出声,唯有眼泪止不住流下来,脸上满是绝望。 就在这时,一抹小身影突然弹射过来,落到男人的身边,一拳朝着男人的太阳穴砸去。 男人发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三宝又在他肚子上砸了一拳。 那男人转身想去拿刀,那刀却被文开诚抢了过来。之前在柴房中,便是因为这男人有刀,他们毫无反抗之力,所以刀绝对不能给他! 那人朝着文开诚扑去,想夺刀。 “小畜牲……嗷!” 三宝脸颊鼓着,狠狠地挥着小拳头,一拳砸在他的肚子上。 他赤红着眼睛看向眼前的小萝卜头,这小贱人居然敢打他,找死! 他朝着三宝扑去,却不想,背后突然一阵剧痛。 文开诚狠狠一刀,砍在男人的背上。 三宝趁机,又是一拳砸在他的肚子上。 三宝出拳极快,哼哧哼哧,小脸紧紧绷着,嘴唇紧紧抿着,小脸很凶。 三宝练了几年的拳,知道怎么打人最疼,力气也比同龄的孩子大,但是毕竟只有七岁,对面是个壮实的成年男人,所以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 两个小孩轮番攻击。 终于,男人倒在地上,浑身是血,不知死活。 文开诚也脱力一般地坐在地上,他被揍得鼻青脸肿,脸上满是血。 三宝站着,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两只小手发麻,好一会儿,才缓一口气。 “文哥哥,你怎么样?”三宝担忧地看着他。 文开诚一把抹掉了脸上的血:“就挨了几拳,没事。” 三宝走到文若雪的面前。 文若雪缩在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脸上满是泪痕,看向三宝。 “姐姐,没事了。” 文若雪猛地点头,一把抱住了三宝。 唯一好的是男人把人带来了这没人的角落,所以一直没被山寨的其他人发现。 但是也不能久待,肯定会被发现。 “姐姐,我们得离开这里。”三宝道。 文若雪点了点头,三宝现在是他们三人的主心骨,她格外依赖三宝,什么都听三宝的。 文开诚走了过来,将文若雪拉了起来,三个人一起离开了这里。 很快,就有人发现柴房里的孩子跑了! 山寨里一半的人,都开始四处找了起来。 三宝他们不认识路,只能眉头苍蝇似的跑,见着有人,便走到另外一条路,然后又看到人,又钻到了另外一条路去。 眼见着两边都是人,三张小脸上都是惊恐。 三宝的眼睛一扫,突然扫到一个柴堆,拉着文若雪的手,就挤到那柴堆后面去了。 三个人藏在柴堆后面,看着两边的人走近,心脏怦怦乱跳。 “找到了吗?” “那边没。” “那边也没。” “这柴堆后面看看。” 一个人往柴堆后面看了看,然后便与三宝四目相对了。 三宝的眼睛瞪大,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三宝认识他,正是白日里给她白馒头的人…… “站在那里发傻做什么?有人吗?” “没。”矮小男人走了出去。 “去那边,那边还没找。” 那些人全部走了,听着脚步声远去,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三宝的小脑袋上满是冷汗,她刚擦了一把冷汗,便听到脚步声再次响起,小身体再次僵住了。 三宝和文开诚把文若雪护在中间,两人的身体紧绷着。 这次来的只有一人,正是刚刚发现三宝的矮小男人。 “你们快出来,我带你们离开山寨。”那人悄声道。 三宝犹豫了一下,便拉着文若雪的手跟了上去。 这男人白天给了她们一个馒头,便是好意。 娘说了,要保持警惕心,不能随便相信人,但是也要相信人性的善,她就赌这一次! 而且,他们现在也没别的选择。要是这人有什么坏心思,他们也逃不掉。 所幸,三宝赌对了。 那矮小男人对山寨很熟悉,带着他们走一条小路,借着夜色的遮掩,一路上,都没遇到人。 “前面就是山寨大门了,最麻烦的是门口有人守着……”矮小男人低声道,“到时候你们就藏在那里,找机会逃出去,至于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三宝点了点头:“谢谢叔叔。” 矮小男人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多可爱的孩子啊,那些人真是疯了,就算有仇,也不能对着三个孩子下手啊,还真是作孽。他只能帮到这里,希望这三个孩子能顺利跑出去。 矮小男人领着他们继续往前走,突然,他们听到了打斗声。 夜色朦胧,隐约可见一道身影,正与一群人缠斗在一起。 那道身影的姿态极为凌厉,一个横踢,便将好几个人踢飞出去。 三宝看着那道人影,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带着惊喜。 “娘亲!” 娘亲来了,他们有救了! 三宝拉着文若雪,文若雪拉着文开诚,三个人朝着门口飞奔而去。 棠鲤将一人踹飞,脚尖在一把刀的刀刃上轻轻一点,那刀便飞了起来。 她伸出手,刚好接住那把刀,她拿着刀柄,挥出,便将靠近的人砍落在地。 转瞬,地上便躺着六个痛苦呻/吟的男人。 “娘亲!”一声满含惊喜的稚嫩的声音响起。 棠鲤抬起头,就看到朝着她跑来的小家伙。在看到小家伙的刹那,棠鲤那种不安与担忧瞬间消散,胸腔中顿时溢满了喜悦。 棠鲤扔了手中的刀,半弯着腰,朝着三宝张开手,三宝就像小弹球一样,撞进了她的怀里。 棠鲤将她托起,将小家伙浑身上下摸了一个遍,确定没问题才松了一口气。三宝则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恨不得黏在娘亲的身上。 “娘亲,我好想你啊~”三宝的小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奶声奶气道。 “娘亲也想你。”棠鲤道。 “娘亲……”三宝听到娘亲的声音不对劲,不由得仰起小脑袋,看向她,“娘亲,你哭了。” 棠鲤很少哭,但是这一刻,她是真忍不住哭了。 她找到了三宝,三宝安然无恙的,太好了。 棠鲤的眼泪不停的落,三宝肉乎乎的小手替她擦着。 “娘亲,别哭,三宝没事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娘亲别哭 娘亲的眼泪像是擦不完。 三宝就像娘亲哄自己一样,哄着娘亲,用小手拍着她的肩膀。 “娘亲,乖,别哭。” 好一会儿,棠鲤才止住了哭。 棠鲤的眼神突然冷了下去,只见六七个男人正围了过来。 这个山寨其实一起就十几个人,这六七个便是刚刚到处找三宝他们的那几个山贼。 他们看着地上躺着的兄弟,便知道棠鲤不简单,都拔出了刀,警惕地看着她。 棠鲤将三宝放到了地上。三宝便乖乖退到了一边,和文若雪、文开诚站在一起。有娘亲在,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棠鲤捡起地上的刀,看向那七个男人。 这些山贼,其实就是力气大一些,凶残一些,跟训练有素的暗卫们没法比。那些暗卫棠鲤都能一打三,所以这些山贼根本不是棠鲤的对手。 她率先出招,飞身而出,一脚踹在最前面那人的身上,然后手中的刀挥出,将两个砍翻在地。 然后又挥了两刀,将剩下的几个全部砍翻。 转瞬间,那七个人全部躺在地上,痛苦呻/吟。 文若雪和文开诚都看得目瞪口呆。 “你娘亲好厉害!” “好帅!” 三宝则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她娘亲当然厉害了! “姐,你看。”文开诚突然指着身后道。 三宝和文若雪都转头看去。 “好多火把!” 棠鲤也看去,便看到密密麻麻的火把,像是几百人正在往山上走。 难道是官府的人来了? 棠鲤给他们留了口信,让他们找附近的山寨。 官府之前来剿过匪,对这山寨很熟悉,不像她来回摸索才找到这里,所以来的快,也是在情理之中。 等那些火把近了,棠鲤一眼便看到了为首的高大男人,正是她男人! 真是官府的人来了! 卫擎看到棠鲤,飞奔而来,见她安然无恙,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他看到地上躺着的山贼们,眼神顿时变得阴冷,令手下将所有的山贼,无论死活,全部绑起来。 “娘亲,还有个坏人不在。”三宝道。 之前那个欺负文若雪的坏蛋,不在这被抓的十几个人里。三宝记仇呢! “将整个山寨搜查一遍,一个不能落下!”卫擎下令。 “是,大人!”官差们涌入山寨。 三宝拽了拽棠鲤的袖子,棠鲤便弯下了腰,三宝凑到她的耳边:“娘亲,您说过要知恩图报,刚刚有个叔叔救了我们,您能不能帮帮他?” “是哪个叔叔?” 三宝指着那一排被绑着的山贼中,最矮小的那一个,棠鲤点了点头,默默地记下了。 棠鲤走到了文若雪和文开诚的面前:“没事吧?” 文若雪和文开诚摇了摇头。 “没事。” “谢谢棠姨救了我们。” 两人这次死里逃生,心有余悸,说起来,幸好有三宝这个小家伙在。谁能想到只高到他们肩膀的小家伙,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居然能将一个凶神恶煞的山贼打倒。 也幸亏棠鲤及时赶到,否则他们现在还不知如何了。 两人朝着棠鲤鞠躬。 棠鲤将他们扶起,查看了一番,文开诚受了一些皮外伤,两人都没什么大碍。 “文郡守在山下等着,待会儿下了山就可以见到他了。”卫擎道。 文郡守心急如焚,很想跟着他们一起,奈何山路太崎岖,跟着只会拖累他们,不得已选择在山下等着。 文若雪和文开诚点了点头,看着三宝的娘来了,他们其实挺想爹娘的。想到很快能见到爹爹,两人都很开心。 很快,山寨被搜查了一遍,又抓到三人,其中有一人,便是被三宝揍得半死不活的那个。 搜查完,便下山。 卫擎抱着三宝,棠鲤牵着文若雪,另一个官差牵着文开诚,一行人往山下走去。 晚上的山路很不好走,刚下过雨,山路又滑,所以走得很慢。 等到下了山,都两三个时辰过去了。 山下的路边,三个人举着火把、伸长脑袋看着,正是文郡守和两个官差。 文郡守看到两个孩子的时候,顿时一喜。 “若雪,开诚!” “爹!” 两个孩子扑进了文郡守的怀里! 文郡守紧紧地抱住了两个孩子,神色激动。 太好了,两个孩子都没事。 棠鲤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父子三人,也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像她梦中一般,俩好端端的孩子变成那样。 这对孩子,对父母而言,都太惨烈了。 一行人继续往外走,来到了别院。 别院门口,文夫人焦急地等待着,当看到两个孩子安然无恙的时候,激动地差点昏厥过去。 她抱着两个孩子不停地哭。 文郡守把她和孩子们全搂进了怀里。 “好啦好啦,都没事了,虚惊一场。先回府吧。”文郡守安抚道。 别院停着马车,文郡守、文夫人,两个孩子,棠鲤和三宝,都坐上了马车。 等到回到清河郡城的时候,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马车先在棠鲤家门口停下。 棠鲤刚要抱起睡着了的三宝,便被文夫人拉住了手。 “棠姑娘,谢谢你。”文夫人道。 她对棠鲤感激极了。 她一人一骑,就上了山寨,救下了孩子们。 这姑娘啊,真是女中豪杰。要是孩子们出了什么事,她也不想活了,所以也是救了她一条命啊。 “没事,夫人,您先回去歇着吧,我明日再上门拜访。”棠鲤道。 “好,你也好好睡一觉。” 文夫人这才放开了她。 棠鲤抱着三宝下了马车,在宅子门口站着。 卫擎牵着马走到她的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压着声音,声音低哑道:“我忙完衙门的事,就来陪你。” 卫擎其实也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媳妇儿孩子们身边,但是,现实不允许。 棠鲤乖乖地点了点头。 棠鲤目送着卫擎骑马远去,才抱着三宝,转身进了宅子。 天都亮了,棠鲤将三宝的衣裙脱掉,便塞进了被窝里。 棠鲤脱掉衣裙,爬进了被窝,把小家伙搂进怀里,却没有睡。 她真被那个梦吓到了,要是三宝真出什么问题…… 幸好,小家伙好好的。 听着小家伙平稳的呼吸声,还打起了小呼噜,棠鲤格外安心,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与此同时,等着看好戏的赵殊,听到手下汇报,官府剿了青云寨,把丢失的孩子找回来时,很是震惊和意外。 怎么会这样?! 第三百二十七章 黏人的三宝 翌日。 棠鲤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她睁开眼睛,怀里窝着一个小团子,奶乎乎的一团,小手拽着棠鲤的衣服,小嘴还在嘟囔着什么。棠鲤凑近了,小奶音很小声,听不清在说什么。 棠鲤便盯着小家伙肉乎乎的脸看,稚嫩白皙的小脸,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小家伙真是太可爱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好一会儿后,小家伙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迷迷蒙蒙的,没有焦点。小手的手背揉了揉眼睛,才稍微清醒一些,眼睛有了焦距,也有了光彩。 “娘亲~”三宝嘟囔着,脸颊鼓起,“娘亲,亲亲。” 棠鲤便在那鼓起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小家伙的小脸蛋q弹q弹的,亲起来特别有触感。 小家伙换了一边脸:“娘亲,还有这边。” 棠鲤又亲了一下。 小家伙身上奶香奶香的。 小家伙还是不满足,抱住棠鲤的脖子。 “娘亲,我好开心呀~”三宝奶声奶气道。 经过昨天的事后,三宝觉得醒来能看见娘亲,待在娘亲身边,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棠鲤看着小家伙萌萌哒的样子,心都快化了:“娘亲会一直陪着三宝的。” “拉钩~” “拉钩。” 娘俩黏在一起, 等到小家伙的肚子咕咕叫,棠鲤才起身,抱着小家伙下床。 平日里,小家伙都很自立,穿衣、漱口、吃饭,都自己干了,但是今天,格外粘人,撒娇让娘亲给她穿衣,给她梳好看的头。 棠鲤自然也是乐在其中。 小家伙太可爱了。 都说父母对孩子不能太宠溺,否则就会把孩子养废,但是面对三宝这么可爱的孩子,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哪能忍住不宠? 棠鲤把小家伙打扮得漂漂亮亮,洗漱完,一起吃了午饭。 然后,棠鲤牵着小家伙的手,出了宅子的门,前往郡守府。 小家伙想要逛街,所以两人是走着去的。 母女俩穿过繁华的街市,小家伙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糖葫芦。 “娘亲,我想吃糖葫芦……”三宝道。 娘亲说她在换牙,平日里都不给她吃糖,但是今天娘亲格外宠她,所以小家伙恃宠而骄,任性了一回。 “买,但是只能吃一串。”棠鲤道。 三宝的眼睛顿时一亮:“好呀,娘亲。” 一路上,棠鲤给三宝买了不少东西,等走到郡守府门口的时候,三宝的口袋里,两只小手上,都塞满了各种各样吃的。 “我是棠鲤,想见文夫人,麻烦通禀一声。”棠鲤对着郡守府的门房道。 门房很快就去通禀了。 两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两抹身影从郡守府里跑了出来,正是文若雪和文开诚。 两人跑到棠鲤和三宝的面前,先是朝着棠鲤行了礼,然后一左一右地环着三宝,很是亲近。 “妹妹,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做噩梦?” “妹妹,我得了一样东西,可有趣了,想不想见识见识?” 三个人是共患难过,感情自然不一样。三宝对文开诚那有趣的东西好奇得紧。 “娘,我可以跟哥哥姐姐去玩吗?”三宝仰着小脑袋道。 “好,要乖乖地跟着哥哥和姐姐,别到处乱跑。”棠鲤道。 三宝乖巧应声,便被文若雪和文开诚各自拉着一只手,跑进了府。 棠鲤则由一个婆子引着去就见文夫人。 一路上,那婆子都很热情。 “夫人平日里和其他家夫人有来往,都是约在外面,从未请哪位夫人来家里呢。”那婆子道。 文夫人性格温和,实际上很有分寸感。 这约在外面的,便是贵妇之间的交际往来,喊来的家里的,便是真正的朋友。 这整个清河郡,能得文夫人亲睐的,便只有棠鲤一人。 婆子察觉到棠鲤的特殊,自然对棠鲤很热情。 棠鲤被婆子引到了文夫人的院子,文夫人已经在院子门口等着她了,看到她,便迎了上来,拉住了她的手。 “昨晚睡得可好?” “不错,夫人呢?” “做了一晚上的噩梦,醒来的时候就想幸好是梦。” “孩子们逢凶化吉,自是会越来越好。” “对,会越来越好,今天若雪和开诚那俩孩子围着我说你家三宝,说的我都难以置信,你家三宝是这么养成这样的?” 文夫人本来觉得自己两个孩子教养得不错,结果和三宝一对比,差距也太大了。三宝才七岁啊,居然能临危不惧,还能打倒一个山贼。这种事,若不是出自自家孩子的口,是出自其他人之口,她都不相信。 棠鲤笑了笑。 三宝那可是未来的女将军啊,自然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 其实吧,后天再努力,也比不过绝顶天赋。 她家那四个宝宝,各个将来都是大人物,所以自幼便显露出不凡来。 当然,这样的话不能说出来,太炫耀了,容易把人气到。 “那孩子自幼就喜欢拳脚功夫,学了四年了,也有一些成效。”棠鲤道。 “那三宝从三岁就开始学武了?”文夫人很震惊,若有所思道,“读书固然重要,但是这防身的功夫也要一些,看来我得请一位先生回来教教他们拳脚功夫了。” 棠鲤和文夫人交流着育儿经验,两人越聊越投缘。 文夫人本来就对棠鲤刮目想看,又有恩情在,加上聊得来,对她格外亲近,都把她当亲妹妹看待了。 …… 与此同时。 府衙,公堂上,跪着一地的山贼。 这些山贼,身上都受着各种不同程度的伤,有些的脸上带着不甘,有些则带着畏惧。 文郡守坐在公堂上,审他们。 文郡守还没用刑,有几个就撑不住,很快就交代了。 青龙寨被剿之后,还剩下几个山贼,没有被抓,东躲西藏一阵之后,等风头过去,又重新回到了青龙寨,占山为王。 只是这一下,他们不敢那么嚣张了,只敢干一些偷摸抢的事。 如今的落魄,再联想之前的嚣张,所以山贼们对文郡守一直有怨恨。 所以,就趁着这一次机会,抓住了文郡守的两个孩子,打算报复他。 文郡守的脸色十分难看。 “那你们为何这么久才动手?”文郡守厉声问道。 青龙寨十年前被官府剿,若是为了复仇,为何要隐忍十年?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主意打到苏大夫身上 最前方的山贼首领拒不说话。 “因为……”跪在他身后的山贼可没这骨气,连忙交代道,“因为有人给我们老大送了一封信,还附带着一千两银子,让我们绑架那两个孩子,要是事成之后,再给一千两!” “那人是何人?” “我……我们不知道啊,就一封信。” 用了刑之后,也没人说出个所以然出来,看来是真没人知道他们的罪状。 这十几个山贼,各个都有人命在身,因此基本都判了斩首,只有一人例外,便是那个矮个子男人,从轻了判,判了五年苦役。 因为三宝给这人求情了,卫擎也去调查了这人。 这人本是普通的庄稼汉,有妻有子。遇上饥荒,家中妻子眼看要饿死,不得已落草为寇。青龙寨被剿后,他侥幸逃脱,本想和妻子隐居在深山之中。 不曾想,那些残余又重新聚集在一起。他本不想回去,奈何那些人以他妻子的性命威胁,他只能再回到山寨。他平日里都是在后厨忙活,手上没沾什么人命。 他还有一个女儿,和三宝一般大小。所以,在看到三宝的时候,便生了恻隐之心。 也是这恻隐之心,救了他一命。 这对那男人来说,算是因祸得福。 只要五年苦役一过,他就能回去和妻子儿女团聚了! 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再也没人威胁他妻儿的安危了! 这件案子就这么结了。 …… 晚上。 卫擎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棠鲤。 棠鲤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结合那个噩梦…… “这个时间点有些太巧了,这给山贼送信的人,明显是要报复文郡守。”棠鲤道。 她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卫擎。 卫擎道:“那毒医的背后明显有人,对方深不可测,会不会……” 很显然,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莫不是因为毒医被处死,对方怀恨在心,所以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报复文郡守和卫擎?! 棠鲤想到噩梦中发生的事,这幕后之人居然对几个孩子下手这么狠,真不是人。 这样报复心重又心狠手辣的人,和毒医这样灭绝人性的畜牲搅合在一起,便也在情理之中。 棠鲤突然想到什么,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相公,你得派几个人去保护苏大夫。” 卫擎点了点头。 苏大夫研制出毒的解药,让毒医最后一点倚仗没了,才被处死,对方说不定也会报复苏大夫。 此事事不宜迟,卫擎立马叫来了韩绎,让他带人去保护苏大夫。 韩绎是卫擎最信任的暗卫,他去自然是万无一失,两人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卫擎也有了做别的事的心情。 卫擎看着怀里的媳妇儿,露出一个坏笑,在她唇上偷了一个吻。 …… 一处客栈。 烛光印照着赵殊的脸,明明是一张俊脸,因为脸色阴森,看起来有些可怕。 他手中拿着一封信函,正是这几日,手下调查到的苏大夫的信息。 这位苏大夫,是几个月前,从秦州城来的。 他原本是秦州城的大夫,治病救人,不论病人的身份财富,全部倾力相救,在当地颇有名气。 但是在这之前的信息,便查不到了。 这种有两个可能,一种是刻意隐藏了过去的身份,还有一种便是原本隐居在山林之中。 从这些查到的资料里看,只能说明这苏大夫是个好人,医术也不错,至于究竟医术高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能解毒医的毒,想来医术不会差。 若是医术足够高的话……那便可为他所用。若是不能为他所用,这样的人就没活着的必要。 赵殊将那信函放在桌子上,神情变得幽深起来。 …… 翌日。 苏家药庐,满满当当的病人。 苏大夫看完一个病人,写下药方,递给一旁的柳兰。 柳兰本来是想给阿雨做丫鬟,伺候阿雨的。但是阿雨坚决不要她伺候,让柳兰做自己想做的事。 柳兰知道阿雨是为她好,她也不想辜负阿雨的好意。 她在那村子里待了那么多年,一直和草药打交道,也对草药感兴趣,所以一有空,就来给苏大夫打下手,学学医术。 柳兰的身边,还有一个小萝卜头,正是杜小白。 杜小白跟着苏大夫也好几个月了。 她姐说了,以后妹妹会很厉害,到时候他还是个废物小胖球,妹妹会嫌弃他,不要他。杜小白在被窝里难过了大半天,他不想被妹妹嫌弃,他要变厉害! 但是,他读书学武都没有天赋,就对草药感兴趣,所以就拜了师,跟着苏大夫学习。 杜小白还在入门阶段,就乖乖地站在一旁看着。 柳兰配药的时候,会和他解说,小胖子一脸认真。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门口。 只见一白衣公子从外面走了进来,那白衣公子生得俊朗,温文尔雅,身上带着一股贵公子的气度。 那白衣公子走到苏大夫的面前,朝着他拱手打招呼:“请问可是苏大夫?” 苏大夫点了点头:“正是,有何事?” 白衣公子嘴角含笑:“苏大夫,您先忙,等您忙完了,我们再聊。” 白衣公子便在一旁坐着,甚有耐心。 苏大夫的病人很多,这一看便是两个时辰,白衣公子便等了两个时辰。 等到苏大夫得了空,白衣公子才走上前来。 “公子有什么事吗?”苏大夫问道。 “苏大夫,我姓朱,从京城而来,实不相瞒,我是专程来为我父亲求医的。我父亲几年前得了失眠之症,夜夜难眠,脾气也变得很焦躁,时常有心慌气短,人也一天比一天憔悴,我身为人子,却不能为父分担痛苦,很是难受。我能做的便只有四处求医,这些年去过不少地方,去过漠北,去过南地,拜访过很多大夫,全都一无所获。途经此地,听闻苏大夫医术高明,所以想请苏大夫帮家父看看。”说着,朝着苏大夫深深地一鞠躬。 朱公子的态度很诚挚,是个有孝心的人。 “苏大夫若能治好我父亲,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那朱公子又道。 苏大夫之前因为夫人的病,在安眠这一块很有研究。 医者父母心,当然是以治病救人为己任。 尤其是对方一片孝心,很难令人不动容。 第三百二十九章 棠鲤猜到对方身份 “夫君,这位公子是?”苏夫人走了过来,笑着问道。 “这位朱公子是京城人,专程为他父亲求医而来。”苏大夫一五一十道。 苏夫人笑着看向朱公子,目光在他身上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朱公子的孝心着实令人感动,”说着便嗔怪地看了一眼苏大夫,“怎么让人站着呢?坐下慢慢说。” 说着便请朱公子坐下,又给两人倒了茶。 朱公子继续说起刚刚的事:“苏大夫,我父亲年纪大了,京城距离清河郡太远,不得奔波,您能不能随我去京城看看我父亲?” 苏大夫先是看了苏夫人一眼,看懂她眼神中的暗示,然后道:“朱公子,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则京城有许多良医,那些良医都不行,我一普通大夫,恐怕爱莫能助。” 朱公子道:“苏大夫过谦了,您能解毒医下在那些孩子身的毒,可见医术之高明,现在整个清河郡都传遍了您的‘神医’之名。” “我哪里担得起什么神医?!解毒不过是巧合罢了。”苏大夫笑着道,“‘神医’之名,愧不敢当。” “巧合?”朱公子露出诧异的神情。 “对,我有一本解毒经,刚好记录了有能解那种毒的药,便摘录下来用了。”苏大夫道,“若是中了我那解毒经上记录的毒,我倒可以尝试,但是这失眠之症,我还真不会。” “苏大夫没试过,怎么知道不会呢?” “苏某很有自知之明。” “无论如何,还是希望苏大夫能跟我走一趟,希望苏大夫能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允了我。” “朱公子这便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是强人所难,是哀求。为了能治好我父亲的病,我做什么都可以。苏大夫,我会日日来拜访,直到您答应我。” …… 因为有暗卫悄悄守着,棠鲤对这件事也了解得一清二楚。 “苏夫人说,那人身上的衣帛布料很珍贵,乃是他国进贡,只有宫中受宠之人才能用,所以那朱公子,应当是从宫中而来。”暗卫回禀道。 “因为对方身份不简单,所以苏夫人让苏大夫藏拙,莫要卷入宫廷漩涡。” 从宫中来…… 父亲得了失眠之症。 根据这两条信息,棠鲤基本上能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在小说里,皇帝便是忍受失眠的折磨,最后是被苏大夫治好。 所以,这父亲便是皇帝,而那朱公子,肯定是诸位皇子中的一位。 这种强人所难,又心狠手辣的做派,倒是和顾莹一模一样,莫不是…… 朱……殊! 三皇子赵殊! 也是这小说的男主角,顾莹的官配! 这般看来,那毒医的幕后之人,指使山贼掳走孩子、报复文郡守的,极有可能就是这赵殊! 棠鲤还真是服了这本小说的三观。 女主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男主更狠,什么毒辣的事都干得出来,人命在他们眼里,就跟草芥似的。 这俩三观不正的人,最后还一个做了皇帝,一个做了皇后,一个君临天下,一个母仪天下,两个人坐享权势地位到老,死后还千古留名。 再反观她男人、大宝、二宝、三宝,本来都是好人,却被人世艰险、人心伎俩逼成了反派,最后一个个都没落得个好下场。 好人被逼走上绝路,坏人反而洋洋自得。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哪有这样的世道?! 棠鲤想想就很生气。 既然她穿进了这个世界,就非要和这不公的世界斗一斗,即使斗个头破血流,也要扭转了这乾坤! 赵殊是么? 她便去会会这赵殊,看看这心狠手辣的天选之子是何等模样! …… 棠鲤到药庐的时候,便看到一白衣公子站在门口,直挺挺地站着。 他的长相俊朗,白衣翩翩,模样出众,自然引来路人的议论纷纷。 “这白衣公子是谁啊?怎么站在苏大夫的药庐门口啊?” “他从京城来,想求苏大夫去给他爹看病,苏大夫不知怎么给拒绝了,还把人赶了出来。” “这好歹一片孝心啊,苏大夫怎么不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帮他看看呢?” “医者父母心,苏大夫一片医者仁心,既然拒绝了这位公子,便说明无能为力。公子却还一直留在这里,岂不是强人所难?既然一片孝心,为何又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而不是去寻找更厉害的大夫?”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只见说话的是一个漂亮明艳的姑娘,正是棠鲤。 路人听她这般说,又觉得有些道理。 “是啊,苏大夫确实医者仁心,应该不至于见死不救。再厉害的大夫也有治不了的病,何必强人所难呢?” 白衣公子也看向棠鲤,棠鲤回视,四目相对。 两人都在审视着对方。 赵殊知道对方的身份。 棠鲤。 这女子也是坏他事中的一员。 哪件事里都有她的身影。 但是不过一女子,想来就是推波助澜的作用,赵殊并未太在意她。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 第一感觉便是美,美得惊心动魄,他出生皇家,见过不少京城贵女,甚至那位以京城第一美人著称的姑娘,都不如这女子美。 但是她的美不仅限于皮相,还有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股倔强。这种美,比皮相美更吸引人。 赵殊微微一笑,似乎对棠鲤的嘲讽丝毫不放在心上。 “姑娘,这天下我都走遍了,都没找到能治疗我父亲的人,所以想恳求苏大夫随我回家试试。”赵殊道,一脸诚挚,“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苏大夫是大夫,能不能治自然知道。都明知治不了,你还要让苏大夫白走一趟。你父亲的命是命,清河郡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很多人还等着苏大夫救命呢。”棠鲤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这赵殊哪里是孝心,不过是想控制苏大夫的命运罢了。若是苏大夫真能治那老皇帝的病,那他便是大功一件,若是不能治,他随便找个由头把苏大夫杀了,以此报复苏大夫坏他好事。 这心狠手辣的男人,倒是生了一副好皮相,很有欺骗性。 幸好苏夫人及时识破了他的身份,才让苏大夫藏住了拙,否则让这人知道苏大夫的能力,肯定誓不罢休。 第三百三十章 赵殊是个狠人 想到这人的所作所为,棠鲤真恨不得直接宰了他。 宰了他,为那些无辜的人报了仇,也让他没办法再祸害其他人了,简直一劳永逸! 但是对方是皇子,身边不少高手,自己不一定能宰了他,宰了也有无尽的麻烦…… 小不忍则乱大谋。 棠鲤只得将心中的戾气压下去。 赵殊的脸上依旧挂着笑。 “姑娘对我有敌意?” “我就看不惯你强人所难。”棠鲤不想和他多说,转身进了药庐。 赵殊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姑娘确实有意思,难怪那乌家小子对她一见钟情,非要娶她了。 这是赵殊第一次对一个姑娘产生兴趣。 棠鲤进了药庐,帮着柳兰处理了一下药材,转头便被苏夫人叫进了房间。 “小棠,那朱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苏夫人问道。 “三皇子,赵殊。”棠鲤道。 “三皇子?!” 苏夫人之前是宫中的绣娘,和那些主子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是对宫中的事很了解。 这三皇子是贵妃所出,从小受尽偏宠,那位贵妃,可是相当有手段的。 朱公子是三皇子,那他父亲岂不是…… 苏夫人倒吸一口凉气。 太远要真是答应了,那就要卷入宫廷争斗中去了。 “嫂子,你别担心,有暗卫保护你们,只要你们不答应,赵殊奈何不了你们。”棠鲤道。 若是在京城,赵殊的地盘,她不敢说这样的话。但是这是清河郡,他就不信赵殊在这里也能呼风唤雨!她便要和赵殊硬碰硬,看他能不能从自己手底下带走人! 苏夫人点了点头。 苏夫人突然想到一件事,有些许激动。 “小棠,你说若是我们跟他去京城,太远治好了皇帝的病,这岂不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我们便是你的倚仗……” 苏夫人和苏大夫明明可以过安稳的日子,却愿意为了她冒险,这份心着实令她感动。 小说里,苏大夫确实也是因为治好了皇帝的病,而顾莹又是苏大夫的弟子,因着这层关系,顾莹很得皇帝的宠爱。 但是,棠鲤和顾莹不一样。 顾莹心中只有自己,为达目的,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性命。 苏大夫和苏夫人于自己,便如同亲人一般,她不能为了自己,就让他们去冒这个险。 她现在在京城毫无势力,根本不能保障两人的安全。 其实,她真想苏夫人和苏大夫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着日子,不要牵扯进去。 小说里,他们太苦了,苏大夫这么个好大夫,明明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要落得个失去挚爱、孤独终老的命运? 现在,好不容易改变了命运,她就想他们白头偕老。 “小棠,我们之前说好的,让我和太远帮你。”苏夫人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严肃道。 安安稳稳是好,但是有了在乎的人,便想她也好好的。 小棠就像他们的孩子,他们也想这孩子过得好啊,想要出份力。 棠鲤点了点头:“嫂子,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你们的帮忙,现在就是时机未到。” 局势不明,就入局,太险了。 她得入京,先搞清楚了局势先。 苏夫人点了点头。 “千万别忘了我们,我们一直站在你身后。” “嫂子,谢谢你。” “你这孩子,说什么谢呢。” “嫂子,这一段时间你和苏大夫就尽量待在药庐。”棠鲤交代道。 “放心吧,我们会注意的。” 棠鲤和苏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药庐。 她走出药庐门口的时候,便见那赵殊已经不在了。 赵殊当然不可能被她说服,就此罢休,又要耍什么花招? 先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棠鲤朝着凝风酒楼走去,走着走着便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棠鲤的眉头一皱,脚步不停,在走过一个拐弯的地方,悄无声息地隐在拐弯处。 很快,那跟踪她的人便也出现在拐弯处,棠鲤迅速朝着那人出手。 那人反应极快,伸出手来格挡。 棠鲤攻击,对方格挡,如此几个来回,不分胜负。 对方后退几步,朝着棠鲤拱手,结束了这场打斗。 棠鲤冷眼看着对方。 “朱公子跟着我做甚?” “棠姑娘误会了,并非我跟着你,而是同路而已。姑娘可是要去凝风酒楼?我正好要去凝风酒楼吃饭。” 棠鲤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走。 赵殊便跟在她身后,真的到了凝风酒楼,要了一张桌子。 他倚靠在柜台旁,听着那些客人与棠鲤打招呼、聊天。 “原来棠姑娘的厨艺很好,不知道是否有幸吃到棠姑娘亲手做的菜?”赵殊笑着问道。 棠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真想吃?” “荣幸之至。” “那我做了你可得吃完。” “那是自然。” 棠鲤转身进了厨房。 赵殊坐在桌子前,慢悠悠地等着,一边欣赏风景。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棠鲤便端着一大盘菜出来,放在了赵殊的面前。 掀开盖子,便见那菜的颜色通红,有一股冲鼻的辣味,单是闻着,便觉得刺激。 “这一道菜叫水煮肉片,要够辣才够味,朱公子请享用。”棠鲤道,神色间带着挑衅,“务必吃完,免得浪费。” 赵殊拿起筷子。 就在这时,一人道:“公子,属下先尝。” 棠鲤看向赵殊身旁的人,那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普通到完全淹没于人群。可怕也在于此,棠鲤甚至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赵殊身旁的。 赵殊并未阻止他。 那人吃了一口。棠鲤往这菜里加了很多辣和盐,所以这菜的味道极致的难吃,但是,那人吃着,脸色不变,慢慢地吃完,细细分辨着是否有毒。 他吃完后,便退到了一边。 赵殊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他脸色不变,像是品尝什么美味一般,很是享受。 赵殊吃了一口又一口,等棠鲤再看的时候,他竟真将那一盘菜吃完了。 这三皇子确实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棠鲤没有再理会他,转身去忙自己的了。 翌日,赵殊又来了凝风酒楼,却见棠鲤的身边跟着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 那男人像是感觉到赵殊的目光,转头看来,眼含威胁,赵殊冷眼回应,两人目光相撞,冷光四射。 第三百三十一章 他选择了顾莹 卫擎跟在棠鲤身边,像是护食的狼一般,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这可是他媳妇儿! 昨晚,他媳妇儿就跟他说了这人的事,卫擎知道他的身份,三皇子赵殊,极有可能是毒医的背后之人,也可能是他指使山贼抓走几个孩子,更重要的是,还敢觊觎他媳妇,无论哪一条,都足以让卫擎出手,锤爆他的狗头了! 若是两年前,他还没学会隐忍,还是原来那个暴脾气,肯定已经冲上去宰了他,挖了他的眼珠了。 但是现在,卫擎压抑住了这种冲动,对方是皇子,身份不简单,必须从长计议。 所以,他就一直跟在他媳妇的身边,宣誓着自己的所有权。偶尔秀秀恩爱,让那人知道他媳妇最爱他,他的觊觎都是徒劳! 赵殊的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其实他根本没有把乌家小子放在眼里,他只是觉得棠鲤这姑娘有意思,但是还没喜欢到要将她变成自己的人。若是真要争,这人又如何争得过自己?这世上,没有他赵殊得不到的人! 赵殊看着那男人跟在棠鲤的身后,就像护食的狗一般,只觉得可笑。 他在酒楼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赵殊回了客栈。 “主子,有一封从京城传来的信函。” 说话的便是那面容极其普通的男人,唤作邓朔,是赵殊的心腹。 邓朔将信函呈给了赵殊。 赵殊打开信函,读着上面的内容,神情越来越严肃。 “宫里来了位神医,治好了父皇的失眠之症,父皇很欣喜,对这神医十分看重,不仅封他为太医院首席,还各种赏赐。”赵殊道。 邓朔低眉顺眼地听着他的话,没有回应。 殿下向来有自己的主意,最厌恶别人左右他的想法。殿下是在沉思,并非询问他的意见。所以,他不需要说话。 “而找到这位神医的,便是顾家小姐。顾小姐找到这人之前,这人不过一个籍籍无名的乡野大夫。谁能想到乡野之间卧虎藏龙,顾小姐的眼光果然不一般。也因此,父皇对顾家小姐刮目相看,要封她为郡主。”赵殊说着,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 他的眼光真不错。 赵殊自幼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幼年时候,他看到父皇坐在皇位上,举天之下,全部匍匐于他脚下,他便想,他要如父皇一般,万人之上。不,他要比他父皇更强,他要一统天下,万朝来贺! 他自幼便为此努力。 他读书,他学武,他文武双全,比那被萧皇后宠着的只会掏鸟蛋太子不知道强多少。 后来,萧家通敌谋逆,太子被废,他本来以为太子之位必定是他的,却不想父皇迟迟不力太子,后面还出了个老六…… 老六那个小屁孩,终有一日,也会被自己踩到脚底。 赵殊步步为营,他的王妃,也将他的一大助力,所以必须千挑万选。 顾莹是顾将军唯一的女儿,也是最受宠的女儿,只要她娶了顾莹,那整个顾家,都将是他的助力! 武将以顾将军为首,即使有个新起之秀曹绍……曹绍地位不如顾将军,而且,曹绍也没有女儿…… 总而言之,顾莹便是他王妃之位最好的人选。 如今,顾莹还找到一位神医,治疗他父皇的病,得到他父皇的另眼相待,那就更值得娶了。 “不过,信上说,老六最近也盯着顾家小姐,看来我得……”赵殊目露寒光,沉思片刻,“两日后,我归京。” 邓朔低着头没有说话。 两日,为何要等两日呢? 既然顾小姐已经找到了神医,自然不需要为那并未展露出特别厉害的医术的苏大夫停留。 莫不是因为那棠掌柜? 说起来,主子对那棠掌柜着实有些不一般。 他跟在主子身边多年,知道但凡主子所为,必定是有目的,绝不会浪费时间在没有价值的人和事上,唯独在棠姑娘身上破了例。 而且,很明显,主子似乎没察觉到。 邓朔眉头皱起,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翌日。 赵殊并未去凝风酒楼,而是在凝风酒楼对面的一家茶楼包厢中。 他坐在包厢中,刚好可以看到对面酒楼的柜台,看着那忙碌的棠掌柜。 她就穿着素雅的衣服,却难掩美貌与风情。 本来在赵殊的眼中,女子都是一样的,美丑在他眼中都无异,顾莹在他眼中的特点便是顾将军的女儿。 但是唯独棠鲤,很美,看着心中都莫名的开心。 赵殊便这样看了大半日,等到棠鲤离开了酒楼,他才回客栈。 又到第二日。 赵殊又去了那家茶楼,在对面坐了许久,都未见那干练的棠掌柜出现。 赵殊的眉头微微皱起。 很快,他就从路人的议论声中,知道棠鲤没有来凝风酒楼的原因。 “听说了吗?今天乌家向棠掌柜下聘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看那郡丞大人的模样,早恨不得将人娶回去。要不是这段时间就今天是好日子,宜下聘,这聘早就下了。” “可是,这棠掌柜不过一寡妇,那可是郡丞大人……” “寡妇怎么了?棠姑娘多讨人喜欢,那郡守夫人都把她当亲妹妹,乌夫人也很喜欢她。你就别酸了吧唧的,郡丞大人不娶棠掌柜,娶你啊。” “据说乌家的聘礼有一条街呢,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可见乌家对这棠姑娘多重视。走,看看热闹去。” 人群纷纷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赵殊的脸色不太好看,倏而,又露出一个笑。 “我也去看看热闹。” 棠家的宅子前,确实热闹非凡。 长长的街上,全是摆放着聘礼。 路人们都伸长脑袋看着,有好奇有艳羡。 突然,宅子的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女子。 女子今日特意换了一身艳丽的衣服,顿时整个人更加明艳许多,那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笑意,眉梢间,都带着风情。 她太美了,是那种骨子里透出的美,美得令人窒息。 这女子正是棠鲤。 在看到棠鲤的刹那,围观路人的想法都由这姑娘命真好居然能嫁给郡丞大人,变成了郡丞大人是个有福之人。 人群中,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正是赵殊。 赵殊只觉得心脏砰砰乱跳,他第一次感受到女人的美。 若是抛却权势考量,比起顾莹,他更想娶眼前的女子。 可惜了,她就是一个寻常女子,不能给他登临至尊之位提供任何帮助。而顾莹,将军的女儿,又得父皇欢心,能给他莫大的助力。所以,他的王妃只能是顾莹。 皇位面前,儿女私情不足为道。 赵殊轻笑一声,压下心中的悸动,转身离去。 …… 第三百三十二章 顾莹和赵殊定亲 乌家下聘后,又挑了一个宜嫁娶的良辰吉日,将棠鲤娶进了门。 乌家对这场亲事极其重视,一切适宜都是由乌夫人亲手操办,算不上极致的奢华,但是每一样安排都尽力做到了最好。 乌家以八抬大轿将棠鲤迎进了门,这场婚事极其风光,在清河郡可谓空前绝后,惊艳了那一日围观的众人,也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一桩美事。 棠鲤嫁入乌家,四个孩子也以养子的身份,一起住进了乌家。 卫擎终于得偿所愿,不用再偷偷摸摸的跑去棠鲤的宅子里,过上了每天搂着媳妇儿睡觉的日子。 卫擎一回家就乐呵呵的,和府衙、下属面前的他,是截然相反的一副面孔。 当初,乌侯爷和乌夫人还担心这孩子太过冷情冷心、沉默寡言、不近女色,怕他会独孤一生,现在看来,他们真的想太多了! 与此同时,京城。 先是皇帝一道圣旨,封顾家小姐顾莹为安乐郡主,让顾莹成为京城达官显贵们话题的中心。 然后,便是三皇子向顾府提亲。要知道,三皇子殿下不仅身份尊贵,还丰神俊朗,温文尔雅,更是文武双全,不知道是多少京城贵女们的春闺梦里人。这般出色的三皇子居然向顾莹提亲,自然是羡煞了无数人。 京城,顾府,庭院中。 一高大青年和一女子并肩而立。 “阿莹,你想嫁给三皇子吗?若是不想,我便让爹娘回绝了他。”高大青年道。 这高大青年,便是顾家老大,顾莹的大哥,顾怀年,而那女子,自然便是顾莹。 顾怀年看向顾莹的眼神,满是宠溺。 “大哥,那可是三皇子殿下啊,这也能拒绝吗?”顾莹歪着脑袋问道,漂亮的脸上透出一抹娇憨。 “阿莹,你不愿意的,谁都不能强迫你,爹娘也一定会支持你的。别说三皇子了,就是陛下赐婚,你要是不愿意,爹都会去恳求陛下收回成命。”顾怀年道。 这些年来,其实来顾家提亲的人不少,但是顾家上下都觉得那些人配不上顾莹,顾莹也不喜欢他们,所以全部一一回绝了。 顾莹今年十九岁了,放在贵女圈里,年纪算大了,背后偷偷议论的人也有。 但是,他们顾家才不在乎呢,阿莹喜欢才最重要。 阿莹若是不愿意嫁人,那他们顾家就养她一辈子! 阿莹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他们好不容易找回阿莹,肯定要把世上最好的给她。 顾莹搂住了他的手臂:“我才不要爹爹去忤逆陛下呢,我也不想将军府因为我为难。” 顾怀年的脸上露出一抹笑,阿莹真是孝顺又贴心,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的姑娘呢? 顾怀年刚想让她不用顾虑那么多,便见顾莹的脸上露出一抹娇羞。 “大哥,其实我挺喜欢三皇子的,我想嫁给他。” 顾怀年看着她,见她双目含春,很是娇羞,看来是真喜欢三皇子。 既然阿莹喜欢,那就便宜三皇子了。 若是以后三皇子敢欺负阿莹,那他肯定不会轻饶他! “好,那哥知道了。”顾怀年宠溺地揉了揉顾莹的脑袋,便转身离去了。 他行事向来风风火火的,脚下生风,转瞬身影就不见了。 顾怀年一走,顾莹便收起娇憨天真的表情,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小姐真要嫁给三皇子?”说话的是逐月,顾莹的心腹丫鬟。 顾莹点了点头:“赵殊是最好的选择。” 上辈子,她含恨而终,临死的时候,便悟了,情爱是最没用的东西。重活一世,她只要权势,她要成为这世间至高无上的女人,掌控其他人的生死命运。 她选的男人,必须助她登上后路。所以,必须是皇子,最有希望荣登大宝之人。 这些年,她一直在几个皇子之间选择,最终选定三皇子。 三皇子母族强大,自身又文武全才,有野心,而且,还对她痴心一片,为了她,至今未娶,身边连一个侍妾都没有。 顾莹虽然打定主意自己这辈子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但是被人喜欢,这感觉不错。而且这份喜欢,也会成为自己的倚仗。 顾府答应了三皇子的求亲,三皇子欣喜若狂,很快着人选定了定亲的日子。 几个月后,顾家小姐和三皇子定亲,这场定亲宴也很是风光,人人都赞叹顾家小姐的命好。 既得皇帝宠爱,又与三皇子定亲,一时间,顾莹在京城可谓风头无二,人人艳羡。 …… 时间流逝,自乌家向棠鲤下聘那一日起,一年时间匆匆而过。 这一年时间,发生了不少事。 先是花掌柜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像曹疾,生得虎头虎脑的,可爱极了。 这可把卫擎给馋坏了,每次探望完回去,都会缠着他媳妇,恨不得生一窝出来。 棠鲤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现在,她还有个宿敌顾莹,他的大仇还未报,还有一场硬战要打,日子还没安稳下来,还不到生孩子的时候。 棠鲤瞪他一眼,他就委屈巴巴地缩到角落,不敢动了。 棠鲤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又心疼了,凑上去好一顿安抚,男人顿时化身一只大狗,将她扑倒。 棠鲤这才明白,她是中计了! 这憨憨变坏了! 卫擎在家憨憨的、坏坏的,在外面可一点不一样,办事特别靠谱。 这一年时间,他帮文郡守解决了好几件难事,深得文郡守赏识和喜爱。 文郡守知道卫擎想回京城,于是,在京城有合适的职位时,立即向老师写信举荐了卫擎。 刑部侍郎,正三品的官职,对比他此时的官阶,升了许多。 卫擎看重的并非升官,他之所以要入刑部,便是想调查萧家被陷害通敌叛国的真相。 当年这一件事盘根错节,多方势力混战其中,他舅舅调查多年,也没调查清楚。 他的目标便是调查出背后之人,给萧家正名、报仇,还他的娘亲、外祖、舅舅们一个公道! 他们一生为国,战场杀敌,浴血奋战,不该背负着一个通敌卖国的骂名! 第三百三十三章 进京 卫擎的调任文书下来后,棠鲤和卫擎便决定举家搬入京城。 殿试三年一次,现在距离下一次殿试还有一年时间,府学的课程还没结束。但是,大宝和许珏是跟着杜青鱼学习,杜青鱼听说棠鲤想去京城,自然很支持她,表示她去哪里,她就跟着去。所以,去京城也不会影响两个孩子的学业。棠鲤和卫擎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卓舒在府学的学业还没完成,再加上花掌柜的孩子年纪还小,不好奔波,所以便决定暂时先留在清河郡。等到卓舒结束学业,进京赶考的时候,他们再搬到京城去。 苏大夫和苏夫人知道棠鲤要去京城,自然明白她的意图和接下来她会遇到的艰险,坚持要跟着一起去。 棠鲤在,自然不会让苏大夫和苏夫人有危险,见他们坚持,便答应了他们。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京城去了。 从踏上进京之路的那一刻开始,棠鲤便知道,她和顾莹的正面战场,要拉开了。 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入了京城。 清河郡位于大周的西南一带,而京城则地处北方一些,同样的季节,天气比清河郡冷一些。 清河郡也是大地方,但是与京城比起来,繁华却不足十之一二。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比肩继踵,十分热闹。 百姓们身上都穿着华丽的衣裳,抵得上清河郡一般的富贵人家了,可见京城的富裕程度。 这是一块牌匾砸下来,能砸到是个皇亲国戚的京城,街上随便一个人,都可能是达官显贵。 几个孩子都对京城十分好奇,掀开帘子往外看着。 看到有趣的事,三宝总会凑到棠鲤的耳边,兴奋地解说一遍。 棠鲤看到凑到自己面前的小脸,伸出手捏了捏。 三宝今年八岁了,精致的五官越来越鲜明,虽然还有些肉嘟嘟,但是完全是美人胚子,再过个三四年,绝对会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貌少女。 棠鲤既期待,又有些不舍,心情很复杂。 有时,看着孩子长大,满满的成就感。但是有时,又舍不得他们长大。小小的,稚嫩可爱,就是个暖心的小天使,能一直看着。要是长大了,会遇到喜欢的人,离开父母,组建自己的小家庭。 然而,人都是会长大,棠鲤只能珍惜和小家伙相处的每个瞬间。 浩浩荡荡的马车队停在乌侯爷的府邸前。 去时一家三口,格外萧索。 回来的时候却满满的一大家子! 乌夫人看着相携的卫擎和棠鲤,再看看阿雨,再看看卫子昂、许珏、卫子熠、三宝四个孩子,心里格外满足。她的人生算是圆满了,没什么遗憾了。 阿雨仰头看着侯府大门,露出一个笑,他终于回来了。 这里,是承载了他快乐童年的地方,是他在那炼狱般的村子里,无数次午夜梦回回到的地方。 他本来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来了。 幸好。 他很庆幸,他还能回来,他还能孝顺爹娘。 “阿雨,回家了。”乌夫人握住了他的手。 他转头看向乌夫人,用力点头:“嗯,回家!” 他身边站着的柳兰,看着母子俩温馨的一幕,也跟着露出一抹笑。 一家子住了进去,冷冷清清的侯府,顿时热闹了起来。 侯府很大,卫擎和棠鲤一个院子,阿雨一个院子,柳兰一个院子,几个孩子一个院子,杜青鱼一个院子,苏大夫和苏夫人一个院子,这般安排下来,还有空的院子。 棠鲤赶了快一个月的路,体质再好,也有些累了,也没精力四处逛了,洗了个澡,便在床上躺下了。 卫擎也洗了个澡,在她身边躺下。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但是闻着男人的气息,就格外安心。 卫擎赤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胸膛,伸出手臂,一搂,便将棠鲤搂进了怀里。 “媳妇儿,睡一觉吧。” “嗯。” 棠鲤带着鼻音应声,闭上眼睛,很快睡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棠鲤一睁开眼睛,就对上卫擎大睁的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都不由得露出一抹笑。 哪怕后面是一场硬战,刀山火海,只要两人在一起,共同面对,就没什么可怕的。 卫擎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便翻身起床,洗漱,换了一身衣服。 棠鲤也起来了,洗漱完,便有下人送来了早膳。 因为是第一天,卫擎并没有去刑部报道,而是陪着棠鲤,带着卫子昂、许珏、卫子熠、三宝、杜小白五个孩子在京城逛了一圈。 京城很热闹,还有很多清河郡没有的东西。卫子昂和许珏跟着杜青鱼游历过,见多识广,没有太诧异,杜小白在京城待过好几年,也习惯了。唯有卫子熠和三宝,看得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杜小白一路都给三宝介绍着,三宝听得圆溜溜的眼睛瞪大,用‘你知道好多、你好厉害’的眼神看着杜小白,差点让他飘上天。 一家人逛了大半天,才回府。 京城太大了,这大半天其实才逛了京城的一个小角落。 卫子熠和二宝都有些意犹未尽,于是便和杜小白约好,第二天继续来逛。 翌日。 卫擎拿着调任文书前往刑部报道。 棠鲤则独自一人,去了顾将军府。 将军府位于京城西北方向,距离皇宫很近,门口是宽敞的朱雀大街,直通皇宫。 将军府门口屹立着两只石狮,很是雄伟,门匾上书‘镇国大将军府’六个大字,文笔遒劲,乃是出自当今圣上之手。 棠鲤便在门口站着,望着这恢弘威严的将军府。 原身从将军府走丢的时候,不过两岁的稚儿,辗转沦落到乡间,幸好得养父母的宠爱,养到十几岁,日子过得不错。 却不想真正的祸患,来源于被她当做至交好友的人,那人偷走她的玉佩,也偷走她的身份,还将她卖给人牙子! 若是棠鲤没有穿越进来,原身将惨死于青楼,而顾莹则替代她的身份,成为万千宠爱的将军小姐,因此还获得一段好姻缘,最后成为皇后,母仪天下。 好人凄惨收尾,坏人青史留名。 何其不公?! 棠鲤穿进书里,代替原身活着,便要替她争回自己的身份,将那鸠占鹊巢的顾莹,打回原型! 之前那位大师说,让她再等几年,避其锋芒。 那时候,顾莹已经是将军府小姐,又有女主光环笼罩,而她和她男人都是普通人,他们确实没有对抗的能力。 原身走丢的时候年纪太小了,唯一能证明的玉佩被偷,根本没办法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将军府小姐。而且,那时,顾莹羽翼颇丰,她一靠近将军府,说不定就被顾莹捏死了。 所以,确实该按大师说的,避其锋芒。 如今,三年过去,时过境迁。 棠鲤妖力恢复,足够自保和保护重要的人,她男人也有了身份,得文郡守举荐,背靠文官集团,能力出众,前途无量。两人比三年前都成长了许多。 时机到了。 棠鲤的眼睛微微眯起,闪耀着寒光。 顾莹,等着吧,你作的恶,我会让你全部报应于己身! 第三百三十四章 顾莹慌了 在这之前,棠鲤对镇国将军府的情况有所了解。 顾将军和顾夫人共有三子一女,长子顾怀年,性格耿直、莽撞,在大理寺任职,二子顾怀玉,足智多谋,跟着顾将军一起在军营历练,三子顾怀瑾,则是京城有名的纨绔。 根据小说里的剧情,顾家上下对失而复得的顾莹十分宠爱,几乎是有求必应。 顾家为了顾莹能登临后位,付出了很惨烈的代价…… 想到这里,棠鲤觉得更生气了,顾莹不仅害死了原身,霸占原身的家人,还害了原身的家人不得善终! 真是个祸害! 棠鲤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见一辆华丽的马车从远处驶来,停在了将军府的门口。 马车的帘子掀开,从上面走下来一个穿着华丽、身形窈窕的姑娘,正是顾莹。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李家村,如今一晃三年过去,顾莹倒是没什么变化。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顾莹看了过来。 当看清棠鲤的长相时,顾莹的脸色猛地变了。 这一次,棠鲤打算和顾莹正面交锋,也没使用障眼法,因此,顾莹看清了她的脸。 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顾莹的心情莫名的慌乱,连忙朝着府里走去。 棠鲤站在原地,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刚刚试图控制顾莹的精神,但是却失败了。 棠鲤要夺回自己的身份,若是现代,直接做亲子鉴定就行了,但是在古代,没那么容易。原身走丢的时候太小了,和现在长相变化太大,根本不可能凭借长相认出来。至于滴血认亲,即使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可能融合,其实就是伪科学,赌个概率,这方式根本不靠谱,弄的不好,还会被顾莹抓住把柄。 棠鲤想,若是自己能控制顾莹说出真相,那就能迅速夺回身份了。 事实却证明,没那么简单,顾莹毕竟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有女主光环,不受她的控制。 所以,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棠鲤也没怎么失望,既然捷径走不了,那就慢慢来,不急于一时。 顾莹看着她的这张脸,此时应该慌了吧? 因为她这张脸,提醒了顾莹,她现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享用着偷来的一切,她还能安心吗? 顾莹一慌,便能露出马脚。 棠鲤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去了。 顾莹进了府,脸色十分难看。 “小姐,您怎么了?”说话的是顾莹另一贴身丫鬟追云。 顾莹摇了摇头:“没事,刚刚头有些晕。” 顾莹像是想到了什么,朝着大门走去,走出了大门,四处看着,刚刚那一抹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顾莹心不在焉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小姐,三皇子送给您的这蝴蝶也太逼真了吧,他对您真有心。”追云道。 顾莹看着盒子里不知道要什么做的栩栩如生的蝴蝶,却开心不起来。 她虽然不喜欢赵殊,但是却很享受赵殊对她的好,以往,收到赵殊的礼物,她心情都会变好。 但是,想到刚刚那张脸,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太像了,那张脸就是她啊。 但是,她不可能在这里,她明明该被人牙子卖去青楼了! 顾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 或许只是长得像吧。 眼神一点不像,气质也不像,若真是她,那么蠢的一个人,那么信任自己,见到自己肯定开心得不得了,冲上来和自己说话才对,不可能那么冷漠。 她步步为营,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自己的计划,所以还是要谨慎一些。 “逐月。”顾莹叫道。 逐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顾莹的身边,低眉顺眼道:“小姐。” “去查一个人,在清河郡一代的青楼找,她的样子是……”顾莹描述了一遍她的长相,“京城也有个一般模样的人,刚刚我在将军府门口碰到了,也查查。” “是,小姐。” …… 棠鲤从将军府离开后,就去了白府。 说起来,自从上次成亲的时候见过白沐阳一面,后来便没见过了。不过,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收到白沐阳的信。从信中得知,白沐阳一年前回到了京城。 棠鲤既然来了京城,自然要见见她这位哥哥。 棠鲤搭乘马车,大约半个时辰,便来到白府门口。 棠鲤跟门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门房便进去禀报了。 因为白沐阳正在和几个掌柜的商谈重要的事,门房便将这件事告诉门口站着的福伯。 “姓棠?难道是小姐?”福伯眼睛一亮。 一年前,公子回到京城,着手整顿白家。 只是这诺大的白家,太多肮脏事,这么多产业,有的被整成空壳,有的全听白旭阳母子的。公子想要拿回白家的控制权,还要让白家重新崛起,太难了。 他也想劝公子要么就放弃白家,但是公子要的便是争这口气,他绝不会将白家拱手让人,也不会让白旭阳母子好过! 这一年,他与白旭阳母子明争暗斗,在人心诡谲中浮浮沉沉。 这一年,公子过得很艰难,性情也愈加冷酷和喜怒无常起来。 福伯最了解他,这一年,他都没感觉到公子快乐过。 福伯心疼他,但是也没什么办法。 现在小姐来了。 公子在小姐的面前,总是不一样的。见到小姐,公子肯定会很开心。 “小姐在门口?快,快请进来。”福伯道。 福伯一边催促门房,自己也朝着大门快步走去。 走到门口,便看到门口等着的果然是小姐! “小姐!”福伯开心叫道。 棠鲤看向福伯,近三年没见了,福伯还是这般精神矍铄的模样。 “福伯!”棠鲤叫道。 “快进来坐,小主子在和几个掌柜的商谈生意上的事,您先进来坐着,喝杯茶等着。”福伯道。 福伯将棠鲤迎到了客厅,赶忙让下人送来茶水和点心,十分热情。 两人聊了一下天。 福伯便道:“小主子应该差不多了,您先坐着,我去喊他。” 棠鲤点了点头。 福伯转身走了,没走两步,又叮嘱门口站着的俩丫鬟一定要伺候好棠鲤,这才继续往前。 福伯走到商谈的房间前,便听到从里面传来满是怒意的声音。 哎,公子又发怒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初遇顾怀年 福伯透过窗户往里看去,公子的脸色很难看,在场的掌柜的全部噤若寒蝉。 白沐阳这次回到京城,雷厉风行,手段厉害,一点也没心慈手软,留下来的掌柜们,对他都是又敬又怕。现在这一刻,白沐阳发怒了,他们的害怕居多,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都没话说?是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不敢说?”白沐阳冷声问道。 那些人全部低下头,冷汗涔涔。 这商谈似乎进入僵持阶段,那些掌柜的全部坐立难安。 福伯看着公子那蒙着一层怒意的脸,咬了咬牙,还是敲门走了进去。 福伯走到了白沐阳的身边。 白沐阳眼中犹带着怒意,看向福伯。 “公子,小姐来了,现在正在客厅等着您。”福伯低声道。 “小棠?”白沐阳问道。 福伯点了点头。 白沐阳脸上的怒意顿时消散了,不复刚刚的咄咄逼人,身上恢复了温润的气质。 “今日的商谈便到此结束,各位回去休息吧。” 白沐阳说完,便转身走了。 在座的五个掌柜,都长舒一口气。 同时,心中又有些好奇,那位小姐究竟是谁,何等能耐,竟让大掌柜的心情转瞬变好,像是换了一个人? 白沐阳快步走到客厅门口,看到里面坐着的姑娘时,眼睛顿时一亮。 “小棠!”白沐阳叫道。 “哥。”棠鲤也起身,朝着他走来。 “来京城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去接你。”白沐阳道。 “哥你忙嘛,我们人多,很快就安顿好了。”棠鲤道。 白沐阳的目光落在棠鲤身上,打量着她,三年过去了,她还是变了一些,五官更明艳,更成熟许多。整个人看着都不错,看来这三年也过得不错,白沐阳松了一口气。 棠鲤也看着白沐阳,却从他脸上看出了疲惫。 棠鲤是知道小说剧情的,小说里,白旭阳成了首富。而他哥…… 这诺大的白家,是白沐阳的娘和他爹强强联合造就的,最终却被白旭阳母子抢去,她哥也死于非命。 由此可见,白旭阳母子的心机手段有多深。 她哥要和白旭阳母子争,肯定很艰难。 所以,这一年,她哥肯定过得很辛苦吧。 “哥,你别太累。”棠鲤道。 白沐阳看到她心中的心疼,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心中一软,点了点头:“嗯。” “来日方长,不用急于一时。”棠鲤道,“不用一下把坏人打死,可以让他们慢慢受折磨。” 白沐阳被棠鲤的安慰的话逗乐了,心情又好了许多。 “哥,你要保重身体,不要忧思过重,慧极必伤。”棠鲤道。 她现在就担心她哥急于复仇,急于夺回自己的东西,又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 白沐阳再次点头。 “我会的。” 他娘抛下他离去,他爹不爱他,有一段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多余的。 幸好后来得了一个妹妹…… 有人关心他,他得为了关心他的人保重身体。 兄妹俩聊了一会儿天。 就在这时,一人探头探脑走了进来,当看到棠鲤的时候,便冲了进来。 “糖糖……糖!”来人正是霍驹,一把冲到棠鲤的面前,看着她十分惊喜,激动地都结巴了,恨不得上手,被白沐阳一把推开了。 “糖糖,真是你,你来京城怎么不找我?怎么先来找老白?在你心里,是老白比我重要吗?”霍驹双手抱臂,气呼呼道,很是吃醋。 棠鲤还没说话,白沐阳便道:“是。” 霍驹:“……”拳头痒了,想打人。 棠鲤‘噗呲’笑出声,这近三年没见了,霍驹还是这么逗。 三年前,霍驹还是个少年,现在是个青年了,外表长大了,秉性还没变。 霍驹气呼呼地生了一会儿气,见没人理他,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糖糖来看老白,是因为老白年纪大,尊老爱幼嘛,看完老白后,就肯定会去看自己了。 霍驹很快把自己哄好了,恢复乐颠颠的模样。 “糖糖,之前咱们分开的时候就说了,你要是来京城,我就带你到处逛逛。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带你去逛逛吧。”霍驹兴冲冲道。 霍驹是个急性子,拉着棠鲤便要出门。 白沐阳见状,也连忙跟上了。 三个人一起去了热闹的街市,白沐阳看着走的方向,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伸手拦住了霍驹。 “你要带小棠去哪?” “当然是我常去的,最好玩最有趣的地方。”霍驹道。 “青楼?” “什么青楼?那里面可都是正经姑娘,一个个都特别有才华。” “不准。”白沐阳面无表情道。 霍驹瞪着白沐阳,他认为最好玩的地方,当然要带妹妹去见识一下。 在白沐阳眼神的逼视下,霍驹越来越怂,然后小小声道: “算了,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给你一点面子,你说去哪就去哪。” 白沐阳带路,带着棠鲤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 这酒楼是真大,一条街都是,酒楼门口挂着红灯笼,而且还是个四合院,内里乾坤更大,有清河郡的凝风酒楼十个大,棠鲤算是有见识的了,见到这么大的酒楼,还是被震撼到了。 棠鲤走进了酒楼,忍不住四处张望,这里面真是太大了,酒楼是红木建造,挂着红色的灯笼,中间一个院子有假山流水,还有小花园,环境特别清幽。往来者,皆是锦衣华服,谈笑风生。 白沐阳是这酒楼的常客,要了一个靠河的包厢,带着棠鲤进去了。 三人在包厢里坐下。 棠鲤朝着窗外看去,外面是一条宽敞的大路,而大路外,则是一条河。那条河很清澈,很宽,上面时而有画舫经过,画舫上的歌声传到耳中,格外悦耳。 路上有两个嬉闹的小孩,正仰着脑袋,朝着棠鲤他们打招呼。 突然,棠鲤的脸色猛地变了,只见一辆马车呼啸而来,速度极快,眼看就要撞上那两个小孩。 棠鲤和霍驹都从窗户上跳了下去,两人想要抱开那个小孩,然而,有一人速度更快,一手抱住一个,飞身而起,避开飞速掠过的马车,然后落在了大路的一旁。 那是个高大的青年,剑眉入鬓,五官硬朗,长相出众。 “顾怀年!” 霍驹在看到青年的时候,脸色突变,像是怕极了他,下意识地躲到了棠鲤的身后。 第三百三十六章 莫名的亲近 霍驹是真的怕顾怀年。 因为顾怀年是顾莹的哥哥,将顾莹这个妹妹疼到了骨子里,他和顾莹本来有婚约,之前不仅要退亲还逃婚,彻底触了顾怀年的逆鳞。 顾怀年几乎是见他一次就揍他一次。 霍驹每次都避开他,真没想到这次在大街上,居然又和这瘟神碰上了。 一见顾怀年,霍驹顿时觉得汗毛立起,甚至吓得忘了逃跑,拼命往棠鲤身后缩。 顾怀年这人虽然粗暴,但是从来不会打女人,所以糖糖就是他的保护伞。 他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到糖糖的背后。奈何,他家糖糖太小只了,不能将他完全挡住。霍驹只能保证自己的脑袋被挡住。 顾怀年将两个孩子放下,孩子的父母冲了上来,抱住孩子,对着顾怀年千恩万谢,才离去。 棠鲤看向眼前高大的男人,这便是原身的哥哥啊,与自己这具身体血脉相连。她这哥哥还生得挺好看的,很高大,浓眉大目,很是俊朗。再结合自己的长相,看来这顾家的基因真不错。 顾怀年也看向棠鲤,目光稍稍停顿,便落在霍驹身上,顿时转冷:“霍驹,又是你,你还有胆子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条街上?这街又不是你家的!”霍驹的脑袋伸出来,愤愤不平道,说完对上顾怀年冰冷的眼神,又连忙缩到棠鲤的身后。 顾怀年一看到霍驹,就想到他逃婚的事。 他妹妹那么好的姑娘,霍驹这纨绔子弟凭什么嫌弃?居然还逃婚,弄得别人在背后说闲话。就算嫌弃,也该是阿莹嫌弃才对,就算要逃婚,也该他家阿莹逃才对! 顾怀年顿觉怒从心起,朝着霍驹走去。 霍驹觉得自己难逃一顿揍,破罐子破摔,脑袋伸了出来:“顾怀年,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就不喜欢顾莹怎么的了?你当你妹妹是宝,但是我就不喜欢!虽然是我逃婚,但是退婚的机会给了你们顾家,面子都给你们了!我们霍家也不算太过分!” “你生气,打我几次也就算了!现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没完没了了是吧!这气小爷不受了,有本事你就把小爷打死!” 顾怀年伸出手,要去揪霍驹,霍驹也准备好迎接一顿揍,就在这时,棠鲤拦住了顾怀年。 棠鲤从两人的对话中,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霍驹本来和顾莹有婚约,因为不想和顾莹成亲,所以逃婚,虽然后面是顾家主动退婚的,但顾怀年这个宠妹狂魔对霍驹怀恨在心…… 在小说里,顾莹重生后回到顾家,便是被团宠,顾家上下都宠着她,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现在和小说里的设定还真对上了。 棠鲤再次觉得小说里的原身太可怜了。 被抢走了身份,被抢走了家人,被抢走了宠爱…… 棠鲤看向顾怀年。 “顾公子,能否听我一言?”棠鲤道。 顾怀年看向棠鲤,其实刚第一眼的时候,他便对这姑娘心生好感,那好感来得莫名其妙。他脾气暴躁,本来就想揪着霍驹揍一顿,如今听这姑娘这般说,他便忍下怒气,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顾公子,我叫棠鲤,是霍驹的义妹。”棠鲤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有条不紊道,“这成亲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你或许觉得你妹妹很好,但是我哥不喜欢,强扭的瓜不甜,我哥逃婚,这行为确实不太好。但是霍家将退婚的主动权交给了顾家,保全了顾家的面子。顾公子觉得气不过,替妹妹出头,揍我哥一顿,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这见一次打一次,就太过咄咄逼人了。” 棠鲤顿了一下,继续道:“如今,顾小姐也和三皇子殿下定亲,得遇良配。这般看来,当初退亲是明智之举。如今时过境迁,也请顾公子放过我哥,往前看。” 顾怀年是将顾莹宠到了骨子里,以往,但凡有一点不利于阿莹的话,他根本不会多听。但是今天这姑娘的话,他居然听进去了,而且也觉得有道理。 确实,阿莹和三皇子早已定亲,很快就要成亲了。那三皇子比这纨绔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乃是良配。他又何必计较旧事,踟蹰不前?! “姑娘说的对。”顾怀年看向霍驹,“我以后不会再揍你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霍驹看着顾怀年的背影,愣住了。 他本来都准备挨一顿揍,再回去躺个四五天,他屁股都翘起来了。 他也不想挨揍啊,他也怕疼啊,但是没办法,他根本不是顾怀年那瘟神的对手,只能乖乖挨揍! 结果,这瘟神居然放过他了! 霍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棠鲤。 是糖糖救了他! 糖糖伶牙俐齿,居然说服了那个瘟神! 糖糖真是太帅了! “糖糖,哥爱死你了!”霍驹说着,便朝着棠鲤扑过去。 然后,一只手抵住了他的胸膛,手的主人正是白沐阳。 小棠已经成亲了,虽然是义凶义妹的关系,但还是不可太过于亲近,否则对妹妹的名声不好。 “别毛手毛脚的。”白沐阳训话道,看向棠鲤,又变得温柔起来,“饿了吧?刚点的菜该上了,去吃饭吧。” 三人回到包厢,吃午饭。 白沐阳和霍驹都拼命往棠鲤的碗里夹菜,棠鲤其实挺喜欢这种被兄长宠着的感觉的,一顿饭吃得挺开心。 三个人吃完了饭,便离开了酒楼。 刚出酒楼,便迎面走来一穿着紫衣骚包衣服的青年,年纪与霍驹年纪一般大,一双桃花眼,衣服松松垮垮的,有几分风流。 霍驹看着他,便嫌弃地往旁边走了几步,离他远一些。 那青年也看见了霍驹,像是嫌弃得不得了,哼了两声,不屑一顾。 就在这时,一个姑娘突然冲了上来,抱住了那骚包青年。 “顾郎,我终于找到你了,真是太好了!” “这段时间你怎么不见了,我找了你好久,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你不是说要娶我的吗?为什么不见人了?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顾郎,你肯定不会不要我的,对吗?” 那姑娘抱着骚包青年,喜极而泣。 第三百三十七章 又遇顾怀瑾 “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骚包公子想挣脱。 “顾郎,我是茹娘啊,你说你会娶我的,我才把自己的身子给了你,你为什么要说不认识我的话?”那姑娘错愕地看着他。 “啧啧,风流债找上门来了。”霍驹幸灾乐祸道。 “这是顾家三公子,顾怀瑾。”白沐阳在棠鲤的耳边解释道。 顾怀瑾……那便是她亲的三哥了。 这骚包青年,居然是她三哥。 顾怀瑾和霍驹都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但是这俩纨绔却很看不顺眼对方,见面必撕。 现在见有顾怀瑾的笑话看,他自然开心,就差搬个小板凳,再买一包瓜子了。 “呸,良家姑娘的便宜也占,不是人。”霍驹骂道。 棠鲤看着顾怀瑾和那姑娘,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我根本不认识你,胡说八道什么,快放开我。”顾怀瑾皱着眉道。 “顾郎,我怀了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难道你许诺的那些都是假的吗?”那姑娘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很快,便聚集着许多围观者。 “这是顾家三公子吧,居然做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还不负责?” “是啊,这姑娘也太可怜了,怎么遇上这么个无耻的男人!” “顾将军为国征战,赫赫威名,怎么养出这么一个儿子?” “真是给将军府丢脸,家门不幸啊。” 路人议论纷纷道。 “不是我!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怎么怀了我的孩子?” “你别污蔑我,快告诉他们,我们根本不认识!” 顾怀瑾辩解道。 顾怀瑾是个花花公子,京城有名的纨绔,名声本就不好,再说,好好的姑娘怎么可能为了诬陷别人故意败坏自己的名声?!所以,无论那顾怀瑾怎么辩解,都没人相信, 路人只当他不想负责任,这也太不是人了!有几个看不过去的,甚至想上去揍他一顿! “顾郎,反正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要是不想负责任,那我就找顾将军给我做主!” 听到要去将军府,顾怀瑾顿时就腿软了。 他爹本来就看他不顺眼,将军府的名声被他败坏了,肯定会打断他的腿的! “你为什么要污蔑我?!污蔑是犯了大周律令,我可以去官府告你的!” 顾怀瑾说着,就用力挣脱了那姑娘。 那姑娘摔在地上,发出惨叫的一声。 几个路人看不过,全部冲上去,扭住了顾怀瑾,要将他送到将军府,替这姑娘讨回公道。 顾怀瑾的脸涨得通红,快气死了。 他是被污蔑的,为什么没人相信他?! 他再不着道,也不会对良家姑娘下手啊! 那摔倒在地的姑娘被棠鲤扶了起来。 那姑娘朝着棠鲤感激道:“多谢姑娘。” 她的手被棠鲤抓着,想要收回,却被棠鲤抓住了。 “姑娘怀孕了?”棠鲤问道。 对上棠鲤黑白分明的眼睛和直直盯着她的目光,那姑娘下意识地转开了目光。 “对,三个月了。”她抚上自己的肚子,“顾郎不负责,我这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我们娘俩命怎么这么苦啊?” 她说着,又低声抽泣起来。 那些路人都气死了,扭送着顾怀瑾,往将军府走。 只是,还没走两步,却被棠鲤拦住了。 “各位,先听我说上一句。”棠鲤道。 路人们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我不认识两位当事人,但是有个疑点,我觉得奇怪,因为这姑娘根本没怀孕。”棠鲤道,“我刚摸了她的脉,她的脉相与寻常人无异。” 棠鲤虽然没什么医术,但是跟苏大夫认识这么多年,会把脉,简单地还是看得出来的。 这姑娘根本不是喜脉。 “没怀孕?” 路人们都看向那姑娘。 那姑娘的眼神有些慌乱:“我……我是没怀孕,我就是不想顾郎离开我,但是我的身子真给了顾郎,我一个姑娘家,至于撒这样的慌吗?” 棠鲤看着她:“你真的没撒谎吗?” 那姑娘接触她眼神的刹那,头晕乎乎的,嘴巴便不受控制起来。 “我……我是撒谎了,我不认识顾家三公子。是有人给我钱,好多好多的银子,让我捉弄一下顾三公子……”那姑娘一五一十道。 既然从这姑娘说出来,那便是真相了。 所以,原来顾三公子是真不认识这姑娘? 他们被这姑娘骗了? 路人们反应过来,便都放开了顾怀瑾。 顾怀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一转头,那刚刚揪着他要他负责的姑娘已经不见踪影了,跑了。 跑得倒是挺快。 这不仅是要抓弄他,还要毁了将军府的名声啊。 他虽然不靠谱,但还是有底线的,不至于干这样的事。 顾怀瑾看向棠鲤,幸好眼前的姑娘帮他解围了。 顾怀瑾感激道:“多谢姑娘了。” 多亏了这姑娘还他清白啊,不然被扭送回将军府,他的腿是保不住了。 棠鲤看向他:“我不过说出真相罢了。” 顾怀瑾看着棠鲤,总觉得莫名亲近。 “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喂,顾怀瑾,别打我妹子的主意,否则我宰了你。”霍驹挡在了棠鲤的面前,威胁道。 “你妹子?我怎么就不信了呢?” “怎么不信?我这妹子很有我的风范好吗?” 顾怀瑾嗤笑一声,霍驹挥拳,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 “好啦,哥。”棠鲤连忙劝架。 霍驹听到这声‘哥’,顿时收了手。 顾怀瑾听了那声哥,也觉得莫名意动,这姑娘的声音甜甜的,甜到心坎里。看着霍驹和那姑娘相处的模样,莫名觉得,这要也是自己的妹妹就好了。 霍驹像防狼似的盯着顾怀瑾,顾怀瑾根本没有机会靠近棠鲤,最后只问出她的名字,然后告诉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将军府找自己,便转身走了。 霍驹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还想拐我妹妹?老子先捶死他!” 棠鲤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这一天之内,见到顾家的大哥和三哥,还真是缘分。 棠鲤见了白沐阳和霍驹后,因为曹绍领兵出征,不在京城,便没其他需要拜访的人,便回了侯府。 一进院子的门,一个暗卫便出现在她的面前,将一封信交给了棠鲤。 棠鲤拿起那封信,打开,里面的内容正是她要暗卫查的顾夫人的行踪。 顾夫人,她娘。 都说母女感应,她娘见着她,会不会有所感应呢? 她打算找个偶遇的机会,见见她。 信上所言,五日后,顾夫人前往甘泉寺烧香。 “五日后啊……”棠鲤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三百三十八章 见到顾夫人 镇国将军府。 顾怀年迈步走进将军府,便见一抹身影朝着自己飞扑过来,像一只轻盈的蝴蝶。 顾怀年连忙伸出手,接住了她,让她站稳。 正是顾莹。 “都这么大了,再过两个月都要成亲了,怎么还是这般冒冒失失的?”顾怀年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气里满是宠溺。 “哥,我多大也是你妹妹嘛。”顾莹撒娇道,说着看向顾怀年手上拿着的东西,眼睛一亮,“这是……” “你最爱的糕点,哥排了一下午的队呢。”顾怀年将盒子递给顾莹。 这家糕点铺子在京城十分有名,达官贵人都得排队,没个半天排不到。 顾莹开心地接过:“谢谢哥!” 兄妹俩说了一会儿话,一道懒散的身影从外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正是顾怀瑾。 顾怀瑾瞧见顾怀年和顾莹,心不在焉地打了一声招呼,就转身往里走。 “三哥,大哥给我买了糕点,你要不要尝尝?”顾莹叫道。 顾怀瑾摆了摆手,继续往里走。 顾莹的表情顿时变得委屈起来,仿佛在疑惑三哥为什么不喜欢她。 顾怀年最见不得妹妹委屈,脸色一下黑了下去,快走两步,走到顾怀瑾的背后,按住了他的肩膀。 “怀瑾,阿莹在和你说话呢,你听不到吗?!”顾怀年冷声斥责道。 “听到了,我不想吃不行吗?”顾怀瑾有些不耐烦道。 顾怀年眉头紧皱,伸出手想要教训他。 阿莹是他们顾家失而复得的宝贝,肯定要好好疼着,怀瑾的态度让他很生气。 “大哥,三哥肯定是在想其他事,不是故意不理我的,你别生气。”顾莹连忙道。 顾莹眼巴巴地看着顾怀年,顾怀年这才收了手。 “阿莹比你这个做哥哥的懂事多了。”顾怀年道。 顾怀瑾却不领情,继续往里面走去了,没有看顾莹一眼。 其实,他这妹妹刚刚被找回来的时候,他也是欢喜极了,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直到他做了一个梦…… 从那以后,他再看着顾莹,总觉得有些膈应,再也亲近不起来。 那梦里的内容太可怕了,他只希望那只是个单纯的梦,千万不要在现实里发生。 …… 时间匆匆,五日转眼便过去了。 甘泉寺。 一顶轿子停在甘泉寺前,从上面走下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 那妇人气质雍容,五官明艳,可见年轻时候必定是个美人。她的脸色过于惨白,看起来身体不是很好。 这妇人,便是顾将军的夫人。 她一下轿,两个嬷嬷连忙走上去,扶住了她。 这两个嬷嬷,一个姓赵,一个姓陈,都是跟了她几十年的老人了。 “夫人,坐了这么久的轿子,可有哪里不舒服?”赵嬷嬷紧张地问道。 顾夫人摇了摇头,柔声道:“紧张什么呢?我还没这么娇弱。” 顾夫人仰头看了一眼‘甘泉寺’的门匾,便踏步进去。 今日的人不是很多,顾夫人先是没个殿都拜了一遍,当拜完最后一个殿的时候,她从蒲团上起身,一阵眩晕,差点倒下。 赵嬷嬷连忙扶住了她。 “夫人,快坐一下。”赵嬷嬷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可是头疼的毛病又犯了?我给您按按。” 赵嬷嬷替她按着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夫人这病也是沉疴旧病。 当年,夫人与将军一起征战,那场战打了整整一年,夫人是在战场上生下小姐的。因为奔波加难产,自那以后,夫人身体就大不如前了。后来,小姐走丢,夫人的情绪一度奔溃。从那以后,夫人便不再上战场,回到京城安心养病。 小姐走丢的那十几年里,夫人的身体越来越差。直到后面找回了小姐…… 在没找到小姐的时候,夫人便经常来甘泉寺,甚至长年累月都住在这里,这甘泉寺便成了夫人的寄托。小姐找到后,夫人怀着感恩的心,每个月都要来一次。 其实也算苦尽甘来了。 只是夫人的身体没法恢复如前了,头疼的毛病经常犯…… “我好多了,去后院禅房见普智大师吧。”顾夫人道。 顾夫人在甘泉寺待得太久了,普智大师于她如师如友。 顾夫人每次来,都会和普智大师聊聊,然后在寺里走走。 …… 棠鲤也来到了甘泉寺。 她将寺中每个殿都拜了一遍。 祈求一家人平安。 祈求卫擎顺顺利利。 祈求卫子昂和许珏学业顺利。 祈求卫子熠和三宝一直快乐。 祈求……她自己一切顺利。 拜完后,她才去了后院。 甘泉寺的后院很大,棠鲤并不知道顾夫人在何处,便四处乱逛着。 突然,听得一声急切的求救声。 棠鲤朝着那求救声走去,拐进了一个院子,那院子很大,那求救之人便在湖边。 “救命!我家夫人掉进水里了!” “快来人啊!救命!” 与棠鲤同时赶到的,还有几个下人打扮模样的人,和几个和尚。 棠鲤来得最快,一下便钻进了水里。 很快,她就看到水里飘着的人,连忙抱住她,将她托出了水面。 棠鲤抱着她出了水,放在一个平坦的地方,在她的肚子上按了按,妇人很快便将肚中的水吐了出来。 但是,那妇人并没有醒过来。 “夫人刚在岸边走着,突然就摔了下去,所以夫人可能不是因为溺水昏迷,可能是头痛症犯了。我让人去找大夫。”那嬷嬷连忙道。 棠鲤与下人们一起,扶着那妇人进了厢房。 一个嬷嬷带着两个丫鬟,将那妇人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换了。 她们也给了棠鲤一身干净的衣服,棠鲤也换上了。 “姑娘,快来烤火。”那嬷嬷连忙道。 棠鲤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现在是秋天了,京城本就冷,在水里走了一遭,是真有些冷。 烤着火,暖和了一些,整个人也舒服了许多。 房间里生了火,映照着床上人的脸。 棠鲤看着那妇人,再看着房间里的一众下人,问道:“你们是哪座府上的?” “我们是镇国将军府的,您救的是顾夫人。” 棠鲤看着床上躺着的妇人,她本来只是猜测,现在确定了,她真的是顾夫人,自己这具身体的娘。 第三百三十九章 走白莲花的路 棠鲤看着床上的妇人,妇人四十多岁,紧闭着眼睛,脸色惨白,看起来很温柔。 棠鲤想,她肯定是个温柔的母亲,若是原身没有走丢,在她膝下承欢,肯定很幸福吧。 过了一会儿,一个嬷嬷捧着两碗参汤进来了,一碗给了棠鲤,一碗则喂着床上躺着的人喝下。 棠鲤喝完参汤后,整个人又舒服了一些。 床上躺着的人,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姑娘是?”赵嬷嬷看着棠鲤,问道。 她对棠鲤甚是感激,她刚刚不在夫人身边,陈嬷嬷又不会水,若不是这姑娘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赵嬷嬷打量着棠鲤,只见这姑娘气质出众,想来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 “我叫棠鲤,是乌侯爷的儿媳。”棠鲤道。 “原来是乌夫人。”赵嬷嬷道。 乌侯爷返京,还是带着一大家子回来的事,其实京城已经传遍了,不过人倒是第一次见。 “顾夫人可是身体不好?”棠鲤想了想,还是问道。 赵嬷嬷看着她的眼神真诚,看来是真关心夫人,便如实道:“夫人身上沉疴旧病,时常有头疼的毛病,最近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些大夫看了都没办法,宫中的御医也找了。” 赵嬷嬷甚是担忧,又没有办法。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大夫便来了,替顾夫人把了脉。 “夫人的身体无大碍,休息一下就醒了。”大夫道。 一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棠鲤并没有离去,而是在房间里守着。 “宝儿……宝儿……”床上躺着的人突然低声囔囔起来。 棠鲤和赵嬷嬷同时靠近,便见顾夫人眉头紧皱,像是做了什么噩梦,喊着什么。 棠鲤见顾夫人的手抬起,想要抓什么,便连忙将手伸了过去,手被抓住了。 “宝儿,别走,别离开娘!”她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宝儿是小姐的小名,赵嬷嬷知道夫人是梦到小姐了。 夫人实在是太害怕失去小姐了,纵然把小姐找回来了,还是时常会做噩梦。 顾夫人抓住了棠鲤的手,紧紧的。 “宝儿……” 棠鲤看着她眉头紧皱的模样,柔声回应:“我在。” 顾夫人逐渐平静下来。 屋子里一众人都在担心顾夫人的时候,唯有陈嬷嬷看着棠鲤的目光闪了闪。 她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房间,然后找到一个相熟的下人。 “你快回顾府,告诉小姐……” 房间里,棠鲤一直守在顾夫人的身边。 又过了好一会儿,顾夫人便醒了过来。 她的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夫人,您刚刚晕倒了,现在感觉如何?”赵嬷嬷担忧地问道。 顾夫人的记忆恢复,她记得她在岸边走着,头疼的毛病突然犯了起来,一阵头晕,最后的印象是往水里栽去,之后就失去意识了。 “无碍。”顾夫人的声音有些虚弱。 顾夫人的目光最终落在棠鲤身上,带着疑惑。 “夫人,这是乌侯爷家的少夫人,您落水,是她救了您。”赵嬷嬷连忙解释道。 “顾夫人。”棠鲤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道。 顾夫人发现自己还抓着她的手,她并没有放开,看着这姑娘,还挺喜欢的。 “扶我坐起来。”顾夫人道。 棠鲤和赵嬷嬷一起将顾夫人扶了起来。 顾夫人看向一屋子的人:“你们都出去吧。” 最后屋子里只剩下棠鲤和赵嬷嬷两个人。 顾夫人对救命恩人很有好感,拉着她说话。 跟棠鲤预料的不错,顾夫人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 棠鲤想象中的母亲应该就是这般。 “乌夫人对你怎样?我和她认识,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想来待你不错,你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收养了四个孩子啊,真是个善良的孩子。你年纪这么小,养着四个孩子累不累啊?” “你刚来京城,也没什么朋友吧?我与你投缘,你得了空,可以来将军府找我。” “手怎么这么冷啊,放进来捂捂。”顾夫人抓着棠鲤的手,放进了被窝里。 其实她不冷,但是这一捂,心中也暖暖的。 棠鲤听着她关心的话,看着她温柔的面容,鼻子酸酸,居然有些想哭。 说起来,顾莹不愧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有天道护佑。棠鲤和顾夫人的长相并不像,倒是顾莹,眼睛生得有些像顾夫人。她和顾莹站在一起,单凭长相,顾莹更像顾夫人的女儿。所以不存在某些小说里,单凭长相就能认亲的剧情。 如若棠鲤未穿进这本书里,别说原身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将军的女儿,就算她侥幸从人牙子手中逃脱,站到亲生母亲的面,对方都认不出来她。 顾莹有天道护佑,女主光环实在强大。 也幸亏她当初穿进书里,沉住气,没有急于认亲,否则就是天道亲女儿的绊脚石,直接被清除掉了。 门外突然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很快,敲门声响起。 “娘!”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姐来了!”赵嬷嬷连忙去开门。 果然,门外站着一美貌的姑娘,正是顾莹。 顾莹快步走了进来,目光从棠鲤身上扫过,瞳孔微微瑟缩,很快恢复正常。 “娘,我听到说您落水了就赶紧过来了,吓死我了。我真是后悔死了,早知道该陪您过来的!”顾莹说着,眼眶就红了,“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说着,在床边蹲下,仰着头看着顾夫人,一派孺慕的模样。 顾夫人伸出手,摸着她的脑袋:“娘没事。瞧你跑得这么急,额头上都是汗。” 说着,便拿着手帕,替顾莹擦汗,很是温柔。 顾莹撒娇:“我担心娘亲嘛。” 棠鲤看着这一幕,心中闷闷的有些难受。 天道啊天道,便是如此不公。 这些宠爱,本来都是该给原身的,却被顾莹这个冒牌货占了去! 顾莹的目光落在棠鲤身上,状似疑惑:“这位姑娘是?” “这姑娘叫‘棠鲤’,是她救了娘。”顾夫人温柔道,朝着棠鲤招了招手。 棠鲤走了过去。 顾夫人一只手抓着棠鲤,另一只手抓着顾莹:“你们俩年纪差不多,都是好孩子,以后就多亲近亲近。” 棠鲤变脸似的,脸上堆上了天真的笑,甜甜道:“顾姐姐。” 顾莹看着她的脸,那一日将军府前,她疏离冷漠,不像那人。但是现在,这天真无邪的模样,又像极了那人。 那人便是这般天真无邪的,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她‘姐姐’。 顾莹心中咯噔一下。 难道真是她?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娘的面前? 到底是刻意还是无意? 顾莹越想越觉得不安。 第三百四十章 是你的就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姐姐,你为什么不理我?是不喜欢我吗?” 棠鲤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似乎在反省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当两人在一起,谁表现得人畜无害、楚楚可怜,人们往往都会去同情那个弱者。 这便是白莲花。白莲花最气人了,明明心思歹毒,却表现得人畜无害,让人纷纷去指责另外一个人。 棠鲤知道,顾莹便是白莲花中的佼佼者。 与其让这个大白莲来婊自己,棠鲤决定先走了她的路,比她更白莲,以毒攻毒。 演戏嘛,谁不会? 果然,看着棠鲤楚楚可怜的模样,顾夫人顿时心疼了,连忙解释道:“你这样的姑娘,阿莹怎么可能不喜欢你?”说着,推了推顾莹,“阿莹,是吧?” 顾莹也回过神来,连忙道:“你救了我娘,是我的恩人,我感激你都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欢你?我刚刚想事情,走神了。” 棠鲤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做了什么惹姐姐不高兴了呢。” 三个人聊着天,气氛温馨。 过了一会儿,顾夫人感觉自己好了许多,便要回去。 棠鲤和顾莹一左一右,扶着顾夫人出了禅房,走出了院子,出了甘泉寺的大门。 三个人的脚步顿住,只见眼前,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在吵架、争抢。 “把东西还给我!那荷包是我娘亲给我做的!”年纪小一些的小女孩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年纪大一些的道。 “那就再让你娘亲给你做一个呗,这个就给我了!”年纪大一些的微抬,很是霸道。 “不给!我娘做的很辛苦的!”年纪小的女孩朝着她扑了过来。 但是因为后者比前者高出一个头,她拿着荷包,高高举起,无论前者怎么抢,都抢不到。 那东西被抢的小姑娘,气得哭出了声。 “还给我!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就不还!你拿不到就是我的了!” 下一瞬,那高个小女孩手里拿着的荷包,被拿走了。 那小女孩脸上的嚣张得意变成了懵,仰起脑袋,看着拿走她荷包的人。 正是棠鲤。 棠鲤居高临下,冷着脸看着她:“你爹娘没教过你抢别人东西是不对的吗?” 她长得很好看,但是冷着脸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凶。 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那高个小女孩有些怕她。 “以后不准抢人东西,知道吗?”棠鲤凶巴巴道。 小女孩不服气,但是又怕她,只能点了点头。 棠鲤将荷包还给了它的主人,那小姑娘接过,很是开心。 “谢谢姨姨。”小女孩道谢,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乖,别哭,你的东西就是你的,别人抢不走的。”棠鲤摸了摸她的脑袋,突然看向顾莹,“姐姐,你说对吗?” 顾莹突然被点名,心中猛跳一下,总觉得棠鲤这话中有话。 她是在暗示什么吗? 顾莹连忙回神,点了点头:“对。” 小女孩道谢后,便跑远了。棠鲤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就算抢走了别人的东西,也迟早要还。”棠鲤道。 顾夫人并未感觉到棠鲤和顾莹之间的暗潮汹涌,只觉得棠鲤是个善良的姑娘,替那被欺负的小女孩抱不平呢。那凶巴巴的小模样,都格外可爱。 “对,怎么能抢别人东西呢。”顾夫人道。 顾莹的脸色微微泛白,但是被脂粉挡着,看不出来。 顾夫人、棠鲤、顾莹一起上了轿子,三个人同乘。 一路上,顾莹都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轿子先是抬到了将军府,顾夫人下了轿子,又让轿子送棠鲤回侯府。 “娘,我送妹妹回去吧。”顾莹道。 “好,你们小姐妹好好聊聊。”顾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 顾夫人喜欢棠鲤,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儿和棠鲤处得好。 顾莹上了轿子,起轿。 轿子里便只有顾莹和棠鲤两个人。 顾莹默默地看着棠鲤。 “姐姐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呢?”棠鲤歪着脑袋看着她。 顾莹露出一个笑:“妹妹,我觉得你有些眼熟,我们认识吗?” 棠鲤沉思片刻:“我也觉得姐姐有些眼熟呢。” 顾莹的手揪着衣角,不由得握紧。 “莫非我们上辈子就认识?”棠鲤眨了眨眼道。 原来是开玩笑,顾莹松了一口气。 顾莹又问:“妹妹原先是哪里人?” “清河郡。”棠鲤道。 清河郡…… 顾莹的心又提了起来。 “妹妹可是朱家村人氏?”顾莹问道。 顾莹出生的那个村子就是朱家村,顾莹本姓朱,回到顾家,才改名换姓。 棠鲤笑着道:“不是呢,姐姐。” 顾莹一路上都在试探棠鲤,但是,直到轿子到侯府门口,她也没试探出个所以然出来。 “姐姐,我到了,再见。”棠鲤道。 顾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棠鲤看了顾莹的脸色,便转身下了轿子。 一下轿子,她的脸色就变了。 她做那些就是故意的,故意让顾莹忐忑不安,抢了别人的东西,还想安然享用?想得美,她要让她不安,让她受折磨,等折磨够了,再将她打回原形! 顾莹,这还是个开始,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棠鲤进了侯府大门,脚下方向一拐,便去了苏大夫的院子。 苏大夫要么在院子里研究着自己的药,要么出去行行医,无论病人贵贱,都倾力相助。 棠鲤来找苏大夫,便是为了顾夫人的身体。 在甘泉寺的时候,棠鲤见顾夫人身体不适,便向赵嬷嬷认真询问了这件事,知道顾夫人时常头疼,每次犯起来都头疼欲裂。 那是自己的生身母亲,棠鲤见她难受,心里也难受,总想做些什么。 棠鲤向苏大夫说明了顾夫人病症的起因和症状。 苏大夫沉思片刻:“这病症起因必定是生下孩子后,没好好坐月子,吹了冷风。这二十年了,沉疴旧病,很难根治。” 棠鲤的眉头紧皱着。 “但是,可以缓解,这两天,我给她配个药囊。”苏大夫道。 棠鲤眼睛一亮:“谢谢苏大夫。” “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苏夫人接话道,“有什么事就叫太远干,别客气。” 苏大夫乐呵呵地附和:“对,千万别客气。” 第三百四十一章 顾莹忐忑不安备受折磨 棠鲤和苏夫人聊了一会儿天。 苏夫人和苏大夫当初是从京城离开的,离开时,苏夫人重病,苏大夫名声尽毁,两人十分狼狈。 如今再归来,苏夫人的身体完全好了,至于苏大夫…… 昔日所受的冤屈,他也早已释然。 他是大夫,治病救人便是本心。 这前后对比,还真是感慨良多。 “前几日,我和太远在京城走了走,这京城还真没什么变化。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苏夫人道,“那些旧识们,也不知道如何了。” “嫂子,你打算做什么?”棠鲤道。 谈到过去总是伤感,谈到未来,就充满希望。 棠鲤这一问,苏夫人就憧憬起来:“我打算开一家绣品店,太远开一家医馆,就在隔壁。” “好,你和苏大夫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真是太好了。” “那还不是托你这小丫头的福。”苏夫人戳了戳她的脸颊,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小棠,那顾莹的事如何了?” “嫂子,我心中有数。”棠鲤道。 苏夫人点了点头。 有数就好。 希望小棠早一日认回自己的亲人。 …… 将军府。 夜。 顾莹的房间里,烛光亮着。 “查的怎样了?”顾莹问道。 “小姐,那乌小侯爷的夫人棠氏查得差不多了,她来自清河郡李家村,与丈夫一起收养了四个孩子,因为孩子的缘故,从李家村搬至清河郡,她丈夫不知道什么缘故失踪了,后遇上乌小侯爷,两人成亲。之后,便来到京城。”逐月道。 这些是相对好查的。 “李家村,棠鲤……”顾莹眉头皱着,顾莹总觉得有些耳熟。 “三年前,我们去的是不是就是清河郡李家村?”顾莹道。 逐月点了点头。 棠鲤,这个名字她想起来了,她和这人,还在那苏大夫的家中有碰面! 她的印象中,那棠鲤只是个普通村妇啊,若是长成这样,她肯定有印象! 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棠鲤这人绝对有问题。 她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她本是土生土长的李家村人,还是流落到那里?”顾莹问道。 逐月道:“这尚未查到。” 逐月找的是一家很厉害的专门搜集情报的组织,对方在清河郡一带的网络很成熟。这短短的时间里能查到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复杂的还未查到。 “那人的行踪查到了吗?”顾莹问道。 “小姐,清河郡一带青楼太多,也暂时还没查到。”逐月道。 还是不知道,还是模棱两可。 这情报听下来,也没什么用。 “继续查。”顾莹道。 她一定要搞清楚棠鲤的身份! “是,小姐。” 逐月离开后,顾莹便脱衣爬上了床。 但是,联想着白日发生的事,想着棠鲤,她怎么也睡不着。 顾莹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结果,睡着后又做了一个噩梦。 “顾莹,我才是将军的女儿,你就是个冒牌货!” 梦里,她的身份被揭穿,她又变回了那身份低贱的农家女! 所有人都看不起她,鄙夷她。 她被践踏入泥土里,就如同上辈子一般。 上辈子,她努力学琴棋书画,她努力讨好那个男人,最终在正室面前,就是一低贱的农女,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死后尸首还被扔到乱葬岗,被野狗啃噬! 她的出生,便将她钉在耻辱柱上,无论她多么努力,都改变不了,最终被人践踏至死! “不!” 顾莹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六年了。 她做了六年的千金小姐。 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千金小姐。 棠鲤的出现,提醒了她就是个低贱的农家女!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为什么她会有这么低贱的出生? 顾莹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凶狠。 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绝对不走上辈子的老路了。 谁敢阻她,她就杀谁! 顾莹深吸一口气。 不,不能冲动,自乱了阵脚,先搞清棠鲤的身份。 外面,天已经亮了。 顾莹起身,下人们鱼贯而入,伺候她。 待她梳洗完毕,一个丫鬟匆匆而来。 “小姐,那棠氏来了。” 顾莹的头又疼了起来。 棠鲤又来了? 还真是阴魂不散! …… 主院。 棠鲤正在替顾夫人揉着脑袋。 顾夫人昨天掉入水中,受了点风寒,昨晚头疼症又犯了起来,被折磨的一夜未睡,很是难熬。 棠鲤的手软乎乎的,揉的手法很专业,顾夫人觉得头舒服许多,也没那么难受了,闭着眼睛,甚至还觉得有些困倦。 赵嬷嬷看得很是欣喜,夫人一夜未睡,她也跟着熬了一夜。夫人身体本就不好,这一夜熬下来,又虚弱许多。如今有个困意,自然是好事! “夫人,去床上睡一下吧。” 赵嬷嬷压低声音,扶着顾夫人上了床,躺下。 “这香囊能助眠。”棠鲤低声道,将香囊塞在枕头下。 看着顾夫人睡去,赵嬷嬷松了一口气,与棠鲤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赵嬷嬷看着棠鲤,带着几分祈求:“棠姑娘,你那按头的手法,能不能教教我?” 赵嬷嬷是顾夫人的陪嫁丫鬟,一心一意念着顾夫人,盼着她的身体能好。 “这段时间我都会来帮顾夫人按按,你可以看着。”棠鲤道。 赵嬷嬷甚是感激:“谢谢姑娘。” 顾夫人睡了,棠鲤没什么事,赵嬷嬷便安排了一个丫鬟,带着棠鲤在府里逛逛。 那丫鬟性格活泼,话很多,一直在和棠鲤说话。 “将军平日里都在军营,偶尔回来。夫人有时会去军营看将军。” “这是大少爷的院子,大少爷喜欢安静,所以院子里的人很少。” “这是二少爷的院子,二少爷和将军待在军营,很少回来。二少爷很温柔,大家都抢着去伺候二少爷呢。”小丫鬟说着,脸红彤彤的,带着几分羞涩。 棠鲤看着她泛红的小脸,有些好奇这魅力无边的二公子到底是何等模样。 “这是三少爷的院子。三少爷看着玩世不恭,其实有些可怕,笑里像藏着刀,我们都绕着他走。”小丫鬟吐着舌头道。 说完,就觉得棠鲤的神色怪异地看向她的背后。 她背后有什么呀?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转头,便看到三少爷正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阴气森森的。 小丫鬟吓得脸色惨白,小身体颤抖。 完了完了! “你就别吓唬她了。”棠鲤实在看不下去,道。 顾怀瑾收起阴森森的表情,轻哼道:“谁让她在背后说我坏话,吓唬她一下怎么了?”看向棠鲤,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小棠鲤,你怎么在我家呀?” 顾怀瑾那笑发自内心,与平日阴阳怪气的笑完全不一样。 小丫鬟看着他,突然觉得,三少爷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多了一个哥哥 顾怀瑾将那丫鬟打发走了,自己带着棠鲤在顾府逛了起来。 小丫鬟看着两人的背影,啧啧称奇。 要知道,三少爷对着小姐的时候,都是一副很不耐烦的臭脾气,挨了大少爷好几次打,都没变化。真没想到三少爷还有这般和颜悦色的模样。 “所以昨天是你救了我娘?”顾怀瑾道。 他知道甘泉寺的事,他娘落水,被一个姑娘救了。他真没想到,那姑娘就是棠鲤。 棠鲤这丫头救了自己一次,又救了他娘一次,真是他们顾家的恩人,是个小福星。 顾怀瑾对这丫头愈加喜欢起来。 “你要是来顾府,记得来找我。”顾怀瑾道。 “嗯。”棠鲤点了点头。 “真乖。”顾怀瑾看着她,真是乖极了,弄得他心痒痒的,想揉揉她的小脑袋。 顾怀瑾比棠鲤高出一个半脑袋,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脑袋垂下去,盯着她:“小棠鲤,霍驹是你哥?” 棠鲤点了点头:“对,他是我二哥。” 顾怀瑾站直了身体,摩挲着下巴,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那你看我如何?” 棠鲤仰着小脑袋看他。 “是不是比霍驹那小子帅气?”顾怀瑾道,“我还比他贴心,比他成熟,比他会疼人……” 顾怀瑾细数着自己的优点,和霍驹比起来,他的优点不要太多。 “小棠鲤,你叫我一声‘哥’怎么样?”顾怀瑾引诱道。 棠鲤看着他,他本来就是他哥啊。 棠鲤也没矫情,喊了一声:“哥~” 这声‘哥’甜甜的,甜到了顾怀瑾的心里,心里的烦恼都消散了不少。 “哥,你是不是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棠鲤看着他,问道。 只见顾怀瑾的眼下是厚重的黑眼圈,满脸疲惫,像是一夜未眠。 其实不止一夜,已经好几夜没睡好了,每一晚上,顾怀瑾都在做一样的梦。 而且,那梦越来越真实,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般。 那梦做得他胆战心惊。 “小棠鲤,你说人做的梦会变真实吗?”顾怀瑾突然问道。 棠鲤愣了一下,做梦变真实……她的噩梦就是预示了未来会发生的事。 难道顾怀瑾也…… “哥,你梦到什么了吗?”棠鲤问道。 顾怀瑾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开玩笑的,梦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梦根本不可能是真的,梦里的事也不会在现实里发生,顾家也绝不会沦落到梦里的下场! 顾怀瑾很明显不想说,棠鲤便也没有再问了。 顾怀瑾带着棠鲤在顾府里逛着,脸上带着笑,态度热情,嘴巴说个不停。 “三少爷今天的心情好像格外好。” “是啊,那姑娘是谁啊?三少爷对她好像比对小姐还好。” “夫人的客人吧,早上赵嬷嬷亲自去门口迎接的。” “能让赵嬷嬷亲自去接的,自然不一般,肯定是夫人特别重视的客人。” 下人们低声议论着。 突然,一人走到她们的身边,下人们连忙禁声,朝着那人打招呼。 “小姐!” “小姐!” 顾莹看着顾怀瑾对棠鲤的态度那般亲近,那股宠溺劲,让她很不不舒服。 三哥对她都没这么好。 她有种自己的东西被抢走的感觉,心里很是不爽。 顾莹转身去了主院,来到顾夫人的房间外。 房间门口,赵嬷嬷和陈嬷嬷都站着守着。 “小姐,您来了。”陈嬷嬷压低声音道,“夫人睡下了呢。” “娘昨晚没睡好吗?”顾莹露出担忧的神情。 “是啊,头疼了一夜,早上棠鲤过来帮夫人按了一下头,夫人才有了睡意。”赵嬷嬷道。 又是棠鲤! 顾莹心里恨极了,脸上却并未表露出分毫。 “娘睡着了就好,你们要守好,切莫让其他人来扰着她。”顾莹交代道。 “小姐真是孝顺,我们会注意的。”陈嬷嬷道。 顾莹转身离去。 到了下午的时候,顾夫人才醒过来。 她浑身都透着一股舒爽劲,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我睡了多久了?”顾夫人问道。 “三个时辰。”赵嬷嬷道。 顾夫人都有些难以置信,她居然睡了整整三个时辰。 “小姐很担心您,这三个时辰来看了好几次呢,见您睡得沉,小姐才放心。”陈嬷嬷道。 顾夫人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她的手上摸到一个东西,拿出来,便见是个香囊。她放到鼻子侧闻了闻,香囊泛着淡淡的清香,似有安心宁神的作用。 “夫人,这是棠鲤姑娘的,她说着香囊能安眠,就塞在了您的枕头下。”赵嬷嬷连忙道。 顾夫人拿着那个香囊,似是很喜欢,爱不释手。 “棠鲤呢?”顾夫人问道。 “在顾府逛了一圈,见您没醒,便先回去了。”赵嬷嬷道。 “你们觉得棠鲤这孩子怎么样?”顾夫人问道。 “棠姑娘是个有心之人。昨日里听奴婢说您有头疼失眠的毛病,今天一大早便来了,替您按头,又带了香囊来,这是将您的事放在心上了呢。”赵嬷嬷道。 “我倒是觉得未必,无事献殷勤,奴婢总觉得这姑娘别有目的。估摸着是因为夫人的身份,所以起了攀附的心思。”陈嬷嬷道。 赵嬷嬷眉头皱着,她们都这把年纪了,是不是攀附难道看不出来吗? 棠鲤那姑娘明显对夫人很有心,陈嬷嬷还这般说,实在让人不舒服。 赵嬷嬷刚想反驳,顾夫人便开口了。 “喜春,把我柜子里最上面的盒子拿出来。”顾夫人道。 “是。”赵嬷嬷应声。 赵嬷嬷将柜子打开,将盒子拿了出来,递给了顾夫人。 顾夫人打开那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枚血玉。 这不是一般的血玉,乃是顾将军赠给顾夫人的,顾夫人对其十分宝贝。血玉共有两枚,一枚给了顾莹,夫人如今将另外一枚拿出来,莫不是? 陈嬷嬷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变了。 不可能吧。 “这一枚血玉替我拿去赠给棠鲤。”顾夫人道。 居然真是! “夫人,这血玉何其贵重……”陈嬷嬷连忙道。 赵嬷嬷打断了陈嬷嬷的话:“夫人,奴婢这就送去。” 说着,便接过了顾夫人手里的东西。 第三百四十三章 她真是恶魔 侯府。 棠鲤收到了顾夫人送来的血玉。 她看着那一枚血玉,因不知道这血玉是顾将军赠给顾夫人,棠鲤不知道其特殊含义。这枚血玉,单论价值上,对棠鲤来说,算不得珍贵。但是,对棠鲤而言,却是无价之宝。 这是顾夫人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是她娘给她的啊。 棠鲤摩挲着那枚血玉,嘴角勾起一抹笑,许久,将那血玉小心翼翼地藏好。 “主子。”一暗卫出现在棠鲤的面前。 棠鲤的情报网经过三年的发展,在清河郡和秦州一带,已经很成熟。但是,京城乃是各种达官贵人所在地,也是各种势力所在,其中盘根错节,棠鲤的情报网根本铺展不开。而且,她也不想惹麻烦,所以就放弃了京城这一块。幸而,有卫擎的暗卫,弥补了这一缺陷。 卫擎手下两个暗卫拨给了棠鲤用,这俩暗卫,一个负责和棠鲤的情报网联系,一个负责京城的动向,便是棠鲤的两只耳朵。 如今站在棠鲤面前的暗卫,正是当初在清河郡,杀手组织想要抢走三宝,袭击她家时,她救下的那一少年暗卫。 如今,那少年也长成了青年,高大了许多,眼神也刚毅了许多,办起事来很靠谱。 “顾莹去查您了,向‘暗影’买了信息。”暗卫道。 棠鲤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惊诧。 她将真面目暴露于顾莹面前的时候,便猜到了这么一日。 三年前,自己羽翼不丰,根本不敢和顾莹正面对决,甚是连苏大夫都保护不了。 三年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暗影’便是棠鲤手下那支情报网的名字。 顾莹怎么也没想到,她借助的情报网,其实是棠鲤的。 她想要知道的信息,其实都是棠鲤让她知道的。 她所得到的信息,只会让她更加忐忑不安。 …… 接下来的几天,棠鲤天天往将军府跑。 每次去,都是给顾夫人按按头,还给了她苏大夫新配的香囊。 之前的香囊,便是棠鲤在河东县卖的那些香囊,能安眠。这新香囊,便是专门针对顾夫人的病症,对症下药。 因为棠鲤的努力,顾夫人睡得好了,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顾夫人对棠鲤又亲近了几分,这孩子是真好,真关心她,真用了心。 顾夫人甚至起了想收她为义女的心思,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小女儿,那真是一种幸运。 也不知道何样的爹娘,生出这么好的女儿。 “夫人,您若是收了棠鲤做女儿,小姐那边怕是心里不舒服。”陈嬷嬷劝道。 顾莹是她失而复得的女儿,是她的宝贝,她本就愧对于女儿,恨不得将最好的给她,自然舍不得让她难受,所以,顾夫人才打消了这个主意。 纵然如此,顾莹那边还是知道了。 自从见到棠鲤的那一天开始,她就没睡过好觉了。 她的脸色很难看,满脸疲惫,厚厚的脂粉都盖不住了。 她总觉得棠鲤这人有问题,会抢走她现有的一切,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顾莹彻底沉不住气了。 …… 主院。 棠鲤刚给顾夫人按完头,顾夫人拉着她的手,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 “手疼吗?”顾夫人问道。 “不疼。”棠鲤道,“您感觉舒服了,我就高兴。” 顾夫人顿觉暖心,真是个好孩子啊。 “娘。” 顾夫人看见顾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阿莹。”顾夫人叫道,想到陈嬷嬷的话,放开了棠鲤,伸出双手,去拉顾莹的手。 母女俩亲昵了一会儿。 顾莹看向棠鲤,拉住了棠鲤的手。 “妹妹,我这几日一直在绣嫁衣,所以怠慢了妹妹,今日刚好得空,我们四处走走吧。”顾莹亲昵道。 棠鲤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像是很喜欢顾莹,连连点头:“好啊,姐姐。” 姐妹俩相携离开了主院,在顾府走了起来。 一路上,顾莹都在试探棠鲤,想问出她的身份,究竟是不是朱家村那个傻丫头。 棠鲤巧妙地回应,顾莹越问,心里越七上八下,实际上什么都没问出来。 顾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 棠鲤心情颇好地欣赏了一下她的脸色,感觉玩她玩得差不多了,决定给她扔一个重磅炸/弹炸炸她。 “朱春娇。”棠鲤突然叫道。 朱春娇便是顾莹原本的名字! 顾莹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猛地变了,用见了鬼的表情瞪着棠鲤。 “你真的是……”顾莹的脑袋轰隆隆的。 眼前人居然真的是那个蠢丫头吗? 怎么可能? 那丫头不是被卖到青楼了吗? 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城? 而且那丫头那么蠢,怎么可能做了小侯爷夫人,还懂这么多? 顾莹惊疑不定。 她从来没想过,那蠢丫头能有资格和能力再站到她的面前! “对,就是我。”棠鲤道,脸上露出个满怀恶意的笑,“朱姐姐看到我是不是很高兴啊?” 顾莹的脸色很难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棠鲤脸上的表情变得委屈起来:“看来朱姐姐很不高兴啊。” “我不姓朱,我姓顾,你说的我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顾莹道。 “朱姐姐,我那块玉佩是你偷走的吧,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偷走了我的玉佩,偷走了我的身份,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棠鲤凑到顾莹的耳边,低声道。 顾莹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是我的!” “朱姐姐,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我会将属于我的一切都拿回来的。你每天坐拥着别人的东西,就不会觉得不安吗?”棠鲤的眼神里满满的恶意,“哦,我忘了,朱姐姐是个极端自私自利的人,怎么会不安呢?朱姐姐坐拥着我的一切,还在嘲笑我的蠢吧。” 顾莹猛地一把推开了棠鲤。 “你胡说八道!” 棠鲤突然朝着地下摔去,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像是痛苦极了。 顾莹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着地下的棠鲤,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杀了她! 顾莹靠近,脸上是浓浓的杀意,掐住棠鲤的脖子。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阿莹,你在做什么?!” 顾莹猛地回神,连忙松开了掐着棠鲤脖子的手,转头看去,便看到她娘带着两个嬷嬷整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顾莹突然醒悟过来,棠鲤刚刚是故意的! 真是个恶魔! 第三百四十四章 顾莹使坏 顾夫人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在她眼里,她的小女儿善良可爱、温柔体贴,是个很好的姑娘。 而刚刚所见,阿莹眼神里满是凶狠和杀意。顾夫人毫不怀疑,她是真的要杀了棠鲤! 这样的阿莹让她太陌生了,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觉得,阿莹那纯真可爱的表象下,藏着另一副可怕的面孔。 这一切对顾夫人冲击太大了,太难接受了,久久不能回神。 顾莹率先回过神,将棠鲤从地上扶起来。 “妹妹,我刚和你开玩笑呢,没伤着吧?”顾莹满脸担忧道。 棠鲤的听觉比寻常人好很多,她其实早就察觉到有人靠近,她选这个时机说出自己的身份,不只是要刺激顾莹,还想引导顾莹自己说出真相! 顾莹自己说出口,自然真相大白。 然而,顾莹比她想象的还要谨慎,精神都要崩溃了,嘴巴依旧绷得紧紧的,没说出半点实情。 棠鲤只能退而求其次,引导顾莹对自己的杀心,让来人看到这一幕。 棠鲤运气不错,来人居然是顾夫人。这一番让顾夫人亲眼看到顾莹的真面目,棠鲤还是赚到了。 顾莹毕竟在顾家待了六年,和顾家人朝夕相处,有了感情。 棠鲤便要让顾家看到顾莹自私狠辣的真面目,一点点消磨掉这感情。 棠鲤看着满脸担忧的顾莹,心中冷笑。 顾莹装呢,自己就继续陪她。 棠鲤像是有些怕她,是但还是壮着胆子抓住了顾莹的手,道:“姐姐,我没事。” 说着,又看向顾夫人:“夫人,姐姐没有对我做什么,我们就开了个玩笑,我刚没站稳,摔倒了。至于姐姐掐我……不,姐姐没掐我,姐姐只是想扶我起来。” 棠鲤解释得很急切,像是生怕顾夫人怪顾莹。 明明被推倒在地,被掐脖子,吓得小脸惨白,但是怕影响她和阿莹的关系,还是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拼命帮阿莹说话,这姑娘怎么这么惹人心疼呢? 棠鲤越懂事,顾夫人越同情她,越觉愧疚,越觉得顾莹做的不对。 “玩闹也得掌握着分寸。”顾夫人绷着脸道。 她从来没对顾莹黑脸,这是第一次黑脸。 顾莹只觉得一口气憋着,都快吐血了。 明明是棠鲤故意惹怒自己,现在又做出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还真是会装! 偏偏,她还不能爆发,否则会更显她无理取闹,在她娘那里的印象更差。 只能忍着,把这口气咽下去,吃一口闷亏! “娘,我错了,刚刚太急躁了。”顾莹满脸愧疚,红了眼眶,看向棠鲤,“妹妹对不起,姐姐错了。” “姐姐,没事的,我真没放在心上。” “让姐姐看看,可有伤着?” “好。” 顾莹满脸心疼地查看棠鲤的伤口,棠鲤乖乖的,两人亲密无间,像是毫无罅隙。 顾夫人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 但是这件事和顾莹那凶狠的模样,却在她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象。 …… 顾莹从来没觉得时间有这么难熬。 好不容易等到棠鲤离开,顾莹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然后瘫倒在床上。 她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居然真的是她。 既然这样,棠鲤为什么不直接当着她娘的面揭穿她?说自己偷了她的玉佩,说她才是真正的顾家女儿? 若是棠鲤直接这般,她反而好应对。 偏偏棠鲤不走寻常路,顾莹根本猜不透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越这样,顾莹越不安。 就像坐在针毡上。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她要先下手为强。 棠鲤这个祸患不除,她寝食难安。 “逐月。”顾莹叫道。 逐月推门进来,将门关好:“小姐。” “我要你去做一件事……”顾莹朝着逐月招了招手。 逐月靠近,顾莹低声耳语,眼中满是恶意与杀意。 …… 棠鲤离开顾府,朝着侯府走去,一路上心情特别好。 顾莹不爽,她就爽。 她就想看顾莹气死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棠鲤回到侯府,一进院子,就被一把抱住了。 她被紧紧地搂在怀里,一股熟悉的男性气息钻入鼻子。 棠鲤抬起头,便看到男人刚硬的下巴弧线。 是她男人呢。 棠鲤的声音软绵绵的:“相公,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呀?” 卫擎入职刑部,事情很多,每天都早出晚归,今天算是特别早的了。 “事情理得差不多,清闲一些了。”卫擎道,在棠鲤脸上落下一个吻。 虽然有点累,但是看到他媳妇儿,所有的疲惫都消失了。 卫擎将人抱起,进了房间,门关上。 冷静自持的男人变成了大狗,撒娇道:“媳妇,我好累啊。” 卫擎放个屁,棠鲤便立即明白他什么意思。 棠鲤勾住了他的下巴,主动吻了上去。 卫擎的狗狗眼亮晶晶的,很享受媳妇儿的主动,不过,他很快就忍不住,主动吻了回去。 卫擎亲了一个够,才把人放开,让媳妇儿坐在他腿上,他的下巴搁在媳妇儿的肩膀上,两人亲密无间地说着话。 棠鲤说了这几日的经历,和顾莹吃瘪的事。 “我媳妇儿真厉害。”卫擎骄傲道。 “嗯哼。”棠鲤接受了他的夸奖,“顾莹大概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顾莹一慌,就会做出一些荒唐事,被我抓住把柄。”棠鲤自信道,仿佛一切都掌控其中。 卫擎觉得自家媳妇儿有很多面,温柔的,自信的。媳妇儿自信的模样,特别有魅力。卫擎忍不住又亲了她一下。 棠鲤扭头,看向她男人的侧脸:“相公,刑部的事怎么样?” “一群懒货,被大理寺压得死死的。”卫擎嫌弃道。 大理寺和刑部职责上有很大程度重合,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刑部官员碌碌无为,大理寺的顾怀年雷厉风行,很强势、会办事,刑部自然被大理寺压制。 大案、重要的案子都是大理寺办,刑部就负责复核一下。 总之,刑部被处处压制,卫擎觉得挺憋屈的。 “不过说起来,我这大舅哥能力还真是强。”卫擎佩服道。 卫擎知道棠鲤是顾家的女儿,那顾怀年,便是他大舅哥了。 棠鲤点了点头,能让她男人佩服的,能力自然是真的强。 第三百四十五章 棠鲤耍猴 在小说里,顾怀年便缕破奇案,有“神探”之称。 这样厉害的人物,本该青史留名,奈何因为顾莹,违背了底线,判下一桩冤假错案,被揭穿,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而顾莹,那时候已经是皇后了,也在顾怀年身败名裂后,立即大义灭亲,彰显自己仁厚为民的形象。 顾怀年明明是为了顾莹,结果自己身败名裂,活在愧疚中,倒是成全了顾莹的名声。 谁能不说一句顾莹何其无耻。 顾怀年最大的问题,便是对顾莹太宠了,几乎是无底线的宠。 顾怀年确实有自作自受的成分。但是,棠鲤和顾怀年有一面之缘,他出手救孩子,便说明他是个好人。 其实,还是小说剧情太离谱了。 顾家做错了什么,要变成顾莹的血包? 就因为错认回顾莹这吸血虫,被吸干了最后一滴血。 顾家何其无辜? 反正,她是不会让小说的剧情重演了。 棠鲤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小夫妻俩腻歪了一会儿,用过晚膳后,又腻歪在一起。 …… 翌日。 棠鲤一出门,就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与往常一般,先去了顾府,帮顾夫人按了头。 做完这些,便离开了顾府,四处逛了起来。 棠鲤基本摸清了对方的底细。 对方一共有四人,擅长隐藏与跟踪,看她的眼神带着杀气,像是专门训练出来的杀手。 谁会想杀她呢? 棠鲤其实用脚趾头想想,就能想出是谁了。 终于按耐不住了吗? 棠鲤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拐进了一个无人的巷子。 那暗中藏着的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现身,将棠鲤围在中间。 那四人并未将棠鲤放在眼里,不过一个弱女子,却要他们四个人出手,岂不是大材小用? 四个人对视一眼,都透露出一个讯息—一招毙命、速战速决! 四人同时拔剑,朝着棠鲤刺去。 眼看那些剑就要将棠鲤捅成马蜂窝,棠鲤突然飞身而起,躲过了那一击。 四个人都有瞬间的怔愣。 这女人的身手居然这么强! 棠鲤在空中一个翻身,落在其中一人的身后,手掌为刀,落在那人脖子上,那人顿时摔倒在地上。 棠鲤背后一人,正在朝着她攻来,棠鲤没有回头,而是脚往后一踹,顿时将那人踹飞出去。 剩下两人,拿着长剑,朝着棠鲤攻来。 棠鲤一个闪身,捡起地下的一柄剑,挡住了那两人的攻击。 棠鲤与那两人过了几招,剑划破两人的手臂,剑跌落在地。 那两人根本不是棠鲤的对手。 棠鲤不杀他们,但是要跑,又跑不掉,他们就像猴似的,被棠鲤戏耍着。 他们作为杀手,真没想到会沦落到被人耍猴!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只见一行身着黑衣,头戴黑色长帽,腰佩长剑的人出现,正是大理寺的人! 就在这些人出现的前一刻,棠鲤将杀手身上的血抹在脸上。然后迅速缩在角落,露出惊恐的表情,像是害怕极了。 “救命!别杀我!” 前一瞬还在戏耍他们,下一瞬就变成可怜的受害者,简直一秒转变。 杀手们:“……” 大理寺的官差,迅速将杀手们围住了,然后将他们扣住,带回了大理寺衙门。 此处距离大理寺衙门不过一里路,棠鲤是故意引杀手们来此的。但是,那些杀手根本没将棠鲤放在眼里,觉得一招致命,所以并没有在意棠鲤这一点小心思。 四个杀手和棠鲤却被带回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官差们见棠鲤吓得瑟瑟发抖,可怜她一弱女子,对她很温柔。 “姑娘,能跟我们说说怎么回事吗?”官差耐心地问道。 棠鲤像是吓坏了,深吸一口气,才将事情说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就在小巷里走着,突然窜出四个人,要杀我,我就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幸好你们出现的及时,否则我……”棠鲤说着,眼眶又红了。 “姑娘的名字身份是?” “我叫棠鲤,是乌家的少夫人。” “姑娘平日里可有什么仇人?” “没有,我刚到京城不久。” 官差问了几个问题,乌夫人和乌侯爷就赶来了,对着棠鲤一阵安慰,然后将她接回去。 他们离去的时候,刚好与身穿官服、身形挺拔的大理寺卿顾怀年碰上。 乌侯爷又拉着顾怀年说了一会儿话,让他一定要帮忙查明真相。 “分内之事,本官定当给小乌夫人一个公道,给侯府一个交代。”顾怀年说着,便看了棠鲤一眼。 顾怀年认识她,这姑娘伶牙俐齿的,说出的话很有道理。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怎的,竟有些莫名的心疼。 顾怀年收回了目光,朝着大理寺里走去,迅速提审了那四个杀手。 那四个杀手算不得厉害的杀手,真正厉害的杀手,恐怕在被抓前就吞药自尽了。这几个杀手虽有组织,但是意志力不行,怕死。 顾怀年位居大理寺卿,自然有自己的心机和手段,刑讯能力很强。 他亲自审理,不过半日时间,便让杀手们就把能交代的全交代了。 “是一个姑娘找我们的,那姑娘穿着黑衣,戴着斗篷,看不清长相。她给了我们五百两,说要买一条命。” 顾怀年眉头一拧,召来了画像的人,让他按照杀手所言,进行画像。 他亲自领人,根据线索继续追查此案。 有了画像,不出五日,便能找出幕后真凶,给乌侯府一个交代。 …… 顾府。 顾莹正等着杀手那边传来好消息呢。 其实,杀一个棠鲤,很简单。 但是,为了谨慎,她并没有派出自己的人,而是找了杀手。 顾莹觉得,棠鲤必死。 棠鲤死了,便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她就高枕无忧了。 棠鲤,是你逼我的,既然活下来,就该乖乖待在李家村,或许还能安度此生。 居然还敢来京城,便是找死! “主子。” 逐月的声音。 好消息来了? 顾莹心中一喜,迅速打开门,让逐月进来,便发现逐月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顾莹的眉头皱起,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如何?” “主子,恐怕出事了,大理寺查封了杀手组织的据地。”逐月道。 顾莹的脸色猛地变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找到线索 “大理寺查封杀手据点或许是巧合呢。”顾莹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向逐月,“继续查,确定棠鲤死了没。” “是。”逐月离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难熬,顾莹没有做其他事的心情,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那可是专业的杀手啊,棠鲤不可能逃脱的! 棠鲤肯定已经死了。 大理寺查封杀手据点,可能是因为其他的事。 顾莹这般安慰自己。 到傍晚的时候,逐月再次出现。 顾莹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了?” “主子,棠鲤没死,那几个杀手被大理寺抓了,活口。”逐月道。 顾莹只觉得一声晴天霹雳! 她想象了两个最坏的结果,要么棠鲤死了,杀手被抓,要么棠鲤没死,杀手没动手,杀手据点被查是巧合。 她怎么都没想到,还有更糟糕的结果。 怎么会这样? 顾莹的心特别慌,她哥是大理寺卿,擅长探案…… 她得去找她哥问问…… 顾莹朝着门口走去,刚要出门,脚又收了回来。 不行,她不能冲动,她去问,她哥谨慎的性格,肯定会生疑。 冷静,冷静,不能自乱了阵脚。 她得想解决的办法。 “逐月,那杀手可看见了你的相貌?”顾莹问道。 “奴婢戴着斗篷,杀手看不见。”逐月道。 顾莹稍稍松了一口气,复而,似想到什么,又皱起。 …… 在顾莹彻夜难眠、寝食难安的同时,棠鲤则好吃好睡的。 翌日,她又去了顾家。 棠鲤一去,便发现顾夫人和顾莹都在。 棠鲤和顾莹的四目相对,顾莹的目光闪了闪,躲开了。 棠鲤看着顾莹那脂粉都掩盖住的难看脸色,嘴角勾起一抹笑,顾莹过得很不好,她心情自然更好了。 顾夫人的目光也紧紧落在棠鲤身上。 顾夫人听说了棠鲤被杀手追杀的事,很是担心,本来想出门去看她,却听闻她已经到门口。 因此,顾夫人便在院子里等着她。 顾夫人见着她安然无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朝着她招了招手:“丫头,过来。” 棠鲤乖乖地走到顾夫人的面前。 顾夫人将她身上摸了一个遍,再次确定了一下她是否受伤。 顾夫人收回了手,看向她,便发现她眼眶红了。 “丫头,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顾夫人的声音既紧张又担忧。 棠鲤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就是觉得,您像我娘亲。” 棠鲤这话一出,顾莹再强撑,脸色也变了。 为什么? 为什么棠鲤没死?! 她浑身紧绷着,如临大敌。 棠鲤说这话,其实不是为了吓唬顾莹,而是有感而发。 有时,血缘真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因为血脉相连,她想要亲近顾夫人,顾夫人的疼惜和担忧也格外令她暖心和感动。 顾夫人摸了摸她的脑袋,她还不知道这丫头的身世呢,于是问道:“丫头,你娘呢?” “我是被我养父母养大的,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爹娘是谁。”棠鲤道。 这丫头的遭遇和阿莹一样啊,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你养父母对你好吗?”顾夫人握着她的手,问道。 “挺好的,但是总归不是亲生的女儿。”棠鲤道。 说实话,原身的养父母对原身挺好的了。收养原身的家庭,也算村里的富户,夫妻俩成亲多年,未曾生下孩子,便领养了原身。领养不久后,便生下了一个儿子。原身父母有了亲生的,并未因此就不想要原身,依旧对她很好,认为她是家里的福星。后来,原身养父母又生下四个孩子,花在原身身上的心思自然就少了。 但是,他们在吃穿上从来没亏待原身。这也是为什么,棠鲤刚穿进来的时候,这具身体便是细皮嫩肉的。因为养父母从来不要她做什么体力活。 然而,也是因为养父母对原身太好,亲生的孩子有了意见,养父母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所以,棠鲤穿进来后,也没想过去找养父母。她若是回去了,反而会给她养父母增加烦恼,棠鲤不想让他们为难。 “那你亲生爹娘有线索吗?”顾夫人道。 棠鲤看着顾夫人:“我快找到他们了。” 顾夫人替她高兴:“那就好。” 顾莹在一旁忐忑不安大半天,见她们话题结束,才松了一口气。 …… 大理寺。 顾怀年坐在位置上,面前站着两个下属,正在汇报着查案的进度。 “大人,我们根据画像,询问了很多附近的人,查到这画像中的人进了……”那下属顿了一下,看向顾怀年,“进了镇国将军府。” 顾怀年的脸色微微变了。 “镇国将军府?” 他拿起那画像,看了起来,首先能确定的是个女子,年龄在十五到三十之间,因为斗篷挡着脸,看不清脸,只能看到身型。 但是,要认一个人,并不是全要靠脸。 靠脸是最简单最直观的方式,但是除了脸外,一个人还有很多其他特征。 顾怀年的目光落在她的手,她的衣着…… 顾怀年的记忆力很好,若是他亲眼所见,只要这人他之前见过,那他一眼便可以认出来。 可惜,这是根据杀手的记忆画出的画像,许多特征不够直观。所以,他不能精确到特定的人,只能排除掉一些人。 顾怀年闭上眼睛,脑海中回忆着将军府的人。 将军府上下共有一百三十五人,女子六十三人,每一个人,他都有印象…… 他将那六十三人全部回忆了一遍,最后排除的只剩下五个人。 “随本官去将军府。”顾怀年道。 “是!” 顾怀年带着五个下属迅速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的管家连忙来迎,见到大公子的衣着和带着的人,便知道他是为公事而来,恭敬道:“顾大人。” 顾怀年报出了五个人的信息,这五个人他不记得名字,但是记得特征,他一说,管家便知道是何人了。 “带他们五个人来见本官。”顾怀年道。 “是,大人。” 管家去喊人了。 很快,就有两个人来了。 顾怀年的目光扫过,这两人不对。 第三个来了,依旧不对。 第四个来了,还是不对。 只剩下最后一个。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含:“大人,这最后一个是小姐身边的丫鬟逐月,但是人不知道跑哪去了,怎么都找不到。” 第三百四十七章 弃卒保车 顾怀年眉头一皱,迅速做了决定,看向四个下属:“你们四个,守住顾府的几个大门。” “是,大人。”四个下属迅速离去。 “你去大理寺叫人,将将军府搜查一遍。”顾怀年对着剩下的一个下属道。 “是,大人。”那人离去。 顾怀年看向管家:“管家,速带我去逐月的住处!” “是。” 顾怀年跟在管家的身后,来到一个院子中。 管家指向其中一个房间:“大人,这就是逐月的房间。” 顾怀年走了上去,一脚将门踹开。 房间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空无一人。 顾怀年迅速将房间搜查了一遍,并没有搜出什么明显的证据。 顾怀年将逐月的衣服翻了一遍,脑海中浮现着那一幅画像。 人的一些小喜好是不会变的,画像中的人穿的衣服,和这些衣服,看似完全不同的款式,但是其实是有共同点的,花饰,一些小细节…… 顾怀年完全可以肯定,逐月便是那收买杀手刺杀棠鲤的人!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逐月是受人指使,还是和棠鲤有仇? 她是阿莹的丫鬟,她做这些,阿莹知道吗? 顾怀年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不相信阿莹会做这些,但是作为大理寺卿,他必须得摒弃私情,将各种可能都分析一遍。 顾怀年正在沉思的时候,一抹身影冲了进来。 “哥!”来人正是顾莹,她满脸单纯地问道,“我听下人说你在逐月的房间里找东西,逐月怎么了?” 实际上,在听说她哥闯进逐月房间的时候,便知道她哥查到逐月身上了。 只花了短短两天时间,她哥确实很敏锐。 幸好,她对她哥的能力很清楚,所以昨日便让逐月藏起来了。 此时,逐月早就离开京城了。只要找不到逐月,线索便断在逐月身上,这就成一桩悬案。 顾莹暗自松了一口气。 幸好自己警惕,否则逐月被抓,后果不堪设想。 若非逐月对她有用,她早就将逐月斩草除根了。逐月这把刀用起来太顺手了,顾莹舍不得杀她,说不定什么时候还可以用上。 顾怀年看着妹妹单纯的脸,默默地观察着。 他擅长观察人的微表情,分析对方是否说谎。 他观察了片刻,初步判定他妹妹对此事应该不知。 他松了一口气,幸好妹妹没有牵扯其中,否则…… 不过,一想着妹妹身边潜伏着逐月这般危险人物,他心有余悸。 他刚想说话,一个下属快步走来,恭敬道:“大人,整个将军府都搜了一遍,找不到逐月。” 顾莹很是惊讶:“逐月不见了?” 顾怀年看着顾莹,神色温柔:“对,阿莹,你最后一次见到见到逐月是什么时候?” 顾莹认真地想了起来,然后道:“昨天傍晚,然后就再也没看到她了。哥你这么一问,我突然觉得有些奇怪,昨天逐月说的话,像是在向我告别。” “她说了什么?”顾怀年问道。 “她让我保重身体。”顾莹道,“哥,逐月怎么了?她是不是出事了?她一个小丫鬟消失不见了,是不是被坏人挟持了?” 顾莹越想越紧张,不由得抓住了顾怀年的手臂,满脸担忧。 他这单纯的妹妹啊,还把逐月当作寻常丫鬟,不知道这丫鬟多危险呢。 顾怀年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逐月不是寻常人,她是买凶杀棠鲤之人。”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逐月跟了我那么多年,她的为人我很清楚,怎么可能杀人?”顾莹难以置信道。 “阿莹,知人知面不知心,知道吗?哥哥不会骗你。”顾怀年的表情十分认真。 他这妹妹还是太单纯了,不知道人心险恶。 顾莹盯着他认真的脸,缓缓点了点头。 “我相信哥哥。” “若是见着了逐月,或者逐月联系你,一定告诉哥好吗?”顾怀年道。 顾莹再次点了点头。 她还是难以置信,又有些害怕:“大哥,逐月真的那么坏吗?” “别怕,有哥在,哥会保护你的。”顾怀年柔声道。 在顾怀年柔声安抚下,顾莹似乎没那么害怕了。 …… 两日时间转眼而过,想要杀棠鲤的凶手一直没抓到。 乌侯爷和乌夫人都十分担心她的安全。 乌侯爷天天往大理寺跑,跟踪这个案子的进展,这凶手一天没抓到,他就一天放不下心来。 乌夫人则安排了好几个护卫跟着棠鲤。 “娘,卫擎安排了人跟着我呢,您别担心。”棠鲤道。 “多一些人保险一些。”乌夫人道。 反正,她是舍不得她这儿媳妇受一点伤害。 之前,她这儿媳妇被杀手追杀,她想着都心有余悸。说有人跟着,但是棠鲤被追杀的时候,那跟着的人去了何处? 乌夫人对那些个人是一点都不信任了。 那些暗卫要是知道乌夫人的想法,肯定大呼冤枉。 棠鲤那厉害的,根本用不着他们出手,他们只剩下看热闹的份了。 “让他们跟着,等案子破了,你不想他们跟着就算了。”乌夫人坚持道。 棠鲤知道乌夫人是真担心她,心中暖暖的,只能应允了她。 因此,棠鲤每一次出门,身后都是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这一日,棠鲤走在街上,便见前方一群人围在那里。 那地方是专门贴告示的地方,人这么多,想来是有新鲜事。 棠鲤心念一动,走了过去。 果然,便见一张新贴的告示,捉拿要犯。棠鲤看着那要犯的画像,一眼就认出她的身份了。 是顾莹身边的丫鬟。 看来大理寺已经查到这个丫鬟了,但是这丫鬟跑了,所以线索便断了。 棠鲤并没有觉得失望。 她并没有想着,凭借着这一件事,就能揭穿顾莹阴毒的真面目。 顾莹毕竟女主,按照既定轨迹,是要做皇后的人。她不仅阴毒,也很聪明,所以绝对没那么容易被扳倒。 顾莹选择弃卒保车,牺牲掉这丫鬟很正常。 棠鲤对这丫鬟有印象,当初在李家村的时候,她见过这丫鬟。这丫鬟身手很好,算是顾莹的左膀右臂。 现如今,告示出来,便说明这丫鬟,要么死了,要么逃了。 死了,便是断了顾莹的一条臂膀;逃了,便是一颗定时炸/弹,让顾莹不安的存在。 无论怎样,她都不亏。 棠鲤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她和顾莹的较量还在继续。 第三百四十八章 顾夫人产生怀疑 棠鲤在街上逛了一圈,又带着浩浩荡荡地一群人,回到了侯府。 她进了房间,将门关上。 “十四。”棠鲤叫道。 一黑衣青年便出现在棠鲤的面前,头垂着,姿态恭敬。 “帮我去做一件事。”棠鲤道,“散布一则消息出去,就说顾莹指使身边丫鬟刺杀侯府少夫人。” “是。”黑衣暗卫应声,身影转瞬不见了。 棠鲤的眼睛微微眯起,那温柔,总是人畜无害的脸上,添了一抹冷厉。 这件事当然没那么容易揭过去。 很快,顾家小姐指使丫鬟刺杀侯府少夫人的事情,就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开了。 京城百姓生活富足,闲暇时间便是聊八卦,这达官贵人之间的八卦,他们更加喜欢。 “这顾家小姐和侯府少夫人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顾家小姐要刺杀侯府少夫人啊?” “这个我知道。我表妹在顾家做丫鬟,这侯府少夫人救过顾夫人,所以和顾家的关系很近,天天去顾家。我表妹还说,顾小姐和侯府少夫人的关系挺好的,情同姐妹。” “情同姐妹为什么还刺杀对方?” “会不会是谣传?顾家小姐好好的刺杀侯府少夫人作甚?” “对啊,顾家小姐可是咱们京城的才女,和三皇子有婚约,我看着不像那样的人啊。” “那告示都贴出来,大理寺抓捕的凶手,就是顾家小姐的丫鬟啊。” “大理寺贴出来肯定就没错了,这丫鬟做的事,小姐能不知道?” “我看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这一天,棠鲤和顾莹一起陪着顾夫人逛街的时候,便听到这些传闻。 顾夫人也知晓是府里的丫鬟买通了杀手,刺杀棠鲤。 丫鬟跑了,这案子便卡在那里,没结案。 这丫鬟还是阿莹的贴身丫鬟,阿莹怎么可能…… 顾夫人看向顾莹,心情很复杂,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本该坚信女儿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但是,她不由得想到那一日,阿莹将棠鲤推倒在地上,掐住她,满脸杀气的模样,隐隐地觉得,阿莹好像是真的恨棠鲤。 一边是怀着愧疚的亲生女儿,一边是喜欢的棠鲤,顾夫人心情很复杂…… “你们胡说八道,顾姐姐才不会想杀我!”这时,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棠鲤走到那些说闲话的面前,大声制止他们。 那些人看着棠鲤,真没想到说人闲话的时候居然能遇上正主,都讪讪地走开了。 见棠鲤这般维护阿莹,顾夫人心中的那种偏颇感更加严重了。 棠鲤将那些说闲话的人赶走,又走到顾莹的面前,拉住了她的手:“姐姐,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相信这件事绝对和你无关。至于那丫鬟为什么要杀我……”棠鲤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原因,就编了一个,“可能她嫉妒我比她好看。” 顾夫人没有去安慰顾莹,而是满脸怜爱地拍了拍棠鲤的背。 顾莹心中情绪翻滚着。 她觉得这流言肯定是棠鲤故意为之,明明是她做的,又在娘的面前维护她,离间她和她娘的感情,还真是会装! 顾莹快气死了,脸上不得不挤出一抹笑,拉住了棠鲤:“对不起,我也不知道那丫鬟心胸那般狭隘,要是我早点发现,你就不会有危险了。” “姐姐,没事,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棠鲤笑着道,“别想那么多了,咱们继续逛吧。” 棠鲤和顾莹陪着顾夫人继续逛街。 因为流言的影响,顾莹的兴致不是很高,逛了一会儿,就露出疲惫的神情。 顾夫人和棠鲤看她累了,便没有多逛,回了将军府。 顾莹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莹一进门,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她本来以为牺牲掉逐月,就可以脱身,真没想到啊…… 棠鲤还有这么一招。 若是棠鲤直接揭穿她,她自认和顾家六年的感情,在棠鲤没证据的情况下,顾家肯定会站在她这边。 但是,棠鲤现在不停离间她和娘,等离间得差不多了,再揭穿她,结果如何就说不清了。 而且,她总觉得棠鲤憋着大招。 顾莹越想越烦躁不安,这种刀悬在头顶的感觉太不好受了。 …… 棠鲤则陪着顾夫人,进了顾夫人的院子,温柔地给她按头。 按完后,顾夫人便抓着她的手,给她捏了捏:“累着了吧?” “不累。”棠鲤摇了摇头,看着顾夫人,露出一抹笑,“看着您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再累都值得,更何况这一点也不累。” “你这孩子呀。”顾夫人摸了摸她的脑袋,这孩子真贴心。 棠鲤坐在矮榻上,脑袋枕在顾夫人的腿上,一派孺慕之情。 棠鲤和顾夫人聊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了。 顾夫人让赵嬷嬷送她出门。 赵嬷嬷将棠鲤送到门口,回来的时候,便发现顾夫人在发呆。 赵嬷嬷见她心思很重的模样,不由得问道:“夫人,您在想什么?” 顾夫人回神:“喜春,把门关上。” 赵嬷嬷将门关上。 “你觉得阿莹这孩子怎么样?”顾夫人问道。 “小姐自然是极好的,孝顺、乖巧、懂事……”赵嬷嬷细数着顾莹的优点道。 “喜春,我们主仆几十年的感情,我问你话,你便老实说。”顾夫人道。 赵嬷嬷自然最了解夫人,知道夫人有多在意小姐。 小姐幼年走丢,夫人差点疯了,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便是宠到了极致,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正因为赵嬷嬷明白夫人对小姐的爱和愧疚,所以才不会说半点不是。 但是夫人的意思,明显是想听真话。 “我觉得小姐是个有想法的人。”赵嬷嬷道,“有时觉得看不透她。” “街上的那些传言你怎么看?”顾夫人道。 “小姐虽然有想法,但是不会做这么偏激的事吧,她与棠鲤姑娘也无冤无仇的。”赵嬷嬷道。 赵嬷嬷知道夫人很喜欢棠鲤,若真是像传言的一般,是小姐要杀棠鲤,那夫人肯定很难受。 若是真的,夫人对小姐的疼爱和愧疚,肯定会站在小姐这一边,那样,夫人对棠鲤就会很愧疚。 赵嬷嬷不想夫人陷入两难的境地,所以便往好的说。 “但是那一日,她……”顾夫人深吸一口气,“她掐着棠鲤的脖子,便是起了杀心。” “夫人,那是小姐和棠鲤闹着玩的。”赵嬷嬷道。 顾夫人看着她:“喜春,你信吗?” 赵嬷嬷一时无言以对。 夫人乃是女中豪杰,当年和将军,便是在战场上相识。夫人可谓巾帼不让须眉,洞悉人心,自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夫人,小姐这般对棠鲤姑娘,是为何?”赵嬷嬷问道。 顾夫人摇了摇头,脸色不太好看。 她的女儿可以平庸、普通,但是她希望她是一个善良的人。 如今看来,恐怕这女儿不是她想象的那般善良、贴心,反而可能怀着心机、狠毒…… 然而,无论如何,那都是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啊。 顾夫人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很是挣扎。 希望是她想多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她会害了顾家 夜,顾府。 顾怀瑾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阿莹和三皇子成亲了。 成亲那一日,将军府十里红妆送嫁,三皇子八抬大轿相迎,这桩婚事成为一桩盛事。 阿莹成了睿王妃,顾家自然站在三皇子那边,有了顾家这一助力,睿王被封太子,阿莹也成了太子妃。 再后来,太子登基为皇帝,阿莹也成了皇后。 一时间,顾家荣宠无双。 然而,这也是灾难的开始。 大哥官居大理寺卿,断案无数,深受百姓爱戴,却因一桩冤假错案,名声尽毁,落魄收场。 顾家满门清正,也从这一刻开始,受到质疑。 然而,更不幸的是,一年后,二哥与父亲一起战死沙场,甚至没有留下一具全尸。 母亲受不了打击,病情加重,没两月就去世了。 好好的顾家,落得个凋零的下场。 顾家便只剩下顾怀瑾撑着了。 梦中的顾怀瑾并不是纨绔子弟,梦中的他,在朝为官,年轻有为。 在顾家家破人亡之后,他并未倒下。只要他在,顾家便在。而且还有阿莹,阿莹需要母族,他要给阿莹做靠山。 顾怀瑾逐渐察觉到大哥的案子和爹与二哥的战死有蹊跷,而且牵涉甚广,所以便偷偷查了下来。 经过一番艰难的调查,顾怀瑾便发现,这害得顾家落得如此下场的极有可能和阿莹有关! 顾怀瑾难以置信,去找她问个清楚,她将真相全部说出来。 大哥是为了她判下冤假错案,她牺牲大哥为自己博得了一个美名! 爹是因为顾家功高盖主,皇帝心生猜忌,所以,她故意设计断了粮草,让爹和二哥战死沙场! 她牺牲了整个顾家,就是为了保全自己。 那些疼爱她的亲人,最终都变成了她的工具!成为她登顶后位,获得仁后之名的工具! 这根本不是他一直疼爱的单纯的妹妹,而是一条毒辣的毒蛇! 好好的一个顾家,就这么被毁了! 顾莹告诉他真相,便是不打算放过他了。 当长剑刺入他的胸膛时,顾怀瑾心中满是愤恨,恨不得扑上去将顾莹掐死! 那一瞬,顾怀瑾想的便是,顾莹就是讨债的鬼,若是顾家没有将她认回来就好了! 顾怀瑾从噩梦中惊醒,像一只搁浅的鱼,大口地喘息着。 顾怀瑾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额头上满是冷汗,手落在心口上,心中满是惶恐惊惧的情绪。 顾怀瑾四处看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房间。 幸好,刚刚只是一个梦。 幸好,顾家都好好的。 其实,这样的梦,他做了好多次了。 因为那个梦,他不喜欢顾莹,也不想入朝为官,只做一个纨绔。 不过,在以往,那噩梦都是片段似的,一段一段的,但是今晚,那梦完整了,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般。 顾怀瑾抚着自己的胸口上,那剑刺入胸口的痛觉很明显。 不,那不只是梦…… 顾怀瑾的头一阵剧痛,一些更清晰的记忆涌入了进来。 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只是重新活了一次。 如今的顾莹,还没嫁给三皇子,爹、娘、大哥、二哥都还在! 只要杀了顾莹,顾家就不会重蹈覆辙了。 顾怀瑾的心里涌出铺天盖地的杀意,取下墙上挂着的剑,打开门朝着门外走去。 外面,天已经亮了,有下人往来,看着顾怀瑾,连忙打招呼。 “三公子!” 下人抬头看到顾怀瑾的脸,只见他双目赤红,十分吓人,吓得连忙后退了两步。 顾怀瑾径直朝着顾莹的院子走去。 顾怀瑾来到顾莹的院子中。 顾莹看到顾怀瑾,脸上便是一喜:“三哥,你怎么来了?” 很快,她就发现顾怀瑾的不对劲,只见他双目赤红,浑身杀气。 下一瞬,顾怀瑾手中的剑便朝着顾莹刺来! “三哥!” 顾莹尖叫一声,连忙躲过,一个丫鬟冲了出来,替顾莹挡住了顾怀瑾。 顾莹身边本来有追云和逐月两个丫鬟,追云伺候顾莹的起居,逐月则是顾莹的一把刀,保护她,替她做一些秘密的事。如今逐月不在,便换了一个人,这丫鬟的身后不如逐月,和顾怀瑾过了几招,便有些吃力。 顾莹吓得脸色发白,朝着门口跑去,她跑出一段距离,顾怀瑾便追了上来,剑朝着她刺来,招招致命,明显是要她的命! “三哥,我是阿莹啊!”顾莹大声叫道。 顾怀瑾没有丝毫手软,她是罪魁祸首,杀了她,顾家就不会重蹈覆辙了! 就在那剑要刺入顾莹胸膛的时候,一把剑挡住了顾怀瑾的剑。 顾莹惨白着脸,转过去,看到来人,眼眶一下红了:“大哥。” 顾怀年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将顾莹护在身后,与顾怀瑾打了起来。 顾怀年的身手在顾怀瑾之上,很快就将顾怀瑾手中的剑打落在地。 顾怀瑾丢了剑,却并没有甘休,而是冲上去,继续要杀顾莹。 “顾怀瑾,你疯了吗?”顾怀年拉住他,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顾怀瑾赤红着眼睛看向顾怀年:“她是来讨债的,会害了我们整个顾家,我要杀了他!” 顾怀年眉头一皱,直接敲晕了顾怀瑾,让下人将他抬回自己的房间中,将他锁起来。 顾怀年走向吓坏了顾莹。 “大哥!”顾莹扑进了顾怀年的怀里,“大哥,三哥是怎么了?好可怕。” “你三哥魇着了,别怕,有大哥在。”顾怀年柔声安抚道。 顾莹的眉头皱起,脸色十分难看。 三哥明显是对她起了杀心,要杀她。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感觉失控的事越来越多了。 “大哥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顾怀年道。 顾莹点了点头。 “希望三哥赶紧好起来。”顾莹道,看向顾怀年,“大哥,逐月有下落了吗?外面的流言都说是我指使她的……” 顾莹观察着顾怀年的神色。 其实,那些流言顾怀年也听到了,但是,顾怀年相信妹妹的为人。 “流言始终是流言,待大哥将破了这案子,流言便不攻自破了。”顾怀年道。 顾莹见他一点都没怀疑自己,悄悄松了一口气。 第三百五十章 顾莹不是你妹妹 顾怀年安抚好了顾莹,便去找了顾怀瑾。 顾怀瑾醒来了,已经疯了似的要去杀顾莹,顾怀年只得再次敲晕他,让大夫来替他看病。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顾夫人。 顾夫人与顾怀年一起守着顾怀年,看着大夫给他把脉。 大夫仔细查看了一遍,摇了摇头:“三公子身体很健壮,没什么毛病。” “嗯,多谢大夫了,等怀年醒来再看看情况吧。”顾夫人道。 顾夫人和顾怀年便一直守着,等到顾怀瑾醒来,情绪还是很激动。 “顾莹会害了顾家的,我要杀了她!” “她是来讨债的,杀了她,顾家才能逃过一劫!” 啪! 顾怀年一巴掌甩在了顾怀瑾的脸上。 “顾怀瑾,你疯了?阿莹是我们妹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妹妹!你若再这般疯下去,别怪我打断你的腿!”顾怀年冷声道。 顾怀瑾看着顾怀年,痴痴的。 大哥…… 想到大哥的下场,他的眼睛更加红了,在疯狂边缘的情绪再次失控。 “妹妹?妹妹会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名声,让自己哥哥做违背原则的事,妹妹会毁了哥哥的一辈子,让哥哥后悔终身?”顾怀瑾大声道。 顾怀年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胡说八道!怀瑾这是疯了! 顾怀瑾看向他娘:“娘,你相信我,顾莹会毁了顾家的!” 顾夫人没说话。 顾怀瑾赤红着眼睛像个疯子,说的话也是莫名其妙的,很难让人相信。 阿莹就算坏,也不至于做出害顾家的事吧。 怀瑾究竟是怎么了? “娘,别听他胡说八道了,我再请几个大夫来给他看看。”顾怀年说着,便拉着顾母出了房间的门。 接下来,顾怀年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给顾怀瑾看病,都没看出什么毛病。 顾夫人看着顾怀瑾疯疯癫癫的模样,心里满是担忧。 她好好的儿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 翌日。 棠鲤再来顾府的时候,便发现顾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 棠鲤面露担忧:“夫人,您昨晚没睡好吗?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她本来以为经过这么长的时间的治疗,顾夫人的头疼毛病应该改善许多…… 顾夫人抓住她的手:“不是头疼,是有其他事。” “什么事?夫人能跟我说说吗?”棠鲤道。 顾夫人叹了一口气,她本来还想着阿莹的事,结果老三又出事了,还真是家宅不宁啊。 “怀瑾就跟疯了一样,找了好几个大夫来,都没找出什么原因。”顾夫人道。 棠鲤心念一动:“怎么疯了?有什么表现吗?” “他……要杀阿莹。”顾夫人道。 棠鲤不由得想起之前的事,顾怀瑾问她梦里发生的事,会不会在真实里发生。 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他说了什么吗?” “他说阿莹会毁了顾家,阿莹是顾家的女儿,怎么可能毁了顾家?” 在小说里,顾家便是被顾莹害得家破人亡,棠鲤可以肯定,顾怀瑾通过那梦,知道了未来的事。 “夫人,我想见见三公子。”棠鲤道。 “不行,他现在疯疯癫癫的,会伤害你的。”顾夫人不同意。 “夫人,我就远远地站着,和他说说话,不会让他伤害我的。”棠鲤道。 顾夫人见棠鲤是真担心顾怀瑾,这也是她现在最忧心的事,这丫头怎么这么好呢?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我与你一起,我也去看看他。” 顾夫人带着棠鲤去了顾怀瑾的院子,推开门。 棠鲤看着顾怀瑾的模样,都吓了一跳。 只见他头发凌乱,眼睛赤红,看着跟真疯子一般。 顾夫人看着一动不动的饭食,眉头紧紧皱着。 “怀瑾,你怎么不吃饭?”顾夫人道。 “娘,我没疯,您先放开我。”顾怀瑾道。 “那你昨天说的话……”顾夫人道。 “我昨天说的话是真的,千真万确,将来会一一经验。”顾怀瑾道。 顾夫人的眉头紧紧皱着,拉着棠鲤的手就要出去。 “娘,相信我。” 顾夫人也想相信他,希望他没疯,但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顾夫人拉着棠鲤的手往外走,棠鲤却站在原地没动。 “夫人,我能单独和三公子聊聊吗?”棠鲤道。 顾夫人看着棠鲤,面露担忧,怀瑾疯了似的,难保不会攻击棠鲤。 这丫头就不怕吗? “夫人,我想劝劝三公子,我就站在这里,和三公子说说话。”棠鲤的神情很执拗。 怀瑾被绑着,棠鲤站在门口,确实挺安全的。 顾夫人斟酌片刻,便点了点头,迈步出了房间。 棠鲤将门关上,看向顾怀瑾,一点不怕他。 “哥。”棠鲤叫道。 顾怀瑾看向她,没说话。 “哥,你是做梦梦到什么了吗?”棠鲤朝着他走近,柔声问道。 顾怀瑾即使有了原来的记忆,看着这姑娘也觉得亲近。 顾怀瑾张了张嘴,声音沙哑:“那不是梦,那是真的。顾莹会毁了顾家……” 那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但是,却没人相信他。 顾怀瑾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过,无论他们相不相信,无论他们会不会怪自己,他都会找机会杀了顾莹! “哥,我相信你。”棠鲤道。 顾怀瑾愣了一下。 她居然相信自己?! “其实我也做了一个差不多的梦。”棠鲤道,她没有说穿书的事,太匪夷所思了,而是选择了更容易让人相信的方式,“我梦到顾莹做了皇后,害得你大哥身败名裂,害得你爹和你二哥战死沙场……” 对,和他知道的一样! 顾怀瑾喉结动了动,眼中情绪涌动着:“小棠鲤……” 娘和大哥都不信他。 昨天他的情绪失控了,完全不能控制自己,所以做出冲动的事。今天想想,其实顾莹是顾家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娘和大哥都把她疼到了骨子里,岂非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话,就信了自己?他们肯定会站在顾莹那边。 顾怀瑾冷静下来,很能理解他们,但是却觉得很憋屈。 他们都被顾莹骗了! 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杀了顾莹,哪怕做了后家人仇视他,不认他,乃至杀了他,他都必须这么做。 如此决定下,他是孤独的。 如今有人能理解他,他甚是欢喜。 “小棠鲤,你说她为什么会是我的妹妹?我们顾家,为什么会有这么自私自利又狠毒的女儿?”顾怀瑾道,百思不得其解。 要是顾莹不是他的妹妹就好了,就不会陷入这么两难的境地了。 棠鲤定定地看着他,神色无比认真:“哥,其实,顾莹不是你的亲妹妹。” 第三百五十一章 兄妹相认 顾怀瑾愣了一下,看向棠鲤,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哥,我跟你讲一个故事。”棠鲤道。 顾怀瑾点了点头。 “从前,在一个小山村里,有一个姑娘,她有一对善良的养父母,养父母对她很好,也养成了她天真无邪的性格。那小姑娘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两人情同姐妹,那姑娘对她的朋友很依赖,她说什么便听什么,她要什么便给什么。有一天,她和她那朋友一起去镇上玩,不幸遇上了人牙子,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她拼命挡在人牙子的面前,让她朋友跑了。” 棠鲤顿了一下,她心里再次感慨,真是个傻姑娘啊。 “是不是很感人?其实真相是,那朋友是故意接近她,对她另有所图。她那朋友不仅抢走了她亲生父母的玉佩,还将她卖给人牙子!”棠鲤说着,眼中冒出怒意。 每次想起来,都觉得顾莹可恶! 原身多善良的小姑娘,被利用也就罢了,顾莹居然要让她惨死青楼! 真是太恶毒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真是恶毒至极!” 顾怀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气愤,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棠鲤,难道说…… 棠鲤盯着顾怀瑾,微微一笑:“对,我就是那个蠢姑娘,被骗走了玉佩,被骗走了身份。幸而我遇到好心人,活了下来……” 顾怀瑾的心猛地一跳。 难道说,棠鲤才是自己的亲妹妹?! “妹妹?”顾怀瑾犹疑地叫了一声。 顾怀瑾现在是棠鲤说什么,他都相信她了。毕竟,他说的那些话,只有棠鲤相信他。 棠鲤点了点头:“嗯!” 顾怀瑾紧紧地盯着棠鲤,目光涌动着激动的情绪,喉结动了动。 难怪,他在第一次见小棠鲤的时候,就觉得莫名亲近! 原来顾莹根本不是他的妹妹,小棠鲤才是! 他就说嘛,他们顾家一门清正,怎么可能出那么恶毒的女儿?! 顾莹在顾家享受着宠爱,而他的亲妹妹却在外面受尽苦难! 顾怀瑾紧紧盯着棠鲤,目光描摹着她的脸,有些清瘦,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来到京城,站到他们的面前。 “小棠鲤……”他朝着棠鲤伸出手,手止不住地颤抖。 然而,他的手被绑住,只伸出一小段距离。 “哥!”棠鲤叫道,朝着顾怀瑾靠近,抱住了他。 哥,这一声哥和原来的意味不一样,原来便是一声称呼,这一声则喊的是亲哥哥! 棠鲤的鼻子发酸,这是她的血缘至亲,也是第一个认她的人。 “小棠鲤,对不起,哥没有找到你,哥甚至……” 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上辈子,至死他都以为顾莹是他的亲妹妹。 他太后悔了,为什么他这么笨,被顾莹骗了一辈子! 他到发现真相前,都一直护着顾莹,将所有对妹妹的疼爱都给了她。 他实在太蠢了! 他竟没发现一丝不对劲! “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回来了。”棠鲤道。 这不怪顾怀瑾。 顾家一家都是聪明人,全都被顾莹骗得团团转,还不是因为顾莹是小说女主。 再聪明的人,遇到女主后都会降智。 如今,她哥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便说明顾莹的女主光环正在逐渐消散…… “对,回来了,太好了。”顾怀瑾的鼻子发酸,眼眶发红。 他本来最大的顾忌便是顾莹是他的亲妹妹。 而且,他不明白,顾家的女儿为何会这般恶毒。 小棠鲤简直是他的救星,让他知道,顾莹根本不是他的妹妹,也不是顾家的女儿。 这真是太好了。 “小棠鲤,咱们这就告诉爹娘去!”顾怀瑾很是激动,不过很快,笑容凝固在脸上,“不行,他们不会相信的。” 他是顾家的儿子,他说的那些话,他娘和大哥都不会相信。 更何况棠鲤说顾莹不是顾家的孩子,就更不会相信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棠鲤是外人,顾莹是养了六年的女儿,自然更相信后者。 唯一能证明小棠鲤身份的玉佩已经被顾莹骗走…… 还有一个最简单的方式,杀了顾莹这个罪魁祸首,一切祸患的根源! 顾怀瑾的眼中涌动着杀意。 棠鲤像是发现了他要做什么,连忙道:“哥,你可别冲动。”她的声音不屑,“因为一个顾莹,不值得。” “我们一家人还没团聚呢,我不希望你出什么问题。” 顾怀瑾冷静下来。 是啊,他若是直接杀了顾莹,肯定和顾家反目成仇。 他实在是不想重蹈上辈子的覆辙,所以才想赶紧杀了顾莹,解决这个祸患。 但是,能有更好的结果,谁不想有更好的呢? 他还想好好宠着这个妹妹,把欠她的都弥补回来呢。 顾怀瑾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肯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就在这时,门外的敲门声响起,传来顾夫人的声音。 “棠鲤?”显然是担心棠鲤了。 “夫人,我再和三公子说几句话,很快就好了。”棠鲤道。 顾夫人应声后,走开了。 “哥,其实我安排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夺回我自己的身份了。”棠鲤道。 顾怀瑾看着她:“我能做什么吗?” 棠鲤朝着顾怀瑾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小得意的神情:“我敢来京城,和顾莹正面对峙,便说明我有把握。所以哥,你再等等,好吗?” 顾怀瑾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棠鲤就给自己解了围,这丫头确实很聪明。 顾怀瑾点了点头。 “哥,你嘴上别老挂着要杀顾莹的事了,别让……夫人担心。” 在顾夫人眼里,顾莹就是亲女儿,儿女成仇,最难受的便是父母了。 顾怀瑾再次点了点头。 棠鲤推开门出去,顾夫人在院子门口站着,见状连忙走了过来,拉住了棠鲤的手。 顾夫人伸着脑袋,往房间里看,脸上是掩饰不住地担忧。 “夫人,其实三公子就是做了个噩梦,我劝了劝他,情绪稳定多了。”棠鲤道。 顾夫人不太信,脸上的担忧并未减少。 不过这丫头确实是个好孩子,看着她为这件事烦忧,所以为她解忧呢。 第三百五十二章 顾莹的亲生爹娘 顾夫人一只手握着棠鲤的手,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 “这手怎么这么冷啊。”顾夫人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枚暖玉,塞到棠鲤的手心。 棠鲤摸着那一枚暖玉,真的很暖,除了本身的温度,还带着顾夫人的温度。 暖玉上有一些很复杂的花纹,棠鲤盯着那花纹,微微愣神。 “怎么了?”顾夫人问道。 “这花纹看着有些熟悉。”棠鲤道,“我以前有一枚玉佩,上面也有这样的花纹,我养母说是我亲生爹娘给我的。” 顾夫人神色微变:“那玉佩呢?” “那玉佩丢了。不过就是看着像,可能不一样。”棠鲤道。 她似是随口一提,没有多说。 顾夫人却记在心上。 顾夫人送棠鲤出了门,脸上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夫人,怎么了?”赵嬷嬷问道。 顾夫人摩挲着手上的暖玉:“我有一位先祖很喜欢雕刻,自创了许多纹,代代相传下来,这种纹路便是我家族一种独特的纹路,一些贵重的东西上,就会雕上这种纹路。” 赵嬷嬷本是顾夫人的陪嫁丫鬟,这事自然清楚,夫人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 “夫人,这纹路怎么了?” 顾夫人摇了摇头:“没什么。” 顾夫人送走了棠鲤,便去了顾莹的院子里。 顾莹看到顾夫人,便扑到她的怀里,很是亲昵。 她仰起脑袋,带着担忧:“娘,三哥怎么样了?” “他没事。” “娘,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三哥为什么要……”顾莹的脸上带着委屈的神情。 “你没错,他就是脑子抽了,过几天就好了。你都快出嫁了,好好待嫁,不要担心那么多事。”顾夫人道。 顾莹乖乖地点了点头。 以往,顾夫人对顾莹都特别有耐心,但是最近,她的心里有了芥蒂,说不出道不明的,没那么亲近了。 顾夫人和顾莹说了一会儿话,便转身离去了。 顾莹心中藏着事,并没有注意顾夫人的转变。 顾怀瑾恢复饮食,不吵不闹,乖乖地吃了睡,像是恢复了正常。 顾夫人看着这情况,松了一口气,看来棠鲤的劝确实有用。 但还是关着他,不让他靠近顾莹。 …… 棠鲤回到了侯府。 她进了院子,叫道:“十四。” 一道黑影便出现在她的背后。 “十四,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棠鲤问道。 “人今天已经到京城了,现在住在城东的客栈里。”十四垂着头,恭敬道。 十四口中的人,便是顾莹的亲生父母,还有她的两个哥哥两个嫂子。 棠鲤让人将顾莹在京城,还做了千金小姐、要嫁给三皇子的事透露给了他们一家。 这一家都是眼皮子浅又贪财的,一听女儿有出息了,顿时得意的不得了。 他们在村子里炫耀了一番,然后就浩浩荡荡地来了京城,准备沾女儿的光,享福来了。 当然,他们之所以能这么轻松来到京城,少不了棠鲤的‘帮助’。 棠鲤点了点头:“保护好他们,不可出意外。” “是。” “朱家村可有人守着?”棠鲤继续问道。 “您吩咐过,自然有人守着。”十四道。 棠鲤身份暴露的那一刻,顾莹肯定会想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会暴露她的身份。以顾莹的狠毒程度,说不定会斩草除根。 顾莹肯定已经派人去朱家村解决这个隐患了,她不知道的是,棠鲤会快她一步。 棠鲤很好奇顾莹会派谁去。 若是派去的是逐月,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棠鲤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有些期待。 翌日。 顾莹与三皇子赵殊约着在东郊春园赏花。 春园是皇家园林,若是其他人,必定得得到邀请才行,往来者都是达官贵人。 “小姐,这离成亲都没多少天了,三皇子还约您赏花,看来实在是想您想得紧。”追云打趣道。 大周风气开放,未婚男女成亲前也可约见。总有那情深的,忍不住想在成亲前约会。 反正在追云看来,那三皇子对他们小姐是一片痴心。 顾莹那总是阴霾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 说起来,这是最近一段时间唯一值得她开心的事了,至少赵殊对她一片痴心。 顾莹进了园林,便看到不远处树下站着的白衣公子,风度翩翩,俊美得像画中人一般。 很快,赵殊就看到了顾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朝着她大步走来。 赵殊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在她身上,眉头皱起。 “怎么穿这么少?”他的脸上带着怜惜,立即让下人去给顾莹取了一件衣服披上。 顾莹披上外袍,暖和了许多,她看着赵殊,心中有股莫名的触动。 “脸色这么难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赵殊柔声问道,“可是因为街头巷尾的那些流言蜚语?” 顾莹诧异地看向他,脸色不太好看:“你也知道了?” “我关注你当然知道啊,傻丫头。”赵殊的声音温柔,“你这么善良,怎么可能指使丫鬟干那样的事?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 赵殊柔声安抚道。 顾莹在他温柔的眼神下,心跳得更快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动心了,但是在处于低谷的时候,她也会脆弱,这男人的柔情让她动心。 但是很快,顾莹将那悸动压了下去。 她不能动心,否则这将变成她的软肋。 只要赵殊爱她就够了,爱得越深,就越能为她所用。 她多一张底牌,对付棠鲤就简单一些。 两人一起赏花,赏完了花,赵殊本来想送顾莹回去,奈何临时收到他母妃的口谕,赶着回宫见她母妃,只能让下属送她回去。 赵殊目送马车远去,脸上的柔情逐渐消失,变得冰冷。 顾莹的心情不错,乘坐马车回到了顾府。 她下了马车,朝着府里走去,就在这时,两人突然冲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 “娇娇,真的是你!太好了,娘终于找到你了!” “娇娇,这段时间你去哪了,娘找你找得好苦啊!” “娇娇,爹想死你了!快好好让爹看看!” 这两人正是顾莹的爹娘,将她紧紧抱住。 顾莹的脸色一下变了,顿时没了血色。 第三百五十三章 狡猾的顾莹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肯定是因为棠鲤,是棠鲤告诉他们的! 否则河东县和京城相距十万八千里,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怎么可能找上门来? 当初,她便是觉得河东县和京城相去甚远,认识她的人不可能来京城,所以便没有在意这一件事。 其实,这是一祸患。 她在看到棠鲤的第一眼,就意识到这祸患的严重性,立即让自己的人处理了朱家村,却没想到,还是被棠鲤先了一步。 不行! 绝对不能让自己的身份被拆穿! 她的爹娘只能是将军和将军夫人,这些人只能拖自己的后腿! 都怪当初的自己心慈手软,没有狠下心来…… 顾莹后悔极了。 顾莹看向拉扯自己的男女,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娘,我们换个地方说话。”顾莹对着拉着她的妇人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顾莹的亲生母亲,也就是朱陈氏,有一点脑子,听顾莹这么说,便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好,换个地方。”朱陈氏道,又拍了一下还在嚎叫的朱老汉,“老头子,别嚎叫了。” 说着,又看向两个儿子和儿媳:“你们俩也别看了,快过来。” 他们正惊叹不已地看着将军府,听到朱陈氏的话,乖乖过来了。 他们盯着顾莹的着装打扮,这衣服的布料,这首饰,一看就很贵。 他们妹子是真出息了,看来他们也要跟着沾光过上好日子了。 “你们跟我来。”顾莹道。 顾莹带着他们,刚想走,突然被叫住了。 “阿莹,你这是要去哪里呢?他们是谁啊?” 说话的正是顾怀瑾,身边跟着两个护卫。 这俩护卫不是保护顾怀瑾,而是为了防止顾怀瑾伤人的。 顾怀瑾之前像是得了魇症,后来又好了,总不能一直关着,所以便放了出来,让两个护卫看着他。 顾莹深吸一口气。 眼看就要把这些人带走了,顾怀瑾又出现了。 顾莹挤出一抹笑:“哥,我不认识他们。” “那我刚怎么似乎听到他们说是你的爹娘?”顾怀瑾道。 顾莹的脑子转得飞快:“三哥,他们是来寻亲的,认错人罢了。” 她心里急死了,顾怀瑾一直在跟他说话,再过不了多久,大哥就要回来,要是被大哥遇上…… 顾莹想走,顾怀瑾一直慢悠悠地跟她说话,说着说着,顾怀年便真回来了。 “大哥!”顾怀瑾叫道。 顾怀年对顾怀瑾没好脸色,看到他就想起他要杀阿莹的模样,很是膈应。 他温柔的眼神看向顾莹,再看向顾莹身边的几个农家装扮的人,有些疑惑:“阿莹,他们是?” 顾莹还没说话,顾怀瑾抢先道:“大哥,他们是来寻亲的,你是大理寺卿,找人最容易,要么帮他们寻寻?” 顾莹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她哥那么聪明,要真让大哥接触到自己一家子,肯定会发现问题。 “大哥,你是大理寺卿,公务繁忙,这一点小事不用麻烦你。”顾莹连忙道。 朱陈氏看着这情况,也明白过来,她女儿能有今天的地位,恐怕有什么隐情。 朱陈氏连忙道:“对,其实我们知道我们要找的人在哪里,今天是走错门了。” 顾莹看向他们:“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们……我们从清河郡来。”朱陈氏道。 “清河郡?那离京城很远,你们一路来也不容易,这样吧,我让人带着你们去住客栈吧。”顾莹道。 “那就多谢小姐了。”朱陈氏道谢道。 “阿莹真是个善良的姑娘。”顾怀瑾又道。 顾怀瑾说这话,顾莹总觉得在嘲讽她。 顾莹脸上依旧挂着笑:“追云,城东那里有家客栈,很安静,你带这几位去住下吧。” “是,小姐。” 追云走到朱家一大家子的面前:“各位,跟我走吧。” 朱父和两个儿媳儿子都眼巴巴地盯着顾莹,被朱陈氏拍了一下手臂,才全部跟了上去。 顾怀年观察细致,刚看着阿莹的表情,总觉得阿莹有些紧张,若是寻常寻亲认错人,会紧张吗? 顾怀年心中觉得有些怪异。 “大哥,忙了一天累着了吧,咱们快进去。”说着,就拉着顾怀年的手臂,往里走去。 顾怀瑾也跟在两人身后,走了进去。 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又说起了这件事。 “娘,今天说起来有件趣事,有一家子千里迢迢来京城认亲,居然把阿莹认为他们女儿了。”顾怀瑾道,就哈哈大笑起来。 “咱们阿莹这么漂亮,他们都能认错,这眼睛没毛病吧?” 无心者,便是笑笑就过了。 然而,顾夫人听着,不知怎么的,却想起棠鲤说过,她对暖玉上的花纹有些熟悉…… …… 朱家一家子被带到了一家客栈。 这客栈其实是顾莹手下隐形的产业,现在只住了这一家子。 追云还安排了两个丫鬟,一个叫玉兰,一个叫海棠,过来伺候他们。 说是伺候,其实就是看着他们。 朱家一家子却不知道。 朱老二家的媳妇满脸嫌弃:“这客栈也太简陋了,完全比不上那将军府啊,娇娇怎么不让我们住在将军府啊?” 朱老二也很是不满:“是啊,我怎么觉得娇娇不太想认我们吧?爹,娘,娇娇不会嫌弃我们吧?我们再怎么也是她哥,她过上好日子了,可不能不管我们,不然我要闹了。大哥,你也说说话,表个态啊。” 朱老大两口子老实一些,听他这般说,连忙附和道。 “那可不行。” “对,没这个道理。” 朱老汉绷着脸:“我是她爹,她敢不认我,是要天打雷劈的!” “娇娇做了将军的女儿,我本来以为是义女,现在估摸着是我们没打听清楚。”朱陈氏道。 “对,将军和夫人都以为小姐是亲生女儿,若是你们今天认了小姐,那小姐便不是将军府的小姐,小姐一无所有,你们也将一无所有。”一旁站着的丫鬟道。 “亲生女儿?但娇娇明显是我们的女儿啊。”朱老汉傻住了。 “蠢,这都听不出来,娇娇是顶替了别人!”朱陈氏直接揪着朱老汉的耳朵,恨铁不成钢道。 第三百五十四章 好戏即将开场 朱老汉这才明白过来:“顶替了别人的身份?” “对,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暴露娇娇的身份。”朱陈氏道,“你们记住了,我们和娇娇没关系。” 朱陈氏在家中有话语权,剩下的五个人听着,都点了点头。 “谁要是敢在外面胡说八道,老娘拔了你们的舌头!” “娘,我们知道了。” “我们绝对不乱说。” “但是这里是娇娇的地盘,在这里说没关系吧。” “看娇娇今天穿的,我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衣服,还有那马车,太华丽了,身边跟着那么多下人……”朱老二的媳妇满脸羡慕。 她的目光落在玉兰和海棠的身上,嚣张道:“喂,你们两个过来伺候我!” 玉兰和海棠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走了过来。 朱老二的目光也落在她们的身上,偷偷地瞄着,这皮肤白的,腰细的,可比他那婆娘强多了。 …… 顾府。 顾莹的房间里。 顾莹揉着额头,很是头疼。 真是一桩未了,一桩事又来,真是烦死她了。 “小姐。”一个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是玉兰。 “他们怎么样了?”顾莹问道。 玉兰的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那些人真是太恶心了,身上臭烘烘的,真把自己当主子,使唤了玉兰和海棠大半晌,还嫌弃客栈简陋。 还有那朱老二,还来占自己的便宜…… 玉兰把他们一家所为,一一道来。 顾莹的脸色也满是嫌弃。 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兄弟? 只会拖自己的后腿,只会是自己的耻辱,对自己一点帮助都没有。 就是累赘! 她那哥哥嫂子,更是一个比一个自私,就会占便宜。 “朱陈氏有点脑子,说不可暴露小姐的身份。”玉兰道。 顾莹点了点头。 幸亏她拎得清,否则今天就完了。 “小姐,接下来要怎么办?”玉兰问道。 顾莹露出沉思的表情。 若是可以,她真想直接把他们毒死了。 但是,这明显是人为,她哥看到后肯定会彻查。 所以,要做的让人怀疑不到她身上来。 “给他们租一间东郊的院子,让他们住下来,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顾莹道。 …… 侯府。 十四将今日发生的事,全部汇报了一遍。 棠鲤认真地听着。 顾莹还真是临危不乱,将这么大的危机扛下来了。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顾莹毕竟是女主,有这么好对付,棠鲤也不用步步为营了。 至少现在主动权掌控在棠鲤的手中。 朱家那一家子找上门来,够顾莹头疼的了。 朱家那一家子,棠鲤有印象。有脑子的其实就只有顾莹的亲娘。也是因为她有脑子,所以替顾莹兜住了。 不过,一家子都眼皮子浅,顾莹心高气傲又心狠手辣,肯定会觉得他们拖累自己,不可能单单放在那里好吃好喝地供着。 顾莹肯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隐患,她只需要等着就行了。 …… 朱家一家子搬进了新院子。 这院子可比他们农家小院大多了,干净整洁,但是他们见识过将军府的雄伟后,便觉得这院子有些小了。 而且,这也太偏了,四周都没什么人家。 “我们倒是没关系,爹娘住这院子有些委屈了,又破又偏的,告诉娇娇,给我们在闹市区弄个大一点的院子。”朱老二有些不满道。 朱陈氏也不太满意,她女儿就要嫁给三皇子了,到时候她就是皇亲国戚了,住在这院子确实寒碜。 不过,她女儿毕竟顶着将军府女儿的名义,所以得先忍着,等女儿做了皇子妃,一切都好说。 她不过一个农妇,见识短浅。在她看来,皇子妃比将军小姐尊贵多了,有了更厉害的身份,就不需要将军小姐的身份,可以认他们一家了。 “就先这么住着吧,娇娇富贵了,肯定忘不了我们的。”朱陈氏道。 朱陈氏这般说,其他人只能收起抱怨的心思。 一家五口就这么住了下来,要什么有什么,只是不让他们出门。 朱家老二和老二媳妇儿都有些待不住,蠢蠢欲动想出去,这可是京城啊,比河东县不知道繁华了多少倍,他们想去见见世面呢。 但是有朱陈氏压着,他们也不敢太作妖,只能乖乖在家待着。 如此过了两天。 这一晚,一家人饱食一顿,各自进房间,准备睡觉的时候,院子的门突然被推开了,然后传来一阵尖叫声。 “发生了什么事?”朱老大最先跑出来。 便看到院子里有一群穿着黑衣蒙着面拿着大刀的人。 “你……你们……” 朱老大一句话还没说完,一把大刀就朝着他砍来,将他砍倒在地,没了气息。 那些黑衣人行动迅速,手起刀落,便砍死了朱老大的媳妇儿和朱老汉。 朱老二和朱老二媳妇,拼了命地朝着门口跑去。 眼看着那黑衣人的砍刀要砍在自己的身上,朱老二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便将他媳妇儿推了出去。 “啊!”一声痛苦的嚎叫。 朱老二不敢回头看,拼了命地往前跑着,不知道跑了多久,跑进了一条死巷。 朱老二脸色惨白,看着那拿着大刀越靠越近的人,吓得浑身发抖,朱老二的脚下多了一滩湿漉漉的液体。 “为……你为什么要杀我们?”朱老二牙齿打颤道。 黑衣人看着他:“好,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因为你们挡住了莹小姐的路,莹小姐是将军府的小姐,你们会暴露莹小姐的身份!” 黑衣人说着,就朝着朱老二举起了刀。 那刀还没落下来,朱老二两眼一翻白,直接倒了下去。 黑衣人收了刀,提起朱老二,一跃飞起,消失在小巷子里。 他们消失后不久,又有两个黑衣人追了上来。 夜色下,这俩黑衣人和刚刚那黑衣人看着一样,但是其实仔细看衣服和佩刀都不一样。 “人呢?” “还差一个……” “继续找。” …… 侯府。 月色下,棠鲤和卫擎并肩而立,并没有睡。 不一会儿,一黑衣人便出现在两人面前,摘下面巾,原来是十四。 棠鲤看着他:“如何了?” “按您的吩咐,保下一个活口,并告知他是顾莹下手,然后扔在大理寺门口了,已被大理寺的人发现。” 顾莹还真是狠啊,居然真对至亲下手。 纵然预料之中,棠鲤还是想感叹一声。 棠鲤看向卫擎,露出一抹笑:“相公,有好戏看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朱老二曝光顾莹的身世 卫擎给了十四一个眼神,十四便消失不见了。 卫擎拉住棠鲤的小手:“媳妇儿,睡吧。” 棠鲤点了点头,如今已经很晚了,是该睡了。 两人相携,一起上了床。 却没有立即入睡。 棠鲤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看着卫擎。 “相公,顾莹真是狠啊。” 狠得让人心惊,那可是至亲的爹娘啊。 顾家错认了顾莹这个女儿后,一家子沦为她的工具,被她害得家破人亡,但那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若是不站在棠鲤的角度,其他人看来只能说阴毒。 杀害自己的亲生父母,那真该天打雷劈了。 纵然朱家那一家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村子里嚣张得狠,干了不少缺德事,害了不少人,对顾莹这个女儿也很刻薄,但是那毕竟也有血缘亲情在,居然也能做到说杀就杀。 不过想想,也确实在预料之中。 因为那是顾莹。 顾莹的第一世,嫁给了世家子,做了妾室,她的亲身父母便是各种吸血,最后顾莹死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是富贵日子没了,完全没有为她的死伤心。 顾莹重生后,以她的狠毒性子,杀了他们保住自己的身份,完全做得出来。 只能说自私无情的一家人,才养出顾莹这样的女儿。 顾莹根本不在意血缘亲情。 顾莹更狠,更有野心,更有手段。 “若是他们不来京城,顾莹也会派人去朱家村杀人灭口。” 棠鲤点了点头,在见到她脸的那一刻,顾莹就意识到朱家村是个巨大的隐患,肯定早就派人去了。 “她就是个疯子。”卫擎道。 对卫擎来说,顾莹怎么疯他不管,他只想他媳妇儿平平安安的。 “对啊,她就是个疯子。”棠鲤道。 按照小说的剧情,她男人这个大反派,最终也是败给了顾莹和三皇子,下场凄惨,棠鲤简直不敢想。 卫擎感觉到媳妇儿抖了一下,连忙将她抱进了怀里。 “她这么狠毒,迟早会遭报应的。”卫擎道,“睡吧。” 他将棠鲤完全搂进了怀里,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低声哼着歌谣,哄着她入睡。 这辈子她和她相公都会好好的。 棠鲤窝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陷入了安眠中。 …… 大理寺。 那躺在大理寺门口的人被值夜的官差带了进去。 只见他浑身是血,鞋子跑掉了一只,头发和衣服都很凌乱,身上有奇怪的味道,显然是经历了一次追杀。 官差们探了他的呼吸,只是吓晕了过去,人没事。 官差们掐了他的人中,他便悠悠转醒过来。 他的脸上满是惊恐,一把抓住了官差:“救命!求求你们救我!有人要杀我!” “这里是大理寺,你别怕。”官差道。 “大理寺?”朱老二并不知道大理寺是什么,不过看着他们穿的官府的衣服,他现在在官府? 在官府肯定安全了。 朱老二稍稍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你是谁?谁要杀你?” “我叫朱二根,是顾莹,顾莹要杀我!她杀了我爹娘,我大哥、嫂子,还有我媳妇!”朱二根大声道。 顾莹? 那两个官差的目光对视了一眼。 他们大人的宝贝妹妹不就叫顾莹吗? “你说的顾莹是顾将军府的顾莹小姐吗?”官差问道。 “对,就是她!她居然连爹娘亲哥哥都杀!”朱二根说着,又大哭了起来。 那两个官差明显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两人走到了一边,其中一人道:“你去禀报大人,我在这守着。” 另外一人点了点头,转身去了顾将军府。 深夜,顾怀年迅速起身,听闻下属禀报后,迅速去了大理寺。 他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荒唐。 他妹妹怎么可能杀人? 不过探案,最忌讳的便是感情用事,要查探之后,在证据面前,才能下论断。 顾怀年进了大理寺,让下属将朱二根带到了面前。 朱二根还在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别哭了,究竟怎么回事?”顾怀年问道。 顾怀年浑身散发着一股威严,冷声之下是冰冷的气势。 朱二根怕他,吓得止住了哭,抽噎着将事情说了出来。 “我爹娘都被杀了,还有我哥我嫂子,我媳妇!一家都没了!” “他们在何处?”顾怀年问道。 “城东……”朱二根指了一个方向,“很偏,没住多少人,我跑进了巷子里……” 就在这时,一个官差匆匆走了进来,朝着顾怀年行礼。 顾怀年看着那官差,知道他有事要禀报,点了点头。 “大人,刚接到打更人的报案,城东发生了命案。” 顾怀年看了朱二根一眼,然后对那官差道:“带几个人去查看现场。” “是,大人。”那官差领命后,便匆匆离去了。 顾怀年看向朱二根:“你说要杀你的是顾莹?” “对,就是她,太毒了,她怎么能连爹娘都下手,她不是人,她是畜生!”朱二根疯狂地骂着。 顾怀年眉头皱着,听着自己的妹妹被这般骂,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压了下去。 他看着朱二根的脸,想起了他的身份,便是那一日在门口,认亲误认到他妹妹头上来的那一家人中的一个,死的便是那一家人? “顾莹为什么会杀你们?她和你们有什么关系?”顾怀年继续问道,“你的一字一句,都必须是真话,否则就是污蔑,污蔑是要判刑的,知道吗?” 朱二根的眼睛发红,看着顾怀年:“大人,我绝对实话实说,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我们一家本来是河东县朱家村人,本来有个妹妹,在十四岁的时候失踪了,前一段时间,听说妹妹在京城,我们就来认亲了。” “我们也见到了妹妹,妹妹现在叫顾莹,她原来叫朱春娇,不管她叫什么,都是我们妹妹。” “妹妹成了将军府小姐,还要嫁给三皇子,我们以为好日子来了。但是妹妹却根本不认我们,还把我们安置在偏僻的院子里。” “她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杀我们灭口,因为我们会暴露她的真实身份!” 第三百五十六章 顾怀年展开调查 “顾莹是你父母亲生的?不是养女?”顾怀年沉声问道。 “大人,绝对是亲生的,是我娘肚子里蹦哒出来的!” 顾怀年的第一反应是荒谬,阿莹明明是他的妹妹,怎么可能是这一家的孩子?! “大人,我说的千真万确,要是大人不信,可以去朱家村问问,她从小到大就在朱家村。邻居们都是看着她出生,看着她长大的,绝对是真的! “她当初来顾家认亲,带着一枚玉佩。”顾怀年道。 “玉佩?什么玉佩?我们家没有玉佩!这玉佩肯定是她哪里弄来的,骗人的!” 朱二根说着,眼中闪过仇恨的眼神,“大人,她就是个畜生,我们一家五个人都死在顾莹的手里,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顾怀年坐在那里,冷着脸没说话。 从这朱二根的话中,还原出来的事是这样的: 顾莹真实身份是朱家村的朱春娇,冒认了顾家小姐的身份,还对亲生父母杀人灭口。 因为他最疼爱的便是顾莹,真的难以将朱二根口中的顾莹和他那单纯善良的妹妹联系在一起? 顾怀年觉得他在胡说八道,心中难以置信。 顾怀年回想着二十年前的事,他们一家都驻守边关,出生不久的妹妹,小小的一团,稚嫩可爱,他将妹妹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逗弄着她。小家伙睁开眼睛,伸出小手来抓他的手,咯咯地笑着。 妹妹三岁的时候,敌人突袭边城,那一战极其惨烈,十岁的他带着三岁的妹妹一路奔逃,再然后…… 遇上一群难民,他们被难民冲散了。 他把妹妹弄丢了。 都是因为他,妹妹才走丢的。每次看到娘伤心的模样,他都格外愧疚。 幸好,妹妹回来了。 稚嫩的小女孩长大了,变成了阿莹的脸。 他欠了阿莹太多,恨不得十倍百倍宠她,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她。 顾怀年猛地定神,任何事不能凭主观臆断,只有足够的证据佐证出来的才是事实。断案者,不能被个人情绪左右,要保持绝对的公正和客观。这也是老师耳提面命,要他刻在心里的原则。心正,身正,行正,这也是他的原则。 顾怀年起身,让下属将朱二根安置好,便出了门。 他骑马去了城东,来到一栋宅子前,一进门,就闻到一阵血腥味。 几个大理寺的官差在其中走动着,其中为首之人,见到顾怀年,便走了过来,朝着他汇报进度。 “大人,这附近一共发现五具尸体,三男两女,一男一女,两死者年迈一些,年纪在四十五岁左右,三年轻死者,两女一男,均是二十岁左右。” 顾怀年点了点头:“初步论断是什么?” “谋财,这院子里的所有财产被洗劫一空。属下询问了隔壁邻居,说这一家是刚搬进来的,无结仇的可能,但是却很铺张,露财,引人觊觎。”那下属道,“这是京城郊区,治安好,但是也有胆子大的匪寇会铤而走险。五年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 顾怀年点了点头:“继续查。” 顾怀年去案发现场看了后,便又派了两人,前往河东县朱家村,细细调查这件事。 从京城前往河东县,快把加鞭都得十几天,再加上查探的时间,再把消息传回来,起码得一个月时间。 等于一个月后,顾莹是不是顾家的孩子才有论断。 “朱二根的话,谁都不可传出去。”顾怀年交代下属道。 阿莹是不是顾家的孩子,需要有证据才能论断,这时候绝对不能传出去,影响阿莹的声誉。 …… 顾府。 顾莹同样也是一夜未眠。 六个人,五个人都处理了,只剩下一个下落未明。 这一个也是隐患,所以她让人继续搜查,务必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顾莹对于她亲生爹娘的死没什么感觉,上辈子,她的尸首被扔在乱葬岗,她的魂魄并没有立即消散,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尸体被啃噬。 上辈子,她还特意将至亲接到了京城,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让他们享尽富贵。 而那些至亲这时又是怎么对她的呢?在她死后,居然收了那活生生打死她的女人的钱,还对那女人感恩戴德的,完全没想过要去替她收尸。 也就是那一刻,顾莹惊觉,所谓爱情,所谓骨肉亲情,都是假的。 唯一真实的,就是握在手中的权力。 这一辈子,她绝不会被任何感情羁绊! 接下来的几天,那附近都搜遍了,都没有找到朱老二。 大理寺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莫不是死在哪个角落,还未被发现? 顾莹这般想着,便也松了一口气。 上天亏待了她这么多,这一次一定会站在她身边。 …… 时间流逝。 转眼,半个月时间过去。 今日的京城十分热闹,因为顾将军和顾二少要返京了。 顾将军和顾二少平时都待在军营,无战事便在练兵,军营在京城外百里。如今,顾家小姐和三皇子的婚事在即,顾将军和顾二少归来肯定是因为这件事。 顾将军威风凛凛,顾二少清风朗月,这一对父子在京城很有名,百姓们都想见识一下这两位风采,因此大街两旁挤了许多人,都伸长脑袋看着。 “来了来了!”有人叫道。 人群喧闹起来。 很快,便听见马蹄声响起。 只见两匹高头大马并肩而行,马上的两人都穿着便服,其中一人年长一些,国字脸,留着两撇胡子,脸部棱角锋锐,长相十分英武,另一人年轻一些,看着二十四五的年纪,穿着蓝色长袍,一双深邃的眼眸,面容清隽,透着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 这两人便是顾将军和顾家二少顾怀玉。 两人骑着马到将军府前,门口,一群人在那等着。 最前面的,便是搂着顾夫人手臂的顾莹。 顾莹见他们下马,便跑了过去,顾将军伸出手,将小女儿搂进了怀里,发出爽朗的笑。 “丫头,想爹爹没?” 顾莹仰着脑袋,撒娇道:“想。” 说着,又看向顾怀玉,甜甜地喊了一声‘二哥’。 顾怀玉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阿莹,二哥给你带了礼物,待会儿给你。” 顾莹转身抱住了顾怀玉的手,满脸期待。 人群外,不起眼的角落里,站着一道人影,正是棠鲤。 她看着这一幕,面露艳羡。 那本该是她的家人啊。 第三百五十七章 见到顾怀玉 这六年来,顾莹便是顶替她的身份,与她的家人这般相处,享受着她家人的宠爱。 便如眼前一般。 棠鲤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楚。 她在穿进这本书里后,原身的一部分也留在自己身上,她似乎融合了原身的部分情感。 她在为自己而活,也在替原身活着。 突然,一只手搭在棠鲤的肩膀上。 棠鲤转过头,便看到顾怀瑾站在她的身后,清俊的脸上挂着一抹笑。 “三哥。” “别看了,过来,我给你带了好东西。”顾怀瑾道。 顾怀瑾拉着棠鲤的手,两人并肩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 他的另一只手上拿着好几个纸包,递给了棠鲤。 棠鲤接过了纸包,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顾怀瑾道。 棠鲤打开一个纸包,便发现里面是精致的糕点,很香。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是她哥买给她的。 “刚做好的,趁热吃。”顾怀瑾道。 棠鲤猛地点头:“嗯!” 棠鲤吃了一口,味道真不错。 顾怀瑾温柔的眼神盯着她吃东西,她吃东西的时候,跟小仓鼠似的,脸颊一鼓一鼓的,特别可爱。 顾怀瑾的年纪和她差不多大,只比她大一岁,小的时候,他喜欢欺负她,去揪她的小揪揪,揪得小家伙眼泪汪汪才放开她。小家伙哭了,他又慌了,只得拿好吃的去哄她。小家伙很好哄,有吃的,立即破涕而笑,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呢,却笑出了小梨涡,甜甜的特别可爱。 转眼间,小家伙长大了啊,都嫁人了。 顾怀瑾看着棠鲤吃东西,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棠鲤扭头看他,将一块糕点递到了他的嘴边:“三哥,吃。” 顾怀瑾张开嘴,叼住了那块糕点,吃了起来。 好甜啊,这家糕点铺子他从小吃到大,但是却从来没觉得这么好吃过。 棠鲤吃得有些饱了,扭头看向顾怀瑾。 只见他的眉宇带着些许阴郁,比第一次见的时候不太一样。 第一次见的时候,他有心事,但是满身鲜活气,现在却沧桑了许多。 本该潇洒不羁的青年啊,这沧桑的模样让人觉得心疼。 “三哥,梦里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咱们把那个梦忘掉好不好?”棠鲤道。 她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分外可爱,里面却透出担忧与心疼。 顾怀瑾心中暖暖的。 是啊,顾莹的真面目很快就要曝光,他妹妹也回来了,梦里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妹妹想他开开心心的,那他就开开心心的。 再说,他有这么好的妹妹,有什么不开心的?! 往后的时光,都会好好的,他们一家人好好的。 顾怀瑾往背后一靠,姿态慵懒,潇洒中透着几分吊儿郎当,又变回了那个纨绔。 “好,哥都忘掉。” 棠鲤露出一抹笑,眼睛弯弯,笑得特别甜,特别可爱。 “三哥,我吃饱了。”棠鲤道。 “嗯,跟哥走。”顾怀瑾起身,朝着棠鲤伸出手。 棠鲤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被他拉住,起身。 “哥,咱们去哪啊?” “带你去见二哥和爹。”顾怀瑾道。 棠鲤的脚步顿了一下,看他。 爹和二哥现在可不认她这个女儿和妹妹。 “以后都要相认的,咱们先提前见一下。”顾怀瑾道。 棠鲤点了点头,跟着顾怀瑾走进了顾府。 其实,要见爹和二哥,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顾怀瑾看出了她的紧张,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哥在呢。” 棠鲤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进了将军府。 因为将军和二少归来,整个将军府都热闹了起来。 下人们来来往往的,脸上都带着喜气,尤其是丫鬟们。 “二哥特别有魅力,府里上下就没不喜欢他的。”顾怀瑾道。 棠鲤自然也知道。 话本里总有那种清俊的男儿郎,出街都引来姑娘们的轰动。 顾怀玉便是这般的人物,风姿卓绝,举世无双。他常年待在战场上,还有一种阳刚气,更吸引姑娘们的喜欢了。 顾怀瑾带着棠鲤在府邸里走着,很快便看到一道蓝色的身影,长身玉立,朗如清风,亮如明月,正是顾怀玉。 两人走到了顾怀玉的面前。 “二哥。”顾怀瑾叫道。 顾怀玉看向他,温柔一笑:“阿瑾。” 他的眼梢都含着笑,温柔至极。 顾怀玉又看向他身边的棠鲤:“这姑娘是?” “棠鲤,我妹妹。”顾怀瑾道。 顾怀玉和棠鲤打招呼:“棠姑娘。” “顾二公子。”棠鲤道。 他很温柔,但是却带着疏离,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人人都说顾家二少温柔至极,但是其实是个外热内冷的主,要走进他的心里,很难。 “二哥,原来你在这里呀。”一个声音响起。 正是顾莹。 顾莹半跑着过来,跑到了顾怀玉的面前。 “阿莹。”顾怀玉低头看她。 甚是温柔,却没有刚刚对棠鲤的疏离。 顾怀玉对至亲还是不一样的。 顾莹不着痕迹地看了棠鲤一眼,脸上的冷意一闪而逝,很快抱住了顾怀玉的手臂。 “二哥,你送我的九连环太复杂了,一直解不出来。”顾莹撒娇道。 “是吗?哪里不会,二哥教你。”顾怀玉温柔道。 顾莹拉着顾怀玉的手走了,临走的时候,瞥了棠鲤一眼,仿佛在炫耀一般。 待两人走远,顾怀瑾搂住了棠鲤的肩膀。 “别难过,她得意不了多久了。”顾怀瑾道。 棠鲤点了点头:“不难过。” 棠鲤只是心里稍微有点不舒服罢了,看着别人占据自己的身份,与自己的至亲亲近,享受自己的至亲的宠爱,自然膈应。 不过,顾莹确实得意不了多久了。 顾莹还以为危机已经过去了,其实那把刀已经悬在她头顶。 顾怀瑾带着棠鲤在将军府继续逛着,晃悠到了他爹娘的院子。 他娘房间的门关着,棠鲤的脚步也顿住了。 结果,顾怀瑾拉着棠鲤的手,蹑手蹑脚地朝着门口走去,然后贴在门上。 幼年时候,他们也会这般,蹑手蹑脚躲在门外听爹娘说话。 棠鲤微微一笑,也贴了上去,兄妹俩听着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第三百五十八章 顾莹和三皇子即将成亲 房间里。 顾母和顾将军说话。 顾将军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段,都是不舍得嫁女儿,觉得赵殊娶他女儿,就是猪拱了白菜。 “你回来就是为了阿莹的婚事?”顾母挑眉。 “是啊,不然还能有什么事?”顾将军囔囔道。 顾母眯着眼睛看他。 顾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危险,看向顾母,连忙道:“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就是回来看夫人。” 顾父说着,就起身走到顾母的身旁,朝着她身上蹭去,像一只大型犬。 顾母轻哼一声,脸色稍微好看一些。 “夫人,我可想你了,我昨晚都梦到你了。”顾将军道。 门外,棠鲤听得目瞪口呆。 真没想到以英明神武著称的顾将军,居然会撒娇! 顾将军跟她家卫擎一样,是个憨憨? 顾怀瑾直接笑出了声。 顾怀瑾笑完后,连忙捂住了嘴,拉着棠鲤想要跑。 就在这时,门突然推开了。 顾将军站在门口,正用冷酷的眼神盯着他们。 顾将军脸部的棱角很分明,冷着脸的时候很有威压,这般看人还挺可怕的。 但是,想着他刚刚撒娇的语气,棠鲤就一点也不怕了。 顾将军很快把目光从棠鲤身上移开,他怕吓着小姑娘,冷酷的眼神专盯顾怀瑾。 顾怀瑾的皮早就厚了,无所畏惧。 “爹。” “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你了。”顾怀瑾眼巴巴地看着他,撒娇道。 “呕。”顾将军做出一个呕吐的神情。 “噗嗤。”棠鲤忍不住笑出声。 这父子俩的互动真有意思。 顾将军的目光落在棠鲤身上。 “爹,这是我妹。”顾怀瑾道,又看向棠鲤,“叫爹。” 顾将军以头抚额,他真拿这小儿子没办法,就是个纨绔子弟,不务正业,整天跟一些不正经的人来往,他们顾家的面子都快被他跌光了。 不过看着这丫头,长得很秀气,端端正正的,不像不正经的孩子。 但是就是个正经孩子,他也不能随便做人的爹啊。 “别胡说八道。”顾将军敲了一下顾怀瑾的脑袋。 棠鲤露出一个笑,甜甜地打招呼:“顾将军。” “棠鲤来了啊。”顾夫人听到棠鲤的声音,走出门,拉起她的手。 “夫人,这姑娘是?”顾将军问道。 “棠鲤,乌家的儿媳妇,就跟我女儿似的。”顾夫人道,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爱。 夫人喜欢的姑娘,顾将军也喜欢,看这姑娘也越来越顺眼。 “夫人,把我外袍拿来给我披上。”顾将军一派威严,吩咐道,颇具家主威严。 然而,他吩咐完,顾夫人都没有动。 他看过去,便见顾夫人正瞥眼看他,似笑非笑的。 顾将军立即收了威严,怂了:“这种事怎么能让夫人动手呢?我自己来。” 说着,就跑去拿了外袍穿上,还拿了一件厚的外袍,给顾夫人穿上,掖好了衣领,虽然有些笨拙,但是却很贴心。 棠鲤看了看顾将军和顾夫人,又看了看她三哥,多么温馨的一家人啊。 见过这样的美好,棠鲤更加意识到这样的美好被打碎的残忍。 小说里,便是顾莹将这份美好生生打碎的,太残忍了。 “走,吃饭去。”顾夫人道。 “对,吃饭去。”顾怀瑾也拉起了棠鲤的手。 这午膳也是为顾将军和顾二少接风洗尘,因此格外丰盛。 棠鲤坐在顾夫人和顾怀瑾之间,顾莹则坐在顾怀玉和顾夫人之间。 饭桌上,顾怀玉一直在给顾莹夹菜。 顾夫人则一边给棠鲤夹,一边给顾莹夹。 顾怀瑾也一直给棠鲤夹菜。 一顿饭吃得看似其乐融融,内地里的风云涌动,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晓了。 顾莹看棠鲤是十分不顺眼,这几日没动静,逐渐放下心来。 棠鲤确实有些本事,但是她多年积累,也不是吃素的。她觉得自己完全不用怕棠鲤。 她很快就要和赵殊成亲了,有了赵殊这靠山,还怕斗不过棠鲤吗? 她现在只要冷静下来,找机会,让棠鲤万劫不复就行了。 棠鲤对她来说,只是个小小的绊脚石,还不配做她真正的对手。 …… 时间流逝。 转眼十天过去,距离顾莹和三皇子成亲只有五日了。 这些时间,将军府上下都十分忙碌,都在筹备着顾莹的婚事。 顾家上下都疼极了小姐,小姐要嫁的对象又是三皇子殿下,这桩婚事自然是重上之重,每个人都不敢放松,生怕出任何差池。 顾怀年看着顾府的一点点变化,他的眸色深沉,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因为他平时便是冷冰冰的模样,如今这般模样也算不得反常,也没人发现有什么怪异。 顾怀年派去朱家村调查的人还没回来,按照时间算,差不多还要四五天。 他不打算打断婚事的进程。 若是朱二根说的是假,便让他妹妹开开心心地嫁给三皇子,阿莹那么喜欢三皇子,得偿所愿。这桩事就悄无声息的解决,也不给阿莹添堵。 若是朱二根说的是真…… 无论阿莹是不是睿王的王妃,都得按大周律令进行审判。 …… 转眼,四天已过。 顾家小姐和三皇子的婚事在即。 皇宫,凉亭。 两人面对面坐着,正在下棋。 其中一人正是三皇子赵殊,对面一人年长一些,国字脸,身上的袍子松松垮垮的,很是随性,却透着一股帝王的威严,正是当今皇帝。赵殊生得有几分像他。 周帝神采奕奕,落下一子。 赵殊看着棋局,微微一笑:“父皇,我输了。” “你这棋艺有待提高啊。”周帝道。 “是父皇棋艺高超,儿臣没法比。”赵殊道。 周帝哈哈大笑。 笑完后,周帝问道:“明日便是你和顾家那丫头大婚的日子了吧?” “是的,父皇。”赵殊道。 “可都准备好了?”周帝问道。 “都准备妥当了,阿莹那么好,我自然不会亏待她。我要风风光光地娶她入门。”赵殊道,说着,脸微微发红,似有几分羞涩。 周帝看着儿子的模样,又大笑了起来:“不愧是朕的儿子,有眼光!顾家那丫头确实是个好姑娘!” “父皇,你身体如何了?”赵殊连忙道。 只说周帝之前患有狂躁、失眠的症状,一激动起来,便会晕倒过去。 见赵殊这般担忧,周帝挥了挥手,浑不在意。 “多亏了顾家丫头带来的神医,朕现在的身体啊,比十年前都好。”周帝很享受这样的状态,“好啦,不用陪朕了,快回去忙活吧,明天就要做新郎官了。” “好的,父皇,那儿臣就回去了。”赵殊朝着周帝行礼,行完礼后就离去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顾怀年查明真相 赵殊朝着宫外走去,便见一人迎面走来。 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脸上带着一股傲气与娇气,与赵殊擦肩而过。 赵殊看着他。 “六弟。” 六皇子看了赵殊,轻哼一声,没理他。 “明日三哥成亲,六弟若是有空,定要去参加三哥的婚宴,给三哥一声祝福。”赵殊继续道。 六皇子径自走了。 赵殊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似乎对他的傲慢无礼浑不在意,等人走过,他的神情逐渐冷了下来。 老六有得意的资本啊,有个好舅舅,有强大的母族,而他的母族势力,和老六对比起来差距太大了。 他只能靠自己步步为营,一步一步往上走。 等他娶了顾莹,有了顾家做靠山,就能和老六旗鼓相当了。 老六得意不了多久了。 太子之位,迟早是他的。 赵殊脚迈步,快步往前走,朝着宫门处走去。 到了宫门,一辆轿子停在那里,等着他。 赵殊上了轿子,起轿,朝着睿王府而去。 赵殊坐在轿子里,沉思着。 突然,一阵风吹过,轿子窗户处的帘子被吹开,赵殊抬眼看去,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抹身影甚是窈窕,腰身纤细,侧脸透着一股清冷的绝美。 赵殊心中一跳,掀开帘子,朝着外面看去,目光落在那抹身影身上,也看清了她的脸。 真是棠鲤。 她居然在京城。 对,乌家那小子已经调任到京城来了,她自然到京城来了。 只是他刻意避开她的消息,所以一直不知道。 真没想到会在这京城大街上看到。 明明一年过去了,赵殊看着她,心脏还是砰砰跳着。 轿子的方向与她所走的方向,有一段同路。赵殊便掀开帘子,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看不见。 赵殊这才放下帘子,靠在轿壁上,脸上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心情也有些空落落的。 自幼,娘亲就说过,儿女私情最是没用,他要做皇帝,就不能有这东西,会成为他的软肋。 但是,他也是人啊,是人,就会有心,会心动。 当轿子停在睿王府,赵殊下轿,看着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王府,脸上的怅然若失已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笑容。 顾莹背后是诺大的顾家,还有父皇的偏爱,而棠鲤什么都不是,他的选择没有错。 他目前所做,皆是最好的选择。 终有一天,他会爬到那最高的位置,他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了。 …… 翌日。 睿王府和将军府都忙成一片,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赵殊一身大红色的喜炮,衬得那张俊脸愈加俊美。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朝着顾家而去。 一路上,全是围观的人群。 百姓们仰着头,看着马背上的新郎官,只觉得他格外意气风发。 …… 与此同时。 大理寺,房间中。 顾怀年坐在椅子上,他面前站着两个风尘仆仆归来官差,这俩官差,正是去了河东县朱家村,又回来的两位。 “大人,我们在去的路上遇到了劫杀,幸得两个神秘人相助,才成功到了朱家村。” “我们找到了朱二根的住处,朱家村共有五十户人家,我们询问了朱二根附近十户人,他们都能证明朱春娇确实是朱老汉和朱陈氏的女儿,也是朱大根和朱二根的妹妹。” “这十几户人家,都是看着朱春娇从出生,慢慢长大的,所以朱春娇不可能是领养的。” 那两个官差一五一十道。 顾怀年身形笔直地坐着,面无表情,其实心里已经惊涛骇浪。 顾莹……居然不是他妹妹? 顾怀年一时有些难以接受,那是他疼爱了六年的妹妹啊,怎么会是假的呢? 顾怀年的脑海中闪过这六年发生的事,他和顾莹相处的点点滴滴,心里闷闷的难受。 顾怀年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把你们调查到的证据给我。”顾怀年道。 两个官差将证据交给了顾怀年。 其中,包括一个册子,里面写着十几户的证词。 其中有一个,是朱春娇的接生婆,还写了朱春娇刚出生时的一些特征,比如她的耳后有三颗痣。 顾莹的耳后确实有这三颗痣。 但是,妹妹刚出生的时候是没有的,他们还以为是后来长的。 朱春娇是朱家村土生土长的姑娘,不是他的妹妹。 顾怀年翻完了所有的证据,也不由得他难以接受了。 顾莹确实不是他的亲妹妹。 顾莹骗了所有人。 顾莹的玉佩是哪里来的呢? 他亲妹妹又在何处? 顾怀年又深吸一口气,将杂乱的情绪赶出去,让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的思考,冷静的分析。 “大人,我们此行还抓到了逐月。”那官差道,“正关在大牢里。” 顾怀年心念一动:“逐月去了朱家村?” “对。” 逐月从京城逃离,跑去朱家村,要做什么? 逐月若真是听命于顾莹,顾莹在发现自己身份可能暴露的时候,派逐月去处理了那些关键人物,比如这产婆…… 那样,他就更难查探到真相了。 若是这般的话,难道真是顾莹让逐月雇凶杀棠鲤? 顾莹为什么要杀棠鲤? 顾怀年的脑子迅速转动着,将千丝万缕的线索理出来。 这些都是猜测,需要审理后有拿到证据后才能下论断。 “老张,逐月交给你了。”顾怀年对一下属道。 “是,大人。” 顾怀年看向那俩风尘仆仆从朱家村赶回来的下属:“你们回去歇着吧,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是,大人。” 顾怀年走出了房间,外面,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 他却觉得有些冷。 那被他弄丢的亲妹妹,此时不知道在何处,受了多少苦,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他居然把宠爱都给了一个冒认了妹妹身份的人,一宠就是六年! 他有多疼顾莹,此时就有多厌恶。 他也恨自己。 当初,为什么不严谨一些,全家跟鬼迷心窍一般,凭着一块玉佩认了亲呢? 顾怀年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眼眸变得深邃澄澈。 “点十个人,跟我去顾府。”顾怀年道。 “是,大人。” 第三百六十章 当众揭穿 此时的顾府,热闹非凡。 宾朋满座,进出的人络绎不绝。 闺房中,顾莹盛装打扮,一张脸美艳非常。 “小姐真美。”追云感叹道。 顾莹看着镜子中映照出的自己,也分外满意。 今日便是自己成亲的日子。 纵然她决定不再动心,不再爱人,但是新嫁娘穿上嫁衣后,又怎能不激动和期待? 上辈子,她是妾室,连一个成亲的仪式都不配有,只悄悄地从侧门被抬进了府。 今日,要娶她的可是三皇子,当今圣上最看重的皇子。 重活一世,她的人生完全改变,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任人欺负的朱春娇了! 顾莹心中激动,也有些期待。 红盖头盖上,挡住了她脸上自信又得意的表情。 …… 喜乐声声,三皇子迎亲的队伍,也到了将军府外。 赵殊进了将军府,按照大周寻常人家迎亲的步骤,一步一步来,完全没有皇子的架子。 谁不说三皇子对顾家小姐一片情深呢? 赵殊这般诚心,顾家人都对这个女婿很满意。 顾莹被喜娘牵着到赵殊的面前,由赵殊背着出去乘轿。 这也是大周的婚礼习俗。 顾家人都对她十分不舍。 而人群中,顾怀瑾也盯着她,全然冷笑。 就在这时,突生异变,一阵更喧哗的声音响起。 “这是做什么?” “大喜的日子,大理寺怎么来了?” 只见一行人冲了进来,拦住了背着顾莹往外走的赵殊。 为首的正是顾怀年。 顾怀年一身大理寺卿的衣服,身型笔直而挺拔,腰间佩剑,这装扮完全不是来参加婚礼的,而像是来办案的。 赵殊看着顾怀年,有些发愣,他这大舅哥是什么意思? “顾大人,你这是?”赵殊疑惑道。 “大理寺办案。”顾怀年面无表情道。 顾怀年一声令下,手下的十几个人便围成一圈,将整个院子围住了。 宾客们都是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喜的日子来办案。” “是啊,还是自己妹妹的婚事,怎么把妹妹的婚事都搅和了?” “顾大人办案铁面无私,应该是真有大案子吧。” 顾怀年走到了顾将军的面前。 顾将军的脸色不太好看。 “怀年,你这是什么意思?” “请顾将军散去所有宾客,这婚事恐怕没办法继续了。”顾怀年公事公办道。 “你……”顾将军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 顾夫人看了看顾怀年,看着她儿子正经严肃的面容,知道这不是小事。她心中隐隐有些预感,莫不是…… “老爷,先遣散了宾客吧。”顾夫人道。 顾将军这才忍着怒气,开口向所有宾客道了歉,请他们到厢房去休息。 宾客散去后,院子的门也被关上。 院子里,便只剩顾家一家,赵殊,还有大理寺的人了。 赵殊依旧背着顾莹,面露疑惑,而盖头下的顾莹,脸色却很是难看,心中充满了不安。 大哥那么疼她,绝不会因为小事破坏她的婚礼,那到底是什么事,会不会和她有关? “殿下,你先放我下来吧,这恐怕得耽搁一段时间了,会累着你。”顾莹道。 少女娇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赵殊这才将人放下来。 顾将军往椅子上一坐,声声质问:“那就请顾大人给我一个说法吧?要抓谁?谁犯了大周律令?犯了哪一条?” “顾莹,冒认身份,涉嫌杀人。”顾怀年掷地有声道。 顾怀年这话一出,时间仿佛凝结了一般,整个院子有瞬间的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冒认身份? 冒认了什么身份? 杀人? 阿莹怎么可能杀人?! “你说什么?说清楚一点!”顾将军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了。 “顾莹并不是顾将军的女儿,而是河东县朱家村的朱春娇。”顾怀年一字一句道。 顾怀年这话一出,举座皆惊。 顾将军和顾怀玉都是难以置信,顾夫人紧紧抿着唇,神色复杂。 顾怀瑾的神情则是快意和激动,他等这一刻终于等了好久! 这辈子终于不用像上辈子一般,整个顾家都毁于顾莹之手,落得那样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了! 太好了,终于发生了改变。 不自觉的,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顾莹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份居然在成亲这一天被拆穿。 明明上一瞬,她还在天堂,为即将嫁给三皇子这样的天之骄子、她的皇后路更近一步而欣喜。 下一瞬,却跌落了地狱。 大哥……居然查出了真相。 她那华丽的身份被扒去,下面藏着的便是低贱的农家女这一丑陋的身份。 顾莹头晕目眩,恨不得这就是个梦。 她恨,恨棠鲤,这件事肯定和棠鲤有关!从棠鲤出现后,她就诸事不顺!棠鲤为什么要来京城?再河东县好好待着不好吗?为什么要来坏自己的事! 她恨,恨大哥,为什么要在她的婚宴上拆穿她?这本该是她最幸福的一天啊! 他不是最疼她的吗?难道那六年的感情都是假的?不是说要一直保护她的吗?为什么要将她置于死地?! 顾莹深吸一口气,将那滔天的恨意压了下去,让自己变得楚楚可怜。 顾莹直接扯去了头盖,先是看向赵殊。 赵殊显然被这一变故惊呆了,愣在那里,脸色不太好看。 顾莹看向顾将军和顾夫人,朝着他们扑去:“爹,娘……” 顾将军下意识地想去扶,被顾夫人挡住了。 “娘……”顾莹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夫人。 顾夫人不理她,而是看向顾怀年:“怀年,你都查清了吗?有证据吗?” 顾怀年点头:“查清了,那认亲的玉佩并不是顾莹的东西。” 顾夫人看着楚楚可怜的顾莹。 会怜惜她吗? 当然会,毕竟是当亲生的养了六年的女儿。 然而,也是这人占据了自己亲生女儿六年的身份,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外面飘荡,孤苦伶仃。 想着自己亲生女儿受的苦和委屈,那怜惜便被愤怒取代了。 “娘……我不是故意骗你们的,我其实一直想告诉你们,但是我不舍得你们,怕你们不要我……”顾莹哭着道。 顾夫人对她的哭无动于衷,而是冷声问道:“顾莹,你的玉佩是从何处而来?我亲生女儿在何处?” 第三百六十一章 棠鲤才是亲生女儿 顾怀年看向顾莹,眉头紧紧皱着,握紧的双拳泄露了他的紧张。 他娘问的,也是他最想知道的。 他的亲生妹妹究竟在哪。 那个被他弄丢了十七年的妹妹究竟在哪? 顾莹回来前,顾怀年就愧疚了十一年,看着母亲每日都在思念妹妹,他更加难受。他四处寻找,做梦都盼着能找回妹妹。 好不容易找回来,自然是拼尽全力对她好,在他心里,妹妹大过天,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伤害他妹妹。这其中的感情很复杂,既有血缘亲情,又有愧疚想补救。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这六年的宠爱,居然铸成一个更大的错。 那根本不是妹妹,而是占了自己妹妹身份的人。 他疼她,而自己的妹妹不知道在何处受苦。 想到这些,顾怀年看向顾莹的眼神更加冷了。 顾莹拿了她的玉佩,肯定知道真正的妹妹在哪里。 他希望他妹妹还好好地活着,让他有弥补的机会,否则…… 他根本不敢想不好的结果。 顾莹先是看向顾夫人,见她冷漠的眼神,又看向最疼她的大哥,却不想大哥的眼神与娘如出一辙。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他们之前明明那么疼她! 六年的感情,说没就没吗? 这六年来,她那么孝顺,都捂不热他们的心吗? 难道血缘关系就这么重要吗? 顾莹恨得心中滴血,她的目光扫过赵殊,只见赵殊还在怔愣,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顾莹心里失望极了,又看向顾怀玉。 二哥的神情那么温柔,肯定与其他人不一样。 顾莹转向顾怀玉。 “二哥,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家,很喜欢你们,你就把我当作妹妹好吗?”顾莹说着,哭得梨花带雨,“这六年来我们一家人不是很开心吗?亲不亲生的重要吗?” “二哥,我是真的舍不得你们。”顾莹说着,就朝着顾怀玉扑去。 然而,还没扑到顾怀玉的身上,便被一只脚踹开了。 踹她的正是顾怀瑾。 顾怀瑾的神色冰冷,冷漠地看着顾莹。 “你喜欢这个家,就可以霸占着我妹妹的身份,你喜欢这个家,就可以占据我妹妹的一切,只要你喜欢,就都是你的,顾莹……哦,不,朱春娇,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你不只是脸皮厚,还恶毒。你与我妹妹本是同村,你假意接近她,哄骗她,哄得她将你当作好友。你却偷走了她的玉佩。你们一起逛街的时候,遇上了人牙子,她为了救你,拼命挡在你的面前,却不想那人牙子便是你雇来的。你将她卖给了人牙子,让人牙子将她卖去青楼,而你却拿着她的玉佩,来了京城,认了亲,享受着属于她的一切!幸而我妹妹福大命大,没有沦落青楼,平安地活着。如今,她来京城寻亲,却有亲不能认,你还要杀了她!” 顾怀瑾越说越气,说得眼睛发红,又是一脚,狠狠地踹在顾莹身上! 顾莹这一世哪里受过这样的痛苦与羞辱? 她恨极了! 顾怀瑾看向顾夫人和顾将军:“娘,爹,棠鲤才是我的亲妹妹,我们顾家的女儿!” 棠鲤才是顾家的女儿! 这句话一出,再次举座皆惊。 顾怀瑾看向顾怀年,继续道:“大哥,这件事千真万确,但是为了不像上一次这般草率,你可以再派人去河东县朱家村调查。棠鲤是三岁的时候,朱家的一户人家收养,那玉佩一直挂在她的身上。还有眼馋的村民想偷她的玉佩,幸而她养父母护着她,那玉佩便一直挂在她身上。” 其实不需要去查证,顾夫人已经信了。 那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 顾夫人其实没有太多惊诧。 其实,她第一次见棠鲤的时候,便觉得这姑娘很不同,她心中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棠鲤救了她一次,很关心她的病情,费尽心思为她的身体调养。 这姑娘很善良。 而顾莹…… 她的脑海中总回荡着顾莹满脸杀气,想要掐死棠鲤的模样,还有后来,顾莹的丫鬟买凶要杀棠鲤……虽然说顾莹咬定那是丫鬟所为,她不知情,但是顾夫人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顾莹是真的想杀棠鲤。 顾夫人对顾莹很失望,也很痛苦,自己的女儿居然这般恶毒,但是毕竟是亲生的…… 直到棠鲤说见过玉佩上的花纹,又联想起棠鲤说她是被养父母收养的,她的心中突然有了个猜测。 难道说…… 从感情来说,顾夫人越来越觉得她和棠鲤之间有种熟悉感,她就是自己的女儿。 然而从理智上来说,顾夫人觉得这件事太离奇太巧合。就凭着棠鲤对花纹熟悉,就有这样的推断,也太离谱了。 她便一直在这拉扯的感觉中,如今真相大白,居然真是如此! 原来棠鲤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啊。 棠鲤和怀瑾走得近,所以刚怀瑾的那些话,便是棠鲤告诉他的吧。 她的亲生女儿,居然受了这么多苦。 棠鲤说过的那些话,顾夫人其实都记在心里呢。 她说她养父母对她很好,但是毕竟不是亲生的。谈及亲生父母的时候,那丫头很是思念和向往。 想到这些,顾夫人心里就酸酸涩涩的,很难受。 顾夫人的眼睛微微发红,她再看向顾莹,便只剩下愤恨了。 她比她想象的还要恶毒! 顾家对她这么好,她却是这么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幸好,棠鲤还好好的。 也幸好,这恶毒的顾莹不是她的女儿! 她突然觉得,怀瑾前一段时间发疯,要杀顾莹,说是顾莹会毁了顾家,她之前觉得离谱,现在看来,完全有可能发生! 顾将军看向顾夫人,很是震惊。 他在军营之中,并不知道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 如今便得知,他以为的女儿不是女儿,亲生女儿居然是另外一位! 顾将军不由得看向顾夫人。 “夫人,这……” 顾夫人看向顾将军:“记住了,她不是我们的女儿,棠鲤才是。” 顾将军看着顾夫人眼眶发红,声音哽咽,连忙乖乖点头:“记住了。” “你们也都记住了。”顾夫人看向三个儿子。 她就是要孩子们拎清了,谁才是他们的亲妹妹,让他们心里清楚,真正该疼的是谁! 第三百六十二章 小丫头我带你回家 顾怀瑾点头,他的心里只有棠鲤,不想看顾莹第二眼! 顾怀玉性格通透,很是聪慧,这半天看下来,便全都明白了,点了点头。 三兄弟中,情绪起伏最大的便是顾怀年了。 他倾注在顾莹身上的疼爱是最多的。 他对亲妹妹的愧疚也是最深的。 棠鲤居然是她的亲妹妹。 顾怀年想起第一次见棠鲤的时候,便觉得这丫头很是聪慧,对她心生好感。 后来几次见面,他都对顾莹好极了,却把亲妹妹晾在一旁。 亲妹妹看着,心里肯定很难受吧。 幸而,妹妹还平安着,他还有机会弥补。 幸而,他没有做什么伤害妹妹的事。 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不过,查证还是需要去查证的,他犯了一次错,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其实这也是对妹妹好,让人没有置喙的余地,不会有人借机生事。 查证,也能看到妹妹从小的生活轨迹,看着她如何长大…… 顾家上下都接受了这个事实。 顾莹乃是冒认身份,棠鲤才是顾家真正的女儿! 赵殊怔愣在那里,犹如天打雷劈,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这一天下来的变故,砸得头晕目眩! 他喜欢的是棠鲤,但是为了能得到将军府的助力,所以娶了顾莹! 现在居然告诉他,棠鲤才是顾家的女儿! 他演深情演了整整四五年,终于娶得顾莹,以为得偿所愿,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上天在跟他开什么玩笑?! 一年前,他眼睁睁地看着棠鲤嫁给了别人,现在想起来,便觉得心如刀绞。 要是他当初选择棠鲤就好了。 要是能重来一次,要是能回到一年前,他一定要娶棠鲤! 赵殊眼眸低垂,里面波涛汹涌。 在场的各人,一时间心思各异。 顾怀年见解释清楚,便道:“朱春娇涉嫌一桩买凶杀人案,并涉嫌杀害自己的亲生父母,本官将她带回大理寺审理。” 顾怀年话音落,一挥手,便有两个官差走到朱春娇的面前,将她带走。 顾怀年在最前,往外走去,大理寺的人随之离去。 “怀瑾,棠鲤呢?”顾夫人颤抖着声音问道。 她现在就想摸摸那丫头,抱抱那丫头。 “娘,我去找她。”顾怀瑾甚是欢喜,朝着外面跑去。 顾将军也走到了赵殊的面前,朝着他鞠躬:“殿下,出了这样的事,今日的婚事恐怕没法继续了。顾家出了这么大的乌龙,很对不起殿下,改日我会亲自登门道歉。” 赵殊心中再受打击,再后悔,再恨得牙痒痒,也得在顾将军面前装样子。 “顾将军,这不能怪您,是顾……朱春娇太恶毒了,将军府没有错,我能理解。” “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将军府中多事,我也不打扰了,告辞。”赵殊朝着顾家人道别后,便转身离去了。 赵殊一边走,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喜袍褪去。 今天的自己就是个大笑话! 赵殊觉得,哪怕他穿着中衣,都不如穿这身喜袍可笑! 赵殊脱掉喜袍,扔在地上,走出了将军府的大门,刚好遇上与顾怀瑾并肩而来的棠鲤。 赵殊的脚步顿住,便那般盯着棠鲤。 这是一年后,两人第一次正面相遇,比昨日街上看得清晰直观许多。 棠鲤和一年前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眉眼那般精致,还是那般温柔的模样,眉宇之间透着一股明艳,她太美了,一眼看去,便能让人的目光停驻。 赵殊愣愣地看着她。 而她与顾怀瑾并肩而行,顾怀瑾都看了一眼他,棠鲤的目光甚至没有瞥过他,就那样走了进去。 赵殊知道此时的他很狼狈,棠鲤不看他最好,但是心中还是空落落的,忍不住转头看去,盯着她的背影,心脏猛然跳动着。 …… 棠鲤与顾怀瑾并肩而行。 从顾怀瑾的口中,棠鲤已经知道今日发生的一切。 当朱二根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之后,棠鲤便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顾怀年一身清正,唯一在顾莹身上栽了跟头,那是因为他觉得那是他的亲妹妹,有血缘羁绊。 而且,也不排除女主光环的作用。只要不和顾莹的事扯上,顾怀年是相当理智冷静的一个人。 只要有了疑点,以他的能力,肯定能查出真相。 棠鲤唯一没想到的是,顾怀年会在这时候查到,还在大婚上揭穿了这件事,让顾莹从天堂堕入地狱! 还真是解气! 她眼前仿佛出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长得与棠鲤一般,满脸的纯真与稚气。 棠鲤与那小姑娘对视着,棠鲤微笑。 小丫头,看到了吗? 那害你的人得到报应了。 棠鲤的目光扫过四周,小姑娘也跟着她看向四周。 小丫头,看看,这就是你的家。 我带着你回来了。 棠鲤看向顾怀瑾,小姑娘也仰头看他。 小丫头,这是你三哥。 顾怀瑾带着棠鲤进了主院。 棠鲤的身边,仿佛还跟着那小姑娘。 主院中,顾夫人、顾将军、顾怀玉三个人都等在那里。 棠鲤看着他们,眼眶发红。 小丫头,这就是你的爹娘和二哥,你的血缘至亲。 当初,你在朱家村的时候,看着养父母与他们的亲生孩子亲近的时候,也分外想念自己的亲生父母吧。 想在他们的膝下玩闹,想在他们怀里撒娇吧。 我带你回来了。 他们很好,都很爱你。 那小姑娘对着棠鲤露出一个笑,眼神里满是喜悦,又带着一丝祈求。 棠鲤瞬间读懂了她的想法。 放心吧,从今日开始,他们便是我的爹娘与哥哥,我会替你尽孝,会保护好他们,不会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更不会像书中写的一般,家破人亡。他们都会好好的。 那小姑娘笑容变得安心,身影消失了。 又或许从来没出现过。 顾夫人朝着棠鲤快步走来,一把抱住了她。 她抱得很紧,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向来坚强的顾夫人很少哭,此时却满脸是泪,哽咽着。 顾将军、顾怀玉、顾怀瑾看着,眼眶都不禁红了。 “我的儿啊!”顾夫人极尽压抑下,自喉咙深处喊出了一声。 第三百六十三章 认亲后成了团宠 顾夫人不停地抽噎着。 这才是她的女儿啊,她一直念着想着的女儿啊。 她本该捧在手心宠着的女儿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着的小宝贝啊。 却流落在外,孤独成长,纵使养父母有心,但是终究比不得亲生父母啊。 顾夫人想起棠鲤想念亲生父母的模样,更觉得心酸,止不住地哭出声。 棠鲤听着那哭声,心里十分酸楚。 她娘的怀抱,格外温暖。 她终究以女儿的身份,与她娘紧紧相拥。 她张了张嘴,喊出久违的一声:“娘。” 顾夫人听闻这声娘,更加感动,哭得更加厉害了。 “娘,您别哭,我回来了。” “以后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 棠鲤带着哭腔安抚着。 顾夫人抱着她哭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了她,两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顾夫人眼神描摹着她的眉眼,一遍又一遍,像是这么也看不够似的。 “娘,您这样看着我会看腻的,留着慢慢看好不好?”棠鲤红着眼眶,露出一抹俏皮的笑。 顾夫人也破涕为笑:“好,娘留着慢慢看。” “丫头。”顾将军也走到棠鲤的面前,看着她,眼眶红红的。 棠鲤仰着小脑袋看着他。 棠鲤时常想,父亲都是高大可靠,如一座山一般,顾将军完全符合她对父亲的想象。 “爹~”棠鲤娇声喊了一句。 那一声甜甜的‘爹’,简直甜到了顾将军的心坎里。 他心中高兴,伸出手想拍棠鲤的肩膀,快拍到时,一下意识到这是矫软的闺女,可不是他那几个皮实的儿子,一下收了劲,变得轻轻的。 “好闺女!”顾将军开心道。 棠鲤看向顾怀玉,叫了一声‘二哥’。 顾怀玉神情温柔,应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 “乖。” 棠鲤走到顾怀瑾的面前。 顾怀瑾双手抱臂,下巴微扬,痞里痞气的,等着棠鲤叫他呢。 “三哥。” “没听到。” “三哥!” “再叫一声。” “三哥~” 棠鲤叫了好几声,顾怀瑾终于心满意足,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这终于是他光明正大的妹妹了。 嫡亲的,谁都抢不走! 认了亲,顾夫人便拉着棠鲤去房间里说话了。 纵然两人之前相处过一段时间,说了许多话,但是现在是真母女,自然要说一些体己话。 顾夫人问了棠鲤这十几年的经历。 棠鲤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顾夫人听着心疼。 “娘,其实我也没那么难啦,后来遇到我相公,我相公对我很好,还有四个贴心的宝宝,子昂和许珏特别有出息,就等着科考了,到时候考个状元,我就是状元娘了。您见过这么年轻的状元娘吗?” “还有子熠,聪明着呢,那小脑袋瓜子,每天都有很多奇思妙想,将来肯定不得了。” “三宝呢,贴心又可爱,将来必定是女中豪杰。” 棠鲤在说到宝宝们的时候,小脸上洋溢着骄傲。 顾夫人对那几个孩子甚是好奇。 “我相公更是踏实可靠,特别疼我。”说到她男人的时候,棠鲤的脸微微发红,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顾夫人这是信了棠鲤过得很幸福了,心里的心疼也稍稍消散了一些。 棠鲤留在将军府用晚膳。 一家人,除了顾怀年,全部都在。 晚上的菜,全是棠鲤喜欢的。 棠鲤在顾家吃过几次饭,顾夫人便将她的喜好全都记下了。 吃饭的时候,四个人轮流往棠鲤碗里夹菜,棠鲤有种被宠着、被爱包围的感觉。 吃完饭后,棠鲤便要离开了。 顾夫人拉着她的手,有些不舍:“明日带着我那女婿和四个小外孙一起回来吃饭。” 棠鲤点了点头:“好的,娘。” 顾夫人站在门口,目送棠鲤的身影远去。 顾将军将一件外袍披在她身上,搂着她的肩膀。 “刚认回来的闺女就嫁人了,我们女儿是真长大了。”顾夫人感叹道。 时光荏苒,十七年,让一个稚嫩的小娃娃,变成一个少妇。 很遗憾,她缺失了小娃娃成长的那十七年。 顾将军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以后我们就可以一直陪着她了。” 顾夫人点了点头。 “找个好日子,办个认亲宴吧。” 她要让整个京城的人知道棠鲤是他们顾家的女儿。 她不想让棠鲤受一点委屈。 …… 侯府。 棠鲤回了家。 没过一会儿,卫擎也回来了。 他高大俊朗,在刑部待了一段时间,整个人更冷沉了一些。 京城比清河郡复杂许多,就说这刑部中人,随便一个,都可能是哪位大臣的儿子或小舅子,处事起来会更加艰难。 这两个多月来,卫擎很忙碌,也遇到不少糟心事,但是回到家,看到媳妇,那种糟心顿时消散。 卫擎进了门,看着娇嫩的小媳妇,心情顿时好了。 棠鲤帮着他脱去官袍,刚把官袍挂上,就被卫擎从背后抱住了。 卫擎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相公,我认亲了。”棠鲤和卫擎分享着这个喜悦。 棠鲤每次有计划和变化,都会告诉卫擎,卫擎对这件事的进度了若指掌。 卫擎也听闻了,顾莹和赵殊的婚礼进行到一半突然取消的事。 众人都在纷纷猜测其中的原因。 卫擎却一下猜到了,想来是顾莹的身份被拆穿了。 在婚宴上被拆穿,还真是大快人心! 他媳妇儿终于得偿所愿,找回了自己的身份。 卫擎知道他媳妇儿为了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为她媳妇儿感到开心。 卫擎一把将媳妇儿抱起,抱着她转圈圈。 棠鲤两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发出‘咯咯’的笑声,开心极了。 两个人闹了好一会儿。 “相公,饿了吗?先去吃饭。” 卫擎点了点头。 棠鲤让下人准备了饭菜,她一声吩咐,下人们就将饭菜摆了上来。 卫擎吃饭,棠鲤便在一旁陪着他。 这几年时间,她相公是真发生了许多变化,从气质到性格,和原来那山里汉,有近八成的改变。 被媳妇儿看着,卫擎既高兴,又满足,刻意把下巴微抬,下颚线收紧,露出绝美的侧脸,让媳妇儿好好欣赏。 棠鲤看着他的模样,哪里猜不出他的心思。 这是憨憨的本体又跑出来了,真是又可爱又好笑。 棠鲤忍不住笑出声。 “相公,明日我们去将军府,爹娘想见你。”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 第三百六十四章 她没有输 大理寺。 顾怀年连夜审讯朱春娇。 “大人,我没有指使逐月害棠鲤,我也没有杀朱家五口,我是被冤枉的!”朱春娇满含冤屈道,“我是做错了事,冒认了将军府小姐的身份,但是我绝对不会做这杀人的事!” 纵然把朱二根提上来与朱春娇对峙,朱二根几句话便被朱春娇怼得哑口无言。 “二哥,你们都是我的至亲,我要是杀你们,那该天打雷劈。我发誓,爹娘、大哥嫂子,还有二嫂,绝对不是我杀了,如果是我,那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二哥,你怎么能凭借着人的一面之词,就断定我呢?若是那人冤枉我的呢?” “你看到我指使他们了吗?二哥,我是你妹妹啊,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呢?” “我都准备去买院子了,让一家人住在那院子里,我们一家人就能开开心心的了,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呢?” 朱春娇一番话下,朱二根说不出反驳的话。 难道真是他冤枉了娇娇? 那个黑衣人不是娇娇的人? 是有人要害娇娇? 对上朱春娇恳切的眼神,朱二根疑惑了。 顾怀年却没有朱二根那么好忽悠,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朱春娇身上,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微表情。 顾怀年觉得朱春娇在说谎。 她的心机、手段、胆识,远超自己的想象。 她的意志力很强。 顾怀年见到过很多难缠的嫌疑人,朱春娇当属其中的佼佼者。 顾怀年暂停了朱春娇的审讯,去看下属对逐月的审讯。 逐月那边,用了刑后,都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 睿王府。 赵殊从将军府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 今日是他出生以来,最丢脸的一天! 本来以为大喜的日子,结果却成了笑话。 朱春娇那个贱女人,居然把他骗得这么惨! 赵殊愤怒地将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 整个王府都笼罩着阴冷的气息,全府上下全都瑟瑟发抖。 门外。 一中年人在门口走来走去。 这中年男人正是赵殊的舅舅,内阁大臣王敏才。 赵殊的母妃王贵妃便出生王家。 王家本是簪缨世家,祖上出过几任内阁首辅,门庭显赫。 奈何这几代下来,子孙不佳,没出什么有出息的子孙,王家也逐渐败落下来。 但是,毕竟底子厚,当今圣上的太傅便是王家的老太爷,所以,王氏女还是入宫,做了贵妃。 王敏才便是王家如今的主心骨,纵然这个主心骨,也是堪堪入了内阁。内阁共有七人,王敏才处于末尾,并没有太大的话语权。 也正是因为母族势微,赵殊才急于寻找更大的助力,以对抗母族掌控兵权的六皇子。 王敏才心里也急啊。 赵殊便是他们一族的希望,若是赵殊做了皇帝,那他们王氏一族崛起有望,否则…… 赵殊能与将军府联姻,他自然乐见其成,谁知道…… 王敏才急急去见了宫中的王贵妃,贵妃交代他要好好劝劝赵殊,他便赶紧来了。 三殿下发起怒来,王敏才也有些怕他,因此不敢进去。 王敏才在房间门口踱步一阵,听得里面没了声音,赵殊的怒气好像消了一些,才走过去,敲了敲门。 突然,门打开。 只见赵殊头发凌乱,双目赤红,脸上弥漫着一股戾气,很是吓人。 “殿下……”王敏才讷讷道。 赵殊没说话。 “殿下冷静,贵妃娘娘有话带给您。”王敏才又道。 赵殊深吸一口气,将焦躁与戾气压下去。 “舅舅你在书房等我,我换身衣服过来。”赵殊道。 王敏才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赵殊叫来了心腹下人,打扫房间,自己换了一身衣服,恢复旧日的温文尔雅,去了书房。 赵殊在王敏才的对面坐下。 “我母妃说了什么?”赵殊问道。 “贵妃说,今日之事,确实是坏事,但是未必是绝对的坏事。”王敏才道。 “难道还有好的方面?”赵殊嗤笑一声。 “殿下,顾莹虽然不是顾家的女儿,但是,她是圣医的爱徒,又与长公主殿下关系密切……”王敏才道。 赵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现在很恶心朱春娇那个贱女人,又恶毒又虚伪。 但是,诚然如母妃所言,这女人确实不是一无是处。 那圣医便是朱春娇找来给父皇看病的,很得父皇器重,还被封为圣医。 “那得看父皇那边态度如何了。”赵殊道。 “对,贵妃娘娘让殿下稍安勿躁,宫中之事他会注意,若是有什么变化,会告知您。”王敏才道。 赵殊点了点头。 棠鲤已经另嫁,他在朱春娇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朱春娇于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待来日没了价值,他定要让朱春娇痛不欲生! “朱春娇如今在大理寺中……”赵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大理寺是顾怀年的地盘,顾怀年那人铁面无私,若是他想见朱春娇,是定然进不去的。 但是,送一封信还是很简单的事。 顾怀年再厉害,这人员错综复杂,他也做不到绝对掌控。 当夜,大理寺大牢。 朱春娇躺在大牢中简陋的床上,彻夜难眠。 她现在已经从巨大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她是不会轻易认输的,好不容易重来一次,她不信就这么败了! 但是,她一直被顾家捧在手心宠着,转瞬间孤立无援,这般大的落差,打击还是蛮大的。 尤其是顾怀年,真是翻脸不认人,之前那般宠着她,现在便可以冷酷无情地审问她。 她恨棠鲤,恨顾怀年,恨整个顾家! 终有一日,她要让顾家得到报应! 还有赵殊…… 朱春娇正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突然听到脚步声靠近,神色顿时变得警惕起来。 她看着一狱卒靠近,朝着牢里扔了一样东西,就转身走了。 朱春娇先没动,等了一会儿,才起身,将那样东西捡了起来。 那是一封信,没有署名。 朱春娇将信打开,借着月光,勉强看清上面的字。 那字迹,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赵殊的! 赵殊给她写信作甚? 朱春娇耐心将那信看下去。 赵殊在心中说,无论她是谁,他都爱她。让她别怕,他会想办法救她出来。 或许是因为身处低谷,赶到孤独,朱春娇在看着这封信的时候破了防,心中特别感动。 真没想到,赵殊居然真对她一往情深。 他是皇子啊,自古最薄情便是帝王家,怎么养出个这么深情又专情的男人呢? 朱春娇躺在床上,信贴着心口放着,心怦怦乱跳。 她好像爱上赵殊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圣医 翌日,皇宫。 华丽的宫殿中。 周帝的脸色不太好看,撑着脑袋坐在那里,眼中阴郁,风雨欲来。 宫人们全都瑟瑟发抖,生怕一个不慎,惹到皇帝,就被拖出去砍了。 就在这时,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头发披散着,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如今已是冬日,他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长衫,赤着足,一点也不冷似的。 宫人们看到他,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这便是陛下最信任最宠幸的圣医大人。 陛下一烦闷的时候,只要圣医来,就有办法让他的情绪恢复。 “陛下。”圣医行礼。 周帝看到他,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你来了,坐下吧。” 圣医便直接在周帝的身边坐下。 这般,便是皇子们都没有的待遇,可见圣医的受宠程度。 “陛下,这是我新炼制的丹药,能助您身体再年轻五岁。”圣医道。 周帝顿时一喜,新丹药出来了? 之前的丹药,他吃了一年,身体恢复得很快,头不疼了,不失眠了,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像是年轻了十岁。 但是,最近吃起来效果就没那么好了,偶尔晚上失眠,头还一抽一抽的,有些疼。 周帝昨晚便失眠了,精神状态一下差了许多。 幸而,圣医炼出新丹药。 圣医将一个盒子递给了周帝。 周帝接过,迫不及待地打开,便见里面有一枚黑色的药丸。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那黑色的药丸吞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那种不适感完全消失,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 “赏!”周帝顿时龙颜大悦。 “多谢陛下。”圣医道。 “圣医,你怎么有些不高兴?”周帝道。 “陛下,无事……” “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快说。” “是阿莹。阿莹便如我亲妹妹一般,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 昨日是三皇子和顾莹大婚的日子,后来又出了那样的变故。周帝虽然没有去参加大婚,但是身为皇帝,这些事自然一清二楚。 “圣医不必担心,朕不会让阿莹受委屈的。” 周帝和圣医的对话,全都传入了宫人们的耳中。 其中有一殿外守着的宫人,将那对话听了一遍,便悄悄转身走了,径直去了王贵妃的宫中。 …… 侯府。 今日是卫擎的休沐日。 他却比平时还要早起,挑出好几身衣服,一件一件地试。 他可是要去见老丈人和丈母娘的,一定要给老丈人和丈母娘留下一个好印象。 棠鲤起身,进了隔壁房间,便见架子上挂满了衣服。 卫擎身上穿着一件华丽的衣服,花花紫紫的,就像一只花蝴蝶,正在镜子前照着呢。 幸好卫擎长得好,棱角分明的,很俊朗,否则就土到爆了。 纵然如此,这花花紫紫的,也不适合他,看着就有些滑稽。 棠鲤轻笑出声,卫擎转头看向他。 “媳妇儿,不好看吗?”卫擎道。 “好看,都可以直接去青楼做花姑娘了。”棠鲤笑着道。 “那我只接媳妇儿的客。”卫擎跟着调笑。 调笑完,卫擎苦恼:“媳妇儿,我到底穿哪一身好啊?” 他实在是挑花眼了。 这也太难了,比处理公务难一百倍。 棠鲤从那一堆衣服里面挑出一身,给卫擎:“穿这一身。” 卫擎乖乖穿上了。 那是一身黑衣,但是不是简单的素色,有些华丽,袖口处有云纹,黑金色的腰带。 卫擎穿上后,衬得他高大挺拔,身上还带着华贵的气息。 果然,人靠衣装,气质一下不一样了。 棠鲤歪着脑袋看着他。 “怎么样?爹和娘会喜欢吗?”卫擎在镜子面前晃悠着,有些不安道。 要去见老丈人和丈母娘,他还是太紧张了,生怕哪里出了差错。 那可是他媳妇的爹娘啊…… 棠鲤的眼中溢满笑意,她相公这模样还真有些可爱。 下一瞬,卫擎的脖子被勾住,棠鲤踮着脚,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相公,我喜欢,我爹娘就喜欢。”棠鲤道。 卫擎低头,看着她明艳的小脸,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 是啊,他媳妇喜欢他呢。 这就是他的底气。 卫擎顿时自信了一些。 “好,就穿这个。” 夫妻俩换好衣服,洗漱完,去了膳厅。 四个孩子已经在餐桌前坐好了。 许珏和卫子昂今年十三岁了,已经是两个翩翩少年,穿着一样的白袍,都十分清俊,许珏的棱角稍显凌厉,卫子昂则柔和许多。 卫子熠今年十二岁,也是个半大的少年了,只是小时候古灵精怪的劲一点不减,来京城两个月,便把许多地方混了个熟。他不爱读书,棠鲤便也不拘着他,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 三宝…… 这丫头今年也八岁了,穿着粉色的衣服,依旧是肥嘟嘟的脸,脸上满是稚气,漂亮的眼睛圆溜溜的,被她贴贴一下,便觉得心被萌化了,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 四个孩子打了招呼。 棠鲤在三宝的身边坐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将一个肉包子递给三宝:“吃饭。” 这肉包子是棠鲤专门请来的厨师做的,就因为三宝爱吃。 三宝拿起包子,嗷呜一口,便吃下大半个。 小家伙吃起东西来,一大口一大口的,看着她吃饭,能把人看得人食欲大增。 “慢一点,别噎着。”棠鲤道。 三宝这才吃慢了一些。 一家人吃完早膳后,便浩浩荡荡地朝着将军府出发了。 两辆马车,一辆里面装着一家六口,后面一辆,则全是礼物。 这些,都是卫擎这一段时间搜罗的,特意为这一天准备的。 将军府中,顾夫人和顾将军也一直期盼着他们的到来。 顾夫人在房间里待不住,便与顾将军一起,在门口等着。 顾怀玉没说什么,也在门口站着。 顾怀瑾一出来,便看到门口杵着三道身影,很是诧异。 他这二哥性子温柔,实际上最深不可测,情绪最不外露。 他都没看出二哥对棠鲤的特别来,如今见他候着,才知道原来他也盼着妹妹来。 “二哥,你也等妹妹啊?”顾怀瑾笑眯眯道。 “嗯。”顾怀玉应了一声。 第三百六十六章 女婿见丈母娘 顾怀玉便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事事都看得通透。 他话少,但是什么都明白。 在真相被揭露后,他迅速理了一遍,然后接受了这个事实。 棠鲤才是她妹妹。 那他之前对朱春娇疼爱的时候,棠鲤便在旁边看着,他隐约记得棠鲤的神色。 羡慕,难过。 每每想起,他都心生愧疚。 所以心生疼惜,更想对她好。 “马车来了!”顾怀瑾大声道。 果然,只见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到来,都停在了将军府前。 马车的帘子掀开,从上面纵身一跃下来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 他一下来,顿时四双眼睛都直直地盯着他,打量着他。 这便是棠鲤的相公? 一时间,大家心思各异。 顾夫人:有点凶。 顾将军:戾气重。 顾怀玉:不像会疼人的人。 顾怀瑾:感觉一拳能打倒自己。 四个人的眼神满是挑剔,各自挑出一些问题。 卫擎一下来就看到一字排开四个人,顿时吓了一跳。 这便是媳妇儿的爹娘和两个哥哥了吧。 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同手同脚地朝着四人走了两步,紧张地不知道怎么开口,只红着脸,不知所措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 戾气和凶都消失了,就是个笨拙的铁憨憨。 顾夫人、顾将军、顾怀玉、顾怀瑾:…… 卫擎紧张地不知道说什么,便朝着四个人作了个揖,转身去扶棠鲤下马车。 他将棠鲤抱了起来,又去扶三个孩子下来,最后将三宝抱下来。 顿时,四双眼睛全部落在四个孩子身上。 少年们各个眉清目秀,俱是身形修长,长身玉立,两个浑身书卷气,一个古灵精怪,这般少年,即使放眼整个京城,也是很出挑了。 再看那被卫擎牵着的女娃,穿着粉色衣裳,扎着两个发髻,可爱极了。 顾夫人的眼睛看的都直了,顾将军更是心痒痒的,想捏捏小女娃的脸。 他们女儿小时候,也是这般可爱吧。 可惜,他们没有陪着她一起长大。 “爹,娘,二哥,三哥。”棠鲤叫道。 顾夫人和顾将军这才回神。 “别在门口站着,快进去吧。” 众人这才往府里走去。 卫擎乖乖地跟在棠鲤身边,牵着三宝的手,往里走着,明明是个大个子,却像个小媳妇。 一家人去了客厅。 棠鲤开始轮流介绍。 “爹、娘、二哥、三哥,这是我相公。”棠鲤道。 她相公现在是顶着乌煜的身份在朝为官,她不想家人喊卫擎的假名,但是又并非暴露身份的时机,于是道,“你们叫他阿擎就行。” 顾将军的目光落在卫擎身上,卫擎顿时挺直了腰身。 顾将军伸出手,在卫擎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他这一下,用了九分力气,就算是最魁梧的大儿子,这一拍,都有些站不稳。他没想到的是,他这女婿居然纹丝不动。 看来这大个子没白长啊,体格不错。 顾将军常年在战场上,对体格好的人便有些好感。 不过,一想到这人将自己的女儿娶走了,不免又挑剔几分,勾起的嘴角又压了下去。 棠鲤继续介绍:“爹,这是许珏,这是卫子昂,这是卫子熠。” 许珏虽然喊棠鲤姐,但年龄与卫子昂差不多,其实就相当于棠鲤的养子。 这声姐,就是许珏的倔强,以及占卫子昂的便宜。 “这是小女儿,三宝,大名卫凝。”棠鲤继续道。 四个孩子乖乖地向长辈们打招呼。 “外公、外婆、二舅舅、三舅舅。” 四位长辈都给四个孩子准备了礼物。 四个孩子乖乖道谢。 顾怀玉问了许珏和卫子昂的功课,问完后被两个少年的才学和见识惊艳了,对这两个少年更加刮目相看。 顾怀瑾则和卫子熠玩在了一起,顾怀瑾做了十几年的纨绔,正事不干,杂七杂八的事干了不少,知道许多趣事,卫子熠对这些最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三宝则被顾夫人拉着,左看右看,甚是喜爱。 三宝的一声‘外婆’,简直甜到了她的心里。 年纪大了,总是喜欢小孩,奈何三个儿子各有各的忙,大儿子都二十七了,却不肯娶妻生子,身边两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更别说有孙儿了。 顾夫人再豁达,其实还是有些羡慕别人家抱孙子的。 如今,转头有这么几个大外孙,还有个贴心可爱的小孙女,简直像是天上掉馅饼,自然欢喜得很。 至于卫擎,则陪着顾将军。 两人都是话不多的人,瞪着对方,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很是尴尬,最后还是顾将军道:“走,咱们去校场练练。” 卫擎连忙应声。 棠鲤看着他们的背影,总有些担心,她爹气势汹汹的模样,不会暴捶卫擎吧? 等到两人从校场上回来后,她爹居然咧开嘴笑了,对着卫擎连连夸赞,就差称兄道弟了。 棠鲤看得目瞪口呆,一有机会,便偷偷问了卫擎,他到底做了什么。 “我们打了一架,我打赢了岳父。”卫擎老实道。 棠鲤:!!! “岳父说我是这些年来第一个打赢他的。”卫擎道,“让我有空就来陪他练练。” 所以他爹是独孤求败,如今碰到对手,所以惺惺相惜吗? 这就是男人的友谊啊。 卫擎和几个孩子,就这样联手搞定了顾家一家人。 一家人一起吃了个其乐融融的午膳。 下午的时候,一家子从将军府离开,回家去了。 马车在经过闹市区的时候,停了一下,棠鲤便听到外面的议论声。 “原来顾家小姐不是真的顾家小姐啊,真名叫朱春娇,是个乡野姑娘,在成亲那天,被当场揭穿了。” “是啊,据说还涉嫌杀人了,现在还关在大理寺里呢。” “不过我听说朱春娇是被冤枉的,大理寺什么证据都没,就把人关起来了。” “对啊,三皇子还去大理寺,要给朱春娇讨公道,让大理寺不能随便冤枉人。” “三皇子对着朱春娇还是一片真心啊,都不是顾家小姐了,他还痴心一片,可见喜欢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她的身份。” “真是可怜一对有情人,希望大理寺早日查清真相,别冤枉了好人。” 棠鲤听着那些议论声,眉头微微皱起。 朱春娇还没认罪? 赵殊对朱春娇这态度,究竟是一片痴心,还是另有所图? 她毕竟是小说的女主,有女主光环在,恐怕没这么容易认罪伏诛。 朱春娇在一起,便不得安稳,棠鲤有些不安。 看来她得去大理寺走一趟,看看情况。 第三百六十七章 棠鲤找突破口 棠鲤先和卫擎带着孩子们回了侯府,便想去大理寺。 “媳妇儿,我陪你去吧。”卫擎道。 棠鲤摇了摇头。 卫擎现在是刑部侍郎,有官职在身,即使什么都没做,跟着棠鲤出现在大理寺,便代表了他的立场。 京城为官本就艰难,她相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棠鲤自己能搞定的,都不想卫擎牵扯其中。 “相公,我自己能解决,你在家等我。”棠鲤道。 卫擎的情绪有些低落。 他媳妇儿整天在外奔波,自己也不能做什么,他还是太弱了啊。 棠鲤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踮起脚,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 “相公,你是我的一根定海神针,只要转头看着你在,我的心就定住了。”棠鲤道。 她相公不是没用,用处大着呢。 现在是她能解决,她解决不了的事,还是得她相公给她兜底。 被棠鲤一安抚,卫擎方才露出一抹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等你回来。” “嗯。” 棠鲤去了大理寺。 …… 大理寺。 “顾大人,你现在没什么证据,就一直把人关着,没这个道理吧?”三皇子咄咄逼人道。 纵然赵殊是皇子,也是储君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顾怀年也没有服软的迹象。 他既为大理寺卿,就要不畏强权,否则就没法保证公正公平。 “殿下,朱春娇有很大的嫌疑,下官正在调查中。”顾怀年道。 “好,那本王就给你三天的时间,若是你三天还没审出来,那就怪不得我告到父皇面前,告你个办案不力了。”三皇子说完,拂袖而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 “她是我的王妃,谁敢伤她,本王会记住。”赵殊放下威胁,便走了出去。 赵殊这举动,在外人看来,是对朱春娇一片情深,哪怕朱春娇不是顾家小姐了,赵殊还这般维护她。 实际上,这是宫中传来的消息,父皇的态度便是要保她。 所以,他便做出一副情深的模样,既能满足他父皇的意思,在圣医那里博得好感,让圣医在父皇面前说他的好话,又能让众人觉得他深情一片。 何乐而不为? 只是想着朱春娇,他就觉得有些恶心。 不过,只要能登上大宝之位,这一点恶心又算得了什么呢? 赵殊朝着外面走去,刚好看着一人迎面走来。 他的神色一愣,目光不由得落在她身上。 赵殊的脚步顿住,刚好挡在门的位置。 棠鲤不得不停下脚步,看向他。 棠鲤自然认得赵殊,对赵殊没有好感,这小说里的男女主就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人。 “请让让。”棠鲤道。 “我们认识一年多了,连一句话都不愿跟我说?”赵殊道,声音温柔中带着些许怨念。 棠鲤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我们不熟。” “能不能让让?你堵着我的路了。”棠鲤很不耐烦道。 赵殊这才让开,棠鲤毫不犹豫地朝着里面走去。 赵殊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很快回了神,眼神中有些怅然若失。 乌家那小子,何德何能配得上棠鲤?! 他和棠鲤还是错过了。 不过,等他做了皇帝,自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 …… 顾怀年眉头紧皱,看着进来的棠鲤,方才展眉。 “小鲤。”顾怀年叫道。 他的性格本就冷,再加上居于大理寺卿的位置,便愈加显得铁面无私、不近人情,所以平时说话也是冷冰冰的。 而在叫棠鲤的时候,却带上了几分温柔。 他一直忙着公务,昨日认亲之后,便没时间和妹妹好好相处了。 顾怀年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棠鲤。 “找哥哥有什么事吗?” “大哥。”棠鲤叫道。 “嗯。”顾怀年应声,他妹妹这声‘哥’叫得真好听啊。 “大哥,朱春娇的案子如何了?”棠鲤继续问道。 这也是顾怀年烦恼所在。 朱春娇不认罪,朱二根那边也犹疑了,而那逐月,无论怎样用刑,都不开口。 这案子便僵持在这里。 顾怀年正在抓捕那杀害朱家一家人的‘匪徒’,如今有些眉目,但是尚且需要时间。 上面又给他施压,他怕这案子还没查出来,横生变故。 时间拖得越长,生变故的可能性越大。 “哥,我能见见逐月吗?”棠鲤道。 只要有一个突破口,朱春娇就完了,棠鲤决定将逐月当做这个突破口。 “不行。”顾怀年道。 顾怀年再宠妹妹,但是让妹妹去见犯人,也有些不妥。 “哥,我有办法能让逐月开口。”棠鲤道,“就一刻钟,好不好?” 棠鲤一撒娇,顾怀年那冷硬的心一下软了,很快就松动了。 罢了,他妹妹本来就是这案子的最大受害者,让受害者去见犯人,不算得公私不分。 顾怀年点了点头:“好。” “但是,牢狱之中阴冷潮湿……”他有些担心。 还血腥。 妹妹一个小姑娘进去,他还是放心不下。 “哥,我不怕。”棠鲤道。 她的眼神坚定,是真不怕,什么场面她没见过,还怕这个? 顾怀年看着妹妹,他们顾家的孩子,各个都很厉害,小鲤身体里流着顾家的血脉,绝不是一朵娇花。 顾怀年有些心疼棠鲤这几年的遭遇,又觉得这般也好,足够坚强,不会受伤害。 …… 棠鲤由顾怀年领着,进了大理寺的大牢。 大牢之中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味道,似乎是血腥混杂着铁锈味。 棠鲤不是第一次进大牢了,当初她相公被诬陷抓入河东县的大牢,她也进去过。这大理寺的大牢,比河东县的大牢阴森许多。 她的小脸上并没有畏惧的表情。 顾怀年的脚步停在一间牢狱前,狱卒打开门,将里面的犯人绑了起来,顾怀年才让棠鲤进去。 “哥,我和她聊聊,你在外面等我一刻钟可好?”棠鲤软软道。 顾怀年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棠鲤走了进去。 棠鲤见过逐月,是个很干净的丫鬟,性子冷。如今所见,脏兮兮的,身上满是血迹,形容可怖。 这般刑讯下,逐月还未将朱春娇供出来,还真是忠心一片。 可惜她这忠心,有些愚蠢啊。 逐月躺在那里,对于棠鲤进来毫无反应。 棠鲤也不嫌弃牢中脏污,在逐月的面前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看着她。 “逐月,你是望仙郡人吧?” 第三百六十八章 逐月的身世和丹方的由来 望仙郡毗邻清河郡,从清河郡要去往京城,便要经过望仙郡。 逐月不做声。 “你是望仙郡人氏,你爹痴迷于丹术,你娘爱习武,两人纵然有不同的爱好,但是却彼此相爱,你爹娘恩爱,将你视为掌上明珠,所以你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棠鲤道。 这几年来,棠鲤的凝风酒楼开到了望仙郡,清河郡和望仙郡两郡的情报网很成熟。 棠鲤之所以知道逐月的身世,便是结合小说里的内容,再利用自己的情报网查出来的。 棠鲤说到这里,逐月终于有了反应,看向棠鲤。 “你爹痴迷丹术的时候,你娘会给他煮酒烹茶,你娘练武的时候,你爹会在一旁看着,等你娘停下来,他会用手帕提你娘擦汗。你从小跟着你娘习武,身手不凡,偶尔会弄伤自己,你爹会心疼地给你呼呼。”棠鲤道。 逐月像是想起了旧事,眼中有了光彩。 “你们一家安居在偏僻的山脚下,幸福安康,所以,你的童年十分开心。但是,你隐约觉得你家中藏着一个秘密,那个秘密有时会让你爹娘愁眉苦脸,所以你有些不安。” “纵然不安,日子也一日一日的安稳地过着。六年前,你和你娘救了一个被山匪抢掠的少女,将那少女带回了家。那少女受了伤,在你们的悉心调养下,那少女的伤好了。” 那少女就是顾莹,现在的朱春娇。 “那少女说自己要上京城寻亲,在你们家住了一段时间后,就离开了。” “这件事过去后不久,你爹娘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你爹娘有一仇家,一直在找你爹娘,你爹娘其实是隐姓埋名,隐居于此。身份暴露,一场恶战,你爹娘全部丧生于这场恶战中,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被毁了。” 逐月的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眼中满是痛苦。 “你家破人亡,身受重伤,被之前你和你娘救的那个姑娘所救。在她的劝说下,你决定好好活下去。你甘愿为仆,守护着她。你把她视为唯一的信仰,为了她甘愿变成一把锋锐的刀,为她的野心披荆斩棘。”棠鲤道。 说起来,朱春娇能得逐月这般忠心,多少也有女主光环的原因吧。 小说里,顾莹能做上皇后,是踏在无数人的血肉之上啊。 逐月的手握成拳,没说话,但是很明显,棠鲤说中了她心中所想。 “但是,逐月,你可曾想过,你爹娘一直隐藏得很好,是谁泄露了他们的行踪?”棠鲤突然问道。 逐月看向她,没有说话。 她并未想过这问题,仇家一直在寻,被寻到了,便有了之后的惨剧。 她从未想过里面会有其他原因。 “朱春娇其实早就看出了你爹娘的身份,并且对你爹的丹方垂涎。她在望仙郡的时候,遇上你家的仇家,便告诉了他们你家的行踪。趁着你仇家与你爹娘厮杀的时候,她偷走了你家的丹方。” 这就是农夫与蛇啊。 朱春娇便是那条毒蛇。 就说逐月这好好的一家人,就因为好心救了朱春娇,却因为朱春娇的野心,被毒蛇咬上,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逐月难以置信,摇了摇头:“不可能!小姐不可能这样做的!” “你跟在顾莹身边这么多年,她的为人有多狠毒你该清楚吧?”棠鲤道。 逐月跟了顾莹六年,当然明白她是怎样的人。 她爹娘去世,她在这个世上了无牵挂,是小姐救了她,她愿意把命给小姐,小姐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这些年,她的双手染满鲜血。 但是,她怎么都没法相信,是小姐害了她爹娘…… “你胡说!”逐月赤红着眼,看向棠鲤。 “胡说?听闻一年前,朱春娇寻到一位大夫,那大夫治好了皇帝的病。”棠鲤道,“那位大夫其实是一位炼丹方士,他的丹药能让人神采奕奕,精神百倍。” 那大夫还被封为圣医,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很容易打听。 棠鲤知道,那丹药应该是一类精神类药物,能让人兴奋,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还奉为稀世珍宝。 当然,这样的丹药也有一个好处,能缓解绝症病人的痛苦。 棠鲤直直地看着逐月:“你不觉得这丹药的作用很熟悉吗?” 逐月的眼睛猛地瞪大。 她想起她爹炼制的丹药,她娘不肯她碰。 她只见过一次她爹用那丹药。 那是一个老人,身患重病,身上都溃烂了,十分痛苦,终日哀嚎。他爹便给了那人一枚丹药,结果那人居然好了,变得神采奕奕,一点也不觉痛苦。 她还觉得那丹药很好,但是她娘却说,那丹药只能让人短暂的快乐,其实也是夺命散,没过多久,那人便去世了。 “丹方……”逐月颤抖着道。 “丹方在朱春娇的手里,你仔细想想。”棠鲤道。 朱春娇有女主光环,逐月一直被她蒙骗。如今被揭穿后,逐月是最接近朱春娇的人,自然知道很多事。只要一回想,便能想出很多蛛丝马迹、 当初小姐被救回她家的时候,好像就很在意丹方…… 仇人确实是在小姐离开不久后就找上门来…… 爹娘和仇敌同归于尽,她重伤,是小姐救了她。现在想来,太巧了,小姐为何会在那时间点回来? 一切的一切,都太巧合了。 小姐那么狠毒,这也确实像是她做的事。 当然,最大的证据便是丹方在她手里,说明她早就看上丹方了! 她忠心耿耿的对象,居然毁了她的家,将她推到了绝境! 逐月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浮现出她爹满身是血的倒下,她娘战到最后一刻,与仇敌同归于尽。爹娘温热的血撒在她脸上…… 逐月猛地睁开眼睛,眼睛赤红,满是仇恨。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爹,娘,对不起!” “月儿好蠢,呜呜呜!” 逐月大哭起来。 棠鲤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是个可怜人啊。 然而,纵然可怜,犯了错,也该受到处罚。 半晌后,棠鲤走出了牢房,看到了外面等着的顾怀年。 顾怀年看着她,带着几分担忧,见她无事,松了口气。 “哥,逐月招了。”棠鲤道。 第三百六十九章 顾莹伏诛 翌日。 大牢。 牢房的门打开,两个官差站在门口。 “朱春娇,出来。”官差道。 朱春娇本来坐在床上,听闻此言,淡定地站起身。 这几日下来,她已经完全冷静了。 如今,顾怀年手里有的证据便是朱二根和逐月。 朱二根那个傻子,已经被她忽悠住了,逐月对她忠心耿耿,绝对不会背叛他。 所以,顾怀年一时找不出证据来给她定罪。 赵殊对她一片痴心,圣医也会在皇帝面前为她求情,她肯定会被救出去。 到时候,她嫁给赵殊,做皇子妃,又有皇帝撑腰,纵然背后没有顾氏一族撑腰,损失也不是很大。 她再找个有兵权做靠山的便是,不过费些心力罢了。 朱春娇姿态悠闲地走着,犹如大家闺秀一般,走上了公堂。 这次公开审理,公堂外,有不少人围观着。 首位,坐的便是大理寺卿顾怀年。 顾怀年的身边,坐着三皇子赵殊。 赵殊也是听闻升堂,便赶过来了。 赵殊看向朱春娇,给她一个安抚性的眼神,表示有自己在,一定不会让她受伤害。 朱春娇神色很是动容,也露出柔柔一笑。 看着冷漠的顾怀年,再看向温柔的赵殊,还真是对比明显。 真是患难见真情,赵殊对她真是一片真心啊。 如今看赵殊,便觉得他愈加魁梧帅气了。 “顾大人,还请你秉公审理此案,本王不希望有冤假错案的产生,也不想本王的王妃受冤枉。”赵殊道,明显在给顾怀年施压。 顾怀年微微颔首:“本官定当秉公办理!” “证人上堂。” 顾怀年一声令下,朱二根和逐月便被带上了公堂。 朱二根满脸惶然,逐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色惨白,眼神却异样的亮。 顾怀年先是问了朱二根,朱二根完全是六神无主。 他现在也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妹妹杀了爹娘。 他看向朱春娇,便见朱春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面色良善,不像会杀人之人。 这样的妹妹会杀害爹娘吗? 但是,那一日晚上黑衣人又是那么说的…… 朱二根的脑子完全混乱了。 “我不知道……别问我!我不知道!”朱二根道。 朱春娇和赵殊都露出一个不着痕迹的笑。 “逐月,可是朱春娇指使你买凶杀棠鲤?”顾怀年问道。 朱春娇完全不担心逐月会背叛她,逐月对她忠心耿耿,谁都可能背叛她,唯独不可能是逐月。 逐月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恨意,道:“是!” “小姐不仅指使我买凶杀棠鲤,还在河东县杀了小姐的二叔,因为小姐的二叔认出了她。” 逐月这话一出,朱春娇完全愣住了。 怎么可能? 逐月居然背叛她! 六神无主的朱二根也突然回过神来,猛地看向朱春娇。 “原来二叔是你杀的!” 二叔的尸体被发现在镇上,一直找不到凶手,居然是朱春娇! 逐月又供出朱春娇的许多罪行。 逐月是朱春娇最亲近的人,朱春娇的所作所为,逐月都一清二楚。这样的人反水,便会将她做得事全供出来,简直无所遁形。 完了…… 朱春娇的脸色惨白,没有刚刚的悠闲,摇摇欲坠。 这还没完。 顾怀年抓到了那杀害朱二根一家人的‘匪徒’。 那些匪徒被带了上来,这些可对朱春娇没什么忠心,很快就供出了是朱春娇身边的丫鬟指使! 这一下,证据确凿,无法辩驳! “朱春娇,你这个恶鬼,爹娘大哥都杀!你就该天打雷劈!”朱二根大声骂道。 公堂外的围观者也十分震惊。 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 “这朱春娇也太恶毒了吧,看着长得漂亮,其实心如蛇蝎,居然杀了这么多人!” “是啊,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杀,那可是生她的人啊,这也太丧尽天良了吧!” “这简直不是人,是畜牲啊!” “这样的人,就该赶紧处死!” “处死她!” “处死她!” 围观者都变得群情激昂起来。 跪在地上的逐月,突然转身,看向人群中。 棠鲤站在人群中,与逐月的目光对上。 虽然一言不发,但是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逐月此生犯错太多,必定唯有一死。但是,她知道朱春娇诡计多端,棠鲤答应她的,一定会让朱春娇罪有应得! 棠鲤点头,放心吧,我一定会让朱春娇伏法,给你爹娘报仇! 逐月的目光移开,重新看向公堂上。 棠鲤交代过,让逐月不要暴露丹方的事,甚至不要告诉顾怀年。 如今,周帝吃了丹药吃了一年了,人其实已经废了,身体和精神产生了很强的依赖,对那圣医基本是言听计从。即使真相揭开,周帝也不会相信他们,他的精神越来越好,你却告诉他他药石无医,他不暴怒才怪。他只会觉得他们胡说八道,很大可能还会怪罪下来。 顾怀年的性格太耿直公正了,刚则易折,若是逐月招了,他肯定会与圣医杠上。那个时候,皇帝肯定会站在圣医那边。 轻则,顾怀年受罪,重则,整个顾家都要受连累。 顾怀年想要做个刚正不阿的人,博一世清名。书中,他的清名被顾莹所累,名声尽毁,郁郁不得志,惨淡收场。 而棠鲤,则要护他一世清名,让他得偿所愿,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件事关系重大,如今还不是暴露的时机,还需从长计议。 证据确凿,顾怀年下了判决。 朱春娇,斩! 逐月,斩! 经过刑部和御史台复核后,处斩的日子便定在三日后。 三日后,行刑。 棠鲤和卫擎也去看了。 当行刑的时候,卫擎便捂住了棠鲤的眼睛。 行刑结束。 棠鲤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小说的女主,顾莹就这么简单的死了吗? 她的女主光环,真的没有作祟吗? “相公……”棠鲤叫道。 卫擎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道:“是她,我看清楚了。” 棠鲤点了点头。 希望女主光环没有护住她。 希望她是真的死了。 她这么恶毒的人,活着只会祸害更多的人! 卫擎牵着棠鲤的手,回了侯府。 进了侯府,便见卫擎的心腹暗卫韩绎正神色凝重地等着他们。 “主子,不好了,三爷出事了。”韩绎道。 三爷便是卫擎的舅舅,萧三郎,卫擎母族唯一的亲人,也是卫擎最重要的长辈。 听闻此言,卫擎的脸色猛地变了。 第三百七十章 棠鲤和卫擎前往青州郡 卫擎从清河郡到京城,而萧三郎远在青州郡,相去甚远。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萧三郎本是该死之人,卫擎身份敏感,身份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因此,自从分离后,舅甥两人再未见面。 如今,陡然听闻舅舅出了事,卫擎如遭晴天霹雳,脸色很难看。 “相公,进去说。”棠鲤道。 卫擎这才回神,拉着棠鲤的手进了房间,韩绎跟在两人身后,进去了。 棠鲤将门关上。 卫擎的脸紧紧绷着,蒙着一层冷意,看起来有些可怕。 “舅舅怎么了?”卫擎问道。 “黑伯传来消息,三爷病重,如今已是昏迷不醒。” 轰隆! 又是一声雷。 卫擎深吸一口气,怎么可能?他和舅舅分离的时候,舅舅的精神看起来不错! 卫擎不知道的是,萧三郎的身体其实是外强中干,用药石吊着,在卫擎面前也是强忍着,不让他看出丝毫端倪。 一想到舅舅可能……卫擎便觉得脑袋乱哄哄的,莫名恐惧的情绪撅住了他。 “相公……”棠鲤抓住了卫擎的手。 卫擎看着她媳妇的脸,听着她媳妇儿的声音,狂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媳妇儿……” “相公,先别急,冷静。”棠鲤道。 冷静,冷静。 卫擎冷静下来,脑子也迅速思考起来。 “媳妇儿,我得去见舅舅。”卫擎道。 棠鲤知道这位舅舅对卫擎的重要性。她虽然从未见过这位舅舅,但是卫擎时常提及,是舅舅拼死救出卫擎,在他幼年的时候陪他玩闹,他长大后悉心教导。是卫擎母亲一族唯一的亲人,是他最尊重和依赖的长辈。 “嗯,我陪你一块去。”棠鲤道。 卫擎看着棠鲤,心暖暖的:“媳妇儿,你真好。” 他这么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呢?有媳妇儿陪着,就没什么可怕的事了。 “我去向尚书告一个月的病假。”卫擎道。 这一个月的时间,势必会影响他在刑部的经营,但是若是不去见舅舅,他会后悔一辈子。 棠鲤点了点头。 卫擎当即去找尚书告假。 棠鲤则去找了苏大夫和苏夫人。 既然是病,大夫很重要。 此去青州郡太远了,一来一回,耗费在路上的时间太远,不如直接带上苏大夫。 只是此去奔波,要辛苦苏大夫了。 苏大夫听闻棠鲤的请求后,自然是一口答应了。 棠鲤走后,苏夫人就收拾起东西来。 “夫人,怎么收拾这么多?”苏大夫看着苏夫人忙碌的背影,有些不舍。 “两个人的东西当然多啦。”苏夫人道。 苏大夫猛地睁大眼睛,很是惊喜:“夫人,你,你,你……” “你去哪我自然就去哪啊,夫唱妇随。”苏夫人道。 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她可舍不得和她家太远分开太久。 苏大夫顿时乐得像朵开了的花。 …… 棠鲤回了侯府,把几个孩子聚在一起,说了自己要出远门的事。 许珏和卫子昂、卫子熠都是大孩子了,自然是乖乖听话。 “姐,你路上小心,一路平安。” “娘,我们等你回来。” 唯有三宝年纪小,舍不得棠鲤,抱着棠鲤的手臂,仰着小脑袋,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 “娘亲,三宝想你怎么办?”三宝嘟囔着道。 棠鲤摸了摸三宝的小脑袋,此去至少一个月,她也舍不得小家伙。 “三宝睡觉的时候就能见到娘亲了,娘亲会来梦里见你。”棠鲤道。 三宝这才稍微开心了一些,但还是趁着剩下的时间,贴着棠鲤撒了好一会儿娇。 棠鲤与卫擎计划连夜出发。 卫擎回来后,又去和乌侯爷乌夫人说了这件事,然后回到院子,交代了几个孩子一些事。 “记住,对外,爹娘还在府上,爹生病了,娘在照顾爹。” “若是其他人想见爹,务必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卫子昂比许珏大几个月,自认爹娘不在,他便是家里的顶梁柱。 卫子昂认真点头:“爹,放心吧,我会安排好,也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卫擎看着眼前的少年,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都高到他下巴上了。 卫擎拍了拍卫子昂的肩膀:“好,不愧是我儿子。” 卫子昂露出一抹骄傲的笑。 不行,夫子说要谦虚,卫子昂连忙将那抹笑压了下去。 马车和行礼已经准备妥当,就在后门等着。 棠鲤亲了一下三宝,便和卫擎一起,悄声去了后门。 天已经黑了。 棠鲤和卫擎上了马车。 马车到了约好的地点,接上了苏大夫和苏夫人,马车消失在暗夜里,朝着青州郡出发。 …… 青州郡,一座山野中的别墅。 黑伯这段时间访遍名医,来给萧三郎医治,萧三郎终于醒了过来。 今日刚好是个大晴天,萧三郎披着一个大披风,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惨白的脸上满是困倦。 眼看他的头一歪,黑伯连忙走上去,想要扶住他。 萧三郎却睁开了眼睛,含笑看着他:“紧张什么,以为我昏过去了?还不至于,我精神挺好的。” “没,主子的身体好着呢,长命百岁。”黑伯连忙道。 萧三郎轻笑:“黑伯,你这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学会骗人了?” “我没骗人,陈大夫的医术很好,肯定能治好您的。”黑伯道。 “黑伯,别骗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还不知道?”萧三郎轻笑。 几年前,萧三郎就知道自己没好几年好活了。 他受伤太重了,能活下来都不错,还偷活了几十年,见到了阿擎,其实上天待他不薄了。 但是,其实还是不甘心啊。 他还没看到萧家的沉冤昭雪、大仇得报呢,他还没看到阿擎的媳妇呢,还没看到阿擎生子呢,还没看到阿擎功成名就呢。 他还有很多遗憾。 他要是死了,那所有的重担,都会压在阿擎的身上。 那是妹妹宠着的孩子啊。 他也想活得久一些啊。 奈何…… “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谁都抵抗不了。”萧三郎道。 黑伯听着他的话,心里格外酸,若是可以,他宁愿将自己的命给主子! 第三百七十一章 萧三郎的遗憾与不甘 “这几天,我一直在做梦,梦到了妹妹,梦到我们在漠北的时候,一起策马奔腾。”萧三郎陷入了回忆里,“梅儿那个时候还是个姑娘,年轻又有活力,我们一起比赛骑马。她虽然是个姑娘,但是一点不亚于男儿,又好奇。每次比赛,五次她能赢我三次。赢的时候,她就在马背上捂着肚子笑我。” “那个时候,梅儿是真开心啊。我有时会想,让梅儿入宫,是不是一个错误选择。” 萧三郎说着,便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他妹妹是真肆意潇洒啊。 而且,他觉得他妹妹是有喜欢的人的。 那人是被她妹妹救回来的,后来就做了妹妹的侍卫,对妹妹忠心耿耿。 那人沉默寡言,看起来冰冰冷冷的,唯有对着妹妹会有一丝柔情。妹妹在他面前的时候,会有少女的娇羞。 后来,一道圣旨下来,要妹妹入宫。 看似萧家荣宠无双,实际上是皇帝怕萧家功高盖主,让妹妹入宫,钳制萧家。 妹妹若是不答应,便是抗旨,萧家满门都危。 妹妹为了萧家,脱下戎装,穿上红妆,入了宫。 最终,萧家还是落得这么个下场。 若是再来一次,他不会再让妹妹入宫了。 山高水远,肆意潇洒,又何必困在那皇宫的牢笼里? 可惜,没有如果啊。 萧三郎睁开眼,恍然看到一红衣少女正站在门口处,笑得张扬,看着自己。 “妹妹……”他朝着红衣少女伸出手。 然而下一瞬,少女便消失不见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萧三郎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经常梦到旧事,也梦到阿擎。 但是,那些至亲都不在身边,妹妹和爹娘、兄长们全都不在了。 阿擎也远在京城,他不准告诉阿擎,便是不想阿擎为这件事所累。 京城危机重重,阿擎的身份这般大的秘密,绝不能暴露,否则万劫不复。 理智如此,但是精神上,他还是觉得孤独。 这一日,他醒来,便发现外面是白日。 他刚推开门,就看到黑伯。 黑伯见他醒来,很是惊喜。 “主子,你醒了,刚好,小主子他们刚到。”黑伯笑着道。 “小主子……阿擎?”萧三郎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是啊,刚下马车呢,带了不少东西来。”黑伯道。 萧三郎先是一喜,他死前,最放不下的就是阿擎了,若是能见阿擎一面,那遗憾便少了许多。 但是…… 萧三郎冷着脸:“我不是让你别将这件事告诉阿擎吗?” “主子,您觉得这样保护了小主子,但是小主子若是不能见到您……最后一面,会后悔终身。”黑伯道。 他跟了主子几十年,这是他第一次违抗主子的命令。 “主子,小主子来都来了,您就见见他吧。之后,再来惩罚属下。”黑伯道,“小主子还把您的甥媳妇带来了呢。” 萧三郎冷硬的脸终于放松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那外甥啊,宠妻入魔,说到他媳妇儿的时候,整个人都像变了一个人,憨憨傻傻的,那便是爱一个人的模样啊。 萧三郎对他这甥媳妇也好奇的很,究竟是怎样的姑娘,才让他那外甥那么死心塌地的。 他本来以为此生无缘得见,真没想到,在临死前还能见一面。 罢了罢了,来都来了,自然要好好见见。 “让他们俩进来吧。”萧三郎道。 “是。”黑伯连忙应声。 很快,棠鲤和卫擎就来了,两个人都是风尘仆仆,明显是赶路而来。两人手拉手,可见感情十分好。 萧三郎看了一眼外甥,白了一些,没什么太大变化,很快就落到外甥身边的姑娘身上。 那姑娘生得身形娇小,好看自然是好看,虽然娇小,但是身体里带着一股强大的韧性。 与外甥站在一起,两人格外相配。 “舅舅。”卫擎叫道。 看着他惨白的脸,卫擎既心酸又心疼,走上去,一把抱住了萧三郎。 他的动作很轻柔,萧三郎拍着他的背,安抚着。 “小子这么想舅舅啊?”萧三郎笑着道。 “想。”卫擎道。 “小子你媳妇儿在呢,可别哭,丢脸。”萧三郎道。 “我才没哭,倒是你,一把年纪了别哭,免得在甥媳妇面前丢脸。”卫擎道。 “好啦,让我看看我甥媳妇。”萧三郎道。 卫擎放开了萧三郎。 萧三郎看向棠鲤。 棠鲤走到萧三郎的面前,乖乖地叫了一声:“舅舅。” 那声‘舅舅’真是甜啊,甜到了萧三郎的心坎里。 这就是阿擎的媳妇啊,要是梅儿看到,肯定会很开心。 萧三郎给了棠鲤很多东西。 新嫁娘入了门,婆婆肯定是要给儿媳妇东西的,梅儿不在了,他这个舅舅便是长辈。 萧三郎给的东西,都很能代表他的心意,又是和萧家无关的东西。 “谢谢舅舅。”棠鲤开心接过。 “你们俩一路奔波,也累着了,快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萧三郎道。 棠鲤和卫擎点了点头,便先去洗澡了。 一走开,卫擎的眼眶就红了。 短短一年时间,舅舅老了很多啊,都有白头发啊,脸色惨白,身体肉眼可见的差。 他刚刚一直强忍着,现在走开,便忍不住了。 棠鲤搂住了他的腰,仰着小脑袋看他:“相公,没事的,有苏大夫呢,一定能治好舅舅的病的。” 卫擎点了点头,捏了捏媳妇儿软乎乎的脸。 他媳妇真好。 “洗澡去。”卫擎道。 两人洗漱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卫擎便带着苏大夫去找萧三郎了。 “舅舅,这是苏大夫,医术很厉害,跟我们一起从京城来,替您看病的。”卫擎道。 萧三郎看向苏大夫:“辛苦大夫了,为我奔波。” 苏大夫笑了笑:“不辛苦。” 萧三郎感动于阿擎的这一片孝心,但是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那么多大夫,都没办法,没人能治好他的病了。 苏大夫替萧三郎把了脉,望闻问切后,皱眉沉思,说自己要研究一番,才能给出治疗方案。 治?他的病根本没法治。 萧三郎只当苏大夫在安慰自己,笑了笑。 苏大夫走之后,萧三郎看向卫擎:“阿擎,我有话跟你说。” 卫擎莫名觉得,他舅舅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他心里很不舒服,因为舅舅有种交代后事的感觉。 第三百七十二章 陷害萧家的凶手 卫擎扶着萧三郎坐在轮椅上,推着他进了门,然后将房间的门紧紧关上。 “阿擎,坐。”萧三郎道。 卫擎在椅子上坐下,眼睛却眼巴巴地盯着萧三郎,一眨不眨的。 萧三郎不由得笑了:“你这小子别做这副表情,吓人。” 他印象中,他这外甥便是个汉子,这副腻腻歪歪的伤感样,真让他…… 让他动容。 再强的汉子,心都是血肉做的,会难过,会伤感。他外甥这个铁汉,表现出柔情来,才更让人动容。 他也想多陪陪他啊,但是生死天注定,半点不由人啊。 “人都会死的,难过什么。”萧三郎道。 “舅舅,你别说死不死的,苏大夫会治好你的。”卫擎道。 “好,我会好起来的,还要等你跟我生个大胖小外甥,好让我做舅公呢。”萧三郎笑着道。 萧三郎虽然这般说,但是心里其实还是抱着将死的想法。 “给你娘上柱香吧。”萧三郎道。 萧三郎在墙上按了一下,墙上出现一个暗格,打开,一牌位在其中。 他点燃了香,给了三根给卫擎,两人朝着牌位拜了拜,将香插在了香炉里。 “舅舅要说正事了。”萧三郎面色严肃。 “阿擎啊,其实舅舅这些年一直在调查当年的真相,萧家满门忠烈,最终如何落得个通敌叛国的下场呢?究竟是谁在陷害萧家?”萧三郎道。 “这些年,我也查到一些东西,但是之前你年纪小,还不够稳重,我也没告诉你。如今,你成长了,是个稳重的男人了,沉得住气了,舅舅便告诉你。”萧三郎看向卫擎。 什么稳重,其实就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才告诉他。 卫擎自然知晓,心中闷闷的。 “这件事,和王氏有关。”萧三郎道。 “王贵妃,三皇子?”卫擎惊道。 “对,证明我萧氏一族通敌的证据,便是你外公帐中的一封书信,这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做到,我对你外公身边的人进行一一排查,最终锁定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在你外公帐下做官,是王氏一族的庶子,因自幼流落在外,不姓王,我查了许久,才查到他和王氏一族的关系。不过,那人早已魂归地府,线索便断在他身上了。”萧三郎道。 卫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眉头紧紧皱褶。 朝堂中的关系,他自然清楚。 当初,他娘是皇后,他是太子,背后是诺大的萧家,几乎没有悬念的,都觉得他会继承皇位。 唯有除掉萧氏一族,王家和赵殊才可能上位。 所以,王氏在野心作祟下,诬陷萧家,完全有可能。 “王氏!”卫擎脸紧绷,眼中闪过仇恨的光芒。 若真是王家,他要王氏一族血债血偿,为他娘、他外公、他舅舅,萧家上下,无辜的一百多口人,陪葬! “阿擎,凡事不可鲁莽,要徐徐图之。”萧三郎握住卫擎的手道。 卫擎点了点头,冷静下来。 “舅舅,我知道。” 萧三郎又说了许多,一桩一件,都像在交代后事。 …… 棠鲤和苏大夫、苏夫人在一起。 苏大夫正在翻看着医书,时而沉思,时而在一张纸上做下笔记。 棠鲤和苏夫人都不敢打扰他,两人就在一旁待着。 “小棠,你也别担心,太远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苏夫人道。 有苏夫人这话,棠鲤稍微松了一口气。 要是苏大夫都没办法,那就真的药石无医了。 萧家舅舅是她男人血缘上唯一的长辈了,对她男人来说太重要了,要是真出什么事…… 她能想象她男人有多伤心。 而且,一面之缘,她觉得,舅舅是个很好的人。 他还那么年轻,这般好人,不该英年早逝太,该长命百岁才是。 “夫人……”苏大夫叫道。 苏夫人连忙过去,帮着苏大夫找医书去了。 棠鲤一个人,便决定四处走走。 这山中别墅还真是大,依山傍水,环境很好。 棠鲤四处走着,走着走着,就走到一个湖边。 湖边,有个老者正在钓鱼。 那老者穿着宽松的衣服,披头散发的,身上带着一股大师的风骨,这一眼看去,便觉得非同常人,该是个睿智的人。 他莫不是…… 棠鲤甚是好奇,悄声朝着他走去。 那老者钓鱼钓得十分认真,完全沉醉其中。 棠鲤便在他旁边,找了一颗石头坐下,撑着脑袋,看他钓鱼。 钓鱼真是一种修身养性的活动,棠鲤看着他钓鱼,也觉得心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者终于收杆。 钓上来的是一条很肥的鱼。 老者将鱼钩上的鱼取了下来,又放进了湖里,放生。 老者看向棠鲤,胡子一抖一抖的:“小丫头,看了多久了?” 棠鲤仰头,看着天空的太阳:“刚太阳在那里,”她指了指天空中央,“现在到这里了,该有一个时辰了吧。” “看得这么入迷啊。”老者很是诧异。 年轻人都鲜少有耐性,这小姑娘看他钓鱼,居然看了一个时辰。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把鱼放生吗?”老者问道。 “这说明,您钓鱼,并非为了吃,而是享受这钓鱼的过程。人生在世,不必太在意结果,要好好享受过程!”棠鲤道。 这位睿智的老者,表达的肯定是这个意思。 “错,我之所以把这鱼放生,是因为我不会烤鱼。”老者道。 棠鲤:“……” 大佬都这么接地气的吗? “会烤鱼的人,命不久矣了。”老者用轻松的语气道。 但是,他的眼睛里其实透着无奈和不舍。 他和萧三郎虽然是师徒,也算是忘年交,他的小友命不久矣…… “他不会命不久矣的。”棠鲤道。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小丫头。”老者盯着他。 “我舅。” “你舅?说起来,老夫还没问你,你这丫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夫怎么从未见过你?”老者道。 “我是卫擎的媳妇儿。”棠鲤道,朝着老者恭敬一鞠躬,“占先生。” 棠鲤早就猜出来,这老者正是教授她男人兵法的占子老先生。 占子很是诧异,上下打量一番棠鲤,感叹道:“不得了,那笨小子娶到一个机灵的媳妇啊。” 第三百七十三章 苏大夫显神通 “占先生,我还有更机灵的地方呢。”棠鲤道。 “哦?还有什么机灵的?”占子甚是好奇,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完全就是个老顽童。 “我会烤鱼,说不定烤得比我舅还好。”棠鲤道。 占子的眼睛顿时一亮。 “这说好不一定好啊,得我考量过后才知道啊。小丫头,你等着,我去钓只鱼来让你试试。”占子小跑着,去把鱼饵挂上鱼钩,扔进了湖里。 大约半个时辰,便有一条大肥鱼上钩了。 占子随手带着烤鱼的工具,全部拿出来了。 棠鲤破鱼肚,去鱼鳞,很是娴熟,很快就将鱼杀好了。 那一头,占子已经把火架上了。 棠鲤把穿好的鱼,放在架子上烤了起来。占子的木桶里有许多香料,棠鲤挑出一些,往鱼上加。 不一会儿,一阵香味便飘了出来。 占子狂流口水。 等到棠鲤烤好,占子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鱼肉鲜嫩,还带着一股焦香味,很美味。这烤鱼,确实可以和萧三郎烤得比啊! 占子吃烤鱼的姿势很娴熟,很快,就将鱼肉用牙齿剃干净了,只剩下鱼骨。 那鱼骨,居然是完整的,看得棠鲤目瞪口呆。 占子频频称赞。 “谢谢您对卫擎的教导。”棠鲤认真道。 卫擎跟她提那两三年发生的事,占子先生是她相公成长路上很重要的一个人。占子先生很严厉,但是却对他倾囊相授,是他很尊敬的老者。 “这感谢要靠行动,不能光靠嘴说。”占子意味深长道。 “行,我留在这里这几日,天天给您烤鱼。” 占子开心地蹦了一下。 天色不早,占子收了钓鱼和烤鱼的工具,棠鲤帮他拿着,两人一起回别墅。 …… 卫擎和萧三郎长谈后,出门,便看到那对他严厉、没好脸色的老师,正笑嘻嘻地和他媳妇儿聊着天。 “小丫头,那咱们说好了,明天见啊。”占子眼巴巴道。 占子眼神一扫,扫到卫擎,立即站直了,捋着白胡子,一副为人师高冷的姿态。 “老师。”卫擎恭敬地打招呼。 “嗯哼。”占子应声。 占子两手负在身后,脸色无比高冷,藏在身后的手指却朝着棠鲤勾了勾,然后转身,慢悠悠地走了。 占子径直去了萧三郎的院子。 见着萧三郎醒着,坐在轮椅上,眼睛顿时一亮,迎了上去。 “老夫今天见着一个小丫头,一手烤鱼的功夫甚好,老夫对她甚是满意啊。”占子故意道,“你要是不好好活着,那老夫最喜欢的弟子就要换人了。” 说完,偷觑萧三郎的神色。 萧三郎笑了笑:“若是有人能替我继续照顾师父,那我也放心了。” 占子脸色一变,很不高兴。 “哼,老夫现在就不喜欢你了!” 说着,就生气地甩袖子走了。 …… 另一边。 卫擎走到棠鲤的面前。 棠鲤仰头看着卫擎:“和舅舅谈完了?” 卫擎点了点头,想到舅舅说的那些话,心里不太好受。 舅舅确实是交代后事的模样。 人为什么会有生老病死呢? 一想到舅舅……他心里就特别气闷。 棠鲤伸出手,卫擎自然弯着腰,头低下,任由她摸着自己的脑袋,带着安抚与安慰。 “别担心,苏大夫有办法。” 听闻棠鲤的话,他眼睛顿时一亮,猛地抬头,看向棠鲤:“有办法?” “对,相信苏大夫嘛,苏大夫神通广大着呢。”棠鲤道。 卫擎松了一口气,有办法,就太好了! 他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媳妇儿,你怎么碰到占先生的?”卫擎好奇道。 棠鲤便将下午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占先生乃是世外高人,又是直率性子。”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对,老顽童,对我可凶了。” 在吃过他的烤鱼后,对他的态度更凶了。 夫妻俩手拉手一起去了住处。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卫擎便将白日里舅舅说的话告诉了她。 棠鲤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害了她男人一家的居然是赵殊吗?! 这既有些意外,又在意料之中啊。 赵殊是小说的男主,最后登上帝位,他背后一族,也因此崛起。赵殊和王氏一族都绝非善类。 若说王氏一族害了她男人和萧氏一族,完全有可能。 因为只要她男人和萧氏一族在,赵殊和王氏一族就会被一直压制,出不了头! 不管是谁,害了她男人都得遭到报应! 尤其是赵殊,简直是仇上加仇! 棠鲤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凶狠。 “待舅舅的病好一些后,我回京再继续探查。”卫擎道,在棠鲤的额头上亲了亲。 棠鲤顿时柔软下来:“嗯,终有一日,萧家会沉冤昭雪的,舅舅也能看到这一日。” 卫擎心里轻松了许多。 对,舅舅一定能看到这一日的! 两人交颈而眠,有媳妇在,他格外安心,也睡得格外沉。 翌日。 两人一醒来,就去找了苏大夫。 苏大夫已经起来了,正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时而露出沉思的表情。 “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呢。”苏夫人道。 她家太远就是个医痴,一扎进去,能几天几夜不睡。 棠鲤一惊,居然是一夜没睡! 棠鲤皱眉:“苏大夫的身体……” “没事,到时给他补补就行。这不算什么,有时候熬个四五天,等有了结果,不管在哪,倒头就睡。”苏夫人道,很是无奈,又带着纵容。 苏大夫研究了两日的医书,期间又去给萧三郎把了几次脉,在第三日的时候,终于写出了两张药方。 “病人的身体亏空太多,病得太久,不宜用速效药,身体会受不了。这有两个药方,这药方是一个药浴的方子,另外一个药方,是温和的内服药物。找人按这两个药方抓药。”苏大夫吩咐道。 卫擎拿着两个药方,高兴坏了。 果然,他媳妇儿说的没错,苏大夫神通广大,肯定能治舅舅的病! 卫擎和棠鲤亲自下山,去抓药。 黑伯也知道主子的病可以治了,开心的不得了,伸长脑袋等着卫擎和棠鲤回来。 希望他们抓药顺利,可千万别出什么问题。 萧三郎看着大家为自己的病前前后后忙碌着,脸色挂着笑,心里却有些难受。 他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病能治了。 他怕大家空欢喜一场。 第三百七十四章 棠鲤和卫擎下山抓药 棠鲤和卫擎的心情都很急切,希望能早点将药抓齐,好让舅舅早点用药。早一日用药,舅舅就能早一点好。 两人下了山,山下是一个小镇,只有一个药房。 两人去了那家药房。 苏大夫给的药方,一共有三十味药,这药房里只有三味药。 两人没有任何停顿,又立即赶去了县里,县里的药房多了许多,两人一家一家地跑,终于在天黑前买到了另外的二十五味,只剩下最后两味了。 棠鲤拿着药方,眉头皱着。 县里没有,难道还得去郡里? 这里离郡城挺远的,来回要两天,这就等于要耽搁两天时间。 而且,郡里的药房也不一定有。 “这两味药一般药房都没有,因为用得很少,基本不会备着。不过城东有个采药郎,他那里或许会有,你们去看看吧。”药房的伙计见他们很急,好心道。 两人当即赶往城东。 天已经完全黑了。 两人好不容易问到采药郎的家,便发现他家中乌漆漆的一片,像是没人在。 卫擎走到门口,拍了拍门,果然没人应声。 轰隆隆! 一闪电划破天际。 卫擎转身,便将棠鲤抱进了怀里。 卫擎看着天空:“要下雨了……”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棠鲤,“媳妇儿,我们找个地方住一晚吧。” 要住店,得去集市,这里距离集市有些远。 “相公,要么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吧?”棠鲤道,“这屋檐能挡雨。” 棠鲤就想尽快把药抓齐,一点时间都不想浪费。 一旦走开,万一那位采药郎回来了呢?他们明日再来,万一那采药郎出门采药去了呢? 在这门口等着,总不会错过。 至于淋雨,只要舅舅的身体能快点好起来,淋一点雨又算什么呢? 卫擎见棠鲤态度坚决,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将媳妇儿抱进怀里,紧紧护着。 他自然知晓媳妇儿是不想浪费一点时间,是真的很关心舅舅。 他不由得再次在心中感慨,怎么遇上这么好的媳妇呢? 不一会儿,果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 卫擎转了个身,把媳妇护在怀里,高大的身形替她遮风挡雨,一点雨水都不舍得她沾。 棠鲤伸手去摸他的背,便摸到他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了,心疼道:“相公,你进来一些。” 其实吧,淋一点雨根本不算什么苦,他以前经历的那些,桩桩件件都比这难千倍万倍。 但是,那时候没媳妇疼他,现在有媳妇疼着呢。 有媳妇疼着的感觉自然不一样。 “嗯。” 卫擎往里面靠了一些,把人抱得更加紧了一些。 偶尔再偷一个吻,这等待的时间一点不漫长。 一阵雨过。 “相公,有光。”棠鲤的小脑袋从他怀里伸出来,正探头往外看呢,猛然看见了光,连忙道。 卫擎转头,看向那光的来源处。 那光越来越近,他看清了,是一人穿着蓑衣,背上背着个篓子,手里拿着个火舌子,正在往这边走来。 那人走得近了,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看见卫擎和棠鲤,也是一惊。 “你们是谁?怎么在我家门口?” 棠鲤顿时一喜:“您是张先生吗?” 那采药郎便姓张。 “对,抓药?进来说吧。” 采药郎放下背篓,背篓里都是一些药材,竟是采药到这般晚才回来。 采药郎打开了门,让他们进去。 棠鲤和卫擎说明了来意。 为了买药给舅舅治病,居然冒着大雨等在他的门外? 那采药郎觉得他们孝心一片,对他们态度挺好。 “哪两味药材?”采药郎问道。 棠鲤说出那两味药的名字,说完后,便眼巴巴看着采药郎,盼着他这里要有这两味,他们才能尽快回去,给舅舅用药。 “这两味啊,我找找看,你们先坐着吧。” 采药郎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棠鲤和卫擎就在这房间里待着,心里甚是焦急。 过了一会儿,那采药郎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大药包:“刚好有。” 棠鲤和卫擎顿时一喜! 两人接过了药包,给了钱,对着采药郎千恩万谢,这才转身离去。 两人骑上了马。 卫擎把人抱在怀里。 因为刚下过雨,路有些泥泞,因此走得并不快。 两人一点不困倦,一想到舅舅会好起来,两人就很激动。 到天亮的时候,两人才到山下。 马走了一夜,怎么也不肯走了。 卫擎便把马拴在路旁,然后弯腰,拍了拍自己的背:“媳妇儿,上来。” 棠鲤也不客气,纵身一跃,就跳到了她相公的背上,抱住了他的脖子。 卫擎背着媳妇儿,沿着山中大路,往山上走去。 “相公,你还记得我们认识没多久的时候,一起去镇上,便是你背着我去的。”棠鲤道。 刚认识的时候,她觉得她相公又凶又傲娇,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现在就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记得。”卫擎道,“媳妇儿,咱们认识六年了呢。” 六年过得好快啊,他要是早一点认识媳妇儿就好了。 两人说着小话,一边往山上走。 别业大门处,一道身影正站在那里,正是黑伯。 黑伯其实也是日夜难眠,盼着他们早点回来,见着他们,便是一喜。 棠鲤连忙从卫擎背上下来,两人手拉手,走到了黑伯的面前。 卫擎把一大包的药递给黑伯:“先让苏大夫辨认一番,若是没问题,再熬药。” “是。” 黑伯接过药包,用上了轻功,转瞬不见了踪影。 棠鲤和卫擎回了住处,先洗了个澡,换了衣服。 两人都没睡,而是又跑去了萧三郎的住处,刚好碰到黑伯。 黑伯说苏大夫看了药,没问题,已经在煎药了。 两人悄声进了房间。 萧三郎还在昏睡。 脸色惨白,气色比前两天还要差了一些。 棠鲤和卫擎眉头都皱着,看着他这模样都很难受,希望他早点好起来。 萧三郎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床边站着两个人,排排站着,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他撑着手想要坐起,便发现手没了力气,卫擎连忙上去,将他扶了起来。 萧三郎浑身没劲,有种大限将至的感觉,但还是挤出一抹笑:“杵在这里当门神啊?” 第三百七十五章 舅舅的身体变好了 萧三郎的身体很差,还在强颜欢笑,让他们安心。 棠鲤和卫擎又如何看不出来? 不过现在有了药,舅舅一定会好起来的! “舅舅,药已经抓好了,黑伯正在熬药,您先洗漱好,吃点东西,待会儿喝药。”卫擎道。 萧三郎点了点头:“那扶我起来吧。” 卫擎替他披上外袍,扶着坐到轮椅上。 棠鲤已经把水打好,放在他的面前。 萧三郎洗漱完,吃了一点早膳,黑伯便把药端了进来。 萧三郎的手伸到一半,突然缩了回来,看向卫擎,意味深长道:“小外甥,你不是要尽孝吗?现在有个机会……” 卫擎连忙接过了药碗,一口一口地喂着。 棠鲤看得明白,萧三郎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的手已经没有力气了。 棠鲤看得心酸,希望来得及,舅舅能好起来。 卫擎将一碗药喂完,萧三郎便觉得甚是困倦。 但是,他并没有睡。 他其实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孤独死去,但是,在他病重的时候,还有至亲守在身边,他本该无遗憾了。 他现在就努力多清醒一点,多睁开眼睛,多陪陪他们。 萧三郎坐在轮椅上,和卫擎、棠鲤说着话。 “主子,药浴好了。”黑伯兴冲冲地跑了进来,道。 萧三郎看着他,黑伯跟在他身边几十年了,听到自己有救了,高兴地跟个孩子似的。 “推我去吧。”萧三郎道。 别业中有一房间里修了一浴池,水用的是温泉水,药物加入其中,浸泡。 浴池水氤氲,一靠近,便闻到一股药香味。 “哟,泡澡怎么不叫我啊。”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正是占子。 占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绕着萧三郎转了一圈,见他脸色惨白,眉头微微皱起。 “师父。”萧三郎叫道。 占子轻哼一声:“我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看我的乖徒儿小棠鲤的。” 似乎为了证实自己说话的真实性,占子转头看向棠鲤,露出一个灿烂的假笑。 棠鲤:“……” 萧三郎又如何不知晓他这师父多么关心自己。 以前啊,他跟着师父学兵法,他师父严格得不得了,整天板着一张脸,犯了错,就要挨罚,但是挨罚之后,师父又会偷偷来给他上药。 他这师父便是刀子嘴豆腐心,性格傲娇着呢。 萧三郎垂眸,眸光闪耀,这么多人盼着他活下去,他也想活下去啊,要是能活着,多好。 萧三郎抬眼,看着屋里站着的一圈人,眼中泛笑:“你们都要在这看着我洗浴?” 众人这才离开了房间,占子也被卫擎和棠鲤拖走了。只留黑伯在屋子里服侍着萧三郎泡药浴。 萧三郎坐在浴池中,氤氲的热气扑鼻而来,混杂着药香味,浑身的毛孔打开,很舒适。 萧三郎已经很久没这么舒适的感觉了。 他泡得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黑伯叫醒了。 萧三郎看向黑伯:“我刚好像睡着了。” 是睡,而不是昏睡。 这段时间,萧三郎体衰得太厉害,精神不济,浑身无力,基本在昏睡中。 根本没正常睡过了。 黑伯听出其中的区别,很是欣喜,看来这药是真的有用。 “扶我起来吧。”萧三郎道。 黑伯连忙将萧三郎扶起。 就这样,喝了两日的药,泡了两日的药浴,萧三郎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萧三郎本来以为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毕竟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真没想到,居然还真有大夫能治好他的病! 他自然想活下去,活到萧家沉冤昭雪的那一日! 如今峰回路转,心生希望,心情晴朗,整个人精神更好了。 萧三郎看着每天在自己面前晃悠的卫擎。 “阿擎,我的身体需要慢慢调理,你别在这耽搁时间,赶紧回京吧。” 卫擎在刑部任职,一个月的假很久了,在外面多待一日,变故越多,还是要早点赶回去才好。 卫擎自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见萧三郎精神好转,其实也放心许多,便点了点头。 “那我和棠鲤明日便启程回京。” 卫擎和棠鲤决定回京,苏大夫和苏夫人则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萧三郎如今只是好转,并没有稳定,他的身体亏空得太厉害了,这个治疗需要很漫长的过程,根据他的情况变化,苏大夫调整用药,因此自然不能离开。 不过,对于苏大夫来说,只要他夫人陪着,他在哪里待着都一样。 翌日。 苏大夫、苏夫人、黑伯一起送棠鲤和卫擎上马车。 “苏大夫,嫂子,辛苦你们了。”棠鲤道。 “说什么辛苦,医者父母心。”苏大夫道。 苏夫人也连连点头,能帮到这孩子,让她开心,苏夫人心中也开心。 卫擎看向黑伯:“黑伯,舅舅就交给你了,时常给我写信。” “会的,小主子,一路顺风。” 三人目送卫擎和棠鲤上了马车。 卫擎并没有立即将帘子放下来,而是看了一眼半山腰别业大门的位置。 ——舅舅,我走了,希望下次再见,您的身体已经恢复。 然后转身进了马车。 马车启程。 卫擎刚刚所望的位置,萧三郎正坐在轮椅上,他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只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眼中透出笑意,看着马车远去。 他能活着,这不再是他最后一个冬日,他和阿擎见面有期,甚好。 他身边,占子抚着胡须:“你赶紧好起来,到时候一起去京城探望你的外甥和甥媳妇。” 萧三郎看向他,带着笑意:“师父,我这甥媳妇的烤鱼这么好吃?让你念念不忘?” “那当然,比你烤得好吃多了!” “那师父怎么不跟着他们去京城呢?” “哼,京城那地方太吵闹,偶尔去玩玩可以,待久了吵得烦!” “师父是不舍得我吧?” “呸呸呸,你哪来的脸!”占子一脸嫌弃,“果然是年纪越大,脸皮越厚。” “师父您教得好。” 占子语气气呼呼的,实际上,见徒弟有和他吵架的力气,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 卫擎和棠鲤乘坐马车,几乎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 不过,再赶,对比来时,两人都轻松许多。 舅舅的病能治了,他们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了下来。 马车在偏僻的山道间走着,速度越来越慢。 棠鲤掀开帘子往外看去,便明白慢下来的原因,原来前面有一商队在走着。 商队运送货物,速度自然慢许多,又因为路太窄,他们的马车没法超过去,只能慢悠悠地走着。 棠鲤看着商队的商号旗上,赫然是个‘白’字。 白家的商队?! 第三百七十六章 白家商队有危险 “相公,你说那会不会是我哥的商队?”棠鲤问道。 卫擎看着那商队,不敢确定。 毕竟,天底下姓白的人很多,这里是青州郡,距离京城那么远,是白沐阳手底下商队的可能性更小了。 “我去问问。”卫擎道。 不管是不是,也得打个招呼,若是路宽一些了,请商队让个路,让他们先走。毕竟,他们还要赶路,不可能一直跟在商队的后面。 棠鲤拉住了他:“相公,我去问吧。” 卫擎告的病假,还是谨慎一些,不要随便露面好。 棠鲤戴上斗篷,刚想下马车,便看到一个人快步跑过来,应该是商队的人。 卫擎让车夫将马车停下来了。 来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矮小,穿着棉袄,便于走商的打扮,样貌则有几分精明。 那人朝着马车作揖:“对不住了,挡着你们前行的路了。” 棠鲤道:“不碍事,待会儿路宽一些麻烦你们给我们让一让就行了。” “那是自然。” “白……你们是哪里的白家啊?”棠鲤问道。 “我们是京城白家的。”那人道。 “京城白家?这么巧,我们也是京城来的,你们掌柜的是白家哪位爷啊?”棠鲤问道。 “我们大掌柜是白沐阳白爷。”那人道。 真是她哥的商队? 棠鲤打量着那人,很陌生,没见过,想来是她哥手下、常年在外面跑的人。 棠鲤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商队人多眼杂,不宜让人认出自己的身份。 “我听过白爷的名字,原来是白爷的商队啊,你们也是去京城吗?” “是的,姑娘。姑娘叫我赵亭就行,若是有需要帮忙的,说一声就好。” “多谢赵掌柜了。” 打过招呼后,赵亭便骑马往前跑,跟上商队。 棠鲤也将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取下斗篷,看向卫擎。 “从车辙印看,商队运送的是铁。”卫擎道。 她哥在秦州城有个铁矿,运到京城的话明显不经过青州郡,所以她哥在青州郡其实也有铁矿? 棠鲤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卫擎看出她的不对劲:“媳妇儿,怎么了?” “相公,我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要出事。”棠鲤道。 “没事,有我在呢。”卫擎将她抱起,坐在自己的腿上,让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棠鲤点了点头,脸埋在她相公的脖子上,深吸了一口气。 “相公,我困了。”棠鲤嘟囔着道。 “那就睡一觉。”卫擎道。 棠鲤闭上眼睛,睡去了。 棠鲤本来早有预料,这一睡,果然又做了噩梦。 梦里,一群山匪抢了商队,杀死了商队里的所有人,抢走了货物。 那些活生生的人,全都变成了毫无生息的尸体,很是凄惨。 他们一个个,都是谁家的儿子,谁家的丈夫,家中人都盼着归家呢,结果却再也回不去了。 下一瞬,画面转到京城。 商队出事,铁矿被劫,白家损失惨重。 还有更不妙的便是,这批铁矿本来是要给朝廷的,她哥没法向朝廷交代,得罪了朝廷。 白家的生意一落千丈,她哥深受打击,陷入低谷…… 棠鲤猛地睁开眼睛。 她窝在她相公的怀里,身上盖着她相公的衣服,她相公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见她醒来,摸了摸她的脸。 “做噩梦了?”卫擎柔声道。 棠鲤点了点头,把梦里发生的事低声告诉了卫擎。 卫擎眉头皱起:“别怕,有我在。”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主子,前面的路变宽了,商队在让路。”妆作车夫的暗卫道。 卫擎和棠鲤对视一眼,两人蒙上了面,戴上斗篷,下了马车。 赵亭正指挥着车队靠边,想给后面的马车让出一条道来。 见了棠鲤和卫擎,赵亭满脸堆笑地打招呼:“两位稍等一下,很快就好了。” 棠鲤看着那路:“这路还是有些窄啊,不如再往前走一段?” “再靠边一些,”赵亭指挥着车队道,转头看向棠鲤,“挤挤就行,免得耽搁你们赶路。” 棠鲤看着天空:“到中午了,我们打算吃个午饭,要么你们先吃午饭?” “夫人,要么你们还是先赶一段路再吃吧,现在天还早着呢。前面有个小镇,吃过了刚好在那过夜。”赵亭道。 棠鲤看向卫擎,她总觉得,这赵亭在赶着她们走,仿佛知道什么。 “我饿了,吃饭。”卫擎很是霸道。 “我相公消化快,饿不住,得先吃饭。”棠鲤笑着道。 她观察赵亭的神色,果然见他皱着眉,看来是真不想他们停留。 这边,卫擎已经把吃的摆出来,准备吃饭了。 车队那边,也终于挤出一条大路。 赵亭看着卫擎和棠鲤慢条斯理地吃饭,只能让商队的人也先吃饭。 “赵掌柜,这是我们买的青州特产,过来吃一点?”棠鲤大声叫道。 赵亭走了过来,已经没有笑脸了,尝了两口,压低声音道:“你们快点吃完,赶紧走吧。” “赵掌柜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不关你们的事。”赵掌柜道。 “赵掌柜,其实我刚有些话没说仔细,我不仅认识白沐阳,白沐阳还是我哥。”棠鲤道。 赵亭惊讶地看了棠鲤一眼。 “你……你难道是棠姑娘?” 他虽然常年在外面跑,但是白家上下都知道,大掌柜认可的唯一妹妹,便是一个叫‘棠鲤’的姑娘。大掌柜对这位妹妹很重视,比嫡亲小姐还亲。 “对。”棠鲤道,把一枚玉佩给赵亭看了。 那玉佩确实是白家的东西,所以真是小姐! 赵亭更慌了,看了一下棠鲤,再看他们一共三人…… “小姐,其实我们被人盯上了,盯了一路,我总觉得对方来势汹汹,意有所图。待会儿恐怕会有一场恶战,您先走,我会派几个人保护您。”赵亭道。 原来如此。 这赵亭,看着一圆滑的商人,其实不简单,原来他早就察觉了危险。 她哥重用的人,又岂是简单之辈? 不过也的确是个好人,在不知道她身份的时候,还拼命赶他们走,就是怕累及他们。 这样的人,将死于匪徒之手…… “你们一共多少人?”棠鲤问道。 “二十五个,都是练家子。”赵亭道。 二十五个人……商队都这么危险了,还要派人护送她…… 第三百七十七章 谁敢动我哥的人 赵亭当即起身,点了十个人,让这十个人护送棠鲤。 那十个人并不知道棠鲤的身份,都有些不情愿。 “我不想去,老六你去吧。”其中一个少年直接拒绝道,推了一把身边年纪大一些的。 年纪大一些的目光闪了闪。 他们其实早得了赵掌柜通知,有匪徒盯上他们了,赵掌柜分析,对方的人数不少,他们其实很危险。众人都抱了拼死一战的决心。 别说二十五人,凶多吉少了,现在留下的十五人,结局完全可以想象。 那姑娘明显是重要人物,所以赵掌柜要分出人去保护她,同时,点出的那十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再加上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安排去护送人,便是给他们一条生路。 他们都是老油条了,自然知道其中的含义。 年纪大一些的推回了那少年一把:“臭小子,护送人比护送货物难多了,这苦差事不要交给我。” “我是你们的头,听我的,你们几个收拾一下。”赵掌柜道。 他们这商队,其实不是临时凑起来的,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所以互相之间都有感情,也都训练有素,服从命令。 赵掌柜这般说,那十个人只能去收拾东西,很快就各自收拾出一个包裹了。 “小姐,您快启程吧。”赵亭道,“沿着这条路,不要停,三个时辰就能到城中了。” 棠鲤和卫擎收拾一下,上了马车。 马车绕过商队,前行着。 棠鲤看着卫擎:“相公,我们一起几个人?” “三个暗卫在暗处。” 加上赶车的,一共四人。 再加她和她相公…… “没问题。”卫擎道。 “我们要是能对付,其他暗卫不用现身。”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 马车缓缓前行了一会儿,有人来敲马车车壁。 棠鲤掀开窗户的帘子,便见外面骑着马的,正是之前不想护送他们的少年。 “姑娘,能不能让马车走快一些。”少年道。 赵掌柜让他们护送这姑娘,便说明她比商队运送的货物还重要。但是,她显然不知道事情的紧迫性,居然慢悠悠的走,慢得后面的商队都快赶上来了。 头儿是用命在换她安全啊,结果她一点不珍惜…… “马车一快,我就难受。”棠鲤娇滴滴道。 “夫人难受了?车再赶慢一点。”卫擎道。 于是,马车更慢了。 那少年气得脸色通红,很生气地走开了。 他觉得这小姐太烦了,商队为了保护她,分出这么多人来,结果她还娇滴滴的,不快点走,在这拖后腿! 少年频频往后看,也不知道老六他们怎么样了。 “别叹气了,估摸着是京城来的小姐,都很娇气,我们完成任务就行了。”与他同行的人劝道。 少年一连烦躁,他真不想要这劳什子差事,更想和老六他们同生共死! 马车上,卫擎闭着眼睛,竖着耳朵听动静。 他听到商队落后他们两里路左右…… 棠鲤也在听,她是精怪,听力比卫擎还要强一些。 “相公,我听到那些匪徒的脚步声了,他们要动手了……”棠鲤突然道。 果然,不过一会儿,卫擎便听到兵刃交接声。 “解开一匹马的缰绳。”卫擎吩咐道。 这马车由两匹马拉着,暗卫得了吩咐,立即解开了一匹马。 卫擎抱着棠鲤,飞身出马车,落在那解开缰绳的马上,转身往回跑。 那十个护送的人,都惊住了。 他们明显没想到,这京城来的人,看着跟大老爷小姐似的,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 “你们要去做什么?” “救人。”卫擎扔下一句,马瞬间没影了。 救人?! 救头儿他们?! 那十人也反应过来,顿时一喜,连忙跟了上去。 商队的人和匪徒杀在一起。 赵亭个子小,看着就是个圆滑的商人,如今手里拿着大刀,气势完全不一样,满脸杀气和凶狠,冲杀在最前面。 赵亭的心直往下沉。 这些人比自己预估的还要多,还要厉害,如他所料的是,不像一般的山匪,而是经过训练的…… 对方来者不善! 看来今天是护不住这些货物了,他们估计都得命丧于此,幸好让那十个兄弟去护送小姐,还有生机! 赵亭想着,更勇猛地砍上去,完全不畏惧对方的刀剑。 “头儿,我们回来了!” 就在这时,赵亭突然听得一声大吼,转头一看,差点厥过去。 只见那十个兄弟居然去而复还,而最前方的居然是小姐! 他们回来作甚! 赵亭一个分神,便没躲开一个直直砍来的大刀。 眼看那大刀要砍在赵亭身上,卫擎飞身而起,将对方的刀砍落在地,然后一脚过去,便将对方狠狠地踹飞。 赵亭与那人交手数招,自然知道对方的厉害,见卫擎一招击败对方,甚是诧异。 赵亭连忙出招,砍向另外一个黑衣人。 赵亭砍翻一人后,趁着间隙,转头找寻小姐的身影。 他记得刚瞥到小姐的身影,小姐也回来了。小姐的安危,比货物还要重要,拼死也得保护小姐! 结果,这一眼看过去,顿时傻了。 只见人群中,一抹粉色的身影格外显眼,她手持弓弩,游走于几个黑衣人中间,身形灵活,又分外凌厉。箭无虚发,几乎一箭过去,就有一人倒下。 小姐一人对付四五个黑衣人完全不吃力,比自己厉害了许多! 那十人加入战局,再加上卫擎和棠鲤两大高手,战局顿时扭转过来。 赵亭这边顿时轻松许多。 一番厮杀后,战斗结束。 赵亭这边,只有几人受了伤,无人死亡。而对方则半死半伤,伤着的全捆起来了。 赵亭这边,没受伤的替受伤的包扎伤口。 她看着众人,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有像梦里一般,全都死于非命。 赵亭也看向棠鲤。 棠鲤已经将斗篷戴好,身上没有沾染任何血迹,干干净净的。又变成了那干干净净、娇滴滴的小姐,仿佛和刚刚凌厉杀人的姑娘完全不是一个人。 他真没想到小姐这么厉害,要不是小姐他们相助,那他们此时定是…… 赵亭看了身旁活生生的众人,很是庆幸。 “幸亏遇到小姐,否则……” “多谢小姐!” “谢谢小姐救了我们!” 众人纷纷感谢道。 他们刚真是瞎了狗眼,居然还觉得小姐是个累赘。 尤其是那少年,想到刚刚说的话,他都惭愧地恨不得向小姐跪下了! “没事,你们是我哥的人,我自然要护着你们。”棠鲤道。 棠鲤的目光看向那一众黑衣人,眸色一暗,这些人究竟是谁派来的呢? 第三百七十八章 恶毒的丁氏 赵亭走到那几个黑衣人面前,摘下其中一个人的蒙面。 赵亭手中的刀抵在那人的脖子上:“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梗着脖子不说话。 赵亭手下用力,划破了他的皮肉,凶狠道:“说不说?!” 那人依旧不说话,倒是有几分骨气。 “我来问他。”棠鲤道。 赵亭顿时收了凶狠,恭敬地看着棠鲤:“您问。” 棠鲤看向那人:“是谁派你来的?是白旭阳,还是……” 棠鲤说到‘白旭阳’的时候,那人看了棠鲤一眼,只是这一眼,便移不开了,只觉得落入一个漩涡中,脑袋也晕乎乎的。 “是……丁夫人。”那人嘴巴不受控制道。 “丁夫人?!”赵亭皱眉。 棠鲤知道这个丁夫人是谁,便是她哥白沐阳的继母丁氏。 棠鲤听她哥提过往事,知道白家的那些恩怨纠葛。 只说当初,郭家和白家门当户对,两家联姻,结成秦晋之好。郭家女儿本是女强人,却免不了落入情爱漩涡,为了白老爷,甘愿放弃事业,在家相夫教子。 却不想丈夫对自己的恩爱其实是假,其实外面一直偷偷藏着人,那人便是丁氏。而且,丁氏居然也有一儿子,比自己儿子小不了多少! 郭氏深受打击,郁郁寡欢,投井而亡。 郭氏的死,并没有让白老爷有丝毫愧疚。相反,他欢欢喜喜地将丁氏抬进了门。 丁氏做了白家主母,面上一套,背后一套。她觉得白沐阳阻碍了自己儿子的路,便偷偷给他下药…… 这丁氏何等恶毒! 然而在原著小说里,本该继承白家的白沐阳英年早逝,恶毒的丁氏母子则掌控白家,成了大周首富! 竟是没一点公道! 幸而棠鲤出现,救了白沐阳,改变了白沐阳的命运。 白沐阳身体恢复,回了京城,与丁氏母子斗,誓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上一次,棠鲤去白家,便发现她哥在白家的话语权很大。 尤其是铁矿生意,给了她哥足够的底气。 想来丁氏不甘被压制,于是使绊子,想要劫走这批货物。 这批货物是给朝廷的,货物被劫走,白沐阳没法向朝廷交差,得罪朝廷。轻则损失一批铁矿,重则影响和朝廷的合作。 很明显,在梦里,就是最坏的结果。这件事影响了他和朝廷的合作,那丁氏和白沐阳扳回了一城! 棠鲤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理了一遍。 幸好被自己遇上了,没有让丁氏得逞! 否则她哥就真有麻烦了! 众人休整了一番,继续上路。 那群黑衣人中,还有五人活着,赵亭便将那五人捆着,一起带上了。 棠鲤和卫擎的马车在前面,商队在后面,众人浩浩荡荡地前行着。 等到天色暗下来,他们才到了赵亭口中所说的小镇。 棠鲤和卫擎并没有打算留宿,他们还得赶路。 只是,棠鲤有些担心赵亭他们…… “小姐,您别担心,距离这里两日的路程便是县城,我直接去官府报案,然后求官府帮忙。有官府在,绝对安全。”赵亭道。 棠鲤这才放心下来,点了点头。 “赵亭,告诫你手下人,在这里遇到我和我相公之事千万不能说出去。”棠鲤交代道。 “小姐放心,都是自家兄弟,嘴巴紧的很。”赵亭道。 棠鲤点了点头:“我们继续赶路了,你们小心。” “小姐小心。” 棠鲤跳上马车,便被一只手拉了进去。 下一瞬,便落入一个怀里,被她男人抱着。 “出发。” 车夫挥动缰绳,马车出发,消失在夜色里。 经过半个多月,马不停蹄地赶路,卫擎和棠鲤终于回到了京城。 这半个月两人都在马车上,没好好睡觉。 两人回到侯府后,什么都不管,洗了一个澡,便钻进被窝里,准备好好睡一觉。 棠鲤很快睡去,眼睛闭着,呼吸平稳,睡着后也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卫擎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搂住她的腰,把人带进怀里,闭上眼睛,也跟着睡去。 这一觉,径直睡到了第二日上午。 棠鲤醒来,便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想来她男人是一大早就去刑部了。 这堆积了一个月的事等着他去处理呢。 棠鲤从床上爬了起来,浑身轻松,洗漱之后,便吃早膳。 吃着早膳,一抹小身影就冲了进来,撞到了棠鲤的身上,紧紧地抱住了她。 “娘亲,我好想你啊~”三宝说着,还踮起小脚脚,用自己的脸去贴棠鲤的脸,蹭了蹭。 棠鲤把人抱进了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娘不在这段时间,乖不乖?”棠鲤问道。 三宝的小脑袋点了点,掰着手指数着:“乖,每天陪爷爷下棋,给外婆捏腿,还把我最爱吃的桂花糕分给了三舅。” “真乖。” 三宝得了夸奖,笑得眉目弯弯:“娘亲,您先吃饭。” 棠鲤一边吃着早膳,一边给三宝投喂几口,娘俩黏在一起。 吃完早膳后,棠鲤便拉着三宝的手,出了院子,先去见了乌夫人和乌侯爷。 见完他们,便准备去将军府。 结果,还没出门,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三哥。”棠鲤叫道。 顾怀瑾也看到了棠鲤,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妹妹。” “来的这么巧?”棠鲤道。 她昨晚刚回来,谁都没告诉,她三哥一来就碰上了。 “可不是巧,三舅每天都来呢~”三宝拉长声音道。 顾怀瑾的目光落在三宝身上,弯着腰,掐了掐她水嫩的小脸。 “小机灵鬼!” 三宝哼哼两声。 顾怀瑾看向棠鲤,说实话,这段时间,是真的挺想妹妹的。 妹妹好不容易认回了顾家,顾家都没好好宠她呢,结果就因为有事离开京城,还不能告诉其他人。 他如今是个纨绔,无所事事,便每日来侯府晃晃,看看妹妹有没有回来。 其实,不止她,整个顾家都念着妹妹呢,每次他从侯府回去,娘都要问上几句。 顾怀瑾一个月来都扑空,今日见着妹妹,自然欢喜。 “走,去将军府,娘天天念叨着你。”顾怀瑾道。 “嗯,我也想娘了。” 三人朝着门口走去,结果刚出大门,又看到一个熟人。 第三百七十九章 霍驹发现妹妹曾是婚约对象 “糖糖糖……”来人身着大红色,张扬的很,正是霍驹,霍驹一看到棠鲤,连忙叫道。 前一段时间,棠鲤身份曝光的时候,霍驹刚犯了错,被他爹关着,所以错过了。 结果一放出来,便发现天都变了。 原来,顾莹不是顾家的亲生女儿,棠鲤才是! 那婚约,居然是他和糖糖的! 他和糖糖的婚约,他居然主动退婚了! 这本来是他媳妇啊,就这么便宜了卫擎那个糙汉! 知道真相后,他在家中捶足顿胸大半天,惊得他爹娘以为他疯了,差点要请个道士来给他做法! “哥。”棠鲤叫道。 好吧,这甜甜的妹子做了自己妹妹,也算一个安慰了。 霍驹稍微平衡了一些。 然而,看到棠鲤身边的男人时,又牙痒痒了。 谁能想到,他和他的死对头,居然有同一个妹妹! 人家还是亲的! 霍驹又想捶足顿胸了。 “你挡着路了。”顾怀瑾道。 “这么宽的路,我怎么就挡着路了?人家驴都会转弯,你不会转弯?” “我能走直线,为什么要绕弯?” “顾怀瑾,你不要太过分,信不信老子捶你?” 京城两大纨绔当街大吵了起来。 “哥,三哥,你们别吵了。”棠鲤道。 棠鲤一说话,霍驹和顾怀瑾立即住了嘴,但是都看对方不顺眼,脑袋扭向另一边。 三宝捂着小嘴笑了起来:“三舅和舅舅好幼稚啊,比三宝还幼稚。” 棠鲤也笑:“别管他们,我们走吧。” 棠鲤拉着三宝的手走在最前面。 顾怀瑾和霍驹走在后面,两人的目光不小心碰触一下,又立即把脑袋转向另一边。 四人来到了将军府。 “这是我家,不准进去。”顾怀瑾伸出脚,拦住了霍驹的路。 “我妹妹的家,我怎么不能进去了?” 两个死对头眼看就要吵起来。 棠鲤被吵得头疼:“你们两个,谁再起头吵,我就不认他做哥哥了。” 顾怀瑾和霍驹顿时闭嘴,不再吵了,改用眼睛瞪对方。 顾夫人一听说女儿带着外孙女来了,高兴的不得了,朝着门口跑去。 很快,就看到女儿的身影。 “娘。”看着顾夫人跑来,棠鲤连忙跑了上去,“您慢点,别摔着了。” “我最近身体好了很多,不会摔着。”顾夫人道。 她抓着棠鲤的手臂,上看下看:“瘦了。” 又道:“怎么穿这么少啊?” 棠鲤常听闻,有一种冷,叫做你娘觉得你冷。 如今,她有娘了。 也有人觉得她冷了啊。 棠鲤心里暖烘烘的。 “娘,我不冷。” “不能冻着,快跟娘进房间。” 顾夫人拉着棠鲤的手,便进了房间。 房间里烧着暖炉,暖烘烘的。 三宝穿得多,只露出一张小脸,暖炉一烘,小脸红彤彤的。 “娘,我热。”三宝道。 棠鲤将三宝厚厚的棉袄脱去,本来是一大团,脱去棉袄后,便是一小团了,小小的一团,格外可爱。 “三宝,来外婆这边。”顾夫人朝着三宝招手。 三宝乖乖过去了,窝在顾夫人的膝盖上,像一只小猫咪。 “外婆,我给你捶捶腿吧。”三宝道。 “乖。” 三宝捏着小拳头,给顾夫人捶着腿。 顾夫人看着屋子里杵着的俩青年。 霍驹被顾夫人盯着,一紧张,张口即来:“娘。” 顾怀瑾顿时冒火了,抢他妹妹,还抢他娘? “谁是你娘?这是我娘!”顾怀瑾道。 霍驹本来是紧张脱口而出,但是顾怀瑾一怼他,他就偏要叫了:“妹妹的娘自然是我娘。” 顾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俩吵架。 “娘,这是霍驹,我认的哥哥。”棠鲤道。 “霍家的孩子嘛,我自然认得。”顾夫人道。 说起来,之前顾家和霍家交好,因为退婚的事闹僵了。 谁曾想,这绕一圈下来,自家女儿成了霍家小子的妹妹,也算皆大欢喜了。 顾夫人看着两人:“看来你们挺聊得来的,怀瑾,带着霍家孩子在顾府走走。” 顾怀瑾/霍驹:聊得来???哪里聊得来了??? 然而,他们不敢嘴顾夫人,只能咬牙认下了。 “跟我来。”顾怀瑾绷着脸道。 霍驹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屋子里,祖孙三个说着话。 顾夫人看看女儿,再看看乖巧的外孙女,心里溢满了幸福,上天待她真是太好了。 她现在就盼着一家人健健康康的,孩子们好好长大,便没有遗憾了。 “娘,最近身体如何,还会头疼吗?”棠鲤问道。 “不会了。”顾夫人道。 棠鲤不信她,而是看着旁边的赵嬷嬷:“嬷嬷,你说。” 赵嬷嬷道:“这一个月时间,夫人疼了两次,对比之前隔三差五疼好了许多。” 棠鲤点了点头。 那药是苏大夫开的,纵然苏大夫是神医,也没法药到病除。 只要越来越好就好。 “娘,我帮您按按头。”棠鲤道。 棠鲤给顾夫人按头,三宝给她捶腿,哄得顾夫人乐呵呵的。 “娘,您之前身边那个陈嬷嬷呢?”棠鲤问道。 棠鲤记得那嬷嬷之前一直在她娘身边,最近没见着人了。 “逐出府去了。”顾夫人道。 顾夫人不是傻子,相反她看得透彻着呢,之前数次,她说棠鲤的坏话,顾夫人稍微一查,便知道她的心在何处。 心不向主的下人没必要留着。 原来如此。 棠鲤又陪着顾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因为尚且有其他事,便离开了顾府。 “怎么什么都跟小鲤说?”顾夫人假装嗔怒地看了赵嬷嬷一眼。 “夫人,奴婢知道您不想小姐担心,但是小姐那么聪明,您越瞒着,她越担心,不如实话实说。”赵嬷嬷道。 顾夫人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她这女儿,就是太聪明了。 聪明好,聪明才不会吃亏。 棠鲤带着三宝离开了顾府,转头便去了白府。 她在回来京城路上遇到的事,得告诉一下白沐阳。 丁氏派人去劫铁矿,可见白家内部多么暗潮汹涌。 她得去给她哥提个醒。 棠鲤带着三宝来到白府,白府下人连忙去禀报,很快福伯就来了。 福伯看到她,便急道:“小姐您来得正好,快去看看少爷……” 棠鲤眉头一皱:“我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第三百八十章 棠鲤怒怼白老爷 棠鲤跟着福伯,边往里走,边聊。 “少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半日了,不吃不喝的。”福伯道。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棠鲤问道。 “哎,其实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每年的今天,少爷都会关着自己,不吃不喝。”福伯道,“明天就好了。就是看着少爷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我心里不好受。” “我哥为什么要关着自己?”棠鲤继续问道。 “因为今日是夫人的忌日。”福伯道。 是他娘的忌日吗? 棠鲤还是觉得奇怪:“忌日不是该去祭奠吗?” “小姐,这是有原因的,只是我不好解释,等少爷愿意开口的时候,便会告诉您了。”福伯道。 少爷现在有心结,不想提旧事,他愿意提的时候,便是跨过这道坎了。 棠鲤也没有再追问。 两人径直走到白沐阳住的院子,结果一靠近,就听到略带薄怒的声音。 “沐阳,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娘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一直为你谋合适的姑娘!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合适的,快出来,跟爹去见见那姑娘!” “那姑娘是你娘表哥的女儿,你娘对她知根知底的,快开门啊!” “白沐阳,我再说一遍,开门!” “白沐阳,你眼中还有没有这个爹了?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你别以为翅膀硬了,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还活着,白家还是我说了算!” 那人越说越气,开始还是用力拍门,到后面开始踹门。 一脚过去,门没动,他的脚倒是踹疼了,抱着脚,表情狰狞。 “来人,给我把门撞开!” 几个下人走过来,要撞门。 就在这时,福伯连忙走了过去,拦在了那人的面前。 “老爷,别,少爷心情不好,不是有心忤逆您的……”福伯连忙劝道。 “你个老奴才,还敢拦本老爷?”白老爷说着,就推了福伯一把。 福伯年纪大了,被这么一推,差点摔在地上。 幸好,棠鲤及时扶住了他。 “白老爷,你对白大哥还真是好啊,真关心他。”棠鲤一脸认真道。 刚刚白老爷骂街的那段话,足以让棠鲤明白发生了什么。 如今看白老爷的长相,确实配得上他渣男的身份。 白老爷看着棠鲤:“你又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你对白大哥是真的好啊。”棠鲤语带嘲讽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丁夫人原本是个卖豆腐的吧,她哥的女儿,莫不是与她一般,也是个豆腐西施?豆腐西施配白大哥这白家的继承人,还真是‘门当户对’啊。” 棠鲤这话说的阴阳怪气。 说实话,她没有瞧不起小商贩的意思,她来自现代,也没那么重的门第观念。她只是单纯看不起丁氏。 丁氏这种恶毒的女人,想来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丁氏想把她哥的女儿嫁给白沐阳?也不看看他们丁家人配吗? “说起来,这嫩豆腐西施的命比她姑姑好很多呢,她姑姑还得在外面东躲西藏个几年,才被抬进门,她直接就可以入门了。谁让白大哥有个通情达理的父亲呢?”棠鲤继续道。 “你……你……”白老爷瞪着她,快气死了。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地骂,不留任何情面! 棠鲤看着他快被气厥过去,没有一点同情。 这白老爷,当初骗了她哥的娘,作出一副恩爱的模样,实际上是为了郭家的财产。 得手后,立即翻脸不认人,在郭氏死后,立即把丁氏抬进了门。 但凡他对白沐阳有丝毫感情,几分担心,也不会丁氏给白沐阳下了那么多年的药,都没有察觉。 今天是白沐阳母亲的忌日,白沐阳正在伤心之际,结果这白老爷还来砸门,想来是完全忘记了亡妻的忌日。 这种薄情寡义,完全没责任心的渣男,棠鲤才不管他是不是被自己气到呢。 气死了最好。 “你到底是谁?这有你说话的份吗?来人啊,把这泼妇给我拖出去!”白老爷大声道。 “老爷,这是顾将军的千金呢,这拖出去不是待客之道吧?”福伯适时开口道。 “顾……顾将军的千金?”白老爷迟疑道。 福伯点了点头。 顾家的真假千金的事闹得那么大,白老爷自然听说。 只说顾家上下,对这新认回的小姐十分宠爱。 那可是镇国将军啊,镇国将军的女儿他可不敢得罪。 白老爷看着棠鲤,顿时变了一副面孔,满脸横肉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原来是顾小姐,性格豪爽,心直口快,不愧为将门之后!” 棠鲤看着他变脸,真的堪称变脸大师啊。 这白老爷此时虽然满脸横肉,但是看五官,想来年轻时候也生得不错,又很油嘴滑舌,很会哄骗人。 一副皮囊,加上一张嘴,便骗得她哥的娘死心塌地。 所以,女人啊,还是要擦亮眼睛啊。 棠鲤对着白老爷露出一个笑:“多谢白老爷夸奖。” 白老爷‘嘿嘿’笑了两声。 “白老爷,你好吵呢,能不能离这里远一些?”棠鲤一脸嫌弃道。 “是是,我这就走。”白老爷一溜烟就跑了,也把下人们全都带走了。 棠鲤表情变得认真起来,看着紧闭的房门,敲了敲门。 “哥,是我,棠鲤。” 福伯满心巴巴地等着,希望小姐能说动少爷能开门,吃点东西,别饿坏身体。 “哥,你要是不开门,我就在门口站着了。”棠鲤道。 不一会儿,白沐阳就把门打开了。 他一身白袍,头发束着,清俊的脸透着一抹惨白,很不好看。 福伯给棠鲤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好好劝一下少爷。 棠鲤点了点头。 福伯便离开了。 他希望少爷能听小姐的劝,解开心结。 “哥,外面有太阳,房间里太冷了,出来晒晒太阳吧。”棠鲤道。 白沐阳这才迈步走了出来。 太阳一照,确实有些暖烘烘的。 门外有椅子,棠鲤便在椅子上坐下。 白沐阳站着。 两人都没说话。 许久,白沐阳才看向棠鲤:“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 没事为什么不吃不喝呢? 纵然白沐阳不说,其实棠鲤能猜得出白沐阳的心结是什么。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丁氏的阴谋 母亲投井而亡,父亲对他不闻不问,她哥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个,多余的那个。 她哥其实是渴望亲情的吧。 所以,在认她做妹妹的时候,才那么开心,倾尽全力对她好,便是觉得自己有亲人了。 “哥,还有我在呢。”棠鲤道。 白沐阳的眼中闪过一抹暖光。 “其实,我有一件事想不通。”白沐阳声音沙哑。 棠鲤歪着脑袋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当初我娘明明说她要为了我好好活下去,她说自己想通了,决定走出来,她换了衣服,梳好发髻……”那个时候,是年幼的白沐阳最开心的时候,他觉得熟悉的母亲回来了,“然而,转头间,她就投了井。我再见到她的时候,便是冷冰冰的尸体了。她为了那个男人,居然抛弃了这个世界,抛弃了她的儿子!” 白沐阳说着,便轻笑起来。 字里行间,满是怨气。 如何不怨? 那个时候,她哥不过七八岁吧。 七八岁的孩子,便要承受失去母亲的打击。 失去母亲庇佑的孩子,在这豪门后院活下去太难了。他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扛过多少暗害? 棠鲤想着都有些心疼。 “罢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娘,对我好过,我会帮她报仇。”白沐阳道。 他才没她那么懦弱,他要拿回白家的一切,让他爹悔不当初,让丁氏得到报应! 白沐阳的眼中闪着冷光,那总是清俊温柔的脸,此时看起来有些可怕。 “哥,仇该报,但是你还有亲人,还有朋友呢,我和霍驹会一直支持你。还有福伯,福伯也很关心你。很多人关心你爱你,为了关心你爱你的人,好好活下去好吗?”棠鲤站起,看着白沐阳,一脸认真道。 白沐阳满心戾气,在对上棠鲤担忧的眼神时,那戾气逐渐消散。 是啊,他有妹妹,有兄弟,还有关心他的长辈。 他要为了关心他爱他的人好好活着。 阳光只是照得他身体暖,妹妹一番话,让他的心也暖了起来。 白沐阳看着棠鲤,笑得和煦:“好。” 棠鲤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那哥,咱们吃东西吧?”棠鲤道。 白沐阳点头,刚想叫下人上吃的,福伯连忙蹦出来。 “饭菜来了。” 他身后跟着两个丫鬟,端着刚刚出锅的饭菜,去了膳厅,将饭菜摆下。 白沐阳坐下,吃饭,吃得很斯文。 棠鲤和福伯就在外面晒着太阳。 福伯高兴得不得了。 少爷肯吃饭了,说明这个心结已经解开了! 他时常看着少爷闷闷不乐,心里也是难受得很。 幸好有小姐…… 福伯朝着棠鲤竖起大拇指。 白沐阳吃着饭,偶尔抬起头,看向外面的两人,也露出一抹笑。 待到白沐阳吃完饭,棠鲤就和他提到遇到劫匪想要抢劫铁矿,而那劫匪,实际上是丁氏的人。 白沐阳的脸上泛起一层冷意。 “丁氏果然坐不住了。” 白沐阳看向棠鲤,目光变得柔和:“小棠,幸亏有你。” “刚好碰上了,算她倒霉。”棠鲤道,“劫匪有活口,可以指证丁氏。” 白沐阳微微一笑,露出沉思的表情。 白沐阳虽然厌恶老东西,但是在白家,老东西还是有很大的话语权。 当着老东西的面,揭穿丁氏为了自己的利益,想要损害白家的利益? 之前,他被丁氏下药,他回到白家,都抓到了证据,捅到那老东西面前的时候,老东西就拼命维护丁氏和白旭阳。 “你不是没事吗?干嘛做这种事来影响兄弟关系。” 这是那老东西的原话,完全不在意他的死活,甚至觉得他此举影响了家里人的关系。 在他眼里,只有丁氏和白旭阳。 说来也可笑,这对待发妻如此薄情寡义的男人,居然对那丁氏动了真心。 所以,当着老东西的面来揭穿丁氏想破坏白家的铁矿生意,老东西依旧会护着丁氏。 这件事,他得好好想想,怎么让丁氏因为此次的所作所为,遭到反噬? …… 白家一院中。 一保养甚好的妇人坐在那里,正由一少女给她按着肩。 “姑姑,你为什么要让姐姐嫁给大表哥啊?”少女问道。 这妇人正是丁氏,而这少女,便是丁氏二哥的女儿丁小月。 丁小月脸上带着羞涩:“我不好吗?” 白沐阳长得俊朗,温文尔雅,丁小月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 “小月,姑姑可不舍得你嫁给他。”丁氏道。 因为有她帮衬着,现在丁家在京城开了许多店铺,也算小富。 她的这几个外甥女,都让她哥好好养着,留着联姻。 就是这大外甥女,生得蠢蠢笨笨的,丁氏不喜欢她,才想着把她嫁给白沐阳,做自己的眼线。 反正白家迟早都是她的,到时候白沐阳一无所有,她可不舍得小月这么机灵的外甥女嫁给他。 不一会儿,一个下人进了门。 “老爷把人叫来了?我这就去正厅。”丁氏道。 “夫人,没呢。”那下人道。 “连老爷都叫不出来?白沐阳真是翅膀硬了。老爷就这么算了?” “夫人,是顾家的小姐来看大少了,老爷就走了。”那下人道。 顾家小姐? 丁氏的脸色不太好看。 当初,顾家小姐还是顾莹,旭阳和顾莹走得近,她心里还暗喜呢。 那可是镇国将军的千金啊! 旭阳能得那小姐另眼相待,她在一众贵妇面前,都很有面子。 谁知道后来会出那样的事,顾莹根本不是顾家小姐,又冒出来一个真正的顾家小姐。 而这真千金,居然还和白沐阳关系匪浅! 若是这顾家小姐站在白沐阳那边,就麻烦了。 也不知道她派去劫铁矿的人,情况如何了。 不过,就这事,她有九成九的把握。 如今,朝廷正等着白沐阳那批铁矿锻造武器呢,若是白沐阳没法交差,肯定得罪朝廷。 白沐阳没了铁矿做支撑,看他还有什么资格和自己叫板! 顾家小姐虽是将军千金,但是也没权利插手他们白家的事! 白家迟早是她的! 丁氏眼中,是蓬勃的野心与贪婪。 第三百八十二章 他要为顾莹报仇 丁氏像是想到什么,脸上笑意淡去,眉头微微皱起:“就是旭阳那孩子……哎,我去看看他。” 丁氏出了房间门,去了白旭阳的院子。 他卧房的门半开着,一靠近,便有一股酒味。 丁氏闻着那酒味,便觉一阵火起,推开门,就看到屋子里一堆的空酒坛子,一人躺在其中,烂醉如泥,正是白旭阳。 自从顾莹伏诛后,她儿子就变成了这般,已经颓废了一个多月了。 为了一个女人这样,真是没出息! “顾莹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本来就是罪有应得,值得你对她这样吗?”丁氏冷冷道。 白旭阳猛地抬起头,赤红着眼睛看着她。 “不准这么说她!” “在你眼里,她比我这个娘都重要?”丁氏的声音森冷。 白旭阳不说话。 丁氏快气死了,走到白旭阳的面前,要把他拖起来。 “白旭阳,你给我起来!” 白旭阳直接挥开了丁氏的手。 丁氏气得眼睛发红。 啪! 一巴掌直接扇在了白旭阳的脸上。 啪啪! 又是两巴掌。 直接把白旭阳的脸扇红了。 白旭阳便那般瞪着丁氏,眼神淡漠,毫无感情。 那眼神刺得丁氏的心生疼。 “旭阳,别这样看着娘,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娘也累啊,你能不能别颓废下去,帮帮娘啊?”丁氏眼眶发红道。 “是为了你自己吧。”白旭阳嘲讽道。 口口声声为了他,其实不过为了满足她的野心罢了,自己不过她的一个工具。 他的出生,就是她为了争取自己利益的手段。 幼年时候,他们住在外面的小院中,为了让他爹来看他们,她可以在寒冬腊月,让他只穿一件单衣,在寒风中吹上一日,等他生病了,他爹就会来了。 阿莹是这世上唯一在乎他感受,关心他的人,无论阿莹做了什么,都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他恨自己,为什么救不了阿莹!阿莹死后,他就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你非要说这些话让娘难受吗?”丁氏红着眼眶道。 “你非要这般惺惺作态吗?”白旭阳嘲讽道。 丁氏咬着唇,深吸一口气。 她心中是有怨气的。 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她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她辛苦谋夺白家的财产,最终不还是为了他吗? 结果就养了一个白眼狼,一点不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罢了,果然其他人都靠不住,亲生儿子也是如此,能靠的只有自己。 “旭阳,你不想为顾莹报仇吗?”丁氏道。 白旭阳看向丁氏,目光闪动。 “若不是棠鲤,顾莹会如此吗?”丁氏道,“棠鲤不来京城认亲,顾莹的身份就不会被拆穿,身份不被拆穿,有顾家护着她,她又何至于此?” 对,若不是棠鲤回来京城,阿莹就不会如此! 还有顾家! 阿莹做了顾家六年的女儿,顾家居然一点情分都不念,翻脸不认人! 白旭阳的眼中闪耀着仇恨的光芒。 阿莹已经没了,唯有仇恨能支撑他! “将军府权势如日中天,我们犹如将军府,便是蚍蜉撼大树。”丁氏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便徐徐图之。”白旭阳道。 “对,我们先要拿下白家的掌家权!旭阳,那棠鲤与白沐阳走得甚近……” “白家定是我的!” “旭阳,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丁氏道。 白旭阳起身。 丁氏叫来下人,给他准备了洗澡水。 他洗过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如往日一般,是个翩翩青年了,只是他的神情阴鸷,看起来有些可怕。 丁氏很满意,拍了拍白旭阳的肩膀。 “我儿,好好睡一觉吧。” 白旭阳转身进了收拾好的卧房。 丁氏离开了白旭阳的院子。 “夫人,夫人。”一个肥硕的身影朝着丁氏跑了过来。 丁氏听着那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待人走近了,脸上立即挂上了一抹温柔的笑。 “老爷。”丁氏叫道。 白老爷一把搂住了丁氏。 “刚去你院子找你了,结果下人说你来看旭阳了。”白老爷道。 “旭阳这孩子,太重情重义了。”丁氏轻轻叹了一口气。 “和我一样,是个痴情种。”白老爷笑着道。 丁氏娇嗔地看了他一眼:“你们白家尽出痴情种。老爷,沐阳他……” 说到白沐阳,白老爷的脸色一下冷了下去。 “别提他了!” “老爷,沐阳年纪也不小了,我又不是他亲娘,若是他的终身大事一直不解决,外人会说我这后娘怎么……” “你对他已经够好了,别管外人怎么说,我知道你好就够了。”白老爷道。 两人亲昵地靠在一起,端的一对恩爱夫妻。 …… 棠鲤告别白沐阳后,先去接了三宝。 她入府去见白沐阳的时候,便将三宝交代给了白府的可靠的下人,让下人带着三宝去玩了。 棠鲤找到三宝的时候,便见三宝窝在一张椅子上,小小的一团,面前摆着一堆糕点。她的两只小手捏满了零食,往嘴里塞,塞得小脸颊鼓起,跟小仓鼠似的。 “三宝,回家啦。”棠鲤道。 三宝往自己的零食兜离抓了两把,才小跑到棠鲤的面前。 棠鲤拿出手帕,将她的小手擦干净了,便拉着她的手,离开了白府。 棠鲤并未直接回府,而是朝着国子监走去。 国子监是京城最高学府,能入国子监学习的,非富即贵,要么就极其聪慧。 距离科考还有差不多一年时间,通过杜青鱼的关系,卫子昂和许珏进了国子监,但是不算正式学生,只能旁听。 杜青鱼的学识不亚于国子监的老师们,杜青鱼此举,只是让他们见识多些,多认识其他学子,所以旁听也足矣。 棠鲤牵着三宝的手走过一条街市。 “乌夫人。”店铺的掌柜,看到棠鲤,笑着打招呼。 棠鲤经常往这条路过,这里店铺的老板都认识她了。 棠鲤笑着回应。 “乌夫人,这帐您结一下吧。” “还有我这里。” “我这也有。” “……” 大家纷纷拿出账单,递到了棠鲤的面前,让棠鲤结账。 棠鲤的笑凝结在脸上。 棠鲤接过那些账单。 都是各种吃的。 酒楼的账单尤其多。 这臭小子还真是会吃啊,一个月时间,便吃了她几十两银子。 棠鲤将那些账单一一结了。 结完后,她揪住了一个最熟,也是给的账单数额最大的掌柜。 “李掌柜,宴小端是不是在你那里?”棠鲤问道。 第三百八十三章 有故事的宴小端 “是啊,小端在我那里呢。”那掌柜的道。 棠鲤进了那掌柜的酒楼,便见一少年坐在一大桌菜前,喝着酒,吃着菜,好不惬意。 棠鲤来京城的时候,自然把宴小端带上来了。 她刚把宴小端买回来的时候,这小子十五岁,现在三年过去了,他十八岁了,但是性格一点没变。 棠鲤买回来是做伴读的,结果他这伴读把自己活成了主子,嚣张得很。 宴小端抬头看见棠鲤,顿时一笑。 “老棠,快过来吃饭,我点了一桌好菜呢,别客气。”宴小端热情招呼道。 棠鲤快被她气笑了。 这副主人招待客人的姿态,敢情这吃的都不是她的? 棠鲤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宴小端的性格虽然没变,其实长相还是变了一些。 三年前,脸上稚气未脱,三年后,成熟许多,棱角也分明了一些,像个大人了,就是内里还是个小孩子。就像大人的身体里装着一个孩子。 “宴小端,你爹娘呢?”棠鲤道。 之前,宴小端总是一副等什么人来接他的沐阳,棠鲤稍微一了解,便知道他要等的人是他爹娘。 宴小端是有爹娘的,不是个孤儿。 而且,以棠鲤看人的眼光,总觉得宴小端不是寻常人家,爹娘身份不简单。 只是不知道,他都离家出走三年了,他爹娘为什么不来找他? 这是一个谜。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宴小端不想说,棠鲤也没问。 棠鲤提到他爹娘,宴小端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很快挂上了浑不在意的笑。 “虚伪的父子情啊,我算是看透了。我要做个独行侠,浪迹天涯。”宴小端说着,还摆出一个看透红尘的潇洒姿势。 “嗯,你去做独行侠吧,别花我的钱就行。”棠鲤道。 宴小端帅不过三秒,立即挂上一个谄媚的笑:“姐,你是我姐,你忍心我风餐露宿、沦落街头吗?” “这有什么不忍心的?”棠鲤‘绝情’道。 “姐,国子监快下学了,咱们去接子昂和许珏吧!”宴小端一下跳起来,尽力展示自己是个合格的伴读。 三宝捂着唇笑他,小端舅舅真是太好玩了。 棠鲤也被他逗乐。 这伴读合不合格,她不知道,但是这搞笑担当,非他莫属。 三人走出酒楼,朝着国子监走去。 走到这条路的尽头,便到了国子监。 他们面前是围墙,要顺着围墙走一段路,才能走到正门。 这国子监是真大啊,不愧为京城最高学府,许多读书人梦寐以求想进的地方。 不过在这个时代,阶级差距太大,普通学子,除非成绩十分优异,才能进。寻常学子,一辈子都进不了这样的地方。因此,里面多是达官贵人的子弟。 棠鲤绕着围墙走着。 “娘亲,你看。”三宝叫道。 棠鲤抬起头,就看到高高的围墙上,一少年正在往外爬,一只脚往外伸着。 许是太高了,那少年吓得发抖。 突然,他的身体一歪,便朝着围墙外摔了下来。 “啊啊啊啊!”少年吓得大叫。 下一瞬,他就落在一个怀里。 少年的脸色惨白,完全是懵的,手还紧紧搂着棠鲤的脖子。 不疼…… 他没摔在地上?! 等他反应过来,便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姑娘抱在怀里,脸顿时由白转红,恨不得找一个缝隙钻下去。 “你……你放开……本殿……小爷!”少年炸毛道。 这少年生着一双猫眼,乌溜溜的模样,甚是可爱。 “是你搂着我脖子。”棠鲤很无语道。 少年涨得脸通红,连忙收回了手。 棠鲤这才放开了他。 少年站在地上,很是羞愤,四处看去,见没其他人看到他被一个姑娘搂着,才松了一口气。 “哎哟,主子,我的小主子啊,您怎么跑这里来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厮急切地跑了过来,见那少年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大门不肯出,小爷只能不走寻常路!无聊,我要回家!”少年说完,就快步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又跑到棠鲤的面前,奶凶奶凶道:“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不然小爷砍了你!” “嗯,不说。”棠鲤道。 “哼。”少年转身跑了。 宴小端看着一主一仆远去的背影,啧啧道:“这小子怎么忘恩负义,对恩人这么凶,还要砍了恩人,难怪长不高了。” “他是个皇子。”棠鲤道。 “皇……皇子?皇子不该在宫里吗?宫里自有老师教他们,来国子监作甚?”宴小端来京城这么久,天天吃吃喝喝,不少狐朋狗友,自然了解不少事。 棠鲤摇了摇头。 她手下虽然有情报网,但是也不能延伸到京城,更别说皇宫了。所以,皇宫里的暗潮汹涌,权势纷争,她其实不是特别清楚。 “那你怎么看出来他是皇子的?”宴小端甚是好奇。 “他刚差点说漏嘴,他自称‘本殿下’。能称殿下的,能有谁?”棠鲤道,“而且他的玉佩上是龙……” 按照大周的祖制惯例,皇帝的龙是五爪,亲王是四爪,皇子是三爪。 所以,那人定然是皇子。 宴小端听得目瞪口呆,朝着她竖起大拇指。 还是他家老棠厉害。 这观察力绝了啊! 棠鲤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继续往前走,走到了国子监的正门。 国子监的正门很威严,两侧板上书写着许多文章,都是大家之作。 国子监还未放学,棠鲤带着三宝,和宴小端一起在外面等着。 宴小端摇头晃脑看着那些大作,看了一会儿就捂住脑袋,呜,脑袋疼。 这也是他佩服卫子昂和许珏的地方,这俩弟弟居然能对着这些字无数个日夜,还乐此不疲。 …… 国子监中。 下学后,学子们收拾着东西,纷纷离开学堂,准备回家。 其中,有两抹纤瘦挺拔的身影,格外显眼。 那是两位俊秀的少年,浑身散发着书卷气,犹如两颗皎皎明珠。 大周民风开放,国子监中也有不少女学生。 女学生与男学生的穿着相同,皆是着书生袍、头戴冠。 不少女学生的目光都落在那俩少年的身上,唯有一女学生最大胆,走到两人的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卫子昂,我作了一首诗,不如你帮我评评?”那女学生红着脸道,将一封信递了上去。 第三百八十四章 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卫子昂的性格乐于助人,喜欢和同窗探讨文章,对于这位同窗的讨教也欣然接受,伸手便要去接她的诗。 然而,他还未接到,手却被许珏打开了。 卫子昂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许珏。 “情诗你也接啊?”许珏压低声音道。 情……诗? 许珏的意思是同窗给他的是情诗? 卫子昂一下缩回了手,一张清隽的脸涨得通红。 “抱歉……”卫子昂讷讷道。 许珏迈步往外走去,卫子昂逃也似地跑了上去。 那女学生的脸上露出些许失望,将信收了起来。 “不过一个旁听生,算什么东西,居然拒绝郡主的信。” “郡主,别理他,是他没眼光。听他们口音,肯定不是京城人士,不知道哪个山沟沟里来的呢。” “穷学生假清高,啧啧,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一群男学生酸溜溜道。 他们都是天之骄子,出生高贵,在这国子监里混得风生水起,自从这卫子昂和许珏来了后,国子监里的女学生们都被他们吸引了,完全不搭理他们。 他们酸啊,很看不上卫子昂和许珏这两个穷小子,心里憋着一口气,待到科举的时候,他们一定考个好名次,让这些女同窗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才子! 那女学生不复在卫子昂面前的娇羞,瞪了他们一眼,叉腰,甚是泼辣道:“一个个的,这么会嚼舌根,还是不是男人啊?!” 那几个男学生没讨到好,讪讪地跑开了。 许珏走得很快,卫子昂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拉住了他的手臂,才让他停下来。 “走那么快作甚?” 许珏没说话。 “你不高兴?”卫子昂看着他脸色。 “没有。”许珏道。 “你就是不高兴。”卫子昂道,思考着许珏不高兴的原因,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莫不是你喜欢刚刚那位同窗?” 许珏喜欢那同窗,那同窗给自己写信,所以许珏生气了! 幸好他没有接过那封信! 卫子昂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到了。 许珏看向卫子昂,见他一副看透一切的笃定模样,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 “傻子,我是怕你被情爱影响了学习,不是说好一起考取功名,一起入内阁吗?”许珏道。 入内阁,是文臣们的终极目标,也是许珏和卫子昂的目标。 “当然不会了,我一心只读圣贤书!”卫子昂道。 他和许珏一样,都是奔着状元那个位置去的。 然后入内阁,辅天下,创盛世,青史留名! 许珏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那就好。” 两人并肩朝着国子监的大门走去。 “许珏,你说等以后我们长大了,喜欢上一个姑娘怎么办?”卫子昂问道。 他不识情爱,纯属好奇。他和许珏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兴趣相投,总觉得也会喜欢上一个姑娘。 许珏看着他没说话。 卫子昂顿时展颜一笑:“放心啦,我肯定会让给你。” 他和许珏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无论娶妻了还是生子了,他们都是最亲的。 两人踏出国子监的大门,便看到门外熟悉的身影。 “娘,三宝!”卫子昂叫道。 许珏也招呼道。 宴小端走了过去,接过了两人手里的东西,这时候,倒稍稍有点伴读的模样了。 一行人朝着侯府走去。 “子昂,许珏,这段时日在国子监如何?可有学到什么?”棠鲤问道。 “国子监的老师们各个博学多才,各有所长,我和许珏学到很多新知识。”卫子昂道。 “理无专在,学无止境。”许珏道。 “还认识了许多有才学的同窗。” 真到了京城,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让他们知道自己还要更努力。 棠鲤鼓励了他们一番,一路说说笑笑,便到了家门口。 天已经有些发黑了。 门口,有一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正在等着他们。 正是卫擎。 三宝见了爹爹,便跑了过去,一把被卫擎接住,然后抱起。 卫擎一只手抱着三宝,一只手牵着棠鲤,后面跟着三个少年,一起进了侯府。 侯府里,晚膳已经做好,一家人一起吃了饭。 晚膳过后,棠鲤和卫擎一起回了卧房。 棠鲤替他脱去外袍。 棠鲤看着男人凌厉的侧脸,都觉得透着一股疲惫。 “相公,你快坐下。”棠鲤心疼道。 卫擎在椅子上坐下。 “相公,我给你揉揉脑袋吧。”棠鲤道,想替他缓解疲劳。 卫擎一个转身,便搂住了棠鲤纤细的腰,脸贴着她的腰。 “媳妇儿,让我抱抱。” 呼吸着媳妇儿的气息,便觉得没那么疲惫了。 棠鲤便站在那里,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可是在刑部遇到不顺心的事了?”棠鲤问道。 “曾祖文那家伙太烦人了。“卫擎道。 曾祖文便是卫擎的上峰,刑部尚书曾大人。 棠鲤就知道,这曾大人不管事,尸位素餐,也因此,三法司中,刑部的话语权最弱。 大理寺之所以狠狠压刑部,一是因为大理寺卿顾怀年太强,二便是刑部尚书太菜。 但是因为刑部尚书的夫人是长公主的干女儿,所以一直稳坐这个位置。 “他又干了什么蠢事了?”棠鲤问道。 “一个月前,我手里有几个案件,都差不多水落石出了,结果他胡乱审了一通,给结案了,还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卫擎道。 他之前干的活全白干了也就罢了,但是这样糊涂结案,不知道多了多少糊涂账,简直在胡闹。 可惜他是上峰,官大一级压死人,卫擎根本没办法。 卫擎之前跟着他舅舅,学的第一课就是忍。 遇上这种事,便得先隐忍。 “相公,我们骂那姓曾的一顿吧。”棠鲤道。 卫擎抬起头,看着棠鲤,便见他媳妇儿朝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就像在李家村的时候,看谁不顺眼,就怼他。”棠鲤道。 “好!”卫擎点头,也来了劲。 卫擎直接破口骂道:“曾祖文这个乌龟王八蛋,霸着茅坑不拉屎,就是个酒囊饭袋,老子早晚把他踹下来。” “对,继续骂。” “他娘的,老子就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什么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 “继续。” “脸皮再厚,老子也要一脚踹他脸上,再给他来两拳,把他踹成猪头……”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丁氏与人私会 卫擎像在李家村一般,粗鲁地骂人。 棠鲤看着她相公骂人,脸上一直挂着笑。 这模样,仿佛回到他们初识的时候,这男人又凶又坏,满口粗话,粗鲁不堪。 那个时候,棠鲤觉得他好凶啊,现在许久不见,恢复这个人格,棠鲤还觉得蛮可爱的。 卫擎骂了一通后,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果然,忍着容易变成绿毛龟,发泄后,终于变成人了。 简直身心舒畅。 “媳妇儿,我好多了。”卫擎道。 “嗯。”棠鲤温柔应声。 她希望她男人在外人面前隐忍,但是在她面前,可以做真实的自己。 “咱们洗澡吧,洗了早点睡。” “好。”卫擎道。 卫擎拉着棠鲤一起洗,说这样节省时间,结果耗费的时间更长了。 洗完后,两人躺在床上,相拥睡去。 …… 三天后。 白府。 “夫人,东坊那两个布行的掌柜投向白沐阳了。”一个人向丁氏汇报道。 丁氏的眉头皱起。 “这两个老狐狸,是认定白沐阳比我强了啊。”丁氏嘲讽道。 不过很快,这两个老狐狸的算盘就要打空了。 白沐阳如今有好几座铁矿,和朝廷合作,这个趋势下去,说不定能坐上皇商的位置。 那两个老狐狸本来摇摆不定,就是看上这一点,才倒戈向白沐阳。 但是,过不了多久,白沐阳的铁矿会出事,一切都会泡汤。 这俩老狐狸,她是记下来了,到时候好好收拾他们! “夫人!”就在这时,一人匆匆跑了进来。 这人是丁氏安排在外跑的人,这一次去劫铁矿,便是由他安排人去的。 丁氏看着他慌张的模样,眉头不由得一皱。 “你们都下去。”丁氏道。 丁氏支开了所有人,才看向那人:“这么慌张,发生了什么事吗?” “夫人,不好了!”那人道,“铁矿没劫成,还有几个活口被商队抓住了!” 他派去的人一直没回应,便调查起来,结果这一查不得了,居然见白家商队安然无恙,还押送着几个人,还有官府的人相送! 他只能赶紧回来禀报。 丁氏听到他这话,脸色顿时变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人战战兢兢地把话重复了一遍。 丁氏只觉得晴天霹雳,头也晕乎乎的。 废物! 一个个都是废物! 这点事都办不好! 那几个活口往京城官府一送,要是供出她来……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丁氏深吸一口气。 “商队还有多久入京?”丁氏问道。 “夫人,大概两日便入京了。”那人瑟缩着脑袋道。 “两日……” 丁氏闭上眼睛。 待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神色已经冷静下来了。 只有他能帮自己了…… 她先忍着怒气,安抚了这人,又叫来另外一个亲信,让他送一封信出去。 夜。 丁氏让一个小妾缠住了白老爷,自己则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本来就保养的好,三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二十五六,还多了一股成熟的韵味。 趁着夜色,丁氏悄悄从后门出去,上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朝着城东而去,大概一个时辰后,停在一座院子前。 丁氏进了院子,她就在房间里等着,等到夜深,才有人推开门进来了。 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长得不错,可见年轻时候也是一美男,但是身上的气质却有些浮华,眼神里带着一丝精明。 “小莲,等了好久吧。那臭婆娘太烦人了。”那男人走了进来,眉宇间带着焦躁,“一点事都得问东问西,我不能让她抓住把柄,应付了她好久。” 他色眯眯的目光在丁氏身上流连,还是丁氏好啊,家里那就是一只母老虎。 男人一把抱住了丁氏,抱着她亲了起来。 丁氏也十分迎合,两人亲在一起。 一刻钟后。 丁氏靠在男人的胸膛上,眉头微微皱着,似有心事。 “小莲,怎么了?”那男人问道。 “曾郎,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相处了,以后就没这样的机会了。”丁氏仰着脑袋看着男人,眼中含着泪水与不舍,楚楚可怜。 男人连忙抓住丁氏手:“你这说得什么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任何事,都有我在,我会帮你解决!” “我不想连累你……曾郎。”丁氏道,那一声又喊得缠绵悱恻,让男人的心软成一片。 “什么连不连累的,我们自幼相识,青梅竹马的情谊,若不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不得不娶那母老虎,你也不会嫁给那姓白的……”男人急忙道。 “我也是想为旭阳谋一份家产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丁氏囔囔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莲,快说。你要是再这样见外,我就走了。”男人说着,就要起身下床。 却被丁氏连忙拉住。 “曾郎,我说……”丁氏道,“那白沐阳回来后,我和旭阳的日子太难过了,他依仗着铁矿生意,完全不把我们娘俩放在眼里。到时候姓白的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肯定会将我们娘俩赶出去!我实在没办法啊,这时候,我身边人给了出了一个主意,说是派人劫了白沐阳的铁矿,让他和朝廷做不成生意。我糊里糊涂的,也就做了。结果,铁矿没劫成,那几个人反而被抓了!” 丁氏说着,就低声抽泣了起来。 “这要是供出我来,我……我就完了。曾郎,我们以后恐怕不能再见面了,你就忘了我吧。” 男人连忙把丁氏搂进怀里,轻声安抚着,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很快,他神色舒展开来:“就这么点事啊,我来解决,别怕。” “曾郎,千万别因为这件事影响你的仕途……” “小莲,还是你关心我,放心吧,我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穷书生了,这对我就是小事一桩。”男人道。 丁氏破涕为笑,紧紧地抱住了男人。 …… 两日后。 白家商队进入京城。 赵亭松了一口气,终于到京城了。 就在这时,一队官府的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们是刑部的人,你们在路上遇到劫掠?”那官差问道。 “是,大人。”赵亭道。 “这几个便是犯人?我们带回刑部审理。”官差道。 随行的有几个地方的官差,他们看了刑部官差的腰牌后,便将人转交给了刑部的人。 刑部的人带着那五个犯人离去。 “大人有通知京城吗?刑部怎么知道?” “估计大人写了书信通知吧。” “这刑部的人来得挺快的啊。” “京城就是京城,办事效率就是快。” “任务完成,那我们就回去了。”那几个官差向赵亭辞行。 “不如一起吃个饭,休息一下?”赵亭热络道。 “不休息了,我们还得回去复命呢。”那几个官差说完便转身走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卫擎插手 赵亭将铁矿送到工部,交接完成后,便去白府向白沐阳复命。 赵亭被白府下人领了进去,在客厅等着。 很快,白沐阳就来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辛苦了。”白沐阳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道。 “不辛苦,分内之事,得亏遇到小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赵亭道。 要不是小姐,铁矿不可能送到京城,他也不能活生生站在这里了,现在想起仍然心有余悸。 想到棠鲤,白沐阳也露出一抹笑。 是啊,棠鲤就是他的小福星啊。 “那几个活口呢?送到大理寺去。”白沐阳道。 “爷,那几个犯人交接给刑部了。”赵亭道。 “刑部?怎么送到刑部去了?”白沐阳惊讶。 “我们刚入城,便遇到刑部的人了。”赵亭道。 白沐阳的眉头皱着,总觉得不对劲,居然这么巧? “确定那是刑部的人吗?”白沐阳问道。 “确定,他们有腰牌,那些随行官府的人也认了腰牌。”赵亭看着白沐阳紧皱的眉头,心里有些不安,“爷,这是京城,不敢有人假冒刑部的人吧?” 即使有胆大包天的,也不能有刑部的腰牌吧? 正因为如此,赵亭才放心把那五个犯人交出去。 白沐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站起身:“跟我去刑部走一趟。” 赵亭:“是。” 两人当即出门,去了刑部。 刑部门口。 白沐阳找了熟人,说了这事:“白家商行在路上遇到抢劫,犯人如今被带到刑部,如今可是关在刑部大牢里?” 熟人帮着去查看了,回来回复道:“白大少,刑部大牢里并没有你说的犯人。” 赵亭的脸色当即白了。 难道,他真的被骗了? 不应该啊。 那腰牌明明没错啊,那些地方捕快都认过,他也认了啊。 就在这时,赵亭突然看到一人正从刑部里面出来,看着有些眼熟。 赵亭的脑海中闪过一道光,一把抓住了他:“是你!” 赵亭看向白沐阳:“爷,那些刑部的官差里就有这一位。” “官爷,你们带走的那五个犯人呢?你们不是说带回刑部审理吗?” 那人直接挣脱了赵亭。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犯人?什么审理?” “我们是白家商会的,就是那五个劫匪啊,亲自交到你们手里的。”赵亭道。 “我根本没见过你,也没看到什么劫匪,你这是在无中生有啊。”那人很不耐烦道。 赵亭看向白沐阳,有些急:“爷,人明明交给他了啊。” 白沐阳自然相信赵亭,点了点头。 “我要见你们大人。”白沐阳道。 “见我们大人?你们想闹事?诬陷我?这可是刑部,不是你们撒泼的地方。”那官差怒道,“来人,这有几个人闹事,带进去。” 白沐阳找的熟人连忙劝道:“别,陈大人,这位是白府的白大少,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您别怪罪。” 那人又看向白沐阳:“白大少,这事交给我打听,你赶紧回去吧。” 白沐阳也知道,这样公然和官府的人叫板,讨不到好。 他单纯就是气。 本来那几个人往大理寺一送,大理寺卿查出真相,丁氏就坐实了罪名,直接完蛋。 他真没想到,丁氏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居然能使唤的动刑部的人。 白沐阳深吸一口气,朝着那陈大人赔了罪,便要离去。 就在这时,有人叫住了他。 “白大少。” 白沐阳抬头看去,便见正是卫擎。 他这妹夫在刑部任职,他自然是知晓的。 这是刑部,他妹夫是刑部侍郎,白沐阳知分寸,对他态度恭敬。 “乌大人。” “刚为何争吵?”卫擎问道。 那陈大人的脸色有些白。 他虽然被称为陈大人,但是其实就是捕快的头,自然不能和卫擎这个侍郎比。 卫擎问起,他也不敢说阻止的话,只警告地看白沐阳一眼。 白沐阳只当没看到,将自己的事叙述了一遍。 卫擎锐利的眼神扫过那陈捕快。 “大人,我真没拿人了,莫不是有人假冒刑部行事,那人长得与我有些像,这位认错了?” 卫擎没有回他,而是看向白沐阳:“白公子,这件事待我查明,告知你结果。” 白沐阳朝着卫擎拱手:“那就麻烦乌大人了。” 白沐阳带着赵亭离去。 赵亭很是自责和不安:“爷,对不住,是我大意了……” “没事,交给侍郎大人好了。”白沐阳道。 他也想知道,他这妹夫究竟有多大本事。 “一路上辛苦了,回去好好睡一觉。”白沐阳又道。 赵亭觉得自己犯了这么大错,爷都没怪他,心中甚是感动,更是打定主意,要好好为他办事! …… 白府。 丁氏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看完后,嘴角便勾起一抹笑。 那五个活口已经解决了,死无对证。 她被白沐阳握在手里的把柄,解决了。白沐阳又能奈他何? 来日方长,他们好好斗。 白家迟早是她的! …… 刑部。 卷宗室。 卫擎一边看着卷宗,一边听着下属的汇报。 他好歹入职刑部一个月,也招揽了几个人,帮自己做事。 “大人,老陈他们确实出去了,五六个人,出去了大概半个时辰。” “他们很谨慎,防着别人跟踪,肯定是要去办见不得人的事。” “我跟了一段,但是怕被发现,就没跟了,他们是往城门的方向去的。” 卫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刑部的捕快,带走案件的关键人证,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这不就是徇私枉法吗? 刑部主管刑罚,居然知法犯法,太荒唐了! 现在的刑部,真是乌烟瘴气! “大人,这件事您最好别管,老陈是曾大人的人。”下属提醒道。 他是刑部的老人,因为得罪人差点丢官职,多亏卫擎帮助,才保住官职,所以为卫擎办事,也为卫擎着想,能提点的都会提点一下。 卫擎眼中带着嘲讽。 曾大人又如何? 他偏要管了。 一为白沐阳,二便是抓住这个机会,对付曾祖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白沐阳母亲的死有隐情 “你去忙活吧。”卫擎道。 “是,大人。”那人转身离去。 卫擎继续看着卷宗。 不一会儿,一个人慢悠悠地晃了进来。 他身着官服,双手负在身后,中年男人,身上带着几分文雅的气质。 他走到了卫擎的面前:“乌侍郎。” 卫擎见了他,也恭敬招呼道:“曾大人。” 曾祖文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卷宗啊,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 卫擎谦虚:“下官刚入刑部,许多要学习的,便多看看卷宗学习。” “学习是好事,但是作为过来人,本官提醒侍郎一句,不要多管闲事。我年轻的时候也爱管闲事,走过不少弯路。”曾祖文意味深长道。 卫擎垂眸,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他指的便是白沐阳那事吧,卫擎更加肯定,这事是曾祖文指使的了。 “很多事,吃力不讨好,可能好心办坏事。”曾祖文继续道。 “多谢大人提醒。”卫擎道。 曾祖文说了一番话后,觉得自己提点够了,便离开了。 卫擎并没有把他的提醒放在心上。 这一次的案子和丁氏、白沐阳有关,便是白家的恩怨。 曾祖文为什么要帮丁氏? 这个案子疑点重重。 卫擎看卷宗,若是看到和白家有关,就会格外注意一下。 大半日下来,卫擎发现一个卷宗很有漏洞。 这卷宗上的纸都泛白了,案子发生在十二年前,是一个人报案称看到白家夫人郭氏被人推下井。 前面都查的很仔细,但是后面,因为报案人死亡,证据链断裂,就匆匆结案,将郭氏的死归咎为自尽。 卫擎将那卷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越看越可疑。 晚上。 卫擎回到侯府,先是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棠鲤。 “赵亭也是没想到丁氏那么大能耐,居然能让刑部的人出手。” 那可是刑部啊,虽然刑部不如大理寺,但是在百姓眼中,还是很有权威的。 赵亭把人交过去,很正常。 要不是遇着她相公,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曾大人知道她相公插手这件事,估摸着有点慌了,才来提醒她相公。 “这丁氏和曾祖文什么关系,他居然肯为她做到这一步?”棠鲤好奇。 “可以查查。”卫擎道,“媳妇儿,我今天在卷宗室还看到一份可疑的卷宗,是关于白沐阳母亲郭氏的死因。当初有人报案称郭氏是被人推下井,但是后来,这报案人死了,案子就草草结了。” “被人推下井?”棠鲤惊道。 白沐阳的娘自尽,也是他的心结,白沐阳一直觉得自己是被抛下的那个,耿耿于怀。 对于他娘为了男人自尽、抛下他之举,白沐阳的怨气很深。 棠鲤突然想起她哥说,他娘自尽那一日,看似振作起来,把自己打理得很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梳好头发。她应该是下定决心,重新开始生活。这样的人,会突然想不开自尽吗? 若是,他娘其实很爱他,打算为了他重新开始,却惨遭杀害呢? 若真如此,那也太惨了。 郭夫人明明可以好好活下去,她本是女强人,振作起来,肯定能为儿子撑起一番天地,白沐阳也不用受那么多苦了。母子俩相依为命,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而这种幸福,却因为他娘的死,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棠鲤没办法回到十几年前,阻止这桩惨案的发生,只能找出真相,给逝去的郭夫人一个交代,给白沐阳一个交代。 “相公,我们一定要查出真相。”棠鲤道。 “嗯。”卫擎点头。 “相公,这十几年前的案子,查起来是不是很棘手?”棠鲤问道。 “当年经手这个案子的是一个吴姓的刑部司郎中,他虽不在刑部任职了,但还住在京城,明日我去他那里问问情况。”卫擎道。 “相公,我和你一块去。”棠鲤道。 翌日。 卫擎和棠鲤一起来到那吴姓郎中的门口。 那是一个很偏僻的院子,但是收拾的很整齐干净。 卫擎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妇人,模样干瘦,但是精神不错。 “请问这是吴老家吗?”卫擎问道。 那老妇人眯着眼睛看向他们,当看到卫擎的腰牌时,神色微动:“你是刑部的?” “刑部侍郎,我姓乌。”卫擎道。 “刑部的来这里作甚?我家老吴都离开刑部十几年了,和刑部没有关系了。”老妇人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谁啊?”就在这时,里面一个声音响起。 “吴老,我们是刑部的人,关于当年的一个案子,想问问您一些情况。”卫擎大声道。 “老婆子,你拦着人作甚?快让人进来。”吴老的声音继续响起。 老妇人没办法,只能把门打开,让他们进去。 吴老也是头发半白了,但是精神矍铄,正在做木工活。 老妇人走到他的身边:“你可别多管闲事了。” “知道了,快去给客人倒两杯茶。”吴老道。 那老妇人往屋子里走去。 吴老看着卫擎的腰牌:“原来是侍郎大人。二位坐吧。” 棠鲤和卫擎坐下。 “你们要问哪个案子,至少得十几年前的吧?十几年前的事,我都快记不清了。”吴老感叹道。 “十二年前,白郭氏投井一案。”卫擎道。 卫擎这话一出,吴老的脸色微微变了,神色很是复杂。 “这个案子啊。”他看向卫擎,嘴唇微颤,“侍郎大人要重新审理此案?” 卫擎点头:“这个案子诸多疑点,却因报案人突然死亡……” 在说到报案人死亡的时候,吴老的脸上闪过一抹愧疚。 卫擎继续道:“案件换了负责人,原来是您负责的,换人后,便匆匆结案了。” “我要重审此案,还受害人一个公道。” 吴老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他真没想到在,这案子还有重审的一日。 “这是我经手的最后一个案子。”吴老道,“也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即使我死了,躺在棺材里,也没法瞑目,因为我没还郭氏一个公道,我答应报案人的事,也没做到。侍郎大人若是要重审,我当知无不言。” 吴老说着,便陷入了回忆里。 这一切事情的起源,在一个雨夜,一个姑娘敲开了自己的门…… 第三百八十八章 棠鲤和卫擎寻找真相 那姑娘是白府的丫鬟,亲眼见到郭氏被杀,她本来想当作没什么都发生,但是挨不住良心的折磨,来找自己报案…… “我不敢去官府,只敢来找您……” “吴大人,他们都说您很厉害,断案如神,您一定能查出真相的对不对?” “夫人……夫人她是个好人,不该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求您一定要还她一个公道。” “吴大人,您能不能保护我,我……我总觉得我会有危险。” 他闭上眼睛,便想到那姑娘眼中的期盼与恐惧。 那时候他任职刑部司郎中,查出过几个案子,确实有一点名声。 他答应了那姑娘,彻查此案。 他一步步往下查,果然查到很多疑点,也逐渐揭开真相…… 突然有一天,他推开安置报案人的院子,结果却发现她吊死在横梁上。 他明明安排了人保护她啊。 看着没有气息的姑娘,他愧疚极了。 他想起她来报案的时候,就祈求过自己保护她,在自己答应下来后,她便松了一口气,对自己很是信赖。 他对不起这姑娘,是他没保护好她。 人死不能复生,他再愧疚,她也不能活过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抓住真凶。 奈何,一直有人威胁他,不准他查下去,甚至还以他家里人的安危做威胁。 他并没有放弃。 他闭上眼睛,就能想到那姑娘满怀期待的眼神,和死状。 所以,他不能放弃。 因为这个案子,家中人也遭遇了几次危险,他家老婆子对此怨念很深,直到今日也一直念叨着。 他一意孤行地调查着,就在真相即将大白的时候,上头突然下了命令,让他将这案子转给其他人,他不肯,便被赶出了刑部。 “你傻啊,为了一个案子有必要吗?乌纱帽都丢了。” “年岁也不小了,你还能干啥啊?妥协一下,就能安度晚年了。” “老吴啊,你就是太倔了。” 他身边的人都是这般道。 反而是家里人松了一口气。 他家老婆子道:“那劳什子要命的郎中,不做就不做了。这个案子你就忘了吧,以后可不能碰了,省的整天提心吊胆的。” 然而,对于他而言,却是一辈子的愧疚。 吴老从回忆中回神,长叹一口气。 作为父亲和丈夫,他让自己的家人担惊受怕,对不起自己的家人。 作为刑部司郎中,他没有还清白于冤死之人,他不配为郎中。 作为一个男人,他失信于那个姑娘,他愧为人。 他的人生,就是‘失败’二字,等死了,鬼魂都无地自容。 他受着良心的折磨十二年,却无能为力。 如今,居然有人要重审此案,吴老自然激动。 若是真能审出真相,也算了结了他的心事。 “吴老查到凶手是何人?”卫擎问道。 “没有,证据不足。”吴老道。 “吴老有猜测了?” “断案要凭证据,猜测没用,” “我会把证据找齐。” 吴老看了卫擎一眼:“丁小莲。” 棠鲤倒没多大诧异,其实这凶手的最大可能就是丁氏。 “丁氏本来不过一个卖豆腐的,后来嫁入白府,做了白夫人,何来如此大的能耐,能影响刑部官员的升迁?”棠鲤问道。 “丁小莲与尚书大人,曾是同乡。”吴老道。 若只是单纯的同乡,肯定做不到这一步的。 从她相公的话中,她直到这曾大人,没什么本事,全是因为妻子的关系,才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 这样的人极其贪慕权势,绝不会轻易给自己惹麻烦…… “相公,让人盯着丁小莲。”棠鲤道。 拔出萝卜带出泥,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卫擎点了点头。 “不过这案子过去十二年,本来就证据不足,现在还丢了很多证据,要定丁小莲的罪太难了。”吴老道。 “只要发生过,必定会留下证据,我会查出真相。”卫擎道。 卫擎又问了吴老一些问题,全部记下,便告辞了。 吴老朝着卫擎的背影深深鞠了一个躬。 待他们出门,吴夫人走到吴老的身旁,将他扶起。 “老头子,你又惹麻烦了。”吴夫人道。 吴老看着吴夫人,满脸愧疚:“老婆子,对不住了,又连累你了。” “罢了,都一把年纪了,我也活够了。要是你这桩心事了了,到时候下了黄泉路,也走得安心一些。” 她转头看向卫擎和棠鲤的背影。 希望这位侍郎是真有本事,不畏强权,能查出真相吧。 也算了解了她家老头子的一桩心事。 棠鲤和卫擎走出了院子。 他们走出后不久,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便出现在院子外,盯着卫擎和棠鲤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 卫擎开始调查起来。 卫擎先带着人去了白府。 白老爷听闻刑部的人来了,连忙来迎。 “侍郎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无论什么事,我们白府肯定无条件配合。”白老爷满脸堆笑地问道。 “本官要重审十二年前郭氏坠井一案。”卫擎道。 “坠井,这不是自尽的吗?”白老爷惊道,“大人,依我看来,是自尽的没错,郭氏本来就疯疯癫癫的,谁会害她啊。” 卫擎冷眼扫了白老爷一眼,白老爷便不敢说话了。 “本官要去郭氏的院子看看。”卫擎道。 白老爷不想领路,那院子他都十几年没进去过了,晦气! 他叫来了一个下人领路。 卫擎一走,他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啊?”丁氏走过来问道,脸色有些惨白。 “说什么重审郭氏坠井案。”白老爷道,脸上挂满了不耐烦,“这死了还不让人安生,真是烦人。” 重审郭氏坠井案? 丁氏的脸色更白了。 白老爷看向丁氏,顿时变得温柔起来:“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冻着了?外面风太大,快跟我回屋。” 白老爷说着,便拉着丁氏的手,进了屋。 一进屋,就把人搂进了怀里,给人捂暖。 他是一点也不想想起郭氏,还是他的小莲好,又温柔体贴,又爱他敬他。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三百八十九章 他娘没有抛下他 刑部侍郎要重审郭氏坠井案,并来府中搜查的事,很快传到了白沐阳的耳中。 白沐阳手中的笔落在地上,怔愣了一下。 “坠井一事,难道另有隐情?”白沐阳低声囊囊道。 当年,他娘坠井,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年幼的他,亲眼看到他娘被打捞上来的尸体,然后大病一场,一直发热,鬼门关走了一遭。 好几个月后,他才恢复过来,等他清醒的时候,尘埃落定,刑部告诉他,他娘是坠井的,证据确凿。 难道说…… 白沐阳起身,去了他娘的院子。 他娘的院子收拾得很干净。 之前,他生病势弱,丁氏就想侵占了这院子,是他拼了命护下来的。 但是,丁氏还是会恶心他,暗地里把这院子弄得乱七八糟。 白沐阳只能自己来收拾。 这几年,他羽翼渐丰,再也没人敢随便动这院子了。 他却基本上没来过,都让福伯收拾的。 因为他一进这院子,就会想到往事。 想到年幼时候,他娘对他很好,但是从他娘知道丁氏的存在后,就变了。 变得冷漠,变得狂躁,变得不像他娘了。 他还会想到他娘死后的模样…… 他不敢进去。 如今,踏入许久不曾来的地方,有种陌生与熟悉的感觉。 冬日,院子里的树叶全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白沐阳走近,看到那口井,脸色顿时白了。 井旁,卫擎正在查探,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白沐阳。 卫擎看到他的脸色,起身,擦了擦手,走到他的面前。 “白大少。”卫擎叫道。 白沐阳仍盯着那口井,直愣愣的。 卫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哥!” 白沐阳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卫擎,勉强挤出一个笑。 “聊聊吧。”白沐阳道。 没称呼卫擎‘乌大人’,便是以朋友和亲人的关系聊聊。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娘她……”白沐阳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若是不方便说可以不说。” “你娘并没有扔下你不管。”卫擎道。 白沐阳先是愣了一下,神情复杂,似想哭,又似想笑,最终归为平静。 白沐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忙吧。” 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白沐阳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将门关上,坐在椅子上,垂眸,一动不动,犹如一座雕像。 他娘没有扔下他…… 说明他娘是被人害的。 他闭上眼睛,第一次认真地回想着那一天的事。 他一直不敢仔细回想,这是第一次,将细节都回想了一遍。 那一天,他娘推开门的时候,身着干净的衣服,梳妆过,脸虽然有些惨白,但是精神头却不错。他娘对他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把他抱进了怀里。 他娘已经很久没这么温柔地抱着他了,他靠在娘的怀里,很幸福,也很珍惜。 娘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沐沐,娘想通了,什么情啊爱啊,都是浮云,以后咱娘俩就好好过活。” “娘待会儿就去见几个掌柜,把生意重新做起来。” “沐沐,过两天我们搬去外公家住好不好?外公家有个大院子,还有个书楼,你就可以在书楼里看书了。” 她说着,神色温柔,眼睛越来越亮。 白沐阳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发涩。 他娘已经计划好了未来,他娘是真的不想死。 那么好的未来,明明唾手可得,却…… 白沐阳剧烈地喘息着,眼眸里满是仇恨的目光。 …… 卫擎将整个院子里里外外探查了一遍。 时间久远,基本查不到什么。 他又将白府做事十二年以上的下人,全部找来问话。 在白府十二年以上的下人并不多,共有八人,其中两人是丁氏身边的嬷嬷,还有福伯。 卫擎针对丁氏身边的嬷嬷,问话的时间特别长。 这也令丁氏分外不安。 等到那两个嬷嬷出来,丁氏便立即将那两个嬷嬷叫来问话。 侍郎问了他们什么,她要她们一字不落地重复一遍。 丁氏听完后,没有什么对她不利的消息,她还是分外不安。 她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就给曾祖文写信,然后让下人送出去。 曾祖文是尚书,那人不过一个侍郎,官大一级压死人,只要曾祖文一声令下,他就没法查! 会没事的。 丁氏不停安慰自己。 突然,门推开,丁氏吓了一跳,转头看去。 当看到来人是白旭阳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 “旭阳,你怎么来了也不敲门,吓死娘了。”丁氏拍着胸口道。 白旭阳的手里拿着一封信,递到丁氏的面前。 丁氏看着那封信,脸色不太好看:“旭阳,这是我送出去的信,你怎么又给拿回来了?” “我不拿回来,等着你犯蠢?” 丁氏脸色猛地变了:“旭阳,你看过这信了?!你……” “不用看都知道你给谁的。这个时候还给他送信,你觉得他会见你?”白旭阳神色淡漠道。 “所以你知道我和他……” “我小时候见过。” 他小时候,见到她鬼鬼祟祟的,心生好奇,藏在她的马车里出去,就看到极为恶心的一幕。他现在想起来,都有些想吐。 丁氏的脸涨得通红,但是看着面前高大的儿子,心中羞愧难当。 她深吸一口气,她做这些,还不是想她们娘俩过得好一些? “为什么说他不见我?” “你重要,还是他的官位重要?”白旭阳问道。 当然是他的官位重要,否则也不会抛下她去娶长公主的义女了。 “他下个令,让姓乌的别审不就行了?一句话的事,怎么可能影响他的官位?”丁氏道。 “他不只是侍郎,还是顾将军的女婿。”白旭阳道。 是啊,那人背后有顾将军撑腰,自然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样听话…… “顾将军的女婿也不能没证据乱抓人。” “你还记得之前那个吴郎中吗?”白旭阳问道。 “是谁?”丁氏显然不记得了。 “当年负责郭氏坠井案之人。”白旭阳道。 “他……怎么了?”丁氏不安问道。 “那侍郎去找了吴郎中。”白旭阳道。 丁氏深吸一口气,头疼。 她在拿捏男人方面很有一套,遇着这事第一反应就是找男人帮忙,之前都有人帮她解决,这一次遇到硬茬了…… “我有办法。”白旭阳道。 丁氏颇为期待地看向他:“旭阳,你有什么办法?” “杀人灭口,死无对证,自然找不到你的身上。”白旭阳面无表情道,杀人在他眼里,如切菜一般寻常。 丁氏眼睛一亮。 对,杀人灭口,知情的全杀了! 吴郎中,还有那两个嬷嬷! 第三百九十章 抓住丁氏的把柄 丁氏猛地点头。 “我这就去安排。” 白旭阳阻止了她:“我来安排。” 丁氏拉住了他的手:“旭阳,你真是娘的好儿子,救了娘。” 无论丁氏说什么,白旭阳神色冷漠,眼中没有丝毫感情。 他走出房间,神色泛冷,看向天空,似乎想到什么,惨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笑,病态又温柔。 “阿莹,我想你了。” 白旭阳的脑袋一歪,温柔消失,眼神阴鸷:“阿莹,我好讨厌她,好讨厌白家。他们真恶心,好想放一把火把白家烧了。” …… 侯府。 房间里。 “夫人,这是您要的资料。”暗卫十四将一叠厚厚的纸交给了棠鲤。 棠鲤接过,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这上面包含曾祖文的信息。 曾祖文是幽州人氏,顺元三年的探花。 他娶了长公主的义女后,便一路高升,短短几年便是刑部侍郎,不久官至刑部尚书。 这长公主乃是当今皇帝的亲姐姐,很得圣宠,地位和权势都相当高。 棠鲤翻看长公主的资料,不由得感慨一句:“这位长公主的义女还真多。” “对,长公主的义女很多,前一段时间还认了一个义女,长公主对那义女十分疼爱,还想求皇帝赐婚给那义女和三皇子。”十四道。 棠鲤若有所思。 认了这么多义女,有的做女官,有的嫁给朝臣,怎么都觉得这位长公主有些野心勃勃啊。 再看丁小莲的资料,与曾祖文同年入的京,都是顺元二年,之后,在京城开了一个豆腐摊。 这两人的资料,分开看,联想不到一起。 放在一起,便会发现其中端倪。 同乡,同年入京…… 结合丁小莲的案子,几乎可以肯定丁小莲背后之人便是曾祖文。 这绝不是简单的同乡之谊…… 曾祖文的夫人,在长公主那里不算特别得宠。 但是再不得宠也是长公主的义女,曾祖文倚靠长公主的势力到今日,却敢背着长公主的义女偷情,还真是胆子大。 若是长公主那义女知道这件事,肯定很有趣。 …… 夜深。 城东小院。 吴老和吴老太的年纪都大了,因此眠很轻,稍微一点动静就醒了。 门外似有人不小心踩在枯枝上,发出一阵声响。 黑暗中,吴老和吴老太都醒了过来。 吴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老婆子,对不住了啊。” 他把真相告诉那侍郎大人的时候,便猜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 这个案子盘根错节,凶手背后的权势很大。 那些人,十二年前敢对报案人下手,十二年后,必定敢对自己动手。 十二年前,自己在刑部任职,若是自己被杀,势必会引起更大的麻烦,所以保住了一命。后来案子尘埃落定,他也被遗忘了。 如今案子再审,那些人感觉到自己的威胁,自然会对自己下手。 这也从侧面证明,侍郎大人的调查让他们怕了。 他本来想让老婆子去儿子那里,但是吴老太一声不吭的,他说多了,她就跟自己发脾气。 吴老便明白了她的决定。 他这辈子挺失败的,却得一人这般相伴…… 吴老拍着她的手背:“老婆子,是我害了你啊,嫁给我,就一直跟着我受苦……” “谁让我当初瞎了眼,看上你这个倔驴呢。我腿脚不好,黄泉路上你走慢一点,等等我……” 就在老夫妇俩手紧紧握着,做好赴死的准备时,门外出现了另外一群人,与那踩断树枝的那群人打了起来。 一阵打斗后,声音停了下来。 一人走到门口。 “吴老,吴老夫人,我们是侍郎大人的人,打扰二位清梦了,人已经解决,二位继续睡吧。”那人说完后,就离开了。 很快,就安静了。 吴老和吴老太都愣了一下。 吴老太抱住吴老的手臂,很快,吴老就感觉到自己手臂湿湿的。 “老婆子,怎么哭了?” “我高兴。” “高兴还活着?” “对啊,人能活着,谁想死啊?” 黑暗中,吴老拍着吴老太的背。 是啊,能活着,谁想死? 只是人活一口义气,他不能苟且偷生,对不起死去的人,所以才冒死说出真相。 若是能了结心事,他们老两口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日子,多好。 “老头子,看来这侍郎是真有本事的,这个案子有希望了。”吴老太道。 “是啊,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别太高兴了,睡吧。” “嗯。” 老夫妇盖上被子,继续睡去。 …… 翌日。 侯府。 棠鲤醒来,便发现身边的位置空了。 她起身,穿好衣服,洗漱完,门便推开,卫擎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大早的,发生什么事了吗?”棠鲤问道。 “昨晚有人要杀吴老,被抓住了。”卫擎道。 棠鲤很惊讶:“这么沉不住气?” “可能是以前太顺利了,没想到踢到铁板吧。”卫擎道。 “丁氏和曾祖文之间有联系吗?”棠鲤问道。 卫擎摇了摇头。 棠鲤昨天看了丁氏的资料,分析出丁氏的性格,是很依赖男人的那种。 眼看要暴露,她居然没联系曾祖文,而是自己派人去杀人灭口? 她也说不清,丁氏究竟是聪明还是蠢了。 “主子,白府派人过来了。”门外有人汇报道。 “带进来。”卫擎道。 很快,白府的人就来了,是白沐阳身边的护卫。 “昨晚有人想要杀丁氏身边的两个嬷嬷,主子让我们盯着,便将那要杀人的人逮住了。”那护卫道。 卫擎点了点头:“好,我派人去捉拿。” 护卫离去。 棠鲤道:“看来丁氏是真蠢。” 这也太沉不住气了,居然第一晚就动手,直接被抓住了两个把柄。 简直就是在送人头。 若是丁氏去找了曾祖文,他们对付起来都麻烦许多。 “相公,可以捉拿丁氏了。”棠鲤道。 “媳妇儿,我先去刑部带人。”卫擎道。 棠鲤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去吧。” 卫擎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转身离去。 …… 白府。 丁氏正在房间里优哉游哉地用着早膳。 说实话,她那儿子还是有几分本事,就是性格阴晴不定,她有时都怕他。 他肯出手解决这件事,丁氏便也放下心来。 丁氏想起往事,也是一阵唏嘘。 她初次见郭氏的时候,她是倍受宠爱的大小姐,锦衣玉食,众星拱月,而自己不过路边的小摊贩,随便一个人都能对她呼来唤去。 谁能想到今日,她成了白家的夫人,而郭氏则成了孤魂野鬼呢? 丁氏想着,便有几分得意。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第三百九十一章 他的女人他得救 “怎么这么吵啊?发生了什么事?你去看看。”丁氏皱眉道。 伺候她的丫鬟连忙去开门,然后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时,顿时惊住了。 为首的正是卫擎,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官差,气势汹汹。 “夫人,是……官府的人。”丫鬟颤声道。 丁氏连忙起身,看着门外的人,只觉得气氛不寻常,心里很是不安。 “这位大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丁小莲,你涉嫌谋害郭氏,并指使人谋害吴老和白府两个嬷嬷,本官是来带你回去审理的。”卫擎面无表情道。 丁氏的脸色瞬间白了,脑袋轰得一声,差点摔倒。 不等她反应,卫擎一挥手,便有两个官差架着她往外走了。 刑部的人走到院子门口,一道人影便跑了过来。 正是白老爷。 白老爷一身横肉,跑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 “老爷,救我!”六神无主的丁氏看到白老爷,连忙叫道。 “夫人!”白老爷抓住了丁氏的手。 他一听到刑部进入白府,要抓丁氏,惊得连忙跑过来。 “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刑部的大人说我涉嫌谋害郭氏……”丁氏咬着唇道,一脸无辜。 白老爷看向卫擎:“大人,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夫人,她心地善良,不会杀人的!” “郭氏疯疯癫癫,肯定是自尽的。大人,我作证,郭氏自尽,和我夫人无关!” 卫擎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白老爷,凡是讲求证据,审理之后,若是无罪,自然会放贵夫人回来。若是有罪,便按大周律令处置。还烦请白老爷不要挡着我们办案。” 卫擎给了身边下属一个眼神。 下属立即将白老爷拉开。 官差们将丁氏带走了。 白老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丁氏被带走,心急如焚。 …… 白家一院落。 白沐阳坐在院子中,闭目养神,嘴角勾起,心情愉悦。 他刚刚听闻了丁氏被刑部带走的消息。 卫擎在调查他娘遇害案时,他自然也没有干等着。 他娘的仇,他自然要尽份力,让仇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因此,他一直在关注着丁氏的一举一动,丁氏的人要杀那两个嬷嬷灭口的时候,便被他拦下。还将那要下杀手的人抓住,送去了刑部。 那两个嬷嬷得知丁氏要杀他们灭口,惶恐之下,为了自保,也愿意出来指证丁氏。 还真是好事一桩接一桩的啊。 就在这时,院子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走到白沐阳的身边,正是白老爷。 白沐阳闭着眼睛,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 “沐阳,你娘被刑部带走了,你知道吗?”白老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 白沐阳睁开眼睛,看着他。 只见他满脸担忧。 他本来觉得这人薄情寡义,实际上不过对他们母子薄情寡义罢了,他有关心和在乎的人。 “她不是我娘,我娘已经不在了。”白沐阳冷冰冰道。 白老爷的脸上挤出一抹讨好的笑:“我知道你们之间有矛盾和误会,好,不叫娘,那叫丁姨。不管怎样,你,你丁姨,还有旭阳,我们都是一家人。现在你丁姨莫名其妙被刑部带走,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家人出事吧?” 家人? 呵!他什么时候和丁小莲一家人了?! “沐阳,我们一起去刑部给你丁姨作证,她绝不可能害了你娘。”白老爷道。 郭氏是白沐阳的娘,白沐阳要是证实郭氏疯了,不是被杀,这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白老爷在看到丁氏被带走后,第一个想法便是这个,连忙来找白沐阳。 “沐阳,我们快走,免得刑部的人用什么手段来屈打成招。”白老爷说着,就去抓白沐阳的手。 白沐阳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自己聋了?! 这样的话是人能说出的话吗? 居然让自己去给他的仇人作证! 虽然白沐阳早知道,这人对娘,对自己没有任何感情,心完全偏向丁氏和白旭阳,只有丁氏才是他的夫人,白旭阳才是他的儿子,但是,听到这样的话,白沐阳还是觉得荒唐。 太荒唐了。 生自己的父亲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白沐阳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不要为了不重要的人生气。 “丁小莲清不清白,刑部会审理。”白沐阳道。 “沐阳,算爹求你了,你就看在爹的面子上,去求求情吧。”白老爷道。 “滚!”白沐阳道。 白老爷被儿子这么吼,脸色很不好看。 但是为了小莲,他还是忍着气,想要再说几句。 而白沐阳的护卫,则直接把他拖了出去,然后将院子门紧紧关上了。 白老爷见白沐阳是铁了心不会去作证,便不再忍下去,狠狠地砸了几下门,骂了一句‘白眼狼’、‘白养你了’,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白沐阳的耳边终于清静了。 …… 刑部。 “什么,乌侍郎去白家把人抓了?”曾祖文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这短短两天时间里,发生太多事情,他一时都没办法接受。 “乌侍郎找到证据,十二年前,郭氏坠井,不是自尽,而是被杀,所以决定重审此案。” “谁让他重审的?为什么本官不知道!”曾祖文很生气。 郭氏坠井的事,他自然清楚。 这个案子当初可是他摆平的,姓乌的这是在揭他的底啊,谁给他的胆子! “大人,乌侍郎是侍,刑部侍郎有资格决定重审这类旧案。”下属汇报道。 曾祖文深吸一口气,这姓乌的还真是多管闲事! “重审就重审,怎么就把人给抓了?”曾祖文问道,目光闪了闪,“他有证据?” “刑部有个辞官的郎中,知道这件事,乌大人去问了,大概是这郎中知道什么,然后有人想灭口,刚好被乌大人抓住,那人便指证了丁小莲。”下属继续汇报道。 蠢货! 以前觉得她笨笨的可爱,现在是真的蠢到家了! 居然在这个当口上杀人灭口! 这不是把把柄往人手上送吗? 遇上这样的事,难道不是先该找自己商量啊?! 曾祖文气得头晕。 不管怎样,那毕竟是自己的女人,他还是得想办法将她保下来。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丁氏死不认罪 刑部大牢。 那几个被派去灭口吴老和两个嬷嬷之人,全部招了,是丁氏派他们动的手。 而那两个嬷嬷担惊受怕之后,意识到夫人要对他们杀人灭口,也决定出来指证丁氏。 再加上吴老出来作证,丁氏是凶手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现在只差对簿公堂了。 “乌侍郎。”曾祖文走了进来,看着卫擎面前跪着的那几个人,“这是在审郭氏坠井的案子?这几个都招了?” 卫擎点了点头:“回大人,全都招了。” “本官身为刑部尚书,看到这桩十二年前的案子可能是冤案,深感痛心,所以连夜看了卷宗。本官对这个案子很重视,决定亲自审理此案。乌侍郎,把这个案子的证据都移交给本官吧。”曾祖文义正言辞道,仿佛对这案子很重视似的。 卫擎心中冷笑,真交给他,岂不是跟十二年前一样,证据被毁,草草结案,死者冤死,凶手逍遥。 “大人,这个案子查得差不多了,只需开堂审理便可,大人公务繁忙,交给下官就行了。”卫擎道。 卫擎的态度恭敬,但是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交给他! 很是硬气! 曾祖文的眼睛微微眯起,心中怒意翻滚,默默把卫擎记恨上了。 “大人,待会儿案子就要开审了,您若是有时间,一起看看?”卫擎道。 曾祖文冷笑一声:“就要开审?乌侍郎真是心急之人。” 卫擎意味深长道:“避免夜长梦多。” “乌大人,本官作为过来人,还是奉劝你一句,性子别太急,否则容易坏事。” “下官谨记大人教诲。大人,请吧。”卫擎道。 曾祖文恶狠狠地瞪着卫擎,卫擎神色如常,没有丝毫变化。 旁边的捕快们都感觉到尚书和侍郎两位大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只能感叹一句侍郎是真的勇,居然敢那般顶撞上峰。 不过,他们刑部在外面向来软,与大理寺或御史台有争执,曾尚书就向别人服软,转头把他们臭骂一句。 多年下来,刑部在三法司的位置越来越低,成了一个完全被忽视的机构。 他们这些当差的也憋屈得很,还得在大理寺和御史台面前装孙子。 如果上峰都如侍郎这般就好了,他们就不会憋屈成这样了。 曾祖文甩袖往外走去,卫擎跟了上去。 公堂。 卫擎坐在主审官的位置上,曾祖文则在一旁坐着,脸色很难看。 不一会儿,犯人丁氏就被带了上来。 丁氏满脸惊恐,在看到曾祖文的时候,眼睛顿时一亮。 她想说话,曾祖文向她眼神示意,并摇了摇头。 丁氏顿时明白过来,闭上了嘴。 有曾祖文在,她肯定会没事的! “乌侍郎,办案讲究严谨,一定要人证物证齐全,犯人认罪了,才能定罪,不可屈打成招。”曾祖文道。 曾祖文这话看似对卫擎说,其实是在提醒丁氏,别认罪。 只要不认罪,他就能救她。 丁氏听明白了,心里终于有了一些底。 外面旁观审案的百姓越来越多。 其中有两抹身影,并肩而立,看向公堂。 正是棠鲤和白沐阳。 白沐阳的目光幽深,带着恨意,胸中戾气滋生。 丁氏、曾祖文…… 便是这两人只手遮天,害死他娘! “哥。”棠鲤抓住白沐阳的手臂,担忧地看着他。 白沐阳听着她担忧的声音,看着她担忧的面容,心中一暖,戾气消散。 白沐阳温柔一笑:“我没事。” “嗯,很快就要真相大白了,作恶者终将遭到报应。”棠鲤道。 案子开始审理。 几个证人全部带了上来。 “是她派我们去杀人的。”那几人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指证丁氏,并在证词上画押。 丁氏的脸色很难看。 这几个都是她儿子的人,不仅没有完成任务,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供出了她! 她本来还觉得旭阳靠谱,现在想来,是她高看了这个儿子。 早知道,不如给曾祖文写信,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揪到把柄。 丁小莲后悔极了。 接下来是那两个嬷嬷。 那两个嬷嬷都是跟了丁氏十几年的人了,但是丁氏薄情,这俩嬷嬷都是人精,其实没多少主仆之情。她们在丁氏面前表现,不过是为了讨点好处罢了。 现如今,因为她们知道得太多了,所以丁氏要杀他们灭口。 不供是死,供出来说不定还有活路! 所以,她们没多犹豫,当即选择供出丁氏。 “当年我亲眼所见,是丁氏的贴身丫鬟将郭氏推下去的。那丫鬟很壮实,力气很大。” “我亲耳听到,丁氏命令自己丫鬟对郭氏下手。” “郭氏出事的第二天,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丫鬟了。” 两人把当年的事描述了一遍,说得十分仔细。 “你们胡说八道,我没有,大人,她们诬陷我!”丁氏连忙辩驳道。 她记得曾祖文的话,死不认罪,无论她们说什么,自己都不承认。 只要她不认罪,就没法治她的罪! 然后是吴老与吴老太相互搀扶着上了公堂。 吴老是最清楚这个案子的人,他说得条理清晰。只可惜他当初查出的证据,如今全被毁了。 吴老与丁氏对簿公堂,吴老连声质问,丁氏完全回答不了,只一直矢口否认。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我都没做过,你们是故意的,故意诬陷我!” “大人,他们诬陷我,求求大人还我公道。” 卫擎的眉头皱起。 他如何看不出丁氏的用意,便是咬死了不承认! 命人杀吴老和两个嬷嬷一事好定罪,但是郭氏一案,时间太久远了,缺乏物证,只要丁氏不认罪,就没法定罪。 丁氏便是咬定这一点,在公堂上耍泼! “‘郭氏坠井案’证据不足,依本官看,还得再查,等证据确凿再判,不可冤枉无辜。”曾祖文适时开口道。 丁氏顿时一喜:“民妇是冤枉的,多谢大人明察秋毫!” 卫擎没有说话,丁氏在拖时间,曾祖文肯定会想办法替她开脱。延后再审,只会夜长梦多。 就在僵持之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大人,我有话说。” 只见一穿着粉色衣裳的纤瘦美貌的姑娘,正穿过人群,朝着公堂方向走来。 正是棠鲤。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丁氏陷入幻觉后认罪 公堂门口的官差拦住了棠鲤。 “让她进来吧。”卫擎道。 卫擎一声令下,官差收回了拦着的手。 棠鲤走到了公堂上,走到了丁氏的面前。 丁氏皱着眉看向棠鲤,她认识她,顾家小姐,乌侍郎的妻子,与白沐阳熟识,她来公堂上作甚? 她肯定没有证据能证明什么。 “丁氏,你害死郭氏,十二年过去了,你的良心就不会不安吗?”棠鲤突然凑近丁氏,冷冷问道。 有什么不安的? 郭氏死都死了,还能回来找她报仇? 丁氏义正言辞道:“我没有害她,你这是诬陷,大人,你便任由这毫无干系的人来诬陷我,扰乱公堂……” 丁氏的声音突然顿住,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像是掉入一个漩涡,醒神后,便见有些不对劲。 天黑了下来,四周的景象也变了。 她看着四周,她不在公堂上,而是身处一个院子里。 这院子看着有些熟悉。 她盯着那院子看了一会儿,猛然醒悟过来,这不是郭氏的院子吗? 郭氏的院子很大,她进了白府后,就一直想要这个院子。奈何郭氏死死霸占着,郭氏死后,又有白沐阳那个小崽子死守…… 她的目光突然顿住,落在一口井上。 这口井便是郭氏死的地方! 丁氏盯着那口井,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整个院子也是阴森森的,格外瘆人。 突然,一只惨白的没有血色的手落在井边,惊得丁氏猛地后退两步。 “是谁装神弄鬼?我告诉你,老娘不怕你,滚出来!”丁氏大声叫道。 下一瞬,那人便从井里钻了出来,直直得站在那里,盯着她。 当看清她的脸时,丁氏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只见她细长的眉,一双杏眸,颇为美貌,身上带着一股端庄的气质,正是郭氏! 郭氏……郭氏怎么会在这里? 郭氏不是死了吗?! 难道……是鬼! 郭氏朝着丁氏缓缓走来。 “滚开!别靠近我!”丁氏大声叫道。 然而,郭氏的脚步并没有停。 下一瞬,郭氏便出现在她的面前,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郭氏的声音哀戚,带着质问。 丁氏吓得转身就跑。 丁氏跑着跑着,便跑到了角落里,没有路可以跑了。 丁氏只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别过来!郭冰雁,你别过来!”丁氏大声叫道。 “为什么?为什么?”郭氏一直重复着这句话,这句话犹如魔咒一般,萦绕在丁氏的头顶。 “为什么?因为你挡着我的路了,不杀了你,你就是白夫人,我永远就是个小妾!” “只有杀了你,我才能做白夫人!” “郭冰雁,你不能怪我,是你自己蠢。你也可以杀我啊,谁让你自己是个废物,就知道整天哭哭啼啼,像个怨妇!” “我让人把你推入井里,所有人都以为你是自尽的。十二年,整整十二年,没人知道真相。郭冰雁,你活着斗不过我,死了也别想赢我!” “你别过来,我敢杀你一次,就敢杀你两次!” 丁氏吓到了极致,便想同郭氏拼了博一条活路,神情突然变得凶狠起来,朝着郭氏扑了过去。 然而,她却扑了一个空,扑到了地上。 她的脑袋一阵眩晕,四周的景象再次发生改变,她转头看去,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公堂之上。 她松了一口气,所以刚刚只是幻觉? 她躺在地上,浑身是汗,近乎虚脱。 她就说嘛,人死了那么久,郭氏的鬼魂要找她早就找了。之所以不找,便是因为鬼怕恶人! 然而,她的欣喜只维持了片刻,因为她发现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原来真是这丁氏杀了郭氏啊,小妾为了扶正,居然杀了原配,这也太恶毒了。” “可怜那郭氏,无辜惨死,还被误以为自尽,让这凶手还逍遥法外!” “那白老爷也真是的,宠妾灭妻!” “丁氏这样的恶人,一定要严惩!” “对,得严惩!” 路人纷纷指责道。 她刚刚,是把真相都说出来了? 丁氏浑身发凉,血冲上脑,脑子乱哄哄的。 完了,全都完了。 丁氏不由得看向棠鲤,便见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脸上是无尽的冷意。 都是这女人! 这女人太邪门了! 就是因为看了她的眼睛,自己才陷入幻觉里! 是她陷害我的!”丁氏指着棠鲤,大声道。 你刚刚的话,所有人都听到了,何来诬陷之说?!”卫擎大声怒斥道。 又看向曾祖文,“曾大人,犯人已经主动认罪,这一下可以定罪了吧?” 曾祖文的脸色很难看,真是个蠢货! 丁氏哀求得看着曾祖文,曾祖文的目光则直接转开了。 “乌侍郎按律宣判吧。” 卫擎按大周律令宣判,丁氏主谋害死郭氏,并意图杀人灭口,数罪并罚,判处斩首,经过大理寺和御史台复核后边立即执行! 卫擎宣判后,丁氏当即瘫软在地上,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吴老很是激动,眼眶发红。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桩案子终于真相大白了。 “夫人……”吴老看着吴老太。 吴老太掐了他的手背一下:“放心吧,不是做梦。” “你这老太婆,力气怎么这么大?”吴老嘟囔着道。 “好,给你呼一下。”吴老太笑着道,还真握起吴老的手,呼了呼。 少年夫妻老来伴,这二位的感情是真好,让人艳羡。 丁氏被带走,被带走的时候,看了曾祖文一眼。 曾祖文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色。 不久,曾祖文也走了。 百姓们也陆续散去。 吴老并没有走,而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卫擎。 “吴老,跟我来。”卫擎道。 卫擎带着吴老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吴老,放心吧,没有人能逍遥法外。”卫擎道。 “您知道我要说什么?”吴老很是诧异。 这个案子还没完全结案,当初那报案人被杀害,凶手还没伏法。”卫擎道。 吴老点了点头,原来侍郎大人都知道。 十二年前的案子草草结案,刑部内必有帮凶,其实,吴老和卫擎心里都门儿清,那帮凶是谁。 对方手中握着权势,背后又有权贵撑腰,比丁氏难对付多了。 但是,就这般放过那人,吴老心里又不甘心。 他没有保护好报案人,还不能为她讨回公道,为她报仇,他心中有愧啊。 “不管是谁,何等身份,我定会查明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卫擎神色坚定,掷地有声道。 吴老盯着卫擎,眼神动容,心中激动,太好了。 大周要是多一些侍郎这般正直的好官就好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白沐阳和白旭阳的往事 公堂外,棠鲤和白沐阳并肩而立。 白沐阳的神色轻松。 他娘的死终于查清了,丁氏这个恶毒的妇人,终于遭到了报应,他娘也能安息了! 他心里的那口气终于出了。 “棠棠,谢谢你。”白沐阳道。 “哥,你娘很关心你,她在天之灵也是希望你好好活着,开开心心得活着。你过得好,便是对她最大的慰藉。”棠鲤看着他道。 看着她认真的小脸,白沐阳知道,这也是她的愿望。 他会好好活着,让真正关心他的人放心! “阳光真好。”棠鲤仰着小脑袋道。 “是啊。”白沐阳道。 “哥,我们去晒太阳吧。”棠鲤道。 棠鲤蹦蹦跳跳地台阶,阳光洒在她身上,她像沐浴着一层金光。 白沐阳笑得温柔,也跟着走下台阶,走进阳光里。 卫擎还有事要忙,两人便先离开了刑部。。 “我送你回家。”白沐阳道。 两人并肩而行,朝着侯府走去。 白沐阳看着身边的妹妹,心里暖暖的。 昨晚,白沐阳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死在一群山匪的手中。 那群山匪是丁氏派去的人。 他死后,白家便彻底落在丁氏母子的手中。 白家的产业越做越大,白旭阳成了大周首富,丁氏春风得意。 他和他娘是两座荒坟,而白旭阳和丁氏则是一生荣华…… 梦中,白沐阳十分不忿,凭什么恶人能得到好报,而他和他娘却如此凄惨! 老天为何如此不公?! 白沐阳醒来后,便觉得那幸好是一个梦。 但是,再想想,当初他在遥水镇,遭遇山匪,若不是棠鲤的提醒,他早已丧生于山匪刀下。 那便如梦中的场景一般了! 是棠鲤的出现,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因为她,自己的病得到医治,他娘的死也查出真相,丁氏得到报应…… 她就像一抹灿烂的阳光,照进了他昏暗的生命里。 白沐阳目光扫过棠鲤,神情愈加温柔。 “哥,我到了。”棠鲤道。 白沐阳抬头,面前便是侯府。 “哥,进去坐坐?”棠鲤道。 “不了,哥还有事忙。” 白府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 白沐阳看着棠鲤进了侯府,便转身回白府。 白沐阳是一路走回去的。 今天的太阳很好,他想多晒晒太阳。 白沐阳走到白府的门口,就看到白旭阳站在门口,阳光落在他身上,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阴郁,浑身冷冰冰的。 两人虽是兄弟,但是关系只能用漠然来形容。 白沐阳厌恶他们母子。 白沐阳看着白旭阳:“丁氏谋害我母亲,已经认罪了,被判斩首。” 白旭阳这才看向他,神色冷漠:“哦。” 白沐阳皱眉,丁氏毕竟是白旭阳的母亲,他母亲要被斩首,他居然能无动于衷,着实怪异。 白旭阳伸出手指,指向一个地方。 白沐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一个卖糖葫芦的,正扛着糖葫芦经过。 白沐阳眉头一皱,不明白他的意思,迈步走进了白府。 白旭阳歪着脑袋看着他的背影,淡色的眼眸微微失神。 他果然忘记了。 他很小的时候,大概是为了博得那人的关注,丁小莲便将他扔在白府门口,他独自一人,四周全是陌生人,他害怕地哭了起来。 然后,有一个比他大一点的哥哥走到他的面前,温柔地哄他,还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那糖葫芦特别好吃,小哥哥也特别温柔。 下一次,他再被扔到白府门口的时候,便不害怕了,乖乖地坐着,等小哥哥买糖葫芦来哄他。 那个时候,他最开心的事便是能见到那哥哥,吃到糖葫芦。 后来,丁小莲问他想不想住进白府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如愿住进了白府,也见到了那个哥哥,没想到那哥哥居然是他的亲哥哥,他开心极了。 然而那哥哥不复之前的温柔,只是冷漠地看着他。无论他说什么,哥哥都不理会他。 那时的他不明白,觉得委屈。 后来,他明白了,他的出生就是原罪。 哥哥永远不可能喜欢他了。 他回过神来。 丁小莲被判斩首? 他心中毫无波澜。 他早就发现对手的强大,也发现即使做了白家家主,也不能替阿莹报仇。 所以,不如不要。 而且,丁氏让他恶心,白家让他恶心。 在他提议杀人灭口,丁小莲答应的时候,他便早就猜到这么一天了。 至于白家…… 白家就留着给他吧。 糖葫芦真的很甜。 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白旭阳眼中的最后一丝温情消失,身影隐入阴影中。 …… 丁小莲被判斩首的消息很快传开。 白老爷被打击地晕倒在地,昏睡了一阵才醒来。 醒来后,他拖着病弱的身躯四处奔走起来,利用了自己能利用的关系,想要救丁小莲,但是都一无所获。 白老爷绝望之下,气得又去骂了白沐阳一顿。 “我是你爹啊,生你养你的爹,让你去公堂上作证都不肯,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白眼狼?!”白老爷气愤道。 “她害死我娘,你与我娘多年夫妻,她的命是命,我娘的命就不是命?”白沐阳冷声质问道。 白老爷被梗了一下,然后道:“你娘死都死了,小莲死了,她也没办法活过来啊。” “杀人偿命。”白沐阳道,笑得恶意,“你若是舍不得丁小莲,自己去陪她也行啊。到时候,我会把你们葬在一起,让你们生生世世在一起。” 白老爷气得头晕目眩,由下人扶着离开了。 …… 与此同时,刑部。 曾祖文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丁氏实在太蠢了。 她认了罪,画了押,罪行板上钉钉,真要救她,除非劫狱! 曾祖文虽然对丁氏有感情,但是怎么可能冒着威胁自己的官位的危险去救她? 曾祖文不敢冒险。 曾祖文心一狠,干脆不如放弃丁氏,弃卒保车! 然而,丁氏又怎么能令他如愿? 曾祖文毕竟是刑部尚书,死牢中有他的人。 丁氏不想死,见曾祖文一直没行动,便开始威胁他,若是他不救她,便将两人的关系和他做的事公诸于众! 丁小莲这人坏事做多了,也怕曾祖文杀人灭口,所以早就留了后手。 曾祖文若是敢杀她灭口,那曾祖文的夫人就会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曾祖文这下才慌了。 要是让那母老虎知道他在外面偷腥,那就彻底完了!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把丁小莲救出来! 第三百九十五章 曾祖文救出丁氏 曾府。 房门紧紧闭着。 曾祖文坐着,他身边站着一人,姿态恭敬,点头哈腰。 “你是死牢的牢头,有把握把丁氏弄出来吗?”曾祖文问道。 “大人,死牢都是下官的地盘,这点事难不倒下官。”那人连忙应声。 “其他人不会发现?”曾祖文继续问道。 曾祖文最担心的就是那专门和自己对着干的乌侍郎。 等这件事解决之后,他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人赶走! “大人放心,绝不会有人发现。”那人打包票道。 其实,最保险的还是直接杀了丁氏,但是…… 曾祖文拿起手边的信,又看了一遍。 这是丁氏写给他的信,信上写得很清楚,若是她死了,他们的关系就会捅到他夫人那里…… 若是他夫人知道,他肯定死定了。 所以,曾祖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丁氏救出来。 曾祖文点燃了火折子,将那封信烧掉。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待事成,本官定不会亏待你。”曾祖文道。 那人顿时一喜:“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办妥!” 砰砰砰!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曾祖文,你是不是在里面?大白天的,躲在屋子里作甚?”一个凶悍的声音响起。 曾祖文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手烧了。 他连忙甩了甩手,将信烧完,把身上的灰拍掉,才起身将门打开。 外面站着一个一身华服的肥胖女子,体型比曾祖文大一圈,样貌甚是凶悍,这便是曾祖文的夫人,陶氏。 陶氏锐利的眼神扫过曾祖文。 “夫人……”曾祖文满脸堆笑,叫道。 陶氏直接推开了曾祖文,走进了房间,目光扫过,便只见屋里只有曾祖文和他的下属,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夫人,我和下属在议事呢。”曾祖文笑得满脸讨好,“你这是做什么?” “门关得这么紧,还让人以为你和哪个小妖精在屋子里做什么呢。”陶氏刻薄道。 曾祖文脸上的难看一闪而逝,很快挂上笑:“夫人,我心里只有你,怎么可能有其他人呢?” 陶氏轻哼一声:“最好是这样。” 曾祖文给了下属一个眼神,下属连忙下去了。 曾祖文拉着陶氏的手,到椅子上坐下。 “夫人,你快坐着,我给你捏捏肩膀……”曾祖文道。 陶氏坐下,曾祖文便给她捏了起来,陶氏的脸色逐渐好看起来。 “曾祖文,你是靠着我才有今天,你可不能辜负我。”陶氏道。 “夫人,那是自然,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 …… 丁氏所判刑罚,经过复核后,定了下来。 处刑的日子定在半个月后。 然而在这半个月时间里,却发生了一件事。 丁氏畏罪自尽了。 死牢。 卫擎看着空空的牢房,脸色不太好看。 “乌大人,这丁氏自从知道自己要被处斩之后,就处于很惶恐的状态,开始还是大吼大叫,后面完全疯了。今天一早,就被发现死在牢中。仵作也查了,是自己撞墙死的,肯定是畏罪自尽。”死牢的牢头道。 “尸首呢?”卫擎继续问道。 “仵作验尸后,就送去埋了。”牢头道。 “埋在何处?”卫擎问道。 “属下带您去。”牢头道。 一行人来到埋葬尸体的地方。 荒郊野外,那些判处死刑的人便葬于此,到处都是坟茔,空气泛着一股恶臭味,天空中有秃鹫飞着,荒凉阴森。 几个人在坟茔之间走着。 “大人,就埋在这里了。”一个狱卒道。 卫擎走了过去,便见那泥土翻开,其中并没有尸首。 “这一带有很多野狗,尸首应该是被野狗拖走了。”那牢头道,“大人若是非要看尸首的话,我们可以四处找找,只是这人都死了,找到尸首也没什么用,会不会浪费人力物力?” “找。”卫擎道。 大家只得在这一带找了起来,最后找到一句被野狗啃噬的面目全非的人,身型和丁氏很相似。 “这肯定是丁氏了。” “对,虽然面目全非了,这额头上的伤还能看到。” “大人,这尸首也找到了,您也看了,我们是不是能回去了?”牢头看着卫擎道。 卫擎盯着那尸首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 刑部。 “他就没说什么了?”曾祖文问道。 “尸首都找到了,他还能说什么?”牢头道,“大人,我找了一具和丁氏差不多身型的尸首,然后弄花了脸,做得天衣无缝。” 曾祖文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拍了拍牢头的肩膀。 “做得好。” “能为大人分忧,下官很欣喜。”牢头连忙道。 曾祖文心里松了一口气,越想越开心。 那姓乌的再精明,也来刑部没多久。刑部毕竟是他的地盘,都是他的人,他要救一个人,还不简单? 想和自己斗?还是嫩了点! 曾祖文打发了牢头。 这件事总算解决了,曾祖文也松了一口气,睡了一个好觉。 丁氏已经被他安置在一个院子里,但是保险起见,他并没有去见她。 几日后,陶氏回公主府小聚的时候,曾祖文才悄悄摸到了那院子里。 曾祖文敲了敲门,房门便打开了。 他看着面前的丁氏,眼神一下就直了。 只见丁氏头发披散着,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妩媚漂亮,像二十多岁,但是却有二十多岁女子没有的风韵。 她身上穿着一层薄衫,勾勒出丰满的身材,身形一览无余。 曾祖文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之前,觉得丁氏会连累他,想直接把丁氏杀了。现在,看着她在面前,曾祖文又有些庆幸,这么个尤物,杀掉太可惜了。 丁氏水润润的眼眸盯着他,柔柔地喊了一声:“曾郎~” 曾祖文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酥了,连忙走了进去,将门关上,然后一把把丁氏抱进了怀里。 “曾郎,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在大牢里的日子好难过,我好害怕……”丁氏楚楚可怜道。 她确实是吓坏了,她也了解曾祖文这个人,为了自己,是能牺牲她的,所以她才写信威胁。 幸好,曾祖文选择救她。 第三百九十六章 奸情暴露 丁氏心里其实是有一些难过和委屈的,她和曾祖文毕竟几十年的感情了,这男人却这般绝情。 不过这几天,丁氏已经调整过来了。 丁氏很明白现在自己的处境。 她已经是个死人,白家回不去,能倚靠的只有曾祖文。 所以,她只得努力讨好曾祖文,把曾祖文牢牢拿捏住。到时候,从曾祖文这里得到的,也未必比当白夫人差。 曾祖文紧紧抱着丁氏。 “小莲,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呢?只是这件事关系重大,所以我得好好安排,确保万无一失。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的。”曾祖文道。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丁氏写信威胁曾祖文的事。 丁氏自然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曾祖文则自然不会放任这种可能威胁自己的事存在,一定要弄清楚,但是他现在色令智昏,便想着不急于一时,待会儿再问。 两人都是一副掏心掏肺的恩爱模样。 “那你怎么这么晚来看我?” “还不是那母老虎,天天盯着我。” “曾郎,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永远在一起啊?” 曾祖文的目光闪了闪,几句话糊弄过去。 两人好好地温存了一番。 突然,外面院子的大门被推开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下一瞬,房门就被砸响了! 那砸门声吓得曾祖文差点摔下床。 他连忙起身穿衣服,过了一会儿,曾祖文正在套衣服的时候,那门彻底被撞开了。 当看清门外的人时,曾祖文吓得头一昏,差点跌倒。 正是陶氏带着一堆家丁和丫鬟。 她怎么会在这里? 完了完了! 陶氏看着眼前这一幕,气得脸色青白,脸色难看极了。 陶氏指着曾祖文:“曾祖文,你!” “夫人,你听我解释!”曾祖文连忙道。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陶氏道。 这都捉奸在床了! 只说她今日回公主府,却突然收到消息,说曾祖文鬼鬼祟祟去了一个地方,疑似与人私会。 曾祖文对她很好,不曾纳妾,向来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她的一众姐妹,都说她找了个好男人。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陶氏是不相信的。 但是,纵然不信,还是要来看个究竟,谁知一来,居然是真的! 曾祖文居然敢背叛她! 他怎么敢?! 陶氏难以置信,但是真相摆在面前,不由得她不信! 陶氏气昏了头,走到曾祖文的面前,猛甩了他一巴掌! “曾祖文,要不是我,你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夫人,你听我说,不是你看到这样的,我心里只有夫人……是她,是她勾引我的!”曾祖文指向床上,连忙道。 丁氏在床上缩成一团,用被子盖着自己,脸上也是毫无血色。 她暗地里骂陶氏死肥猪,看不上她,但是却改变不了对方却是长公主的义女,对自己有生杀予夺的权利的事实! 丁氏很怕陶氏,恨不得钻个洞躲下去。 陶氏走了过去,拽着丁氏的头发,将她从床上拉了下来,狠狠地踹了她两脚。 丁氏被踹得嗷嗷叫:“别打我!不是我!我没勾引他!是他强迫我的!” “贱人,明明是你勾引我的!”曾祖文听她这般说,便过来给了丁氏一巴掌。 然后,跪在陶氏的面前:“夫人,你听我说,我就是一时糊涂,求夫人再给我一个机会!” “都是这贱女人,我一时着了她的道!” “夫人,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我做什么都愿意!” 曾祖文不停地哀求道。 陶氏的目光阴瘆瘆的:“要你做什么都可以?” 曾祖文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做什么都可以,夫人,只要你说!” “拿匕首来。”陶氏道。 很快有下人拿来了匕首,陶氏接过,扔在了曾祖文的面前。 “划花她的脸。”陶氏道。 曾祖文拿起匕首,没有丝毫犹豫,便走到了丁氏的面前。 丁氏满脸惊恐:“不要……” 她想要跑,就被两个下人抓住了。 丁氏盯着匕首,满是恐惧:“曾郎,不要……” 丁氏哀求。 曾祖文手中的匕首,直接朝着丁氏的脸上划去。 “啊!”丁氏发出痛苦的叫声。 曾祖文一刀一刀地划下去,很快,丁氏面目全非。 丁氏惊恐痛苦之下,将与曾祖文的往事全说了出来。 “我和曾祖文是同乡,我们早就好上了,他说考上功名就娶我,我和他一起来的京城!” “他娶你完全是因为你对他的官途有帮助!” “住嘴!”曾祖文连忙道,要去捂住她的嘴。 “让她说。”陶氏道。 下一瞬,曾祖文就被拉开了。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一起,就没断过!” “你知道他说你是什么吗?他说你是母老虎!是死肥猪!” 丁氏全都说了出来。 陶氏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丁氏的脸被划花后,陶氏并没有放过她,而是将她打得半死不活。 曾祖文看着模样可怖的丁氏,吓得浑身发抖,不停地朝着陶氏磕头。 然而,陶氏并没有放过他,给了曾祖文一封休书,让下人将他狠狠地打了一顿。 然后着人将这对狗男女扒光了扔在大街上。 这件事迅速在京城传开,曾祖文顿时从高高在上的刑部尚书,沦为了笑话。 “曾祖文那骈头好像是丁小莲?” “之前抓奸的时候,我跑去看热闹了,那人就是丁小莲。” “丁小莲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曾祖文原本是刑部尚书,莫不是丁小莲根本没死,被曾祖文救了?” 很快,半死不活的曾祖文和丁小莲便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 白府。 白老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几夜了,他的消息还停留在几天前,丁小莲即将被处斩。 他正在为此难过,不吃不喝。 他自然不知道丁小莲和曾祖文一起被抓奸的事。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一人走了进来,正是白沐阳。 白老爷看了白沐阳一眼,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你来做什么?” “绝食?你对丁小莲还真是痴心一片。”白沐阳笑道。 白老爷不说话,他的眼眶发红,心里难过得很。 “我看你痴心一片,想带你去见见丁小莲。”白沐阳道。 白老爷眼睛一亮,满怀期待:“你有办法让我见到她?” 第三百九十七章 白老爷头顶冒绿光 “你没骗我吧?”白老爷又道,怕空欢喜一场。 “绝不骗你。”白沐阳笃定道。 白老爷虽然对白沐阳充满了怨恨,但是只要能见到小莲,他便暂时给白沐阳点好脸色。 “那快走。”白老爷连忙起身。 他几天没吃饭,陡然起身,差点摔倒。 白沐阳冷漠地看着他。 白老爷扶着墙,才勉强站定。 他缓了一口气,走到白沐阳的身边,抓住他的手臂:“快走吧。” 两人走出了白府,坐上了马车。 白老爷想到能见到丁小莲,精神稍微好了一些,在马车上吃了几口糕点。 白沐阳闭着眼睛,沉默不语。 白老爷看着白沐阳那张与郭氏有几分相像的脸,便喜欢不起来。 有些人天生不合,就像他第一次见郭氏,就不喜欢。 若不是因为联姻,壮大家族生意,他是绝不会娶郭氏的。 郭氏刚入门的时候,就很强势,白老爷厌恶她。后来,郭氏爱上了他,处处讨好他,白老爷并未对她改观。郭氏无论怎么改变,其实骨子里都带着强势和倔强,他很不喜欢。 而小莲不一样,他见到小莲的第一眼,就喜欢上她。喜欢她的温柔体贴,喜欢她的乖顺、喜欢她的楚楚可怜。 无论小莲是怎样的人,他都喜欢她。哪怕小莲做了坏事,他都觉得没什么,只要她一心一意爱自己就行。 小莲为什么杀郭氏?还不是因为爱自己,嫉妒郭氏,想做自己名正言顺的正妻。 因此,在知道小莲害死郭氏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白老爷恨死那些多管闲事的人了,都十几年前的事了,为什么还要翻旧账?! 想到要见到丁小莲,白老爷有些期待。 “还有多久到啊?”白老爷问道。 白沐阳的眼睛紧闭着,嘴唇动了动:“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刑部外。 白沐阳下了马车,白老爷也跟着下去了。 白老爷看着刑部大门,带自己去牢中见小莲? 想到小莲在牢中受苦,白老爷又有些难过。 然而,很快,白老爷就发现他们去的不是大牢,而是公堂。 公堂外,已经站了许多人。 “小莲的案子不是审了吗?你带我来公堂作甚?”白老爷狐疑道。 “今日重审。”白沐阳道。 白沐阳带着白老爷穿过人群,来到了最前方,也看到了公堂。 白老爷一眼就看到公堂上的情景,只见公堂上躺着两个狼狈不堪的人,只能分辨出一男一女。 白老爷的目光不由得落到那女人身上,脸色顿时变了。 难道那是小莲? 白老爷想要冲上去。 “这就是那对狗男女啊?” “对,就是曾祖文和丁小莲,两人私通,被曾祖文的夫人当场捉奸。” “丁小莲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还看不出来,肯定是曾祖文偷梁换柱,先把人救了啊。” “据说今日审的便有这件事。” “这丁小莲是白家夫人吧,怎么和曾祖文好上了?据说还好了好几年了。” 白老爷听着那些议论声,脚步顿住,脸色都白了,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可能!”他突然大声道。 这是不可能的事! 小莲……小莲怎么可能和人私通?! 小莲明明那么爱他! 这肯定是假的,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白老爷这一大声喊,惹得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有人认出他便是白老爷,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起来,然后一起看向他,眼神都带着几分怪异。 白老爷很受不了这种眼神,但是他不相信小莲会背叛他,他要留下来搞清楚真相! 很快,负责审理此次案件的大人便来了。 因为这次的犯人中有原本身居刑部尚书的曾祖文,这件事惊动了圣上,所以圣上钦点大理寺卿顾怀年来主审此案,刑部侍郎负责协助,审理地点依旧在刑部。 顾怀年坐在主位,卫擎则坐在他的左下手。 开始审理。 “犯人曾祖文,你身为刑部尚书,却知法犯法,犯人丁小莲背叛处斩,却被你以偷梁换柱之法,换出去,以其他人的尸首来代替,你可认罪?!”顾怀年质问道。 曾祖文没说话。 很快,就上了证人,便是那负责死牢的牢头。 那牢头招了,曾祖文无话可说,只能乖乖认罪。 “此为罪一,罪二,十二年前,郭氏坠井案的报案人,可是你所杀?”顾怀年问道。 曾祖文知道自己彻底完了,也不想再受皮肉之灾,于是点了点头,认罪了。 曾祖文还有其他罪行,一并审了,一一认罪。 “丁小莲,你与曾祖文私通,害死郭氏,并间接害死报案人,你可认罪?” 顾怀年问道。 丁小莲比曾祖文虚弱许多,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 倒是曾祖文替她回答了。 “是,我与她是同乡,我们一起来到京城……她害死郭氏后,留下把柄,便求我帮忙……” 曾祖文赤红的眼睛看着丁小莲,是她将自己害成这样的,哪怕要死,也一起死! 白老爷听的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这一通审下来,看来是真的,小莲……小莲居然真的与人私通! 为什么? 小莲为什么要背叛他?! 白老爷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他转身想走,却被白沐阳按住了肩膀。 “案子还没审完呢,再看看。”白沐阳笑得云淡风轻。 白老爷发现自己已经老了,白沐阳也长大了,他按着自己的肩膀,他竟然动弹不得! 白老爷便被他按在那里,只得继续看着,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珠暴出。 “据说昨晚,曾祖文和丁小莲被捉奸在床,两人都没穿衣服呢。” “白老爷还把丁小莲当眼珠子似的疼,这绿毛龟还当的挺顺心的啊。” “是啊,丁小莲那儿子还不知道是谁的呢,这曾祖文和丁小莲好了这么些年,我看那儿子啊估摸着是姓曾的。” 旁观者们议论纷纷,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白老爷,故意笑话他呢。 这些年来,他对丁小莲和白旭阳确实好到了极致,当眼珠似的疼! 结果,他们……他们竟然这样对自己! 白老爷只觉得怒火攻心,胸口一阵锐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白老爷吐血中风 白老爷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吓得四周的人全部后退了一步。 白沐阳一眼都没有看白老爷,而是笑着看向公堂。 很快,审判便下来了,曾祖文和丁小莲处斩! 看到了结果,白沐阳才看向白老爷,白老爷瘫倒在地上,两眼翻白,不知是死是活。 白沐阳还是让下人把他抬了回去。 他若是这般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 白沐阳要他好好活着。 回到白家后,白沐阳还让大夫来给白老爷看了。 白老爷这怒极攻心,中风了,半边身体都瘫了,言语不清,但是脑子却很清楚。 白沐阳对这个结果甚是满意。 “丁……丁……小……” “丁小莲明日处斩,你想去看?”白沐阳道。 “不……不……”他才不要去看那个毒妇! “旭……阳……”白老爷口齿不清道,纵然如此,还是听出一些咬牙切齿。 自己可能替人养了几十年的儿子,是个男人,都咽不下这口气。 “旭阳啊,不知道去了何处。”白沐阳道。 他很想把白旭阳叫到白老爷的面前,气气他,但是自从那一天,门口碰见白旭阳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沐阳……”白老爷抬起能动的那只手,想要抓住白沐阳。 沐阳才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白沐阳却躲开了他的手,冷漠地看着他。 现在后悔?晚了。 白沐阳转身离去。 白老爷的力气耗尽,手耷拉下去,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 傍晚,侯府。 棠鲤站在侯府门口,不一会儿,一匹马飞奔而来,在侯府门前停下来,从上面一跃而下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正是卫擎。 卫擎将缰绳扔给下人,走到棠鲤的面前,大手包着她的小手,两人一起朝着侯府走去。 卫擎将今日的事都说了一遍,这件事算是彻底了结,吴老那边也没遗憾了。 “曾祖文和丁小莲罪有应得。”棠鲤道。 这才是故事应有的结局,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而不是像原著小说一般,好人无辜惨死,坏人逍遥活着。 “相公,还是你聪明,利用丁小莲把曾祖文揪了出来。”棠鲤道。 “曾祖文在刑部任职这么多年,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过于自信了。”卫擎道。 曾祖文就是太自信了,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丁氏换出来,岂不知,都在卫擎的眼线之下。 曾祖文放松警惕,便去与丁氏私通。 然后,卫擎再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曾祖文的夫人陶氏,来个捉奸在床,将曾祖文彻底推入地狱。 没了陶氏和她背后的长公主撑腰,曾祖文很快倒台。 一切都在卫擎的算计之中。 “不论如何,我相公都是最厉害的。”棠鲤道。 得到媳妇儿夸奖,卫擎十分得意,若是有尾巴,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两人手拉手,回了卧房。 卫擎浸了手,换了一身衣服,两人便一起去用膳了。 乌侯爷和乌夫人都喜欢热闹,所以都是一大家子一起用膳。 乌侯爷、乌夫人,还有阿雨和柳兰,棠鲤、卫擎、四个孩子,满满的一大桌人。 三宝作为团宠,便是坐在乌侯爷和乌夫人中间,肉嘟嘟的一团,很是可爱。 小家伙很懂事,给爷爷夹完菜,又给乌夫人夹菜,把两老哄得乐呵呵的。 阿雨也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三宝。 “可爱吧?那你也生一个。”乌夫人笑眯眯道。 阿雨年纪也不小了,她虽然现在有四个孙孙,但是也希望阿雨早点成家。 这孩子好不容易找回来,她想看着他娶妻生子,幸福美满。 “娘,我现在还不想成亲。”阿雨笑着道。 他现在也在读书。 他那十几年,都被关在那里试药,完全是空白,什么都不会。 他爹也可以给他谋一份差事,让他过得衣食无忧,但是,阿雨并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他也想有出息一些,他虽然年岁大了,很多都要从头开始,但是每天都在进步,过得充实。 至于娶妻生子……便暂时摆在后头吧。 柳兰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听到阿雨还不想成亲,松了一口气。 一家人吃完饭后,便各自回了屋。 棠鲤和卫擎进了卧房,夫妻俩腻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相公,你明天休沐,我们一起去看看白大哥吧?”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 …… 翌日。 棠鲤和卫擎去了白府。 福伯看见了棠鲤,也是感慨万千。 少爷这一次算是彻底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多亏了小姐啊。 他担心少爷,但是却无能为力,小姐是切切实实地帮到少爷了。 “小姐……” 棠鲤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 “福伯,别说感谢的话,生疏了,我们是一家人。”棠鲤道。 被她纳入家人范围的人,她就会尽全力去保护。 她可是一个护短的人。 穿书前,那些小锦鲤们很调皮,棠鲤对他们很严格,教训起来也很凶,但是要是小锦鲤们受了欺负,她第一个冲上去。她的小锦鲤,只有她能凶,其他人欺负不得。 很快,白沐阳就出来了。 白沐阳的精神不错,心情也不错,乃是温文尔雅的俊美青年。 白沐阳计划今日去祭拜他娘,棠鲤和卫擎便一起去了。 三人一起来到郭氏的墓前。 以往,白沐阳心中有芥蒂,都是由福伯来祭拜。 白沐阳从未来过。 这是白沐阳第一次来。 白沐阳将坟头的野草拔了,然后拿手帕,擦去墓碑上的灰尘。 “娘,对不起,儿子不孝,这么多年都没来看您。” “娘,我才知道原来您没有抛下我,您是被丁氏害的。如今丁氏认罪,真相大白,您可以安息了。” “我知道您想要郭家越来越好,光耀门楣,放心,我会把您留下的产业经营得越来越好。” 他知道娘最放不下的,一是他,二便是郭家。 这些年来,郭家已经完全被白家吞并,郭家子弟也十分凋零。 他会重新整合郭白两家的产业,好好经营,成为大周第一富商! 白沐阳将墓碑擦干净,靠在墓碑上。 “娘,我会好好活着,您不用担心。” “我现在有亲人了,今日带着妹妹与妹夫来看您了……” 他闭上眼睛,宛若小时候靠在母亲的怀里,很温暖,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 棠鲤也靠在卫擎的怀里,男人的手臂紧紧搂着她。 棠鲤看着白沐阳那阴霾消散的脸,也笑了。 她哥这么好的人,就该开开心心的,有目标的,活下去。 棠鲤和卫擎祭拜了郭氏。 祭拜后,白沐阳回了白府,棠鲤和卫擎回了侯府。 一回去,便发现三宝居然和乌侯爷闹别扭了。 起因便是三宝爱习武,乌侯爷千方百计给她物色了一个好师父,结果被三宝赶跑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给三宝找师父 棠鲤和卫擎进了院子,就看到三宝和乌侯爷背对背站着,三宝的脸颊鼓起,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乌侯爷也是吹胡子瞪眼,两人都是气鼓鼓的模样。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 乌侯爷偷偷扭过头去看三宝,见三宝的小脑袋晃悠了一下,又连忙转了回来。 三宝小脑袋扭过去一点,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然后用眼角的余光偷看乌侯爷。 她刚刚确实生气,不过现在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只要阿爷看她一眼,她就原谅他。 然而,好一会儿,阿爷也没转头,三宝的脸颊又鼓了起来。 说好的最疼她的呢?阿爷居然这么久不看她! 棠鲤和卫擎看着一老一少闹别扭,不由得好笑。 “三宝,爹。”棠鲤叫道。 “娘亲。”三宝转过来看棠鲤,叫道。 乌侯爷也看向他们二人,脸色缓和了些许。 目光不小心和三宝对上,三宝立即转开了目光,乌侯爷则轻哼一声。 “这是怎么了?”棠鲤笑着问道。 一老一少都不说话。 “爹,您是长辈,您先说。”棠鲤道。 乌侯爷这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乌侯爷看三宝很喜欢习武,便想替她物色一个厉害的师父。 他要给他的小孙孙找个最厉害的师父,所以物色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 这人是他老友的儿子的师父,那老友的儿子身手不凡,很是厉害。乌侯爷通过老友牵线,数次拜访,才终于将人请了回来。 谁知,还没教两天,这师父就被三宝气走了。 “她居然往师父的衣服里扔虫子,还在师父的背后朝着师父做鬼脸,被她师父抓了个正着!”乌侯爷道。 这小家伙太皮了,他又舍不得打,只能凶两句,结果小家伙居然跟他生气,拿屁股对着他。 乌侯爷脾气也上来了,也拿屁股对着她,便有了刚刚棠鲤和卫擎所见那一幕。 棠鲤蹲下了身,看着三宝,和三宝平视,并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脸颊。 “我们三宝最懂事了,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往人的衣服里扔虫子,三宝告诉娘亲,发生了什么事好吗?”棠鲤的声音十分温柔。 三宝漆黑的眼眸闪了闪,然后伸出手臂,抱住了娘亲,把脸埋在棠鲤的脖颈间,蹭了蹭,很是依赖。 娘亲永远这么好,能猜到她心里想什么,不像臭阿爷!哼! “娘亲,他不是我师父。”三宝闷声道。 “好,不是,没拜师没磕头,不算。”棠鲤道,“告诉娘亲,为什么不喜欢他?” “他说小姑娘不该舞刀弄枪的,不像样,姑娘就该干姑娘的事……”三宝闷闷道。 他说话的语气,她很不喜欢。 姑娘为什么不能习武?! 她不仅要习武,还要做大高手! 她娘亲可从来没不让她习武。娘亲说了,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就永远支持她。 那人凭什么来数落她?! 三宝很不高兴,就朝着他衣服里扔虫子了。 棠鲤明白过来。 原来这人居然觉得她家三宝是个姑娘,不该习武,思想古板的很。 谁说女子不如男? 将来她家三宝可是要做女将军的,巾帼英雄,胜过多少男子! “我们三宝怎么不能习武了?瞧这胳膊腿的,多有劲道,将来肯定是绝顶高手。”棠鲤道。 三宝被娘亲夸的开心,猛地点头:“嗯!” “三宝……”乌侯爷走到了三宝的面前,“对不起啊。” 刚刚那些话,乌侯爷都听在耳里。 他真没想到,他请来的那个人,身手不错,但是人品却不怎样,居然对着他的小孙孙说那样的话。 难怪他刚来府上那会,见到三宝很不高兴,还说他怎么不说清楚是个姑娘,仿佛若是知道姑娘,就不来似的。因为答应了乌侯爷,只能留下来。 刚刚,那人对着他一通告状,说这孩子多么顽皮、不尊重师父,愤然离去。他也没察觉其中有隐情,就觉得是三宝调皮,才把人气走,还和三宝生气…… 这件事是他错了。 “阿爷没问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就责怪三宝,阿爷对不起三宝。”乌侯爷认真道歉道。 三宝伸出手,揪了揪乌侯爷的衣服,奶声奶气道:“阿爷,三宝也错了,跟阿爷发脾气。” 一老一少对视着,脸上都露出了笑。 乌侯爷摸了摸三宝的脑袋:“阿爷请你吃糖葫芦。” 三宝眼睛一亮:“还要吃如意糕、玫瑰饼……” 三宝掰着手指数着,一口气说了五六种吃的。 “甜的不能吃那么多,会蛀牙。”棠鲤道。 三宝乖乖地点头,把掰起的手指又按了下去,纠结半晌才嘟囔着道:“那就吃如意糕和玫瑰饼!” 乌侯爷带着三宝高高兴兴地出门买吃的去了。 棠鲤和卫擎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对视一眼,笑了。 “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三宝不到三岁,才高到我膝盖上面一点。现在八岁了,高到我腰上了。”棠鲤道。 时间真快,她来到这个世界快六年了。 “是啊,六年了。”卫擎感慨道。 这六年发生了不少事,媳妇儿陪着他的时光,过得飞快。 他媳妇也变了一些,六年前还是个少女,脸上带着稚气,有时露出凶悍的表情,奶凶奶凶的,现在想起来很可爱。如今成熟了许多,但是偶尔还会流露出少女的模样和神态,很可爱。 卫擎看着他媳妇,心里痒痒的。他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见没人,偷偷在他媳妇儿脸上亲了一下。 棠鲤的脸一红。 “没人看见。”卫擎低声道。 棠鲤见四周真没人,踮起脚尖,也在卫擎的唇边落下一个吻。 待到下人突然闯入,棠鲤和卫擎的脸都有些红,两人手拉手回了自己的院子。 下人见着这一幕,不由得感叹大少爷和少夫人感情真好。 “我给三宝寻个师父?”卫擎道。 他教三宝最好,但是他的事情太多了,没时间。 “晚上我先和三宝谈谈,看看她要怎样的师父。”棠鲤道。 三宝八岁了,早就有自己的小心思了,要尊重她的想法,否则小家伙会逆反。 卫擎点了点头。 晚上,棠鲤就把三宝叫进了房间。 卫擎在门口眼巴巴地张望了一会儿,被棠鲤挥手赶走了。 她今晚要和三宝睡。 第四百章 三宝要找好看的师父 棠鲤替三宝脱去外衫,露出白色的里衣。 小家伙真的瘦了许多,腰身纤细了许多,一张小脸还带着婴儿肥,肉的可爱。 再过几年,就要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棠鲤既舍不得,又有些期待。 小家伙脱完衣服后,便钻进了被窝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棠鲤。 她好久没和娘亲一起睡觉了,当然开心。 棠鲤也脱掉了衣服,钻进了被窝里。 小家伙真是个小暖炉,一下就把被窝捂热了。 小家伙往棠鲤的怀里钻,鼻翼翕动,吸了一口气,娘亲好香。 “三宝想要什么样的师父?”棠鲤问道。 “要厉害的,绝世高手,咻咻咻~”三宝伸出小手,比划了一下。 人都是崇拜强者的,她希望她的师父,咻咻几下,就能飞好远,来无影,去无踪,是个绝世高手。 “还有呢?”棠鲤问道。 三宝水润的眼眸盯着棠鲤。 “还要……长得好看。”三宝说着,有些害羞,用两只小手捂住了脸。 她家三宝果然是个颜控,其实棠鲤早就发现了,喜欢和长得好看的小朋友玩。 “好看到什么程度呢?”棠鲤故意逗她。 三宝捂住脸的两只小爪子移开,乌黑的眼眸看着棠鲤:“没法和爹爹娘亲比,至少要有沐阳舅舅和二舅舅那么好看。” 嗯,这个要求就高了。 要知道白沐阳和顾怀玉这类长相,在京城算是顶级了。 尤其是顾怀玉,那就是潘安、卫玠类型的美男,一出门,都引得无数姑娘围观的那种。 说起绝世高手和长得好看,棠鲤想到了一个人。 那人和三宝有渊源,小说中,两人之间有传承,现实中,两人也有短暂的交集。 只是六年过去了,那人此时也不知道在何处了。 看来是有缘无分了。 “还有什么要求吗?性格和脾性上呢?”棠鲤继续问道。 性格上? 三宝趴着,托着腮,小脸上露出认真的神情。 “要好玩的,我喜欢的。”三宝道。 三宝猜到娘亲问她这些是为什么。 “娘亲,我想自己找师父。”三宝道。 三宝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但是她已经记不清了。 棠鲤微微一笑,面露宠溺:“好,那我们三宝自己找。” 三宝在棠鲤的脸上亲了一下:“娘亲最好了。” 母女俩说着悄悄话,三宝的小嘴叭叭个不停。 然而说着说着,三宝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传来小声的呼噜声。 棠鲤低头一看,便发现小家伙在自己的怀里,闭上眼睛,已经睡着了。 她的睫毛很长,跟小扇子似的,精巧的鼻翼翕动着,很是可爱,小嘴微张,像一只乖巧的小猪猪。 棠鲤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吹灭了灯烛,也睡了。 翌日。 三宝洗漱、早膳的时候,一直黏着棠鲤,她想吃什么,娘亲就会夹到她的碗里。 三宝感觉到一股怨念的不可忽视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她转头,便看到爹爹满脸怨念的表情。 昨晚霸占了娘亲一晚上,爹爹吃醋呢。 她再这样黏下去,爹爹会不会打她屁股呀? 三宝小脑袋歪着,有些好奇。 算了,她还是不‘以身试法’,去验证这件事了~ 三宝眼珠转了转,跑到了二哥的身边坐着。 她爹那庞大的身形,就顺势蹭到了她娘亲的身边,贴着她娘亲了。 三宝吃完早膳,刚出膳房的门,就遇上提着鸟笼的乌侯爷。 三宝蹬蹬蹬地跑了上去,揪住了他的衣角:“阿爷。” 乌侯爷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三宝的脑袋:“走,陪阿爷去走走。” 三宝的小脑袋点了点。 一老一少,朝着侯府大门走去。 两人就在街上溜达着。 以前,就乌侯爷一个人溜达,有了这小家伙后,就有人陪着他了。 小家伙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聪明又可爱,还会说一些有趣的话,逗得乌侯爷乐呵呵的。 偶尔遇到熟人,乌侯爷都要炫耀一番,这是他的小孙孙,熟人看着甚是嫉妒,一副恨不得偷走他小孙孙的模样,他心里都特特别爽。 然而,今日溜达了好一会儿,乌侯爷都没碰到熟人,只得往回走。 两人走着走着,便见到四五个乞丐,在欺负一个乞丐。 “这是我们的地盘,你滚远点。” “不滚是吧?给我打!” 那几个乞丐对着那个乞丐拳打脚踢,那乞丐完全不反抗,而是去捡自己那破烂的酒壶。 那些拳脚落在他身上,像是不会疼似的。 乌侯爷盯着那脏兮兮的乞丐,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三宝就跟小弹球似的蹦了上去。 “住手!”三宝双手叉腰,凶巴巴地制止那几个乞丐。 那几个乞丐见她不过一个小姑娘,并没有放在眼里,继续殴打着那乞丐。 那乞丐浑身脏兮兮的,胡子拉渣,一头乱发,就跟死狗似的,趴着任由他们打。 三宝秀气的眉头一皱,随手拿起墙上靠着的一根棍子,便朝着那几个乞丐挥去。 三宝年纪虽小,个子也不高,但是特别有力,一棍子下去,便将那乞丐打趴了。 其他几个乞丐见状,朝着三宝围了过来。 三宝马步一扎,棍子一挥,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气势十足。 乌侯爷也走到了三宝的身后。 那些乞丐见乌侯爷衣着华贵,想来是什么富贵人家,不敢得罪,扶起地上躺着的同伴,一溜烟跑了。 三宝看着地上躺着的乞丐,小脸上带着担忧。 “你没事吧?” 那人翻了个身躺着,一张脸胡子拉渣,只见一双眼睛盯着三宝。 这人看起来脏兮兮的,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味,却生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只是桃花眼晦暗一片,没有光泽。 “饿。”他道。 三宝将自己兜里的糕点递给了那人。 那人一把抢过三宝手里的糕点,往嘴里塞,猛地吞咽,三两口就吃完了。 “还有吗?”那人问道。 三宝把自己兜里全掏光,都给了他,那人也没客气,全吃光了。 那人打了一个饱嗝,捡起脚边的酒壶,往三宝的脚边一扔,大爷似的。 “小丫头,去给我弄点酒来。” 乌侯爷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明明是小孙孙救了他,这人不懂感恩,还一副大爷模样。 他家小孙孙这是遇上无赖了啊。 第四百零一章 乌侯爷怕三宝吃亏 这样的人,乌侯爷见得多了,你对他好,他只会得寸进尺,完全不懂得感激。 乌侯爷刚想说话,三宝便去捡那酒壶。 “你在这等我哈,别乱跑,不然我会找不到你的~” 三宝认真交代道,然后起身,蹬蹬蹬地跑到乌侯爷的身边。 “阿爷,你陪我一起去吧。” 乌侯爷看着她认真的小脸,点了点头。 真是个善良的娃儿。 但是,善良的娃儿,也容易被骗。 一老一少朝着集市走去。 “三宝,阿爷问你,要是刚刚那个是坏人怎么办?”乌侯爷问道。 “阿爷,他不是坏人。”三宝道。 “你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不是坏人?你救了他,他不感谢,还理所当然问你要吃的,你不觉得这人有问题吗?”乌侯爷继续道。 三宝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 按阿爷说的,这个人确实不是好人。 但是…… “阿爷,我总觉得他有些熟悉,是个好人。他就是饿了渴了,所以问我要吃的喝的。”三宝道。 乌侯爷看着她一派天真的脸,真是个善良的娃,完全不知道人心的险恶。 乌侯爷没有再说话,而是陪着三宝走到酒馆前,给那酒壶打满了酒,一老一少又往回走。 回到了原地,那乞丐果然还在原地等着。 闻着酒香,乞丐抬眼,看向三宝。 随后,目光又落在她手里的酒壶上,然后朝着她伸出手。 三宝把酒壶递给他。 乞丐拿起酒壶,便猛地灌酒,一口气喝完。 喝完后,打了个酒嗝,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三宝看着他单薄破烂的衣服,皱眉。 “你睡在这里会冷的。”三宝道。 那人睡得很熟,完全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三宝见叫不醒他,只得道:“好吧,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三宝说完,才跟着乌侯爷一起回去。 …… 晚上。 侯府,房间里。 乌侯爷唉声叹气的。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乌夫人担忧地问道。 “不好说嘛。”乌侯爷矫情道。 “哦,那就别说了。”乌夫人道。 乌侯爷:“……” 居然让他别说,难道看不到紧皱的眉头吗?夫人是不是不关心他了? “唉!”乌侯爷又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乌夫人忍着笑看向他:“好啦,快说什么事,别憋在心里。” “既然夫人这般关心我,那我便说了。”乌侯爷道,“今日我和三宝在路上遇到一个乞丐,那乞丐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三宝救了他,就没有感谢,就问三宝要吃的。三宝很很善良,把吃的给他,还给他买酒。那人依旧没丝毫感激,结果三宝明天还要去看他。” 乌侯爷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太善良了,不懂人心险恶,我怕她被骗,被人利用。但是,我说他是坏人,三宝又不相信,我总不能强行不让三宝去看那人。夫人,你说这件事怎么处理好?” 乌夫人认真想了想。 “我觉得随她去。”乌夫人道。 “随她?她要是被坑骗了怎么办?那人明显不是好人,三宝会吃亏。”乌侯爷道。 “吃亏了才会长进啊,她年纪小,你光和她讲道理没用,要让她自己去感受、去经历。”乌夫人道。 乌侯爷点了点头。 夫人说的对。 他就多看着这孩子,别让她吃大亏就行。 吃点亏,看清人心的险恶也好。 …… 三宝的房间。 三宝裹着被子,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睡得乖巧。 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很小的时候,还是住在遥水镇的时候,有个坏叔叔总是逗自己,坏叔叔教他练拳,结果手抵在她的脑袋上,她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那叔叔坏死了,那个时候,三宝就发誓,等她长大了,肯定要把坏叔叔胖揍一顿! 然而,有一天,那叔叔突然不见了,她心里还有一点难过。 她已经不记得那叔叔什么模样了,只记得叔叔的那双眼睛…… 翌日。 三宝醒来,就觉得昨日见到的那乞丐,和梦里叔叔的眼睛很像。 这也是三宝亲近那个乞丐的原因。 三宝洗漱后吃完早膳,便让让下人用盒子装了许多吃食。 “再去打一壶酒。”三宝吩咐道。 “是,小小姐。” 吃食和酒都准备妥当。 这时候,乌侯爷提着鸟笼,也慢悠悠地走来。 “三宝,去看昨天那家伙啊?”乌侯爷问道。 三宝点了点头。 “我和你一块去。”乌侯爷道。 爷孙俩便一起出门了。 一老一少来到熟悉的地方,只见那乞丐还在。 他这一次靠着墙坐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没了生息一般。 三宝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推了那人一下。 没推动,那人睁开了眼睛。 三宝拍着自己的小胸脯,松了一口气。 那人盯着三宝,眼睛微微眯起。 “饿了吧?我给你带了吃的。”三宝拿出食盒,递给了那人。 那人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慢慢吃,别噎着,还有酒。”三宝把酒递给了他。 那人拿着酒壶,这一次只喝了两口。 三宝看着他胡子拉渣的脸:“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做乞丐?” “你是谁啊?” “他们打你你为什么不反抗?” “你是不是受伤了?受伤要去看大夫呀。” “别怕,我有钱。” 三宝絮絮叨叨道。 那人的眼中露出一丝不耐烦:“聒噪!” 三宝便闭上了嘴,有些委屈。 乌侯爷在一旁看着,快气死了,这可是他的宝贝小孙孙啊,这人得了便宜,还说他小孙孙聒噪! 他气得想揍这人一顿。 但是想到他夫人的话,还是忍了下去。 三宝垂着脑袋把食盒收拾好,小脑袋耷拉着,浑身都透出委屈的模样。 那人余光一直看着她,半晌后突然道:“小丫头。” 三宝看向他。 “不想。”那人道。 “哈?”三宝愣了一下。 “笨蛋。”那人嫌弃道。 三宝脑子一转,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回答她的第二个问题。 不想反抗。 被打了为什么不想反抗呢? 这人真奇怪。 “别哭鼻子。” 三宝扬起小脑袋,轻哼一声:“我才没哭鼻子。” 第四百零二章 玄僧杜夜在何处 三宝却没刚刚那么委屈巴巴了,心情好了许多。 乌侯爷在一旁看得恨铁不成钢,别人稍微和颜悦色一些,他小孙孙咋就高兴了呢? 这么好哄的吗? 将来长大了,被一个男人随便一哄就这样,那还得了?! 三宝把东西收拾好。 “你别乱跑,我中午再来找你。” 那人闭着眼睛没说话。 三宝起身,揪住了乌侯爷的衣角。 “阿爷,我们走吧。” 乌侯爷的眉头皱出几道深深的沟壑。 他一定要看好小孙孙,不能被人骗走! 之后,三宝给那乞丐送来了午膳和晚膳,乌侯爷都陪着。 …… 夜。 侯府。 卧房中。 卫擎把棠鲤抱在怀里,说着体己话。 棠鲤问起朝堂上发生的事。 “如今刑部尚书的位置空悬着,许多人都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卫擎道,“皇帝那边还没定下来。” 六部尚书,官居二品,自然无数人想要这个位置。 “如今朝中的局势如何?”棠鲤问道。 “好几股势力博弈,三皇子和六皇子盯着太子的位置,三皇子得宠,六皇子母族强大。还有长公主权盛,拉拢了朝中许多人。长公主有意把最宠爱的女儿嫁给三皇子,与三皇子结盟,这二人若是结盟,那便与六皇子优势不相上下。以魏首辅为首的文官,则是中立态度,没有偏向三皇子,也没偏向六皇子。”卫擎道。 这么复杂的局势下,她男人要调查真相,报仇,为萧家平反,困难重重。 而且,这些人争斗,最受苦的其实还是百姓。 这般下去,棠鲤总觉得天下要乱。 “这魏首辅是何许人也?”棠鲤问道。 “寒门士子,天辰十五年的状元,辅佐过三代帝王,现任皇帝的老师,皇帝对他很尊重。”卫擎道。 也不知道当年萧家满门被诬陷、满门抄斩,这魏首辅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这些事,都要查。 “文郡守……” “文郡守是魏首辅的弟子。”卫擎道。 文郡守是清河郡的郡守,棠鲤与他接触过,知道这位是正直的人。 当然,也不能因为弟子正直,便推断出老师正直。 且看着吧。 “媳妇儿,别想了,咱们睡吧,朝堂上的事有我呢。”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在卫擎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便睡去了。 卫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也闭上眼睡了。 翌日。 棠鲤醒来,卫擎已经不在了。 想来今日要早朝,所以起得格外早。 棠鲤起身,洗漱后用完早膳,便打算回将军府,看看她娘的身体如何了。 将军府。 “小姐。” “小姐回来了。” 下人们纷纷打招呼。 棠鲤径直去了她娘的院子。 她娘在院子门口候着了。 棠鲤眉头皱起,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放心啦,娘穿得多,不冷。”顾夫人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连忙道,“你看娘这厚斗篷。” 棠鲤看着那厚斗篷,不透风,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 “娘又不是纸糊的,风一吹就坏了。”顾夫人笑道。 说起来,女儿真是小棉袄啊。 那几个儿子虽然也不错,各个都很孝顺,但是却没女儿这么贴心。 “娘,昨晚头疼吗?”棠鲤问道。 “不疼了,这一个月就疼了一次。”顾夫人道,“苏大夫的药好用,还有我女儿的手艺也好,娘这头疼的毛病好的差不多了。” 棠鲤松了一口气。 她娘的身体越来越好就好。 母女俩进了房间。 房间里有暖炉,暖烘烘的。 棠鲤帮着顾夫人把她身上的斗篷脱下来。 棠鲤看着桌子上摆着许多画,都是一些女子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各有特色,气质温婉,像是京城贵女…… “娘,这些……” “我想给你找个嫂子。”顾夫人道。 “大哥?” “对啊。”顾夫人道,“你大哥二十七八了,年岁不小了,别人与他年纪一般,孩子都十岁了。” “就是你大哥性子太闷了,娘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太难挑了。”顾夫人道,“囡囡,你来给你大哥看看。” 棠鲤看着那些画像,贵女们各有特色,其中有一张引起她的注意。 这里面居然有谢芳菲的画像! 谢芳菲便是她在遥水镇上遇到的那个穿越女,就是一绿茶,特别讨厌。 这样的人要是进门,那边会家无宁日。他大哥是顶好的人,自然要配顶好的女子,这绿茶不配。 “娘,这张不要。”棠鲤道。 顾夫人就是个女儿控,女儿说什么,自然是什么。 “好,不要,赵嬷嬷,把这张收起来。”顾夫人道。 赵嬷嬷便把谢芳菲的画像收了起来。 棠鲤给顾夫人揉了一下脑袋,陪着说了许久的话,用过午膳后,就离开了。 棠鲤乘着马车,经过集市,突然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声。 棠鲤心中好奇,掀开帘子往外看去,便见外面围了一群人,围着一张榜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 “这是招贤榜,武曲馆广纳贤士!” “这次负责招贤的是哪一位大人啊?” “是三皇子殿下,有意愿的可以直接去武曲馆,通过考核后便可入馆了。” 棠鲤听着那些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大周文有科举,武有招贤。 这武曲馆培养的便是武将,能入武曲馆的,都是有将才之人。从武曲馆毕业的,将来上战场,各个都是大将。如今大周几乎八成的将领,都出自武曲馆。 许多武者都以能进武曲馆为目标。 武者入武曲馆,便如科举中第一般,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棠鲤却想起另外一件事。 这次的武曲招贤由三皇子赵殊负责。 负责招贤的机会极为难得,每一次都是明争暗斗。 若是争得这机会,那这次招纳之人便大半为其拉拢。 皇帝将这个机会给赵殊,是不是意味着偏向赵殊,有意立他为太子? 棠鲤想起了一个人。 按照小说剧情,玄僧杜夜应该就是这次招贤入的武曲馆,被三皇子纳入门下,一战成神,誓死效忠三殿下,却又在赵殊登基后,兔死狗烹。 棠鲤不明白的是,杜夜这样狂傲的人,为何会对赵殊那么忠心呢? 小说剧情因为棠鲤的穿书改变了许多,那杜夜还会如书中一般吗? 棠鲤为书中杜夜的结局而惋惜,她也与杜夜有短暂的交集,所以并不希望杜夜像书中一般。 此时的杜夜又在哪里呢? 第四百零三章 乞丐指点三宝 睿王府。 书房中,一人坐着,一人站着。 坐着的是三皇子赵殊,站着的是他舅父王敏才。 赵殊手中拿着一张纸,这上面便是此次招贤报名的名单。 赵殊看完名单,便将那张纸递给了王敏才。 “舅父,坐。”赵殊道。 “是。”王敏才接过那张纸,坐下。 “你觉得上面的人如何?”赵殊道。 如今朝中有三位武将,一为顾将军,二为曹绍曹将军,三为老六的舅舅。大周的兵权,便落在这三人手中。 所以,这次武曲馆的选拔对赵殊来说十分重要,若是能选得一位大将成为他的助力,那他将如虎添翼,不会如此被动了。 父皇有意将这次选拔的机会交给他,想来用意便是如此。所以,他一定要抓牢这两次机会。 “这两位来自乐安孙氏子弟,乃是孙家后人。孙家祖上出过好几位兵法家,如今的武曲馆中的教材,也有孙家所著之书。殿下,虎父无犬子,我觉得这两人不错。”王敏才道。 赵殊闭上眼睛,露出沉思的表情。 待他有时间过去探探便知,希望这两人不要让他失望。 …… 侯府。 傍晚。 三宝正在房中小睡。 乌侯爷提着鸟笼在三宝的门口晃悠着,看着日薄西山,见三宝还没醒来,心中不由一喜。 看来三宝对那乞丐的兴趣,便如同对阿猫阿狗一般,很快就忘了。 那乞丐本来就不是好人,三宝忘了好啊。 就在乌侯爷松一口气的时候,房间门突然推开了,一颗小脑袋探了出来。 三宝的眼睛迷迷蒙蒙的,揉着眼睛,看向乌侯爷。 “阿爷,你在等我了呀~”刚睡醒,还带着小奶音。 她从里面走出来,清醒了一些:“阿爷,别急,我们这就去,不会饿着乞丐叔叔的。” 乌侯爷:“……” 这怎么说的他很关心那乞丐似的? 三宝让下人备好了吃食和酒,便和乌侯爷一起朝着熟悉的地儿走去。 那乞丐果然还在,只是更脏了,一只手耷拉着。 三宝连忙走过去:“这是怎么了?他们又打你了?” 乞丐睁开眼睛,瞥了她一眼:“多管闲事。” “疼吗?”三宝问道。 乞丐目光闪了闪:“不疼。” “我明天给你带药来,你先吃饭。”三宝道,把饭盒递给了乞丐。 乞丐也不客气,吃了起来,期间,还对饭菜提出了许多意见,三宝一点点都记下了。 还真是一点不客气! 乌侯爷在旁边气得吹胡子瞪眼,不过还是忍了下去。 “你的手怎么了?”三宝看着他耷拉的手臂问道。 “断了。”他道,说得随意,仿佛断手不是什么大事。 三宝皱眉沉思片刻:“要么你跟我回家吧,我家里有很厉害的大夫,帮你看手。” 乞丐看向三宝,定定的:“小丫头,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你知道我是谁吗?就往家里领?” 乌侯爷在一旁听得猛点头,这乞丐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就对你好,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知道你是个好人。”三宝小脸上满是认真。 是个好人…… ——‘怕什么?你又不是坏人,不会滥杀无辜的,不是吗?’ 记忆中,也有一个人对着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是杀手,手上沾满鲜血,居然有人说他不是坏人。 乞丐轻笑一声。 三宝托着腮看着他:“叔叔,你笑了。” 三宝很好奇他那胡子拉渣下是怎样的一张脸,会不会像那双眼睛一样,让她觉得熟悉呢。 乞丐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 “跟我回去吗?” “不去。”乞丐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三宝。 三宝也不在意,把酒留下,拿着空食盒走了。 翌日。 三宝又准时来了,带着食盒和酒,还有药。 乞丐对药不屑一顾,而是打开食盒,便发现里面多了肉,这是他昨天提的要求,没想到这小丫头都记下了。 乞丐饱食一顿,吃得很开心。 “你会武?”这一次,乞丐主动挑起了话题。 说到武,三宝特别得意。 她挺直腰板,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那当然,我厉害着呢。” “耍两招我看看。”乞丐道。 三宝立即站起身,摆了个范,然后出拳,小身子翻转跳跃,一套拳法耍得虎虎生威,格外帅气。 乞丐手中拿着一颗小石子,轻轻弹出,小石子落在三宝的膝盖下,下一瞬,三宝就扑街了。 三宝趴在地上,还有些懵。 “小丫头,你练得还不够啊。”乞丐笑着道。 三宝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气呼呼:“你耍赖!” “哪里耍赖了?对敌的时候,敌人这么一招,你不就扑街了?”乞丐道。 三宝认真想了一下,确实有道理。 “那我怎么改进?”三宝谦虚问道。 乞丐指导了几招。 三宝按照乞丐指点的招数练了起来。 这一练,三宝果然觉得比原来的顺畅许多,攻击性也强了许多。 乌侯爷看似在一旁逗鸟,实际上目光一直关注着他们,他转头,幽深的目光盯着那乞丐看了好一会儿,这乞丐好像真有些不简单。 难道小孙孙早就看出些什么? 不可能,小孙孙那么小,应该是巧合吧。 经过这一番指教,三宝和乞丐的距离近了一些。 三宝看着他脚边扔着的药,又看向他,乌黑的大眼睛中满是疑惑:“叔叔,我有个问题很好奇。那些人打你你不反抗,受伤了也不治疗,到底是为什么呀?” “因为活着没意思。”乞丐道。 三宝惊得瞪大了眼睛。 “活着怎么没意思?我就想活着,我要长大,变成大高手,保护娘亲,让所有人都崇拜我!” 三宝说着,眼睛越来越亮。 “那是因为你有目标。”乞丐道。 有目标就会充满希望。 没了目标,活着便没什么意思了。 “你没吗?那你找一个目标,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呀。”三宝道。 乞丐不想和她说话了:“聒噪。” 三宝也不恼,收拾好食盒,交代了他几句话,便揪着乌侯爷的衣角,蹦蹦跳跳回家去了。 乞丐睁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惘然。 活下去的理由? 乞丐晃了晃脑袋,闭上眼睛,继续睡去。 第四百零四章 赵殊认出玄僧杜夜 一阵大风。 风卷着一张纸,吹落在乞丐的脸上。 乞丐将脸上的纸拿了起来,盯着上面的字看了起来。 “招贤榜……” 这正是武曲馆颁发的招贤榜,贴在京城各处,并散发到大周各地。 这榜上的内容便是广纳武学奇才,参加考核,考核通过者入武曲馆。 “武曲馆……” 乞丐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段记忆。 夜色中,两道身影坐在屋顶上。 “杜老大,以后要是不干这个了,你想做什么?”那人问道。 那人戴着面具,只能看到他的一双眼睛特别亮。 玄影是一个杀手组织。他们这些人,因为各种遭遇进了这个组织,经过严苛的训练,好不容易活下来的。 杜夜一步一步地爬,爬到杀手榜第一的位置,有了更多选择的权利。 他不喜欢杀好人,所以他选的都是作恶之人。 但是说到底,还是个工具,没有自由。 不干这个,干什么? 他还真没想过。 但是,那人显然想了很多,侃侃而谈。 “要是能脱离玄影,我就去从军,我要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做个将军!”他越说越兴奋,“到时候啊,豪华府邸,满屋金银,美人在侧,好不风光!” 杜夜静静地听着,对于府邸啊、金银啊、美人啊,全然不感兴趣。 “杜老大,你知道武曲馆吗?”那人继续问道。 杜夜是杀手,需要耳听八方,自然知道。 他点头。 “武曲馆是建功立业最快一条路,从武曲馆出来的,与一般的从军者不一样,上战场便可做个小将领,再打几次胜战,立几次功,就平步青云了!”他道。 “杜老大,你说要是我做了将军,眉娘是不是就会赖着我了?” 杜夜知道眉娘,清水河畔百花楼的头牌,是那人的相好的。 “要是眉娘实在缠得紧,我就让她做个小妾。”那人嘿嘿笑了两声,看向他,“杜老大,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武曲馆吧?我们一起做将军!” 杜夜没有说话,只看着他眉飞色舞的鲜活模样,出神。 他们这些人,外面看上去,有各种性格,有冷漠,有张扬,有高冷,有风流,其实那都是他们的伪装。经历过那么多苦难,每个人心中都戴着沉重的枷锁。 唯有这人,总是这般鲜活,对未来充满希望。 那种顽强的生命力,在他们其中显得与众不同。 所以,大家都喜欢他。 但是,要脱离玄影何其难? 后来,所有人都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决定拼死一战。 那是一场恶战,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倒下。 杜夜在命悬一线之际,那人却挡在了他的面前,替他挡住了致命一击。 “好好活下去。”那人道。 然后,他的眼睛闭上,那股鲜活劲也消失了。 杜夜抱着他,发呆。 为什么要救他呢? 他自己好好活下去不更好? 杜夜不知道怎么好好活下去。 他只能做到活下去。 杜夜睁开眼,看着手里的招贤榜。 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么? 金银满屋、美人在侧就这么好吗? 既然他没有目标,不如就以那个人的目标为目标吧。 杜夜晃晃悠悠地起身,朝着武曲馆走去。 他走了两步,脚步突然顿住,看向自己刚刚躺着的位置。 ——“你在这里等我呀,不要乱跑,不然我会找不到你~” 那小丫头每次离开前,都会交代自己一句。 她要是再来的时候,找不到自己,会不会哭鼻子啊? 杜夜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他想这些作甚? 不过一个小娃娃,找不到自己,说不定很快就把他忘记了。 杜夜来到武曲馆外,那里已经排着长长的队了。 杜夜也排进了长队里。 他浑身脏兮兮的,头发披散,胡子拉渣,四周排队的人都露出嫌恶的表情,离他远远的。 “怎么乞丐也来报名啊?真当武曲馆什么人都能进吗?” 杜夜也不在意,就在那排着。 人很多,一个时辰过去,才轮到杜夜。 负责报名的人扫了他一眼。 “什么名字?” “杜夜。” “读过书吗?” “识字。” “会武吗?” “会。” “什么时候开始学武?” “自幼。” “你的右手怎么了?” “废了。” 负责人皱着眉,觉得这人纯粹就是来蹭吃蹭喝的。 “你不符合报名要求。”负责人道。 “要求?这招贤榜上并没有写要求。”杜夜道。 “没写要求,但是也不是什么要求都没,你会兵法吗?会杀敌吗?武曲馆不是蹭吃蹭喝的地方。去去去,一边去,别耽误其他人!”负责人驱赶道。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让他报名,招贤榜上写的清清楚楚,有意愿者,都可报名!” 来人正是赵殊。 负责人看到赵殊,顿时变得恭敬起来,头上冒冷汗。 “是,王爷。” 杜夜看了赵殊一眼,赵殊对着他温和一笑。 赵殊身为王爷,对着乞丐这般客气,没有架子,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杜夜垂着眸,看不出表情,报了名,被人领了进去。 赵殊的目光落在杜夜身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才走到负责报名人的面前,拿起他面前的小册子,看了起来。 “杜夜?” “对,王爷,刚那乞……人就叫杜夜。”负责人连忙道。 赵殊将他的信息看了一遍,若有所思。 他身后跟着王敏才。 王敏才也是负责此次武曲馆招贤的官员之一。 待走到人少处,王敏才问道:“殿下,你认识这人?” “你听说过玄影吗?”赵殊问道。 王敏才是文官,并未听说,于是摇了摇头。 “玄影是个杀手组织,活跃在西南一带,前段时间覆灭了。”赵殊道。 他的眼线遍布大周,这件事自然知晓。 “覆灭?”王敏才惊讶。 “对,差不多是互相残杀,两败俱伤,死伤殆尽。”赵殊道。 “您的意思是这杜夜……” “杀手排行榜第一便是玄僧,玄僧的真名鲜少人知晓,便是杜夜。”赵殊继续道。 王敏才更加惊讶。 “不会这么巧吧?” “试探一下就知道了,若真是玄僧杜夜,还能为我所用……” 那真是太好了。 赵殊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第四百零五章 叔叔不见了 杜夜被领进了府中。 这座府邸紧邻着武曲馆,供这些报名参加考核的人住。 杜夜虽然是乞丐模样,但是被赵殊特别关照过,下人也不敢怠慢,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 杜夜进了房间。 不一会儿,下人便送来了衣服,还给他打了一个浴桶的热水,供他洗浴。 杜夜将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脱去,进入浴桶中。 他身上有许多伤口,浸泡在热水里,有些疼。但是这些疼,对他来说微不足道。 杜夜将自己清洗了一遍,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他坐在镜子前,拿起桌上搁着的小刀,将脸上的胡须一点点刮去。 一张清俊的脸逐渐崭露出来。 杜夜的长相是属于风流艳丽的那种,他生着一双桃花眼,鼻梁高挺,嘴唇很薄,他的五官过分精致,但是因为他的脸部棱角很分明,又不显得阴柔。 他的头发披散下来,这张脸显得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实际上,他的年纪大概二十五了。 为什么说大概呢?杜夜并不知道自己出生于哪一年。自从他有记忆起,就在玄影里了。 杜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颇有几分陌生。 杜夜看向桌子上放着的药瓶。 那是小丫头给自己的。 杜夜打开塞子,闻了闻,是治疗外伤的伤药。 杜夜想了想,还是将伤药涂在了伤口上。 涂上后,过了一会儿,伤口便没那么疼了。 这药的药效很好。 那小丫头颇费了一番心思。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杜夜起身去开门。 来人便是那引杜夜进门的下人,他在看到杜夜长相的时候,愣了一下。 谁都难以将那乞丐,与眼前这清俊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那人看着杜夜发呆。 杜夜眉头一皱,一股戾气从他眉眼间散发出来。 那人吓了一跳,连忙回神。 “杜……杜公子,我给你送晚膳来了。”那人道。 杜夜抿着唇没有说话,只伸手接过了那人送的饭菜,然后将门关上。 杜夜将饭菜放在桌子上,盯着那些饭菜发呆。 他又想到了那小丫头,神情都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这个时候,小丫头该给他送晚膳了吧? 若是看不见他,会不会难过啊? 杜夜不希望小丫头难过,小丫头皱着眉头的样子很丑。 但是小丫头不难过,就那样把他忘了,他又觉得心里闷闷的。 杜夜皱着眉,一点胃口都没有。 …… 三宝扯着乌侯爷的衣角,朝着老地方走去。 “阿爷,那叔叔好喜欢吃肉啊,所以我让赵奶奶准备了很多肉。”三宝甚是得意,“多吃肉,叔叔就多长肉,变胖胖的~” 那叔叔太瘦了,瘦得皮包骨,三宝想将他养胖一点。 看着小孙孙对那乞丐如此上心,乌侯爷心里酸酸的。 “三宝,你没发现阿爷瘦了吗?”乌侯爷疯狂暗示道。 三宝看着乌侯爷的脸。 乌侯爷努力吸着脸颊两边的肉。 乌侯爷生着一张圆脸,再努力吸脸颊肉,还是胖嘟嘟的。 三宝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没。” 乌侯爷:“……” “阿爷,你得少吃点了。” 乌侯爷:“!!!” 一万点暴击! 呜,小孙孙不爱他了。 一老一少来到熟悉的地方,然而,那乞丐却不在原地。 “那叔叔呢?” 三宝秀气的小眉头皱起,将那附近都找了一遍,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但是空无一人。 “叔叔不见了。”三宝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 “阿爷,叔叔不会出事了吧?”三宝很担忧。 发现那乞丐不见了,乌侯爷是有些开心的。 毕竟,他觉得那乞丐骗吃骗喝,不懂感恩,就是在坑他善良的小孙孙。 他希望小孙孙早点看清那乞丐的真面目,认清人心。 但是,看着三宝的眉头皱得那么紧,乌侯爷又开心不起来。 乌侯爷还是希望,他小孙孙所遇都是良人,待她好,不希望他的小孙孙伤心。 “阿爷带你四处找找吧。”乌侯爷道。 乌侯爷带着三宝四处找了一遍,都未找到那乞丐的身影,还是问了附近的一户人家,才知道他的下落。 “哦,那乞丐啊,我看到他走了,往那个方向走的,不知道去哪里了。”那人道。 看来不是出事了,是走了。 三宝松了一口气,没出事就好,小脑袋耷拉着,有些难过。 叔叔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她明明让他在原地等自己的呀。 就算要走,也该跟自己道别呀。 真是个坏叔叔! “三宝,咱们回家吧。”乌侯爷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 三宝点了点头。 乌侯爷牵着三宝的手,往侯府走去。 乌侯爷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孙孙,只能心里把那臭乞丐骂了个百八十遍。 两人来到家门口,刚好遇上从外面回来的棠鲤。 棠鲤想把自己的凝风酒楼开进京城,所以这段时间也挺忙,早出晚归。 她看到三宝,就发现三宝的心情不好。 “三宝。”棠鲤叫道。 三宝听到娘亲的声音,便朝着她跑了过来,然后抱住了她的腰,将脸埋在她怀里。 “娘亲~” 稚嫩的小脸上带着委屈,看得棠鲤心疼死了。 棠鲤连忙问道:“宝宝,怎么了?” “娘亲,那叔叔不见了。”三宝道。 “乞丐叔叔?”棠鲤问道。 棠鲤知道三宝最近一到饭点就出去,就是给一个乞丐送饭。 棠鲤并不因为对方是乞丐就看不起,所以并没有阻止这件事。 而且,有乌侯爷看着,她也不担心三宝会出事。 所以便任由三宝去了。 三宝点了点头。 “三宝,这世上的人啊,能遇见是缘,能相处是份,缘难得,份更难得,所以分离是常态。”棠鲤道,“有聚就有散。” “娘,我知道,但我还是难过。”三宝道。 看来三宝是真的很喜欢那乞丐叔叔啊。 棠鲤不忍再说伤她心的话,于是道:“那娘明天陪你去找他好不好?说不定他就是暂时离开,明天就回来了。” 三宝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好,娘亲。” 母女俩进了侯府。 第四百零六章 他要和小丫头道别 翌日。 棠鲤上午和中午都带着三宝去了老地方,但是都没看到那乞丐的身影,看来那乞丐是真的走了。 三宝失落极了。 棠鲤带着三宝在那里的台阶上坐下。 三宝的脑袋靠在棠鲤的身上,眼眶微微发红。 “三宝为什么这么喜欢他?”棠鲤问道。 “我觉得他有点熟悉,但是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了,而且,我觉得他好苦啊。”三宝道。 乞丐叔叔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三宝觉得他很苦,所以想对他好一些。 那叔叔笑起来的模样,明明很好看啊,为什么鲜少笑呢? 她家三宝,真是个好孩子啊。 棠鲤看着三宝难过,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她也不能把那乞丐叔叔揪回来,陪着三宝。 她能做的,便是陪着三宝,陪着她度过难过的时候。 棠鲤搂着三宝,抱得更紧了一些。 …… 武曲馆隔壁的府邸。 杜夜走到房间门口,他一脸困倦,昨晚并没有睡好。 他做了许多梦,梦到那小丫头找不到自己,一直在哭。 又梦到六年前,他入了农家小院,被一姑娘所救。 那姑娘说他不是坏人,还说那是他的家…… 杜夜并未当真。 他这样的人,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哪配有家? 但是,这件事在他心里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那姑娘很好,那小丫头也很好,自己若是真有那样的家人…… 不,他不配。 杜夜将那想法压了下去,将门打开,走了出去。 这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他走了几步,便见有一群人簇拥着两个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两位孙公子不愧为名门之后,一番理论说的我是醍醐灌顶!” “孙氏兵法,我读了足足几十遍,每次读完都有新的领悟。” “两位孙公子武艺超群,不知是否可以指教一二?” 那群人迎面走来,看见杜夜,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着。 他们先是被他精致绝艳的容貌所惊,而后又落在耷拉的手上。 “这么长得跟娘们似的?他能上战场吗?” “瞧这身板,这么瘦弱,估计一百斤的东西都扛不动吧。” “他的手怎么了?是断了吗?” “上了战场,还得别人保护他吧。” “我看啊,他是肯定通不过考核了。” 他们窃窃私语,目光里带着鄙夷,完全没将他当作对手。 杜夜垂着眸,并未在意他们的话,与他们擦肩而过。 杜夜并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却被这些人理解为怂了,又朝着他的背影一顿数落和鄙夷。 “杜公子,我们殿下想见您。”一个下人拦住了杜夜的去路。 杜夜跟着那人去了。 他们殿下,便是睿王赵殊。 ——“做了将军,只打胜战也不行,这朝廷的水深着呢,所以,跟对人也很重要。成就一番大功业,将来还能青史留名呢。我看那睿王赵殊就不错,温文尔雅,任人唯贤,完全没有架子。” 杜夜想起夜色里,屋顶上,那人半躺着,侃侃而谈。 杜夜被人领到了门外。 赵殊亲自开的门,看到杜夜的脸时,也愣了一下,不过不像其他人一般没礼貌,很快移开了目光。 “杜先生,请进。”赵殊道。 杜夜走进了房间。 “杜先生,请坐。”赵殊道。 杜夜在椅子上坐下,赵殊在他的对面坐下。 下人奉茶,礼数周全。 下人离去后,赵殊开口。 “我与杜先生一见如故。”赵殊笑着道,似闲聊,“先生是哪里人?” 杜夜面无表情,沉默片刻,不知道思量了些什么,方才开口道:“清河郡人。” “清河郡?那距离京城甚远啊。先生为何来京城?” 那人说京城繁华,车水马龙,在京城的街头躺一躺,也甚是不错。 杜夜便来了,躺了许久,却觉得甚是没趣。 “来见识见识。”杜夜道。 “先生家中有什么亲人?”赵殊问道。 “有,但是走散了。”杜夜道。 赵殊点了点头。 “先生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赵殊道。 杜夜不说话。 赵殊的脾性很好,也不生气,继续和他说着话。 赵殊又问了几句,杜夜答了几问,有几问缄口不答。 “先生,我有一样东西想赠先生。”赵殊道。 赵殊拍了拍手,便有下人进来了。 下人呈上来一个长形的木盒。 赵殊接过,将木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把匕首。 “这匕首名为鱼爻,是名匠宴临大师所铸的匕首,十分锋利,见血封喉,私以为十分适合先生。” 杜夜拿起那匕首看了起来。 赵殊则一直注意着杜夜的脸色。 据说玄僧杜夜喜好各种名兵器,遇到这般名器,应当爱不释手。 杜夜看了两眼,便放下了。 “多谢王爷美意。”然后推回给赵殊。 赵殊的神色有片刻的凝滞,很快笑了。 “先生不喜欢?” “不适合。”杜夜道。 杜夜起身离去。 赵殊看着他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清河郡人,有家人,不喜欢名器…… 还有刚刚,玄僧杜夜,杀手榜第一,何等骄傲的人,面对其他人的数落,却没有丝毫反应。 这人难道不是玄僧杜夜? 赵殊的眼中带着失望。 杜夜走出了房间,垂着眸。 赵殊的话里带着试探,他又岂会看不出? 若是他真选定赵殊这个人,便要和盘托出。 但是,刚刚,他犹豫了。 若是和盘托出,那便是选择了这条路,走到底。 但是,他想到了那小丫头。 他心里还有放下不下的事。 这事让他时时刻刻念着。 他还没和那小丫头道别呢。 杜夜这般想着,便朝着府外走去,脚步愈加得快。 已经一日过去了,那小丫头会不会在找不到他后,就不再来找他了? 他还不知道那小丫头是哪一家的小姐呢。 京城这般大…… 杜夜的脚步飞快,迅速来到熟悉的地方,却见一抹熟悉的小身影,正坐在他之前躺着的地方。 她身边还坐着一妇人。 正是三宝和棠鲤。 三宝还是担心万一那叔叔回来找不到她,所以继续来这里等着,棠鲤便陪着她来了。 两人等了许久,都未见那人,想来是不会回来了。 看来叔叔是真的走了。 三宝深吸一口气:“娘亲,我们回去吧。” 娘亲说得对,有聚有散,她是该放下了。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一人站在她的面前。 第四百零七章 棠鲤认出杜夜 三宝看着眼前的人愣住了,他很好看,初看着很陌生的,但是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她见过他…… 棠鲤也愣住了。 三宝见杜夜的时候不到三岁,年纪小,没什么记忆,但是棠鲤却记得很清楚。 居然是杜夜! 杜夜居然在这里! 这是什么巧合和缘分?! 杜夜也看向棠鲤,自然也是认出了她。 居然是她! 她不是该在清河郡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杜夜看了看棠鲤,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小丫头。 小丫头看着八岁左右的模样,六年前就是两岁,难道说……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小小的团子,稚嫩可爱,生气的时候脸颊鼓鼓的,一双眼睛滴溜滴溜的。 “杜夜,我们又见面了。”棠鲤微微一笑,率先开口。 杜夜扯了扯嘴角,表情温和:“是啊,又见面了。” 三宝一下听出了他的声音,漂亮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你是乞丐叔叔!” 三宝的声音里满是惊喜。 她终于等到了乞丐叔叔。 乞丐叔叔回来了,没有一声不吭就走。 她仰着小脑袋盯着,真没想到乞丐叔叔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比白舅舅还要好看。 此时在忙着生意的白沐阳,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 乞丐叔叔? 原来杜夜就是乞丐叔叔。 棠鲤再次感叹一下缘分。 看来这就是三宝和杜夜的缘分啊。 六年前,两人有短暂的相处,杜夜离开了,六年后,又再次相见。 “他还是杜夜叔叔。”棠鲤提醒道。 杜夜……叔叔? 三宝那模模糊糊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 乞丐叔叔就是那个老逗她的坏叔叔! 坏叔叔不跟她道别就走了,乞丐叔叔又做一样的事…… 三宝想要生气,脸颊鼓起…… “对不起啊小丫头,没和你道别就走了。”杜夜道,弯腰摸了摸三宝的脑袋。 三宝鼓起的脸颊一下凹下去了。 但还是哼唧了两声,不理他。 “不生气好不好?”杜夜的声音很温柔。 “……嗯。” 棠鲤看着自家小丫头,怎么这么好哄呢? “聊聊?”棠鲤道。 杜夜点了点头。 棠鲤看了看四周,这大街上的,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 棠鲤起身:“跟我走。” 三人来到一处茶楼。 这茶楼是棠鲤开的,开在僻静的地方,如今刚开,几乎没有客人,里面都是她的人,说起话来方便。 棠鲤让店小二上了一壶茶,便将包厢的门关上了。 棠鲤的目光落在杜夜的手上:“你的手怎么了?” 其实,路上她就发现了,只是一直忍着没问。 “废了。” “看了大夫吗?” “废了就废了,看什么大夫?”杜夜浑不在意道。 “杜夜!”棠鲤的声音拔高了。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是杜夜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 这小丫头关心自己的手,她也关心自己的手,这对母女啊…… 而在武曲馆的院子里,他们都嘲笑他,那看似平易近人的三殿下,也未曾问过他的手一句。 他其实不在乎,多少年都这么过来了。 若是一直这样也就罢了,但是却有人关心过他,这就像一直在沙漠中行走的人,那一滴水能叫他铭记许久。 原来,他还是贪恋这份关心啊。 “我会找大夫看看。”杜夜道。 棠鲤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京城?还成了乞丐?”棠鲤问道。 杜夜看了棠鲤和三宝一眼,没有太多犹豫,决定和盘托出。 “你知道玄影吗?”杜夜问道。 “知道,一个杀手组织。”棠鲤道。 她还知道,杜夜就是这个组织的,排名第一的杀手。 “几个月前,玄影分裂成两派,一派服从首领,一派想要脱离玄影。然后,这两批人就发生了一场恶战,两败俱伤,死伤殆尽,玄影覆灭。”杜夜道。 “你没事就好。”棠鲤道。 棠鲤不是圣母,对陌生人没感觉,尤其那些还是沾满鲜血的杀手,死活与她无关。 她就认识杜夜。 小说里,杜夜就是个美强惨人设,让人心疼。 她认识杜夜,希望他好好的。 “玄影里有个人,他的武功排名末位,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都要人给他擦屁股……”杜夜道。 “有人愿意为他擦屁股,说明大家都很喜欢他。”棠鲤道。 杜夜微微一笑:“是啊,大家都喜欢他。在那种环境下,大家心里都麻木了,但是唯有他,很鲜活。他对未来充满希望,他想看看京城的繁华,他想参军,想建功立业,想美人在怀……他本来都可以实现的,但是为了救我……” 杜夜轻笑一声,却没有丝毫笑意。 “傻。” 棠鲤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那人和杜夜关系不错吧,那人为他而死,所以他心里很难受吧。 “所以你就来京城了。”棠鲤道。 想替那人看看京城何等奢华。 “嗯。”杜夜点头。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棠鲤问道。 杜夜离去,如今衣着整齐,肯定是有了打算。 “我打算入武曲馆。”杜夜道,“我已经去报名参加考核了。” 棠鲤听他这般说,眉头顿时皱起。 武曲馆…… 这次武曲馆负责的人是赵殊。 杜夜若是入了武曲馆,那便是赵殊的人。 那这剧情,便和小说里重合了。 杜夜成了赵殊的人,效忠赵殊,上战场,一站成神,成为赵殊最锋锐的一把刀。他多少次浴血奋战,流了多少血,落下多少伤疤,本该封侯拜相,名留青史。奈何,赵殊登临帝位后,飞鸟尽,良弓藏,给他安上个叛贼的名号,孤独惨死…… 棠鲤看着对面坐着的青年,眉头拧得紧紧的。 不行,不能让杜夜重复小说中的命运! “你入武曲馆,是因为你的那个朋友吗?替他完成他的梦想?”棠鲤道。 杜夜点了点头:“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他是为我而死,我就为他而活。” 果然如此。 “杜夜,他牺牲他自己,让你活下去,难道就是要你为他而活吗?” “他更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第四百零八章 杜夜答应做三宝的师父 杜夜的眸光闪了闪。 好好活下去…… 那人临死前,对他说的便是这句话。 怎么好好活呢? “杜夜,你要为你自己而活。”棠鲤道。 “为自己而活……”杜夜低声囔囔道。 他的生活没什么期盼,没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杜夜,你还记得六年前我说的话吗?” “如果你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这就是你的家。” “今日,我依旧是这句话。我们虽然是萍水相逢,但是有些人,就是一见如故。” 棠鲤道。 杜夜的目光闪了闪,心中流过一道暖流。 六年前,棠鲤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就有些心动。 如今,又是这句话啊…… “杜夜,你看三宝如何?”棠鲤拍了拍身边的三宝道。 三宝在一旁听着,她年纪小,但是也听得明白。 杜夜这个坏叔叔想要抛下她跑了,娘现在就是想留住这个坏叔叔。 三宝舍不得他,三宝想他留下来。 于是,三宝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唇抿着,卖萌地看着他。 “叔叔~”她拉长音调,撒娇道。 “杜夜,我家三宝啊,就是个武学奇才,想要个师父教她练武,你教教她如何?”棠鲤道。 三宝立即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自己有力的手臂。 杜夜看着软萌可爱的三宝,他是真喜欢这小丫头,做她的师父,他还真有些心动…… 但是…… 三宝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了杜夜的面前,揪着他的衣角,开始撒娇。 “叔叔,做我师父好不好~” 杜夜却一直没有说话。 棠鲤看出了些什么。 “杜夜,你是在顾忌什么吗?”棠鲤问道。 杜夜伸出那只能动的手:“我这手上沾满了鲜血……” 棠鲤顿时明白了。 “杜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玄影已经覆灭,你也不再是玄僧,无需顾虑。” “你是杜夜,从今往后便是新的开始。” “杜夜,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过去你无法选择,但是未来你可以选择。” “好好活下去,为你自己活下去。” 棠鲤一字一句道。 这些话全部说在了他的心坎上。 他本来觉得未来一片昏暗,但是如今觉得未来有了光亮。 他看着扯着自己衣襟撒娇的小丫头,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好呀,小丫头。” 三宝的眼睛一亮。 太好了,坏叔叔不走了! 坏叔叔以后就是她的师父了! “师父~”三宝叫道。 先认下来,师父就跑不掉了! 杜夜的笑容更加浓了。 这小丫头真机灵,他收了个机灵的小徒弟啊。 杜夜轻弹了一下三宝的额头。 三宝捂着自己的脑袋,捶了一下杜夜。 棠鲤看着他们的互动,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杜夜改变了他的想法,也改变了命运,不用再像小说中的那般,落得那样的下场了。 “杜夜,跟我回侯府吧,到时候好好办个拜师礼。”棠鲤道。 杜夜点了点头:“好。” 三人离开了茶楼,回了侯府。 侯府门口,一人提着鸟笼在那走来走去,正是乌侯爷。 乌侯爷正在等小孙孙回来呢。 他真没想到他小孙孙那么在意那个乞丐,居然为了那乞丐难过了两天。 “阿爷~” 乌侯爷一抬头,就看到他小孙孙回来了。 小孙孙的脸上挂着笑,没有出门时的难过,很开心。 看着小孙孙开心,乌侯爷顿时松了一口气。 “爹。”棠鲤叫道。 乌侯爷笑着应了。 然后,目光就落在唯一的陌生人身上。 他第一反应便是这年轻人也长得太好看了吧? 这人有些男生女相,五官太过精致,脸部的棱角让他不至于太过阴柔。但是,看着就是一小白脸。 这人是…… “阿爷,这是我师父。”三宝开心道。 “老爷子,你不记得我了?”杜夜笑着道。 他的心境变了,人也变得话多了许多。 “你……你……你是……”乌侯爷觉得他的声音太熟悉了,怎么就想不起他是谁来着呢?! “我是那个乞丐。”杜夜道。 乞丐?! 那个邋遢的乞丐?! 对,就是这个声音! 那乞丐居然生得这般好模样? 前后差距太大,以至于乌侯爷太震惊,一时没办法接受。 “爹,咱们进去吧。”棠鲤道。 乌侯爷在震惊中往前走了几步,猛然反应过来。 “你要做三宝的师父?”说完打量着杜夜。 要做他家小孙孙的师父可没那么简单。 “你身手如何?”乌侯爷问道。 “老爷子,我给你耍几招?”杜夜挑了挑眉道。 乌侯爷点了点头,一副要考验他的模样。 杜夜走到一颗装饰的大石头旁,伸出手,一掌击在那石头上,然后收回了手。 只见那石头裂开了无数缝隙,碎了。 碎了。 乌侯爷看着那石头,吞了一口口水,又看向杜夜。 “三宝师父。”改口的极其快。 棠鲤被他逗乐了,老侯爷还真是个妙人,太有趣了。 “你都认可了,三宝又喜欢,身手又好,我还有什么能说的?”乌侯爷笑着道。 他就是真没想到,三宝的眼光这么好,路边随便一个乞丐,居然是个高手。 他本来还觉得这乞丐不是好人,忘恩负义,想让三宝看清人心险恶,结果自己才是那个笨蛋。 这乞丐厉害着呢,深不可测,是个高人。 棠鲤都认可了,说明各方面都不错。 这般看来,三宝的眼光还是极好的。 他宁愿自己当个笨蛋,也好过小孙孙笨,被人骗。 所以,这个结果他甚是满意。 三宝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杜夜身后。 就是这一点,乌侯爷颇有微词。 “三宝,你跟着阿爷好不好,我带你师父去见你爹。”棠鲤道。 这个时候,卫擎该回来了,这般大的事,肯定要和他说说。 杜夜是三宝的师父,自然也要和三宝的爹见见。 三宝这才跟在乌侯爷的身后。 “咋的,跟着我你还不高兴了?小孙孙,是谁给你买糖葫芦?是谁给你买玫瑰糕?”乌侯爷轻点着三宝的脑袋教训道。 棠鲤带着杜夜往前走,听着身后传来乌侯爷吃醋的声音和三宝的声音,不由得露出一抹笑。 两人来到书房,卫擎果然在里面。 卫擎打开门,先是看着棠鲤,眸色温柔,然后看向杜夜,眼睛眯起,两人四目相对。 棠鲤看着他们,说起来,在原著小说中,这两人也有渊源。 第四百零九章 杜夜和卫擎的渊源 小说中,卫擎是反派,野心勃勃的摄政王,位高权重,手握几十万大军。 杜夜则效忠于小说的男主赵殊,乃是赵殊手下第一大将,勇猛非常。 两人站在对立面,几番交战,可谓旗鼓相当、各有胜负。 卫擎一路攻至于京城,连胜杜夜,但是却在京城那场大战,败于杜夜之手,被赵殊俘获。 棠鲤记得小说里有一段剧情,卫擎被俘虏后,杜夜还去大牢中看过他,陪他饮下最后一杯酒。 两人都是强者,惺惺相惜,若非站在对立面,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幸好如今,杜夜不再效忠于赵殊,两人不是站在对立面,有了成为朋友的机会。 “相公,这是杜夜,三宝的师父。” 棠鲤看向杜夜:“这是我相公,三宝的爹,姓乌。” 卫擎现在顶着乌煜的身份在京城立足。 卫擎看着杜夜,这一眼看去,观察他的气息,便知道他的身手很厉害,深不可测。 所以,刚第一眼见面的时候,他本能地产生警惕。 如今,他媳妇儿说这是三宝的师父,便说明媳妇认可这个人,他便收起了警惕,露出一个笑。 “杜兄。” 杜夜,这个名字他知道。 六年前,他媳妇就跟他提过这个名字,媳妇儿救过他一命。媳妇还说过,那杜夜虽然是个杀手,但是本性并不坏,从不滥杀无辜。 六年后,他手下有一支精锐的暗卫,玄影覆灭一事,自然传到他耳里。 他没想到的是,那排行榜第一的玄僧杜夜居然还活着,而且还成了三宝的师父…… 这件事听起来玄妙、难以置信,但是,只要他媳妇在,一切玄妙的事都显得合理。 他媳妇是能给人带来福气的锦鲤。 杜夜遇着他媳妇是福气,三宝有这么厉害的师父也是福气。 杜夜朝着卫擎点了点头:“乌兄。” 棠鲤和杜夜走进了书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相公,玄影覆灭,玄僧不再,杜夜就是杜夜,就是三宝的师父。”棠鲤道。 知道玄僧真面目的人都不知道了,最多知道玄僧叫杜夜,但是天下之大,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 卫擎点头,他媳妇说啥就是啥,他媳妇办事,向来靠谱。 “三宝那孩子皮的很,杜兄多担待。” 杜夜笑着道:“她不敢皮。” 一个小丫头,他还制不了? 他啊,要把那小丫头培养成绝世高手,这就是他的目标。 敲门声响起,大夫来了。 这大夫是刚刚进门的时候,棠鲤吩咐下人去找的,来给杜夜看手。 这聊天一会儿的功夫,大夫也来了。 大夫帮杜夜看了手。 杜夜这手伤得太久了,大夫没办法看好,只能开些药,缓解他的疼痛。 大夫走后,棠鲤和卫擎都皱着眉看着杜夜。 杜夜倒是浑不在意:“废一只手而已,还有另一只手呢。” 那场大战,那些人,可是连命都没了。 “待苏大夫回来,肯定会有办法的。”棠鲤道。 卫擎也道:“我再寻寻其他大夫,至少得维持原样,苏大夫回来前不能严重了去。” 杜夜从他们身上感觉到关心,脸上那浑不在意的笑容也散去了。 以前啊,再重的伤都受过,剑没入胸口,生死一瞬的时候,也不觉得什么。 现在被人关心着,怎么觉得手废了都像是一件大事了呢? 这种感觉很陌生,也让他的心中流过一道暖流。 “好了,到晚膳时间了,先吃饭吧。”棠鲤道。 这顿饭,多了一个人。 三宝坐在杜夜身边。 乌侯爷立即占据了三宝另一边的位置。 三宝小脑瓜子机灵着呢,给杜夜夹完菜,势必给乌侯爷也夹上一筷子,把乌侯爷哄得乐呵呵的。 晚上,杜夜躺在床上,还是觉得跟做梦似的。 他不再是漂泊无依之人了,他好像真有家了。 他好像明白怎么好好活下去了。 他闭上眼睛,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另一个院子中,棠鲤和卫擎却没有睡。 白日里提到苏大夫,吃完饭后,还真收到苏大夫的来信。 苏大夫的来信和萧三郎的来信是一起的。 夫妻俩先看了苏大夫的信,因为苏大夫的信上会提及他们最关心的事——萧三郎的身体。 苏大夫说,萧三郎的身体好了许多,精神越来越好,没有性命之危了。 再过半年,大概就能稳定下来,身体恢复正常。 苏大夫如今在在找治疗萧三郎腿的办法,希望能治好他的腿。 不过,萧三郎的腿比较麻烦,他也是尝试着,不一定能治好。 夫妻俩看着这些消息,都高兴得不得了。 “太好了,舅舅很快就好起来了。”卫擎道。 这是卫擎最在意的事,他希望舅舅能好好的,看着他为萧家平反! 棠鲤也高兴:“下次再见舅舅的时候,说不定舅舅能站起来了。” 想象着那一幕,两人都不由得笑了。 说起来,萧三郎也曾经是纵横沙场的猛将啊,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上…… 所以,他的腿要是能好,就太好了。 卫擎看着她,将她抱了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媳妇儿,谢谢你。” 这些好运都是他媳妇儿带给他的。 他得再感叹一句,究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才能遇到他媳妇儿。 “相公,快看舅舅的信。” 两人一起看着萧三郎的信。 “舅舅的笔劲比上个月的强了许多。”卫擎道。 从这笔劲就看出萧三郎身体的变化。 萧三郎的信里都是一些寻常叮嘱的话,没什么信息,但是这信里透着萧三郎对他们的关心,格外暖心。 卫擎和棠鲤把那信读了两三遍。 “舅舅还没见过几个宝宝呢。”棠鲤道。 若是有一日,事情都解决,萧家得到平反,卫擎不用再假以其他人身份生活,萧三郎能和他们作为一家人,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卫擎看着棠鲤的表情,便猜到她在想什么:“会有那么一天的。” 棠鲤的脑袋靠在卫擎胸膛上:“嗯。” 只是,这条路不好走啊。 多年前的事太难调查了,若真是王氏,单说赵殊,便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又是小说男主,有男主光环,对付起来就很难。 若是还有其他人…… 前路艰险,不知何日才能拨云见日。 卫擎盯着棠鲤。 媳妇儿还是有些伤感呢。 得做点让他媳妇儿高兴的事。 “媳妇儿,咱们睡觉吧。”卫擎眨巴着眼睛道。 棠鲤点了点头。 卫擎抱着人,把两封信都烧了,然后吹灭了蜡烛,把人放在了床上。 黑暗中,男人寻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第四百一十章 她的三宝是要做女将军的 翌日。 杜夜离开的事传到了赵殊的耳中。 赵殊觉得此杜夜非彼杜夜,便没有在意。 他昨日见了杜夜后,又见了孙氏两兄弟,觉得这两兄弟颇有将才。 他如今看孙氏两兄弟,比杜夜重多了。 他只想好好拉拢孙氏兄弟,杜夜走便走了。 此时的赵殊并不知道,他错失了一员大将。 …… 侯府。 卫擎今日刚好休沐,便趁着这个日子,给三宝办了个拜师礼。 这拜师礼办的并不大,也没请客人,但是却很郑重。 一家人都聚集在客厅中。 杜夜坐在首位。 他今日一身靛蓝色的衣服,头发束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十分艳丽的长相,很是俊美。 三宝歪着脑袋看着他。 她师父真好看啊。 她的眼光真好。 棠鲤递给三宝一杯茶,三宝接过,跪着向杜夜奉茶。 “师父,喝茶。”三宝奶声奶气道。 杜夜接过了茶,喝了一口。 三宝朝着杜夜磕了三个头,这拜师礼便成了。 杜夜看着小小的三宝。 他有了徒弟。 他在这个人世间也有了牵挂。 拜师过后,三宝便带着杜夜在侯府溜达了一圈,让他熟悉一下环境。 …… 翌日。 杜夜便开始履行师父的职责。 一大早,杜夜就把三宝揪着去练武场了。 练武场中。 小家伙蹲着马步,两只小手成掌,往外推,一张小脸红彤彤的,额头上的汗水疯狂往下冒。 她已经站了整整一个半时辰了。 以前,最多就一个时辰。 杜夜一走过来,小家伙就更加用力地喘气,眼巴巴地看着杜夜。 “还有半个时辰,一刻都不能少。”杜夜冷着脸道。 三宝只能瘪着嘴,咬牙坚持。 哼,长得越好看的人,就越凶。 不对,娘亲就不凶,师父最凶了! 三宝在心里猛吐槽杜夜。 乌侯爷在一旁瞧着,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杜先生,你看,三宝就是个孩子,两个时辰会不会太久了?”乌侯爷问道。 杜夜冰冷的目光扫了过来:“侯爷,你心疼她,剩下的半个时辰帮她蹲了?” 乌侯爷:“……啊?我刚说了什么?人老了,这记性越来越差了。” 乌侯爷晃悠到三宝的面前,朝着三宝挥了挥拳头:“小孙孙,加油!” 三宝:“……” 好不容易站完两个时辰,三宝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上午的任务完成。 杜夜让她连带吃饭一起休息了半个时辰,下午继续训练。 “拳头的杀伤力不敌武器,所以我打算教你一套剑法。”杜夜道。 剑法?! 三宝的眼睛一亮。 她的拳法是她爹教的,她其实早就想学其他的了。 可惜她爹就拳头厉害,拿着刀剑,就是蛮力乱劈。 终于可以学其他的了。 三宝兴趣满满,顿时觉得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因为是初学,杜夜并没有给她真的剑,而是给她削了一根木棍。 三宝接过木棍,有些不情愿。 “待你会了这套剑法,师父就送你一柄剑。”杜夜道。 “一言为定!拉钩!” 三宝伸出小指。 “幼稚。” 纵然这般说,杜夜还是伸出手,和三宝拉钩。 学一样新东西很难,尤其杜夜还特别严格。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三宝上午扎马步,下午学剑,整日下来,时间安排的满满的。 她师父真是冷酷无情啊,她的手都破了,师父都不心疼她。 三宝从小是被一家人疼着长大的,没受过任何委屈,所以心里还是有一点委屈。 但是,她是个倔脾气,就咬牙,也不告诉娘和哥哥们。 几日过去,棠鲤实在看不下去了,来找了杜夜。 “杜夜,三宝的训练强度是不是太大了?”棠鲤道。 看着三宝的模样,她实在心疼坏了。 “我知道她的极限在哪里,其实现在的都是她能忍受的。” “若是你觉得三宝习武只是防身手段,她将来便如其他小姐一般,养于深闺,那便不需要学那么多了。” “但是,你那么想给三宝找个好师父,便是想她不止如此吧?” 杜夜道。 杜夜这话说到了棠鲤的心里。 是啊,她的三宝将来是要做女将军的。 刀剑无眼,女将军其实比闺中女子要面临更多的危险。 棠鲤当娘前,觉得当女将军好,女将军多好啊,英姿飒爽,帅气极了。女人何必困于后宅?外面有更广阔的天地,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才好。 但是,当了娘后,她其实更希望三宝做个普通女子,安稳度过一生,不想她去冒险,就想她好好的。 然而,她压抑了这种想法。 她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三宝身上。 三宝喜欢学武,三宝要做女将军,她的一生,注定不凡。 那唯有变强。 变强了,才能更好的应对危险。 现在苦一些,便是为了以后少吃苦。 现在多受一些伤,便是为了以后在战场上少受伤。 她也是关心则乱,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了。 “杜夜,你是三宝的师父,你安排。”棠鲤道。 棠鲤在这个家有绝对话语权,有棠鲤坐镇,其他人再心疼三宝,也不敢对杜夜有微词。 …… 转眼,便是半个月。 午饭后,三宝有些累,就靠着一棵树睡着了。 她身上盖着一件衣袍。 迷迷糊糊间,她睁开眼睛,就看到杜夜正在给她的手涂药。 三宝睁着迷朦的眼睛:“师父~” 杜夜反应迅速,在三宝睁眼的瞬间,便将东西收好了。 然而,三宝眼尖,还是瞥见了。 “嗯。”冷冰冰的。 “师父~”三宝又叫了一声。 杜夜不理她。 “师父~”三宝又叫了一声。 三宝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几声叫出来,杜夜哪里还绷得住? “撒娇没用,该练习的还是得练。”杜夜道。 “谢谢师父。”三宝道。 原来师父是关心她的呀,三宝心里开心呢。 “师父,你小时候也是这么训练的吗?”三宝歪着脑袋,好奇道。 她好苦啊,她好奇师父小时候也是不是这么苦。 “比这还辛苦。”杜夜道。 那不是苦,而是残酷。 杜夜不喜欢说往事。 但是见三宝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甚是好奇,杜夜陷入了回忆里,将那段往事缓缓道来。 第四百一十一章 再遇谢芳菲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从有记忆起,就在玄影里了。” “很小的时候,一群孩子关在一起,会有人将食物投进来,食物很少,只够几个人,所以必须去抢,否则就会饿死。那时候啊,一群人抢得头破血流……”杜夜道。 那些记忆,他以为永远不会提及,但是,他想让三宝知道,强者不是生来强者,而是历经无数苦难才能成为强者。 他吃过的苦,比她多很多。 这个世界,也比她知道的残酷许多。 “再大一些,会有人教我们武功,学得最快的人才有饭吃,学得慢的几个,就会被痛打一顿。” “那些被打了的,受着重伤,下一次又是如此,恶性循环,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要活下去,就得没日没夜地训练。” “手磨起厚茧,疼痛也没那么难忍受,渐渐的,什么都习惯了。” “在那个地方,没有朋友,因为上一瞬并肩作战的队友,下一瞬就可能刀剑相向。” 那么多孩子,最终活下来的只有那么几个。 三宝开始满是好奇,听到后面,眉头逐渐皱起来。 她真没想到师父有这么悲惨的过去。 和师父比起来,她实在太幸福了。 她有爹娘,有很多疼她的人。 其实这个强度的训练她也能坚持,她就是太娇气了,想要师父疼她。 “师父,别难过,都过去了。”三宝拍着杜夜的背道。 杜夜看着小家伙用哄小孩似的语气哄他,又好笑,心中又暖暖的。 杜夜脸色一板:“好了,休息时间结束,开始训练。” 师父变脸太快了,三宝一下没反应过来,手僵在半空中,圆溜溜的眼睛瞪着杜夜。 杜夜的眼睛微微眯起,散发着危险的眸光,三宝一下蹦起来,抬头挺胸。 “遵命,师父!”小家伙的声音中气十足。 …… 冬去春来,天气回暖。 棠鲤准备去给一家人做几套新衣服。 侯府虽然有负责采买衣物的人,但是棠鲤偏爱织云楼做的衣服。 织云楼的衣服,很合身,布料穿着很舒服,款式还很新颖,京城的贵人们都喜欢去那里定制衣服。 织云楼是她哥白沐阳的产业,是整个京城最大的成衣坊。 织云楼本来是郭家的招牌产业,郭氏嫁入白家后,这织云楼便姓了白。再后来,郭氏去世,白沐阳病重,织云楼便落在丁小莲的手里。 丁小莲不知是不会经营,还是故意为之,专门出一些劣质丑陋的衣服,导致织云楼的名声一落千丈。 幸而几年前,白沐阳身体恢复后,便夺回了织云楼。 他请回了之前的老绣娘,又请来了一位厉害的年轻绣娘坐镇,才使得织云楼的名声恢复。 白沐阳又推出一些营销方式,经过几年的经营,让织云楼再次成了京城名气最大的成衣坊,每日的客人络绎不绝。 棠鲤乘上马车,往织云楼去。 织云楼中。 几个女子簇拥着一个美貌的姑娘,正在谈笑。 “芳菲,你身上这套衣服便是织云楼的吧?穿着真好看。” 那被簇拥的姑娘正是谢家小姐谢芳菲。 谢芳菲格外得意:“对,这是去年春天的限量款,这个款式仅此一套。” “织云楼每个季节会出十个款式,每个款式都只有一套,每次出来都无数人争抢。这一套都让你买到了?芳菲,你真厉害。” “我哪里有这么大面子?是我爹的朋友赠给我的。” 谢芳菲这话一出,众人都心知肚明。 谢芳菲的爹是盐运使,这虽然只是从三品的官位,但是却掌一国之盐,有实权。多少人想要巴结? 想来是有人想要巴结她爹,所以便从她这里入手。 谁让人家有个好爹爹呢?羡慕不来。 “芳菲,这套衣服就很适合你,你快看看。” “芳菲才看不上这一件呢,织云楼新的限量款快出了吧,芳菲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吧?” 谢芳菲笑着道:“那都被人定了,哪还有我的份?” “芳菲,我听人说,顾大人对你有意思,可是真的?” 谢芳菲顿时露出一抹羞涩的笑。 她今年十九了,早就到了该婚嫁的年纪,但是她眼光高,哪怕提亲的人踏破门槛,她一个都没看上。 她觉得能配得上她的男人,定是这世界上最不凡的男人。 前一段时间,她偶然见到了顾怀年,见他长相俊美、威风凛凛,顿时芳心暗许。 顾将军的长子,大理寺卿,青年才俊,将来前途无量,勉强配得上她。 因此,在听闻顾夫人要选儿媳妇的时候,她便让她姑母将自己的画像送去了,只是顾家那边一直没消息。 谢芳菲不知顾家那边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没看上自己? 她这般样貌才情,谢家又是名门,她乃是名门之后,按道理不应该啊。 想来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谢芳菲心里不痛快,但是这种话说出来多跌面子,因此便作出娇羞的模样。 这倒让其他人觉得,顾怀年是真的看上她了,两人有了来往。 那可是顾怀年啊,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出生好,能力强,长得好看,前途无量。 “顾大人青年才俊,和芳菲你真配。” “顾大人什么时候去你家提亲啊?好事是不是快近了?” “顾大人年纪轻轻就是大理寺卿,将来说不定能入内阁呢。” “芳菲,真羡慕你。” 其他人说着奉承的话,把谢芳菲奉承的喜笑颜开。 突然,谢芳菲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因为她瞥见门口,一个很熟悉的人走了进来。 谢芳菲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怎么可能在这里?! 一个乡下妇人,出生那么低微,怎么会来京城呢? 谢芳菲紧紧地瞪着她,看着她走近。 确实是她。 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人长得这么像。 她居然来京城了! 来人正是棠鲤。 棠鲤看到谢芳菲的时候,也有些惊讶。 当初,在遥水镇,谢芳菲这个穿越女,为了抢她男人犯下不少事,最后真相大白,被判了杖责四十、三年苦役。 第四百一十二章 谢芳菲入不了她的眼 杖责是受了,但是三年苦役估摸着是躲过去了。 想来当初,谢老爷应该是用了手段把她送回了京城。 遥水镇和京城相去甚远,遥水镇发生的事,京城自然是一概不知。所以,谢芳菲回到京城,继续当她的大小姐。 那时候,棠鲤和卫擎就是普通的百姓,没身份和地位,根本没法和谢府对抗,也没办法让谢芳菲遭到应有的报应。 现如今,棠鲤已经不把谢芳菲放在眼里了。 前一段时间,棠鲤看到她娘给她哥准备的适婚的姑娘画像里,就有谢芳菲的画像,便直接让她娘撤掉了。 现在,棠鲤惊讶便在于,京城这般大,两人能遇到,还真有些冤家路窄的意味。 棠鲤看着谢芳菲,微微一笑。 “谢小姐,真巧啊。” 棠鲤来京城后,虽然被认回了顾家,但是没参加过什么宴会,京城的贵妇贵女们认识她的不多,只有几个和她娘相熟的认识。 京中女眷其实也是按身份分圈子的,一个圈子,来往更密。 若说皇亲国戚和顾夫人这样的将军夫人是一个圈子,那谢芳菲和那些簇拥着她的是另一个圈子,只是看她们奉承谢芳菲的模样,想来家族权势都不如她。 所以,棠鲤和面前这几个贵女们没有交集,她们也不认识她。 只能看她的衣着、长相、举止,判断出她该是哪家的小姐。 “芳菲,她是哪家小姐啊?你们认识?”谢芳菲旁边的姑娘们好奇问道。 “她是清河郡遥水镇人氏,这位姑娘可厉害了,我当初认识她的时候,她在遥水镇开了一家胭脂铺,那是遥水镇最大的胭脂铺,一天估计能挣好几十两银子吧。”谢芳菲道。 谢芳菲看似在夸棠鲤,其实话里都是贬低。 开胭脂铺子? 一天挣几十两? 这不就跟她们所见的路边摊贩差不多吗? 虽然挣得比路边摊贩多一些,但是都是商人,没什么区别。 士农工商,商是最低级,最不入流的。 原来就是个商女啊。 她们看棠鲤的眼神,都带着几分鄙夷。 棠鲤对她们的鄙夷完全不在意,而是看向谢芳菲,微微一笑。 “谢小姐,看你气色不错,看来那三年苦役不错,让你的身体壮实了不少。” 她可不怕谢芳菲,谢芳菲今天撞她手上,只能算她倒霉,新仇旧恨一起算,绝不让谢芳菲占了便宜。 谢芳菲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可是京城,她的地盘,棠鲤居然敢说这样的话得罪自己,不知道自己有的是办法收拾她吗?! “什么苦役?芳菲,她在说什么啊?” 谢芳菲身边的人好奇地问道。 “她在胡说八道!”谢芳菲道。 “怎么是胡说八道呢,这案子可是河东县的朱县令亲自审判的,县衙里也有案底吧。”棠鲤一派认真道。 谢芳菲的脸色青白交加。 “你们别听她胡说八道,她的脑子有点问题。”谢芳菲道。 她身边的贵女们虽然觉得其中肯定有故事,很好奇,但是不敢得罪谢芳菲,只能压抑着好奇心,附和道: “原来脑子有问题啊,难怪胡说八道了。” “芳菲你别生气,别和脑子有问题的人计较。” “这可是织云楼,怎么随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进来啊,门口的人也不拦着吗?” “是啊,这疯子进来了,要是伤到其他人怎么办?我们得告诉掌柜的。” 谢芳菲阻止了她们:“罢了,别理她就行了,我们自己逛自己的。” 谢芳菲不想和棠鲤闹,她怕棠鲤真疯起来,再说出什么更惊人的话。 她先不刺激这疯子,待没人的时候,她再让人悄悄处理了这疯子。 谢芳菲看起衣服来,这店中的衣服虽然好看,但是都入不了她的眼。 她想要限量款,奈何身上这件,都是去年托了许多人好不容易买到的,还被她爹训了一场,今年的早就被定光了。 谢芳菲逛了一圈,便叫来了店小二。 “檀娘姑娘在吗?”谢芳菲问道。 檀娘便是这织云楼最厉害的绣娘,她的绣工很厉害,生着一双巧手,技艺巧夺天工。 檀娘若是肯亲手做,那衣服完全不亚于那限量版的衣服,更有面子。 但是檀娘喜静,性格孤冷,很少人能见到她。 不过,谢芳菲觉得,檀娘一旦答应见她,凭借她的人格魅力,和三寸不烂之舌,檀娘肯定喜欢她,亲手帮她做衣服的。 “姑娘在。”店小二道。 “我是谢府的小姐谢芳菲,我爹是谢盐运史,能否通报一声,看看檀娘姑娘是否方便见我?”谢芳菲道。 店小二看了谢芳菲一眼,便跑去通报了。 “芳菲,檀娘肯定会见你的,到时候亲手给你做衣服,那真是太有面子了。” “是啊,芳菲可是才女,檀娘肯定会给面子的。” “芳菲,到时候你见到檀娘,可得给我们描述一下,这位大匠是什么模样。” 那些人又是一通吹捧,把谢芳菲吹得飘飘欲仙。 谢芳菲还颇为得意地看了角落里坐着、像是在等待什么的棠鲤一眼。 她便是要让棠鲤知道,她在京城的地位如何,她们之间乃是天与地的差距。 她转回了头,并没有看到棠鲤看向她,那眼神犹如看跳梁小丑。 不一会儿,那店小二就回来了。 谢芳菲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谢小姐,对不起啊,檀娘姑娘不见客。”店小二道。 谢芳菲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不太好看。 不过想想,不见也正常,那么多人相见都见不到呢,又不是她一个。 “看来檀娘姑娘有事忙啊。” “是啊,肯定是太忙了才没空见芳菲的。” 她身边的那几个人纷纷安慰道,给她台阶下。 然而,只见那店小二走到了棠鲤的面前,对着她的姿态比对她们时恭敬许多。 “小姐,檀娘姑娘让您亲自去拿衣服,她想见见您。”店小二道。 店小二这话一出,谢芳菲这一行人都惊呆了。 刚芳菲不是说这人个小商贩吗? 檀娘居然要见这小商贩?! 谢芳菲受得打击最大。 檀娘拒绝她的见面请求,却主动提出要见她看不起的棠鲤?! 这究竟是为什么? 第四百一十三章 谢芳菲被打脸 谢芳菲觉得被一巴掌拍在脸上,火辣辣的,很是难堪。 “店小二,你不是弄错了吧?檀娘姑娘怎么可能要见她?她就是个村妇……” “谢小姐,还请慎言,小姐乃是我们大掌柜白爷的妹妹,是我们白府的小姐,檀娘想见小姐,有什么问题吗?”有人打断了谢芳菲的话。 说话的不是店小二,而是从里间出来的郭掌柜。 郭掌柜看起来很年轻,不到三十的年纪,乃是郭氏的旁枝。 郭家败落后,他经营着一家小铺子,养活自家,并扶助其他旁枝的老弱病残,有担当也很有本事。 白沐阳掌控白家后,想要重振郭家,培养年轻一代郭家子弟,其中最看重的便是他,选了他来做织云楼的掌柜。 棠鲤来过织云楼几次,郭掌柜自然认识她,知道她在白沐阳心中的地位,对她很尊重。 “小姐。”郭掌柜朝着棠鲤作揖。 “郭掌柜。”棠鲤笑着打招呼。 “小姐,檀娘想见您,您就见见她吧。”郭掌柜道。 “我本是怕打扰她……我这就去。”棠鲤脚步一转,上了楼。 谢芳菲完全愣在那里。 棠鲤居然是这织云楼的大掌柜、白家掌舵人的妹妹? 怎么可能? 她之前见棠鲤的时候,她明明就是个村妇! 她当初想勾引卫擎,便是因为那男人对她不理不睬,激起了她的好胜心,想着勾引到手就扔了。 在她看来,那山野汉子才配不上自己呢。只有棠鲤这个村妇和卫擎那个山野汉子才是绝配! 谁能想到,棠鲤摇身一变,居然有了这么厉害的身份?! 谢芳菲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 “谢小姐,我看您在里面逛了挺久了,看来是没合意的,您不如去别家看看?”郭掌柜客气道。 语气很客气,说的也是客气话,实际上却是在赶客。 小姐是白爷捧在手心宠着的妹妹,就凭这人刚刚对小姐的态度,织云楼就不会再卖东西给她。 郭掌柜的性格便是如此,看着温和,实际上做事很强硬。 白沐阳也是看中他这一点,才放心让他管着这诺大的织云楼。 谢芳菲回神,羞愤地瞪着郭掌柜。 这白家的狗奴才,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赶她! “请。”郭掌柜伸出手,朝着门口,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谢芳菲冷哼一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走就走,这破织云楼,当她稀罕啊! 她的那几个姐妹也回过神来,连忙朝着外面跑去,跟上了谢芳菲的脚步。 “不是个村妇吗?怎么成了这织云楼大掌柜的妹妹了?”有人忍不住好奇道。 她旁边的人看着谢芳菲的脸色,连忙掐了她一下,那人连忙闭嘴。 “芳菲,她就算是大掌柜的妹妹又如何?那还不是商人,和你没法比。你爹可是盐运史,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呢。” “对啊,织云楼的衣服其实也就这样吧,华而不实,以后我们都不去买了。” “对,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我看啊,这织云楼早晚倒了。” 那些人纷纷安慰道。 谢芳菲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 棠鲤上了楼,走到一个房间外,敲了敲门。 “进来。”门里传来一个柔婉的声音。 棠鲤推开门进去了。 入目是一盏屏风,屏风后有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棠鲤绕过屏风,便看到屏风后的人正在忙着量布。 她的身型曼妙,然而,当她转头的时候,便见她的脸上有一块朱红色的胎记,从右边额头的位置,蔓延至半张脸,看起来有几分狰狞和丑陋。 这朱红色的胎记,也让人忽略她身上的高雅和贵气。 一般人若是见着,肯定会惊着。 棠鲤却很淡定,没有丝毫异常举动和表情,微微一笑:“檀娘姐姐。” “怎么来了也不上来见我?”檀娘道。 棠鲤有些委屈:“檀娘姐姐不是不想见我吗?” 檀娘的脾性很是多变,棠鲤上次主动想见她,檀娘对她很冷漠。棠鲤只当她不喜欢见人,这一次来拿衣服,便在楼下等着了。 “嗯。” “……”这位姐姐也太耿直了。 不过,檀娘性格如此,棠鲤也没放在心上。 檀娘把衣服一套一套地拿出来,棠鲤连忙帮着她拿。 檀娘一共做了二十套衣服,侯府和将军府,棠鲤的亲人或当作亲人的都有。 当然,这并非檀娘全部亲力亲为,是她领着手下的绣娘做的。 这般,也是很多人花钱都买不到的。 “谢谢檀娘姐姐。”棠鲤道。 檀娘看了棠鲤一眼,欲言又止。 “檀娘姐姐,有什么话尽管说。”棠鲤道。 “你哥……”檀娘顿了一下,耳朵有些红,有些不好意思,“最近在忙什么?” 原来是问她哥啊。 “我哥去秦州城了。”棠鲤道。 棠鲤看着檀娘。其实她很好奇檀娘的身份,她身上带着一抹贵气,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肯定身份不凡,也不知道她哥从哪里找来这么厉害的绣娘。 檀娘的身份很迷,她哥没说,她也没问。 檀娘又不说话了,身上透着高冷的气息。 两人一起把衣服装好。 “檀娘姐姐,谢谢了,那我走了?”棠鲤眨巴着眼睛问道。 檀娘给她把门打开了。 “我哥可能要一两个月才回来。”棠鲤又附赠了一条消息。 “嗯。”檀娘应声,将门关上了。 棠鲤看着紧闭的房门,所以檀娘让她上来,就是想问问她哥的行踪? 这两人有情况啊。 不知道檀娘对她哥何等情分,她哥对檀娘有没有想法? 棠鲤拿着一堆衣服下了楼,店小二和郭掌柜一起帮着她把衣服拿上了马车。 棠鲤坐上马车,朝着侯府而去。 …… 侯府。 棠鲤把衣服给乌侯爷和乌夫人送去。 然后又给柳兰送去了一套。 侯府本来想收柳兰做义女的,柳兰拒绝了,现在便以表小姐的身份在侯府住着。 她勤奋好学,跟着府里嬷嬷学规矩,现在已经有了官家小姐的模样了。 柳兰看着棠鲤,便是眼睛一亮。 “姐!” 当初,是棠鲤救了她,在这府里,她和棠鲤最亲近,也最喜欢棠鲤了。 棠鲤把衣服递给她。 “织云楼的衣服。” 柳兰欢喜地接过:“谢谢姐。” 棠鲤走了后,柳兰抱着那衣服,爱不释手。 其实她喜欢的不是这衣服,而是棠鲤的那份心。 她其实一直很自卑,但是棠鲤从来没因为她的出生看轻她,把她当做一家人一般,事事都念着她。 阿雨,棠鲤,他们俩便是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 无以为报,哪怕用生命去报,她都愿意。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三宝是个天才小剑士 棠鲤并不知道柳兰的千思万绪,她离开了柳兰住处,便思量着该去哪里。 许珏和子昂在国子监,阿雨在外面读书,子熠那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个时间段是三宝的休息时间,她去看看三宝吧。 棠鲤走到训练场,就看到两人正在树下休息。 杜夜背靠着树,闭着眼睛,姿态消散,那张脸甚是秀气艳丽。他闭上眼睛收敛杀意的时候,真是个美人。 而三宝则靠着他的手臂,身上盖着一件衣服,睡得正香甜。 棠鲤一靠近,杜夜杀手的警觉,立即睁开眼睛,警惕地看向棠鲤。 见是棠鲤,他的神色柔和下来,朝着棠鲤‘嘘’了一声。 棠鲤悄声靠近,在两人的身旁坐下,盯着三宝。 三宝最近晒黑了一些,消瘦了一些,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但是有一点少女的模样了。 她的五官很精致,瘦了一些后,五官更扎眼了,将来长大了,也定是个美人。 棠鲤看着自己的女儿,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杜夜重新闭上了眼睛,两人谁都没说话。 树荫下,吹着风,还是挺舒服的。 过了一会儿,三宝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 “娘亲……”她还有些傻愣愣的,不明白娘亲为什么在这里,但是本能地朝着棠鲤扑过去,在她脖子上蹭了蹭。 棠鲤一把抱住她。 “好了,继续练剑法。”杜夜道。 三宝只能从棠鲤的怀里钻出去,拿起地上摆放着的木棍。 “嚯!” 三宝手中的木棍往外一刺,一收,一个翻身,木棍挥过,虎虎生威! 三宝有一点随了她爹,就是会吃,力气大,虽然只有八岁,这力气和十二三岁的少年没差。 三宝知道她娘在看她,舞剑愈加卖力,恨不得将这一月学来的尽数施展。 她那手中的木棍,如利刃,如游龙,充满了攻击性。 一套剑法结束,三宝一个收势,手持木棍,背于身后,木棍贴背,英姿飒爽。 她下巴微扬,看着棠鲤,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小剑士,刚那套剑法行云流水,真厉害。”棠鲤朝着她竖起大拇指。 三宝得意极了,小脸上满是骄傲,若是有尾巴,此时定然翘上天。 娘亲夸她厉害呢! 棠鲤拿着手帕,擦去三宝额头上细密的汗水。 三宝看向杜夜,眼巴巴地问道:“师父,怎么样?” 杜夜冷着脸:“不怎么样。” 三宝就像蔫了的茄子,小脑袋耷拉下去。 杜夜瞥见三宝那失落的样子,抿了抿唇,开口道:“……有点进步了。” 三宝猛地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杜夜。 杜夜轻咳一声:“也就一点点……” 说着,还伸出手,比划出一个微乎其微的距离。 三宝却也开心极了:“那我再练两遍!” 说着,手持木棍,又练了起来。 手中木棍如游蛇一般,被她使得很是灵活,招数并不花哨,但是攻击力很强。 杜夜是杀手,所学所教,肯定都是最实用的。 棠鲤看着,都不由在心里惊叹。 “杜先生,说好的严师出高徒呢。”棠鲤打趣道。 她刚可看清了,三宝一委屈,杜夜就绷不住了。 杜夜咳了咳,用咳嗽声掩饰着不自在:“适当的夸赞让她练起来更有动力。” “手还疼吗?”棠鲤问道。 这段时间,卫擎又找了几个大夫来给杜夜看手,开了不少药。 “不疼了。”杜夜道。 “不疼就好,待苏大夫回来,肯定有办法治好你的手。” “嗯。” “这套衣服春天穿的,收着。”棠鲤拿将拿来的衣服,递给杜夜。 杜夜接过:“谢谢。” 杜夜并不知道这套衣服的特别,只觉得给这小丫头做师父真划算,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过得真舒坦。 等到后来,他知道这衣服是棠鲤专门去织云楼定做的,只有侯爷、侯夫人,几个至亲才有,心中不免涌上暖意。 杜夜和棠鲤说着话,目光则一直盯着三宝,突然,眉头一皱:“停!” 三宝顿时收了木棍。 杜夜朝着三宝走去:“小丫头,刚那一招,用手臂发力,别用手腕。” 三宝认真出招。 “还有这一招……” 杜夜一一指导,三宝认真听着。 有几个招数,三宝反复练了几百遍,杜夜才满意。 棠鲤便在一旁看着。 一遍又一遍的,三宝又累又热,狂冒汗,小脸红彤彤的。 棠鲤看得心疼死了。 所以说,这孩子还是得给别人教,要是她教,太容易心软了。 待到三宝下午训练任务完成,她才把人从杜夜那里要了回来。 棠鲤带着三宝回了院子,先让她吃了东西垫肚子,待身上的汗水都干了后,便让她洗了个澡。 洗完后,三宝闻了闻自己,不是臭臭的,是香香的了,一下便扑进了棠鲤的怀里。 三宝窝在棠鲤的怀里,完全不见刚刚英姿飒爽的模样,变成了软萌的小姑娘,跟棠鲤撒娇。 “娘亲,我的手好酸啊~” “娘亲帮你捏捏。” 棠鲤捏着她肉肉的手臂,小家伙的眼睛眯起,露出舒服的表情。 棠鲤忍不住在她的眉心亲了一下。 三宝一直黏着棠鲤。 直到卫擎回来,便把她从媳妇儿身上撕下来,扔给她阿爷阿奶,自己黏上去了。 房间的门关上,卫擎便从背后把媳妇儿抱进了怀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像一只大型犬一般。哼哼唧唧的,一副自己累着了要媳妇安慰的模样,和外人眼中严肃、雷厉风行的刑部侍郎完全不一样。 “相公,你认识盐运史吗?”棠鲤问道。 “谢大人?”卫擎问道。 “对,他是谢芳菲的父亲。”棠鲤道。 说到‘谢芳菲’,卫擎显然想到了不好的记忆,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他为人如何?”棠鲤继续问道。 卫擎想了想:“是个正直的好官。” 盐运史是个肥差,谢大人却能守住底线,秉公办事,仅凭着这一点,卫擎就佩服他。 在这权力倾轧的浑浊朝堂中,这样正直的人才显得难能可贵。 棠鲤皱眉。 好官吗? “他这个好官,摊上谢芳菲这样的女儿,恐怕要倒霉。”棠鲤道。 好好的谢家摊上谢芳菲这个穿越女真是倒了血霉。 谢小姐的身体被占,谢大人恐怕也要受其连累…… 第四百一十五章 盯着谢芳菲 棠鲤之前没把谢芳菲放在眼里,这穿越女智商不高,就会一些绿茶手段,骗骗男人还行,在她面前没得看。 如今两人再见,她让谢芳菲丢了面子,谢芳菲肯定会作妖。 谢芳菲知道的事有点多,她男人如今顶着乌煜的身份在京城,若是谢芳菲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恐怕对她男人不利。 所以,她决定先下手为强,解决了这个麻烦。 棠鲤叫来了十四。 “调查谢芳菲,然后盯着她。” “是。”十四领命而去。 棠鲤的眼睛眯起,抓到她的把柄,才好下手。 …… 谢府。 天已经黑了。 披着外袍的中年男人,在门口张望着,脸上带着担忧。 待一抹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是个女子,快步走来,走近了,便看清她的脸,正是谢芳菲。 而这中年男人,便是谢芳菲的父亲,谢容安谢大人。 “爹。”谢芳菲欢欢喜喜地叫道。 谢容安板着脸:“去哪了?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爹,我和几个小姐妹出去逛街了,一不小心就晚了,你别这么老古板嘛。”谢芳菲道。 在穿越前,她可是经常玩个通宵的,这古代太无聊了。 她今天在那织云楼受了气,自然要好好发泄一下,然后找了几个想要巴结她爹的小官,让他们给织云楼使绊子。 所谓小鬼难缠,以后织云楼有的麻烦了。 织云楼再厉害,那也不过一家商铺,怎么和官斗? 棠鲤再厉害,也是商人的妹妹,怎么和她这个官家小姐比? 谢容安看着她,不由得心软了,叹了口气:“你年岁也不小了,该成亲了,明日让你姑母再给你挑几个青年才俊。” “爹,我才十九岁,什么叫年岁不小了?哪有当着女孩子的面说这些的。”谢芳菲不乐意道,“还有啊,姑母给我挑的那些我都看不上,我有心仪的对象了。” “你心仪谁?”谢容安问道。 “顾将军的儿子、大理寺卿顾怀年。”谢芳菲道。 谢容安听到这名字,脸色微微变了。 顾将军乃是镇国将军,顾怀年又官至大理寺卿,这样的人家又岂是他们谢府配得上的? 他知道很多皇亲国戚都想嫁给顾怀年,只是顾怀年一直不同意罢了。 “芳菲啊,这门当户对,谢府和顾府门不当户不对啊。”谢容安道。 说到门当户对这个,谢芳菲就有些怨恨她爹。 她爹怎么这么没用啊,就做个从三品的盐运史,为什么不能入内阁呢? 要是入了内阁,那就是内阁辅臣,权力更大,她就是内阁辅臣的女儿,那多威风啊。 她就可以和那些公主郡主一起玩了,哪至于现在落落到和一群小官的女儿一起玩? 更重要的是,入了内阁,就能和顾府门当户对了。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顾家那边没消息,是因为她门第低了。她纵然有美貌,但是出生配不上顾怀年啊。 而且,她爹还清高的要命,这盐运史虽然品级低,好歹是个肥差,也不知道凭借着这个,多捞点好处,真是笨死了。 都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她爹就是饿死的那个! 又没出息又胆小,她怎么这么倒霉啊?穿越而来就穿越到这样的人家! “门不当户不对,我自己去争取!”谢芳菲道。 她决定找个机会自己去见顾怀年,以她的美貌,顾怀年肯定会对她一见钟情! 到时候,顾怀年肯定会喜欢她喜欢的要死要活,不顾一切地要娶她! 穿越小说里那些平庸的女主都如此,更别说她了。 谢芳菲下巴微扬,很有自信。 “芳菲,你可别做傻事。”谢容安连忙道,怕她闯祸。 “哎呀,你烦死了,我不理你了。”谢芳菲说完,就绕过谢容安,往里走去,完全不顾他说什么。 谢容安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皱得紧紧的。 “容安。”一个声音响起。 谢容安转头,他面前的是一个中年妇人,正是谢容安的姐姐谢氏。 谢氏夫家遭遇不幸,被谢容安接回了谢家,如今与儿子一起住在谢家。 谢容安妻子去世,这谢家便由氏管着。 “姐。”谢容安叫道。 “芳菲怎么了?”谢氏问道。 “又和我闹脾气。”谢容安叹气道,“说什么要嫁给顾怀年,还要自己去争取。” 谢芳菲喜欢顾怀年这件事,谢容安忙,不知晓,谢氏是知晓的。 她本来觉得门不当户不对的,但是谢芳菲求了她,她便托了人,给顾府送去了画像。 顾府那边没回应,便说明顾府那边没看上。 自己去争取…… 谢氏知道她这侄女做事荒唐,但是她只是姑母,算是寄居在家,没资格说太多或太严厉的话。 “容安,你不能太纵着她。” “我也知道……但是我狠不下心来,我心中有愧啊。”谢容安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时候,芳菲还是很亲他的,也很乖巧。 那时候啊,芳菲跟着她娘学刺绣,小手特别巧,还给自己绣香囊。谢容安收到香囊的时候高兴极了,他女儿居然送他礼物了!他高兴得将小丫头举过头顶,逗得小丫头咯咯笑。 芳菲长大一些,他的事忙,陪伴她们母女俩的时间越来越少,父女俩的关系渐渐疏远了。 后来,芳菲她娘因病去世,去世的时候,他在外面处理公事,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因为这件事,芳菲怨他恨他,大半年都没理他。 半年后,芳菲终于肯跟他说一句话,他受宠若惊。 再后来,芳菲落水,性命垂危,那时候,他害怕极了,才知道原来女儿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女儿醒来后,谢容安也觉得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了。 这次落水,芳菲性情大变,变得骄纵荒唐。 谢容安心中愧上加愧,对女儿愈加的纵容,有求必应,哪怕芳菲闯了不少祸,他也都兜着。对这女儿,几乎是无底线在宠。 谢氏看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她哥纵然有错,但是芳菲也太不懂事了。任性、不计后果,她真怕她毁了自己,也毁了谢家。 但是这也没办法,那是她哥的女儿,唯一的血脉。 只能希望芳菲有所掂量,别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第四百一十六章 棠鲤出头怒怼谢芳菲 翌日。 棠鲤一早便出门了,往将军府去。 街市。 一辆马车飞奔而来,路人纷纷避让到两侧,有一老妇人腿脚不便、蹒跚前行,马车太快,那老妇人根本躲不开,就在这时,一姑娘冲了过来,将那老妇人推开! 而那姑娘则避之不及,眼看那马车要撞上那姑娘,那车夫连忙用力扯住缰绳,强行让马车停下。 一阵轰隆乱撞后,马车终于停稳。 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一张满脸怒气的脸,一张漂亮的脸因愤怒而扭曲。 “怎么回事!” 谢芳菲怒气冲冲问道。 “小姐,是这两人刚挡住了路,小的才让马车停下来的。”车夫连忙撇清责任。 谢芳菲刚差点被撞了脑袋,快气死她了! 谢芳菲瞪向那挡在路中间的两人,那老妇人被推到一旁的地上,显然被吓傻了,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而那年轻姑娘也被马车的冲劲波及,摔在地上。 她镇定起身,朝着老妇人走去,将那老妇人扶了起来。 “婆婆,你没事吧?” 谢芳菲看向那年轻姑娘,眉头一皱。 “方妙?” 她认识这方妙,这方妙的娘原本是谢家的下人,她看着不顺眼,把人赶出了谢府。 奴才的女儿,自然也是奴才。这狗奴才居然敢挡她的路,害得她差点撞到脑袋 “方妙,你怎么回事?挡着我马车作甚?”谢芳菲满是怒意质问道。 方妙也很生气:“明明是你马车太快了,差点撞到人!” 是她差点被撞,她都没说什么,谢芳菲居然还怪起她来。 谢芳菲柳眉竖起。好啊,这狗奴才还敢顶嘴?! “我的马车快?那为什么没撞到其他人,偏偏撞上你们了?” 方妙道:“婆婆的腿脚不好,走得慢。” “腿脚不好就不要上街,影响别人啊。”谢芳菲趾高气扬道。 不要上街?凭什么啊? 那被她扶着的婆婆不想惹事,连忙道:“姑娘,我没事,我们快走吧。” 方妙知道自己惹不起谢芳菲,只得忍下怒气,扶着婆婆往前走。 “站住!这就想走了?!”谢芳菲叫住了她们。 方妙看向她:“你还想怎样?” “就因为你们,我刚脑袋撞在马车上,现在头还晕乎乎的,你们得赔偿我的损失。”谢芳菲道。 方妙瞪着她。 “这样吧,就十两银子好了,我知道你在大理寺做仵作不容易,所以也不要那么多了。”谢谢芳菲继续道。 仵作? 仵作和死人打交道,就代表了晦气。 围观者都不由得后退了两步,离她远一些。 就连那被方妙扶着的婆婆,都推开了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离她远远的。 方妙垂着眸,眼中闪过一抹难过。 罢了,难过什么? 她做了仵作后,那些来往的姐妹们都断了联系,邻居们都不与她们来往。 都这些年了,还不习惯那些异样的眼神吗? 她选择这一行,就该做好被嫌弃的准备。 方妙很快将那负面情绪赶走,振作起来,瞪着谢芳菲。她被谢芳菲的无耻给惊呆了,她一个大家闺秀,差点撞到人,居然问对方要赔偿? 这也太无耻了吧? 方妙不想理会她,转身想走。 “拦住她!”谢芳菲道。 两个谢府的下人走到方妙的面前,拦住了她。 “方妙,你拿不出来前也行,给我磕头道歉,磕到我满意,我就原谅你了。”谢芳菲道。 方妙气得满脸通红,磕头道歉?凭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谢芳菲,你这是在敲诈啊,就算你这脑袋全坏了,也不值十两银子。”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个年轻姑娘,生得漂亮,身型娇小,但是腰背挺直,身上却带着一股傲然的气势。 正是棠鲤。 棠鲤坐在马车上,就看到刚刚的那一幕。 谢芳菲真是把‘仗势欺人’四个字做到极致,她都看不下去了。 谢芳菲瞪着棠鲤,她本来就想拿方妙出出气,现在看到更讨厌的人来了,自然将怒气全转移到棠鲤的身上来了。 “棠鲤,你什么意思?” “你这么笨吗?没听出来我在骂你没脑子吗?对哦,你没脑子,难怪听不出来了。”棠鲤煞有介事道。 她话里不带一个脏字,却句句戳人心肺。 “你!”谢芳菲最讨厌别人说她蠢了,快被气死了,怒声道,“你们几个全上,把她给我抓起来!” 几个下人冲上去,把棠鲤给围住了。 棠鲤站在原地没有动:“谢芳菲,光天化日之下,你要欺负我这个弱女子,你信不信我去府衙告你?” “告我?我爹是盐运史!”谢芳菲道。 棠鲤快被逗乐了。 她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还是个穿越女,简直丢了穿越者的脸。 “哦,那我再告一条,仗势欺人。你们要打就打吧,大理寺卿顾大人公正严明,肯定会还我一个公道。”棠鲤道。 谢芳菲快气死了! 她爹的名号还是不够唬人,要是她嫁给了顾怀年,说一声她相公就是大理寺卿,棠鲤肯定没办法嚣张! 这种场景,只要想想,就特别爽! 这更坚定了谢芳菲要嫁给顾怀年的心! 谢芳菲深吸一口气:“罢了,你给我等着!” 谢芳菲放下狠话,转身上了马车。 “转回去,换另一条路,这条路晦气!”谢芳菲道。 车夫赶着马车调转方向。 棠鲤看着方妙的手有血痕,身手想看看:“你的手……” 却被方妙躲开了。 方妙后退了好几步:“谢谢姑娘。” “我看看你的手。” “姑娘,我是仵作。”方妙道。 “仵作怎么了,我看看你的伤。”棠鲤浑不在意道。 方妙愣在那里,而她怔楞的功夫,手已经被棠鲤抓了起来。 “擦伤,并没有伤到骨头,上点药就好了。”棠鲤道。 方妙回过神来,心中莫名触动:“谢……谢……” 其他人听到她是仵作,都嫌她晦气,离得远远的,唯有这姑娘肯替她出头,还替她看伤,一点也不嫌弃她。 “不客气。”棠鲤道。 棠鲤说完,朝着方妙挥了挥手,转身离去,方妙甚至来不及问她的名姓。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大哥你喜欢怎样的姑娘 棠鲤乘坐着马车来到将军府外,下了马车,便进了将军府。 她进将军府后不久,另一辆马车也来了。 谢芳菲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盯着将军府的门匾看着。 顾大人深居简出,从不出入任何酒楼和烟花之地,除了处理公事之外,只在将军府和大理寺之间辗转。 谢芳菲想要制造偶遇,只能在将军府外或大理寺外。 她打听到顾大人今日休沐,便打算在将军府外转悠转悠。 谢芳菲整了整衣裳和头发,站在一棵树下,倚着,静静地等待着。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这个时代的女人就是太保守了,像她这样的思想肯定有优势。 顾怀年那样的冰山腹黑男,女孩就得积极主动一些,顾怀年一定能被自己拿下! 谢芳菲想着,嘴角勾起一抹笑。 棠鲤进了将军府,径直去了顾夫人的住处。 顾夫人看到棠鲤,便是眼睛一亮,连忙朝着她招手。 “囡囡,快过来。” 棠鲤快步走近,手便被顾夫人抓住了。 顾夫人将棠鲤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 “瘦了。”顾夫人心疼道。 “娘,三天前咱们才见过。” 三天就能看出瘦来了?棠鲤撇了撇嘴,忍不住道。 顾夫人被她的小表情逗乐了。 “反正娘看着就是瘦了,中午留在将军府吃饭,我让赵嬷嬷给你做好吃的。”顾夫人道。 “夫人,小姐,那奴婢去忙了。”赵嬷嬷退了下去,房间里便只剩下母女两人。 棠鲤在顾夫人的身边坐下,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母女俩甚是亲昵,说着体己话。 顾夫人问了几个孩子的事。 棠鲤一一说了:“三宝跟着她师父练武呢,都会耍剑了。” 顾夫人想着那小家伙,就心痒痒的,她都好久没见到了。 “娘,下次让三宝来给你耍一套。”棠鲤道。 “好好。”顾夫人道。 棠鲤看着桌子上的一叠画像:“娘,您还在给我物色嫂子啊。” 说到这个,顾夫人就叹了一口气。 “这整个京城适婚的姑娘都快看完了,你大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都看不上。”顾夫人道。 女儿也找回来了,顾夫人现在就盼着儿孙满堂了。 奈何这大儿子性子冷,谁都不喜欢。 老大不成亲,老二和老三就有了借口。 老二整天在军营里泡着,身边都是男人。老三四处晃荡,最近还总和霍家那小子待在一块…… 顾夫人把心里的想法都说了,棠鲤听着,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娘,儿孙自有儿孙福。”棠鲤道。 “孤衾冷寒。”顾夫人道。 长辈便是操心这些,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娘,那我问问大哥。”棠鲤道。 小说里,大哥的那一段婚事就很不幸福,棠鲤希望现实中,大哥能遇到正确的人,白头到老,不要像小说里那样了…… 顾夫人捏了捏她的脸,高兴道:“小棉袄,为娘分忧。” 两人说话间,一道高大的身影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步履坚定,行走带风,他一身黑衣,脸上挂着一层寒冰,在看见顾夫人和棠鲤的时候,脸上带上一抹难得的温柔。 “娘,妹妹。” 棠鲤仰头和顾怀年打招呼:“大哥。” 顾怀年看着棠鲤,目光从她脸上划过,神色温柔。 他今日休沐,听闻妹妹回顾府后,就赶紧过来了。 “大哥,我给你做了衣服。”棠鲤道。 顾怀年接过那衣服,神色没什么变化,手里却一直拿着,不舍得放下来。 妹妹给他做的衣服啊…… 棠鲤看着他的神色,问道:“大哥,试试合不合身?” “嗯。”顾怀年拿着衣服,转身离去,脚步有些快。 “你大哥还真是……”顾夫人抿着唇笑道。 他面无表情,顾夫人却看出来了,他喜欢极了那衣服,不舍放下,恨不得马上穿身上。 女儿肯定看出来,便让他去试试。 “闷骚。”棠鲤道。 “什么意思?”顾夫人好奇。 “外冷内热。”棠鲤道。 “对,这个词贴切。”顾夫人甚是赞同。 不一会儿,顾怀年就回来了。 棠鲤给他选的是靛蓝色的布料,那衣服很华贵,袖口处有云纹,束腰,勾勒出他高大修长的身型,乃是不折不扣的京城贵公子。 若非他那张冷酷的脸和冰冷的气息隔绝了桃花,否则绝对不亚于她二哥的血雨腥风。 “如何?” “好看。”棠鲤和顾夫人都点头。 顾怀年面无表情。 棠鲤凑到顾夫人的耳边:“娘,大哥高兴呢,嘴角都勾起来了。” 弧度微乎其微,得用显微镜看。 顾夫人轻笑:“闷骚。” 她娘这新鲜词学得真快。 棠鲤想到她娘交给她的任务:“大哥,陪我走走?” “嗯。” 两人出了门,基本上都是棠鲤在说,顾怀年的目光则一直落在她身上,专注而认真。 “大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呀?”棠鲤问道。 棠鲤问完,歪着脑袋看顾怀年。 “不喜欢,我喜欢办案。”顾怀年道,“办案比姑娘有意思。” 若不是棠鲤盯着他,真信了他是个工作狂。 刚她问的时候,她哥的耳朵泛红了,明显是害羞了。 啊,她哥明明二十七八了,还这么纯情。 这么纯情的男人,放在现代,也很稀有啊。 “哥,说说嘛~”棠鲤拖长声音,撒娇道。 顾怀年对妹妹撒娇根本没有抵抗力:“为人善良,性格自强一点,长相和出生无所谓,若是能与我一起探寻悬案就更好了。” 顾怀年说着,耳朵越来越红,快烧起来了。 棠鲤这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她哥要找和他有共同话题的呀。 小说里,她大哥娶得就是大家闺秀,不知道原本无情,还是他大哥忙于公务,两人根本没有丝毫感情,渐行渐远,一地鸡毛。 若是能有共同话题的,说不定真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大家闺秀好寻,和大哥志趣相投的就太少了。 不过,也总好过一地鸡毛。 棠鲤在将军府用了午膳,又陪了顾夫人一会儿,便打算回去了。 顾怀年将她送到门口。 谢芳菲在顾府门外等了大半日,耐心都快耗尽了,这时看到棠鲤和顾怀年并肩出来,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棠鲤居然是顾怀年的妹妹 没错,确实是棠鲤! 谢芳菲胸中醋意翻滚着,顾怀年明明是她看上的人,居然与她看不上的棠鲤在一起! 而且,顾怀年看棠鲤的眼神还特别温柔。 棠鲤这个村妇凭什么和顾怀年站在一起?! 谢芳菲血涌上脑,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冲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顾大人,这女人是有妇之夫,在清河郡遥水镇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那个时候,她就很放荡,不知检点,天天在外面勾引男人!顾大人,你离她远一些,别被她骗了!”谢芳菲一脸气愤、义正言辞道。 谢芳菲觉得,她这一番话后,顾怀年认识到棠鲤的真面目,肯定会厌恶她,不会对她有好脸色。 而自己的耿直、嫉恶如仇,肯定会让顾怀年刮目相看。 然而,她说完后,结果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只见顾怀年阴沉沉的眼睛盯着她,那目光渗出冷意,充满杀气,格外瘆人。 谢芳菲被吓得腿发抖,脸色惨白。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这么吓人,而且,她有种感觉,顾怀年下一秒就会拔出剑来,把她给捅了。 顾怀年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拔剑的冲动。 “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我妹妹,顾家的小姐!我顾家的小姐,岂容他人污蔑?!”顾怀年厉声道,声音冷到了极点。 他阴冷的目光落在谢芳菲脸上,若是目光有形,谢芳菲早就被撕碎了! 谢芳菲被他吓得腿发软,脸上则满是震惊。 她听到了什么? 棠鲤……居然是顾怀年的妹妹?! 怎么可能?! 她知道顾府的事,顾府的原小姐是假的,真的顾小姐被认回来了。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她刚好在外面游玩,不然这等热闹,她肯定要去凑凑。 所以,也就是道听途说,并未见过这位小姐,对这认回来的小姐知之甚少。 即使偶然有人提及这小姐的名字,她也绝对没联想到棠鲤身上! 谁能想到那山野村妇摇身一变,成为将军小姐呢?! 棠鲤居然是顾怀年的妹妹! 谢芳菲的脸色青白交加。 凭什么? 凭什么棠鲤是将军小姐,而她只是个盐运史的女儿? 她被谁压身份都行,但是被她看不起的棠鲤压,她真接受不了…… 谢芳菲的心里不平衡极了。 “怎么?你污蔑我,还觉得自己没错?”棠鲤似笑非笑道。 顾怀年直接拔出腰间佩剑,抵在了谢芳菲的脖子上,眼中是翻滚的怒意。 谢芳菲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死亡的恐惧,压过了心里的不平衡。 “对不起,顾小姐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你了,求你饶我一命。”谢芳菲连忙道。 “我心里有气呢。”棠鲤道,“不如你掌嘴试试,看我能不能解气?” 剑搁在脖子上,顾怀年浑身杀气。 谢芳菲害怕极了,直接一巴掌甩在了自己的脸上。 “太轻了。” 啪! “再重一些。” 啪! “继续,我没喊停,你别停。”棠鲤道。 谢芳菲朝着自己脸上甩巴掌,一个又一个,都快哭了。 她屈辱极了! 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跪在看不起人的面前,被这样羞辱! 棠鲤冷眼看着。 她的善心,从来都用在好人、知恩图报的身上。 对于谢芳菲这种恶毒的白眼狼,她一点不心软。 直到谢芳菲的脸肿起,棠鲤也没了看的兴趣,才道:“哥,我们走吧。” 这就是个开始,谢芳菲的报应还在后头呢。 坏人落在她手里,便要得到应有的恶报! 谢芳菲逃了一次,逃不了第二次! 顾怀年收回了剑,也收敛了浑身散发着冷气和杀气,与棠鲤并肩而行,目光落在她身上,变得温柔。 两人来到马车前,他看着棠鲤上了马车。 “大哥,再见。”棠鲤挥手。 顾怀年嘴角勾起:“再见,路上小心。” 棠鲤应声,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 马车启程。 顾怀年目送马车远去,神色格外温柔。 就在这时,一个大理寺的捕快匆匆跑来了。 “大人,不好了,出命案了。”捕快汇报道。 顾怀年神色一凛。 “何处命案?带本官去!” 顾怀年和捕快匆匆离去。 谢芳菲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小姐……”两个丫鬟连忙冲了过来,将她扶起来。 谢芳菲一站定,就把两个丫鬟推开了。 “废物!都是废物!” 谢芳菲甩了两个丫鬟几巴掌,丫鬟们吓得战战兢兢跪下。 刚刚她丢脸的模样,都被这些下人看到了,她的脸丢光了! 她真恨不得挖了这些人的眼睛! …… 城郊一破落的小院子。 方妙推门进去,悄咪咪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却被人叫住了。 “妙儿。” 方妙像被猫抓住的老鼠一般,回过头去:“娘。” 方妙的娘生着一张严肃的脸,黑发离夹着白发,有些老态。 “去哪了?”方母问道。 “娘,我去哪,您还不知道吗?”方妙挤着笑道。 “你朱婶说你根本没去,人家王家小子等了你大半日。”方母道。 方妙被抓包,很心虚:“娘,我不想嫁人啦。” “你都十七了,再不嫁人,过年就十八了。”方母冷着脸道,“我知道你是看不上王家小子,那王家小子是不太好,是个屠夫。但是……” 但是她女儿是个仵作,别人一听,都离的三里地。 她是舔着脸去找朱婶子做媒的,还被冷嘲热讽了一顿,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对方提出的要求便是要先见她女儿一面。 她女儿就像那菜市场上的枯菜叶,被人挑挑拣拣。 方母越想越心疼。 “……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去做什么仵作!” 哪有女孩子做仵作的?当初她就是病死,也不该让她去做,免得被别人指指点点的,一辈子都毁了! 方妙听着她娘说这些,心里就难受。 她也想成亲,让她娘安心。但是,又不想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她想嫁给她喜欢的…… 方妙转移话题道:“娘,你猜我今天在街上看到谁了?我看到谢小姐了!” 方母听到谢小姐,注意力果然转移了,关心道:“谢小姐她怎么样了?” “看着挺好的。”方妙道。 当然不能说出实情。 “好就好,小姐她其实是个好人啊……” “娘,小姐是好人,她为什么把你赶出谢府?”方妙忍不住道,在她看来,谢芳菲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这……小姐心地是善良的,你知道小姐落水,是因为什么吗?”方母道。 “为什么?”方妙好奇问道。 “是为了救一个孤女,倒是那孤女忘恩负义,被小姐救了后,从未来看过小姐。”方母道。 谢芳菲居然会抛下自己的性命去救别人? 她总觉得她娘口中的谢芳菲,和她认识的谢芳菲不是一个人。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方仵作,出了命案,快随我走一趟!” 第四百一十九章 大理寺卿和小仵作 方妙匆匆赶回了大理寺,带上验尸的工具,便赶往了受害者的家中。 受害者的身份已经查明,乃是詹事张大人的二子,清晨的时候被人发现溺毙在河中。 这些,是方妙在去的路上听说的。 方妙来到张大人的家中,因为小公子的死,整个詹事府笼罩在一层阴郁的气息中。 她快步来到尸体陈放的偏堂,偏堂门口,一高大俊朗的男子站在门口,他的神色冰冷而严肃。 方妙看了他一眼,迅速收回了目光。 “顾大人。”方妙恭敬道。 “来了,进来看看吧。”顾怀年道。 方妙跟在顾怀年的身后,走进了偏堂。 方妙将工具箱放下,走到尸体前,开始检验起来。 她平日里看着不起眼,但是做起事来,像是变了一个人,神色认真,动作熟练,干净利落。 “尸体是何时发现的?”方妙问道。 方妙这话问的是旁边拿着纸记录的官差。 官差准备去翻记录,顾怀年径直道:“今晨,辰时一刻,有路人经过发现的。” “尸体何时捞起来的?”方妙问道。 “辰时三刻。”顾怀年道。 “根据尸体的肿胀程度,死亡时间在十八个时辰到二十个时辰之间,在前日的傍晚左右。”方妙道。 官差连忙将方妙的话记了下来。 方妙查了尸体的脸、胸口、手、指甲等部位。 “肤色偏黄,并非发白。” “手掌伸张,头发凌乱。” “五官中没有水滴流出,指甲缝里没有泥沙。” “死者是先被杀死,然后扔入河中的。” 方妙道。 方妙继续检查。 “头部有肿起,凝结的血块,是钝器所伤。” “经查全身,死者没其他外伤。” “喉咙嘴唇无异样,指甲颜色正常,再结合肤色,并非中毒身亡。” “死者的致命伤是头部,凶器是钝器,伤口发现石屑,作案工具是石头。”方妙道。 顾怀年闭上眼睛,根据方妙的描述,脑海中呈现出画面。 受害者走在路上,一人拿着石头,朝着死者的脑袋猛砸,死者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倒在地上。 “死者的指甲很干净,并未有挣扎的迹象,大人,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死者生前饮酒,反应慢,没挣扎,二是凶手的力气很大,一下下去,死者受伤极重,没法反应。” 顾怀年对着门口站着的捕快道:“拿着死者花溪那个,沿河一代询问,是否有人前日傍晚见到死者。” “你,去调查死者生前关系,前日见了谁。” “你,去打一盆水来。” 顾怀年一一吩咐道。 “是,大人。” 捕快们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便有捕快打来了水。 “浸手。”顾怀年道。 方妙愣了一下,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这水是为她打的? 方妙看了顾怀年一眼,只见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冰冷,她回过神来,用那水洗了洗手。 方妙认真洗完手后,一块手帕便递到了她的面前。 那只手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她的耳朵微微泛红,仰着头看了顾怀年一眼。 “大人,不用了,脏了手帕……”她讷讷道。 “拿着。”顾怀年的语气强硬。 方妙只得接了过来。 “出来透气。” “是。” 两人走到门口。 一妇人被两个老嬷嬷搀扶着走了过来。 她的眼睛哭得红肿,头发凌乱,整个人憔悴极了。 “大人,我儿究竟是怎么没的?是失足跌落,还是被人所害?”那妇人颤抖着声音问道。 顾怀年道:“被人所害。” “大人,求求你,一定要还我儿一个公道,找出杀害我儿的凶手啊。” “我可怜的儿子啊,到底是谁害了你啊!” 那妇人说着,又大哭了起来,满脸是泪,伤心欲绝。 “夫人放心,本官一定会查出真凶。”顾怀年道。 “谢大人,多谢大人!”那妇人朝着顾怀年跪下,给他磕头。 方妙连忙去将她扶了起来。 “夫人,您节哀。”方妙道。 那妇人泪眼婆娑地看着方妙:“姑娘,也谢谢你了。” 方妙的心中莫名触动。 “夫人,您先歇着,令郎在天之灵,也希望您好好的。”方妙安慰道。 下人将那妇人搀扶着去休息了。 顾怀年和方妙一起朝着门口走去。 顾怀年看向方妙:“你为什么要做仵作?” 仵作本来就难,一般男子都不愿意做,别说女子了。 “那个时候我娘病重,我又不会其他的,想找一门营生,就想着去做仵作了。”方妙道。 仵作的月俸不少,比做其他的来钱快多了。 她其实很感激顾大人,因为从未有女仵作的先例,她去过刑部和府衙,都被轰了出来,唯有大理寺,遇到顾大人,破例将她留了下来。 “就因为这个吗?”顾怀年眉头皱着。 “当然不是了,其实我一直想做仵作。”方妙道,“我爹就是仵作,留下了很多书,那些书我小时候就看过,倒背如流。” 顾怀年好奇问道:“为什么喜欢?” 是啊,为什么喜欢呢? 仵作,外人看来又脏又累又晦气,没人想接近,更何况女仵作,别人都恨不得离得远远的,还有很多闲言碎语。 但是在刚刚,她其实明白了做仵作有什么用。 “为死者说话,给死者一个公道,也给生者以慰藉。”方妙道,脸上像是绽放着光芒。 如果没有仵作,就不能判定死因,有些被认定为意外死亡,真凶就一直逍遥法外了。 这对死者来说太不公平了。 顾怀年目光闪了闪,神色微动。 还死者公道,给生者慰藉。 当初,他跟着师父学习的时候,师父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居然有这样的觉悟。 顾怀年看向方妙,她的身型娇小,但是却蕴藏着强大的力量。 这种感觉,他在妹妹的身上感到类似的。 用他妹妹的话来说,可能就是信念的力量。人有了信念后,就变得强大了。 “嗯,不用管别人怎么说。”顾怀年道。 顾怀年往前走去,方妙却愣在原地。 所以……刚刚顾大人是在安慰她吗? 第四百二十章 谢芳菲牵扯进命案 方妙的脸红彤彤的,看着顾大人高大的身影,手里拿着那块手帕,不由得手帕抓紧了,贴着胸口的位置,心脏砰砰乱跳。 方妙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方妙,你想什么呢! 那可是顾大人,镇国将军长子,大理寺卿,而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仵作,两人便是云泥之别! 方妙将心中的躁动压了下去,快步往前,朝着顾怀年追去。 突然,顾怀年的脚步停了下来,方妙根本来不及停下,便撞了上去,撞在他宽厚的背上。 方妙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后退两步。 据说大人最讨厌别人碰他了,她是在做什么?! “对不起!”方妙连忙道歉。 顾怀年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方妙愣在原地,刚刚大人的嘴角好像勾了一下,是笑了? 肯定是幻觉! 在大理寺,顾大人还有个外号,就是冷面阎罗,从来不笑! …… 顾怀年排查着死者身前的关系网,很快,这个案子就有进展了。 几日前,有路人看到受害者死前与人在街市上起争执。 对方乃是吏部郎中之子夏思远,与死者本是朋友,经常一起喝酒游玩。 这一次,两人不知因何争执。 顾怀年立即传召此人,便见这人惊慌不安,很不对劲。顾怀年根据验尸结果,问了这人几句,这人的神色愈加惊慌。 顾怀年稍一逼问,这人便吓得招认了。 “大人……人确实是我杀的。”夏思远吓得跪在地上道。 “你为何要杀人?”顾怀年冷声问道。 夏思远沉默不言,明显在隐瞒着什么。 顾怀年慢悠悠地将他所犯罪行和刑罚都很详细很生动地描述了一遍。 夏思远听完后,吓得脸色惨白。 “你坦白交代,可从宽处理。”顾怀年道。 夏思远的心理防线一下崩了:“是……是芳菲让我杀的!” “芳菲?” “盐运史的女儿谢芳菲。”夏思远道。 “她为何让你杀人?”顾怀年问道。 “我与张良弓本是好友,但是因为都喜欢芳菲,所以一直暗暗较劲。我哪里比不上他了?他爹虽然是詹士,但是他已经有了正妻,我还没娶妻,我可以让芳菲做正妻。我没想到的是,姓张的那个畜生居然对芳菲做出那样的事……” 他的眼睛发红,情绪十分激动,大喘了两口气,方才继续说话。 “前几天,芳菲告诉我,她和张良弓有了肌肤之亲,是张良弓故意让她喝醉酒,她根本不情愿……张良弓真是个畜生!” “他还要强迫芳菲给他做妾,芳菲根本不情愿,芳菲实在没办法,就来找我,芳菲让我把他杀了……” “芳菲说,只要我杀了他,她就嫁给我。我本来想伪装成他失足落水的,没想到……” “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夏思远大哭了起来。 顾怀年的眼睛微微眯起。 若真如他所说,谢芳菲不是主犯,也是从犯了。 “来人,把谢芳菲带来。” …… 谢府。 谢芳菲肿着脸,脸色十分难看。 自从知道棠鲤是顾怀年的妹妹后,她就知道她和顾怀年之间不可能了。 整个京城都知道顾怀年极其宠爱这个妹妹,她和棠鲤结仇,顾怀年便不可能喜欢她了。 但是,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回到家中,一想,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棠鲤的相公不是卫擎吗? 棠鲤到了京城,相公怎么变成乌侯爷的儿子? 那卫擎去了何处? 她觉得其中肯定有猫腻,查查或许可以拿捏住棠鲤的把柄。 谢芳菲叫来了下人,让人去查这件事。 然而,查的人还没回来,大理寺的人就来了。 谢芳菲看着进来的大理寺捕快,一时反应不过来。 “谢芳菲?” “我是,你们怎么闯进我的闺房啊?” “谢芳菲,我们查到你和张良弓之死有关,所以要带你回大理寺审问,这是我们大人签下的逮捕文书。”为首的捕快道。 张良弓? 是她认识的那个张良弓吗? 张良弓怎么死了? 她在京城有不少蓝颜知己,说俗一点,就是她的备胎。 张良弓就是备胎之一。 他爹也是正三品,颇有权势,家中已有妻子。 不过,谢芳菲并不把他那妻子放在眼里,她已经把张良弓给钓着了。她感觉就算她要张良弓休了妻子娶她,张良弓都会毫不犹豫。 当然,这只是她之前的想法,前几天,她想验证一下自己的魅力,便提了这件事。 谁知道,张良弓居然犹豫了。 谢芳菲和他发了脾气,两人闹起别扭来。 谢芳菲实在气不过,便找了张良弓的好友,告诉他张良弓强了自己…… 她本来等着看热闹呢,谁知道,张良弓居然死了! “我没见过张良弓,他的死和我没关系……”谢芳菲连忙辩解道。 “带走。” 两个捕快走了上去,强行将人带走了。 谢容安听到消息,从府衙赶回家,结果就碰上大理寺带着他女儿正在往外走。 “这……这怎么回事?我女儿怎么了?”谢容安一下慌了。 大理寺抓人,准没好事啊! “谢大人,令爱和一桩凶案有关,我们要带回去审理。” “我女儿怎么会和凶案有关呢?” “爹,快救我,我不要去大理寺。” 谢容安看着女儿,心揪疼,便想去拦。 “芳菲,别怕,爹在。” 然而,他还没靠近谢芳菲,就被捕快拦住了。 “谢大人,这是我们顾大人签署的逮捕文书,请您过目,还请您不要打扰我们办案。” 谢容安看着那文书,白字黑字写的很清楚,确实要逮捕的就是他女儿! 他的脑袋一阵眩晕。 怎么会这样? “爹,我不去大理寺!别管什么文书!”谢芳菲大叫道。 大理寺的捕快擒住她离去,并没有管她的呼喊。 “爹,快救我!” “连女儿的死活都不管,你算什么爹啊!” “你不救我,我再也不认你这个爹了!” 谢芳菲大声叫道。 谢芳菲这些话直直戳着谢容安的心窝。 是啊,当初妻子去世的时候他不在,芳菲落井的时候他也不在,他算什么丈夫、什么爹啊? 谢容安追着谢芳菲走了两步,头晕得越来越厉害,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第四百二十一章 赵殊的阴谋 侯府。 卧房中。 “主子,夏思远指认了谢芳菲,说她指使自己杀死张良弓,谢芳菲被大理寺带走了。”十四道。 这两日,她已经让十四把谢芳菲调查了一遍,自然知道谢芳菲的人际关系和所作所为。 这夏思远和张良弓,都是谢芳菲的爱慕者。 谢芳菲游走于这些男人之间,以掌控他们为乐,由此来获得成就感和刺激。 这女人还真是…… 刻薄、恶毒、没有同理心。 一点羞耻和道德感都没有,还以此为乐。 从结果看来,谢芳菲这一次玩大了,居然闹出了人命。 棠鲤本来想让十四伪装成高僧,以鬼神之说让谢府对谢芳菲产生怀疑,却没想到,谢芳菲居然牵扯入一桩命案里。 谢芳菲不是好人,做了坏事活该被抓。 但是,棠鲤隐约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张良弓的尸体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棠鲤问道。 “昨日早晨。顾大人负责彻查此案。”十四道。 棠鲤露出沉思的表情。 昨日,她去了顾府,她哥一直在,下午的时候,她才离开,她哥肯定是在那之后才去查探这个案子。 “夏思远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棠鲤问道。 “今日清晨。”十四道。 “夏思远这么快就指认了谢芳菲?”棠鲤道。 具体的审案细节,十四就不知道了。 棠鲤也并非要得到答案,而是说出自己的疑惑。 根据十四调查的资料,这夏思远对谢芳菲是痴心一片,他指认谢芳菲也指认得太快了一些。 棠鲤的第六感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其中暗藏着一个阴谋。 …… 睿王府。 “谢芳菲被抓了?”赵殊端着茶盏,慢悠悠地喝着茶。 一人跪在赵殊的面前,姿态恭敬。 “是的王爷,一切如您所料。” 赵殊的嘴角勾起。 “谢容安如何?” “谢容安晕倒了。” “都说谢容安极其疼爱这个女儿,如今看来所言非虚啊。”赵殊笑着道。 这盐运史可是个肥差,需要一个识时务的来做,谢容安就是太不识时务了。 赵殊最近动了做这个生意的念头,奈何谢容安油盐不进,按规矩办事。 谢容安的软肋便是这女儿。 所以,他打算从这软肋下手。 而谢容安这软肋也是毛病一堆,没多久便让他抓住了把柄。 这半月来,他让人跟着谢芳菲,便找到了这个机会。 实际上,是那夏思远嫉妒之下杀了张良弓,谢芳菲并非主谋,她的错便在于这件事因她而起。 因她而起,这也判不了刑啊。 赵殊便耍了点手段,迫使夏思远指认了谢芳菲。 “这个时候,本王很好奇,谢容安该坚守他的底线,还是该救他的女儿呢?”赵殊的笑容带上阴森。 他看向脚下的人:“让魏青书去谢家拜访拜访。” 魏青书便是赵殊培养的商人,替他敛财的人之一。 …… 谢家。 谢容安睁眼醒来,脸色惨白,形容憔悴,转瞬像老了十几岁一般。 谢氏在一旁看着,心里闷得慌,见他醒来,连忙让他喝了一些水。 “阿姐,我刚做了一个梦,梦到芳菲出事了。”谢容安道。 谢氏的目光闪了闪:“容安,别想那么多,你快躺了一下,休息一下。” 她前几天还担心呢,真没想到芳菲这就搞出了事,还牵扯进命案里! 她这侄女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 但是不管怎样,那都是她的侄女,是她弟唯一的血脉,她只能一边照顾昏倒的弟弟,一边着人去大理寺打听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容安的神色猛地变了:“不,那不是梦,芳菲真的出事了对不对?芳菲……” 谢容安说着就要下床,但是却被谢氏给拦住了。 “容安,你先别急,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了,我们先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好吗?” “再说,这个案子是大理寺卿顾大人审,顾大人公正严明,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一定会查明这件事。” “芳菲绝对不会做指使杀人的事,到时候查明了,芳菲就能回来了。”谢氏道。 就是这么闹一场,芳菲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她这侄女,荒唐也就罢了,做出这样的事也太荒唐了吧! 到时候,待在京城肯定免不了被指指点点说闲话,也别想找到好人家了! 但是,至少人好好的,大不了,她陪着去别院休养好了。 她记得以前,侄女明明不是这样的啊,那般乖巧善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谢容安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再聪明的人也有疏漏的时候,要是顾大人就在这个案子上犯糊涂呢? 他已经失去妻子了,不能再失去芳菲了,一想到要失去芳菲,他就觉得呼吸不过来,他肯定要疯。 “不行,我得去看看芳菲,她胆子小。小时候打雷啊,就会往我怀里钻。”谢容安说到旧事,眼眶一下红了。 那个依赖他亲近他的小姑娘再也回不来了。 若是再给他一个选择,他会好好陪在她们母女身旁。 谢氏看着他,心里难受。 “好,我们去看看,你别急。”谢氏道。 谢氏将谢容安扶了起来,安排了马车,两人一起上了马车,去了大理寺。 自然是被拦在大理寺外。 无论谢容安说什么,大理寺的官差都没有丝毫松动。 谢氏只能劝着谢容安回到谢府。 “怎么见不到芳菲呢?这案子也不知道审得怎么样了。”谢容安甚是不安。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来汇报:“老爷,外面有个魏姓商人想要见您。” 谢容安知道这魏姓商人,他想做盐的生意,三番几次找他,许诺了自己许多好处,被自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谢容安没想到这人又找上门来。 他满心都是女儿的事,自然没空理会这些商人。 “不见。”谢容安道。 “大人,他说有办法帮您解您的燃眉之急。”下人道。 “我的燃眉之急?”谢容安皱眉。 他现在最大的忧便是芳菲,这魏姓商人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有办法? 还是说他背后的人…… 若是以往,他肯定义正言辞地拒绝,他想做个好官,但是事关女儿,他犹豫了…… 谢容安迟疑片刻,对下人道:“让他进来吧。” 第四百二十二章 棠鲤施计 谢容安在椅子上坐下。 不一会儿,魏姓商人就进来了,朝着谢容安恭敬地行礼。 “谢大人。” “魏……” “草民魏青书。”他笑着应声。 “魏青书,你说说我的燃眉之急是什么?”谢容安问道。 “令嫒身陷囹圄。”魏青书道。 谢容安冷着脸,不太高兴:“我女儿是被叫去问话而已,并非犯事。” 魏青书的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大人,詹事府的张二公子被人杀害后,推下河,这行凶之人便是吏部郎中的公子夏思远。夏思远指认了是令嫒让他杀的人。” 谢容安的脸顿时有些绷不住了。 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只知道是凶杀案,却不知道其中细节,这商人知道的比他清楚,果然如他所料,这商人背后有人。 “我女儿不会做这样的事,待顾大人查明了,便会放我女儿回来了。”谢容安强撑着道。 “谢大人,你真的这么确定令嫒什么都没做?” 谢容安深吸一口气。 其实,他还真不确定。 若是以前的女儿,他可以肯定,但是这几年的女儿,性格变化太大了。 “而且,夏思远咬死了令嫒,这审下来,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主谋,要么教唆杀人。无论哪一种,都是重刑。”魏青书那总是挂着和气的脸上,收敛了笑,有几分压迫人的气势。 谢容安想着那结果,只觉得头晕目眩,一阵心悸。 “大人,但是我有办法帮您。”魏青书又恢复了和气的表情。 “怎么帮?你不过一商人,大理寺卿顾怀年审的案,没几个人敢干涉。”谢容安道。 大理寺卿顾怀年公正严明,背后是顾家,所以他审的案,有几人敢从中作梗呢? “大人,我没有,但是我的主子有办法。”魏青书道,很有自信,“只要我前几日提的事,大人答应了,第二日大理寺便会放了令嫒。” 这人背后之人果然厉害。 谢容安抚着脑袋:“我想想。” “好,大人若是想好了,便给草民答复。”魏青书态度恭敬道,“只是,大人犹豫一分,令嫒便要在大牢中多受一分苦,还请大人早做决断。” 魏青书说完,便告辞离去。 谢氏一直在旁边听着,魏青书一走,连忙道:“容安,你可不能做糊涂事,这要是答应了,那你坚守十几年的底线就破了。” 她知道她弟的为人,是个好人,是个清正的人,若真这般,那就是半生清誉全毁,而且还触犯了大周律令,一不小心就有牢狱之灾! 她不能看着弟弟这般糊涂! 谢容安点了点头:“阿姐,我省得。” “阿姐,我有些累了,想躺一下。”谢容安又道。 谢氏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谢容安躺在床上,看着床顶。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场景。 他想到妻子刚刚怀孕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要做父亲了,很是欢喜。他较劲脑袋地替孩子取名字。 若是女儿,便取名‘芳菲’。 春草正芳菲,重楼启曙扉。 后来,女儿出生,他初为人父,看着那小小的一团,既欣喜又小心翼翼。 他还记得女儿第一次喊自己爹的模样,那一日,他从外面归来,一小团便跌跌撞撞,撞进自己怀里,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爹。 小团子长大了,会走会跑了,经常在门口等着自己归来。 后来,自己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公干几月归来,女儿看他的眼神变得陌生…… 他的神色由笑变成了苦涩。 画面转到女儿被大理寺带走的模样。 他的神色变得挣扎。 门外,谢氏焦急地踱步。 以她对容安的了解,她觉得容安为了芳菲,会破除底线。 他对芳菲太爱太愧疚了,为了芳菲,他恐怕会放弃一切。 若是这样的话,容安的前途和名声尽毁,一辈子就完了!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难道就没其他的解决办法了? …… 侯府。 十四按照棠鲤的命令,一直守在侯府中,对魏青书到访之事很清楚。 十四将今日探查到的事一一汇报给棠鲤。 “主子,那魏青书提出的条件是,谢容安与他便利,让他做这生意,他便帮谢容安救谢芳菲。” “那魏青书是三皇子赵殊的人。” 棠鲤的脑袋瓜子何等机灵,十四这么一说,就将事情全部串联起来。 她之前就觉得不对劲,如今全部串起来了。 原来这都是赵殊的阴谋。 背后设局之人,居然是赵殊! 不管谢芳菲有没有主使杀人,她都是嫌犯,被抓到了大理寺。 赵殊再以此来威胁谢容安。 谢芳菲是谢容安的软肋。 谢容安若是答应了,那便清正之名不保,还有把柄落在赵殊的手里,以后都得替赵殊办事,成为赵殊的工具。 谢容安是个好官啊,若是因为一个害了自己女儿的穿越女落到这一步,那也太可怜了。 棠鲤心中不忍。 “十四,按照我们之前说的行动。”棠鲤当机立断,看向十四。 “是,主子。” …… 谢府。 一个穿着僧袍的中年和尚出现在谢府门口。 “这府中阴气甚重啊。”那和尚高深莫测道。 守门的下人们看着他,有些惊疑不定。 大周不禁鬼神之说,百姓信奉神佛。 只是,不知这和尚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 守门人被说的面面相觑。 “这位施主,府中可有人落水后性情大变,不似寻常?”那和尚问道。 “这……没有吧?” “对啊,也没人落水啊。”那两个下人道。 “这位大师,进来吃杯茶?”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说话的正是谢氏。 这几个下人没来几年,自然不知道,也不敢枉自议论主家的事。 但是谢氏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落水后性情大变,她不由得想到芳菲…… 和尚点了点头。 “贫僧云游至此,与施主有缘,见这府中有难,便想提点一二。” “大师从何地而来?”谢氏问道。 “东华山。”和尚道,“贫僧法号悟言。” 东华山可是佛之胜地,传闻佛祖曾在此布下道场,讲经说法。东华山出了不少大师大能。 “悟言大师快请。”谢氏道。 第四百二十三章 谢老爷对谢芳菲产生怀疑 悟言大师被谢氏请了进去,并备好茶水。 “悟言大师所言的府中有难是何意?”谢氏问道。 “如今繁华万象,转眼人皆谤,枷锁扛。”悟言大师道。 谢氏的心颤了一下。 若是容安答应了那魏姓商人,那极有可能落得个‘人皆谤,枷锁扛’的下场! “大师,您说那落水后性情大变,因何这般说?”谢氏继续问道。 “府中的阴气带水,乃是水鬼之气,且这水鬼在府中时日不少,至少有六年。”悟言大师道。 六年前,芳菲十三岁,正是落水那一年! 难道说…… “六年前,府中可有人落水?”悟言大师问道。 “这……”谢氏神色犹豫。 那毕竟是自己侄女,她还是有所顾虑。 “落水后,水鬼附身,性情大变,胡闹荒唐,招来灾祸。” “水鬼之气往西南蔓延,这水鬼如今不在府上吧?” 西南正是大理寺的方向,芳菲如今便在大理寺中! 若说刚刚谢氏信了三分,如今信了六分! 她仔细地回想,六年前,芳菲醒来后,与其说性情大变,倒不如说仿佛换了一个人。 她总说一些听不懂的词,对自己这个姑姑丝毫不尊敬,还不让下人给她下跪,说什么人人平等。她也没有男女大防,她提点两句,芳菲便说她是封建思想。 然后,她也没有过去的记忆,过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若此时的芳菲已经不是原来的芳菲,是水鬼附身,那她的侄女去了何处? 她可怜的侄女啊! 若真是水鬼,那水鬼将侄女的名声败坏成那样,将谢家弄得一团糟,谢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现在最紧急的事,是要阻止容安做出无可挽回的事。 为了一个侵占侄女身体的水鬼,人皆谤,枷锁扛,也太不值得了! “大师,您能随我去见见我阿弟谢容安吗?将这件事与他说一遍?”谢氏哀求道。 悟言大师点头:“可。” 谢氏带着悟言大师的卧房外,刚好遇上谢容安打开门,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神色更加颓败了。 “容安,你去哪里?”谢氏拦住了他。 “阿姐,我刚做了一个梦,梦到芳菲在受苦,她大喊着让我救她,我得去救她!”谢容安道。 悟言盯着谢容安。 谢容安做了这个决定,放弃自己的底线和原则,所以更加颓败了吧。 谢氏连忙拦住他。 “容安,你冷静一下。”谢氏连忙道,“容安,现在的芳菲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不是我的侄女了!” “她已经不是芳菲了,她是个水鬼,是水鬼附在芳菲的身上!” “她就是来毁掉芳菲,毁掉你,毁掉谢家的!” “她是来讨债的,是讨债的水鬼!” 谢氏的声音越来越大。 谢容安盯着她:“阿姐,你什么意思?” “先进屋。” “大师,请。” 三人在卧房的外间坐下。 谢氏先介绍了悟言大师。 “东华山来的悟言大师。大师,您和我阿弟讲讲吧。”谢氏道。 悟言大师将府中阴气中,水鬼为害的事说了一遍。 突然告诉他,他女儿不是他女儿,灵魂换了一个人的时候,谢容安难以接受。 这也太荒唐了。 “容安,你可记得那次落水后,芳菲醒来后,就说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 “她还没了过去的记忆。” “除了面相相同,她们就像变了一个人。” 谢氏道。 “现在的芳菲不是我女儿,那我女儿去了哪里?” “不,他肯定是我的女儿……” 谢容安捂着自己的脑袋道。 …… 悟言大师并没有在谢府停留很久,便离开了谢府。 离开谢府后,他进入一处宅子,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个黑衣少年。 这黑衣少年有个很神奇的地方,就是人见了他,都不会有丝毫记忆点,泯然众人。 他的身影消失了。 再次出现的时候,便是在侯府了。 他进了一间房。 房间里,一人站在窗边,看向窗外,背对着他。 “主子。”他叫道。 她将窗户关上,转身看向他。 正是棠鲤。 “十四,怎样了?”棠鲤问道。 十四将自己在谢府的经历一一道来。 “谢容安并不相信女儿是被水鬼附身。” “那他去找了魏青书吗?”棠鲤问道。 “这件事暂且搁下了。”十四道。 “他心中怀疑,但是不想接受。”棠鲤道。 无法接受唯一的女儿,居然不是自己这个女儿这个现实。 因为一旦是真的,那他的精神支柱就坍塌了。 谢容安还真是可怜啊。 谢容安如今处于怀疑挣扎阶段,有两种结果,一是痛苦接受,二就是洗脑自己,不接受,认为那就是自己的女儿,找魏青书,把谢芳菲救出来。 也不知道真的谢小姐是投胎了,还是成了孤魂野鬼…… “谢芳菲当年落水的地方……我去看看。”棠鲤道。 棠鲤是个行动派,想着便去做了,当即让人安排了马车,前往当年谢芳菲落水的地方。 棠鲤让人调查过,谢小姐其实不是失足落水,而是因为救人,跳入河中的。 说起来,这谢小姐还真是个好人,却被谢芳菲这个穿越女败坏了名声,好人得了恶报…… 马车停在河边。 棠鲤从马车上下来,便见河边站着一道身影。 那身影戴着披风,看不清脸,只能看出是个高挑、姿态优雅的女子。 棠鲤走近了,便觉得有些眼熟。 那女子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与棠鲤对视。 棠鲤一下认出了她。 “檀娘姐姐!” 那女子摘下斗篷的帽子,依旧戴着面纱,只见上半边脸,依旧可以窥见脸上的胎记,和一双美目。 “檀娘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棠鲤好奇道。 “就兴你来,我不能来?”檀娘问道。 “行,你想来就来,天天来都行。”棠鲤笑着道。 “谁天天来,吹冷风吗?”檀娘翻了个白眼。 这姐们还真是怼得她哑口无言的。 不过,檀娘那优雅的模样翻白眼就很好玩,有种反差萌。 “怎么能让檀娘姐姐吹风呢?我给你挡风。”棠鲤凑了过去,很狗腿道。 檀娘看着棠鲤张开手给她挡风的小模样,嫌弃道:“傻。” 面纱下的嘴角却勾起。 檀娘转过头,看向那条河,眉头皱起,像是要努力回想着什么。 第四百二十四章 檀娘想起来了 棠鲤歪着头看檀娘。 “檀娘姐姐,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 檀娘没说话,只看了她一眼。 棠鲤机灵着呢,很能分辨人的情绪,檀娘性子冷,但是其实并不讨厌她,还有些喜欢她,所以棠鲤主动贴上去。檀娘若真不想听她说话,便会表现出不耐烦,这般模样,便是好奇。 所以,棠鲤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曾经有个很善良的姑娘,途径此处的时候,见到有人落水,便跳下去救人……” “她救人的时候,许是溺亡,一抹异世的魂魄钻入了她的身体里,那人着实不是好人,用她的身体,做着败坏她名声的事,还要毁了她的家族。” “她爹很疼爱她,为了她要放弃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善良的人不该落得如此下场,天道不该如此不公……” 棠鲤说着,像是有什么话触动了檀娘。檀娘的眉头皱起,两只手抱住脑袋,像是很难受。 棠鲤见状,忙将话头停下。 “姐姐,你怎么了?”棠鲤担忧道。 棠鲤将人抱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檀娘片刻后才恢复,她靠在棠鲤的怀里,并没有挣扎。 “我没事,老毛病了。”檀娘道。 “老毛病得看大夫。”棠鲤道。 檀娘喜欢心里藏事,不喜和别人说。 但是,她转头看着棠鲤,突然产生了倾诉的欲望。 她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无形的牢笼中,出不来。 眼前的姑娘,或许可以救她。 “我就是那个被救的人。”檀娘道。 棠鲤惊讶。 怎么这么巧? 檀娘居然是被谢小姐救的人?! “我被救起后,大病一场,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清醒后便脑袋空空,坠河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檀娘道。 “幸得你白大哥收留,我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后来,我想起一些,去找过谢芳菲,被她羞辱了一顿。” 那谢芳菲说自己是个丑八怪,怪自己让她鬼门关走一场,让自己不要再去找她了。 檀娘心中疑惑,这样的人会舍命救自己吗? 檀娘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他们说她是孤女,无父无母,但是她觉得她是有爹娘的,而且,她爹娘都很疼她。 但是,她却想不起她爹娘的模样。 她觉得自己失去很重要的回忆,拼命想要找回。 所以她时常来河边走走,或许会想起一些什么。 棠鲤那些话,让她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 “爹爹!爹爹!”小小的她朝着一抹高大的身影扑去,被抱了起来。 她被举过头顶,甚是开心,发出“咯咯”的笑声。 接下来,是一个温柔的女声。 “好啦,你们父女俩别闹了,快来吃饭吧。” 爹! 娘! 然而,她却怎么也想不起他们的长相。 檀娘将这些事都讲了出来。 “我时常觉得,我不是我。”檀娘道。 棠鲤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她心中产生一个想法,难道说…… 檀娘落水,谢小姐跳下去救人,原先的檀娘说不定溺亡了,谢小姐的魂魄进入檀娘的身体,而来自异世的穿越女进入了谢芳菲的身体里! 所以说,檀娘才是真正的谢小姐?! 这种事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这个世界本来是小说形成的世界,而她则是个穿书者,谢芳菲还是个穿越者,灵魂交换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檀娘优雅,身上有着大小姐的风范,还有一手好绣工,这不是一个孤女能有的。 棠鲤越想越觉得可能! “檀娘姐姐,你可能真不是你。”棠鲤道。 檀娘看向她,美目里透着疑惑。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棠鲤道。 棠鲤拉着檀娘的手上了马车,让马车往谢府开。 很快,马车停在谢府外。 棠鲤拉着檀娘的手下了马车。 檀娘仰着头看着谢府。 她来过,找谢芳菲,被羞辱了一顿。 “你觉不觉得很熟悉?”棠鲤问道。 檀娘的眉头皱着,确实有种若有似无地熟悉感。 棠鲤拉着檀娘的手,绕着谢府走着。 “从前有个小姑娘,她是在爹娘的期待中降生的,她爹名门之后,很疼她,她娘也很疼她……” 棠鲤让十四调查过谢小姐的过去,她所说,便是十四调查到的东西,想来也是檀娘的过去。 棠鲤娓娓道来,她的话就像钥匙一般,打开那扇关着记忆的门,让过去的记忆涌了出来。 许多模糊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檀娘猛地瞪大眼睛,看着棠鲤。 “我想起来了!” “我不是檀娘,我是谢……” …… 睿王府。 “谢容安那边还没松口?”赵殊问道。 魏青书的神情不再是和气淡然,而是带着畏惧。 “回王爷,谢容安那边暂未回复。”魏青书道。 赵殊的脸色不太好看。 “不应该啊,谢芳菲是谢容安的软肋,他女儿在大理寺受苦,生死未卜,他不可能如此沉得住气。”赵殊囔囔道。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肯定是哪里出了变数! “王爷,小的再去提点提点谢容安?”魏青书试探着道。 赵殊心里一股怒气没处发泄,随手拿起一个砚台,就朝着魏青书砸去。 “蠢笨!” 魏青书吓得身体一抖,连忙跪下。 “晚了!你当顾怀年是那么好忽悠的?!” 他让夏思远指认谢芳菲,所以大理寺抓了谢芳菲。 但是,谢芳菲毕竟不是幕后主谋,一天一夜的时间,足够顾怀年调查出真相了。 他本来想打着这个时间差,让谢容安点了头。 如今,这个时机俨然错过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诸事不顺了?! …… 大理寺。 经过一番调查和审问后,顾怀年还原出张家公子遇害的真相。 这件事是夏思远激情杀人,并非被谢芳菲指使。 谢芳菲有错,但是并非触犯大周律令,便被从大理寺的大牢中放了出去。 谢芳菲被审了一夜,见识了顾怀年的可怕,很是狼狈。被释放后,心中的恐惧消失,只剩下怒意。 对顾怀年的怒意。 她之前居然喜欢顾怀年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真是瞎了眼! “顾怀年,无缘无故乱抓人,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让我爹在陛下面前狠狠参你一本!身为大理寺卿知法犯法,顾怀年,你完了!” 谢芳菲叫嚣道。 她爹这次要是再不为她做主,她就再也不认他了,让他后悔终生! 第四百二十五章 檀娘与谢芳菲对峙 顾怀年就站在门口,听着谢芳菲的叫嚣声,面色冷酷,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待到谢芳菲上了马车,那叫嚣声也消失了。 “顾大人……”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 顾怀年看向身边的少女,少女小小的,只高到他的肩下。 方妙的脸微微发红。 “顾大人,别在意她的话,您是秉公办案,并无过错,是她在无理取闹。”方妙道。 谢芳菲被大理寺抓来审问,坏了名声,臭名声很快将在京城传开。 但是,谢芳菲并不算无辜。 若不是她与两个男人不清不楚的,挑起了那凶手的嫉妒心,那凶手又岂会起杀心? 谢芳菲罔顾道德乱来,坏了名声,也是活该。 更重要的是,她居然还将这件事怪罪到顾大人的身上,顾大人公正严明,才不会知法犯法! 谢芳菲刚刚说那话的时候,她就恨不得冲上去,撕了她的嘴! “嗯。”顾怀年道。 “顾大人,这还给您。”方妙说着,将手中的手帕递给了顾怀年。 那是顾怀年上次给她擦手的手帕,她带回去后,特地洗干净了,晾干了,想着找个机会还给大人。 顾怀年盯着那手帕,嘴唇抿着,眉头微微皱起。 他并没有接,而是道:“扔了。” 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方妙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懵了瞬间,很快反应过来。 顾大人有洁癖,她用过的东西,他怎么会要呢? 顾大人对其他人也是如此阿,并非对她一人如此。 她心中那一点怀春的心思也被压抑了下去。 方妙,你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方妙拍了拍自己的脸,脸上挤出一抹笑,但是却看起来不怎么开心。 …… 谢府。 谢芳菲下了马车,就看到门口站着的谢老爷。 她的情绪委屈夹杂着怨恨,并未注意到谢老爷颇为复杂的眼神。 谢芳菲冲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谢老爷。 “爹,你为什么不去大理寺接我?”谢芳菲抱怨道。 谢老爷没有说话。 “爹,你为什么不早点救我出来!大理寺的大牢好可怕啊,阴森森的,好吓人。顾怀年还对我进行逼供,一夜都不准我睡觉,不停地问我问题!” 谢芳菲说着,就哭了起来。 谢老爷看着她的脸,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 “别怕,查清了结果就好了。”谢容安道。 谢芳菲放开了他,气鼓鼓的。 “爹,你得去陛下面前参顾怀年一本,我才原谅你!最好让陛下免了顾怀年的职!”谢芳菲的脸上满是怨恨。 “这事也不能怪顾大人……” “爹,你就说你参不参,不参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谢容安顿了顿:“先进门再说。” 谢容安语气里带着敷衍,和以往的满心关怀并不一样。 但是,谢芳菲的粗神经并没有注意到。 谢芳菲只当她答应了。 不毁了顾怀年的前途,都对不起这两天她吃的苦! “困死了,我要先洗个澡。”谢芳菲道。 说着,就进了大门。 谢芳菲因为在大理寺受了气,洗澡的过程中,又朝着下人们撒了几顿气。 她洗完澡,刚准备睡觉,下人便道:“小姐,老爷让您洗完澡后去书房找他。” “到底什么事啊?我好累啊。” “小姐,老爷让您一定去找他。” 谢芳菲只能不情不愿去了书房了。 她走了进去,看见坐在里面的父亲,骄纵道:“爹,到底什么事?你说快点,我困死了。” “芳菲,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谢老爷问道。 “小时候的事?爹,上次落水之后,我就全忘记了啊。”谢芳菲道。 “你手上的手镯呢?”谢老爷继续问道。 “手镯?”谢芳菲想起来了,“哦,那手镯丑死了,被我扔了,我这多好看。” 谢芳菲说着,还晃了晃自己的手腕。 她手腕上戴着一串手串,闪闪的,亮晶晶的。 原主的审美真是土死了! 看她的眼光多好。 谢容安的脸色却不太好看:“那手镯是你娘给你的。” “啊,我娘给我的啊?那娘的审美真的不怎样啊。”谢芳菲浑不在意道,对丢了娘的遗物毫无愧疚之心。 谢容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那可是她娘留给她的东西。 芳菲对她娘的感情太深了,她娘在她心底的位置重之又重,即使失去了记忆,也不该对她娘这般不尊重! 在这之前,其实棠鲤和檀娘已经来找过他,告诉他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这种事,他之前觉得根本不可能发生,太违背常理了。 但是,那位悟言大师说的话,在他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棠鲤和檀娘二人的话,让他的怀疑加深,心里动摇了。 谢芳菲此时的表现,已经让他信了大半。 “让她们进来吧。”谢容安道。 不一会儿,门推开,从外面走进三个人。 谢氏…… 谢芳菲的眼睛蹬圆了。 棠鲤! 还有一个,戴着面纱,看到她面纱遮不住的额头上露出的胎记,谢芳菲才想起是谁。 是那个丑八怪! “爹,你把她们叫进来作甚?” 谢容安没有说话。 檀娘死死地盯着她:“手镯呢?” “丑八怪,你敢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谢芳菲很是不屑道。 “我问你手镯呢?扔到哪里去了?”檀娘拔高了声音问道。 那手镯是她娘一直戴在自己手上的,后来,娘给了她。她一直很珍惜,生怕磕了碰了。 那手镯,对她何其重要,居然被这人随意扔了! “敢对本小姐大吼大叫,来人啊,快把这丑八怪赶出去!”谢芳菲大声叫道。 然而,下人们都没有反应。 “爹,快叫他们把人赶出去啊!”谢芳菲叫道。 谢容安坐在那里,没有发话。 谢芳菲突然有种莫名的惊慌。 她爹最疼她了,她说什么,她爹都会允诺。 现在,为什么没反应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该出去的是你吧。”檀娘走到谢芳菲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檀娘身上有一股优雅沉稳的气质,而谢芳菲身上则小家子气多了,两人一对比,檀娘更像千金小姐。 “因为你根本不是谢家小姐,我才是谢家小姐。”檀娘一字一句道,说的谢芳菲变了脸色。 第四百二十六章 谢芳菲身份曝光 这确实谢芳菲最大的秘密! 她是一抹现代灵魂,穿越到了古代! 她觉得,她穿进这身体里,是这身体的幸运。 原来,这身体不过是一普通的官家小姐,嫁人生子,蹉跎一生,但是自己却能让这身体大放异彩! 她想利用自己现代的知识,改变这个时代,成为这个时代的传说,所有人都瞻仰她! 好吧,后来证明这件事有些难度。 这个时代的人太愚昧了,而且科技太落后了,她的所知所觉很难用上。 人嘛,活得开心最重要,所以她就想在这时代过得开心一些,随心所欲地活着。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揭露她不是真正的谢小姐。 毕竟,她这身体是谢小姐的,如假包换,说她不是谢小姐,谁能信呢? 至于那原来的谢小姐,就是个短命鬼,早就投胎去了。 如今,那短命鬼居然还在,还跑来指认她,她还真有些懵。 这一次,她反应倒是快了,知道自己现在的荣华富贵皆来自于自己是谢小姐,要是被拆穿了,那她就会失去现在衣食无忧的生活。 她虽然看不上谢家,但是在找到更好的靠山前,还是不能丢失谢家小姐这个身份! 所以,绝对不能被拆穿! 只要她咬死不认就行了! 她这具身体是如假包换的谢小姐!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才是谢芳菲。爹养了我几十年,难道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吗?”谢芳菲看向谢容安,“爹,快把这疯子赶出去!” 谢容安面色复杂地盯着她:“芳菲,你真的是芳菲吗?” “爹,你什么意思啊?你居然质疑我!你看我的脸,如假包换啊!你再这样,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她记得所有芳菲小时候的事。”谢容安看向檀娘,道。 而且,除了脸和身体之外,檀娘确实更像真正的芳菲,无论是秉性还是气质,都是一模一样。 若非那张脸,檀娘更像他的女儿。 谢容安深吸一口气,心情复杂极了。 “小时候的事可以调查啊,调查了她背下来就行了。”谢芳菲道。 谢芳菲指着檀娘,恶狠狠道:“你是故意的,故意调查我小时候的事,然后说我是假的,你好歹毒的心啊!但是,你的谎言太玄乎了,傻子才信你!” 谢氏挡在了檀娘的面前。 她和檀娘一番交谈谈心后,其实已经信了檀娘是真正的芳菲。 “檀娘知晓许多调查不到的事。”那都是她们姑侄俩的小秘密,檀娘知道得一清二楚。 “姑姑,你是被她洗脑了!好啊,你们都不相信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活了!”谢芳菲说着,就朝着柱子上撞去。 谢容安见状,连忙拦住了她。 再怎么,这具身体肯定是他女儿啊! “谢芳菲,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一直默默旁观的棠鲤开口道。 其实,她已经看出来了。 谢容安和谢氏的心都已经有了偏向。 只是,谢芳菲这身体确实是谢小姐的,这是一道坎。 而跨过这道坎的方式,便是让谢芳菲亲口承认。 这件事,交给她就行了。 “谢芳菲,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一抹来自异世的孤魂。”棠鲤凑近她,低声道。 谢芳菲愣住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 谢芳菲瞪着棠鲤:“你胡说八道!” “那个异世大概是几千年后的未来吧。”棠鲤继续道。 谢芳菲瞪圆了眼睛。 这一直是谢芳菲引以为傲的点! 她来自于几千年后的现代,觉得这个时代落后、人愚昧,她有着这个时代人没有的知识与智慧! 她看不起这个时代的人,觉得他们是土著,愚蠢。 她骄傲的点,就这么被自然而然说出来了,而且,对方似乎不以为意! “几千年后的未来,有更先进的科技,更多的智慧,有聪明人,但是也有你这样自以为是的蠢蛋。老天爷真是瞎了眼让你穿越。”棠鲤低声道。 穿越者里确实有改变世界的大能。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本事。 至少,该做个善良的人,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该胡乱作妖,害人害己。 谢芳菲的脸色惨白。 难道棠鲤…… “我在那个时代生活过。”棠鲤低声道。 她也是穿越者! 所以,她一直在看自己的笑话。 同为穿越者,棠鲤居然不帮自己,还来揭穿自己! 谢芳菲心中冒出一股怨气。 绝对不能认! “我就是谢芳菲,我就是!”谢芳菲坚定道。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棠鲤道。 谢芳菲看向她的眼睛:“我就是……” 她只觉得棠鲤的眼睛很是深邃,一个漩涡旋转着,将她的神魂都吸了进去。 “你究竟是谁?” 谢芳菲不受控制地开口:“我叫谢芳菲,来自现代,我是个自由职业者,有一天,我坐在电脑前,外面打雷下雨,我看到一个球状的很亮的光团,像闪电,朝着我飞来,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古代。我变成了另外一个谢芳菲……” 谢芳菲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等她能管住自己嘴的时候,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谢芳菲捂住自己的嘴,脸色惨白,完了! 她不是谢家小姐的身份被曝光了,她该怎么办? 为什么会这样? 都怪棠鲤,棠鲤害她! 谢芳菲冲上去,要撕棠鲤,却被棠鲤一脚踹开了。 谢容安的眼眶发红。 原来这事居然是真的,这真不是自己的女儿。 他看向檀娘,这才是自己的女儿。 谢氏已经抱着檀娘大哭了起来。 “可怜的孩子,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啊!” 谢芳菲被棠鲤踹在地上,又爬了起来,这一次朝着谢老爷走去。 “爹,不管怎样,这具身体才是你的女儿啊,身体发肤,都是你和娘给的,你最疼我的对不对?我才是谢家的小姐对不对?”谢芳菲带着期盼道。 这一次,她终于不再骄纵,声音里带着卑微。 然而,谢容安的眼中已经没有纵容和宠溺了! 谢容安看着她,这具身体确实是自己女儿的,但是这里面的灵魂却肮脏恶毒,做了那么多坏事,毁了女儿的名声,也差点害了谢家…… 谢容安的神色冷漠:“来人,将她关起来。” 第四百二十七章 谢芳菲的下场 无论谢芳菲怎么哭喊,都被下人们拖了下去。 谢芳菲一离开,整个书房一下安静下来。 谢容安走到了檀娘的面前,盯着她,有些小心翼翼:“阿檀……” 阿檀是她的小名。 这具身体本来并不叫檀娘。 檀娘溺水,醒来后,别人问她的名字,她就记得‘檀’字,于是大家便唤她‘檀娘’。 小时候,他总是这般唤她。 谢容安鼻子涩涩的,想要抱抱女儿。 他的阿檀啊,命怎么这么苦呢? 摊上他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又遇上这样的荒唐事,这六年无依无靠,以孤女的身份活着,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檀娘却并不理会他。 檀娘从谢氏的怀里钻了出来,看都不看他,而是对着谢氏道:“姑姑,我要回去了。” “阿檀,你……”谢氏神色复杂。 她想说这就是她的家啊,好不容易回来,还要回哪去呢? 但是,却没有说出口。 阿檀还是没原谅容安啊。 也怪容安,忽略了她们母子,才使得父女俩渐行渐远。 他们父女俩的矛盾,还是他们自己解决吧。 檀娘起身,看了棠鲤一眼:“走了。” 棠鲤跟在她的身后。 “阿檀,姑姑送你。”谢氏道,也跟了出去。 谢氏将檀娘送到门口,面露担忧。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檀娘姐姐的。”棠鲤道。 谢氏看着棠鲤,之前,棠鲤带着阿檀来找谢家的时候,便自曝了身份,棠鲤是顾家小姐,乌侯爷的儿媳妇。谢氏听闻顾家小姐求见,连忙见了她们,也从她们口中知道了檀娘是真正的阿檀。 阿檀能顺利认回来,亏得棠鲤相助。 棠鲤很年轻,但是却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棠鲤这般说,谢氏放心了一些。 “那就麻烦顾小姐了。”谢氏感激道。 棠鲤跟着檀娘上了马车。 马车上。 檀娘扭着头不看棠鲤。· “姐姐~”棠鲤叫道。 棠鲤叫了好几声,喊得檀娘憋不住,转头看向她。 果然,檀娘的眼眶红红的。 棠鲤盯着她。 “看什么看?”檀娘气哼哼道。 她粗声粗气的,棠鲤却听出她语气里的气恼和羞涩。 果然,阿檀是个很好强的人,又傲娇的可爱。 “我在认回我爹娘的时候哭了,哭得可厉害了,鼻涕泡都哭出来了。”棠鲤道。 鼻涕泡都哭出来,还真是比她丢人。 檀娘的眼中透出一抹笑意:“笨丫头。” “你是不是比我小啊?” 棠鲤突然想起一件事,谢芳菲才十九岁,她二十了,所以檀娘实际年龄比她小才对。 “我这具身体比你大就行,得喊姐姐,不然我就不理你了。”檀娘道。 棠鲤很了解她的傲娇性格,顺着她:“好,姐姐。” 檀娘嘴角勾起,对她的称呼很满意。 她盯着棠鲤看了一会儿,眼神里带着感激。 “棠鲤,谢谢啊。” 谢谢她帮自己找回了记忆。 谢谢她让自己知道自己是谁。 若是继续让那人占据着她的身体,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荒唐的事。 纵然她不想理她爹,但是谢家是她的家,谢家还有很多她在意的人,她不想谢家被毁了。若是谢家被毁了,她娘也会难过。 幸好…… “没事,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棠鲤道。 棠鲤不想看着谢芳菲这个穿越女作威作福,也不想看着谢大人这么一个好官走错路、落得个名声尽毁的地步,更不想阿檀这么一个善良的人、身份和宠爱都被其他人占据着,如今能将所有人的命运掰正,她心中也开心。 檀娘被她哄得开心,嘴角勾起。 她性格内敛,做不来亲密的举动,只道:“你衣服小了,我回去给你做两套。” 棠鲤搂住了她的手臂:“谢谢姐姐了。” …… 谢府。 谢氏进了书房。 谢容安坐着。 两人相顾无言,好一会儿。 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府中的谢芳菲居然不是真的谢芳菲,他的亲女儿,魂魄居然转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这些年,他把宠爱都赋予了另外一个人,真正的女儿却在外面受苦,他更对不起女儿了。 他到底是怎么做父亲的啊? 谢容安恨自己。 “容安,你也别太责怪自己,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谢氏安慰道。 “我对不起阿檀,阿檀她……” “回了织云楼。”谢氏道,“这些年,幸得织云楼的白掌柜照顾阿檀,阿檀过得也不算辛苦。” 这也是唯一欣慰的地方了。 谢氏其实很庆幸。 庆幸这个时候揭露了真相。 也庆幸悟言大师的到来。 若是没有悟言大师,她阿弟此时已经应允了那商人,为了救谢芳菲,毁了自己也毁了谢家。 那也太不值得了。 那异世的魂魄实在太过分了,利用阿檀的身体作威作福,还毁了阿檀的名声…… 这就是他们谢家的灾星啊。 幸好没被这灾星连累死。 难办的是,那身体却是阿檀的,流着阿弟和弟妹的血脉,不好处置啊。 “容安,你决定怎么处置她?”谢氏问道。 “关在府中,不准出门,对外就称她病重。”谢容安道。 这便是软禁起来,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谢氏点头了点头。 …… 谢芳菲被关在谢府一个偏僻的院子里,有专门的下人看着。 谢芳菲之前对下人的态度很是蛮横,嘴里说着和他们是平等的,让他们不要下跪,但是行为上对下人却比很多主家苛刻,他们一旦伺候不周,她就会斥骂和惩罚。 因此,下人们都很不喜欢谢芳菲。 但是她是小姐,老爷宠着,他们也没办法。 谢芳菲失势后,下人们对她自然是落井下石。 谢芳菲的日子很难过。 不给出门,穿的衣服劣质了许多,吃食也简单,下人对她的态度也很恶劣。 以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小姐,备受宠爱,现在却被下人欺负,她心里很不平衡,大闹着,要见谢老爷。 然而,无论她怎么闹,谢老爷都没来见她。 谢芳菲还是不甘心,想着这身体是谢家小姐的,便想以这具身体为质,以自尽的方式威胁谢老爷来见她。 第四百二十八章 又见仵作姑娘 然而,她怕疼,撞墙撞了几次,都不敢花大力气,最后只得放弃了。 罢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现代那具身体还不知道在不在呢,要真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穿回去,还是不冒这个险了。 谢芳菲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没了倚仗,嚣张的气焰被压了下去,她不再是被伺候着的大小姐,什么活都得自己干,为了口吃的,还得讨好起下人来。 穿越前,她也没吃过这样的苦啊,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呢? 她心里憋屈死了,然而能怎么办呢? 只能怪老天爷,别人穿越,吃香的喝辣的,做公主皇后,她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 谢容安每日都会去织云楼。 阿檀不见他,他就在门口等着。 京中,也有认识谢容安的,很好奇盐运使为何在织云楼面前守着。 “据说织云楼的绣娘檀娘是谢大人流落在外的女儿。” “谢大人的女儿不是谢芳菲吗?” “据说是另外一个女儿,刚出生就丢了。” “好像这檀娘原来是个孤女,原来是谢家的女儿啊。” “原来如此。” 这其实是谢氏故意放出去的消息,檀娘的身份也有了定论。 这一日,谢容安又来到织云楼外。 “我能见阿檀一面吗?她娘的手镯,我找到了。”谢容安问店里的伙计道。 这手镯是阿檀她娘留给她的遗物,却被那人扔了。谢容安知道这手镯的重要性,几乎将那人住的院子全部翻了一遍,幸而,将镯子找到了。 阿檀看到手镯,肯定会很开心。 伙计上楼问过檀娘后,很快下来了。 “檀娘姑娘说,您把手镯交给我就行了。” 阿檀还是不肯见他啊。 谢容安心中失落,将手镯交给了伙计。 伙计上楼,把手镯交给了檀娘。 檀娘拿着那手镯,眼神中闪耀着激动。 她娘不在了,手镯是她娘留她作念想之物,能找回来实在太好了! 檀娘摩挲着那手镯,便想到了她娘,嘴角勾起一抹笑。 “檀娘姐姐。” 是棠鲤来找她了。 檀娘虽然傲娇,但是其实把棠鲤当姐妹,棠鲤想见她,可以直接上楼,不用通报。 棠鲤走了进来,看着那手镯一亮:“姐姐的手镯找到了?” 檀娘点了点头,将手镯戴在手腕上。 “我刚看谢大人在外面,是谢大人找回来的?”棠鲤问道。 檀娘直勾勾地看着她。 看得棠鲤发毛。 “姐姐,怎么了?” “你也是来劝我的?”檀娘道。 劝她原谅她爹,说她爹真的很疼她很在意她,说什么父女俩哪有隔夜仇,觉得她太过斤斤计较…… 这段时间,这样劝她的人不少。 若是棠鲤也如他们一般,她就不和她……嗯,就不高兴了。 “莫受他人苦,莫劝他人大度。我未经历过你的痛苦,就没资格劝你。”棠鲤道。 有些一味劝人大度的人,看似善良,其实有些伪善。 那些人劝别人大度,等真落到自己头上时,便大度不起来了。 阿檀是个善良的人,绝非无理取闹之人,这般对待自己的父亲,肯定有她心中过不去的坎。 檀娘板着的脸顿时放松,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我娘临终的时候,眼睛一直睁着,就想再见我爹一面,我那个时候,就在心里呼喊,让他赶紧来,然而,直到我娘眼睛里的光彻底消散,他都没有来。我娘死不瞑目。”檀娘道。 只要一想到这一幕,她就没办法原谅他。 棠鲤感觉到她的苦,紧紧抱住她。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和她爹之间的罅隙,还得她爹来弥补。 檀娘这般好的姑娘,希望她往后余生,不再受苦。 等到檀娘情绪稳定下来,棠鲤才放开了她。 “姐姐,我哥过几天就回来了。”棠鲤道,“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檀娘的脸顿时涨红了,轻拍了一下棠鲤的手臂:“谁想见他了!” 这般说,心里却忍不住雀跃起来。 …… 棠鲤在织云楼待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去了。 她乘坐马车回侯府,在经过一条僻静的巷子的时候,突然听得一阵吵闹声。 “跑什么跑,爷看上你是你的福分!” 棠鲤掀开帘子看去,就看到一群人将一个姑娘堵在角落里。 棠鲤挑眉。 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强抢民女? 棠鲤让马车停下来,从马车上下来,径直朝着那些人走了过去。 “你瞧你这模样,还是个仵作,爷看上你是你的福分!放心,爷不会白占你便宜,到时候会给你一个名分。”说话的是一个满脸横肉、流里流气的男人。 他身边跟着两个瘦子,明显是他的小弟,将一个娇弱的姑娘围在其中,那姑娘像是很害怕,娇弱可怜。 棠鲤瞥过那姑娘,只觉得有些眼熟。 “福分?是看着你的死肥猪脸就呕吐的福分吗?”棠鲤道。 “臭娘们,你找死啊!” 那肥胖的男人气呼呼地转过头来,看到棠鲤的脸时,眼睛顿时一亮。 他朝着棠鲤走近,刚靠近,棠鲤便一脚过去,将那死肥猪踹倒在地。 而那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姑娘,突然发狠,伸出手,只见她手里握着一块石头,朝着靠近的瘦子砸去。 那瘦子没反应过来,当头一下,直接倒在地上。 还有个瘦子反应过来,一溜烟就跑了。 那姑娘跑到了死肥猪面前,一脚便朝着他的肚子踹去。 “死肥猪,敢占老娘的便宜,找死啊!老娘是那么好欺负的吗?要是再敢惹老娘,老娘把你这死肥猪给剁了!” 那姑娘狠狠地踹了他几脚,踹得那死肥猪鬼哭狼嚎。 棠鲤看得完全呆住了,看这姑娘的狠样,所以刚刚那娇弱可怜的模样是装的? 姑娘狠狠地踹了一顿,出了气,才收了脚。 她看向棠鲤,又变成了软萌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刚吓坏了,所以下手有点重……” “我知道,是他活该。”棠鲤觉得她很眼熟,“我们是不是……” “我们见过,你上次帮了我!”那姑娘很高兴,“我叫方妙,你叫什么?” 棠鲤想起来了,是那个仵作姑娘。 “我叫棠鲤。” 第四百二十九章 棠鲤和她相公真恩爱 方妙手里还拿着石头,见棠鲤盯着看,连忙把石头放下来。 棠鲤算是看明白了,这姑娘其实早有防备。 她将石头拿在手里,故意装弱小,再趁对方不备还手,其实还挺聪明的嘛。 不过,对方毕竟是男人,还有三个,若是棠鲤不出现,她还是有危险。 “谢谢你又救了我。”方妙道。 她和棠鲤着实有缘,上一次还没感谢她呢。 方妙问道:“我是仵作,你会不会觉得我晦气?” “让死人开口说话,多厉害啊,有什么晦气的。”棠鲤浑不在意道。 棠鲤知道,在这个时代,死者为大,而仵作对尸体不尊重,所以这是一份很低贱的活。而且与死者打交道,百姓们觉得晦气,对其都是避之不及,多有嘲讽。 但是,棠鲤来自现代,没那么古旧的想法,她觉得若是没有仵作,很多死者的冤屈都得不到伸张,所以,仵作是一份很厉害的职业,值得尊重。 方妙有些开心。 从来没人说过她厉害,他们都说她晦气,嫌弃她,离她远远的。 棠鲤是第一个。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请你吃饭吧。” 棠鲤看了看天:“还没到吃饭的时间……” 方妙肉眼可见的有些失落,她觉得棠鲤刚刚的话是在安慰她,其实还是介意的。 是啊,谁能不介意呢? “不如你请我喝茶吧。”棠鲤道。 方妙的眼睛一下亮起来,原来棠鲤并没有嫌弃她。 方妙点头:“好啊。” “这里不远处有一座茶楼,我们走着去吧。”方妙道。 棠鲤点头。 棠鲤让车夫赶着马车先回去。 两人朝着街市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话。 方妙想到自己揍人的样子被棠鲤看到了,棠鲤会不会觉得她坏啊? 于是解释道:“我家住的偏,总有不三不四的人出没,我又是仵作,他们看轻我,总有些心思不正的人想欺负我,所以我就得凶一些。” “你家中有何人?”棠鲤问道。 “我爹去世了,就我和我娘。”方妙道。 母女俩相依为命,凶一点才是生存之道。 “其实刚刚那死肥猪找了我好几次,总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我发现他跟着我,就偷偷捡起一块石头,趁他不备敲晕他。”方妙道。 “要是打不过他呢?”棠鲤问道。 “那我就和他鱼死网破!”方妙发狠道。 方妙想到什么,发狠的神色退去:“就是我出了什么事,那我娘就……” 方妙看向棠鲤:“所以,刚刚还是谢谢你。” 要是没棠鲤,她还真不知道有怎样的后果。 “没事啦。”棠鲤拍了拍她的肩膀。 两人来到茶楼外,进了茶楼。 如今是下午,茶楼的人并不多。 两人上了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方妙花了大价钱,点了茶楼里最好的茶。 两人喝着茶。 “你是在大理寺做仵作吗?” 方妙点了点头。 “那你认识顾怀年吗?”棠鲤问道。 方妙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她是一双杏眸,瞪大了圆溜溜的,像一只猫儿,煞是可爱。 “认识呀,要验尸的时候,顾大人就会叫上我。”方妙道。 方妙的脑海中浮现出顾大人高大的模样,想着,还是觉得心跳得有些快。 不过,她和顾大人是两个世界的人,得赶紧掐灭那一点点异样的心思。 “顾怀年是我哥哥。”棠鲤道。 “哥哥……你是顾大人的妹妹,顾小姐?”方妙震惊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她知道顾大人有个妹妹,对这妹妹十分宠爱。 前几日,顾大人穿着一件新衣服,在自己面前晃了许久。 方妙有些莫名其妙,在顾大人的提点下,才注意到那件衣服。 方妙问起那件衣服。 顾大人便说那是他妹妹送的。 说到妹妹的时候,顾大人的嘴角勾起,颇为骄傲,身上带着一抹温柔的气息。 方妙从未见过顾大人那么温柔的模样。 大理寺里都流传着顾大人极其宠爱妹妹的话,那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 她想过,顾家小姐肯定是备受宠爱的小姑娘,被一家人捧在手心,肯定是个幸福的小姑娘。 顾大人对她也宠爱至极。 她对那小姑娘,有些艳羡,又有些好奇。 她没想到,两次帮了自己的棠鲤,居然就是顾家小姐。 真是太巧了。 棠鲤长得很美,但是不是娇柔的大小姐,她身上总带着一股强大的气息,她很有自己的主见,她的想法与众不同,也不嫌弃自己。 方妙盯着她,原来顾家小姐就是这般模样啊。 “我大哥没欺负你吧?”棠鲤问道。 “没,顾大人很好的。”方妙连忙道。 “那就好,他要是敢欺负你,告诉我,我罩着你。”棠鲤拍着胸膛道。 方妙撑着下巴看着棠鲤:“好。” 她真的好喜欢顾小姐啊,没有大小姐的架子,跟她聊天也很有意思。 就在这时,街上的一道身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那是个十分俊朗高大的男人,身着黑色常服,头发用发冠束起,他骑着高头大马而来,非常帅气,俊逸逼人。 棠鲤一眼就看到了那男人,眼睛顿时一亮,是她男人! 卫擎也注意到棠鲤,抬头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 “妙妙,那是我相公。”棠鲤道。 方妙对顾家小姐了解的并不多,有些惊讶:“你成亲啦?” 看向卫擎,第一眼是觉得这男人周身带着冷酷的气息,有些吓人。 第二反应,是这人挺好看的,高大俊朗,挺配棠鲤。 “我们下次再见,有什么事可以去乌侯府找我。”棠鲤道。 方妙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棠鲤的相公一来,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像个陷入情爱中的小姑娘,迫不及待地想和她相公待在一起。 棠鲤肯定很喜欢她相公吧。 “好啊。”方妙笑着道。 棠鲤跑下了茶楼,那高大的男人纵马也到茶楼前,下了马,伸开手。 一抹身影扑进了他怀里,与他高大的身影相比,那抹身影显得很娇小。 男人低头看她的时候,那低头的一眼,格外温柔缱绻。 男人抱着她上了马,将她完全护在怀里,纵马而去。 棠鲤和她相公的感情很好呢。 方妙的眼中带着艳羡。 第四百三十章 许珏哥哥真坏 棠鲤靠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 “相公,你怎么来了呀?”棠鲤娇声问道。 “今天的事情忙完了,回来的早,问了车夫知道你在茶楼,就来接你了。”卫擎柔声道。 “相公,你真好。”棠鲤道。 “那要怎么报答我?”卫擎道。 说着,就把脸垂下一点,点了点自己脸颊,暗示得很明显。 棠鲤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卫擎也回亲了一下她的脸。 卫擎慢悠悠地骑着马,两人说着话。 棠鲤说着檀娘的事,八卦了檀娘和白沐阳。 卫擎认真地听着。 “刑部尚书的位置还空着?”棠鲤低声问道。 “空着呢,还在博弈。”卫擎道。 棠鲤本来以为,那刑部尚书下去后,卫擎会有机会。 不过想想,卫擎刚来京城不久,根基尚浅,朝中错综复杂,各方博弈,还真没那么简单。 不过,不可操之过急。 “萧家的事调查得怎样了?”棠鲤问道。 “尚无头绪。”卫擎道。 “徐徐图之,谨慎为上。”棠鲤道。 这背后涉及的势力太大,他们根基尚浅,所以要一步一步,走得谨慎,否则容易被人捏死。 “嗯。”卫擎应声。 两人一路说着小话,转眼间,前方便是侯府。 “到了。”棠鲤道。 卫擎翻身下马,然后将棠鲤抱了下去。 卫擎将缰绳扔给下人,也没把棠鲤放下去,就抱着进去了。 少爷和少夫人恩爱,两人时常腻在一起,下人们也早就习惯了。 卫擎直接把人抱进了卧房,一关上门,就低头吻了起来。 棠鲤的心砰砰乱跳着,一张小脸飞起了红晕,带上几分艳丽。 卫擎把人亲得呼吸不过来,才放开了她。 “我们去看看三宝吧。”棠鲤道。 卫擎拉着棠鲤的手,一起朝着练武场走去。 还未看见人,便听到三宝的声音,中气十足的。 一靠近,便看到练武场上,一抹小身影正在耍剑。 三宝一身黑衣,头上扎着两个发髻,舞剑舞得虎虎生威。 三宝手中的是真剑,那剑闪耀着剑光,映照在三宝那稚嫩的脸上,她的眼神却格外坚定。 棠鲤和卫擎便盯着三宝,两人的眼中都带着宠溺。 “咱们三宝真厉害啊。”卫擎道。 年纪小小便如此,将来还得了? “那当然,三宝将来是女将军呢!”棠鲤道,很是骄傲。 她都能想象,女将军一身战袍,手持长剑,在战场上睥睨一切的模样了。 棠鲤的目光落在一棵树下,杜夜正倚着树坐着,姿态慵懒,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 棠鲤和卫擎走到他的面前,便看到他手里拿着是一本兵书。 杜夜虽然是杀手出生,但是在行军打仗上很有天赋,小说里,他很有想法,不按常理出牌,用兵如神,成一代战神,还著下许多兵书,为后世传颂。 而小说里,三宝机缘巧合下得到杜夜著下的兵法,成为女将军后,用的也是杜夜那一套兵法。 小说里,两人虽有传承,并无交集。 棠鲤总觉得有些遗憾。 如今两人成了师徒,算是了了一桩遗憾。 杜夜能亲自教三宝兵法了。 杜夜放下手中的书,看向他们。 “这兵法如何?”棠鲤问道。 “诸多瑕疵。”杜夜道。 “不如你自己写?”棠鲤笑道。 杜夜眼眸中眸光涌动,显然有兴趣,但是…… “未曾实践,纸上谈兵。”杜夜道。 “我爹和我二哥在军营中,你想去实践一下吗?”棠鲤问道。 这却说到了杜夜的心坎里,他很是蠢蠢欲动。 若是能亲眼所见,那太好了。 “爹,娘!” 那厢,三宝耍完一套剑法,健步如飞地跑了过来。 “师父要去军营?”她仰着小脑袋,双眸亮晶晶的,“我也想去!” “你年纪还小。”卫擎板着脸道。 三宝转头抱住棠鲤的腰,撒娇道:“娘,我想二舅舅了嘛,让我去好不好~” 三宝声音软乎乎的,谁能抵抗得了萌宝卖萌呢? 她爹和二哥在军营中训练兵士,最近并无战事,想来安全。 再说,有杜夜在,肯定会保证三宝的安全。 “你师父答应带你去,你就去。”棠鲤道。 三宝立即跑到杜夜的身边,又是卖萌又是撒娇,各种讨好。 “师父,你手酸不酸啊?我帮你捏捏。” “师父,你口渴吗?我去给你倒水!” “师父,这有块石头挡着你道了,我给你搬开。” 棠鲤看着三宝哼哧哼哧地讨好杜夜,不由得好笑。 这件事定下了,今晚她就修书一封,给她爹和二哥,她爹疼她,肯定会应允她。 傍晚的时候,子昂和许珏也从国子监回来,两人都是长个的年纪,又抽条了一些。 两个少年愈加纤瘦,也更加眉目清秀,站在一起,就是两枚小帅哥,格外养眼。 “瞧。”许珏推了一把卫子昂。 卫子昂转头看去,便看到卫子熠正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本书,注意力全被书吸引了。 许珏露出一抹坏笑,悄悄走了过去,然后伸出脚,挡在了卫子熠的面前。 卫子熠根本没注意,被那脚一挡,反应不及,朝着前方扑去。 卫子昂连忙走过去,将卫子熠扶住,免得他摔个狗吃屎。 卫子熠被卫子昂扶着,快吓死了,鼓着一张包子脸,凶巴巴地告状。 “大哥,你看许珏哥哥!” 卫子昂看向许珏。 恶作剧成功、笑得打跌的许珏立即停止了笑。 “街上马车多,走路还是要专心一点,我这不是给我们的子熠一点教训吗?”许珏一脸认真道。 卫子昂看向卫子熠:“对,别只顾着看书,注意安全。” 卫子熠:“……” 所以他被绊倒、吓了个半死的事就这么揭过了? 卫子熠看向许珏,就看到他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许珏哥哥真是太坏了! 一家人用了晚膳。 晚膳后,棠鲤和卫擎便回了房间。 两人洗了个澡,亲昵了许久。 棠鲤被卫擎搂在怀里,小脸红扑扑的,很是艳丽。 两人说着小话。 棠鲤说到了方妙的事,说她是个仵作,这个时代的仵作很厉害。 说着说着,棠鲤总觉得,方妙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她想起来了,小说里有方妙这个名字,还和她大哥有交集! 第四百三十一章 顾怀年和方妙的交集 小说里,两人各自成婚。 方妙嫁了一个普通男人,那男人对方妙还不错,但是婆婆极品,各种嫌弃方妙,各种挑剔。男人在的时候,方妙的日子过得尚可。后来,方妙生下一个儿子,婆婆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一些,一家人虽有磕磕碰碰,过得还算幸福。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那男人因为意外去世。婆婆便觉得都是方妙害了她儿子,将所有的恨都发泄在她身上。彼时,被命运搓磨的方妙也认了命,觉得确实是自己的错,于是逆来顺受。她一个人撑起一个家,早出晚归,不停地干活,回到家,还要忍受婆婆的打骂。那日子,过得甚是辛苦,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生不如死。 而顾怀年也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两个人的性子不和,时常吵架。 两人也就刚成亲的那几月过了一段安生日子,后面便渐行渐远。顾怀年经常待在大理寺,很少回家,夫妻俩形同陌路。 后来,顾怀年犯了错被免职,顾家没落,人凋零,顾怀年的日子过得很落魄。身边的亲友相继远离,顾怀年生了病,也无一人探望。 一次,两人偶然遇见,方妙没想到昔日里意气风发的大理寺卿,居然变得这般落魄邋遢,顾怀年也差点认不出眼前脏兮兮、粗糙的妇人,居然是昔日里灵动的小仵作。 两人相顾无言,只觉得时光经年,物是人非。 自那一日起,方妙便时常挤出时间来照顾顾怀年,给他送药,给他送吃的…… 方妙的生活已经够苦了,但是从来没放下过顾怀年,悉心照顾着,一照顾便是好几年。 后来,顾怀年病重的时候,方妙便握着他的手,一直哭一直哭。 “大人,若是能重来……” 方妙还没说完,顾怀年的手便垂了下去,也带走了她剩下的话。 棠鲤觉得,这两人是互相喜欢的。 或许是在那一起探案的日子里,都对对方产生了好感,奈何碍于身份,抑或内敛的性格,谁都没有说出来,便这般错过了。 这一错过,便是一辈子。 再然后,各自嫁人、娶妻,断了缘分。 方妙那没说完的一句话是什么呢? 若是能重来,在一起? 棠鲤想着这些,都觉得心酸。 如今,对比小说,岂不是重来了一次? 顾家的命运改变了,她哥不会像小说里一样落魄收场,但是两人各自嫁娶,与不合适的人在一起,都会过着不幸福的人生。 棠鲤就希望她的哥哥啊,这辈子能遇到一个知心人,两人白头偕老,幸福一生。 棠鲤将这些事全告诉了卫擎。 卫擎揉着她的小脑袋道: “大哥这辈子会幸福的,因为有你这小锦鲤在呀。” 他的小鲤鱼,就是给人带来幸福的。 “那我撮合撮合我哥和方妙?”棠鲤道。 “嗯。”卫擎道。 翌日。 棠鲤是个行动派,立即就去找了方妙。 方妙很好找,整个京城,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仵作。 她在昨日见到方妙的地方,随便一问,便问到了方妙的住处。 棠鲤来到方家。 方家是个破败的院子,几个妇人围着方家指指点点。 “这就是那女仵作的家。” “她就住在这里啊?真晦气,那以后要绕道走。” “是啊,我想不明白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要做仵作。这么晦气的事,估计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是啊,谁敢娶她啊?她这辈子都完了。” “你儿子年纪和她差不多吧,我上次看到她和你儿子说话了,可得离她远一点。” “什么,这娘们居然敢勾引我儿子?她要是敢,我非撕了她!” 棠鲤听着那些指点的话很不舒服。 方家的门紧紧关着,想来早就习惯了这样指指点点的声音。 这便是古代的环境,舆论压力很大,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弱一些,都承受不住。 棠鲤也懒得同她们吵,这样的指指点点,不是她怼两句就会好的,只有方妙的日子过好了,才是对她们最好的打脸。 棠鲤朝着方家走去,敲门。 那些妇人们看着棠鲤的衣着举止,都觉得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由得问道。 “姑娘,你莫不是走错门了?” “这里面住的是个女仵作,仵作啊。” 棠鲤看都没看她们。 “我找到的就是方妙,她是我的朋友。”棠鲤道。 方妙打开门,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她自然听到那些指指点点声,她没想到棠鲤会来找她,还说是她的朋友。 她的眸光里闪耀着感动。 方妙把棠鲤迎了进去,瞪着外面目瞪口呆的众人。 “看什么看?吃饱了撑着啊!还不回去干你们的活,活干不完小心挨揍!”方妙凶巴巴道。 那几个妇人的脸色很不好看,散去,嘴里还说着诅咒的话,全都是‘嫁不出去’、‘没人要’之类的。 方妙将门关上,面对着棠鲤的时候,又变得软萌可爱起来。 “棠鲤,你怎么来了?我家脏兮兮的。”方妙有些不好意思道。 棠鲤看了一眼,有些简陋,但是收拾得很干净,一点也不脏。 “不脏。” “快坐下。”方妙拉着棠鲤坐下。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娘会出去做一些体力活,挣点钱,因为大家都嫌她晦气,所以也没体力活给她干。她没事的时候就在家待着,看看书。大理寺那边要是有事,便会有人来知会她。 方妙在棠鲤的面前坐下,盯着她看着,对她来的目的很是好奇。 “妙妙,你觉得我哥如何?”棠鲤问道。 “顾大人很好啊,一身清正,公正严明,是个好官。” “人呢?”棠鲤问道。 人啊…… 方妙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伟岸的身影,人自然是顶顶好的。 “妙妙,你喜欢我哥吗?”棠鲤问道。 棠鲤这样直截了当的一问,方妙被一惊,被口水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她那张嫩白的小脸,生生被憋红了。 “棠鲤,你在说什么呢。我……我怎么会……”方妙涨红着脸道。 棠鲤看着她的表情,方妙嘴里说着不喜欢,但是神情完全出卖了她。 她说到她哥的时候,方妙的眼睛亮了一下,完全是心动的模样。 第四百三十二章 棠鲤撮合两人 “妙妙,你老实说,你喜不喜欢我哥?”棠鲤道,“我们是朋友,就告诉我这个朋友嘛。” 方妙看着棠鲤,只见她的神色认真。 方妙一直把悸动憋在心里,也不敢跟人说,这种事,是连她娘知道,都会说她在痴人做梦,说她疯了的地步。 但是,她真的喜欢顾大人啊,很喜欢很喜欢。 其实,这情不知何所起,或许在大理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吧。每次见到他,都很开心。但是,身份上的悬殊,只能让她将那份爱恋藏在心底。 她其实也能预见结局,顾大人那样的身份地位,将来肯定会娶一位千金小姐,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想到这里,方妙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其实,事情憋在心里很难受的,人都有倾诉欲,只是之前方妙没倾诉的对象。 她看着棠鲤:“你不准说出去。” “嗯,不说。”棠鲤道。 方妙红着脸点头:“喜欢。” “不过你千万别告诉顾大人,他是将门之后,大理寺卿,而我贫民出生,还是个仵作……”两人的门第身份差距太大了,完全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身份不是问题,只要你喜欢我哥,我哥喜欢你,就能在一起了。”棠鲤道。 棠鲤知道这个时代门第观念有多严重,但是方妙和她哥不一样。 患难见真情,她哥在那样的困境之中,亲朋好友皆不在,唯有方妙照顾着他…… 这份真情足以跨越门第。 方妙被棠鲤的理论震惊了。 到底是她耳朵出问题了,还是棠鲤疯了? “顾大人……他不……喜欢……我。”方妙结结巴巴道。 “喜不喜欢试试不就知道了吗?”棠鲤道。 方妙的眼睛蹬圆了。 试……这怎么试? “你可以和我哥见一面,不是在大理寺见,就是去酒楼,一起吃顿饭,聊聊公务之外的事。”棠鲤道。 大周风气开放,未婚男女可见面,其实就相当于相亲。 但是,方妙想到和顾大人坐在一起吃饭,这也太…… 方妙害羞极了,同时,心里又隐隐有一种期待。 她的心狂跳,万一顾大人真喜欢她呢。 她能遇到棠鲤,一个帮她不嫌弃她的朋友,便是幸运,更巧的是,棠鲤居然是顾大人的妹妹,这种幸运都落在她身上。 万一幸运再次降临到她身上呢? 方妙的心狂跳,鼓起勇气,看向棠鲤。 “好啊。” “嗯,我回去看看我哥什么时候有空,等时间定了告诉你。”棠鲤道。 棠鲤走了后,方妙便再也看不下去书了。 她捂着自己滚烫的脸,仰头看着天空。 天空好蓝啊,也不知道棠鲤什么时候把时间定下来。 …… 棠鲤从方家离去后,就回了顾家。 她娘还在操心她哥的婚事。 “这又送来许多适婚小姐们的画像,你大哥看了后,都敷衍了事。”顾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到底喜欢怎样的,娘怎么看不透他了呢。” 顾夫人其实怕的是,怀年这辈子都不想娶妻,看他对探案的热衷程度,对儿女私情完全不感兴趣。 谁不想儿孙满堂呢? 这段时日,顾夫人又偶尔睡不着觉,不是因为病犯了,愁的! “娘,我这里有一位嫂子人选。”棠鲤道。 顾夫人眼睛一亮:“哪家姑娘?可有画像?” “她并非贵女,是寻常女子。”棠鲤道。 棠鲤没有门第观念,觉得方妙很好,重情重义,但是她娘生在这个时代,肯定被这个时代的思想观念束缚,所以她要先说清楚,说服她。 “寻常女子啊……” “她是仵作!” “仵作?”顾夫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在她心中,儿子自然最好,想给他配个门当户对、贤良淑德的姑娘,这平民女子,还是个仵作…… 这乍一听,自然是门不当户不对,不配的很。 “我上次问了我哥,他说想找个有共同话题的,这贵女谁对案子死人感兴趣?那位姑娘是仵作,便能与大哥聊得来。而且,娘,仵作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职业,断冤案,为死者讨公道,是个很厉害的职业!” 这还是顾夫人第一次听说仵作这么厉害,为死者讨公道。 不过,想想,她女儿说的确实没错。 有了仵作,就没那么多枉死的人了。 顾夫人对那仵作姑娘的观感稍微好了一些。 “那姑娘人如何?”顾夫人又问道。 “单纯善良,直言爽快,重情重义!”棠鲤道。 顾夫人自是相信女儿目光的。 这个家都得听她的主意,但是她听女儿的。 “囡囡,你打算怎么做?”顾夫人继续问道。 “安排他们见一面。”棠鲤道,“我哥那性子闷的很,得推一下。” 小说里,说不定就是她哥太闷了,两人才错过! 两人在大理寺就是上下级,只有一起吃饭,才能捅破那层窗户纸! 等到他哥回来后,棠鲤便跟他说了这件事。 棠鲤并没有说那姑娘是方妙,她得保持点神秘感,给她哥一个惊喜。不然,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是谁,一点期待感都没了。 顾怀年自然是很不情愿。 最近他娘老是给他送画像,他其实有些不耐烦,他对那些姑娘都不感兴趣,如今妹妹又来操心这件事…… 他刚想拒绝,便见妹妹仰着小脑袋,杏眸瞪得圆圆的,带着祈求和撒娇。 于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好。” “大哥,你什么时候休沐?” “后天。”顾怀年道。 “哥,就后天好不好?就定在清风酒楼。”棠鲤兴冲冲道。 罢了,免得妹妹失望,就先应允了她。 后日见上一面,然后再告诉她不合适,也算给妹妹一个交代。 顾怀年这般打算着。 顾怀年对妹妹说的那姑娘一点不感兴趣,也没放在心上。 棠鲤转头便将这件事告诉了方妙。 方妙听到后,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在大理寺的时候,两人见过许多次,但都是因为公务,但是明日可是单独见面,其中的意味可想而知。 顾大人……会不会有一点点喜欢她呢? 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足以让她欣喜。 第四百三十三章 她哥不喜欢方妙吗 那一夜,方妙几乎没睡着,翻来覆去的,很激动。 翌日,她早早地起床,将自己精心打扮一番。 平日里,她穿的都是便于行动和干活的衣服,今日换上了艳色的衣裙,梳了发髻,插上漂亮的簪子。 她还给自己涂上了胭脂水粉,画了眉。 铜镜中映出一张漂亮的脸。 方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是满意。 她其实挺好看的,论样貌上绝不亚于那些千金小姐们。 顾大人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呢。 到时候见到会不会被自己惊艳呢? 方妙喜滋滋地放下镜子,蹦着出了房间。 方母见她的模样,很是诧异:“妙妙,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做什么?” “去见一个朋友。”方妙道,“娘,我午饭在外面吃,不用煮我的饭了。” 方妙说着,就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 方母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这女儿啊,性格就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朋友? 有朋友了吗? 那是好事。 方妙走去了清风酒楼,她不敢走太快,不然路上出汗,她脸上的脂粉就要花了。 方妙走到了清风酒楼外。她走得慢,但是因为出门早,其实还是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时辰。 棠鲤已经定下包厢,她便去了那包厢,等着。 还有半个时辰啊。 方妙绕着包厢走了好几圈,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方妙习惯性的坐得很随意,很快反应过来,双腿并拢,手放在腿上,坐的很淑女。 与此同时。 棠鲤和顾怀年一起出门了。 两人上了马车。 顾怀年对那姑娘没兴趣,觉得能和妹妹多相处,比与那姑娘吃饭有意思多了。 “大哥,待会儿见了人姑娘家,要多主动一些。”棠鲤交代道,“多笑笑,别吓着人家姑娘。” “嗯。”顾怀年应声,答应得很好,实际上,他只会用冷面逼退那姑娘。 “哥,你看到那姑娘,肯定会惊喜。”棠鲤眨了眨眼道,“你就不期待吗?” “期待。”顾怀年道。 “哥,你好敷衍啊。”棠鲤道。 顾怀年勾起一抹笑:“期待。” 这笑太假了,所谓期待更假了。 她哥这一副对女人不感兴趣的样子好欠揍啊。 她好期待,她哥见到那姑娘是方妙后,被打脸啊。 一刻钟后,马车到了清风酒楼外,停下。 棠鲤并没有下马车,她就在马车里等着。 顾怀年下了马车。 他上了酒楼,来到包厢外,推开了包厢的门,走了进去。 方妙正端端正正地坐在角落,见顾怀年进来,手忙脚乱地站起。 “顾……顾大人。”方妙羞涩道,又连忙低下了头。 顾怀年笔直地站着,看着面前的少女。 他以前见到的方妙,都是很朴素的模样,从未见过她精心打扮的模样。 她的五官其实生得很精致,一双杏眸,小巧的鼻梁,唇形也很漂亮,本是很白皙的皮肤,这时泛着一抹红,艳若桃李。 顾怀年定在那里,面无表情。 所以,妹妹介绍的姑娘,就是……方妙? 方妙没听见顾怀年的声音,羞涩地抬眸看了顾怀年一眼。 “顾大人。” 她抬眸看人的模样,很是勾人。 顾怀年喉结动了动,脑袋乱哄哄的,只觉得浑身都烧起来来了,他的目光移开,一翻身,就从窗户上跃了出去。 整个包厢只剩下方妙一个人。 方妙愣在那里。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顾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只看她一眼就跑了,是一点不喜欢她吗? 她心中的欣喜一扫而光,满满的失落。 她本就不该怀有期待的。 顾大人怎么可能喜欢她? 她这么普通,还是个小仵作,这么低微怎么配得上顾大人呢? 还幻想着顾大人喜欢她,简直在做梦。 但是,她还是好难过啊。 方妙径直蹲了下去,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了。 棠鲤待在马车上,掀着帘子盯着酒楼看着。 所以是看到她哥翻窗下来的。 棠鲤也是愣了一下。 这么快就走了,难道她哥不喜欢方妙?是她误会了?误以为她哥也是喜欢的? 方妙…… 棠鲤连忙下了马车,上了酒楼二楼,进了包厢。 便看到方妙蹲在地上,头埋在膝盖上。 浑身透着悲伤。 棠鲤心疼她,在她面前蹲下,柔声道:“妙妙……” “妙妙,对不起。”棠鲤道。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伤害了方妙。 她是不是不该安排他们见面? 方妙抬起头,眼眶红红的。 “棠鲤,你没有对不起我。” “你给了我一个机会,如果不试试,我一辈子都不会甘心。” “我现在……知道结果了。” 方妙从地上站了起来,露出一个故作开心的表情。 “好啦,谢谢你为我破费了,我得回家干活啦。”方妙道。 “我送你回去?”棠鲤担忧道。 “不必啦,我这么大的人还能丢了吗?”方妙道,“下次记得来找我玩哦。” 方妙话音落,就绕过棠鲤往外走。 棠鲤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眉头微微皱起。 方妙真是个好姑娘啊。 他哥怎么不喜欢方妙呢? 小说里,方妙对她哥的感情很明显,但是她哥对方妙的感情确实看不出来。 难道他们二人,注定有缘无份吗? 方妙逃也似的离开了酒楼。 她怕她走慢一点,会在棠鲤面前哭出来。 太丢人了。 方妙跑回了家。 方母看到她回来,很是诧异。 “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是不回来吃午饭吗?”方母道。 方妙情绪低落,垂头应了一声。 方母却高兴得不得了。 “妙妙,你记得李从吗?就是前头街上的那个木匠,上次帮你抬东西的那个?”方母道。 方妙有些心不在焉,敷衍道:“嗯。” 方妙往里走,方母追在她身后,一边道:“那小伙子真不错,早上我推车送东西的时候,车轮卡住了,他帮了我一把,还问起了你。” “他还让我带些东西给你。”方母继续道。 送的是一些女孩子喜欢的糕点,明显对妙妙有意思。 “娘去给你拿来?” 方妙进了自己的房间:“娘,我有点累,我要睡一觉。” 方妙说着,把门关上,将方母关在门外,说的话也咽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出去还欢欢喜喜的,回来怎么就情绪这么低落了? 她是真喜欢那李从,长得精神,踏实肯干,还不嫌弃妙妙。 她得去打听打听他家中情况和为人。 宝贝们,下周加更哈。 第四百三十四章 大人你惹到小仵作了 棠鲤回了家,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她大哥,也不知道人去了何处。 “小姐!小姐!” 棠鲤转头,便看到赵嬷嬷半跑着过来,跑得气喘吁吁。 棠鲤连忙扶住她。 “嬷嬷,慢点。” 赵嬷嬷站定:“小姐,夫人找您呢。” 棠鲤见实在找不到她大哥,便道:“我这就去。” 棠鲤去了顾夫人的院子,顾夫人正等着她呢,见到她,便迎过来。 “囡囡,怎么样?”顾夫人满怀期待道。 顾夫人知道今日女儿安排了那姑娘和大儿子见面,对结果很好奇,盼着儿子对那姑娘有好感,能处得来。 她就想怀年快点娶妻,生个大胖孙子给她抱。 “大哥好像不喜欢那姑娘。”棠鲤道。 顾夫人有些失望。 看着女儿的表情,又连忙问道:“囡囡,怎么了,不高兴?” 棠鲤心里确实有事,她本来想撮合她哥和方妙,但是好像搞砸了,还伤害了方妙。 顾夫人的心思全部转到棠鲤身上,拉住她的手。 “怎么不高兴了?快跟娘说说。” 棠鲤抬头,对上顾夫人担忧的眼神:“娘,我介绍那姑娘,其实就是大理寺的仵作,叫‘方妙’,是个很善良很有趣的姑娘,她就在大哥手底下做事,两人配合挺好的。方妙喜欢大哥,我本来以为,大哥也对那姑娘有好感,就是太闷了,所以想推一把。但是,今天见面,大哥直接走了,那姑娘很伤心。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囡囡,你没错,是怀年这小子不识好歹!”顾夫人道,“你也别给他操心了,就让他孤独终老好了!” “娘,您别这么说大哥……”棠鲤道。 “让我女儿伤心,这么说他怎么了?”顾夫人凶巴巴道。 “娘~”棠鲤哭笑不得。 她娘还真是无条件宠她啊。 “你本是好意,那姑娘不会怪你的。”顾夫人道。 “她没怪我,她还说我给了她一个机会。”棠鲤道。 方妙就是太好了,才让棠鲤觉得愧疚。 “那方家姑娘是个好姑娘,是你大哥没福分!我们和人的关系不能断了,若是她愿意,带她来顾府做客,娘给她赔罪。”顾夫人大气道。 棠鲤点了点头:“好,娘。” 被她娘安慰了一番,棠鲤的心情好了许多。 …… 翌日。 方家。 一大早,方家的门就被敲开了。 是大理寺的官差。 “方仵作,有案子了,快随我走一趟。” 方妙连忙出来,背起验尸的工具箱,就跟着官差去了。 方妙跟在那官差的身后,穿街走巷,来到一户人家。 大理寺的人已经在了,顾怀年正在问话,见方妙来了,便看向她。 方妙垂着头没看他,直接绕开了他,往里走去。 这是一户商户人家,去世的是这家人的女主人,早上的时候被发现在房中上吊。 她丈夫不相信她会上吊,觉得是被人所害,所以便报了案。 方妙进了房间。 尸体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一男人坐在床边,哭得伤心欲绝。 方妙看向他:“死者是你何人?” 那人一直哭,不说话。 “死者是他妻子。”顾怀年从外面走进来,答道。 “何时发现的?”方妙头也没回,问道。 “卯时三刻。”顾怀年道。 “发现后就放了下来?”方妙继续问道。 “是。”顾怀年道。 方妙对那男人道:“请让一下。” 男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动不了。 顾怀年一个眼神,官差便走了上去,将男人架开了。 “不……能动我娘子!”男人抽泣着道。 “我就看看,不动。”方妙道。 方妙看了她脖子上的勒痕。 “勒痕由下颚朝上蔓延至脑后,青紫色。”方妙道。 旁边站着的官差奋笔疾书,连忙记录下来。 方妙的目光往上,看死者的脸。 “面色发紫,唇色发黑。” 方妙的目光从死者的唇部往下。 “唇开,牙齿有血迹,胸前落有口水。” 目光往下,查看腿部。 “腿部有淤血。” 方妙认真地检查了一遍,然后下结论。 “死者是上吊身亡。” “不会……我娘子不会自尽的!”那男人叫道,满脸的难以置信。 “肯定是有人谋害了我娘子,然后伪造成上吊自尽!” “若是先谋害,再伪造成上吊自尽,死者血液停止流动,死者身上不会有那么明显的勒痕,牙齿上不会有血迹,腿部也不会有淤血。”方妙道。 “不可能的!我娘子没道理自尽的,我们的孩子才刚刚出生不久,不可能的!”那男人难以自信道。 他跪在顾怀年的面前:“大人,求求你,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你孩子出生五个月,这几个月里,你夫人的情绪低落、担忧多虑、喜怒无常,时常无端哭泣?”顾怀年问道。 那男人愣了一下,好像是这样,他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加上生意又忙,还生了不耐烦的心思…… “妇人在生育后,有部分会产生厌世的情绪,若是不及时排解,可能会走上极端。”方妙道。 顾怀年不由得看向方妙,她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方妙却并没有看他。 “刚那些都是下人的证词,还有这个……”顾怀年将一张纸递给了那男人。 那男人接过了那张纸,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我娘子的笔迹……” “这是卧房里找到的,你夫人留下的遗书。”顾怀年道。 男人看着那上面的内容,越看,脸色越惨白。 确实如他们所言,他娘子是产生了厌世的情绪,觉得活着没意思,本来想带着孩子一起自尽,但是最终没舍得,嘱托他要好好照顾孩子…… “都是我的错,我要是不忙着生意,多花点心思在娘子身上,就不会这样了……” 男人抱着那封遗书,大哭了起来。 真相大白。 方妙轻叹了一口气,都是可怜人啊。 人死不能复生,再后悔也为时已晚了。 方妙背起工具箱,垂着头,绕过了顾怀年,往外走去。 顾怀年也走出了房间,看着方妙的背影,皱眉。 “顾大人,你是不是惹到小仵作了,她怎么把你当空气?” 说话的是顾怀年的侍从,跟了他十几年了,性格耿直,心里想什么,话便说出来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顾怀年吃醋了 顾怀年冷冷的目光落在侍从的身上,侍从连忙闭上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 “回大理寺。”顾怀年道。 顾怀年回到了大理寺,一路上,脑海中都想着方妙。 方妙今天的态度确实很不对劲,以往见到他,都是笑得很灿烂,今天却连看都不怎么看他,也没和他打招呼。 难道是昨日…… 想到昨日的方妙,顾怀年就觉得脸莫名发热,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烦杂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进了书房。 “去问问今日的验尸记录整理好了吗?拿来我看看。”顾怀年道。 验尸记录是方妙和那负责记录的官差一起整理的。 不一会儿,门就敲响了。 验尸记录送来了? 每一次,送验尸记录的都是方妙。 顾怀年的身体更加笔直地坐着,还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褶皱。 “进来。”顾怀年道。 门推开,顾怀年看见来人,眉头不禁皱起。 不是方妙,而是他的侍从。 侍从被他的眼神盯着:“大人,你是不是嫌弃我?” 顾怀年没说话,但是眼神分明写着——是。 侍从:“……” “小仵作回家了。”侍从道。 顾怀年没有说话,而是朝着他伸出手。 侍从把验尸记录交给了他。 顾怀年看了起来,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 方妙回了家。 一回家,就被方母拉进了房间。 “娘,你这神神秘秘的干啥?”方妙不解道。 “妙妙,娘去打听了那李从。”方母道,“那小木匠为人不错,上进肯学,吃苦耐劳,一众小木匠里,他师父最喜欢他了。他都能单独打柜子和床了。一个月能挣好几两银子呢。” “小木匠长得眉清目秀的,人也靠谱,比上次那屠夫强多了。” “李从他爹也老实,就是他娘脾气有些泼辣……” 这是方母唯一不满意的地方。 婆婆挑剔,媳妇儿日子就不好过。 不过,哪有不挑剔的婆婆? 而且,要是李从疼着女儿点,也不会太难过。 熬着,媳妇儿熬成婆,日子就好过了。 哪有十全十美的,有李从这样的女婿,她就很满意了。 “总之,这小木匠不错。”方母笑眯眯道。 方妙却不想听这样的话。 “娘,我要洗澡了。”方妙道。 “好,热水都给你烧好了,娘去给你打热水。”方母只当她害羞了,乐呵呵地去给她打热水去了。 方妙根本没想李从,而是想着顾怀年。 昨晚,她没怎么睡好,想了很多。 君既无心我便休。 既然顾大人没这个意思,那她也就算了,不强求了。 但是,今天在看到顾大人的时候,她虽然控制住自己的眼神,也控制着自己不和顾大人说话,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砰砰乱跳。 方妙快被自己气死了,恨不得打自己一顿。 算了,再给自己一点时间。 没有案子,她就不用见到顾大人。 这样过一段时间,她迟早能将心情调整过来,就没那么在意顾大人了。 …… 方妙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就被叫回大理寺去帮着整理卷宗。 每隔一段时间,大理寺的卷宗就会检查整理一次,这是顾怀年定下的规定。 卷宗之中包括验尸记录,她就负责看一下验尸记录,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 整理卷宗对发现冤假错案很有帮助。 方妙便待在卷宗室,认真地看着。 书房中。 顾怀年正在看书。 顾怀年有些心不在焉,然后放下书,起身。 “大人要去卷宗室?小仵作在卷宗室呢。”他的侍从立即凑过来,自以为聪明道。 他刚特意去看过了,小仵作在,他觉得自己简直太贴心了。 顾怀年的身体一僵,伸了一个懒腰,重新坐下。 “大人,原来你伸懒腰啊,我还以为你想小仵作,要去看她了呢。”侍从道。 顾怀年瞪了他一眼。 侍从:“……” 他又做错了什么? “你是不是闲得慌?”顾怀年看着他。 “好像是没什么事干……”侍从认真地想了想。 “把外面的院子全部打扫一遍……一遍不够干净,十遍。”顾怀年道。 侍从不由得瞪大眼睛。 十遍?! 这得打扫到晚上啊。 他是得罪大人了吗? “还不去?!”顾怀年冷着脸道。 侍从被他盯着,背后发毛,连忙跑了出去。 顾怀年继续看书。 下午的时候,他放下了书,去了卷宗室一趟。 卷宗室里,好几个人在。 “大人。” “顾大人。” 下属们纷纷恭敬地打着招呼。 顾怀年一眼就看到角落里坐着的方妙。 方妙看得很认真,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他来了。 顾怀年的眼中闪过纠结,还是朝着她走了过去。 他就在她身旁看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 她还真是小小的一只。 似乎,自从在酒楼包厢后见到她精心装扮的样子,顾怀年便意识到了她的美。 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她没有在脸上涂胭脂水粉的时候,也很好看,身上带着干净单纯的气息。 嗯,无论怎样都挺好看。 顾怀年盯着她看着,耳朵不自禁地红了。 方妙看完一本卷宗,意识到身边站着人。 她抬头看去,便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在面前站着。 顾大人看向其他地方,一点余光都没分给她。 见他没看自己,方妙便也没和他打招呼,继续低头看向手中的卷宗。 顾怀年在卷宗室逛了一圈,便离开了,回了书房。 …… 傍晚。 方妙将最后一份卷宗看完,然后起身,伸了个懒腰。 半年两百份验尸记录。 快累死她了。 好在没找出什么问题来,便证明冤假错案的可能性低。 被冤枉的人少,那她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方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和其他人告别后,便离开了卷宗室。 好饿啊,回去就可以吃到她娘做的饭了! 方妙开开心心地出了大理寺的大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正在张望着。 那年轻人看到方妙,眼睛便是一亮。 “方姑娘,好巧啊,我经过……就遇到姑娘了。”他磕磕绊绊道,说谎都不会。 方妙认出了他。 正是她娘说的小木匠李从。 第四百三十六章 把小仵作留在身边 方妙盯着他看着。 李从的一张脸涨得通红,说话更加结巴了。 “我……刚下工……经过……这里……想到姑娘在……大理寺做事,所以就停了一下。”李从一口气说完,差点晕厥过去。 方母一直说李从好,方妙也感觉到李从对她有意思,几次偶遇,脸都特别红。 但是,方妙其实不喜欢李从,便也不想吊着他。 “是挺巧的。”方妙道。 方妙往前走,李从连忙追了上去。 “顺路……一起走。”李从道。 李从不太敢看方妙:“那个糕点……吃了吗?” “没吃,那糕点多少钱,我给你钱。”方妙道。 “不用钱,”李从连忙摆手,“很好吃的,你一定要吃。” 大理寺门口。 顾怀年和侍从站在那里,目光都落在方妙和李从的身上。 距离有些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能看到两道并肩的身影。 顾怀年的脸色很难看,他的心中冒出一股莫名的情绪,酸酸涩涩的,很陌生,很难受,只觉得方妙身边的人特别碍眼,恨不得冲上去,将那两人拉开。 他的身体紧绷着,手紧紧地握着,压抑着那躁动的情绪。 “大人,你的小仵作好像被勾搭走了。”侍从道。 侍从说完,便觉得大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股寒意从背后冒了出来。 大人这模样……怎么像要打他啊。 夭寿了! 贴心的小侍从要被打死了! 侍从的脚往后迈了半步,随时准备开溜。 “我还有事情没忙完。”顾怀年道。 “您忙。”侍从连忙道。 “一个人忙不过来。”顾怀年道。 “小的帮您。”侍从连忙表忠心。 “你会看验尸记录吗?”顾怀年道。 侍从的眼珠子转了一个周天,突然明白过来。 “小的去叫方姑娘回来干活!” 侍从脚底抹油,一下就没了踪影。 方妙和李从走了一半的路,就被拦住了。 “方姑娘,大理寺有几个卷宗,想请你回去看看。” 还有卷宗? 方妙虽然肚子饿,但是和李从走在一起实在觉得尴尬,刚好借机走开。 “那我回大理寺了。”方妙道。 “我送你回去吧。”李从道。 侍从阿七默默地走到了两人中间,他比李从高半个头,人高马大的,很有存在感。 阿七还居高临下地看了李从一眼,看得李从很有压迫感。 “不用了,我跟阿七大哥一起回去就行。”方妙道。 李从便没话说了。 方妙和阿七一起往大理寺走。 方妙知道阿七是顾大人的侍从,阿七领的肯定是顾大人的命。 “阿七大哥,只需要看卷宗?”方妙问道。 “嗯。”阿七道。 阿七很是高冷,与他主子一般,两人在一起,就是两块冰块。 把卷宗看完,再回去吃饭吧,忍忍。 到了大理寺,方妙便要直接去卷宗室,被阿七拦住了。 “卷宗在顾大人的书房。”阿七道。 “书房?”方妙重复道。 她其实有些排斥,不想去书房。 她现在就不想和顾大人相处,离得越远越好,这样,她对顾大人的感情就能慢慢淡下来了。 卷宗在书房,她没办法,只能往书房去。 有阿七在,三个人还好,至少不是她和顾大人两人待在一块,尴尬。 方妙走到书房门口,一转身,阿七就不见了。 方妙:“……” 方妙只能硬着头皮敲门。 “进来。” 方妙推门进去。 顾怀年坐在书桌后,坐得笔直,身形笔挺,脸部的棱角很锋锐,是很硬朗的长相,很英武。 方妙走了进去。 “大人,要看哪些卷宗?”方妙问道。 顾怀年伸出手,在手旁堆着的卷宗上敲了敲。 方妙站的位置,隔着一张书桌,根本拿不到。 顾怀年也收回了手,完全没有要将卷宗递给她的意思。 方妙只能绕过书桌,走到顾怀年的身边,去拿卷宗。 一靠近,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飘进了她的鼻子里。 上一次,撞到顾怀年的身上,她就闻到这股味道。 方妙的心又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了。 她真是太没出息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卷宗拿起,转身想走。 “坐那里。”顾怀年指着旁边的小桌案道。 方妙本来想出去看,这般,只能在小桌案上乖乖坐着了。 既然顾大人当那一天酒楼的事没发生过,那她也当没发生过好了。 两人就像以前一样,上下级的关系,他是大理寺卿,她是仵作! 方妙翻开卷宗,努力集中精力看卷宗。 别想其他的,就当顾大人不存在,她早点完成,就能早点回去吃饭! 咕噜。 方妙的肚子突然发出了一声响。 那声响并不大,但是在这寂静的书房里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方妙尴尬地恨不得把脸埋进卷宗里。 她偷偷地看了顾怀年一眼,见他的注意力都在卷宗上,没有丝毫反应,悄悄松了一口气。 希望没听到。 实在太丢脸了。 方妙努力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卷宗上。 不一会儿,门突然推开了。 然后,一股香味飘进了方妙的鼻子里。 面的香味,好香啊。 方妙抬起头,就看到阿七端着吃的进来了。 阿七下了两碗面,他并没有端给方妙,而是两碗全给了顾怀年。 贴心的小侍从,当然要给主人在心上人面前表现的机会啦~ 阿七默默地给心里自己点了一个赞。 阿七放好面后,就退了出去。 方妙眼巴巴地看着两碗面都在顾大人的面前,有些失落,她本来还以为有一碗自己的呢。 结果全是顾大人的! 不过,他那人高马大的样子,吃两碗也不足为奇。 方妙只能忍着馋虫,继续看卷宗。 一碗面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顾大人。 顾怀年的目光闪了闪,不看她:“吃。” 那面很大碗,有鸡蛋,飘着葱花,看着就很美味。 方妙馋得都快流口水了,也管不了太多了。 “给我的?” “嗯。”顾怀年应声,被方妙的眼神盯着,很不好意思,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别多想。” “谢谢大人。”方妙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闻起来香,吃起来更香了。 她好幸福啊。 方妙的注意力全在那一碗面上。 顾怀年这才垂眸,偷偷看了方妙一眼。 第四百三十七章 好好的男人怎么长了一张嘴 方妙吃的很香。 顾怀年也吃了起来。 阿七的手艺,他吃了几十年了,早就吃惯了。 这一次吃,居然觉得有些美味,把汤都喝完了。 方妙和顾怀年同时吃完的,她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分外满足。 阿七进来,见顾怀年吃得这么干净,恨不得拍他的肩膀,夸他是个好大儿。 顾怀年冰冷的眼神瞥了过来,阿七立即怂了,乖乖把空碗收拾了,又退了出去。 书房里又剩下顾怀年和方妙两个人。 方妙继续看着卷宗。 “大人,我觉得这杜氏上吊自尽案有疑点。”方妙道。 杜氏便是前几日,方妙去验过,确认是自尽的那个妇人。 顾怀年看向她,神色瞬间的诧异,转瞬即逝。 “为什么这么说?”顾怀年问道。 “这封遗书,写得太井井有条,太冷静了,不像她当时该有的情绪写出来的。”方妙道。 这笔力很稳,手甚至没抖一下。 纸张也很干净,没有褶皱。 像是一口气写完的,期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这封信里并没有透出她的绝望和挣扎。 初看不觉得,现在,方妙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和冤情? 顾怀年的目光里带着赞赏。 这桩案子确实有问题,他没想到方妙这么敏锐,居然从这封遗书里看出了问题。 “这字迹很像死者的,但其实不是死者的。”顾怀年道。 方妙惊讶,这案子真有问题,大人早已发现了? 方妙看向他,这男人总是给人一种很强大的感觉,很敏锐很厉害,许多案子都逃不开他的眼睛。 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能让别人不动心呢? 可惜,这样好的男人,注定与自己无关。 谁能被顾大人喜欢着,肯定很幸福吧。 方妙忍不住嫉妒起那将来被顾大人喜欢着的人来。 “杜氏的丈夫有很大嫌疑。”顾怀年道。 方妙神色惊讶。 杜氏的丈夫? 她记得死者的丈夫哭得伤心欲绝,完全是真情流露的模样。 顾怀年自然看出方妙的惊讶。 “人是一种很擅长伪装之物,有些人看着是人,其实扯开伪装,是野兽。”顾怀年道。 是啊,人心难测,那人面下,还不知道是人是鬼。 “死者的丈夫和一女子来往甚密。”顾怀年道。 方妙眉头皱起,所以杜氏的丈夫那深情的模样都是装的? 难道是杜氏的丈夫逼得杜氏上吊,然后伪装成杜氏是上吊,他再作出一副深情的模样,以此逃脱罪行? 他一点责任都没,还可以继续与那女子厮混,日子过得好不潇洒。 想想就好气人! 而杜氏,究竟是受到何种逼迫,和折磨,才抛下襁褓中的婴儿,选择上吊? 死者也太可怜了。 “大人,您一定要查清这个案子,还死者一个公道!”方妙道。 “身为推官,便是要断冤狱。”顾怀年道,“我已经着人去查,很快就证据确凿,凶手很快就现形了。” 方妙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就是可怜那襁褓中的婴儿…… “这世上的事无法十全十美,而我们的责任,便是让有罪者受到应有的惩罚,无罪者免受冤狱。”顾怀年道。 方妙点了点头。 方妙继续看卷宗。 很快,她就将卷宗看完了。 外面,天已经黑了。 “大人,我先回去了。”方妙道。 “嗯。”顾怀年应声。 方妙起身。 顾怀年也站起了身。 方妙看向顾怀年。 “我也忙完了。”顾怀年道。 方妙道:“那大人也早点回去吧。” 方妙说完,就转身,推开门出去了。 顾怀年也出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理寺。 天黑了,好在月明星稀,照亮了回家的路。 晚风吹来,还挺凉快的。 方妙踏步往前走,身后跟着脚步声。 方妙转头一看,便看到顾怀年跟在她身后,两人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大人怎么不坐马车回去? 方妙止住了疑惑,继续往前。 身后的脚步声一直在。 她回家的路,和顾大人回将军府的路,不同路吧? 方妙转头看他。 在她停下来的时候,顾怀年的脚步也停住了,正仰头看着天空。 方妙往前走了一段路,又顿住,转头,顾怀年还是一样看着天空的姿势。 两人便这般走了一段路,方妙实在忍不住了。 “大人,您回家不是这条路吧?”方妙道。 顾怀年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夜色下,看不清。他的语气很认真:“我吃饱了,消食。” 哦,消食啊。 以往,方妙都要走得很快,她虽然是个仵作,但是其实是怕走夜路的。 有时候啊,人比鬼可怕。 但是,现在后面跟着一个人,方妙安心了许多。 而且,是她喜欢的顾大人啊。 方妙故意走得很慢,她甚至希望这条路长一些,能一直和顾大人这样走下去。 要是顾大人一直陪着她就好了…… 然而,走得再慢,也有走到的时候。 方妙走到了门口,一转头,便看到三步开外站着的顾怀年。 顾怀年很高大,一身黑衣,月光笼罩在他身上,冲淡了那一股冷冽的气息,整个人都温柔了许多。他的脸部也柔和了一些,看起来更俊美了。 方妙仰着脑袋看他。 哪有消食走到人家门口来的啊。 方妙双手负在身后,脚在地上画着圈圈,很是羞涩地道:“大人,您是送我回家的吧?” 顾怀年的耳朵微微发红,浑身不自在。 “嗯。”顾怀年应声。 方妙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顾大人还是担心自己的吧。 那这是不是说明,顾大人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在意呢? 顾怀年被她盯着,耳朵的发红蔓延到脸上,脑袋乱哄哄的,浑身都不对劲。 “太晚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大理寺还得负责。”顾怀年道,脑子还没思考,话便已经说出口了。 方妙眼中的光亮顿时消散了一些。 原来是怕她出事,大理寺要负责啊。 “我安全啦,大理寺不用负责了,大人也请回吧。” 方妙推门进去了。 门外,顾怀年站在那里。 阿七在不远处蹲着,气得抓耳挠腮。 主子好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就生着一张嘴呢? 平时说起案子来也是井井有条的,怎么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嘴这么笨呢? 快气死他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英雄救美 方妙推门进去。 房间漆黑一片,她娘坐在院子里,还没睡。 油灯贵,她娘是在省油钱呢。 “娘。”方妙叫道,“您怎么不早点睡?” “早着呢,睡不着。”方母道。 方妙知道她娘是担心她,等她回来。 “娘,我没事的,就是大理寺有事,忙了一会儿。”方妙道。 “我知道,那小木匠来跟我说了。这大理寺也真是的,你一个姑娘家忙到这么晚。”方母顿了一下,“要么别干了,换份活吧。” 不干了,还能干啥? 大家都嫌弃她。 而且,她喜欢做仵作。 “娘,再说吧,快去睡吧。”方妙挽着方母的手,进了房间。 翌日。 “妙妙,起来吃早饭了。” 方妙听着她娘的叫声,便起床了。 她洗漱完,吃着早饭,早饭是她娘在街市上给她买的烧饼。 方母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很开心。 “娘,您又遇着什么好事了?”方妙好奇道。 “娘早上又碰到那小木匠了,小木匠拉着我说了不少话呢。”方母道。 “哦。”方妙明显不太感兴趣。 方母继续道:“那小木匠磕磕绊绊地说了好多话,我算是听明白了,他想上门来提亲呢。” 方妙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问我的意见,说若是可以,他就跟他娘说,让他娘找人来提亲。”方母道。 “您怎么说的?”方妙问道。 “妙妙,这小木匠真不错,人老实本分着呢。”方母道。 “娘,我还不想成亲。”方妙道。 “妙妙啊,错过这个,可找不到下一个这么好的了。”方母道,“娘知道你不喜欢小木匠,但是这嫁人啊,不能只看喜不喜欢啊,更重要的是对方靠不靠得住。你看娘当初喜欢你爹,嫁给你爹,日子又过得怎样?还不是尽吃苦。这小木匠挺好的,你们若是成了亲,也别去大理寺了,做点女孩子该做的事,安稳过日子。” 方妙知道她娘一直担心她,想要她嫁人过安稳日子。 她要是真成亲了,她娘也放下心来。 那李从也确实挺不错的,是个老实靠谱的人。 她是仵作,能有正经人家不嫌弃她,愿意娶她,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方妙还是不甘心,她不想嫁给她不喜欢的人,也不想放弃做仵作。 好烦啊,人生为什么这么多烦恼呢。 “娘,你先别答应,我再想想。”方妙道。 方妙三口两口,就把烧饼全吃完了。 “娘,家里待得闷,我出去走走。” 方妙说着,就跑了出去。 方妙一有心事,就想吃,吃东西能减少自己的烦恼。 方妙跑到了街市上,买了不少吃的,手里拿了好几个油纸包。 遇着几个乞丐眼巴巴地盯着她,方妙还会把吃的分一些给小乞丐。 方妙刚把东西递出去,突然被推了一把。 猝不及防,方妙摔在了地上,手里的吃食也掉了一地。 “你就是方妙那个贱人吧?” 方妙看向推她的人,是个中年妇人,不高,但是很壮实,长得有些凶。 “你是谁啊?”方妙从地上爬起来,莫名其妙道。 “我是李从他娘!你个贱人,居然敢勾引我儿子!还想让我儿子娶你,你也不看撒泡尿照照自己,看自己配吗?!我儿子可是学得好手艺,出息着呢!你这个晦气的贱女人,给我儿子当丫鬟都不配!想进我家门,除非我死了。”那妇人破口大骂道,将方妙贬低得一文不值。 她是快被气死了。 之前就听说这贱人勾引她儿子,但是没被她抓到,也就罢了。结果,今天儿子居然跑来说要她去提亲,她怄气快怄死了。 一个晦气的仵作配进他们李家的门?! 做梦! 如今,让她在街上遇到方妙,肯定不能轻易放过她! “什么勾引?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你儿子了?”方妙也不是好欺负的,直接骂了回去,“都说娘丑丑一窝,就你这丑样,生出的儿子能好看到哪里去?我勾引个丑八怪,我是疯了吗?!” 方妙的语气很是不屑。 “什么丑八怪?你才是丑八怪!” 那妇人蹬圆了眼睛,冲上来要撕方妙,却被方妙推开了。 那妇人脚下不稳,倒在了地上。 方妙抬脚要走,却被那妇人抱住了腿。 “快来看啊,这小贱人打人了,救命啊!”妇人大声叫道。 很快,就有一群人围了过来。 这街市靠近方家,方家和李从家相隔不远,所以很多熟人。 “哎哟,李嫂子,你这是怎么了?” “这不是方妙吗?方妙,你怎么还打人啊?” “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怎么跟土匪似的。” “她勾引我儿子,我说了她两句,她就打我!”那妇人道,“你们要给我评评理啊。” 方妙腿被抱着,人又被围着,根本走不掉。 “哎呀,就算嫁不出去也不能勾引人啊。” “是啊,李从那小伙子不错,勤劳肯干的,将来肯定要娶正经姑娘的。” “谁好好的娶个仵作啊?这不是把扫把星往家里请吗?” “我要是你啊,就不去坑害其他人了,等年纪大一些,直接去尼姑庵里做姑子好了。” “也不知道方家怎么教孩子的,怎么教出这么个不要脸的孩子来。” “李家也是倒霉,怎么招惹上这么个扫把星啊。” 那些很难听的议论声,几乎将方妙淹没。 她没有勾引李从! 这些人在胡说八道! 但是她就一张嘴,根本说不过这么多张嘴! 方妙气得都快哭出来了。 “放开她。”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方妙看见来人,没有惊喜,反而脸色更惨白了。 因为来人是顾怀年。 是她喜欢的人。 她这么难堪的一幕,居然被顾大人看到了! 方妙恨不得找个洞钻下去。 顾怀年朝着方妙走了过来。 他生得高大伟岸,身上自带冷冽的气息,冷着脸的时候很有威严,一身华服,气势强大,一看就地位不凡。 那些妇人们都有些怕他,不由得让开了一条道。 顾怀年径直走到方妙的面前。 第四百三十九章 李从这人不错 那妇人还抱着方妙的腿。 顾怀年扫了那妇人一眼。 “放开她。” 妇人被那冷眼扫着,吓得一抖,连忙放开了她的腿。 顾怀年看向方妙:“走吧。” 方妙跟在顾怀年的身后,终于从那一堆妇人里走了出来。 那些市井妇人们,看着他们的背影,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刚那个是谁啊,怎么帮方妙啊?” “看那衣着,还有那气质,不简单,是哪家贵族公子吧?” “好像是……大理寺卿,前一段时间审案子的时候,我去看过。” “大理寺卿?那个冷面阎罗?”说话的人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大理寺卿可是官居正三品,乃是大官,这位顾大人的父亲还是镇国大将军,那可是比很多皇亲国戚都要尊贵的存在,对于她们这些平头百姓来说,更是高不可攀。 “难怪我刚吓得快尿了。” “他帮方妙,不会看上方妙了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她,街上的屠夫都看不上她,大理寺卿能看上她?” “是啊,她给大理寺卿擦鞋都不配。” “她这辈子是别想嫁出去了,只能去做姑子了。” “那说不准,那娶不到媳妇带着几个孩子的老鳏夫可能会看上她。” “李嫂子,我有个外甥女不错,和你儿子挺配的。” …… 方妙自然没听到背后的那些轻视她的议论声。 她垂着脑袋,跟在顾怀年的身后,偷偷抬起脑袋,看着顾大人宽厚的背。 “大人,刚谢谢您啊,为我解围。”方妙道谢道。 “嗯。”顾怀年没有回头,应声道。 “大人,刚她们说的那些话,您听到多少啊?”方妙咬着牙问道。 也不知道顾大人听到多少…… 顾怀年没有说话。 一想到那些妇人说着贬低的话,方妙被数落得那么可怜,他就觉得生气。 什么晦气,什么嫁不出去,她…… 她明明很好。 那些人是百姓,又未触犯大周律令,他才克制着没有动手。 “大人,她们都是胡说八道,我没做那些事。”方妙解释道。 “嗯。”顾怀年道。 他相信。 “大人,你怎么在这啊?”方妙低声问道。 顾怀年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没有说话。 侍从阿七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还不是记挂着人家,趁着有点空,就往这一带溜达? 他跟了顾怀年十几年了,他本来以为他主子就是一棵铁树,永远不会开花,却没想到,铁树居然有开花的一天,居然能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 “有事,路过。”顾怀年道。 “哦。”方妙点了点头。 阿七:“……” 铁树开花,完全没有追心上人的经验。 要不是主仆有别,阿七都想好好说说他了。 大人,您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啊! 爱面子、死鸭子嘴硬是追不到媳妇的啊! 没皮没脸才是正道啊! “大人,您回大理寺吗?”方妙又问道。 “嗯,要是闲着,就去大理寺干活。”顾怀年道。 “是。” 方妙跟着回了大理寺,干活。 这忙起来,便把街上发生的事忘记了,那些不开心也忘记了。 方妙忙到下午,把事情做完,便回家了。 结果,一回到家,就发现家里发生了大事。 她娘居然鼻青脸肿的! 方妙连忙跑了进去,跑到她娘的面前,紧张地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方母摇了摇头:“没事,就摔了一跤。” 方妙看着她娘脸上的伤痕,很多抓痕,明显就是指甲抓的,哪里是摔倒才会有的? “娘,您和谁打架了?”方妙问道。 “没……” “我一问就知道了。”方妙道。 “还不是那李陈氏,一张狗嘴,脏得很。”方母道。 李陈氏便是李从的娘。 方母是听说了白日里街上发生的事,那李陈氏居然当街辱骂自己的闺女,她气不过,就去讨要个说法。 结果,李陈氏指着她的脑门大骂她。 再然后,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李陈氏和她男人一起打她,方母吃了大亏。 这一闹,两家也就彻底闹崩了。 其实,方母还是有些后悔的。 李从那小伙子确实挺不错,李陈氏虽然难缠,但是这样的人家,总比那杀猪的、鳏夫、残的,强多了。 方妙一听,就知道是为了自己。 她的鼻子有些酸:“娘,疼吗?” “不疼,一点小伤。”方母道。 “咱们去看大夫……”方妙拉着方母就要出门。 被方母拉住了:“这一点伤,看什么大夫,我不去!” “娘……”方妙的眼眶发红,一把抱住了方母。 “这么大了,可不准哭了。”方母道。 方妙吸了吸鼻子:“嗯。” 但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方母轻轻叹了一口气,抱住了她。 她们娘俩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其实啊,这家里还是得有个男人,否则闹起来打架都打不过人家。 刚刚,和李陈氏打的时候,她就是这么个想法。 所以,她还是希望女儿能嫁个好男人,能护着她的。 结果怎么就这么难呢? 母女俩抱着一会儿。 敲门声突然响起。 方妙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从她娘怀里钻了出来。 “娘,我去开门。” 方妙跑去开门了,结果看到门外的人,就想把门关了。 门外真是李陈氏,还有李从。 “方姑娘,我和我娘是来道歉的,对不住了。”李从道。 李陈氏满脸的不情愿。 但是她儿子以死相逼,非要娶这方妙,她不得不来道歉。 方母也走到了门口。 “对……对不起。”李陈氏满脸别扭道。 李从是真心诚意要道歉,言辞都很恳切。 “方大娘,方姑娘,对不起,我娘做的事太过分了,我没想到她居然……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处理好。我娘也知道错了。以后,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发生了。”李从看向李陈氏,“娘,您说对吧?” “对,不会发生了。”李陈氏道。 方母看着李从。 这年轻人还真叫她刮目相看。 之前所见,都是害羞,动不动脸红,但是现在看来还挺有魄力,居然能镇住他娘,那么暴脾气的李陈氏。 第四百四十章 顾怀年开窍了 “方大娘,这是我买的伤药,您一定要收下。”李从道。 方妙想阻止,方母却收下了。 李陈氏和李从道完歉,便离开了。 方母很开心,并不只是因为对方道歉,她出了一口气,还是因为觉得李从这小伙子确实不错。 李陈氏虽然嚣张,但要是李从能镇住他娘,那女儿的日子就会好过。 “娘,您干嘛收李从的药?我去给您买。”方妙道。 方妙看向方母,却见她娘笑眯眯地看着她。 “娘,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妙妙,这李从人真不错啊。”方母道。 “不错是不错,但是……” “没什么但是的了,李家要是来提亲,娘就答应下来了。”方母道。 方妙莫名有些慌,想找个理由拒绝:“那李陈氏那么凶……” “李从对你好就行了,妙妙啊,没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你要是嫁给李从,那是我们方家占了便宜。”方母道。 “娘,我还是不想……” 方母盯着她:“妙妙,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方妙没说话,目光却闪了闪。 方母自然看出来了。 “妙妙喜欢谁?”方母问道。 那天打扮得那么好看,乐呵呵地跑出门,方母就觉得有问题了。 “娘~”方妙不好意思说出口,很害羞。 “什么话还不能跟娘说?”方母道。 方妙垂着头:“是顾大人。” 方母这一听,都吓了一跳。 顾大人,大理寺卿,那样的身份和地位,跟妙妙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是她们高攀不起的人家。 “妙妙,这你就别想了,咱们这样的人家,配不上啊。” “顾大人,就像那天上的星星,咱们在地上,怎么都摘不到。”方母道。 方妙替方母上着药。 她知道她娘说的对,但是,心里还是好难过啊。 “妙妙,我们就踏实一点,好不好?”方母道。 方妙咬着唇,没说话,小脸上带着一抹倔强。 方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这女儿,还是倔啊,不肯认命。 还是年纪小了一些,不知道门第之差,是怎么也跨不过去的一道鸿沟。 …… 顾家。 棠鲤陪着顾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出来后就碰见了她大哥。 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她找她哥聊过,结果她哥一言不发,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莫不是她大哥对方妙没意思? 但是,事后想想,又觉得不对劲。 她提到方妙的事后,她哥做了一个小动作,两只手负到了身后,有些别扭的姿态。 那模样,不像对方妙不在意。 接下来几天,棠鲤都没遇到她大哥,便也没时间问个清楚。 今日看到人,便想再问问。 “大哥。”棠鲤叫道。 顾怀年看向她,眼神温柔:“小妹。” “哥,你真的不喜欢方妙吗?”棠鲤问道。 顾怀年目光闪了闪,抿着唇,不说话。 棠鲤眯着眼睛看着他,分辨着他细微的表情。 棠鲤的目光很快被他身边的侍从吸引了。 阿七朝着她做表情,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阿七,过来。”棠鲤道。 棠鲤把阿七叫到一边。 阿七凑到棠鲤的身边,低声道:“小姐,主子喜欢方姑娘呢。” 就是太别扭了,他都快急死了。 “怎么说?”棠鲤道。 她哥肯定是做了什么,让阿七有这个想法。 “前几天,有个男人来找方姑娘,主子就吃醋了,直接让我把方姑娘叫回大理寺干活。”阿七道。 棠鲤听闻此,恍然大悟。 所以,她哥并不是不喜欢方妙,而是没有感情经历,所以害羞别扭。 那一日酒楼见面的时候,她哥从跳窗离开,也不是因为不喜欢方妙,而是太紧张了,不知道如何应对? 她大哥,堂堂顾大人,多聪慧、英明神武的一个人,结果在感情方面这么笨拙? 棠鲤真是又气,气他让方妙伤心了,又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男人?”棠鲤问道。 “我去调查了,叫李从,是个小木匠。”阿七道。 作为合格的侍从,他自然要去将主子情敌的信息调查得一清二楚。但是他主子太闷了,完全没用上。 他主子要是输给个小木匠,那他就无话可说了。 李从…… 木匠?! 棠鲤想起来了,小说里,方妙的丈夫就是个木匠。 那木匠是个好人,对方妙也不错,但是方妙并不喜欢他,两人在一起,就是方妙苦难人生的开始。 小说里,方妙和她哥对对方都有情,却没有在一起,两个人都有原因。 方妙自卑于自己的身份,把暗恋藏在心底,她哥则太闷骚,不懂如何表达喜欢。 因此错过了一生! 现在,在棠鲤的劝说下,方妙迈出了第一步,然后便轮到她哥这里出问题了。 若是她哥再继续闷骚下去,那媳妇儿就要跟别人跑了! 棠鲤和阿七说完悄悄话,就回到了顾怀年的面前。 顾怀年瞪了阿七一眼。 阿七吓得躲到了棠鲤的身后。 “哥,阿七不错,你别瞪他。”棠鲤道。 有小姐护着,阿七顿时有了底气,抬头挺胸,走到了顾怀年的身边。 顾怀年懒得理会他,而是看向棠鲤。 “大哥,我之前和方妙聊过,其实她喜欢你。你那天在酒楼一声不吭就走了,她很难过的,都要哭了。”棠鲤径直道。 对付她哥这样没感情经历的直男,就得直言直语,否则他不懂。 顾怀年的眉头皱着。 难怪第二天,方妙不理他了,原来是被他伤到了…… 顾怀年想着她眼睛红通通要哭的模样,便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 “大哥,你要是喜欢方妙,一定要说出来,要放下面子,脸皮厚,才能有媳妇。”棠鲤道。 要是这古代有《恋爱秘籍》就好了,她哥这种大直男肯定很需要。 阿七在旁边拼命点头。 对,脸皮厚,不要脸,小姐简直说出了她的心声! “不然,她就变成别人的媳妇了。”棠鲤道。 变成别人的媳妇…… 一想到方妙要和别人成亲,他心里就酸酸涩涩的,很难过。 顾怀年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接受不了方妙嫁给别人。 他要说出来。 第四百四十一章 救人 今日,天已黑,不能去打扰方妙。 待到明日吧。 明日刚好休沐。 顾怀年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好,脑海里来回都想着该跟方妙说什么,怎么说。 他从来没这么紧张过,哪怕遇到再大的案子,上面给他的压力再大,也未曾这般辗转反侧。 棠鲤今晚也宿在将军府,陪着她娘。 翌日一早。 棠鲤便起来了,吃了早膳,就跑去找了顾怀年。 顾怀年已经衣着整齐,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是眼神里却透出一些不知所措来。 他看到棠鲤,犹如看到了救星。 “小鲤……” “大哥,真好看。”棠鲤朝着他竖起大拇指。 她哥真好看。 就是天生的衣架子,身形高大,又笔挺,长相俊美,就是身上的冷意容易逼退许多人。 “哥,待会儿见到方妙,不可这么凶了。”棠鲤道。 顾怀年挤出一抹笑。 “哥,你的笑太假了,温柔一点。”棠鲤道,“站在你面前的是你喜欢的人。” 顾怀年的眼神变得温柔了一些。 棠鲤点头:“对,就这样。” 顾怀年松了一口气。 妹妹说可以,应该就可以了。 他起身出门,棠鲤便将他送到门口。 “大哥,加油。”棠鲤道。 顾怀年转头看了看,点了点头,便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棠鲤看着她哥骑马远去,才转身进了将军府。 她去了她娘的院子。 “去了?”顾夫人问道。 昨晚,母女俩一起睡,说了许久的体己话,顾夫人自然知道这件事。 “娘,去了。”棠鲤道。 顾夫人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这么大个人了,还得妹妹教着做事。” “哥哥于感情方面没有经验嘛。”棠鲤道。 “你有经验。”顾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尖。 棠鲤下巴微微扬起,有些得瑟:“我当然有经验了。” “阿擎是怎么让你动心的?”顾夫人笑着问道。 棠鲤想着她男人,脸微微发红。 “他死皮赖脸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不害臊。” 顾夫人想着她那女婿,冷冰冰的程度不亚于大儿子,但是对女儿的态度却完全不一样。 原来是死皮赖脸啊。 难怪人家有媳妇,大儿子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还有呢?”顾夫人继续问道。 “笨笨的,憨憨的,但是人挺贴心的,对我很好。”棠鲤道。 之前穷啊,好的都留给她。 攒着一些钱,就想给她买东西。 那日子虽然苦,但是却很幸福。 棠鲤至今还有些怀念在李家村的日子。 顾夫人觉得,她口中的阿擎,和她所见的女婿,完全不是一个人。 …… 棠鲤陪着顾夫人说了半晌的话,顾怀年都没回来。 棠鲤心里替他大哥紧张。 她是真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小说里,她大哥和方妙都太苦了。 为什么有情人不能在一起呢? 他们只有这一辈子,错过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棠鲤有些等不住,道:“娘,我去街上看看。” 其实,顾夫人也很期待结果:“嗯。” 棠鲤离开了顾家,乘着马车上街。 她给她哥支的招,就是让她哥把人约到酒楼,吃个饭,然后再表白。 棠鲤下了马车,转去了清风酒楼。 棠鲤在酒楼下转着,没见她哥的踪影,反而见到一抹身影,很像方妙。 她见方妙站在一个摊子前,正在买什么东西。 棠鲤惊讶。 她没看错吧? 她朝着方妙走了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妙妙。”棠鲤叫道。 方妙转过头,看到是棠鲤,很是惊喜。 “棠鲤!” 真是方妙。 她哥不是去找方妙了吗? 现在怎么方妙一个人? 难道她哥和方妙吃完饭后,就回去了,把方妙一个人扔在街上? 真是太笨了! “你看到我哥了吗?”棠鲤试探着问道。 “顾大人?”方妙摇了摇头,“没看到啊。” 棠鲤更惊讶了。 她哥没找方妙? 莫不是紧要关头又怂了? 人去了何处? “棠鲤,顾大人怎么了?”方妙问道。 “没什么。”棠鲤道。 棠鲤总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出了什么变故。 棠鲤有些心不在焉,和方妙聊了一会儿,就回了将军府。 …… 等到下午的时候,顾怀年才回来。 顾怀年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有些凌乱。 棠鲤走了上去:“哥,你怎么了?” 顾怀年看向她,摇了摇头:“无碍。” “衣服怎么换了?”棠鲤问道。 “路上出了一些变故。”顾怀年道。 原来是顾怀年去找方妙的路上,遇到有一姑娘跳河,他便跳入河中,将那姑娘救了出来。 那姑娘溺水有些严重,顾怀年找了大夫,终于将那姑娘救过来。 所以,这一耽搁,就到下午了。 原来如此。 那是一条人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确实是救人要紧。 “大哥,你怎样?可有哪里不舒服?”棠鲤关心地问道。 顾怀年神色温柔:“无碍,我水性很好。我换身衣服。” “嗯,快去。” 顾怀年进了卧房,换了一身衣服出来。 “哥,你吃了午饭了吗?”棠鲤问道。 “还没。”顾怀年道。 棠鲤立即让下人备了午饭。 “大哥,你救的姑娘是何人?她为何要跳河?”棠鲤问道。 “长公主第十三女赵倾城,跳河原因未知。”顾怀年道。 长公主有二十几个义女,这赵倾城肯定是义女,但是因为姓的是赵,长公主赐了姓氏,可见对这义女还是颇为宠爱的。 赵倾城…… 棠鲤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赵倾城! 她想起来了。 小说里,他哥的妻子就是赵倾城! 她哥和赵倾城虽然是门当户对,但是性格不合,两人成亲后,日子过得并不好,仅有的一点点感情也在争执中被消磨,夫妻俩的关系形同陌路。 后来,她哥被弹劾,便有赵倾城落井下石,拿出许多证据,将他彻底推入谷底,让他声明尽毁,不得翻身。 站在棠鲤的角度,这赵倾城委实不是什么好人。 她哥终究还是遇上了赵倾城。 棠鲤感觉,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事情往小说里的剧情走。 她哥救了赵倾城,后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棠鲤心中有些不安。 第四百四十二章 赵倾城的筹谋 公主府。 长公主共有二十五个女儿,其中有两个亲生的,其余全是义女。 二十五个中,除了亲生的,还有十五个较为受宠,这十七个女儿,便全部住在公主府。 公主府足够大,十七个女儿每个都有一个单独的院子。 倾城院。 卧房的门紧紧关着。 一年轻女子躺在床上,面容惨白,甚是憔悴。 “小姐,您怎么就想不开了呢?好好的,寻什么死?”她身旁的中年妇人叹气道。 这妇人姓潘,照料着赵倾城从小到大,乃是她的心腹。 她一个没注意,就发现小姐跑去跳河了,可把她吓死了。 幸好人没事。 “嬷嬷,我也不想,但是我实在活不下去啊……”赵倾城的手放在腹部,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潘嬷嬷看着她的腹部,又叹了一口气:“小姐……您怎么就犯糊涂了,您是千金之躯,他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卫……” “嬷嬷,但是我喜欢他啊,我控制不住我的心。”赵倾城眼眶发红。 “公主在您身上耗费了那么多心思,便是想您嫁个好人家,您这样……” 小姐五六岁的时候,就被长公主看中,带进了公主府,悉心栽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公主在小姐身上花费的心思太多了,若是发现自己功亏一篑,后果不堪设想。 “母亲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他。”赵倾城的声音拔高,“为什么要救我?要是我死了,至少能护住他。” 赵倾城说完,便抽泣了起来,哭声里充满了绝望。 “小姐,您先别急,肯定有办法的。” 潘嬷嬷劝道。 “没办法了,我已经无路可走了。”赵倾城带着哭腔道。 “小姐,奴婢真有办法。” 潘嬷嬷表情严肃道。 赵倾城看向潘嬷嬷:“嬷嬷,什么办法?你教教我……” “把这孩子拿掉。”潘嬷嬷道,“奴婢有一秘法,能让小姐变回完璧之身。” 赵倾城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嬷嬷,孩子是无辜的,我舍不下这孩子。若是真活不下去,我宁愿陪着这孩子一起死。” 潘嬷嬷皱着眉。 “倒是还有一法,要冒险一些。” “嬷嬷快说。”赵倾城道,反正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小姐可知今日救您的是谁?”潘嬷嬷道。 赵倾城皱眉:“是谁?” “是镇国大将军的大公子,大理寺卿,顾怀年。”老嬷嬷道。 “顾怀年,我知道他,六姐很喜欢他。”赵倾城道。 六姐比她更受宠,容貌出众,琴棋书画更是一绝,颇具才名,已经受封县主,母亲有意让她嫁给顾怀年。 由此可见,母亲很看重顾怀年。 也对,那可是镇国大将军的大公子,年纪轻轻便是正三品,前途不可限量,母亲自然想拉拢。 “小姐若是能嫁给顾怀年……”潘嬷嬷意味深长道。 赵倾城愣住了。 这件事确实风险很大,一旦发现,她就彻底完了。 但是,若是成功了,那她和孩子的命都能保住。 罢了,最差的结果莫过于一死,还有一线生机。 她决定铤而走险,试试! 赵倾城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倾城,我的女儿!” 伴随着关切的叫声,一个雍容的妇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妇人生着一张圆脸,显得年轻,面容和蔼,妆容精致,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她身上透出一股雍容优雅的气质,贵不可言,正是当朝圣上的长姐,当朝长公主。 长公主走了床边,赵倾城挣扎着要起来,便被长公主制止了。 “你身体虚着呢,别起来。”长公主道。 “母亲……女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赵倾城红着眼眶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长公主很是心疼道,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嗔道,“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女儿在河边走着,头一昏,就掉下去了。”赵倾城道。 “下次可要小心了。”长公主嘱托道。 “女儿都吓死了,下一次河边都不敢去了。这一次多亏了顾大人,救了女儿一命。”赵倾城道。 “顾大人?”长公主明显感兴趣了。 “大理寺卿顾大人,真是个好人。”赵倾城似想到什么,脸一下涨红了,像是有什么事很难以启齿,“但是,母亲……” “倾城,怎么了?”长公主连忙担忧问道。 “顾大人在救女儿的时候,看了女儿的身子,两人还有了肌肤之亲。从小,嬷嬷就教育我,女儿家的名节最重要。如今,女儿却丢了名节,女儿……女儿给母亲丢人了。女儿怕以后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连累母亲。母亲,要么女儿出家做尼姑去!”赵倾城说着,声音越来越急。 长公主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顾家权势如日中天,她自然想和顾家攀上关系。 她本来想让老六嫁给顾怀年,但是往顾家送了几次老六的画像,也趁着机会,把人往顾夫人和顾怀年面前带了,但是顾家那边都没看上。 看来顾怀年并不喜欢老六这一类型的,她之前就动了念头,换一个女儿试试。 长公主看向赵倾城,她这女儿虽然不如老六,但是各方面也是很出挑的。 “倾城,你觉得顾怀年如何?”长公主问道。 赵倾城神情有些羞涩:“自然是顶好的。” “倾城,既然顾怀年看了你的身子,那就得负责。”长公主道。 “母亲,顾大人也是为了救我,若是要他负责,会不会恩将仇报?”赵倾城迟疑道。 “什么恩将仇报?我的女儿,难道配不上他吗?他娶你,是他的福分!”长公主道。 赵倾城羞涩道:“全凭母亲做主。” “好了,这件事本公主自会为你做主,倾城,你好好歇着就行。” “倾城谢过母亲。” 长公主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去了。 赵倾城脸上的羞涩消失,变得淡漠。 对于要嫁给顾怀年这件事,她心里其实很委屈。 镇国将军的长子如何?大理寺卿又如何? 都不是她喜欢的。 她心有所属,选择顾怀年,不过是没办法的办法。 忍着吧,为了腹中孩子,也为了祝郎。 第四百四十三章 长公主想与顾家联姻 翌日。 顾府。 “夫人,长公主来访。”下人禀报道。 顾夫人有些惊讶。 她与长公主没什么私交,今日为何来访? 无论为何来访,对方毕竟是长公主,当今陛下的姐姐,何等尊崇的地位,礼仪还是需要做足的。 顾夫人连忙起身:“随我去迎。” 顾夫人亲自到门口,将长公主迎了进去。 “顾夫人,好久没见你了。”长公主笑着道。 “劳长公主记挂了。”顾夫人笑着回应。 “你也别天天待在家中,出去多走走啊,我有一处别院有大片荷塘,荷花就快开了,到时候一起赏荷。”长公主道。 顾夫人应下了。 两人说着进了客厅。 长公主带着一群侍从过来,都在客厅外候着,她一个眼神,侍从们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长公主,您这是……” “昨日里,多亏了令郎救了我的女儿倾城,否则倾城恐怕凶多吉少,我这当娘的就要伤心死了。我今日来,是专程来道谢的。”长公主道。 “长公主不必客气。”顾夫人道。 “这礼还是要收下的,否则我过意不去。” 长公主这般说,顾夫人只得收了下来。 “倾城小姐可还好?”顾夫人道。 “还好,就是被吓坏了,今日好多了。顾夫人,其实我今日来,是还有一件事想与夫人商议。”长公主道。 “长公主请说。” “令郎昨日将倾城从水里救出来的时候,两人有了肌肤之亲……” “长公主,怀年也是为了救人,并无他想。”顾夫人连忙解释道。 “顾夫人,别误会,我绝对没有责怪令郎的意思。我想说的是,若我没记错的话,令郎可是二十八?倾城今年十六。两人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不如……” 长公主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是意思顾夫人自然明白。 所以,这才是长公主来的真正目的,想要顾家和长公主府联姻? “长公主,这两家联姻,并非小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没法做主,得问过将军才能决定。”顾夫人道。 “顾夫人,我只是个提议,定然要顾夫人和顾将军好好商议一番,才能做决定。”长公主道。 “多谢长公主厚爱。” 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长公主便告辞离去了。 长公主一走,顾夫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顾夫人想给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但是长公主府太复杂了。 长公主乃是当今陛下的亲姐,与陛下很亲近。 顾家功高,若是与长公主府联姻,不知道是让陛下安心,还是让陛下更猜忌。 顾夫人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当即给顾将军写信。 怀年在大理寺…… 眼前她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 “夫人,可要着人去请小姐?”赵嬷嬷看出她的心思,问道。 对,她的女儿很有主意,她能和女儿商量。 “去将小姐请回来。”顾夫人道。 …… 棠鲤收到她娘的口信,当即赶往将军府。 棠鲤进了将军府,径直去了她娘的院子,便见她娘站在院子门口,眉头微微皱着。 “娘,怎么了?”棠鲤连忙问道。 “囡囡,刚长公主来了。”顾夫人道。 “她来做什么?”棠鲤问道。 “谢礼……还有提到想要和顾家联姻。”顾夫人道。 棠鲤一惊:“大哥和赵倾城?” “对。” 棠鲤眉头一皱,昨天,她哥救了赵倾城,她就觉得有些不安。 尽管她在改变剧情走向,撮合她哥和方妙,怎么剧情还是绕到她哥还赵倾城头上来了! 这赵倾城绝非良配! “娘,您怎么想的?”棠鲤问道。 顾夫人将自己的想法说了:“顾家功高,与长公主联姻。陛下那边不知道是安心一些,还是更加猜忌顾家,圣心难测。” 若是觉得这场联姻能牵制顾家,那就是安心,若是觉得顾家在拉拢长公主,则更猜忌。 棠鲤点了点头:“娘,进屋说。” 母子俩回了房间,将门和窗都关上。 “长公主收诸多义女,拉拢朝臣,野心昭然若揭。”棠鲤道。 大家都知道,但是谁都不敢说。 当年,皇帝之所以能登基,多亏了长公主之力。 皇帝与长公主的关系十分好,谁敢在面前说长公主的坏话?不仅惹怒皇帝,还惹怒长公主,简直在找死。 但是,若是顾家与长公主府联姻,皇帝肯定会猜忌顾家。 小说里,便是如此。 顾家和长公主联姻后,皇帝便更加忌惮顾家了。 这也是后来顾家覆灭,埋下了隐患。 “所以这亲不能结。”棠鲤道。 对,她女儿说的对。 顾夫人点了点头:“待怀年回来,我问问他的意见,若是他无心,那我想个理由拒了。” 棠鲤松了一口气,幸好她娘拎得清。 她大哥喜欢方妙,肯定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 棠鲤本来觉得顾家拒绝了这联姻就行。 却不想,长公主府其实是打定主意要和顾家联姻。 她离开顾家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前日里,我见着一男一女抱在一起,两人都湿漉漉的,那是谁啊?男的衣服盖在女的身上,可亲近了。这光天化日之下,是怎么回事啊?” “是顾家的大公子,和长公主的女儿赵倾城小姐。好像是赵小姐落了水,顾大人救了她。” “天啊,这两人抱在一起,赵小姐的名节都没了吧?” “这赵小姐身子都被人看光了,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顾大人那么正直的一个人,肯定会对赵小姐负责的吧?” “是啊,这般不如联姻算了,男未婚女未嫁的,倒也是一段好姻缘。” “一个是将军府,一个是公主府,确实挺配的。” 棠鲤从将军府走到了侯府,期间走了一个半时辰,一路上都听到这样的议论声。 想来,整个京城都是这样的风言风语。 这舆论发酵得太快了,和当初谢芳菲逼迫她相公负责还真是像极了。 棠鲤觉得有些好笑。 小说里,她哥和赵倾城的剧情没那么细节,现实中来看,这赵倾城为了能嫁给她哥,还真是颇费心思。 明明是她哥好心救人,现在反倒被赖上了。 要是不娶赵倾城,就是不负责任。 还真有这般恩将仇报的。 棠鲤眉头皱起。 舆论这般发酵下去,会很不妙,她得去找她哥。 第四百四十四章 待我查清定来找你 与此同时,大理寺。 昨日,因为救人的时候耽搁了,顾怀年没能向方妙表明心意。 顾怀年又辗转反侧一晚上。 第二日,他先是去了大理寺,将事情忙完了,空下来后,心里就有些急躁不安。 顾怀年想到妹妹说的,要是他再不表明心意,方妙就要变成别人的媳妇了。 顾怀年顿时有些坐不住,当即起身,离开了大理寺。 一出门,阿七就牵着马过来,将缰绳递给了他,还附带有一个盒子。 顾怀年盯着那盒子,有些莫名。 “糕点,方姑娘肯定喜欢。”阿七道。 他家主子这么笨笨的,肯定想不到去找心上人要带小礼物,幸好有他这个聪明的小侍从。 顾怀年看着阿七,第一次觉得这小子这么顺眼。 “等回府,赏。”顾怀年道。 阿七高兴得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滚。 顾怀年接过盒子,翻身上马,便骑着马,朝着方家的方向去了。 阿七看着顾怀年的背影,满脸老父亲般的欣慰。 瞧,多帅气的小伙子啊。 又高又大又帅又酷,此举肯定能成功,给自己带一个女主人回来! 顾怀年纵马来到方家。 他翻身下马,站在方家的门前,板着脸,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很快,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是方妙。 方妙看到顾怀年,很是惊讶:“顾……顾大人。” 顾大人怎么会来找她? 顾怀年看到方妙,只觉得心跳加速,脸发热,浑身不对劲,想要跑…… 但是,想到妹妹的话,让自己定在了原地。 “有空吗?”顾怀年问道。 “有。可是有案子?”方妙道,“我去拿工具箱。” 怎么有案子还大人亲自来通知她呢? 方妙脑子闪过一丝疑惑,转身就要往回跑。 却被顾怀年拽住了手腕。 “没案子。”顾怀年道。 “哈?”方妙更加疑惑了。 “出来,我有话跟你说。”顾怀年道。 方妙走了出来,将门关上了。 两人便在街巷间走着。 走了好一会儿,顾怀年都没有开口。 方妙转过头,仰着脑袋看他:“顾大人,您有什么话要说?” 顾怀年张了张嘴,打好腹稿的那些话还是说不出口。 他将盒子递给方妙。 “给你。” 方妙连忙接过:“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顾怀年道。 方妙打开盒子,便见里面是精致的糕点。 “给我吃的?”方妙惊喜。 “嗯。”顾怀年应声道。 顾大人居然给她送糕点! 方妙尝了一块,觉得这糕点特别甜,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糕点了! “好吃。”方妙道。 方妙将盒子举起:“大人,您也吃。” 顾怀年吃了一块。 味道确实很好吃。 顾怀年盯着方妙看着。 方妙被他盯得脸红。 “大人,怎么了?” 要主动。 死皮赖脸。 顾怀年心中默念着妹妹的话,伸出手,在方妙的嘴角摸了一下,声音低哑:“有碎屑。” 他的手指粗粝,划过皮肤,方妙的脸一下红了。 等着看到顾大人同手同脚朝着前面走了两步后,她又没那么害羞了。 她从来没见过顾大人这般模样呢。 顾大人好像比她还紧张。 大人是喜欢她的吧? 大人肯定喜欢她! 方妙快步走了两步,追了上去。 两人沿着河边走着,你一块,我一块,把一盒糕点吃完了。 微风吹在身上,方妙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格外飞扬。 “大人,您找我……” “方妙,我找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方妙噗嗤笑出声,顾怀年的嘴角也微微勾起。 他们好傻啊。 以前看着话本里有这样的情节,她还觉得好傻好肉麻。 现在轮到她自己的时候,怎么这么甜呢。 “大人,您先说。” 顾怀年面对着河站着,深吸一口气。 “方妙,其实我……” 就在这时,几个妇人经过,一边议论着,打断了顾怀年的话。 “听说顾家要和公主府联姻了,顾家大公子和倾城小姐,男才女貌,确实挺配的。” “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吗?顾家什么时候上长公主府提亲了?” “哎呀,这件事就有些复杂了,昨日里,倾城小姐不是落水了吗?是顾家大公子将人救起来的,一男一女,湿漉漉地抱在一起,这为了女子的名节着想,自然是结亲最好。据说今日长公主已经去找了顾家,两家都已经说好了。” “男未娶女未嫁,又这么相配,说不定是天定良缘呢。” 听着那些议论声,顾怀年和方妙的脸色都变了。 方妙的脸色尤其难看。 她刚刚还以为顾大人要说喜欢她呢。 结果,却给她当头一棒,把她所有的幻想却打碎了。 “大人,您要成亲了?”方妙心里难受,眼眶一下红了。 纵然知道有这么一天,她还是好难受啊。 顾怀年完全是莫名其妙。 这流言是这么冒出来的?根本没影的事。 这样的流言,还传到了他心上人耳里。 他害怕方妙误会,连忙解释道:“我确实救了赵倾城,但是成亲完全是莫须有的事。” 顾怀年看着方妙,“方妙,信我,好不好?” 嗯,信他。 顾大人为人可靠,他说的话,她都信。 方妙点了点头。 无风不起浪,他得调查清楚这件事,也是给方妙一个交代。 “我去查清这件事,待解决了,再来找你好不好?”顾怀年道。 方妙再次点头:“好。” 顾怀年将方妙送回了方家,转身欲离去。 转身的时候,顿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方妙的头。 “等我。”说完,便后解开栓马的缰绳,翻身上马,纵马离去。 方妙看着顾怀年离去的背影,点了点头。 她小脸上满是认真:“顾大人,我等你。” 顾怀年骑马,径直去了大理寺。 结果,就看到大理寺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阿七,还有一个居然是他妹妹。 顾怀年拉着缰绳,让马停了下来,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了阿七。 “小鲤,你怎么在这里?”顾怀年问道。 “哥,你听到街上的那些流言了吗?就是说你和赵倾城成亲的那些……”棠鲤问道。 第四百四十五章 棠鲤查出真相 棠鲤在街上听到那些流言后,觉得不对劲,便想找她大哥。 她来了大理寺,听阿七说他去找方妙了。 这本该是开心的一件事,她大哥终于开窍了,脸皮厚了,会主动了。 但是因为街上的那些流言,让棠鲤开心不起来。 这流言肯定会给她哥和方妙之间造成影响。 而且,这流言传得太快了,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棠鲤很怕事情像小说里的那般发展,她哥终究是娶了赵倾城。 顾怀年点了点头。 “听到了。”顾怀年道,“妹妹,你也听到了?” “对,一路都是这样的流言。”棠鲤道,“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顾怀年皱眉:“我着人去调查。” 他回大理寺,便是要调查这件事。 “还有件事,今天长公主还找了娘,想两家联姻。”棠鲤道。 顾怀年心念一动:“所以,这可能是长公主做的?” 便是要让他娶赵倾城。 他救人还救出麻烦来了。 “我再着人去调查一下赵倾城。”顾怀年道。 “哥,我已经让人去调查了。”棠鲤道。 赵倾城好歹也是长公主的义女,居然就这么赖上她哥,还逼得这么急,她总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兄妹俩居然想到一块去了。 看到妹妹这般为自己操心,顾怀年心中既感动,又心疼。 “小鲤,哥会处理好这件事,你回去歇着吧。”顾怀年道。 棠鲤点了点头。 反正这辈子,她是不会让她哥同小说里一般,娶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不幸福的人生。 顾怀年让阿七用马车将棠鲤送回侯府,自己转身进了大理寺,忙了起来。 棠鲤回到了侯府。 她进了房间。 她已经让十四去调查赵倾城了,希望能查出些什么来。 傍晚的时候,卫擎回来,就看到她媳妇站在窗边,目光落在窗外,正在发呆。 卫擎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棠鲤也回过神来,看向男人凌厉的侧脸。 “相公。”棠鲤叫道。 卫擎伸出手,抚摸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心:“怎么皱眉?今天是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棠鲤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 “大哥开窍了,我本来以为他和方妙的事成了,却没想到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棠鲤道。 棠鲤将脑袋靠在卫擎身上,有些烦躁。 “有我们小锦鲤在,这件事肯定能解决,大哥和方妙,一定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卫擎道。 他这话不是安慰,而是确信如此。 他对他媳妇儿,就是这么盲目自信。 卫擎话音刚落,果然就有好事发生了。 十四回来了。 “十四,调查到什么了吗?”棠鲤连忙问道。 “主子,夫人,赵倾城有身孕了。”十四道。 十四这话,倒是着实让棠鲤震惊了一下。 棠鲤猜到有隐情,没想到居然是这般荒唐夸张的隐情。 十四继续道:“赵倾城与长公主府的侍卫有染,有了身孕,昨日跳河便是怕事情暴露。” 十四在赵倾城的屋顶蹲了一下午,从赵倾城和老嬷嬷的对话中,听到了这些信息。 竟是如此。 长公主一直想两家联姻,所以借此机会,想让赵倾城嫁给大哥。 而赵倾城,居然是因为腹中有身孕,想找个接盘侠! “长公主培养的这些女儿,都是要嫁给朝中权贵的,赵倾城与侍卫在一起,便废了一颗棋子。长公主知道后,绝对不会放过赵倾城,所以赵倾城便赖上大哥,想要嫁给大哥,真是好策略。”棠鲤道。 越想越气啊。 她大哥明明好心救了人,赵倾城不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恩将仇报,要让她大哥来做个头上长草的接盘侠。 她想起小说里,赵倾城入门后不久,便生下了一个男孩。 这男孩是顾家的长孙,因此顾家上下都对他极尽宠爱。 这儿子还被赵倾城养得不亲近她哥。 后来,她哥落难,这儿子对她哥的态度很是冷漠,让她哥十分难过。 至亲相继去世,妻子离去,儿子不认,众叛亲离,何等落魄。 结果,敢情,这根本不是她哥的儿子啊。 棠鲤气得咬牙切齿。 赵倾城这般恩将仇报的恶毒女人,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她。 棠鲤当即写了两封信。 一封是给她大哥,告知赵倾城的事。 另一封,则给赵倾城,约她明日见面。 十四接过信,便消失在房间里。 房间里便只剩下棠鲤和卫擎二人了。 “相公,这真是个好消息。”棠鲤道。 抓住这个把柄,赵倾城的好算盘彻底打空了。 棠鲤开心起来,勾住卫擎的脖子,卫擎低下头,她踮着脚,便在男人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 长公主府。 赵倾城收到了棠鲤的信。 “这棠鲤是顾怀年的妹妹,顾家最受宠的女儿。据说是这名字带着福气,所以并未改回顾姓,还用着原名,以此名,直接入的顾家家谱。”潘嬷嬷道。 “那她这封信是什么意思?”赵倾城道。 她毕竟心里有鬼,所以心里是有些不安的。 潘嬷嬷沉思片刻:“小姐,这想来是好事。” “好事?”赵倾城有些疑惑不解。 “想来是顾家有意联姻,所以棠鲤便想见见小姐,替她哥把关。棠鲤这般受宠,若是能得到她的认可,这门亲事便妥了!”潘嬷嬷道。 赵倾城也松了一口气。 她抚上自己的肚子,她腹中孩子已经一个月了,得赶紧得到将军府的认可,然后尽快嫁入将军府。 最好能在一个月内成婚,到时候再用药,让孩子晚点出生,便不会有人发现端倪了。 “嬷嬷,你对那顾家小姐了解有多少?”赵倾城问道。 潘嬷嬷也是终日在深宅之中,对棠鲤了解得不多:“那位小姐好像原本流落乡野,前一段时间才认回来的,今年年岁是……二十!” 流落乡野? 便是在乡野间长大。 想来是很好唬的。 “从我的小仓库里挑一些稀奇的玩意,无需贵重,我明日带着赴约。”赵倾城道。 她回到顾家,贵重的肯定见过不少,但是稀奇见识的应该很少。 赵倾城睡了一个安稳觉。 翌日。 赵倾城精心装扮了一番,戴上面纱,便出门了。 棠鲤约的地点是清风酒楼。 赵倾城上了酒楼,进了包厢,便见包厢里坐着一个生得漂亮、温柔无害的姑娘。 想来是好糊弄的。 第四百四十六章 揭穿赵倾城 “顾小姐?”赵倾城柔声道。 棠鲤看向赵倾城。 “倾城小姐,请坐。”棠鲤笑着道。 赵倾城坐下,取下面纱,露出自己的脸来。 赵倾城生得不错,瓜子脸,一双杏眸,水光盈盈的,脸很精致,身上透着一抹书卷气。 长公主确实将这个义女培养得很好。 谁能想到,这张皮囊下,藏着一颗薄凉恶毒的心呢? 棠鲤笑着看向她,眼神里却无半分笑意。 “收到顾小姐的邀请,我很开心,备了一点小礼物,还请小姐收下。”赵倾城道。 说着,便将一个盒子递给了棠鲤。 棠鲤虽然是顾家小姐,但是她却是长公主女儿,皇亲国戚,身份地位上不亚于棠鲤。 她这般客气、有心,放下身段,她觉得棠鲤应该很高兴,觉得很有面子。 棠鲤接过那盒子,却没有打开,而是笑眯眯地看着赵倾城。 “恭喜倾城小姐啊。”棠鲤道。 赵倾城还以为棠鲤在恭喜她和顾怀年,虽然她不喜欢顾怀年,对这桩婚事没什么期待,但是解决了她目前的大困境,心里还是开心的。 她故意露出一抹羞涩的表情:“何喜之有啊?” “恭喜倾城小姐即将喜得麟儿,年纪轻轻就要做娘了。”棠鲤道。 棠鲤这话一出,对赵倾城就像晴天霹雳,惊得赵倾城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赵倾城的脑袋乱哄哄的,脸色有些惨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可能的! 棠鲤不可能知道她怀孕的事! “顾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赵倾城道。 “倾城小姐面色红润,一看就是有孕之相,真是好福气。我哥救了倾城小姐,倾城小姐还要将这福气分给我哥,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啊。”棠鲤一脸认真,仿佛说的是真的似的。 赵倾城坐在那里,脸色难看至极,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了。 看来棠鲤是真的知道她怀孕了。 怎么可能? 她怎么知道的! 她该怎么办? “顾小姐,我并没有身孕……”赵倾城狡辩道。 “这世上的事,真的不能说成假的,假的不能说成真的。”棠鲤道,“倾城小姐,你说对吧?” 棠鲤突然凑近,她的神色如常,赵倾城却莫名感觉到一种压迫感。 “对……对。” “你说这人,害了其他人,怎么还能吃得好、睡得好?就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吗?”棠鲤道,看向赵倾城的头顶。 赵倾城心中莫名地慌乱,不由得看向头顶。 她再也坐不下去了,连忙起身:“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赵倾城说完,便匆匆出了包厢。 棠鲤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冷冰冰的。 赵倾城此去,将有更大的灾难等着她。 不过,这都是她自找的。 她怀着身孕,还要嫁给她哥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若是她不阻止,后面会给她哥、顾家带来更大的伤害。小说里,赵倾城可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仁慈。 对于这样的人,她若是怜悯,便是对自己残忍。 赵倾城匆匆回到长公主府。 一回到府中,她就被叫去了一个偏院。 那偏院是用于处理长公主府的一些肮脏事的。 赵倾城心中莫名的不安。 赵倾城一进院子,门就被关上了。 赵倾城往里走去,便看到长公主坐在首位,那平日里和蔼的脸上满是冷意,而下面跪着的,则是她的祝郎和潘嬷嬷! 两个人都受了刑,伤痕累累,气息奄奄。 赵倾城见状,身体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 很快,就有两个下人,拖着赵倾城进了厅中,扔到了长公主的面前。 啪啪! 长公主直接甩了她两巴掌。 她快气死了。 她真没想到,这女儿居然这么大胆,敢背着她和侍卫搞在一起! 她花了多少心血在她身上啊! 不仅如此,还害她在顾家那里丢脸,欠了顾家一个人情。 顾怀年并没有当众揭穿赵倾城怀有身孕的事,而是只将这件事告知自己,保住了长公主府的脸面! 长公主越想越气。 “来人,给我打!”长公主下令。 两个嬷嬷一起掌嘴,很快将赵倾城打得鼻青脸肿。 这自然不够! …… 侯府。 书房中。 棠鲤听着十四的汇报。 “夫人,长公主亲自出来澄清,她上门来只是为了表达谢意,并无联姻之事。所谓赵倾城名节被毁之事,也是子虚乌有。”十四道。 “大哥给了长公主一个情面,所以长公主以此回报。”棠鲤道。 她哥卖了长公主一个情面,将这消息悄悄告知。 若是当众揭穿,那顾府便会得罪长公主府。 长公主这般圣宠,顾家得罪不起。 所以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第二日,赵倾城病逝的消息传来。 这流言也彻底随之彻底烟消云散。 棠鲤松了一口气,这件事也总算解决了。 “大哥该去方家提亲了吧?我去凑个热闹。”棠鲤道。 经过这一波三折,她哥和方妙的好事终于要成了。 棠鲤回了将军府,便见将军府门口停了好几辆马车,下人们正在往上搬东西。 而负责指挥的,便是她娘。 “这个搬上去。” “这个小心一点。” 赵嬷嬷看到棠鲤,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夫人非要亲自来,奴婢劝也不听。” “娘高兴,就让她忙活着吧。” 她大哥终于开窍,要娶媳妇了。她娘当然高兴,她娘可是为她大哥的婚事操碎了心。 至于两家的门第之差,顾夫人本就不是死板的人,棠鲤再一劝,自然就接受了。 而顾将军,在这事上没什么话语权,儿子和夫人都喜欢,他还敢说什么? 这提亲的事自然定下来了。 赵嬷嬷带着马车大队去提亲,棠鲤便也跟着去了。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方家门口。 棠鲤和赵嬷嬷走在最前面,敲开了方家的门。 方妙开的门,看到棠鲤,先是惊讶,再是喜悦。 “棠鲤,你这是……” “提亲。”棠鲤道。 方妙愣了一下:“我不会是在做梦吧?棠鲤,你捏我一下。” 那迷迷朦朦的样子,很是可爱。 棠鲤毫不客气地在她脸上掐了一下。 疼! 方妙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她不是做梦! 第四百四十七章 卫擎上朝 昨日,顾怀年便来向方妙表白了,将那日没说完的话说完了。 方妙高兴了一整夜,想着都能笑出声。 她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般,有种不真实感。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顾大人啊,真的会喜欢上她一个小仵作吗? 纵然喜欢,门第之差摆在那里,她能嫁给顾大人吗? 方妙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顾家就上门来提亲了。 方妙连忙将棠鲤和赵嬷嬷迎了进去。 这般大的阵仗,附近的人都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 “方家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热闹?” “看这架势,怎么像是来提亲的?” “提亲?有人来跟方妙提亲?这怎么可能?” 在她们看来,方妙是属于永远嫁不出去的那种。 晦气的仵作,谁敢娶啊? “对啊,看对方的排场,肯定还不是寻常人家。” “我去问问。”有按捺不住好奇的,跑去问了。 结果问出来,惊讶地下巴差点掉下来。 “还真是来提亲的。” “是将军府来的。” “将军府?将军府的下人吗?” 她们觉得方妙最多配下人,但是下人这般多聘礼,也有些不对劲。 将军府的下人都这般阔绰吗? “是顾将军长子,大理寺卿顾大人,顾怀年。”那人道。 “什么?顾怀年?!!!” “天啊,顾大人居然向方妙提亲,我没听错吧?” “还是你听错了?” 又有人上去问了,确实是顾家大公子! 她们觉得震惊,又觉得好酸啊。 她们一直从方妙身上找优越感,自家女儿嫁了能干的小伙、嫁了家境殷实的商贩,而方妙呢,可是嫁都嫁不去。 一向被她们鄙夷嫌弃的方妙,居然被这般大人物看上了。 方妙凭什么? 她们女儿比方妙强多了,为什么遇不上这么好人家? 然而,她们再酸,也是既定现实,无法改变。 方家收下了顾家送来的聘礼。 两家走完了下聘的流程,棠鲤和赵嬷嬷便离去了。 方母看着一屋子的聘礼,也跟做梦似的。 之前,妙妙说喜欢大理寺卿的时候,她觉得女儿在做梦。 她真没想到,女儿的梦能成真。 她怎么不想女儿嫁个喜欢又靠谱的男人呢? 她怎么不想女儿嫁个会疼人的婆家呢? 但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所以,她才看中李从这小伙子。 要找个好人家太难了,尤其女儿还是个仵作,能有一个不嫌弃的都不错…… 她怕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现如今,女儿有了更好的东家,自然是好事。 但是,她又有些担忧,这门第之差也太大了…… “妙妙,刚那位是顾家小姐?”方母问道。 方妙点了点头:“对,是顾大人的妹妹。” “顾家小姐看起来很和善。”方母道。 “棠鲤很好的,她不会看不起仵作,还说仵作很厉害,她也不嫌弃我,她和大家都不一样,她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方妙道。 方妙说起棠鲤的时候,夸赞之词溢于言表,可见对她有多喜欢。 小姑子这般明事理,想来女儿嫁入顾家后,也不会因为巨大的门第之差,过得太苦。 “娘,顾家不一样的,您别担心。”方妙道,“女儿嫁给喜欢的人,得偿所愿,您应该高兴一点。” “对,高兴。”她高兴啊,就是觉得不真实,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人各有命,之后是否欢喜就看我的命了。”方妙道。 对,担心那么多没用。 只盼着女儿顺利嫁入顾家,与丈夫琴瑟和鸣,得婆家欢心吧。 傍晚的时候,方家的门被敲开了。 方妙跑去开门,当看到门外高大的身影,眼睛一亮,脸一下红了。 …… 方妙和大哥的亲事定下来后,棠鲤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来了。 这几日,卫擎都很忙,回来的时候都很晚。 男人没回来,棠鲤也睡不着,便在屋子里等着。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棠鲤转头,便见门打开了,高大的男人带着浑身湿气进来了。 卫擎怕吵着棠鲤,在偏院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进来。 却没想到,他媳妇儿还没睡。 房间里点着灯烛,朦胧的烛光下,她媳妇儿比仙女还美。 看到媳妇儿的时候,他所有的疲惫都消散了。 卫擎走了过去,将人抱了起来,在床上坐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卫擎心疼道:“怎么还没睡?” 棠鲤靠在他怀里:“睡不着。” 棠鲤的头微抬,抬着眼睛看他,眼睛里泛着盈盈水光:“想你。” 卫擎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愈加深邃,心尖尖上的人儿,说出这样的话,再不做点什么,就不是男人了。 卫擎直接吻了下去。 月上中天,夜正好,还很漫长。 翌日。 天蒙蒙亮,卫擎便悄悄起身了。 他媳妇儿缩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卫擎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便转身离去了。 卫擎洗漱完,简单用了一个早膳,便骑着马去上早朝了。 太和门前,卫擎下马,将马交给了内侍,朝着太和殿走去。 “乌侍郎。”一个声音响起。 卫擎转头看向叫他的人。 对方一身华服,风度翩翩,神情优雅,挂着淡笑。 “睿王。”卫擎道。 赵殊本来想和卫擎说几句话,却不想对方打过招呼,就往前走了。 赵殊的眸色里闪过一道冷光。 对于这乌侍郎,他打心底厌恶。 这人娶了棠鲤,成了顾将军的女婿…… 这些,本来都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心里其实很嫉妒对方,但是又不想承认,他堂堂三皇子,居然嫉妒一个小小侍郎…… 赵殊的脸上很快带上了笑,朝着太和殿走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朝廷大员,都笑着打招呼,一点架子都没有。 卫擎入了殿,便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刑部侍郎乃是正三品,大周的规定是正五品以上都需上朝,上朝日为逢双数,以及初一、十五。所以,卫擎坐上这个位置后,就开始上朝了。 他已经习惯了上朝。 他在自己的位置上站着,身形笔直,自带气场,谁都想不到,他曾经是个山野汉子。 群臣陆续来了,将整个太和殿站满了。 卫擎的对面,站着的便是大理寺卿顾怀年。 两人目光对视,点了点头,便算打了招呼。 整个大殿突然静了下来,皇帝来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沂州水患卫擎被坑 卫擎站着,垂首,姿态恭敬。 那大殿上坐着的皇帝,便是卫擎的生父。 幼年时候,他与生父的相处时间并不长,对方似并不喜欢他,两人的感情很淡。 卫擎历经逃亡,在千里之外的李家村从稚童成长至青年,样貌举止都与小时候极为不同。 因此,父子俩其实是见面不识。 这也是萧三郎放心让卫擎入朝为官的原因之一。 卫擎对于这生父也没什么感情,第一次上朝的时,见到他,便犹如陌生人一般。 早朝很冗长。 群臣们侃侃而谈。 直到提出一个问题的时候,朝堂上突然安静下来。 “陛下,沂州水患,有两县受灾,今年的水位高于前些年,恐像五年前一般,有滔滔水患,臣以为该派出钦差大臣,处理此事。”说话的是当朝首辅。 “各位爱卿觉得谁合适?”周帝问道。 没有人做声。 这钦差大臣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沂州是大周两条大河的交汇处,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就会有水患。 水患有大有小,小的便挨过去,大的就要治水,否则会令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这治水的难度太大了,以五年前的例子来说,这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那一场水患,前后派去了三个钦差大臣,两个淹死在大水中,一个则逃回了京城,命是保住了,但是前途尽毁。 为了平民怨,很多相关之人都受到严惩,人人自危,生怕牵扯其中。 所以,这种事,是没人想摊上的。 “陛下,臣有一人选。”就在这时,睿王赵殊开口道。 皇帝看向赵殊:“说。” 赵殊朝着卫擎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顾怀年察觉到他的目光,眉头皱起。 卫擎一直低垂着头,仿佛没有感觉到赵殊的目光。 “臣觉得刑部乌侍郎很适合,臣与乌侍郎早就相识,乌侍郎极为智慧,能随机应变,定能处理好此事。”赵殊道。 这种苦差事,一有人出来推荐人,其他人都会纷纷附和,以防这种差事落在自己头上。 顿时,有四五个大臣出来,夸赞着卫擎,说他是如何适合这件差事。 纵然,其中有两三个,都没和卫擎说过话。 “乌爱卿?”周帝道。 朝臣太多人了,实际上,周帝连这乌侍郎是谁都不知道。 卫擎走到了中间,朝着皇帝恭敬行礼。 “陛下。” 皇帝看着他,确实是身形伟岸,很高大,这水患之事,必定要挑个健壮的大臣,免得人还没到沂州,就病倒了。 “乌爱卿,那朕就命你为钦差大臣,前往沂州,处理水患之事,处理好了,朕必有重赏。”皇帝道。 卫擎拱手:“臣遵命。” 赵殊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顾怀年的眉头则皱得更紧了一些。 早朝结束。 群臣们陆续离去。 卫擎迈步朝着太和殿门口走去,顾怀年走了上来,与卫擎并排。 “这件差事不好办。”顾怀年道,“你怎么想?” 卫擎神色镇定:“既然接下来了,那就好好办。” 顾怀年眉头皱着,确实,皇帝的命令都下来了,只能照办。 那睿王赵殊,不知道与他这妹夫有什么过节,居然将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推到他身上。 …… 睿王府。 “王爷,今日为何将水患之事推给那乌侍郎?”王敏才问道。 王敏才虽然是他舅舅,但是赵殊还是觉得他这舅舅太蠢了,虽然入了内阁,但是不能给自己太多助力,很多事还得自己来做。 “为何?因为本王看他不顺眼。”赵殊道。 “若是他这次差事办好了,首辅对他刮目相看,陛下也会注意到他,他将平步青云。”王敏才道。 实际上,这乌侍郎在首辅那里是有名字的,因为清河郡的文郡首是首辅的学生,乌侍郎又曾在文郡守手下做事,能力不错,挺会办事,那文郡首便给首辅写了信,夸赞了他。 若是这次的事办好了,首辅那边肯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你觉得这事能办好吗?”赵殊道,“舅舅,你知道水患多可怕吗?洪水滔滔,乃是天灾,人力不可抗。五年前,宋老还是治水老臣了,都死在那场水患之中。” “朝廷派人去,不过是给百姓一个交代,让百姓知道,朝廷在做事。” “这办事的大臣,其实就是被推出去的棋子,死了也就罢了,活着便是个治水不利的罪名,前途也毁了。” 赵殊这一招,其实是极为狠毒的一招,等于将那姓乌的推入绝境。 偏偏,他这位舅舅还没看出来,担心那些不该担心的事。 赵殊这般说,王敏才才明白过来。 王敏才连忙道:“王爷此举,确实高明。” …… 侯府。 卫擎回了侯府,就将朝堂上发生的事,告诉了棠鲤。 “沂州水患?”棠鲤道。 “对,赵殊向皇帝举荐了我。”卫擎道。 棠鲤闭上眼,想着沂州相关的信息。 这些年来,她对大周的版图很熟悉了。 沂州地处南北交界,乃是富庶之郡,但是却也是最容易发生水患的地方,因为这里有两条大河交汇,只要雨水多一些,便会发生水患。 小说里,水患之事困扰大周多年,最后是小说的男女主顾莹和赵殊,成为皇后和皇帝后,努力许久,才彻底解决了水患之事。 这两人,也因此,在百姓中树立了声望,得到天下百姓的爱戴。 如今,这治理水患之事,居然落到了她相公的身上。 当初,顾莹和赵殊治水,是极其艰难的一件事,两人有光环加身,还花了许多年…… 如今赵殊举荐卫擎,用心险恶,可见一斑。 “我应下了。”卫擎道。 棠鲤看着她男人英俊的脸,他的神情很坦然,并没有为难。 “相公应下,并非只是因为皇命不可违,而且有自己的打算?”棠鲤道。 卫擎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果然,懂他的人便是他媳妇。 顾怀年只以为是皇命难违,不得不接,其实他并没有排斥,是愿意接这个任务的。 “相公,是想借此作出功绩。”棠鲤问道。 所谓风险越大,收益越大,她相公想借这个机会,获得升迁的机会? 第四百四十九章 相公我和你一起去 这确实是卫擎的目的之一。 他如今是刑部侍郎,仅这个位置,就有很多人不服。 再往上升迁很难,除非在这个位置熬个四五年。 虽然说不可操之过急,但是卫擎没那么有耐心。 他需要坐到更高的位置,有更大的权利和权限,更好地调查当年萧家之事。 “相公的目的不止于此吧?”棠鲤道。 卫擎一笑,把人搂进了怀里,他身形高大,媳妇儿在他怀里显得格外娇小。 “媳妇儿,沂州过去是什么地方?”卫擎问道。 “凉州!”棠鲤道。 “当年,萧家军与大齐交战于凉州,此役大败,为后来的通敌叛国的罪行埋下因。”卫擎道。 “所以相公是想借此机会,也查一下萧家的事?”棠鲤问道。 卫擎点了点头。 卫擎那里并没有当年萧家通敌案的卷宗,他派人偷偷潜入大理寺和御史台,都没找到卷宗。那卷宗不知道是毁了,还是藏在更严密的地方——皇宫。 所以,当初牵扯其中的大臣,他都没有名单。 他只能令人盯着赵殊,和宫中的王贵妃。 这两人位高权重,身边高手如云,暗卫不敢时时刻刻跟着。 至今,都没什么消息。 所以,卫擎想找其他突破口。 这位凉州郡守,在凉州任职几十年,或许能知晓当初的一些事。 那郡守府中,说不定藏着什么线索。 卫擎本来也打算亲自走一趟,刚好趁这个机会…… “但是相公,大水无情……”棠鲤道。 她知道她相公这个人,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身体里有一股韧劲。 他本是书里的大反派,大反派怎么可能怂呢?就是疯,什么都不怕,最喜欢铤而走险,刀尖上舔血。 纵然如今,他有了妻儿,没那么疯了,没那么不惜命,但是要他贪生怕死,不可能。 棠鲤了解他的秉性,这才是她男人。 但是,她还是不免担心。 卫擎看着他媳妇儿担忧的脸,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别担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棠鲤伸出手,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不说话。 卫擎则抚摸着她的头发。 他有这么好的媳妇,怎么舍得死呢? 棠鲤静静地抱了他好一会儿,才松开了他,仰着头看他。 “相公,你什么时候启程?”棠鲤问道。 “明日一大早。”卫擎道,“水患之事,越早到越好。” 明天一早就走啊。 就在刚刚,棠鲤做了个决定。 “相公,我和你一块去!”棠鲤道。 棠鲤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书里的一些内容。 这次水患,是沂州最严重的一次水患,沂州郡十六县尽数淹没,无数生命丧生其中,幸存的百姓流离失所,惨不忍睹。 既然决定要去,那就得将这次水患解决了,救下这些百姓苍生! 卫擎没有说话。 他媳妇想与他同甘共苦,他心中感动。但是太苦太危险了,他不想他媳妇儿冒这个险。 “相公,我是锦鲤,我去了,能逢凶化吉。”棠鲤道,“所以,你别担心我的安危。” “相公,我也能吃苦,而且,有你在呢。” “相公,你了解我的秉性的。”棠鲤的眼中闪过一抹倔强。 他们是夫妻,相互了解,相互包容,也有各自独立的人格,相互尊重。 他媳妇决定的事,也是很难更改的。 卫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棠鲤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该用晚膳了,再向侯爷和侯夫人、孩子们说一下这件事。”棠鲤道。 晚膳的时候,一大桌子的人,乌侯爷、乌夫人、阿雨、柳兰,许珏、卫子昂、卫子熠,三宝和杜夜在军营中,所以不在。 卫擎说出他们夫妻二人要去沂州治理水患的事,大家的笑容都淡了下去。 “这水患之事,必须得去吗?能不能不去啊?”乌夫人问道。 “妇人之言!陛下的话,能不听吗?”乌侯爷道。 乌夫人便不问了,只吃完饭后,拉着棠鲤嘱托了许多话。 因为明日一早要走,棠鲤和卫擎便连夜去了将军府,见了她娘和哥哥们。 顾府,房间里,灯烛很亮。 顾怀年自然是知道卫擎要去沂州之事,他没想到妹妹要去…… 他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棠鲤。 顾怀瑾更干脆:“我反正没事,我一块去!” 棠鲤看着他:“三哥,你懂治水吗?” 顾怀瑾一下被梗住了。 他就是个纨绔公子,上辈子努力过了,但是资质在那里,算不上多聪明。 “我……我力气大,可以扛石头!”顾怀瑾道。 顾夫人看了他一眼:“别添乱。” 顾怀瑾只得闭嘴。 “娘,别担心,我和卫擎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棠鲤道。 做娘的,怎么能不担心呢? 顾夫人看着女儿和女婿,目光定在卫擎身上。 “阿擎,你得带着我女儿平安归来。” “娘,您放心。”卫擎的神色认真道。 “你大哥的婚事定在三个月后,你们俩得回来参加你大哥的婚宴。”顾夫人道。 “娘,这是肯定的,我还是媒人呢。”棠鲤保证道。 顾夫人有说不完的话,想对女儿说。 但是,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之后肯定没法好好睡,顾夫人心疼她,想让她今晚好好睡一觉,便将那些话全部咽下去了。 “时间不早了,快点回侯府收拾一下,早点睡觉吧。”顾夫人道。 “好,那娘,我们先走了。”棠鲤道。 顾夫人挥手:“回吧回吧,我也困了。” 棠鲤和卫擎离去。 顾怀年和顾怀瑾去送他们了。 顾夫人突然起身,走到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担忧完全流露在脸上。 赵嬷嬷拿着衣服,替顾夫人披上。 “夫人,小姐和姑爷肯定吉人自有天相。” “过两天我去甘泉寺住上一段日子。”顾夫人道。 她要祈求神佛,让她女儿女婿平安归来。 “奴婢明日就去安排。”赵嬷嬷道。 棠鲤和卫擎回了家,便发现院子门口,站着三道身影。 许珏、卫子昂、卫子熠并排站着,三个孩子都没睡。 棠鲤吓唬他们:“怎么还不睡?你们都在长身体的年纪,这么晚不睡,小心长不高。” 三个孩子都没说话。 卫子熠走了上来,直接抱住了棠鲤。 第四百五十章 前往沂州 “娘。”卫子熠的声音里满是依恋。 娘和爹要远行,他真的好舍不得啊。 棠鲤轻拍着他的背,转眼间,儿子已经这么大了,都与他差不多高了。 “娘和爹不在的时候,你要听你哥和许珏哥哥的话,别胡闹,多看书,好好吃饭,知道吗?”棠鲤柔声道。 “娘,我知道。”卫子熠哑声道。 “别担心,过一段时间,娘和爹就回来了。”棠鲤继续道。 “嗯。”卫子熠应声。 这孩子一直抱着他娘,卫擎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将人从棠鲤的怀里扯了出来。 “男孩子,别婆婆妈妈的。”卫擎板着脸道。 卫子熠顺势抱住了卫擎。 卫擎太高大了,这孩子就高到他肩膀上,只能抱住他的腰。 “爹。”卫子熠叫道。 卫子熠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依恋,卫擎的脸有些绷不住了。 “都十二岁了,是个男子汉了,坚强一些,知道吗?”卫擎道。 卫子熠点了点头,这才放开棠鲤。 卫子昂和许珏也轮流和棠鲤、卫擎拥抱。 “子昂,许珏,爹娘不在的时候,你们要好好念书。”棠鲤道。 卫子昂和许珏猛地点头。 “娘相信你们,你们俩,向来让娘省心。”棠鲤笑着道。 两个孩子十三岁了,又高了许多,完全是少年模样,少年明眸,前途无量。 还有几个月就要科考了,到时候,这俩孩子就是鲲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成为最闪耀的两颗星星。 棠鲤为他们骄傲。 “爹、娘,这是我搜集到的关于治水的孤本,给你们。”卫子熠从怀里掏出两本书,递给了棠鲤。 这孩子喜欢书,找各种各样的书,听各种各样的故事。 这或许在其他人家看来,是不务正业,但是棠鲤却从不管束他。 小说里,这几个孩子都吃够了苦,现实里,她只希望他们随心,做自己喜欢的事。 再说,见多识广也不是坏事。 棠鲤看着那两本书,便甚是欣慰。 “谢谢子熠。”棠鲤道。 “天色不早了,爹娘明天还要赶路,先回去休息吧。”卫子昂道。 棠鲤点了点头:“你们仨也快去睡。” 三个孩子被赶去睡了,棠鲤和卫擎也回了卧房。 棠鲤和卫擎列了这次需要带的东西清单,下人们都整理好了。 棠鲤和卫擎只需要收拾一些梯己的东西。 两人很快收拾好了,便上了床,相拥睡去。 翌日。 天蒙蒙亮,两人便起床了。 洗漱后,简单吃了一些早膳,便出门,上了马车。 马车走在清晨的京城大街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卫擎把人抱在怀里:“媳妇儿,你再睡一下吧。” 棠鲤睁大了眼睛:“相公,我听到马蹄声了。” 棠鲤掀开马车窗户的帘子,便看到外面两个人骑着马,与马车并行。 正是她大哥顾怀年和三哥顾怀瑾。 “大哥、三哥!”棠鲤叫道。 顾怀年看向她,神情温柔。 顾怀瑾则绽放出一个笑容:“哥哥来送你们。” 棠鲤则一直掀着帘子,看着两位哥哥。 她认回顾家没多久,但是或许是血缘关系,对哥哥们的感情,远超几个月的相识。 棠鲤是个很能感受真心的人,别人给她真心,她便还以真心。 或许,还因为感觉到哥哥们对她的疼爱吧。 顾怀年和顾怀瑾与马车并行,直到城门处。 马车停下来,棠鲤跳下马车。 “大哥,三哥,送君千里,终于一别,你们就送到这里吧。” 顾怀年和顾怀瑾也下马了。 顾怀年给了棠鲤一张纸。 “这上面的名字,是我在沂州一带的旧识,若是需要他们帮助的时候,就去找他们。”顾怀年道。 这是人脉,出门办事,人脉很重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谢谢大哥。”棠鲤满眼笑意。 “妹妹,这给你。”顾怀瑾也塞给棠鲤一袋东西。 棠鲤拿出来看,便见居然是一堆银票,还有一堆零散的钱。 “这是三哥攒的私房钱。”顾怀瑾凑到棠鲤的耳边,低声道。 他可是把多年的老底都掏出来了,甚至包括小时候的压岁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出门在外,免不了要花钱。”顾怀瑾道。 棠鲤有些哭笑不得:“三哥,我有钱。” “小鲤,你就收着,否则这钱又要被他拿去喝花酒了。”顾怀年道。 棠鲤便把钱收下了。 “启程吧,别耽误时间了。”顾怀年道。 棠鲤上了马车。 马车出城门,棠鲤则掀开窗户的帘子,一直往后看,看到大哥和三哥的身影越来越远。 她的视野里闪过一抹身影,再仔细看,又看不见了。 棠鲤坐了回来,若有所思。 “怎么了?”卫擎敏锐地察觉到媳妇儿的变化,问道。 “我好像看到娘了,就一晃,再看又没看见,可能是错觉吧。”棠鲤道。 街市上。 赵嬷嬷扶着顾夫人站在那里,城门已经关上,什么都看不见了。 “夫人,小姐和姑爷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赵嬷嬷道。 顾夫人点了点头:“明日就去甘泉寺吧。” …… 马车一路往南。 卫擎作为钦差大臣,此行带着水利官和工匠,共五十余人。 五个暗卫则装扮成下人,混在仆从的队伍中。 马车上,卫擎和棠鲤也没有歇息。 卫擎看着沂州一带的地图,还有水利图。 这些年来,大周其实派了不少官员前往沂州治水,也留下许多水利图纸。 其中,大部分都是宋老留下的。 可惜,宋老在五年前,死在那场水患中,至死也未完成治水,未看到沂州免受水患之苦。 棠鲤则看着子熠给的那两本书。 她不懂治水,只能尽量多汲取一些知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上忙了。 沂州水患之事,刻不容缓。 所以一路上,马车都未停歇。 棠鲤累了,便窝在卫擎的怀里睡一觉。 她有妖力,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许多,都能坚持。 卫擎壮硕,体质好,也不觉得累。 倒是下面一众人,好几个坚持不住,病倒了。 卫擎便将他们留下慢慢走,其余人继续赶路。 第四百五十一章 陆郡守真会演戏 半个月后,马车进入沂州境内。 天灰蒙蒙的,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求求这位老爷给点吃的吧?” “我要饿死了,求求你们了。” 路边坐着几个人,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有两个妇人还抱着孩子,眼睛里都带着绝望。 见了过往的马车,便要跪下,哀求几句,期盼着能讨一口吃的。 但是,大部分马车,都躲瘟疫似的躲着他们。 “停。”棠鲤叫道。 马车停了下来。 棠鲤拿了一些馒头,跳下了马车,卫擎也跟了下来,替她打着伞。 棠鲤走到那几个百姓面前,他们都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棠鲤。 棠鲤把馒头递给他们。 那些人便是一喜。 “谢谢……谢谢夫人!” 他们接过,便吃了起来,有孩子的,则先给孩子吃。 各个都是饿极了,狼吞虎咽。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棠鲤问道。 “河谷镇,我们是河谷镇河谷村人。” 河谷村…… 棠鲤看向卫擎。 河谷镇是沂河和洛河的交汇处,每一次都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河谷村的情况怎样了?”棠鲤问道。 “大水哗啦一下冲下来,都淹了,稻子都淹了,房屋也淹了,细软都来不及收拾,大家只能逃。”说话的是一个妇人,说着就大哭了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无家可归,吃不饱,这些灾民太苦了。 棠鲤又问了一些水灾的情况。 这些灾民们是在五天前出逃的,五天前,河谷村完全被淹了,相邻的两个村子也被淹了一半。 前几天连着下了三天的大雨,想来情况只会更严重。 “老天爷啊,就不给我们一条活路啊!” “我们该怎么办啊?” 那些人哭得更厉害了。 “官府不管吗?”棠鲤问道。 “那些人吃香的喝辣的,才不会管我们的死活呢!” 灾民们将官府大骂了一顿。 棠鲤给他们留下一些银子和馒头,让他们找个落脚的地方,然后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本来只是听说水灾严重,死在水灾中的人,都是一些数字。 但是亲眼所见,这些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食不果腹,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刚刚所见,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人,更苦更难。 棠鲤心中闷闷的难受。 卫擎把人搂进了怀里。 “媳妇儿,情况会好起来的,有你男人在呢。”卫擎道。 棠鲤看着男人凌厉的脸,点了点头。 对! 会好起来的! 马车继续前行,先去了沂州郡的郡守府。 马车停在郡守府外。 一众人下了马车。 天空中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卫擎替棠鲤打着伞。 “告诉你们郡守大人,我姓乌,是京城来的负责治水的钦差大臣。”卫擎道。 守门的赶紧跑进去汇报了。 很快,就来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乌钦差,一路辛苦了,快随小的进去。”那人道。 一众人进了郡守府。 管家给他们每个人都安排了住处,棠鲤和卫擎,则有一个单独的院子。 “钦差大人,您辛苦了,先洗个澡休息一下,小的去给二位备吃的。” 棠鲤和卫擎一路上没停,也没换过衣服,确实浑身不舒服。 两人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 棠鲤带的衣服,都不是华服,而是干净利落,适合走路和干活的衣服。 棠鲤穿上衣服,将头发束起,很是利落。 两人吃了东西。 卫擎便问道:“你们郡守大人呢?” “郡守大人正在为大人准备接风宴呢。”管家道。 卫擎眉头一皱:“告诉你们大人,治理水患是当务之急,不必拘泥于形式。” 管家面露尴尬,真没想到这位钦差大人的性格这么直,居然直接说出来。 卫擎看向他,冷冷的,带着压迫感。 真可怕。 管家吓得缩了缩脖子。 “小的马上去告诉大人。” 棠鲤和卫擎在房间里坐着。 “这沂州的郡守姓陆,在此任职十年了。”卫擎道。 “五年前,那场大患,那么多人获罪,这位陆郡守都无事?”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 “这样的人,要么狡猾如狐狸,要么朝中有人,或者两者兼有。”棠鲤道。 “两者兼有。”卫擎道。 棠鲤的眉头皱起。 这种朝中有人,占着位置,不干实事,就麻烦了。 “他背后……” “应该是赵殊的人。” 棠鲤和卫擎在房中等着,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这郡守大人,便有些不耐烦了。 卫擎刚站起身。 “咳咳咳!”外面传来一阵咳嗽声。 一个中年男人被好几个人从外面搀扶着走了进来。 “乌大人……咳咳咳……”来人叫道。 卫擎看向他。 “陆郡守?” “正是……咳咳咳!”陆郡守咳得很厉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下人们连忙扶着陆郡守坐下。 陆郡守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脸色惨白,看起来很是病弱。 “让乌大人见笑了。”陆郡守道。 “前几日,大人一直冒着大雨,在受灾的几个镇子来回跑,然后就病倒了。” “大人,您也要爱惜着自己的身体啊,这灾地的百姓都靠着您啊。” 管家道。 几个下人都红了眼眶。 “我一点也不苦,就这一点病,又死不了。还有无数灾民在水深火热之中呢。”陆郡守大义凛然道,“明天,明天我得去河谷镇看看,就是抬,你们也得给我抬去!” 棠鲤在一旁看着,若是真不了解信息,看陆郡守的表现,还真以为他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陆郡守几日前在河谷镇?”卫擎问道。 “三天前,才从河谷镇回来,咳咳咳……我这身体,真是没用,咳咳咳……”陆郡守道。 “大人去了河谷村吗?” “我就一直在河谷村啊。”陆郡守道。 “那时情况如何?”卫擎问道。 “水把河边的几户人家都淹了,那个惨啊,看着本官心里难受。”陆郡守说着,眼眶又红了。 五天前,整个河谷村都被洪水淹了,陆郡守却说三天前,他在河谷村…… 卫擎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陆郡守还真是爱民如子,既然陆大人这般忧心,那明日便与本官一起去河谷村吧。” 第四百五十二章 这是陛下钦赐的尚方宝剑 陆郡守的神色一僵。 他就是说说而已,怎么会去? 那种地方,又脏又湿,还危险…… “咳咳咳咳……”陆郡守大声地咳了起来,像是要背过气一般。 “大人这病症实在有些严重……”卫擎道。 陆郡守松了一口气,以为钦差大人要放弃与他一起去河谷村的想法。 “得找绵软一些的担架,抬着陆大人去了。”卫擎道。 陆郡守:“……” 陆郡守的神色很僵硬。 “明天估摸着要奔波一天了,陆大人赶紧去休息吧,请陆大人将负责水务的人过来,我想问问情况。”卫擎道。 陆郡守被人搀扶着走了。 噗呲。 棠鲤笑出声。 她相公还真是坏啊,这把人给吓唬走了。 陆郡守不是要立爱民如子的人设吗?那就让他去。 笑过之后,又觉得可恨,这陆郡守,还真是一点不关心百姓的疾苦,那些灾民骂得没有错。 很快,负责水利的官员就来了。 这水利官知道的也不多,卫擎问起,就支支吾吾的。 卫擎的脸色当即冷了下去。 陆郡守尸位素餐,下面也是一堆不干活的。 卫擎冷脸的时候,很可怕。 那水利官被吓得瑟瑟发抖,最后落荒而逃。 棠鲤和卫擎休息了一晚上。 翌日一早,便起床了,洗漱吃过早膳,便出门了。 卫擎四处看去:“陆郡守呢?” “陆郡守发了一晚上的热,晕过去了。”管家道。 卫擎嗤笑一声:“走吧。” 郡守府的卧房。 陆郡守看着管家来了,连忙问道:“人走了吗?” “大人,走了。” 陆郡守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钦差大人,要揪着他去河谷镇。 “这次的钦差大臣有些难搞,去河谷县告诉我那外甥一声,让他悠着点。”陆郡守道。 “是,大人,小的这就安排人去。”管家道。 …… 棠鲤和卫擎,还带着京城带来的一水利官,和一工匠,还有两个暗卫化作的仆从,赶往河谷县。 天上下着雨,路很泥泞,马车不好走,所以一行人骑着马。 卫擎和棠鲤共骑,将人拢在怀里,挡住了风雨。 大道的时候,路还挺好走,还有些泥泞的山路,就不太好走了。 天逐渐黑了下来。 众人只能找了一个小镇,暂时逗留一晚。 这小镇上的难民不少,随处可见,各个都是衣裳褴褛,面色惨白,像游魂一样飘荡在街上。 许多商铺都关了,显得有些荒凉。 几个人找了个客栈住下。 “各位客官是郡里来的?”店小二问道。 “是的。”卫擎道。 “各位客官小心一点,晚上就别出去了,否则被难民盯上,会被抢。”店小二道。 “多谢小哥了。”棠鲤道,“这几天难民越来越多了吗?” “今天算少得了,前几天更多,难民们都涌回了河谷县,这留下来的,都是不安好心的。”店小二道。 “回河谷县了?为何回去?”棠鲤继续问道。 “河谷县有人施粥,有吃的,大家当然就去了。”店小二道。 棠鲤和卫擎在这客栈里睡了一晚上,第二日一早,继续赶路。 在傍晚的时候,终于到了河谷县。 河谷县的雨更大了,天空中暗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进去后不久,就发现许多难民聚集在一处,一眼看过去,乌压压的一片,想来有几千人。 棠鲤道:“相公,我去看看。” 卫擎点了点头,翻身下马,把棠鲤从马上抱了下来。 两个人挤进了灾民群里,便看到一男一女,正在施粥。 “范公子和范小姐真是好人啊,要不是他们,我们就饿死了。” “是啊,好人肯定有好报的。” 几个灾民议论道。 “这河谷县的县令不管事吗?”棠鲤问道。 一说到这县令,灾民们就破口大骂。 “管事?还要我们按时交税呢!” “我们去县衙求,就把我们赶出来了,还把几个人打了一顿。” 棠鲤的眉头皱起。 其实他们来之前,对这河谷县的县令就有所了解,是个不干事的。 不干事,没想到这么荒唐。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将那施粥的姑娘的斗笠吹了过来。 棠鲤伸出手,抓住了那斗笠,给那姑娘送了过去。 “谢谢姑娘了。”那姑娘连忙道谢道。 “我叫棠鲤,你怎么称呼?”棠鲤问道。 “我叫范月喜。”那姑娘道,“我去忙了。” “快去吧。” 那姑娘继续忙活了起来。 棠鲤和卫擎也继续朝着县衙出发。 县衙中。 一院子中。 “喝喝喝,美人,快喝。”房间中,一身着华服的男人搂着两个女子,正喝得酩酊大醉。 院子外,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在那里走来走去,很是焦急。 “水患越来越严重了,大人再不派人救灾,越来越多的百姓要受难了!”中年男人一咬牙,便闯进了院子中。 “许县丞,县丞大人,您别闯啊,大人有事忙呢!” 许县丞径直冲了进去,推开门,便看到房间里不堪入目的一幕。 许县丞连忙低下头:“大人,河谷村及临近三村全部被淹没,还请您赶紧派人去救灾!” 那县令直接将手中的酒杯,砸在那许县丞的脑袋上,顿时血流如注。 “许子文,谁让你闯进来的,没看到本官在忙吗?”县令大怒道。 许县丞也顾不得自己头上的血了。 “大人,您一定要赶紧派人去啊。” “大人……” 县令醉醺醺的脸上满脸不耐烦:“烦人,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许县丞被拖了出去。 “大人,您不能不顾百姓的生死啊。” “大人……” 被拖出去的时候,许县丞还在大声叫道。 然而,那县令根本不管他,关上门,继续喝酒。 许县丞被拖到了院子门口,要被打,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住手!” 下人们看向来人。 对方明显是闯进来的,居然有人敢闯进县衙。 “你们是何人?” 卫擎举起了手中的宝剑:“我乃钦差大臣,这是陛下钦赐的尚方宝剑。” 陛……陛下…… 那几个下人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第四百五十三章 卫擎立威 刚卫擎和棠鲤一行人被拦在县衙外,卫擎是个暴脾气,本来就对这县令满肚子气,于是便直接闯了进来。 他看向地上跪着的满脸是血的人,刚听到这人声嘶力竭地喊,让县令去救灾,不能罔顾百姓安危。 想来是个好官。 卫擎便顺势救下了他。 “河谷县县令何在?”卫擎看向跪在地上的下人问道。 “大人……大人在……”下人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向一个院子。 卫擎大步朝着那院子走去。 院子的门关着,卫擎也不客气,直接一脚踹过去,将那门踹开了。 棠鲤紧随其后。 许县丞见状,捂着额头上的伤口,也跟了上去。 卫擎一进院子,就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说话声。 卫擎直接走到那门口,径直将那卧房的门,生生踹开了。 他高大的身影逆光站着,身体魁梧,面色冷凝,颇具压迫力。 屋子里的人明显被惊着了。 楚县令吓得一颤,看向门口,醉醺醺的脸上浮现出怒意。 “大胆,敢擅闯本官的房间,不要命了是吗?”楚县令大声呵斥道。 卫擎看着那楚县令脑满肠肥的模样,眼中闪耀着怒意。 百姓在受苦,结果这父母官居然在这逍遥,不管事! 卫擎走了上去,直接将那楚县令踹翻在地。 那两个伺候他的女子,吓得缩在了角落,用畏惧的眼神看着卫擎。 “来人啊,把这匪徒拖出去,砍了!”楚县令大声叫道。 然而,那些下人们和衙役们,都乖乖地待在原地,谁都不敢进来。 “大人,这是钦差大臣……”有人低声道。 钦差大臣?! 楚县令看向卫擎,酒稍微醒了一些。 “钦差大臣?原来是钦差大臣。大人,来,一起喝酒。”楚县令醉醺醺道。 卫擎直接拔出了手中的宝剑,直接抵在了楚县令的脖子上。 冰寒的剑抵着脖子,这一次,楚县令完全清醒了。 “大人……您……您怎么还拔剑呢?” “此乃陛下御赐的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你身为河谷县的县令,灾患之前,不司其职,只思享乐,置一县百姓于不顾,其罪当诛!”卫擎神色冷酷道。 楚县令吓得跪在地上。 “大人,下官错了,下官绝对不敢了,求大人饶下官一命。”楚县令哀求道。 “下官一定会恪尽职守,求大人再给下官一个机会!” “大人,求求您了!” 见哀求不见效,楚县令又大叫道:“我舅舅是沂州郡守,你敢动我,我舅……舅舅肯定不会放过你!” 无论是他求还是威胁,卫擎的神情都没丝毫松动。 他手下用力,楚县令便瞪大眼睛,倒在了地上。 其余人都惊呆了,对这位钦差大臣,更加害怕,也更加恭敬。 许县丞站在门外看着,也被这位钦差大臣的雷厉风行给惊了一下。 然后,反应过来,眼睛却是一亮。 这位钦差大人这般有魄力,刚刚的举动便是在立威,这是不是代表河谷县的百姓有救了?! “你叫什么名字?”卫擎看向许县丞。 “下官许子文,是河谷县县丞。”许子文恭敬道。 “许子文,河谷县的县令位置便由你暂代。”卫擎道。 “是,大人。”许子文连忙应声道。 卫擎看着他满脸伤口的模样:“你先去处理伤口吧。” “是,大人。”许子文退了下去。 卫擎和棠鲤也离开了那个院子,在另一个院子安顿下来。 府衙的下人和衙役都知道他的身份,又观他那手段,完全不敢忤逆,对卫擎完全是毕恭毕敬。 卫擎和棠鲤进了院子。 卫擎先是洗了手。 洗完,一块帕子便递了过来。 卫擎看向棠鲤,接过帕子,将手擦干净。 “媳妇儿,刚吓到你了吗?”卫擎道。 棠鲤摇了摇头。 那楚县令该死。 她相公此举,也是为了立威。 而且,她也不是养在温室里的小白花,怎么可能被这个吓到? 很快,下人们就准备好了饭菜,给送过来了。 棠鲤和卫擎看着那丰盛的晚膳,眉头都皱起。 百姓们食不果腹,而这县衙则大鱼大肉…… “以后随便弄些饭菜就行,不用这么铺张。”卫擎道。 “是。”下人连忙道。 卫擎把带来的水利官和工匠也叫来了,添了饭,将这些菜一起吃了。 晚上。 许子文就来了,敲开了卫擎的门,他头上包着纱布,脸色有些惨白。 “钦差大人,下官是来向您汇报情况的。”许子文道。 这水患的事,刻不容缓,他想着赶紧向钦差大人汇报情况,早点作出应对之法。 “跟我来。” 卫擎走了出去,来到隔壁的房间,这临时整理出来,作书房。 许子文有些怕他,站在门口,颇为拘束。 这么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钦差大人,他夫人也说他太急躁,不会左右逢源。 卫擎坐下,看向许子文:“你也坐吧。” 卫擎这般说,许子文才在卫擎的对面坐下。 许子文拿出地图,递给卫擎。 “大人,您看,现如今的情况是,河谷村和附近三个村庄都被淹了,还有两个村庄被淹了大半,有灾民三千人左右,全都无家可归。” 两人聊了好几个时辰,聊到深夜,才结束。 “许大人何年参加的科举?”卫擎问道。 卫擎问起他的私事,便是说明他认同这个人,想多了解一些。 “下官是天乐三年的进士。”许子文连忙道。 原来是进出生,只做县丞,有些屈才了。 “天色不早了,许大人回去歇着吧。”卫擎道。 “是,大人,下官告辞。” 许子文退了出去,然后转身离开,他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 钦差大人很有耐心,也很认真,很有想法,看得出来是真心要解决水患问题。 他们河谷县的百姓,可能真有救了。 卫擎吹灭了灯烛,去了隔壁房间。 棠鲤还在看着书,没有睡,灯烛朦胧,给他媳妇蒙上了淡淡的光芒。 卫擎走了过去,将书从他媳妇的手上拿下,牵起她的手。 “媳妇,咱们睡吧。” 说着,朝着床边走去。 第四百五十四章 卫擎探查水患 两人躺在床上。 棠鲤却没睡意,而是撑着下巴,看着卫擎。 她男人好像越来越好看了,棱角分明,五官愈加深邃,更加沉静了下来。 此时,眉头却皱起,看得棠鲤心疼。 棠鲤伸出手,想要将他皱起的额头抚平。 却被卫擎抓住了手,一扯,便被扯进怀里。 两人的额头抵着额头,呼吸相闻。 “情况不好?”棠鲤问道。 “情况比我想的还要严重。” “会好起来的。” “嗯。” 他媳妇的眼睛亮晶晶的,驱散了他心中的烦恼。 他把人拢进了怀里,轻拍着她的背。 “睡吧。” 翌日。 卫擎一早上就起来了,简单洗漱一番,啃了两个馒头,就出门了。 “大人……”这么早,许子文就候在外面了。 卫擎看向他,他头上还裹着纱布,脸色惨白,精神头却不错。 “大人,这是要去……” “我去受灾严重的那几个村子看看。”卫擎道。 许子文立即道:“我带大人去!” “你头上的伤……”卫擎看着他的脑袋。 许子文浑不在意:“我这伤不碍事!” 许子文领路,卫擎带着水利官和工匠,还有两个暗卫,六个人一起前往下面的村子。 去往村子的路,比县上的路还泥泞许多,一行人走了大半日,许子文带着众人,翻上了一座大山。 “大人,这位置是最好的,能看清下面几个村子的受灾情况。”许子文道,“您看那里,是原本的河谷村。” 卫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昔日的河谷村,此时汪洋一片,连一点房屋的踪迹都看不到了。 “那里是上谷村,那里是下谷村,紧挨着河谷村的两个村子。”许子文道。 卫擎看去,那两个村子还能见一些房子的残骸。 “水位越来越高,那个村子危险了,那是陈家村。”许子文又道。 卫擎看去,那个村子地势高一些,但是有些地方被淹了,但是只有再来一场大水…… “能搬走的都搬走了,还有一些剩下的……哎……”许子文轻叹一口气。 离开就是无家可归。 只能留下来。 万一不下雨了,水下去了呢? 实在不行,再逃。 但是这样,太危险了,可能睡梦中,洪水就来了。 “许大人觉得此时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卫擎问道。 “先保证这些百姓的安全,将他们迁出村子。然后再治水。” 卫擎看向水利官和工匠:“你们觉得呢?” “大人,治水之策分为堵和疏,如今水患在即,下官以为疏来不及,当以堵为上策。”水利官道。 “堵哪里?”卫擎问道。 “这……下官初来,得多了解几日。”水利官道。 “大人,快看。” 卫擎转头看去,脸色突然变了。 只见滔滔黄色的洪水,滚滚而下。 “山洪!那是山洪!”许子文叫道,“那山洪下来,陈家村要被淹了!我得赶紧通知那里的百姓,让他们赶紧跑!” 许子文心中焦急,连忙往山下跑,跑得跌跌撞撞。 “我去。”卫擎道。 卫擎的脚步飞快,下了山。 …… 县衙。 卫擎起来后不久,棠鲤也起来了。 棠鲤的早膳挺丰富的,有粥有小菜,还有糕点。 “乌大人早上吃了什么?”棠鲤问道。 “大人……大人吃了两个馒头,这是大人吩咐为您备下的。”下人连忙道。 对比起楚县令及后院一众主子的早膳,钦差大人和乌夫人的早膳堪称简陋。 钦差大人和夫人和她原来的主子是真不一样。 钦差大臣,那可是皇帝钦点的官啊,比县令不知道大了多少的官,却一点也没架子。 “乌大人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用特意准备。”棠鲤道。 “是,夫人。”那下人连忙道。 棠鲤看向那下人,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你叫什么?” “奴婢秋月。”丫鬟道。 “你是哪里人?”棠鲤问道。 “奴婢……奴婢是陈家村人。”秋月道。 秋月说着,眼眶就红了。 “陈家村……”棠鲤想起来了,那个村子靠近被洪水淹没的几个村子,难怪秋月眼眶发红,想来是担心自己的家人。 天灾面前,人力太微弱了。 而他们,只能尽着自己的微薄之力,让少一些人受苦。 棠鲤想到了那在街上施粥的范家兄妹,他们便是如此。 “陪我出去走走吧。”棠鲤道。 秋月受宠若惊:“是,夫人。” 两人出了县衙,外面的雨暂时停了。 秋月看了一眼天空,对着天祈祷着。 老天爷,千万别下雨了。 回过神来,见夫人等着自己,连忙跟了上去。 “你知道街上施粥的范家兄妹吗?”棠鲤问道。 “知道,范公子和范小姐都是好人!”秋月道。 范家是河谷县的大户,范老爷乐善好施,教出的一对儿女,也特别善良。 “楚大人不喜欢范家。”秋月道,“当初,楚县令本来想娶范小姐的,但是范小姐不肯,差点把楚县令给……” 她们都觉得范小姐要是嫁给楚县令,那就真被糟蹋了,幸好范小姐逃了。 “再然后,楚大人就针对范家,范老爷每年给楚大人很多钱,楚大人才放过范家。”秋月道。 原来如此。 这姓楚的,被她相公砍了,真是为民除害! 两人朝着城北走去,雨又下了起来。 秋月连忙打起伞,替棠鲤遮雨。 一阵风刮过,差点将伞吹走,秋月拿不稳,雨淋湿了棠鲤的衣角。 秋月吓得脸色惨白:“夫……夫人……” 以往,若是伺候主子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肯定会被打死。 棠鲤却并没有发怒,而是接了过来:“无碍,我来打伞。” 夫人居然没怪罪她。 秋月连忙后退两步,不敢躲在伞里。 棠鲤拿着伞,也后退两步,替她挡住了雨。 “夫人……” “伞大,够两个人打,快跟上。”棠鲤道。 “夫人,奴婢不用打伞……” “我的话你都不听?”棠鲤板着脸道。 秋月只得战战兢兢地跟上,缩成一小团,尽量让自己少占一点位置。 哪有……哪有主子替奴才打伞的? 不过,这位京里来的夫人,真的好不一样,真的好好啊。 第四百五十五章 棠鲤的担忧 两人到了城北,便见那里的人又多了一些,全都挤在窄小的棚子下,躲着雨。 每个人都衣裳褴褛,身上都是泥浆,脸上脏兮兮的。 “这雨什么时候停下来啊。” “是啊,这日子都没个头。” “多亏了范家,不然我们就得饿死了。” “听说朝廷派下了钦差大臣,来治理水患。” “钦差大臣有个屁用,这几年下来的钦差大臣还少吗?最后怎样?” “是啊,来了还得伺候他们,一个个都是爷!” “钦差大臣也是好的,宋老便是钦差大臣。若是宋老还在,我们就不会这样了。” “宋老……哎,老天无眼啊。” 一阵大风刮过,那棚子左摇右晃起来,眼看就要倒了。 “快,快扶住那根柱子。” “这倒了我们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了!” “你去那里!” 灾民们连忙起身,手忙脚乱地去扶四周的柱子,有的则去压着棚顶。 其中窜出一个女子的身影,连忙扶住一根柱子。 只是,那柱子太重了,风又太大,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又一道身影出现在那里,替她抵住了。 范月喜松了一口气,看向身边的人:“谢谢……” 看到帮她的人,很是惊讶。 “是你。” 对方漂亮得很耀眼,一眼便是惊鸿一瞥,让人记住。 正是棠鲤。 范月喜没想到她看着很纤瘦娇小,力气居然这么大。 范春喜连忙也奋力支撑着。 一阵风过,棚子虽然勉强立着,但是篷顶却被吹得七零八落,几百个人全都淋着雨。 “这雨好像要越下越大了……”范月喜看着那些蜷缩着的灾民,眉头皱起。 “范姑娘,我们几个把棚顶重新盖一下。”几个壮实一些的灾民道。 范月喜点了点头。 “这棚子支撑不了多久了,我得想想办法……”范月喜说着,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棠鲤也跟了上去。 “夫人,夫人,您淋湿了。”秋月跑了过来,替棠鲤遮伞。 “没事,这一点雨不怕。”棠鲤道。 棠鲤脚步不停,秋月拿出手帕,替她擦身上的水。 范月喜去找了一个年轻男子,正是她哥。 “哥,我们得想个办法,安置一下这些灾民。”范月喜道。 “妇孺和一些生病的都安排在范府,三百多人,最多只能安置两百人。但是这里有近两千人……”范元炜皱眉道,很是为难。 “哥,要么去找下县里的其他富户,让他们帮帮忙……” “各人自扫门前雪,他们关门闭户的,不肯牵扯这桩子事,你又不是没去找过。”范元炜道。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兄妹俩都十分为难。 范月喜看着面前的雨:“这雨还越来越大了……” “我再去找找!”范月喜下了决定。 “我有办法。”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范月喜和范元炜看向来人。 “姑娘……”范月喜记得她说过自己的名字,“棠姑娘,你有什么办法?之前没见过你,你是河谷县人吗?” “我自京城而来。”棠鲤道。 京城来的? 观她气质不凡,应该是达官贵人,莫不是哪家小姐,回来寻祖探亲?不过,实在没赶上好时机。 “棠姑娘有什么办法吗?”范月喜问道。 “城东的春眠别院,可以容下几千人。”棠鲤道。 “春眠别院?”范月喜一惊,只因这别院是县令修建,用来享乐。 这么奢华的别院,所有者怎么可能用来安置灾民? “楚县令已经被钦差大臣诛杀。”棠鲤道。 这件事,范月喜和范元炜都知晓。 纵然大快人心,但是也不敢指望这位钦差大臣能够忧心灾民,把这么好的别院让出来。 “这位钦差大臣未必会把别院空出来。”范月喜道。 “这件事我能做主。”棠鲤道。 范月喜看向棠鲤,莫不是她与这位钦差大臣有关系? “钦差大臣乌大人是我丈夫。”棠鲤道。 范月喜惊讶,她居然是钦差大人的夫人? 她气质不凡,但是衣着其实普通,现在身上淋雨淋湿了大半,身上一片泥泞,竟是一点不在意,刚还帮她撑柱子,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难以想象,她居然是钦差大臣的夫人,这般尊贵的身份。 “范小姐,范公子,你们把人迁到春眠别院就行。”棠鲤道,“我先去安排,待你们人到了,便可以直接进去了。” 棠鲤说完,一点没耽搁,转身走了。 范月喜和范元炜都是一阵欣喜,这个问题得以解决,真是太好了! “这位夫人的人真好,想来这次钦差大臣,与前几次那几位不同。”范元炜道。 “是啊,说不定河谷县的百姓有救了。”范月喜道。 棠鲤又赶去了春眠别院。 那里的管事还是原来的人。 楚县令被诛杀,几个管事此时都是战战兢兢的。 棠鲤说要打开别院,将灾民安置在这里,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乖乖开门。 “这别院中一共有多少人?”棠鲤问道。 “启禀夫人,一共有五十二人。”管事道。 “好,到时候灾民进来,你们听从范小姐和范公子的命令,协助他们安置灾民,给他们准备吃的和衣服。”棠鲤道,脸色陡然冷了下来,“若是不从,本夫人不会轻饶!” 棠鲤平日里看着很温柔的一人,但是冷脸的时候,还是很有气势的。 下人们顿时跪倒一片。 “奴才/奴婢遵命!” 棠鲤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那奢华的别院,轻叹一口气。 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夫人,您浑身都湿透了,回去洗个澡吧?”秋月道。 秋月一路上跟着棠鲤,更加见识到这位夫人的好了。 她一点架子都没有,也是真忧心百姓。 她怎么能这么好呢? 这样的好人,一定要好好的,秋月也是真担心她的身体。 棠鲤点了点头,这才回了县衙。 一回去,便先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外面,天已经黑了。 棠鲤找来了衙役,问话。 “乌大人和许大人还没回来吗?”棠鲤问道。 “还没回来,今天发了山洪,又把一座村庄淹了。”衙役回禀道。 山洪? 这么晚了,她相公还没回来,不会出事吧? 棠鲤的心揪了起来。 第四百五十六章 小鲤鱼真粘人 棠鲤看向那衙役:“你先下去吧。” “是,夫人。” 衙役退出了院子,刚要离开,便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官差大哥。” 衙役看向她。 “官差大哥,那被淹的是哪个村子?”秋月怯怯地问道,眼中带着担忧。 “陈家村。”衙役道。 衙役说完,秋月的脸色一下白了。 陈家村被淹了,那她爹娘、阿姐、阿弟,还有阿奶…… 他们会不会有事?现在怎样了? 秋月靠着墙,才勉强站定。 他们一定要没事啊。 棠鲤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一边告诉自己,她相公肯定不可能出事的,肯定是被什么耽搁了。 一座村子被淹了,她相公肯定忙着拯救和安顿灾民呢,所以才这么晚没回来。 但是,她心里还是止不住担心。 棠鲤拿起一把伞,撑着伞,便出门去了。 “夫人,奴婢撑伞。”秋月接过棠鲤手中的伞,道。 主仆二人来到院子门口。 外面刮风下雨,又是晚上,还真有些冷。 “夫人,要不要进去躲着?”秋月劝道。 棠鲤不说话,目光却固执地盯着前面的路口,盼着下一瞬间,她相公就在那里出现。 棠鲤这人,平日里看着温柔和善,但是冷脸的时候有些可怕,有时候却又很固执。 秋月见劝不动,就跑进去拿了斗篷,给棠鲤披上。 主仆俩,就盯着淅淅沥沥的雨发呆,都在担心着自己的家人。 棠鲤在门口站了快一个时辰,突然有‘噔噔噔’的马蹄声响起。 有人来了! 棠鲤瞪大眼睛看着,果然,看到一匹马从远处的暗影走来,到了有光亮的地方,棠鲤也看清了马上的人。 马上的人脏兮兮脏兮兮的一片,头发上也全是泥浆,看不清脸,但是棠鲤却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她相公! 棠鲤直接朝着她男人跑了过去。 卫擎也翻身下马,转瞬间,他媳妇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而且,张开手,要往他怀里钻。 “媳妇儿,别,我脏……” 卫擎话音未落,他媳妇儿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他只能张开手,搂住她的背。 棠鲤搂着卫擎的腰,紧紧的。 幸好,她相公没事! 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好开心啊。 “媳妇儿,我身上脏,你先放开我。”卫擎道。 棠鲤抱得紧紧的,很任性:“不放。” 卫擎被她媳妇这撒娇的黏人模样弄得心里软绵绵的,便将人抱着进去了。 在经过门口的时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大人,陈家村的人如何了?奴婢是陈家村人氏……”秋月害怕钦差大人,因为太过担心家人,所以鼓起勇气问道。 “大部分人救出来了,许子文派人去安顿灾民了,在永镇街那边,你去看看。”卫擎道。 “多谢大人!”秋月感激道,便跑进了雨里。 “秋月,把伞拿上。”棠鲤道。 “是!”秋月又跑回来,把伞拿走了。 棠鲤看着小丫头的身影消失在雨中,轻叹一口气,希望她的家人没事吧。 卫擎抱着棠鲤进了院子。 下人们很快把热水打满了浴桶。 卫擎将门关上,看向衣服也湿了的媳妇儿。 “一起洗?”卫擎道。 棠鲤乖乖点头,一点也不害羞:“嗯。” 媳妇儿好热情啊。 两人一起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衣服,棠鲤一直揪着卫擎的袖子,跟进跟出的。 用膳的时候,也是紧紧拽着他的衣袖。 卫擎点了点棠鲤的额头。 “小鲤鱼,你好黏人啊。”虽然是听起来像是无奈,其实语气里满是宠溺,嘴角勾起,很是暗爽。 棠鲤抱住他的手臂:“就要黏着你,黏一辈子!” “一辈子哪里够?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卫擎道。 这辈子他媳妇肯定是他的,即使投胎转世,他也不能接受媳妇和其他人在一起,所以他媳妇得一直是他的! 说着,把人搂进了怀里。 搂得紧紧的,像是要把人嵌进怀里。 卫擎知道她媳妇儿是担心自己…… 都怪他,让她担心了。 “媳妇儿,你别担心,你相公命大着呢。” 棠鲤的脸紧紧地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嗯。” “我家小鲤鱼一身福气,我天天沾染福气,自然是平安顺遂的。”卫擎道。 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媳妇儿,你实在担心,要不多渡点福气给我吧?”卫擎的语气突然变得坏坏的。 “怎么渡……”棠鲤声音疑惑。 抬起头,看见卫擎嘴角挂着一抹坏笑,顿时懂了。 棠鲤主动渡气。 这口气渡得有些绵长。 渡气之后,两人便躺下了,卫擎躺着,棠鲤趴在他的胸膛上。 “相公,快睡吧。”棠鲤道。 今天这一天下来,肯定累坏了。 卫擎的手搭在她腰上,闻着她媳妇儿身上的淡淡清香,很快睡去。 棠鲤听着她相公平稳的呼吸声,勾起一抹笑,黑暗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闭上眼睡去。 翌日。 卫擎又是一早起,棠鲤也跟着起了。 两人一起洗漱,吃早膳。 刚吃完,许子文就来了。 “大人,昨日那些灾民都安顿好了,陈家村一共三百七十八人,原先搬出三十二人,所以村子里一共三百四十六人,救下三百四十三人。”许子文道。 剩下的三人,便是凶多吉少了。 可惜还是死了三人。 昨日那山洪,实在来势汹汹,若非大人很快通知到,并冒着危险救人,会有更多人死在这场洪水中。 不一会儿,水利通判和工匠,还有之前暂歇在郡守府的工部郎中等人,全都来了,一共十人,一起开会,商量对策。 “你们觉得该怎么办?”卫擎问道。 “大人,下官觉得,该在这里堵。”水利通判指了地图上一个位置。 “张大人,我觉得这里不妥,这里堵住,水会往这边灌过来,这几个村子会受灾。”许子文立即道。 卫擎看着那地图,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张通判被驳了面子,脸色不太好看:“那许大人你说,该怎么做合适?” 第四百五十七章 定下治水策略 张通判问完,就看着许子文,看他能说出什么‘高见’来。 “下官觉得该在这里建堤坝,让河水改道。”许子文指着一个地方道。 “许大人,若是在这里建堤坝,那这五个村子怎么办?”张通判指了五个村子,咄咄逼人道。 “这五个村子没办法……” “许大人,你是河谷县的父母官,怎么能置百姓的安危于不顾呢?” 许子文被他说得面红耳赤,他也想保住那五个村子,但是这实在没办法啊。 正在僵持的时候,卫擎一锤定音道:“就按许大人说的办。” 许子文的想法其实和他不谋而合,在许子文指的地方搭建堤坝,其实是最好的方式,这样,水就会淹过一大片荒地,而不是村子了。 “乌大人,那这五个村子……”张通判立即道。 “你有办法保住所有村子吗?”卫擎问道,“若按你刚刚所说,那这边大片村子都会沦为汪洋。” 张通判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闭嘴。 “这五个村子的百姓迁出来,子文,你负责去办这件事。”卫擎道。 许子文连忙应声:“是,大人。” “章郎中。”卫擎道。 “下官在。” “你负责征调兵匠,三天内,本官要你征齐三千人。”卫擎道。 “是,大人。” 卫擎一一下了命令,众人领命而去。 …… 棠鲤看着身旁伺候的秋月。 “秋月,你家人如何了?”棠鲤问道。 秋月扑通一下,直接朝着棠鲤跪了下来。 “谢谢夫人,还要谢谢大人,奴婢的家人都没事。”秋月眼眶发红。 昨晚,她见到了她的家人,他们都没事,被安置好。 她阿奶还是乌大人背出来的。 若是没有乌大人…… 她都不敢想象结果。 “没事就好,起来吧。”棠鲤道。 秋月起身,心中将恩情记下,这恩情,她今生当牛做马都报不完。 棠鲤抬起头,就看到卫擎走了进来。 卫擎径直走到棠鲤的面前,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还觉得不够,又在她绵软的唇上亲了一下。 秋月连忙低下头,脸微微发红,钦差大人看着挺可怕的,但是在夫人面前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对夫人好温柔,和夫人很恩爱。 “媳妇儿,我要去建堤坝了。”卫擎道。 “嗯,注意安全。”棠鲤道。 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棠鲤搂着他的腰,不舍得放开。 卫擎凑近,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放心,有媳妇儿渡给我的福气呢~” 棠鲤的耳朵顿时红了。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卫擎才放开她。 “媳妇儿,我走啦。” “嗯。” 卫擎转身,走到门口,脚步顿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真走啦。” 棠鲤微笑:“等你回来。” 卫擎深深地看了媳妇儿一眼,转身,快步走了。 棠鲤并没有闲着,去了春眠别院。 昔日里奢华享乐的别院,此时已经挤满了人。 灾民们有了安身的地方,不用再淋雨吹风了,大家心情都不错。 “我跟你们说,咱们这位钦差大人也是一位能人啊,据说他来的那一天,楚县令还搂着美人喝酒呢,咱们钦差大人进去,直接给他咔嚓了。” “那楚县令欺男霸女,把我们百姓当畜生,被咔嚓了真是大快人心!” “谁说不是呢?这一次让我们搬进这春眠别院,也是钦差大人的夫人做主的!” “这位大人和夫人真是好人啊!” 棠鲤听着那些议论声,微微一笑,径直去寻了范月喜。 范月喜正在灶房里蒸饭。 棠鲤走了进来,看着她脸发红,满身汗,被热到了。 “怎么不让其他人来?”棠鲤道。 “其他人也有其他活干,我闲着也是闲着。”范月喜道。 棠鲤走到她面前:“我来烧火,你歇一下。” “不用……” “听话。” 范月喜这才起身,退到了一边,看着棠鲤。 她烧火的动作很熟练,很会干活。 谁能想到她居然是钦差大臣的夫人呢? 棠鲤感觉到她的目光:“看什么?” “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官家夫人。”范月喜道。 一点架子都没有,干活利索,又温柔又平和。 “那是你见识少。”棠鲤笑着道。 才不是见识少呢,事实就是像棠鲤这样的人就是很少见。 “有钦差大人和你在,我们河谷县有救了。”范月喜道。 “我和我相公会尽力的,”棠鲤道,看向范月喜,“你和你哥也很厉害。” 天灾面前,人力微薄,他们却愿意尽着自己的那份力,值得敬佩。 范月喜搬了个小板凳,在棠鲤的身边坐下。 “我爹从小就教我们,要知恩图报。其实我爹小时候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我爹常说,这河谷县就是他的恩人。后来,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也一直没有忘记。”范月喜道。 棠鲤很敬佩范月喜的父亲,教出这么好的两个孩子。 “每年到这个季节,河谷县总要受一次难,运气好,就淹一淹,运气不好,家都没了。没了怎么办呢?等水患过了,再回来,重新盖房子。所以啊,我们河谷县的百姓都很穷,日子过得很苦,大家最大的愿望就是,什么时候不会被洪水淹,安居乐业。” “宋大人是个好人,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水患的事能解决了……” 范月喜记得,宋大人给出治水策略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充满希望…… “谁曾想,后面发生那样的事,苍天无眼。”范月喜道。 棠鲤知道这位宋大人,是一位治水很厉害的能人,可惜的是,五年前,死在那场很大的水患之中。他留下很多治水的著作,为后人治水留下宝贵的意见。 他最大的愿望大概就是看着百姓免受水患之苦,可惜至死都没看到。 “宋老努力了那么多年,最后都被姓常的给毁了!”说到这姓‘常’的,范月喜变得咬牙切齿。 “这姓常的怎么回事?”棠鲤问道。 “宋老走了后,便由这姓常的来接替宋老的事,结果水患比原先更严重了。”范月喜道。 纵然这人也死在了水患中,但却是他们河谷县的罪人! 他们有多敬佩宋老,就有多讨厌姓常的! 常…… 棠鲤总觉得这个姓氏有些熟悉。 第四百五十八章 治水奇才难寻 郡守府。 “什么?钦差把本官的外甥给砍了?”陆郡守震惊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是,大人……” 来汇报的是楚县令家的下人,偷摸从河谷县跑出来,赶了两天路赶到了郡衙。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陆郡守气得快吐血了。 他真没想到,这钦差大臣如此嚣张! 居然把他外甥给…… 他外甥纵然有点小毛病,但是也罪不至死啊,这完全是滥用私权! 他可怜的外甥啊! 不行,他一定要为他外甥报仇! 陆郡守的眼中闪过一道狠戾的光。 “他此行治水肯定不能成,宋老都做不到的事,他怎么可能做到?” 到时候,水患治不成,姓乌的肯定完蛋,他只要等着就行了! 陆郡守叫来了两个心腹,让他们去河谷县盯着那钦差,适时耍绊子! …… 几日后。 雨越下越大。 棠鲤已经整整五天没见到她相公了。 也不知道那堤坝建得如何了? 她相公毕竟不是专业治水的,若是有像宋老那般的人就好了。 棠鲤别无他法,只能天天往春眠别院跑,帮着安置灾民。 春眠别院的灾民越来越多,此时已经有近四千人了。 棠鲤来到春眠别院,便发现许子文和另一位官员,好像是工部郎中,两人一起,正在征调身强力壮的灾民,前往建堤坝。 “大人,我去!” “他娘的,老子就要和老天干,老子去!” “大人,我也去!” 这一番,便有三百个人报名。 那工部郎中负责登记。 棠鲤走到许子文的面前。 “许大人。” 许子文见了棠鲤,连忙恭敬道:“乌夫人。” “我相公怎么样了?”棠鲤问道。 “大人安好。”许子文道。 建堤坝的时候,大人便与那些兵匠一起,扛石头。几个人都扛不动的石头,大人一个人就扛动了。 有钦差大人在,那些干活的兵匠,都变得更积极,更有动力。 许子文是个文人,没什么力气,只能干一些其他活,有些时候,看着大人浑身泥浆的模样,眼眶都发红。 当然,这些话他没说,免得夫人担心。 “人手不够了?” “是啊,天一直下雨,有好些兵匠病倒了。”许子文道。 棠鲤知道,她相公肯定会冒雨干活…… 她的嘴唇抿着,心疼从眼睛里流泻而出。 “秋月。”棠鲤叫道。 秋月立即将一个布包递给了许子文。 “许大人,这里面是糕点,我亲手做的,你带给我相公。”棠鲤道。 她做的东西自然不一样,是带着她的福气的。 许子文连忙接过:“下官一定带到。” “许大人也注意安全。” 许子文受宠若惊:“多谢夫人。” 许子文在河谷县的事忙得差不多,便赶着下了村。 许子文赶到了堤坝修建处,一眼就看到了冒雨干活的钦差大人。 待到他休息的间隙,许子文才凑了上去。 “大人,我从县里回来了,此番征调到三百余人,章郎中很快就带着人到。”许子文汇报道。 卫擎的头发湿漉漉的,水顺着他脸部的棱角滑落下来,他没穿上衣,身上布满了肌肉,却也见不少新增的伤口。 卫擎一把抹掉了自己脸上的雨水:“见到我夫人了吗?” “见到了,”许子文将一个布包递给卫擎,“这是夫人让我给您的,说是她亲手做的。” 卫擎迅速接过了布包,打开,看着里面的糕点,还被做成了各种形状,胖乎乎的,很是可爱。 他几乎能想象他媳妇儿做这些糕点的模样。 很认真,一点一点地捏着,但是捏出的成品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于是露出苦恼的神情。 笨笨的,但是好可爱。 毕竟他媳妇很少崭露出笨笨的模样。 这段时间,除了干活就是干活,卫擎不怕累,唯一的问题,就是想他媳妇。 卫擎盯着那糕点看着,然后拿起一个,递给许子文。 许子文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大人,这是夫人亲手给您做的,下官不敢。” “我是想问问你看得出这捏的是什么吗?”卫擎道。 许子文:“……” “这是什么?下官看不出。” “这是一只猪。”卫擎道。 许子文看着那崎岖的糕点:“……夫人真是心灵手巧。” “嗯哼。”卫擎嘴角勾起,很是得瑟。 卫擎吃了一口,味道很好,这糕点就像是大力丸,吃完后,浑身都有力气了。 “我媳妇儿只有给我做糕点的时候才会捏形状。”卫擎道,“我说麻烦,让她不用这样,她非要捏。你看,这一颗是爱心。” 许子文:……虽然什么都没吃,但是感觉肚子饱了。 卫擎把糕点全吃完了,站起身,看向建设中的堤坝。 其实,论起治水,他算是个门外汉,那几个水利官,看起来比他这门外汉好不了多少。所以,完全是靠大家的力气,一点点垒起这堤坝。 这短短的五天时间,就遇到不少麻烦,然后解决,效率低很多。 “我们治水,还是有种抓瞎的感觉。”卫擎道。 许子文点了点头:“要是宋老还在就好了……” 五年前,宋老的治水策略很好,但是一直推行得不太好,陆郡守和楚县令给了他太多阻力,所以事倍功半。 若是宋老还在,又有乌大人这般雷厉风行的钦差大臣坐镇,何愁沂州水患不除? 许子文轻叹了一口气。 卫擎没有再说话,治水奇才太难寻了。 他走进了雨里,和兵匠们一起干着活。 …… 春眠别院。 “哥,我们还有多少银子?”范月喜问道。 如今别院中,再加上其他地方的灾民,一共有快五千人了,这五千人的吃饭,就是一个大问题。 朝廷那边纵然,纵然有钦差大人发话,但也只有一个谷仓开仓赈灾了,但是也支持不了几日…… “还有几百两,只能支撑几日了。”范元炜道。 范月喜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几日过去怎么办? 大家都饿着吗? 若是水患控制不住,灾民们只会越来越多。 棠鲤走到了他们身边,将一叠银票递给范月喜。 “这是五千两银子。”棠鲤道。 范月喜一惊:“夫人,这……” “我这带着来,本就是给灾民们的,收着吧。”棠鲤道。 范月喜紧紧捏着那一叠银票,看着棠鲤,点了点头。 有了这些银票,又能支撑一段时间了! 棠鲤见天色不早,便从春眠别院离开了。 棠鲤和秋月,一主一仆走在街上。 突然,棠鲤见前方,一人躺在路中间,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第四百五十九章 献上治水之策 “夫人,那好像有个死人!”秋月吓了一跳。 棠鲤迈步往前走。 秋月连忙拉住了她:“夫人……” 棠鲤拍了拍她的手:“没事。” 棠鲤走到那躺着的人面前,那人浑身脏兮兮的,身上沾满了泥浆,头发混杂着泥浆,黏在脸上,脖子上,看不清脸,只能分辨出来是个男人。 棠鲤伸出手,在他鼻子下探了一下。 “还有气。” 棠鲤看着他的模样:“可能是灾民……” 灾民? 秋月紧张道:“夫人,那奴婢去寻大夫?” “现在这时候哪里找大夫?”棠鲤道。 现在大夫是最稀缺的,有几个在春眠别院,有些则被卫擎带去了乡下,剩下的大夫都忙得不得了,跑几个医馆,都不一定能找到一个大夫。 “你回县衙,叫一辆马车来。”棠鲤道。 “是。”秋月连忙跑回县衙。 不一会儿,马车就来了,两个下人把这昏倒的人抬上了马车,送回了县衙。 下人们把他抬进了房间,给他换了一身衣服。 秋月打了热水,替他擦干净了脸,这才发现居然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得还挺俊的。 “脸色发红,发热,咳嗽,舌苔发白,是风寒。”棠鲤道。 她跟在苏大夫身边一段时间,说不上多懂医术,但是这基本的病症还是懂的。 棠鲤看向秋月:“我写个药方,你让人去抓药,然后熬了给他服下。” “是,夫人。夫人,您去歇着吧。” 棠鲤点了点头,她确实累了,写下药方后,便回房去了。 晚上,秋月熬好药,给那人喝下,待到半夜的时候,他的热便退下去一些。、 夫人开的药方居然有效!真厉害! 棠鲤在这小丫鬟的眼里,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了。 翌日一早,秋月又跑去熬药,待熬好药,端着黑色药汁回来的时候,便见那人已经醒了。 “你醒了?!” 那人挣扎着要起来,秋月连忙跑过去。 “你先躺着,别起来。” 那人看向秋月,一脸迷茫:“这是何处?” 这人长得很清秀,秋月被他盯得脸微微发红:“这是县衙。” “县衙?!”那人惊讶,“我为何会在县衙?” “是我们夫人救了你。”秋月道。 “你家夫人是?”那人疑惑道。 “我家夫人是钦差乌大人的夫人,你先别问那么多了,把药喝了吧。”秋月道。 “钦差大人的夫人?”那人的眼睛一亮,“我能见一下这位夫人吗?” “你先把药喝了啊。”见他目光灼灼,像是一刻都等不了,秋月便道,“那你自己喝药,我去找夫人。” 秋月把药递给他,就跑了出去。 很快,秋月就把棠鲤找来了。 棠鲤一进屋子,那人便盯着自己,并朝着她作揖。 “乌夫人。” “你还病着,别站着,快坐下。”棠鲤道。 “对啊,你快坐下!”秋月跑过去检查药碗,发现碗空了,才没继续唠叨。 “你找我?”棠鲤问道。 “谢过夫人的救命之恩,在下常遇。”那人道,“在下师从宋老,这些年一直在研究沂州水患,有治水之策,想献给钦差大人。” 常遇找了许多人,都被拒之门外,听说新来的钦差大人很有魄力,便又赶回了河谷县,想求见这位钦差大人,试一试,万一钦差大人采纳呢? 却不想路途奔波,加淋了雨,感染风寒,晕倒在路上。 师从宋老?! 是她听说的那位宋老吗? 常遇……这个名字,甚是熟悉啊。 “夫人……”秋月扯了扯棠鲤的衣角。 自从听到他姓常后,小丫鬟看向常遇的神情,没有羞涩,而是带着微微的敌意。 “怎么了?”棠鲤问道。 “他姓常……”秋月低声道。 棠鲤想起来了,之前和范月喜聊天的时候,她就提到最敬佩的便是宋老,而最厌恶的便是姓常的,常遇也姓常,难道说…… 常遇感觉到秋月的敌意,其实这些年,这种敌视和厌恶,他都习惯了。 就因为他姓常,因为他的兄长是…… “夫人,在下与兄长常衍,皆师从于宋老先生。”常遇道。 “常衍?你真是常衍的弟弟?常衍他不配做宋老的学生!”秋月瞪着常遇,眼中满是敌意。 常家人不配! 宋老去世后,常衍便成了治水的主要负责人,推翻宋老原先的治水策略,才害得大水倾灌下来,她阿爷和几个阿叔阿伯就死在那场水患中! 常衍这个名字,在他们河谷县是要被唾弃的。 常家也被赶出了河谷县。 真没想到,常家人居然还有脸回来! 常遇看着这小丫鬟的反应,心便有些凉了。 但凡知道他的出生,他就变成灾星,没人对他的治水策略感兴趣。 棠鲤并没有甩袖而去。 “你的治水之策给我看看。”棠鲤道。 常遇先是从身上找,发现自己换了一身衣服,脸色顿时白了。 “我的东西呢?” “你要找的是这个吗?”秋月将一卷牛皮纸包裹着的东西递给常遇。 常遇松了一口气,连忙将那东西接了过来:“是。” 他小心翼翼地将牛皮纸撕开,那东西包了好几层牛皮纸,待全打开,便露出里面的几张纸。 常遇将纸递给棠鲤。 棠鲤接过。 昨天,常遇浑身都湿透了,但是这几张纸,却被他保护得很好,一点水都没沾到。 “待我看过后,再来找你。”棠鲤道。 常遇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几张纸。 “怎么?怕我们夫人把你的破纸弄坏了?”秋月不忿道。 “夫人,这治水策略是我多年研究的成果……”常遇道。 “你放心,我不会弄坏的。”棠鲤道。 棠鲤神情认真,常遇点了点头。 棠鲤拿着那几张纸走了。 一主一仆出了门。 “夫人,您别信他!姓常的都是坏人,得把他赶出去!”秋月道。 “之前抢着照顾他,现在又要把人赶走,你这丫头怎么变脸比变天还快?”棠鲤笑着道。 “夫人,他是坏人嘛。”秋月道。 “秋月,好人坏人不能一言蔽之,他兄长是坏人,他未必是。”棠鲤道,“你这是偏见。” 秋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难道她错了吗? 但是所有人都很讨厌常家,说常家人都是坏人啊。 第四百六十章 相公我给你带了个人来 棠鲤回到了房间,将那治水策略看了一遍。 这段时间,她也看了不少治水的书,只觉得这上面的内容都是真知灼见。 常遇……常遇…… 这个名字熟悉,便缘于小说里出现过这个名字。 赵殊和顾莹为帝后后,两人之所以能治水成功,功绩载于史册,便是破格选拔了一位叫‘常遇’的治水奇才。 因常遇之兄治水失败,害了许多黎民百姓,因此受到诸多人的唾弃。常遇纵有治水之才,也没人信任他、用他。十来年一直郁郁不得志。 但是,他并没有放弃过,一为洗脱家族污名,二为黎民百姓,三为实现师父宋老的愿望,一直在寻找机会。 直到赵殊和顾莹任用他。 他努力了整整五年,将全部精力都用于治水上,终于解决了沂州的水患,洗清了常家的污名,也让沂州百姓不必再受水患之苦。 她看了治水策略后,便确定,这常遇,便是那位治水奇才常遇。 棠鲤没想到,自己在街上捡的人,居然是是位治水奇才! 看来这是上天注定。 棠鲤早一点遇到常遇,便能使沂州水患早日解决,百姓少受一日苦! 棠鲤当即起身,去往常遇的房间。 常遇躺在床上,看着床顶发呆。 他感觉钦差夫人相信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还是抱着微弱的希望…… 万一呢? 万一这位夫人看得懂治水之策呢?能摒弃偏见替他引荐呢? 如果有奇迹就好了。 突然,敲门声响起。 常遇起身,打开了门。 “乌夫人。” 棠鲤走进了门,朝着常遇微微一笑:“常先生,我刚刚读过你的治水之策,全是真知灼见,让我佩服。” “常先生,你大病未愈,今日便把药吃了,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带你去见我相公。”棠鲤道。 棠鲤说着,便将那一叠治水之策,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常遇。 常遇愣在那里,直到棠鲤离开后,他才回过神来。 这位钦差夫人居然看得懂治水之策,相信他? 他不是做梦吧? 常遇猛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这时候,秋月刚刚端着熬好的药进来,瞥了他一眼。 “你傻了?扇自己巴掌作甚?” 常遇又甩了自己一巴掌。 真疼。 是真的! “喝药了。”秋月道。 “喝!” 常遇走了过去,端起药,一口闷了。 “烫……” 秋月看着空碗,惊呆了。 她拿着空碗,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又有下人送来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让他洗浴。 常遇洗了一个澡,整个人干爽了许多。 …… 下午的时候,棠鲤有些困倦,便睡了一觉。 她许久未曾做噩梦,但是这一睡,居然又做了噩梦。 梦里,天很昏暗,乌云层层,下着大雨。 一群人在修建着堤坝,堤坝修建地差不多了,只剩龙口,但是水太急了,无论怎样都堵不上。 一群人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她相公。 她相公赤着上半身,浑身的肌肉绷紧,想要奋力堵上…… 然而,就在这时,翻滚的洪水奔腾而来! “跑啊!洪水来了!” “快跑!你们快到岸边来啊!” “乌大人!快跑!” 岸边惊恐的叫声响起。 然而,已经来不及跑了。 转瞬间,所有人都被那滔天洪水淹没了。 “相公!” 棠鲤猛地睁开眼睛,脸色惨白,心中一阵心悸。 不行,不能让梦里的事发生。 她本来觉得不必急于一时,毕竟常遇还病着,让他好好歇一日。 但是,经过刚刚的噩梦,她一刻都等不了了。 谁知道什么时候,梦里的事就发生了呢? 棠鲤连忙起身,去寻了常遇。 常遇身着干净的黑衫,头发束起,是一个年轻俊朗的青年。 “常先生,可愿现在随我去见我相公?”棠鲤问道。 常遇恨不得马上能去治水。 “求之不得。” “那常先生收拾一下,随我走吧。” …… 堤坝处。 经过数日,几千人不曾停歇的努力,一条堤坝已经建成型了。 堤坝是由两边向中间修建,最后只剩一个豁口,便是龙口。 但是现在,却出现一个新的问题,便是河水太过湍急,合龙不了。 他们已经尝试好几次了,但是每一次都失败告终,大家都有些筋疲力竭,和发自内心的绝望。 “这水还越来越大,合龙越来越难了。” “大家有什么办法吗?”卫擎问道。 几个人全部都低下了头,实在没办法。 “下官就说了,不该再这里修建堤坝,这一下合龙不了,几天全白费力气了。人力也就罢了,时间对于这水患来说至关重要,这耽误几天,可不是小事。”张通判道,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他看向许子文,“许大人,这意见是你提的,你说吧,该怎么办?” 许子文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也一时提不出解决的办法。 “这一策略是本官拍板决定的,无论结果如何,本官自会负责。如今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本官在问各位有何意见,若是没好的建议,那继续尝试合龙!” 卫擎冷着脸道,他的话很有魄力,被他压着,张通判的脸色很难看。 许子文心中却更加愧疚了,大人这般信任他,却遇着这样的问题…… 同时,他对钦差大人更加死心塌地,恨不得冲上去,用自己的身体堵住那龙口! 卫擎说完,便脱去上衣,露出壮硕的上半身,想要入水…… “乌大人,您夫人来了!”就在这时,一人匆匆来汇报道。 卫擎面露惊讶,他媳妇儿来了? 卫擎快步走上了田埂,一眼就看到他媳妇儿。 卫擎心中一喜,几乎是半跑着朝着他媳妇儿跑去,完全不见刚刚的沉稳和冷静。 他跑到她的面前,一把把人抱起来了。 棠鲤也搂住了他的脖子,看着她相公安然无恙,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噩梦,真让她一路上都很不安,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来晚了。 “媳妇儿,你怎么来了?”卫擎问道。 “我给你带了一个人来。”棠鲤道。 卫擎这才注意到,他媳妇儿还带着一陌生人。 常遇朝着卫擎恭敬行礼:“草民常遇,拜见钦差大人。” 第四百六十一章 卫擎力挺常遇 卫擎看着常遇,只见这人长得面容清秀,实在猜不出他媳妇带着这人来是何目的。 “媳妇儿……”卫擎疑惑。 “常先生通治水之策。”棠鲤道。 许多双眼睛望着他们,棠鲤有些不好意思。 “相公,你快放我下来。”棠鲤娇声道。 卫擎这才把人放下来,但还是搂着她的腰,没放开。 “常先生很厉害,乃是治水奇才。”棠鲤又道,把常遇夸上天。 常遇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乃是常家的庶子,他与嫡兄常衍一起,跟着宋老一起学习治水之策。他跟在宋老身边五年,颇有所得。 五年前,宋老去世,嫡兄继承宋老衣钵。嫡兄的治水之策,他很不认同,也曾阻止过,奈何嫡兄刚愎自用,还将他踢出了治水团队。 他一直认同宋老的治水之法,但是宋老也是人,治水之法也有不完善的地方。于是这几年,他走遍了沂州的每一片土地,改善了治水之法。 纵然有完善,但是也不敢说十全十美,却被乌夫人这般夸赞…… “夫人过誉了。”常遇连忙道。 卫擎却知道,他媳妇儿从来不会说大话,说的都是实话。她这般说,便说明这位常先生真的有本事。 “常先生此来,对我而言,乃是雪中送炭。”卫擎道。 常遇一喜,钦差此言,便是信他,要用他了! “大人有何困难?”常遇问道。 卫擎指向堤坝:“堤坝修建得差不多了,但是因水流湍急,合龙不了。” 常遇往前走了几步,看向那堤坝。 卫擎拉着棠鲤的手,也往前走了两步。 棠鲤看着那湍急的水流,和梦中的场景一般。 她看向天空,此时天气算好,并未乌云沉沉,想来洪水不是这时候来的,所以他们还有时间。只要尽快找出解决办法,就能阻止梦中的惨剧发生。 常遇站着看了一会儿,又下去,走到了堤坝旁,蹲下观察着堤坝和水流。他观察了一会儿,又脱下鞋子,走进水里,沿着堤坝,走到合龙的地方,站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来回走了好几圈。 “媳妇儿,这常先生是你哪里找来的?”卫擎问道。 “我捡来的。” 棠鲤将如何捡到这人,以及常遇的身世一一告知。 卫擎也知道常家人,那常衍是一身骂名,这常遇居然是常衍的弟弟。 他对他媳妇是绝对信任的,他媳妇既然将这常遇带来了,便说明相信他,那自己也信他,并不会因为他是常衍的弟弟,就有偏见。 常遇在水中转了好几圈,才上来,走到卫擎的面前。 “乌大人,我有一法。” 卫擎喊来了其他人,让他们一起听听常遇的意见。 “常先生,请说。”卫擎道。 “合龙处的水流太过湍急,达不到合龙的条件。”常遇道。 “这谁都知道,还用你说?”张通判冷声道。 他听说乌夫人又找来一个治水奇才,便想看看对方的斤两。 这也配称治水奇才? 治水奇才就这么一点本事? 他才是水利通判,许子文这个门外汉压在他头上也算了,现在来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小白脸,还号称是治水奇才,真是可笑。 常遇对张通判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而是拿出一根树枝,在地上将堤坝画了出来。 “这里是龙口,我建议在这里,还有这里,”常遇用树枝标了两处,“这两处截开,这样就有三个龙口,降低水流冲劲,然后再三个龙口同时合龙!” 常遇的话音落,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他。 “你疯了吗?这是我们好不容易修好的堤坝,你居然要截开?”张通判难以置信道。 “对啊,截开我们之前的不救白干了吗?” “这没合龙成,还多了两个龙口……这事我们都没干过,谁知道这么干整个堤坝会不会毁了?!” “对啊,截开的话,你能保证就能合龙上?而不是越来越麻烦?” 几个水工纷纷道,对常遇的意见很不认同。 这都出的什么主意,这确定不是来添乱的吗?! “我倒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三个龙口,冲劲小,同时合龙,可以一试。”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水工开口道。 这水工是其他几个水工的师父,他的话还是有一点威信的。 那几个年轻水工没有再反驳。 “常先生,大人说你是治水奇才,那你得让我们了解一下,你师从何人,治水多少年,有过什么成功的经验,这才让我们好放心啊。”张通判道。 “对啊,你姓常,和常衍有什么关系吗?”一个水工问道。 常遇道:“常衍是我兄长。” 他的话一出,其他人的脸色再次变了。 “好啊,原来是常家人!常家人怎么可能出什么靠谱的主意!” “乌大人,这常衍可是我们沂州的罪人,常衍的弟弟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绝对不能相信他!” “对,他就是瞎出馊主意,来坑害我们的!” “大人,千万别听他的!” 就连那原本支持常遇的老水工,此时也有些迟疑起来。 常遇的脸色发白。 纵然钦差大人相信他又怎样?其他人都不会信他。 在这般质疑声下,钦差大人也会怀疑他。 他提出的建议不会被采纳。 常遇啊常遇,你的路难着呢。 常遇露出一抹苦笑。 棠鲤是相信常遇的,她看向卫擎。 卫擎轻点头回应。 他看向那滚滚河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当机立断。 “就按常遇的建议做!”卫擎道。 “大人,不可啊,这要是出问题,谁也担待不起。”张通判连忙道。 这钦差大臣也太刚愎自用了,这是要害死他们吗? “若是不成,后果本官一力承担!”卫擎掷地有声道。 张通判目光闪了闪,一力承担吗? 他心中对这钦差是万分不满,这水患要是治理好了,钦差便是大功一件,功绩显著,肯定是平步青云。 所以,他当然希望这水患治理失败,到时候,这钦差肯定会获罪,前途尽毁! “乌大人,下官可是劝过您的,但是您一意孤行,下官也没办法了。”张通判道。 第四百六十二章 合龙的问题解决了 卫擎没有再理会张通判,而是看向常遇。 “常先生,你安排,本官鼎力支持!” 常遇的眼眶微微发红,心中说不出的感动。 他真没想到钦差大人会顶着压力用他的意见,这般信任他! 他是遇着伯乐了,必将以一腔赤诚回报,必不让钦差大人失望! 常遇猛地点头,也不耽搁,立即安排起来。 他带着几十个工匠去了堤坝上,指出两个位置,让工匠挖开。 然后又安排了几人,准备合龙的材料。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人们点起了火把,照亮了堤坝。 接下来,就到了最重要的一步——合龙! 因为有三个龙口,所以要同时合龙,合龙这件事是最重要的,成败就看此一举! “合龙需要有经验的水工……”常遇道。 “我来,负责中间这个龙口。”老水工道。 抛开对常遇的偏见,老水工对这个意见很赞同,也希望这个法子能成功。 “你们几个,跟着我。”老水工道。 几个水工立即走到了老水工的身边。 老水工又点了十几个,负责另外两个龙口。 材料备好,人员备好,只待合龙。 “大人,您一声令下,我们就开干。”老水工道。 卫擎点了点头。 每个人都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合龙!”卫擎大声道。 卫擎一声令下,所有水工全都忙了起来。 卫擎的嘴唇紧紧抿着,有些紧张,棠鲤虽然相信常遇,但是也跟着紧张。 希望这一次合龙一定要成功! 张通判则站在高处,等着看笑话。 合龙肯定失败,姓乌的完了! 水工们不曾停歇过,好几个时辰后,合龙成功! “成了,大人成了!” “这个法子真的行!” “太好了!堤坝合龙了!” 大家都开心地欢呼起来。 困扰众人多天的问题终于解决了,那压在头顶的乌云也终于散去了。 因为合龙成功,众人都常遇的态度都改变了许多。 “常先生,厉害啊。”老水工对着常遇竖起大拇指。 一声‘常先生’,便是对他的尊敬和认可! 常遇的心情十分激动,这么多年了,终于不再是否认与鄙夷,而是有了认同。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常先生,很晚了,我让人带你去歇着吧。”卫擎道,“明日我听听常先生治理整个沂州水患的高见。” 这只是个起点,未来的路还远着呢。 常遇压抑着激动,点了点头,朝着棠鲤和卫擎作揖后,才转身离去。 他们住在附近的村子里。 “媳妇儿,咱们也走吧。”卫擎道。 棠鲤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盯着远处的堤坝看着的张通判,若有所思。 卫擎也看了他一眼,拉起棠鲤的手,转身朝着村子走去了。 张通判站在原地,脸色难看极了。 怎么可能? 合龙居然成功了! 常家人提出的建议,怎么可能成功?! “张大人。”这时候,一人走到了他的身边。 “张大人乃是水利通判,是最懂治水的,钦差大人却将这重任,交给常家人,我真替张大人不平啊。”钱大人道。 张通判的脸色更难看了。 是啊,他提出的意见,乌大人想都不想就否了! 若是按他提的做,肯定比现在好无数倍。 如今,常遇的建议成了,乌大人肯定对常遇深信不疑了,以后就没他说话的地儿了! …… 卫擎带着棠鲤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户农户家中。 天已经很晚了,农户全都睡了。 两人便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 条件简陋,两人也没洗漱,穿着中衣,便在床上躺下了。 “媳妇儿,你明天就回去吧。”卫擎道。 他不怕苦,但是不舍得媳妇跟着自己吃苦。 “怎么?就不想看到我了?”棠鲤哼哼道。 “当然不是,我恨不得天天看见我媳妇,我媳妇多好看啊,多看一眼,我浑身都有劲了……”卫擎连忙解释道,说得舌头都要打结了。 直到棠鲤轻笑一声,卫擎才知道她在逗自己,松了一口气。 “媳妇儿,你太坏了。”卫擎嘟囔道。 棠鲤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相公,咱们睡吧。” 她相公忙了一天了,肯定累坏了。 两人手拉着手,睡去。 翌日。 棠鲤醒来的时候,身边人已经不在了。 她起身,简单洗漱了一下,吃过农户准备的早饭,便去堤坝处了。 天空暗层层的,乌云密布,和棠鲤梦里的情景一样。 想来,那场洪水,便发生在今日。 堤坝若是能扛住那场洪水,那才是彻底成功。 棠鲤来到堤坝处,于人群中看到一高大的身影,正是她相公。 棠鲤走到她相公的身边,卫擎看到她,便是一笑,拉住了她的手。 几个人都朝着他们看来,夫人在的时候,大人真像变了一个人,冷厉消散,整个人都变温柔了。 再冷硬的男人,都有温柔的一面,乌大人的温柔,全给了他夫人啊。 棠鲤和卫擎一起看向堤坝。 “待会儿可能会发大水。”卫擎道。 确实会,棠鲤那个梦就预示了。 等了一段时间,果然看到奔涌的洪水,翻滚而来! 众人的神情都变得紧张起来。 奔涌的洪水冲在了堤坝上,堤坝并没有被冲垮! 看着洪水顺利改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第一步走对了。 卫擎拍了拍常遇的肩膀。 幸亏有常遇,若是今日还合龙不了,那这场洪水,便会将几个村子都淹了,后果不堪设想! “媳妇儿,你先回去吧?”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 棠鲤想到了什么,凑到卫擎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卫擎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棠鲤点了点头,便回去了。 卫擎则和常遇、老水工等人,商议着接下去的治水方案。他们只是解决了当前的问题,要彻底治理沂州水患,还有很长一条路要走。 棠鲤回到了河谷县,她不觉得累,便去了春眠别院,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结果,便碰见范月喜匆匆忙忙的,神情慌张,像是出了什么事。 “月喜,出什么事了?”棠鲤拉住她,问道。 第四百六十三章 无良金掌柜 范月喜心中焦急,看着棠鲤:“跟我来。” 范月喜拉着棠鲤的手来到了仓库,那里已经围了好几个人在那里,眉头皱着,像是在讨论什么。 “小姐!” “小姐!” 大家叫道,给范月喜让开了一条路。 范月喜走了进去,她的面前,摆着一堆米,其中一个袋子已经打开。 “小姐,您看看这米。” 那人捞出一把米,便见那米的颜色不对劲了,还有一股扑面而来的霉味,这是发霉的米! “其他几袋打开看了吗?”范月喜问道。 “小姐,开了两袋都一样。” “所有的袋子全打开,每一袋都看看。”范月喜道。 “是。” 大家一袋一袋地打开,看了起来,几乎都是一样的情况。 范月喜的眉头越皱越紧。 棠鲤明白她紧张的原因。 这是米啊,是灾民们赖以生存的根本,这米要是出了问题,那问题就大了。 “小姐,一共五百袋米,全都发霉了。” “小姐,这一批米都有问题,这该怎么办啊?” “是啊,明天就要没米了,大家吃什么啊?” 范月喜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若是几袋,可能还是不小心,全都是,那就是故意的了。 灾民们还等着新来的这一批米下锅呢,米全坏了,吃什么? “这米粮商是?”棠鲤问道。 “是金掌柜。”范月喜咬牙,“不行,我得去找他。” “我和你一块。” 棠鲤和范月喜一起,两人乘坐马车,来到金家的门外。 这金家倒是修得富丽堂皇,门上刷着金色的漆,门口两尊金狮子,很贵气,排场很大。 范月喜走了上去,对门房道:“我是范家范月喜,求见你们老爷。” 门房看了范月喜一眼:“我们老爷不在。” 范月喜心中焦急,问道:“你们老爷在何处呢?” “老爷的事,我们做下人的不知道。”门房道。 “我想见一下你们管家,实在是有急事……” “管家也不在。” “那金夫人呢?” “金夫人不见客。”门房有些爱理不理道。 范月喜焦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遇着这种情况,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哥又不在,没法拿主意…… 棠鲤在一旁观察着,那门房明显说谎了,金老爷在府中,只是不见她们罢了。 这金掌柜肯定有问题。 “金老爷卖给我们的米粮有问题,我们是上门来协商的,若是金老爷执意不见我们,那我们只能官府见了。新任县令爱民如子,想来不能看着灾民们吃发霉的米粮吧?”棠鲤冷声道。 那门房一听,脸色有些变了。 “若是因为你偷懒,故意不去禀报,到时候你们老爷吃了罪,你担待得起吗?”棠鲤这句话,说得那门房站不住了。 “我去看看老爷在不在。”门房跑了进去。 范月喜稍微松了一口气,抓住了棠鲤的手臂,棠鲤握住她的手。 “别急,会有解决办法的。”棠鲤道。 范月喜点了点头,她本来觉得自己够独立自主,见识得也多,但是,棠鲤比她冷静许多,更有主心骨。 不愧是钦差大人的夫人。 她下意识地依赖棠鲤一些。 不一会儿,那门房就跑出来了。 “二位,我们老爷有请。” 棠鲤和范月喜走了进去,被下人引到了客厅坐下,并上了茶。 范月喜心中焦急,没心情喝茶,棠鲤倒是淡定许多,慢悠悠地喝着茶。 她知道,越到紧急的时候,越不能焦急,否则就容易坏事。脑子清醒一些,才能解决问题。 “哎哟,月喜我贤侄女,得空来看我这个伯父了啊。”一个热情的声音响起。 金掌柜肥头大耳的,跟那弥勒佛似的,只是那双小眼睛里,带着一丝精明和算计。 范月喜起身,朝着金掌柜行礼:“金伯父。” 说起来,他们范家其实和金家还有渊源,当初金家困难的时候,还是范家帮了一把,帮他们度过了难关。 范月喜小时候,金家和范家来往甚密。 直到后来,金家成了这沂州郡最大的米粮商之一,来往才少了。 “贤侄女,这都快天黑了,这是所谓何事啊?”金掌柜问道。 “金伯父,这一次给我送的米粮,全是霉的。”范月喜道。 “什么?全是发霉的?这怎么回事?我们金家做生意就讲究‘诚信’二字,怎么可能出这样的问题?”金掌柜难以置信道。 “您看,这就是那些袋子里掏出来的。”范月喜将一口袋米递给了金掌柜。 金掌柜接过,打开看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你们在这等着,伯父立即去问清楚!” 金掌柜说完,便气哄哄地走了。 范月喜倒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金掌柜并不知情,估计是下面的人动了什么手脚,这样就好办了。 棠鲤却没有那么乐观,她看人看得透彻,这金掌柜明显就是个伪君子,刚在那演戏呢。 果然,不一会儿,金掌柜就回来了。 “金伯父,怎么样?”范月喜紧张问道。 金掌柜轻叹了一口气:“贤侄女啊,伯父对不起你啊。我刚去问清楚了,实在是现在米价贵啊,百文一斗的价格,只能买到这样的米啊。一分钱一分货,伯父也想给你好一点的米,但是亏不起啊。” 金掌柜的神情很是无奈。 “前一段时间,米粮不知怎么就涨了,收都收不到了。” “怎么可能……那发霉的米,怎么可能要百文一斗?!”范月喜难以置信道。 “金掌柜,那好米怎么卖?”棠鲤问道。 金掌柜看了棠鲤一眼,这姑娘倒是上道。 “贤侄女的钱我不能赚,那我就按收购的原价,再加一些人工费,五百文一斗吧。”金掌柜道。 范月喜的眼睛一下瞪大了。 五百文一斗? 这翻了五倍。 怎么不去抢? “金伯父,这些米可是给灾民的,都是救命的米,您不能这样。”范月喜道。 “贤侄女啊,我就是知道是给灾民的,所以才没挣钱啊。我比不上你们范家啊,我是商人,总不能做亏本的买卖吧?贤侄女要是觉得我的价格贵了在坑人,可以去别处看看啊。”金掌柜笑眯眯道。 他说的客气,其实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爱买买,不买滚’。 范月喜快气死了。 “金掌柜,那我们仓库里的五百袋发霉的米怎么处理?当初可没说花五百两银子买五百袋发霉的米。”棠鲤道。 金掌柜看向棠鲤。 这女人的脑子比范月喜清醒多了,难忽悠一些。 “若是不想要,便可退还。”金老爷道。 棠鲤得了他这句话,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告辞了。” 说着,就拉着范月喜的手离开了。 金掌柜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笑意消失,轻哼一声。 “有钱不挣是傻子!” 他可不是范家那些个傻子,这么好的挣钱机会,怎能放过? 看看他这诺大的金家,再看看一贫如洗的范家,这就是聪明人和傻子的区别。 第四百六十四章 也有有良心的人 棠鲤和范月喜走出了金府,她们一出去,金府的门就狠狠关上了,态度很不好。 范月喜瞪着那紧紧关着的房门,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她与金家合作了这么久,又有旧情在,真没想到金家做得这么绝,为了钱,居然连良心都不要了! 还真不是人! 棠鲤暗沉的眸子扫了一眼金家,然后看向范月喜:“月喜,河谷县还有其他粮商吗?” “还有五家。”范月喜道,“我们去其他家看看?” 天已经黑了,但是这米粮的问题不解决,她晚上完全睡不着觉。 “好。”棠鲤道。 两人没有耽搁时间,乘上马车,去往其他粮商的家里,一家一家地拜访。 “范小姐啊,我知道你是好人,救济了那么多灾民,我也想出份力。但是,实在是没办法啊。沂州受难,百姓们收成都不好,我们都收不到粮食呢。” “米粮的事我实在帮不上忙,这是十两银子,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范小姐,你赶紧收着吧。” “范小姐,你不是和金掌柜合作吗?他是我们河谷县最大的粮商,也是沂州几大粮商之一啊,金掌柜那里肯定粮。” “什么?五百文一斗?这价格对比往年确实太贵了,但是放到现在,其实不贵的。现在收粮太难了。” “我这里?我这里可是一点粮都没了,米行都关门了,最近都在喝西北风呢。” 范月喜和棠鲤去了好几家,都是这般说法。 简而言之,就两个字——没粮。 范月喜的神色越来越不安。 棠鲤握着她的手:“天无绝人之路。” 范月喜点了点头:“还有一家,希望这最后一家有粮。” 其实,这些人都在帮金掌柜说话,她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这最后一家有粮的可能性很小。 她们来到最后一家粮商的门口,敲开了这家的门。 这最后一家粮商的掌柜姓沈,当家人是一位姑娘。沈家当初乃是河谷县最大的粮商,后来沈氏米行出事,生意一落千丈。沈小姐接过沈家的生意,沈氏米行生意逐渐好起来,虽不复从前,但是在河谷县依旧有一席之地。 范月喜和棠鲤被领进了沈府。 和前面几家的奢华比起来,沈家则朴素许多,二进二出的院子,仆人也并不多。 两人进了客厅,便见一位二十五六的女子正等着她们。 那女子不苟言笑,脾性看起来有些冷,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沈掌柜。”范月喜叫道。 棠鲤也打了招呼。 沈掌柜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过:“坐。” 范月喜和棠鲤坐下。 “沈掌柜,我今日是为米粮的事而来,想问问您这里有没有……” “没有。” 范月喜的话还没说完,直接被沈掌柜打断了。 “整个河谷县,乃至临近的几个县,粮食都被金安收了。”沈掌柜道,“金安收粮的时候,直接开价到两百文一斗。这收购的价格很高,小米粮商手里有粮的,全卖给他了。金安把大部分家财都砸下去了。” 范月喜的脸色惨白,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居然发生了。 “金安不是一个人吧?也不止这几个县的粮被收光了吧?”棠鲤道。 沈掌柜看了棠鲤一眼,从刚开始,她打了一声招呼后,就没再开口。 她说出的话,却一针见血,脑子很清醒。 “对,他联合了好几个粮商,整个沂州的粮食价格都涨了。” 沂州水患,这些人却在抬高粮价…… 但是,偏偏这样的事发生了,这样无良的商人不少。 “你们走遍沂州,都买不到正常价的粮食。” 所以,金掌柜才对她们那般态度,笃定她们必须得买。 范月喜撑着脑袋,头发晕。 买不到粮食,那些灾民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高价买? 这样就让那些没良心的粮商得逞了,为了灾民们,也就罢了,但是却是饮鸩止渴,她手里的钱会很快花光,根本支持不了多少天。 “沈掌柜,你做米粮生意,米行里应该有屯粮吧?”棠鲤道。 沈掌柜看向棠鲤:“我为什么不卖给金安呢?两百文一斗啊,天价。” “因为你和金安不是一类人。”棠鲤道。 她能从沈掌柜的话语中感觉到对金安的不屑。 她们之前见那几个粮商,都是投机取巧之辈,唯利是图,没有底线。 但是这位沈掌柜不一样。 沈掌柜道:“我的米行中确实还有一些粮食,但是全给你们,也坚持不了几天,几天后你们怎么办?” “沈掌柜,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五天时间,够不够我买到平价的粮食?”棠鲤道,“若是行,你便将粮食以平时的价格卖给我们,若是不行,那我便以五百一斗的价格购买。如何?” 沈掌柜看着她自信的样子,觉得很有趣。 这是真自信,还是说大话呢? “你是……” “我叫棠鲤,自京城而来,我相公便是此番来治水的钦差大臣,所以,我说话肯定有信用。”棠鲤道。 “好,五日后,若是你买到平价的粮食,那我分文不取。”沈掌柜道。 这位沈掌柜虽是商人,也是性情中人。 “那就先请沈掌柜把粮食预支给我们吧?”棠鲤道。 “好,福贵,带这两位去米行,搬粮!”沈掌柜甚是豪爽道。 棠鲤和范月喜都松了一口气。 沈氏米行中共有五百袋粮食,全部送到了春眠别院。 这些粮食,够灾民们吃五天了。 这问题暂时解决了。 棠鲤回了县衙。 范月喜也回了范家。 范月喜一进院子,便听到一阵咳嗽声。 “爹,这大半夜的,您怎么不睡啊?”范月喜道,拉着她爹往房间里走。 进了房间,将门关上,挡住了风。 “这么晚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范老爷身体不好,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半白了。 “你哥四处去筹钱,还没回来,莫不是没钱了?实在不行,就把这宅子卖了吧。”范老爷道。 “爹,还没到卖宅子的时候。”范月喜道,“不是钱的事。” “那是什么事?” “是金安在哄抬粮价。”范月喜道。 第四百六十五章 棠鲤找粮 范月喜把金安哄抬粮价的事说了一遍。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般时候,多少灾民受苦,金安还哄抬粮价,他的良心让狗吃了吗?咳咳……”范老爷气道,大声咳嗽起来。 “爹,他就不是人,以后您别和他来往了!”范月喜道。 “那粮食的问题……怎么办?”范老爷问道。 “沈掌柜那边给了五百袋,能坚持一段时间了。”范月喜含糊道。 她爹刚一生气,脸色惨白许多,她看她爹的身体,不敢让他担心了。 范老爷没说话,自有他的思量。 五百袋,那么多灾民,能坚持几天? 还是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纵然金安不是人,但是,也只有他那里有粮食啊。 翌日。 范老爷起了个大早,去了金府。 范老爷在金家门口等了快半个时辰,才被请了进去。 “老爷子,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这才刚睡醒呢,你这来的也太早了些。下人也不懂事,就让老爷子你等着,是我治下不严,到时肯定狠狠罚他!” 金安满脸笑意,搂着范老爷的背往里走,态度很是热情。 范老爷子也懒得和他拐弯抹角:“金安啊,我和你爹是老相识了,当初你们金家的生意困难,都差点把金家的宅子卖了,是我在困难的时候帮了你们金家一把,后来我也一直照拂着你的生意,这些事,你都记得吧?” 金安的目光闪了闪,不太高兴。 他现在发达了,最讨厌别人提他落魄的时候了,恨不得将那段过去抹掉。 范老爷子还特意提起这些让他难堪的事,他心中恼恨,但是脸上还是堆着笑。 “当然记得,多亏了老爷子您啊。老爷子,现在我们金家发达了,你有什么要帮助的,尽管开口。”金安道。 “如今河谷县聚集着许多灾民,这些灾民都得吃饭,金安,你是粮商,价格得放良心一些。”范老爷道。 “老爷子,这话我昨天和贤侄女也说过了,我这价格已经很良心了,实在是现在粮食就这个价啊,我也没办法。”金安满脸无奈道,“老爷子,你也可以去别处看看,我这价格已经很便宜了。” “放屁!五百一斗,你这是抢啊!”范老爷脾气忍不住了,气得胡子翘起。 金安脸也拉了下来:“老爷子,你这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呢?我这哪是抢了?这是做生意,要是嫌贵,可以不买啊。” “你你……你爹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儿子!”范老爷气得大声咳嗽起来。 “我爹就是太老实了,金家才被欺负成那样。”金安道。 做生意还讲究什么正直,最后被生意伙伴坑了,落得那么个下场。 从他爹,还有现在范家的下场来看,就说明,生意人,要挣钱,就不能讲良心。 良心值几个钱呢? 金窝银窝不好吗? “老爷子,难道你想我金家和你范家一样,做了大半辈子的生意,最后还那么穷?家财散尽,一点福荫都不给子孙留?这也太失败了,会被人笑话的。” “老爷子,你要当好人,那就当你的好人,我是商人,总不能放过挣钱的机会。那就简单,用钱来买我的米就行了。这样吧,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我给您便宜十文钱,就四百九十文一斗。”金安道。 范老爷差点被气晕过去。 “老爷子,你身体不好,就别到处乱跑了,好好在家歇着吧。”金安道,“来人,快送范老爷子回去。” 范老爷彻底被气晕过去。 …… 范月喜收到她爹晕倒的消息,连忙赶了回去。 “爹!”范月喜叫道,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老爷子,她很是着急,“爹这是怎么了?” “小姐,大夫来看过了,说老爷是怒极攻心,没什么大碍,待会儿就会醒过来,但是以后不能再被气着了。”下人道。 “我爹,怎么会被气到呢?”范月喜皱眉问道。 “老爷去了金府。”下人道。 范月喜瞬间明白过来,她爹肯定是为粮食的问题去的,然后被金安气晕倒了。 “金安说了什么?”范月喜与下人走到门外,问道。 下人将金安的话复述了一遍。 范月喜听完,都气得满脸通红,难怪她爹被气晕过去了! 这是人说的话吗? 多行不义必自毙,金安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范月喜守着她爹,下午的时候,她爹便醒了过来。 “爹!”范月喜惊喜叫道。 范老爷有些虚弱,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 “粮……”他最牵挂的还是粮食的事。 “爹,这件事您就别担心了,我们有解决的办法。”范月喜道。 “什么……办法?”金老爷问道。 “乌夫人是钦差夫人,她说她有办法,她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说一定能解决粮价的问题。”范月喜道,“乌夫人很厉害,认识的人比我们多,路子比我们广,肯定能解决这个问题,您就别担心了。” 范月喜说了好些话,才终于安抚住范老爷,让他吃了药,乖乖睡觉。 范月喜劝说她爹的时候,虽然说得笃定,但是,心中其实有些不安的。 乌夫人真的能解决粮价问题吗? 整个沂州的粮食都被金安等人收了,哪里去找平价的粮食呢? …… 此时,棠鲤正在去往郡里的路上。 她离开京城的时候,她大哥给了她一份名单,说要是有什么困难,就可以找名单上的人帮忙。 这名单上的人,显然是她哥精心筛选的,并非随意给出几个熟识的人。 因为这些人,涉及的方面很广,有为官的,有做生意的…… 其中有一位,便是沂州的大富商,姓鲁。 棠鲤此番去郡里,要拜访的便是这位鲁老爷。 金掌柜等人垄断了沂州的米粮,哄抬价格,但是若是这位鲁老爷有其他途径买粮,她势必要将这粮价压下来,让金掌柜赔的连裤裆都不剩! 棠鲤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赶到了郡里,来到了鲁府的门外。 “我想求见鲁老爷,烦请汇报一声。”棠鲤对门房道。 “姑娘是?”门房看着她风尘仆仆的模样,问道。 毕竟,每日来求见鲁老爷的人如过江之鲫,但是鲁老爷不是每个人都见的。 “我是顾怀年的妹妹,鲁老爷认识我哥。”棠鲤道。 门房这才进去报了。 鲁老爷听闻顾怀年的妹妹来访,匆匆穿上鞋子,亲自跑到门口,来迎接她。 第四百六十六章 棠鲤找到解决办法 鲁老爷跑到棠鲤的面前,打量着她,只见这姑娘长得十分好看,举手投足之间气质不凡,不愧是顾怀年的妹妹,顾家的小姐。 “顾小姐!” 棠鲤也打量着他,只见他三十五岁左右,很有福气的长相,衣着华贵,气质沉稳。 “鲁老爷?” “对对,顾小姐,快进来。” 鲁老爷将棠鲤迎了进去。 “顾小姐还未用晚膳了吗?”鲁老爷道。 “还没。”她一路赶路,没有时间吃饭。 “来人,摆膳。”鲁老爷下令道。 “鲁老爷,您不用太客气。”棠鲤道。 “您啊我可得招待好,不然我跟顾老弟那里没法交代。”鲁老爷道。 “鲁老爷是怎么认识我哥的?”棠鲤有些好奇。 “当初我受冤,那案子便是顾老弟审的,顾老弟救了我一条命。我与顾老弟因此结缘,一见如故,就成了好友。”鲁老爷道。 鲁老爷想起旧事,还觉得一阵唏嘘。 鲁老爷先领着棠鲤去用膳,吃饭的时候,就问了棠鲤的来意。 “鲁老爷,您能帮我一个忙吗?”棠鲤问道。 “顾小姐,你尽管开口,鲁某定当尽力而为!”鲁老爷道。 棠鲤将河谷县灾民缺粮,几个粮商哄抬物价的事说了一遍。 “粮食的事啊,鲁某并非粮商……但是鲁某认识的人多,这件事包在鲁某身上了!”鲁老爷一拍胸膛,就应了下来。 棠鲤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位鲁老爷真是好人,她哥的朋友,果然靠谱! “顾小姐,你先去睡一觉,明日,鲁某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鲁老爷道。 “那就多谢鲁老爷了。”棠鲤朝着鲁老爷鞠了一个躬。 鲁老爷若真将这个问题解决了,不仅是帮了自己,还救了无数灾民。 鲁老爷安排了下人,将棠鲤领到客房,并给她准备了热水。 棠鲤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整个人舒爽了许多。 现在见问题有解决的办法,心中的担忧也消散了许多,闭上眼睛,便睡去了。 鲁老爷回到卧房,换了一身衣服,就要出门。 “老爷,这天都黑了,您这是要去哪啊?” “去周老弟那里。” “周老爷?” “对,我记得他妹夫是凉州的粮商。”鲁老爷道。 顾小姐说沂州的粮食全被收了,那他只能找沂州之外的粮了。 而且,这对外地粮商也是一个商机啊。 “这都晚了,要不明天再去?” “不行,顾小姐的事不能耽搁。”鲁老爷道 鲁老爷跑去了周家,和周家老爷说了这件事。 “鲁兄,我这就给我妹夫写信,我保证,我妹夫一定把灾民缺的粮食给供上!” “那这粮价……”鲁老爷道。 “放心,这给灾民的,我再做个保证,和凉州的粮价一样!”周老爷道。 “那就多谢周老弟了。” “鲁兄,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不必言谢!” 周家老爷当即给自己妹夫写了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往凉州。 他妹夫家位于凉州和沂州交界处,这信快的话,一天就能送到。 翌日。 棠鲤醒来就听闻这个好消息。 “顾小姐,你就在我这府上好好住着,待佳音!”鲁老爷道。 棠鲤点了点头。 希望凉州的这位粮商能将粮食供上。 希望一切顺利,不要出变故。 经过两天的焦急等待后,佳音便传来了。 这佳音,不是一封简单的回信,而是那粮商亲自前来,还带着浩浩荡荡的粮队! 棠鲤看着那粮队,眼睛都瞪大了,满是惊喜。 “顾小姐,您来看看这粮,满意吗?” 那粮商是周老爷的妹夫,也姓周,看起来二十七八的年纪,甚是年轻。 他命人将几个袋子打开。 棠鲤看着那色泽透亮、泛着米香的粮食,甚是欣喜。 太好了,灾民们不用饿肚子了。 “顾小姐,这里一共一千石粮食,先解燃眉之急,后面的粮食会陆续供上。”小周老爷道。 “多谢周老爷了。”棠鲤朝着他鞠了一个躬。 这些都是雪中送炭的人,她自然铭记于心。 “周老爷,那我们继续赶路吧?”棠鲤道。 “好,出发!” 棠鲤向鲁老爷匆匆道别后,便赶回河谷县了。 …… 河谷县。 范月喜看着只剩几袋粮食的仓库,眉头皱得紧紧的。 沈掌柜给的粮食快吃完了,剩下的一顿都不够。 该怎么办呢? 难道灾民们又要饿肚子了吗? 棠鲤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赈灾的粮迟迟不下来,还有其他办法想吗? 范月喜走在院子中,想着事,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撞上一个灾民。 “范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范月喜看向灾民,见她背着包袱,疑惑道,“陈嫂子,你这是要去哪?” “治水要人手呢,我打算去做活,钦差大人好,只要能干活,女人也要。”陈嫂子笑着道,“朝廷给发银子呢。” 灾民们其实都察觉到粮食的问题,有几个闹事的,都被其他人给说得哑口无言,大多是选择去干活,男人们基本都去了,这几天,也陆续有女人去了。 “那你孩子怎么办?”范月喜记得,她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陈嫂子想到自己的孩子,有些不舍,但是…… “吴嫂子帮我照看着孩子呢。” “你还在坐月子,多休息几天好。” “范小姐,哪有什么月子,我生大丫的时候,第二天就下地干活了。粮食的事,其实我们都知道了。范小姐您是好人,养着我们这么多张嘴,难为你了。我们有手有脚的,不能在这坐吃山空啊。您就别忧心了,人是活的,还能饿死我们不成?” 陈嫂子说完,便与几个妇人一起出门去了。 范月喜去看了灾民。 剩下的灾民,其实都是老弱妇孺,有劳动力的都全去干活了。 “范小姐!”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从外面跑了进来。 “范小姐,这给您。”那男人将一袋东西给交给了范月喜。 范月喜打开,便见里面都是钱。 “这是朝廷发给我们做工的钱,您拿去买粮食吧。”那男人道。 他们干活,朝廷给饭吃,妻儿都还在这里,挣下的钱便给妻儿买粮! 第四百六十七章 金掌柜完了 范月喜捏着那袋钱,鼻子酸酸的。 只要大家一起努力,一定能挺过这次难关。 等治水成功后,大家就能过上好日子,不用再忍冻挨饿、颠沛流离了。 金家。 “老爷,据我所知,范月喜那粮食已经不剩多少了。”下人回禀道。 金老爷嘴角勾起一抹笑。 沈家那娘们也是蠢,不把粮食卖给他,居然给那些灾民。 金老爷记仇,这娘们和自己对着干,以后沂州的米粮生意,是没沈家那娘们的份了。 不过,这又如何? 沈家那一点粮食只能支撑几天,整个沂州的粮都掌控在他的手上。 范月喜还是得来求他。 金老爷估摸着,范月喜很快就要来求他了。 “范月喜要是来找我,就说我不在,让她等个一两天,急急她。”金掌柜道。 “是,老爷。” “老爷,不好了!”就在这时,一个人冲了进来,大叫道。 “什么不好了?你老爷我好着呢!”金老爷很不高兴道。 “老爷,粮食,很多粮食!”那人大喘着气道。 “什么粮食?”金老爷眉头皱着。 “很多粮食运进了城,说是给灾民们的。” 怎么可能有粮食? 整个沂州的粮食都在他和几个朋友手里啊! 金掌柜不相信。 “你看错了吧?”金老爷道。 “他们都说是粮食,您不信,可以去看看。”下人道。 这关系到金家的生意,无论是真是假,金老爷都得去看看。 金老爷连忙出门,朝着那春眠别院去了。 那浩浩荡荡的运送粮食的队伍,刚好到别院的门口。 那为首的人,正是棠鲤。 金老爷看着那些马车和袋子。 若真是米粮,五六十辆车子,起码有一千袋粮食! 不可能! 金老爷扑了过去。 棠鲤也注意到了金老爷。 “这不是金老爷吗?金老爷,你来的正巧,帮我看看我们这粮食的品相如何?” 棠鲤刻意打开一个袋子,让金老爷看。 金老爷瞪大眼睛,真是粮食! 而且是品相上好的粮食! 金老爷扑了上去,一辆车一辆车去摸,摸出的全是米! 全是米! 这是哪来的米啊? “金老爷,这是凉州来的米啊。”棠鲤看出金老爷的疑惑,‘好心’地告诉他,眸色陡然转冷,“金老爷,你垄断了沂州的米,你能垄断整个大周的米吗?” 凉州的米? 居然是凉州来的! 她们是怎么找上凉州的米商的? 金老爷一屁股坐在地上,透心凉。 棠鲤看着前几日嚣张的金老爷,如今一副颓败绝望的模样,心情甚好。 这就叫—— 善恶到头终有报! 多行不义必自毙! 范月喜也跑到了门口,看着那些往里搬的米粮,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仓库里的粮食已经全部吃完了,她实在没办法,都准备去金安那里买粮了。 棠鲤真的找到了粮,做到了。 太好了! 范月喜冲到棠鲤的面前,紧紧地抱住了她。 棠鲤感觉到脖子湿湿的,这姑娘哭了啊。 其实可以想象,这几天,这姑娘有多忧心,压力多大。 辛苦她了。 “好啦,找到粮食了,问题解决了,没有人会饿肚子了。”棠鲤柔声安慰道。 范月喜吸了吸鼻子,带着一点沙哑的哭腔。 “嗯。” 范月喜放开了棠鲤。 “这些粮食是……” “是这位周老爷给送来的,周老爷是凉州的粮商……”棠鲤向范月喜介绍了周老爷。 凉州的粮商? 这短短的时间里,棠鲤居然找到了凉州的粮商?! 其实,范月喜也想过去找凉州的粮商,但是就算找到小粮商,小粮商粮食少,运到沂州根本不划算,大粮商,他们又不认识,搭不上线。 棠鲤真是太厉害吧! “周老爷,请吧。” 棠鲤和范月喜将周老爷请了进去,三人详细聊了合作的事。 “凉州的粮价八十文一斗,再加上运送费,所以售价是九十文一斗,如何?”周老爷道。 棠鲤和范月喜对视了一眼,都是一喜。 金安哄抬粮价前,河谷县的粮价就是一百文一斗了,所以这九十文一斗,比原来的价格还便宜一些! “甚好!”范月喜道,“多谢周老爷,周老爷,您真是我们的恩人。” “范小姐,你别把我说得那么厉害,做生意嘛,我有钱挣的。”周老爷笑眯眯道,“而且,范小姐赈济灾民,着实让我敬佩,乃是女中豪杰。” 范月喜被周老爷夸的不好意思。 周老爷看向棠鲤:“听闻这次治水的钦差大人是顾小姐的丈夫,还有一事想请顾小姐帮忙。” 沂州和凉州毕竟是两个郡,他把生意做到沂州来,便担心当地的官府会为难他,所以想钦差大人开个通行证,方便他做生意。 棠鲤满口答应下来。 “周老爷,不只是河谷县,其他地方还有生意。”棠鲤道。 金安等人抬高粮价,民不聊生。 周老爷把生意在沂州做起来,便能将粮价压下去,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多谢顾小姐提醒。”周老爷道。 双方便这般商量定了。 范月喜回到家,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范老爷。 “太好了,苍天有眼啊。”范老爷感慨道。 “爹,是乌夫人厉害。”范月喜道。 “是啊,钦差大人和钦差夫人就是我们沂州的救星啊!” 这件事自然也传到沈掌柜的耳中。 沈掌柜想到那一日,那姑娘笃定的样子,看来不是吹牛,而是真有能力。 翌日,棠鲤便来找她了。 “多谢沈掌柜的粮食,解了燃眉之急。”棠鲤道。 “不必客气,打赌而已,你赢了。”沈掌柜道。 “沈掌柜,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棠鲤道。 棠鲤把周老爷介绍给了沈掌柜。 这对于沈掌柜而言,是人脉,价值胜过千两银子! 她种下善因,终得善果。 至于金老爷,苦日子才刚开始。 他和几个朋友,为了囤积粮食,大半的粮都是高价收的。 现在有了更便宜的粮,他囤积的那些粮,自然是无人问津。 他本来就是想趁着这段时间发一笔横财,现在这个想法彻底破灭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金老爷铤而走险 半月后。 金府。 这十五天来,金安没睡过一个好觉,精神甚是萎靡。 “老金啊,你说该怎么办,是你让我们联合屯粮的,现在半个月过去了,粮食都没卖出去多少,尤其是这几天,一斤都卖不出去!” “是啊,金兄,我可是全部身家都压上去了,这粮要是再卖不出去,我该怎么办啊。” “金兄,这件事是你提议的,你得拿个办法出来,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 “早知道就不听你忽悠,做这种缺德的事,我陈家要完了!” 一个月前,金老爷还是这些人的中心,被奉承着,一个月后,就被他们戳脊梁骨了。 “陈兄,当初我提议的时候,你可是第一个赞同的,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觉得这件事缺德?”金老爷冷着脸道,“我们做生意的,就是为了挣钱,没什么缺德不缺德的。你们亏,难道我就没亏吗?我亏得更多!” “好了好了,别吵了,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来争吵谁对谁错的,是一起来商讨该怎么办的。” “对对,申掌柜说的对,我们得商讨个策略。” “那姓周的粮食价格比我们低很多,我们是不是得降价?” “那姓周的卖九十文、一百文,我们要是跟他一个价,岂不亏死?” 他们的收购价都在一百文以上,为了垄断,有些收购价甚至到了两百文。 “对,不能降价,降价就亏死!” “不降价,难道放到粮仓里烂掉?” “卖不掉我也不降价,我气不过!” “屠掌柜,你家大业大的,不在乎这点钱,但是我们这种全身家都压上的,烂掉就倾家荡产了!” “还不到降价的时候。”金掌柜道。 “金兄,你有什么办法?” “这姓周的是凉州的粮商,却跑我们沂州来做生意,扰乱我们沂州的行情,太过分了,我们得去找陆郡守!”金掌柜道。 “对,找陆郡守去,让他给我们做主。” “屠掌柜,我们俩一块去吧。”金掌柜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 …… 郡首府。 最近,陆郡守的心情很不好。 他本来等着那钦差大臣治水失败,狠狠参他一本,给自己外甥报仇呢! 谁能想到,那钦差大臣治理水患之事居然颇具成效。沂州的水灾居然得到控制了! “陆大人,河谷县的金掌柜,还有屠掌柜,两人求见。”管家来禀报道。 “什么金掌柜、屠掌柜,不认识,不见!”陆郡守不耐烦道。 “大人,您这只金猪就是金掌柜送的。”管家道。 “喔?本官好像想起来了,有何事?”陆郡守问道。 “似乎和钦差大人有关。” 陆郡守来了兴趣:“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金掌柜和屠掌柜就来到了书房。 陆郡守一进去,两人连忙下跪求见。 “大人,求大人为草民做主!”金掌柜和屠掌柜齐声道。 “发生了何事?”陆郡守问道。 “草民乃是河谷县的粮商,做的都是良心生意,但是前一段时间,从凉州来了一个粮商,以低价卖一些发霉的米、坏米,把米粮的行情都给搅乱了,导致草民和其他沂州粮商的米完全卖不出去!草民挣钱是小,就是可怜了那些灾民,可怜了沂州的百姓,吃着坏米,苦不堪言!”金掌柜道。 “居然有这等事?”陆郡守惊讶道。 “对,那个粮商和河谷县本地的范家,还有个叫棠鲤的勾结在一起,把坏了的粮食给灾民吃!”金掌柜道。 金掌柜其实完全是在铤而走险,他其实知道棠鲤就是钦差夫人。 他之前屯粮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这夫人会牵扯其中,后来,范月喜和棠鲤来找他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棠鲤的身份,所以很怠慢,等知道的时候,已经彻底把人给得罪了! 既然得罪了,那他现在干脆得罪个透。 他知道,钦差大人一到河谷县,就把河谷县的县令给杀了,这县令是陆郡守的外甥,所以,陆郡守和钦差大人之间肯定有龃龉。 他现在,就是想利用这龃龉。 他就赌,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棠鲤,是钦差大人的夫人吧?她真的和那粮商勾结在一起,给灾民吃发霉的米?”陆郡守问道。 “是真的,草民可以作证,钦差夫人或许是一时糊涂,请大人一定要严惩粮商,不能再让他祸害灾民了!”金掌柜道。 陆郡守义正言辞道:“本官定会查清这件事,为灾民做主!” 金掌柜松了一口气。 最好把那姓周的抓起来,让他做不成生意,那沂州的粮食生意,便又回到他们手中了。 …… 与此同时。 河谷县钱家村。 因为现在是雨水泛滥期,时常涨水。所以,根据常遇的策略,就是先解决眼前的水灾。 常遇提出的方案便是在五年前宋老治水的基础上,进行挖渠筑堤,对水进行引流、分流。这样比重新挖渠筑堤,省去了许多功夫。 二十几天下来,近万工匠的努力,他们共贯通了两条渠,将河水引到一片荒地上,暂时缓解了沂州的灾情,受灾的人数和良田降到了最低。 接下来便是筑堤,沟渠两侧河堤筑好,今年的灾情便能扛过去了。 中午的时候,卫擎便靠在一棵树下,暂歇了一下。 这十五天来,他和工匠们同吃同睡,满脸疲惫,胡子拉渣,身上脏兮兮的。 常遇走到他的身边,有话要说,但是见他睡着,便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 卫擎睁开眼睛,便看到常遇站在他面前。 “常先生有事?怎么不叫醒我?” “大人您太辛苦了,多歇息一下,常某不忍打扰。”常遇道。 卫擎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靠着树坐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坐。” 常遇跟着钦差大人几十天,早就清楚他的为人,这位大人雷厉风行,看着挺吓人,但是赏罚分明,只要你好好做事,绝对不会为难你。 而且也没有钦差大臣的架子,与大家同甘共苦,体恤百姓和工匠,是个好官。 常遇和他处得来,没有太拘束,直接在他身边坐下。 “大人,我想和您谈谈治水的事。” 第四百六十九章 他媳妇真给他捡了个宝 “你说。”卫擎道。 卫擎对常遇很欣赏,因为常遇在治水方面确实是个天才。 常遇对整个沂州都相当了解,了解每一条河道,了解每一座山,而且他读过很多书,懂得很多治水的知识,他又师从宋老,在有丰富的治水经验。 他设计的治水方案,是最好最适合沂州的方案,基本没什么问题。 按照他的方案来,少走很多弯路,事半功倍。对比最初卫擎主持修那条堤坝时的错漏百出,常遇的到来,真的帮了他很大的忙。 他媳妇儿真是给他捡了一个宝回来。 常遇随手带着沂州的地图,这地图是常遇自己画的,上面记录的很详细,包括每一条河、每一座山。这是他这几年来走遍沂州,一点一点画下的。 常遇将地图摊开在卫擎的面前。 “大人,待这些河堤修建成,这一带的水患便能缓解。”常遇道。 卫擎点了点头:“对,这里是沂州水患最严重的地方,待水患过去,百姓就能回来,重建家园了。” “但是,沂州水患并未解决。”常遇道,“您看,水引流到这里,随着河沙的堆积,水位越来越高,又会形成新的水患。还有这里、这里……” 常遇点了两个地方:“同样会有水患。” 卫擎点了点头。 确实,他们现在解决的还是冰山一角,看似解决了,其实隐患一直都在。 过不了几年,水患又会发生。 沂州百姓,还是在水深火热之中。 “常先生有什么想法吗?”卫擎道。 常遇深吸一口气,他接下来说的,是个极大的工程,旁人听起来会觉得太夸张了,觉得他在做梦。 “大人,半个凉州和整个青州都缺水,我想修一条沟渠,从沂州到凉州,再到青州,将三州沟通起来。这条沟渠既能灌溉、分洪、排涝、给水,还能作为运河,方便交通!”常遇道。 这其实是常遇思索良久的问题,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解决沂州的水患。 但是沂州到青州足足千里,这工程量之大,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一般人听闻,都会觉得他在痴人说梦。 常遇之前提出过,被人狠狠笑话一顿。 他觉得钦差大人有远见,说不定能赞同自己的看法。 但是,钦差大人久久不言,他心里又有些忐忑。 难道他此生真的只能带着这个想法进棺材了吗? 他不甘心啊! 卫擎认真思索了许久,才开口道:“好!” “大人……”常遇眼睛发亮,很是激动。 大人居然赞同他的看法? “我这就去给陛下写奏折,奏请此事。”卫擎道。 卫擎说着,就朝着临时住地走去。 常遇高兴地跳起来,恨不得冲上去抱住钦差大人。 这位大人真是太好了,不仅不在意他的常家子弟的身份,起用他,还认同他这他人看起来不可思议的想法,要给皇帝写奏章,奏请此事! 他此生得遇乌大人,乃是遇伯乐啊! 有人欢喜有人忧。 张通判看着这一幕,心里十分不舒服。 这大半个月下来,他是完全被排斥在外了。 无论他说什么,钦差大人都不采纳他的意见,只信任那常遇。 他乃是水利通判,居然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他本来等着这常遇犯错误,然后揪住他的把柄,让常遇不得翻身,然而,这二十几天下来,居然很顺利,没出什么问题。 眼看水患问题就要解决了…… 不行! 水患的问题解决,这样回去,那钦差和常遇都是大功臣,他的官位就保不住了! 张通判一咬牙,叫来了几个他自己的人。 “今晚,你们趁着夜色,去把这里的堤坝挖开。”张通判道,“做的小心一点,千万别被人发现。” “是,大人。” …… 卫擎将奏折写好,交给了身边心腹。 “快马加鞭,送回京城。”卫擎道。 “是,大人。” 卫擎略一沉思:“慢着。” 心腹脚步止住。 “我再写一封信,给首辅大人。” 他这奏折提交上去,肯定会多方博弈,大家根据自己的利益来站队。 但是,首辅大人不一样,他若是认同此方案,力争此事,此事说不定就能成了! 卫擎当即写下一封信,交给了心腹。 心腹收好奏折和信,转身离去。 卫擎站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卫擎的脚步站定,突然笑了。 “媳妇儿,你真给我捡了个宝回来。”卫擎再次感叹。 不好,他又想他媳妇了。 多少天没见到他媳妇了? 二十多天了,也不知道是胖了、瘦了,有没有好好睡觉。 如今,这里的事忙得差不多,交给常遇和许子文就行了,他可以回河谷县,好好看看他媳妇了! “大人!” “进来。” 暗卫走了进来,凑到卫擎的身边说了几句话。 说的正是那张通判使坏的事。 之前,他就觉得这张通判会坏事,他媳妇儿也提醒了这件事,便让暗卫盯着这人。 这一下,这人彻底坐不住了。 居然想出挖堤坝这种坏主意,真是又蠢又坏! “跟着,今晚抓个现行。”卫擎道。 “是,大人。” 深夜。 堤坝处,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来到堤坝前,拿起工具刚准备挖的时候,四周火把便亮起来,跳出几道人影,将他们全部抓起来了! 于此同时,张通判心里有事,也睡不着。 把这坝挖了,再来一场洪水…… 到时看那常遇怎么得意! 到时候,他就写一本奏折,说那常遇如何不靠谱,自己如何力劝,钦差大人如何一意孤行,偏要起用那常遇,酿成大祸。 张通判越想越开心,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撞开了。 几个人冲了进来,直接擒住了张通判,抓着他便往外走。 “你们在做什么?本官是朝廷命官,快放开本官!” “大胆,你们究竟是何人!” 张通判骂骂咧咧间,被带进了一个房间。 钦差大人坐着,手里拿着尚方宝剑,面色发冷。 而下面跪着的,便是他派去损坏堤坝的人。 他的腿一软,一下跪在了地上。 第四百七十章 张通判的下场 “钦差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大半夜的把下官带来?”张通判颤抖着声音道。 “怎么回事?张大人,你难道不知道吗?这几个人,你不认识吗?”卫擎指着跪在那里的几人道。 张通判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了目光:“不……不认识。” “你不认识他们,他们可认识你。”卫擎冷笑一声,“你令他们掘坝之事,他们全都招了!” “大人,冤枉啊,下官没有!是他们……是他们在诬陷下官!” 卫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张通判,你真当本官是傻子吗?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你身为水利通判,不为百姓着想,荒废惫懒也就罢了,居然还想从中作梗!别说为官,你根本就不配为人!” 卫擎厉声斥道,身上散发着冷气和杀意。 张通判在这威慑下,吓得瑟瑟发抖,看着卫擎的手落在剑柄上,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这剑可是开过刃的,杀的第一个人便是这河谷县的县令! 他不想死啊! 张通判现在后悔极了。 他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大人,饶命,下官错了!求大人饶命!”张通判朝着卫擎磕头,求饶道。 卫擎拔出剑,冷光闪过,几缕头发落在地上。 “沂州水患,受灾者无数人,治水拯救的是无数黎民百姓,你胆敢作出破坏治水之事,本官今日便革去你的官职,送京审理!来人啊,带下去。” 张通判吓得差点撅过去,身下多了一滩黄色的水迹。 便这般被拖了下去。 翌日。 张通判被几个官差押着送走。 百姓们都知道张通判之事,冲上去朝他吐口水,对他拳打脚踢。 卫擎便在一旁看着,并没有阻止。 这便是胆敢阻碍治水的下场,他便要让那些别有心思的人看着! 张通判被打了一顿,半死不活地送往县里,再送往京城。 …… 卫擎回到自己的住处,处理事情,他手头的事情今天就能处理完,待明日,他便打算回河谷县,看看他媳妇儿。 他正写着信,写得认真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来人蹑手蹑脚的,特意放轻了脚步声。 卫擎假装没听到,继续写着信。 来人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房间,悄咪咪地走到卫擎的身后。 风吹过,卫擎闻到一阵熟悉的淡香。 卫擎的嘴角不禁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下一瞬,卫擎的眼睛被捂住了。 卫擎的大掌,包在那覆着他眼睛的小手上,软乎乎的。 “是谁呢?” 卫擎装模作样地沉思片刻:“想不到是谁……” “要不你亲我一下,说不定我就猜出来了。” 棠鲤凑了过去,在她男人下巴上亲了一下。 卫擎的手直接落在她腰上,搂住她的纤腰,把人抱了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 两人的体型差,让棠鲤完全陷在他的怀里。 两人四目相对,都带着浓浓的思念。 卫擎勾起她的下巴,便吻了下去。 这一吻,道尽了二十几日的思念。 卫擎恨不得将他媳妇吃掉! 一吻结束,卫擎并没有将人放开,而是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媳妇儿,我好累啊~”卫擎的声音里带着撒娇。 门外,常遇本来想找钦差大人商量事情,结果却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愣在那里。 这撒娇的话,是从钦差大人的口中说出来的? 在他眼中,钦差大人性格果断、冷力风行,浑身冷气,乃是高大冷硬的汉子形象,从来没想过他与他夫人独处的时候,居然会撒娇! 常遇难以将钦差大人那冷酷的脸和撒娇联系起来。 常遇深吸一口气。 他什么都没听到。 他转身,悄悄离开了。 棠鲤伸出手,给她男人捏着肩膀。 “辛苦啦~” 卫擎轻哼出声,他媳妇儿伺候得太好了。 “相公,治水的进度怎么样了?”棠鲤问道。 她很关心沂州的水患情况,每天都祈祷着治水有成效。 卫擎将治水的情况捡着重点说。 “媳妇儿,你真给我捡了个宝,那常遇真是个宝。”卫擎道。 当然是宝啦,这一位可是解决了沂州水患的大佬,青史留名的那种! “常遇提出建一条运河,联通沂州、凉州、青州,我觉得他这个主意太好了,这运河要是建成了,泽被后世!”卫擎道。 棠鲤听着,眼睛也是一亮。 她对治水不是很懂,但是她相公说好,肯定就好。 而且小说里确实有修运河之事,只是小说里,常遇修建运河一直不顺利,后来甚至被当时的皇帝叫停了。 常遇也是含恨而终。 还是后世人,完成了运河的修建。 “相公,这个主意好,你一定要全力支持他。”棠鲤道。 “我往京城送了折子,并给首辅写了一封信。”卫擎道。 棠鲤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她相公真聪明! 卫擎也问了棠鲤这几日发生的事,棠鲤提到粮食的事。 “陆郡守身为沂州郡守,不管治水,粮商哄抬粮价也不管,着实可恨。”卫擎道。 “对,狗官,也不开仓放粮,说什么以前赈灾放完了。”棠鲤道。 幸亏还有像范家和沈家这样的好人,灾民们才不至于饿死。 卫擎本来想回河谷县陪他媳妇两天,他媳妇来了,便暂时不回去了。 他写完信,又牵着棠鲤的手,去了渠旁,看大家筑堤。 “大人,夫人!” “大人和夫人来了!” “大人好,夫人好。” 工匠们纷纷打招呼道。 这工匠中不少灾民,对卫擎和棠鲤都很熟悉,这两位来了河谷县后,他们终于看到了盼头,因为很是感激两人,对二人也十分热情。 卫擎和棠鲤点头回应大家的招呼。 待两人走过后,大家便低声议论着。 “钦差大人和夫人真恩爱啊。” “是啊,你们不觉得夫人在的时候,大人显得特别乖吗?” “对啊,都没那么吓人了,平时里冷着一张脸的,我都不敢看大人的眼睛。” “大人哪里吓人了?长得凶是凶了点,但是人很好的。没有大人,我们能吃得上饭吗?” 议论声不停。 第四百七十一章 陆郡守颠倒黑白 卫擎带着棠鲤逛了一圈。 有需要帮忙的,卫擎都会走上去帮一把。 棠鲤看着她相公的背影,有些唏嘘。 小说里,他相公是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大反派,连那咬过他一口的老狗都记着仇,现在,她相公完全变了,不再是小说里苦大仇深的大反派了。 她相公恩怨分明,对恶者并不心慈手软,对弱者却怀着怜悯之心,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小说里,所有人都怕他,但是,他肯定不快乐。他不知道历经多少磨砺和绝望,才走上了那条反派之路,变成那样的孤家寡人。 棠鲤对于她相公的改变,欣之喜之。 卫擎帮着大家把石头搬到地儿后,便回来了。 棠鲤拿出手帕,替他擦着手。 他的手很大,很粗粝,手上一层厚茧。 棠鲤擦得很认真,等擦干净了,两人手拉手,继续往前走着。 “媳妇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卫擎道。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四周,见没人,便一把把媳妇儿抱了起来。 “路不好走,我抱你。” 卫擎力气大,抱着个人,还是轻松地穿山越岭。 棠鲤便搂着他的脖子,乖乖的。 卫擎抱着人,爬上了一座山,也没有把人放下,而是单手抱着,看向山下。 “媳妇儿,你看。” 棠鲤朝着山下看去,顿时惊呆了。 从高处往下看,山下的情景一览无余。 只见远处纵横的沟渠,蔓延而来,再往远处蔓延。 这便是他相公和近万工匠忙碌二十多日的成果,这沟渠,也救了沂州的百姓。 “媳妇儿,这沟渠会继续蔓延,到凉州,到青州!”卫擎道。 棠鲤心中甚是激动,她突然期待那一天了。 因为萧三舅在青州,棠鲤之前和卫擎去过一次青州,青州给她的感觉,便是干、穷。因为没有水,许多地都荒废了,若是运河建成了,那些荒地都会变成沃土! 两人在山顶上看了许久,才下山。 卫擎拉着棠鲤的手回到住处,便看到一人站在那里等他们。 “常先生。”棠鲤打着招呼。 “夫人,大人。”常遇恭敬鞠躬,眼观鼻、鼻观心。 常遇寻他必是有事。 “常先生,进来说。”卫擎道。 常遇跟着卫擎进了屋,两人聊的是治水之事。 棠鲤给两人倒了茶,便在一旁听了起来。 两人一聊便是大半日。 聊完后,常遇便走了,卫擎走过来,抱住了棠鲤。 “媳妇儿,无聊不?”卫擎问道。 棠鲤摇了摇头。 “看着你就不无聊。”棠鲤道。 能看着她相公,就很开心啦。 卫擎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他媳妇真是太甜了。 棠鲤在这住了几日,陪着她相公。 两日后,突生变故。 许子文带着范月喜匆匆来找了棠鲤。 “夫人,不好了,出事了!”范月喜急切道。 棠鲤的神色一下冷了下来:“出了何事?” “周老爷……周老爷被衙门给抓起来了!”范月喜道。 “怎么会被抓起来?到底怎么回事?”棠鲤问道,“别急,慢慢说。” 范月喜深吸一口气,将事情道来。 原来,前日该到一批粮,但是一直没到,范月喜便派人去打听,结果发现周老爷带着粮到郡里的时候,便被郡衙给扣下了! 人和粮被扣着,也打听不出原因。 范月喜实在拿不定主意,便让许子文带着她来找棠鲤了。 棠鲤自然知道粮食的重要性。 没粮食,大家就得饿肚子! “我这就去郡里看看。”棠鲤当即道。 “媳妇儿,我跟你一起去。”卫擎道。 陆郡守…… 卫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老狐狸,真当自己能一手遮天了吗? 卫擎叫来了常遇,交代了常遇和许子文几件事,然后便和棠鲤、范月喜一起,赶回了河谷县。 到了河谷县,立即着人备了一辆马车,卫擎和棠鲤两人前去。 “夫人……”范月喜神情有些不安。 “别担心,我一定把粮带回来。”棠鲤道。 范月喜点了点头,她相信钦差夫人! 卫擎和棠鲤登上马车,赶往郡里。 一天两夜的赶路后,马车来到了郡守府。 清晨,天微微亮,卫擎敲开了郡守府的大门。 “谁啊?”门房迷迷糊糊地打开门。 “钦差大臣。”卫擎冷冷道,手里拿着尚方宝剑。 门房一下清醒过来。 “原来是钦差大臣,您请进,小的马上去请陆大人。” 卫擎和棠鲤被请到了客厅。 两人等了一会儿,陆郡守才来。 “乌大人,抱歉,让您久等了。昨晚下官处理公务到半夜,刚眯了一下,睡得有点死,下人叫了好一会儿,下官才醒。”陆郡守一副勤勤恳恳的模样,一脸疲倦道,“乌大人,这一大早来,是为何事?” “周秦生是被你抓了?”卫擎开门见山道。 “周秦生?”陆郡守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您说的是那个坑害百姓、发灾难财的奸商?” “大人,您不知道这人有多么可恶,灾民们都那么苦了,他居然还卖一些坏了的、发霉的米粮给灾民,简直不是人!” “下官正在着重审理此案,必定要给沂州的百姓一个交代!” 陆郡守义正言辞道。 棠鲤听着,都快气笑了。 金掌柜他们哄抬粮价,卖发霉的粮食,陆郡守不管,周老爷卖得平价粮,他倒说别人坑害百姓,他居然有脸,说出这颠倒黑白的话!真是可笑! “大人,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些荒谬的话,据说所知,周老爷卖的粮食都是好粮,而且价格公道,并无大人所说的那些事啊。”棠鲤道。 陆郡守看着棠鲤:“夫人,这些话下官可不是胡言乱语、凭空臆测,是有灾民来告状的。而且灾民还说……还说夫人与那周奸商勾结,所以下官建议,夫人还是不要替他说话。当然,夫人也莫紧张,若是夫人与此事无关,下官一定还您清白。” 棠鲤这一下直接被气得笑出声。 她和周老爷一起坑害灾民? 这姓陆的还真敢说! 这颠倒黑白的能力,也是一绝! 第四百七十二章 金掌柜认罪 “状告周秦声的灾民在何处,本官要亲自审理。”卫擎冷声道。 “大人,您是钦差大臣,此番负责的又是治水,责任重大,这点小事交给下官处理就行。”陆郡守道。 “事关灾民,并非小事,本官定当查出真相,还灾民一个公道,绝不姑息!”卫擎厉声道,目光看向陆郡守,“本官这便去府衙公堂,陆大人,你将状告的灾民和被告周秦声全部带到公堂。” “大人,那状告的灾民想来回了河谷县,此时应该不在郡中了……”陆郡守道。 “那便将灾民的状纸先给本官,本官审周秦声。”卫擎道。 “大人,灾民们不识字,并没有写状纸。”陆郡守道。 无论卫擎说什么,陆郡守都能找到理由应付,还真是个老狐狸。 棠鲤算是看出来了,陆郡守就是想扣住周老爷,不想他们插手此事。 扣住周老爷,沂州的粮价就会抬高,陆郡守此举,其心可诛啊! 但是,她相公又岂是那么好忽悠的? “陆郡守,你说有灾民状告周秦声,结果本官没见到灾民,又没见到状纸,莫非是陆大人空口造谣?这件事事关赈灾,若是以赈灾之事来害人,本官定不轻饶,那只能审陆郡守了!”卫擎道,举起了那有先斩后奏之用的尚方宝剑,威慑的意味十分明显。 陆郡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没想到,钦差的态度这么直接,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这可是在沂州,他的地盘,难不成,他敢用尚方宝剑斩了自己?! 陆郡守起初还很嚣张,与卫擎对峙。 卫擎的手放在剑柄上,缓缓将剑拔出,带着极大的威慑力。 陆郡守开始冒冷汗,想到这位钦差的行事风格,挣扎片刻,终究还是软了下去。 “大人,下官并非空口造谣,确实有人状告周姓商人。下官这便派人去找那状告的灾民。”陆郡守道。 卫擎收了剑,转头朝着府衙审案的公堂走去。 陆郡守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阴冷的目光落在卫擎的背上,凝视片刻,才叫来下人,去把那金安和那屠掌柜找来。 金安和屠掌柜刚好都在郡里。 周掌柜被抓了后,米粮也被扣住了,很多人缺粮,他们的米粮又卖出一些。 那姓周的多关几日,他们的生意肯定会好起来! 两人都很开心,就待在郡里,准备好好笼络郡守大人。 笼络住了,他们就能大赚一笔了。 所以,郡守府的人找到他们,说陆郡守找他们的时候,他们欣然前往。 等到了地方,才发觉不对劲,这不是公堂吗?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被推了一把,就推上了公堂。 抬头看去,首位的不是陆郡守,而是一年轻男人,那人神色冷厉,气势威压十足,看起来有些可怕。 因为卫擎一来河谷县就去了救灾,所以,金安并不认识这位钦差大人。 陆郡守反而坐在了一旁。 “大人,便是这两位灾民状告周秦声,说他卖坏粮给灾民。”陆郡守道。 棠鲤作为旁观者,站在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中。 原来所谓告状的灾民就是哄抬粮价的金掌柜啊,真是太可笑了。 “大人,草民冤枉,草民并没有卖坏粮给灾民!草民送来的粮,大人可一袋一袋的查,绝无坏粮!”周掌柜也跪在地上。 这几日,他被关在大牢中,因为什么事被抓也不知道,什么人也不让见,就关着,不见天日。 他都快急死了。 如今上了公堂审理,发现原来是有人诬陷他,自然要据理力争。 陆郡守的目光看向金安和屠掌柜。 “莫非是你们诬告?” 金安一下反应过来,连忙跪下:“大人,二位大人,草民没有诬告,他确实卖的是坏粮啊。现今沂州的粮价都是几百文,他却卖几十文,根本不可能是好粮!” “明明是你囤积粮食,哄抬粮价,才导致粮价几百文!几十文才是正常粮价!”周掌柜大声道,“大人,是这人哄抬粮价,坑害灾民,请大人一定要为灾民做主!” 金掌柜和周掌柜互相指责,争得面红耳赤,随时可能打起来。 卫擎猛地一拍惊堂木:“安静!” 金掌柜和周掌柜这才安静下来。 “本官已经清楚你们所说之事,不必再争。是你哄抬粮价,还是你卖坏粮,灾民们泱泱众口,真相便在他们口中,本官一问便知。”卫擎道。 金掌柜心虚极了。 他之所以敢诬告,就是倚仗陆郡守站在他这一边。 但是这位大人,明显比陆郡守的地位高出许多。 莫不是……莫不是传闻中的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随便一查,就能查出真相了! “无论是谁,胆敢坑害灾民,定斩不赦!”卫擎厉声道。 斩…… 金安背后冒出虚汗,脸色发白,跪都跪不稳。 “对,这一定要严惩,这种时候还坑害灾民,简直不是人!”陆郡守也跟着道。 陆郡守这话,明显就是表明立场,由钦差大人做主了。 这强龙和地头蛇的博弈中,强龙赢了,他们赌输了。 沂州之前也来了不少钦差大人,金安从未见过这么强势的钦差。 完了……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他要冷静! “大人,大人,您不用查了,草民愿意认罪!”屠掌柜连忙道。 他可不想被斩了,他想保命,于是连忙招供。 “是金安,金安蛊惑我们抬高粮价,将本来一百文的粮价抬高到五百文,周掌柜是个好人,他的粮价是正常的,也是好米。但是这样的话,我们囤积的粮食卖不出去,因此,金安又蛊惑我与他一起来诬告周掌柜!” “其实草民很不想做这种坑害灾民的事,草民心中难安,草民认罪,求大人恕罪!草民也是被蛊惑的啊!草民错了!” 屠掌柜说完,便朝着公堂上猛磕头! 金掌柜脸上完全没有血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屠掌柜居然会当堂反水。 这下彻底完了! “当初囤粮明明是你提出来的,怎么全怪到我的身上?大人,是他蛊惑草民!草民一时糊涂!”金掌柜连忙道,想把事情推到屠掌柜的身上。 两人便这样互相推脱起来。 如此,真相便大白了! “灾民们都那么苦了,他还哄抬粮价,简直不是人!” “五百文的粮价,这是要扒灾民的皮喝灾民的血啊!” “奸商,去死!” 那些围观的群众,都被激起了民愤,恨不得冲进去揍那俩奸商一顿。 卫擎一拍惊堂木,当即下了判决。 金安、屠掌柜不仅哄抬粮价,坑害灾民,还诬告他人,罪无可恕。 金安为主谋,判斩刑! 屠掌柜则被判杖刑五十,终生苦力! 这两则判决下来,看谁还敢坑害灾民! 周掌柜也被判了无罪释放。 “谢大人,大人英明!”周掌柜朝着卫擎一顿磕头。 “你本就被冤枉,本官秉公处理。”卫擎道,“去忙吧。” “是,大人。” 周掌柜起身,便跑了出去,在公堂门口的时候,看到了棠鲤。 顿时,有些明白过来。 是棠鲤救了他。 “多谢夫人……” “我不会让周大人平白受冤。”棠鲤道,“这几日受惊了,没事了,回去好好休息。” 周掌柜朝着棠鲤深鞠躬,作揖,然后才转身离去。 “大人英明,若非大人,下官差点被这奸商给蒙蔽了!”陆郡守很是懊恼道,“下官糊涂,请大人责罚!” “下官身为沂州的郡守,居然这般糊涂!” 陆郡守说着,眼眶发红,像是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棠鲤看着,觉得这陆郡守甚是狡猾。 就这般把罪行全推到金安的身上,他倒成了被蒙骗的那个。 最多就是个办案不力,她相公也不能奈何他。 “陆郡守如何,本官心中自有定夺。”卫擎道。 卫擎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郡守府。 陆郡守看着卫擎的背影,脸上的愧疚消失,变得阴冷起来。 他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钦差最后那句话有深意。 第四百七十三章 她相公也有小孩脾气 卫擎带着棠鲤离开了府衙,但是并没有赶回河谷县,而是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那客栈临河而建,四周种着许多花草,环境很好。 卫擎要了一间上房,房间在二楼,打开窗户,便可以看到河。 杨柳垂堤,偶尔有轻舟漂过,风景很美。 棠鲤在窗户旁站着,闭着眼睛,吹着凉风。 卫擎从背后抱住了她。 棠鲤便顺势靠在他身上。 这段时间,两人都很忙,很少这样安静相处的片刻。 如今得闲,实在难得。 两人静静地吹了一会儿风,棠鲤才开口。 “相公,那金安真是罪有应得。” 趁着水患哄抬粮价,又跑来诬陷好人,简直死有余辜。 “嗯。”卫擎低声应到,目光却落在他媳妇儿身上,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相公,对那陆郡守,你有什么打算?”棠鲤问道。 那陆郡守做了这么多年沂州郡守,却不干实事,只会演得爱民如子,还纵容自己外甥鱼肉百姓,这一次还想包庇那奸商,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明他不配做这个沂州郡守! 棠鲤了解她相公,觉得他已经有了主意,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他。 她相公不再是那个睚眦必报的大反派,三观正了,但是还是记仇的。 “我已经将陆郡守的罪行罗列出来,连同证据,一起送往京城,呈交陛下了。”卫擎道。 棠鲤惊讶,她相公的手真快,一边治理水患,一边将陆郡守给弹劾了。 “什么时候查的,什么时候送往京城的?”棠鲤问道。 “我到沂州不久,就让暗卫去查陆郡守了。”卫擎道,“媳妇儿,你还记得他是谁的人吗?” “赵殊的人。”棠鲤记得,她相公说过。 “对,我来沂州,本来就是赵殊送我的‘大礼’,我自然要给他一份‘回礼’。”陆郡守就是这回礼,卫擎继续道,“送往京城有一段时日了,想来处置结果快出来了。” 棠鲤眼睛一亮,有些明白过来:“所以咱们在这里等着看戏?” 卫擎点了点头,看戏的成分有,但是更多的是得了闲,想和他媳妇儿好好相处。 沂州郡城这么大,他们都没逛过呢。 两人吹了一会儿风,又让小二送了热水上来,两人洗浴后,换了一身衣服。 “媳妇儿,睡一觉?”卫擎道。 两夜一白天都待在马车上,两人都没好好睡觉。 棠鲤点了点头。 两人上了床,卫擎搂着她,然后睡去。 这一睡,便到了傍晚。 卫擎先醒来,也没叫她,而是看着沉睡中的媳妇,目光描摹着她的眉眼。 棠鲤醒来的时候,目光还有些迷蒙,便对上一张俊脸。 “相公~”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甜甜一声。 “嗯。”卫擎的声音有些沙哑。 两人便这样对视着,怎么都看不够。 “出去走走?”卫擎问道。 “嗯。”棠鲤点了点头。 她还没逛过晚上的沂州郡呢。 两人起身,穿上衣服,便出门了。 两人先找了一家酒楼吃饭。 “我跟你们说,这一次我们沂州的水患真的有救了!那位钦差大人挖渠筑堤,洪水被引流到荒地,好几个村庄都保住了没被淹,控制住了!” “太好了,就是我家那地方,每年都被淹,家里人都得四处逃,等水退了再回去,什么都没了。看来今年不用流离失所了。” “那位钦差大人真是好官啊。据说这位钦差大人起用了常家人?” “对,是那常衍的弟弟常遇。据说当初起用的时候,很多人都反对,只有钦差大人很坚定地用了他。如今看来,这常遇确实有些本事。” “钦差大人有眼光啊。” 棠鲤听着那些人都在议论着治水的事,看向卫擎,给他夹了一块肉。 “相公,辛苦了,多吃点。” 为何辛苦,不言而喻。 卫擎一口便将那块肉吃了。 两人用了晚膳,便离开了酒楼。 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两旁的店铺都点上了灯笼。 沂州郡中有夜市一条街,是沂州夜里最热闹的地方。但是和京城的繁华比起来,还是没法比。 今年是水患控制住了,这街开着。若是以往,店铺则直接全关了。 棠鲤和卫擎手拉手在街上逛着,棠鲤买了许多东西,都是给家里人买的。四个孩子,她娘、她哥哥、乌侯爷、乌夫人……等等。 卫擎就跟在后面给钱。 棠鲤走到一个摊子前,看到一样东西,见她相公没跟上来,便赶紧掏下钱买了。 不一会儿,她相公才来,身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媳妇儿,刚看到一个稀奇玩意儿,就多看了两眼。”卫擎解释自己没跟上来的原因。 棠鲤点了点头,没在意,两人继续逛。 这一逛,便是一个多时辰。 卫擎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两人便一起回了客栈。 卫擎将那些东西全放进了一个箱子里,收好,到时候回京城的时候,带回去。 “哎呀,好像少了什么。”棠鲤道。 卫擎看着她。 棠鲤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卫擎,带着愧疚。 “相公,我忘记给你买东西了。”棠鲤道。 “媳妇儿,我要什么东西呢,只要给四个孩子、爹、娘、大哥、二哥、三哥、侯爷、夫人、阿雨、柳兰、沐阳、霍驹他们买了就行了啊。”卫擎道。 嘴里说着不在意的话,语气里怨气可重了。 连霍驹都有! 他居然没有! 卫擎越想越气,扭过脑袋,不看棠鲤。 棠鲤看着他脸颊鼓着,气呼呼的模样,不由得好笑。 这模样,怎么跟三宝似的。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相公,你看这个。” 卫擎的脑袋偷偷转回来一些,目光瞥了过来,落在棠鲤的手上。 “这是啥?”卫擎问道。 “这是我在街市上看到的稀奇玩意,叫‘护腕’,戴在手上。”棠鲤道。 现代叫护腕,这个时代应该没名字,是一位有巧思的姑娘做的。 逛街的时候,棠鲤一直想着要给她相公买什么,她相公的东西,自然要特别的,与众不同的。然后,棠鲤就看到这护腕,然后悄悄买了下来。 第四百七十四章 陆郡守获罪 棠鲤拉过她相公的一只手,将那护腕戴了上去,刚刚好。 “护腕能保护手腕。”棠鲤道。 卫擎看着那东西,甚是稀奇,弯着自己的手腕。 这真能保护手腕吗? 不管,他媳妇送的,说明记得他,不管什么,他都喜欢。 卫擎把两只都拿去戴上,不肯脱下来。 “媳妇儿,好看吗?”卫擎晃着自己的手臂。 “相公,你得这干重活的时候戴上。”棠鲤道。 她相公虽然力气大,但是抬着那么大石头的时候,手腕还是有伤害的。 卫擎点了点头,但是还是不舍得脱下来。 “媳妇儿,你还忘了东西。”卫擎道。 “什么?”棠鲤认真回想,细数着她熟悉的人,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啊。 “媳妇儿,你闭上眼睛。”卫擎道。 棠鲤乖乖地闭上眼睛。 “睁开。” 棠鲤睁开,便看到一只漂亮的簪花,那簪花上是一朵花,花上还停留着一只蝴蝶,很精致,栩栩如生。 棠鲤看一眼,便喜欢上了。 所以,她相公刚说看到稀奇玩意儿,是这个? 棠鲤心里甜甜的。 “媳妇儿,戴上试试?”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镜子前,卫擎将簪花戴在了她的头上。 她本就生得好看,五官精致,皮肤白皙,那簪花的颜色有点艳丽,更映衬得色如春花。 棠鲤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摸着头上的簪花,然后看向镜子中映照出的卫擎。 “相公,很好看,我很喜欢。” “大家都记得,就把自己忘了,笨蛋。” “相公,不是还有你吗?你会记得呀。” 窗外皓月当空,风吹杨柳,夜色正美。 …… 翌日。 郡守府。 陆郡守一夜未眠。 他心中越想越难受。 昨日的事,他就被压制了,输了一头。 他执掌一方,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这钦差很有手段,治理了水患,待还朝,陛下肯定会重重封赏。 他也会平步青云,前途无量。 陆郡守眉头皱得紧紧的,起身打开柜子,将暗格里的一封信拿出来。 他打开那封信,那是京城的睿王殿下送来的。 在钦差入城前,便给他送来了,意思是盯着钦差,不能让他治理了水患。 那时候,水患之难,他根本没想过钦差能治理好,现如今…… 现如今,居然颇具成效,睿王那边…… 那钦差回了京,若是参自己一本…… 睿王必定不会保自己,那真是外甥的仇没法报,自己还丢了乌纱帽。 陆郡守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不行,他不能让钦差顺利还京。 这是沂州,是他的地盘,只要让钦差走不出自己的地盘就好了。 陆郡守的嘴角勾起一个阴险的弧度。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匆匆跑了过来。 “大人,大人,京中来人了,您快去前厅接旨!” 京中来人了? 圣旨? 陆郡守连忙起身,将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便赶紧跑去了前厅。 “大人,下官一直忙于公务,刚歇下,所以来往了,望大人莫怪。大人远道而来,不如先用膳?”陆郡守奉承着笑道。 传旨大臣并不接他的话。 “陆深,跪下听旨。” 陆深连忙跪下,听读圣旨。 他总觉得圣旨里不是什么好内容。 果然,圣旨内容便是将他免职,押送回京审判, 新任沂州郡守,不日将上任。 陆郡守听着圣旨,冷汗涔涔地往下落,脸色惨白,差点跪不稳。 他感觉晴天霹雳。 为什么要免他的职? 还要送往京城审理? “沂州郡守听读大理寺文书!”京中大臣道。 “……罪一,消极治水,贪图享乐;罪二,尸位素餐,罪案堆积;罪三,纵容亲眷鱼肉百姓……” 文书中,细数了陆郡守的九大罪状。 “大人,我……罪臣冤枉,这是有人在诬陷!” “陆深,你有冤屈,自可去大理寺说,去圣上面前说,与本官说无用。”传旨大臣道。 传旨大臣一摆手,立即有两个官差走了上去,给陆深戴上了枷锁和镣铐。 圣旨下的那一刻,陆深就不再是沂州郡守,而是罪臣了! 陆深当即被带出了郡守府。 百姓们纷纷围观。 “这是怎么回事?陆郡守被抓了?” “活该!狗官!百姓受灾也不管,也不开仓赈粮,不知道贪了多少!” “他那些个侄子外甥,各个嚣张跋扈,这一下靠山倒了,看他们怎么嚣张!” 棠鲤和卫擎,便在客栈门口,看着他被带走。 棠鲤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他们才在郡里待了一天,朝廷的旨意就来了。 “当初我接下治水的任务时,段大人对我说过几句话。”卫擎道。 “段首辅?” 段大人是内阁之首,主持内阁大政,位高权重,又曾为帝师,皇帝对他十分尊重。所以,这一位在朝中的地位很特殊。 段首辅为官清正,不参与党朋之争,棠鲤虽从未见过这位大人,但是很敬重他。 “段首辅说让我全力治水,不必有后顾之忧。”卫擎道。 就这陆郡守干涉治水、不顾灾民这一条,段首辅肯定会力主惩处他,即使有赵殊护着也没用! 陆郡守被处置了,棠鲤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两人在郡中又待了一日,便回了河谷县。 如今沂州水患处理得差不多,卫擎并未回京复命,便是还有一件事牵着。 修建运河之事,他要等京中反馈。 常遇得了空,便往卫擎那里跑,想知道运河之事的进展。 “常先生,别急,我的奏折估摸着刚送到京城,陛下和朝中大臣还需商议,没那么快有答复。”卫擎道。 “是是,是我心急了。”常遇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道,“那我明日再来问。” 说着就跑了。 棠鲤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好笑。 常遇走后,卫擎的眉头皱起。 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 运河之事比处置陆郡守要大许多。 因为这工程浩大,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肯定有多方阻力。而且,也不知段首辅是何看法,是否会支持。若是段首辅不支持,那皇帝应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棠鲤明白他的担忧,她道:“相公,相信段首辅。” 卫擎看向她,猛地点头。 他媳妇说得对,段首辅那般大智之人,自然知道这运河利在千秋,必会立主此事! 第四百七十五章 抓住软肋 京城。 段府,书房。 门外,等着许多人,其中两人是内阁之人,还有两个是段首辅的学生。 这四人,在朝中都是举重若轻的文臣。 今日他们被段首辅叫来,便是商议沂州治水、修建运河之事。 他们看过方案,趁着段首辅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半日时间,他们思索,心中也早有了定论。 突然,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个气质儒雅、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正是段首辅。 段首辅年约四十,身着白袍,头发束起,留着胡子,身上一股浓浓的书卷气,颇具儒雅之风,一双眼眸如深潭之水,深邃透彻。 段首辅开门后,四人都朝着段首辅鞠躬,姿态甚是恭敬。 “都进来吧。”段首辅道。 四人进了书房。 “诸位,坐。”段首辅道。 四人坐下。 下人奉上四杯茶,便退了下去,将门关上。 “修建运河的方案你们都看了吧?”段首辅道。 四人点头。 “你们觉得如何?”段首辅问道。 “老师,我觉得不可行,这修建运河工程量之大,太过劳民伤财了,会激起民愤的。” “对,如今国库空虚,若是要修建运河,必定要加重赋税,百姓必定怨声载道。” “这运河修建成了,确实功在千秋,但是我觉得时机还未到,要往后缓缓。” “我倒觉得修建运河可行,如今的治水策略,只是暂时缓解了水患,能保沂州多少年?十年,十五年,还是二十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后,沂州又会被水患所囿,民不聊生。还不如一鼓作气,修建运河,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子岳兄,你说的我们都懂,这修建运河确实是大好事,但是要钱要人啊。” “对啊,此番工程太大了,若是不得当,说不定就留下祸患!前朝便是修建庙宇,劳民伤财,民怨沸腾,才落得个战乱国破的下场。” “陈兄,你这话恕我不认同,庙宇能和运河相提并论吗?” “沂州水患已除,我觉得可以了。” “我觉得不可,就应该趁此机会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二十年后,还有谁能主持运河修建?” “那常遇又行吗?他是解决了沂州水患,但是修建运河这事,比水患难度还要大,他行吗?” “若是他不行,还有谁行?” 四个人意见并不统一,但是反对修建者三人,同意者一人,明显反对的声音更大。 四人争得面红耳赤,实在争论不出答案,便不由得段首辅,等着他给一个结论。 “段大人,您觉得如何?” 段首辅沉思了半日,其中心中早有了定论。 “可,我将力促此事。”段首辅果决道。 其他人甚是诧异。 “老师,学生觉得不行!” “对,您需三思……” 段首辅伸出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众人这才静下声来。 段首辅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缓缓道来: “几年前,我曾去过沂州、凉州、青州一带。” “从沂州,途经凉州,再到青州,便见沂州受水患之苦,良田被水淹没,百姓忍冻挨饿,民不聊生,待到了青州,又见土地干涸裂开,粮食根本种不下去,多荒地,百姓各个面黄肌瘦,日日食不果腹。” “沂州,百姓辛苦半年,眼看要有收成,一阵大水过来,尽数吞没。” “青州,旱灾严重时,甚至易子而食,其惨烈,难以用言语形容。” “那时,我心中便想,百姓们太苦了,如何能解决两地百姓的饱腹问题呢?但是数年了,却一直苦思不得答案。” “今日,当我在看到那份修建运河的方案时,深受震撼,并为之一喜。” “这是最好的办法,既能解决沂州水患,又能解决青州的旱灾!若是运河能成,便能解决水的问题,那两地百姓就不用那般困苦了!” “当然,我也明白其中之难,建成,劳民伤财,劳民伤财后还建不成,必定埋下祸患,成千古骂名。” “但是,为了沂州和青州的百姓,我愿意一试,若是不成,我便担这千古骂名!” 段首辅的话掷地有声。 在场四人都被他说得深有感触! 他们未曾去过那两地,所以不知民间疾苦,如今却豁然开朗! 纵然他们原本各执己见,段首辅此话一出,他们便知该做什么了。 他们也愿意一试,若是不成,一起担这千古骂名! “吾等定当向圣上力荐此事!” …… 翌日。 皇帝已经收到修建运河的奏折,便在朝堂上提出此事,询问众臣的意见。 其中,反对者众多,反对得最为厉害的便是赵殊一派。 他们认为此举劳民伤财,完全不可取! 而以段首辅为首的文官集团,则极力赞成此事。 两方在朝堂上进行了强烈的辩论,争得面红耳赤。 一日未果,第二日上朝,继续争论此事。 最终,还是段首辅这边占了上风。 皇帝同意了段首辅的意见,同意修建运河! 散朝的时候,赵殊是一副温润的模样,待回到了睿王府,进了书房,将门关上后,脸色顿时变了。 他一个横扫,便将书桌上的书和信,全部扫到了地上。 他还是觉得不够解气,将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中尽是戾气与怒意! 当初,他刻意将沂州水患这样大的难题推给姓乌的,便是想让他要么死在那场水患中,即使没死,治水失利回来也定当被严惩! 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姓乌的居然治理了沂州水患,回来必定是论功行赏,陆深本是他的人,如今郡守的位置也被免了! 两个月前,他绝想不到,那番算计会是今天这般结果,令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今,那人又提出修建运河之事,段首辅居然站在他那一边,他父皇居然还同意了! 他又输了一局。 赵殊狠狠地踹了一脚书桌。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王爷,是我。”一个柔婉的声音响起。 赵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的时候,翻涌的情绪敛去了一些。 赵殊推开门,看着门外站着的美艳女子,微微一笑:“王妃怎么来了?” 门外的女子唤锦瑟,乃是长公主义女,也是长公主最宠爱的女儿,两人于半月前成婚,锦瑟如今已是睿王妃。 “妾身看王爷辛劳,给王爷炖了鸡汤。”锦瑟道。 赵殊接过了她手中的鸡汤:“辛苦王妃了。” 锦瑟的目光看向书房中,乱糟糟的:“王爷可是有心事?” 赵殊的目光闪了闪,想到了什么,便在她面前展露出些许真实的情绪。 “心中烦闷。” “王爷,妾身替您收拾一下书房吧?”锦瑟道。 “让下人收拾便行了。” “王爷,妾身已经嫁给您,夫妻一体,定要为您分忧。” 赵殊眸光微闪,退开了两步,让她进来。 锦瑟弯下身,将地上落的书都收拾好,又将茶杯碎片收拾了,很是认真。 赵殊看着她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赵殊之所以娶锦瑟,一是因为她是长公主最疼爱的义女,娶了她,便得到长公主的支持,压过老六一头。锦瑟还是宫中那位圣医的弟子,父皇又十分信任圣医…… 娶了她,便等于多了两大助力。 她嫁给自己,便得仰仗自己,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这王妃甚是聪慧,看得很明白啊。 锦瑟将东西收拾好,赵殊已经将鸡汤喝完了。 “王爷,妾身帮您揉揉肩膀?”锦瑟道。 赵殊点了点头。 锦瑟替他揉着,手法很好,赵殊觉得自己舒爽了许多。 “王爷有何忧心事?”锦瑟柔声问道。 赵殊将今日之事说了。 赵殊说完,锦瑟轻轻笑了一声。 “王妃为何笑本王?” “王爷乃天潢贵胄,那乌侍郎不过一个小人物,不值得王爷这般费心。王爷这般,乃是抬高了他。”锦瑟道。 这话说得赵殊十分舒服,心中的烦闷都减少了许多。 是啊,那姓乌的算什么? 根本不配他这么挂心。 他想要的是至高无上的那个位置,何必在小人物身上这般费心?! “但是就算是小蚂蚱、小蚊子,整天在人面前飞,也是不胜其扰。”赵殊道。 “那就拍死他。”锦瑟柔声道,神色温柔,说出的话却带着狠意。 “如何拍?”赵殊问道。 “沂州回来京城,路途遥远,其中免不了山匪或者强盗……”锦瑟道。 派人暗杀? 此计倒是直接,也最有效。 “此计不成呢?”赵殊继续问道。 “打蛇打七寸。”锦瑟道。 赵殊眼中的兴趣越来越浓:“王妃觉得此蛇的七寸在何处?” “他的四个孩子,年纪尚幼……” “年幼好欺。”赵殊替她说完。 年幼好欺,便可大做文章。 锦瑟笑着不言语。 赵殊越听越高兴,心中的阴云完全消散了。 他也是走进死胡同里了,把那姓乌的当作大敌,那人根本不配! 那人有软肋,抓住软肋就行了。 这王妃,真是甚得他心啊。 赵殊抓住了锦瑟的手,把她搂进了怀里,扣着她的纤腰,吻了上去。 锦瑟的眼中泛着氤氲水光,软绵绵的,陷在他怀里。 第四百七十六章 离开沂州 十日后。 沂州,河谷县,县衙。 一道圣旨下到县衙。 卫擎和常遇一起接了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修建运河,利庇后世,朕深思,同意修建运河……封常遇为河堤谒者,主持运河修建……钦此。” 圣旨的内容很明了,便是同意修建运河之事,并由常遇负责运河修建之事。 圣旨宣读完毕,常遇跪在地上,接过圣旨,久久未曾起身。 皇帝真的同意修建运河之事了?! 这于他而言,便像是做梦一般。 许久,传旨的大臣已经离去,常遇还跪着。 “常先生,起来吧。”卫擎道。 卫擎说着,就要去扶常遇。 常遇有些受宠若惊,他哪担得起钦差大人的扶,连忙自己起身。 他的眼眶发红,看着卫擎。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无人信任、人人喊打的常家人,到皇帝亲封的河堤谒者。 而这一切,便是因为有钦差大人和夫人这两位贵人相助。 一个月前,得夫人相救,夫人信任自己,向大人举荐自己。大人也信任自己,让自己治理水患,治理水患见成效后,又向皇帝奏请修建运河之事。 这两人,是自己的恩人,是自己的伯乐。 常遇朝着卫擎深深鞠了一个躬。 “常先生,快起来。”卫擎连忙将他扶起。 “常先生,这修建运河之事,并非数日之功,需数年,先生身上任务重大啊。”卫擎道。 圣旨下来只是开始,运河工作量之大,困难之多,难以想象。 “我不怕。”常遇道,“运河能成,纵然埋骨河畔又如何?!” 卫擎从他眼中看到了坚定,拍了拍常遇的肩膀:“好,常先生有此决心,何愁运河不成!” 常遇离去后,棠鲤便走到了卫擎的身边。 这十日,两人也是焦急地等待着圣旨,如今圣旨已下,有了定论,两人终于安心下来。 “媳妇儿,过两天我们就启程离开吧。”卫擎道。 水患解决,运河之事交给常遇,他们没什么事,也该走了。 棠鲤点了点头。 “好。” 他们该去处理下一件事了。 常遇走出了县衙,走在大街上。 “常先生。” “常先生好啊。” 几个人纷纷向常遇打招呼。 如今,常遇在河谷县颇有地位,百姓们都很尊重他,与一两个月前人人喊打截然不同。 常遇笑着回应。 他终于能抬头挺胸走在大街上,得到的是尊重,不再是鄙夷,常家被提及,也不再是骂名了。 “常先生。”这时,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常遇看着她。 “秋月姑娘。” 当初,他昏倒在街上,被夫人所救,便是秋月照顾他,这一情分他都记着。 “常先生,对不起啊。”秋月扭捏道,为当初自己对常遇的态度道歉。 她当初知道常遇是常家人后,就很不友好,认为常遇是坏人,夫人说好人坏人,不能简单论之,那时她不懂,现在她明白了,常先生虽然姓常,但是常先生却是好人! 多亏常先生,解决了水患,她和她的家人才有好日子过。 “没关系。”常遇道。 当初,大家对他态度都是如此,也是人之常情,他不在意。 秋月咬着唇,脸泛红,纠结片刻,还是将手里的一个布包递给了常遇。 “常先生,这给您。” “这是什么?”常遇没有接。 “您收着就行。” 秋月将那布包塞到了常遇的怀里,转身就跑走了。 “小心……” 常遇看着秋月要撞上一棵树,连忙叫道。 然而为时已晚,秋月已经撞了上去。 常遇想上去扶她,秋月已经绕开那棵树,很快跑远了。 常遇只能顿在原地,有些好笑:“真是个笨丫头。” 常遇打开那布包,便发现里面是一双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上,鞋头破开了一个洞,脚趾头都露出半个。 他一直很忙,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的鞋破了,秋月送的鞋,可谓雪中送炭。 他看着秋月离去的方向,露出一抹笑。 “谢谢。” 常遇继续往前走,走到一间宅子前。 那宅子许久没人住,已经有些荒废了,门口长了许多草。 常遇弯下腰,将那些草拔掉,然后将那歪掉的门匾扶正。 门匾上的字不太清晰,隐约可以分辨出一个‘宋’字。 常遇看着那门匾。 这便是宋老当年在河谷县的住处。 宋老孑然一生,无妻无子,专注于治水。 常遇的目光落在门口的一棵树上,当年,他和老师便是坐在这棵树下。 师父侃侃而谈,说要治理沂州水患,想要看到沂州百姓过上好日子,慷慨激昂,期盼着那一日。 可惜,师父至死都没有看到。 常遇走到那棵树下,坐下。 “师父,您未完成之事,学生帮您完成了。您在天之灵,应该看到了吧?” “师父,今日,陛下的圣旨下来了,同意修建一条运河,自沂州到青州。当初,这个想法还是您提出来的。” 就因为老师的这一句话,他走遍了整个沂州,还从沂州走到青州,证实他师父的想法确实可行。 “师父,待运河建成之日,我再来见您。” …… 两日后。 卫擎和棠鲤离开河谷县。 范家兄妹、常遇、许子文,还有许多百姓都来给他们送行了。 范月喜拉着棠鲤的手,有些不舍,秋月也跟在棠鲤的身边,眼巴巴地看着。 “好啦,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棠鲤看着范月喜,“将来若是有机会去京城,可以找我。” 范月喜点了点头。 棠鲤又看向秋月,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这么粘人,想不想跟我去京城啊?” 棠鲤将秋月的卖身契给了她,秋月此时已经是自由身了,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未来。 秋月咬着牙,她是不舍得夫人,但是,跟着夫人去京城,就见不到自己的家人,还见不到…… 秋月偷偷看了一眼常遇,又连忙收回了目光。 棠鲤刚那句话就是故意逗秋月的,这丫头的心思,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看来小丫头是不想给我做丫鬟,而是想给某位做丫鬟啊。”棠鲤拉长声音道。 秋月的脸一红,揪着棠鲤的衣袖,很不好意思:“夫人……” 第四百七十七章 原来是断袖啊 棠鲤看向常遇。 “我回京后,常先生就帮我多照看着这丫头吧?”棠鲤道。 秋月的脸都快红得烧了起来,又有些期待常先生的答案。 常遇朝着棠鲤作揖:“夫人,放心。” 若是常遇对秋月没意思,定然会拒绝,这般说,看来是有点意思啊。 秋月这丫头年纪小,但是踏实能干,挺会照顾人的。 这两人在一起,还挺配的。 至于有没有缘分,便看他们的造化了。 棠鲤和卫擎与众人道别后,两人便上了马车,准备离去。 马车启程,出发。 棠鲤掀开帘子,看着范月喜他们,与他们挥手。 道路两侧,也站了许多百姓。 那些百姓,直接朝着马车跪了下来。 若非钦差大人,他们此时定然是流离失所。 是钦差大人,救了他们,以后不用再受水患之苦了。 棠鲤和卫擎一起看着他们,他们感觉到百姓的感激,这一段时间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马车出了河谷县,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行出沂州的时候,两人悄然从马车上离开。 他们并不直接回京,而是要去凉州,调查萧家被污通敌卖国之事。 当初,萧家和大齐交战于凉州,大败。此役大败有些蹊跷,后面还成为萧家通敌卖国的证据。 凉州是一个很重要的地点。 所以,他们要前往凉州调查。 但是,不能光明正大地前往,于是便让马车往京城走,两人乔装一番,偷偷前往凉州。 两人都穿着便装,各自牵着一匹马。 棠鲤为了方便行走,穿的是男装。 她并不是简单地男装打扮。 许多影视剧里,女人穿上男装,束上头发,就变男人,谁都认不出来。头发一放下,大家便又认出是女人。 头发没这么大的魔力,能封印性别。 所以,棠鲤用了障眼法,改变了脸的模样,胸也是平平坦坦的,完全就是个清俊潇洒少年郎。 卫擎环绕着棠鲤走了好几圈,上下打量着,啧啧称奇。 他那么大个媳妇儿,咋就变了呢? 变成了一个少年郎。 又忍不住用手去戳了戳她的脸。 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变成了少年的脸,戳着,手感还是一样,但是脸完全变了。 卫擎戳完脸,又往下,看着媳妇那处。 那一处,他可是一只手都握不住,如今却十分平坦。 卫擎伸出手,想要戳戳,却被棠鲤抓住了手腕。 “别闹。”棠鲤道。 甚至连说话,都是少年人的语气,声音清亮,带着一点无奈和宠溺。 “媳妇,我好奇嘛。”卫擎眼巴巴道。 棠鲤瞪了他一眼,卫擎才乖乖把爪子收回来。 “相公,既然你好奇,我也给你弄个障眼法,让你丰满一些?”棠鲤的神情带着几分揶揄。 卫擎想象着自己丰满的样子,默默地环住了自己,果断拒绝。 “不要。” 棠鲤还是给他使了一个障眼法,稍稍改变了他的脸和身型,改变并不大,但是认识的人看到后,也绝对不敢认的那种。 之所以稍稍改变,棠鲤是有私心的的,她还是喜欢她相公的脸,多赏心悦目啊,她可不想对着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两人便以兄弟的身份,骑着马同行,往凉州城奔去。 三日后。 凉州,兰溪。 兰溪是凉州最富庶之地,也是凉州、沂州、青州三州,最受上天眷顾之地,此处风调雨顺,乃是鱼米之乡,素有‘小江南’之城。 棠鲤和卫擎骑着马进了兰溪城。 城中很是繁华,人来人往,两旁都是商铺。 棠鲤和卫擎牵着马,便在大街中走着。 棠鲤一路走来,便百姓多困苦,这兰溪,着实是另一番天地,就像沙漠中的一片绿洲。 待到将来运河修建成功,说不定每个地方,都是这般光景。 两人走着走着。 突然被一个抱着花篮的姑娘拦住了去路。 那姑娘头上戴着花,颜若桃李,目光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公子,你生的真好看。”那姑娘直接道。 棠鲤挑了挑眉,这兰溪城的姑娘,比京城姑娘还要奔放,风气比京城还要开放。 棠鲤似笑非笑地看着卫擎。 卫擎被他媳妇盯着,甚是紧张。 媳妇肯定又要觉得他招蜂引蝶了! 他连忙道:“我家中已有妻儿,我娘子甚好,我只喜欢我娘子,绝不会喜欢我娘子外的人,姑娘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卫擎冷着脸,表情十分冷酷。 那姑娘莫名其妙地看了卫擎一眼:“这位公子,你误会了,我喜欢的是这位公子。” 那姑娘的目光落在棠鲤身上,直勾勾的,热情大胆。 “小公子生得真俊俏啊,这般年轻,肯定未娶妻吧?小公子从何地而来?不如就留在兰溪,给本姑娘做小女婿,如何?” 这姑娘的话,直白地令人脸红。 卫擎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差点炸毛。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觊觎他媳妇! 卫擎冷冷地瞪着那姑娘。 那姑娘只当卫擎是气自己居然看不上他。 这人虽然生的不错,但是那一副凶悍的模样,谁喜欢他啊。 还是这俊俏的小少年好,举手投足都是潇洒,少年意气风发,看得她心脏砰砰跳。 “小公子,我刚说的话,你意下如何?” “不如何!”卫擎道。 “关你什么事啊?”那姑娘很无语。 “当然关我的事!” “关你……” 那姑娘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只见那高大的男人,搂住了那纤细俊俏的少年,在他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那姑娘的眼睛一下瞪圆了。 “你……你们……” 卫擎拉着棠鲤的手,绕过那那姑娘,径直往前走去。 那姑娘看着他们的背影,大半天才把话说完。 “……是……断袖啊。” 不过,想着其中一人高大俊朗,冷冰冰的,另一人则是俊俏的少年郎,两人在一起还挺配的。 棠鲤和卫擎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房间门一关上,卫擎就酸溜溜、学着那姑娘的语气道:“小公子,可愿留下给我做小女婿啊?” 棠鲤看着他吃醋的模样,不由得好笑,但是不敢笑,怕她相公暴走。 棠鲤搂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已有家室,甚是凶悍,不敢不敢。”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一个好玩的地方 卫擎心中暗爽,嘴角勾起,很快又压了下去,轻哼一声。 “就因为凶悍吗?” “当然不止如此,我那家室,长得俊,有才华,武功高,最重要的是,我心悦之。除了他,谁都入不了我的眼。”棠鲤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卫擎的脸微微泛红,暗爽的模样完全藏不住。 “这般好,那你可得好好珍惜。”卫擎道。 “那是自然,视若珍宝。”棠鲤突然凑近道。 卫擎被这般哄着,终于绷不住了,露出一个笑,笑得都快咧到耳朵边去了。 棠鲤看着她相公的模样,快被逗死了,这男人怎么这么可爱呢? 把人哄好了,便一起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然后去用膳。 两人马不停蹄地赶路,都没歇过,如今住了客栈,自然要先休息一番。 所以,用完膳,两人相拥而眠。 睡醒后,天已经黑了,两人又去用了晚膳。 吃完晚膳后,两人便在街上逛了起来。 兰溪的夜比沂州郡还要热闹许多。 街市两旁挂着灯笼,商铺都开着,街市上人很多,有成群结队的姑娘,有大人带着小孩,也有夫妻,许多商铺前都围满了人。 棠鲤和卫擎便手拉手,在热闹的街市上走着,偶尔见稀奇的玩意,总会停下来看上两眼。 两人逛了一圈街市,便回了客栈。 “累吗?”卫擎问道。 棠鲤摇了摇头:“不累。” “那我再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卫擎道。 “在哪里?”棠鲤好奇。 “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卫擎很是神秘。 两人进了客栈。 卫擎找到客栈的掌柜。 “掌柜的,人生当行乐……” 那掌柜的看了卫擎一眼,接道:“逍遥云雾间。” 他又道:“银窝银窝……” 卫擎接道:“英雄梦。” 棠鲤看着两人对暗号似的,对这好玩的地方更好奇了。 “两位,跟我来吧。”掌柜的道。 掌柜的带着卫擎和棠鲤去了后院。 上来两个人,用黑布将两人的眼睛蒙上。 棠鲤的手被两人牵着,一个陌生人,一个是她相公。 卫擎紧紧握着她的手,棠鲤觉得格外有安全感。 棠鲤被牵着,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这客栈看似不大,其中暗藏乾坤。 棠鲤走了许久,上下台阶,大概走了有半个时辰,才停下来。 棠鲤挡着眼睛的黑布被揭开,睁开眼,便看到了她相公。 棠鲤四处看去,便发现他们在一扇门前,有嘈杂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这里面……”棠鲤道。 “进去看看。”卫擎道。 卫擎拉着棠鲤的手,推门而入。 里面是一条走廊,来往的人比肩继踵,络绎不绝。 棠鲤差点被人撞到,被她相公的手一拉,就撞进了男人的怀里。 卫擎将棠鲤护在怀里,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大厅,大厅里,有许多桌子,每个桌子面前都围了许多人。 棠鲤这下看明白了,这里是地下赌场。 原来,卫擎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赌场啊。 棠鲤第一次来,甚是稀奇,眼睛不住地张望着。 突然,她感觉到一股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由得抬头看去。 第二层有走廊,人来人往,棠鲤抬头看着走廊,却并未见人看向自己。 错觉? “媳……”卫擎下意识地想叫‘媳妇儿’,很快反应过来媳妇儿是男装,立即改口,“弟弟?” 棠鲤回神:“没事。” 两人挤进了人群了。 二楼走廊,一男人戴着面具,只能看到一双眼睛,漂亮的桃花眼,带着几分风流的意味。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棠鲤身上,想着他刚刚的回望,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还挺警觉的。 棠鲤和卫擎挤进赌桌,观察着大家是怎么玩的。 这赌场中有许多玩法,每一桌的玩法都不一样。 棠鲤对那牌九很感兴趣,便拉着卫擎在那一桌看着。 棠鲤看了一会儿,便大致懂这牌九的玩法了。 每人发四张牌,两两搭配,点数朝下,小的放在前面,大的放在后面。然后与庄家的两组比大小,只有两组胜过对方,才算赢。 这种玩法,不仅靠运气,还得猜测对方的心理,很有意思。 “哥,我们就玩这个吧。”棠鲤道。 “听弟弟的。”卫擎道。 两人都生得特别好看,自然吸引了旁边人的注意力,旁人总觉得这两人有些怪异,那高大男人语气宠溺,对着弟弟不像纯粹的兄弟情。 卫擎玩了两把,都赢了。 棠鲤在旁边看着,她相公能赢,绝对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四张牌分配得很好,她相公真聪明! 卫擎又玩了好几把,全部赢了,面前多了不少筹码。 围观者都一阵赞叹。 “我来与你玩两局。”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棠鲤转头看去,便见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衣着华贵,他身边带着四个下人,那下人各个人高马大,身手不凡。 棠鲤看向那人的时候,那人的目光也落到了棠鲤的身上,色眯眯的。 棠鲤眉头皱起,那种眼神很恶心,她现在可是少年模样,这人……断袖? 卫擎挡在了棠鲤的面前,挡住了那人的目光。 “杨公子来了!” “杨公子可是推牌九的好手!” “刚这位也是高手,杨公子也厉害,这下有好戏看了。” “杨公子可从来没输过,这人怎么可能赢杨公子?!” 那些人给杨公子让出一条路,就连那庄家也离开了位置,将位置让给了杨公子。 杨公子便在那位置上坐了下来。 所有人都奉承着那杨公子,很明显,这杨公子的身份不简单。 “凉州督军的儿子。”卫擎凑到棠鲤的耳边,低声道。 督军,掌管凉州军,这可是一方土皇帝,这杨公子的地位可想而知。 杨公子的目光落在卫擎的身上。 “一局定胜负,要是本公子赢了,他归我。”杨公子指向棠鲤,目露贪婪。 旁人顿时明白杨公子为何要与他们比了,原来是看上这少年了。 他们看向棠鲤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同情。 第四百七十九章 棠鲤又被看上了 杨公子喜好男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好男色也就罢了,他还有怪癖,玩死过不少小倌。 他若是看上清俊的男子,总会想尽办法将人搞到手,出生良家的,不会弄死,但是也是半死不活。 这少年很耀眼,想来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却要沦落到这杨公子这禽兽的手中…… 实在太可惜了。 卫擎把棠鲤护在身后,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我来和你赌。”棠鲤从卫擎的身后走了出来,直视着那杨公子。 “要是我赢了,你跪下来叫我三声‘爷爷’如何?”棠鲤继续道。 她下巴扬起,眼神中泛着冷意。 杨公子的兴味更浓了。 骨头还挺硬的。 他就喜欢骨头硬的。 砸碎硬骨头,雌伏于自己身下,才更有意思。 “不说话?你不会不敢吧?”棠鲤嘲讽道。 杨公子嗤笑一声:“这世上就没有本公子不敢的事!来!” 这一局,只有两人对阵,由原先的庄家发牌。 庄家给两人各自发了两张牌。 棠鲤看了一眼,迅速排列组合出来,将那张推到前面,两张放在后面。 杨公子眯着眼睛看了棠鲤一眼,对方的自信,倒叫他有些惊讶。 难道这少年真是各种高手? 不可能! 他定是不懂,随便排列的。 杨公子沉思片刻,将牌排列好。 “本公子先翻牌了。”杨公子说着,便将前面两张翻开。 “对牌!” 众人一阵惊呼。 这最先出的是对牌,只能说明,他后面的也是对牌,且更大。 杨公子乃是牌九中的好手,运气又是一等一的好,这少年危险了! 杨公子看向棠鲤,比出一个‘请’的姿势。 棠鲤将自己面前的牌掀开,众人伸长脑袋去看,这一看,震惊了。 居然也是对牌,而且比杨公子的大! 杨公子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没想到,对方的运气居然这么好。 不过嘛…… 杨公子盯着剩下的两张牌,这两张比,他必定赢。 这局不分胜负,再来一局,他肯定赢! 杨公子率先翻开了那两张牌。 “对牌,还都是天牌!” 还是最大的那个! 所有人看向棠鲤,这少年想要赢,除非她的牌是最大的至尊宝,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棠鲤面色如常,将那两张牌翻开。 当看清那两张牌时,许多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至尊宝,居然真的是至尊宝! 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人的运气怎么这般好? 他居然赢了杨公子! 棠鲤嘴角勾起一抹笑。 她可是锦鲤,她们锦鲤一族,别的不说,运气是一等一等的好。 敢和她赌,便是这般下场。 “杨公子,你输了。”棠鲤笑着道。 杨公子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怎么可能? “愿赌服输。”棠鲤道。 愿赌服输,刚刚赌的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杨公子的身上,他们不敢起哄,只默默地看着。 杨公子脸色青白交加,他猛地起身,一拍牌桌,神色狠戾。 “你们使诈!拿下!” 顿时,他身后的四个壮汉,便朝着卫擎和棠鲤扑了过去。 围观群众一哄而散。 卫擎和棠鲤背靠背站着。 “哥,你三个,我一个。”棠鲤道。 “好。” 棠鲤攻向其中一个壮汉。 壮汉的身手不错,拳头跟碗口一般大小,朝着棠鲤砸来。 杨公子便坐在那里看着,阴戾的目光在棠鲤身上逡巡着。 “别伤脸。”杨公子道。 他看上的人,无论是诱,还是抢,必定要弄到手! 棠鲤几个闪身,避开了对方的拳头,然后灵活地闪到了对方的身后,一脚朝着那人背后踹去。 那人挨了一下,猛地回头,拳头砸向棠鲤的腹部。 棠鲤一跃而起,躲过了那拳头,一个跟头,再次落到了那人身后,再次一脚踹在他的背上。 她的力气不如那壮汉,但是身形十分灵活,几个来回,那壮汉竟是有些不敌。 就在这时,杨公子突然出手,朝着棠鲤攻来。 杨公子出手得太突然,棠鲤一个闪避,躲开了他的攻击,但是刚好踏在台阶上,脚下不稳,眼看就要往后摔去。 就在这时,一人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抱住。 然后一脚出去,便将那偷袭棠鲤的杨公子踹飞出去。 棠鲤抬起头,便对上一双风流的桃花眼,这人戴着面具,看不清脸,只能分辨出是个男子。 与此同时,卫擎也打败了那三个壮汉,来到棠鲤身边。 杨公子的人全部倒在了地上,那扣着棠鲤的手依旧抱得紧紧的,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 “多谢,请放开。”棠鲤道。 那人并没有放开,反而捏了一把棠鲤的腰。 棠鲤的眉头一皱,又遇上一个断袖? 这兰溪城的断袖浓度未免太高了吧? 卫擎见那男子将他媳妇儿搂在怀里,还不放手,心中酸溜溜的,再也忍不住,朝着那人攻来。 卫擎的攻击很凌厉,男子只能放开棠鲤,躲避他的攻击。 他一放开,卫擎便把棠鲤搂进了怀里,瞪着那男子,用行为告诉对方,这是自己的人。 那男子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裴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杨公子从地上爬起来,脸色十分难看。 他没有再动手,明显有些忌惮这裴公子, “杨公子,给裴某一个面子,以和为贵吧?”那裴公子道。 “裴公子,我这是为你出气,他们在你的赌场使诈……”杨公子道。 “杨公子,是真替我出气,还是有私心,这点我就不说破了吧。”裴公子笑眯眯道。 杨公子的脸色很难看。 这般看来,这裴公子,便是打定主意要保这两人了。 杨公子看了棠鲤一眼,咬着牙,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带着人走了。 棠鲤看向那裴公子。 他便是这赌场的主人? 那杨公子是凉州督军的儿子,却要给这赌场的主人面子,这裴公子在凉州,颇有地位啊。 棠鲤可记得,他们来凉州,是为了查萧家之事。 她相公带她来这赌场,也肯定不是玩乐这么简单。 棠鲤猜测是寻人,莫不是寻这人? “小公子,你这般盯着裴某,莫非是看上裴某了?若需暖床,乐意之至。”裴公子眼波流转,煞是惑人。 卫擎的脸色一下就黑了。 第四百八十章 是谁诬陷萧家 卫擎高大的身影挡在棠鲤面前。 裴公子不得不看向卫擎,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 “刚刚抱歉,让二位受惊了,裴某请二位喝茶?”裴公子道。 卫擎看了裴公子一眼,极为冷淡地应了一声:“嗯。” “请。” 裴公子在前面带路。 卫擎拉着棠鲤的手,跟在他的身后。 二楼有许多房间,裴公子推开其中一个,走了进去。 卫擎牵着棠鲤的手走了进去。 房间的门关上。 这门的隔音效果极好,将喧嚣嘈杂全部关在门外。 裴公子坐下,看向棠鲤,指向自己身边的位置:“坐。” 卫擎一屁股坐在那位置上,然后拉着棠鲤坐在自己的身边,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挡住。 裴公子摇了摇头,轻笑一声。 裴公子亲自倒了茶,要递给棠鲤,又被卫擎接过了。 “这位兄台对我有意见?”裴公子笑着道。 卫擎瞥了他一眼:“你现在才看出来?” “裴某并未得罪兄台吧?刚还帮了两位兄台。” “你若不出手,那杨公子已经去见阎王了。” “杨公子的父亲乃是凉州督军,他死了,兄台你可没法活着离开凉州。” “凉州督军又如何?” 好大的口气。 裴公子眼神中带着不以为意。 裴公子看向棠鲤。 “我只是不忍美人受伤。” “你信不信,你再看一眼,眼珠子就没了?” “兄台你还真是残忍。”他眨巴着眼睛,端得几分风流,“我这双漂亮的眼睛,兄台忍心吗?” 卫擎突然朝着裴公子出手,裴公子伸出手格挡,两个人都没离开座位,唯有手过招。 两人出招极为凌厉,掌风阵阵。 几招过后,卫擎占了优势。 裴公子意识到对方的厉害,主动认输:“我不看了。” 卫擎这才收回了手。 棠鲤没说话,就看着二人。 她相公带她来这里,又答应裴公子上楼喝茶,必定有他的目的。 她只需要等。 裴公子继续问道:“二位不是兰溪人吧?否则二位生得这般好看,裴某一定知道。” “我们从京城来。” “京城?”裴公子惊讶。 卫擎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递给裴公子。 裴公子看着那玉佩,接过,眸色如常。 看了两眼,突然意识到什么,眸色微微变了,拿那玉佩的动作,都小心翼翼了几分。 他仔细辨认着那玉佩,再看向卫擎,周身风流敛去,带上恭敬:“您……” “我想见裴将军。”卫擎径直道。 裴公子起身:“您稍等。” “这玉佩……” “你拿去给裴将军看。” “是。” 他拿着玉佩,便出门去了。 棠鲤看着卫擎:“相公,我们此番来凉州,要寻的就是这位裴将军?” “对,裴将军是我外公旧部。”卫擎道。 当年,萧家人和萧家旧部全都死了,小舅带着他从官兵的追杀下活了下来。 后来,他小舅告诉他,有个人可能还活着。 并且亲历了那场凉州之战。 便是这位裴将军。 卫擎调查数年,终于查到了裴将军所在。 他本来以为他会隐居深山,却不曾想,他立于凉州最繁华之地,开了个赌场。 …… 紧闭的房间中。 一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喝着酒。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军营之中,兄弟们都坐在一起,喝着酒。 “明天就是最后一战了,来喝!” “兄弟们好好打,把大齐那些孙子打得屁滚尿流,滚回他们的许都去!” “哈哈哈,这一场打完就可以回去了,我夫人上个月刚给我添了个大胖儿子呢!” “好了,别喝了,待赢了回京,我请你们喝个够!” “萧将军,说话可得算数,我们都记下了,哈哈哈哈。” 画面一转。 满地尸体,血流成河,满目疮痍。 一起喝酒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人,脸上满是颓败和绝望。 怎么就败了呢? 明明是那么有利的局势。 画面再次转。 活下来的兄弟们,脸上满是愤怒的神色。 “萧家军没有通敌卖国,走,回去说清楚!” “对,到底是哪个杂碎冤枉我们,老子是败了,但是老子没有通敌卖国!” “走,回去,决不能背着这污名!” 他并没有跟随大家一起回去,而是偷偷离开了。 “老裴,你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不和我们回京?”一声暴喝声在耳边响起。 裴印猛地睁开眼睛,酒都醒了几分。 “我没有逃……”他低声道。 这几十年来,他一直在做梦,梦到兄弟们指着他骂他‘逃兵’,梦到他们躺在血泊中……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裴印起身,打开了房门。 “义父,您又做噩梦了?”裴公子看着他脸色惨白的模样,眉头微微皱起,带着担忧。 裴印冷着脸没说话,姿态威严。 他自幼被义父收养,从他懂事起,就发现他义父心事甚重,闷闷不乐。 他知道他义父的心结是什么…… 裴公子看着自己手中的玉佩,不知道这是不是转机。 “您看这个。”裴公子将那玉佩递给裴印。 裴印看到那玉佩上的纹路时,脸色猛地变了。 “萧家……萧家的东西!谁给你的?” “这玉佩的主人就在我会客的房间中……” 裴公子的话音未落,裴印便快步朝着会客的房间走去,甚是急切。 他猛地推开门,看向房间里坐着两个人,目光最终落在卫擎的身上。 若是单看此人的长相,是不像萧将军的。 但是,裴印手里拿着萧家的玉佩,想着此人与萧家有关,便觉得此人的眼睛,生得像极了萧将军。 裴印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您……” “卫擎,萧将军的外孙。”卫擎介绍自己的身份。 卫擎早已将这裴将军调查清楚,也问过他舅舅这裴将军的为人,所以才敢来见他,并暴露自己的身份。 裴印朝着卫擎跪下:“裴印,拜见小公子。” “裴将军请起。”卫擎道。 裴印起身,站在卫擎的身边,姿态恭敬,眼眸中涌动着激动。 他没想到,萧家还有后人还活着。 萧将军的外孙好好的,这么大了,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裴印看着卫擎,颇为欣慰。 “裴将军,坐。”卫擎道。 “我站着就行。”裴印连忙道。 “裴将军,你是长辈,你若站着,那我便陪你站着。”卫擎说着要起身。 裴印连忙坐下。 “小公子,您这些年如何?”裴印问道。 “我在京城,任刑部侍郎。”卫擎道,“裴将军能和我说说当年之事吗?” 当年,他舅舅并没有参与到凉州之战,而是留在京城,所以所知全靠调查,没有裴将军这个亲历者熟悉。 “当年的事啊……” 裴印深吸一口气,太惨烈了,想起,还是觉得心悸。 但是他一遍一遍地回想着,便是要自己谨记,一点不敢忘记。 “当年,两军交战于凉州城外,萧家军连番大胜,大齐已然不敌,所有人都觉得那是最后一场战,那一战,必定能将齐军赶回许都。却不想,交战时,齐军对我们的作战策略了若指掌,几次突围。同时,齐军偷袭了凉州城,那驻守凉州的将领,竟不知何原因暴毙了,凉州城无主,很快被攻破,齐军大肆屠城。萧家军首尾不顾,惨败收场。” 裴印眼睛发红,说的话字字泣血。 “就在这时,竟然有人状告萧家军通敌卖国,将士们用血与泪换来的,居然是‘通敌卖国’四个字!哈哈哈哈!通敌卖国,真是可笑!活下来的将士们都觉得不服,想要回京讨个公道!” 裴印说着,声音突然弱了下去。 “我没有回去。”裴印道,“他们肯定觉得我逃了。” 裴印时常做梦,梦到昔日的好兄弟,全部用愤恨的眼神看着他,质问他为什么要逃。 裴印看向卫擎,神情有些忐忑:“小公子,您觉得……” “裴将军必定有自己的苦衷。”卫擎道。 萧三郎说过裴印的事,当初,萧三郎重伤的时候,裴印背着他走过几十里的沙漠,以血喂食。 这样的人,萧三郎不信他是因为怕死才逃的。 裴印很怕小公子如梦中兄弟一般指责他,听他这般说,心里的重担放下一些。 “因为我不信回去能讨回公道。”裴印道,“为什么齐军对我们的作战策略了若指掌?为什么凉州守将暴毙?一切都太巧合了,就像张开一张大网,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卫擎的脸紧紧绷着。 裴将军说的是对的,确实是自投罗网。 萧家军回到京中,立即被押入天牢,审判后定下罪名,便是通敌卖国。 无一活下来。 血染成河,极其惨烈。 “裴将军,你这赌场开在繁华的兰溪,赌场向来是搜集情报的好地方……” “对,这赌场便是搜集情报所用,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当年的事,是谁在诬陷萧家军。”裴印道。 “那裴将军查出来了吗?”卫擎问道。 裴印道:“查得差不多了。” “是何人?” 卫擎说出这句话,手不自觉地握成拳,身体紧绷着。 很快就能知道造下血海深仇之人是谁…… “王家,”裴印道,“还有长公主,吕家。” 王家在意料之中,但是长公主和吕家…… 长公主的势力不必多言,吕家也是簪缨世家,内阁占其二,势力可与段首辅抗衡! “对手若庞然大物,难怪当初萧家军如羊入虎口,无一幸免。”裴印苦笑道。 裴印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查出来又如何? 这般庞然大物,根本伸不了冤,也报不了仇。 第四百八十一章 往事 裴印闭上眼睛,又想起一件旧事。 当初,他悄悄脱离大部队的时候,其实遇上了萧将军。 萧将军刚毅的脸上,满是颓败,那深邃的眼眸深处,带着无力感。 两人相对无言。 最终,萧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绕过他离去了。 裴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的背影,带着决绝。 萧将军何等睿智,他都察觉出问题,萧将军肯定也察觉到了。 萧将军察觉到对手的强大,知道此行回京,凶多吉少。 纵然如此,他必须回,萧家军也必须回。 否则,他就成了真正的叛徒,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也将成为真正的叛军,永远无法洗脱。 他们回去,便是想拼上一拼。 最后拼输了。 冠上叛军之名,背负着骂名,长眠于地下。 他们都是为大周浴血奋战的将士啊…… 裴印睁开眼睛,眼神变得坚定,纵然对方是庞然大物,他也要与之一战,洗清萧家军的冤屈。 幸好,现在还有小公子,他不是孤军奋战。 “终有一日,我会为萧家军正名。”卫擎道。 “小公子,您若有什么需要,尽管下令,裴某不怕死!”裴印朝着卫擎跪下,神色坚定道。 他不怕死,他原先只是怕他死了,便没有人再为萧家军伸冤了。 如今有小公子在,便不怕没人伸冤,那他的命随时可以献出。 卫擎将裴印扶了起来。 “裴将军,我三舅还在。”卫擎道。 裴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的三舅是谁,声音有些颤抖。 “三郎……还在?” “对,你可能还活着的事,便是他告诉我的。”卫擎道。 “三郎……三郎还活着,太好了!” 他们本是好兄弟,一起喝酒,一起赛马,并肩作战,一起杀敌,他本以为他的兄弟们全都不在了,都在地下骂他呢,骂他不讲信义,却不曾想,三郎还活着。 “三舅说,若是见着你,让我转告你,来日一起喝酒。”卫擎道。 “好,喝酒!”裴印的情绪很激动。 他笑了起来,笑完后,又眼眶发红。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好消息连连。 “所以,你得好好活着,请我三舅喝酒。”卫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是!” 裴印其实很期待,很想见故人。 但是,他们都活在阴暗中,有着见不得人的身份,必须小心翼翼,不能随便见面。 希望终有一日,萧家军的冤屈被洗清,他裴印,和萧三郎,能再坐在京城的酒楼上,肆意喝酒! “宴儿,去将我房间床头的铁盒拿来。”裴印道。 裴公子转身出去了。 “这孩子叫裴宴,是我收养的孩子,很聪慧,就是性格有些疯,小公子,刚可有得罪的地方?”裴印问道。 “挺好的,一双眼睛很灵动,滴溜溜地转。”卫擎道。 裴印有些糊涂,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这是夸吗?怎么语气有些不对劲? 棠鲤却听出他话语里的深意,这是还吃着醋呢。 棠鲤警告地瞥了卫擎一眼。 卫擎立即收敛了阴阳怪气,认真道:“裴宴很好,没得罪我。” 裴印松了一口气。 很快,裴宴就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铁盒子。 裴印将那铁盒子打开,这铁盒子当中,便是他这些年来搜集到的证据。 “王家人在大军中安插了间者,向大齐传达军情,这是书信往来。”裴印道。 这书信,是他的人,冒着极大的危险,从大齐偷到的。 “王家,王贵妃,赵殊……”卫擎咬牙切齿地念着这几个名字。 当初,他是太子,他的外公是萧大将军,唯有萧家倒台,他太子的位置才保不住,那王家和赵殊就有了可趁之机。 王家出手,多半是为了储君之争。 “那守城的将领,身边有几拨人,有王家安插的,也有长公主安插的,据我调查得知,下手的乃是长公主的人。我不懂……”裴印道。 将领被杀,凉州城破,大齐攻入凉州,大肆屠杀。 长公主也是大周人啊,为什么要置自己的子民于不顾? 裴印不懂。 “权力倾轧罢了。”卫擎道。 皇权之下,人命如草芥。 裴印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萧家军回到京城后,甚至连家人都来不及见,就被押入天牢。他们未及辩解,便被判了通敌的罪行。这其中,除了王家、长公主之外,还有吕家的推波助澜。”裴印道。 这一环扣一环的,精心算计,根本不给萧家军翻盘的机会。 卫擎看着那些证据,眼中情绪翻涌着。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外公、舅舅,他娘…… 外公和舅舅们都很疼他,娘平日里总是清冷的模样,对他不是很亲近,但是那一日,为了护他离开,提刀坐在宫殿前,挡住了那些冲进来的人…… 他眼睛泛红,翻滚的仇恨差点将他吞噬。 他的手被紧紧握住。 卫擎转头,便对上他媳妇关心和安抚的眼神。 卫擎逐渐冷静下来。 “小公子,这给您。”裴印将证据交给了卫擎。 卫擎贴身放着。 卫擎此行,收获真的太大了。 他又与裴印聊了一会儿,该了解的已经了解,便告辞离去。 “小公子……”裴印叫住了他。 卫擎脚步顿住,看向裴印。 “小公子,保重。”裴印道。 小公子是萧家唯一的血脉,此去凶险,他希望小公子好好的。 卫擎点了点头:“裴将军也请保重,我三舅还等着你请他喝酒呢。” 说完,便牵着棠鲤的手转身离去了。 裴印坐回了椅子上。 他又笑又哭的,像疯了一般。 裴宴就乖乖地站在一侧。 裴印突然看向裴宴。 “宴儿。” “义父。”裴宴语气恭敬。 “过来。”裴印道,朝着裴宴伸出手。 裴宴走到他的跟前,半跪在他的面前。 裴印摸着他的脑袋。 “宴儿长大了啊,这些年帮了义父不少。”裴印道。 “裴宴的命是义父救的,命便是义父的。”裴宴道。 裴印轻轻地叹了口气。 孩子是好孩子啊。 被他所救,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没法过安生日子,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在独木桥上,一不小心,就坠入万丈深渊。 “宴儿,你跟着小公子去京城。”裴印道。 “那凉州……” “凉州有义父。”裴印道,“无论如何,定要保护好小公子,哪怕付出你的生命。” 裴宴没有丝毫犹豫:“是。” 第四百八十二章 为民除害 棠鲤和卫擎离开了赌场,回到了客栈。 此时已是半夜,自然是一夜难眠。 两人便躺在床上,卫擎看着床顶,发呆。 棠鲤一个翻身,趴在他身上,额头抵着额头。 卫擎回过神来,看着她。 “媳妇儿……” 棠鲤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卫擎嘴角勾起一抹笑,搂着她的腰,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相公,你在想什么?”棠鲤问道。 “想外公,想舅舅,还有……我娘。”卫擎道。 棠鲤心中其实也有些难受,这难受源于心疼。 小说里,每个反派都有个惨烈的身世,推动着反派的黑化。 这是小说的情节设计的需要。 她相公是反派,但对她而言,却是活生生的人,是她男人。 若是可以,她自然希望她相公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安然地过着日子,没有太多生死离别。 而不是要背负这样的深仇大恨。 但是没有若是。 事实如此。 她能做的,唯有陪着。 哪怕刀山火海,她也陪着。 “相公,有我呢,终有一日,萧家的冤屈会被洗刷,仇能报。”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 是啊,有他媳妇呢。 也没那么苦,那么难了。 卫擎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身下,亲了上去。 …… 翌日。 两人起来后,洗漱过,小二便将他们点的早膳送上来了。 “二位客官,这都是我们兰溪的特产,这是小笼包,这是豆浆,二位请用。”店小二热情道。 卫擎接过了早膳,放在桌子上。 棠鲤走了过来。 她端起豆浆,刚想喝,就被卫擎按住了。 卫擎手里也拿着一杯豆浆,放在鼻子间闻了闻。 “这豆浆里加了东西。”卫擎道。 豆浆味里混杂着一股药味,虽然很轻微,但是仔细闻,便能闻出来。 棠鲤的眉头皱起。 有人在他们的早膳里加了东西,是谁? 卫擎将豆浆倒入了花盆,再将包子收起,放进了包袱里。 两人在客栈里坐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去了。 在他们离去后不久,两个人便进了客栈房间,见桌子上只剩下空碗和空盘子,脸上露出得逞的表情。 卫擎和棠鲤下了楼,牵着马,朝着兰溪城外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感觉到有人跟着他们,只作不知。 待出了城,两人骑马,奔出大概四五里路,便见前面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拦住他们的,正是那杨公子。 杨公子站在高处,负手而立,他身边站着十几个壮硕的打手。 他淫邪的目光落在棠鲤的身上,眼中带着志在必得。 昨晚,他一眼就看中了这少年,若非裴公子出面,早已把这少年弄到床上了! 这兰溪,乃至凉州,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人! 昨天还敢反抗他,待落到他手里,他肯定要狠狠折磨,将受的气讨回来! 棠鲤和卫擎对视一眼。 所以,刚刚那跟着他们的就是这杨公子的人? 两人翻身下马,卫擎将棠鲤挡在身后,挡住了那淫邪的目光。 卫擎的眼神警惕又凶狠,如野兽一般,盯着杨公子。 杨公子被他盯得有些心悸。 杨公子回神,有些恼羞成怒,很不想承认刚刚居然被吓到了。 这双眼睛真恶心,到时候,他一定把这双眼珠发出来,狠狠踩爆! “还看不清面前的局势吗?”杨公子冷声道。 卫擎没有丝毫的退却。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杨公子手一挥,身边的打手就围了过去,将他们二人围住。 “今天客栈吃的早膳如何?”杨公子笑眯眯道。 杨公子看着卫擎身体紧绷,握拳要出手的模样,心中冷笑。 骨头还真硬。 药效快发作了吧。 棠鲤的眼睛微微眯起,在客栈给他们下药的果然就是这杨公子。 龌龊手段一堆一堆的! 也不知道多少人落于他手,受尽他的折磨! 那些被他害死的小倌,那些被他折磨得发疯的年轻公子…… 有的丢了命,有的被毁了一生。 又因为他是凉州督军之子,那些人根本没办法反抗。 他高高在上,折磨着其他人,以他人的痛苦为乐。 这种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棠鲤的眼中泛着杀意,手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弓弩。 “早膳?”卫擎瞪着他,然后摸着自己的脑袋,“我头好晕。” 好似站不稳。 杨公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就要看对方不甘,却又没办法反抗的模样! 然而,下一瞬,卫擎突然出手,两只手同时出拳,便将靠得最近的两个打手捶了出去! 棠鲤随当即抬手,手持弓弩,扣动,弩当即飞出,刺中一人。 那人当即倒地。 卫擎和棠鲤发难得太出乎意料,那些打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倒下四五人了。 卫擎和棠鲤配合得极为好,大概半刻钟左右,便将剩下的打手全部解决了。 杨公子站在那里,完全愣住了。 怎么可能? 他们居然没有中药?! 一般废物! 两个人都对付不了! 杨公子恨得咬牙切齿。 他还从来没这般打脸过。 杨公子看着卫擎朝着自己走来,察觉到危险,转身想跑。 然而,还没跑两步,就被卫擎提了起来,像小鸡仔似的。 杨公子也是习武之人,被揪住,转身便朝着卫擎攻来。 奈何,两个人的身手差得太大,这打斗,很快就变成了卫擎当方面的殴打! 卫擎对着杨公子拳打脚踢,让他觊觎自己媳妇,让他说那些乌七八糟的话! 卫擎的力气极大,每一下,都打得杨公子五脏六腑移位。 卫擎揍够了,便拿出匕首,锋锐的刀尖对着杨公子。 杨公子吓得浑身颤抖:“饶命……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刀尖越来越近…… “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匕首刺入杨公子的胸口,他撕心裂肺的叫嚣声,戛然而止。 解决了杨公子,卫擎起身,拉着棠鲤,上马,继续赶路。 他们离开后不久,又一行人来到了此处。 为首之人一身白袍,长身玉立,戴着银色的面具,一双桃花眼,周身风流气,正是裴宴。 裴宴冷声下令:“看一下是不是都断气了,不留活口!” 第四百八十三章 回京 棠鲤和卫擎骑马前行。 因为绕道至凉州,这路上多花了三四天的时间。他们为了追上回京的马车,白日几乎是马不停蹄,晚上只睡几个时辰,再继续赶路。 八日后,两人终于赶上了回京的马车。 此处应该距离京城五十里左右。 两人站在高处,看着马车停在下方,几个装扮成仆从的暗卫环绕着马车坐着,正在休息。 卫擎一眼看去,就发现问题所在,人少了,每个人都很狼狈,马车也脏兮兮的。 卫擎的眉头皱起,总觉得出了什么事。 棠鲤拉着卫擎,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去掉了两人身上的障眼法,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两人朝着马车走去。 仆从们都是暗卫装扮,警惕性很强,其实早就察觉到他们了。 纵然心欣喜主子和夫人安全地赶上来了,但是都面色如常,并没有表现出异样的举动,仿佛二人只是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很是寻常。 卫擎走到马车前,便发现了马车上的箭孔,车轴有虽碎裂,破破烂烂的。 卫擎和棠鲤对视一眼,两人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十一,这是怎么回事?”卫擎问道。 “主子,属下等从沂州至此,遭遇了两拨人的追杀,一半的兄弟……都死了。”十一压低声音道。 他们是暗卫,早就准备好随时丧命,但是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同伴,他们还是没法做到同伴死了,无动于衷。 卫擎的眉头皱起。 “属下们没让人靠近马车,没人发现您和夫人不在马车里。” 棠鲤看着十一的手,只用一块布包扎着,血渗了出来。 “十一,你的手……” “夫人,属下的手无碍。”十一连忙道。 “药没了?” 棠鲤从怀里取出一瓶止血的药,递给了十一。 十一迟疑了一下。 不久前遭遇了一波追杀,他们死伤惨重,药用完了,还没到下一个城镇,只能带伤前行,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 但是,他们是暗卫,带伤正常。 药最好留着,更需要的时候用。 “我还有,快拿去用,用完好得快。”棠鲤道。 对,他们确实要赶紧好起来,保护主子和夫人! 十一接了过去,揭开了手上的布,倒上止血药。 “用这个。”棠鲤递给他干净的纱布。 这都是棠鲤的包袱里带着的。 十一用纱布将伤口包裹上。 有了药和干净的纱布,血很快止住了。 其他受伤的人,都重新处理了伤口。 大家在此处并没有停顿太久,伤口处理好后,便继续赶路。 他们得赶紧赶回京城,免得生变。 两拨追杀,对方来势汹汹,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三次…… 棠鲤和卫擎坐在马车上,两人都十分警惕。 行了一段路。 “大人,夫人小心!”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惊呼声。 卫擎听到箭破空的声音,立即搂住棠鲤的肩膀,将她按了下去,下一瞬,几支箭便穿透了车舆。 卫擎抱住棠鲤,掀开车帘跳了出去。 如今行至树林中,卫擎抱着棠鲤,迅速闪避到一颗石头后。 卫擎伸出头看去,箭还在射,暗卫们躲开了箭,已经摸到了刺客的面前,和刺客打了起来。 这粗略一眼看去,刺客有十几人,各个都十分强壮,而且身手极好。 暗卫们本就受伤,眼看处于弱势,卫擎起身欲出手。 “相公,小心。”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起身飞出,脚点在树上,几个借力,便落入了战圈,一脚踹向其中一个刺客。 那刺客脖子一歪,便倒在地上。 棠鲤找了个地方隐藏好,她伸出手,用弩对准刺客,弩飞出,射中一个刺客。 她又迅速换了一个位置,再次攻击。 这些刺客异常高大,而且力气极大,棠鲤的弓弩伤了他们,他们像是完全不怕疼一般,依旧不要命的攻击。 那刺客的剑从她相公的手臂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棠鲤再也按耐不住,取出防身的匕首,朝着战圈摸去。 棠鲤看向眼前高大的刺客,突然起身,手中的匕首直接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女子的脸甚是娇柔,看起来很无害,但是那眼中却是浓浓的杀意,下手十分狠。 刺客倒下。 一柄剑朝着棠鲤刺来。 棠鲤迅速闪避。 刚刚是出其不意,如今正面打,棠鲤就发现这刺客有多厉害。 棠鲤根本近不了对方的身,只能不停地躲。 她躲得越来越吃力,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一支箭突然从后方而来,刺入刺客的背上。 棠鲤看准时机,立即发起攻击,将对方给解决了。 棠鲤的目光朝着一处看去,被树木遮挡,什么都看不清。 树木的掩盖中,一人的身影隐匿于树上,他手持长弓,桃花眼泛着冷意,嘴唇紧紧抿着。 他的眼神如鹰隼,拉动弓弦,手臂的肌肉鼓起。 一箭飞出…… 那箭的准头极好,箭无虚发,而且极其有力,伤害性比棠鲤的弓弩强很多,几乎是每一箭,都能射伤刺客。 有了这人暗中相助,局势顿时扭转过来。 很快,那些刺客们就被解决了。 活着的几个刺客,见败局已定,立即服下毒药,全部毙命。 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刺客,根本抓不住活口! 不过,刺客全死了,危机已除,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棠鲤四处看了一眼,幸好有人在暗中相助,否则这一战还真不知结果如何。 棠鲤迅速起身,扑到卫擎的身边,卫擎用那只完好的手抱住了她。 “我没事,别担心。” 他浑身血腥味,脸色有些发白。 棠鲤拿起他的左手。 “别看……” 棠鲤根本不理会他说什么,掀开遮挡的袖子,便看到手臂上有一个很深的伤口,皮肉都翻了出来,血流不止,格外可怖。 棠鲤迅速跑到马车上,找到自己的包袱,冲到卫擎的面前。 包袱中俱是药。 卫擎靠在树上,看着棠鲤焦急的模样,露出一个笑。 “媳妇儿我没事,就流一点血……” “闭嘴。”棠鲤绷着一张小脸道。 卫擎只能乖乖闭嘴。 他的目光落在棠鲤身上,格外温柔。 棠鲤先倒了伤药,然后用纱布包扎,止住了血。 这时候,棠鲤才分出注意力来看其他人。 十一的腿上中了一刀,血流如注,正在自己止血。 棠鲤要替他包扎。 “夫人,属下不用。”十一连连后退。 哪有主子替暗卫包扎的? 会……脏了她的手。 “别动。”棠鲤冷着脸道。 “夫人让你们别动,你们就别动,主子的话都不听了吗?”卫擎道。 十一才不敢动。 棠鲤撕开他的裤子,将伤药倒了上去。 十一浑身紧绷着,一半是因为疼,一半是因为主子在替他处理伤口,让他很是惶恐。 棠鲤的动作利落,很快将伤口处理好了。 “主仆之别,比你们的命重要。” “你应该学学十四,都会乖乖把伤口亮出来给我包扎。”棠鲤道。 说着,就去帮下一个伤者,处理伤口去了。 十一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发呆。 十四是夫人的贴身暗卫,经常在他们面前说夫人的好。 夫人其实是很好,主子也很好,会把他们暗卫的命当命。 棠鲤替大家处理好了伤口。 两个轻伤的暗卫,已经将所有的刺客都检查了一遍,并没有查到任何关于指使者的信息。 对方有备而来,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这也是在意料之中。 “能骑马的,带着不能骑马的,继续赶路。”棠鲤道。 暗卫们起身,迅速上马。 马车已经不能坐了,棠鲤和卫擎一起骑马。 卫擎一只手受伤,还有一只手,于他而言,没什么大影响。 卫擎上马,朝着棠鲤伸出手。 棠鲤没有握他的手,而是自己爬上马。 卫擎执辔。 “给我。”棠鲤道。 “媳妇儿,我没事……” 棠鲤抢过了他的辔绳,然后让完好的那只手,搂着自己的腰。 “驾!” 她一甩马辔,马便奔了出去。 一行人继续前行。 “相公,你觉得会是谁派的刺客?”棠鲤问道。 “谁想我治水失败,谁想我死在沂州……”卫擎拉长了音调。 棠鲤的目光泛着冷意。 “赵殊?”棠鲤道。 “十之八九。”卫擎道。 赵殊…… 那么多暗卫的性命,还有她相公的手,这些仇她都记下了,总有一日报。 一行人平安入了京城,到京城的时候正是午时,太阳最烈的时候。 无数人都盯着卫擎,所以他一进城门,钦差大臣回京的消息很快在整个京城传开。 这事自然传到了赵殊耳中。 他的脸色当即变了。 “你看清了,是乌煜和棠鲤?”赵殊冷声质问道。 “王爷,属下看清了,共乘一骑,确实是二人,千真万确!”下属回答道。 居然回来了? 他派出那么多刺客,都没能杀得了?! 废物! 一个个都是废物! 赵殊胸膛剧烈起伏着,猛地将手中茶杯摔在地上,一张俊脸扭曲,甚是狰狞。 第四百八十四章 封赏 赵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待睁开眼睛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平静。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赵殊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外面站着温婉的女子,正是王妃锦绣。 “王爷,妾给您炖了鸡汤~”锦绣柔声道。 赵殊后退一步,让她进来。 锦绣走了进来,将鸡汤放在桌子上。 锦绣看到地上的茶杯碎片,神情也没什么大变化,而是将碎片一点一点地捡干净。 “他们回来了。”赵殊突然道。 赵殊没说是谁,锦绣却一下听明白了。 “回来了呀?乌大人治水这么大功劳,陛下肯定会大大封赏吧。”锦绣道。 说到这个就气。 赵殊本来想借机毁了他,谁知道他居然解决了水患! 父皇肯定会对他刮目相看,他在朝中的地位会日益显赫! “沂州水患解决,多好的事,王爷也该开心呀。” 赵殊目光闪了闪,在椅子上坐下,思考着锦绣的话。 是啊,他需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可让人抓到把柄。 锦绣将碎片收拾干净了,又给赵殊盛了一碗鸡汤。 赵殊喝了一口:“王妃这鸡汤甚是美味。” 锦绣露出一抹羞涩的笑。 “王爷,乌大人功劳之大,陛下定要论功欣赏。但是,这功劳大,未必是好事。”锦绣柔声道。 赵殊被她这么一说,顿时明白过来。 他有一个统帅大军的岳丈,若是借此番功劳,大肆封官,看似风光,其实会引起父皇的猜忌。 所以,他需改变策略,捧着那人,让那人忘乎所以。 赵殊拉过锦绣,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喂了一口鸡汤。 “本王这便入宫。”赵殊道。 …… 乌家。 棠鲤和卫擎骑马至门口,便见乌侯爷和乌夫人正站在门口等着。 两个人的目光都带着期盼,看到他们后,都是一喜。 两人翻身下马,乌侯爷和乌夫人就走了上来。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乌夫人激动的眼眶发红,她看到卫擎的手,脸色一下变了,“这手……” “娘,没事,一点小伤。”卫擎道。 “伤口,男人的象征,不怕疼。”乌侯爷道。 乌夫人伸出手,便在乌侯爷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 “疼疼疼!”乌侯爷连忙叫道。 “男人不是不怕疼的吗?”乌夫人瞥了他一眼。 乌侯爷:“……” 棠鲤和卫擎都露出一抹笑。 已经很久没看到乌侯爷和乌夫人这互怼又透着恩爱的相处模式了。 再看看熟悉的侯府,棠鲤和卫擎对视一眼,他们终于回来了。 “别站着了,快进来。”乌夫人连忙道。 卫擎和棠鲤回了房间。 乌侯爷和乌夫人便紧紧跟着。 卫擎刚坐下不久,宫中便传来皇帝口谕,宣他进宫。 “换身衣服……”乌侯爷赶紧道。 “洗个澡,处理一下伤口?”乌夫人心疼道。 “换身衣服,澡就先不洗了吧。”棠鲤道。 卫擎也是这个想法,赶紧换了一身衣服,就进宫去了。 皇宫。 卫擎正朝着皇帝所在的养心殿走去,便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乌大人。” 卫擎转身看见来人,连忙恭敬道:“段大人。” 段首辅的脸色有些苍白,轻咳了两声。 “段大人,您的身体……” “老毛病了,无碍。”段首辅道。 段首辅拍着卫擎的肩膀:“乌大人,水患的事,你处理得甚好。” 沂州水患解决,百姓们终于不用流离失所了。 他这是救了无数人的命啊。 段首辅甚是欣慰,他果然没看错人。 “多谢段首辅的鼎力相助。”卫擎道。 这次处理水患能这么顺利,其实少不了段首辅的支持。 “应该的,造福百姓。”段首辅闻到一股血腥味,又发现卫擎的手有些不自然,不由得问道,“乌大人,你的手怎么了?”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刺客。”卫擎道。 “刺客?”段首辅的脸色顿时变了。 解决水患何等大功,为民造福,居然有人要刺杀他? 对方无论出于何目的,都其心可诛! “本官定要禀报陛下,让陛下查清此事!”段首辅冷声道。 两人并肩去了养心殿。 到了殿门外,便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这段时日,我一直忧心沂州水患,一想到那么多百姓受灾、流离失所,我就睡不着,如今,沂州水患解决了,我总算能安下心来。” 一个声音甚是激动道。 “段大人和乌大人,请。”内侍恭敬道。 段首辅和卫擎走了进去,里面好几个大臣,看来皇帝召了不少人来,这相当于一个小朝会了,刚说话激动的正是睿王赵殊。 赵殊看到卫擎,便是一喜,抓住他的手:“乌大人归来,甚好,沂州水患之事,多亏了你。” 卫擎露出一个吃痛的表情,疲惫的脸上挂着笑:“这是下官的份内之事。” “陛下驾到!” 皇帝来了。 众大臣赶紧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 皇帝的目光落在卫擎身上。 “乌爱卿。” 卫擎出列,躬身:“臣在。” 皇帝盯着他。 之前,此人于他而言,便是诸多臣子中的一个,完全不起眼。 如今,却叫他刮目相看,因为此人居然解决了困扰大周多年的沂州水患。 着实有本事! 卫擎先是汇报了沂州治水之事。 皇帝连连称赞:“好,甚好!” 赵殊立即道:“父皇,水患之事,乌大人当属头功,一定要大赏。” “确实该赏,诸位爱卿,觉得如何赏才好?”皇帝问道。 有几个大臣提出意见。 有建议封爵的,甚至建议他统帅禁卫军的! 禁卫军统帅于前几日意外身亡,此职务空缺,暂时无合适人选。 有人提出此项建议,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禁卫军护卫京城的安全,此职位品级不高,但是却关系京城安危,关系皇权…… 谁坐了这个位置,都将拥有极大的权势。 顾家掌控着几十万大军,他的女婿再掌控着京城的防卫…… 皇帝脸上挂着笑,眼中的笑意却退去了几分。 “乌爱卿,你想要什么赏赐?” 这里好几个大臣都是人精,察觉到皇帝的变化。 他们都等着卫擎的回应。 若是贪恋权势,主动要这禁卫军统领的位置,那他就完了。 段首辅也替他捏着一把汗。 卫擎认真想了想,然后道:“臣想请陛下给臣准半月的假,让臣在家中陪夫人。至于那禁卫军统领,臣实在担不起。禁卫军责任重大,朝夕忙碌,夫人若是经常瞧不见臣,定会揪着臣的耳朵骂。” 卫擎这话一出,皇帝顿时大笑起来。 段首辅也替他松了一口气。 幸好。 也不知道他是没这么野心,还是敏锐地看破其中利害。 赵殊垂下的眼眸却有些许不甘。 这姓乌的居然没踩他的陷阱! “乌夫人如此凶悍?”皇帝好奇道。 卫擎的表情有些无奈,又带着宠溺。 “都怪臣,臣惯的。” “乌爱卿与夫人感情甚好啊。”皇帝道。 “臣对夫人一见钟情,夫人便是臣的眼珠子。”卫擎的脸上露出一抹柔情。 皇帝的心情格外好,觉得这人可以用。 有能力,但是野心不足,疼爱夫人,重感情,也有软肋,好掌控。 他喜欢用这样的人。 “好,朕准了,这半月,你便留在家中好好陪夫人吧。你这次立下大功,这赏赐远远不够。”皇帝道,“乌煜,听旨。” 卫擎跪下,听旨。 “乌煜,擢刑部尚书,赏黄金万两。乌夫人,封诰命夫人。”皇帝道。 卫擎面露喜意:“谢陛下。” “陛下,臣有事禀报。”段首辅开口道。 “段爱卿请讲。”皇帝道。 “陛下,乌大人回京的时候,遭到刺客刺杀。乌大人乃是大周功臣,对方此举其心可诛!请陛下明察!”段首辅道。 皇帝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乌煜是治水功臣,沂州百姓肯定很感激他,居然有人敢刺杀他! 这件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给他交代,给沂州百姓交代! “传旨大理寺卿顾怀年,让他彻查此案,必定要查出是何人指使,决不轻饶!”皇帝冷声下令。 皇帝的旨意很快传了下去。 赵殊微微垂首,将所有的思绪都藏于低垂的眸中。 朝会结束。 卫擎朝着殿门口走去,却被赵殊拦住了去路。 赵殊朝着卫擎作揖。 “乌大人,我替沂州百姓,谢过大人了。”赵殊道。 替沂州百姓? 他能替吗? 他配吗? 那陆渊便是赵殊的人,陆渊做沂州郡守的时候,干了多少坏事,害了多少百姓? 沂州百姓知道了,恐怕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他居然有脸来代表沂州百姓。 真是可笑。 比起那种明晃晃的真恶人,卫擎更讨厌这样的伪君子。 他暴脾气上来,真是恨不得暴捶赵殊一顿。 其他人都看向这边。 卫擎便忍着脾气,将赵殊扶起,压低声音。 “王爷这话说的不对。” “首先,为百姓解难,为陛下分忧,是为臣的本分,王爷何来感谢之说?” “其次,沂州百姓与王爷并无渊源,王爷如何能代表沂州百姓?” “王爷若是真关心沂州百姓,不如去将那曾鱼肉百姓的陆渊活刮了,不如将每日的山珍海味分出一些给受灾的百姓?做点实在事好些。” 卫擎状似恭敬,说出的话一点不恭敬,将赵殊的脸色说得很难看。 “我这手被刺客所伤,真疼啊,希望顾大人早日将幕后真凶揪出来,千刀万剐。” 卫擎感叹完,便绕过他,迈步往前走。 他看着赵殊就烦人,与其跟这人纠缠,不如赶紧回去陪媳妇,看媳妇洗眼睛去!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一家团聚 国子监。 朗朗的读书声响起。 一群白袍学子都捧着书,摇头晃脑地认真读着。 唯有其中两个少年,时不时地往窗外看着。 这两个少年都生得十分清秀,五官精致,双目灿若星辰,清贵如皎皎明月。 这俩少年,正是卫子昂和许珏。 两人都听说娘亲和爹爹回来了,心都飞到了家里,但是偏偏,国子监的课程还未结束。 他们恨不得赶紧下课,好回家,看到爹娘。 所以,这上课,便有些心不在焉了。 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坐着个大一些的少年,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人,像是抓住了他们的把柄一样,甚是兴奋。 那少年撑着脑袋,翘着二郎腿,懒洋洋的,满身贵气,便是六皇子赵景煊。 他本该在宫中,由专门的夫子教导,奈何太皮,气走了好几个师父,便被他母妃扔到了国子监。 因为国子监祭酒是他舅父。 他的大舅舅,整日板着一张脸,很会整他。 赵景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大舅,见他大舅,就像老鼠见了猫。 这时,一留着长须的高大中年美男子走进门,目光瞥过赵景煊。 赵景煊立即坐直了身体,装模作样的念起书来。 这中年男子正是赵景煊的舅父,国子监祭酒,梁誉。 梁誉眉眼上挑,不苟言笑,头发严整地束着,衣着一丝不苟,很是严厉的模样。 赵景煊怕梁誉,但是他和这两人不和,好不容易抓住这两人走神,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赵景煊壮着胆子举起手来。 梁誉点头。 赵景煊站起,朝着他鞠躬,才开口道:“先生,学生要举报卫子昂和许珏,念书时不认真,偷偷看窗外,走神!” 赵景煊举报完,便坐下,等着看好戏。 他大舅为人最是严格,卫子昂和许珏居然敢走神,这一下肯定完了! 赵景煊话音落,卫子昂和许珏便连忙站了起来,两个少年的脸上都带着愧疚,连忙朝着梁誉鞠躬。 “先生。” “先生。” 梁誉走到了两人的面前,表情严肃。 “你们二人刚走神了?”梁誉问道。 “是。”两人异口同声道,“请先生责罚。” 赵景煊听着他们承认,开心地翘起了二郎题。 他大舅经常用这两人来教训他,将这两人夸得绝无仅有,让自己多跟两人学习。 没想到吧,这两得意门生也有不乖的时候。 大舅抓到他走神,最惯用的办法是什么呢? 哦,打手心,二十下起步。 瞧许珏和卫子昂生得这么细皮嫩肉的,这二十下下去,手心都要见血痕了吧? 赵景煊很是幸灾乐祸。 “为何走神?”梁誉问道。 “先生,学生的爹娘前一段时间出门了,学生整整两个月未见爹娘,刚听闻爹娘回来,心中焦急,所以走神。”卫子昂道。 梁誉抚着自己的长须。 “原来如此,思念爹娘乃是人之常情,你们二人乃是孝顺之人,老师甚是欣慰,既然如此,就回家吧。”梁誉道。 卫子昂和许珏顿时一喜,朝着梁誉鞠躬后,便离开了课堂。 赵景煊:“……” 这就完了? 他们走神,先生不仅不教训他们,还夸他们,还让他们回家??? 区别待遇怎么这么大? 梁誉的目光突然瞥了过来,赵景煊来不及坐好,吊儿郎当的模样便被他瞧见了。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罚,二十戒尺。”梁誉神情严厉,冷冷道。 赵景煊:??? …… 卫子昂和许珏朝着国子监大门走去。 两人身形笔直,缓步慢行,很斯文,就是两位彬彬有礼的少年书生。 一路上,不停有人朝着二人打招呼,两人都鞠躬回应。 待出了国子监的大门,两人见四周没有相熟的人,便跑了起来。 跑快一点,就能早点见到爹娘了。 两人快步跑着,心也跟着飞扬了起来。 两人跑到了侯府,在门口的时候,停下。 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裳,卫子昂拿出手帕,递给许珏。 “擦擦汗。” 少年精致的脸上冒着细密的汗水。 许子珏下巴微扬:“你帮我擦?” 卫子昂将手帕扔给了他,翻了个白眼:“没长手啊?” 许子珏笑嘻嘻地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汗。 两个少年打打闹闹进了门。 来到客厅,卫子昂一眼就看到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娘亲。 两个月了,娘亲没什么变化,只是脸上有些疲惫。 他几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娘。 他和他娘的感情是不一般的。 他记得他娘第一天来他们这个家的时候,很温柔,一点也不嫌弃他们。 他记得他爹腿受伤的时候,他娘便抱着他说,有她在。 他心中,她一直很高大,遮风挡雨。 若真要论个重要性,其实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便是他娘亲。 棠鲤也看到了两个孩子,笑着看向他们,柔声叫道:“子昂,许珏。” 卫子昂和许珏朝着棠鲤走去。 围在他身边的有顾夫人、顾怀年,还有顾怀瑾、卫子熠。 子熠正靠着娘的手臂,在撒娇呢。 见两个哥哥来了,才乖乖站好。 “外祖母,大舅、三舅。”两个少年鞠躬行礼。 然后走到棠鲤的面前。 棠鲤看着两个比自己还高的少年,神情温柔。 棠鲤伸出手,两个少年自觉低下头,任由她摸了摸脑袋。 “这两个月娘不在,你们乖不乖啊?有没有惹夫子生气?”棠鲤柔声问道。 “娘,我们都很乖,夫子都很喜欢我们。”卫子昂道。 “我们是夫子的开心果,夫子看见我们就乐开了怀,怎么可能生气?”许珏一脸得意道。 棠鲤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就你嘚瑟。” “我没嘚瑟,我说的都是真的,子昂作证!” 两少年围着棠鲤逗乐。 一家人凑在一起说话,气氛温馨。 这时候,卫擎回来了。 卫擎本来想回来多看几眼媳妇儿洗眼睛,和媳妇儿多亲近亲近。 结果一回来,就发现,好家伙,他媳妇被围着,他连靠近都靠近不了! 大家都看到了他,纷纷打招呼,说着关心的话,但是谁都没有给他让个位置的意思。 他只能站在圈子外,眼巴巴地看着媳妇。 他媳妇和其他人说着话,根本没注意到他。 卫擎眼珠一转,道:“子昂,许珏,来给爹看看。” 卫子昂和许珏乖乖从棠鲤身边走开,走到卫擎的面前,仰头看向爹爹。 卫擎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长高了。” 然后灵活地往棠鲤身边钻,占据了两人的位置。 卫子昂:“……” 许珏:“……” 卫擎凑到了棠鲤的身边,低声道:“媳妇儿,我的手好疼啊。” 声音可怜巴巴的。 他这话,一下吸引了棠鲤的注意力。 棠鲤连忙看向他。 卫擎的眉头皱起,一副很痛的模样。 “我看看。” 棠鲤紧张道,拿起他的手臂,果然见纱布上有血,在渗血。 棠鲤顿时坐不住了,告别众人,去给卫擎处理伤口去了。 “娘,妹妹和妹夫刚回来,肯定很累,让他们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再来吧。”顾怀瑾道。 顾夫人点了点头。 顾家三人便离去了。 棠鲤拉着卫擎的手回了房间,让他坐下。 然后拿出自己的医疗箱,放在了桌子上,打开。 棠鲤轻轻地拿起卫擎的手臂,将他手上的旧纱布取下。 伤口狰狞,还在渗血。 棠鲤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生怕弄疼他。 “我没洗浴,一身血气,段首辅察觉到了,然后向陛下禀报了这件事,陛下发怒,令大理寺卿严查我被刺杀的事。”卫擎道,说着入宫发生的事。 棠鲤的眼睛眯起。 既然交给她哥查,那这件事没这么善了,赵殊等着吧。 “讨论如何封赏时,有人提出让我做禁卫军统领。” 棠鲤的动作一顿。 一万禁军,守卫京城,谁掌控了禁卫军,便掌控着京城的安危。 这禁卫军统领,有可能手握重权,也可能走在尖刀上。 至于是哪一种,便取决于皇帝信不信任。 皇帝对她相公的信任,明显还没到这个程度。 进谏让她相公来做禁卫军统帅之人,其心可诛。 “我没答应。”卫擎道。 棠鲤松了一口气。 “你男人是这么蠢的人吗?”卫擎轻哼一声。 “一点不蠢,我相公最聪明了。”棠鲤道。 卫擎被夸得嘚瑟地勾起嘴角。 “媳妇儿,皇帝还封你为诰命夫人了,明天圣旨应该就下来了。”卫擎道。 ‘诰命’是一种身份,有俸禄,无实权,但是受封后,地位提升许多。 她娘就是一品诰命夫人。 寻常人肯定会欣喜,棠鲤对这头衔无甚兴趣。 “皇帝还赏了什么?” “封了刑部尚书,赏金万两。”卫擎道。 刑部侍郎到刑部尚书,这看似只有一个品级的提升,实际上,地位完全不一样。 刑部尚书,统管刑部,刑部虽然式微,但是毕竟是六部之一。 她相公上位后,好好整治刑部,地位提升,指日可待。 棠鲤动作利落,已经将伤口包扎好了。 “媳妇儿,我身上黏黏的,想洗澡。”卫擎巴巴道。 这一路回来都没洗澡,她相公身上都是汗味。 “那赶紧洗澡。” 下人将准备好的水送了进来,又退了出去。 “媳妇儿,我手动不了……”卫擎可怜巴巴道。 “我帮你脱衣服。”棠鲤道。 卫擎露出个得逞的笑,乐颠颠地起身,张开双手。 棠鲤将他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去,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露出健壮的身躯。 见媳妇看来,卫擎还故意把肌肉鼓起。 棠鲤却被那些伤痕吸引了注意力,很是心疼。 他身上伤口多,不好洗浴,棠鲤便将他全身上下擦了一遍,擦得干干净净的。 擦完澡后,两人便上床睡觉了。 家里的床软绵绵的,躺着真舒服。 两人赶了十几天的路,很久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回到家才彻底放下心来,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棠鲤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 翌日,棠鲤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张稚嫩可爱的小脸。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三宝回来啦 三宝和杜夜在军营里待了好几个月,实际上,她可想娘亲了,当然,还有爹爹。 她经常在梦里,见到娘亲。但是醒来时,只有师父的那张臭脸!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到娘亲了。 所以,在知道娘亲回来后,她便央着师父带她回来了。 她回到家很晚了,先回自己的小窝睡了一觉,一大早,就跑到爹和娘的院子。 她先见到爹爹,黏了爹爹一会儿,就悄悄溜进了卧房。 娘亲还在睡。 她掐了一下自己肉肉的手臂,会疼,不是做梦。 她搬了个小墩子,放在床边,她在小墩子上坐下,撑着下巴,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就这么盯着娘亲。 所以,棠鲤醒来,看到的便是乖巧可爱的三宝。 棠鲤也怪想这孩子的,本来想着要去军营看看这孩子,却不想,睁开眼就看到了。 棠鲤坐起身,朝着她张开手,小家伙就扑进了她的怀里。 小家伙怪沉的。 棠鲤打量着三宝。 皮肤黑了一点,肉肉的小脸蛋消瘦了一些,显得眼睛愈加大,更加可爱了。 三宝就赖在棠鲤身上,小脸蛋蹭着棠鲤的脖子。 “娘亲,三宝好想你呀~” “练武的时候想,吃饭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想~” “娘亲,你跑到三宝的梦里,三宝有没有跑到娘亲的梦里啊?” 三宝仰起小脑袋,期待地问道。 棠鲤轻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头,笑着道:“有,蹦跶得可欢了。” 三宝可开心了。 娘亲梦到她了。 棠鲤起身,洗漱。 棠鲤将毛巾捏干,三宝便仰起小脸,乖乖地等娘亲给她擦脸。 棠鲤将她的小脸擦干净了,便牵着她的小手,去用早膳。 吃早饭的时候,棠鲤便发现,三宝的饭量更加大了。 她要干掉几乎自己两倍的饭量。 根本难以想象,那小小的身躯,小小的嘴,居然能有这么大大的饭量。 见棠鲤看向自己,三宝有些不好意思。 “娘亲,我是不是很会吃啊?” 三宝身体没问题,肯定是因为损耗大,所以吃得多。 “能吃是福,娘养得起。”棠鲤道。 三宝开心地笑了起来。 三宝又长大了一些,但还是一如既往地黏人,棠鲤走到哪里,三宝就跟到哪里。 两人经过练武场的时候,脚步便停了下来。 练武场中,一道灰色的身影,手持长剑,正在练剑。 他的剑法极为凌厉,几乎每一招都是杀招,根本不给对手活命的机会。 剑刃映照的光,落在他脸上。 那是一张俊美到有些妖异的脸,很难想象这张绝色的脸,出手这般狠辣。 男人一个收剑,没有丝毫花哨。 他走出练武场,汗水顺着他脸部棱角落下。 棠鲤不由得感慨,杜夜是真生得好看啊。 他还是习惯一手使剑,但是另一只手,经过苏大夫的治疗后,其实恢复得差不多了。 杜夜双手抱剑,朝着棠鲤打了招呼,再看三宝。 三宝两只手抱着棠鲤的手臂,恨不得挂在她娘身上。 “这么大了还缠着你娘,不怕羞。”杜夜轻哼一声。 “我再大也是我娘的小宝宝。”三宝下巴扬起,呛了回去。 有娘亲撑腰,她可不怕臭师父! “今天的武练了吗?”杜夜道。 三宝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偷偷往棠鲤背后藏,想找个借口偷懒,下一刻,就被杜夜给提溜了出来。 杜夜将三宝提溜进练武场,再将手中的剑给了她。 三宝偷懒不掉,只能认命。 “娘亲,我又变厉害了。”三宝道。 “那练几招,让娘亲看看。”棠鲤道。 三宝的小下巴点了点,便走到练武场的中央,练了起来。 三宝手持长剑,出剑,收剑,挥剑,每个动作都十分干净利落。 她师从杜夜,所以招术很像杜夜,都是狠戾型,要人命的。 这样的剑法,美感不足,但是很实用。 三宝可是将来的女将军,学些实用的好。 她的招术威力还不足杜夜的十之一二,不过,年纪小,学得时间也不长,再过几年,必定是个高手,说不定青出于蓝胜于蓝呢。 两人一边看着三宝练武,一边聊天。 “三宝跟着你可还乖?”棠鲤问道。 两人住在军营中,三宝就住在他的隔壁,那小营帐中。 她是顾家的小小姐,但是却一点不叫苦,也没小小姐的脾气,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 小家伙也很聪明,一点就通。 还真找不出什么缺点来。 “她很乖。”杜夜道,“不过这话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不然尾巴翘上天去。” 棠鲤忍不住笑了,几个孩子性格都不同,但是有一点随他们爹,就是爱嘚瑟。 稍微一夸,尾巴翘上天。 “你的兵法研究得如何了?”棠鲤问道。 “入了军营,颇有裨益。”杜夜道,“写了一些,但是纸上谈兵,不知真正如何。” 他的兵法,希望将来能够真正用在战场上。 杜夜现在的生活挺充实,有三宝这个徒弟,教她习武练剑,其余时间研习兵法。 其实,活着挺好的。 两人聊天间,三宝已经练完一遍剑了。 她收了剑,走出了练武场。 “娘亲,如何?”三宝下巴微扬。 棠鲤朝着三宝竖起大拇指:“甚好。” “那娘亲,今天就练到这里如何?” 三宝眨巴着眼睛道,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煞是无辜。 三宝平时都得练一整日,但是她好久好久没见到娘亲了,她想多黏黏娘亲。 棠鲤的心一下软了,看向杜夜。 杜夜被两双四只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脸绷着,语气却软了:“仅此一次。” 三宝顿时高兴起来,将剑还给杜夜。 “师父最好了。” 然后,拉着棠鲤的手臂跑了。 杜夜看着一大一小跑走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一跃落入练武场中,继续练剑。 棠鲤带着三宝去逛街市。 三宝刚刚去军营的时候,还觉得新鲜。 但是时间一久,就无聊了。 军营哪有繁华的京城好玩? 京城的街市多热闹,有好多好吃的,有好多好玩的。 在军营里,只能天天练武,学文章,给她师父磨墨。 这段时间真憋坏了。 所以,一到街市,三宝就像脱缰的野马,四处跑。 第四百八十七章 古灵精怪的三宝 三宝今天穿的衣服,是檀娘专门给她做的,身前有个大兜,能装好多东西。 三宝看着喜欢的,就往兜里塞。 棠鲤就负责跟在她身后给钱。 很快,三宝的兜里就鼓起来了。 她的脚步突然顿住,拉住了棠鲤的手。 棠鲤蹲下了身,三宝凑过来,神秘兮兮道:“娘亲,您看。” 棠鲤顺着她的指向看去,便看到一店铺中,两抹熟悉的身影。 他们背对棠鲤而站,一男一女,一高大一纤瘦,站在一起很配,正是她大哥和方妙。 她大哥和方妙的婚期临近了…… “娘,我给舅舅一个惊喜……”三宝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顾怀年和方妙正在一卖首饰的店铺中。 顾怀年不懂女孩子的喜好,但是他懂观察,见方妙盯着一簪子多看了两眼,他顿时明白了。 “要这个。”顾怀年对伙计道。 方妙却制止了他:“大人,这个不用……” 那枚簪子,光是看着,就很贵。 她干活的时候,顾不了那么多,要是磕坏了就心疼了。 “喜欢就买。”顾怀年道。 “其实我不喜欢这个。” 不喜欢? 难道他想错了? “喜欢哪个?”顾怀年问道。 方妙的目光扫着,想选个便宜的…… 就在这时,一颗小脑袋伸进了两人中间,先是看了看顾怀年,又看了看方妙。 稚嫩的小脸,灵动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煞是可爱。 “三宝。”顾怀年的目光柔和。 他弯下身,将三宝抱了起来。 “舅舅。”三宝叫道。 三宝看向方妙,歪着脑袋:“舅娘?” 方妙的脸一下红了。 “还……还不是舅娘。”她结巴道。 这叫声让她觉得羞涩,又有些欢喜,脸上热腾腾的。 “很快就是舅娘了,咱们三宝提前改口。”一个声音响起。 方妙看见来人,顿时一喜。 “棠鲤!” 棠鲤看着她笑。 这两个月不见,方妙变了好多,其实长相没太变化,就是精神气上,整个人容光焕发的。 这大概就是被爱情滋润了。 棠鲤的目光落在顾怀年脸上,其实她哥也一样,温柔了许多。 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会越来越好。 “哇,簪子好漂亮。”三宝道。 “哪一个适合你舅娘?”棠鲤问道。 三宝指着最漂亮的那个:“这个。” 这正是方妙看中,又觉得太贵,想要拒绝的那个。 顾怀年当即买了下来。 “百两……银子。”顾怀年给钱的时候,方妙倒吸了一口冷气。 “妙妙,你别给我哥省着,他不缺钱。”棠鲤道,“而且,他舍得给你花钱,才是真爱你嘛。” 方妙的脸红红的,心里甜甜的,没有再拒绝。 都好几个月了,有时候,方妙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怎么就被大人看上了呢? 而且,大人真的对她很好。 她很喜欢大人,大人定当很喜欢她。 她还要和大人成亲了,这真是她今生之幸。 前一段时间,她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情景,和现实中截然相反。 梦里,大人娶了长公主的女儿,而她则嫁给了木匠李从。 她嫁给李从后,婆婆刁难,日子过得并不好。 生了孩子,她也开心过,但是很快,命运便和她开了一个玩笑,李从死了。 她拉扯着孩子,养着老人,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彼时,她已经认命,就那样过着。 却不曾想,她再见到大人的时候,大人也过得不好。 他流落街头,颓废消极,完全没有之前的威严与意气风发。 大人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地步? 官位没了,名声没了,家没了! 为什么?! 那一刻,她是如此地恨命运的不公。 但是却又无力反抗。 方妙从噩梦中惊醒,很庆幸,那就是一个梦。 有了那个梦的对比,方妙越觉得此时的幸福,也愈加珍惜。 方妙也仔细回想过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好像从遇到棠鲤开始,她的命运就发生改变了。 方妙含笑看着棠鲤。 “妙妙,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哥要吃醋了。”棠鲤悄声道。 方妙的脸再次红了。 “怎……怎么会?” 都说爱情让人矫揉造作,方妙的性格其实泼辣得狠,在她哥面前,就娇娇柔柔的。 不过很可爱,很有反差。 她哥也一样,一块冰山,就被捂热了。 这两人真是绝配。 四个人同行了一段时间,棠鲤便找了个借口,带着三宝离开了。 “娘,我要回去练剑吗?不是说好不练了吗?”三宝蔫哒哒道。 “不练,刚是借口。咱俩不能做你舅舅和舅娘的电灯泡。”棠鲤道。 “电灯泡?” “一种会发光的东西,碍手碍脚,破坏气氛。” 三宝聪慧,一下就明白棠鲤的意思。 “娘,那平时您和爹爹在一起的时候,三宝是不是也是电灯泡?” 对上三宝那单纯求知的大眼睛,棠鲤想到自己和相公经常当着孩子的面搂搂抱抱,不由得有些羞赧。 棠鲤带着三宝回了家,刚好赶上了午膳。 三宝吃了不少零食,午膳吃得并不多。 吃完后,就跟在杜夜身后,从兜里掏出一个瓷罐,仰着小脑袋,递给杜夜。 杜夜双手抱臂,低头看着她,并不接。 “什么?”杜夜问道。 “蜜饯,甜甜哒,你最爱吃。”三宝道。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杜夜挑眉。 她偷偷看到过师父吃过,她真没想到,师父这么冷冷的人,居然喜欢甜甜的蜜饯。 三宝下巴微扬,故意卖关子:“还能有本宝不知道的事?” 杜夜看着她得意的小模样,就想怼:“我不爱吃。” “哦~~?”三宝拉长了音调,“既然师父不爱吃,那就给二哥了,二哥喜欢吃甜的。” 她刚想把罐子放进兜里,一只修长的手就伸了过来,拿走了那罐子。 “师父~你又爱吃啦?”三宝故意道,眼睛滴溜溜地转,带着揶揄。 这小家伙,还真是古灵精怪。 “徒儿孝敬我的,不爱吃也要吃。”杜夜轻哼一声。 杜夜打开罐子,拿出一颗蜜饯,扔入口中。 真甜。 第四百八十八章 同窗蒋平 傍晚。 两个少年在街口处。 “这银子你就拿着,我们是好友,别跟我客气。” 其中一少年,将两块银子硬塞进了另外一个少年的手中。 前者生的清秀,五官精致,有一双桃花眼,可窥见未来定是个美男子,正是卫子熠。 而那被塞钱的少年,则高一些,很瘦弱,穿着普通长袍,长相普通,身上带着一股斯文的书卷气。 这少年叫蒋平,是卫子熠的同窗,两人喜好相同,便成了朋友。 蒋平家境贫寒,并非京城人士,他不甘平庸,便背井离乡,游学至京城。 蒋平租住了一个破旧的屋子,吃穿住行都要花钱,还有束修,很是拮据。 卫子熠知道他的难处,便时常救济他。 蒋平拿着那银子,迟疑了一下,便将银子收下了。 “子熠,待来日为兄有了钱再还你。”蒋平道。 “好,那我走了,明日见。”卫子熠道。 “明日见。” 两人作揖告别,然后朝着两条岔路走去。 转身后,蒋平的脸色便冷了下去,手中握着银两,眼神中闪过屈辱。 卫子熠的父亲是侯府世子,朝廷大员,他是世家公子,锦衣玉食,而自己出生寒门,两人的出生天壤地别。 卫子熠口中说着两人是朋友,其实还是看不起自己的,这银两不过是施舍! 终有一日,自己一定要做人上人! 而不是受人施舍! 卫子熠回了家,刚进家门,就看到两抹身影,眼睛顿时一亮,走了过去。 “娘,妹妹~” 卫子熠走到棠鲤和三宝的面前。 “娘、妹妹,你们在做什么?” “二哥,我们在等你回家呀~”三宝道。 棠鲤含笑看着卫子熠。 棠鲤奔波了快两个月,回来后什么都不干,就想多陪陪几个孩子。 “二哥,我明天又要去军营了,你可得好好看看我。”三宝仰着小脑袋道。 卫子熠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调笑道:“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有什么好看的。” 三宝伸出两只小手,捂住自己的脸。 “坏二哥,不给你看了。” 卫子熠连忙去哄:“妹妹,我刚开玩笑的,虽然人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但是我妹妹特别好看,快让哥好好看看。” 三宝轻哼一声,才把小手放了下去。 兄妹俩手拉手,说着小话。 棠鲤含笑看着兄妹俩亲近。 她家三宝挺幸福的,有三个哥哥宠着。 晚上。 用过晚膳后,卫子熠就来找棠鲤了。 两人很久没单独聊过天了。 卫子熠七八岁的时候,很喜欢黏着棠鲤的。 后来,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爹娘的交流就少了。 棠鲤知道这四个孩子都是好孩子,有自己的主见,不会长歪,所以也不太过度干涉他们。 但是,孩子愿意找自己聊天、谈心,棠鲤还是挺高兴的。 母子俩就坐在院子中,沐浴在月光下,聊天。 “娘,书院里很多人都想去考科举,但是我不想考。”卫子熠道。 同窗们都以能金榜题名为终极目标,他们的父母亦是如此。 他不想考,不知道娘会不会觉得他没出息…… “不想考就不考,这一次科考,你大哥和许珏哥哥肯定能考中。我们家,有你爹和两个哥哥做官,够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棠鲤道。 棠鲤看向卫子熠:“二宝,你不需要有压力,做自己想做的就行。” 卫子熠的目光闪了闪,他能感觉到爹娘对自己的爱。 很多很多人爱他,还有他的亲生爹娘,他们远在秦州,但是每年都会有几个月住在京城,看他,陪着他。 他是真的很幸福。 “娘,我认识了好多朋友,有个叫蒋平的,是我同窗,他知道很多。”卫子熠道。 他喜欢见识多、懂得多的人。 当初,青鱼师父便带着大哥和许珏哥哥出去游学,他就很羡慕。 待他长大一些,他也想出去走走,看看这天下的名山大川。 上京是大周的国都,和大周一样大的国家还有大齐,大周还毗邻匈奴,天下之大,他现在所窥见的,不过渺小一隅。 卫子熠小嘴叭叭的,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说了很多话。 也让棠鲤对他现在所学所想,有了了解。 母子俩聊完天后,便各自回房间睡了。 翌日一早。 三宝便被杜夜捞起来,准备启程去军营了。 小家伙很困倦,手被杜夜牵着,眼睛眯成一条缝,有些迷糊。 但还是努力睁开眼睛,朝着大家挥手。 “再见。” 棠鲤、卫擎、卫子昂、许珏、卫子熠,还有侯爷、侯夫人,都在门口站着,目送三宝上了马车。 送走了三宝后,卫擎去刑部,卫子昂和许珏去往国子监,卫子熠去书院,各自去忙各自的了。 卫子熠上的书院唤做秋水书院,是京城较为有名的私人书院。 许多上不了国子监的,便在秋水书院学习,准备参加科考。 卫子熠到了书院,便见大家都摇头晃脑地背着书。 蒋平也到了,正在认真地看着书。 卫子熠走到蒋平的身边坐下。 “蒋兄。” “子熠。”蒋平笑着打招呼。 “屋子的事解决了吗?”卫子熠问道。 蒋平租住的屋子,屋顶坏了,一下雨就漏雨。 蒋平因此很是焦头烂额,卫子熠昨日给他钱,便是解决这件事。 卫子熠这话一问,蒋平下意识地看向四周,很怕丢人,见没人看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我请了一位瓦匠帮我重新盖了瓦,好了。”蒋平低声道,连忙转开了话题,“子熠,待会儿下课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卫子熠好奇:“什么地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蒋平一脸神秘道。 卫子熠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待到下课后,蒋平便带着卫子熠出了书院。 蒋平一脸神秘,刻意避开了熟悉的人,带着卫子熠穿街走巷,最终停在一栋楼前。 那楼前挂着灯笼,此时静悄悄的,空气中飘着香粉味。 卫子熠的表情有些凝滞。 这是……青楼吧? 蒋平带他来青楼作甚? 第四百八十九章 心怀不轨 卫子熠这般想,便直接问了出来。 “子熠,你可别乱想,我没有什么龌蹉的心思,就是这楼里有一位叫怜香的姑娘,你知道她原来是哪里人吗?她是大齐春州人。大齐春州,那才是真正的江南,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雄州雾列,俊采星驰。你难道就不好奇大齐的风土人情,好奇春州何等富饶吗?” 蒋平滔滔不绝道,他的眼睛闪亮,似乎对那春州,极为向往。 卫子熠心中也心痒痒的。 他又如何不好奇? 那春州的风光,只能从书中得知。 他还从未见过春州人,不知道春州人眼中的春州如何。 但是…… “子熠,你还在犹豫什么?莫不是,你也觉得怜香是青楼女子,看不起她?子熠,很多时候,人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大多时候生不由己,怜香虽然流落青楼,但是心比天高。” “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怜香姑娘的吗?有一次她晕倒在路边,是我救了她,将她送到了医馆,留下钱便走了。这件事我本来没放在心上,但是怜香却找到了我,向我道谢,将钱还给了我。” “怜香姑娘这等风骨,哪里比读书人差了?” 蒋平的语气越来越激动。 “子熠,我本来觉得你通透,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想到原来我错了,你与世俗一般,将青楼视为脏地。” “蒋兄,我并非此意,并非因为怜香姑娘是青楼姑娘,便轻视于他!”卫子熠连忙解释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进去吧,此时怜香姑娘刚好有空,可以和我们讲讲春州之事。”蒋平道。 蒋平拉卫子熠的手,他却没有动。 “但是,蒋兄,我还是不能进。若是我一人,无拘无束,无惧人言,潇洒自在。但是,我不是一个人。我爹在朝为官,我的两位哥哥即将参加科考,将来入仕途,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我也当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能影响他们。”卫子熠道。 他家人都护着他,让他做他想做的事。 他可逍遥自在,但是他不能影响家人。 这是他的底线。 蒋平的目光闪了闪,还是有些不甘:“那我们偷偷进,不会有人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蒋兄,唯有行得端,才无惧人言。”卫子熠站得笔直,神情十分严肃认真。 蒋平没想到卫子熠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行事居然如此坚定,这般坚持底线。 见实在说不动他,只能放弃。 “子熠,你说的对,是我想得不够全面,只想着与你分享,没有想到你的顾虑。那咱们不见怜香姑娘了,到时候我多搜集一些大齐风土人情的书,给你。”蒋平笑着道。 卫子熠也松了一口气,朝着蒋平作揖。 “那就多谢蒋兄了。” 蒋平将他扶起:“走吧,回去吧。” 两人转身离去。 一刻钟后。 蒋平回到了这青楼门口,推开门进去。 他径直上了二楼,推开门进去,里面坐着一个美艳的少女,正捧着书看着,低声念着,像是在背东西。 那少女听见动静,转头来看他,见只有他一人,很是失望。 “人没带来?”那少女问道。 蒋平摇了摇头。 “他不肯进。” “他不进怎么完成任务?我书都背得差不多了。你那张嘴那么会说,都说不动他?”那少女冷着脸道。 “还有其他办法。”蒋平坐下,闭着眼睛道。 “我过几天再劝他试试。”蒋平想了想道。 蒋平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去了。 他悄悄离开了青楼,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门口,有一人等着他。 “蒋平,你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跑了,要撬门了。”那人正是这屋子的主人。 “我在书院上学,怎么可能跑?”蒋平道。 “那可说不定。”房主的神色鄙夷,“你交不出租金,不就跑了吗?” 房主鄙夷的眼神让蒋平很不舒服。 “一两银子而已,我怎么可能没有?”蒋平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房主,“这是十两银子,十个月的租金,这下放心了吧?” 房主接过那银子,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拿着银子走了,心中想着也不知道这穷小子攀上什么人,居然有钱了。 蒋平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就这么间破屋子的主人都看不起他,给他脸色看。 这日子过得真窝囊! 他推门进去,点亮灯烛。 他的房间很简陋,就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破旧的柜子。 房间很窄小,只能在床上坐下。 这种逼仄的环境,他早就习惯了,心中对那些大府邸更加向往。 终有一天,他肯定会住进那繁华的府邸,无数人都屈膝于他。 这样憋屈的日子,终有一日会终结! 蒋平越想越兴奋,琢磨着怎么把卫子熠骗进青楼,完成那位给的任务。 突然,蒋平注意到床底多了一个箱子。 蒋平连忙弯下腰,将箱子打开,便见箱子里装着许多书。 蒋平将书一本一本地翻开看了。 这些书,都是关于大齐的。 有水经注之类的,关于大齐的地理山川的。 有大齐风俗之类的科普类的书。 也有志怪小说,能窥见一些民俗。 蒋平将那些书大概翻了一遍,便在箱子的最底下,发现了一张纸条。 “将书给卫子熠。” 蒋平看着那张纸条,把书给卫子熠…… 想来是这些书中有有问题的,但是他却没有看出来。 会有什么问题呢? 蒋平将纸条放在灯烛上烧了。 管他什么问题呢。 那一位可是贵人,对方承诺他,只要他事情办成了,便让他做官。 他只要按贵人的吩咐办事就成了。 他还不用琢磨怎么把卫子熠骗进青楼,这还省了他的事。 明天他就把这书交给卫子熠。 接下来的事,贵人自己会办。 至于,卫子熠收到这书,会有什么后果,就不是他考虑的事了。 人家可是朝廷重臣之子,明面上把自己当朋友,心里肯定看不起自己,哪需要自己这个寒门子弟去担心? 第四百九十章 卫子熠被陷害 翌日。 卫子熠来到书院,蒋平就把一个书篓给了他。 “子熠,这是我近日搜集的关于大齐风土人情的书,给你的。”蒋平道。 卫子熠很是欣喜。 京城中,关于大齐的书很少,他经常跑好几家书楼,才找到一本,很快就看完了。 卫子熠见书篓里满满的书,就像看到珍宝一般,这些够他看好几个月了。 卫子熠迫不及待就想拿起一本看起来,却被蒋平按住了。 “子熠,先别慌,把夫子交代的功课做了,这些书回去再看。”蒋平道。 卫子熠这才按耐住激动。 是啊,他得先完成课业。 “多谢蒋兄了。”卫子熠朝着蒋平作揖。 “子熠平日里帮我良多,我无以为报,便只能以这些书作为回报了。”蒋平道。 “都是同窗,我也是举手之劳,蒋兄不必介怀。”卫子熠道。 他看在同窗之谊帮蒋平,并没有要对方感激报恩的意思。 蒋平笑了笑,没有说话。 傍晚,下课后,卫子熠就背着一书篓的书回家了。 回到家中,他便将书篓里的书拿了出来。 看第一本的时候,就被吸引了,看得很是入迷,甚至忘了吃饭。 直到下人来叫,他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书。 …… 睿王府。 “王爷,那蒋平已经将书给了卫子熠,卫子熠将书带回侯府了。”侍卫回禀道。 赵殊听闻,嘴角勾起一抹笑。 “好!” 这孩子,确实比棠鲤和乌煜那两只老狐狸好对付很多。 幸得王妃的提醒,从乌煜的软肋下手。 那一堆书中,有一本书是禁书。 那孩子,根本认不出禁书来,估计还看得津津有味。 在大周,私藏禁书是重罪。 私藏者要判刑,家人也要受连累…… 这件事肯定要在乌家引起震荡,让乌家脱一层皮! “你让那蒋平将卫子熠私藏禁书的事告到大理寺去。”赵殊道。 “大理寺……王爷,以顾怀年与乌家的关系,顾怀年会不会包庇?”侍卫迟疑道。 赵殊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以顾怀年的行事风格,不会包庇,只会认真搜查。 顾怀年从侯府搜出禁书,定下卫子熠的罪,那是棠鲤的儿子,兄妹二人肯定会生嫌隙。 若是万一,顾怀年胆敢包庇,那这件事,顾怀年也会拖下水,顾家别想脱了干系! 顾怀年公正无私,素有铁判官的名声,此时还在调查乌煜被刺杀的案子。这案子令赵殊有些不安。 赵殊倒是希望顾怀年有私心,这样,他铁判官的名声不保,这个案子就会交给别人审…… 总之,不去京兆尹,而选择大理寺,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也是一石二鸟之计。 无论哪种结果,他都得利。 “本王自有思量,按本王的吩咐去办吧。”赵殊道。 “是,王爷。” 侍卫当即将这件事通知给了蒋平。 “什么?要我去大理寺状告卫子熠私藏禁书?” 蒋平听闻后,便是一惊。 蒋平没想到,那些书里居然有禁书。 他昨天将那些书看了一遍,都没认出哪一本是禁书。 大周有很多耳熟能详的禁书,夫子也教育过,让他们看到这种书,绝对要上交给朝廷,不可私藏。 那藏在其中的禁书,定是那种比较偏门的。这种偏门的书,很难寻,也只有那位贵人有这样的本事。 他认不出来,卫子熠肯定也分辨不出来。 私藏禁书是重罪,当然,他担心的不是卫子熠,而是自己。 卫子熠的爹是刑部尚书,那么硬的后台,自己直接去大理寺告,这不明摆着是他对付卫子熠了吗? 侯府会放过自己吗? “可不可以……让其他人去告?”蒋平看向黑暗中的身影,试探着问道。 “难道你不想要这个立功的机会了?主人的身份比刑部尚书高很多,有主人在,侯府定会元气大伤,这件事不会牵连到你身上,你完全不必害怕。” “这件事只要你办成了,主人便会在京兆尹给你安排一个位置,至少七品。” 七品? 这对蒋平这个寒门子弟而言,七品便是天大的官了,还是在京兆尹! 即使科举中第,若非前三甲,很多都要外放,从县令开始做起。 他这官位,比考科举来得简单得多。 等他做了京兆尹的官,看谁还敢看不起他! 蒋平想象着自己穿着官服,昔日里看不起他的人,全部跪伏在他脚下的情景,心中格外舒爽。 待他回了乡,也是衣锦还乡,所有人都艳羡他。 “好,我去告!”蒋平心中激动,一咬牙,当即答应下来。 这是他一步登天的好机会,他一定要抓住,不能错过! 翌日。 当晚,蒋平便去大理寺状告了卫子熠私藏禁书之事。 这件事事关重大。 值夜的官差们,赶紧将这件事汇报给了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也从家中赶回了大理寺,见了蒋平。 “草民是卫子熠的同窗,也是他的同桌,见他偷偷看一本书。草民无意间看了那书的内容,便发现那书是一本禁书!”蒋平道,“草民心中惶恐不安,卫子熠平日里看着很好,草民不知道他为何会误入歧途。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触犯了大周律法,草民以为,当向朝廷禀报。” 蒋平说着,便朝着顾怀年跪了下去。 “请大人明察。” 顾怀年的薄唇紧紧抿着。 当今圣上对禁书相当忌讳。 当初,陛下登基的时候,便有宫人被一本书所惑,差点动摇皇位。 所以,陛下登基后,便加重了关于禁书的刑罚,私藏者,判斩刑。 此类案件,一旦有人举报,必须严查。 子熠,私藏禁书? 他再公正严明,也毕竟是个人,有感情,子熠,是他外甥啊。 他不相信他外甥会故意做这种违背律法的事,但是年纪小,若是被别人陷害…… 顾怀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完全冷静下来。 很快,他便做了决定。 查,定是要查的! 顾怀年当即起身。 “召集官差三百,候命。”顾怀年道。 “是。” “本官去一趟都察院。”顾怀年道。 朝廷设三法司,分别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负责审理各种案件。 寻常时候,刑部和大理寺负责审理案件,案件多有交叉,而都察院,则负责监察。 只有重大的刑事案件,才有会三司会审。 这个案子,涉及他的亲人,若是他去搜查,即使秉公办理,若是没有搜查出来,也会受人诟病。 所以,得让都察院也派人去,行监察之事,查出的结果,才令人信服。 顾怀年当即去找了监察御史。 两人商议此事,最终决定,监察御史,与顾怀年一起,前往侯府搜查。 侯府。 深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卫擎和棠鲤并没有睡,两人听到敲门声,卫擎连忙起身,打开了门。 “大人,夫人,不好了,出事了,外面全是大理寺的人。” 全是大理寺的人? 卫擎眉头一皱,吩咐下人:“把我爹娘,还有几个孩子叫醒,去门口。” 棠鲤连忙披上衣服,与卫擎一起,朝着门口走去。 侯府门口。 顾怀年和监察御史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站在那里,凛冽之气,令人敬畏。 不一会儿,其他人也来了。 几个孩子走到了棠鲤和卫擎的身边,有些迷茫。 为什么这么多官差? 侯府是出了什么事吗? “娘……”卫子熠看向棠鲤,有些不安。 棠鲤的手搭在卫子熠的肩膀上。 “两位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卫擎问道。 “乌大人,我们接到报案,说你们侯府有人私藏禁书,前来搜查。”监察御史道。 “私藏禁书?谁私藏禁书?”棠鲤一惊,问道。 顾怀年的目光落在卫子熠的身上:“卫子熠。” 卫子熠的脸一下白了:“没有……我没有私藏禁书!” “你也不必着急,我们将侯府搜查一遍,若是你没有,自然会还你清白。”监察御史道。 监察御史看向卫擎:“乌大人,那我们便搜查了?” 卫擎点了点头:“请吧。” 官差们迅速搜查了起来,尤其是卫子熠的院子,着重搜查,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卫子熠垂眸站着,满脸惶恐不安。 突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卫子熠抬起头,便看到娘看着他,眼神很温柔,又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凡事有娘在呢,别怕。” 卫子熠突然觉得安心许多。 第四百九十一章 触碰底线 这一搜,便是整整一夜。 大理寺和监察院的人,将侯府所有的书籍都搜了出来,放在了院中。 监察院的几位大人,则负责一本一本地翻找。 他们本就肩负监察之责,对禁书很了解。 大周禁书共有五十六本,分为上下二等,上等蛊惑民心,祸乱朝政,共二十一本,下等则是香艳之书,共三十五本。 私藏上等禁书,死罪。 私藏下等禁书,牢狱之刑。 无论何种,前途尽毁,不得翻身。 监察院的大人们,一本书一本书地看着,十分认真,不敢怠慢。 侯府的人,便也在院子中等着,一夜未眠。 翌日上午,大人们才将书全部看完。 几人将结果汇报给了监察御史。 “御史大人,下官们将每一本都看过,并没有禁书。” 顾怀年也听到了结果,他面无表情,心里却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监察御史看向顾怀年:“顾大人,整个侯府查过,查得很清楚,侯府并未有禁书。” 顾怀年点了点头。 “没有人敢拿禁书开玩笑,”监察御史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有人状告后,他们才这般重视,“这状告之人用心险恶,还请顾大人按律审理。” “御史大人所言极是。” 大理寺和监察院的人离开了侯府。 赵殊一直派人盯着侯府,所以这案子的进展,他了若指掌。 大理寺和监察院的人去了侯府的时候,他甚是期待。因为很快,就会从侯府搜出禁书,那孩子定然完了,侯府也脱不了干系,乌煜的仕途也会受影响! 此举,可狠狠打击到乌煜和棠鲤。 那样,自己就能扳回一城。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没搜到? 怎么可能? 卫子熠明明将禁书带回去了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侯府。 众人紧张了大半日,等到大理寺和监察院的人都离去,才都松了一口气。 棠鲤和卫擎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是一夜未睡,脸上带着疲惫。 为什么没搜出禁书呢? 因为昨晚,棠鲤打盹的时候,便做了个梦。 她梦到大理寺的人进了侯府,将侯府翻了个底朝天,然后从二宝的书房里搜出一本禁书。 二宝因为私藏禁书,被抓入大牢。 那禁书乃是上等禁书,按照大周律令,当判斩刑。 面对这一结果,棠鲤心悸惶恐。 她根本接受不了二宝受一点点伤害,别说斩刑了。 棠鲤从梦中惊醒,先是觉得心悸,后又松了一口气。 幸好是个梦。 梦里的事还未发生。 一切还来得及改变。 于是,棠鲤赶紧从子熠的书房中,将那本禁书找了出来,然后一把火烧了。 因为及时毁了,大理寺和监察院自然搜不出禁书,所以逃过一劫。 幸好。 棠鲤的目光落在卫子熠身上。 小少年垂着脑袋,双手耷拉在身侧,站在那里,很是颓然。 卫子昂和许珏正在跟他说话,他也一言不发。 棠鲤走了过去。 “子昂,许珏,你们去休息吧,我和子熠说。” 卫子昂和许珏还是有些担忧,但是有娘在,娘一定会安慰好子熠的,两人便转身回房了。 棠鲤拉着卫子熠去了书房,将门关上。 卫子熠依旧站在那里,垂着头,不动。 棠鲤弯下腰去看他,便看到他的眼眶发红,满脸愧疚。 “二宝。”棠鲤叫道。 卫子熠不敢抬头。 “娘,对不起。” 纵然危机解除,他心中的不安退去,但却剩下深深的愧疚。 都是因为他的蠢笨,轻易相信人,差点连累一家人。 卫子熠很愧疚,不能原谅自己。 “二宝,这件事你确实做错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棠鲤道。 卫子熠点了点头。 他把蒋平当朋友,却没想到蒋平居然这么害他…… 他恨蒋平,更恨自己! 都是他的错! “但是,这也不能全怪你,那蒋平不过一学子,如何有本事弄到这等禁书?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对方的目标也不是你,而是你爹和我。”棠鲤道。 这种事,其实也是防不胜防。 子熠再聪慧,又如何能想得到,同窗给的书中,居然有禁书。他以为要好的同窗,居然要置他于死地。 “那也怪我,怪我识人不清,给了坏人机会。”卫子熠闷声道。 棠鲤搂住他的肩膀。 “二宝,人都会犯错,有些时候,犯错并不是坏事。” “犯了错,不要沉溺于愧疚中,愧疚没什么用,最重要的是,吃一堑长一智,去避免犯类似的错,知道吗?”棠鲤柔声道。 卫子熠抬头,红着眼眶,看向棠鲤,点了点头。 他以后不能轻易相信人,交朋友前,要先看这个人的人品,是否值得结交。不能因为对方和自己有共同的喜好,和自己聊得来,就全然信任,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要是再遇到这种事,踩到坏人的陷阱里,你的第一反应,不该是后悔懊恼,而是想怎么解决。不到绝境,不能放弃,知道吗?即使到了绝境,也能置于死地而后生呢。” 棠鲤道。 卫子熠继续点头。 对,他不能只愧疚,而是该想怎么解决的办法。 就像这件事,就算找出了禁书,那他是被冤枉的。 他可以将这件事告诉查案的人,再想想有什么证人和证据,证明自己被诬陷。 行得正,坐得端,才不怕被人查。 坏人做坏事,总会留下痕迹。 他娘这番话,让他豁然开朗。 “若是遇着解决不了的事,还有爹娘在呢。爹娘永远是你的后盾。”棠鲤道。 卫子熠看着棠鲤,眸光闪动,很是感动。 “都没事了,别难过了,好不好?不然娘会心疼的。”棠鲤柔声道。 卫子熠重重地点头。 “娘,我没事,您别担心。” “好,那就去睡一觉。”棠鲤道。 卫子熠离开了书房,回卧房去了。 棠鲤就在书房里坐着。 不一会儿,门就推开了,卫擎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子熠那小子怎么样了?”卫擎担忧地问道。 “没事了,我让他去睡了。”棠鲤道。 卫擎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然后将人捞进了怀里。 棠鲤看着他满头是汗,便用手帕将他脸上的汗水擦掉了。 “如何了?”棠鲤问道。 昨晚,棠鲤做了那个梦后,两人先是处理了那本书,问了子熠相关情况,知道那书是他的同窗蒋平给他的后,卫擎便立即派人去找蒋平,因为这是个关键人物。 循着这人,就能找到幕后指使者。 卫擎派出的人去后,蒋平已经从大理寺失踪了。 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人,刚刚暗卫传来消息,说是在护城河里发现了。 卫擎便赶去了护城河边。 大理寺的人已经将人打捞上来了。 那人被泡得肿胀,死的透透的。 “人已经死了,我晚了一步。”卫擎道。 对方下手狠辣,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相公,你觉得这件事是何人所为?”棠鲤问道。 “赵殊。”卫擎道。 “赵殊……”棠鲤念着这个名字,很是咬牙切齿。 之前,他们从沂州回京,赵殊派人截杀他们。 截杀不成,现在居然要对孩子下手…… 孩子是她的底线! 这一次,赵殊真触碰到她的底线了。 棠鲤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这一次,决不能就这样算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 皇储之争 卫擎看着他媳妇儿发狠的表情,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赵殊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对二宝动手! 卫擎的大手搂在她的肩膀上,将人抱得紧了一些,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膛上,下巴搁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几乎是亲密无间的姿态。 “相公,赵殊从睿王府到皇宫,马车必经护城河边的那条大道,若是马发疯,拉着马车跌入河中……”棠鲤声音平静,很理智,眼神中却带着可怖的狠意。 她就想知道,赵殊这个小说里男主,掉入护城河中,那湍急的水流能不能淹死他?! “媳妇儿,只要是人为,便有迹可循。若是赵殊淹死,此案交由大理寺查,大理寺能不能查出来?查出来了,又当如何?”卫擎问道。 棠鲤没有说话。 她要出手,肯定做得干净,不会留下证据。 但是,万一呢? 她哥擅长探案,又是认死理的性格,一直查下去,若是查到她身上……她哥该如何自处? 在小说里,她哥就因为顾莹,违背了自己的为官之道、做人之道。如今,难道她还要给她哥出同样的难题吗? “媳妇儿,因为赵殊,不值得。”卫擎道。 棠鲤点头。 对,赵殊不值得,不值得让自己这样冒险。 而且,若是让赵殊就这样死了,那也太便宜他了。 赵殊做得那些恶事,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对,不值得。”棠鲤道,抬起头,看向卫擎,“但是相公,我忍不下这口气。” “赵殊把主意打到孩子的身上,这件事自然不能算了。”卫擎道。 棠鲤看着他的模样:“相公,你有办法了?” “媳妇儿,给你看一样东西。” 卫擎抱着棠鲤起身,将她放在椅子上,自己走到一面墙前,按了几下,那墙上便出现一个暗格。 卫擎从暗格里拿出一叠纸,走到棠鲤的面前,将那一叠纸递给了棠鲤。 棠鲤接过,看了起来,便发现那里有名单、账本…… 她看完后,便明白这上面是什么了,全是赵殊受贿的证据! 这上面涉及的金额庞大,赵殊,他身为皇子,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这是许久以来搜集到的。”卫擎道。 赵殊和他母族王家,是谋害萧家和他娘的元凶之一。 卫擎早就让人去查赵殊了。 这些便是收集到的证据。 “媳妇儿,有了这些证据,便能拿捏赵殊的命门,在恰当的时候拿出来,能要了他的命。”卫擎道。 棠鲤突然笑了,笑中泛着冷意。 “是啊,赵殊最在意的就是皇位,他想做储君,想当皇帝,我们就让他当不成,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 翌日。 卫擎一大早就入宫,上早朝。 早朝结束后,几个朝臣又去了上书阁。 这是个小朝会,参与的都是皇帝信任的臣子,以段首辅为首,卫擎也在其列。 卫擎被通知参加小朝会的时候,朝臣对他的态度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他虽升官至刑部尚书,但是都比不上这一变化。 今日的小朝会,商议的便是立储之事。 周帝坐在首位,笔直地坐着,浑身散发着皇者之威。 “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周帝道。 “臣以为陛下应尽快立储,以安民心。” “臣也以为陛下应尽快立储,诸位皇子如今都已长大成人,各个都是天之骄子,陛下立下皇储,其余殿下便可习其长处,辅助皇储。” 除了两三个没说话的,其余人都是支持立皇储的。 周帝看得很清楚,这说话的,其实都是有偏向性的。 他并不排斥朝臣们有偏向性,皇储,将来要做皇帝,都需能臣辅佐。 周帝的目光落在那没说话的三人身上,一个是段首辅,一个是吕学士,还有一个,便是乌煜。 周帝收回目光,继续问道:“那诸位爱卿觉得谁合适做这皇储之位?” 周帝这话问出来,其余人便有些迟疑了。 “畅所欲言,不必拘束,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皇帝道。 其中有性急的,第一个开口道:“臣以为三殿下为人恭顺,行事公正,文韬武略,最是适合的皇储人选。” “臣以为六殿下赤子之心,聪慧机敏,也是皇储之位的最佳人选。” 周帝含笑看着众人进言。 这朝堂之中的事,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朝臣们分为两派,一派支持老三,一派支持老六。 老三、老六…… 老三入朝,行事稳妥,许多朝臣对他颇有赞赏,他都看在眼里。 老六这孩子,虽然顽皮,但是最像他…… “段爱卿,你觉得呢?”周帝问道。 段首辅走到了中央,朝着皇帝恭敬道:“臣以为诸位皇子都是天之骄子、各有长处,陛下选定,臣皆无异议。” “乌爱卿以为呢?”周帝看向卫擎。 卫擎恭敬道:“臣遵从陛下旨意。” 卫擎低着头,说出的话很恭顺,低垂的眸却泛着冷意。 皇储…… 太子之位…… 他本是太子。 他年幼之时,也曾来这上书阁中,彼时,他是太子,朝臣们都极尽溢美之词。 如今,物是人非,他成了人臣,千方百计,才能再踏入这上书阁。 卫擎心中的感觉并非可惜。 他对权势,对太子之位,其实没兴趣。 相反,他厌恶权势。 若不是为了复仇,洗清萧家的冤屈,他不会入朝为官。 他就是觉得可笑,这权势,让人变得不像人,成了吃人的怪物。 萧家上下几百口人,萧家军几万人,都是牺牲品。 周帝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二人,段爱卿,乌爱卿,说着帮朕分忧,结果就说说而已,还是将这难题交给朕,朕也难选啊。” 周帝虽然这般说,其实心里很高兴。 皇权更替,朝臣有偏向性正常。 但是,现在他是皇帝,这一个个都早就选定了下一任主人,他心里也会有芥蒂。 段首辅和乌煜此举,便说明他不站队,只忠于帝皇,忠于他。 他自然高兴。 “朕得好好想想。”周帝揉着自己的脑袋,脸上有些许疲惫,“诸位爱卿,都下去吧。” “是,陛下。” 朝臣们都退了下去。 朝臣们一退下去,周帝便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疲惫,几乎半瘫在椅子上。 不一会儿,内侍便捧着一盘子进来,盘子上放着一碟子,和一杯温水。 “陛下,该吃药了。”内侍恭敬道。 周帝掀开碟子的盖子,便见里面躺着一颗黑色的药,那药有小指大小,泛着一股清香。 周帝捻起那颗药,放进嘴里,以温水送药。 吃完药后,他闭上眼睛,闭目养神一会儿。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便觉得精神好了些许。 “德顺,朕看着如何?”周帝问道。 德顺看了周帝一眼,又连忙低下头:“陛下神采奕奕。” 之前,就有个御医,说陛下看似精神,其实内里亏空,还说圣医的药有问题,就被陛下给斩了。 德顺自然不敢说任何不好的话。 德顺伺候周帝几十年,对周帝极为了解。 周帝的性格谨慎多疑。 当初圣医被举入宫的时候,他并非轻易信任,而是用了很多人试药,证实确实有用,自己才用的。 他头疼难忍,用了圣医的药后,这毛病便解决了,因此才宠幸圣医。 在太医提出问题后,他也怀疑过,停过药。但是,实在承受不了那痛苦,便又重新用药。 他发现离不开那药后,只能坚信那药没问题,杀了那提出问题的太医。 如今,谁都不敢说这药有问题。 “陛下,长公主求见。”这时,外面守着的内侍进来禀报道。 长公主是周帝的姐姐,一母同胞,自幼感情很好。 听闻长公主来,周帝自然高兴:“宣。” 很快,一雍容的妇人缓步走了进来,正是长公主。 “陛下。”长公主行礼。 “皇姐快起来。”周帝连忙道,“赐座。” 长公主坐下,目光落在周帝的身上,很是温柔:“陛下精神头不错。” 周帝露出一抹笑:“圣医的药甚是有用。” “可是那新药?前一段时日,我看殊儿一直在忙着找药材,就是为这新药吧?新药出来,陛下吃着好,殊儿的努力没白费啊。这孩子孝顺,知道了肯定高兴。”长公主笑着道。 “老三这孩子确实孝顺。”周帝道,“皇姐,朕刚与群臣商议了立储,皇姐有什么想法吗?” 周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长公主自然感觉到变化,也明白他是在试探。 都说他们一母同胞,关系好,实际上连自己这个姐姐,他也防着呢。 长公主似毫无所觉,大喇喇道:“陛下,我自然是觉得殊儿好啊,亲疏有别,这孩子与我亲,不然我怎么会选他做女婿呢?老六那孩子,太调皮了,上蹿下跳的,在我面前晃悠,我就头疼。” 周帝不喜欢太有心机的人,长公主若是拐弯抹角的说,他会警惕。她这般大喇喇说出来,周帝反而不会怀疑。 周帝收敛了冷气,也跟着笑了:“老六那孩子,确实跟猴子似的。送去国子监,反而收敛了一些。” “陛下小时候也是这般皮实。”长公主道,“为了躲太傅,天天往我那宫里藏。” “那不是阿姐护着我吗?”周帝想起往事,神情温柔许多。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长公主便起身了,离去了。 周帝闭目思量着。 太子……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四五岁的稚童,那孩子很皮实,性格刚烈,不怕他,很是聪慧,总能想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反驳他。其实,最像他的不是老六,而是那孩子。 可惜…… 周帝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坚定,已然做了决定。 “来人,替朕拟旨。” 拟,三皇子赵殊,为太子。 第四百九十三章 眼看他高楼起 周帝立三皇子为太子的想法,其实是深思熟虑的。 太子的母族不可太强大,否则会母族干政。 老六的舅舅有兵权,而老三的母族王家则弱势许多。 若是老六登基,他的母族会自恃自己的功劳,钳制帝皇。 若是老三登基,他的母族则会依附老三,尽心尽力辅佐。 老三在没有母族式微的情况下还能坐稳皇位,那也是他的能力了。 就老三吧。 翌日,立三皇子赵殊为太子的圣旨便下下去了。 由钦天监选择吉日,礼部主持,在祈安台举行太子册封大典。 册封之后,赵殊便是名正言顺的大周太子了。 圣旨一下,几家欢喜几家愁。 储月宫。 王贵妃雍容的脸上满是惊喜。 房间的门紧紧闭着,她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住地踱步。 “这是真的吗?本宫不是在做梦吧?”王贵妃的语气难掩激动。 “娘娘,这是真的,陛下的圣旨都下来了。”伺候她多年的老嬷嬷道。 “太好了太好了,这一天本宫终于等到了。”王贵妃激动地眼眶红了。 她的儿子,将被封为太子了啊。 她争了大半辈子,不就为了争这个吗? 她做了那么多,手染鲜血,就是为了这一天啊。 等她儿子做了皇帝,她将是整个大周最尊贵的女人! 王贵妃在椅子上坐下,撑着脑袋,满脸笑意,陷入了回忆里。 她想起她刚入宫的时候,她母族衰微,入宫后也只得了个美人品级。 她还记得,去见皇后时的光景,那雍容华贵的女人,坐在首位,那么美,那么高不可攀。 大家都知道,皇后的母族是萧家,她是萧家的女儿,是西北的明珠,她不需要参加选秀,皇帝直接以皇后的位置,将她迎入宫。她一来,便是整个后宫最尊贵的女人,得到皇帝的盛宠。 后来,她生下皇长子。 皇长子一出生,便是太子。 小太子虎头虎脑的,可爱又聪慧。 彼时,多少人艳羡她。 她也羡慕极了。 谁能想到,三十年后,物是人非,却是这般光景。 萧家成了禁忌,无人敢提,萧皇后也化为黄土,所有荣宠,都成了过眼云烟。 她成了贵妃,她的儿子也将成太子。 王贵妃一点也没后悔当初做得那件事。 萧家,纵然是将门世家如何,雄兵几十万又如何? 还不是败给了她们王家? 她很庆幸,她抓住了那个机会,才有了今日。 王贵妃想着,心中格外得意,捂着唇轻笑了起来。 “娘娘,唐妃、秦妃、李婕妤几人都来恭喜娘娘了。”宫女禀报道。 这几人,都是见证自己从小小的美人,如何爬到贵妃的位置,又如何有了今天的。 王贵妃坐直了身体,下巴微微抬起,一股贵气和威严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宣!” …… 睿王府。 宣读圣旨的公公已经离去。 赵殊捧着圣旨,坐在书房里,久久不能回神。 他面色如常,心里已是惊涛骇浪。 太子…… 父皇下旨,封他为太子了! 圣旨一下,等到册封大典完成,他就是真正的太子了! “殿下,臣妾恭喜殿下,得偿所愿。”说话的是锦瑟,睿王妃。 她见门开着,便进来了,然后将门关好。 赵殊回神,心情甚是喜悦,看着锦瑟,心情也格外好。 他伸手,便将人拉进了怀里,坐在了他的腿上。 锦瑟便如猫儿一般,趴在他怀里,十分乖巧,听着他心跳的声音,脸泛红,眼中也泛着爱意。 “我做了太子,你便是太子妃。”赵殊道。 他能坐上太子之位,长公主肯定出力不少。虽然太子的位置是他的了,以后也少不了长公主帮助,毕竟,老六的母族有兵权…… 赵殊看向锦瑟的神情,愈加温柔。 锦瑟被他的温柔的目光看得脸红心跳。 “殿下这般喜欢我吗?”锦瑟的声音软绵绵的。 赵殊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能遇见你,乃是我赵殊今生之幸。” 锦瑟的心跳得更快了。 赵殊看着她的脸,脑海中却浮现出另外一张脸来。 即使到了今天这一步,两人已然敌对,但他还是忘不了她。 自己成了太子,也不知道她是否,后悔自己的选择? …… 三皇子被封太子的圣旨已下。 很快,便在整个京城传开。 睿王府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棠鲤走在街上,都能听到各种议论声。 “听说了吗?三皇子被封为太子了。” “三皇子温文尔雅,乃是翩翩君子,将来做了皇帝,也定然是个好皇帝。” “是啊,陛下圣明呢。” “据说钦天监已经算出良辰吉日了,就在半月后。” 顾怀年和方妙的婚事在即,棠鲤这几日都忙着准备成亲的事。 纵然有下人去操办,但是有些事方妙想自己跑,棠鲤便陪着她。 棠鲤听着那议论声。 半个月后册封…… 幸好她哥和方妙的婚事在一个月后,没撞上。册封太子举国的大事,若是撞上了,那婚期就得改了。 两人提着东西,登上了马车。 方妙见棠鲤一直皱眉思考,抓住了她的手:“怎么了?心情不好?” 棠鲤回神,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笑。 “没,想事情。” 马车在经过一段路的时候,突然变得嘈杂起来。 棠鲤掀开帘子看去,便发现前方围了许多人。 那里,就是睿王府。 睿王府即将变成太子府,这府邸自然要好好休整。 门口的客人络绎不绝,棠鲤见他们将一人围在中间,恭贺着他。 棠鲤远远看了一眼。 那人意气风发,脸上虽是谦逊的表情,但是却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棠鲤的眼中却泛着冷意。 此时,当是赵殊这二十几年来最风光的日子了吧。 或许,赵殊觉得,这只是个开始,他以后会一直走上坡路,越来越风光。 小说里,确实如此。 但是,有她和她相公在,便要将这变成他最风光的日子。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宴宾客,再…… 等着看他楼塌了。 棠鲤抬头看天空。 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了。 棠鲤将帘子放了下来。 第四百九十四章 赵景煊和梁妃 国子监。 赵殊封为太子这件事,国子监一众学生中,最高兴的莫过于王开霁了。 王开霁是王敏才的儿子,王敏才与王贵妃又是亲兄妹,所以,王开霁乃是赵殊的表弟。 赵殊被封为太子后,他顿时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在这之前,他爹王敏才虽然是内阁大臣,但是在一块牌匾砸下来、都能砸到好几个一品大员的儿子的国子监,他的身份着实不算什么。 再加上他的才学一般,所以在国子监中,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太嚣张。 如今,他表哥被封为太子,王开霁顿时有了靠山,扬眉吐气。 纵然他爹交代他不可太嚣张,他还是忍不住。 为什么不能嚣张? 他可是太子的表弟! 谁的靠山能比他厉害? 他一到了国子监,就把他爹的话抛之脑后。 这几天,他甚是嚣张,趾高气扬,走路都不看路,谁也不放在眼里。 其他学子也都避让着他。 卫子昂和许珏看着他走来,也都让到了一边。 两个少年这般态度,并不是因为畏惧与敬仰,只是不想惹麻烦。 “王开霁,你慢点,要撞上人了……”许珏突然出声。 王开霁被许珏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这一下,真撞了上了前方一个人。 撞得结结实实。 王开霁远比那被他撞的人瘦弱,被撞得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还是他身边人扶着,才勉强站稳。 “我都提醒了,怎么不听呢?”许珏露出一个可惜的表情。 但是那可惜过于夸张,就变成嘲讽了。 卫子昂默默地看着许珏表演。 他和许珏同吃同住六年,自是很了解他,一眼就看出他故意使坏。 要不是许珏的提醒,吸引了王开霁的注意力,王开霁还真不一定撞上去。 不过,卫子昂也早看王开霁不顺眼了,看着王开霁倒霉,他也开心。 许珏收敛了夸张的表情,表情认真地总结道:“所以,长着两只眼睛,就该用来看路,而不是用来看天的。” 便是在嘲讽王开霁嚣张的目中无人。 卫子昂甚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王开霁听着这些话,快气死了。 但是现在,不是找许珏和卫子昂算账的时机,因为他撞的人是六皇子赵景煊。 赵景煊双手抱臂,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开霁。 他是故意站在那里不动的,就等着王开霁撞上来。 赵景煊早就看不惯王开霁,以往,王开霁见他,都是夹着尾巴、绕道走。 这几日,居然敢挑衅他,对他的学业指指点点的。 赵景煊可不是什么能忍的人,抓住这个机会肯定要好好教训他。 他朝着王开霁勾了勾手指。 “过来。” 王开霁有些怕他,但是想着今非昔比,本来赵景煊是皇储人选,现在尘埃落定,他表哥才是太子,赵景煊不过是个皇子! 王开霁顿时有了底气,朝着赵景煊走了过去。 “六殿下,今日梁祭酒不是罚您抄书了吗?您怎么还有空在这呢?” 王开霁故意道。 赵景煊没有说话,一拳朝着王开霁的面门砸了过去。 王开霁觉得他表哥是太子,赵景煊不敢怎么样,却想不到,这位六殿下就是个小霸王,才不管那么多,先揍爽了再说。 赵景煊的速度极快,快得王开霁来不及反应。 赵景煊迅速把王开霁揍了一顿,然后在祭酒被叫来前,果断跑了。 揍人、逃跑,一气呵成,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卫子昂和许珏看了个全程,看得目瞪口呆。 卫子昂感叹:“这位六殿下还真是性情中人。” “性情中人的屁股要遭殃了。”许珏幸灾乐祸道。 他们和赵景煊素来不和,看着赵景煊要倒霉,自然也要幸灾乐祸一番。 赵景煊逃出了国子监。 他先在街上晃了一圈,想着他舅舅的戒尺,不敢回国子监,只能回了皇宫。 他要好好求求他母妃,保证自己好好读书,只求他母妃不要把他送去国子监! 赵景煊回了宫,就发现院子中摆着一张椅子,一拿着鞭子的红衣宫装美妇正坐在那里,不是他母妃,又是谁? 赵景煊看着那粗壮的鞭子,脸色刷一下白了,转身偷偷想走…… “站住!”梁妃厉声道。 赵景煊吓得脚步顿住。 “过来。”梁妃道。 赵景煊只能迈着小碎步,扭捏地朝着梁妃走近。 他的步伐再碎,再慢,也有走到梁妃面前的时候。 “母妃,这鞭子拿着多累,我替您拿……”赵景煊狗腿道,就要去拿粱妃手里的鞭子。 然而,他还未碰到,就被梁妃躲开了。 下一瞬,梁妃手上的鞭子就朝着他背上抽去。 啪! 梁妃一点没留情,那一下,便抽得赵景煊跳了起来。 “母妃,疼……疼!饶了我吧!”赵景煊大声道。 梁妃却丝毫没有留情,第二鞭很快落了下去。 赵景煊哀嚎着,想跑出院子。 但是,宫女们很快将院门关上了。 赵景煊只能在院子里跑,梁妃手中的鞭子往他身上甩。 “疼疼!” “母妃,饶命!” “母妃,我错了!” 赵景煊疼得嗷嗷叫。 等到梁妃没了力气,才没继续打。 赵景煊挨了好几鞭,身上火辣辣的疼。 “你说,你今天在国子监又做了什么?打人!你是皇子,又打人!”梁妃气得满脸通红。 赵景煊估摸着他舅舅是没抓着他,就递书信进来向他母妃告状了,这速度还真是快! “母妃,我不是故意打人的,是那小子撞我,撞得我胸口疼!”赵景煊说着,便西施捧心状,眉头皱起,一副‘胸口很疼’的模样。 梁妃一拳砸在他胸口上,赵景煊立即便站直了。 “别装了,我是你娘,还看不出你吗?”梁妃轻哼一声。 “母妃,是……是那王开霁欺人太甚嘛,您不知道他多嚣张,走路眼睛都快看天上去了,还欺负其他学子,我就是看不过去……”赵景煊连忙解释道。 “王开霁是三殿下的表弟吧?”梁妃突然问道。 “是……跟他一样讨厌……”赵景煊露出厌恶的表情。 “闭嘴!”梁妃的脸色突然冷了下去。 赵景煊连忙闭嘴。 第四百九十五章 祈安台塌了 “跟我来。”梁妃道。 赵景煊跟在梁妃的身后,进了房间。 梁妃一个眼神,赵景煊便乖乖把门关上,缩在角落,用眼神偷偷瞄他母妃。 “你知道三殿下即将是太子了吗?”梁妃冷声道。 “那又怎样?他当了太子也改变不了我讨厌他,虚伪……”赵景煊哼哼道。 梁妃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厥过去。 气死她了。 快气死她了。 本来,陛下册封赵殊为太子,她就够气的了。 她和王贵妃斗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输了,储君之位落在别人手中。 她和景煊都是王贵妃和三皇子的眼中钉,若是有一日,三皇子登基,可见她们母子的下场。 都这般时候了,这儿子还这么没心没肺,完全不知道现在的局势对他们有多不利。 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没脑子的儿子呢? 但是没办法,毕竟是自己亲生的,总不能塞回肚子里去。 梁妃看着眼前一副不谙世事的儿子,深吸一口气,将其中利害全说了。 “母妃,我不想当皇帝。”赵景煊道。 “这是你能说不当就不当的吗?你不当,我们母子都完了。罢了,现在说这些没用了,储君之位已定,你想当都没得当了。”梁妃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在椅子上坐下。 “母妃……”赵景煊担心地看着她。 “景煊,从今日起,你要收敛了脾性,不可像以前一般胡作妄为了。三殿下是你三哥,也是未来的太子,你不可目中无人,当谦恭对待。”梁妃道,“记住了吗?” 赵景煊很不想记住,他从小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就是不喜欢赵殊,那人太虚伪了,现在却要自己对他做小伏低,他自然不情愿! “赵景煊!”梁妃的声音拔高了。 “记住了,母妃。”赵景煊不情不愿道。 少年耷拉着脑袋,一副受了委屈,委曲求全的模样,让梁妃看了,有些心疼。 她也想让这孩子无忧无虑地长大,做个闲散王爷。 但是从梁家要他做皇帝,她没有选择,他也没有选择。 其实这皇位,根本不是争不争的问题,而是不争,根本没有活路。 如今,太子定下赵殊,以后,他们母子俩的日子难了…… “疼吗?”梁妃问道。 赵景煊可怜巴巴的。 “母妃,可疼了,您看,都出血了。”赵景煊说着,将衣袖拉起,露出手臂上的鞭子甩过留下的血痕。 赵景煊瞧见他母妃心软,又连忙把上衣脱了,露出少年的身躯,上面有好几道鞭痕,看着怵目惊心。 梁妃的眼中满是心疼。 “过来,坐着。” 赵景煊见他娘气消,松了一口气,喜滋滋地去坐下。 这房间里,备着处理伤口的工具。 梁妃将工具箱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替他上着药。 “母妃,我能不能不去国子监啊……” “不行!” “母妃……” “你敢不去,鞭子伺候!” 赵景煊不敢说话了。 “娘娘,德顺公公来了,陛下传召您。”门外,宫女的声音响起。 梁妃刚好替赵景煊处理好了伤口,便起身,又训了赵景煊几句,才转身走了。 …… 储月宫。 “陛下今晚又传召了梁妃?”王贵妃问道,声音平静,放在膝盖上的手却不禁抓紧了衣裙。 “是的,娘娘。”宫女战战兢兢道。 王贵妃的眼睛闭上。 自从下了立储的圣旨后,陛下已经一连四日传召梁妃,盛宠不断。 纵然知道陛下此举是为了安抚梁妃,太子是她儿子,陛下是向着她的,王贵妃还是抑制不住地嫉妒。 梁妃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有那么强势的母族,梁妃入宫前,陛下明明最宠她,梁妃入宫后,陛下便盛宠她了。 所以,在王贵妃看来,是梁妃抢走了陛下对她的宠爱。 不过,年轻漂亮,强势母族又如何?最终还是她儿子做了太子。 待她儿子做了皇帝,绝对不会轻易饶了梁妃母子! 王贵妃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意。 …… 太子册封在即,礼部都十分忙碌。 这钦天监选得日子也太赶了,只留给他们十天时间,有那么多要准备,礼部上下,连睡觉的时候都没。 到了后面几日,天又下起雨来,准备事宜愈加麻烦。 册封大点是在祈安台进行,雨把原来准备好的东西全打湿了,只能再重新准备。 睿王府。 赵殊看着那倾盆大雨,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些不安。 后日就是册封大典,圣旨虽然下了,但是只有册封了,他才是真正的太子。 没册封,他总不踏实。 “殿下,早些歇着吧。”锦瑟柔声道。 “这雨下得好大。”赵殊道。 “钦天监选的肯定是吉日,后日雨肯定停了。”锦瑟道。 赵殊被她一安慰,稍微安心了许多。 赵殊牵着她的手,朝着床榻走去。 半夜,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殿下!不好了,殿下!”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赵殊被那声音猛地惊醒,连忙起身,将门打开了。 外面的侍从,浑身都是雨,狼狈不堪。 赵殊的心怦怦乱跳:“出了什么事?” “殿下,祈安台塌了。”侍从跪在地上,道。 祈安台塌了? 赵殊的脸色猛地变了。 这个消息,就像晴天霹雳一般,砸在赵殊的头上。 祈安台是三年前建的,建成后,各种册封大典都在祈安台进行。 祈安台在这个时候塌了,并非单单改换个地点继续进行册封大典那么简单,还是不详的象征。 怎么会这样? 赵殊被打击得差点站不稳。 锦瑟披着衣服,走到他身边,扶住了他。 “殿下,您先别急……”锦瑟道。 锦瑟的话音未落,就被赵殊推开了。赵殊挥开了锦瑟,朝着外面走去。 锦瑟被推得靠在墙上,灯烛的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映出她惨白的面容。 为什么会这样? 赵殊明明该是命定的天子啊。 她心中满是不安。 侯府。 卫擎和棠鲤是在沉睡中被暗卫叫醒的。 暗卫汇报了祈安台倒塌的事。 棠鲤先是惊讶,又是一喜。 祈安台在这个时候塌了?、 老天都在帮他们啊。 看来老天都不想赵殊做太子! 第四百九十六章 蛟龙现世 倾盆大雨浇灌而下,夜色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赵殊下了马车。 下人一个打伞,一个提着灯笼,跟在赵殊的身边,走向祈安台。 前方,围着数十人,每个人手里都打着伞,拿着灯笼。 他们看向赵殊,烛光映照在他们脸上,有些惶然。 “睿王……” “三殿下……” 这些都是礼部安排下来的人,专门负责布置祈安台的,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们此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陛下会不会降罪,心中惶然不安。 赵殊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继续往前走,便看到昔日巍峨的祈安台,此时已经是一片废墟。 在来之前,赵殊本来还抱着幻想的。 好好的祈安台怎么会倒了呢? 他没看到,就不相信。 如今真的看到了,真的成了一片废墟。 他要继续往前走,被人拦住了。 “三殿下,前面危险,地可能会下陷。”礼部的人道。 赵殊却像完全没听到一般,挥开了那人,走到那一片废墟旁,然后蹲了下来。 他看着这片废墟,脑袋乱糟糟的。 后天就是他的册封大典啊,他离太子之位,就差一步。 这种感觉,就像从天堂跌落到地狱,从高处重重摔下,前几日的欢喜、期待,都变成了针,狠狠扎在心上。 赵殊把给他打伞的下人推开,抬起头,任由雨落在他的脸上。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王贵妃处。 “什么?祈安台塌了?” 王贵妃只觉得血涌上大脑,直接晕了过去。 梁妃那边也得到消息,是梁家连夜给她递的消息,可见梁家有多开心。 梁妃拿着消息也开心坏了。 紧闭的房间中,她一人坐在那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是上天给了他们母子俩一条生路啊。 转眼间,祈安台倒塌的事,便在整个京城传开了。 “祈安台塌了?那太子册封典礼怎么办?” “祈安台怎么这个时候塌?明日就是册封太子的日子了吧,这时间也太巧合了。” “我怎么觉得这是不祥之兆,这是不是预示着,那位不配做太子啊?” “嘘,这样的话不可胡说,不然会有麻烦。” 百姓们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但是心里都觉得这是天意,是上天不想让三殿下做太子。 侯府。 棠鲤正在看着书,敲门声便响起了。 “进来。” 进来的是十四,恭敬道:“夫人,祈安台倒塌和预示不详的消息已经在全京城散播开来了。” 棠鲤点了点头。 既然老天都在帮他们,让祈安台倒了,那她自然要帮着好好散播一下。 帝皇很在意吉凶,发生了这般不详的事,宫中那位,此时不知是什么想法。 皇宫。 礼部尚书在门外等了大半日,战战兢兢的,汗都流了一箩筐,面前的殿门才打开。 “朱尚书,陛下宣。”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 朱尚书连忙往里走,在走到内侍面前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德顺公公,陛下……”朱尚书想问陛下心情如何。 “朱尚书,陛下等着您呢。”德顺道。 朱尚书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大殿。 今日不是上朝日,周帝坐在龙椅上,神色有些困倦。 “陛下。”朱尚书朝着周帝跪下。 “何事?”周帝问道。 “陛下,连日大雨,祈安台塌了。”朱尚书道。 殿中的光线有些暗,周帝的脸半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脸。 周帝久久没有应声。 许久后,他才道:“塌了啊。” “陛下……”朱尚书狂冒冷汗,“那太子的册封典礼,是否要换到崇安楼?明日恐怕来不及,陛下再让钦天监算个良辰吉日?” “暂且取消吧。”周帝道。 取……取消? 朱尚书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是,陛下。” “退下吧。” 朱尚书退了下去。 德顺走了进来:“陛下,您喝杯茶……” 周帝喝了一杯茶,头还是一抽一抽的疼。 其实,他早就知道祈安台倒塌的事,并且还知道京城到处都传着,这是不详的征兆。 这般情况,若是还举行册封典礼,民心不稳。 而且,发生这样的事,周帝心中自然有想法。 莫非是上天注定,老三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他真的选错了? 周帝又喝了一口茶,且看老三如何应对吧。 …… 睿王府。 “殿下,陛下那边已经取消了册封大典,这该怎么办啊?”说话的是赵殊的舅舅,王敏才。 王敏才急得双眼发红, 眼看着就要册封了,结果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取消了,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可是差点到手的太子之位啊。 赵殊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外,神色倒是如常。 这大半日的时间,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越到这种时候,他越不能慌,越要冷静。 “母妃那里有说什么吗?”赵殊问道。 “贵妃……贵妃娘娘说陛下没有发怒,心情看着尚可。但是,尚可,为何要取消册封典礼?”王敏才想不通。 “父皇还想给我一个机会。”赵殊道。 “殿下的意思是……”王敏才有些疑惑。 “如今,祈安台塌了,百姓传的都是不祥之兆,这般时候,自然不能册封。若是我能改变这一舆论风向,得到百姓的支持,便可有册封大典。”赵殊道。 王敏才恍然大悟,越来陛下是这个主意。 贵妃都没琢磨出来陛下的意思,幸好三殿下琢磨出来了。 “如何改变舆论?”王敏才道。 祈安台塌了,就连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祥之兆啊。 赵殊陷入了沉思中。 “殿下,妾能说句话吗?”说话的是锦瑟。 他们是夫妻,荣辱与共,所以有些事,赵殊并没有避讳锦瑟。 赵殊看向锦瑟:“王妃,请说。” “殿下,舅父,这祈安台是为何塌了?”锦瑟问道。 “连日大雨塌的。”王敏才道。 他不明白王妃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这不是一目了然的吗?这雨也下的太不是时候了! 赵殊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妾见那祈安台巍峨宏伟,不像大雨一冲刷就会倒的样子,所以肯定是因为其他原因。”锦瑟道。 赵殊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福是祸,就取决于这祈安台倒塌的原因!” 锦瑟点了点头。 因为祈安台倒塌,她本来还以为自己选错了,如今看来,赵殊面对此事,还能冷静沉思,思考对策,她没有选错。 诸多皇子中,赵殊是最有能力的。 皇位也必定是赵殊的! “昨晚,我听闻祈安台倒塌后,就赶去了祈安台,然后听到一个在场的人说,他看到一只蛟龙从地里钻出,于祈安台上徘徊。只见那蛟龙死爪,浑身金光,威风凛凛。蛟龙在祈安台上盘桓片刻,然后钻入天空中的黑云中。”赵殊道。 “四爪金龙……”王敏才的眼睛一亮,“五爪代表真龙,四爪黑龙便是储君的象征,这是祥瑞之兆啊!” 赵殊点了点头。 “殿下,我这就去办。”王敏才急匆匆转身走了。 礼部尚书是他们的人,他只需要和礼部尚书通个气,再将这件事散布出去,就行了! 赵殊找到了对策,脸色好看许多,看向身边站着的王妃,在她鼻子上刮了刮。 “还是王妃聪慧。” 锦瑟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他对锦瑟生了一丝好感。 锦瑟娇羞一笑,凑过来,在赵殊唇上吻了一下。 “妾能为殿下分忧,甚是欣喜。” 赵殊搂着她,加深了这个吻。 …… 祈安台倒塌的原因,很快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原来是蛟龙出世,钻地而出,祈安台才塌的。” “蛟龙现世?这是真的吗?” “是啊,好多人都看到了,动静很大。” “我家就在祈安台附近,难怪我感觉到地震动了。” “蛟龙现世,这可是祥瑞之兆啊,又恰好在祈安台。蛟龙现世的第二天就是册封大典吧?这是不是说明,三皇子是天选的储君?” 因为蛟龙现世更有神话色彩,百姓们讨论的话题迅速从祈安台倒塌,转移到蛟龙现世上来。 这也成了一祥瑞之兆,舆论风向一下转变了。 赵殊听到下属的汇报,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 父皇在等着自己如何应对这件事,他的这一应对方式,父皇应该很满意吧? 第四百九十七章 拿出对付赵殊的底牌 皇宫,御书房。 雨声淅沥。 周帝手中拿着折子,正认真地看着,神情威严,颇具气势。 德顺从外面走来,他的脚步声很轻,几不可闻。 德顺走到周帝的身边,替他换了茶,然后恭顺地站着。 待到周帝将折子看完,才看向他。 “陛下,孙统领在外面求见。”德顺道。 孙统领是新上任的禁卫军统领,原本是皇帝身边的侍卫,深得皇帝信任。 “让他进来吧。”周帝道。 不一会儿,孙统领就进来了。 “参见陛下。”孙统领行礼。 “免礼,起来吧。”周帝道,“如何了?” “陛下,如今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传着四爪蛟龙于祈安台现世,才使得祈安台坍塌,百姓们都说三殿下是天定的储君。”孙统领道。 “四爪蛟龙?”周帝道。 四爪蛟龙为储君,五爪蛟龙为帝王。 好一个四爪蛟龙现世,才使得祈安台坍塌! 这顿时从不祥之兆,变成了祥瑞之兆。 老三的反应果然没叫他失望。 孙统领汇报完,便退了下去。 “德顺!”周帝叫道。 “陛下。”德顺恭敬听令。 “去把钦天监给朕叫来。”周帝道。 德顺明白周帝的意思,这是要继续选定吉日,进行册封大典。 德顺弯着腰,退出御书房,刚想转身离去…… “德顺。”周帝突然叫道,“回来吧。” 德顺又走进了御书房,心中疑惑。 “不必去了,朕再想想。”周帝道。 纵然老三这件事办得漂亮,但是周帝心中很清楚,并没有什么蛟龙现世。 祈安台的倒塌,还是在他心中留下疙瘩,预示着不祥。 再看看吧,册封大典不急。 …… 侯府。 书房。 棠鲤透过窗户看去,便看到高大的男人坐在书桌后,刚毅俊美的脸上带着认真,正在写着什么。他的嘴唇抿着,脸部棱角分明,认真的模样格外有魅力。 棠鲤静静地看了她男人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她一进去,卫擎就抬头看她,本来冷厉的脸上挂上了笑,顿时温柔了许多。 “媳妇儿~”卫擎叫道。 棠鲤走到了他的身边,便发现他原来在写字。 她相公写得是草书,遒劲有力,写出自己的风格。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很好看的八个字。 棠鲤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句话出自《诗经》,是夸人长得美的。 古人就是会夸人,这八个字,可比‘你真好看’唯美多了。 “相公,你这是给哪个小姑娘写的啊?”棠鲤故意问道。 卫擎指向外面的天空:“远在天边……”又看向棠鲤,“近在眼前。” 他媳妇儿今天穿着鹅黄色的衣裙,趁得稚气许多,精致的五官,明亮的双眸,嫣红的嘴唇,真是人比花娇。 卫擎说着,就把人拉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脸埋在发间,闻着那股清香。 “媳妇儿,喜欢吗?”卫擎道。 棠鲤的脸微微发红,看着那幅字,点了点头。 “喜欢。” 她相公送的她都喜欢,即使那字写得很丑也喜欢,更何况,这字怪好看的。 “我裱起来,放在卧房,日日瞻仰我们卫大师的杰作。”棠鲤道。 卫擎被她哄得开心,忍不住在她嫩白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相公,外面的那些流言你都听到了吗?”棠鲤说起正事来。 “蛟龙现世?”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 “赵殊狡猾,居然想出这样的办法,扭转了舆论。”棠鲤道。 不过,毕竟是小说男主,纵然自己握有金手指,赵殊也不可能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扭转舆论又如何?我们手里握着重要证据。”卫擎轻嘲道,对赵殊这一行径并不放在眼里。 “相公,你是说赵殊贪污受贿的证据?”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对。媳妇儿,你知道祈安台是谁主持修建的吗?” “赵殊?”棠鲤一下就猜到了。 “对,他贪了修建祈安台的钱,偷工减料,这才是祈安台倒塌的真正原因。”卫擎道。 竟是如此! 赵殊还真是该死。 祈安台在赵殊册封大典前夕倒塌,还真是上天对他的报应! “相公,你打算怎么做?”棠鲤问道。 “赵殊要被册封为太子,其实有比我们更急的人。”卫擎道。 比他们更不想赵殊做太子的人…… 棠鲤脑子一转,很快想到了:“梁家?” 卫擎亲了她一下:“聪明!” 棠鲤露出一抹笑,没夸错,她确实聪明。 “所以,只要把证据给梁家就行,他们肯定会物尽其用。”卫擎道。 “咱们只需要坐山观虎斗。”棠鲤道。 …… 梁家。 梁妃共有三位哥哥。 长兄梁誉任的是国子监祭酒,二哥任职少傅,三哥乃是大将军,手握重兵。 梁誉喜好教书读书,对权势无甚兴趣。 三哥与顾将军,还有朝中新贵曹将军,三位大将军,掌控者大周的兵权。 三哥常年在外征战,所以梁家管事的,便是梁家老二,梁少傅。 立储君的圣旨下来后,他在外表现得很冷静,回来后,关上门,就有些坐立不安。 三殿下为储君,来日登基为帝,他们梁家就彻底完了。 储君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 后来,祈安台倒塌,他松了一口气。 却没想到,突然来了个蛟龙现世,扭转了风头。 他不信蛟龙现世,正想着怎么拆穿这个谎言的时候,突然有人给他送来了一份东西。 当他看完这份东西后,顿时大笑起来。 这真是个好东西啊。 不过,他得先确定这上面的内容都是真的,如若是假的,他贸然交出去,那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梁少傅立即着人调查,最后的调查结果,令他很满意。 这些证据都是真的! 祈安台倒塌真的和赵殊有关,只是不是因为蛟龙现世,而是因为他贪了修建祈安台的银子! 赵殊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这钱都敢贪。 梁少傅拿着那叠证据走来走去。 这证据他一定要好好利用,绝了赵殊的太子路。 是交给大理寺卿,还是直接交给陛下呢? 梁少傅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将证据交给大理寺卿,然后令人散布祈安台倒塌的真正原因! 第四百九十八章 赵殊被抓 大理寺。 一自称曾参与祈安台修建的工匠前来报案,称自己知道祈安台倒塌的真正原因,并上交了一叠证据。 顾怀年看到那些证据,脸色当即变了。 他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在确定证据都是真的后,便带着证据去了皇宫,求见了陛下。 周帝看着那些证据,一页一页地翻着,神色看似没什么变化,但是握住纸张的手却越来越近,留下褶皱。 他是真没想到,老三居然这么大胆。 那可是祈安台啊! 祈福之地,这钱,他都敢贪! 周帝的头一阵一阵的疼,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怒意。 整个大殿,弥漫着压抑的气息,让人透不过气来。 德顺低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半晌后,周帝才开口:“查!给朕查!” “是,陛下。”顾怀年冷静应声,便退了下去。 顾怀年离去后,周帝拿起手边的茶盏,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剧烈的响声。 睿王府。 院中。 赵殊一进门,锦瑟就迎了上来,替他脱去了外袍。 赵殊的心情不错。 如今舆论的风向扭转了,他母妃那边也传来消息说,父皇可能要选定日子重新进行册封大典。 祈安台倒塌这件事,就过去了。 赵殊心情格外好,看着锦瑟也格外顺眼,把人搂进怀里,温存了一番。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匆匆赶来。 “王爷!王爷,不好了!” 赵殊把人放开,打开门,看向门外的下人。 “怎么回事?” “王爷,大理寺的人来了,说要找王爷。” 赵殊的眉头拧起,大理寺的人? 大理寺的人找他作甚? 而且,大理寺的人来找他,也未必是坏事。 赵殊觉得这下人甚是晦气,一脚将他踹开,便朝着前院走去。 赵殊走到前厅,便看到顾怀年坐在那里等着。 “顾大人此番来,所谓何事?”赵殊笑着问道,一派温和。 “睿王,你主持修建祈安台时,涉嫌贪污受贿,祈安台倒塌,或与你有关。请睿王和下官走一趟吧。”顾怀年冷声道。 赵殊的脸色猛地变了。 “顾大人,本王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请慎言!”赵殊的声音里带上了怒意。 “王爷,下官只是秉公办事,也曾向陛下禀报过,请王爷配合。”顾怀年面色冷静,在他的怒意下,态度一如既往,没有改变。 “你在威胁本王?”赵殊咬牙道。 “下官秉公办事。”顾怀年又重复了一遍。 赵殊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还有心中的一团乱麻。 “好,本王跟你去。” 赵殊转头看了锦瑟一眼,便迈步往外走。 锦瑟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得紧紧的。 她心中发凉。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祈安台倒塌竟真的和赵殊有关,还是因为他贪了钱? 赵殊贪了这些钱去作甚? 他为何这般糊涂?! 锦瑟深吸一口气,她披上披风,出门,去了王家。 她得尽快将这件事告诉王家,现在最有可能保住赵殊的就是王贵妃了。 …… 大理寺。 赵殊是皇子,自然不可能直接下狱。 因此,顾怀年将他带到了一个房间中。 赵殊心中不安,但是神色冷静,还维持着平日里的温文尔雅。 顾怀年问一句,他答一句。 他也会主动问起,想要套顾怀年的话,看看他知道多少。 结果,看到顾怀年拿出的证据时,赵殊再也位置不住冷静了。 顾怀年手中有账本! 那些账本,怎么会落到顾怀年手里? 这下完了。 赵殊靠坐在椅子上,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 这件事绝对不能认了。 认了,他就彻底和太子之位无缘了。 再之后,无论顾怀年问什么,赵殊都借口自己不舒服,闭口不答。 顾怀年的态度也很强硬,让他在大理寺休息,实则变相关押。 他会查出更多证据,让赵殊无法辩驳。 赵殊被大理寺带走的消息,很快在京城传开。 一时间,流言四起。 “不是说蛟龙现世,三殿下是天选的太子人选吗?怎么被大理寺抓走了?” “听说蛟龙现世是假的,祈安台倒塌那一日,我表哥就在现场,并没有什么蛟龙。” “是啊,我也听说了,我家住在祈安台附近,听到塌陷声,出来看也没看到蛟龙啊。” “没有蛟龙啊,那这祈安台倒塌,还是不祥之兆啊。” “三殿下为何被大理寺抓了?” “祈安台就是三殿下主持修建的,据说这次倒塌,和他有关,好像是偷工减料,贪了钱……” “什么?那这岂不是报应?若是他没贪,这祈安台就不会塌了,他就成了太子了啊。” “嘘,小点声……” 这些说法逐渐传开。 …… 储月宫。 “故意的!肯定是有人故意害殊儿!”王贵妃走来走去,那雍容贵气的脸,此时因愤怒变得扭曲,有几分狰狞。 “诬陷殊儿贪了钱,又传这样的谣言,败坏他的名声。究竟是谁?” “梁家?肯定是梁家干的!” 王贵妃恨得咬牙切齿。 她本来觉得已经将梁家踩在脚底了,却没想到短短几日,居然变成了这样。 明知道是梁家从中作梗,她也没办法。 不行,她得先保住殊儿,再想其他办法。 绝对不能让殊儿背上一个贪污受贿的罪名! “我得去找陛下。”王贵妃道。 王贵妃询问了陛下在御书房,便赶去了御书房,却被德顺拦了下来。 “贵妃娘娘,陛下正在忙……”德顺道。 实际上,是皇帝不想见王贵妃。 刚刚,皇帝还为三殿下的事大发雷霆,此时还在气头上。 “那本宫就在这等,等陛下忙完了。”王贵妃道。 德顺也不敢再说什么,就由王贵妃等着。 王贵妃在门外站了大半日。 德顺进了御书房的门。 周帝的情绪稳定了一些,没刚刚那么可怕了。 “陛下,贵妃娘娘在外面求见。”德顺道。 周帝面无表情:“让她进来吧。” 王贵妃进来了。德顺退出了书房,将书房的门关上。 “陛下,殊儿肯定是被冤枉的,求陛下明察啊。”王贵妃跪下,哭着道。 “冤枉?证据确凿,何来冤枉?”周帝冷声道。 他对这儿子太失望了,没想到他这么短见。 “证据确凿……”王贵妃一下慌了,“陛下,您一定要救救殊儿,他是您的儿子啊,这孩子就是一时糊涂,他现在肯定后悔了,陛下,求求您。” 王贵妃拼命哀求道。 周帝面色冰冷,无动于衷。 王贵妃看了他一眼,心便凉到了极点,她自然了解陛下,知道他这态度,是想舍了殊儿! 不能舍啊,殊儿是她的希望,是他们王家的希望。 “陛下,求求您救救殊儿,您就看在王家拼死效忠,当年做那件事的份上……” 王贵妃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都冷了下去。 周帝的眸光中,翻着冰冷的杀气。 王贵妃此话,犯了周帝的禁忌! 第四百九十九章 立储取消 周帝最厌恶有人提起这件旧事。 王贵妃竟然敢…… 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但是很快,他将杀心压了下去。 若是真处理了老三和王家,那唯一的太子人选便只有老六…… 梁家啊。 说不定将来的梁家,就会变成昔日的萧家。 老六那傻小子,很容易被梁家掌控,那这大周,说不定就姓梁了。 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老三还得留着,王家也得留着。 周帝的神色恢复如常,将王贵妃扶了起来。 “朕的儿子,朕自然要护着。”周帝声音温和道。 王贵妃听闻此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便是惊喜。 她们母子俩得救了! …… 大理寺。 房间中,昏暗一片。 赵殊闭着眼睛坐着。 他已经这样坐了一天一夜,如常用膳,神色自若,心中却越来越焦躁。 他不知道顾怀年查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外面的形势如何了…… 这些年,赵殊主持修建了不少工事,也敛财无数。 他没想到的是,具体的负责人居然偷工减料到这种程度,祈安台居然塌了,报应到自己身上。 这几天,其实赵殊后悔极了。 早知如此,他当初便不会…… 就在这时,门突然推开了,一高大冷峻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赵殊盯着他,微微一笑:“顾大人。” 顾怀年在赵殊的对面坐下。 “王爷,认罪吗?”顾怀年问道。 赵殊轻笑:“本王无罪,如何认罪?” “那这些证据王爷如何解释?”顾怀年问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赵殊道。 “王爷,你手下负责祈安台工事的人,已经认罪了。”顾怀年道。 赵殊的手不禁握成了拳头。 “王爷,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吗?”顾怀年问道。 他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给人一种压迫感。 压得赵殊喘不过气来。 完了。 但是他不甘心啊。 赵殊心中乱糟糟的,咬着牙,一言不发。 “顾大人,都察院的御史大人来了。”就在这时,门外有官差禀报道。 顾怀年的眉头皱起。 都察院御史,此时来作甚? 顾怀年带着疑惑,离开了房间,在前厅,见到了都察院御史。 “顾大人。” “御史大人此番来,有什么事吗?”顾怀年问道。 “祈安台坍塌一案,顾大人审得如何了?”监察御史问道。 “证据确凿,只待认罪,便可定案。”顾怀年道。 只待认罪……那便是还未认罪。 监察御史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来的及时。 “顾大人,将人证物证全部移交给监察院,这案子转由监察院审理。”监察御史道。 顾怀年的眉头皱起。 他总觉得不对劲。 以往,都是案子定了后,交由监察院监察复核。 从来没有大理寺的案子审到一半,便交由监察院的。 “御史大人,待定案后,本官自会移交监察院。”顾怀年道。 “顾大人,这是陛下的口谕,所以,这案子不能按常规来办。”监察御史道。 顾怀年不愿意。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顾大人不会想抗旨吧?” 这内侍,便是来传陛下口谕的。 顾怀年抿着唇,沉默片刻,然后道:“臣不敢。” 因为有陛下口谕,这案子只能转到监察院,赵殊的人也被带走了。 几日后,监察院的审查结果便下来了。 祈安台坍塌一案,是因为当年负责这一工事的管事偷工减料所致,那管事见事情败露,在家上吊自尽了。 睿王赵殊因为监管不力,也受到惩罚,立储之事取消,革职在家,闭门思过半年。 …… 顾府。 棠鲤回到娘家,这几天都住在顾家。 夜里,她陪着她娘说了一会儿话,出门来,途径一个院子的时候,便看到院中站着一人。 那人身形高大,双手负在身后,仰头看着月亮,月光打在他脸上,泛着冷意,正是她大哥。 她能感觉到她大哥的心情很不好。 棠鲤朝着她大哥走去。 “大哥。”棠鲤叫道。 顾怀年低头,看到棠鲤,神色柔和许多。 “小鲤。” “大哥,你是在想赵殊的事吗?”棠鲤道。 赵殊那案子的审判结果下来了,棠鲤知道结果后,就觉得很气闷,为什么坏人得不到报应?那结果真是便宜赵殊了! 她哥亲自经手这个案子,她哥是大理寺卿,目标便是推案断案、求得公正,对这结果定然也是极不满意。 顾怀年点头:“嗯。” 其实,从陛下口谕、监察院强行接手这个案子后,他便察觉到了,这个案子可能有变数。 但是,他没想到,监察院居然会这样处理这个案子,给赵殊的判决这么轻! “大哥,这个案子是如何交到监察院的?”棠鲤问道。 “陛下口谕。”赵殊道。 棠鲤顿时明白了,是皇帝插手了这个案子,皇帝想保赵殊! 皇帝想保,其他人便没办法了。 “大哥,这个案子你已经尽力了。”棠鲤道,“这惩罚虽轻,但是赵殊无缘储君之位了,对他打击很大。” 眼看着就要登上储君之位,结果却失去了,这种比一直没得到的打击更大。 这样想着,其实这个结果也可以接受。 赵殊毕竟是小说男主,没办法一棍子打死。这一棍子打下去,对他的打击够大了。 顾怀年还是高兴不起来。 他有种无力感。 所谓公正,其实都抵不过皇权。 “大哥,你看这月光皎洁,照亮了很多地方,但是总有些犄角的地方照不到。但是,就因为找不到犄角的地方,你能说这月光没用吗?”棠鲤道,“而且,那也只是一时照不到,待月上中天,有些晦暗的地方就被照亮了。” 顾怀年眸光一闪,他自然明白妹妹的意思。 是啊,不能因为月光照不到每一个地方,就否认月光的作用。 月光要做的,就是努力让晦暗的地方越来越少。 他不该怀疑自己的初心,而是应该更坚定。 顾怀年被妹妹这么一安慰,失落的情绪消散了许多。 他妹妹甚是通透,看得明白,是他钻牛角尖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报。”棠鲤道。 终有一日,赵殊会遭到报应的。 “对,时候未到。”顾怀年看着棠鲤,嘴角勾起一抹笑。 第五百章 顾怀年和方妙的婚事在即 “哥,过几天就是你成亲的日子了,别想案子的事了,好好准备做你的新郎官吧。”棠鲤道。 她回顾家,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大哥和方妙的婚期将近,所以她回来,帮忙。 说到婚事,顾怀年的脸微微发红,还真有些期待。 “好。” “快回去睡。”棠鲤道。 顾怀年转身回自己院子去了,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 …… 时间流逝。 转眼,就到了顾怀年和方妙成亲的前一日。 整个顾府都张灯结彩,弥漫着喜庆的气息。 唯一遗憾的是,顾将军和顾怀玉没有回来。 他们本来已经计划好回来,却接到前方军报,大齐大军集结,可能要攻打大周。 顾将军与顾怀玉便率大军,前往周齐边界,守城应战。 三宝和杜夜则回到了京城,参加婚礼。 棠鲤忙得脚不沾地。 这是她大哥和方妙的婚事,可得确保没有差池。 她的脚步飞快,去仓库取东西,却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被撞得胸口一阵闷哼,但是却下意识来抚棠鲤的头。 “撞疼了吗?” 他的掌心温热,声音温柔。 棠鲤抬起头来,对上担忧的眼神。 “三哥,我没事。”棠鲤道。 就撞了一下,有什么疼的? “糖糖。” 顾怀瑾的身边还站着一人,与他年龄相仿,一身红衣,神情张扬,正是霍驹。 这两个纨绔子弟,现在的关系很诡异。因为互看不顺眼,所以见面必撕。但是又因为有同一个妹妹,其他人挑衅的时候,又觉得自己人被欺负,所以回跳出来护着对方。 互看不顺眼,又时常混在一起。所以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一伙的。 两大纨绔混在一起,威力倍增,旁人都只能离得远远的,不敢招惹。 棠鲤看着霍驹,甜甜地叫了一声:“哥。” “哥,我去忙了,让三哥招待你。”棠鲤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霍驹被那一声‘哥’叫得甜到了心坎里。 他这妹妹真是太甜了。 一转头,看到顾怀瑾,好心情顿时消散了。 妹妹这么可爱,哥哥怎么这么讨厌呢? 顾怀瑾见他看着自己,冷笑着道:“看什么看?” “三哥,你胸口没被撞疼吧~”霍驹捏着嗓子道,故意恶心顾怀瑾。 他很成功,顾怀瑾差点被恶心吐了。 “滚!”顾怀瑾一脚朝着霍驹踹去。 霍驹麻溜地躲开了。 “想踹老子?顾怀瑾,你再练个三四年吧。” “今天老子非得逮住你,踹你两脚了!” 顾怀瑾气得追了上去。 棠鲤要是看到,非得揪着这两个纨绔哥哥骂一顿,什么活不干,就知道添乱。 棠鲤忙里忙外的,一天几乎没歇。 傍晚的时候,卫擎放衙后,便也来了顾府。 他问了几个人,便问到棠鲤的所在,去了仓库。 卫擎进了仓库,便看到一堆物品中,一抹小小的身影,正拿着账本核对着。 她的小脸上满是汗,神情透着一抹认真。 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是卫擎,顿时展颜一笑。 卫擎走了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又拿手帕,替她擦掉了脸上的汗水。 “这些交给下人来做就行了。”卫擎道。 他媳妇儿累,他心疼。 “这些都是明天大婚要用的东西,我不放心,再核对一遍。”棠鲤道,“相公,你坐着等一下,我很快就好了。” 卫擎却不肯她再干活,拿起她手上的账本。 “你坐着,我来。” “相公,我不累……”棠鲤道。 卫擎的声音强硬:“媳妇儿,乖,听话。” 棠鲤便乖乖坐着了。 她确实不累,但是她很享受被她相公宠着的感觉。 卫擎将东西核对完了,便拉着棠鲤走出仓库,去用晚膳了。 今晚,顾家是一大桌子人吃饭。 顾夫人、顾怀年、顾怀瑾,还有脸皮厚蹭饭的霍驹。 棠鲤这一大家子更大,她和她相公,四个宝宝,还有杜夜。 一张饭桌上坐着十一个人。 三宝坐在顾夫人和顾怀瑾之间,顾怀瑾便不停地逗她。 “军营好玩吗?”顾怀瑾问道。 三宝又晒黑了一圈,但是圆溜溜的大眼睛,肉嘟嘟的小脸,依旧可爱得要命。 三宝想说不好玩好无聊,眼睛一瞥,就瞥到了师父看过来,连忙改口,一本正经道:“三舅,我不是去玩的,我是跟着师父去学东西的。” “三舅,你也别天天想着玩,要好好读书。”说着,还伸出小手,拍了拍顾怀瑾的肩膀。 三宝瞥向杜夜,眼睛眨了眨,一副求夸奖的姿态。 ——师父,我乖吧? 杜夜微微颔首,转回了目光。 “听到没,好好读书。”霍驹拍着顾怀瑾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霍驹舅舅,你也要好好读书。”三宝道。 霍驹:“……” 顾夫人快被她萌坏了,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 “三宝说的对,你们两个,多读书,别天天到处乱晃。” 长辈开口,顾怀瑾和霍驹只能乖乖点头。 用膳开始,食不言,便没人说话了。 晚膳结束。 棠鲤看着沉默寡言的顾怀年,她大哥平时话也不多,但是今晚紧绷着,话格外少。 卫擎走到棠鲤的身边,共同看着顾怀年的背影。 “相公,大哥看着有些不对劲。”棠鲤道。 “大哥紧张了。”卫擎道。 当初他成亲的时候,也是这般,精神亢奋,又紧张,又期待。 棠鲤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顾怀年确实紧张。 晚上,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的脑海中全是方妙的脸,越想越激动,浑身躁动。 他只能起身练了一套剑法,练得大汗淋漓,消耗了精力,洗了一个澡,躺回了床上,才有了些许睡意。 与此同时。 方家。 方妙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双手抓着被子,露出一张小脸。 她脸上完全没有睡意。 明天,她就要嫁给顾大哥了,成为顾大哥的妻子了。 她一直盼着这一天,终于要盼到了。 这就跟做梦似的。 心砰砰乱跳。 她转了一个身,看向窗外。 真希望这一晚赶紧过,天快一点亮起来。 第五百零一章 大婚 翌日。 天未亮,顾府的下人就都起来,忙碌起来了。 顾怀年也起身了。 他洗漱完,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他向来井井有条,但是这时,突然有些懵,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大公子,先换喜服吧。” 还是仆从提醒,顾怀年才反应过来。 “嗯。” 下人们鱼贯而入,替顾怀年换上喜服。 喜服是大红的颜色,顾怀年早就试过,很合身。 顾怀年身形高大,面容冷峻,平日总着黑衣,愈加冷酷,让人退避三舍。 如今穿上红衣,整个人明艳许多,冷酷少一些,更显俊朗,俊逸逼人。 下人看着他这副模样,心想,其实大公子也很好看,不比二公子差。 对着这样的大公子,下人的胆子也大了一些。 “大公子,您真好看。” 平日里,顾怀年从不在意自己的外貌,此时听下人一说,心念一动。 “好看吗?”顾怀年问道。 “太好看了。”下人道。 待喜袍换完,下人退了下去,顾怀年便在镜子前站着。 好看吗? 方妙,会喜欢吗? 顾怀年推开门,天已经亮了。 外面热热闹闹的,阳光点点洒落下来,红绸随风飘荡着,那微风,似乎也吹在他的心头,令他心神荡漾。 多年以后,他始终记得这一日,这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一天。 …… 上午。 宾客们陆续而至。 顾将军和顾怀玉尚在战场,没回来,所以便是顾怀瑾和顾夫人的半个儿子霍驹,两人一起站在门口,迎客。 顾怀瑾和霍驹认真的时候,看起来还是挺人模狗样的。 顾怀瑾穿着白色华服,霍驹不再穿红色,而是蓝色。一白一蓝的俊美青年,站在门口,便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恭喜恭喜!”宾客纷纷恭喜道。 “同喜同喜!”顾怀瑾笑着回应。 霍家夫妇也来了,看着儿子在门口迎客,惊了一下。 霍老爷面无表情地看着霍驹。 “爹,你快进去,挡着路了。”霍驹囔囔道。 霍老爷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打他。 霍驹没躲,而是抬头挺胸:“爹,这是在顾家,你还想动手,不给顾家面子吗?” 霍夫人连忙将霍老爷拉着往前走,然后伸出手,给他顺气。 “别气别气,别和那臭小子计较。”霍夫人柔声安慰道。 霍老爷却突然笑了。 霍夫人愣了一下:“老爷……” “这儿子出息了啊,居然来给顾家迎客了。”霍老爷笑着道。 霍家虽是世袭的国公,但是没落了,霍驹又是个纨绔,霍老爷真怕霍家毁在这纨绔的手中。 如今,却发现他这纨绔儿子结交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先是曹绍曹将军,如今居然替顾家来迎客了…… 也算是一种出息吧。 …… 方家。 方家围着许多人。 顾家派了好几个嬷嬷和丫鬟过来,替方妙梳妆。 方妙生得漂亮,还未上胭脂,脸上便泛着红。 嬷嬷一边替她梳妆,一边讲着待会儿成亲的规矩。 方妙早就听过好几遍了,此时依旧认真地听着。 门外。 好几个妇人,伸着头,往里面张望,脸上都带着艳羡。 这方家的女儿是真要嫁给顾家了啊。 方家这么穷困,方妙还是个仵作…… 这命真是好啊。 为什么她们女儿命就没这么好? 就在这时,一个青年走了过来,似有心事,他徘徊两圈,脚步还是停住了。 “李从啊,方妙就要嫁给其他人了啊。”妇人看到他,故意道。 本来,李从家来提亲的时候,她们还觉得是方妙高攀了,便宜了方妙。 谁知道,方妙转头高攀上了顾家。 这样一对比,还是方妙嫁给李从,她们更能接受一些。 “难怪当初你来提亲,她不嫁给你了,原来是有更好的选择。” “她既然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还吊着你啊,亏得你对她这么好。” “是啊,我真替你不值。” 妇人们七嘴八舌道。 李从不觉得不值,他是真喜欢方妙。 顾家提亲后,他本来决定放手的,但是怎么也放不下。 他想见方妙,想和她好好聊聊,但是她却不肯见自己。 他知道自己没法和顾怀年比,顾怀年是大理寺卿,而他不过一个小小的木匠…… 但是,他真的好喜欢方妙啊。 在妇人们七嘴八舌的声音中,李从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吵什么吵,吵死人了,走远点,迎亲的队伍就要来了,别碍着路了。”院子里走出一个妇人,扯着嗓子喊道,这才把那些妇人给赶走了。 李从也走开了。 李从并没有离去,而是绕到了后院,靠着墙站着。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想的都是方妙。 他想到昨晚,有个人告诉他,愿意帮他。 那个人说自己有能力,帮着他和方妙远走高飞,那样,他就能和方妙一生一世在一起了。 一生一世…… 那人的许诺,太有诱惑力了。 李从转头,透过后院的门缝,往里看去。 只见方妙打开后门,从房间里走到了后院中。 她身着红色衣袍,脸上泛红,艳若桃李,是毫无掩饰的欣喜与幸福。 李从定定地盯着她,心砰砰乱跳。 他的手放在袖子中,里面藏着一种药,是那神秘人给他的,说只要人闻了后,就会失去意识。 只要想办法将方妙叫出来,再让她闻一下…… 李从死死盯着方妙,想要敲门…… 他的手顿在半空中,并没有敲下去。 带方妙走,方妙会开心吗? 她脸上的欣喜与幸福,会不会变成痛苦? 他不能这么自私。 李从收回了手。 一切都在一念之间。 李从不知道的是,这一念之间,不仅救了方妙,也救了他自己。 那将药给他,并承诺帮助他和方妙私奔的人,并非出于好意。 他带走方妙,根本出不了京城。 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方妙的名声被毁,而他入狱,生不如死。 …… 下午。 迎亲的队伍来了,浩浩荡荡的。 新郎官骑在高头大马上,俊朗非凡,意气风发。 新娘子被喜婆扶着出来的时候,顾怀年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专注而温柔。 新娘子上了轿子。 迎亲队伍迎到了新娘子,又浩浩荡荡地折返顾府。 道路的两旁,都是围观的人群。 其中有一女子,站在人群中,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这女子便是锦瑟。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有些失望。 那个人怎么没用她的法子呢? 她厌恶棠鲤,厌恶顾家,本来想给顾家一个小小的麻烦…… 看来那人是个怂的,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争取。 锦瑟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第五百零二章 洞房花烛 锣鼓喧天。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穿过大街,来到了顾府大门外。 顾怀年翻身下马,踹了轿门,喜婆们便将马车的帘子掀开了。 “新娘子,下轿了。”喜婆欢喜的声音响起。 随之,一只手伸到了方妙的面前。 那只手很大,指腹有粗茧,很有力。 方妙的手搭了上去。 那只大手握住她,拉着她,将她背到了背上。 大人的背很厚很宽阔,她趴在背上,闻着大人的气息,很有安全感。 “抱紧我。”男人低沉的声音道。 方妙连忙抱紧了他。 顾怀年背着新娘子,跨火盆,入了顾府。 吉时到。 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顾夫人坐在高堂上,脸上满是笑意。 怀年终于娶妻了,了了她一桩心思,天知道她盼这一日盼了多久。 三夫妻对拜。 棠鲤和卫擎坐在宾客中,看着穿着红衣的新郎和新娘,朝着对方拜去。 这一拜,便是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卫擎的手搭在棠鲤的手上,紧紧握住她的手。 拜堂结束,新娘送入洞房。 新郎则留着招待宾客。 …… 房中,红烛燃烧着。 方妙坐在床上,戴着厚重的头饰,身着复杂的衣袍。幸亏她天天在外面跑,体力好,否则这些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了。 红盖头盖着,她一动不敢动,身处陌生的环境,方妙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 大人……不知道甚时候来。 方妙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隐约觉得外面的天黑了。 肚子发出‘咕咕’叫的声音。 方妙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好饿啊。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 方妙一下坐直了身体。 很快,门便被推开了,一人走了进来,也带来了若有似无的酒气。 大人……是大人吧。 方妙的手不禁因为紧张握紧了。 来人将门关上,走到方妙的面前。 方妙盖着盖头,目光往下,只能看到一双云纹长靴。 方妙的心跳更快了。 她听到了动静,他似乎拿起桌子上的一样东西。 下一瞬,她的红盖头被掀开,眼前顿时亮堂了许多。 方妙仰着头,看见了来人,只见他身着红色喜袍,俊美的脸,浑身透着一抹贵气,正是大人。 顾怀年低头看着方妙,一下看呆住了。 她很美,五官很精致,白皙的脸上泛着一抹红,肤若凝脂,芙蓉不及美人妆。 “大人……”方妙柔声叫道。 顾怀年一下回过神来,有些不知所措。 “妙……妙妙……” 他有些慌,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饿了吧?”顾怀年道。 “不饿。”方妙道。 下一瞬,一块香脆的糕点递到了方妙的嘴边。 好香。 方妙张开嘴,那糕点便递进了她的嘴里。 “我让厨娘准备的。”顾怀年道。 难怪还是热乎的。 很香很脆,很好吃,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方妙吃了好几块,终于不再肚子空空。 “这头饰太重了,我帮你取下来。”顾怀年道。 方妙点了点头。 平日里,大人干活很利索,行事雷厉风行,但是取头面的时候,笨手笨脚的,一不小心就扯到她的头发,又紧张地收手,生怕弄疼她了。 “大人,我没事。”方妙笑着道。 顾怀年应声,手下的动作却更加轻柔。 好一会儿,他才将头面取下来。 方妙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头面实在太重了。 “衣服……”顾怀年看着她繁琐的衣服。 “大人也帮我脱了吧。”方妙道。 顾怀年凑了过来,解衣服。 少女的馨香钻入鼻息。 顾怀年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别的什么,越来越热,脸越来越红。 顾怀年与那腰带奋斗了好一会儿,才解开,将那繁琐的外袍,一层一层地脱下。 外袍脱下,方妙只着中衣,勾勒出曼妙的身型。 方妙的身材丰腴,腰却很细,身材很好。 “大人,你的衣服也脱了吧。”方妙道。 大人的衣袍同样繁琐,闷着也不舒服吧? 说出来,却好像有别的意思,脸一下红了。 顾怀年将自己的外袍脱了。 地下落了一地的红袍。 顾怀年身着中衣,与方妙并肩坐着,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接下来该干嘛呢? 洞……洞房? 顾怀年觉得浑身燥热,喉结不禁动了动。 “大人……”方妙突然靠了过来,小手抚上顾怀年的胸膛。 顾怀年只觉得心中的猛兽汹涌而出,一把抓住她的手,将人拉进了怀里。 怀里的身体软乎乎的,少女的脸艳若三月桃,他的眸光深邃,朝着那柔软的唇吻了上去。 “大……大人……” “叫相公……” “相公……” “妙妙,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 灯烛吹灭。 窗外,月正好。 …… 棠鲤和卫擎,坐在月中赏月。 棠鲤靠在卫擎的肩膀上。 她哥的婚礼总算顺利完成,她也松了一口气。 “媳妇儿,你看。” 棠鲤转头看去,便见卫擎右手握拳,拳头空空。 卫擎的手在空中挥了两下,凭空伸出一朵花,握在拳心。 棠鲤的眼睛一亮,她相公居然会魔术?! “媳妇儿,喜欢吗?”卫擎问道。 棠鲤点了点头。 卫擎将那朵红艳的花,插在了棠鲤乌黑如云的发里。 那花衬得人更艳丽,但是一对比,更觉得人比花娇。 今天可是他大哥和嫂子的洞房花烛之夜。 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 卫擎凑了过去:“媳妇儿,咱们也去睡觉吧?” 棠鲤忙了好几日,确实累了,点了点头。 下一瞬,便被卫擎拦腰抱起,进了房间。 棠鲤躺在床上,看着男人俊朗刚毅的脸逐渐靠近,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 卫擎神清气爽,见了同样神清气爽的顾怀年,两人过了几招。 用过午膳后,棠鲤和卫擎,带着四个孩子就回家去了。 走在街上,棠鲤看到多了许多书生,背着书箱,风尘仆仆而来。 寒冬刚过,春寒料峭,又是一年过。 这一年,许珏和卫子昂十四岁,卫子熠十三岁,三宝九岁。 棠鲤看着拔高一截的孩子们,再次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第五百零三章 春闱将近 “还有一个月就春闱了吧?”棠鲤道。 “娘,还有三十一天。”卫子昂道。 他数着日子,数得一清二楚。 春闱便是会试,在京城举行,通过乡试考核的学子们都会齐聚于此,再进行一场考试。 会试通过者,就是贡士,贡士参加殿试,分出名次。 会试的成绩分为三甲,一甲进士及第,第一为状元,第二为榜眼,第三为探花。 科举是朝廷网罗人才的方式,举贤任能,为朝廷输入新鲜血液,所以朝廷会很重视。 这对于学子们也十分重要。 十年寒窗,为的便是这一日,金榜题名。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闻。 小说里,许珏和卫子昂的科举之路都相当坎坷。 许珏是十九岁参加的科举,是这一年的状元,卫子昂则是二十二岁参加的科举,也是这一年的状元。 春闱三年一次,所以他们其实是前后届的状元。 卫子昂未入朝之前,许珏是朝中一颗冉冉新星,光辉耀眼,卫子昂入朝后,便有人分了这光辉。 两人拜在不同人的门下,想法不同,开始只是各抒己见。 后来,习惯性反驳对方的看法。 再然后,两人先后入了内阁,矛盾更加激烈,几乎是针锋相对。 小说里,卫子昂被处刑的那一日,许珏手持着酒杯,洒下一杯酒。 两人虽然政见不同,但还是欣赏对方的吧。 因为棠鲤的到来,改变了这俩孩子的遭遇。 小说里的,两人之所以政见不同,一个是遭遇不同,还有就是师承不同的人。 如今,他们幼年相遇,一起长大,同进同出,不存在想法不同的问题。 两人本该一个十九、一个二十二,参加春闱。如今,两人十四岁,比小说里的年岁小了许多,也不知道这次科举的成绩会如何? “子昂、许珏,这次科考,你们有信心考状元吗?”棠鲤问道。 卫子昂抬头挺胸,很自信:“那那必须的。” 许珏摩挲着下巴:“有难度。” 卫子昂惊讶地看着他,平日里,许珏可比自己有自信多了。 “状元只有一个嘛。”许珏道。 棠鲤和卫子昂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状元只有一个,子昂是状元,他就不是了。 “不过,我们子昂考了状元,比我考状元都高兴。”许珏搂着卫子昂的肩膀道。 “别说胡话,谁科考不想考个好成绩,我们都要冲着状元的位置去。”卫子昂用手肘撞了一下他。 “那咱们来打个赌,到时候没考上状元的那个负责洗一个月的袜子。” “赌就赌。” 棠鲤看着两个明媚的少年,并肩而行,不由得露出一抹笑。 这一辈子,这两个闪耀的少年不会再生龃龉,只会并驾齐行。 卫擎的手也搂上她的肩膀。 “走吧。”说着,便搂着她往前走。 …… 皇宫。 梁妃手持鞭子,后面跟着几个宫女,一扇门一扇门地推开看,似乎在找着什么人。 她看到门口站着一人,正是赵景煊身边的小太监小六子。 “娘娘!”小六子看见梁妃,连忙跪下。 “六殿下呢?”梁妃问道。 “殿下……殿下去国子监了。”小六子道。 梁妃的脸色一冷,小六子吓得一抖,偷偷朝着背后的房间指了指。 梁妃柳眉一竖,无声地冷笑。 梁妃走到那卧房门口,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便见一抹黑色的身影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梁妃朝着他走近,便见他正在玩蛐蛐,玩得十分高兴。 “小六子,你快来看,本殿下这常胜将军厉害吧?”赵景煊得意洋洋的炫耀道。 然而,炫耀完,并没有回应。 赵景煊觉得不对劲,转头看去,便看到一张冰冷的脸。 “母……母妃……”他的声音颤抖着。 下一瞬,他的耳朵就被揪起来了。 梁妃快气死了,揪着他的耳朵,转了一个圈,手下的力道十分大。 “母妃!母妃!”赵景煊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梁妃狠狠地揪了他一顿,才放手,挥着手中的鞭子,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 “不是去国子监了吗?”梁妃冷声问道。 “母妃,我这就去,这就去!”赵景煊连忙道。 她快气晕了,谁能教好她这个儿子,她都愿意认人当祖宗! 梁妃鞭子本来想甩过去,但是想着这儿子皮厚实,再怎么打也不没用。 梁妃气得扔了鞭子,坐在那里,不说话。 赵景煊偷偷地瞄了梁妃一眼,便发现他母妃红着眼眶,无声地掉着眼泪。 赵景煊从未见他母妃哭过,顿时有些慌了。 “母妃……”赵景煊蹭了过去,扯了扯他母妃的衣袖。 梁妃转过了身子,背对他。 赵景煊蹭到了另一边:“母妃……” 赵景煊和他母妃玩起捉迷藏,梁妃转向哪,他立即转过去。 如此几个来回。 梁妃看着赵景煊没心没肺的样子,气得她在他额头上抽了一下。 赵景煊却乐开了花。 他母妃终于理他了! “母妃,我错了,我马上就去国子监。”赵景煊乖乖道。 梁妃看着他清隽稚嫩的脸,表情严肃:“你知道母妃为什么要让你去国子监吗?” “母妃想让舅舅好好管教我。”赵景煊老实道。 “这只是其一,”梁妃道,“国子监中有许多优秀的学子,春闱中了后,都会入仕。母妃想让你多结交学子,将来,他们都可能是你的助力。” 赵景煊恍然大悟:“母妃,我记住了。” “你在国子监中,切不可自恃皇子身份,若是给那些学子留下不好的印象,反而适得其反。”梁妃道。 这些话,赵景煊第一天去国子监的时候,他母妃就交代过了。 但是,他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放在心上。 “国子监的一众学子中,有几位特别出挑,清河学子许珏、卫子昂。”梁妃道。 她大哥时常夸这二人,赞不绝口。 她大哥向来眼高于顶,这般夸二人,可见对其欣赏。 许珏、卫子昂…… 两个讨厌的家伙。 赵景煊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梁妃突然伸出手,将赵景煊抱着的蛐蛐罐子夺了过去。 “母妃,您这是作甚?”赵景煊紧张道。 “还有一个月春闱,与许珏、卫子昂交好,否则就别想要回你这常胜将军了。” 梁妃冷声道,换来赵景煊一阵哀嚎。 第五百零四章 赵景煊遇到克星 赵景煊对许珏和卫子昂的厌恶,大部分来自于差生对好生的厌恶。 每次他犯了错,他舅舅就会说这两人如何如何,把他贬得一文不值。 这两人有舅舅说得好吗? 他怎么不觉得? 他们除了死读书,还会做什么? 会骑马吗?会射箭吗?会斗蛐蛐吗? 要知道,他的骑术可是皇子里面数一数二的,射箭也十分厉害,他的常胜将军,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当然,他绝对不承认,他嫉妒这俩小子,嫉妒母妃和舅舅对自己那么凶,却对他们赞不绝口! 无论哪些原因占主导,他就是看这俩小子不顺眼。 不过,为了他的常胜将军,他只能忍辱负重了。 …… 国子监。 甲班共有三十一人,两人的座位挨着。 赵景煊坐在最后一排,一人一桌,每天都吊儿郎当的,很是嚣张。 众人都知道他是皇子,有巴结他的,也有看不起他的。 那些巴结他的,他看不上,看不起他的,他也冷脸怼回去,所以,他在国子监都是独来独往的。 赵景煊在纸上,把自己的常胜将军画了出来。 这就是激励自己和卫子昂、许珏交好的动力啊。 赵景煊看了一眼自己的常胜将军,还是起身,走到了两人后面一排。 许珏和卫子昂身后本来坐了两人,一人唤高承,是京城人士,一人唤沈文涵,清河人士。 赵景煊看着高承和沈文涵:“我要坐这一排。” 沈文涵的胆子有些小,但是没动。 他也是清河郡人,和许珏、卫子昂系出同乡,所以自然亲近,又很崇拜两人。他知道赵景煊和他们二人不和,赵景煊坐在这里肯定会影响他们二人…… “你为什么坐这里啊?这里坐了两个人,坐不下第三人了。”沈文涵的脸上有病态的惨败,声音弱弱道。 “我的位置给你,我坐后面去。”高承立即道。 然后搬着自己的东西,去了后面一排。 沈文涵:“……” 他的眉目间有些担忧,看了赵景煊一眼。 赵景煊瞪他,沈文涵立即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刚刚的书。 赵景煊坐下,余光一扫,扫到两抹白色的身影,抬起头,便见许珏和卫子昂并肩从外面走来,两人手里都捧着书,浑身书卷气,温文尔雅。 真风骚! 赵景煊轻哼。 卫子昂和许珏也看到了后排坐着的赵景煊,有些诧异。 赵景煊下巴扬起,等着他们二人跟自己打招呼。 为了自己的常胜将军,他决定赏个脸,回应一下。 两人很快收回了目光,坐下,看起书来。 赵景煊:“……” “子昂,我们来辩一辩如何?”许珏道。 “甚好。”卫子昂道。 沈文涵举手:“许兄,卫兄,我能和你们一起吗?” 许珏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许珏出了个辩题,三人便辩了起来。 起初,沈文涵还能说几句,到后面,就完全跟不上,变成许珏和卫子昂的辩了。 许珏和卫子昂侃侃而谈、以学识针锋相对,很是精彩。 两个少年意气风发,也是耀眼至极。 许多学子不自觉地围了过来,听着两人辩,都觉得受益匪浅。 赵景煊却听得昏昏欲睡,这有什么好辩的,有这功夫,不如多睡一会儿觉。 他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睡去,少年清亮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赵景煊!” 突然听得一熟悉的声音,赵景煊连忙站起身。 “在!” 那冷着脸盯着他的,便是他舅舅,这国子监祭酒。 梁誉的脸色十分难看:“把口水擦擦。” 前座的卫子昂和许珏转头看他,啊,被这俩小子看笑话了! 赵景煊羞得脸发红,连忙擦了擦嘴。 “坐下。”梁誉道。 赵景煊才敢坐下。 梁誉讲课,赵景煊自然不敢开小差,只敢强撑着精神,听了起来。 梁誉讲完课后,又发下试题,让学子们做。 前面几题是帖经。 所谓帖经,便是抽取儒家经书中的一句话,只给出其中几个字,补全剩下的字。 赵景煊看着那些考题,头疼。 一个都不会。 他的目光落在前面两个少年身上。 卫子昂和许珏都是笔直地坐着,执笔,在纸上奋笔疾书,完全没难度。 赵景煊的视力极好,偷偷去瞥卫子昂的试卷,一眼就扫到几个字。 他顿时一喜,去看那几个字。 而似乎感觉到赵景煊的目光,卫子昂将试卷往身前移了移,直至完全挡住了他的目光。 赵景煊:“……” 赵景煊目光扫向另一边,便许珏的试题大剌剌地放着。 赵景煊一眼就看到了。 赵景煊赶紧抄起来,很快就将帖经填满了! 赵景煊赞赏地看了许珏一眼。 许珏是特意将答案给自己看的吧。 这许珏比卫子昂这臭小子识相多了。 孺子可教也,不错不错。 就在这时,许珏举起手。 梁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一张严厉的脸,眼神却很温柔。 “许珏,何事?” “先生,赵景煊抄学生的答案。”许珏道。 梁誉看向赵景煊,温柔的眼神立即变得杀气十足。 “我……我没抄!”赵景煊立即站起来辩解道,“先生,学生是被冤枉的!” “这一句,‘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我的‘德’写作‘得’,其余帖经都正确,若是赵兄也独独这‘德’字错了,我想问赵兄,有这般巧合的事吗?”许珏道。 赵景煊连忙拿起自己的试卷。 德……得…… 啊,他真写的‘得’! 许珏故意的! 在阴他! 这坏家伙! 赵景煊快气死了。 “赵兄,圣人曰,‘言必诚信,行必忠正’,圣人又曰,‘发奋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懂否?”许珏道。 赵景煊被说懵了,傻乎乎地看着他。 “看来赵兄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多读书就知道了。”许珏道。 赵景煊:“……” 这是在嘲讽他无知! 啊啊啊,气死他了! 这小子怎么这么伶牙俐齿,一肚子坏水! 偏偏他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言必诚信,行必中正’的意思是‘说话要诚信,行为要中正’,‘发奋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说的便是读书学习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卫子昂认真地解释道。 赵景煊这下听明白了。 这两个臭小子对比,还是卫子昂人好一些。 “当然,你不明白读书的快乐,所以先做到‘行必中正’吧,不可抄袭。”卫子昂一脸认真道。 赵景煊:“……” 啊啊啊,气死他了! 赵景煊此举败坏风气,梁祭酒很是愤怒,重重地罚了他。 戒尺三十下,罚跪二日,《礼记》中《王制》篇五十遍。 赵景煊听着梁祭酒定下的惩罚,差点厥过去。 不仅要被打戒尺,还要跪,跪了还得抄书! 杀了他吧! 宫中,梁妃也听闻了国子监学堂发生的事,并不心疼儿子,反而笑了。 该!居然敢抄别人的答案! 臭小子这是遇到克星了。 许珏和卫子昂这俩孩子真有意思。 第五百零五章 挑拨 赵景煊被打了三十戒尺的手板后,就被带到了国子监的戒室,罚跪。 他跪着,手心一阵一阵地抽疼,眼眶发红,倔强地想要忍住不哭。 但是,不一会儿,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下。 “我的常胜将军啊,爷对不起你啊!” “爷本来决定忍辱负重,和许珏、卫子昂做朋友的。” “但是这俩小子也太坏了,爷的手心好疼,膝盖好疼啊。” “这朋友没法做了,常胜将军,你就自求多福吧。” “呜呜呜……” 十五岁的少年哭得眼泪鼻涕一把的,哭声响彻整个戒室。 …… 赵景煊被罚的几日,许珏和卫子昂觉得安生许多。 赵景煊虽然是皇子,其实他们并没有把赵景煊放在眼里。 两人都是少年人,又有惊世天赋,难免恃才傲物,看不上赵景煊。 在他们眼里,赵景煊就是嗡嗡嗡的蚊子,看不上,但是一直嗡嗡叫,还是挺烦人的。 若是赵景煊知道自己被当成蚊子…… 也幸好他神经粗,否则又要被气死。 四天后。 赵景煊终于从痛苦的惩罚中解脱出来,来上学了。 他在课室里晃悠了一下,最终选择回到最后一排,吊儿郎当地坐下。 他一坐下,目光就死死地盯着许珏和卫子昂,神色莫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兄,下午有空吗?”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赵景煊看向来人,脸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来人尴尬地介绍自己:“我叫高承,前几日和您换位置的。” 赵景煊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啊,什么事?”赵景煊道。 “下午我们想去清风阁品诗,想邀赵兄一起。”高承道。 一听品诗,赵景煊就头疼,想拒绝。 “我们可以聊聊许珏、卫子昂。”高承压低声音道。 许珏、卫子昂…… 赵景煊听到这两个名字,就手心疼,但是想到自己的常胜将军…… “好吧,品诗就品诗。”赵景煊懒洋洋的应声。 …… 清风阁是一处雅阁,傍水而建,文人们都喜欢去这里,国子监的学生也喜欢去。 赵景煊是第一次来这清风阁。 一进去,就见中央摆着一块浅黄色的木板,那木板光滑,上面写着许多名字。 赵景煊凑过去看,结果就看到卫子昂和许珏的名字。 真是冤家路窄,不见人,居然还看见名字。 “这是什么?”赵景煊好奇道。 “很多学子经常聚集于此,进行辩论,赢的就记上一分,这上面的就是分数排名。按月记,每个月初更新排名。”高承解释道。 赵景煊又扫过去看。 卫子昂和许珏都在最前头,卫子昂是八,许珏是六,一个第一,一个第二。 赵景煊轻哼一声,这俩小子还真是闲,有这么多闲工夫来辩论。 不过,他们伶牙俐齿的程度,能排第一第二不稀奇。 “你排第几?”赵景煊看向高承道。 他娘说了,要他结交厉害的学子,他看这高承倒比许珏、卫子昂识相许多,要不就结交他凑个数? 赵景煊说着,就去那排行榜上找高承的名字。 “我没有上榜。”高承有些尴尬道。 赵景煊:“……” 原来是和他一样的学渣啊。 赵景煊拍了拍他的肩膀:“罢了,咱不在乎这虚名。” “是。”高承道,“赵兄,我定了包厢,随我来。” 高承带着赵景煊进了二楼的一个包厢。 不一会儿,其他学子陆续来了。 除了高承外,还有三人。 “赵兄,我们这几个都是京城学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吏部郎中之子……”高承全部介绍了一遍。 他们都是官宦子弟。 “赵兄,我们先敬你一杯。”四个人举杯。 赵景煊惊了:“敬我作甚?” “赵兄被罚,我们都替赵兄觉得委屈!”高承道,“可恨我们京城学子,不如这些外地学子伶牙俐齿,被外地学子欺负。我们也没办法替赵兄出头,实在愧哉。” “那许珏与卫子昂也太过分了,同窗之间互助本是理所当然,他们却将此设为陷阱,引赵兄去跳!赵兄有我们京城学子的共性,就是单纯,中了他们的诡计!” 高承说得义愤填膺,将那许珏和卫子昂说得十恶不赦,将他们京城学子说得十分可怜。 “为什么委屈?我确实犯了错啊。”赵景煊道。 高承差点被梗到,他的情绪都酝酿好了,一下就被戳得漏了气。 他真怀疑这六皇子是傻的…… “许珏和卫子昂太过虚伪,祭酒也被他们蒙蔽了,站在他们那边,我们京城学子都没容身之处!“ 赵景煊虽然讨厌许珏、卫子昂,但是也没觉得他们虚伪。 “其实祭酒就喜欢聪明的,你要是比许珏、卫子昂聪明,祭酒也会喜欢你的。”赵景煊很客观道。 高承:“……” 他本来想趁此机会讨好六皇子,他这次科举成绩肯定不好,但是有六皇子相助,仕途会顺畅许多。 他本来以为六皇子被许珏、卫子昂那么欺负,他只要多说这两人的坏话,六皇子肯定会将他们引为知己,谁知…… 高承完全被梗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赵兄,不管如何,我们先敬您一杯!”其他学子接话道。 赵景煊看着杯子里的酒,皱着眉。 “这敬酒必定是有原因的,怎么能‘不管如何’就敬呢?”赵景煊严肃道。 其余人都面面相觑。 “赵兄,不会喝酒?”其中一人道。 赵景煊差点炸了,堂堂男子汉,不会喝酒,这也太丢脸了! 好吧,虽然他确实不会喝。 但是也不能丢脸。 赵景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景煊的脸色发红,脑袋有些晕。 高承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 这六皇子好像有点醉了? 再灌他几杯酒,岂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原来他的弱点是喝酒啊。 这几人的眼中都泛着喜意。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喧闹声。 赵景煊被那喧闹声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打开包厢门,往外看去。 只见楼下涌进来一堆学子,他们将桌子排成两排,呈对立的样子。 第五百零六章 棠鲤来了 “这是怎么了?” “京城两大学子要来了。” “两大学子?许珏和卫子昂?” “对啊,这次有青州学子想要挑战他们二人呢。” “青州学子?可是刚入京的?之前京城的那些学子,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这新来的学子中,说不定有厉害的,那就有好戏看了。” “那可说不准,也许是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敢挑战这两位呢。” “看看先吧,快占一个好位置!” 很快,那些位置上就坐满了人。 只留下前排几个位置,便是给这件事的三位主人公坐的。 赵景煊很好奇,也想出去看看。 “包厢里太闷了,我出去走走。” 赵景煊说着,就出了门,在外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坐的是二楼,视角很好。 “小公子,是你啊。”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是个女子的声音。 赵景煊转头看去,便见那是个年轻的姑娘,生得很好看。 他们认识吗? “国子监,围墙。”那女子提醒道。 赵景煊想起来了,那时,他刚被押去国子监,想要逃跑,从围墙上跳下来,然后就…… 落入了一个姑娘怀中。 他一个大男人…… 被一个姑娘公主抱了。 不能言说的丢脸。 赵景煊的脸发红,然后默默地捂住了脸。 “不是我。” 这姑娘正是棠鲤。 看着这孩子捂着脸,红到耳根,自欺欺人的模样,还怪可爱的。 “那件事,我没告诉其他人。”棠鲤道。 过了一会儿,见没办法伪装,赵景煊才把手放下来。 “好热,热得我脸烫。” “哼哼,你要是敢告诉其他人,你就完了。” 赵景煊绷着脸威胁道。 只是这威胁,对棠鲤完全没威慑力。 “你叫什么名字啊?也是国子监的学生吧?”棠鲤道。 赵景煊刚喝了酒,脑子没平时那么清楚。 “老子赵景煊……” 赵景煊? 六皇子? 当初,棠鲤当初猜测他是皇子,果然是。 六皇子,母族梁家,储君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棠鲤想到了小说里,赵殊登基后,这位六皇子的下场…… 再观这少年,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一身少年气,完全不知道自己将面临着什么。 “小孩子不会喝酒,还喝酒。”棠鲤看着他红彤彤的脸道。 “老子会喝酒!”赵景煊炸毛。 却对上棠鲤含笑的眼眸,那眼眸看似温和无害,却又能看透人心。 赵景煊想生气,又生不起来,哼哼两声,下巴搁在栏杆上,看楼下。 “你来看同窗辩论?”棠鲤问道。 赵景煊不想搭理她。 棠鲤对着店小二说了什么,不一会儿,店小二便端了一碗汤来了。 棠鲤接过那碗汤,递给赵景煊。 赵景煊吸了吸鼻子,好香。 赵景煊看向棠鲤。 棠鲤挑了挑眉,往他面前递了递。 “清风阁的招牌,翡翠汤。”棠鲤道。 “好吧,爷给你面子。”赵景煊接了过来,喝了一口。 好香,里面有莲子,香糯的口感,很好吃。 赵景煊很快就将汤喝完了,喝完后,又觉得脑袋好了很多,没刚刚那么疼了。 “这翡翠汤还有个醒酒的作用。”棠鲤道。 赵景煊哼唧了两声。 说实话,他还挺喜欢这姑娘的。 赵景煊不理她,也没那么排斥她了。 门口一阵喧哗声。 “来了来了!” 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两个少年进来了。 正是许珏和卫子昂。 两个少年白衣翩翩,风姿卓绝,被请到最前方的两个位置。 棠鲤看到他们的时候,神色瞬间温柔了许多。 她今天来这里,便是听闻有场辩论,所以来看看的。 她知道两个孩子厉害,将来都是做首辅、位极人臣的人,但是并未直观感受过。 赵景煊看着她的眼神,脸颊不禁鼓起,有些不忿。 许珏和卫子昂在国子监的人缘很好,很多人都喜欢他们。 赵景煊一副不屑的样子,其实还是在意的,他也想要……别人喜欢他。 这姑娘,明明挺喜欢他的,现在又被这俩小子抢走注意力,赵景煊心里酸溜溜的。 “许珏和卫子昂,这俩臭小子很坏。”赵景煊轻哼一声。 棠鲤的注意力落在他们身上。 “怎么坏了?”棠鲤好奇道。 赵景煊将前几日,许珏故意给自己抄错的答案,然后举报自己抄袭的事,说了。 棠鲤捂着唇轻笑了起来。 “喂,你是在笑我蠢吗?”赵景煊很不高兴道。 “确实挺坏的。”棠鲤道。 却是褒义,许珏这孩子真是个白切黑,很可爱。 赵景煊没听出深层意思,对棠鲤的反应很满意。 “风光霁月都是假象,坏着呢。” “你还知道‘风光霁月’呀。”棠鲤道。 棠鲤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嘲讽的意思,像夸赞,让人听着很舒服。 赵景煊很得意,这是他前一次被罚抄的时候,学到的。 他最怕罚抄了,觉得无聊,现在发现,罚抄还是有一点用处的。 “‘风光霁月’是胸襟开阔、心地坦白的意思,形容君子。”赵景煊炫耀着自己所知。 “你知道的挺多的。”棠鲤继续夸赞。 赵景煊喜滋滋的,很开心,他决定下次罚抄的时候,不能浑浑噩噩的了,要多记几个词。 又是一阵嘈杂声。 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青州学子来了!” “这就是那青州学子?年纪不小了啊。” “这么大年纪,要是厉害,早就出名了,看来是个井底之蛙啊,居然还敢挑战许珏和卫子昂。” “哎,没意思。” 那青州学子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对于那些议论声,脸涨得发红。 许珏和卫子昂却对他没有任何鄙夷,朝着他作揖。 那人连忙回礼,他感觉到了尊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便是一场辩论。 卫子昂与那青州学子,两人进行辩。 辩题乃是临时抽取。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青州学子并不像大家以为的是井底之蛙,他的学识很广,辩起来的时候,侃侃而谈。 棠鲤的目光则一直在卫子昂身上,只见此时的他与平时所见完全不同。 在她的印象中,大宝是乖巧的,很懂事,但是此时的少年,抬头挺胸,脸上洋溢着自信,说出的话条理分明。 少年锋芒毕露。 棠鲤面露欣慰。 她的大宝,是真的长大了。 第五百零七章 棠鲤居然是卫子昂的娘 赵景煊本来想嘲讽卫子昂几句,但是卫子昂实在太优秀了,伶牙俐齿,太过耀眼,他都找不出嘲讽的点。 他只能乖乖地听着,不情不愿地承认卫子昂确实很厉害。 再偷偷去瞥棠鲤,见她听得很认真,神色极其温柔,心里闷闷的。 果然,这姑娘又要喜欢卫子昂了。 卫子昂和许珏就是这么讨厌,能轻而易举抢走他想要的喜欢! 舅舅如此,母妃如此,这姑娘也是如此! 赵景煊气鼓鼓的。 这一番学子之间的辩论,卫子昂赢了。 青州学子朝着卫子昂作揖,他输得心服口服。 “京城果然人才迭出,兄台名不虚传,某甚是佩服。” 卫子昂文雅地回礼:“过奖。” 清风阁的掌柜在那木板上,卫子昂的名字后面又记下一笔。 学子们陆续散去。 卫子昂和许珏并没有离去,而是上了二楼。 两人径直走到赵景煊和棠鲤的面前。 赵景煊惊了,这两人是来示威的吗? 这姑娘明明是先喜欢他的,他们凭什么抢人?! 卫子昂和许珏的目光都看向棠鲤。 刚刚还是自信耀眼的少年,此时却添了一抹软萌,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孺慕,像两个孩子了。 卫子昂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许珏相当于棠鲤的养子,但是称呼一直没改过来,也笑着喊了一声:“姐~” “娘,您怎么来了?”卫子昂刚看到棠鲤的时候,很惊喜。 “我来看看我家大宝的风姿啊。”棠鲤道。 卫子昂有些害羞,又有些开心。 刚刚自己表现的不错,娘亲看到,肯定为自己骄傲吧。 赵景煊在一旁看着,完全惊呆了。 娘…… 这姑娘是卫子昂的娘?! 卫子昂是她的儿子?! 他机械地转着自己的脑子,看向棠鲤。 若是女子成了亲,头发会挽发,棠鲤确实是妇人的打扮,只是她长相太嫩了,他根本没意识到,把她当作比自己大一点的姑娘了。 谁能想到,她能有这么大的儿子?! 赵景煊脑子乱哄哄的。 难怪她喜欢卫子昂、许珏了。 这是人家的娘啊。 他还当着人家娘的面,说人家的坏话。 好丢脸。 赵景煊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卫子昂和许珏也看向赵景煊,收敛了笑,作揖:“赵兄。” 赵景煊若是寻常,肯定哼唧两声,摆个架子。 但是,棠鲤在旁边看着,他还是不想留下坏印象,便老老实实地回礼了。 棠鲤起身:“我们回家了,小朋友,有空来侯府玩啊。” 赵景煊应了一声,有些敷衍。 他才不去侯府呢,去侯府就要看到许珏和卫子昂两个讨厌的家伙了。 棠鲤带着许珏和卫子昂下了楼,走出了清风阁。 赵景煊一脸浑不在意,但却忍不住走到窗边,看着他们娘仨的背影远去。 “赵兄,继续来喝酒啊。”高承走到了赵景煊的身边,热络道。 赵景煊心情不好,也没什么耐心,瞪了高承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棠鲤带着许珏和卫子昂回到了侯府。 今日,卫擎放衙放得早,脱去官服,穿着便服,在侯府门口晃悠着。 看到他们娘仨,顿时一喜,迎了上去。 两个少年先是朝着卫擎行礼,眼睛滴溜溜的,在爹娘之间转着。 卫子昂很识趣道:“爹娘,我和许珏回书房看书了。” 卫擎颔首:“去吧。” 两个少年就跑了。 卫擎的手搭在棠鲤的肩膀上,几乎把人完全搂进怀里。 下人们都习以为常。 “媳妇儿,刚去哪了?”卫擎低声问道。 “去了清风阁,看了学子们的辩论,咱们的大宝真的长大了。”棠鲤道。 棠鲤说了子昂与那青州学子辩论时的盛况。 卫擎听得认真。 可惜他刑部事忙,否则也去那清风阁看看了,看他的儿子多优秀。 下次若是有机会,他一定要去看看。 “相公,还有二十几日,就是春闱了。”棠鲤道。 棠鲤现在数着日子过,春闱的是两个孩子,她却似比两个孩子还紧张。 “是啊,到时候咱们两个娃就要一鸣惊人了。”卫擎道。 “你不担心?”棠鲤捶了他一拳。 “担心什么?那可是咱们俩的娃。”卫擎道。 倒是自信的很。 “他们俩天赋如此,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棠鲤损他。 “那媳妇儿,咱们生个娃,验证一下?”卫擎凑了过来,坏坏道。 最好是个女娃,长得像媳妇儿,那他就可以看到幼年体的媳妇了。 两人都老夫老妻了,但是光天化日之下讨论这个问题,棠鲤还是有些脸红。 “要是生个像你一样的笨蛋怎么办?” “那么多哥哥姐姐护着,笨蛋就笨蛋咯,笨蛋最快乐。”卫擎浑不在意道。 “你承认自己笨啦。” “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个人朝着内院走去,咬着耳朵说话,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第二天。 国子监。 赵景煊想了一晚上,决定要好好学习,做个博学的少年,那样大家就会对他刮目相看,也会喜欢他了。 赵景煊一来到课室,就拿出书,兴致勃勃地翻开第一页。 一刻钟过去,还在第一页。 半个时辰过去,还在第一页。 瞌睡虫却找上了他。 赵景煊的脑袋趴在了桌子上。 赵景煊昏昏沉沉间,突然被叫醒。 赵景煊一下站起身,抬头挺胸,站得笔直。 梁誉的神色严厉,盯着他:“出来。” 赵景煊小媳妇似的跟了出去。 梁誉将赵景煊带到了自己的书房。 梁誉还没说话,赵景煊便一股脑地说了起来。 “先生,学生错了,学生不该上课睡觉,主要是学生昨晚看书的时候看得太晚了……” 梁誉目光森严:“确定是看书?不是喝醉了?不好好读书,跑去和人喝酒?” 喝……喝酒? 他喝酒的事,他舅舅怎么知道的? 赵景煊怂得脑袋耷拉下来。 梁誉训了他一顿,然后罚他抄了一遍书,才放他走。 赵景煊的手都抄疼了。 赵景煊一边走,一边想着,到底是谁跟他舅舅告状了? 虽然他确实喝酒了,但是这偷偷打小报告的行为也太令人不齿了! 一抬头,就看到卫子昂和许珏迎面走来。 莫不是这俩小子? 第五百零八章 中毒 这俩就是他的冤家! 许珏蔫坏蔫坏的,极有可能是他干的事! 赵景煊气势汹汹地朝着两人走去,一副要找茬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人走了过来,本来想拦住他,赵景煊没反应过来,一撞,便将那人撞倒在地。 那倒在地上的少年,矮小瘦弱,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爬不起来。 许珏和卫子昂连忙走了过去,将那少年扶起来。 赵景煊本来想去扶的,见状,他的脚步顿住。 看着那少年,赵景煊很是不屑:“你这小子走路怎么不看路?” 那少年正是沈文涵,他很不忿地看着赵景煊:“你怎么老是找许兄和卫兄的麻烦?” “关你屁事?” “你……你……读书人怎么能这么粗鲁?”沈文涵指着赵景煊,一张脸涨得通红。 赵景煊轻哼一声:“老子就这样,你能怎么的?” 沈文涵快气死了。 他本来想来和赵景煊讲讲道理,但是面对这种无耻的,道理根本讲不通。 许珏拍了拍沈文涵的手臂,安抚了他,然后走到他的面前,看向赵景煊。 “前几日,我与子昂在路上散步的时候,见到一只野牛,横冲直撞的……”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景煊一眼。 赵景煊第一反应是,这关他什么事? 第二反应是…… “你说我是野牛?!”赵景煊气得跳脚。 许珏耸了耸肩:“我可没说,你自己硬要代入自己,我就没办法了。” 赵景煊快气死了,奈何他就是说不过许珏! “我昨天喝酒的事,是不是你向祭酒告状的?”赵景煊质问道。 “喝酒?你昨天喝酒了?”许珏惊讶。 赵景煊皱眉,难道不是他? “我许珏做事从来光明正大,要告状也是光明正大,绝不藏着掖着。”许珏道。 许珏虽然坏,但确实不会干偷偷告状的事,所以应该真的不是他。 除了他们二人,还有其他人,高承那几个,还有其他学子…… “行得端坐得正,才不怕人告状。你不该找告状的人,而是该检讨自己的行为。”卫子昂道。 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赵景煊心里这般想,脸上却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哼唧一声,转身走了。 这件事,本来以为就这样过去了。 却不想,赵景煊和沈文涵不和的消息传开,还有赵景煊欺负沈文涵的事,绘声绘色的,说的赵景煊多仗势欺人,沈文涵多可怜。 这种传闻便有些不对劲。 许珏和卫子昂听到,都觉得过于添油加醋了。 不过,看赵景煊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当事人都不在意,他们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事。 第二天上午,先生正在讲课的时候,沈文涵突然晕了过去。 许珏和卫子昂坐在他前面,吓了一跳。 只见他面色发白,嘴唇发青,牙齿咬得咯咯响。 沈文涵的身体不好,但是这晕倒还是第一次。 “沈兄!”卫子昂叫道。 然而,毫无反应。 卫子昂和许珏都有些慌乱,他们从未遇到这种事,不知道该这么解决。 先生走了过来,看向许珏和卫子昂:“你们将他送到住处。” 又点了几个人,去喊大夫。 许珏和卫子昂将沈文涵扶到了住处。 国子监的学生,若是京中有家,便大部分住在家中,若是外地学子,国子监也有住宿,两人一间。 沈文涵被扶着在自己的床上躺下。 只见他的脸色更白了,嘴唇更青了,嘴角还溢出了鲜血。 这不太像生病了啊。 “许珏,我们该怎么做?”卫子昂皱眉,他完全束手无策。 这样下去,沈文涵会不会死掉? 若是一年的同窗就这么没了,他们心中很不忍心。 许珏神色冷静:“等,等大夫来。” 卫子昂点了点头。 卫子昂走到门口,往外看:“大夫怎么还不来?” 许珏走到他的身边,子昂最善良,他又如何不知道他想什么。 许珏揉了揉他的脑袋:“沈兄不会有事的。” 突然,卫子昂的眼睛一亮。 “大夫来了!” 只见几个学子引着一个背药箱的大夫过来了。 那大夫走到门口,许珏和卫子昂赶紧把位置让开了。 大夫放下药箱,走到沈文涵的面前,替他把脉。 一番望闻问切,大夫的眉头越皱越紧。 “大夫,沈兄这究竟是怎么了?”有心急的学子,问道。 大夫道:“他这是中毒了。” “中毒?!”众人都是一惊。 沈文涵为什么会中毒? 是不小心吃到有毒的东西,还是别人给他下毒了? 如今,在科考的节骨眼上,发生这样的事可不太好。 “大夫,您快救救沈兄。”卫子昂道。 大夫拿出纸笔,写下药方,递给卫子昂:“我的药没带齐,你去玄武街的回春堂,把这几味药抓来。” 卫子昂接过药方,连忙往外跑去。 许珏站在大夫的面前,等着他吩咐。 “你去灶房,找几桶洗米水来。” “是!”许珏带着几个学子跑去了灶房。 病人的毒很严重,大夫只能先替他洗了胃。 他的身体弱,禁不起太折腾。 洗完后,又用了滋补的药材,大半天下来,沈文涵的情况总算稳住了。 沈文涵躺在床上,呼吸微弱,但是嘴唇却没那么青了。 大夫也累出了一身汗。 “大夫,沈兄他是不是好了?”卫子昂问道。 “暂时稳定了,明日我再来看看。”大夫道。 “多谢大夫了,大夫,我送你。”站在一旁的梁誉道。 沈文涵中毒的事,惊动了整个国子监,许多夫子都来了。 梁誉送大夫走了。 卫子昂和许珏也离开了房间,两人朝着膳堂走去,一路上听到不少议论声。 “沈文涵怎么会中毒啊?到底是谁下的毒啊?” “他不是和赵景煊不合吗?不会是……” 卫子昂看向他们:“捕风捉影的事不可说。” 这种事事关重大,没弄清楚前,不能乱说。 那几个人便没有再议论了。 他们弄不明白的是,卫子昂、许珏和赵景煊明显合不来,卫子昂为什么替赵景煊说话? 许珏的目光落在一个地方:“出来吧。” 从假山后,走出来一个人,正是赵景煊。 赵景煊纠结很久,本来想去看看沈文涵的,却远远看到卫子昂和许珏,身体比大脑更快作出反应,躲起来了。 那些人居然说是他下毒,他快气死了! 他赵景煊才不是这种小人! 然后,他就听到卫子昂帮他说话。 他也很诧异,卫子昂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他这般想,就问了出来。 “我不是帮你,我只相信事实和证据。”卫子昂道。 第五百零九章 死了 另一边。 梁誉将大夫送走后,回身回了书房,司业和监丞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司业问道:“梁祭酒,根据大夫的话,学子沈文涵是中了毒,是否要报大理寺来审理此案?” 监丞立即道:“我觉得不必如此着急,我们自己先在国子监内部排查。若是惊动了大理寺,一则影响国子监名声,二则春闱在即,弄得人心惶惶,影响学子们发挥。” “监丞大人,此言差矣,若是不找大理寺来,调查不出真相,反而会有各种流言传出去,说国子监的学子受害,国子监内部,也人心惶惶,无法专心应对春闱。” “我觉得还是要等沈文涵学子醒来再说,若是他只是误服毒呢?与其他人无关的话,找大理寺来就小题大做了。” “监丞大人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司业顿了顿,看向梁誉,“梁大人,您觉得该怎么办?” 梁誉是国子监祭酒,最终的决定还是要他来做。 梁誉沉思片刻,才开口: “监丞,派人守着沈文涵,他的房间,一桌一椅不能动,待醒来立即通知我。” “是,大人。”监丞领命。 这边刚商量完,一个人就匆匆跑来。 “大人,不好了!” “发生了何事?”梁誉问道。 “沈文涵的母亲来了,说是要带走沈文涵!” “走,去看看。” 梁誉等人匆匆赶去,便见一妇人,带着好几个人,正用一担架抬着沈文涵,要把人带走。 梁誉将人拦住了:“夫人,我是国子监祭酒梁誉,你这是要作甚?” 那妇人抬头看他:“梁大人,我要带我儿子回去!” 沈文涵中了毒,他的家人要带他回去,本是无可厚非。 但是,沈文涵中毒的事还没弄清楚,他其实还是希望在国子监能调查清楚,不想他回去…… “沈夫人,沈文涵学子刚经过大夫的治疗,情况不稳定,这样搬动恐会加重病情,不如等他稳定一些,再带他回去?”梁誉道。 “我怕我儿子留在这里,命都没了。”沈夫人语气很不好道。 “沈夫人,你可是听到了什么传闻?莫听信传闻,国子监一定会保障沈文涵的安全的。”梁誉道。 “你们哪里保证了?!我儿子来国子监时好好的,现在都变成这样了!” 沈夫人说着,眼眶就红了,看向梁誉,脸上带着气愤。 “梁大人莫不是不肯我将人带走?你们国子监怎么能这么霸道?” “都说国子监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却害得我儿子差点没了命!这么个龌蹉地方,我是不会让我儿子继续留下了!” “要是不肯我把我儿子带走,我今天就撞死在这里!” 沈夫人急了,一副要撞墙自己的样子。 梁誉不敢再拦,只能让沈夫人把人先带回去了。 等到沈文涵醒来,再问他好了。 先在国子监内部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第二天。 许珏和卫子昂担心沈文涵,便打算去沈文涵家探望一下。 沈文涵是清河学子,家中还算富裕,一年前,拿着地方书院的介绍信,来到国子监入学。 他的母亲跟着他一起来了,并且租了一座小院子。 沈文涵学习刻苦,甚至不想浪费时间走在路上,所以选择住在国子监宿舍。 许珏和卫子昂只听沈文涵说过住处,并没有去过,因此问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沈夫人的住处。 两人来到院子外,敲了敲门。 没有人开门。 两人敲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 开门的正是沈夫人。昨日,沈夫人带走沈文涵的时候,许珏和卫子昂看到,因此认识她。 沈夫人眼眶发红,格外憔悴。 “沈夫人。”许珏和卫子昂朝着她作了一个揖。 “我们是沈兄的同窗,是来探望沈兄的。”许珏道。 他们手里提着好几个纸包,都是探望的礼品。 沈夫人却没有请他们进去。 “不用探望了。”沈夫人道。 许珏和卫子昂都有些疑惑。 “我儿……我儿去了。”沈夫人说着,就低声抽泣了起来。 许珏和卫子昂彻底愣住了。 去了? 怎么可能? 昨天大夫看过,都说要好了,怎么突然会? 两人都接受不了。 沈夫人似伤心欲绝,不想与他们多说,便将门关上了。 卫子昂和许珏心中都闷闷的难受。 他们还太小了,只在很小的时候,经历过生死离别。 这些年,跟着爹娘,再也没有不好的事发生。 他们一时没法接受,昨天还活着的人,今天就没了。 不一会儿,国子监那边也来人了,是梁誉亲自来的。 许珏和卫子昂看到他,回过神来,朝着他行礼。 “祭酒。” 梁誉点头:“好孩子,都探望过了,文涵如何了?” “祭酒,沈兄他……”卫子昂的话顿住,说不下去了。 许珏接下了他的话:“沈夫人说,沈兄……去了。” 许珏这话一出,梁誉的脸色顿时变了。 怎么会这样? 他连忙抬起手敲门。 不一会儿,沈夫人便来开门了,看着梁誉的眼神带着敌意。 “你还有脸来?”沈夫人冷冷道。 “沈夫人,沈文涵他……” “我儿子没了!半夜的时候,我儿突然吐出一大口血,然后就断了气!”沈夫人说着,又哭了起来。 “沈夫人,我可否看看沈文涵……的尸体。”梁誉道。 “凭什么给你们看?都是你们,你们国子监的人害了我儿!我一定会替我儿讨个公道的!”沈夫人的声音突然拔高了,指着梁誉道。 梁誉道:“若是沈文涵真被人所害,国子监一定会协助官府调查,查出真凶!” 沈夫人将门关上,不再理会他。 “祭酒,这该怎么办?”许珏问道。 许珏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去报案,让大理寺调查此事。”梁誉道。 梁誉让下人去报案了,自己就在院子门口等着。 这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 他如何能不重视? 而且,事关国子监的名声。 国子监若是在自己手里背上污名…… 春闱在即,这件事又会对国子监的学子产生什么影响? 所以,这件事,一定要查清。 第五百一十章 流言四起 很快,大理寺的官差就来了。 大理寺的人再次敲开了院子的门。 沈夫人依旧不肯大理寺的人看她儿子的尸体。 “你们就让我儿子安安静静地去吧,别打扰他了。”沈夫人哀求道。 “夫人,若是令郎真为人所害,只有查清真凶,他才能安心去。”大理寺的人道。 沈夫人想要关门:“我自己会找出凶手,不需要你们……” 大理寺的人抵住了门:“夫人,有人报案,我们负责调查,请你配合调查。” 大理寺的态度很强硬,沈夫人只得道:“我要带我儿回清河,所以,烧成了骨灰。” 众人俱是一惊。 卫子昂和许珏在旁边听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沈文涵的死本来就有些蹊跷,沈夫人为何这么急着把儿子的尸体烧了? 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何时烧的?”大理寺问道。 “今日清晨。”沈夫人道。 “夫人,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沈夫人不太情愿,但是毕竟是大理寺的人,只能打开门,让他们进去了。 大理寺的人将这小院搜查了一遍。 确实见到了骨灰坛,门口还有灼烧的痕迹,于死者休息的发现发现了血迹,血迹暗红,过去不少时间。 他们将死者房间的器物都看了一遍,并未调查出什么。 “我儿是在国子监被人毒害的,你们应该去国子监查,在我家能查出什么?”沈夫人哭着道。 大理寺的人又去了国子监,搜查沈文涵的住处。 “这房间动过?”大理寺的人问道。 “昨日,沈兄的娘将沈兄接回去的时候,收拾了东西。”与沈文涵同舍的人道。 许珏和卫子昂便在门外待着。 这般时候,他们也无心看书了。 这时,一道吊儿郎当的身影慢悠悠地晃悠了过来。 正是赵景煊。 赵景煊一副不经意散步到这里的模样,看到许珏和卫子昂,还一副惊讶的模样。 “你们不看书,在这里站着作甚?”赵景煊问道。 许珏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那个……沈文涵怎么样了?”赵景煊似不经意问道。 “人没了。”卫子昂道。 赵景煊吓了一跳。 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沈文涵……死了?”赵景煊艰难地问道。 卫子昂点了点头。 死了? 怎么就突然死了? 赵景煊脸色发白,在卫子昂身边坐下。 大理寺将房间搜查了一遍,又找了几个和沈文涵亲近一些的学子,单独问话,想要从中找到线索。 卫子昂和许珏也在其中。 许珏先进去。 “前日,沈兄还是好好的,昨日早上,在课室上突然晕倒。我和子昂将他扶到了他房间,大概一刻钟后,大夫来了,替他解毒。大夫看过后,沈兄的情况好了很多。大夫说今日再来看看,没想到……” “国子监中,有人与沈文涵结仇吗?” “没有,沈兄专注学业,学习很认真,不与人结仇。” “你觉得有可疑的人吗?” 许珏认真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许珏出去后,卫子昂进去了。 回答与许珏相差无几。 剩下又找了五人。 这五人都提到一个点。 沈文涵中毒前一日,与赵景煊有过争吵。 赵景煊性格跋扈,不学无术。 赵景煊乃是皇子,此事若是再牵扯皇子…… 这次接到报案、带人出来查案的是大理寺少卿,意识到这个案子牵扯重大,便赶紧将这个案子汇报给了大理寺卿。 顾怀年亲自调查此案。 此案的难度极大。 没有尸体,没法验尸。 死者住处被破坏,几乎寻不出什么痕迹,无法判断死者是怎么中毒。 死者家人并不配合调查,说出的话很含糊。 此案正在胶着的时候,流言四起。 “听说了吗?国子监有个学子被毒死了!” “据说下毒的是六皇子,六皇子和那个学子不合,学子中毒的前一日,两人还发生争吵!” “我听说,这六皇子素有顽劣之名,到国子监也不好好读书,天天不学无术。” “这皇子,不应该有专门的先生教学吗?怎么放到国子监去了?” “国子监的祭酒,就是六皇子的舅舅!” “原来如此,那这六皇子在国子监更加无法无天了。” “这被害死的学子要讨回公道,我看难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皇子,也不能随便杀人啊!” 这般传闻下,众人都脑补出这样的情况: 顽劣的皇子在国子监中为非作歹,还有身为国子监祭酒的舅舅为其靠山,学子们都受着他的欺负,无法反抗,只能逆来顺受。 那可是国子监啊,整个大周的最高学府,结果居然被弄得这般乌烟瘴气。 国子监。 “大人,这该如何是好啊?”监丞道,“下官以为,是有人故意针对国子监!” 他们自然清楚不过,六皇子虽然在国子监学习,也有些不学无术,但是祭酒对他十分严格,该罚罚,该骂骂,绝不像传闻中的那般纵容、包庇。 “再这样下去,国子监的名声真要坏了。”司业道。 梁誉满脸疲惫,没有说话。 谁都不知道,短短的时间里,舆论会发展成这样。 “大人,您说该怎么办?”监丞问道。 “等大理寺将这个案子调查地水落石出,自会还我们公道。”梁誉道。 “那大理寺何时才能调查清楚?春闱在即,学子们的心态定然会受影响……”司业道。 “所以,我们此时重中之重,就是好好安抚学子们,他们苦读数年,不可因此影响了发挥。”梁誉道。 至于其他的,只能等着大理寺那边的调查结果了。 赵景煊倒是像没受到此事的影响,每日都准时去上课,先生讲课的时候,他要么发呆,要么睡觉,一如既往。 许多学子都远离了赵景煊,就连那平日里讨好赵景煊的高承,看到他都绕道走。 倒是许珏和卫子昂,待他的态度没什么变化。 该嘲讽他就嘲讽他,该怼他就怼他。 “许兄,卫兄,你们还是别惹着他了,你们看沈文涵的下场……”也有其他人劝道。 “大理寺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朱兄莫妄自揣测。”许珏道。 “啀,我也是为你们好……” “朱兄的好意心领了,但是,朱兄,我们身为国子监学子,不可偏听偏信,不可人云亦云,要相信证据。”许珏继续道。 那人觉得许珏和卫子昂不识趣,懒得与他们说,转身走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幕后真凶 许珏和卫子昂站在原地。 一抹吊儿郎当的身影晃悠了过来。 “你们觉得沈文涵不是我害的?”赵景煊问道。 他问得漫不经心,似对这件事不在意。 实际上,他负在身后的手握成拳,很期待他们的答案。 “我们相信大理寺的调查结果。”许珏道。 上一次,他们就是这般说的。 相信结果,对比那些觉得就是他做的人,好多了。 赵景煊再怎么没心没肺,也不可能对这样的事不在意。 那些人都说沈文涵是被他毒死的时候,他很委屈,也很难过。 他向来敢做敢当,才不会暗地里害人! 他也希望有人能相信他,替他说话。 他没想到,最后替他说话的,居然是他的两个对头。 “若不是你做的,你不用太难过,清者自清,大理寺一定会还你清白。”卫子昂道。 赵景煊听着,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鼻酸,然后重重地点头。 其实……卫子昂挺好的。 就是因为觉得清者自清,所以他才如往常一般,每天来上课。 其实有些时候,他真的生了退缩之心,不想来上课,不想听那些冤枉他的话。 但是,他不能退缩,退缩了,反而让人觉得他心虚了。 赵景煊抬起了下巴,小脸傲娇,轻哼一声:“知道啦。” 说完就转身要走开。 “我们去膳堂用午膳,你要一起吗?”卫子昂继续问道。 赵景煊脚步一顿。 之前,他为了常胜将军,忍辱负重想和他们一起去用膳,结果被卫子昂和许珏冷嘲热讽了一顿。 现在,自己被所有人排斥的时候,他们却愿意跟自己一起用膳。 低谷的时候,才能看清真心。 赵景煊想点头,但是转念一想,还是罢了。 他现在在大家心中是仗势欺人的大坏蛋,许珏和卫子昂与他走得太近,说不定也会被人说坏话。 他才不能连累他们。 “膳堂的饭难吃死了,我的书童给我买了吃的。” 赵景煊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迈步往前走。 皇宫。 “娘娘。”郑嬷嬷担忧地看着梁妃。 宫外发生的一切,自然传到梁妃的耳中。 梁妃沉默着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娘娘,您说,这会不会是那位做的?”郑嬷嬷继续道,“这一石二鸟,既毁了殿下的名声,又毁了梁大人的名声,用心险恶,其心可诛。” 梁妃嗤笑一声:“不是他们又能是谁?赵殊因祈安台一案,被免职在家,闭门思过,在陛下心中留下一个疙瘩,暂时无缘皇储之位了。景煊是最有可能被封为太子的人,他们自然会有所行动。” “娘娘,那要不要将殿下接回来?殿下在国子监中,要忍受流言蜚语,肯定处境艰难。” 梁妃看向她:“那小子让你给他求情了?” 郑嬷嬷连忙摇头:“没,老奴就是心疼殿下。” “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以后还怎么成大事?”梁妃浑不在意道。 郑嬷嬷只能将要说的话咽下去,其实,娘娘很担心殿下,昨晚翻来覆去的,一整夜没睡着。 她知道,娘娘也很想把殿下接回来。 但是,半点不由人啊。 殿下若是不成长起来,以后要受更多的苦。 敲门声响起,门外有人道:“娘娘。” “何事?”梁妃问道。 “殿下来了信。”外面的人道。 梁妃一下站起来,片刻后,又冷静下来,坐下。 “把信拿进来吧。” 郑嬷嬷接了信,递到了梁妃的面前。 梁妃拿着那封信,并没有打开。 “你说,臭小子这一整封信里,会不会有半封信都哀求要回宫,不肯待在国子监?”梁妃笑着道。 郑嬷嬷觉得是极有可能的。 殿下娇生惯养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梁妃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心软,才将信打开。 结果,信里的内容叫她诧异。 景煊没提要回来的事,只絮絮叨叨地说了自己一天下来干了什么,一副自己很努力模样,让她照顾好常胜将军。 “这没心没肺的小子,还惦记着他的常胜将军呢。”梁妃笑道。 信的最后,还提了许珏和卫子昂,说这两人如何欺负他,巴巴地向她告状呢。 告完状后,又说了一句,其实许珏和卫子昂也不是一无是处,还喊他一起用膳。 她了解景煊,他讨厌的人,是绝对不会浪费笔墨提半句的,絮絮叨叨地提了这么多,便是挺喜欢他们的。 梁妃将那信来回看了好几遍,才将那信小心翼翼地折好,让郑嬷嬷收起来。 “景煊是真的长大了一点。” 没提要回来,没有要逃避,直面这一切,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 “娘娘,要不要派人去调查这件事?”郑嬷嬷问道。 “不必,有大理寺在调查这个案子,我们插手,只会画蛇添足。”梁妃道。 睿王府。 赵殊被免职,闭门思过,日子也过得很悠闲。 他穿着宽大的袍子,终日便读读书,钓钓鱼,怡然自得。 他回到院子,看到锦瑟,便是一喜,朝着她招了招手。 “王妃,过来。” 锦瑟走了过来。 “看我钓的鱼。”赵殊道。 他身后的侍从拿着桶,桶里有鱼。 锦瑟凑了过去,看着那游鱼,眼中闪耀着亮光。 “王爷真厉害。” “这几条鱼的鱼翅很少,给你熬汤喝。”赵殊道。 锦瑟心中甜甜的。 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比不上真心。 这些鱼,可是王爷一条一条钓上来的,足见真心。 “王爷,你待我真好。”锦瑟羞涩道。 “你是我娘子,我不待你好,又待谁好呢?”赵殊搂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锦瑟与赵殊亲昵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关上门,锦瑟的脸上依旧是抑制不住的幸福。 她知道王爷想要什么,所以会拼尽全力,助他登上那个位置。 她听下人汇报了外面的情况。 赵景煊和梁誉,如今都成了众矢之的,这件事肯定会惊动皇帝。 她这一石二鸟之计很成功,但是,她想要一石三鸟。 锦瑟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告诉沈杨氏,让她再去做一件事……” 第五百一十二章 转机 侯府。 一妇人跪在侯府的门口,哀声哭泣着,想要找棠鲤。 棠鲤被惊动,连忙出来了。 门外,围着一群人。 看到棠鲤,便有人道:“沈夫人,你要找到的乌夫人棠氏来了!” 那妇人便跪着用膝盖走到棠鲤的面前,抓住她的手,哀求道:“夫人,夫人,您帮帮我!” 棠鲤连忙将她扶起:“夫人,你别跪着,有什么事你慢慢道来,我能帮忙的,一定帮。” 那妇人点了点头:“我儿沈文涵,本是国子监学子,前几日被人下毒,一命呜呼……” 这件事传的满城皆知,许珏和卫子昂又在国子监上学,回来也会提及此事。所以,棠鲤窥见的真相,其实比其他人更多。 “我儿寒窗苦读数十年,好不容易才被举荐来国子监读书,他拿到举荐信的那一日,多高兴,岂知是夺命符!早知如此,我绝不让他入国子监。” “我可怜的儿啊,才十六岁,怎么就去了呢?扔下娘一个人!” “那害了我儿之人,权势滔天,我无从伸冤。但是,我没办法看着我儿就这样白白被人害死,凶手还逍遥法外!” “夫人,我听闻您也是清河郡人,实在无路可走,才来求夫人的。望夫人看着同乡的份上,帮帮我吧。” “夫人,求求你了!”沈夫人说着,便猛地朝着棠鲤磕头。 她磕头的声音十分响,几下便头破血流,棠鲤连忙将她拦住。 其他人看着,都觉得于心不忍。 “夫人,我是进京赶考的学子,没想到国子监居然这么污秽不堪。若是朝廷不还夫人一个公道,我愿意联合其他学子的力量,让朝廷还夫人一个公道!” “我也是学子,我也愿意出自己的一份力……” 朝廷从学子中选拔人才,很重视学子。 这件事,若是将上京赶考的学子卷进去,只会像滚雪球一样,影响越来越大。 若是真为了讨回公道还好,但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 “沈夫人,我听闻大理寺正在调查这个案子,你总得给大理寺一个调查的时间。”棠鲤道,看向众人,“各位也知道,查案需要时间,证据确凿才能定案,大理寺秉承的也是这个原则,所以也请各位耐心等上数日。” 大理寺在京城百姓心中,还是颇具公正性的。 棠鲤这般说,其他人的愤怒便消散一些。 “大理寺卿顾大人公正严明,再等等吧。” “沈夫人,若是调查结果出来不公,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棠鲤道。 棠鲤都这般说了,沈夫人自然也没话说,便也离开了。 人群散去。 棠鲤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许珏和子昂说起过此事,说此案甚是蹊跷。 沈文涵死的蹊跷,更蹊跷的是,死后尸首被沈夫人烧了,有点像毁尸灭迹。 很快,又传出不利于国子监和六皇子的流言…… 这怎么都像,有人刻意为之。 如今,这沈夫人找上自己,棠鲤第六感觉得,这件事恐怕要引到自己身上来了。 棠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十四。” 棠鲤话音落,十四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低头恭敬地等着吩咐。 “去查一下沈文涵的母亲。”棠鲤道。 “是,夫人。” “还有一件事……” …… 转眼。 又一个传闻在京城传开。 只说那乌夫人被认回顾家前,本是清河郡人士,与那去世学子沈文涵乃是同乡。 沈夫人走投无路之下,去恳求乌夫人帮忙。 但是那乌夫人趋炎附势,说着要帮忙,却什么也没做。 沈夫人再去找她的时候,居然被拒之门外。 “我听说啊,乌家的两个养子,在国子监也帮那六皇子说话呢。” “真没想打,这乌家也是趋炎附势之辈……” “这乌夫人是顾家人吧,这会不会是,顾家站队六皇子?” “六皇子这般肆意妄为、罔顾人命的性格,根本不配做太子!” 这一件事,就像滚雪球一般,将六皇子、梁家、乌家、顾家全部拖下水了。 …… 睿王府。 锦瑟对事情的发展很满意。 她这一连环计下来,赵景煊肯定无缘皇位了。 此举不仅毁了赵景煊的名声,也对梁家打击很大。 若是顾家也站队赵景煊,加上梁家本来的兵权,皇帝势必更加猜忌梁家,不会将太子之位给赵景煊。 如此,皇帝心中的那杆秤,就会偏向赵殊,她的夫君。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她喊来自己的心腹,下了一个命令,杀了沈杨氏! 她已经将沈杨氏利用了个透,沈杨氏没有必要再活着了。 沈杨氏一死,那就彻底死无对证,众人还会觉得是赵景煊杀人灭口! …… 一小院。 沈杨氏正在收拾东西,眼眶发红,却不见平日里的伤心难过。 就在这时,有人敲开了她的门。 沈杨氏打开门,见到来人,没有惊讶,明显是熟悉的人。 “快进来吧。”沈杨氏道。 那人走了进来。 “东西都带来了吗?我已经按吩咐办了,今晚就回清河,你都安排好了吧……” 沈杨氏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那人抬起匕首,匕首的光映照在沈杨氏的脸上,映出她眼中的惊恐。 在匕首要划破他脖子的刹那,一抹黑影突然出现,将他的匕首打歪了。 黑影与那人打了起来。 黑影的身姿极为凌厉,与那人的招术虽不同,但是都十分狠毒,招招致命。 那人皱眉。 死士? 为何会有死士在这里? 对方要救沈杨氏? 那人来不及思考,因为对方径直攻来,他必须全力对敌。 两人势均力敌,难舍难分。 沈杨氏抱着包袱,偷偷朝着门口走去,便发现院中凭空出现了许多人。 这些人来得太快了,很明显,这些人埋伏在附近,监视着她。 “大理寺官差,跟我们走一趟吧。” 沈杨氏脸一白,差点瘫倒在地。 门里,那人见大势已去,便不再与黑影纠缠,寻了个破绽,便遁了。 只余黑影站在那里,看着围上来要管事的大理寺官差。 黑影正是十四,夫人下的第二个命令,便是要他守着沈杨氏。 如今,沈杨氏没被刺杀,被大理寺带走,他也算完成了任务。 十四飞身而起,落在屋顶,瞬间不见了踪影。 第五百一十三章 对簿公堂 侯府。 “沈杨氏被大理寺带走了?”棠鲤问道。 “是的,夫人,大理寺的官差就藏身在附近。”十四脑袋低垂着,恭敬的姿态,汇报道。 棠鲤稍微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派了十四去看着沈杨氏,否则沈杨氏被杀了,那就真的死无对证了。 对方果然是个狠辣之人。 “看来大哥早就盯上沈杨氏了。”棠鲤道,“那想杀沈杨氏的……” “是个高手,与属下相当。”十四道。 那人的出生也应当与他差不多,是杀手、刺客之类的。 十四将自己的猜测说了。 棠鲤露出沉思的表情。 富贵人家会培养暗卫和死士,他们的命归属于主人,可为主人随时冲锋陷阵,死不足惜,负责护卫和刺杀之类的任务。 与她所料不差,沈杨氏有问题,沈杨氏幕后之人更不简单,下了好大一盘棋。 大理寺既然抓了沈杨氏,可见她哥那边应该查到了什么…… …… 大理寺门口。 “大人,您为什么抓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大理寺胡乱抓人了,救命啊!救命啊!” “我是沈文涵的娘!我儿被害死了,他们要杀我灭口了!” “大家快来救救我啊!” 沈杨氏扒着大门,不肯进去,尖声叫道。 大理寺走动的百姓,很快被这惨叫声吸引了。 沈文涵的娘? 国子监学子沈文涵被毒害之事,在京城传的是沸沸扬扬。 学子们尤其关心这件事。 一则学子身份让他们产生共情,这次死的是沈文涵,下次死的说不定就是他们了。 二则他们此番赶考,就是为了考中功名入仕,各个都是拳拳之心,自然希望朝廷公正,若是权势能遮天,毫无公平可言,那他们入仕还有什么意思?! 他们都等着大理寺查出真相呢。 结果大理寺居然把人娘抓了! 他们顿时气愤起来,知道这件事后,一传二,二传四,呼朋唤友的,很快,大理寺外就聚集了一众学子。 “大理寺为什么平白无故抓人?” “沈文涵的母亲犯了什么罪,你们为什么要抓她?” “都听说大理寺卿公正严明,如今看来传言有虚啊!” “快把人放了!” “对,放人!” 大理寺内。 大理寺寺正听着外面的叫声,不由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跑去大理寺卿面前汇报此事。 “大人,学子们都叫着要大理寺放人,您看怎么办?” 顾怀年坐在椅子上,一脸镇定,正在看纸张上的内容。 寺正没办法,急得直落汗。 都这般时候了,顾大人怎么还这么冷静呢? 再这么下去,学子们都要把大理寺的屋顶都掀了。 “大人,要不要先把沈杨氏放了?等需要的时候,再把她抓来?”寺正试探着道。 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顾怀年瞥了他一眼,冷冰冰的。 寺正知道顾大人嫌弃自己话多了,被那目光警告的立即闭上了嘴。 好一会儿,顾怀年突然起身。 “开堂!”顾怀年掷地有声道。 “什么?”寺正有些懵。 “开审学子沈文涵被毒害一案!”顾怀年道。 “是,大人。” 学子们在外面闹了许久,各个都面红耳赤,恨不得把大理寺的门拆了。 “各位,我们快去公堂,大理寺卿要开审毒害一案了!” “走,要是大理寺不给一个交代,我们就不走了!” 学子们浩浩荡荡地朝着公堂走去。 大理寺卿亲自审理此案。 他坐在公堂上,神情肃穆,气势凛然。 学子们看着他,不禁噤声。 “带沈杨氏。”顾怀年道。 很快,沈杨氏被带了上来。 “大人……大人,您为何要抓我?我是受害者啊,是我儿子被害啊!你们应该去抓凶手啊!”沈杨氏急切道。 “沈杨氏,本官抓你,审你,便是因为你有杀害沈文涵的嫌疑!”顾怀年道。 “怎么可能?文涵是我儿子啊!我怎么会杀我儿子!我冤枉啊!”沈杨氏大声道。 外面的学子也开始议论起来。 “是啊,母亲怎么可能杀害儿子?这也太离谱了!” “这找人顶罪也太过分了吧,当大家都是傻子吗?” “那赵景煊真能一手遮天,居然能将罪行推到死者的母亲身上!” “这大周还有没有王法了?” 学子们的情绪一下激动起来。 “肃静!” 一声惊堂木,大理寺卿的威压下来,公堂外才冷静下来,但是每个人眼里都带着不忿。 大理寺这次要是不给出合理的解释,此事必会闹大! “因为沈文涵根本不是你的亲生儿子,而是你的继子!”顾怀年道。 他刚刚看的资料,便是查到的资料,关于沈文涵和沈杨氏的真正关系。 沈家是小富之家,沈文涵是沈家嫡长子,自幼有聪慧之名,所以从小,沈父便极力培养沈文涵,便等着他高中功名,光宗耀祖。 沈文涵的母亲早逝,沈父便娶了继室沈杨氏,沈杨氏孕有一子一女。 “文涵……文涵虽然是民妇的继子,但是民妇视文涵如己出,大人怎能凭着这一点便说民妇有杀害文涵的嫌疑?”沈杨氏道,“大人若是不信,尽管去调查!民妇与文涵之间母子关系甚好!” 确实,根据调查得知,沈杨氏待沈文涵很好,视如己出,母子关系也甚好。 乃至沈文涵被举荐到国子监读书,沈杨氏为了照顾他,甚至抛下了自己的一子一女,专程来了京城。 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顾怀年从案桌上找出一张纸,那纸上是药方。 “沈杨氏,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顾怀年问道。 官差将那药方拿到沈杨氏的面前,让沈杨氏看。 沈杨氏看着那药方,吞了一口口水。 “大人,文涵的身体不好,需要吃药,这是大夫开给文涵的药方,民妇每个月会去回春堂抓药。这上面的药没问题啊,您不信可以去问问回春堂的大夫。”沈杨氏道。 沈杨氏刻意提这个回春堂,很容易叫人忽视一些东西。 “这上面的药确实没问题,但是你另外还会去另一家药店,抓一味药。这药方里的药,和那一味药,单独分开都没什么问题,但是合在一起,就是慢性毒!”顾怀年道。 第五百一十四章 真相大白 顾怀年此话一出,沈杨氏的脸色就白了几分。 “传陈大夫!”顾怀年道。 很快,一个大夫就来到公堂,朝着顾怀年跪下。 这大夫,便是曾替沈文涵解毒之人。 “启禀大人,草民在替沈文涵诊断的时候,确实发现沈文涵身体里还有一味慢性毒,这毒药侵蚀着沈文涵的心脉,让他的身体变得虚弱。草民本来想等他情况稳定一些,再说这慢性毒之事,看看是否能解,不曾想……”大夫说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顾怀年看着沈杨氏。 “沈杨氏,你还有什么说的?”顾怀年问道。 如今,证据确凿,证明她与沈文涵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她给沈文涵下慢性毒! 但是,她毒死沈文涵之事,没有证据。 若是她认罪,那她肯定会被判死刑。 她不想死,不能认! “大人,民妇与文涵感情深厚,民妇不可能害文涵,肯定是误会!” “民妇并不知道那是毒药啊!大夫给民妇的药方便是如此!” “肯定是有人陷害民富妇!” 顾怀年眉头皱起。 他见过许多犯人,一般人,到这种程度,肯定认罪了。 这沈杨氏的心态着实好,这么多证据的情况下,还继续狡辩。 看来,只能用刑试试了! 顾怀年刚想用刑,公堂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顾大人!” 很熟悉的声音。 顾怀年抬头看去,便发现是自家妹子,纵然脸绷着,神情一如既往地严肃,眼神却不禁柔和了些许。 “顾大人,我想问沈夫人一个问题。”棠鲤道。 棠鲤混在旁观的百姓中,看她哥审案呢。 她哥的效率很高,没两天,居然调查到这么多证据。 如今看沈杨氏决定咬死不认,棠鲤觉得该她出场了。 顾怀年点头,官差们便也没拦着,让她进来了。 棠鲤走到了公堂中。 “沈杨氏,沈文涵乃是天子骄子,这般聪慧,又得以入国子监学习,你亲生儿子却是个酒囊饭袋,所以你很嫉妒吧?”棠鲤问道。 棠鲤让十四派人去查,也查到一点东西。 比如沈杨氏的亲生儿子是个废物。 沈杨氏看向棠鲤,下意识地想要反驳,然而,下一瞬,却见她的眼睛里像是有漩涡一般,自己被吸了进去,嘴巴不受控制起来,将心中所想全说了出来。 “是,我嫉妒,沈文涵那么聪明,为什么我的儿子这么蠢?!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老爷很看重沈文涵,他若是考中了,那沈家的家业都是他的!我们母子还剩什么?” “只要沈文涵死了,沈家就是我们母子的了!” “所以,在沈文涵要来京城的时候,我跟着来了。他们都以为我是关心沈文涵,连沈文涵自己都以为……呵呵,我装的很好。我给沈文涵熬的药,其实是毒药,沈文涵不知道,每次都开心地喝下……” 沈杨氏说着,很是得意,开心地笑了起来。 此时的沈杨氏完全撕去伪善的面皮,不像一个人,反而像一个恶鬼,形容可怖! “沈文涵是不是你杀的?” “对,我又给他下了另外一种药,就下在我给他准备的糕点里,他还很心疼我做糕点很累,哈哈哈,蠢!我本来以为他必死,没想到他居然还有一口气吊着。所以,我把他带回了家,又给他灌下了毒药!哈哈哈,这一次死得透透的了!” 沈杨氏疯狂地笑着。 却让棠鲤遍体生寒。 这妇人也太恶毒了! 沈文涵太可怜了。 他肯定没想到,他一向敬重的继母,要他的命,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毒害他! 沈杨氏的话,也让外面想要真相的学子震惊了。 谁都没想到,真正的凶手,居然真的是这个看起来伤心欲绝的母亲! 她居然恶毒至此,还利用他们的同情心,想要逃脱罪名! 想到他们刚刚的义愤填膺,觉得自己格外愚蠢! 原来大理寺早就掌握了证据,而不是要杀人灭口! 都说大理寺卿公正严明,如今看来,确实传言非虚…… “沈杨氏,本官并未查到你购买另一味毒药,所以,那毒药是你幕后之人给你的,对吧?”顾怀年问道。 “是……是他给我的!他要我杀了沈文涵,就给我银两,很多很多的银两……” 沈杨氏本来就想杀沈文涵,这时听到还有钱拿,还能摆脱罪名,自然是一拍即合! “他骗我,他要杀我,杀人灭口!”沈杨氏变得惊恐起来,缩成一团,惊恐地看向四周。 “是谁给你的毒药?是谁要杀你?”顾怀年继续问道。 “是他……是他……就是他!一个男人!” 棠鲤的眉头皱起。 沈杨氏来来回回就这么一句话。 很明显,对方很谨慎,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就派了一人和沈杨氏接头。 十四见过那人,大理寺的官差也见过那人。 那人乃是高手,逃脱了,只有找到这人,才能找出幕后之人。 看来问不出更多信息了。 棠鲤每次控制人说出真相,都要消耗自己的精神力,见状,便收了精神控制。 沈杨氏精神极度兴奋和极度紧张间跳转,棠鲤收了控制后,她便晕了过去。 至此,真相大白了。 “那幕后之人会是谁呢?谁会指使沈杨氏杀了她继子呢?”学子们都讨论起来。 “让大家觉得凶手是六皇子,还说国子监包庇六皇子!对方的目的昭然若揭!” “对!是有人故意诬陷六皇子和国子监!” “原来六皇子是清白的!我们被人蒙蔽了!” “这幕后之人,实在太阴险了!” 此案的结果很快在整个京城传开,百姓们纷纷议论这件事。 整个京城都知道,六皇子是被诬陷的,是清白的。 睿王府。 锦瑟听着下人的汇报,脸色十分难看。 “废物!” 她随手拿起一样东西,便朝着地上的人砸去,砸在他额头上,顿时头破血流! 锦瑟的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若是他将沈杨氏杀人灭口,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现在功亏一篑! 她辛苦布局,全部白费了! 若非她急需用人,定要杀了这人! 第五百一十五章 入梦 国子监。 赵景煊洗脱嫌疑,总算扬眉吐气了。 这些愚蠢的学子们,这下知道冤枉自己了吧。 他赵景煊行得正坐得端,才不会是那种会暗地里下毒的人! 他面上看不出来,心中的小人儿已经开心地满地打滚了。 课上,赵景煊就盯着许珏和卫子昂笔直的背影,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课后,一人便走到了赵景煊的面前,正是高承。 高承面色上带着讨好:“赵兄,一起去膳堂用晚膳吧?” 经此一事,赵景煊看清了许多人。 比如这高承,昨日还和其他学子一起议论他呢,看着他也是绕道走,今日他没事了,又来讨好自己…… 哼,他虽然不爱读书,但是可不笨。 “我不和蠢的人一起用膳。”赵景煊下巴一扬,很是傲慢道。 他是皇子,身上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慢,只是被平时的吊儿郎当掩盖,冷起来,那傲慢便出来了。 高承的脸涨得通红,被人当面说蠢…… “你离我远点,挡着我的光了。”赵景煊继续道。 他还要观察许珏和卫子昂呢,被高承挡住,他都看不到了。 赵景煊冷眼扫去,高承背后一寒,连忙走开了。 赵景煊盯着许珏和卫子昂,见他俩要起身,赵景煊便立即起身。 卫子昂和许珏朝着膳堂走去,两人边走便讨论着一篇文章,便见一抹身影在他们旁边晃悠着。 见他们看过来,赵景煊一副惊讶的样子。 “好巧啊,你们也去膳堂吗?” 许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说话。 赵景煊快绷不住的时候,卫子昂终于开口,替他打圆场。 “是啊,很巧。” 三个人进了膳堂。 卫子昂去占位,许珏去打菜。 许珏按照两人的喜好,点了三菜一汤,放在了两人的面前。 两人今年十四岁,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因此是米饭有两大盆。 两人刚想开始吃,一个声音响起。 “你们这没人坐吧?” 说话的正是赵景煊。 赵景煊装模作样道:“这饭点人真多,好位置都被人坐了,就你们这有位置,靠近窗,可以看窗外的风景……” “没有。”卫子昂道。 赵景煊便紧挨着卫子昂坐下。 很快,他的书童就拿着一个食盒来了。 书童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菜一个个拿出来,都是好菜,有鱼有肉,有五个菜! 将前面的位置摆满了。 “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不完……”赵景煊苦恼道,看向卫子昂和许珏,“要不,一起吃?” 卫子昂和许珏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许珏他们本来就买了三个菜,再加上赵景煊那五个菜了,一起就有八个菜。 三个人吃起来还是有点多。 赵景煊比卫子昂和许珏高壮许多,尤其是卫子昂,身形瘦削,赵景煊的手臂是他的两下粗,因此,饭量也是他的两倍。 三个人努力将九个菜吃完,都将小肚子吃得圆鼓鼓的。 “谢谢。”卫子昂突然道。 赵景煊愣了一下。 “谢谢你请我们吃午膳。”许珏补齐了卫子昂的话。 他们俩又不是傻子,早就看出了赵景煊的意图。 真是个小傲娇,想请他们吃午膳还拐弯抹角的。 他们愿意接受这份善意,才答应的。 实际上,这段时日,他们确实对赵景煊有些刮目相看。 他是皇子,有些顽劣,但是面对流言,还能坚持来国子监上课,可见心性坚韧,善恶也分得清,就是…… “也谢谢你们相信我。”赵景煊道。 赵景煊从小娇生惯养的,这段时日,算是他最难的时候了。 幸好还有许珏和卫子昂相信他。 赵景煊很是感动。 他决定了! 他要和许珏、卫子昂做朋友! 这一次,不是为了常胜将军,而是出自真心! “你还是好好读书,我们不喜欢和无知的人做朋友。”许珏道。 赵景煊:“……” 好了,感动没了。 做朋友,难道不该接受他的全部吗? 好吧,那他就尽力多读点书吧。 …… 皇宫。 梁妃的心情也特别好。 前几日,遇到那样的事,儿子和大哥都被牵扯进去,她也就面上镇定,心里都快紧张担心死了。 幸好大理寺及时查出来了。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揪出这幕后真凶! 不管是谁,肯定是王贵妃那一派的…… 梁妃总觉得心中憋着一口气,想出出。 她脑子一转,便对郑嬷嬷道:“把陛下赏赐给本宫的那些首饰全部给本宫戴上,本宫要去王贵妃宫中坐坐。” 陛下昨晚宿在她的宫中,已经半月未去王贵妃的宫中了,她要去王贵妃那里展示一下陛下对她的宠爱,气死她! …… 夜。 侯府。 棠鲤坐在镜子前,头发披散下来,显得一张脸尤其小,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我见犹怜,很好看。 卫擎拿着梳子,替她梳头。 这动作像是做了无数次,所以他的动作很是熟练。 最开始的时候,笨手笨脚的,但是,他喜欢给他媳妇儿梳头,喜欢给她画眉,所以抢着做。 棠鲤也由着他。 她来到这个世界七年了,除了中间分离的时间,卫擎给她梳头的时间有五年多。 五年多下来,便有了如今的熟练。 棠鲤的头发很多,乌黑发亮,梳子缓缓梳洗下,头发丝骚弄着卫擎的手掌。 卫擎觉得,他媳妇儿的头发丝都很可爱。 他要一直梳下去,给他媳妇儿梳一辈子的头。 “那沈杨氏被判了斩刑,秋后问斩。”棠鲤道。 “也算恶有恶报了。”卫擎道。 “是啊,就是可怜那枉死的学子……”棠鲤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大哥着人将他的骨灰,送回清河郡了。” 落叶归根,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了。 这件事肯定跟赵殊有关,棠鲤又在赵殊的头上记上一笔。 善恶到头,终有报。 “媳妇儿,咱们睡吧。”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 棠鲤入睡后,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站在虚空中,面前出现一个白色的光团。 那白色的光团环绕着她转了几圈,最后在她的面前停住。 棠鲤伸出手,戳了戳,发现那光团居然软绵绵的。 下一瞬,那光团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上方和四角的位置,都有东西往外凸,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 然后,就真长出来了,居然是脑袋和四肢。 那光团变成了一个胖娃娃,还穿着红色的肚兜,飘浮在空中,乌黑的大眼眸盯着她看着。 “宝宝入梦?我要怀孕了?” 棠鲤记得小说里就是这么写的。 有些女子怀孕时,都会做一些有预兆的梦,兆示这个孩子出生后定会不凡。 她和她相公都很厉害,生个不凡的宝宝也很正常。 就是,这个宝宝的头发有点稀疏?也不太像她和她相公……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为什么会穿书 “应该不是我的娃娃吧?丑丑的。”棠鲤有一丢丢嫌弃道。 这小娃娃初看有些可爱,但是眼睛太大,头发稀疏,看着有些丑,丑萌丑萌的那种。 她更想要一个女儿,最好跟三宝一样,贴心又可爱,是她的小棉袄。 那小娃娃突然暴躁开口:“老夫不是你的娃娃!” 气呼呼的声音响起,不是稚嫩的奶音,而是少年清脆的声音。 棠鲤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 “那你是什么东西?” 那娃娃气得在棠鲤身上撞了一下,只是它q弹q弹的,这一撞没什么杀伤力。 娃娃也发现了,落在地上,变成了一个俊秀的白衣少年,气呼呼地看着棠鲤。 “老夫不是东西,老夫是天道!” 天道? “这个世界的天道!”少年端着姿态,慢悠悠道。 棠鲤好歹是锦鲤族族长,也算有点见识。她是锦鲤,天地灵气形成,天道,也是这个世界的意志。所以,很快接受了这少年是天道的设定。 知道有天道后,很多事就可以解释了,比如…… “所以,是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棠鲤问道。 “对,小事一桩。”少年面上露出几分得意,意有所指道,“老夫很厉害,所以某些人对老夫的态度,要好一些。” 棠鲤露出沉思的表情。 任何事都是有迹可循,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穿书,肯定是有因果的。 这是一本小说形成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意志为什么会将她带来呢? 她穿入这个世界后,发生了什么改变? 她穿越前,男主是赵殊,女主是顾莹,这两个都是心狠手辣之人,好人惨死,坏人逍遥,权势名利双收,名留青史。 所谓天道,便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样的世界,秩序已经崩坏。 而她穿进来后,要么有意,要么无意的情况下,救下了很多小说里的反派和炮灰,而这些反派和炮灰,其实都是好人,要么原本善良,却在小说里下场十分凄惨。 从她相公,到大宝、二宝、三宝、白沐阳、霍驹,再到整个顾家…… “你乃是老夫选中的女儿……”天道继续端架子。 “女儿?”棠鲤挑了挑眉,“你是让我来给你救场的吧?” 少年顿时有几分心虚,刚端着的态度一下萎了。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棠鲤道。 “善者不得善终、惨死收场,恶者善始善终、青史留名,导致怨气横生,这个世界摇摇欲坠,如此下去,这个世界会崩坏……”天道娓娓道来。 天道说的其实和棠鲤猜测的差不多。 就是原来的世界如果按照小说的发展,肯定会崩坏。 所以,便将她拉入这个世界,改变故事原来的走向。 她的任务就是拨乱反正,扭转乱象,归于正道,让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这个世界的逐渐崩坏,始于顾莹重生,所以,她是在顾莹重生后不久穿过来,穿到被顾莹炮灰的第一个姑娘身上…… 棠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为什么选我?”棠鲤继续问道。 天道嘟囔道:“你闲着也是闲着……” 棠鲤眯着眼睛看着天道,带着威胁,让祂好好说话。 天道立即正色道:“老夫搜遍三千平行世界,万万个灵魂,发现你是最合适的。你是锦鲤,天地灵气所化,运气很好,能给你身边的人带来福运。你善恶分明,结交善者,给善者带来善报,你对恶者,也不会心慈手软。而且,你聪慧、果断,能和她对抗。” “她?”棠鲤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词。 “她是祂选定的女儿。” 棠鲤差不多能猜出来,她就是顾莹,那祂呢? 棠鲤问了出来。 “原本的天道,被污染了,老夫是从祂身上脱离出来的。”天道解释道。 “你以前怎么不出现?”棠鲤问道。 “因为……我太弱了。我刚脱离出来的时候,还很微弱,我想改变这个世界,不想让世界崩坏,所以选中了你。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干,我将许多人原本的轨迹告诉了你,让你去改变他们。”天道道。 “预兆梦?” “对。” 难怪她能做预兆梦,原来是天道给她的金手指。 也确实,预测一个人的命运,只有天道有这个能力。 也只有天道放水,她穿越时空后,还能使用部分妖力。 她其实早该想到的。 “你救了越多的好人,让更多的坏人得到报应,我就会越强。”天道继续道。 棠鲤来到这个世界七年,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让好人好报,恶人恶报,祂足够强,才能现身来见她。 天道对自己选定的女儿,那是相当的满意哒! 如果对祂敬畏尊重一点,那就更好啦! 棠鲤的脑子迅速转动着:“还有一部分天道?” 天道看着她,祂女儿真是太聪明了,这都能想到。 祂点了点头:“对。” 棠鲤面前的天道,代表和光明和白,那另一部分被污染的,就代表了黑暗。 “那部分天道在哪?” “自然在祂的孩子身边。” 棠鲤再次沉思。 《皇后路》这本小说,是以女主为第一视角展开的,所以,那部分天道选定的孩子,便是顾莹。 不对,她不配姓顾,应该叫朱春娇。 朱春娇已经死了,那便只剩下男主了…… “在赵殊的身边?”棠鲤问道。 祂变得支支吾吾的,然后眼皮耷拉下来,一副困倦的样子,打了个哈欠,最后化成一个光团,挂在空中,好似陷入沉睡。 看来,她是问不出什么了。 棠鲤心中却大致有了个猜想。 棠鲤也明白,天道虽然厉害,但是其实也有很多限制。 祂给她预测梦和部分妖力,已经是祂的最大极限了。 这看似不好,其实也是好事。 因为这样的话,即使赵殊一派有另一个天道相助,也帮不了他太多。 突然,棠鲤陷入了黑暗中,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发现身处一个流光溢彩的世界。 若说刚刚是天道创造的小世界,这又是哪里? 五颜六色的流光从天空划过,她的身边是蓝色的大海,游鱼跳出水面,溅起水花。 棠鲤的目光很快被天空中穿梭的金影吸引了。 两道金影,在云彩中自由自在地穿梭着,然后急速朝着棠鲤冲来。 似金龙,似游鱼,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只余残影。 那两道金影停在棠鲤的面前,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待金光散去,竟是两个娃娃。 两个娃娃生得一模一样,同样的稚嫩可爱,眼睛很大,眼眸澄澈,小脸肉乎乎的,小巧的鼻子和嘴唇。 两人都穿着肚兜,一红一绿,一个女孩,一个男孩。 两个娃娃手臂肉乎乎的,像藕节,头发乌黑浓密,扎着两个发髻,可爱极了。 棠鲤从这两个宝宝的五官看出她和她相公的影子…… 所以,这一次是真的梦? 她真要有宝宝了?! 棠鲤看着这两个娃娃,心中有种莫名的亲近。 两个娃娃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棠鲤,然后各自朝着她伸出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棠鲤伸出两只手,碰到了那两只软乎乎的小手…… 第五百一十七章 梦醒 棠鲤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她身边的位置空了,但是还热着,一转头,果然看到屋子里站着一抹高大的身影。 男人背对着她,正在穿衣服,轻手轻脚,几乎没发出声音。 他穿的是袖口云纹的锦袍,将宽型的腰带扣上,勾勒出腰身和修长的背影。 或许是察觉到背后的目光,他转过身来,那张俊美的脸便一览无余。在这衣着的修饰下,他浑身透着一抹贵气。 棠鲤知道刑部里,他的那些下属们,对他又敬又畏。 下属们见到的想来便是这般模样。 还怪不一样的,挺有魅力。 然而,下一瞬,他便咧开嘴笑了。 “媳妇儿,你醒啦。” 棠鲤:“……” 嗯,她对她相公这种变化已经麻了。 卫擎走到了床边,在床边坐下,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棠鲤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看着卫擎。 她想到昨晚的梦,梦里的信息太多了,她还有些晕。 卫擎看着她发呆,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问道:“做梦了?” 棠鲤点了点头。 卫擎眉头皱起:“噩梦?” 棠鲤摇头。 卫擎的眉头舒展开来。 棠鲤道:“我梦到了天道,或者说天道来找我了。” 天道? 卫擎的眉头微微皱起,并不是很理解。 “天道是世界意志,是规则秩序。”棠鲤解释道。 这其实是一个很复杂的概念,而且是虚无缥缈的存在。 寻常人听到别人说天道来找他,只会觉得胡说八道。 但是卫擎不一样,他媳妇儿说的,他都信,所以努力去理解这个概念。 棠鲤又解释了几句,卫擎懂了。 “媳妇儿,天道来找你,然后说了什么?”卫擎问道。 棠鲤将昨晚梦里的内容说了一遍。 天道告诉她,是祂把她带来的,为什么选择她,需要她做什么。 卫擎听得认真,听完后,便把棠鲤抱进了怀里。 他抱得很紧很紧。 棠鲤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仰头看他。 “相公?” “媳妇儿,要是有机会见着天道,我得谢谢祂。”卫擎的声音低哑,“谢谢祂把你带来了。” 要是没有天道,他可能这辈子都遇不到他媳妇。 在遇到他媳妇之前,日子也能过,也不觉得缺什么。 但是遇到他媳妇后,他才知道,原来日子还能这样过。 心里藏着一个人,满满当当的,只要念着她的名字,便觉得甜滋滋的。日子可以过得这样有滋有味,可以把每一天都过得开心快乐。 遇到他媳妇儿之后,他完全不敢想象,要是遇不到她怎么办。 一想,便觉得心脏被什么抓着,有种莫名的恐惧。 “相公,我在呢。”棠鲤轻轻拍着他的背,带着安抚的意味。 她很喜欢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有她最喜欢的人。 所以,对于天道擅自把她带到这个世界的行为,她并不生气。 “媳妇儿,我上辈子肯定是个好人。” 棠鲤抬头看他,四目相对。 “嗯?” “积了大德。”卫擎道,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不止一辈子,是几辈子的大德。” 积了几辈子的大德,才有幸遇着他媳妇。 卫擎抱着自己的宝贝,又忍不住想亲亲她。 亲亲她的额头,亲亲她的脸颊,亲亲她的唇。 并不是什么激烈的吻,是很温馨的亲吻。 “相公,我怀疑朱春娇没有死。”棠鲤道。 “没死?”卫擎有些惊讶。 他看着朱春娇处斩的,应该是她啊。 “她有另一部分天道的帮助。”棠鲤道,“阳对阴,白对黑,来找我的天道,也有一个对立面。” 棠鲤解释得很通俗,卫擎懂了。 “她是小说的女主,那部分天道的女儿,我总觉得她没那么容易死掉。昨晚,我试探了一下,天道支支吾吾的,说明她还活着。”棠鲤道。 有些时候,她不需要准确的答案,只要从对方的表现,就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天道现身一次,她总得从祂身上抠出点东西来嘛,不能让祂白来。 卫擎皱眉:“还活着?” “相公,我们来猜猜,朱春娇的新马甲是哪个?” 卫擎几乎不假思索道:“锦瑟?” 锦瑟是赵殊的王妃,卫擎和棠鲤都很清楚她的信息。 长公主最宠爱的养女。这养女是在朱春娇被处斩之后收养的,在之前查不到什么信息,就像凭空冒出来的。 棠鲤点了点头。 那被处斩的应该是其他人,锦瑟应当就是换脸后的朱春娇,天道给朱春娇换了一张脸。 “这朱春娇还真能蹦跶。”卫擎皱眉。 “原来的女主嘛,有天道庇佑。”棠鲤道,眼中闪过一抹狠意,“一次死不了,就再来一次。” 棠鲤觉得,昨晚她见到的天道,和朱春娇身边的天道,应当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到时候,那天道不一定能护住朱春娇了。 “相公,继续查锦瑟。”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 “盯着她,别急,不能让她察觉。”棠鲤又交代了一句。 找着机会,揭露她的真面目。 等到天道衰微到无法庇佑她的时候,再把她摁死。 “媳妇儿,包在我身上。” 棠鲤闭目沉思。 棠鲤除了见到天道外,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两个可爱的小娃娃,咯咯地笑着,朝着她伸出手…… 他们的小手肉乎乎的,捏在手里,触感很好。 那梦是预知梦吗? 预示她会有两个宝宝? 说起来,棠鲤本来想等解决了赵殊,帮萧家洗清冤屈,大局已定后,再生娃的。 所以这些年,她和她相公都避孕了,但是昨晚…… 理智如此,情感却并非如此。 棠鲤其实还是期盼着有个自己和她相公的宝宝的。 她相公肯定也很想要。 所以昨晚那个梦,她很开心。 但是,她并不清楚,那个梦,是带着预示的梦,还是一个普通的梦。 棠鲤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卫擎。 要是只是普通的梦,她相公就空欢喜一场。 等确认后,她再告诉她相相公吧。 棠鲤亲了亲他的脸。 “相公,去刑部应卯吧,别晚了。”棠鲤道。 刑部事多,她相公早点去,就能早点回来了。 卫擎点了点头。 待到卫擎离开后,棠鲤才起身,换上衣服。 她看向墙上自制的春闱倒计时,距离春闱只有二十日了。 棠鲤出了门,在院子中,遇到也准备出门的许珏和卫子昂。 两人都穿着白色的书生袍,身形笔直而修长,温文尔雅。 第五百一十八章 凉州学子秦昭 两少年看着棠鲤,都走了过来,打了招呼。 棠鲤看着二人。 卫子昂手里拿着一本书,满脸高兴,许珏双手负在身后,却似心情不太好。 “这是要去哪里?”棠鲤好奇道。 “我们去拜访秦兄。”卫子昂道。 “秦兄?” 这秦兄是哪个秦兄?她之前怎么没听他们二人提起过? “秦兄就是凉州学子秦昭,才华横溢、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才学无人能及……”许珏一溜烟说了很多夸赞的话。 棠鲤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某人对他极其崇拜,说了一晚上夸赞的话,恨不得当即见到他。” 卫子昂的脸微微发红,用手肘撞了撞许珏,让他别说了。 这位秦兄乃是凉州学子,凉州与京城相隔千里,卫子昂虽然与他素未谋面,但是却读过他写的几篇文章,顿时惊为天人,所以一直关注着他。 秦昭很有个性,他才名远扬,甚至传到了京城。但是却是第一次来京城参加春闱。 因为他曾放下一句话,他要是参加春闱,必夺榜首! 也就是状元。 他在有得状元的自信前,并不来参加春闱。 这次来,便说明他有足够自信,能考中状元! 卫子昂和欣赏秦昭的才华,秦昭昨日入京,卫子昂便想今日去拜访他。 “许珏,难道你就不想和他探讨一下这本书吗?”卫子昂扬了扬手里的书道。 这本书晦涩难懂,卫子昂很多不理解的地方,秦昭却专门写过其中一篇章的解读,卫子昂很是佩服。 许珏轻哼一声:“不想。” 许珏本来想的,听说秦昭入京,还暗自高兴,但是昨晚,被子昂念叨了一晚上,他突然不想了。 “好啦,别生气了,你是最厉害的。”卫子昂拽了拽许珏的衣袖,带着讨好的意味。 他自然知道许珏生气的原因,他们俩自幼一起长大,虽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却如亲兄弟一般。 卫子昂记性很好,他记得许珏刚刚来卫家的情景。 他记得寒冬腊月,他们俩偷偷爬起来读书。 他记得刚去上学的时候,被人欺负,两人如何反击…… 他的记性好,很多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再欣赏其他人,也只是欣赏,自然不能亲过许珏。 “你都没见过秦昭,只看过他的文章,怎么知道我比他厉害了?”许珏道。 “无论他学识如何,你都最厉害。”卫子昂一脸真挚道。 他也是护短的,在他心里,许珏最厉害。 许珏轻哼了一声,嘴角却微微勾起。 “娘,那我们就走啦。”卫子昂道。 棠鲤点了点头:“去吧。” 两个少年并肩走了出去。 棠鲤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笑意淡去。 秦昭…… 前年,陛下改年号为‘景泰’,所以今年是景泰二年。 棠鲤想着小说里的内容,景泰二年的状元…… 便是凉州学子秦昭。 能中状元,自然是才学不凡。 许珏和子昂在小说里,都是不同届的状元,但是那是好几年后,现在毕竟年纪小。 这三个状元撞在一起,还真不知道谁会一举得魁。 许珏和子昂都对这秦昭颇为欣赏,只是这秦昭,恐怕不值得结交…… 罢了,他们十四岁了,可以自己认知和判断秦昭的人品,判断是否值得结交。 她不能干涉太多。 她就一个兜底的,万一他们走错路,就将他们拉回来。 棠鲤脸上担忧的神情消散,也出了门。 …… 清风阁对面,有一家客栈叫龙腾阁。很多进京赶考的外地学子,都住在龙腾阁中。 龙腾阁很大,有两层,四四方方的,环绕着一个大院子。 大院子中有假山流水,适合读书,中间有一个亭子,学子们时常在此论道。 许珏和卫子昂进了龙腾阁。 两人来到二层最角落的房间里。 卫子昂敲了敲门。 他抱着书,有些期待,有些紧张。 许珏也好奇,这位才华横溢的凉州学子,究竟何等模样。 卫子昂和许珏等了一下,才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一个书童模样的人。 “二位是?” “我是卫子昂,这是许珏,久仰秦兄大名,想见秦兄一面。”卫子昂笑着道。 “二位稍等。” 书童转身去内屋汇报了,说了什么,很快就出来了。 “二位,少爷正在休息,不便相见。” 卫子昂连忙道:“秦兄先休息,我和许珏在门口等着。” 书童本来还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口,将门关上了。 卫子昂和许珏就在门口站着。 许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时候也不早了啊,秦昭怎么还在睡? 两人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许珏,你累吗?”卫子昂低声问道。 他不知道要等这么久,早知道就去楼下找个地方坐着了,不该说在门口等着的。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君子一言,若是门打开了,不见他们,便是他们不守诺了。 许珏摇了摇头。 “我们看书吧。”许珏把卫子昂手里拿着的书拿了过来。 两人翻开书,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看起书来。 有了事情做,时间便过得飞快。 待到门再打开,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两人同时抬起头,那书童看到他们,甚是惊诧。 “你们还在啊?” 卫子昂点了点头:“我们说了在门口等着的。” 书童转头看去:“少爷。” 只见一瘦削的少年走了出来,那少年十八岁左右,很瘦,长相普通,穿着书生袍,带着书卷气。 那书生看到了卫子昂和许珏。 三人都行了文人的礼仪。 “我们读了秦兄的《国论》《上林书》,很佩服秦兄的学识,还看过秦兄对这本书有一篇文章的解析,心中诸多疑惑,想请秦兄解惑……”卫子昂眼睛亮晶晶道。 “抱歉,我要去拜访一位故友,恐怕没时间谈论这些,待有空我再寻二位吧。” 秦昭朝着卫子昂作了作揖,便转身走了,没有再给卫子昂说话的机会。 卫子昂脚步顿在那里,心中有种淡淡的失望。 “这位凉州学子素有狂傲之名,有才之人,性格怪都很正常,待他有空,我们再来拜访吧。”许珏道。 卫子昂点了点头,两人离开了龙腾阁。 再说秦昭。 秦昭下了楼,乘上等候在那里的马车,启程出发,最终停在一栋府邸前。 门匾上赫然是‘睿王府’三个大字。 第五百一十九章 秦昭的选择 锦瑟手中捏着一根簪子,发呆。 这簪子是王爷前一段时日送她的,簪身的花纹是王爷亲手雕刻,锦瑟收到的时候,心中甚是甜蜜。 那一段时间,两人蜜里调油,锦瑟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但是这一段时间,她又有些患得患失。 昨晚,王爷并未宿在她房中。 似乎从冤枉赵景煊害死学子的事搞砸后,王爷对她就冷淡些许…… 锦瑟的脑海中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一个想法。 王爷会不会在利用她? 这个想法一产生,她心脏便是一紧,本能地排斥这种可能。 不会的! 王爷那么爱她,绝不是在利用她! 肯定是因为王爷念着其他事,分散了注意力,没办法和她日日温存。 春闱将近,卫子昂、许珏是国子监学子中的佼佼者,赵景煊又与他们走得近……赵景煊本就处处占尽优势,若是他们二人中出了状元,赵景煊又要添一助力,这般情况下,王爷自然更加烦闷。 锦瑟摩挲着簪子,露出沉思的表情。 她活了两辈子,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心,不能只靠男人的爱。 红颜易老恩易断。 她得有其他女人没有的本事,给王爷其他女人给不了的东西。 她要让王爷离不开她。 她要把主动权,掌控在自己手中! “王妃,有一位自称凉州学子的求见,说是来向王妃道谢的。”门外响起一个通报声。 来了? 锦瑟回过神,勾起一抹笑。 这位凉州学子秦昭,便是锦瑟选中的、解决目前困境的王牌。 春闱将近,人人都说这次的状元就在卫子昂和许珏之中了。 王爷肯定不想卫子昂和许珏中,不想他们成为赵景煊的助力。 锦瑟同样不想,因为这两人是棠鲤的养子。 她与棠鲤,乃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看着棠鲤越来越好,她心里如何不嫉妒,如何不愤恨?! 幸而,她有神仙相助。 是真的神仙,这是她心里藏着的最大秘密,她谁都不敢告诉。 这神仙是在她被处斩时出现的。神仙给她换了一张脸,并托梦告诉她,这是障眼法,没人看得到她本来的长相。 神仙替她换了脸,长公主将其他人易容成她原本的脸,替死。她成功逃脱。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赵殊会是将来的皇帝,也是神仙托梦告诉她的。 前一段时间,神仙又托梦告诉她,凉州学子秦昭是景泰二年的状元。 这是实打实的状元! 卫子昂和许珏是骡子是马都不知道,说不定就是被捧得那么高,都是虚名。 她要将秦昭收为自己的人,这样就自己就能赢棠鲤一次了! 于是,锦瑟设计秦昭来京城赶考的路上被恶徒抢劫钱财,自己再出手相助…… 两人的渊源便这般结下了。 “将他请到客厅,让他稍候,本王妃马上就来。”锦瑟道。 锦瑟换了一套见客的华服,去了客厅。 秦昭坐在那里候着,见着锦瑟,起身,朝着她作揖。 “王妃。” 锦瑟笑得温和,一点王妃的架子都没有。 “快请起,不必这么客气。”锦瑟道,“坐。” “王妃,这给您。”秦昭将一卷卷轴递给锦瑟,“多谢王妃救命之恩,聊表谢意。” 锦瑟接过卷轴,有些好奇:“这是……” 她将卷轴打开,便发现是一副字画,本来以为是一张名画,但是签章却是陌生的名字。 “这是在下所作。”秦昭道。 锦瑟盯着那画,脸上流露出甚是喜欢的神情:“秦公子有心了,此物无价!” 秦昭对锦瑟的反应挺满意的。 他自幼便是天子骄子,被众人追捧,他说出的话,众人都十分相信,没人反驳他,也没人能反驳他。 他自恃甚高,性格狂傲,并未将权贵放在眼里。 只要给他时日,他定能位极人臣,协助君王,成就一番霸业! “王妃说的对,待在下中了状元,这幅画确实是无价之宝。”秦昭道。 锦瑟也跟着笑了起来。 “预祝秦公子高中!” 锦瑟将那画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给下人,让下人收藏起来。 “秦公子对这次春闱的学子了解吗?”锦瑟问道。 秦昭轻笑一声,神情狂傲:“无需了解。我曾将自己关在屋中三年,不出门,也不与人说话,读完整整千本书,书中知识全都记在我脑海中。我也曾一人辩凉州学子百人,各个都被说的哑口无言。我十三岁作《上林书》,十八岁作《国论》,这两篇文章,传阅至京城。我此番来,必中状元!” “不过,这次学子中,有两个叫卫子昂和许珏的……”锦瑟继续道。 “卫子昂、许珏?”秦昭对这两个名字有印象,很快想起来了。 不就是早上在门口,等了自己许久的两个国子监学子吗? 秦昭入了京城,就听到不少学子谈论他们,但是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两个学子挺厉害的,国子监祭酒很欣赏二人。”锦瑟道,“京城的清风阁里,卫子昂和许珏的辩学成绩常居榜首。” 清风阁那榜单,是有权威性的,许多人都以此来判定国子监学子的才学。 秦昭笑了笑:“那是因为我没参加辩学。” 锦瑟挺喜欢他这一身狂傲劲的。 她期待着秦昭将许珏和卫子昂踩在脚下! “秦公子,可想见见睿王?”锦瑟问道。 秦昭决定来参加春闱,便是笃定了自己绝对是状元。他也规划好自己未来的人生,中了状元,然后入仕,位极人臣,辅佐自己选定的君主,一统天下! 秦昭对几位皇子也有了解。 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便是睿王和六皇子。 六殿下身边能人太多,自己会受制太多。 睿王因为祈安台倒塌一案暂时失势,但是潜龙在渊,未必没有起势的一天。 最重要的是,睿王的身边缺一位谋臣…… 秦昭思量过后,摇了摇头。 “在下不叨扰睿王了。” 他不想求见睿王,他要睿王来找他! 锦瑟也没有强求。 “王妃,不打扰了,在下告辞了。”秦昭道。 锦瑟毕竟是女眷,不便相送,便叫来管家,将秦昭送到门口。 秦昭对王妃的态度甚是满意,再加上王妃于他有救命之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睿王赵殊。 第五百二十章 秦昭挑战卫子昂 卫子昂和许珏又去求见秦昭一次,又被拒之门外。 卫子昂有些闷闷不乐。 其实第一次的时候,就察觉到秦昭的孤傲了,但是毕竟是有才之人,有点脾性很正常,他有孤傲的资本…… 但是,第二次如此,卫子昂就觉得秦昭有些不尊重人了。 秦昭的文章写得那么好,为何为人如此呢? “子昂,你注意到没,这几日,来拜访秦昭的外地学子他都见了,国子监学子却一个没见。”许珏道。 卫子昂点了点头。 “其实,一直以来,学子们也是分派系的。国子监学子看不上外地学子,觉得他们没见识、书呆子,国子监中多权贵,外地学子觉得国子监学子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两者相互看不起,分为两派。” “都是读圣贤书,何必分成这样?”卫子昂闷闷道。 卫子昂其实不喜欢勾心斗角,他很聪慧,很多事都看得明白,他不是不会,是不愿。 小说里,无人护着他,他一心为卫擎报仇,所以做了自己最不喜欢的事,勾心斗角,机关算尽…… 这辈子,有爹娘、许珏护着,卫子昂还保留着那份赤子之心,不是很喜欢这种勾心斗角。 他读书、入仕,便是想用自己的才学,让四海生平、河清海晏,百姓们都安居乐业! “如今外地学子隐隐以秦昭为首,国子监又以你我为首,秦昭大概将我们当对手了。”许珏道。 “不是对手,他根本没把我们放眼里。”卫子昂道,心里有些失落。 就像一直敬佩、欣赏的人,结果这样…… 其实,也不能说人品不好,就是观念不同,没法做朋友。 突然,两只手拍上了两人的肩膀。 卫子昂吓了一跳,转头,就对上一张凑近的大脸。 正是赵景煊。 赵景煊比他们大一岁,人高马大的,比两个人高出半个头。 他伸出拇指,在两个人的脸颊上戳了戳,戳出两个酒窝。 “一个个怎么都绷着脸?走,带你们喝酒去。”赵景煊道。 “我不饮酒。”卫子昂道。 “青梅酒。”赵景煊道,“谩摘青梅尝煮酒,旋煎白雪试新茶。就不想尝尝吗?” 许珏看了闷闷不乐的卫子昂一眼:“看在赵兄居然会背诗的份上,给他个面子吧。” “喂喂,什么叫‘居然’?我会背诗很稀奇吗?”赵景煊很不忿道。 “子昂,‘中庸之为德也’,是哪个‘德’啊?”许珏问道。 卫子昂眼珠一转:“自然是‘得失寸心知’的‘得’。”说完,一脸无辜和懵懂,“啊?难道不对吗?” 卫子昂和许珏说完,在赵景煊反应过来前,赶紧往前跑去。 之前,赵景煊想抄许珏的答卷,许珏故意将‘德’写成‘得’,赵景煊便傻乎乎地抄下来了。 这两人一唱一和,抖他的糗事呢! 气死他了! 赵景煊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 三个少年在街上飞奔着。 这样一跑,卫子昂心中那一点烦闷便烟消云散了。 …… 第二天,秦昭发起了挑战,邀请清风阁榜上第十的进行辩学。 这位凉州学子素有才名,乃是外地学子之首。 而清风阁榜上的名字,都是国子监的学子。 因此,这件事引起很大的轰动,很多学子都去围观了。 结果,秦昭赢了,名字写在了第十位。 国子监学子受到了打击,外地学子却斗志昂扬。 然而,很显然,秦昭目标明显不止于此。 他很快发起第二次挑战,挑战第九名…… 然后第三次,第四次…… 就这么一步步往上,秦昭的排名径直到了第三名。 秦昭第一次挑战第十的时候,国子监学子还觉得他有自知之明。结果一步步往上,将国子监的学子们压下去,仿佛一脚一脚把他们踩下去,侮辱性极强。 国子监学子都憋着一口气,外地学子则很是扬眉吐气。 秦昭此举,不仅在学子们之间引起很大轰动,还引起京城很多贵族的注意。 ‘秦昭’这个名字,开始给他们留下印象,成为他们谈论的对象。 这次的状元,究竟会出在国子监,还是北方凉州呢? 赵殊也听到了这个名字。 一步错,步步错。 当初,他选择放弃棠鲤的之后,就诸事不顺了。 谁能想到,她居然是顾将军的女儿?谁娶了她,便拥有顾家军的助力了。他要是有了这助力,完全可以与老六抗衡。 不仅如此,她的两个养子,许珏和卫子昂,居然那般优秀。 他甚至听到说,这次的状元,必定是许珏和卫子昂中的一个。 娶了棠鲤,这两人也必定是忠心耿耿的谋臣。 午夜梦回间,他经常后悔。 然而,人生没有若是,时间不能倒流。 春闱将近,赵殊却坏事连连,心情差到了极点。 赵殊听闻秦昭的时候,倒像是嗅到了一丝转机。 这状元还不一定是棠鲤养子的呢。 希望秦昭是这个状元,要是他能拉拢这个状元,那就更好了。 赵殊与锦瑟一起下棋的时候,便提起了秦昭。 “王爷,前几日,秦昭还来了王府呢。”锦瑟道。 赵殊眼睛一亮,来了兴趣。 “哦?他来王府作甚?”赵殊好奇道。 锦瑟道:“前一段时间,臣妾不是去飞来寺进香了吗?回来的路上,刚好遇上秦昭被人抢劫,臣妾便出手救了他。秦昭是个懂得感恩之人,来京城的第二日就上门来道谢了。” “这般巧?”赵殊道,目露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啊,巧得很,他还送了臣妾一副字画呢,臣妾看他并非俗子,将来必定大有成就。”锦瑟道。 赵殊露出一抹笑,看着锦瑟的眼神,格外温柔。 “找个机会,见见这位凉州学子。”赵殊道。 机会很快来了。 秦昭挑战清风阁榜首卫子昂! 这个消息很快在京城传开,也引起很大轰动。 这场辩论必定很精彩。 大家都很好奇,国子监卫子昂,对上凉州秦昭,究竟谁胜谁负! 睿王府中,锦瑟看向赵殊:“王爷,我们去看看?” 赵殊还在紧闭中,不能光明正大的出门,但是可以偷偷去。 赵殊点了点头。 第五百二十一章 鱼汤 国子监。 “秦昭也太嚣张了吧,居然跳过了许珏,直接挑战子昂。” “是啊,他什么意思啊?看不起许珏吗?!” “他也太嚣张了吧,真以为能将我们国子监学子全部踩在脚下?子昂,给他点颜色瞧瞧!” “对,让他知道我们国子监学子的厉害!他敢挑战子昂,子昂,你一定要辩得他哑口无言!” “他今年好像十九了吧?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们子昂才十四,真正的少年天才。” 几个学子将卫子昂环在中间,叽叽喳喳的,脸上都带着不忿! 卫子昂绷着一张小脸,不太高兴。 他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五官精致,带着几分天真无辜,是很温和的长相,很讨人喜欢。 如今,他绷着脸,嘴唇紧紧抿着,眼皮耷拉下来,那股温和气消散,有几分冷漠疏离。 许珏看出他的不高兴,给了赵景煊一个眼神。 赵景煊反应过来:“你们一个个的,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吵得人都起茧子了。想要子昂为我们国子监讨回脸面,就都出去,让我们子昂安静思考。” 说着,就将一众学子赶了出去。 “这下清静了吧?”赵景煊凑到许珏面前,邀功似地道。 安静了,他们仨就可以好好讨论一下,怎么对付秦昭。 许珏面无表情:“你也出去。” 赵景煊:“……” 赵景煊被许珏盯着,只能乖乖出门去了。 许珏走到卫子昂的面前,见他还在生闷气,不由的好笑。 “怎么?怕输给秦昭?”许珏笑着道。 卫子昂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 秦昭有才学,但是他也不赖,没比过,谁知道? “那还有什么不高兴的?”许珏问道。 “他为什么跳过你?”卫子昂道。 如果说之前,卫子昂对秦昭的情绪只是从崇拜到失望,绝对称不上讨厌。现在,是真的讨厌秦昭了。 凭什么看不起许珏? 许珏明明很优秀。 他知道秦昭有才学且傲慢,但是这种无视的态度,实在让人火大。 许珏其实并不在意。 他不在意秦昭,也不在意秦昭对他的态度。 只是看着卫子昂这么护短,他脸上的笑意深了一些。 “不挑战我也好,省得我我浪费口舌。”许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代表就行,狠狠挫挫他的锐气。” 许珏看向窗外:“回家去吧。” 卫子昂的脸色稍微好看一些。 “恩,娘还在家等我们。” 两人回了侯府。 棠鲤在门口等着他们,看着他们便露出一个笑。 “娘。”卫子昂叫道,把秦昭挑战他的事说了。 棠鲤最近一直关注着春闱的事,那种心情,就跟现代社会,孩子要参加高考时的心情一样。 纵然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两个天才,还是忍不住担心。 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比两个孩子还紧张。 除了春闱的这件事,都没其他事能引起她的注意。 棠鲤这么关注,自然知道秦昭挑战卫子昂的事。 “子昂,这件事你怎么看?”棠鲤问道。 “辩就辩,一场辩学而已。”卫子昂道。 心态不错,棠鲤松了一口气。 “我们大宝肯定回赢的。”棠鲤道,说完,又怕给他造成压力,连忙道,“不过输赢无所谓。” 卫子昂看着她,大大的眼眸,亮晶晶的。 “娘。”卫子昂叫道。 棠鲤看向他。 少年已经比她高了。 不过不管多高,都是她的宝宝。 “怎么了?”棠鲤柔声问道。 “娘,别担心。”卫子昂道。 棠鲤笑了:“好。” 棠鲤领着两个少年回了院子。 许珏和卫子昂刚坐定,就闻到一股香味。 下人端着一盅汤出来了。 “好香。”卫子昂道。 “夫人亲自炖的鱼汤。”下人道。 下人给两人,一人盛了一碗。 白乎乎的鱼汤,很香很鲜,鱼肉很细嫩,口味恰到好处。 许珏和卫子昂一口气喝了好几碗。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心理作用,娘煮的汤和后厨煮的不一样。 卫子昂记得小时候,娘抓了鱼,给他们熬汤喝…… 卫子昂觉得自己好幸福啊。 “好香。” 就在这时,一人大步迈进了院子,正是卫擎。 卫擎一边走,一边将自己的官袍脱了下来,将衣服给了下人,只着里面的便服。 他凑过来看:“开小灶?” 又看向棠鲤:“媳妇儿,还有吗?” 虎目瞪着,眼巴巴的,馋坏了。 “大人,还有,奴婢这就去盛。”下人连忙道。 “不用,我自己去。” 卫擎跑去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便拿着一个大盆,里面盛满了汤。 棠鲤:“……” 见棠鲤瞪他,卫擎连忙道:“媳妇儿,还有。而且,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们俩一起喝。” 说着,就凑到了棠鲤的身边,自己喝了一口,又要去喂棠鲤。 卫子昂和许珏见状,两人对视一眼,便以要看书为由,离开了。 卫擎和棠鲤你一口我一口的。 棠鲤喝了几口,便觉得胃部有些不舒服,眉头皱起,不喝了。 卫擎见媳妇儿不想喝,便端着,蹲到一旁,几大口就喝完了。 喝完后,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喝这么多,晚膳都不用吃了。”棠鲤嗔道。 媳妇儿煮的汤,可比晚膳好吃多了。 媳妇儿鲜少下厨了,他就沾沾两个孩子的光。 卫擎蹭到棠鲤的身边,贴着她坐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太阳落山了,夕阳正好。 “相公,凉州学子要与子昂辩学。”棠鲤道。 “我知道了。” 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的,子昂又是他的崽,早就传到他耳里了。 “明日我休沐,一起去清风阁看。”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棠鲤就醒来了。 棠鲤一醒,卫擎就跟着醒过来。 卫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就起床了。 两人洗漱,用过早膳,便听下人禀报,两位公子早已出门。 子昂和许珏居然比他们还要早。 “媳妇儿,走吧。” 卫擎说着,便握住了棠鲤的手,大掌完全将她的小手包住,出了门。 第五百二十二章 辩论 卫擎穿着便服,棠鲤也穿的简单,两人手拉手,朝着清风阁走去,就像一对寻常的夫妻。 就是两人过于好看,总会引来路人的注目。 两人来到清风阁外,便发现外面挤满了人,大多是学子,也有看热闹的普通人。 学子们又泾渭分明,分成了两派。 卫擎眉头一皱,比他们想象的还热闹。 这么多人,别说听辩论了,连人影都看不到。 “相公,跟我来。”棠鲤拉着卫擎的手,绕着清风阁走着,走到了后院。 棠鲤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了。 “小姐。” 开门的是一个老者,对棠鲤的态度很恭敬,将棠鲤和卫擎迎了进去。 两人跟着老者,从后面的楼梯上去。 这是清风阁内部通道,空无一人。 棠鲤和卫擎被领着上了三楼,进了其中一个隔间。 “小姐,坐。”老者恭敬道。 棠鲤和卫擎坐下。 这隔间窗户上挂着纱幔,能挡住外面看进来的视线,却能看清楼下的景象,视野很好。 “清风阁的老板是白大哥。”棠鲤道。 白家的产业遍布京城,有时进的某一家店,老板说不定就是白沐阳。 “这包厢是我哥特意给我留的,专用包厢。” 卫擎点了点头。 “媳妇儿,我沾光了。”卫擎道。 那老者又进来了,给两人拿了茶水,和点心来。 “小姐,有事唤一声就行。” 棠鲤点头:“好,去忙吧。” 那老者退了出去。 棠鲤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包厢上,里面坐着两个人,隐约可以看出来,是一男一女。 不一会儿,楼下突然一阵喧闹声。 棠鲤朝着楼下看去,就看到一个少年挤开了一条路,正是赵景煊。 而他后面,跟着两个穿着白袍、身形修长的少年,正是许珏和卫子昂。 两个少年在位置上坐下。 “距离辩学开始还有一刻钟。”卫擎看了看时间,道。 卫子昂提前到,是对对手的尊重。 秦昭却是踩着点到。 卫子昂起身,朝着秦昭作揖。 “秦兄,我……” “你是卫子昂,我认识你。那一日,你候在我门口一个时辰,说是要向我请教。”秦昭道。 秦昭只是平静地叙述着这件事,但是这件事说出来,就有些像在示威了。 外地学子们都有些得意。 这国子监第一的学子,也向秦昭请教啊。 国子监的学子们,则不忿地看着秦昭。 什么请教,讨教而已,他们都时常讨教,有什么好说的。 再说,卫子昂说不定是不耻下问呢! 哼! 卫子昂神色未变,脸上挂着笑:“对,我是卫子昂。” 秦昭回了一个礼:“凉州秦昭。” 两个人行礼完毕。 按照往常的规矩,都是抽取辩题。 “不必抽了,我听闻,凉州运河之事,是令尊提出,我生于凉州,也对此事颇为了解,不如我们就来辩辩,这运河的修建,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秦昭道,“卫兄,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许珏眉头微微皱起。 学子们关注时事,自然知道这件事,平日里多有讨论。 但是,秦昭毕竟出自凉州,有更多的了解,占优势。 卫子昂神情温和:“好。” 秦昭性格狂傲,一开始,就向卫子昂提出十问。 他说话的速度很快,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一般人,被这样问,都有些懵了。 之前就有好几个学子,一开始就被秦昭问得哑口无言,被外地学子嘲笑。 卫子昂面对着这些问题,神情依旧温和,他不慌不忙,沉思片刻,然后作答。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快,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众人都听得很清楚,很有力道。 不像听秦昭说话,那么有压迫感,听他说话,很舒服。 无论秦昭的压迫性多强,卫子昂都是不慌不忙地应对。 卫子昂问的问题,也条理很清晰。 秦昭的脑子转的很快,也一一回复了。 两人便你来我往,辩论着。 许多学子开始只念着胜负,如今都听得有些入神了。 秦昭也露出诧异的神情。 卫子昂,似乎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以往,与他辩论时间最长的,不超过一盏茶。 一刻钟过去了,卫子昂都没有显出丝毫颓势。 看来他要更认真一点。 两人你来我往,毫不示弱。 直到一声敲锣声响起。 众人也都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清风阁有个规矩,辩学时间以一个时辰为限,若是还未分出胜负,便为平局。 这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居然是平局?! 秦昭面红耳赤,脸色很难看。 怎么会这样? 卫子昂居然这般能言善辩! 虽然是平局,但是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失败! 卫子昂神色依旧很温和,朝着秦昭作揖,便和许珏一起出门去了。 纵然是平局,国子监的学子们都很兴奋。 秦昭太嚣张了,看着他面红耳赤,一副被打击到的样子,实在太爽了! 不愧是卫子昂啊! 卫子昂和许珏一起走出了清风阁。 卫子昂看到两抹熟悉的身影,眼睛顿时一亮。 “爹,娘!” 正是卫擎和棠鲤,两人已经从楼上包厢下来了。 卫子昂快步走到两人面前。 “爹、娘,刚刚的辩论,你们看到了?”卫子昂道。 棠鲤点了点头:“我们在三楼。” 卫擎勾住了卫子昂的脖子,夸赞道:“不愧是我儿子。” 卫子昂被夸赞了,脸微微发红,又有些得意。 能得爹娘夸赞,肯定很开心啦。 “别说话了,喉咙疼了吧,娘回去给你煮养喉的汤喝。”棠鲤道。 卫子昂乖乖点头。 “可惜是平局。”卫子昂还是忍不住道。 没赢。 而且,继续下去,他也不确定能不能赢。 “运河之事,秦昭了解得更多,他定的辩题,他占了便宜。”许珏道。 “是啊,一场辩学,说明不了什么,最重要的是等殿试的时候,你们俩一个状元、一个榜眼,把他压下去,到时候他就灰溜溜的了。”卫擎朗声道。 棠鲤给了卫擎手臂一下。 她不想给两个孩子太大压力。 卫擎‘嘿嘿’笑了两声,不再说话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花掌柜和卓舒来了 棠鲤其实还真不确定,殿试的时候,两个孩子能不能赢秦昭。 当然,不是因为两个孩子不如秦昭,而是因为秦昭此人,极其擅长纸上谈兵。 他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很能唬人。 小说里,秦昭是景泰二年的状元,秦昭的理论一套一套的,将皇帝说的心服口服。皇帝很看重他,委以重任。彼时,秦昭俨然是朝堂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风光无限。 后来真正做起来,才暴露他短处。 秦昭此人纸上谈兵,并且狂妄自大,并不听取别人的意见,将事情弄的一团糟,民怨沸腾。 最终,皇帝对他很失望,将其外放。这颗新星便至此陨落。 这中间,差不多有两年时间。 秦昭这种人,其实是有天赋的,但是就是因为太有天赋,没遭遇过什么挫折,所以狂妄自大,且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造成了此种性格,难成大事。 但是,殿试的时候,皇帝只看学生答卷,若是钦点秦昭为状元,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所以,她不敢夸下状元便是子昂和许珏之一的海口。 纵然状元不是子昂或许珏,经过时间的考验,这两个孩子也定会大放异彩。 棠鲤温柔的目光落在两个少年身上,勾起一抹笑。 …… 清风阁。 一包厢中,坐着三人。 睿王赵殊,王妃锦瑟,还有一人,便是秦昭。 秦昭朝着锦瑟行礼:“王妃。” 又看向赵殊:“这位便是睿王吧?” 锦瑟点了点头。 “凉州学子秦昭,拜见王爷。” 赵殊眼神里带着欣赏,看向秦昭。 “快坐,不必拘泥。”赵殊笑着道。 秦昭与卫子昂那一辩着实精彩,若非时间所限,他觉得赢得肯定是秦昭。 他就极其不赞同运河之事,秦昭的那些话,简直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秦昭也没客气,直接在赵殊的对面坐下了。 “有字吗?”赵殊问道。 “字昀文。”秦昭道。 “好,昀文,口渴了吧,喝口茶。”赵殊道。 “谢王爷。”秦昭喝了一口茶,“刚让王爷见笑了。” “何来见笑?昀文一番高见,本王听得深有感触。”赵殊道。 “平局对我而言,便是失败。”秦昭道。 他居然和一个十四岁乳臭未干的小子辩成了平局! 秦昭脸面很挂不住。 不过这一次辩学,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学子中,还是有聪明人的,不像他想的,一堆蠢货。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很是烦闷。 “这修建运河本就是卫子昂的父亲提出,这个辩题于他有利。昀文明知如此,还提出这个辩题,为人大方,令本王佩服。”赵殊道。 赵殊这一番话,说得令秦昭十分开心,心中更觉得睿王懂他,是值得他辅佐之人。 三人喝了一盏茶,秦昭便告辞离去了。 赵殊和锦瑟也悄悄回了睿王府。 赵殊的心情俨然不错,一回院子,便在锦瑟的脸颊上偷了一个吻。 锦瑟的脸微微发红,娇嗔道:“王爷……” 赵殊顺势将她搂住。 “王妃,你真是本王的福星,给本王带来了一个人才。”赵殊道。 赵殊勾起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 侯府。 棠鲤一家子回了家。 此番辩学,许珏和卫子昂还要复盘一番,分析一下其中观点,自是有很多话要说,两人便去了书房。 棠鲤则拉着卫擎去了一个院子。 这院子和棠鲤住的院子不远,重新收拾了一番,很干净。 这院子是给花掌柜和卓舒收拾的。 之前,因为花掌柜的儿子刚出生不久,不宜奔波,卓舒又并未拿到国子监的入学资格,便留在了清河念书。 如今,春闱将近,花掌柜一家自然要搬入京城。 棠鲤前一段时间,收到花掌柜的信,大概在明日会入京,所以,就赶紧吩咐下人,收拾出来一个院子。 两人手拉手走进院子,将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看看缺了什么,又叫下人添了。 第二天。 上午,棠鲤便听到下人禀报,外面有花姓女子求见。 花姐姐来了! 棠鲤顿时一喜,连忙起身,几乎半跑着往门口走去。 她一到门口,首先看到花逢夏。 只见她一身艳色的红衣,面若芙蓉,透着娇媚,身形丰腴,比一年前还有丰腴一些,容光焕发,可见这一年来过得不错。 花逢夏看到棠鲤,眼睛顿时一亮,冲上来,一把抱住了棠鲤。 “棠棠~棠棠~”她一连叫了好几声,像是怎么也叫不够似的。 真想死她了! 棠棠是她最好的朋友,这一辈子都遇不到这么好的朋友了。 棠鲤轻轻拍着花逢夏的背。 “花姐姐~” 她也好想她。 两人松开的时候,花逢夏的眼眶红了,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结果见棠棠眼眶也红了,不由得笑了。 曹疾正在和下人们一起往下搬东西,看到棠鲤,便挥手打招呼。 “还是个傻大个,这几天,天天念叨着你男人呢。”花逢夏凑过来,笑着道。 “我相公今日去刑部应卯了,晚上回来,他们可以好好喝一顿。”棠鲤道。 棠鲤的目光扫过,落在卓舒身上。 卓舒也长大了许多,少年如玉。 卓舒朝着棠鲤打了招呼。 卓舒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 小家伙的眼睛很大,像花掌柜,鼻子像曹疾,肯定是花姐姐的儿子! 那小家伙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正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棠鲤。 “壮壮,快叫姨姨。”花逢夏道。 棠鲤蹲下身,看着小家伙。 小家伙的脸微微泛红:“姨姨~” 奶声奶气地叫完,又因为害羞,转过小身子,抱住了卓舒的大腿,把脸埋在他的大腿上。 “害羞了,我和曹疾的脸皮这么厚,他这么皮薄,也不知道随了谁。”花逢夏笑着道。 棠鲤看了看小家伙,再看卓舒,这性子像谁,不是很明显的吗? “壮壮~壮壮~”棠鲤叫了好几声。 小家伙的耳朵泛红,偷偷转过脑袋,露出一只圆溜溜的眼睛,偷偷看棠鲤。 “姨姨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棠鲤哄道,“想不想吃好吃的东西?” 小家伙的脑袋又转过来一些,两只眼睛都露了出来。 “想。”小家伙吞了一口口水,明显馋了。 “那姨姨抱你好不好?”棠鲤柔声道。 小家伙歪着脑袋,挣扎了一下,最终,馋战胜了害羞,朝着棠鲤伸出两只胖乎乎的手臂。 棠鲤一把把小家伙抱进怀里,掂了掂,小家伙还挺沉的。 “花姐姐,卓舒,先进来吧。”棠鲤道。 花逢夏点了点头,跟在棠鲤的后面,进了侯府。 “卓舒他爹娘呢?身体如何了?”棠鲤问道。 “他爹娘留在清河,身体挺好的。”花逢夏道,“他们年纪大了,不宜奔波,等稳定了再将他们接来。” 棠鲤点了点头。 棠鲤看向卓舒:“卓舒,学业如何?” 卓舒斯文作答。 “棠姐姐,许珏和卫子昂呢?”卓舒问道。 他念着许珏和卫子昂呢,不知道他们如何了。 卓舒刚问完,两个少年便跑了过来。 他们也是听说卓舒来了,高兴呢,额头上都跑出了汗水。 “卓舒!” 卓舒看到他们,眼睛顿时一亮。 “许珏,子昂!” 花逢夏看着年龄相仿的三个少年:“好啦,你们三个去吧。” 卓舒点了点头,便跟着许珏和卫子昂走了。 棠鲤抱着壮壮,带着花逢夏,去了自己的院子。 “棠棠,这侯府真大,我以前到了秦州城,觉得秦州城大,后来到了清河郡,又觉得清河郡繁华,现在到了京城,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花逢夏赞叹道。 “今日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去京城逛逛。”棠鲤道。 花逢夏点了点头:“好呀。” 幸好她有棠棠这个朋友,什么都给她安排好了,否则来京城,还得抓瞎。 三个人进了院子。 棠鲤让下人拿来糕点。 这糕点是她早上给许珏和子昂做的。 小家伙闻着香气,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眼巴巴的,却没有伸出小手去抓。 棠鲤拿了一块给他,小家伙两只小手拿着,吃了起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得很秀气。 “跟个小姑娘似的。”花逢夏轻点着他的额头道。 小家伙的小脸泛红,又想把小脸埋起来了。 “像他舅舅。”棠鲤道。 花逢夏还真一直没注意到,棠鲤这么一说,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的卓舒还真是这样! 小家伙吃完一块,又眼巴巴地看着棠鲤,乌黑的眼眸水汪汪的。 棠鲤又给他拿了一块。 吃了五块后,棠鲤便不给他拿了。 “很快要用午膳了,不能吃那么多,壮壮,下午再吃好不好?”棠鲤道。 小家伙点了点头,乖乖地坐在棠鲤的怀里,小手扯着棠鲤的衣袖,亲近了许多。 “棠棠,壮壮好喜欢你啊,你什么时候自己生一个啊?”花逢夏凑过来道。 棠鲤的脸微微发红。 “快……快了吧。” 第五百二十四章 怀孕了 棠鲤和花掌柜说着话。一别一年,发生了好多事,两人都说着各自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傍晚的时候,卫擎便回来了。 他今天放衙的时间早,太阳还未落山。 棠鲤和花掌柜在院子里说着话,曹疾便在一旁带壮壮。壮壮很乖,几乎不需要这么哄。 一见卫擎,曹疾连忙迎了上去。 卫擎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笑。 “早上到的?” 曹疾点了点头。 “一路上辛苦了。” 曹疾摇了摇头:“不辛苦。” 花逢夏凑到棠鲤的身边,低声说着悄悄话:“你家男人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棠鲤的目光在卫擎身上转了一圈,他身形笔挺,穿着官袍,系着腰带,勾勒出修长的身形,那张脸本来就俊朗,在衣着的衬托下添了贵气,确实好看。 卫擎也转头看过来,和花逢夏打招呼。 “曹夫人。”卫擎道。 花逢夏笑着应了。 卫擎的目光突然落在一个地方,只见一颗小脑袋从棠鲤和花掌柜伸了出来,那是个扎着两个发髻的小家伙,圆溜溜的眼睛正好奇地盯着他。 “曹疾,这是你儿子?”卫擎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曹疾。 曹疾点头:“是啊,小名壮壮。” “壮壮……两岁了吧?” “对。” 卫擎朝着壮壮走了两步,壮壮把脑袋缩了回去,只看到俩发髻。 “壮壮,站好。”花逢夏道。 壮壮这才站起身,把小身子都露出来,站得笔直,两只手贴着腿放着,很乖。 “叫姨夫。”花逢夏道。 “姨夫~”壮壮奶声奶气道。 小家伙奶白奶白的,脸颊肥嘟嘟的,是个十分可爱的奶团子。 卫擎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他肉乎乎的脸颊,小家伙的脸嘭地一下红了。 卫擎像是很喜欢壮壮,逗他,壮壮则有些怕他。 壮壮发现卫擎怕棠鲤姨姨后,他就往姨姨身后躲,卫擎就不敢戳他了。 卫擎拿出自己的工具,说要给他做玩具。 壮壮又好奇了,伸出脑袋,偷偷看。 卫擎会木工,以前时常给几个宝宝做玩具,现在四个宝宝都长大,他也很少做木工了。 这么多年过去,依旧熟练。 卫擎说要做一辆小马车,先是做出一个车轮。 壮壮的好奇战胜了害怕,走了过去,胖乎乎的小手拿起那小车轮,玩了起来。 “卫擎好喜欢孩子啊。”花逢夏感叹道。 肯定是喜欢孩子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捡回来那么多小宝宝。 既是因为心存善良,也因为喜欢孩子吧。 她相公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在小说里却被逼成狠戾无情的大反派…… 幸好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棠鲤再次庆幸。 马车还没做好,晚膳好了。 卫擎告诉壮壮,明天继续给他做马车,壮壮高兴地应了。 吃过晚膳后,卫擎和曹疾搞了几个菜,一坛酒,小酌。 棠鲤和花逢夏聊了一会儿,壮壮窝在她怀里睡着了,花逢夏的脸上也有些困倦,棠鲤便让她去休息了。 棠鲤回了屋,洗了澡,看了一会儿书,房间门便被推开了。 一股淡淡的酒气飘了进来。 卫擎靠近,从背后抱住了她,应该是刚洗完澡不久,身上还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媳妇儿~”男人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棠鲤转头看去,便看到他凌厉的侧脸,烛光下,柔和了几分。 “醉了?” 卫擎摇了摇头。 “高兴的。” 见到故友,高兴的。 棠鲤转过头,在他脸上亲了亲。 卫擎则在她唇上亲了亲。 你亲我一下,我亲你一下,玩得很开心。 卫擎把她抱了起来,走到床边,坐下,让他媳妇儿坐在他腿上。 卫擎的大手摸了摸她的脸,往下,落在她的腹部上。 “媳妇儿,我们也要个宝宝吧。”卫擎道。 看到曹疾的壮壮,他都快馋坏了。 他也想要这么个大胖小子。 戳他的脸蛋,给他做玩具,让他骑马马。 他和他媳妇儿的孩子,肯定比壮壮还可爱。 要是个女孩,就更好了,长得像他媳妇儿,他就可以看到幼年版的媳妇了。 卫擎越想越开心,咧开嘴笑了。 棠鲤笑了笑。 “好啊。” 棠鲤应声的时候,卫擎并没有多想,就以为他媳妇儿哄他开心。 这孩子的事肯定要顺其自然,哪能想要就有的? “媳妇儿,睡吧。” “恩。” 两人在床上躺下,卫擎将她搂进怀里,睡去。 第二天。 棠鲤起来的时候,卫擎已经不在了,想来是去刑部应卯了。 她出门,就看到花逢夏牵着壮壮在她院子里等着呢。 “花姐姐,好早。”棠鲤道。 “小家伙闹的,要找你男人呢。”花逢夏道。 壮壮很乖,所谓闹,就是瞪大眼睛,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花逢夏的心被他看得柔软一片,便赶紧起身,带着他来了。 “他去刑部了。”棠鲤道。 壮壮有些失望,小脑袋耷拉下来。 他一直念着小车车,本来以为醒来就能有小车车了呢。 “姨姨带你去街上玩好不好?”棠鲤哄他,“京城的街上,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也有小车车。” 壮壮的眼睛一下亮了,揪住了棠鲤的衣袖。 “花姐姐,我带你逛逛京城吧。” 花逢夏点头。 她第一次来京城,自然要好好逛逛。 三人出了门,便看到一道壮硕的身影在马车旁等着,正是曹疾,要和他们一块去呢。 四个人上了马车。 马车停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 四个人下了马车。 棠鲤和花逢夏一人各自牵着壮壮的一只小手。 壮壮盯着路边的各种玩意儿看,看得目不暇接。 很快,曹疾身上就挂满了各种吃食和玩具。 中午的时候,四个人也没回去用午膳,而是在京城最大的酒楼用的午膳。 包厢里。 花逢夏一脸赞叹:“棠棠,我今天算是长了见识,这京城真繁华,有很多清河郡没有的东西,随便一个人穿的衣服,在清河郡都是有钱人穿的,还有那姑娘,漂亮的也更多……” 花逢夏说着,目光不禁看向曹疾:“京城这么多姑娘,不够你挑呀。” 曹疾立即正色:“夏夏,别闹。”他压低了声音,“京城所有的姑娘,都不如你好。” 棠鲤这个电灯泡,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花逢夏的脸却红了,咳了咳:“好啦,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花逢夏便发现棠鲤吃得很少。 “棠棠,怎么吃得这么少?”花逢夏担心道。 棠鲤摇了摇头:“没什么胃口,没事的,我没哪里不舒服。” 花逢夏却担心她累着了,用过午膳后,就不肯再逛了,催促着她赶紧回府。 棠鲤看到他们没尽兴,本来想再逛逛,但是被催促着,只得回了侯府。 下午的时候,棠鲤吃着壮壮给她的甜食,突然觉得胃部一阵翻滚。 棠鲤捂着肚子一阵干呕。 花逢夏连忙上来,替她顺气。 等吐完,便见花逢夏双眼发亮地看着她。 “这种情况多久了?”花逢夏问道。 棠鲤道:“第一次。” “棠棠,你是不是怀孕了?”花逢夏凑过来道。 从那个梦后,棠鲤其实有些想法。 但是,不知道那梦是她日有所思,还是一种预兆。 所以也一直没跟她相公说,怕他空欢喜一场。 怀孕早期大夫也是看不出来的,她想等过几天再请大夫过来看看…… 如今这种呕吐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找大夫来看看。”花逢夏道。 棠鲤点了点头,叫下人去找了大夫。 大夫很快来了,替棠鲤把脉。 棠鲤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搭在腹部。 大夫看完,便道:“恭喜夫人!” 棠鲤和花逢夏对视一眼,笑了。 她居然真的怀孕了,肚子里有了她和她相公的孩子! 卫擎来刑部来得早,到了后就赶紧干活,所以早早把活干完,下午放衙也放得早。 卫擎放衙后,便回了侯府,结果一到侯府,就听说刚大夫来了,好像是来给少夫人看身体的。 卫擎顿时紧张起来。 给少夫人看身体? 他媳妇儿怎么了? 生病了? 他的心里止不住地担忧,快步朝着院子走去。 第五百二十五章 最幸福的人 卫擎走进院子,便见他媳妇坐在院子中。 卫擎连忙走到她的身边,绕着他媳妇儿走了两圈,见她全须全尾的,稍稍松了一口气。 “媳妇儿,有哪里不舒服吗?”卫擎问道。 棠鲤看着他:“不舒服……确实有点。” 卫擎又紧张了起来,身体都紧绷了。 “哪里不舒服?” 噗嗤。 一旁坐着的花逢夏看着卫擎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卫擎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向棠鲤。 棠鲤的手摸向自己的肚子。 “媳妇儿,肚子咋啦?” 卫擎有些懵。 花掌柜笑,说明不是生病了。 媳妇儿摸着自己的肚子…… 难道说…… 卫擎的眼睛猛地瞪大,是他想的那样吗? 卫擎的一双虎目,紧紧地盯着他媳妇儿。 “媳妇儿,你肚子里有宝宝了?” 棠鲤脸上含笑,点了点头。 卫擎愣在那里,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媳妇儿有宝宝了! 有他的宝宝了! 他要当爹了! 他好高兴啊,高兴得有些晕乎了! 他想把媳妇儿抱进怀里,举高高,转圈圈! 但是,他忍住了,他怕吓到小宝宝! 要不绕着侯府跑两圈?! 但是,他舍不得他媳妇儿离开他的视线。 最终,他只伸出大掌,覆在他媳妇儿的腹部上,动作格外轻柔。 他认真地感受着,突然,眼睛瞪大了。 “媳妇儿,宝宝踢我了!” 棠鲤:“……” 棠鲤看傻子一样的男人:“大夫来看了,说宝宝才一个月。” 宝宝才一个月,他是怎么被踢的?被细胞踢吗? 棠鲤本来以为是入梦那天怀上的。 那天至今不过几天。 想来是更早的时候。 被媳妇嗔怪之后,卫擎‘嘿嘿’地笑了两声。 花逢夏为了让他们夫妻俩好好说小话,便带着壮壮离开了。 花逢夏一走,卫擎便一个熊抱,把棠鲤抱进怀里。 他抱着他媳妇儿,他媳妇儿肚子里有他们的宝宝,他就像抱着自己的全世界,他好幸福哦。 “媳妇儿,大夫说了什么?”卫擎问道。 “他说挺好的,开了一些药。”棠鲤道。 “媳妇儿,你冷不冷?”卫擎又问道。 卫擎就跟个大火炉似的,暖烘烘的。 “热。”棠鲤道。 卫擎连忙放开了她,乖乖地缩在一边。 宛若棠鲤是个瓷娃娃,他怕自己稍有不慎,就伤到她。 “相公,我没那么娇弱。”棠鲤道。 卫擎又蹭着靠近,像一只大狗一样,然后挨着她坐下,撑着下巴,看着她。 棠鲤看着他这么个傻大个,不由得有些好笑。 不过,她能感觉到被珍视的感觉。 棠鲤伸出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大脑袋。 “媳妇儿,你饿吗?”卫擎又问道。 棠鲤中午没吃什么,此时确实有点饿。 卫擎又跑去膳房了,回来的时候就端着一碗粥。 “媳妇儿,我喂你。”卫擎殷勤道。 “我有手。”棠鲤笑着道。 “媳妇儿,我想做点什么嘛。” 棠鲤便任由他喂着。 下午的时间,卫擎都跟前跟后地跟着她,棠鲤多了一条大尾巴。 晚膳的时候,棠鲤告知家人,自己有小宝宝的事。 乌侯爷和乌夫人都很高兴。 有了好啊,早就该有了。 她知道,肯定会开心吧。 乌夫人仰头看着天空。 小姐,您看到了吗?小公子要有小小公子了。 乌侯爷搂住了乌夫人的肩膀。 当初,萧家被构陷,满门被斩,皇后自尽,太子失踪…… 一度落入暗夜。 如今,找着失踪的小公子,小公子很厉害,治理了凉州水患,如今是刑部尚书,深得圣心,又要有小小公子了,会越来越好的,终有一日,会拨得云开见月明。 晚膳后。 几个孩子陆续来找了棠鲤。 许珏和卫子昂带来了文房四宝。 卫子熠带来了自己最喜欢的一本书。 三宝则带来了一堆吃的。 “娘,这是给小妹妹吃的。”三宝道。 三宝护食护得紧,她最爱的糕点,就是师父都不舍得给,这一下全给送过来了。 “这些都是给小妹妹吃的?”棠鲤看着那几盘糕点道。 三宝的小脑袋点了点。 她的头发扎成马尾,很是干净利落。一点头,头上的马尾也跟着晃。 棠鲤捏了捏三宝胖乎乎的脸颊。 “但是小妹妹现在吃不了啊。”棠鲤道。 三宝苦恼地沉思了片刻,然后眼睛一亮:“那娘吃,娘吃了,小妹妹就吃到了。” “真是个小机灵。”棠鲤笑着道。 三宝得了夸赞,开心地扬起小脑袋。 棠鲤一边吃,一边给三宝喂。 小家伙嚼得脸颊鼓鼓,牙齿跟装了发动机似的,棠鲤吃了两块,其余全喂给了三宝。 三宝也反应过来,有些害羞,用两只小手捂住自己的脸:“娘,给小妹妹吃的,全给我吃了……” “小妹妹还小,吃两块就够了。”棠鲤道。 三宝这才把手放下来。 三宝托着下巴,脸颊鼓起,圆溜溜地盯着棠鲤的腹部。 她就要有小妹妹了! 小妹妹肯定很漂亮,她要给小妹妹穿好看的衣服,扎头发,把小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三宝越想越兴奋。 月色下。 杜夜抱臂,懒洋洋地靠在门上,月光落在他脸上,照着他绝美的脸。 卫擎在他旁边站着,身形高大,脸色棱角分明,是极为刚毅冷硬的长相。 他们二人都生得好看,却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你看这月亮。”卫擎道。 杜夜抬头看去,很快收回了目光。 “看过了。” 卫擎:“……” “是不是很亮?” “恩。” “月色下,适不适合练功?” “恩?” “三宝的拳法,是不是有点生疏了?”卫擎继续暗示道。 杜夜这下明白了。 “三坛洞庭春色。”杜夜道。 洞庭春色是名酒,有钱都很难搞到。 三坛……狮子大开口! 卫擎看了一眼黏着媳妇儿的三宝,一咬牙:“成交!” 杜夜朝着三宝走了过去,说了练功的事。 三宝嘴巴一瘪,不太想走,但是在师父严厉的眼神下,只能乖乖起身。 杜夜牵着她的手走了。 两人一走,卫擎立即黏了过来,将她身上的披风拢紧了一些。 卫擎搂着她说话。 待夜色更浓了一些,便进了屋。 烛光下,卫擎拿着纸笔,写信。 棠鲤看着他。 卫擎拉着她在身边坐下。 “媳妇儿,我给舅舅写信,告诉他这件事。”卫擎道。 一天下来,卫擎还是很兴奋。 所以,他决定告诉舅舅。 “苏大夫快回来了,说舅舅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舅舅会不会来京城?”棠鲤问道。 “那我问问他。”卫擎道。 卫擎提笔写下这件事。 舅舅是他唯一的血亲,来京城虽然有点危险,但是也算一家团聚。 卫擎将信写完,就扶着棠鲤上了床。 卫擎却睡不着,睁着眼睛,巴巴地看着她。 卫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媳妇儿,我总觉得跟做梦似的。”卫擎道。 太美好了,就跟美梦似的,他真怕哪一天醒来,是一场梦。 棠鲤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疼吗?” 卫擎老实点头。 “疼。” “那就不是做梦。” 棠鲤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别胡思乱想。” 卫擎乖乖点头。 “睡吧。”棠鲤又道。 卫擎灭了烛灯。 他很兴奋,睡不着,总忍不住伸手,摸摸他媳妇。 就这么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 朝会日,得早起上早朝。 卫擎盯着他媳妇儿看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起床。 他穿好衣服,用过早膳,便去上朝了。 散朝后。 朝臣们三三俩俩离去。 现如今,朝臣们心中,大理寺卿顾怀年,和刑部尚书乌煜,都掌管着大周刑罚,同样的冷面,被他们暗地里戏称为两大阎罗。 许多朝臣都觉得,得罪谁都别得罪两大阎罗,见着两大阎罗,得绕道走。 今日,却见那刑部尚书朝着大理寺卿走去,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走路的姿态都变成了同手同脚。 第五百二十六章 娘和哥哥们都来了 他妹妹有喜了! 顾怀年恨不得立即去侯府,看看她妹妹。 但是,哪有空手去的? 因此,转而回了顾府。 顾怀年在门口的时候遇到顾怀瑾,见这小子又要出去晃悠。 “站住。”顾怀年道。 “什么事啊?没什么大事别叫我,我和霍驹约好去赛马呢。”顾怀瑾嘟囔着道。 “小妹有喜了。”顾怀年道。 顾怀瑾的眼睛一下瞪大了,猛地转身,追上顾怀年。 “不是要和霍驹赛马吗?”顾怀年挑眉。 他性格冷,但是并不代表他不会揶揄人。 “霍驹是谁?赛马是什么?”顾怀瑾道。 什么都没他妹妹重要啊! 两人朝着顾夫人的院子走。 顾夫人没什么事,就在院子里绣着东西。 都是小孩子的衣服。 老大成亲了,女儿成亲了,所以,她准备的东西都是双份的,就等着有孩子了。 不过,女儿都成亲几年了,还没有孩子…… 顾夫人的眉头皱起。 做母亲的,总忍不住担心。 “娘!” 顾夫人转头,就看到老大和老三走进了院子。 老三一连雀跃,快步走到了她面前,几乎是蹦着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顾夫人问道。 “娘,妹妹有喜了。”顾怀瑾道。 顾夫人愣了一下,腾得站起身,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转身,进了房间,叫来下人:“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放箱子里。” 这些都是她给孩子准备的东西,这下终于用上了! 侯府。 棠鲤看着下人们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往里搬,有些呆住。 看向刚下马车的娘和两个哥哥,连忙走了过去。 “娘,怎么这么多东西?” “早就准备好的了。” “大嫂呢?” “早上回了娘家,待回来告诉她,知道了肯定也开心。”顾夫人道。 顾夫人抓住棠鲤的手,将她浑身上下都看了一遍。 顾夫人还记得女儿刚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在她怀里,用懵懂的眼神看着她。 转眼间,女儿已经长大了,很快就要做娘了。 “感觉如何?”顾夫人问道。 “娘,挺好的,别担心。” 母女俩相携着进了侯府,顾怀年和顾怀瑾则紧紧地跟在后面。 进了院子,母女俩凑在一起说话。 顾怀年和顾怀瑾就跟两尊门神似的,站在院子门口。两人的目光落在母女俩身上,神情都格外温柔。 顾夫人生下四个孩子,有经验一些,向棠鲤嘱托了孕期的注意事项。 棠鲤认真地听着,一一记下了。 “娘,爹和二哥怎么样了?”棠鲤问道。 大齐大军压境,她爹和二哥率军出征,甚至没来得及参加大哥的婚礼。 也因此,她大哥大嫂大婚后,三宝和杜夜也没有再去军营,留在侯府了。 “昨日收到来信,一切安好。大齐虎视眈眈,但是你爹和你二哥赫赫威名,它也不敢贸然攻打。”顾夫人道,声音里带着骄傲。 棠鲤稍稍松了一口气。 沙场无情,刀剑无眼,她希望爹和二哥好好的。 待到下午,卫擎放衙后回来,便发现一群人围着他媳妇儿。 顾夫人和顾怀年、顾怀瑾,用过晚膳后,才离开了侯府。 卫擎见人一走,便立即黏了上来。 因为棠鲤怀孕的事,接下来的时日里,卫家的男人们都回来的早了许多。 卫擎自是不多说,每日放衙的时间都早了,卫子昂和许珏时常会来看她,卫子熠往外跑的时间也少了。 卫家的小姑娘三宝,一练功结束,就往她院子跑。 三宝执意认定娘亲肚子里是个小妹妹,经常和小妹妹说小话,偶尔还会吐槽师父几句。 她好想妹妹快点出生,这样妹妹就能回应她了。 妹妹可以和她一起练拳…… 不过,练拳有点辛苦,妹妹还是在旁边看着吧,她会保护妹妹的! 三宝想象着一个小家伙跟前跟后跟着她,‘姐姐、姐姐’地喊她,不由得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好期待呀。 …… 时间流逝。 这一段时日,外地学子和国子监学子的摩擦不断。双方又进行了好几场辩学,甚至有激烈的,打了一架。 他们是读书人,这般撕打,实在丢人,直接被取消了此次春闱的机会。 转眼就到了春闱前一日。 许珏和卫子昂从清风阁出来,朝着家中走去。 清风阁二楼,站着几个人。 其中一人,正是秦昭。紧挨着他站着的是青州学子曲晋,他盯着许珏和卫子昂的背影,眼神嫉恨。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明明是清河学子,却真当自己是京城人了,连自己故土都忘了,看不起外地学子,真是枉为读书人。”曲晋嘲讽道。 秦昭没有说话。 “秦兄,明日就是春闱了,要不要我教训一下他们?给他们找点小麻烦?”曲晋满脸讨好的。 他觉得,以秦昭的才华,肯定状元莫属,所以他提前巴结着。 秦昭面无表情地看了曲晋一眼。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也不要和我说话。”秦昭冷冷道。 “秦……秦兄?”曲晋一下愣住了。 “我自会在殿试上赢他们,不屑小人行径,也不屑与小人为伍。”秦昭说完,就拨开人群,朝着外面走去。 曲晋紧紧咬着牙,脸色发白,眼神不忿。 …… 侯府。 春闱在即,棠鲤不由得紧张。 “媳妇儿,你比两个孩子还紧张。”卫擎道,伸出手,把人搂进怀里,“别担心,会试肯定没问题。” 会试三年一次,定在春日,因此称‘春闱’。 今年的春闱定在三月。 三月春闱,四月放榜,四月底殿试。 会试录取三百人,这三百人不排名。 此三百人参加殿试,殿试不会淘汰人,只排名,前三甲便是状元、榜眼、探花。 棠鲤点了点头。 此番会试录取三百人,许珏和子昂的学识能力肯定没问题。 但是,棠鲤还是会担心其他事。 比如,春闱连考三日,吃喝拉撒都在考场中,这俩孩子会不会吃坏肚子,会不会身体不舒服,影响发挥。 “媳妇儿,你是锦鲤,两个孩子沾了你的福气,肯定会没事的。”卫擎又道。 棠鲤点了点头。 她相公这般说,她稍微安心一点。 第五百二十七章 春闱开始 卫擎安抚着她,让她睡下,见她睡着,便悄声离开房间,去了两个孩子的住处。 许珏和卫子昂住在一个院子,相邻的两个房间。 卫擎见两个房间的灯都灭了。 他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动静,想来两人都睡了,才放心地走开了。 …… 翌日。 朝会日,卫擎早早起床,去上朝了。 卫擎起身后不久,棠鲤也跟着起床了。 她还是放心不下,打算送送俩孩子去考场。 许珏和卫子昂刚走到门口,就被叫住了。 “娘。”卫子昂叫道。 “东西都拿好了?”棠鲤问道。 “拿好了,我和子昂检查了两遍。”许珏道。 这俩孩子做事,她向来放心。 “走吧,娘送你们去。”棠鲤道。 两个少年都露出乖巧的笑容:“好。” 母子三人坐上马车。 靠近考场的时候,棠鲤掀开帘子往外看去,便见许多穿着长袍的学子们,正朝着考场门口走去。 每个人的脸上,神色大致相似,紧张中混杂着期待。 十年寒窗苦读,能不能改变命运,让努力得到回报,就在此一举了。 马车停下。 许珏先下了马车,朝着棠鲤伸出手来。 “娘,小心点。”卫子昂则在后面护着她。 棠鲤的手握住少年有力的手,被扶着下了马车。 棠鲤其实没那么娇贵。 她身上有妖力,身体素质本来就比一般人强许多,除了有时想吐、胃口不太好之外,没什么其他变化,身体好得很。 但是,被孩子们护着的感觉其实挺好的。 昔日里的两个小娃娃,长大了,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会保护娘亲了。 下了马车,三个人朝着考场门口走去。 考场门口排着长队,准备进场了。 走了两步,突然有一人朝着许珏和卫子昂撞来。 那人的速度极快,许珏和卫子昂避之不及,便被撞上了。 那两人从两人中间穿过去,一下就没了人影。 许珏和卫子昂被撞得转了一下身,看向那人,眉头微微皱起。 “没事吧?”许珏看着卫子昂,担忧道。 “没事。”卫子昂道。 一点疼,很快就过去了。 就是刚刚那人撞到他们,还不道歉,很没礼貌。 两个少年转过头,却见棠鲤的神情十分严肃,眉头紧皱着。 “娘亲……”卫子昂叫道。 “许珏、子昂,跟我来。”棠鲤道。 棠鲤带着两个少年走出了人群,来到僻静的小巷子里。 “娘,怎么了?”卫子昂有些不安,问道。 棠鲤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她和两个孩子一起往里走,见那人撞过来,好像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子昂的怀里。 若是乌七八糟的东西也就罢了,若是…… “子昂,看看你怀里,有什么东西,刚那人好像把什么东西放你怀里了。”棠鲤道。 卫子昂当即伸手摸进了自己的怀里,摸了一会儿,并没有摸到东西。 “子昂,把衣服脱了。”许珏道,面色十分严肃。 春闱的时候必须脱衣搜身,若是搜出什么涉及作弊的东西,那就会取消会试资格,而且是永久资格。 这后果太严重了。 卫子昂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紧脱衣。 棠鲤转过了身体,走到巷子口,防止其他人过来。 窸窸窣窣的脱衣身。 “这东西……”许珏找出一样东西,脸色顿时变了。 那是一张纸条,他打开,便看到上面抄录的文章。 若是刚没察觉,带着这纸条进了考场,被搜查。 这一旦被查出来…… 那就完了! 永远不能参加春闱,还要取消之前的举人身份,这对读书人来说,是致命打击! 许珏和卫子昂一起,将衣服全部查了一遍,检查得十分仔细,确定没有其他东西,卫子昂才将衣服穿上。 “许珏,你身上也查一遍。”卫子昂道。 许珏点了点头,也把衣服脱了。 这一找,居然也找出一张纸条! “以这种方式害我们,其心可诛!”卫子昂气愤道。 许珏穿好衣服,棠鲤才转过头来。 她冷着脸接过那两张纸条,将纸条收好。 这件事,肯定不能轻易揭过! 那想要害许珏和子昂的人,定要受到惩罚! “许珏,子昂,先好好考试。”棠鲤道,“其他事交给娘,好吗?” 棠鲤的神情十分温柔,眼神带着安抚。 棠鲤现在最怕的便是此事影响两个孩子的考试。 许珏和卫子昂看着她,点了点头。 “娘,我们不会受影响的。”卫子昂道。 “您也别生气,等我们好消息。”许珏道。 棠鲤点了点头。 “赶紧去排队入场,小心一点。”棠鲤道。 卫子昂和许珏朝着队伍走去。 队伍比刚刚短了许多。 卫子昂和许珏警惕了许多,特意与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保持着距离。 排了大概一刻钟左右,卫子昂和许珏便进去了。 棠鲤并没有进去,在外面看着。 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得一阵吼叫声。 “我没有作弊!” “我是冤枉的!” “大人,求求你们,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没有作弊!” 只见一个穿着长袍的青年学子被扔了出来。 “你的笔头里面藏着纸条,那笔不是你的?” “那笔……那笔是我的……求求你们相信我……” 那青年学子哭着哀求,哭得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声音哀戚。 “是你的不就对了?会试作弊,取消考试资格,不得再参加会试!” 但是,考场的门还是丝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接下来,又有几个作弊的被带出来,作弊的方式千奇百怪。 每次春闱,因为作弊被抓的人很多。 但是,还是有人会铤而走险,怀着侥幸心理。 若是没有及时发现子昂和许珏身上的纸条,那便与这些人的下场一般…… 棠鲤心有余悸。 棠鲤眸光泛冷。 那个要陷害子昂和许珏的人,她绝不放过! 钟声响起,考试开始了。 棠鲤转身上了马车,打算去大理寺。 去的路上,突然看到河边站着一人。 那是个穿着长袍的书生,满脸绝望。棠鲤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是那被抓到作弊的学子之一。 “我没有作弊!那笔是我的,但是纸条不是我的!” “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 “我愿以身证清白!” 长袍书生说完,便跳入了河中。 第五百二十八章 救人 “停。”棠鲤道。 马车停了下来。 棠鲤从马车上下来,走到河边,便见地上有一张血书。 她往河里看,此处距离河面有一丈的距离,刚跳河的人已经被河水淹没,不见踪影。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十四。”棠鲤对着空气叫了一声。 一道身影便从一条小巷子里走出来,他身着普通的衣服,低垂着头,很普通的人,隐入人群都没人注意的那种。 而他走到棠鲤的面前,抬起头的时候,便发现他长得很好看,一双黑眸,刚毅冷静。 正是十四。 “救人。”棠鲤道。 十四纵身一跃跳下河,没入河中。 棠鲤在旁边等着,有些紧张。 希望十四没事,能将人顺利救起。 不一会儿,十四便从河中冒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人。 棠鲤松了一口气。 十四将那人带到岸边,从台阶上走了上来,放在了河边。 两个人都浑身湿漉漉的,那人眼睛紧闭着,生死未卜。 棠鲤探出手,放在他的鼻子下,还有微弱的呼吸。 十四的手按压在他的肚子桑,按了按。 那人便吐出一大口水,然后悠悠醒转过来。 他是死了吗? 他睁开眼睛,逐渐看清眼前的人,是个很美貌的妇人,再转头,便发现四周的街市,很熟悉。 这不是刚刚跳河的地方吗? 他没死? 他挣扎着想要坐了起来,十四推了他一把,他便坐起了。 “夫人,失礼了,多谢夫人出手相救。”他礼貌道。 许路白脸上了无生趣,叹了一口气:“只是,夫人何必救我?” “你是哪里的学子?”棠鲤问道。 “青州许路白。”青年道。 “许路白,你就这么死了,对得起你的父母妻儿吗?”棠鲤看向他,直白地问道。 许路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我对不起我的父母妻儿,我父亲去世的早,家中都由老母和妻子操持。我娘年岁大了,佝偻着背,却日日去镇里替人洗衣,我妻子操持田中作物,手生老茧,辛苦劳作,本是芳龄,却显老态。她们如此,便是让我好生读书,考上功名,光宗耀祖。我出门的时候,我妻儿老母便在村口倚树望着,我转头,便看到她们眼中的殷切希望。” 许路白的情绪有些激动:“我努力读书,也是想让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可是如今,我被指作弊,再也没了会试的资格,之前的举人身份也被取消。我前途尽毁,十年辛苦皆白费,我又有何颜面回去见家中老母和妻儿?” 此番被取消会试资格也就罢了,永远不能参加科考,便断了他的希望。 他活下去还能作甚? 许路白满脸绝望,捂住脸低声呜咽起来。 “你死了,你母亲没了儿子,你妻子没了丈夫,你孩子没了父亲,会更难受。”棠鲤道。 “是啊,都怪我,是我没用。”许路白低声囔囔道。 他死了,她们肯定会很难过。 他不能一死了之。 但是,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你是被冤枉的?” 棠鲤手中拿着地上的血书。 字字泣血。 写的便是他会试没有作弊,愿以身证清白的话语。 “对,我是被冤枉的!我随身携带的笔里被塞了纸条,但是那纸条不是我的,是有人故意塞进去,陷害我的!”许路白激动道,转而耷拉下来,“但是,没人相信,他们都认定我是抄袭,直接取消了我的会试资格!没人相信我!” “你可以去大理寺报案。”棠鲤道。 “大理寺报案?我没有证据,大理寺会受审吗?”许路白道。 他是外地学子,直接被定性为作弊,负责会试的官员不相信他,大理寺会管他这个案子吗? 他被会试的官员判定为抄袭,大理寺再管,便是插手会试的事了,大理寺会干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吗? “会试作弊事关重大,大理寺肯定会受审的。大理寺卿公正严明,是个很好的人。”棠鲤道。 许路白若是冤枉的,她哥一定会还他清白。 若不是,那在调查下,也会无所遁形,他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许路白顿时生了些许希望,要是大理寺真能还他清白呢? 哪怕错过了这次会试,只要还有考试的资格,就有盼头! “而且我有证据,有人将纸条塞进我孩子身上,意图污蔑他们作弊。”棠鲤道。 “那您的孩子……”许路白面露担忧。 这位夫人这么年轻,没想到她孩子已经参加会试了。 她孩子没事吧? “纸条在进入考场前发现,有惊无险。”棠鲤道。 许路白松了一口气,他不希望其他人和自己一般遭遇。 “回去换身衣服,我在大理寺门口等你。” 棠鲤也让十四去换衣服。 棠鲤坐上马车,朝着大理寺而去。 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沉思。 她观察了许路白,觉得他说得是真的,应该是被冤枉的。 那冤枉他的,和冤枉许珏、子昂的,会是一个人吗? 希望他哥能根据这些线索,将害人的人找出来! 棠鲤来到大理寺门口。 等了一会儿,便见许路白穿着洗得泛白的长袍,跑了过来,跑得浑身是汗。 “夫人,您久等了。”他朝着棠鲤作揖。 他转头看着大理寺,只见阳光下的大理寺十分威严,像是能驱散一切黑暗与不公。 他心中的希望扩撒着。 许路白是读书人,自然知道怎么写状纸。 他已经写好状纸,交给了大理寺的官差。 大理寺的人都认识棠鲤,拿着状纸,直接去找了大理寺卿,将状纸递给他。 顾怀年看着状纸上的内容,眉头皱起。 报案人居然有他小妹。 而且事关会试…… “让报案人进来,本官亲自问案。”顾怀年道。 棠鲤和许路白走进了大理寺,见到了顾怀年。 大理寺卿亲自审理此案! 许路白有些激动,说不定真能还他清白! 棠鲤先将两张纸条交了上去。 “今日清晨,辰时三刻左右,在会试考场的门口,突然有一人撞了我的两个孩子许珏、卫子昂,然后我两个孩子的身上,就多了两张纸条。” 顾怀年看着那两张纸条,抄录的笔迹一模一样。 “你还记得撞你那人的模样吗?”顾怀年问道。 棠鲤认真想了想:“穿着书生的白色长袍,身形偏瘦,矮小,与我差不多高,一直低垂着头,没看清脸。” 顾怀年一一记下了。 棠鲤便没想到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顾怀年看向许路白,许路白将事情讲了一遍。 “你觉得谁有机会,将纸条塞进你的笔里?”顾怀年问道。 许路白陷入了沉思中:“我是十日内来到京城,然后与同乡宿在客栈里,这笔是新买的,专门用来会试作答,一直放在箱子中。能接触到我的笔的,不超过五人……” 许路白将那些人的名字一一道来。 “同乡张庆、曲晋,新结识的好友邓刚、江华,还有洪奇文!” “张庆不可能害我的,我们是同县的同窗,认识十几年了,曲晋就更不可能了,来了京城后,我们同吃同睡,他时常救济我,客栈的钱都是他先出的!” 顾怀年点了点头。 该问的都问了。 “你们先回去吧。”顾怀年道。 棠鲤和许路白转身,往门外走去。 “门槛高,小心。”顾怀年突然道。 棠鲤和许路白都转头去看。 许路白见大理寺卿面无表情,有些受宠若惊:“是、是。” 棠鲤听出话中的温柔,也看见他哥眼中的柔情,心中一暖,笑着点了点头。 棠鲤和许路白出了大理寺。 “许公子,你先回客栈,等大理寺的消息。大理寺定会还你公道。”棠鲤道。 许路白深深地鞠躬作揖三次。 第一次,“多谢夫人的救命之恩”。 他想不开,居然跳了河,若是没有夫人,那便真的死透透了。 第二次,“多谢夫人指明一条路”。 让他来大理寺报案,让他有了希望。 第三次,“夫人的恩情铭记于心,在下衔草结环,永生不忘”。 许路白躬身许久,久久没有起身。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第五百二十九章 会试结束 好一会儿,许路白起身,才离去。 棠鲤也回了侯府。 傍晚。 卫擎放衙回了家,径直回了院子,看到他媳妇儿坐在院子中。 卫擎快步走过去,将人搂住,弯下腰,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棠鲤看了看天色:“许珏和子昂的第一场考试结束了吧?” 她心里还是想着这件事。 “结束了。”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 据说会试的考场是一个小隔间,里面还有一张小床,也不知道小床软不软,两个孩子睡得舒不舒服。 突然,棠鲤闻到一股味道,被那味道吸引了。 只见她相公手里拿着一纸包,已经打开,纸包里装着话梅。 “路过百味坊时买的。”卫擎道。 百味坊是很有名的卖零嘴的店,卫擎打马经过的时候,想着他媳妇儿爱吃酸,便买了。 棠鲤捻起一颗,放进嘴里。 酸味里混杂着甜丝丝的味道,在她嘴里蔓延开来,真好吃。 卫擎看着他媳妇儿眯起眼睛,问道:“媳妇儿,你这么爱吃酸,肚子里的宝宝是不是个小子?” 要是个小子,是乖还是会调皮呢? 小时候是不是像壮壮那样虎头虎脑呢? 会像二宝那样鬼精灵吗? 还是像大宝那般聪慧? 罢了,有爹娘和哥哥姐姐们护着,只需要他健康成长、开开心心便可。 他会给他做很多小玩具,待他长大一些,带着他下河捞鱼,再大一些,教他骑马…… 卫擎想着,不由得笑出了声。 棠鲤看着笑得像个傻子一般的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最近时常犯傻,也不知道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棠鲤说了白日里发生的事,卫擎的脸色当即严肃起来,手不由得握成了拳。 居然有人敢往两个孩子身上塞纸条! 若非他媳妇儿眼睛尖,后果不堪设想。 早知他今日该告假,陪着两个孩子去考场了。 卫擎的眼中既愤怒,又自责。 棠鲤握住他的手:“相公,已经去大理寺报案了,大哥会将坏人揪出来的。” 卫擎看着他媳妇儿的脸,点了点头,还是自责。 “相公,有我和十四在呢,不会让坏人得逞的。”棠鲤道,“到时候考完,我们一起去接两个孩子。” 卫擎把他媳妇儿搂进了怀里,头搁在她肩膀上,点了点头。 三日后。 棠鲤和卫擎,花掌柜和曹疾,都等在会试的考场外,伸长脑袋往里看。 考生们陆续出来了。 出来的许多考生们都耷拉着脑袋,心情低落。 “这一次会试的题目难度太高了。” “是啊,比上一届的难度高许多,我思考了许久才动笔。” “时间不够,我都没写完。” 考生们低声议论着,声音里带着失落和懊恼。 很快,棠鲤就看到三抹熟悉的身影,并肩而出,正是许珏、卫子昂和卓舒! 卫擎叫了一声,三人便看向这边,眼睛一亮,走了过来。 卓舒走到花掌柜和曹疾的面前,三人说着话。 棠鲤看着许珏和卫子昂,想到刚刚考生们的议论声,问道:“难度如何?” “很简单。”卫子昂道。 “对,我很快就写完了,剩下的时间就在发呆。”许珏道。 “是啊,我也觉得设置的时间有点长。”卫子昂深以为然。 两人的对话引来其他学子的侧目,他们的眼神里带着震惊和薄怒。 棠鲤连忙带着两个孩子走出了人群,总觉得这俩孩子的话特别拉仇恨,再说下去,那些学子要冲上来打人了。 棠鲤心里很高兴,两个孩子发挥得好,这会试肯定稳了。 棠鲤道:“回去给你们做吃的!” 这几天在考场里,肯定没吃好,看着都瘦了,得好好补补。 卫擎立即凑了过来,他媳妇儿肚子里还怀着宝宝呢,怎么能让媳妇儿劳累? 卫擎立即道:“我来。” 卫子昂看了他爹一眼,想到他爹的厨艺…… 卫子昂道:“爹,还是让后厨做吧。” 卫擎虎目一瞪:“臭小子,敢嫌弃你爹?” 卫子昂脸上顿时挂满了笑:“爹,我怕你累着。” “爹不会累着,你就是嫌弃你爹……” 眼看卫擎还要蹬鼻子上脸,棠鲤掐了一下卫擎的手臂,低声道:“相公,给你留面子呢。” 卫擎见好就收,哼哼两声:“罢了,你们没福气吃到爹的手艺了。” 一家人欢声笑语,朝着马车走去,回侯府。 …… 会试三日,大理寺那边也在查会试学子被陷害作弊案。 这三日时间,大理寺查出了许多事。 大理寺先是与负责会试的官员沟通,拿到了许路白的那支笔里搜出来的纸条。 那纸条与棠鲤交的两张纸条一对比,字迹并不相同。 所以,这三张纸条,是出自两人之手。 大理寺根据这一线索展开调查。 官差去了各大书局,一一比对,最终比对出这字是出自两个秀才的手中。 那两个秀才数次考试,都没考中举人,便以替人抄书为生。 他们抄的书很多,那纸条上的内容也属较为常见的,能说出好几个人找他们抄过。 他们说出了找他们抄书的名字,最后便发现,其中有一个名字居然是重叠的。 便是青州学子曲晋! 再结合许路白的话,说能将纸条塞进他笔里的人中,便有个叫曲晋的人。 这般下来,曲晋有最大嫌疑! 于是,大理寺的官差便守在考场外,曲晋一出来,就被官差们抓住了! 曲晋正和其他学子们说笑呢,他自觉这次发挥不错,应该能中第,他肯定能做官了,谁知出了这样的变故,脸色顿时变了。 “你们是谁?凭什么抓我?我是会试的学子,你们官差凭什么乱抓人啊!”曲晋大声道。 “我们是大理寺的人,你涉嫌陷害他人抄袭。”大理寺的官差道。 这话一出,曲晋的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 怎么会……怎么会被发现了? 他明明做的很隐秘! 曲晋被带回了大理寺,一番审讯下,曲晋全部招认了。 那些纸条确实是他让人抄的,然后借机塞进别人身上,诬陷别人作弊。 他将纸条塞给许路白,是因为同为青州学子,许路白比他优秀很多。 他嫉妒许路白,又觉得许路白或许会占了他的名额,于是便将纸条塞进他的笔里,让他被查出作弊,取消会试资格! 第五百三十章 凶手认罪 至于许珏和卫子昂,则是受凉州学子秦昭的指使,对许珏和卫子昂下手,因为秦昭觉得他们二人是威胁。 大理寺立即将秦昭也招来,进行审问。 “会试考试前,曲晋将抄录有文章的纸条塞入许珏和卫子昂身上,想要诬陷二人作弊。曲晋说,是受你指使,你有什么要说的?”大理寺的官差问道。 “许珏和卫子昂的记性那么好,需要抄录文章作弊?” 秦昭语带嘲讽,“我若要害他们二人,会用这种一眼就看穿的办法?” “殿试上,我必定是状元,许珏和卫子昂都不是我的对手,我不需要用龌蹉的办法来对付他们。” 秦昭的语气变得傲慢。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可与曲晋当堂对峙。” 秦昭与曲晋当堂对峙。 秦昭问了几个问题,曲晋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只得认罪。 只是因他纯粹看不惯许珏、卫子昂,若是这两人被取消会试资格,那他中第的可能性更大,所以才对二人下手。 大理寺当堂便对曲晋进行了审判。 杖责五十,流放边城,做苦役! 审判一下来,曲晋当即瘫软了身体。 “大人,我知道错了,求大人别流放我!大人可以打我!” “大人,我就是一时糊涂,求您看在我寒窗苦读十年的份上,再给我一个机会!” 曲晋哀求道。 这种事落在他头上,他才知道怕。 从未想过,因为他的陷害之举,让那些寒窗苦读十年的学子,失去科考的机会,十年寒窗白费,前程尽毁,还要被人指指点点,是多么绝望。 无论曲晋怎么哀求,判下的刑罚都没有更改。 大理寺将此案的审理结果告知了负责会试的官员。 负责会试的官员商议之后,澄清了许路白被冤枉之事,并恢复他的会试资格。 许路白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这几日,他都没怎么睡着,一直盼着大理寺的消息。 没想到盼来这么好的消息! 太好了! 大理寺还他清白了。 他还可以参加会试! 纵然要等到三年后,但是有机会就好!有机会就有希望! 这三年他好好读书,争取会试中第! 若非遇见那位夫人,此时的自己怕是成了一具腐烂的尸体,哪还能活着等到沉冤昭雪的时候? 那位夫人,对他是再造之恩。 恩人叫棠鲤,是刑部尚书的夫人。 许路白将恩人的名字深深刻在心里。 许路白去了侯府,向棠鲤郑重的道谢。 道谢完,便要告辞。 “夫人,我要回青州了,三年后再来参加春闱。”许路白道。 “那便祝愿许公子三年后一举中第。”棠鲤道。 “多谢夫人了。”许路白朝着棠鲤深深鞠了一个躬,便转身离去了。 时间飞逝,转眼到了三月中旬,会试的成绩公布。 成绩公布栏前,围着许多人,学子们都伸长了脑袋找自己的名字。 找到的满心欢喜,没找到的则满脸颓然。 “子昂,我看到你名字了!”许珏踮着脚,往里看,看到‘卫子昂’三个字,欣喜道。 许珏还踮着脚看:“那你呢?” “我的名字在你下面一点!”许珏很快找到自己的名字,“卓舒!我看到卓舒的了!” 他们三个都中了! 卫子昂露出一抹笑,他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又可爱又甜。 两个人看到结果,刚想转身,就被两只手给勾住了肩膀。 “不错呀。”赵景煊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赵景煊是皇子,不参加会试。 会试的时间,国子监不上学,他还可以回宫。 按道理,是他撒丫子玩得开心的时候。 但是那三天,他却一点不放松,很紧张。 “你自己考试都没见这么紧张。”他母妃揶揄他。 “我考试紧不紧张都一个结果。”赵景煊一点也不害臊道,他‘嘿嘿’笑了两声,“许珏和卫子昂是我兄弟,他们俩不一样,我还等着他们给我挣脸面呢。” 他就是废柴一个,但是有两个厉害的兄弟可以吹嘘。 接下来,等会试结果的时间段里,他也很紧张。 终于,结果出来,两人都中了,他当然开心。 卫子昂和许珏转头看他。 “全都中了,不愧是我兄弟。”赵景煊比他们俩还开心,“走,哥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我家已经在准备午饭了,我娘让我们回去吃饭。”卫子昂道。 赵景煊从善如流:“那我去你家吃。” 赵景煊脸皮厚,跟着他们回了家。 卫子昂、许珏、卓舒三个人中第,以他们的才学,其实在意料之中。 但是结果出来,整个侯府都很高兴。 这顿午饭算是庆祝,准备得很丰盛。 会试之后,便是殿试。 许珏和卫子昂真正在意的,便是这殿试。 因为殿试由皇帝亲自出题,亲自参加阅卷,最终结果会将考生分为三甲,一甲共三人,为进士及第,称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今年的殿试三甲竞争相当激烈。 国子监考生许珏和卫子昂,外地学子秦昭,都是相当厉害的考生。 据说,会试的时候,考官看到三人的答卷,都十分惊艳,极为考官都传阅了一遍,称今年考生‘群贤毕集’,殿试必定十分激烈和精彩。 转眼,便到了四月初,殿试前一日。 睿王府。 赵殊正和秦昭下棋。 “明日便是殿试了,昀文准备得如何了?”赵殊问道。 “从我准备入京会试的那一日起,便准备好了。”秦昭道。 秦昭今年十九岁,他若是只为会试中第而来,根本不用等到这个年纪。 他潜心学习,便是等自己学识足够,冲着状元的位置来的! 其余的,他都看不上。 许珏和卫子昂确实有些才华,但是也只是给他增添些乐趣,绝对不可能胜过自己,夺得状元! 他将在殿试上一举夺魁,扬名天下。 “那许珏和卫子昂……” “他们谁榜眼谁探花,确实有悬念。”秦昭道。 赵殊不由得笑起来。 他就喜欢秦昭这孤傲与自信,不愧为他看中的人! 第五百三十一章 殿试 第二天,棠鲤和卫擎都早早起床了。 两人穿上衣服,洗漱后,用了早膳,便出了院子,去了客厅。 客厅里,卫子昂、许珏、卓舒三个少年,都穿戴整齐,乖乖坐着。 三个少年看着都很精神。 “紧张吗?”棠鲤问道。 卫子昂和许珏摇了摇头,卓舒也跟着摇头。 棠鲤笑着看着他们。 在娘亲的目光下,卫子昂乖乖承认:“娘,其实有一点紧张。” 那可是殿试啊,由当今圣上亲自主持,学子们寒窗苦读,就是为了这一日。 若是能在殿试上大放异彩,让皇帝注意到,那将来前途无量。 卫子昂想着,既紧张,又兴奋,不知道陛下是否如他想象一般王者之威,不知道陛下会出什么试题…… 卫子昂想了许多,很晚才入睡。 起来后,看到许珏冷静的样子,他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其实,我也有一点紧张。”许珏乖乖道。 他再少年老成,也是个孩子,难免紧张。 只是,他的紧张并没有显露在脸上。 卓舒也跟着猛点头。 他都紧张死了! 但是看卫子昂和许珏都说不紧张,他也没好意思说…… “这么大的考试,紧张是正常的。”棠鲤道,“娘紧张的时候,就会深吸两口气。” “爹紧张就出去跑两圈。”卫擎道。 卫子昂觉得,还是娘给的缓解紧张的办法靠谱一些。 “别想太多给自己压力,正常发挥就行。”棠鲤道。 三个少年乖乖点头。 不一会儿,花掌柜和曹疾来了,一行人,两辆马车,去往皇宫。 殿试的地点在宫中文华殿。 家长自然没法入宫,便全在宫外等着。 卫子昂、许珏、卓舒下了马车,便被人带着进了皇宫。 他们来到一座大殿外,殿外已经有许多学子。 学子们的站位,分为两派。 其中一派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另一派的人,则围了过来。 “卫兄、许兄,你们来了!” “马上殿试了,殿试结束,陛下会在文华殿上钦点前三甲,我看这状元必是你们其中一位。” 这些是国子监学子。 旁边传来嗤笑一声,是外地学子。 “我不是故意笑的,只是秦兄在这里呢,你们这吹牛吹上天了啊。” 国子监学子还想回嘴,被卫子昂拦住了。 “殿试在即,不必费口舌。”卫子昂道。 “对,用真本事说话!”国子监学子道。 “真本事说话就真本事说话!”外地学子毫不示弱地跟了一句。 两方学子,分立两侧,泾渭分明,让出中间一条路来。 卫子昂仰头看去,便看见‘文华殿’三个大字,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庄严肃穆。 文华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请诸位贡生,入内。”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 卫子昂刚要迈步,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卫子昂转过头,便对上许珏鼓励的眼眸,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迈步,扬着下巴,朝着大殿走去。 文华殿很大,摆着三百个座位,中间还有很大一块空位。 三百贡生便站在那空位上。 “皇帝驾到!”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 三百贡生全部跪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生。”皇帝的声音浑厚,威严。 三百贡生站起。 “科举为我大周选拔人才的途径,诸位都是通过重重考核,才到殿试这一步。诸位就是人才!人才是治国之本,是社稷之本,也希望诸位能助朕治理好大周。”皇帝道,看向面前的贡生。 这些贡生们年龄的跨度很大,大多数都二三十岁,年纪大的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年纪小的…… 皇帝的目光落在其中两个少年身上,那两个少年满脸稚气,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 少年站在一众贡生中,太显眼了。 “第一排最左边的这位贡生,你叫什么名字?”皇帝问道。 卫子昂就站第一排的最左边。 卫子昂抬头看去,便见帝皇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周身龙威,不怒自威,他看了一眼,便立即低下了头,姿态恭敬。 “启禀陛下,学生卫子昂。” “卫子昂……”周帝很快想起这名字是何人了。 国子监学子,乌爱卿的养子。 卫子昂是这届国子监学子佼佼者,梁誉在他面前提过。 周帝的目光落在卫子昂身边的少年身上。 梁誉念叨着的‘国子监双璧’,年龄相当,想来这便是…… “你是许珏?”周帝问道。 “启禀陛下,学生是。”许珏恭敬道。 两个少年的姿态都很恭敬,但是并不慌张,这对第一次见他的人而言,很难得。 周帝点了点头:“入座吧。” 诸位贡生,陆续落座。 “诸位贡生,朕就想听听你们的治国之策,有什么你们觉得好的策略,就写下来吧。一条可,多条也可,畅所欲言。”周帝道。 考生们都知道,这便是今日的考题了,便是治国策。 这题目,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有些考生,提笔作答,有些考生,则陷入了沉思中。 卫子昂并没有立即作答,而是闭上眼睛,沉思着。 他闭眼沉思许久,身边人都奋笔疾书,许多已经写下一页了,卫子昂才睁开眼睛。 他提笔,蘸墨,在白纸上写了起来。 他的字很好看,端端正正的,很秀气,但是却很有风格。 这场考试整整三个时辰,从清晨到下午,才结束。 当钟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下了笔。 考生们的答卷被收了起来。 宫人们给贡生准备了点心和茶水。 贡生们便在殿中等着殿试的结果。 这等成绩的时间是最难熬的,学子们都胃口,紧张地等候着。 卫子昂的肚子饿了,拿起一块糕点,若有所感般转过头,便看到许珏正看着他。 “如何?”许珏用口型问道。 卫子昂点了点头。 “你呢?”卫子昂也用口型问道。 许珏的下巴微微扬起,露出一个自信的笑。 卫子昂也笑了。 再看卓舒,卓舒的脸发红,但是并没有皱眉懊恼,估计发挥也不错。 内殿中。 周帝坐在首位。 下方有翰林官员数人,正在阅卷。 他们将出色的答卷选出来,交由皇帝审阅。皇帝再从优秀的答卷里,选出一甲三人。 翰林学士将十余份答卷,放到了皇帝的面前,其中三份另外放。 “陛下,这三份您看看,臣看了许多遍了。”翰林学士眼睛发亮,明显很喜欢这三篇文章。 皇帝先将其他的看完了,才看那三篇,他拿起其中一篇。 “好!这篇甚好!”周帝忍不住夸赞道。 这种治国之策,许多学子会引经据典,老生常谈,但是这第一篇便令人耳目一新,可见这考生很有想法。 周帝继续拿起第二篇,本来觉得会逊于第一篇,但是读完之后,却又觉得比第一篇还要好。 第一篇的想法很好,但是和第二篇一比,就觉得有些飘浮,不如第二篇来得踏实。这第二篇共提出治国三策,每一策,都是基于现状,鞭辟入里。 周帝再拿起第三篇,这第三篇只提出一策,但是这一策写得相当详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完全不像一个考生、未入仕的贡生写出来的。 周帝将这三篇来回的看,最终选定后两篇,又犹豫许久,不知将哪一篇定位一甲第一。 最终,周帝将第三篇放在最上面,第二篇放在中间,第一篇放在最下面。 从上到下,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 周帝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卫子昂和许珏,和老六走得很近…… 卫子昂和许珏不仅是乌爱卿的养子,他们的外公,还是顾将军。 若是这状元出自其中,那乌家和顾家也是风光无限。 而老六本就有梁家,再加上乌家、顾家…… 他知道,老三和一个凉州学子走得近,那凉州学子才华出众,之前与那卫子昂一场辩论,不分胜负。 所以这状元,究竟是谁呢? 考生们的考卷,为了公平,名字都是盖住的。 周帝拿起他选定为状元的那篇文章,打开了掩盖的名字…… 卫子昂。 周帝陆续看了榜眼和探花的名字。 许珏、秦昭。 周帝沉思片刻,老三的眼光还是不如老六啊。 周帝伸出手,想将第一与第三调换个位置…… 第五百三十二章 殿试结果 他的手顿住。 他一直觉得老六母族太强,不适合做皇帝,所以想将皇位交给老三。 但是老三这段时间很让他失望,若是处处要靠着他出手相助,扶了一个无能之辈登上了皇位,大周也没办法繁盛。 老六若真的有本事,能利用梁家、顾家,还有几大世家相互制衡,说不定能比老三做得好。 他想起刚刚见到的两个少年,卫子昂、许珏,身上带着卓然的气质,如璞玉一般。又有这般才华,若经雕琢,必定是一方良玉。说不定能为良臣,造就盛世。 他也不舍得改变这俩少年的命运。 他就且看看吧,不插手太多。 周帝收回了手。 文华殿,正殿。 贡生们都紧张地等待着。 秦昭慢悠悠地喝着茶,神态自若,状元于他,仿佛已是囊中之物。 突然,他的目光往上看去。 只见皇帝出来了,身后跟着一身着正五品官袍的官员。 贡生们立即起身,行礼。 行礼之后,皇帝便钦点了这次殿试的一甲三人。 状元,卫子昂,擢翰林院编纂,从六品。 榜眼,许珏,擢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探花,秦昭,擢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非进士不得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内阁。 虽然大周没有明文规定,但是这已经形成一个潜规则。 从六品的品级不高,但是前途不可限量,有入内阁的机会。 当一甲公布出来的时候,卫子昂、许珏、卓舒面上俱是一喜。 许珏从背后伸出手,朝着卫子昂竖起大拇指,卫子昂看到了,腼腆一笑。 秦昭则震惊至极。 犹如一声惊雷,‘轰隆’一声,在他耳边响起。 怎么可能? 他居然是探花?! 接下来,皇帝在讲什么,他完全听不到了。 皇帝钦点了一甲,剩下的二甲和三甲,则由翰林院学士来公布。 卫子昂、许珏、卓舒都竖着耳朵听着。 卓舒,二甲第六! 卓舒的眼睛一亮,这对他而言,其实是很好的成绩了。 翰林院学士公布完二甲和三甲后,便道:“二甲和三甲学子的具体安排,明日会有专人告知,请诸位考生回去等通知吧。” 众人谢恩之后,离开了文华殿。 “我就说嘛,状元肯定在许兄和卫兄之间!” “哈哈,太好了!状元和榜眼都出自我们国子监!” 他们甚是扬眉吐气,这下秦昭和外地学子傻了吧! “卫兄是我们大周最年轻的状元郎了吧?” “你这一说,还真是!” “许兄也是最年轻的榜眼了。” “许兄,卫兄,恭喜!恭喜!” 卫子昂和许珏微笑着,接受了大家的恭喜。 两人被簇拥着走出了文华殿。 皇宫门口。 棠鲤和卫擎伸长脑袋看着,棠鲤的手忍不住揪着卫擎的衣襟,她好紧张呀。 都这个时候了,结果该出来了吧。 卫擎身形高大,将她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出来了!”卫擎道。 他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许珏和卫子昂! 学子们从他们身边走过,有些识得他们是许珏、卫子昂的长辈,纷纷过来恭喜。 “恭喜乌大人、乌夫人!” “恭喜啊!” 听着这恭喜的声音,棠鲤看向许珏和卫子昂。 “姐,我们家出了状元郎了。”许珏笑着道。 “状元?!”棠鲤看向卫子昂。 卫子昂笑着点了点头,小胸脯不由得挺了挺。 卫子昂听到自己被钦点为状元的时候,看似冷静,实际上可高兴了。此时也有些小骄傲,爹娘肯定很高兴,为自己骄傲吧! 棠鲤何止是高兴,简直就是狂喜啊! 小说里,卫子昂就是状元,纵然这次拿了状元,不算得震惊的事。 但是,她是看着这少年一点点成长的啊!刚见到的时候才七岁,还是个小不点,不识字,看着他从一个小不点,长成一个学识渊博的少年,如今还考中了状元! 她养出了状元! “娘,许珏是榜眼。”卫子昂道。 卫子昂觉得,许珏和他一样厉害,只是非要分一个状元、榜眼,所以陛下才选了他做状元吧! “若是许珏和子昂不是一届,许珏也定是状元。”棠鲤道。 卫子昂猛地点头,深以为然! 其实,对许珏而言,状元和榜眼没区别。 他并不是特别看重这个。 再说,这状元还是子昂。 若是其他人,他还不服气,但是是子昂,他一点想法都没有。 不嫉妒,嫉妒什么?也不羡慕,羡慕什么?他和子昂是一家的! “娘,我和许珏都入翰林了。”卫子昂道。 入了翰林,便有机会入内阁! 小说里,卫子昂和许珏都官至内阁,只是两人政见不同,针锋相对,两人在仕途上不顺都来自于对方,如今两人并肩同行,相互扶持,必定能在仕途上走得顺许多,也能走得足够远。 棠鲤真心希望,能有齐名的两大名臣,青史留名。 卫擎高兴坏了,拍了拍卫子昂的肩膀,又拍了拍许珏的肩膀。 “不愧我儿子啊。”卫擎激动道。 真是太有出息了! 状元和榜眼都出在他家啊! 心怦怦乱跳,太高兴了,好想绕着皇城跑两圈啊! “相公,这在外面,你收敛点。”棠鲤道。 她相公这样子要是被其他同僚看到,那形象就要彻底崩了。 卫擎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卓舒同样也被花掌柜和曹疾围着。 二甲第六! 这成绩相当好了。 整个大周,多少考生啊,她弟弟居然拿了二甲第六! 他们花家出了个进士啊! 真是太有出息了。 花掌柜和曹疾都高兴坏了。 “走,回家去!”卫擎道。 一行人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往侯府去了。 很快,这个消息就在京城传开了。 这一次的状元才十四岁,是他们大周设立科举制度,百年来,最年轻的状元! 真正的青年才俊! 大街小巷间,谈论的都是这件事。 顾家也一直在等着殿试的结果,消息一出,便赶往乌家道喜去了。 一时间,侯府上下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几家欢喜几家愁。 再说秦昭。 从皇帝公布状元后,他就震惊得愣住了,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文华殿的。 第五百三十三章 秦昭深受打击 “恭喜啊,秦兄……哦不,该称秦大人了,恭喜秦大人,恭喜探花郎。” 一路上,不停有人向秦昭恭喜。 这探花,同样是许多人梦寐以求,又求不到的功名。 但是,于秦昭而言,却是天大的打击。 他自幼就与其他人不同,三岁识字,五岁能诗,八岁便出口成章,是别人口中的神童。 他从小到大,从未遇到对手,也没什么挫折。别人对他,只有夸赞,没有责骂。 他爹娘夸赞他,叔叔伯伯夸赞他,夫子夸赞他,名儒夸赞他。 各个都说他是天才。 他的县试、乡试,都是随随便便拿了第一。 他在乡试后,蛰伏多年,来参加会试、殿试,便是笃定了自己一定能中状元!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探花。 探花,第三,前面还有榜眼和状元。 他居然被两个比他小五岁的少年给压了! 他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浑浑噩噩回了客栈。 他怎么也想不通,许珏和卫子昂怎么可能赢他。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他不吃不喝,就在客栈的房间里傻坐着。 睿王府。 “什么?状元是卫子昂?!”赵殊惊住了。 怎么可能? 秦昭的才学明明在卫子昂之上啊! 怎么可能状元是卫子昂呢? 赵殊完全不相信。 “你没听错吧?”赵殊又问道。 “王爷,小人没听错,确实是卫子昂。”下人战战兢兢道。 赵殊在椅子上坐下,满脸疲惫,太阳穴一抽一抽得疼。 他本来想着秦昭在殿试上一举夺魁,狠狠压了许珏和卫子昂呢,结果…… 呵呵。 废物! 那秦昭就是个只会吹嘘的废物! 锦瑟在门外站着,脸色也相当难看。 神仙不是告诉她,秦昭才是这一年的状元吗? 怎么变成了卫子昂? 神仙……神仙也靠不住吗? 那汇报的下人离去了。 锦瑟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看到赵殊脸色惨白,带着病态的模样,锦瑟的心一下揪起来了。 “王爷,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锦瑟连忙问道。 赵殊伸出手,一把把锦瑟推开。 “滚!” 锦瑟被推得踉跄几步,有些惶然:“王爷……” 王爷对她冷淡过,但是从来没有这样的态度,她心中莫名的慌张。 都是她的错,她给了王爷错误的信息! 她甚至怨恨起神仙来,神仙为什么要骗她?! 赵殊深吸两口气:“王妃,本王刚刚激动了,是本王的错……” 赵殊这一道歉,锦瑟沉下去的心又浮了起来。 “王爷,是臣妾的错……” …… 侯府大喜,宴请上门贺喜的宾客。 卫子昂和许珏二人,一举成名,天下闻。 夜。 宾客散去。 棠鲤提笔写信。 她这信是写给杜青鱼的。 卫子昂和许珏入国子监不久,杜青鱼就带着杜小白离开京城了。 她觉得把该教的都教给这俩孩子,没什么能教的了,再加上她的性格本就是耐不住,有一日收到一封信后,就带着杜小白离开了。 卫子昂和许珏有很多老师,但是杜青鱼绝对是最重要最特别的那个。 如今两个孩子高中,她自然要写信告诉她。 棠鲤写完信,递给下人,让下人寄出。 卫擎看媳妇儿忙完了,刚想贴上来,这时敲门声响起…… 卫擎走过去开门。 “老棠,你找我啊……”少年吊儿郎当道,看到卫擎幽怨的脸,吓了一跳,立即站直了身体。 这少年正是晏小端。 他从被棠鲤捡回来,从清河郡跟到京城,待在这个家已经三年多了。 少年从十五岁到十八岁,成熟了许多,身上那吊儿郎当的气质没什么变化。 说是给卫子昂、许珏当书童,实际上日子过得很潇洒,打着棠鲤的旗号大吃大喝,这长得壮实的,都比来这个家时高出一个头了。 棠鲤当初买回宴小端,便是怕卫子昂和许珏被欺负,当个保镖的,这一点,宴小端还是称职的。后来,许珏和卫子昂长大了,两少年机灵着呢,不会受欺负,棠鲤便不管宴小端了。 宴小端在她家就跟少爷似的,日子过得很潇洒。 宴小端怕卫擎,只有在他面前才这么乖。 棠鲤看着站得笔直,双手垂下,掌心紧贴着大腿的模样,不由得好笑。 棠鲤拉着卫擎的手,走出了房间,来到院子里。 宴小端就乖乖地跟着。 “过几日,子昂和许珏就要去翰林院入职了,不需要书童了。”棠鲤道。 宴小端吓了一跳:“老棠你不要我了?” 宴小端有些慌,老棠不要他,他怎么办?! 不过想想,他确实没什么用,就是个白吃白喝的,老棠不要他也正常。 非亲非故的,老棠对他已经很不错了。 他心里还是有点难过,脑袋耷拉下来。 “你可以给他们做侍从,但是做侍从就没书童那么自在了。”棠鲤道。 宴小端眼睛一亮。 这意思是没不要他?! 宴小端立即道:“没关系!我愿意!我可以!” 棠鲤看向宴小端:“你想一直做侍从吗?” 棠鲤不是圣母,人人都管,人人都要说教一番,她只关心自己在意的人,当初这少年也拼了命保护子昂和许珏,她都记着的。 宴小端一直做侍从,能有什么出息呢? 她想给他选择。 “我确实不太适合做侍从……”宴小端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那我能做什么呢?” “不急,你好好想,想好了告诉我。”棠鲤道。 宴小端看着棠鲤温柔的神色,忍不住道:“老棠,你说我是不是废物啊?” “怎么这么说?”棠鲤惊讶。 “我是个废物,所以我爹娘才不要我啊。”宴小端道。 以前是赌气,离家出走,但是这么多年了,他爹娘也没来找他,是不是很高兴扔了他这个累赘啊? 三年多了,宴小端隐隐觉得,他可能被抛弃了。 想到这个可能,宴小端心里闷闷的,难受。 “你怎么知道你爹娘不要你呢?说不定他们也在找你。”棠鲤道。 除了奇葩父母,谁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呢? 宴小端这么没心没肺的,棠鲤觉得他爹娘应该挺宠他的。 除非他爹娘出了什么事…… 宴小端却是眼睛一亮。 对啊,天下这么大,说不定他们也在找自己,只是没找到呢。 三年多了,气也消了,他好想娘,也有一点点想爹了…… 当然,只有一点点。 第五百三十四章 秦昭的命运 爹娘肯定也很想他。 看在他们想自己的份上,自己就…… “老棠,我想去找我爹娘。”宴小端道。 宴小端十八岁了,在这个时代,年龄不算小了,有权决定自己想做的事。 尤其是去找自己的爹娘。 说起来,宴小端和家里赌气,把自己卖了,还给人做了三年的下人,不找自己的爹娘,就挺离谱、挺跳脱的。 “好,记得给我写信。”棠鲤道。 “老棠,我会想……”宴小端看到棠鲤身边的煞神正盯着他,立即改口,“老棠,你对我的好,我会记得的。” “注意安全,要什么就让管家给你准备。”棠鲤道,“遇着难题可以给我写信,想回来这里也可以回来。” 宴小端点了点头。 老棠这话,就是侯府的大门一直为他敞开。 老棠好暖啊。 他是个急性子,决定的事,就想立即去做。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和棠鲤、许珏、卫子昂道别后,就背着包袱,骑着一匹马,出发了。 棠鲤目送他的身影远去。 “娘,我和许珏去拜访梁祭酒了。”卫子昂道。 两人是国子监的学生,受到梁祭酒的教导,高中后,自然要感谢他。 棠鲤点了点头,看着两个少年上了马车。 马车往梁府而去。 行至一条巷子的时候,突然被蹿出来的一人,拦住了去路。 卫子昂掀开马车的帘子,便见那人头发乱糟糟的,衣袍皱巴巴的,浑身酒气,像个乞丐一般。 卫子昂看见他的脸,很是惊讶。 秦昭? 今日的秦昭和昨日的秦昭判若两人。 昨日的秦昭傲慢自满、意气风发,今日的秦昭却面容颓败、眼睛赤红。 这一日的变化,可见殿试结果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秦昭挡着路不肯马车走,卫子昂和许珏只能走下马车。 两人朝着秦昭作揖。 秦昭站着,没有回礼,指向卫子昂,很是无礼。 “卫子昂,我要和你谈谈。” 许珏往前迈了一步,将卫子昂挡在了身后,看向秦昭。 “你这是何意?” “我和他说话。”秦昭冷声道。 卫子昂从许珏的背后走了出来:“秦兄要聊,就聊聊。”看向许珏,微微一笑,“我没事的。” 卫子昂走到秦昭的面前。 “秦兄要聊什么?”卫子昂道。 “昨日你殿试的答案,背一遍给我听听。”秦昭道。 秦昭还是不甘心,他不信就这么输给了卫子昂。 或许是那皇帝老儿根本就不懂,随意给了个状元! 他不服气! “背什么背?秦昭,输了就是输了。”许珏冷声道,对他的纠缠很不耐。 少年冷着脸的时候,脸上有几分煞气。 秦昭不说话,而是直直地看着卫子昂。 卫子昂沉默片刻:“好。” “子昂……” “许珏,我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卫子昂道。 许珏便没有再说话了,安静地站在一旁。 卫子昂的记性极好,写下的文章记得很清楚,几乎能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但是铿锵有力,说的话也是深入浅出,条理清晰。 卫子昂说完,看向秦昭。 秦昭听完,怔怔的。 “秦兄愿意将自己的答案背一遍吗?”卫子昂道。 秦昭将自己的文章背了出来,没了以往的咄咄逼人。 卫子昂和许珏都听得认真。 听完后,便觉得这秦昭确实有想法,只是有部分想法过于坐而论道,无法实现。 卫子昂将那几条内容摘出来,质问秦昭,问得他哑口无言。 “秦兄,你想明白为何我是状元,你是探花了吗?”卫子昂的话很直白。 秦昭惨白的脸上露出挫败的神情。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而后,突然笑了,笑了许久,才停下来。 “我懂了,卫兄,秦某自愧不如。”秦昭朝着卫子昂深深作揖。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也明白,自己的短板在哪里。 他喜欢与人论道,喜欢看书,但是早造成了他的纸上谈兵。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 所以,他很幸运,遇到了这两个对手。 秦昭转身走了,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颓败,只有坚定。 第二日,秦昭就去向翰林学士请辞翰林院编修之职,说自己许多不足之处,要回去再学,重新参加会试。 探花郎居然要放弃功名,重新参加会试? 这样的事,闻所未闻,史无前例。 翰林学士决定不了,只得将这件事禀报给皇帝,将他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皇帝居然没有生气,还允了他,并允他再次会试的机会。 秦昭回了凉州。 无论是五年,还是十年,他还会再来参加殿试,势必高中状元! …… 夜。 棠鲤睡着后,又进入了梦境。 她面前出现一个光团,软绵绵的。 棠鲤戳了戳,那光团便长出了手脚,成为了一个胖娃娃。 胖娃娃比上次所见还胖了一些,长得像年画娃娃一般,很有福气相,头发也浓密了一些。 “天道,你胖了。”棠鲤道。 天道哼唧两声:“这多亏了你啊。” 棠鲤好奇:“怎么说?” 天道落在地上,变成了少年,摩挲着下巴,高深莫测。 “你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许路白?”棠鲤道。 “对,他是个孝顺仁厚的人,但是却被恶人所害,跳河而亡,他家中老母妻儿一直等着他归去,等到老母病重,都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后来,他妻子带着儿子前往京城寻他,却在路上遭遇土匪。一家惨死,可怜啊可怜。” “现如今,因为你的帮助,他成功洗脱冤屈,回乡继续潜心读书。他会参加了下一届的会试,然后考中进士,衣锦还乡,家中人都十分欢喜。他做了他所在县的知县,清正廉洁,解决了困扰那一带的匪患,乃是百姓们称道的好官。” 好人得到好报,坏人遭到报应,顺应了天道。 祂从中获取了力量,直观表现,就是胖了。 “还有一人呢?”棠鲤问道。 “秦昭。” 棠鲤好奇:“秦昭的命运发生什么变化?” 第五百三十五章 许珏和卫子昂上任 “原来,秦昭是这一年的状元,深得皇帝喜欢,委以重任。他主张发展大周经济,加强商贸往来,并设置了一座城用来通商。却不想商人中混入了匈奴奸细,匈奴借机攻破城池,烧杀劫掠,致满城百姓惨遭屠戮。秦昭也因此获罪,被流放,最终惨死。”天道道。 “现在呢?”棠鲤问道。 “他遭遇此番打击,反省自己,明白了一个道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他学习三年,去了许多地方,放下自傲,不吝向人请教。三年后,秦昭再次参加会试,考中状元。之后嘛,你懂的。” 棠鲤也算间接改变了秦昭的命运。 “不懂。”棠鲤道。 天道:“……” 棠鲤沉思。 天道将许路白的未来轨迹说得那般清楚,秦昭的却含糊其辞…… 两种可能,一种,天道不能说,还有一种,天道也不知道。 棠鲤分析了一下,这就相当于有一条主线,她和她相公,朱春娇和赵殊,就是串在这条主线上的。 许路白发生的事,是在凉州某个县,远远偏离这条主线,所以天道能准确说出这个轨迹。 而秦昭的事则发生在京城,离主线近,有变数,所以天道也说不清。 棠鲤将自己的猜测说了。 天道瞪大眼睛看着她,很是吃惊。 很明显,她猜对了。 “你就是那个变数。”天道悠悠道。 果然如此。 在这条主线上,她是变数,和她关联密切的人,天道也窥见不了清晰的未来。 “那我改变的越多,让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顺应天道,你越来越强,祂是不是越来越弱?”棠鲤继续问道。 祂们就像光和暗,光越多,暗就会越少。 天道点头:“对。” “等祂弱到一定程度,护不住朱春娇,是不是就能摁死她了?”棠鲤问道。 天道惊讶,祂女儿居然知道朱春娇还活着?! 天道也需遵守规则,有些信息不能透露。 不过,这可不是祂透露的,是祂女儿猜到的! 天道继续点头。 棠鲤有些高兴,这样就有方向了,这般下去,必定能等到朱春娇和赵殊遭报应的那一天! “好了,我知道了,再见。”棠鲤道。 天道:“……” 怎么有种用完就被丢的感觉? …… 没过几日,翰林院的官袍便送来了侯府。 卫子昂是从六品翰林院编纂,许珏是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两人的官袍略有不同。 官袍送到的时候,两个少年便试了。 两个少年穿上,同样的修长与笔挺,身上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棠鲤来来回回地看两个少年。 “两位小大人,真好看呀。”棠鲤夸赞道。 许珏昂首挺胸,有几分得意,卫子昂则露出一个笑,有几分羞涩。 卫擎拍了拍两个少年的肩膀,给两个少年讲了一下为官之道,两个少年都听得十分认真。 第二天,两个少年便去翰林院报道了。 初入翰林,两个人都有些紧张。 但是身边站着最熟悉的人,那种紧张感消散了大半。 两人去找翰林院学士报道了。 翰林院学士给两人安排了活,两人便去干活了。 他们的活是整理典籍。 两人一个状元一个榜眼,自然不可能一直干这样的活。整理典籍,同时熟悉典籍,熟悉之后,便会分派其他活。 同僚们对这最年轻的状元、榜眼都十分好奇,纷纷上来搭话。他们被簇拥着来到放典籍的房间。 两人一进放典籍的房间,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拿着书看着,有模有样的。 “六殿下!”卫子昂惊讶道。 赵景煊看了半天的书了,见他们终于来了,才装模作样地放下书。 “你们来了?这里的书真多,我看的甚是入神,都没发现你们来了。” “殿下,您怎么在这里?”卫子昂好奇道。 “我来监督你们干活的。”赵景煊抬头挺胸,很是得瑟道。 “哦?你的官职是?”卫子昂继续问道。 赵景煊一副自己很厉害的模样:“这个嘛……” 许珏看了一眼他的官袍:“翰林院庶吉士,没品。” 赵景煊:“……” 也不让他多装一会儿。 卫子昂和许珏在典籍室转了一圈。 “庶吉士,过来看一下这本书有没有缺页。”许珏朝着他招手。 赵景煊:“……” 这就使唤上了? 赵景煊走过去,接过那本书。 “内容也看看,看有没有错漏的,若是不确定就问我和子昂。”许珏道。 赵景煊知道许珏是想他多看点书。 罢了,他这个老大哥,不能落后小弟太多啊。 赵景煊翻开书看了起来。 不久后,卓舒的安排也下来了,擢为清河郡青阳县县令。 一甲入翰林,二甲多外放做官,磨砺几年,有了政绩,再调任回京。 刚好,卓舒的养父母都在清河,也不想背井离乡,这结果尚可。 于是,花掌柜和曹疾收拾了一下,回了清河。 …… 几日后。 棠鲤收到了一封邀请贴。 是宫中送来的,邀请她参加皇帝的四十大寿。 皇帝大寿,普天同庆,这寿宴更是准备了大半年,十分隆重。 而受邀的便是皇亲国戚,朝中重臣,还有重臣的夫人。 棠鲤是诰命夫人,在受邀之列,她娘也受到邀请,而乌夫人则没有受到邀请。 棠鲤拿到邀请贴的时候,若有所思。 这寿宴在宫中举行,她从未入过宫,那皇宫之中的世界于她很陌生。 小说里,后宅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皇宫内院尤其如此。 在其中,需小心谨慎,行错一步便万劫不复。 “媳妇儿,别怕,我和你一起。”卫擎将她手中的邀请贴拿走,放在一边,抱住了她。 棠鲤其实不怕,她是锦鲤啊,有什么怕呢? 她只是想…… “相公,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棠鲤问道。 卫擎点了点头。 “我出生不久就受封太子,四岁的时候就搬去了东宫。我会偷偷跑去看我娘,她一个人的时候很不开心,她很不喜欢皇宫。我也不喜欢,皇宫就像一个牢笼,将我和我娘困在其中。”卫擎道。 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是太子,将来是皇帝,要他学这学那,要读书写字,要骑马射箭…… 但是,他最喜欢的,就是跟着三舅上树掏鸟蛋,下河捞鱼…… 从小到大,他很少开心的时候,直到遇到他媳妇儿,他的世界一下就亮了! “相公,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棠鲤道。 卫擎猛地点头。 棠鲤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腹部。 “还有我们的孩子。” 第五百三十六章 静淑公主 时间流逝,转眼就到了寿宴的日子。 这段时日,棠鲤为参加寿宴做了准备,学了宫中礼仪,了解了一些宫中的事。 宫宴都设在太极宫。 下午的时候,棠鲤穿戴整齐,和卫擎一起上了马车,前往皇宫。 马车停在太极宫外,卫擎抱着棠鲤下了马车,然后拉着她的手,前往寿宴的地点。 因为寿宴在晚上,此时太极宫人并不多,偶尔遇到几个朝臣。 那些朝臣鲜少见到刑部尚书这般温柔的模样,都在背后啧啧称奇。 传说刑部尚书怕夫人,如今算是见识过了。 棠鲤和卫擎来到寿宴地,因为时辰还早,并未入座,而是在附近的花园走了走。 卫擎带着棠鲤来到一条河边。 “小时候,三舅就带我来这里捞鱼。”卫擎凑在棠鲤的耳边,低声道。 棠鲤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长相精致的小男孩,脱下鞋子,捋着裤腿,在河中抓鱼,小脸上沾上泥污,但是却笑得格外灿烂。 两人沿着河走,卫擎的脚步突然顿住。 “这里本来有一棵树的,树上有鸟窝,三舅便托举着我,掏鸟蛋。”卫擎低声道。 棠鲤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小男孩,被少年托举着,奋力往上爬,伸出小手,往鸟窝里摸…… 若不是生在皇家,若是她相公能健康快乐地长大,那该多好。 “媳妇儿,你在这里等我。”卫擎说着,就朝着一个地方走去。 棠鲤靠着一棵树站着。 就在这时,一颗脑袋从树后伸了出来,好奇地看着她。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身着华服,身份应当不简单。 “你是哪家夫人?来参加寿宴的吗?本宫怎么没见过你?” 棠鲤猜测她的身份。 她的头发未扎妇人髻,所以未出嫁,又自称‘本宫’,定是一宫之主,难道是公主? “我是刑部尚书乌煜的夫人,第一次参加宫宴,您是?”棠鲤问道。 那小姑娘从树后走了出来,她生着一张鹅蛋脸,眉毛细长,眼睛很大,五官精致,很漂亮。 她漂亮的眼睛盯着棠鲤看着。 “你真好看,本宫看你顺眼,本宫是……本宫是谁不重要。”她嘟囔着道,“第一次来啊,别害怕,谁欺负你告诉本宫!” 小姑娘一副自己罩着棠鲤的模样。 在她看来,棠鲤长着一副好欺负的模样,长得真好看,一张脸温和无害,那双眼睛很干净,就是在皇宫中,最容易被吃掉不吐骨头的类型。 不过,很合她的眼缘,她看一眼就喜欢上了。 “有下官在,下官不会让夫人受欺负的,多谢静淑公主的好意。”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朝着她行礼。 正是卫擎。 卫擎行过礼之后,便来到棠鲤的身边,搂住了她的肩膀。 他手中拿着一捧花,刚刚摘花去了,递给棠鲤。 静淑公主的目光滴溜溜地在卫擎和棠鲤转着。 她觉得这乌大人有些凶,不好欺负的样子。 但是,这是在皇宫中,刑部尚书就是个小官。 哪里有她这个公主厉害? 她本来想跟着棠鲤,展示一下自己的厉害,但是被卫擎扫了两眼,觉得背后发毛,便跑开了。 “静淑公主?”棠鲤道。 “对,七公主,封号‘静淑’,很受宠。”卫擎道。 卫擎向棠鲤介绍着七公主。 七公主的母亲只是个普通的嫔妃,为何会这般受宠呢? 因为七公主出生的时候,西北传来捷报,周帝觉得她是福星,对这女儿一直青睐有加。 棠鲤点了点头。 这些她都知道。 小说里有记载。 因为这‘福星’之名,给静淑公主带来了十几年的荣华,同时也带来了后半生的痛苦与凄楚。 卫擎牵着棠鲤的手,来到了宫宴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距离寿宴还有很长时间,入座的人并不多。 卫擎被几个朝臣拉着说话。 棠鲤感觉到一股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 棠鲤转头看去,便看到一妇人,那妇人与她差不多的年纪,长相出众,虽是陌生的脸,但是有种熟悉的感觉。 那妇人朝着棠鲤走来。 卫擎的目光也看了过来,棠鲤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别管。 转眼间,那妇人已经走到棠鲤的面前。 “夫人是?以前怎么没见过?”她好奇道。 “我夫家姓乌……” “乌……”那妇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乌夫人,我是睿王妃。” 这妇人正是锦瑟。 锦瑟看着她心中最恨之人,神色却柔和至极。 她如今换了一张脸,棠鲤肯定认不出来她了。 这样的话,就等于她在暗处,棠鲤在明处。 她更有优势,到时候棠鲤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锦瑟在心里算计着,脸上笑得愈加柔和。 “睿王妃……”棠鲤眼眸低垂,眼中闪过冷意。 呵,朱春娇。 她知道睿王妃是朱春娇的马甲后,就看过她的画像,所以刚刚第一眼的时候就认出来了。 棠鲤抬眸的时候,眼中便带着笑意。 “您是睿王妃,我听说过您的名字,睿王妃温婉善良,素有才名。” “乌夫人过奖了,我与乌夫人一见如故,乌夫人第一次来皇宫吧?” 她是睿王妃,棠鲤不过一刑部尚书的妻子,兜兜转转,自己的地位还是比她高出许多啊。 一个身份比她高出许多人的示好,很难让人拒绝。 棠鲤点了点头,朝着锦瑟的左右看了看:“王妃怎生一人?睿王呢?” 棠鲤这话一出,锦瑟的神色些许难看。 睿王因为祈安台的事,还在禁足中,甚至连皇帝寿宴这般大的事都没法参加。 也不知棠鲤是不知,还是故意的。 锦瑟的神色转瞬恢复正常。 “王爷身体不适,在家中养病。”锦瑟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王爷犯了什么事,不能来呢。”棠鲤一派天真道。 锦瑟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她觉得棠鲤就是故意的! 她本来想故意示好,但是此时有些装不下去了。 棠鲤总是很能精准挑起她的怒火! 真是她的克星! “睿王妃怎生这般表情?不会我说对了吧?”棠鲤惊讶道。 锦瑟快气死了,彻底装不下去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皇帝寿宴 “乌夫人甚少参加这种宫宴吧?本王妃奉劝夫人一句,祸从口出,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锦瑟刻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棠鲤捂住了嘴,面露惊惶:“我刚刚说错了什么吗?” 于是,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静淑公主眼中,就是睿王妃咄咄逼人,而棠鲤则面露惊惧,像是被吓坏了。 静淑公主的火气一下冒了出来。 好家伙,居然敢欺负她的人! 静淑公主向来不喜欢睿王妃。 她觉得这女人很虚伪! 在她眼中,乌夫人就是个小可怜,让她想要保护。 现在见自己要罩的人被自己讨厌的睿王妃欺负了,怎么可能忍? 于是,她风风火火地冲了过去,挡在了棠鲤的面前。 “怎么?欺负人啊?”静淑公主的语气很冲,对棠鲤的语气又变得很温柔,“别怕,有我在。” 锦瑟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刚和棠鲤说话,没什么人注意,静淑公主的声音这么大,其他人的目光一下看过来。 “公主,你误会了,我没有欺负人,就是和乌夫人说说话,乌夫人第一次来皇宫,我怕她害怕。”锦瑟的声音很温柔。 “我知道公主不喜欢我,我做什么在公主看来都是错的。但是还是请公主收敛脾气,今晚是陛下的寿宴……”锦瑟道。 静淑公主快气死了。 每次都这样。 有好几次,都是锦瑟先挑衅自己,自己怒而反击,等其他人看见了,她就做出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倒显得自己在欺负她。 其他人都觉得自己刁蛮任性,觉得锦瑟可怜! 之前闹到父皇面前,也是如此,父皇也向着她! 虚伪! 静淑公主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着。 “公主,睿王妃确实是在好心提点臣妇,让臣妇谨言慎行,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臣妇困惑的是,不知道说错了什么……”棠鲤的小脸上满是迷茫。 对付锦瑟这种白莲,棠鲤很有经验,就是比她更白莲。 静淑公主和锦瑟站一起,就显得静淑公主在欺负锦瑟。 但是,棠鲤本来就生着一副无害的长相,如今做出无辜的表情,和锦瑟一比,就像被欺负的那个了。 其他人看向锦瑟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睿王妃和这位夫人有什么过节吗?怎么说这样的话啊? “臣妇说错了什么?臣妇怕死……王妃能说具体一点吗?”棠鲤很认真地求教道。 “乌夫人听错了,本王妃没说那样的话。” 锦瑟讪讪的,转身走了。 静淑公主看向棠鲤,柔声道:“别听她的,你没说错什么,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肯定是嫉妒你比她好看!” 棠鲤忍不住笑出声。 这静淑公主真挺可爱的。 静淑公主愣住了:“你刚刚装的?” “对呀。”棠鲤目露狡黠,“她确实吓唬我的话,但是我不怕。” 棠鲤的声音很轻,带着蔑视:“她有什么可怕的呀。” 静淑公主傻傻地看着她。 这乌夫人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她本来以为乌夫人像只小白兔,很容易受欺负,现在看来不尽然。 但是,奇怪的是,睿王妃装,她觉得好讨厌,乌夫人装,她居然觉得一点不讨厌,还觉得可爱! 而且,乌夫人刚刚的举动,好像让睿王妃吃瘪了! 静淑公主心里很是舒畅。 “来人!”静淑公主道。 内侍连忙走了过来。 “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 “在这里加位置,本宫要坐这里!”她指着棠鲤旁边的位置道。 内侍连忙给加了一张椅子。 静淑公主在棠鲤的身边坐下,拉着她说话。 “睿王妃特别虚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被我一眼看穿了。” 棠鲤笑着回应:“公主看人的眼光很准。” 静淑公主有些小得意:“那当然啦!想在本公主面前装,一眼被本公主的火眼金睛识破了!” 静淑公主小嘴叭叭的。 她真是太喜欢和乌夫人说话了。 以往,她和其他人说睿王妃的坏话,其他人都觉得她无理取闹。 乌夫人不一样,和她一样聪明,看出睿王妃的虚伪! 天色黑了下来,来的人越来越多。 静淑公主也不得不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她的位置在首位的左下第二的位置。 越靠近首位,地位越尊崇,由此看出静淑公主的受宠程度。 顾夫人也来了,看到棠鲤,便走了过来。 “娘。”棠鲤叫道。 “来的这么早?”顾夫人抓着她的手道。 “我没来过皇宫,就和我相公早点来,四处逛逛。”棠鲤道。 “娘。”卫擎也走了过来,打招呼。 顾夫人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贵妃娘娘到!长公主到!” 只见两个雍容华贵的女子相携着走来,身后跟着一众宫人。 “陛下快来了,娘的位置在对面。”顾夫人道。 棠鲤点了点头:“娘,快去坐吧。” 顾夫人在对面坐下。 不一会儿,几位宫妃陆续来了,皇帝是最后来的。 棠鲤看向皇帝,皇帝看起来比他的年龄老一些,脸色有些惨白,身形高大,周身威严。 这便是她相公的生父。 也是这位生父,下了命令,灭了萧家满门,杀了她相公的娘。 她相公对他的感情肯定很复杂。 “陛下左边是王贵妃,三皇子的母妃,右边是梁妃,六殿下的母妃。”卫擎凑到棠鲤的耳边,低声介绍道。 棠鲤的目光落在紧挨着皇帝的空着的位置上。 “那个空位……” “是太后的。”卫擎道。 在提到太后的时候,棠鲤感觉到他的情绪有波动。 “太后为何不来?”棠鲤问道。 “太后常年礼佛,平日里不见人,嫔妃们都是在门口请安。今日是陛下寿宴,非比寻常,按道理是该参加的,但是好像突然生病了……”卫擎道。 “相公,这太后……” “太后很疼我。”卫擎的声音压低到了极点。 电光火石间,棠鲤的脑海中闪过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他相公,便窥见她相公的眼神中的哀伤。 物是人非,昔日里对他好的人,都不见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太后疯了 月色正浓,寿宴正酣。 周帝高坐首位,众人轮流贺寿,说着吉利的话,纷纷将寻来的奇珍异宝送上,好不喜庆。 棠鲤怀胎二月,卫擎怕她累,便伸出手,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好坐得舒服一些。 寿宴到一半的时候,皇帝似有些疲累,由梁妃陪着离去。 王贵妃的脸上闪过一抹阴翳。 长公主似乎想王贵妃说话,就在这时,一个下人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长公主的脸色一变,起身走了。 这些人的举动,卫擎都看在眼里。 他低下头,看着他媳妇软乎乎的脸:“媳妇儿,四处走走吗?” 寿宴还没结束,还要到吉时放烟烟花,待放了烟花,才能离去。 此间,可以在太极宫走走。 一直坐着也挺累的。 棠鲤点了点头,便被她相公抱着站起。 卫擎搂着她的腰,离开了位置,朝着旁边的花园走去。 花园中挂着许多红色的灯笼,很光亮,喜气洋洋的。 两人手拉手,沿着小路散步。 棠鲤知道她相公有心事,和那位太后有关…… 她仰起头,刚想说话,突然从树林里窜出一道人影来,一把抱住了卫擎。 “阿擎!阿擎!” 棠鲤被这叫声吓了一跳。 再去看那抱着卫擎的妇人,头发斑白,脸上爬满了皱纹,年岁很大了。 她衣着华贵,面色雍容,行为举止却有些怪异,似有些疯癫。 棠鲤看向卫擎,便见他盯着那妇人,神情动容,混杂这惊讶、喜悦、哀伤种种。 难道…… “阿擎,皇祖母找你找了好久啊,你这孩子去哪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嗔怪。 果然是太后! 棠鲤的目光四处看去,四周并没有人,但若是有人听到太后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相公。”棠鲤叫道。 卫擎也反应过来。 绝对不能让人听到太后的喊声,他的身份不能让别人有丝毫怀疑! “您认错人了,我不是阿擎。”卫擎道。 太后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神色执拗:“你就是阿擎!阿擎,皇祖母好想你啊。” “阿擎乖,来皇祖母这里。”宫装妇人张开手,四五岁的孩子朝着她怀里扑去。 卫擎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一幕,鼻子发酸。 但是,他的神色很冷,使劲挣开老妇人。 老妇人却抓得更紧了,快哭了:“阿擎,别走好不好?皇祖母让人给你做好吃的。” 棠鲤伸出手,放在太后的头顶,一阵淡淡的光晕蔓延开来。 棠鲤的妖力有暂时安抚人的作用,让她冷静下来。 “他不是阿擎,您真的认错人了。”棠鲤道。 太后看向棠鲤,慢慢松开卫擎,有些难过:“我认错了吗?” “对,认错了,他姓乌,叫乌煜。”棠鲤道。 太后彻底松开卫擎,神色失落极了。 叫乌煜啊,那她的小乖孙呢?她好想她的小乖孙啊。 卫擎迅速后退两步,隐入了黑暗里。 恰在这时,一行人走了过来,像是在寻什么人,为首的正是长公主。 长公主神情急切,看到太后,顿时一喜,连忙走过来。 “母后!”长公主抓住了太后的手臂,“您生病了,太医让您好好休息,您怎么跑出来了?可是闷着了?闷着了,女儿陪您走走啊。” 她看向棠鲤,神色威严。 棠鲤向她行礼:“长公主。” 长公主微微一笑:“太后身体不适,精神有些恍惚,刚刚可有吓着你?” 棠鲤明白她话中的深意。 明显是让她别乱说话,太后只是精神恍惚,不是精神有问题。 “太后刚差点晕倒,臣妇扶了一下,太后并未与臣妇说话。”棠鲤道。 长公主颔首,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看向太后:“母后,您生着病呢,太医说不能吹风,女儿扶您回去啊。” 棠鲤看着长公主扶着太后离去,太后似乎并不怎么情愿。 她们离去后,卫擎才从黑暗中走出来,走到棠鲤的身边。 棠鲤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悲伤,转身,抱住了他的腰。 卫擎也抱住了她,把脸埋在她的肩膀和脖颈间。 棠鲤知道他很难过,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两人在花园中走了一会儿,便回了寿宴上。 顾夫人走到了棠鲤的身边,将她身上的披风拢紧了:“可有不舒服的?” 棠鲤摇了摇头:“娘,本来有些闷,刚走了一下好多了。” 顾夫人点了点头。 她凑过来低声道:“很快就要结束了。” 这种寿宴很折磨人,平日里她都是不参加的,但是皇帝四十大寿,谁敢不来? 等到钟声敲响的时候,河畔放着的烟花也冲上了天。 在这时代,烟花是稀奇玩意,只有皇室才有。 大家都仰着脑袋看着,很兴奋。 棠鲤转过头,微微仰起,便见卫擎也仰着脑袋看着,眼神发亮。 她相公也喜欢呀。 这个时代的烟花,和棠鲤那个时代的烟花比起来差了许多。 棠鲤生活的那个时候,烟花是五颜六色的,还能组成各种各样的图案。 若是有机会,她真想带她相公去看看。 锦瑟站在人群中,孤零零的,看着那紧紧依偎着的两个人,眼神冰寒。 她就是见不得棠鲤幸福,终有一日,她要棠鲤失去一切! 放了烟花,寿宴结束,众人也陆续离去。 棠鲤走到半路的时候,被一宫女拦住。 “乌夫人,奴婢是静淑公主身边的宫女,公主累了,去休息了,让奴婢给您带句话,说她有机会去侯府找您。”那宫女道。 棠鲤想到那耿直的姑娘,点了点头:“随时恭候。” 走到太极宫门口的时候,棠鲤便和顾夫人分别了,上了各自的马车。 回到家的时候也是半夜。 棠鲤和卫擎简单洗漱了一番,就上了床。 卫擎像熊一样抱住了棠鲤。 “太后并非陛下的亲生母亲,她性格温婉,不争不抢,很疼我。我只听说太后常年礼佛,不见人,却不知她……” 卫擎轻叹了一口气。 太后是个高贵优雅的妇人,如今却疯疯癫癫的。 也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 第五百三十九章 真是对冤家 “相公,一切会好起来的。”棠鲤道,“先弄清太后的处境,再想办法让她恢复神智。” 太后为什么疯? 疯了多久? 是受了刺激,还是人为? 宫中的事,皇帝肯定知晓。 那皇帝对太后疯了的态度怎样? 是纵容,还是让太医治? 这些都需要搞清,他们才能想办法应对。 “媳妇儿,我知道了。” 卫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声音沙哑而温柔。 “天很晚了,小鲤鱼,睡吧。” 棠鲤点了点头。 卫擎将人搂进怀里,让她躺得舒服一些。 棠鲤闭上眼睛,睡去。 …… 两日后,侯府迎来一位贵客。 “夫人,外面有一位公子找您。” 公子? 因为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所以并没有请进府。 棠鲤来到门口,便见门外站着一少年,与她一般的身高,身着锦衣,透着贵气。 那少年转过来,是一张俊俏的小脸。 这哪里是公子?分明是…… 静淑公主一身男装,颇具英姿,这位可能发育地有点晚,胸前很平坦,穿着男装,还挺像一位俊俏的公子。 “这位公子是我的好友,以后这位公子来,直接请进侯府。”棠鲤吩咐门房。 静淑公主听到她这么说,很高兴,走上来就挽住她的手臂。 “我求了父皇两天,父皇才让我出宫。老是管着我不让我出宫,宫里闷死了!”静淑公主嘟囔着抱怨,看向棠鲤,“乌夫人,你闺名是什么?” “棠鲤,海棠的棠,鲤鱼的鲤。”棠鲤道。 “棠鲤~”静淑公主重复了一遍,“好特别的名字,那我叫你棠鲤,你叫我阿芷好不好?” 静淑公主,一众公主中排行第七,单名一个芷字。 “好啊,阿芷。”棠鲤从善如流。 静淑公主笑得很开心,以往,她有看顺眼的人,让人叫她名字,对方总是受宠若惊,怎么也不肯叫,让她觉得很没意思。 她很不喜欢别人因为她公主的身份就敬着她。她就喜欢棠鲤这样的,不把她当公主,当朋友。 静淑公主挽着棠鲤的手往里走。 “父皇说这次殿试的状元榜眼都出自侯府?”静淑公主道。 棠鲤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骄傲:“我儿子。” 棠鲤好厉害啊,养出一个状元一个榜眼。 父皇还开玩笑说要不要在其中给她选个驸马。 两个小屁孩,比她还小,她才不要呢。 不要归不要,她还是有些好奇的。 据说俩少年长得挺好看,如临风玉树。 “他们在府上吗?” “去翰林院当差了。”棠鲤道。 静淑公主心中遗憾,看来今天是看不到了。 棠鲤带着静淑公主进了客厅。 从大门走到客厅,很快就走到了。宫中这距离,都没法从一个宫,走到另一个宫。 “你家好小啊。”静淑公主感叹道。 “是啊,侯府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这时,一个嘲讽的声音响起。 静淑公主转过头,看见来人,顿时惊住了。 “你你你……你怎么来了?棠鲤,快把他赶出去!” 来人正是顾怀瑾。 顾怀瑾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我妹妹家,你要赶我出去?”顾怀瑾挑眉。 静淑公主的眼睛顿时瞪圆了:“妹妹?棠鲤,他是你……” “三哥。”棠鲤道。 “亲的吗?”静淑公主问道。 “嫡亲的。”顾怀瑾道。 静淑公主的小脸顿时皱巴起来。 这个讨厌的人怎么是棠鲤的三哥啊? 她好想转身就走,不想和这家伙待一个地方,但是她又喜欢棠鲤…… 罢了,当他不存在就好了。 棠鲤惊讶:“你们认识?” “这就说来话长了,第一次的时候,我遇着一人被抢了钱,我帮人去追那抢钱的人,结果回来的时候,就被人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顾怀瑾道。 “我搞错了,以为你是抢钱的,我都给你道歉了,你还骂我!”静淑公主忍不住回嘴道。 “还有第二次,我走在街上,被人讹说我打碎了他的花瓶,结果这小子又帮着那人找我麻烦!”顾怀瑾向棠鲤告状。 还有一次,他远远看到这小子,绕道走,结果踩到沟里,鞋子裤子都湿透了! 遇着这小子,他准没好事! 就是他的克星! 静淑公主被顾怀瑾说得有些心虚。 她确实有错。 但是这人凶巴巴的,她都认错了,有必要那么凶吗? 静淑公主从小到大都被人宠着,还从来没人对她这么凶! 静淑公主越想越气,小脸气鼓鼓的。 “阿芷,坐。”棠鲤道。 静淑公主挨着棠鲤坐下。 顾怀瑾摇着扇子,在静淑公主身边空着的位置坐下。 静淑公主起身,走到棠鲤的另一边,坐下,离顾怀瑾越远越好! 顾怀瑾嗤笑一声。 “棠鲤,陪我四处走走好不好?”静淑公主道。 “我妹妹有身孕,你可别累着她。”顾怀瑾立即道。 静淑公主惊讶地看向棠鲤的腹部,棠鲤有了吗?一点看不出来啊。 但是仔细看,好像又有点凸起。 “三个月,还不显怀。”棠鲤道。 棠鲤看向顾怀瑾:“三哥,要么你陪着阿芷去?” “我才不去。” “我才不要他陪!”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棠鲤轻笑一声,无奈摇头,还真是一对冤家。 顾怀瑾叫道:“管家,带他……” 棠鲤打断了她:“不必了,我带着阿芷四处逛逛,这点路不累。” 棠鲤陪着静淑公主在府里走着。 知道棠鲤怀孕后,静淑公主都小心翼翼了很多,扶着棠鲤走。 棠鲤被她逗笑了:“不用这么小心。” “棠鲤,我们还是坐一下吧。” 两人便在园中的椅子上坐下。 “其实我要走,单纯是不想看到那坏蛋!”静淑公主道。 “他叫顾怀瑾。”棠鲤道。 “顾怀瑾?!”静淑公主惊讶。 她听过这个名字,之前父皇就说顾怀瑾不错,要选给她做驸马,幸好被她拒绝了! 嫁给这么个凶巴巴的人,她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人生都完了! “怎么了?”棠鲤问道。 静淑公主连连摇头:“没事!” 两人聊着天,先把锦瑟骂了一顿。 静淑公主对锦瑟的怨气是真大,骂得小脸通红,有棠鲤附和着,贼过瘾! 第五百四十章 旧相识 静淑公主骂完后,又和棠鲤聊起宫中的事。 说得都是一些宫中的八卦,谁家姑娘入宫了,哪宫嫔妃和哪宫不对付,怎么明争暗斗。 棠鲤不着痕迹地问起了太后的事。 “我和皇祖母不亲近,只见过她几次面。”静淑公主道。 小时候,她不小心进了皇祖母的佛堂,皇祖母看起来是很和蔼的人,会抱着她,给她好吃的。 但是,父皇不喜欢她去找皇祖母,她去的次数就少了。 她纵然受宠,也知道父皇不喜欢的事绝对不能去做。 嬷嬷说过,要是父皇不喜欢她了,那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变成过眼云烟。 后来再见到的时候,皇祖母的眼神就空了,大多数时候发着呆,又会突然说一些奇怪的话。 什么‘乖孙,回来了’,然后朝着面前伸出手,脸上带着宠溺的笑。 但是,她的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 静淑公主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阿芷见到太后说奇怪的话是什么时候啊?”棠鲤问道。 “四五年前吧。”静淑公主道,“皇祖母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两人逛了一圈,回到客厅,见顾怀瑾还在。 “阿芷,要留下来用午膳吗?”棠鲤问道。 “不了,看见某些人倒胃口。”静淑公主意有所指道。 “那好,免得浪费我妹妹家的粮食。”顾怀瑾慢悠悠道。 “你!”静淑公主瞪着顾怀瑾,快气死了。 她又吃不了多少,什么叫浪费粮食? 她深吸两口气,朝着棠鲤挤出一抹笑:“我先回去了。” 然后凑到棠鲤的耳边:“下次再来找你。” 希望下次不要遇见某些讨厌的人! 静淑公主离开后,棠鲤看向顾怀瑾。 “三哥,对人家客气点。” “妹妹,有些人天生就是冤家,合不来。”顾怀瑾懒洋洋道,有些好奇,“那小子怎么挽着你的手?我那醋精妹夫看到不爆炸?” “三哥你说什么呢,人家是个姑娘。”棠鲤道。 “姑娘?!”顾怀瑾惊住了,低头看自己的胸,那个……那么平……怎么可能是姑娘? “不仅是个姑娘,还是你的熟人。”棠鲤道。 她三哥记得上辈子的事,上辈子,他就和静淑公主有交集。 “她……她是谁啊?”顾怀瑾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克星啊。 “静淑公主。”棠鲤道。 “静淑公主?!”顾怀瑾这下真要跳起来了。 居然是她吗? 上辈子,静淑公主前往匈奴和亲,便是顾怀瑾一路护送去的。 他的印象中,静淑公主是个娴雅安静的人,甚至有些阴郁,终日闷闷不乐。 是啊,去匈奴和亲,又怎么能开心得起来呢? 她戴着面纱,顾怀瑾未曾见过她的真正面貌。两人除了必要交流,很少说话。 直到进入匈奴,将和亲公主送到驿站,见过了匈奴可汗,他任务完成,本来可以离去…… “顾大人可愿再留一日?”她道。 她那双阴郁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祈求。 那时,他方才感觉到公主的害怕。 如何不怕呢? 她一个弱女子,将留在这风土人情迥异的异国他乡,面对着凶残的匈奴可汗…… 顾怀瑾在匈奴多待了几日,又在与可汗的宴席上,暗示了大周皇帝对公主的看重,让可汗要善待公主。 纵然如此,他还是听说,公主在匈奴过得并不好。 可惜那时的他,也无能为力。 后来,他死了,也不知道公主的最终结局如何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年少的公主,居然是这样的性格,张扬放肆又直爽,过得这般潇洒自在。 这般一对比,难免唏嘘。 顾怀瑾想起上一世的静淑公主,心生怜悯。 “下次再见她,不凶她了。”顾怀瑾道。 …… 静淑公主回了宫。 因为和棠鲤说到皇祖母,她便想到皇祖母。 其实小时候,那寥寥数次见面,皇祖母都待她很好。 她记得,皇祖母好像喜欢桃花…… 静淑公主在宫中走着,见着几株开得正旺的桃花,便走了过去,折了几枝下来。 静淑公主来到太后所居的佛堂外,刚好遇见她身边伺候着的嬷嬷。 “楚嬷嬷,能将这个给皇祖母吗?”静淑公主道。 楚嬷嬷连忙接过了桃花:“公主有心了。” 楚嬷嬷目送着静淑公主离去,神色微动。 在这宫中,都是踩高捧低的。 陛下鲜少来太后这,宫中那些人精啊,都知道太后在这宫中的地位,便从不登门,如今连请安都省了,冷冷清清的。 倒是这静淑公主有心,记挂着太后,送来了桃花。 楚嬷嬷拿着桃花进去了,便见太后坐在房间里,发着呆。 楚嬷嬷走了进去,拿出一个花瓶,倒了水,将桃花插了进去。 太后的目光被桃花吸引了,盯着那桃花,继续发呆。 太后盯着那桃花,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阿擎,阿擎给皇祖母摘桃花!” 楚嬷嬷的脸色一变,心中狂跳,看了看四周,连忙道:“娘娘,这桃花是静淑公主送来的!” 那个名字,绝对不能提啊! “静淑?”太后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 似想不起来了。 “静淑是谁?” 她猛地晃着脑袋,抓着自己的头发,神色痛苦。 “娘娘,您别想了。”楚嬷嬷连忙道。 她凑到太后的身边,低声说着话,拍着她的背,哄小孩似的,才把太后哄好了。 楚嬷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几年下来,太后越来越疯了。 起初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清醒的,后来几年,还会认人,现在完全不认人了。 陛下那边,似乎纵容着太后的疯,从来不请大夫过来给太后看病。 太后身边的人,也都被清走了,如今这佛堂中的宫人,都是长公主的人。 若非因为她不在,太后就大闹,谁都不能让太后冷静下来,长公主不会留下她。 楚嬷嬷拿来梳子,替太后梳着头。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后,越来越疯。 又有什么办法呢? 太后的母族势弱,无依无靠,能活着,不过是陛下顾念着当初的养恩罢了。 她的太后娘娘啊,只能这般疯下去了吗? 楚嬷嬷心中涌动着酸楚,难过又绝望。 第五百四十一章 苏大夫回来了 侯府。 卫擎一回家,就回院子,寻他媳妇去了。 他媳妇儿在院子里,做着不擅长的针线活,有些笨拙。 他脱掉官袍,走到她的身边,将人抱住,在她脸上亲了亲。 “回来啦。”棠鲤道。 “嗯。” 卫擎在她面前蹲下,脸贴在她肚子上。 棠鲤说过无数次宝宝还没成型呢,他还是喜欢这般,棠鲤便由着他去了。 棠鲤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摸着他的脑袋。 “今日静淑公主来了,我旁敲侧击问了,太后疯了四五年了。”棠鲤道。 “宫中守卫森严,很难安插人进去,尤其是太后的佛堂,全是长公主的人。”卫擎道。 太后待他很好,其实他一直在打听太后的事,但是很难。 太后一直在佛堂中,他甚至连太后的情况如何都不知道。 他本来以为寿宴的时候,能看到太后参加,但是却等来她病了没法参加的消息。 反倒是在花园里,居然撞见了太后。 但是太后…… 卫擎的心里,闷闷的难受。 棠鲤抚摸着他的脑袋,柔声道:“相公,要忍,会好起来的。” “媳妇儿,太后的身边有个老嬷嬷,一直跟着太后。我让人查查她是否还忠心于太后,若是忠心,那就好办了。”卫擎道。 若是忠心,便能了解太后的处境和情况了。 没过两日,卫擎就得到了新消息,赶紧回来与棠鲤分享。 “试探了,那楚嬷嬷对太后很忠心,她道太后的精神从十几年前就不太好了。” 太后对他娘和他都很好。 十七年前,宫中那场惊变,他娘自尽,他失踪,这件事对太后的刺激很大。 “五年前,太后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疯了。皇帝故意纵容太后疯,从未让太医去给她看过疯病。”卫擎道。 棠鲤握住了卫擎的手:“相公,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希望太后的病能好。楚嬷嬷将太后的症状说了,若是根据此症状,找大夫开药……”卫擎眉头皱着,“佛堂中都是长公主的人,若是万一被发现……” 皇宫中,处处危机,若是留下这把柄,于他不利,但是,他又不能不管太后,任由她疯了。疯得越久,治好的希望就越小。 “相公,苏大夫快回来了吧?”棠鲤问道。 “按照信中所写,应该这两日就到了。”卫擎道。 “相公,有苏大夫在,你担心的问题可以解决。”棠鲤道。 卫擎看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其他大夫开药,将药送进去,还得在佛堂里熬药,太容易被发现了。但是咱们苏大夫不一样,可以把药做成糖丸,谨慎一点,谁都发现不了。” 卫擎的眼睛一亮。 对啊,把药做成糖丸,就很难被发现了。 卫擎搂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媳妇儿,你真聪明!” …… 五日后。 苏大夫和苏夫人从青州回来了。 两个人风尘仆仆,洗清了身上的灰尘后,就来见了棠鲤。 一年多没见了。 棠鲤看着二人,除了脸上的疲惫,苏大夫和苏夫人没什么太大变化。 苏夫人抓着棠鲤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个遍。 见她脸色红润,神采奕奕,才放下心来。 “小棠,听说你有身孕了?”苏夫人笑着道。 棠鲤怀孕后,便将消息告知了远在青州的萧三郎。 萧三郎知道,高兴坏了,苏大夫和苏夫人自然知道。 棠鲤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点了点头。 苏夫人很高兴,棠鲤和卫擎成亲这么些年了,也该有自己的孩子了。 “相公,快来给小棠把脉。”苏夫人叫道。 苏大夫替她把了脉。 “棠鲤的身体状况很好,胎儿很稳。”苏大夫道。 他从未见过这么稳的脉象,安胎药都不用开,只嘱托了一些她吃食方面的注意。 苏大夫心里还记挂着另外一件事:“那杜夜公子,他的手……” 他之前赶着去给三爷看病,只暂时替杜夜看了一些,并未完全看好。 “他的手好了许多,只是不能太使劲,不如另一只手灵活。”棠鲤道,让下人去找杜夜。 很快,杜夜就来了,身后跟着个小尾巴,正是三宝。 三宝从杜夜的背后钻了出来,冲到苏夫人的面前。 小姑娘扎着一个马尾,瘦了一些,乌黑的眼眸,五官精致,眉目间透着一股英气,有种英姿煞爽的感觉。 “三宝长大了呀。” 小姑娘长高了很多。 三宝的脸在苏夫人身上蹭了蹭,把苏夫人给萌坏了。 苏大夫给杜夜把了脉,看了看他的手,然后点了点头。 “从明日起,我替你施针,一两个月就能彻底恢复了。”苏大夫道。 “多谢苏大夫了。”杜夜道。 三宝听闻师父的手能彻底好,笑得眉眼弯弯。 “笑什么,之前是一只手揍你,以后两只手揍你了。”杜夜冷着脸道。 三宝的小脸僵了一下,露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师父手能好,两只手揍我都没关系。” 杜夜脸上的冷顿时绷不住了。 三宝转过脑袋,朝着棠鲤眨巴了一下眼睛,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 师父被她哄好了吧? 棠鲤朝着三宝竖起大拇指,很棒。 所谓知女莫若母,棠鲤怎么不懂这个小家伙? 杜夜吃软不吃硬,三宝现在把她师父哄得很开心,挨揍次数,指数下降。 傍晚的时候,卫擎听闻苏大夫和苏夫人回来后,便与棠鲤一起去寻他们。 寒暄过后,很快说起正事。 “三爷说在青州住得挺好,比京城舒服多了,所以不归京。”苏大夫道,“三爷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天天和占子钓鱼,日子确实很舒服。” 卫擎点了点头。 他岂不明白,这不是舒不舒服的问题,而是他小舅谨慎,不想回来增加风险。 只能等到萧家洗刷冤屈,他们才能一家团聚了。 不过好的是,他三舅的身体好了,腿也好了,能等到那一天了。 “苏大夫,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卫擎道。 “什么麻烦的,尽管说。”苏夫人道。 卫擎将太后的症状描述了一遍。 “苏大夫可否开些药,治好她的病?” 第五百四十二章 太后病情稳住 “若是能见到病人,望闻问切后更好。”苏大夫道。 卫擎轻叹了一口气:“不便相见。” “那我有几个关于病人的问题,弄明白了才好开药。”苏大夫将他的疑问写下来,给了卫擎。 卫擎找机会,将这些问题询问过宫中楚嬷嬷后,再告知了苏大夫。 苏大夫思量片刻,便开出了药方。 “苏大夫,你能把药做成糖丸那种吗?”卫擎道。 “可以,但是要两日时间。” 两日后,苏大夫将一瓶药递给了卫擎。 卫擎打开看了,竟然跟糖丸一样,闻了闻,还有甜丝丝的味道! 苏大夫不愧是神医,简直无所不能。 “这药丸一日两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不可多吃。”苏大夫嘱托道,“病人的病在脑,需要一直吃药,不吃药就会犯病。” 卫擎点了点头。 卫擎又花了一番功夫,将这药送到了楚嬷嬷的手中。 楚嬷嬷双手紧紧握着那药,心中激动,这药真能救太后吗? 太后的病症很复杂,大部分都发呆,但是有时又情绪激动,楚嬷嬷一个没注意,她就可能作出伤害自己的事。 楚嬷嬷实在没办法了,这样下去,太后肯定会出事。 所以,当有人告诉她可以帮助太后的时候,她才选择铤而走险。 楚嬷嬷将那药丸拿出一颗,自己吃下,然后等了一会儿,她没事,看来没毒。 于是,又拿出一颗,哄着太后吃下了。 吃了两日,她便发现太后情绪稳定了许多,两日都没有犯病! 但是,依旧神智不清,不认人。 不过,总归还是有好转,就是好事。 是有贵人在帮太后啊。 楚嬷嬷一等到机会,就将这情况传递了出去。 卫擎知道后,又去问了苏大夫。 苏大夫苦思许久:“若是能见到病人就好了。” 病人的情况有些复杂,见不到人,没办法知道具体情况,他也不敢随便开药。 太后在宫中,又被那么多人守着,暂时没办法见,只能伺机而动了。 …… 皇宫。 静淑公主接到皇帝的口谕,让她去上书阁,她便去了。 静淑公主觉得有些奇怪,父皇在上书阁处理政事,寻她去作甚? 莫非想她了? 静淑公主在走到上书阁门口的时候,便见一人刚好出来。 那是个穿着官袍的清俊年轻人,身上带着一股书卷气。 静淑公主认识她,是大前年科举的探花郎,叫郭瀚学。 郭瀚学见了她,便朝着她行礼。 “臣拜见静淑公主。” “郭大人免礼。”静淑公主道。 郭瀚学看了静淑公主一眼,脸微微发红,又低下头。 “公主,臣有一样东西想给公主。” “什么东西?”静淑公主好奇。 郭瀚学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纸,递给静淑公主。 静淑公主接过。 “臣告退。”郭瀚学说完,就匆匆转身离去了。 静淑公主打开那卷东西,便发现那居然是一幅画,画上画着一个人,居然是她! 正是那一日寿宴上,她倚在桌子上,含笑看着首座的一幕。 “公主,这位郭大人着实有心了。”她身边的宫女道。 静淑公主心中微动,瞥了那宫女一眼,咳了咳:“胡说什么呢。” 静淑公主收了画卷,进了上书阁,便见她父皇坐在桌子后,正在批阅奏折。 静淑公主走了上去,替他磨墨。 “父皇想我了呀。”静淑公主撒娇道。 周帝抬起头,含笑看着她:“刚看到人了?” 静淑公主知道父皇在说什么。 这一年来,父皇一直在替她选驸马。 父皇对她很好了,其他公主都是赐婚,只有她是认真帮她选,也将联姻元素降到最低,只想替她选个合心意的夫婿。 这郭瀚学就是人选之一。 静淑公主也见过郭瀚学几次了,一众人选中,也就对他有几分好感。 长得好看,文质彬彬的,一看就脾气很好。 不知道怎么,静淑公主突然想到了顾怀瑾。 郭瀚学比凶巴巴的顾怀瑾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周帝看着她垂眸沉思,笑意更深:“如何?喜欢吗?喜欢父皇就给阿芷赐婚。” 静淑公主脸一红:“父皇这么急着将女儿嫁出去,是不是烦女儿了?” 周帝轻笑一声:“父皇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烦你。你今年十六了,你皇姐这个年龄全都出嫁了。这郭瀚学家世一般,但是有上进心,脾气也好,会宠着你。” 静淑公主咬着唇不说话,她确实对郭瀚学有好感,但是又没到嫁给他的那一步。 “父皇,女儿再想想好不好?” 周帝面露宠溺:“好。” “父皇,女儿明天想出宫……” 周帝眉毛一挑:“怎么又出宫?” “父皇,宫里太闷了,女儿想去找棠鲤玩,好不好?” 静淑公主撒了好一会儿娇,皇帝便答应了她。 晚上的时候,皇帝宿在王贵妃那里。 王贵妃便寻着机会问起这件事。 郭瀚学是她的远房外甥,要是郭瀚学能娶到静淑公主…… 在大周,驸马不能居高位,但是若是娶了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就不一样了。 只要公主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于她王氏也有助力。 “阿芷对那郭瀚学还是有少许好感的。”皇帝道。 王贵妃顿时一喜,又说了不少郭瀚学的好话,吹了好一会儿枕边风。 …… 翌日。 静淑公主便出了宫。 她乘坐马车,径直朝着侯府而去,心里祈祷着今日千万别遇上那讨厌的顾怀瑾! 否则,她一天的好心情都会被影响。 静淑公主来到侯府外,直接被门房领进了客厅。 不一会儿,棠鲤就来了。 静淑公主左看右看,不见顾怀瑾,轻轻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那凶家伙不在。 “怎么了?看谁呀?”棠鲤笑着道。 静淑公主轻哼一声:“才没看谁!” 她走过去,挽住了棠鲤的手臂,刚想说话…… “你是在找我吗?” 静淑公主猛地抬头,便看到一青年慢悠悠地从客厅的里面走出来,摇着扇子,眼含笑意。 这讨厌的家伙居然在! 第五百四十三章 静淑公主的前世今生 棠鲤也觉得神奇。 她三哥不是天天来侯府,结果这近两次来,都赶上静淑公主。 所以,这就是缘分吗? “我才没找你!”静淑公主冷冰冰道。 “哦。”顾怀瑾应声,便在一旁坐着。 他生得俊朗,剑眉星目,摇着扇子,总有种风流公子的韵味。 静淑公主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居然没反驳? 这人嘴上不吃亏,以往肯定要辩驳回来的。 反常即妖。 这人肯定有问题。 静淑公主本来想着和棠鲤说话,此时却用警惕的余光看着顾怀瑾,注意力全在顾怀瑾身上了。 “棠鲤,上次还有一半的侯府没逛完呢,我们继续逛吧。”静淑公主娇声道。 顾怀瑾突然起身:“侯府我熟,我带你去。” 静淑公主:“???” 顾怀瑾疯了? 不仅不怼她了,还主动要陪她逛侯府? 静淑公主思量一二,决定要试探一下顾怀瑾到底想要作甚,便答应了。 两人起身往外走。 却各有想法,静淑公主离得顾怀瑾三步远。 棠鲤坐在客厅里,撑着脑袋想事情。 “糖糖~”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棠鲤抬起头,居然是霍驹。 “哥。”棠鲤叫道。 霍驹手里拎着很多补品,专程来看妹妹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大多时候是霍驹在说,棠鲤在听,然后,静淑公主和顾怀瑾就回来了。 霍驹的眼睛一下看直了,目光在顾怀瑾和静淑公主之前流转着,贼溜溜的。 顾怀瑾被他看着,不知道怎么有些不好意思,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 “你小子怎么来了?” “啧啧啧,我不来还不知道呢,说好的好兄弟呢。”霍驹挤眉弄眼道。 “滚远些,谁和你好兄弟了。” “那勾着我脖子的是谁?” 两个人低声说着话。 静淑公主也走到了棠鲤的身边,她心中很震惊。 刚刚一路上,顾怀瑾居然认真跟她介绍侯府,没作什么妖,声音还很温柔! 顾怀瑾是不是中邪了? “棠鲤,我们去你房间吧。”静淑公主道。 她有一肚子悄悄话要和棠鲤说呢。 静淑公主和棠鲤一走,客厅只剩霍驹和顾怀瑾。 霍驹:“啧啧啧。” 顾怀瑾被他‘啧’的烦:“啧什么?信不信老子把你舌头割掉?” “说好的谁先脱单谁是狗呢,某人要做狗了。” 顾怀瑾额头青筋跳了跳:“什么时候说好了?我怎么不知道?” “说说,你和公主怎么认识的?” 霍驹以前见过静淑公主,虽然是男装,但是脸没变,自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看着霍驹凑近,一脸八卦。顾怀瑾一巴掌摁在他脸上,把他推远。 “我和公主不是你想象的关系。” “哦?那就是还没到那一步了?那你们拉手了吗?” “霍驹,你信不信你再说一句,就没法去将军府蹭饭了?”顾怀瑾冷冷威胁道。 霍驹讪讪的,收起八卦的心。 他看着天空,突然有些惆怅。 顾怀瑾都要脱单了,他也得找个媳妇了。 不然,就要被顾怀瑾虐狗了。 …… 房间中。 静淑公主露出苦恼的神情。 “那郭瀚学挺好的,父皇也喜欢他,但是我总觉得没到成亲那一步。”静淑公主道。 她好奇:“棠鲤,你是怎么想嫁给你相公的?” “两情相悦。”棠鲤道。 静淑公主顿时明白她在排斥什么了。 棠鲤和她相公的感情很好,是那种两人站在一起就能感觉到深情的那种。棠鲤和她相公看对方的眼睛里都有光。棠鲤相公那么凶,但是对她格外温柔。 因为她和郭瀚学并不是两情相悦。 她只是对郭瀚学有好感,还没到喜欢那一步。 “棠鲤,谢谢你。”静淑公主道。 她想明白了,她决定告诉父皇,她不喜欢郭瀚学,她不想嫁给郭瀚学。 她想跟棠鲤一样,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棠鲤,”静淑公主突然凑了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顾怀瑾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棠鲤笑着看着她。 “怎么这么说?” “我说话,他都不回嘴了,也不凶了。”静淑公主道。 这样的顾怀瑾,她还真不习惯。 “可能是良心发现了吧。”棠鲤道。 这话说的静淑公主爱听。 终于良心发现了,不凶她了! 静淑公主这人,就是对方越凶,她越凶。 其实,她是明事理了。 和顾怀瑾的几次矛盾,她其实有问题,但是顾怀瑾凶,她就梗着脖子凶回去,一点不想服软。 现在,顾怀瑾良心发现了,她就软了。 那她也对顾怀瑾态度好一点…… “棠鲤,我去街上逛一逛,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宫里闷死了。”静淑公主道。 棠鲤点了点头:“去吧,注意安全。” 棠鲤将她送到侯府门口,静淑公主风风火火地走了。 棠鲤看着她的背影,目露沉思。 “郭瀚学……” “她走了?”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棠鲤转身,看到顾怀瑾。 “三哥,你记得郭瀚学吗?” “郭瀚学,这个名字有印象……”他想起来了,“静淑公主的驸马!” “对。”棠鲤点头。 小说里,静淑公主先嫁给郭瀚学。 “三哥,进去说。”棠鲤道。 两人进了书房,防止了隔墙有耳,棠鲤才继续开口。 “这郭瀚学并非良配,皇帝在的时候,郭瀚学对静淑公主很好,两人琴瑟和鸣,传为一段佳话。后来,皇帝不在,赵殊登基,郭瀚学就原形毕露了,与青楼女子纠缠在一起,喝醉了酒还打公主,公主过得很凄惨。”棠鲤道。 郭瀚学是赵殊的人,当初皇帝在的时候,郭瀚学凭借驸马这个身份,给赵殊带来很多好处。所以,赵殊登基后,才纵容了郭瀚学的胡作非为。 后来,静淑公主求了新皇许久,才与郭瀚学和离。 本来以为脱离苦海,却不想匈奴可汗来求亲,想要求娶‘天赐的福星’。 静淑公主就是那‘天赐的福星’。 “赵殊允了郭瀚学和静淑公主和离,不是因为看这妹妹过得凄惨,而是为了匈奴的和亲。”棠鲤轻叹了一口气。 而这些,必然有朱春娇在其中推波助澜。 朱春娇恨极了静淑公主,以此来报复她吧。 第五百四十四章 改变静淑公主的命运 静淑公主与朱春娇合不来,看不惯朱春娇,时常与她作对。 朱春娇这种睚眦必报之人,最终竟以这般恶毒的方式来报复公主。 静淑公主太可怜了。 棠鲤轻叹一口气。 顾怀瑾的脑海中浮现出前世静淑公主阴郁的眼神,心中揪起,闷闷的。 本该万千宠爱的公主,却落得那样的下场,被送到风俗迥异的匈奴和亲,客死异乡。 “不能让公主重复上一世的命运。”顾怀瑾道。 他上辈子的记忆中,公主相关很少,两人的交集便是和亲途中。 “妹妹,你劝劝公主,让她别嫁给郭瀚学。”顾怀瑾道。 棠鲤手拿剧本,知道的比顾怀瑾多。 “三哥,你知道静淑公主为何会嫁给郭瀚学吗?”棠鲤道,“因为公主有一次出宫的时候,遇到人想对她图谋不轨,是郭瀚学救了她。” “此事后,静淑公主对郭瀚学的好感倍增,郭瀚学又懂得投其所好,如此一来二往,公主便喜欢上了郭瀚学。” 顾怀瑾轻哼一声:“虚伪!” 郭瀚学真是伪装的好,让公主对他动了真心! “三哥,所以我劝说没用,最重要的是不能给郭瀚学这些表现的机会。”棠鲤道,“公主此时在逛京城大街呢~” 说着刻意拉长了尾音。 顾怀瑾眉头一皱,有些坐不住了。 “妹妹,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着,便摇着扇子,离开了侯府。 …… 静淑公主在大街上逛着,身边跟着两个乔装的侍卫。 京城大街很热闹,静淑公主这看看,那瞧瞧,看着感兴趣的东西,就全都买下来。 走着走着,静淑公主就总看到一道身影,还分外眼熟。 她走到糖人的摊子前,买了一个糖人,一转身,果然又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正是顾怀瑾! 顾怀瑾正在看着扇子,那卖扇子的是个小姑娘,不知道顾怀瑾说了什么,那小姑娘的脸突然红了,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真是个花花公子! 买东西还惹得人姑娘脸红! 静淑公主实在看不下去了,风风火火地冲了过去,冲到顾怀瑾的面前,双手叉腰,奶凶奶凶地看着他。 顾怀瑾转过头来看向她,面露惊讶:“好巧啊。” 装! 别以为自己没发现! 明明是他跟着自己! “刚刚在卖糖水的摊子前,我也看到你了,顾怀瑾,你跟着我作甚?” 顾怀瑾摇着扇子,他生得好看,懒洋洋的模样,看人的时候眼尾上挑,端得风流多情。 “阿芷啊,你这就不对了,这京城大街这么大,你逛得,我就逛不得了?怎么能叫我跟着你呢?” 静淑公主瞪着他:“谁准你唤我阿芷的?” “我看我妹妹就唤你阿芷啊,难道你不叫阿芷吗?这名字取来不就给人叫的吗?”顾怀瑾笑着道。 静淑公主顿时有些无言以对。 “阿芷。”顾怀瑾凑近了一些,柔声道。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还挺好听的。 静淑公主和一个陌生的成年男子靠这么近,还挺不自在的,后退了两步。 “你爱叫就叫吧!” 静淑公主转身,继续逛了起来。 静淑公主走在一条巷子里的时候,突然见一老人摔倒在地。 静淑公主连忙走过去,将那老人扶起来。那老妇人年岁极大,满头白发,脸上满是皱纹,皮肤如干枯的树皮一般,佝偻着背。 她紧紧地抓住静淑公主的手,很是虚弱。 “谢谢姑娘……姑娘可以扶老妇回家吗?” 姑娘? 这老妇人知道自己是个姑娘? 静淑公主看她可怜,点了点头。 她本来想让侍卫扶的,但是老人似乎有些害怕侍卫,紧紧地抓着她,她便自己扶着了。 静淑公主有些吃力地扶着,按着老妇人的指引,走到小巷的尽头,转弯,又走过了两个巷子,停在一个小院子前。 “姑娘,这就是老妇的家了,多谢姑娘扶着老妇回来,姑娘进来坐坐吧。”老妇人热情道。 老妇人很热情很坚持,静淑公主便进去了。 那两个侍卫想跟着进去,老妇人用畏惧的眼神看着他们,似乎不想他们进去。 “你们就在门口等着吧。”静淑公主吩咐道。 静淑公主跟着那老妇人进了房间。 房间很简陋,但是收拾得挺干净的。 静淑公主看向床的位置,那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又很快消失了。 老妇人用杯子倒了一杯水,递给静淑公主。 “姑娘喝杯水吧,这大热天把老妇扶回来,辛苦了。”老妇人感激道。 静淑公主接过那水,道了声谢,不渴,就没喝。 “姑娘不喝,莫不是嫌弃老妇……”老妇人神情有些羞愧。 “我就是不渴,没嫌弃的意思,我这就喝!”静淑公主连忙道。 她端起刚想喝,敲门声突然响起了。 那敲门声很急,那老妇人纵然不情愿,也只得去开门。 静淑公主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很是惊讶,顾怀瑾怎么来了? 顾怀瑾走进了房间:“这天热的,渴死我了,这位大婶可否给口水喝?” 顾怀瑾笑眯眯地看着老妇人,猛地扇扇子,似乎真的被热到了。 老妇人对他的出现很惊讶,完全不知道他的身份,此时听闻他的话,回过神来,连忙应声:“好,老妇这就去倒水。” 老妇人给顾怀瑾倒了一杯水,递给顾怀瑾。 顾怀瑾接过,并没有喝,而是放到鼻子间闻了闻。 “大婶,你这水怎么有股味道啊?” 静淑公主听闻,也闻了闻,有些疑惑,没味道啊。 那老妇人或许心中有鬼,脸色一变,讷讷道:“这是井水烧开的,甘洌……” “大婶,我看你也渴了,不如你先喝一口。”顾怀瑾说着,就把水递到老妇人嘴下,要给老妇人喝。 老妇人不知道哪来的劲,直接一挥手,就把那茶杯挥在地上。陶瓷的茶杯,顿时四分五裂。 就在这时,从隔壁房间里,突然蹿出四个大汉,将顾怀瑾和静淑公主围住了! 这一惊变,把静淑公主吓到了。 下一瞬,便有一道身影挡在自己的面前,她这才发现,顾怀瑾很高大。 静淑公主回过神来,连忙叫外面的侍卫。 那两个侍卫连忙冲了进来。 奈何房间的门已经关上,那两个侍卫得先撞开门。 于是,就变成顾怀瑾一个人打四个壮汉。 那四个壮汉朝着顾怀瑾扑了过来。 第五百四十五章 英雄救美 顾怀瑾收了扇子,那扇子化为武器,与那四个壮汉打了起来。 那老妇人卸去伪装,站直了身体,朝着静淑公主走来,要抓她…… 顾怀瑾手中的扇子飞了过来,砸在老妇人的腹部,将她砸倒在地。 静淑公主白着小脸,趁机朝着那老妇人踹了几脚,踹得她嗷嗷叫,然后捡起地上的扇子,扔回给了顾怀瑾。 顾怀瑾恰好接到扇子。 “谢了!” 顾怀瑾身手不错,在四个壮汉的攻击下,他完全没有处于弱势,一脚落在其中一个壮汉身上,扇子敲在另一个脑袋上,又一脚踹倒一个…… 静淑公主看得有些发愣。 她没想到顾怀瑾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打起架来害挺厉害,还挺帅气的。 在侍卫撞开门的刹那,顾怀瑾也将四个壮汉打倒在地了。 那两个护卫冲进来,往四个壮汉身上补了一顿,揍得他们完全动弹不得,然后将他们捆了起来。 危险解除。 静淑公主咬着唇,刚那水明显有问题,幸好顾怀瑾来了,否则她不知道怎么样了。 静淑公主看着顾怀瑾,带着感激:“多谢了。” “近日大理寺在查一个姑娘接连失踪的案子,阿芷你还是小心一点。”顾怀瑾倒。 静淑公主小脸一僵,顾怀瑾也认出自己是个姑娘?自己这乔装挺失败的。 “好多姑娘失踪……”静淑公主突然想到什么,“我刚在进屋的时候,听到床那里有声音!” 顾怀瑾走到床边,耳朵贴了上去,果然听到一些细碎又刺耳的声音,像是指甲挠墙的声音。 顾怀瑾直接把那床铺掀了,便发现下面有个地窖! 顾怀瑾跳下地窖,便发现昏暗的地窖里关着两个姑娘。 那两个姑娘披头散发的,身上被绳子捆着,嘴巴被塞着破布,也不知道被关在地窖中多久了! 她们害怕绝望,想要逃离,但是叫不出来,只能用指甲挠墙。 见有人进来,便奋力发出‘呜呜’的声音。 救救她们! “别怕,我会救你们出去。”顾怀瑾柔声道。 顾怀瑾在两个侍卫的帮助下,将两个姑娘救出了地窖。 顾怀瑾取下她们口中的破布,解开捆着的绳子。两个姑娘流着泪,朝着他们磕头感谢。 静淑公主连忙扶住她们,让她们别磕了。 顾怀瑾问了她们的经历。 她们与静淑公主一般,都是同情心被利用,骗到这偏僻的院子中,再被骗喝下加了药的水。 “这些人送到大理寺去吧。”顾怀瑾道。 静淑公主点了点头,得赶紧送去大理寺,或许还有其他受害的姑娘。 一行人一起去了大理寺,将犯人交给了大理寺。 走出大理寺的时候,静淑公主有些庆幸,又有些激动。 她们这是帮着大理寺破了一个案子?这体验,似乎有些新奇? 顾怀瑾用扇子敲了一下静淑公主的脑袋:“别高兴,以后警惕一些,别傻乎乎的被骗了。” 静淑公主吐了吐舌头,然后乖乖道:“知道啦。” 这一通折腾下来,天色不早,静淑公主便回宫去了。 回去的路上,静淑公主总是想起顾怀瑾。 他和坏人打架的身影,他教训她的模样,他目送她上马车的身影…… 静淑公主想着,不知道为何,心跳得有些快。 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静淑公主回到宫中,便跑去找了皇帝,说自己不想嫁给郭瀚学。 “阿芷这般决绝,莫不是有喜欢的人了?”皇帝调笑道。 静淑公主脸一红:“才没,父皇别拿女儿调笑,不然女儿不理您了。” 静淑公主假装生气。 皇帝轻笑一声:“好,既然阿芷不喜欢,那就算了,父皇再继续给你挑。” 这驸马的事便暂且按下了。 王贵妃再旁敲侧击问起的时候,皇帝便说这件事暂且不提了。 王贵妃总觉得不对劲,前几日还说有好感,现在怎么就不提呢? 她暗中令人传话给郭瀚学,让他再加一把劲。 这些都是后话。 …… 当给太后的第一瓶药吃完的时候,卫擎依旧没找到机会让苏大夫看到太后,亲自诊断她的病情。 这也成了卫擎的一桩心事,不解决,总觉得心中难安。 他时常想起幼年时候的事。 他犯了错挨了打,太后替他上药。 外邦进献的东西,他喜欢的,全部留给他。 太后喜欢揉着他的脑袋喊‘乖孙’。 她很温柔,那温柔的模样停在那个夏日。 再见的时候,太后已经变成了这样。 他已经失去太多了疼他的人了,他害怕继续失去。 他偶尔做梦,梦里,太后躺在床上,无声无息。 棠鲤能感觉到她相公的担忧,就在她想,要不要铤而走险,把太后从宫中弄出来的时候…… 苏大夫突然来找他们,说想入宫做太医。 “过几天有个太医选拔,我已经去报名了。”苏大夫道。 卫擎和棠鲤都有些惊讶,苏大夫居然不声不响地做了这件事。 “苏大夫……”棠鲤皱眉。 “哎呀,我年轻的时候就想着能做太医,后来不是出了那样的事嘛……” 只能跑到偏远的地方去做个小大夫。 其实吧,苏大夫也不是很在乎名利地位,只要能和夫人在一起就行。 棠鲤救了他夫人,对他来说,就是再造之恩。 他的命就是棠鲤和卫擎的了。 他知道卫擎想救的是宫里的太后。 怎么才能接触到宫里人呢? 做太医是最简单的方式。 “宫外也是治病救人,宫里也是治病救人,都一样。”苏夫人道,笑了起来,“这太医还得选拔,他还不一定能选上呢。” 这话就说得夸张了。 苏大夫乃是神医,怎么可能通不过选拔? 苏大夫和苏夫人已然做了决定,这件事只是只会棠鲤和卫擎一声,他们的意见,显然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苏大夫和苏夫人一走,棠鲤便靠在卫擎的怀里。 “苏大夫哪里是想做太医?是想帮我们呢。” 卫擎点了点头,他能做的就是要保护好苏大夫。 几日后,苏大夫就去参加了太医院的选拔。 苏大夫的医术是毋庸置疑的,经过重重选拔,通过了太医院的考核。 第五百四十六章 苏大夫出事了 棠鲤和苏夫人一起,去了京郊的慈恩寺,打算给苏大夫求一道平安符。 棠鲤腹中的孩子四个月了,只有一点显怀。苏夫人怕累着她,扶着她的手臂,走得很慢,仿佛她怀胎十月似的,把棠鲤逗笑了。 “我都说我一个人来就行了,你……”苏夫人还道。 “嫂子,我也没什么事,在家里待得闷。”棠鲤道。 她和一般的孕妇不一样。 她是锦鲤穿越,身上有妖力,还有天道加持,体质好,怀孕根本不辛苦。 求好了平安符,两人便回去了。 结果回到侯府,就听说出事了。 来报信的是跟着苏大夫的药童,说苏大夫被人押着去大理寺了。 苏夫人和棠鲤只能连忙赶去大理寺。 那报信的人也将事情的因果说了。 这件事便牵扯到许多年前的旧事,大概在十二年前,苏大夫还是回春堂的大夫…… “这件事我清楚,当初有个病人来看病,那个病人的病症相当离奇,谁都治不了,谁都不敢收,找到了太远。那是个男子,是家里的顶梁柱,那妇人一直哀求太远。太远也没有把握,但是看他们实在可怜,便决定试试。” “太远一边治一边翻阅医书,在太远的努力下,那病人的症状也一天比一天好。太远松了一口气。却不想突然有一天,那男子突然死了,尸体被抬着放到了回春堂的门口。那妇人说是太远害死了她的丈夫,要太远偿命!” “本来,太远是京城的名医,是回春堂最厉害的大夫。但是因为这事,太远治死人的消息迅速在京城传开。一时间,太远从神医变成了庸医,被无数人唾弃。” “这件事也惊动了大理寺,但是最后还是归罪于太远。太远没办法,只能带着我离开了京城。” 苏夫人说起这件事,眉头皱得紧紧的。 那一段时间,是她永远也不想碰触的回忆。 那时候的太远,太压抑太绝望了,甚至对自己做大夫的初衷产生了怀疑。 怎么不怀疑呢? 他明明出于好心,想救那个病人,也告知那妇人治疗的危险,眼看着要将人治好,那病人却稀里糊涂死了,还被倒打一耙…… 若不是因为她,太远说不定熬不下去。 真没想到,时隔十二年,这一次的事情又重新被提起了。 “太远和回春堂赔了那妇人一大笔钱,这件事本来已经解决了,怎么又提起来了?”苏夫人眉头皱起,总觉得有些蹊跷。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大理寺门口。 苏夫人扶着棠鲤下了马车,便听到一阵哭嚎声。 “大人,求求您为民妇做主啊!这庸医害死了民妇的丈夫,害了一条人命啊。我丈夫已经成了白骨,这庸医如今还好好的,要去太医院做太医了!”一妇人哀嚎道。 那妇人大约四十的年纪,身边还跟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 那青年紧紧抓着苏大夫,像是生怕他跑了似的。 苏大夫的脸色很不好看。 棠鲤听着妇人的话,皱眉,隐约觉得这件事和苏大夫被太医院选中做太医有关。 “太远!”苏夫人叫道。 苏大夫转头看到苏大夫和棠鲤,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表情。 “我没事。” 那妇人一直哀嚎着。 “十二年前,他害死我丈夫,都被回春堂赶了出去,现在回来,是想害更多的人啊!” “大人,不能再让他害人了啊!” 很快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一些年岁大的想了起来。 “是回春堂的那个庸医啊,我记得他,把病人给治死了,那病人七窍流血而死,可惨了!” “这样的庸医,怎么还能进太医院啊?太医院选人也不查查底细吗?” “这种庸医,不能让他继续害人了!” “他还给我开过药呢,我吃过后,更难受了,后来就把药扔了!幸好我扔了,否则就和那被害死的病人一样了!” 那些人对着苏大夫指指点点。 苏夫人走了过去,和苏大夫站在一起,一起承受着这些谩骂声。 围观的人群中,站着一中年男子,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勾唇一笑,转身离开了。 大理寺里面走出一个穿着官袍的人。 “大人,您一定要为民妇做主啊!”那妇人跪着哀求道。 “大人,我丈夫是被冤枉的,他根本没有治死人,请大人明查!”苏夫人也跪下道。 “当年大理寺查出来,就是这个庸医害死我丈夫,难道你在说大理寺乱判案?”那妇人道。 “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案子很多,再谨慎查案,总有冤假错案。”苏夫人连忙道。 “这个案子大理寺会重新查,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各位先回去吧。”大理寺的官员看向苏大夫,“你就暂且留在大理寺吧。” 苏夫人想说话,苏大夫拍了拍她的手,制止了她。 “苏某愿意配合大理寺的调查。”苏大夫恭顺道。 棠鲤也走了过来,抓住苏夫人的手臂。 苏夫人没有说话。 苏大夫被带进了大理寺。 其他人也陆续离去了。 “嫂子,当年苏大夫被冤枉,背负着不好的名声,此番可能是个契机,洗刷苏大夫的冤屈。”棠鲤道。 “但是……众口铄金,十二年前都查不出的真相,时隔这么久,能查出来吗?”苏夫人还是觉得心中难安。 “嫂子,相信大理寺,相信大理寺卿。我哥厉害着呢,不是之前那些糊涂蛋。”棠鲤道。 棠鲤这般说,苏夫人稍微安心了一些。 那状告苏大夫的妇人离开后,走进了一条小巷子里,抹了一把泪,脸上丝毫不见悲伤。 她进了一间房间,门关上,里面隐约有压低的说话声。 “这是五百两银票,你做得很好。” “只要一口咬定是苏太远害得就行,十二年前的案子,大理寺再厉害,也没法查……” 不一会儿,那妇人便出来了,怀里像是揣着什么东西,很是小心翼翼。 那妇人离开后不久,一中年男子便从里面出来了。 若是苏太远在,便能认出此人,十二年前,他们同为回春堂的大夫,如今,这人在太医院任职。 第五百四十七章 旧怨 这中年男子名唤贾顺,他是京城人士,家族世代从医。 他和苏太远的恩怨可以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彼时,他已经学有小成。他在学医上颇有天赋,家族的一众年轻人中,属他学得最好。 京城有一位名医,贾顺便想拜入他的门下,跟着他继续学。 他去拜访了那位名医,但是却遭到了名医的拒绝。他不死心,又数次拜访,全被拒之门外,他父亲和族长也去过,那位名医依旧不松口。 贾顺也就放弃了,认为那位名医眼高于顶,没人能入得了他的眼,看来是不会收徒了。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听说那位名医收了一个徒弟。 那徒弟叫苏太远。 再后来,两人相遇便是在回春堂。 苏太远没有来回春堂的时候,他是回春堂最厉害的大夫,很有威严,最难的病症都是交由他诊治的。 苏太远来了之后,他不再是回春堂第一名医,苏太远成了回春堂最厉害的大夫。人人都知苏大夫,那些病人来了之后,便要找苏大夫。苏大夫没空的时候,才会找他。 这苏太远不仅抢了自己的师父,还抢了他回春堂第一名医的位置! 贾顺心中恨极了,他忍不下去了!他要把苏太远赶出回春堂! 这个机会很快来了,有一天,回春堂来了一个病得很重的病人,谁都不敢收。贾顺看过了,这种疑难杂症,基本无药可救!他让那病人的妻子去求苏太远,那妇人去求了,苏太远果然答应下来了! 贾顺心中暗笑。只要这病人死了,他就出去大肆宣扬一番,说苏太远治死了病人,让苏太远名声扫地!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苏太远居然真有几分能耐,在苏太远的治疗下,那病人居然在好转! 贾顺一下慌了,这样下去,苏太远将更加名声远扬,成为一代名医,将他狠狠地踩在脚底! 绝对不能让苏太远治好那个病人! 贾顺很快找到了解决办法。 他打听了一下病人和妻子的关系,那病人老实木讷,年纪很大才娶上妻子。这娶的妻子本来是嫁过人的,带着的儿子也不是病人的亲儿子。这半路夫妻,感情自然没多深厚…… 贾顺与病人的妻子一拍即合,贾顺给她一笔钱,她直接将丈夫毒死,然后诬陷苏太远…… 他还收买了当时负责此案的大理寺官员,让对方草草结案。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苏太远治死人的消息传遍整个京城。 一夜之间,他从名医,变成治死人的庸医。 他被赶出回春堂,人人唾弃。 从那以后,贾顺就再也没见过苏太远了。 或许在某个小地方做大夫,或许死在某个角落里了吧。 而他,在回春堂做了几年大夫,然后通过了太医院的选拔,成了太医。 他没想到,他会在太医院的选拔名单中,看到苏太远! 选拔太医的时候,他偷偷去看了,并非同名同姓,是真的苏太远! 他真没想到苏太远居然敢回京城,还敢参加太医院的选拔…… 十二年过去了,苏太远的医术居然没有退步,成功通过了太医院的选拔! 于他而言,苏太远就像诅咒一般,会抢走他的一切。 不能让苏太远入太医院! 于是,他找了十二年前的那个病人的妻子,允诺给她五百两银子,便有了今天这一幕…… 苏太远,我十二年前能让你滚出回春堂,十二年后,用同样的办法让你滚出太医院! 果然,他回了太医院,一打听,便听说苏太远被除名了。 贾顺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 大理寺。 苏太远被关在其中。 他刚刚在夫人面前,表现得很冷静。 但是被关在这屋中,他的手紧紧交握着,泄露了他的不安。 他想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 十二年前发生的事,便是他的噩梦。 “庸医!庸医!” “大夫都是治病救人的,你却杀人!” “你害死了我丈夫,还我丈夫的命来!” 那些指责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么远,又那么近。 他说他没有,他辩驳,但是没人相信他。 纵然十二年过去了,想起那些事,还是觉得浑身冰冷,喘不过气来。 他深吸一口气,想到了他夫人的脸,心情才逐渐平静下来。 若是大理寺能重新审理此案,说不定能还他的清白。 若是真能还他清白…… 苏太远心中有些激动。 …… 大理寺负责这个案子的是大理寺正杨安。 杨安本来是大理寺一个普通的官差,认真谨慎,被顾怀年看重,才一路提拔上来的。 昨天,那妇人来报案的时候,杨安刚好在大理寺,便接下了这个案子。 在顾怀年做大理寺卿之前,大理寺是很忌讳翻案的。 这翻案,不就是说明大理寺的能力不行,造成冤假错案吗? 因此,要翻案很难,必须是很大的案子,惊动了某些大人物才成。 但是,顾怀年做了大理寺卿后,翻案就成了稀松平常的事。只要有疑点,或有人翻供,就允许重新审查。 杨安很敬佩大理寺卿,行事作风也学着他。 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当初的卷宗来看。 这一看卷宗,果然就发现了疑点。 死者的验尸报告,显示的症状,很像中毒…… “杨大人,回春堂大夫那个案子,你接了?”一个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个中年人,乃是大理寺丞孙大人,算是大理寺的老人了,品级比杨安高一品。 杨安点头应了,看了卷宗下的签字,看向大理寺丞:“孙大人,这案子当初是您负责的?” “对,当初本官经手的,这案子证据确凿,没什么可以重审的,杨大人还是别浪费时间了。”孙大人道。 “孙大人,您看这卷宗,这病人七窍流血、唇发紫,像是中毒……” 那孙大人脸色微变,很快恢复正常:“你还年轻,这就不懂了吧?药毒不分家,毒用得好,说不定能救人,药用得不对,说不定就变成了毒药。就是那苏太远用错了药,导致病人中毒了。治不了就别治嘛,把人活生生害死了,缺德。” 第五百四十八章 调查 杨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多谢孙大人赐教。” 孙大人以为他听进去了,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杨安并没有就此草草了事。 他将卷宗拿走了,将死者的症状记下来。 卷宗中,也有苏太远给死者开药的药方,他也记下来了。 杨安拿着药方和死者症状去问了好几个大夫。 “这药用的很凶险啊,但是病人的症状危急,死马当活马医,也不能说他用错了。” “病人用了这个药,中毒是这个症状吗?”杨安继续问道。 “这……我不敢这么用,所以也不知道这症状对不对得上。” 杨安没问出什么结果,难道说那个病人真是苏太远治死的?这个案子没问题? 杨安皱着眉头回了大理寺,刚好撞上一人。 “方仵作!” 方妙和顾怀年成亲后,还是在大理寺做仵作,她没什么架子,平日里还是和大家一起查案。 “怎么了?遇到什么难题了?”方妙问道。 杨安经常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顾怀年,顾怀年很看重他,因此,方妙和他挺熟的。 “方仵作,你来帮我看看卷宗。”杨安道。 杨安拉着方妙去看了卷宗。 大理寺经常会看之前的卷宗,找出有疑点的案子来。 杨安拿的这份卷宗,方妙并没有看过。 卷宗室给他们看的时候漏了? 为什么会漏了这一份呢? 她觉得奇怪,认真地看了一遍。 “死者的这个症状,我见过类似的,最后查出是一种叫‘荷衣’的毒,荷衣的成分和这药方里的不太一样。”方妙道。 这就是疑点所在了! “多谢方仵作。”杨安道。 杨安带着两个大理寺官差,穿着常服,去寻了状告苏太远妇人的住处。 这一看,便发现那妇人还挺有钱的,居然住在一栋大宅子里。 他问了邻居,了解了一下情况。 “李氏是十多年前买的宅子,和她儿子一起住!” “这宅子不便宜吧?”杨安道。 “我这宅子也是十几年前买的,六百两银子!” 杨安看着那房子,不如李氏的大,李氏的宅子价格看来不低于六百两。 “李氏都这么有钱了,还这么抠门,一个下人都不买!” “对啊,你们说李氏哪来那么多钱啊,平日里也不干什么啊,据说她又去看商铺了。” 几个妇人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 这些妇人们其实消息是最灵通的,杨安听了一会儿,便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了。 又一件怪事。 根据卷宗上的描述,死者是屠夫,没什么钱,回春堂赔了李氏一百两银子,李氏怎么有钱买这么好的宅子呢? 杨安想了想,便让两个大理寺官差守在这宅子外面,跟着那妇人李氏,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 转眼,五天已过。 这个案子比杨安想象的好查许多,很快又有了新的线索。 这线索源于偶然。 这李氏是一个很抠门的人,住着大宅子,却舍不得请下人。 后来,给儿子娶了个媳妇,家中的大多数活,便交给儿媳妇来干。 李氏这儿子也是不务正业的,最近迷上了赌,欠了不少钱。 他欠了钱,就回来问李氏要钱。 李氏自然不肯给他钱,他就偷了李氏买商铺的钱, 李氏和他打了一架,还闹得挺大的,邻居们都来看热闹了。 李氏的儿子欠了不少钱,走投无路之下,就去找了一个人,并且威胁对方,要是不给钱,就把十二年前他诬陷回春堂大夫的事告诉大理寺。 刚好,大理寺的官差偷偷跟着,将那威胁要钱的话全听了个明白。 官差连忙告诉杨安,杨安便让人把李氏的儿子抓起来,这一问,就全部招认了。 …… 棠鲤和苏夫人在家天天等着苏大夫的消息。 五六天了,终于等到了大理寺要开堂审理苏太远的案子。 苏夫人听说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的。 “也不知道这次的结果会怎样……”苏夫人讷讷道。 这案子,十二年前,大理寺也审理一次,审理的结果就是苏太远治死了病人。 棠鲤握着她的手:“嫂子,我觉得是个好结果。” 棠鲤安慰着,苏夫人稍微安心一些,两人一起赶去了大理寺。 她们到的时候,大理寺外已经聚集了许多围观群众,都是来看热闹的。 “这次审案的是大理寺正杨大人。”棠鲤道,介绍着公堂上坐着的人。 大理寺的案子很多,并不是每个都大理寺卿亲力亲为。大理寺有好几个大理寺正,大理寺正可办案审案。 这杨安是她大哥最看重的一个下属,她大哥说这个案子交给杨安没什么问题。 苏夫人握着棠鲤的手抓紧了一些。 因为此时,苏大夫被带上了公堂。 围观的人群,看向苏大夫的眼神都是鄙夷。 “庸医!” “还说被诬陷!我看这次一审,坐实了他害死人吧!” 苏夫人听着那些议论声,脸色很难看。 棠鲤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议论的人。 她的眼神淡淡的,却莫名带着威慑,那几个人不敢说话了。 “其实苏大夫挺好的,我的病就是苏大夫看好的。” “我家里穷,家里看不起病,是苏大夫帮我看的。” 这时,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响起。 “我觉得苏大夫不是庸医,苏大夫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害人呢?” “希望这次大理寺能还苏大夫公道。” 苏夫人听着那声音,眼眶突然红了。 其实,她相公救的人,也不全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也有感恩的人。 很快,李氏和她的儿子被带上了公堂,李氏的脸煞白,她儿子则鼻青脸肿的,很颓靡。 “带贾顺!”公堂上的杨大人道。 很快,贾顺被带上了公堂。 苏太远看了贾顺一眼,愣了一下,显然想起了什么。 贾顺却没有看苏太远,而是看向公堂上的杨安,没有畏惧,反而带着威胁:“大人,我在太医院任职,忙都忙不过来,大理寺却让人将我带来此处,是何用意啊?我每月此日都要去给宫中的几位娘娘看诊,若是耽搁了这时间,上面的主子怪罪下来,大人帮我担这个罪吗?” 第五百四十九章 苏大夫洗脱冤屈 贾顺是太医,有很多和宫中贵人接触的机会。 杨安为大理寺正,正六品。在这随便一块牌匾砸下来,都可能砸到三品以上官员的京城,大理寺正确实只是个小官。 但是,杨安不会被吓唬道,因为证据确凿。 “贾顺,李氏和孔财都已经认罪了,十二年前,是你指使李氏害死李氏的丈夫,并诬陷苏太远治死李氏丈夫,你可认罪?”大理寺正冷声质问道。 贾顺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 “大人,并无此事,我是冤枉的!”贾顺连忙道,他看向李氏和李氏之子孔财,意有所指道,“你们是受何人指使,想要害我?” “大人,这个案子十二年前调查过啊,证据确凿。你不能轻信这两人的一面之言啊!” 这贾顺着实厉害,这般情况下,还如此冷静,将事情推得干干净净,咬死了不认! “十二年前,死者中的毒乃是荷衣,与苏太远开的药无关,那毒是怎么回事?”大理寺正问道。 “这毒……我怎么知道呢?我和死者根本没关系啊。”贾顺继续狡辩。 “李氏指认,说毒是你给她的。”大理寺正继续道。 “我没有给毒啊,我是冤枉的,李氏,你血口喷人!”贾顺指着李氏道。 “既然毒不是你给的,那孔财威胁你要钱的时候,你为何给了?”大理寺正道。 “大人,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贾顺装傻道,却开始冒冷汗,隐约觉得不安。 这时,一个官差就站了出来。 “大人,我听到贾顺和孔财的对话,孔财说若是贾顺不给他五百两,他就要去大理寺说出他诬陷回春堂大夫的事,贾顺答应了。”那官差道。 那官差的话一出,贾顺的脸色顿时白了,这下是真的证据确凿,没法辩驳。 贾顺被官差按压着跪下,没了刚刚的嚣张。 苏太远赤红着眼睛,看着贾顺,他怎么也没想到,害他的人居然是贾顺! 他是在回春堂认识贾顺的,他其实不怎么喜欢贾顺,觉得这个人不够踏实,在乎虚名,所以和他关系不近,他怎么也没想到,贾顺会利用病人的性命,来诬陷他! 那个病人明明都要好了啊! 活生生的一条命啊! 就这么被害没了! 苏太远瞪着贾顺。 也是害得他被众人唾弃,灰溜溜地离开京城! 原来那段昏暗的日子,都是拜贾顺所赐。 人心,居然能恶毒到这种程度! 证据确凿下,贾顺不得不认罪,这桩案子翻案,还了苏太远清白,有罪之人,也得到应有的惩罚。 “苏大夫原来真是被冤枉的啊!” “这贾顺居然用这么恶毒的办法来冤枉苏大夫!” “我就说嘛,苏大夫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开错药,治死人?” 那些听风便是雨、跟着诬陷苏大夫的百姓,脸上都露出愧疚的神情。 而那些真实感恩苏大夫的人,都很高兴。 苏太远穿过人群,走到了苏夫人的面前,低头含笑看着她。 “夫人,我们回家吧。” 苏夫人眼睛发红,泛着喜悦。 太好了! 这一天,他们终于等到了。 她相公这么好的人,终于洗清污名,能堂堂正正站在这阳光下了! 苏夫人猛地点头,眼泪从眼眶落下来,大声道:“嗯!咱们回家!” 苏大夫伸出手,发现自己身上有些脏,手便顿住了。 棠鲤拿着一块手帕,递给苏大夫。 苏大夫微微一笑,接过,拿着手帕,温柔地将苏夫人脸上的眼泪擦干,然后牵起她的手。 苏大夫、苏夫人,还有棠鲤,三个人一起回了侯府。 回到院子。 “先洗个澡,洗掉晦气。”苏夫人笑着道。 毕竟在大理寺待了那么多日,大理寺都是关押犯人的地方,确实有些晦气。 苏大夫洗澡去了。 苏夫人抓着棠鲤的手:“小棠,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就心里高兴。” 这日子就跟做梦一样啊。 当初啊,太远被冤枉,他们夫妻俩狼狈地离开京城,到了偏远的李家村安家。 彼时,她重病。她时常会想,她和太远的日子怎么就过得这么难呢? 她本来以为日子就那么过下去。 她就努力活着,多陪太远一段时日…… 后来,遇见棠鲤,她的病好了,能陪太远很久很久了。 又来到京城。 如今,因祸得福,昔日的污名也被洗清了。 这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 棠鲤也为苏大夫高兴。 苏大夫那么好的人,一直背负着骂名,而贾顺那种害人之人,反而过得好。如今,终于掰正过来,善与善报,恶有恶吧了。 待到苏大夫洗澡出来,棠鲤便找了借口离去了,让他们夫妻俩好好说说话。 …… 晚上。 卫擎抱着棠鲤,大掌温柔地放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亲密无间。 “苏大夫洗清了污名,太医院那边会恢复他的名额。相公,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该不该阻止苏大夫进太医院。其实我们还有其他办法……”棠鲤道。 “嗯?”卫擎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障眼法,其实可以障眼法让苏大夫进宫。”棠鲤道。 卫擎不是没想过,只是…… “障眼法也有危险。以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守卫重重的皇宫中,很容易露馅。一旦露馅,后果不堪设想。”卫擎道。 不像他们在凉州的时候,那时用障眼法,根本没人认识他们,他们想怎样就怎样,根本没人发现他们身份有什么问题。 但是皇宫之中不一样,守卫重重,每个人都登记在册,每个进出的人都要严格搜查,障眼法只能在其他人眼中的模样,但是不能改变其他特征。比如,把苏大夫用障眼法,变成一个宫女,但是碰触之后,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男子了。 两相对比之下,可能进太医院的危险性还低一些。 棠鲤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在她看来,那皇宫就是龙潭虎穴,苏大夫去宫中,会不会有危险…… “苏大夫的医术你不用担心,而且,我不会让苏大夫就这么入宫的。媳妇儿,你别担心。” 卫擎朝着棠鲤眨了眨眼,似有其他准备。 棠鲤不由得有些好奇。 第五百五十章 卫擎的后招 “媳妇儿,想知道吗?”卫擎突然凑近,目光炯炯地盯着棠鲤,暗示意味十分浓。 棠鲤凑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媳妇的唇软软的,卫擎很是满意。 他打开门,对着门外的人吩咐了什么。 棠鲤起身,由卫擎牵着手,出了门。 今晚的月色很好,院中亮堂堂的,很快,下人领着两个小孩来了。 那两个孩子比三宝大一些,男孩,看起来十岁左右,很稚嫩,单看样貌,有些天真无邪,但是眼睛里,却有着超乎年龄的坚毅与冷沉。 两人朝着卫擎和棠鲤行礼。 “主人,夫人。” 卫擎负手而立,抿着唇,脸部的棱角分明,泛着冷,身上带着一股气势。他看着两个孩子,微微颔首。 棠鲤隐约猜出他们的身份…… “这俩孩子……” “十四。”卫擎叫道。 十四从一棵树上跳下来,在十四出来之前,根本没人能想到那树上藏着一个人。 卫擎暗示的眼神看了十四一眼。 十四立即道:“这是老大的两个宝贝徒弟,跟着老大五年了,您别看他们是俩小不点,其实厉害着呢。他们俩加起来,有我一半厉害了。而且老大亲自教导,把老大的狡猾学得特别好,很机灵。” 十四夹带私货,暗夸了自己一句。 棠鲤知道十四的身手有多好,他的一半厉害也很厉害了。 “太医院的太医可以带医童,他们俩给苏大夫做医童,跟着进宫。”卫擎道。 十四见完成任务,很识趣地带着两个小孩走了。 卫擎立即收了刚刚那高冷的状态,眨巴着眼睛:“媳妇儿,怎么样?这下放心了吧?” 棠鲤看着男人,只见他很得瑟,满脸写着‘求夸奖’,若是有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她相公确实想的周到。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苏大夫身边带着两个高手,就能防住暗箭了。 棠鲤的担忧也卸去大半。 棠鲤看着求夸奖的男人,再次吻了上去。 这次不是浅尝辄止,卫擎很快掌控了主动权,将媳妇儿搂进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棠鲤的呼吸有些困难,男人才放开了她。 “希望苏大夫能有机会见到太后,治好太后的病。”棠鲤道。 这也是她相公忧心的事,她希望这件事能早日解决。 …… 大理寺又重新审理了贾顺,这一次,还牵扯出大理寺内部问题。 十二年前,大理寺丞孙向达收受贾顺的贿赂,草草结案,此桩事被暴出来,孙向达被免职,受到应有惩罚。 拔出萝卜带出泥,大理寺清洗了一番,内部发生了一次大变动。 原本的大理寺正杨安,也被提拔为大理丞,顶替了孙向达的位置。 太医院知道苏太远是被诬陷后,又将他的名字重新加了上去,特意派了人去告知苏太远,让他去太医院报道。 六月初的一日,苏大夫带着两个医童,早早往宫中去了。 苏夫人和棠鲤站在门口,目送马车远去。 “你怀着孩子呢,怎生起得这么早?”苏夫人道,“还有啊,别整天担心那么多事。” 有那两个医童跟着,棠鲤其实放心了许多。 “小棠,你别觉得太远入宫就是为了你和卫擎,这也担心那也担心。我知道你想让我和他好好的,不想我们出事……”苏夫人道。 棠鲤抿着唇。 小说里,苏夫人和苏大夫的结局很凄惨,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天人两隔。 棠鲤不想他们如此,所以恨不得将他们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一点意外都不想有。 “傻孩子,我们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也想帮你呀。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他三十多岁的人了,能照顾好自己的。”苏夫人忍不住点了点棠鲤的额头,“你这给太远做孩子的年纪,怎么操着他娘的心?” 棠鲤被她戳笑了:“我还操心一件事,苏大夫想天天看着他夫人,入了太医院要轮值,可能三四天都见不到了,该怎么办呢?会不会相思成疾呀?” 棠鲤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 苏夫人被她说得脸发红,轻轻哼了一声:“相思成疾也是疾,他是大夫,他自己会治!” …… 苏太远带着两个医童入了宫。 他脖子上挂着他夫人求得平安符,那平安符贴在心口的位置,让他很安心。 入了太医院。 太医院以院使为首,院判二人,再往下便是御医,御医往下就是医士。 苏太远刚入太医院,便是医士。 医士中的首席医士张医士,负责管理其他医士。 张医士给苏太远发了太医院的衣服,带着他去了住处,让他换好衣服。 “你这两个医童的衣服我会报上去,大概要一两个月才会做下来。”首席医士道。 他是个很温和的中年人,比苏太远的年龄大一些,已经有白头发了。 苏太远朝着他道了谢。 张医士向苏太远介绍着太医院的情况,并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突然,他的脸色微微变了。 苏太远抬起头,便看到一个穿着太医院衣服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眉目之间带着几分骄傲自得。 “那是王御医……”张太医低声介绍道。 转眼,那人便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王御医的目光落在苏太远身上,再看向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孩。 “新来的医士啊?哟,排场够大啊,一个医士带着两个医童呢。” 苏太远连忙道:“下官初入太医院,怕自己做不好,这两个医童伶俐,便带着一起来了。” 王御医没有说话,径直走了。 “王孝之脾气不好,你看着他就绕道走。还有,他别和他正面对上,顺着他点。”张医士低声提醒道。 “多谢张太医提醒。”苏太远道。 苏太远很感激张医士的好意,纵然他已经知道。 前两天,卫擎就将太医院的情况告知过他。 每个机构都有那么几个毒瘤,这王孝之便是太医院的毒瘤,医术不精,擅长甩锅,而且很记仇,喜欢给人小鞋穿。 太医院上下都不喜欢他,但是因为他后台厉害,谁都拿他没办法。 第五百五十一章 太后可以疯不可死 苏太远记得自己入宫的目的,是给太后看病。 所以,他一直很低调,掩盖着自己的锋芒,就如一普通的医士,尽量让自己显得平平无奇。 该他干的活他去干,不该他干的,他一点也不掺和,恪尽职守。 至于对那王孝之,他也一副恭敬的模样,小心避让着。 然而,他避让着麻烦,麻烦却找上了他。 事情是这样的,太医院每天晚上都会有御医带着医士轮值。 那一夜,是王孝之和其他几位御医,带着苏太远,还有其他几个医士,在太医院值夜。 刚好,有一位娘娘身体不适,来找太医。 这任务便分派在王孝之的身上。 那娘娘位分很低,不得宠,王孝之不想去,就让苏太远去了。 后来,皇帝不知怎么突然宠幸了那位娘娘,那娘娘念着苏太远,居然又给他赏了东西。 这一下,王孝之便看苏太远不顺眼了,觉得他抢了自己的功劳,心里安安记恨着,给他小鞋穿,特意给他安排连续值夜,不给他换班。 苏太远这一守,便是十日。 但是,他一点怨言也没有,默默地干着自己的事。 他行事谨慎,也没叫王孝之再抓到错处。 他偶尔会抬起头,看看窗外,等着能见太后的契机…… …… 佛堂。 楚嬷嬷从瓷瓶里倒出一颗药丸,要喂给太后,太后记得这东西是甜的,乖乖地张开了口。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你在喂太后吃什么?” 这声音惊得楚嬷嬷手一抖,药丸差点落在地上。 她看向威严的皇帝,连忙跪下行礼。 “奴婢参见陛下!” 皇帝已经好几年没来佛堂了,她没想到皇帝突然出现在这其中,还悄无声息的! 她背后冒着冷汗,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得冷静! 楚嬷嬷迅速冷静下来。 太后看着皇帝愣了一下,然后弯腰去抓楚嬷嬷,似乎想将她拉起来。 “起来吧。”周帝道。 楚嬷嬷这才起来,垂着头站在一边。 “刚给太后吃的是什么?”周帝又问道。 “陛下,是糖丸,娘娘喜欢吃甜的。”楚嬷嬷道。 周帝点头,神色里带着些许温情:“母后嗜甜。” 周帝看了楚嬷嬷一眼,意味很明显,让她退下。 “奴婢告退。”楚嬷嬷道。 太后却似乎有些害怕皇帝,要去拉楚嬷嬷的衣服。 “娘娘,陛下念着您呢,想与您说说话呢。”楚嬷嬷笑着道。 太后用迷茫的眼神看着楚嬷嬷,也不知道听懂了几分,却也乖乖站在原地不走了。 楚嬷嬷退了下去。 周帝看着太后,有些晃神。 他记忆中的母后,温柔大方、端庄优雅,她老了很多,头发白了,脸上多了许多皱纹,身型也有一点佝偻了,但是那双眼睛却如同稚童一般,看着他。 周帝想去搭她的手臂,却被她躲开了。 他的神色一怔:“母后是在怪朕吗?” 太后低着头,不说话。 “朕虽然不是母后亲生,但是朕以为,不管朕做什么,母后都能理解呢。”周帝怅然道,“朕只是希望大周能在朕手里繁荣昌盛,而不是在朕手里改名换姓,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周啊……” 太后依旧沉默着,抬起头,用茫然的眼神看着他。 周帝发现他刚刚说那些都没用,太后连他是谁都认不出来了。 “母后,朕是阿炎啊。”周帝道。 “阿炎……”听到这个名字,太后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打量着周帝,然后摇头,“阿炎,小……” 她比划了一个高度,大概在她的腿上。 然后看向周帝,明显觉得这高大的男人,不是她的阿炎,阿炎很小…… “母后,朕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被你庇佑的小孩了。”周帝道。 彼时,太后还是皇后,皇后无所出,从一众嫔妃的孩子中选一个孩子。他在被皇后选中前,是宫中毫无存在感的一个皇子,谁都可以欺负他,因为他的亲生母亲只是个宫女,母亲去世得早,父皇也未将他放在眼里。他在后宫中艰难地生存着,能活到五六岁都是奇迹。 被彼时的皇后选中后,他便成了嫡长子,一切都不一样了。 若是没有太后,他或许早就死在后宫之中了。 太后脾性温和,不争不抢,对他是极好的。 所以,太后虽然不是他的生母,但是养恩重于生恩。 周帝的眼神添了许多温情。 周帝坐下,说着以前发生的事。 太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幼年时候那般。 周帝突然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周帝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去。 周帝离去的时候道:“母后,朕有空再来看你。” 这时候,楚嬷嬷是陪在太后身边的。 她心想,陛下都肯来看太后了,为何就是不给太后请太医来看看这痴傻的症状呢? 楚嬷嬷扶着太后到佛堂坐着,看着她木愣愣地坐着,像是没有灵魂一般,心中闷闷的难受。 也不知那位贵人有没有办法,能替太后看好病。 楚嬷嬷这般想着,翌日傍晚,她便在外面撞上了一个宫女。 那宫女连忙跪下道歉求饶,楚嬷嬷冷着脸训斥了她一番,便转身回了佛堂。 回到佛堂后,楚嬷嬷身上多了两样东西,一张纸条,熟悉的笔迹,上面写着让她让太后服下药丸,时间就在今日,想办法去太医院请太医,另外一样,便是一颗药丸。 楚嬷嬷将那两样东西收好。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很焦躁不安,最终下了决定,走到太后的身边。 楚嬷嬷将那药丸给太后服下,太后服下后,身上突然开始抽搐起来。 楚嬷嬷知道这药丸的作用,会让太后抽搐,也知道这抽搐看起来可怕,但是不会伤身,也知这是必须的,太后若是无事,长公主是绝对不会让人去请大夫的,但是见此状,还是十分担心。 她压下担心,连忙叫来其他宫人。 “来人啊!太后病了!快去请太医!” 其他宫人冲进来见状,也吓了一跳,连忙去禀报长公主。 这一日,长公主恰好住在宫中,她见状,连忙让人去请太医。 太后可以疯,但是不能死! 第五百五十二章 太后中毒了 宫人匆匆去了太医院,宣太医。 今晚当值的共有五位御医,和好几位医士,宫人来宣太医的时候,其他御医都被宣走了,刚好王孝之在。 王孝之听闻太后宣御医,愣了一下。 他被提点过,宫中太后是很特别的,千万不要掺和进去。好在太后很少宣太医,他也从来没撞见过…… 此番宫人很急切,给太后看的医士不够格,肯定要御医,如今就他一个御医,不得不去。 这种不好的事,自然不能他一个人遭殃。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苏太远身上。 “苏医士,跟我一起去吧。”王孝之道。 “是!”苏太远连忙起身,一副很恭顺的模样。 王孝之和苏太远匆匆往佛堂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太后躺在床上,浑身抽搐着,模样有些可怖。 长公主守在床边,面色不虞,看了太医一眼:“快来替母后诊脉!” 王孝之连忙走了过去,替太后诊脉。 王孝之诊了一会儿脉,只觉得太后的脉象没问题。 没问题怎么会抽搐呢? 长公主颇具威慑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背后发寒。 王孝之问道:“长公主,太后这样的情况多久了?” 长公主的目光落在楚嬷嬷身上:“多久了?” “回长公主,半个时辰了,大约一刻钟抽搐一次,持续时间有长有短。”楚嬷嬷道,面露焦急,看向王孝之,“求求您,救救太后啊。” 长公主看向王孝之:“太后怎么了?” “长公主,太后……太后的脉象没问题。”王孝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 长公主的脸色发冷:“没问题怎么会如此?!” 王孝之猛地跪了下去。 长公主看向跟着来的苏太远:“你来看!你看不来,就叫其他人来,都看不来,整个太医院都别干了!” 长公主的声音变得冷厉起来。 苏太远作出一副受惊的模样,战战兢兢地走到床边,替太后把脉。 苏太远把脉的时间有些长,长公主越来越不耐烦。 就在长公主的耐性彻底耗尽前,苏太远收回了手。 “启禀长公主,太后这病症是‘癫’。”苏太远道,“初次犯病,不严重,下官能治。” “那就快治,还愣着作甚?!”长公主道。 苏太远连忙打开了医箱,打开一个药罐,取出一片人参,放进太后的嘴里,然后拿出银针,替太后施针。 伴随着苏太远下针越多,太后抽搐的力道越来越轻,等苏太远施针完毕,太后也停止了抽搐。 苏太远松了一口气,将那些针取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太后睁开了眼睛,傻愣愣地看着四周。 “太后,您醒了!”楚嬷嬷很是惊喜。 长公主也松了一口气。 她起身,看向苏太远:“本宫有话问你。” 苏太远恭敬地跟了出去。 长公主身型微胖,圆脸,很和善的长相,但是眯着眼看人的时候,泛着冷意。 “你刚说太后的病是……” “癫,一种病,下官见过很多,太后发病不久,施针能控制。”苏太远道。 苏太远自然知道太后为何抽搐,那种药丸就是他准备的,能产生和癫一样的病症,以施针治疗,他隔一段时间就去见太后就有借口了。 “若是不治会怎样?”长公主突然问道。 苏太远愣了一下,连忙道:“若是不治,抽搐会越来越严重,直至气绝。” 长公主脸色一变:“治!一定要好好治!母后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整个太医院都得陪葬,知道吗?” “是,长公主。”苏太远连忙应声。 “你叫什么名字?”长公主突然问道。 “臣苏太远。” “苏太远啊,本宫问你,太后除了癫,还有什么问题吗?她都不认识本宫这个女儿了啊。”长公主盯着苏太远的脑袋,眼中泛着冷意。 “启禀长公主,太后的脉象无其他问题了,至于记不得您,是因为人年纪大了,就会忘记许多事。” 长公主眼中的冷意淡了一些。 “原来是年纪大了啊,本宫知道了。” 长公主一挥手,让他回太医院了。 王孝之和苏太远都离去了。 长公主站在门口,看向太后躺着的房间,神色莫测。 这疯疯癫癫的,烦死人。 直接死了多好,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偏偏,她那皇帝还顾及着那么一点亲情,不舍得她死。 …… 王孝之和苏太远往太医院去,一路上,王孝之都阴阳怪气的。 “真没想到苏医士这么厉害,倒叫我自愧不如啊。” 他早已忘了刚刚若非苏太远出头,他肯定要被降罪,只记得,他堂堂御医看不了的病,被一个刚入太医院的区区医士看好了。 这不是打他脸吗? “刚长公主跟你说了什么?”王孝之问道。 “长公主嘱托下官好好替太后看病。”苏太远道。 “哟,这下在主子面前露脸了。不过苏太远,你真以为能替太后看病是什么好事吗?告诉你,之前也有个太医替太后看病了,你猜结果怎样?” 苏太远看向他。 王孝之露出一副吓人的表情:“结果他死了!” 苏太远面上无惧,淡淡地回应:“哦。” 王孝之被他的态度挑起火气:“苏太远,你这是什么态度……” 就在这时,王孝之突然觉得膝盖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摔了个脸着地! 一阵哀嚎声。 “嗷!疼死我了!” 苏太远看着太医院门口站着的两个医童,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 他连忙去扶王孝之:“王御医,您怎么摔着了?天黑了,您得好生看着路……” 两个医童跑出来,替苏太远拿医箱。 这两个医童之前的名字都是数字,苏太远给他们取名芍药、麦冬。 麦冬调皮一些,苏太远看向麦冬,麦冬朝着他吐舌。 苏太远不再理会王孝之,而是牵着麦冬和芍药的手,朝着太医院走去。 当值的太医有房间可以歇息。 苏太远回了自己的房间,芍药将门关上。 苏大夫的脸色一下冷下来。 刚刚那一通把脉,苏大夫发现,太后这疯病,乃是中了毒。 第五百五十三章 商议 太后身上的毒很复杂,很难诊断出来,医术稍微差点,就发现不了。 王孝之说之前有个太医给太后看病,然后就死了。 苏太远觉得,那不只是吓唬他,应该是真的,估计就是诊出了太后身上的毒。 所以,长公主刚在试探他,想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太后身上的毒。 幸好他反应快,只作不知。 若是他如实说,现在应该没命了。 所以,这毒和长公主脱不了关系…… 太后身上的毒,长公主的表现,这些都要告诉卫擎和棠鲤,商量具体的对策。 太医院的太医是可以出宫回家的,待不是他值夜的时候,和首席医士说一声,有了首席医士的应准,便可出去。 然而,苏太远一直没等到这机会,因为王孝之一直安排他值夜。 “太远啊,你刚来太医院,有很多要学的,多值夜,学到的多,我这是为你好。” 哪里是为他好?分明是给他小鞋穿! 苏太远已经好几个夜晚没睡了。 首席医士看他可怜,但也不敢和王孝之做对,只能一直排着他值夜。 苏太远再好的脾气,也有些忍不住了。 一直值夜倒还好,但是太后这事,他得尽快告知卫擎和棠鲤! 他进了屋,关上门,干着急,生闷气。 真恨不得给王孝之一针,让他躺个十天半个月。 这时,麦冬摸了进来。 “师父,别急。”麦冬仰着小脑袋看苏太远。 他人小小的,神色却跟大人一样,认真可靠,有种小大人的感觉。 “恩,不急。”苏太远道。 罢了,他得冷静,他也不算完全被困住,这几天,他又去给太后施针一次,趁机仔细诊了太后的毒,然后闲暇时间就琢磨着怎么解毒。 “王孝之的问题交给我和芍药。”麦冬说着,朝着苏太远眨了眨眼,很调皮。 晚上的时候,王孝之也值夜。 他的肚子有些疼,起身去茅厕。 芍药和麦冬对视一眼,机会来了! 两道小身影跟了出去。 王孝之和芍药撞了一下,王孝之气得怒骂了芍药几句,耽误了点时间。 而麦冬已经钻进第一个茅厕,茅厕钉着板子,他之前上茅厕的时候,偷偷把板子弄得松动了,此时直接将两块板子拿起,放在一旁,然后灵活闪身,离开了茅厕。 不一会儿,王孝之就来了,茅厕的门开着,此时是夜里,他没仔细看,直接踏了进去…… “啊!”一声嚎叫声响起。 一股恶臭将他淹没! 翌日。 “听说了吗?昨天王孝之踩空了,摔进了茅厕!” “对啊,听说捞起来的时候,人已经晕了,满身污秽,那个恶心啊……” “你们说,这是不是报应啊。他活该!” “他被侍卫抬回了家?这不得躺个十天半个月……” “最好别来了,看到他我就想到那个……” “呕!” 一大早,几个医士就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着。 医士们就没有不讨厌王孝之的,见他掉茅坑,都是幸灾乐祸,高兴得很。 没人针对苏太远,首席医士立即给他安排了休息,让他回去见家人。 苏太远也得以出宫,回了侯府。 一到侯府门口,就看到一人站在那里,正是他夫人! 苏夫人看到苏太远,眼睛一亮,连忙走上来。 将他浑身上下看了一遍,见他瘦了一些,眉眼疲惫,有些心疼。 两人相携着进了侯府。 棠鲤听说苏大夫回来了,也赶紧来了。 “怎么知道我回来?”苏太远问了心里一直好奇的事。 他回来的事,并没有提前写信告知。他夫人怎么知道他要回来,就在门口等着? “嫂子经常往门口跑,当然容易撞上。”棠鲤道。 苏太远听闻,心里甜甜的,顾不上一大把年纪了:“原来夫人这么想我啊?” 苏夫人的脸发红,都老夫老妻十几年了,还这般腻歪,被点出来,真害臊! 苏太远抓着苏夫人的手,看向棠鲤,脸色却严肃下来。 “卫擎回来了吗?”他低声问道。 棠鲤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苏大夫肯定查到什么了。 棠鲤看了看天色:“还没,快了。” 今日的卫擎放衙挺早的,等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几个人就门一关,开始商量事了。 “中毒?”卫擎的眉头皱起,手不禁握成了拳。 原来太后是中了毒,才变成那般模样! 棠鲤握住卫擎的手,无声地安抚着。 卫擎反手握紧了她的手,朝着她露出一抹笑。 “苏大夫,这毒能解吗?”卫擎问道。 “这毒长年累月,侵蚀根本,有些复杂。”苏太远道,“我再看看医书,想想办法,应当能解。即使不能完全解,也能让太后好一点。” 卫擎颔首:“辛苦苏大夫了。” “这毒是谁下的?”棠鲤问道。 “跟长公主有关。”苏太远道,“那一日,我帮太后把脉之后,长公主试探了我。” “长公主为什么给太后下毒?这毒能让人疯癫,莫不是太后知道了什么秘密,怕她说出去?太后知道的秘密是什么?太后中毒,皇帝知道吗?”棠鲤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都很关键。 “皇帝应当知道。”卫擎道,“那是在皇宫,什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长公主下毒,皇帝默许,还是皇帝下令,长公主下毒?”棠鲤再次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所有人都沉默了。 若真是皇帝下令……要通过给太后下毒,让太后疯癫,来隐藏的秘密…… 这件事比他们想象的还严重复杂许多。 卫擎先回过神来,冷沉着声音道:“苏大夫,你在宫中,一定要小心谨慎。” 苏太远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吃过饭,卫擎便让苏大夫去休息了。 棠鲤看着卫擎,有些担心他:“相公……” 卫擎露出一个笑:“媳妇,没事啦~苏大夫会看好太后的,都会好的~” 他担心太后,想太后好起来,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他媳妇,不想她担心。 卫擎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媳妇儿,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这看起来是坏事,说不定暗藏着好事。太后知道的事,或许于我们有利呢。” 卫擎抱着人哄着,将人哄开心了,才松了一口气。 第五百五十四章 解药配出来了 卫擎拉着棠鲤的手上了床,让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 “媳妇儿,睡吧。”他的声音很低很温柔。 说着,也闭上了眼睛。 听着身边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卫擎才睁开眼睛。 他盯着媳妇儿看着。 月光从窗户洒了进来,他媳妇儿漂亮的小脸蛋胖了一点,肉肉的,很可爱。 卫擎想戳戳她的脸蛋,忍住了。 最终,只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轻轻的,如鹅羽一般。 他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腹部,一点力也不敢用。 这里面,是他的宝宝呀。 宝宝越来越大了。 再过几个月,就要出来和他见面了? 他想象着宝宝的模样…… 月光下,卫擎的嘴角勾起,他心里满当当的幸福,什么烦恼痛苦都忘了。 卫擎静静地看了他媳妇儿一会儿,便爬了起来,悄声走出了房间。 他的温柔消散,脸上泛着冷意。 他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后,将门关上,在墙上按了一下,便出现一个暗格。 暗格里摆着很多资料。 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搜查王家、长公主、吕家联合诬陷萧家的证据。 除了这些,还有人证,证据找的差不多了,足够翻案。 萧家的事过去快二十年了,萧家军也被剪除干净,萧家看似如枯树,消散于过去。 但是,老树也有根系,在尘土中蔓延中,朝中仍有一些人,他们不相信萧家会通敌,悄悄地调查着,想替萧家翻案…… 卫擎暗中和这些人有联系。 将这些证据交给他们,他们再将这些证据交上去,恳求皇帝重审萧家通敌的案子,那萧家洗脱冤屈有望! 这是卫擎原来的计划。 但是他一直压着没施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他刚刚想通了。 王家陷害萧家,或许是为了权势,萧家挡了王家的路,没了萧家,王氏女就是贵妃,统领后宫,没了太子,赵殊就有望成为太子…… 那长公主的目的是什么? 吕家的目的又是什么? 王家、长公主、吕家联合诬陷萧家,那位龙椅之上的人真的不知道吗? 萧家功高盖主,若是这一切都是他默认,乃至于他指使呢? 那他将证据交上去,便是将自己和那些还站在萧家的人暴露了,后果不堪设想。 以前只是怕万一,所以压着没施行。 但是经过今晚的事,他觉得这是有可能的。 长公主养义女,敛权,皇帝真的不知道吗?他觉得皇帝的默许可能性更大。 长公主和皇帝的关系极好,说不定,长公主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 想到这些,卫擎觉得遍体生寒。 卫擎深吸一口气,将暗格的门关上。 “初一。”他叫道。 下一瞬,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就出现在房间里,跪在卫擎的面前。 初一是暗卫之首。当初,他在青州的时候,和初一一起训练过,如兄弟一般。 后来,三舅让初一跟着他,初一便跪在他的面前,恭敬、忠诚。 从那以后,他们便是主仆。卫擎是他们的主子,他们的命便是他的。 “告知那些人,不要再查任何有关萧家之事,不要再提任何萧家有关之事,与萧家不可有任何关联。”卫擎道。 之前明明已经准备向皇帝进言萧家被诬陷之事了,如今怎么不提了? 这般大的态度变化,初一没有任何疑惑之言。 只道‘是’,便消失了。 …… 苏太远在家中陪了苏夫人两日,便回了太医院。 王孝之不在,没有人为难苏太远,苏太远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他又去向太后施了一次针。 苏太远施针的时候,几个宫人便守在旁边。 楚嬷嬷想询问太后身体情况的机会都没有。 待苏太远施针结束,离去后,那几个宫人也离开了。 “疼。”太后指着自己被针戳过的地方,闹了起来。 楚嬷嬷便从瓶子里倒出一颗糖丸,递给她。 太后吃下后,才不闹。 不闹后,又开始发呆,魂魄像是离开了躯体,像干枯的老树失去了生命力一般。 楚嬷嬷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她知道太后是中了毒,也不知道苏太医有没有找出解毒的办法…… 接下来的十几日,苏太远一直待在太医院中,终于写出了一张解毒的方子。 回家几次,他将那方子的药做成了糖丸,悄悄给了楚嬷嬷,替换了原来的糖丸。 楚嬷嬷很是欣喜,将新的‘糖丸’给太后吃,但是吃了一段时间,太后并没有什么变化。 楚嬷嬷悄悄问了苏太远,只说太后中毒太久,身体侵蚀太严重,这药虽然是解药,但是能让太后恢复到什么程度很难说…… 或许能恢复原来的样子,或许能恢复到认人,或许只能恢复五六岁孩子的神智,又或许,只能维持原来这般…… 这一切,都很难确定。 楚嬷嬷双手合十,神色虔诚,心中哀求。 求求菩萨让太后清醒过来吧。 …… 这一段时间,静淑公主也来了侯府几次。 顾怀瑾就跟装了雷达似的,静淑公主一来,他就随后会来。 棠鲤都被他们的巧合给震惊了。 同时,棠鲤也发现两人的关系正在逐渐发生变化。 就说一件小事。 有一次,静淑公主留在侯府用午膳,顾怀瑾便自然而然地在公主的身边坐下。 公主的目光看向距离自己最远的一道菜,她性格虽然直爽,但是骨子里的教养,阻止了她站起来夹菜。 她想吃,看了几眼,又夹不到,只能作罢。 下一瞬,那菜就端到她的面前。 静淑有些惊讶,看向顾怀瑾。 “看什么?我想吃这道菜了。”顾怀瑾面无表情道。 但是仔细看,就会看到他的耳朵微微发红。 这些都落在棠鲤的眼中。 她这三哥,说什么不想静淑公主重复上辈子的命运,这分明是看上人家了啊。 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变得紧张、笨拙、别扭,说着心口不一的话。 再到今天,静淑公主又来了侯府,说自己是来找棠鲤的,目光却忍不住四处看。 “三哥今天本来想来侯府看我的。”棠鲤道。 静淑‘啊’了一声,似乎不感兴趣,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那他怎么还没来啊?” “我听的小厮说,生病了,所以没法来,就送了东西来。” 顾怀瑾生病了? 静淑公主腾的站起身! “阿芷这是怎么了?” “我……我……”静淑公主目光四处乱飘,有些不好意思。 “阿芷要去看三哥吗?”棠鲤笑眯眯道。 谁要去看顾怀瑾啊?! 静淑公主静了片刻,气鼓鼓道:“对,我去看他死了没!” 说完,就转身走了,只是脚步有些急切。 棠鲤轻笑,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 转眼到了七月,太后吃了快一个月的药了。 这一日,如寻常一般,楚嬷嬷正在院中伺弄花草。 太后刚来佛堂的时候,还没疯成这样,有时是清醒的,便种下这些花草。 她喜欢这些花草。 待到春日来,花开的时候,太后看到,还是会高兴的大叫。 所以,楚嬷嬷一直伺弄着,将这些花草都养得不错。这些花草,让这清冷的佛堂,有了一丝生气。 “小阿月。”就在这时,她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楚嬷嬷顿时愣住了。 小阿月…… 她到太后身边伺候的时候,才十岁出头,彼时,太后已经成亲了。 太后比她大许多,觉得她是个孩子,所以叫她名字的时候,总带上一个‘小’字。 楚嬷嬷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猛地转头,便看到太后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正看着自己。 她的眼神清明,看着自己,又叫了一句‘小阿月’。 楚嬷嬷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第五百五十五章 好想小乖孙 楚嬷嬷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其他的宫人,松了一口气。 太后恢复神智的事,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楚嬷嬷连忙扶着太后的手,往房间里走去,进了房间,又连忙将门关上。 她看着太后,太后脸上满是温柔,太后没有疯的时候,一贯是如此温柔。看着那熟悉的模样,楚嬷嬷眼眶发红,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太后看着她哭泣,伸出手拍着:“小阿月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跟本宫说,本宫为你做主。” 楚嬷嬷的眼泪落得更厉害了。 当年,她还小,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中时常会受欺负,太后便摸着她的脑袋,说着同样的话。 后来,她长大了,成了管事的大宫女,受到太后的宠爱,宫人们都恭敬地唤她‘楚姑姑’。再后来,又从‘楚姑姑’,变成了‘楚嬷嬷’,大家都敬畏她,太后还是这般护着她,把她当小姑娘…… “好啦好啦,不哭啦。”太后柔声道,从怀里拿出手帕,替她擦眼泪。 “娘娘,您终于清醒了,太好了。没人欺负奴婢,奴婢是开心的。”楚嬷嬷哽咽着道。 她太难以置信了,就跟做梦一样,太后便任由她看着。 “哎呀,小阿月,你怎么老了好多?”太后惊诧道。 楚嬷嬷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太后的行为举止,有些不对劲。 自从皇后和小殿下没了后,太后便闷闷不乐,性格冷沉。 在那之前,太后的性格活泼一些,她很温柔,很爱笑。 楚嬷嬷第一次见太后的时候,就觉得很新奇,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主子呢? 后来,跟着太后久了,才知道太后这般性情在宫中有多难得。宫里其他的那些主子们啊,哪个不是机关算尽、心狠手辣?但是太后很温柔,很善良,对宫人都很好,很不一样。幸而,当时的惠武帝也是这么觉得,对太后很好,太后没有孩子,便让太后从诸多孩子里抱养了当今圣上。 太后这般活泼的模样,就像那之前,或许更早的时候…… 太后跑到镜子前,她年纪大了,跑起来有些踉跄。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愣住了。 镜中的人头发发白,脸上满是皱纹,干瘦,一眼看去,有些可怖。 “怎么变成这样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看向楚嬷嬷,茫然道:“小阿月,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太后,今年是景泰三年。”楚嬷嬷道。 “景泰……景泰是什么年号?”太后很是迷茫,“今年不是兴隆七年吗?” “娘娘,兴隆二十四年,陛下改的年号,兴隆七年是是二十年前了。”楚嬷嬷道。 太后彻底愣住了。 楚嬷嬷的心情也很复杂,一方面很高兴太后恢复神智,一方面又很无措,太后失去了二十年的记忆。 “二十年了……”太后的头有些疼:“本宫失去了二十年的记忆……” 楚嬷嬷走到太后的身边,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太后突然抓住了楚嬷嬷的手:“阿擎呢?” 楚嬷嬷根本不知道这么回答这个问题。 太后最喜欢的便是小殿下,时常念叨着,什么好的都留给小殿下,完全是捧在手心宠着。小殿下也很孝顺,经常来看太后,带的也是他自己弄得东西。太后甚至失去神智的时候,唯一念叨的也是小殿下…… 然而,小殿下已经…… 楚嬷嬷心中酸涩,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阿擎怎么了?”太后的脸色变了,抓着楚嬷嬷的手也紧了一些。 “娘娘……” “阿月,告诉本宫。”太后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楚嬷嬷喉咙发涩,将这二十年来发生的事慢慢道来。 太后越往下听,脸色越难看。 萧家…… 萧家通敌卖国? 怎么会? 不可能的事! 她的头很疼,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自己的脑袋。 “太后……”楚嬷嬷担忧道。 “继续往下说!”太后道。 楚嬷嬷继续往下说。 说到小殿下出事的时候,太后的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她的小乖孙啊,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她闭上眼睛,都能想到他虎头虎脑的样子,扑进她的怀里。 小家伙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很是聪明,闯了祸就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知道自己心疼他,定会护着他。 阿擎…… 阿擎…… 不自觉间,太后已经泪流满面。 “后来,娘娘就搬来了佛堂,这些年就住在佛堂里。您这些年精神不太好,变得痴傻疯癫……” 楚嬷嬷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听到了敲门声! 楚嬷嬷心中狂跳,看向门口。 绝对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太后清醒了,否则太后会有危险! 太后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绝对不能有事! 又是一阵敲门声。 “楚嬷嬷?”一声叫声响起。 楚嬷嬷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些:“何事?” “陛下送了一些东西过来给太后,你来拿一下。”门外的声音道。 楚嬷嬷连忙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便见门外站着好几个宫人。 她们手里都捧着东西,各色各样的都有,这样的事情,在以前是没有的,但是上次陛下来了后,就送了好几次东西过来了。 “我拿进来吧。”楚嬷嬷道,要去接。 “东西太多了,还是我们送进来吧。”那些宫人说着,就绕过了楚嬷嬷往里走。 那一瞬间,楚嬷嬷心中狂跳,若是这些宫人看到太后眼神清明…… 她的脑袋发晕,转头看去,便见太后躺在床上,背对着她们。 那些宫人也看不清太后的脸。 楚嬷嬷顿时觉得提起的心落回原处,松了一口气。 宫人们将东西摆好,便出去了。 楚嬷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连忙将门关好。 楚嬷嬷转过头,太后便已经坐了起来,看着她。 “您……”楚嬷嬷愣了一下。 “你说本宫痴傻疯癫,本宫还是先不见人好些。”太后道。 太后虽然善良,但是能在皇宫活下去,除了当初惠武帝的宠爱,太后本身也很聪慧。 从楚嬷嬷的只言片语,以及刚刚楚嬷嬷的表现出的紧张,她选择了不将自己的清醒暴露于人前。 “娘娘,外面都是长公主的人,她们名为伺候,实为监视,您变得痴傻疯癫,也是因为中了毒。”楚嬷嬷道,“幸而得到贵人相助,有一位太医开了药给您吃,您才恢复。” 楚嬷嬷说到这里便有些激动。 幸好有那位贵人,让太后恢复了神智! 她以后除了为太后祈福,还要为那位贵人祈福! “贵人是什么身份?”太后问道。 楚嬷嬷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太医院的苏太医是好人。” “长公主为什么要对本宫下毒?”太后的眉头皱起,脑海中隐约闪过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娘娘,您别想了,您继续吃药,会慢慢想起来的。”楚嬷嬷连忙道。 太后没有再想了,看向刚刚宫人送来的那些东西。 “皇帝这些年什么表现?”太后问道。 太后说到皇帝的时候,态度有些冷。 皇帝小的时候,太后也是很喜欢他的,护着他长大。 但是,他登基后,做了皇帝,太后便觉得与他渐行渐远了。 她心中对皇帝有很深的芥蒂,这芥蒂的源头,无迹可寻,又或许是她忘了。 她那般喜欢阿擎的原因,其实也是有部分,是因为阿擎很像小时候的皇帝…… “阿月,本宫好想阿擎啊,本宫的小乖孙啊……”太后低声囔囔道。 楚嬷嬷听着,心中难受的紧。 可惜小殿下已经…… 太后与小殿下已经天人相隔,此生怕是没有机会再见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吃狗粮 苏太远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给太后诊治一次。 这一次来,便发现太后身上的毒较初次诊断时弱了许多,而且,太后居然恢复了神智! 只是丢失了近二十年的记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无论如何,能恢复神智便是好事! 作为大夫,最开心的莫过于看着病人的病情好转。 苏太远心情不错,回到太医院后,便开始琢磨起来,是否要给太后的药里换几味药…… 他想着,便下意识地在纸上写下几个药名。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将苏太远压着的纸抽了过去。 这人正是王孝之。 王孝之掉下茅坑后,就被抬了回家,休息了半月有余,才回来。 他回来后,自然处处针对苏太远,死死盯着他,试图抓到他的一点错处。 王孝之看着纸上写着的药名,眼睛顿时一亮,哦豁,苏太远这一次让他抓到小辫子了! “鹿茸、淫羊藿、何首乌……这几味药材都是补脑的吧?苏太远,你这是给哪位贵人开的药啊?哪位贵人需要补脑了?还是说,你想假公济私,给自己开的?” 王孝之的声音很大,这厅中的其他太医,目光都看了过来,带着疑惑。 苏太远的脸色极其难看。 补脑……癫症是不需要这几味药治疗的,若是他说给太后,或不解释清楚,肯定会被怀疑。 苏太远的脑子迅速转动着,然后道:“这药是给静淑公主开的。” 王孝之惊讶:“静淑公主会让你开药,你不过一个医士……” 在他看来,静淑公主那样的身份,若是生了病,肯定要太医去看的,怎么会让一个医士给自己开药? “我之前替太后施针后,回来的路上遇到静淑公主,静淑公主便提起自己有些头疼,让我开些药。”苏太远说得有理有据。 有一次,他确实遇到静淑公主,他在侯府的时候,见到过静淑公主一次,算是认识,再在宫中见面的时候,公主便问了他几句话。 所谓‘头疼、开药’,是他临时编的。 果然,一听静淑公主,王孝之脸色就没话说了。 “王太医,还请把没写完的药方还给下官,静淑公主还等着呢……”苏太远道。 王孝之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看苏太远处处不顺眼,要是苏太远真得了静淑公主做靠山…… 王孝之心里很不舒服,却也不敢在此事上为难苏太远,把那张纸扔回给他。 苏太远接过纸,面色如常,心中却很不安。 刚刚实在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棠鲤与静淑公主关系不错,他得告诉棠鲤,让她尽快和静淑公主通个气。 侯府。 “太后恢复神智了!”棠鲤看着宫里传出来的信,顿时一喜。 她看向卫擎,便见他俊朗的脸上满是笑意。 “是啊,她恢复神智了。”他的声音里满是喜意。 卫擎轻轻抱住了她,脑袋在她的脖子上蹭着,很是开心。 卫擎想到之前宫中见到的,太后那疯疯癫癫的模样甚是难受。 太后能恢复神智,真是太好了! 卫擎的下巴搁在棠鲤的肩膀上,两人一起看着信。 “但是,太后失去了二十年的记忆。”棠鲤道。 “苏大夫的医术这么好,太后肯定能想起来的。”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相公,你想不想见太后呀?”棠鲤问道。 “想,但是时候未到。”卫擎道。 他很想见,但是时候未到,只能忍。 棠鲤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这都是什么事啊,亲人就在眼前,却不能见面。 萧三郎如此,太后也如此。 继续往下看…… “相公,这王孝之是何人?”棠鲤皱着眉问道。 苏大夫信中所言,这王孝之处处为难他。 “王孝之是太医院的御医,也是王贵妃的堂侄。”卫擎道。 棠鲤磨牙:“又和赵殊有关系,赵殊真是阴魂不散。” 卫擎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早晚把他们连根拔起。” “嗯哼。”棠鲤期待着那一天,她都快迫不及待了。 卫擎见她的小模样甚是可爱,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 棠鲤继续往下看,看到苏大夫提醒要告知静淑公主,让她帮个忙的事。 “待见了静淑公主,我与她说一说。”棠鲤道。 翌日。 静淑公主几乎与顾怀瑾一前一后来了侯府。 两人都打着来看棠鲤的旗号,凑到了棠鲤的身边。 说是看棠鲤,你一句我一句的,两人很快聊了起来。 棠鲤看着两人拌嘴,觉得自己就是个工具人。 若是寻常,她肯定不做这个电灯泡,找个机会溜了。 但是今日有事。 棠鲤趁机提了苏大夫的事,让静淑公主配合一下。 棠鲤并没有说苏大夫开药是为了给太后解毒的事,含糊过去,这件事牵涉太深,越少人知道越好。 静淑公主听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事简单,包在我身上!” “哟嚯,威风了!” “那是,本公主在皇宫可谓呼风唤雨!” “我要是入宫,你能罩着我吗?”顾怀瑾挑眉。 静淑公主眼睛一亮:“你要入宫吗?入宫做什么?” 静淑公主心中划过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暗喜。 “羽林卫吧,还没想好。”顾怀瑾道。 羽林卫?顾怀瑾的身手挺好的。 “挺好的啊,你现在无所事事的,找份差事呗。”静淑公主嘟囔着道。 “据说刚进去,要被欺负……”顾怀瑾有些犹豫。 “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静淑公主道。 “要被管着……” “等你做到羽林卫统领,就能管其他人了啊。” “要干很多活。” “我给你弄好吃的,把你补得很壮实!” 顾怀瑾直直地盯着静淑公主:“你这么想我进宫吗?” 静淑公主被他看得脸发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棠鲤吃了一嘴狗粮,偷偷溜了,回头看一眼,便见树下,男人高大俊朗、玉树临风,姑娘虽是一身男装,但是娇小玲珑,面若桃李,两人站在一块,特别相配。 真是一对璧人。 棠鲤笑了笑,转身离去。 在顾怀瑾温柔的注视下,静淑公主的脸越来越红。 “你入不入宫,关我什么事!”静淑公主轻哼一声,语气突然轻了下来,“不过,如果你入宫,我还是很高兴的。” 最终,顾怀瑾决定入宫,做羽林卫。 他啊,本来想此生逍遥,但是却最终为一人动情,生了根。 静淑公主听到他答应后,脸上便绷不住,露出一抹笑,笑得眉眼弯弯。 顾怀瑾要入宫了,以后不用哀求父皇,就能见到顾怀瑾了! 不对!顾怀瑾有什么好的?她才不稀罕顾怀瑾呢,烦人! 但是,心还是忍不住就飘了起来,飘在云端,软绵绵的。 待上了马车,静淑公主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外面赶车的侍卫都惊讶地频频朝着马车看。 公主不会疯了吧? 静淑公主回了宫,换回了宫装。 她想到棠鲤说的,太医院的王孝之欺负苏大夫。 苏大夫是棠鲤的人,就等于是她的人,那王孝之居然敢欺负她的人! 静淑公主双手叉腰,气鼓鼓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想着怎么整治王孝之。 有了! “来人,宣太医院的王孝之来见本公主!” 很快,静淑公主的口谕就传到了太医院。 王孝之很是惊讶。 公主为什么宣他? 他突然想到苏太远前几日的话,公主头疼…… 莫不是苏太远没看好她的病,所以宣自己去看? 静淑公主可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在这宫中的地位十分高。 公主这般看重他,真叫他受宠若惊啊。 “苏太远,我去给静淑公主诊脉了,若是有人寻我,便告知他一声。” 王孝之还特意地向苏太远炫耀了一下,喜滋滋地去了静淑公主的宫中。 第五百五十七章 整治王孝之 王孝之带着医童,很是欢喜地来到公主的芷云宫,结果却被宫人拦在门外。 王孝之起初还有些趾高气扬:“公主宣我来看病的,你们胆敢拦着我?” 侍卫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就跟木头似的,也不放他进去。 王孝之气呼呼地在门口走着,还试图踮起脚,往里面看去,万一看到公主的身影呢? 然而好一会儿,都不得进去。 他实在没办法,只得放软了语气:“你们去向公主禀报一下,就说太医院王孝之来了。” 侍卫们依旧不理他,目视前方,仿佛没听到他说话似的。 王孝之恨得咬牙切齿,这些侍卫是怎么回事?公主的命令也不听? 他进不去,只能在门口等着,等了大约一个时辰,那侍卫才放他进去。 王孝之愤恨地看了一眼那拦着他的侍卫,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等着’。 王孝之被宫人领着进入公主的宫中,隔着一纱帘,他看到公主的身影。 王孝之本来想狠狠地告侍卫的状,结果却听公主道:“王太医,久等了,刚本公主睡了一觉。”其实仔细听,她的声音清亮,完全没有刚睡醒的慵懒。 原来是公主睡了…… 王太医那告状的话只得咽下去:“公主客气了,臣没等多久。” 公主将手伸出来,上面盖着一层薄薄的布:“王太医,替本公主诊脉吧。” 王太医连忙将手搭上去。 他认真地感受着公主的脉象,只觉得公主的脉象很稳,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想说没问题,忽而想起苏太远说公主说自己头疼,要他开药…… 莫不是自己没诊出来? 公主看重自己,让自己来诊脉,自己却没有看出来,那公主绝对不会再找他了。 王孝之斟酌片刻,问道:“公主可是有头疼之症?” “你看出来了?”公主问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王孝之收回了手:“臣观公主的脉象,稍顿缓。公主头疼的频繁吗?” “本公主不记得了。”静淑公主敷衍道。 “公主别担心,待臣开一副药,公主每日吃,头疼会缓解。”王孝之道。 王孝之写了一副常治头疼的药方,很温和,不伤身。 王孝之并没有看出公主的病症,便选了这一稳妥的办法。 接下来几日,王孝之都时不时地被请去替公主诊脉。 王孝之心想,看来是他开的药真的有用! 王孝之不由得有些得意。 太医院其他人就不明白了,他们在这里不都是给宫中的主子们看病的吗?这给静淑公主看病,怎么看出优越感来了? 这件事,王贵妃那边也听说了。 王孝之去替她诊脉的时候,王贵妃便问起来了。 “你这几日都去替静淑公主诊脉了?”王贵妃问道。 “是。”王孝之道。 “以往不都是太医院院判替她诊脉吗?”王贵妃有些想不通。 王孝之虽然是她堂侄,医术尚可,但是绝对比不过院判。 “可能是臣诊的好吧。”王孝之道。 王贵妃点了点头。 静淑公主很受宠,要是王孝之得了她的青眼,她在陛下那里美言几句,于他们王家有利。 总归是好事。 “好好替公主诊脉,不可怠慢了。”王贵妃道。 “是。”王孝之应声。 王孝之背靠着王贵妃,才在太医院里混的风生水起,这是第一次,王贵妃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他心中更是得意。 翌日,王孝之如寻常一般去替公主诊脉。 却见静淑公主坐在椅子上,看着他,面色不虞。 王孝之看她的脸色,连忙问道:“公主,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王太医,你开的药,本公主吃了,头一点没好,反而更疼了呢。”静淑公主冷着声道。 静淑公主这话一出,王孝之的脸色一下白了。 怎么会这样? 他那明明是温养身体的方子啊! 御医其实是一危险的活,治好了也就好了,治不好,随时可能掉脑袋。 尤其是静淑公主这样的贵体,若是被他治坏了,那下场…… 王孝之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王孝之连忙道:“公主,臣替您诊脉看看……” “不必了。”静淑公主冷冷道。 静淑公主完全不给王孝之挣扎的机会,叫来侍卫,将他拖下去,便是十大板! 这十大板,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 没重到需要回去躺着,但屁股一阵一阵的疼,很是难熬。 王孝之被静淑公主打了的事,太医院其他人很快就知道了,都在暗地里幸灾乐祸。 之前去给公主看病不是挺得意的吗?静淑公主那样的脾气,哪是什么好伺候的主子? 王孝之得意不起来了,只能庆幸,公主没有打得太重。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第二日,静淑公主又宣他去诊脉。 王孝之根本不懂公主是什么意思,他战战兢兢的诊脉,又被公主寻了个错处,又被打了十大板! 前后共二十大板,王孝之只得回家躺着了。 好不容易养好,回到太医院,公主又宣他去芷云宫! 王孝之听到芷云宫,就头皮发麻,恨不得躲起来。 他找了几个太医,想让人替他去。 其他人怎么肯去,他们都很乐意看他倒霉。 “王太医,公主宣的是你,又不是我们,你不去,公主怪罪下来怎么办?” 王孝之不得不去。 结果,又是一顿打! 到了这种时候,王孝之怎么也反应过来,是公主在整他了。 整他,又不弄死他,就是每次他快好的时候,又一顿打。 如此这般,王孝之被折磨了一个月,被折磨的脸色惨白,奄奄一息。 王孝之不敢再去太医院了,只找了个借口,辞了御医的职务,灰溜溜地回家了。 没了王孝之,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很高兴,也没人盯着苏太远找麻烦了。 苏太远给太后开了新药方,太后吃了新药后,身上的毒也越来越轻,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好。 但是,那二十年的记忆始终没想起来。 苏太远觉得有些奇怪。 按道理,毒素越来越轻,记忆该逐渐恢复才对? 怎么会一点没想起来呢?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那二十年里,有太后恐惧或逃避的记忆,太后不想想起。 …… 夜。 “陛下,臣是被冤枉的!” “陛下,臣没有通敌啊!” 眼前人穿着铠甲,拿着长戟,满脸是血,朝着他走近,声音里满是怨气。 周帝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喘息着,眼睛瞪大,眼珠快要爆出来! 在外面守夜的太监,听到动静,连忙进来了。 “陛下,您没事吧?” 周帝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是他身边伺候着的德顺的声音,才逐渐冷静下来。 刚刚只是个梦。 很多年前,他时常做这样的梦,再加上年轻的时候头受过伤,才时有头疼之症。 严重的时候,头痛欲裂。 圣医的药救了他。 但是圣医的药效用似乎又减弱了,他又做这样的梦了。 周帝闭上眼睛,便是眼中血淋淋的一幕。 “德顺,再给朕拿颗药。”周帝道。 德顺不敢抬头看,若是此时看,便见周帝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如鬼一般。 “是,陛下。” 德顺去拿了药,周帝吃下,逐渐冷静下来。 “长公主宿在宫中?”皇帝问道。 “是,陛下。” “让长公主来见朕。”周帝道。 第五百五十八章 宝宝踢我了 长公主很快来了,看到皇帝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长公主关切地问道。 皇帝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长公主也沉默下来。 两人时常这般静静地坐着,长公主就陪着他。 冷寂的气息弥漫着。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突然问道:“太后怎么样了?” “挺好的。”长公主道。 她鲜少去看太后,上一次见,还是太后癫症犯的时候,那之后,宫人没来禀报,想来是好了。 “这一段时间,朕时常想起旧事。朕想起还住在清泉宫的时候,只有阿姐对朕好,一点吃的都留给朕……”皇帝说着,就拉住了长公主的手。 清泉宫中,冷冰冰的,随便一个宫人都能欺负他。他虽是皇子,但是不得宠的皇子,连下人都不如。他和阿姐在清泉宫中,相依为命…… 长公主面色温柔,轻轻地拍着皇帝的背,安抚着。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陛下何必想起?”长公主轻叹了一口气。 “可能是年纪大了,朕总想起旧事。”皇帝道,“后来,母后看到了朕,带着朕离开了。朕和阿姐的日子才好过起来。母后对朕很好。” “太后无子,太后对陛下好,也是想倚仗陛下。”长公主道。 皇帝摇了摇头:“母后可以选其他人,却选了朕,视朕如己出,母后对朕,恩重如山。后来,朕成了皇帝,朕想,朕终于可以孝敬母后了,母后却……” 皇帝似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朕才是母后的儿子,母后那么喜欢朕,为什么在那件事上要向着外人?母后,她居然要……” 长公主连忙拍着他的背,安抚着:“陛下,还有我呢,我会一直站在陛下这一边。” 长公主喊出了很多年不曾喊出的称呼:“阿炎……” 皇帝逐渐冷静下来,看着长公主。 “阿姐,我最近时常做噩梦,我梦见……”他将最近做的噩梦都说了。 “陛下,活人都不怕,死人有什么可怕的呢。”长公主轻笑一声,神色突然变得狠戾起来,“即使化成了恶鬼,阿姐也会让他魂飞魄散!” 她轻轻拍着皇帝的背,如小时候一般,声音温柔:“阿炎别怕,阿姐在呢。” 皇帝看着她,点了点头。 片刻后,皇帝坐直了身体,又变成了那冷静自持的帝皇:“夜深了,长公主回去歇着吧。” 长公主从他身边站起:“是。” 然后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帝皇坐在烛光下,脸色惨白如纸,瘦的厉害,那衣服下有些空荡荡的,让她有种感觉,生气正在从他身上流逝。 她隐约觉得,皇帝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几个月?一年?两年? 他若是不在了,谁能做皇帝? 老三和老六都是蠢货,都不如她。 她心中先是有些难过,又冒出些许隐秘的喜悦来。 长公主低下头,掩盖住眼眸中的一丝喜悦,转身离去。 …… 时间转眼就到了七月中。 侯府。 棠鲤腹中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腹部很明显地隆起。 她觉得自己变懒了,懒洋洋的,整日都很困倦,吃得也多。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好像胖了。 卫擎休沐,便在家中陪着她,看着她捏自己的脸,卫擎也没忍住,伸出手,戳了戳。 “相公,我是不是胖了?”棠鲤道。 卫擎老实地点了点头,确实胖了一些,原来下巴尖尖,现在变成了鹅蛋脸,圆润了许多。 棠鲤在现代生活过,审美受现代影响,觉得瘦好看,听闻自己变胖,有些小郁闷。 “更好看了。”卫擎道。 棠鲤看向他。 “有点肉,可爱,抱起来肉乎乎的。”卫擎道。 棠鲤的眉目舒展开来,露出一抹笑。 这审美嘛,就是给人看的,她相公喜欢,她也就不介意了。 卫擎搂着她,把人抱进怀里,看着她的脸,她媳妇儿是真好看,目光盈盈,像是两汪秋水,卫擎的目光落在她软乎乎的唇上,吻了上去。 他媳妇儿的唇,吻起来比看起来的要软,卫擎亲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这段时间,只能抱着他媳妇儿睡觉,看得见吃不到,馋死他了。 很多事干不了,只能偷点吻,解解馋。 卫擎抱着她不肯撒手,过了一会儿,又去偷一个吻。 “媳妇儿,我昨晚梦见宝宝了。”卫擎道。 棠鲤转头看向他,好奇。 “是个可爱的女宝宝,”卫擎道,“媳妇儿,就是缩小版的你,我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不敢用力。太小了,跟小猫儿似的,睁开眼,小手就给了我一拳,然后我就醒了。” 卫擎很是苦闷,要是没挨那一拳就好了,他就能梦到更多的事了。 捏捏她的小脸,亲亲她,听她哼哼…… 卫擎想着,就露出一个傻笑。 “相公……”棠鲤的脸色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卫擎连忙松开了一些:“媳妇,抱紧你了,难受?” 棠鲤摇了摇头,让他蹲下,脸贴在自己的腹部。 等了片刻,卫擎突然感觉自己的脸被提了一下。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媳妇儿,宝宝踢我了?” 他的神色很是不可思议:“这小丫头居然敢踢我?” “臭丫头居然敢挑战老子的威严?!” 卫擎的声音并不是生气,而是惊喜。 这太神奇了。 之前,小宝宝打他都是做梦,刚刚可是真实发生的,小宝宝真踹他了! 卫擎觉得新奇极了,又贴了上去,脸色十分虔诚,像是等候着什么重要的事发生一般。 等挨了一脚,卫擎又猛地跳了起来。 “小丫头又踹我了!媳妇儿,咱们这丫头好调皮啊!”卫擎很开心道。 然后又贴了上去,如此乐此不疲,像个大傻子似的。 棠鲤看着他憨憨的模样,嘴角一直噙着一抹笑,她相公也太可爱了。 卫擎等了许久,都没等来下一脚的时候,才站直了身体。他凑到棠鲤的耳边,声音很低。 “媳妇儿,宝宝睡了,我听到她的呼噜声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乞巧节 棠鲤笑着看着他。 还挺会脑补的啊。 卫擎平日里忙,但是休沐的时候,都跟前跟后地跟着棠鲤,除非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他才会暂时走开一下。 他就黏着棠鲤,牵着她散步,吃饭的时候,也恨不得一口一口地喂到她的嘴里。 她眉头一皱,他就慌得不得了,仿佛天塌了一般。 棠鲤的乐趣,就是看她相公的各种夸张表情,太有趣了。 下午。 天热,棠鲤就待在房间里,躺在卧榻上,昏昏欲睡。 卫擎就在旁边,替她打着扇子。 “三哥入宫,去做羽林卫了。”棠鲤道。 “难怪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卫擎道,“是什么让懒散公子想干点正事呢?” “静淑公主的魅力大。”棠鲤道。 “媳妇儿,咱们又要添一个嫂子了?”卫擎道。 棠鲤笑了笑。 “是啊,上辈子三哥和静淑公主都挺惨的,这辈子他们要是能在一起,恩爱到老也挺好的。”棠鲤道。 “会的。”卫擎道,“小锦鲤身边的人都会得到幸福。” “相公,萧家的事和那位有关吗?”棠鲤问道。 ‘那位’,便是龙椅上的九五至尊。 “萧家世代忠良,萧家军多少儿郎,为了守护大周,战死沙场,我以为,再怎么也是被诬陷,不会是他,因为功高盖主,而杀了萧家和萧家军那么多人……”卫擎的神色带上几分嘲讽,“但是太后的事,让我动摇了。王家、吕家、长公主,这些各个显赫,能让这三方势力合作的,又能有谁呢?” 棠鲤感觉到卫擎的难过,拉着卫擎的手,将他拉了过来,让他陪着自己躺下。 卫擎很想抱着她,把头埋入她的脖子,只要闻着他媳妇儿的气息,就会放松许多。 但是怕热着她,就转过头,盯着她的脸看着,一边给他打扇子。 棠鲤的眼睛眨了眨:“相公,你恨吗?” 卫擎点了点头。 又如何能不恨呢? 那人是他的生身父亲,却因为猜忌,害死他的至亲。 那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啊,而且他们各个忠良,为了大周披肝沥胆……他们并没有错啊,就因为帝皇的猜忌之心。 当然,恨不能解决问题,卫擎苦恼的是,要替萧家洗清冤屈太难了。 他本来都看到希望了,如今却像是一座大山挡在前面。 “媳妇儿,难啊。”卫擎感叹道。 在其他人面前,无论是舅舅还是下属面前,卫擎都是强大的,所有的事都难不倒他。 只有在他媳妇儿面前,他才会展示自己的脆弱和苦恼。 “相公,有我在。”棠鲤摸着他的脑袋道。 卫擎倾身靠近,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有媳妇儿在,再难的问题都能解决。 而且,其实也没那么难。 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卫擎岔开了话题,聊了一些开心的事。 “相公,你刚说今天是乞巧节?”棠鲤问道。 乞巧节是大节,很热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有些兴趣。 “是啊,今晚朱雀街会很热闹,媳妇儿,你想去玩吗?”卫擎道。 虽然人多,但是有他在,肯定会护好他媳妇的。 棠鲤点了点头。 傍晚,用过晚膳后,卫擎就带着棠鲤出门去了。 马车停在靠近靠近朱雀街的一条街上。 因为过节,今晚人很多,马车在朱雀街上根本没法走,所以停在这里。 卫擎先下了车,然后把他媳妇儿抱了下来,给她穿上披风,牵着她的手,朝着朱雀街走去。 卫擎牵着棠鲤的手,走得很慢,不时有年轻的姑娘和少年从他们身边经过,脸上都带着欢乐。 到了朱雀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灯笼也亮了起来。 卫擎把人搂在怀里,他的身型高大,棠鲤娇小,因此将她完全护在怀里,避开了外面来往的人群。 棠鲤伸着小脑袋,好奇地看向四周。 真热闹啊。 棠鲤的目光落在旁边卖河灯的身上。 “媳妇儿,我们去放河灯吧?”卫擎立即道。 棠鲤点头,她正想放河灯呢。 卫擎买了河灯,把想要祈求的心愿写在一张纸上,放进河灯里,护着棠鲤走出人群,牵着她的手朝着河边走去。 卫擎将河灯放在河上,看着河灯飘远。河上已经有许多河灯,如星光点点,点缀着这条河。 河边的人挺多的,很多年轻的男男女女,有的男女一起,那萌动的模样,叫人不由得多看几眼。 棠鲤的目光落在一对年轻男女身上,男人高挑修长,女子亭亭玉立,很相配,但是这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很眼熟。 棠鲤不由得看向卫擎,卫擎明显也看到了。 卫擎朝着棠鲤眨了眨眼,露出一抹坏笑,牵着棠鲤的手朝着那两人走去。 “公子,小姐,二位放的河灯,可是寓意‘情投意合、鸾凤和鸣’的?”卫擎故意问道。 那两人听到声音,同时回头,看到卫擎和棠鲤,先是震惊。 然后,那漂亮的姑娘红了脸,俊美的公子也惊得手足无措,仿佛被家人抓包的野鸳鸯。 “才没,我那河灯是祝我家人安康的!”开口的是姑娘,也就是静淑公主。 她的脸微微发红,有种难言的羞怯感,恨不得把自己的脸捂起来。 棠鲤含笑着看着二人,笑容里带着揶揄,明显不信。 乞巧节,年轻男女出现在河边,放河灯,不就是在相会吗? “顾怀瑾,他是我的护卫,来保护我的。”静淑公主又解释了一句。 “我们放了两只河灯,一只祝家人安康,另一只和妹夫说得差不多的意思。”顾怀瑾道。 静淑公主猛地看向顾怀瑾,脸发红,懵懵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那只河灯就是,我偷偷写的心愿。”顾怀瑾道。 静淑公主愣住了,一股热气涌上脸,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顾怀瑾……这是什么意思? “阿芷,我喜欢你。”顾怀瑾看向静淑公主,神色十分认真、专注,眼神里漾满了温柔。 他发现了自己的心动,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所以决定主动出击。 这辈子,他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像上辈子一般客死异乡,他要她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第五百六十章 年年岁岁如此 “阿芷,你喜欢我吗?”顾怀瑾的声音温柔到极点。 静淑公主几乎溺毙在这温柔里。 那一瞬间,四周的喧嚣好像消失了,人也消失了,她的眼前所见,只有顾怀瑾俊美的脸,那双眼中,满是温柔。 她的心脏狂跳,喜悦蔓延,然后点了点头。 顾怀瑾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般。 卫擎也拉着棠鲤的手离开了,几乎半抱着她,进入一条小巷子里,用手垫着她的后脑勺,压在墙上,便吻了下去。 这是一个绵长的吻,卫擎依依不舍地放开,黑眸亮晶晶的。 “媳妇儿,我们继续逛吧。” 两人继续逛了起来,在人群中穿梭着。 前方有一条廊桥,挂着许多灯笼,许多人挤在那里。 “那是……猜灯谜!”棠鲤道。 乞巧节和上元节是大周两个很大的民间节日,上元节有的许多节目,乞巧节也有。 棠鲤的目光很快被廊桥前挂着的兔子灯吸引了,那兔子做得十分精致,活灵活现的。 “喜欢?”卫擎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问道。 棠鲤点了点头。 卫擎扶着她的腰,朝着廊桥走去。 卫擎想将那兔子灯买下来,结果老板说那是猜灯谜的奖品,说什么都不肯卖。 卫擎只得作罢。 再看廊桥里挤满了人,他担心媳妇儿的身体,不敢带着她挤进去。 “相公,算了。”棠鲤拉了拉他的衣袖道。 卫擎点了点头:“媳妇儿,累了吗?歇歇?” 棠鲤应了一声‘好’。 卫擎带着棠鲤进了一家卖茶水和糕点的店,要了一个包厢,那包厢的窗户开着,正对着热闹的街市。 两人坐下,卫擎要了茶水和糕点,然后凑到棠鲤的身边。 “媳妇儿,我去解个手。”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 卫擎翻身,直接从窗户上跳了出去,露出肆意的那一面,逗得棠鲤笑了。 卫擎朝着她挥了挥手,转身便融入了人群。 棠鲤撑着下巴等着,一边吃着糕点。 她相公这接手有些久,好一会儿才回来,棠鲤的目光很快被他手里提着的兔子灯吸引了。 卫擎身材高大,长相俊美,面色有些冷,提着一兔子灯,格外有反差萌。 几个年轻姑娘的目光不由得被他吸引了。 “这是哪家公子啊?生得真好看。” “是啊,和那些软趴趴的书生一点不一样,看他的手臂,肯定很有力,能把人抱起来吧。” “要不去问问他是谁家公子?” “他的脸色好冷,我不太敢。” 那些姑娘放肆张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议论着,想上去,又不太敢。 就在这犹豫的间隙,那男人已经走到了小店的窗前。 姑娘们只见他脸上的冷意消散,变得十分温柔。 刚那般冷酷,如今这般温柔,这变化,叫其他人看愣住了。 窗户里,有一怀着孕的女子站起身,伸出手,结果他手上的兔子灯,神情愉悦。 那怀孕的妇人,同样也是美貌无双,倾国倾城。两人站在一起,格外相配。 那些姑娘看了一会儿,先是有些失落,这么好看的男人,有了夫人了啊。再看他们对视的模样,看对方的神情都格外温柔,他们肯定很恩爱吧,不由得有些艳羡。 卫擎又从窗户上翻了进去,在棠鲤的身边坐下,看着她摆弄着兔子耳朵。 “喜欢吗?”卫擎问道。 棠鲤点了点头:“相公,你猜灯谜赢了?” 她刚遇到她相公的时候,就是大老粗,虽然识字,但是也并不是什么才子。后来训练了两年,写出来的东西也像样了,字也好看了,很能唬人,没人看出来他是个大老粗。 但是,棠鲤还不了解他?他没有读书人那么多学识,所以,他猜出灯谜,拿到这兔子灯,棠鲤着实诧异。 卫擎摇了摇头。 “那这兔子灯怎么拿到的?”棠鲤更好奇了。 “我就在那等着,看到一人一连猜出五个灯谜,拿到了兔子灯,我再从他手里买来了。”卫擎道。 棠鲤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媳妇儿,你是不是笑我没学识?”卫擎嘟囔着道。 他也想学富五车,但是不是读书的料,跟三宝一样,看书就头疼,所以,就学了一些实用的。 棠鲤在他唇角亲了一下:“笑你聪明。” 不管,他就当他媳妇在夸他了,卫擎嘴角勾起,开心得很。 卫擎看棠鲤面露疲惫:“媳妇儿,我们回家吧?” 棠鲤看着热热闹闹的街市,其实还想再玩会,但是确实有些累了…… 罢了,还有明年,她现在还得顾念着肚子里的小家伙呢。 “回吧。” 两人离开了街市,回了侯府。 在侯府门口的时候,刚好遇到杜夜牵着三宝的手,从外面走来。 三宝穿着漂亮的红色衣裙,头上扎着一个马尾,又飒爽又可爱,看到两人,眼睛一下亮了。 她放开了杜夜的手,快步走到两人的面前。 “爹,娘~” 棠鲤捏了捏她的小脸:“去街上玩了?” 三宝点了点头,她其实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被师父揪了回来。师父说她在长身体,不能晚睡,她怕师父,只能乖乖回来。 “看到什么有趣的?”棠鲤继续问道。 小姑娘挽着棠鲤的手,说着有趣的事,目光落在她爹爹拿着的兔子灯身上。 “我想要兔子灯,就让师父去猜灯谜,师父不肯去,说幼稚……” 三宝看了杜夜一眼,杜夜双手负在身后,那艳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有些冷,像是没听他们说话。 三宝踮起脚,凑近了棠鲤耳边,低声道:“实际上是不会,笨死了。” 杜夜的目光看了过来。 三宝立即大声道:“师父可好了,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 那兔子灯,自然是给了三宝。 回到院子。 棠鲤和卫擎简单洗漱后,两人就躺在床上了。 棠鲤今晚很高兴,有些睡不着。 卫擎陪着她,在她的睫毛上落下一个吻。 “还没玩够?”卫擎道。 棠鲤点头。 “京城比清河郡的乞巧节热闹很多。”棠鲤道。 “媳妇儿,等明年乞巧节,我们再去。”卫擎道,说着,搂着她往怀里带了一点。 卫擎低头看着媳妇儿软呼呼的脸,他的心中也绵软一片。 愿年年岁岁,都能如此。 第五百六十一章 告御状 七月底的时候,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皇帝前往崇安楼祭祀的时候,突然被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拦住了,告了御状。 那人称自己是原望仙郡乐水县县令之子,称自己父亲并未受贿,被冤枉致死。他父亲清正廉明,爱民如子,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告御状,便是想皇帝派人审理此案,还他父亲公道。还有一个关键点,便是他带来的状纸上,有数万百姓,按下血指印。 状书字字泣血,那些血指印怵目惊心。 皇帝收下状纸,答应定会派人审理此案。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望仙郡乐水县,乃是何地? 那是长公主的封地。 封地制度,是从前朝延续下来的。但是伴随着改朝换代,此制度有所改变。 前朝的潘王,权势很大,享有封地的税收和军政权,就像一国之中的王。潘王的权势大了,野心就大,最终便是藩王作乱,前朝覆灭。有了前朝的经验,大周对此制度进行了改革,封主享有封地的五成税收,不可养私兵,还要受制于地方官。 当然,能享有封地的极少,要么是立大功,要么是极其受宠。 长公主便是后者。皇帝与长公主一母同胞,感情深厚。望仙郡大半土地,都是皇帝给长公主的封地,是最肥沃富饶,也是最靠近京城的。 这望仙郡乐水县的县令之子来告御状,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说是封主要受制于地方官,但是长公主不一样,长公主在望仙郡,几乎是一手遮天。 京中的那些人都是人精,谁都不想牵扯进这件事里。 皇帝和长公主关系那么好,掺和进去,很可能把长公主得罪了,长公主再向皇帝告个状,然后两边不讨好…… 长公主府。 长公主的脸色十分难看。 “这告御状的怎么回事?”长公主冷声质问道。 下属将这件事讲了一遍。 这人相当的刚正,一根筋。望仙郡加重赋税后,他却不肯征收,而拿出大周律令出来,与郡守对峙。这也就罢了,他还…… 所以便索性安了个罪名杀了。 结果这一家子都脑子有问题,他儿子居然还跑来京城告御状。 “是怎么让他来京城的?还跑到皇帝面前告御状!” 长公主觉得很有问题,这人不过小小的县令之子,是怎么悄悄来到京城,还知道皇帝要去崇安楼,挑中这个时机,告御状的? 她总觉得这件事蹊跷,会不会这人背后有人,针对自己? “陛下若是派出钦差去望仙郡,有些事就藏不住了。”长公主道。 望仙郡是她的封地,她便是那一方的土皇帝,里面少不了一些违反大周律令的事。若是没捅到皇帝的面前也就罢了,那些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这告御状的便相当于捅了一个豁口…… 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头疼。 “殿下,您别紧张,这件事没您想的复杂。您在朝堂之中那么多人,其他人不敢接钦差的任务,您的人去接,然后随便查一个结果,报给陛下就行了。” 罢了,事情已经发生,确实只能想解决办法。 长公主那么多女儿,那些女儿们,要么嫁给朝臣,要么嫁给皇亲国戚,盘根错节,许多都是自己的人。只要选一个自己人去做钦差大臣,就行了。 长公主的脸色稍微好看一些。 “殿下,流月公子来了。”门外,有人汇报道。 那向长公主汇报的人,此时低垂着头,眼中闪过一抹蔑视。 长公主身边有不少男宠,这流月是这几年里最得宠的。但是无论如何得宠,都不过一男宠。 “殿下,下官告退。”那人道。 长公主挥了挥手,那人便退了下去。 …… 翌日。 朝会之上,皇帝果然提出要选派钦差前往望仙郡调查乐水县县令之事。 “陛下,微臣愿前往望仙郡审理此案。” “陛下,微臣以为李御史很合适,李御史曾在望仙郡为官,对望仙郡很熟悉。” 朝臣们纷纷推举人,也有人主动站出来,想要承担此项任务。 这几人,其实都和长公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余人不想牵扯进来,都缩着脖子,生怕被皇帝看到。 唯有一人特别,便是刑部尚书乌煜。 皇帝的目光在一圈主动请缨的朝臣中转了一圈,最终选中了卫擎。 “乌爱卿,你就去一趟吧。”皇帝道。 “臣遵命。”卫擎道。 这件事便定了下来。 很快,这件事就传到长公主府。 长公主的脸色十分难看。 “那么多人,皇帝怎么就选中他了呢?” 刑部尚书,乌煜。 在他上任之前,刑部其实就是个摆设,被大理寺和监察院压着,所谓三法司,其实刑部可有可无。 直到乌煜被调任入京任刑部侍郎。 他先是凭借着沂州水患,被皇帝看重,升为刑部尚书。在他的管理下,短短一年时间,刑部已经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了。这一年时间,刑部也审出了不少大案,功绩斐然。 总之,这刑部尚书是个硬茬,不好对付。 况且,他身后还有将军府和侯府做靠山。 乌煜应该是皇帝的人。 她真不懂,皇帝为什么选中他,难道是对自己有了猜忌之心? 长公主心中很是烦躁,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不能让钦差查出什么问题,若是查出了,就不能让他走出望仙郡了。”长公主的眼眸中露出一抹狠戾。 …… 侯府。 傍晚,卫擎放衙后,就回了家,跟棠鲤说了自己要前往望仙郡之事。 “望仙郡距离京城很近,三四日就到了。”卫擎道,“媳妇儿,你别担心。” 棠鲤没说话,卫擎又凑过来,抱住了她。 “媳妇儿,我好舍不得你和宝宝啊。”他的掌心覆在棠鲤隆起的腹部,宝宝在睡觉,没有踢他。 他的表情委屈巴巴的,棠鲤伸出手,摸着他的脑袋。 她总有种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感觉,她相公此行,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长公主养了那么多女儿,嫁给朝臣权贵,她的野心昭然若揭。但是陛下和她一母同胞,陛下不知道是被蒙蔽,还是相信长公主,两人的感情始终很好。望仙郡乐水县是长公主的封地,钦差去查,肯定会查出些什么,这就相当于扯出一个豁口。这豁口大,陛下和长公主产生嫌隙。这豁口小,长公主安然无恙。但是无论如何,这钦差肯定会得罪长公主……” 棠鲤看向卫擎:“相公,这些你都知道的吧?” 卫擎点了点头,他知道,只是没告诉她,怕她担心。 本来他想搜集证据,向皇帝上书萧家的冤情。但是太后的事,让卫擎觉得萧家之事,皇帝可能参与其中,只能改变策略。 要为萧家伸冤太难了,萧家的仇敌太多了,长公主、王家、吕家,还有那高高在上的帝皇。报仇和伸冤,就像面对着一座大山。 他的力量,没办法将这一座大山掀翻,只能让其中分崩离析。 长公主的野心,便是离间皇帝和长公主最好的引子。 所以,在知道那县令之子写下状纸,并找百姓按下指印,前往京城告御状的时候,他便在其中推波助澜。否则,那告御状的人根本离开不了望仙郡。 “媳妇儿,别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会带暗卫去,查出真相后,我就会赶回来。”卫擎道,“你还记得裴公子吗?” “裴公子?”棠鲤记得他,“凉州裴公子?” “对,他也来了,在保护我呢。”卫擎道,“这么多人保护我,我肯定没事的。” 她相公说了这么多,她心里的担忧确实减轻了一些。 “什么时候出发?”棠鲤问道。 “明天早上。”卫擎道。 明天早上就走啊,这一走,也不知道要去多久。 “相公,你放心做你的事,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京城有我在。”棠鲤道。 她怀着宝宝,不能跟着他一起去望仙郡,只能保证自己好好的,家里好好的,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卫擎点了点头,将人搂进了怀里。 他此去,不知道多久才回来,好舍不得媳妇和宝宝啊。 但是,很多事,他必须做。 他在棠鲤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轻声道:“媳妇儿,等我回来。” 第五百六十二章 送别 翌日。 卫擎早早起床,棠鲤跟着也醒了,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卫擎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再睡一会。” 棠鲤摇了摇头,坚持要爬了起来。 她要送他。 卫擎看着她执拗的小脸,扶着她起床。 更衣、洗漱、用早膳。 两人做完这些,便相携朝着门口走去,在院子门口看到站成一排的四个孩子。 许珏和卫子昂俱是一身长袍,长身玉立,眉目清朗,卫子熠矮一些,清秀的脸上带着许多稚气,三宝依旧是红衣扎着高马尾,眼睛圆溜溜的,脸颊鼓鼓的,煞是可爱。 昨天晚膳的时候,四个孩子都知道卫擎今日要去望仙郡,可能要去一段时间。所以,早上不约而同地起床,来送他。 卫擎看着孩子们,爽朗一笑,拉着棠鲤的手走了过去,然后揽住了就近的许珏的肩膀。 “走吧。” 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出了侯府,坐上马车。 卫擎这个钦差大臣并非一人去,他点了手下几个人一起,还有此案的关键人—那县令之子,一起在城门处会和。 所以,马车径直去了城门。 此时,时间尚早,进出城门的人并不多。 一家人下了马车。 四个孩子向卫擎告别,都眼巴巴地看着他,有些不舍。 卫擎摸了摸许珏和卫子昂的脑袋:“你们俩已经是大人了,好好照顾弟弟妹妹,照顾娘。” 许珏和卫子昂点了点头。 卫子昂道:“爹,你放心吧。” 卫擎摸了摸卫子熠的脑袋:“少看点书,别把眼睛看坏了。” 卫子熠乖乖地点头。 再到三宝,三宝直接抱住了卫擎的手臂,脸蹭在他肩膀上撒娇:“爹爹,我会乖乖的~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卫擎脸上的神情十分柔和,掐了掐她的小脸:“好。” 三宝踮起脚,卫擎也弯下腰,父女俩说着悄悄话。 “爹爹要快点回来呀,不然娘亲会想得吃不下饭的。” 卫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轻点了一下她挺翘的小鼻子。 卫子熠伸出手,戳了戳三宝的手臂。 三宝朝着他眨巴眨巴眼睛,明白他的意思,便放开卫擎,和几个哥哥一起,退到了角落,把爹爹身边的位置,让给了娘亲。 棠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卫擎。 卫擎看着她的小脸,心中也满是不舍,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 棠鲤从袖子里取出一枚护身符,用红绳吊着,是她上次和苏夫人一起去寺庙,求的。 “相公,这护身符你收着。”棠鲤道。 她最大的愿望,便是她相公此行顺遂。 卫擎低下头,由着棠鲤将护身符挂在他脖子上。 卫擎将护身符放入衣服里,然后放在紧贴心口的位置。 两人聊着天,不知时间流逝,直到刑部那些要和卫擎一起出行的人来了。 卫擎亲了一下棠鲤的唇,然后翻身上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纵马离去。 其余人跟上。 棠鲤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然后消失,心里空落落的。 棠鲤的小脸垮下来。 她知道此行,她相公有多危险。 望仙郡是长公主的地盘,全是她的人,她相公去,便是羊入虎口,危险重重。 但是,她相公大仇在身,背负为萧家伸冤的大责,不能什么都不做。 她相公不是什么没做,而是一直谋划着,此时,好不容易得来这么个破局的机会…… 长公主本身是他的仇家之一,而且长公主若是与皇帝反目,那对皇帝、长公主,还有依赖长公主的赵殊,都是一大打击。 那县令之子带着血书来京城告御状,此机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她相公敏锐地抓住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娘,我们回去吧?”卫子昂看娘挺着个大肚子站着,怕她累了,走了过来道。 棠鲤点了点头:“回去吧。” 许珏和卫子昂扶着棠鲤上了马车。 五个人坐在马车上。 卫擎走了,五个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卫子熠打起精神,讲了几个有趣的故事,才让大家分散了一些注意力,露出一抹笑。 “娘,您看前面,就是我刚说的书生夜会狐仙的小红楼。”卫子熠道。 卫子熠撩开帘子,棠鲤从窗户往外看去,便看到一栋精致的红色的楼。 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好奇。 这红色的楼挺高的,大约有三四丈,红色的窗户上画着仕女图,很精巧特别。 “娘,这小红楼里面有很多藏书呢,主人是流月公子,我去过一次……”卫子熠颇为向往道。 棠鲤道:“这流月公子倒是风雅之人。” “什么风雅之人?就是个男宠!” 马车外,有一穿着像读书人模样的人听闻,满脸不屑。 男宠? 棠鲤面露惊讶。 就在这时,面朝着他们的窗户突然大家,一抹白色的人影出现在窗户上。 那人大约二十四五的年纪,眉目清俊,身上带着一抹书卷气,如朗月一般,只是眉目清冷,眼神里带着一股淡漠,有一种孤独冷傲的感觉。 那青年的目光飘了过来,那站着歇息的读书人,脸色一变,快步走了。 难道这就是…… 卫子熠走下马车,朝着那窗户上的人作揖,那窗户上的人微微颔首,便关上了窗户。 卫子熠坐上马车。 马车继续前行。 走出一段距离,卫子熠才开口:“娘,流月公子是长公主的那个……小红楼也是长公主为他修的。不论流月公子如何,他是个很有才学之人。他会邀请一些人去小红楼读书论道……不过我就参加了一次,就没再办了。” 棠鲤惊讶,想到刚刚那眉目清朗的青年,居然是长公主的男宠? 她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看向卫子熠:“为何只去了一次?” “很少人参加,参加的人都会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看不上流月公子。既看不上,为何要参加?参加了,又为何阴阳怪气?搞得我们这些爱书之人都看不到了。”卫子熠嘟囔着道。 “娘,其实流月公子挺有才学的,他若是去参加科举,肯定能考中功名,不知他为何要……”卫子熠很是不解。 棠鲤摸了摸他的脑袋:“各人有各人的选择,而且有些人,或许是身不由己。” 第五百六十三章 流月公子 小红楼上。 流月关上窗户,便有一只手从背后搂住了他。 流月的脸上露出一抹厌恶,那厌恶转瞬即逝,变成淡漠,看向身后的人。 长公主虽然年过四十,但是保养的极好,看起来很年轻。 “不高兴吗?” “没有。” “今日送来的两本书看了吗?” “看了。” “喜欢吗?” “是我一直在找的孤本,谢谢公主。” 长公主看着他没有丝毫温度的眉眼,情绪复杂。 流月跟了她三年了,当初跟她的时候不情不愿。长公主身边的男宠不少,其他人不都是奋力讨好她?但是,她唯独对流月特别,这三年下来,兴趣不增反减。 她建这小红楼,搜集各种孤本,都是为了让他高兴。 有些时候,找到一些特别难得的孤本,他的脸上方才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长公主便分外有成就感,只觉得美人一笑,什么都值得了。 长公主习惯了他的淡漠。 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牵起他的手:“跟本宫回公主府吧。” …… 侯府。 棠鲤一直想着那流月公子的事,傍晚的时候,十四便将自己的调查结果汇报给她。 长公主十几岁便嫁人了,她嫁的并不是她喜欢的人,但是却能给皇帝提供助力。 后来,皇帝登基,长公主不必再靠自己联姻巩固皇权的时候,便与驸马和离了。 和离后,长公主回到了京城,陛下赏给她大片封地。长公主开始豢养男宠,或许是为了补偿,皇帝放任着长公主豢养男宠之事。 长公主身边的男宠时常换,但是唯有这流月公子很特别。 流月公子跟了长公主三年,一直得宠。 但是,奇怪的是,查不到这流月公子的过去,不知道他的出生来历。 “长公主对自己身边之人十分警惕,主子想安插人到长公主的身边都安插不了。”十四道,“长公主身边的那些男宠也是,身份很隐秘,就是为了防止利用男宠的软肋,威胁男宠,来做危害她的事。” 棠鲤若有所思。 是啊,身边人要是背叛了自己,朝她捅刀,那才是最可怕的。 这流月公子跟了长公主三年,应该知道长公主的不少秘密吧。 棠鲤想帮她相公,但是又只能待在京城,不知道能不能从长公主身边人下手…… …… 苏大夫在宫中待了几个月。 太后还是没有找回那二十年的记忆,但是身上的毒差不多清了…… 棠鲤见事情解决,便让苏大夫找了个借口,请辞了。 他在太医院待着,棠鲤十分不放心。 苏大夫顺利请辞,从太医院离开。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医士,他的请辞并未引起什么波澜和其他人的注意。 …… 转眼,卫擎离开五天了。 放在以往,五天时间很快,但是这五天,对棠鲤而言,却很慢。 她时常想到她相公。 路上不知道是否平安,不知是否吃饱,一路赶路,肯定睡不好吧。 京城又下了两日雨,不知道去往望仙郡的路上是否下雨…… 棠鲤总是想着这些,看着隆起的腹部,轻轻抚摸着。 “宝宝,你们也想爹爹了吧?” 自从卫擎离去后,宝宝们都似乎安静了一些,不在她肚子里打滚了。 “我也好想他啊。”棠鲤嘟囔着道,看向窗外。 卫擎应该到望仙郡了吧,也不知道查案进度如何,那些人如何为难他了。 棠鲤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 苏大夫说她不能整日躺着,要多走走,才能有利于生产。 因此,到了傍晚,太阳落山后,没那么热了,棠鲤总会四处走走。 这一日,棠鲤走在路上,突然听得小巷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她身边带着侍女和护卫,见她看过去,侍女连忙将她挡在中间。一个护卫走到小巷边,将里面的情况看清了。 “夫人,有几个地痞在欺负一个妇人!”那护卫道。 棠鲤微微颔首,两个护卫便朝着小巷里走去。 一阵打斗后,那些地痞被揍跑了,只剩一个妇人,晕倒在小巷子里。 护卫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妇人,只能看向棠鲤。 棠鲤看向那狼狈虚弱、衣不蔽体的妇人,迅速做了决定,无论对方身份是什么,总不能见死不救。 “带回侯府。”棠鲤道。 回到侯府后,棠鲤便找来苏大夫替这妇人看病。 苏大夫替她诊治过后,只道她身体虚弱、疲累过度,所以才晕倒的,并无其他大碍。 苏大夫给她开了点补身体的药,棠鲤留下一个丫鬟照顾她。 翌日,那妇人便醒了过来,想见救命恩人。 棠鲤进了那院子,看见了那妇人,有些惊讶。 昨日见那妇人很狼狈,脸上黑漆漆的,头发散落着,今日她换了一身衣服,脸也洗过,头发束起,长相清丽,是个好看的妇人。 那妇人看着棠鲤,便连忙走过来:“您就是乌夫人?是您救了我?” 棠鲤点了点头:“身上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那妇人摇了摇头,朝着棠鲤道谢:“我叫许娇,多谢夫人的救命之恩。” 若不是被这位夫人救下,她难以想象她将面临什么…… “你是京城人士吗?”棠鲤问道。 许娇摇了摇头:“我是清河郡人,三个月前来到京城……我来京城,是来找我丈夫的。” 许娇将自己的过往一一道来。 她与她丈夫青梅竹马,两人是在书院相识。 她爹娘很疼她,她想读书,便女扮男装,进了书院,在那里认识了她的丈夫。 她丈夫发现她是女儿身,对她很照拂,两人暗生情愫。 后来,她丈夫便上门提亲,两人定了亲。 十五岁那一年,两人成亲。成亲后,并没有生下孩子,但是,她丈夫待她很好,并没有因此嫌弃她,两人的感情反而一天比一天深。 “我相公很聪慧,县试的时候是第一,乡试的成绩也不错,大家都觉得相公会试肯定回中的……”许娇说起她相公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她还记得,她相公来京城参加会试,她们分离那一日,相公说,会回来接她做官太太……那时,她心中有不舍,也有期待。 “但是,三年半前,相公来京城赶考,便再也没了消息。” 第五百六十四章 她被抛弃了吗 许娇顿了顿,继续道:“我就在家等啊等,等到其他进京赶考的人归家,等到那些考中的文书下来封了官,等到他们上任,我相公还是没回来。后来,流言逐渐起来,他们都说我相公在京城被大官的女儿看上,娶了大官的女儿,不要我了。我相公的父母已经去世,家中的牵挂确实只有我……但是,我不相信我相公是这样的人。一年前,我来了京城,一直找,找到身上带的钱花光,流落街头,遭遇地痞无赖,若非遇着夫人您……” 许娇看着棠鲤,面露感激,再次感谢:“多谢夫人了。” 棠鲤听完的讲述,叹了一口气,这妇人也是个可怜人。 “你的丈夫叫什么名字?”棠鲤问道。 许娇道:“沈清流。” 她说出这三个名字,心里酸涩中混杂着甜。 这个名字,当年在十里八乡提及无人不知,大家都说他是才子,许多人为了见他,从几十里外跑来。她相公着实生得好看,又才学无双。 她能嫁给她相公,着实是她的福分。 她想着他便甜丝丝的,如今却让她觉得苦涩。 相公,你究竟在哪?可还安好? “沈夫人,你安心养身体,我帮你打听打听吧。”棠鲤道。 许娇跟没头苍蝇似的在京城找,就跟大海捞针似的,太难了。 乌夫人帮自己,肯定比自己强多了。 许娇要跪下来感谢,被棠鲤扶住了。 “多谢夫人。” 棠鲤离开了许娇的住处,回到自己的院子,便叫来了十四,让他查查沈清流,看看他三年前是否参加了科考。 十四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查到了。 “夫人,三年前的殿试公布的名单中,并无沈清流。” 棠鲤露出沉思的表情。 没有? 沈清流没参加会试? 还是说参加了没中? 前者就说明出了意外,后者就说明对方才学不够。 后者也是有可能的。 纵然许娇把沈清流描述的才学无双,但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沈清流的实力不一定有那么强。而且会试汇聚了全大周的才子,人才济济,沈清流没考中也正常。 “名单给我看看。”棠鲤道。 十四将自己誊抄的名单递给棠鲤。 棠鲤看了一遍,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会试中者三百人,再参加殿试,进行排名,三年前也是如此,对吧?” “是的,夫人。”十四道。 “但是这份名单上只有二百九十九人。”棠鲤道。 “有可能是考生有疾病因素,或者会试答卷有问题,被剔除资格。”十四道。 确实有可能。 但是…… “夫人,我去查一下会试考中的名单。”十四道。 棠鲤颔首。 十四的身影转瞬消失了。 过不了多久,十四又来了,他找到了三年前会试公布的考中名单,里面居然有沈清流! “夫人,那缺掉的一个,正是沈清流。”十四道,“但是这沈清流因何原因被剔除名字,并没有写清楚。其他人会写的。” 棠鲤面露疑惑。 沈清流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会试中了,殿试中第名单里却无他的名字呢? 沈清流去了哪里? 棠鲤暂时不得而知,便将这件事告诉了许娇。 许娇听闻,神色上止不住的担忧。 “我相公,他会不会出事了?” 她头上一阵眩晕,靠着柱子才勉强站定。 许娇往坏的想,吓得自己浑身发抖。 “沈夫人,不一定是出事了,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棠鲤安慰道。 转头却见桌面上摆着一张画。 那画的墨迹未干,显然刚画不久。 画上画的是一男人,白衣翩翩,俊美绝尘。 棠鲤看着那画上的男人,莫名觉得眼熟。 “沈夫人,这是你丈夫?”棠鲤问道。 许娇点了点头。 她走了过来,看着画上的人,痴痴不言。 电光火石间,棠鲤想起这画上的人为何眼熟了。 这画上的人,像极了流月公子! 棠鲤的脑海中闪过许多想法。 沈清流……流月公子…… 这两人生得极像,会不会是一个人? 棠鲤看向许娇:“我见过一个很像画中人的人。” 许娇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看着棠鲤:“夫人,他还活着?您能带我去见他吗?” 许娇的眼神里带着渴求,眼巴巴地看着棠鲤。 棠鲤点了点头。 带着她去长公主府肯定不行,另外一个能见到流月公子的地方便是小红楼。 但是,棠鲤不知道流月公子何时会去。 棠鲤只能带着许娇,在小红楼外等着。 正对着小红楼的,有一家茶楼。 棠鲤便带着许娇去了茶楼,她要了一个包厢,正对着小红楼的位置。 许娇在椅子上垫了几个枕头,再扶着棠鲤坐下。 “夫人,真是麻烦您了。”许娇有些不好意思。 她怀着孕,自己还让她为自己奔波。 棠鲤摇了摇头:“无碍。” 两人在茶楼里坐着,看向小红楼的方向。 许娇有些紧张,眼巴巴地盯着,不敢眨眼。 “他今日不一定来。”棠鲤提醒道。 棠鲤这句话一语中的,这一日,流月公子确实没来。 接下来的几天,棠鲤都陪着许娇在茶楼等。 在第三天的时候,流月公子出现了! 只见一辆马车停在小红楼外,从上面走下来一个面目清冷的白衣公子。 当看清白衣公子的脸时,许娇的脸色猛地变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脏狂跳着。 扑通扑通。 她甚至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那确实是她的丈夫,沈清流! 太好了,她相公还活着! 许娇眼眶发红,鼻子发酸,心中欢喜,恨不得立即冲上去,与他相认。 然而,她的脚步顿住。 只见马车上又走下一个人,那是个衣着华贵、雍容华贵的妇人。 那妇人下了马车,便牵起白衣公子的手,两人朝着小红楼走去,姿态亲密。 许娇的脸色顿时煞白,一点颜色都没有! 她从大喜到大悲,只有一瞬间! 许娇瞪着那两人,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 那妇人是谁? 她相公和她的姿态那般亲密,难道真如那些人所言,她相公娶了权贵的女儿,已经抛弃了她? 第五百六十五章 相见 许娇深吸两口气。 不可能的! 她相公不是这样的人。 她与她相公相识十三年,成亲十年,最了解她相公的秉性,绝对不会为了权势,抛弃妻子。 许娇怔楞了许久,才找回了声音。 “夫人,那确实是沈清流,我相公。”许娇的声音颤抖,“那与我相公在一起的妇人是谁?” 棠鲤看着许娇,神色里带着几分惊讶和怜悯。 流月公子居然真的是沈清流…… 沈清流不归家的原因,就是因为做了长公主的男宠? “刚那妇人是长公主,当今圣上的亲姐。”棠鲤道。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许娇难以接受,“不行,我得去找我相公问清楚。” 许娇很激动,想要下楼,却被下人拦住了。 “沈夫人,你这样贸然出现在沈清流的面前,不止害了自己,也会害了沈清流。”棠鲤道。 沈清流如今是长公主的男宠,他的妻子出现,长公主会这么对她呢? 若是沈清流对许娇尚有真心,许娇出了事,沈清流冒犯了公主,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许娇脑子乱糟糟的,但是脚步却顿住了。 她靠着墙壁,慢慢地滑了下去,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面色变得冷静。 “夫人,能跟我说说我丈夫和长公主究竟是什么关系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棠鲤走到她的面前,朝着她伸出手:“先跟我回去好吗?” 许娇的手搭在棠鲤手上,起身,跟着棠鲤离去了。 她们回到了侯府。 棠鲤将沈清流如今是流月公子,是长公主男宠的事,告诉了许娇。 许娇愣住,心一揪一揪的疼。 怎么会这样? “我相公不是这样的人,他心存高远,想要入仕,成就功名,绝对不会想被困于后院,做……男宠。”后面两个字,她很难启齿。 “我相公肯定是被逼迫的,长公主逼了他!” 许娇的眼眶发红。 她相公那么高傲的人,如今却成了笼中鸟,也不知道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许娇心中心疼极了。 “夫人,我想见我相公……”许娇道,“您能不能……帮我?” 她很难启齿。 她和乌夫人不过萍水相逢,她救了自己,如今还要请她帮这样大的忙。 “沈夫人,你见沈清流,或许会给你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你也要见吗?”棠鲤看着她,面色严肃地问道。 许娇点了点头:“要见!” 这三年来,她过得浑浑噩噩的,做梦都想见她相公一面。 她千里迢迢来京城,也是为此而来。 只要能见她相公,哪怕要她的命,她都不怕! 棠鲤思考片刻,点了点头:“好,我帮你安排,但是你还是小心一点,能活着,就别死。” 许娇眼眶发红,‘扑通’一下,直接朝着棠鲤跪下。 “夫人的大恩大德,许娇没齿难忘!” 许娇朝着棠鲤磕了头,才起来。 “我得找个稳妥些的方式,让你见到沈清流,所以要等一段时间,你先别急。”棠鲤道。 许娇猛地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棠鲤便让下人去打探这流月公子的情况。 这流月公子时不时就会去小红楼,看书画画,那里面的下人,都是长公主的人,流月公子唯一会与外界接触的人,便是书局给他送书的人…… 这一日,流月公子乘着马车,来到小红楼。 他上了楼,屏退了所有的下人,独自待在房间中。 他在窗户前站着,面色阴郁,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他站了一会儿,便回到了桌子前坐着,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他的字很好看,属于很秀气的那种,每个字,却又似蕴藏着深深的感情。 “娇娇,我昨晚又梦见你了。”他低声囔囔道,“梦见我们相见,却相顾无言,不停流泪……” 这三年,他无一天不在想她。 想他的娇娇…… 不知道他的娇娇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不知道她是否安好。 不知道她对自己……是否失望,是否忘了。 还是忘了他吧,便当他死了吧。 流月公子低着头,一滴眼泪滑落,滴在纸上,将那字晕染开了。 他将笔放下,怔楞片刻,又变得冷漠起来。 这时,敲门声响起。 “公子,长风书局的人送书来了。”下人道。 “把钱结给他们。”流月公子冷声道。 “书局的人说,有一本书有点问题,要亲自跟您说。”下人道。 流月公子方才起身,将自己写的字,点了火,全烧了,化成灰烬,自己才离开房间。 流月公子走出了房间,在另外一间房里见了长风书局的人。 “哪本书有问题?”流月公子看着面前的一叠书,问道。 那送书的人和往常的不太一样,矮小了一些,他进来后,那人便一直低垂着头,不说话。 流月公子问话后,那人方才抬起头,看向他。 流月公子看着‘他’的脸,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脸色猛地变了。 他靠着强大的忍耐力,才压抑着自己冲上去,将那人抱进怀里的冲动。 他的身体紧绷着,微不可见地颤抖着。 流月公子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那人。 “前几日你们书局送来的书里,也有点问题,你跟我来。”流月公子道。 他起身,走出房间的门,身后跟着一人。 两人进了流月公子刚在的那个房间。 这房间,流月公子不准下人进来,待那人进来后,流月公子便将门关上了。 门关上的刹那,那人便抬起头,盯着流月公子。 这人便是乔装后的许娇! 流月公子和许娇,两个人对视着,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许娇无声地落着泪,那泪就像水一般,流不尽。 她看着他,似乎要将这几年的委屈、思念、惊恐和担忧全部哭出来! 流月公子走到了许娇的面前,轻叹了一口气,用袖子替她擦干眼上的泪。 那淡漠清冷的脸上,如今布满温柔,他轻叹一口气,声音温柔。 “娇娇,别哭。” 第五百六十六章 苦衷 流月轻轻地拍着许娇的背,柔声安抚着,许娇哭得更加厉害了,她捂着嘴,呜咽着。 流月公子则低头看着她,眼中带着浓浓的思念,还有各种复杂的感情。 三年没见了,她瘦了许多,这三年应该吃了不少苦吧。 许娇转身,抱住了流月的腰,紧紧的。 “相公,我好想你啊。” 流月伸出手,手在空中僵硬片刻,也将她抱住了。 过了一会儿,许娇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一些,看向流月。 “相公,你怎么和长公主在一起?”这些话很难问出口,但是不得不问。 流月放开了她,往旁边走开几步,背对着她,没有说话。 许娇看不见他的脸,往前走了两步,抓住他的手臂。 “相公,是长公主逼迫你的对不对?” 流月的神情僵了一下,‘逼迫’两个字似乎想到什么,他摇了摇头:“不是,长公主能给我很多我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并没有强迫我。” “不,你骗人,你明明想入仕,想要为官,而不是像妇人一般,被困于后院!”许娇道。 流月看向她:“人的想法都是会变的,当初我确实想要入仕,想要辅佐明君,想要青史留名,直到我到了京城,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离谱。天下之大,有才学之人何其多?我在其中,不过沧海一栗。而且,即使我考中了,想要往上爬,也要依靠其他人,而我不过一个小小的清河学子,没有背景雄厚的家族,没有能扶我一把的恩师,要上去何其难?或许只能做一个小小的县令,直到老死!” “与其这样,还不如换一条路。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姐,手握重权,我……”流月极力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我与她在一起,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胜过了许多一起与我科考的人。许娇,你走吧,我们之间都是过去,过去的就过去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许娇的脸上完全没有血色。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可能。 沈清流是自愿的。 是啊,人都是会变得,权势迷人眼,沈清流也不例外。 他变了,变得她不认识了。 那她的相公呢,谁把那个熟悉的相公还给她? 她的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疼,捂着心脏,蹲在了地上,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格外无助。 流月看了一眼,便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努力不去看。 看着许娇难过的样子,他的心中难过百倍,仿佛要死掉一般。 这一下,她该走了吧,也该彻底死心了。 许娇紧紧地咬着唇。 过去两人相处的十几年的光阴在许娇的脑海中闪过。 不!不可能的!她不相信! 许娇猛地抬起头,看向流月。 他为什么不敢看自己? 她相公惯来如此,说谎的时候,就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许娇猛地起身,走到流月的面前,抓住他的手。 “相公,你别骗我了。” 流月看向她,怔怔的。 “我刚差点被你骗到了,你骗人比以前厉害多了。”许娇开心地笑道,“你根本没变。” 流月的心情很复杂,先是喜悦,又觉得痛苦。 他便在这喜悦与痛苦之间,浮浮沉沉。 许娇低下头,突然看到什么,不由得把流月的袖子撸了起来,当看到上面的鞭痕时,脸色猛地变了。 许娇又撸起另一只手臂的衣服,同样布满鞭痕,有新有旧的。 可以想象,那白色衣袍下…… “相公,这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如你所想,许娇,你现在还觉得我没变吗?” “你没变,你还是我相公。”许娇固执道。 “看到这些,我就心疼。” 许娇紧紧地抱住了他,不肯松手。 这三年,她相公到底遭遇了什么?! 好一会儿。 流月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本来构建好的冷硬的伪装,就这么一点点地龟裂了。 “娇娇,这里不是长久说话的地方,你去一个地方,待我寻到时机,便去找你。”流月道,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个地址。 许娇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娇娇,快走吧。”流月在她肩膀上轻轻推了一下。 许娇点了点头,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垂着头,转身离去了。 流月在黑暗中静静地站了片刻,然后推开窗,往外看去。 见着许娇的身影下了楼,离去,直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他依旧怔怔的,目光没有收回。 三年前,文华殿上,他一身白袍,意气风发,那高高在上的帝皇,甚至出言夸了他。 彼时,他觉得自己的名次应该不低,他想到了自己衣锦还乡,想到了娇娇在家中等着他归去,想了许多事,只觉得眼前有一条康庄大道,通往自己的理想之地。 文华殿上,同样有一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些许淫气,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彼时的他,不知道那目光来自盛宠无双的长公主,也不知道那一眼,能将他从康庄大道上拉入地狱。 殿试的结果公布,并无他的名字。 他震惊、难以置信,但是没有人理会他。 他从文华殿浑浑噩噩走出来,一辆马车停在他的面前…… 开始的时候,他也曾反抗过,他宁愿死,也不想沦为男宠,以色侍人。 直到一根簪子扔到他的面前。 那簪子是他和娇娇成亲的时候,送给娇娇的。 她说,他生,娇娇才能生,他死,娇娇就死。 而且,不会让娇娇轻易死去,会狠狠地折磨她。 娇娇最怕疼了。 从那一刻,他的傲骨被打折了,浑浑噩噩地活着。 他没想过,有一天,娇娇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 许娇离开了小红楼,先去了长风书局,进去后,等了一会儿,换上女装后,才出门。 门口有一辆马车,接她去了侯府。 许娇回到侯府,就去见棠鲤。 一见到棠鲤,她就跪了下去。 “怎么老是下跪?快起来。”棠鲤柔声道。 许娇起身,看着棠鲤:“夫人,我见到我相公了,多谢夫人相助。” 棠鲤看着她:“如何?” 许娇的心情很复杂,有开心,也有难过,但是总体,还是开心占了上风。 “我觉得我相公肯定是被长公主逼迫的。”许娇道,“她折断了我相公的羽翼,将他变成了笼中雀。” 她那骄傲的相公啊,变成了这样,她根本不敢想象这三年发生了什么。 庆幸的是,她相公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夫人,您说有权势就能为所欲为吗?长公主怎么能这样?”许娇道。 棠鲤想,在这个时代,有权势确实能为所欲为。 封建社会是王权高度集中的社会,在王权之下,像许娇和沈清流这样的普通人,确实如蝼蚁一般。 长公主随便一句话,就能改变蝼蚁的一生,也能碾死蝼蚁。 但是,千里之堤溃于蝼蚁,蝼蚁也并非不能反抗。 “夫人,我很幸运,遇到您这样的好人,真希望您这样的好人多一些。”许娇道。 棠鲤笑了。 她没法改变这个社会,只能尽量帮助这些被欺压的可怜人。 而且,她帮助他们,也并非无所求。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顺应天道。 “夫人,这几日多谢收留,我已经找到落脚的地方了。”许娇道。 棠鲤点了点头,没有多问:“若是需要相助,尽管来找我。” 许娇点头,乌夫人的恩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报答,她只能深深地记在心底。 她的东西很少,只收拾出一个包袱,背着那包袱离开了侯府。 棠鲤目送她离开。 她自然猜到,这住处是谁给她的。 棠鲤查到,长公主很宠幸流月公子,对他的占有欲很强,若是发现许娇的存在…… 棠鲤的嘴唇紧紧抿着。 希望他们运气好一些,不会被发现吧。 第五百六十七章 逃离 棠鲤回到卧房中,打开抽屉,那里放着一封信。 这是她相公到了望仙郡后给自己寄的一封信,昨晚送到的,棠鲤已经拿出来看了无数遍。 棠鲤将信拿出来,坐在椅子上,又看了一遍。 信并不长,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 信上并未提及任何有关案件的事,只说了一些日常发生的事,以及望仙郡的一些风土人情。 若是单看信中内容,还以为卫擎去望仙郡游玩的。 棠鲤的目光落在‘安好’两个字上。 安好。 望她相公此行安好,早日归来。 棠鲤抚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她和孩子都想他了。 …… 许娇来到她相公给她的地址。 那是一座小宅子,在一堆密密麻麻的房子中,有些偏僻,附近都没什么人。 宅子的大门锁着,许娇在一棵树下挖着,从那树下挖出一串钥匙。 许娇用钥匙将院子的大门打开。 那宅子从外面看很普通,但是里面却别有洞天,院子很大。 院子里种着桂花树,落下一片阴凉。 许娇走到那棵树下,抚摸着那桂花树。 她想起,还在书院的时候,书院里就种着一棵桂花树,她和他相公的初遇,便是在桂花树下。那是夏日,天气热,许娇躲在桂花树下纳凉,看着书,转头便见一眉目清朗的少年走来,少年白衣翩翩,如画中人一般,许娇看的呆住了。 许娇将所有房间的门都打开了。 这宅子小,但是五脏俱全,院子里还有一口井,许娇打了水,将宅子打扫清洗了一遍。 本来冷冷清清的院子,顿时有了人气。 许娇打扫完之后,便坐在桂花树下发呆,也不知道她相公何时来找她。 许娇就在这院子上住下,每日自己做饭,把这宅子住成了自己的家。 第三天的时候,许娇终于等到了她相公。 沈清流穿着普通的衣服,头上戴着草帽,衣服里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格外臃肿,看着就像一庄稼汉。 他推门进来,取下草帽,才露出那张俊美绝尘的脸。 许娇正在扫院子,看着他,便愣在那里。 那一日,小红楼里所见的男人,是她觉得有些陌生的。 但是今天这般打扮的沈清流,才让她有种确切的感觉,她真的找到她相公了。 沈清流走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扫帚。 “我来扫。” 许娇回神:“快晌午了,那我去做饭,做你最爱吃的咕噜肉。” 沈清流嘴角勾起一抹笑:“嗯。” 许娇跑去了厨房做饭。 中午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吃饭。 沈清流吃得很慢,很斯文,许娇端着碗,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他们夫妻俩已经多久没坐在一起吃饭了,恍如隔世。 沈清流一直垂着眸,眼眶却微微发红。 吃完饭后,沈清流收拾碗筷,去洗碗。 许娇就坐在桂花树下,仰着头看着,这桂花快开了吧,待开花的时候,满院飘香。 沈清流洗完碗后,就在她身边坐下。许娇便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她觉得做梦,又觉得太过美好,甚至不想后事如何,只想时间停在这一刻。 “娇娇,你是怎么来京城的?这三年……如何?” “不好,相公,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一点也不好。我在家等了两年,日日都盼着你归来,但是都盼了一场空,后来我来了京城。我在京城找啊找,差点死在地痞无赖的手中,是侯府的乌夫人救了我。” “乌夫人……” 许娇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沈清流不禁搂住了她。 他的娇娇受苦了。 “现在好了,相公,我找到你了,一切都好了。”许娇高兴起来,规划着这院子,“相公,这宅子不错,你可以坐在这里抚琴,我在那里跳舞,我觉得那里还可以种一棵树,种桃树吧,你喜欢吃桃子。那边可以做一个秋千,旁边种上花。” 沈清流的心脏砰砰地跳着,那种幻想太美好了…… “相公,我们离开京城吧。”许娇突然仰起头,看向他。 离开京城,两个人长厢厮守,这诱惑太大了。 他的心脏狂跳。 但是他想到了什么,寒冰浇灌着他的心,让他浑身颤栗。 “娇娇,你走吧。”沈清流道。 “相公,那恶婆娘是不是用我来威胁你了?”许娇道。 “娇娇,不是的。”沈清流连忙道。 他不想娇娇为此事自责。 “相公,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以你的性子,为何甘愿忍受屈辱,你爹娘不在了,唯一的软肋便是我。”许娇道。 许娇眼眶发红,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她相公是为了她,忍受这般屈辱啊,一想到,她就觉得心脏一阵抽疼。 沈清流轻叹了一口气,她太了解自己了,他想说谎话都无处遁形。 “相公,我们离开京城吧。”许娇又说了一遍。 沈清流面露迟疑。 “相公,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是,我宁愿去拼那样的一线生机,也不想那么浑浑噩噩地活着。若是拼输了,那我们就死在一起。”许娇道,眼眸里透着认真和坚定。 沈清流看着她。 他动摇了。 或许真的有一线生机呢。 他这些年,也并非什么都没做,说不定真可以…… “好。”沈清流道。 许娇的眼睛顿时一亮。 “娇娇,你就在这里等着,待我安排好了,便带你离开。”沈清流道。 许娇点了点头。 沈清流回到了长公主府,又变成了流月公子。 他一身白衣,头发披散下来,神色冰冷漠然,脸上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他得到传召,便来到长公主的卧房外。里面还有说话声,他便没有进去,在外面等着。 “乌煜查到什么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您不必担心……” 沈清流看似漫不经心,却将那些话记下来了。 乌煜……乌夫人…… 他垂着头思量着,就在此时,卧房的门打开了。 他站在那里,没有躲闪,神色木然。 长公主看到他,便挽着他的手,进了房间。 接下来的时间,沈清流一直规划着离开京城的事。 他想办法,弄到两张假的照身贴,并且已经找好了马车,只要趁着长公主不在公主府的时候,他偷偷离开公主府,再带着娇娇离去。 转眼就是中秋,长公主肯定会去宫中过中秋…… 沈清流的计划就定在这一日。 沈清流也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许娇,两人都焦心地等待着。 转眼便到了十四日。 长公主与流月公子一起用晚膳。 长公主的目光在流月公子那清冷的脸上逡巡一圈:“今日做菜的厨子是清河郡人,做的菜也是清河郡的菜式,味道如何?喜欢吗?” 流月点了点头。 长公主撑着下巴看着他:“那为何不笑呢?” 长公主伸出手,勾起他的下巴:“笑一笑。” 流月顺从地挤出一抹笑,只是笑得很僵硬,不入眼底。 长公主看着他的笑,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你想回清河吗?”长公主突然道。 那瞬间,流月以为长公主发现了什么,只觉得如堕冰窖,浑身发寒,身体僵硬在那里,脑袋乱哄哄的。 “待本宫得了空,便陪你回清河看看吧。”长公主继续道。 流月看向长公主,声音沙哑:“公主要带我回清河?” “怎么?高兴坏了?” 流月找回了呼吸,心中长舒一口气。 “高兴。”流月道,那白皙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 长公主觉得自己终于博了美人欢心,也跟着高兴起来。 “待会儿本宫要入宫,明日不能陪你过中秋了。”长公主把玩着他的头发道。 流月没有说话,垂着头吃饭。 吃完饭,长公主便入宫去了。 流月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长公主大约会在宫中待到十六,所以有一天两夜的时间给他和娇娇逃离,他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 流月算着时间,觉得长公主此时差不多到皇宫了,才乔装一番,悄悄离开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的马车此时确实到了皇宫门口,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有些不安。 她闭上眼睛,想着流月,想着自己问他想不想回清河郡的时候,他的神情有些怪异…… 长公主的眉头皱起,冷声下令。 “回长公主府。” 第五百六十八章 搜城 马车调转方向,匆匆返回长公主府。 一路上,长公主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她的手上带着玉扳指,便摩挲着那玉扳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车回到长公主府,刚停下,长公主就从马车上下来,快步朝着流月的住处走去。 下人们都能察觉到长公主身上散发出的怒意,纷纷闪到一边,给她让开了路。 长公主来到流月的院子中,看见伺候流月的下人。 “你们公子呢?” “公主,公子在卧房中,门关上就再也没出来了,估摸着睡着了,要奴才去叫醒他吗?”下人战战兢兢道。 长公主没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到卧房外,推了推。 门果然锁着。 “撞开门。”长公主冷声吩咐道。 下人们连忙来撞门,不一会儿,就把门撞开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怎么可能?奴才看着公子进了卧房啊,公子一直没出来……” 长公主快步走到窗户前,一推,窗户就被推开了。 长公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想着傍晚吃饭时,流月的表现,再看现在,便推出一个事实,她养的宠物,逃跑了。 长公主脸上那抹淡淡的伤心,很快被戾气替代了。 她没玩腻的东西,决不允许从她手里逃脱! “来人!”长公主道,“把府里所有的护卫都叫来,搜全城,把流月给本宫找出来!” …… 此时的沈清流和许娇坐在马车里。 车夫正赶着马车,朝着城门处而去。 许娇的脸上满是忐忑不安,被沈清流搂着,抱进怀里。 “别怕。”沈清流低声道。 许娇仰着头看他:“不怕,我不怕。”许娇一遍一遍地说着,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只是,没有机会和她告别。” 沈清流知道许娇口中的‘她’是谁。 两个人紧紧依偎着,那种不安都消散了许多。 许娇往好的方面想,他们逃出京城,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哪怕住在深山里面,只要能和他在一起,都好。 然而,马车在靠近城门的地方,却突然停了下来。 沈清流掀开车帘往外看去,脸色顿时变了。 只见城门处,那些官差正在搜查出城的人,搜得格外严格。 “出城平日里没这么严格的,主家,怎么办?”车夫低声问道。 沈清流面无表情,脑子迅速转动着。 这些官差是在搜查什么? 长公主发现他失踪了?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城门搜查严格了“ 他要不要拼一拼? 距离出城只有一步之遥了,只要出去,危险就减少许多。 但是,若是真是找他的,那他和娇娇的下场…… 沈清流的手指一颤,迅速做了决定:“往回走。” 许娇有些不甘:“相公……” 马车还是按照沈清流的吩咐调转了方向。 因为他们这动静了,引起了城门官差的注意:“那辆马车,站住,你们是要出城的吗?” 然而,马车根本没理会他们,转身走了。 城门处,其实不仅有官差,还有长公主府的护卫。 官差们只是觉得奇怪,护卫看着那马车,却带着人追了上来。 “主家,他们追上来了!”车夫道。 “快走。”沈清流道。 其实,刚刚那一瞥,他好像看到长公主府的护卫,这些人一追,他就更加确定了。 他逃跑被发现了,长公主府来追他了! 他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被发现了。 看来上天都不帮他们啊。 沈清流紧紧地抱着许娇,很紧很紧,仿佛这样,就算上天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又仿佛,这是他们最后拥抱的时刻了。 许娇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刚刚其实很怕,真到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不怕了。 “相公,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们死了,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许娇笑着道。 活着太苦了,她和她相公反抗不了恶人,只能被拆散,没法在一起。 死了更好,死了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再也没有人能分开他们了。 沈清流抚摸着她的脸,带着眷恋与不舍,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马车快速前进着,车夫对京城很熟,穿街走巷。 但是,那些追赶他们的护卫骑的都是马,马车再快,也快不过马。 很快,那辆马车就被四五匹马围在中间。 护卫们从马车下来。 车夫还要拦,却被一个护卫拖了下来,踹到了一旁。 另外一个护卫去掀开马车的帘子,看清里面的景象时,愣了一下。 “没有人。” 里面居然是空空荡荡的。 “搜一遍,车底车顶都搜一遍,任何能藏人的地方都不能放过!” 很快,护卫们将整个马车都搜了一遍,依旧没有人。 他们的脸色很难看,瞪着那车夫。 “刚跑什么跑?!” “各位大人来追小的,小的吓到了就跑了。”那车夫道。 气得那几个护卫又把护卫打了一顿,转身走了。 浪费他们时间! …… 一间紧闭的房间中。 沈清流抱着许娇,两个人脸上都是惊魂甫定。 两人在房间里等了半个时辰左右,一穿着斗篷的妇人走了进来。 那是个美貌的妇人,她长相很柔美,穿着宽大的衣裙,腹部隆起,但是眼神透着坚定,所以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沉稳强大的气质。 这妇人正是棠鲤。 许娇眼睛一亮:“原来是夫人救了我们!多谢夫人!” 许娇朝着她跪下。 沈清流很快反应过来她是谁。 沈清流也跪下:“感谢乌夫人的救命之恩。” 刚刚在马车上,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毒药,本来打算和娇娇一起吃下…… 他不会让娇娇落到长公主那毒妇手里,否则生不如死。 在他们刚想一起吃下的时候,马车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带着他们从马车里离开。 若非那人,他和娇娇已经…… 能活着在一起,谁想死呢? 死不过是因为无路可走。 棠鲤看着他们:“都起来吧。” 沈清流扶着许娇站了起来。 棠鲤看着他,她看见过两次流月公子。 两次所见,他清冷淡漠,像是对任何东西没有眷恋,此时,他的脸上染上畏惧、温柔、感激,种种情绪交错,更像个活人了。 第五百六十九章 沈清流的选择 沈清流见她看自己,又朝着棠鲤作了一个揖。 “我叫沈清流,夫人可唤我清流。” 棠鲤让十四派人盯着许娇,一为保护,二为…… 她救许娇的时候,是出于恻隐之心,但是知道她是沈清流的夫人后,其实也有自己的目的。 沈清流是能亲近长公主的人,而她相公正在对付长公主,从沈清流这里,自己或许能得到一些东西,帮助她相公。 所以这是棠鲤派人盯着许娇的第二个目的。 也因此,她知道沈清流和许娇私奔的事,在危急时刻救下他们。 “长公主正在全城搜捕你。”棠鲤对着沈清流道,“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沈清流的手不由得握紧了,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这里很安全,你和许娇可以一直藏在这里,再寻个合适时机,离开京城。”棠鲤道。 “长公主在一日,就不安全。”沈清流囔囔道。 他之前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先和娇娇逃出京城再说。 实际上,逃出去后,长公主还是会派人找他们。 他了解长公主,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所以逃出去后,他和娇娇的每一日都是偷来的,说不定哪一天就被找到了,然后生不如死。 这些时日,他其实一直在思考另外一件事。 他看着棠鲤:“乌夫人,是不是还有其他选择?听说乌大人在查望仙郡的一个案子。” 沈清流着实是一个聪明人。 “对,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扳倒长公主,让她失去权势,你和许娇就安全了。但是……” “但是很难,对吗?”沈清流道。 那是长公主,皇帝的同胞姐姐,皇帝那般信任她,她的权势遍布朝野,要扳倒她,谈何容易。 “很难,也很危险。”棠鲤道。 沈清流露出沉思的表情。 第一,只有长公主失势,他和娇娇才能彻底安全,而不是过着东躲西藏、朝不保夕的日子。 第二,他恨长公主,恨不得饮血食肉,是她毁了自己的前程,将自己变成一个孪宠,是她践踏自己的尊严,折断自己的傲骨,是他害得自己不能和娇娇在一起。无数次,他恨不得用刀刺破那毒妇的血管,与她同归于尽。 第三,乌夫人对自己和娇娇的恩情,他无以为报…… 他思量着,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乌夫人,我选择第二条路,我愿意回到她的身边。”沈清流道。 搜集证据,也作为内应。 “你回去会有危险。”棠鲤神色复杂。 “夫人,若不是您,此时我和娇娇已经死了。我和娇娇时时刻刻都在危险之中,再说夫人救我,不也冒着危险吗?”沈清流笑着道,“这也不只是为了我和娇娇,也为了许多无辜的人,多少无辜的人死在她的手下,这样继续下去,会有更多无辜的人。” 沈清流看着棠鲤,眼神坚定:“这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很感谢乌夫人给我这条路。” “乌夫人,这一段时间,请您好好照顾娇娇。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夫人……”沈清流凑近了棠鲤,压低了声音,“长公主在望仙郡养私兵。” 他跟在长公主的身边,她虽然刻意避开他说有些事,但是长期跟着,不免听到一些。 棠鲤的脸色却猛地变了。 若是说养义女,收买朝臣,培养自己的人,这些都能看出长公主的野心勃勃。 但是,只能说长公主贪恋权势,不一定对皇位有想法。 皇帝知道了,若是绝对信任她,也不会多想。 但是,养私兵不一样。 大周律令,封主不能养私兵。 长公主却违背律令地养了。 而且,望仙郡距离京城很近,三四天就能到…… 皇城守卫不过万人,最近的驻军到达京城都要半个月,长公主养私兵,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沈清流抱了一下许娇,然后朝着棠鲤拱手作揖:“麻烦夫人将我送到小红楼附近。” 沈清流被悄无声息地带到小红楼附近。 他将外袍脱掉,露出里面的白衣,然后披上斗篷,头发散落下来,朝着小红楼走去。 小红楼外守着许多护卫,那些护卫看到他,都甚是诧异。 但是,并没有阻拦他上楼。 沈清流上了楼,推开门,果然看到一人站在其中,地上一地的碎纸,昭示了她的怒意。 沈清流看着她,面露诧异:“公主不是入宫了吗?如何会在这里?” 长公主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满是怒意:“你去哪了?” “这附近好赏月,我出来赏月了。” “为何不让府里马车送?”长公主冷声质问道。 沈清流低下头,声音冷漠:“公主傍晚的时候提起清河郡,我便想起来了,心绪万千,想要自己走走……” 长公主强迫他抬起头来,盯着他看着,看不出撒谎的痕迹,才放开他。 “下不为例。” …… 几日后。 望仙郡,乐水县。 卫擎一到此地,便开始调查前县令贪贿之事。 卫擎到了不久,百姓们便纷纷来,说那位县令是个好人,不可能贪贿。 卫擎向百姓们保证,一定会将此案查的水落石出。 几日下来,便查出那县令被诬陷的证据,卫擎顺藤摸瓜,想要调查诬陷他的人,这时候,少府史在家中自尽,并留下遗书,是他诬陷的,因为他与那县令不和。 “钦差大人果然英明,这一来,就将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了,这下可以给乐水县的百姓一个交代了!” “都是我们糊涂,被那少府史给骗了!他管着望仙郡的财务,要诬陷人最容易了。” “幸好查出来了,还了张县令一个清白,少府史也罪有应得。” 望仙郡的官员们纷纷道。 卫擎的眉头皱起,他知道这些人明显就是推出一个人来顶罪,想以此来应付自己,让自己没有继续查下去的借口。 但是,他想要的不仅于此,他借此机会来望仙郡,就是想查长公主谋反的证据…… 他想继续查,那些人就开始推三阻四,态度也变得不善起来。 “钦差大人,这案子不是查出结果了吗?钦差大人还想查,莫不是觉得我们有问题,还是故意找长公主的茬?” 第五百七十章 长公主养私兵 卫擎完全被掣肘,那些人仿若围成一堵墙,把他包围在其中,只给他他们想让他看到的。 就在卫擎陷入僵局的时候,一封信送到了他的手中。 那是他媳妇儿给他写的信。 他已经半个多月没见到他媳妇儿了,每一天都在想她,之前他媳妇儿的那封信,他就贴身放着,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拿出来看看。 如今又来了一封,自然欣喜,连忙回了自己的住处,打开信,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看完后,卫擎又忍不住看了第二遍。 如此看了三四遍后,卫擎盯着最后一句话看了许久。 他媳妇儿提到他的生日…… 九月十五。 他媳妇说,盼着他能归家过生日。 数年来,他过的都是卫老三给他定的生日,并非九月十五,他媳妇儿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不可能记错他的生日。 卫擎盯着那日期看了好一会儿。 他媳妇儿不可能记错,又特意将这日子写出来,肯定是有目的的。 九月十五。 他媳妇儿是不是在提醒他什么? 九、十五…… 卫擎数了这封信的第九字,是‘私’字,第十五个字,是‘兵’字。 两个连起来就是‘私兵’! 卫擎猛然瞪大了,他媳妇是要告诉他,长公主养私兵! 在自己的封地养私兵,她怎么敢?! 不过想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长公主野心勃勃,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若是能找到长公主养私兵的证据,那就能对付长公主了…… 他本来因为这个案子被困在这里,幸亏他媳妇送来了这个消息,给他新方向。 卫擎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格外温柔。 他将那封书信小心翼翼收好,贴身放着,又拿出画笔和纸,想象着他媳妇儿的模样,在纸上画了起来。 他真的好想她啊。 卫擎手执画笔,将她的一颦一笑勾勒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的门便被敲响了。 “进来。” 来人是跟他一起来的刑部郎中,三十多岁的年纪,姓扈,卫擎叫他老扈。 老扈走了进来,看着他的冷面大人拿着画笔在画什么,不由得好奇,凑了过来。 他看了片刻,猜测道:“大人,您这画的是乌龟?” 这乌龟,莫不是在讽刺那些为难他们的地方官? 卫擎:“……” 卫擎抬起头,冷眼瞥了他一眼。 老扈吓得缩了缩脖子。 难道他猜错了? 老扈连忙说正事:“大人,那些地方官根本不配合,这案子没法查了。” “那就不查了。”卫擎道。 老扈惊讶。 大人比他还轴,怎么就不查了呢? “大人,这几天我发现乐水县的赋税明显有问题,我觉得不止乐水县,估摸着整个望仙郡都有问题,这税和上交上去的明显有出入,这些钱用去哪了?”老扈道。 卫擎道:“回去再说。” “大人……”老扈为人正直,就想把这个案子查的水落石出。 “今晚早点睡,明天一早就走了。”卫擎道。 老扈叹了一口气,看来连大人都屈服了,他再不甘心,也只能听令。 翌日,卫擎与众人辞行,说自己要离开乐水县的时候,倒叫乐水县的地方官有些诧异。 他们本来以为这位钦差大人的性格,还要在乐水县磨蹭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干脆就要走。 “其实也在情理之中,这望仙郡是长公主封地,这案子都‘水落石出’了,他还要查,是想得罪长公主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钦差还挺识时务的。” “赶紧把这尊瘟神送走吧,省得战战兢兢的,怕他查出什么来。” “是啊,瘟神送走了,也能好好睡一觉了。” “多亏各位想出这么个好主意,应付他啊。” 这些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卫擎收拾了东西,便乘上马,离开了乐水县。 那些地方官都松了一口气。 一行数人,骑着马,离开了乐水县,却并未按原路返回,而是拐向了另外一条路。 “大人,我们不是回去吗?您这是要去哪里?”老扈疑惑道。 “查另外一件事。”卫擎道。 老扈惊讶:“还有什么事?” 老扈是他在刑部的心腹,卫擎也就直说了。 “查长公主养私兵的事。” “养……私……私兵?”老扈嘴巴张大了,神情难以置信。 “乐水县县令被诬陷之事没那么简单。”卫擎道,“乐水县县令为何被诬陷处死,就是因为他觉得乐水县的赋税太重,百姓民不聊生,想为百姓做主,得罪了人。乐水县的赋税,乃至整个望仙郡的赋税为何重?这些钱用去做什么了?” “养……养私兵?” “我只是一个猜测,要查了才知道。”卫擎道。 “所以,这些都是一个案子?”老扈想到后面可能会牵涉的人,喉咙干涩。 但是,他们查案,不就是要还以被害人公道吗?再难,都要查! 卫擎并没有理会他,而是骑着马上了高处,看向远方。 望仙郡太大了,要查私兵养在何处,有些难。 不过,要掩人耳目,私兵肯定养在深山老林之中。 昨天夜里,卫擎拿着望仙郡的地图看了半晌,最终分析出私兵可能藏匿的地方。 就在他看向的方位。 卫擎没有停留太久,带着人便前往他看向的方向。 因为他们去往的方向是山林,所以越往前走,越来越偏僻。 如此行了大约四五日,他们来到一个小镇,在此歇息休整。 这小镇上只有一家客栈,客栈很破旧,房间很小。 卫擎一行六人,老扈是刑部的人,其余都是保护他的暗卫。 六个人要了三间房,住下。 房间在二楼,卫擎上楼去房间休息了,老扈则在楼下和客栈老板聊了许久,他话多,和谁都聊得起来。 过了一会儿,老扈才慢悠悠地上楼,推开门。 “大人,我刚发现一件事……” 他见大人正拿着一封信看着,神色十分温柔,顿时有些了然。 啧啧,看来大人又在想夫人了。 卫擎见他进来,便收起了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大人,我刚和客栈老板聊了一会儿,就这镇子啊,每年都要抓不少壮丁……这附近也没见要修堤坝城楼啊,也没大军驻扎,这抓壮丁抓得甚是怪异。”老扈压低声音道。 “刚刚一路走来,街上年轻人很少。”卫擎道。 “大人,您说不会不会……” 老扈和卫擎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眼中的含义。 养私兵,肯定会就近征兵,这就说明,私兵驻扎的地方就在这一带。 “大人,我们运气真是好啊。”老扈道。 望仙郡何其大,他本来以为还要找个半个月一个月的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准方向了。 卫擎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心口的位置,那里有一张平安符,是他媳妇儿运气好,他也跟着好。 哪怕相隔百里,他媳妇儿还保护着他。 希望赶紧找到证据,能回京和媳妇儿相聚。 众人在这小镇上休整了一晚上,翌日一早,便出发了。 他们继续往山林深处而去,在山林中转了三四日,便寻到了私兵驻扎的地方! 私兵驻扎在一座山后,那山后是一片大平地,有一条河流经,地势很好。 河两岸都是帐篷,密密麻麻的,老扈看得目瞪口呆。 “大人,看这营帐数量,得有好几万人吧。”老扈震惊了。 卫擎点头,从营帐数量上看,确实有上万人。 长公主真是胆子大,居然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养了这么多人! 他们需要了解一些更多关于私兵的事,比如有多少人,将领是谁,都是从何地被征调而来…… 这些查清楚了,才是证据,才能向皇帝禀报。 京城。 自从皇帝派了钦差去望仙郡乐水县调调查,长公主便有些不安,所以一直关注这这件事。 收到乐水县传来的书信,说乌煜离开乐水县回京后,长公主便松了一口气。 但是,从乐水县到京城,最多五六日的时间,六日后,乌煜还未回京城,长公主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长公主沉思片刻,眼眸中泛着冷意,叫来了心腹,去查钦差的行踪。 “有任何不对劲,格杀勿论!”她的眼中满是杀气。 第五百七十一章 追杀 卫擎带着人在私兵驻扎的军营附近潜伏了两日,暗中调查,摸清了这支私兵的情况。 私兵共有三万人,每个人都配有武器—长戟、矛、盾、剑等等。 而且,有一万私兵还配了马,是骑兵。 这支私兵的将领,是长公主的亲信之一,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养私兵,藏甲胄,长公主这是要谋反啊。”老扈很是震惊,“还配置着骑兵,骑兵到京城,快一些不过五日时间。” 长公主想要谋反的心思昭然若揭。 这般下去,后果难以想象。 “大人,我们得赶紧回京,向陛下汇报此事。”老扈道。 卫擎点了点头:“立即回京。” 一行人骑上马,朝着京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卫擎骑在马上,恨不得更快一点,回到京城,就能见到他媳妇儿了! 他太想媳妇儿,想宝宝们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们回去的路上,天突然下起了大雨。 他们只能在一镇上稍作歇息,然后买了蓑衣,穿上。 卫擎身材高大,穿上蓑衣后,更显高大了。 他的眼睛从斗笠下露出,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 他隐约觉得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种感觉令他有些不安。 他本来打算在镇上歇一日,但是因为这种感觉,便下令没多做停留,立即出发。 在经过一处山林的时候,突然,有几十人骑着马冲出,将他们团团包围住了。 对方有二十余人左右,全部穿着黑衣,蒙着面,手里拿着剑,杀手打扮。 老扈的脸色一下白了。 为什么会有杀手杀他们? 难道说他们已经被长公主发现了?! 卫擎这一行人中,只有老扈不会武功。 卫擎看了他一眼:“藏好。” 老扈点了点头,往后缩了一些,目光扫过卫擎,他还戴着斗笠,露出的下面半张脸,紧紧绷着,但是却能感觉到透出的冷静。 那冷静让老扈稍微安心一些。 卫擎拔出剑,朝着那杀手冲了过去。 杀手们的任务是杀卫擎,而且卫擎也是其中身手最好的,所以,几乎有一半的杀手,围着卫擎。 好几柄剑朝着卫擎刺来。 卫擎身上的斗笠落在地上,身上的蓑衣也在剑气下化为碎片,全部散落下来。 他手中的剑也凌厉地划破一个杀手的脖子。 他落在地上,感受着四周涌来的剑意。 他猛地腾空而起,那数柄剑便刺了一个空! 卫擎从天而落,一挥手中的剑,将那几个杀手全部逼得飞了出去。 一番打斗下,卫擎也受了伤,手臂和肩膀上被划破了,鲜血渗了出来,幸好没有致命伤。 围攻卫擎的杀手们也躺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全都不要命的攻向卫擎。 卫擎感觉到自己体力的消耗,再这样下去,他的体力肯定会耗尽! 他脸上的表情极其可怕,摸了一把脸,将脸上的血迹抹去,出招的动作愈加凌厉。 就在这时,突然又从山林里窜出了一行人。 这行人也是黑衣服,若不仔细看,跟刚刚那些杀手是一样的打扮。 老扈把自己藏在一堆树丛中,只露出两只眼睛观察着战况。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其实也正常,他也是第一次查出这么大的案子!他心里慌张极了,盼着尚书大人千万别出事。 看着浴血奋战的尚书大人,他心里慌张极了。 本来看着倒下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结果山林里又出来这么多黑衣人! 他的心往下沉。 难道他们真的要命丧此处吗? 然而,下一瞬发生的事,却出乎他的预料。 新来的黑衣人很快加入了战局,却是帮他们的。 其中一瘦削高挑的身影落在卫擎的身后,替他挡住了刺向他背后的一剑。 卫擎一转身,便对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对方蒙着面,卫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裴宴。 那一次,他和他媳妇儿去了凉州,见到萧家军昔日将领裴将军后,回京城的时候,想来裴宴就跟着他了。 在京城的时候,卫擎发现裴宴的存在,和他碰了一次面,两人简短的聊了几句。 在那之后,裴宴就再也没出现,默默地保护着他。 裴宴果然跟着他来了望仙郡…… 有了裴宴的帮助,卫擎顿时变得轻松了许多。 “这里交给我,你们先走。”裴宴道。 卫擎皱着眉没说话,手下出招依旧很凌厉,长剑划破一个杀手的手臂。 “我这么多人能解决,你别耽误时间,快走,我会追上来的!”裴宴道。 卫擎扫了一眼,裴宴的人确实占据了优势。 他的人都伤了不少,他还汩汩地流着血…… 卫擎迅速做了决定,点了点头。 “走!” 他一声令下,暗卫们迅速抽身而出,骑在了马上。 卫擎也落在马上,看着那朝着他跑来的老扈,朝着他伸出手,一拉,便将他拉到自己的马上。 一行人迅速前行。 行进许久,遇到一处破庙,卫擎才停下来,带着人进了破庙。 卫擎失血不少,脸色有些惨白。 他从怀里取出药,给伤口倒上药,然后直接从身上撕下几块布,包扎好伤口。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怀中的位置,那里放着护身符,还有两封信。 幸好没湿。 外面还在下着大雨,淅淅沥沥的,不适宜赶路,卫擎下令,让大家休息。 老扈找了一个地方,躺下。 连续几天的赶路,他闭上眼睛,就可以睡着。 暗卫们闭着眼睛,却竖着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他们分散在四周,实际上是将卫擎护在中间。 卫擎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他很亢奋,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想到他媳妇儿…… 他很快就能回到京城了! 到傍晚的时候,雨终于停了下来,他们骑上马,继续赶路。 老扈和一暗卫共乘一骑。 卫擎在最前面。 众人骑着马,飞驰而过。 在行至一片平地的时候…… 卫擎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只见一支箭朝着他直射而来! 卫擎连忙趴了下去,让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着马背,躲过了那一箭。 然而,密密麻麻的箭射了过来,卫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又是一波追杀! 看来对方不杀了他不罢休! 第五百七十二章 遇险 卫擎的人都负了伤,且不知道对方多少人,对方若是人多,肯定不能战。 所以,卫擎不敢停下来,骑着马往前冲,他拔出佩剑,将那些破空而来的箭矢打落。 那几个暗卫,也迅速冲了上来,护在卫擎的四周。 纵然如此,箭还是太多了,一个又一个的暗卫被箭射中,从马上摔了下去。 卫擎的肩膀上也挨了一箭,钻心的疼。 然而此刻,他已经顾不得疼了,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 裴宴的人来了,和那些射箭的人缠斗在一起。 仍有好几个人骑着马,追着卫擎! 空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化不开。 卫擎往前疾驰,十几匹马在他身后追着。 他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缰绳,粗粝的手被缰绳磨血痕,他的脸上,汗水混杂着血水,眼神冷静坚毅,不见丝毫慌张恐惧。 他不会有事的。 他媳妇儿还在家中等着他呢。 他闷哼一声,一支箭射入他的后背。 卫擎的唇紧紧抿着,猛地一甩缰绳,马奔驰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 跑,不停地跑。 突然,一支箭破空而来,射入他的后心。 …… 京城,侯府。 棠鲤猛地睁开眼睛,脸上带着惊恐,喘息着。 她刚做了一个梦,梦到一支箭射入她相公心口的位置,他坠落悬崖,她冲过去,想抓住他的手,却抓了一个空…… 棠鲤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一个梦。 但是,那种心悸的感觉没有消失。 那梦太真实了。 不会的,她相公不会出事的。 棠鲤坐在床上,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上,可能是受她梦境的影响,宝宝也有些不安稳,在她肚子里动着。 “你们的爹不会有事的……” 棠鲤安慰着宝宝。 预知梦,还没发生呢,想办法预防就好了。 以往无数次遇着危险,不都靠着她的梦,化险为夷吗? 这次定然也是如此。 外面还是黑夜,她迅速起身,将衣服披上,推开卧室的门。 冷风灌来,有些冷,棠鲤却顾不了那么多了。 “十四。”棠鲤叫道。 十四从屋顶跳了下来,落在棠鲤的面前。 “你们暗卫之间有自己的联系方式,跟着我相公去的那几个暗卫,你跟他们有联系吗?”棠鲤道。 十四摇了摇头。 棠鲤其实也是尝试着问问。 他们暗卫会私下联系,但是那几个暗卫跟着去探查私兵的事,那般紧张又私密的环境,和外界联系很难。 棠鲤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不知道相公在哪里,情况如何,那个梦,何时会发生。 “十四,你带人去找他。”棠鲤当机立断道。 “夫人,属下的任务是保护您……”十四道。 “不管你的任务是什么,现在我命令你,带人去找卫擎。”棠鲤面色认真道。 若非她大着肚子,她必定要亲自去,找到她相公,接他归来。 但是,她腹中的宝宝已经快八个月了,她没办法奔波,若是去了,反而成了拖累。 她只能将那焦躁的心压下去,冷静下来。 他相公出发的时候,并没有带太多人,为了谨慎行事,怕引起长公主的注意。 但是若梦中的情景,说明长公主的人已经发现了,所以她只能硬碰硬,增派人手去接应。 “莫要耽搁,现在出发,带上所有暗卫。至于我,我这几日不出府,府中有杜夜,不必担心。”棠鲤道。 十四这才应声:“是,夫人。” “还有,一旦有任何消息,便告知我。” 十四应了声‘是’,身影消失在暗夜中。 十四一走,棠鲤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棠鲤没有睡,就在房间里睁眼到天亮。 翌日,棠鲤有些没精打采。 吃过早膳后,三宝就跑到她的身边,抓住她的手,仰着小脑袋看她。 “娘~” 棠鲤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笑。 棠鲤在椅子上坐下,拉着她的手,发怔。 三宝伸出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 棠鲤回过神来,看着她。 “娘亲,你的眉头皱起来了,我帮你抚平。”三宝道,很认真的,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 棠鲤抓着她的小手,捏了捏:“真乖。” 三宝的小手肉乎乎的,上面生着茧子,是长期练剑练出来的。 “娘亲,为什么不高兴?”三宝歪着脑袋看她。 棠鲤看着她,没有说话。 “娘亲是不是想爹爹了?” 棠鲤的目光闪了闪。 “娘亲别担心,爹爹很快就回来了。”三宝道。 无论三宝是安慰她,还是发自真心这么觉得,棠鲤听到这般童言,都觉得是个好预兆,心情好了许多。 …… 与此同时。 望仙郡通往京城的路上,一匹马在路上飞奔着。 马上的人完全是一个血人,脸上身上全是血,身上还插着两根箭。 他完全是靠意志力在坚持。 他要回去找救兵…… 所以,他不能倒下! 他咬着牙前行着,但是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天旋地转,他抓住缰绳的手也失去了力道,整个人从马上摔了下去。 马失去控制,狂奔起来,消失了。 他摔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想要起身,却完全爬不起来,只能在地上爬着…… 就在这时,隐隐听到马蹄声传来,他已经反应不过来了,只能趴在地上。 马蹄声越来越近,数十匹马停在他的面前,然后从马上跃下一人,将他抱了起来。 “十三!” 十三听着熟悉的声音,顿时一喜,紧紧地抓住了来人。 “十四,快去找主子,主子坠崖,位置在……”十三描述完位置后,便晕死了过去。 十四的脸色极为难看。 主子居然坠崖了,生死未卜! 昨晚,夫人突然叫他,让他来找主子,他听令便是,并未多想。 但是此刻,遇到十三,他不由得有些多想。 夫人仿若知道主子要出事一般…… 若非夫人让他去找主子,那可能就遇不上十三,不知道主子在何处坠崖,那主子就更危险了! 十四当机立断,让一个人带着十三回去,他则与剩下的暗卫去找主子! 纵马前行的时候,十四忍不住想,若是夫人知道主子出了事会怎样。 想到这里,他的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猛地一甩缰绳,加快了马速。 第五百七十三章 得救 十六带着十三回到侯府的时候,还是半夜,两人身上都血淋淋的,十三已经完全陷入昏迷中。 不一会儿,夫人就来了。 十六将主子坠崖的事告诉了她。 十六,乃至所有暗卫们,都知道夫人和主子的感情有多深。 他很怕,夫人在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接受不了,夫人还怀着身孕…… 然而,没想到的是,她的脸色微微发白,但是神色却很冷静。 “十六,带十三去找苏大夫看病,然后你再来找我。”棠鲤道。 “是,夫人。“十六带着十三走了。 棠鲤靠着柱子,才勉强站定。 她没想到,她那个梦可能不是预知梦,而是一种感应。 她相公已经出事了。 中箭坠崖…… 棠鲤紧紧抿着唇,转身进了书房,拿起纸笔写了起来。 待十六来的时候,棠鲤的那封书信已经写完。 “把这封信交给望仙郡的……”棠鲤说了个酒楼名和一个人名。 这些年,棠鲤一直在布置自己的情报网,以清河郡为中心,辐射到其他郡。望仙郡自然就在其中。她这封信里,自然是要情报网中的人,也帮着找卫擎。 “是,夫人。”十六拿着信,但是并没有立即离去。 暗卫们就该听令办事,不该多言,但是十六没忍住,多说了一句:“夫人,您要保重。” 棠鲤点了点头:“放心吧,我肯定会保重,等着他回来。” 十六走了。 棠鲤转身回了房间,在床上躺下。 她的脑袋乱哄哄的,睡不着。 她想见天道,但是以往,都是天道来找她,她并不知道怎么找祂…… 或许是她想见天道的欲望太强烈,混混沌沌间,她被拉入了一个世界。 一少年出现在这白茫茫的世界。 祂看着棠鲤背对着他,便悄悄地走了过去,想给她一个惊喜。 “女儿?” “棠棠?” 祂叫了两声,棠鲤便转过头看祂,漂亮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那目光快把祂冻死。 “我相公是怎么回事?”棠鲤径直问道。 “就……你不是梦到了吗?”祂道。 “我梦到的时候,我相公已经出事了。”棠鲤道。 “说明你们心有灵犀……” 棠鲤的目光愈加冰冷,少年缩了缩脖子,不敢开玩笑了。 “预知梦?金手指?”棠鲤眯着眼睛看着祂。 “这金手指也有失灵的时候……”少年低声解释道,“你怀着孕,气运被分了,而且,有些事是不能改变的。” “那我相公还活着吗?”棠鲤问道。 其实,她见天道,也不是兴师问罪来的,她就想要一个答案。 少年的眼珠子转了一圈,不说话。 “若是我相公出了什么事,那我就不干了。”棠鲤道。 少年的眼睛一下瞪圆了。 祂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不管不顾。 “在我眼里,我相公最重要,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做什么都没意思。”棠鲤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相公变成了她生命里最重要的。 她相公在,她愿意做个好人,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 她相公若是不在了,纵然这世界毁了,又与她何干? “女儿,你好好干吧。”天道意味深长道。 棠鲤松了一口气,眼睛里顿时有了神采:“好了,我知道了,再见。” 棠鲤的身影转瞬消失在这空茫的世界。 天道:“……”再次产生用完就扔的感觉。 棠鲤从天道那里得知,她相公还活着的消息,她整个人也活了过来。 她一定会好好的,等着她相公回来! …… 很累,很想睡觉。 “相公!” “相公!” 一个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响起,他不能睡! 卫擎有意识的时候,就觉得浑身疼,身上像是被巨石碾压过一般,身体和灵魂都分开了。 他勉强睁开眼睛,却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 他的眼睛被眼屎糊住了? 卫擎想要擦擦眼睛,却发现自己完全抬不了手。 “刚睁眼,还习惯不了,待会儿就好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卫擎在恢复视觉的时候,脑子也缓缓地转动着。 他被箭射中,然后马刚好行到悬崖边,他就坠崖了…… 那悬崖挺高的,幸好树很多,几次落在树上,通过树的缓冲,他最终坠落在一条河里,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要是他媳妇儿知道他失踪,生死未卜…… “媳妇儿!” 卫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然抓住一个东西。 等他能看清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奋力抓住一只手,而那手的主人,正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卫擎尴尬地松开了手。 他浑身又没力气了,只能转动着眼珠,观察着身处的环境。 他身处一个破旧简陋的木头房中,这房子年久失修,破了好几个洞,冷风灌了进来。 再看那老者,大约四五十的年纪,佝偻着背。 “是你救了我?”卫擎问道。 “哦哦哦哦。” “这是哪里?” “哦哦哦哦。” “……” 卫擎怀疑这老人在逗他,但是没有证据。 卫擎不知道的是,他喉咙干哑,刚用尽了力气,听在老者耳里就是‘啊啊啊啊’。 卫擎发现自己和这老者完全没法沟通,就闭嘴了。 卫擎上半身赤裸着,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身上的伤口处,绑着布条。 老者伸出手,将他身上的布条扯开,手里拿着个药盅,里面装着黑乎乎的药,是捣烂的药材,药汁泛滥。 老者抓了一把药糊,准备往卫擎的伤口糊。 他这伤口是箭伤,将胸口完全贯穿了,老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凶险的伤口,这人也真是命大。 他这药药效好,村里好几个被狼咬的,糊上这药,好得快,但是是真的疼。 那些个冷硬的汉子,哪个不是鬼哭狼嚎的,嚎得他头疼。 老者做好被嚎叫声穿破耳朵的准备,将药糊了上去。 结果,面前的男人却是眉头皱着,身体紧绷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老者有些诧异,手下动作没停,动作粗鲁地把药全糊他上,然后给他缠上新的布条。 “水……”卫擎沙哑着声音道。 老者没理他,转身走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蛇村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那孩子瘦的皮包骨,手里捧着一个破碗,用畏惧的眼神看着卫擎。 他想起阿爷的吩咐,还是走了过来,把水喂给了卫擎。 喂完后,就跑出门外,过了一会儿,小脑袋又偷偷伸出脑袋,好奇地打量卫擎。 卫擎看过去,他又连忙把小脑袋缩回去了。 看到那孩子,卫擎又想起三宝,想到三宝,又想到他媳妇儿,眉头皱起。 他媳妇儿知道他坠崖了,肯定很担心。 他好想自己赶紧好起来,然后回到他媳妇儿身边啊。 然而,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不知道身处何处,不知道那一老一少是何人,是否有恶意…… 卫擎有种无力感,他要是能通过做梦告诉他媳妇儿自己还安好就好了。 卫擎的身体太虚弱了,在这繁杂的思绪中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感觉到一只手在他胸口摸着,他用力抓住那只手,猛地睁开眼睛。 “松……松手……我在帮你看伤口……” 老者‘嘶’了一声,卫擎连忙放开他。 老者给他换药,但是这次的动作格外粗鲁,还往他的伤口上戳了戳,疼得卫擎冷汗直冒。 卫擎觉得老者在报复他,但是没有证据。 卫擎这次醒来,身体恢复了很多,喝完水后,说话声音也清晰了一点。 他和这老者聊了一会儿,便知道他身处的村子叫蛇村,四面环山,山中蛇多,因此闻名。 这老者懂一点医术,外出采药的时候遇到卫擎,就把他捡了回来。 老者没住在村里,而是住在山中。 卫擎问他为何住在山中,老者没说话。 “老人家,我昏迷几天了?”卫擎问道。 “十天了。”那老者道。 卫擎顿时一惊。 十天…… 他坠崖的时候,是在九月初,等于说现在已经接近九月十五! 他媳妇儿已经怀孕八个月了,再过一个多月可能就生宝宝了…… 他一定要赶上这时间赶回去,陪着他媳妇儿! 那些刺杀他的人说不定还在找他,不知道会不会找到这里…… 卫擎在床上焦躁地躺了两日,终于能起来行走,扶着墙走出了房门。 这屋子一共有三间,破破烂烂的。 卫擎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晒着太阳。 那小孩正蹲在门口捣着药,见他出来,抬头看了他一眼。 “小鬼,过来。”卫擎叫道。 小孩怕他,又有些好奇,还是走了过来。 “叫什么名字?” “狗娃。” “狗娃,你和你爷爷住在这山上吗?你的其他家人呢?”卫擎问道。 “我爹娘死了。”狗娃闷声道,“住在村里要交好多钱,阿爷没钱……” “你爹娘怎么死的?” “抓蛇……” 卫擎和狗娃聊了一下,便明白了。 蛇村田地很少,但是赋税很重,百姓没办法,只能上山抓蛇,将蛇卖了钱抵税。 但是,一般的蛇早就被抓光了,只剩一些剧毒的蛇,抓蛇的村民一不小心,可能就被咬死了。 狗娃的爹娘,也就是老者的儿子、儿媳,就是被毒蛇咬死的。 儿子儿媳咬死后,老人带着小孩没法交税,所以就躲到了这山里。 大周的赋税其实不算重,蛇村的赋税之所以重,便是因为蛇村隶属望仙郡,是长公主的封地范围,长公主要用赋税的钱养私兵、囤甲胄! 长公主为了自己的野心,苛捐杂税,致民不聊生! 蛇村不知道有多少人,像这孩子一般,失去父母,像那老者一般,失去孩子! 整个望仙郡,又不知道多少蛇村这样的地方! “等我大一些,也去抓蛇,我们就可以回村种地,吃白米了!”狗娃兴奋道。 他爹娘在的时候,是可以吃白米的。到了山上,只能吃一些山上种出来的东西。 卫擎这几日吃的就是这东西,带着苦味,很坚硬,有点像土豆,很不好吃,勉强能果腹。 “要是被蛇咬了怎么办?”卫擎问道。 狗娃咬着唇,很是纠结。 山上经常有人被蛇咬,会送来给阿爷治,但是阿爷根本没办法,很快就死掉,被蛇咬死的人脸发黑,全身僵硬,很可怕。他不想被咬死,但是,他好想吃白米啊。 “让你不用捕蛇,又能吃白米好不好?”卫擎道。 狗娃仰着头看他,眼睛里带着期盼:“可……可以吗?” “可以。”卫擎摸着他的脑袋道。 “你是不是很厉害?”狗娃问道。 他觉得眼前的人很不一样,和他见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小时候,他还住在村里的时候,就有一个阿爷,经常跟他们讲话本故事。 讲的是一个村子,被一个坏人控制着,他们要给坏人干活,还吃不饱饭。后来有一天,来了一个仙人,把那坏人打跑了,村里人便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这几年,狗娃一直盼望着仙人出现,难道这人就是仙人吗?仙人会救他们吗? “是啊,很厉害。”卫擎道。 狗娃顿时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跟前跟后地跟着他。 傍晚的时候,老者采药归来,狗娃就开心地跑了过去。 “阿爷,阿叔说,可以让我们既不用抓蛇,又能吃上饭!” 老者没狗娃那么天真,盯着卫擎看了好一会儿,问道:“你究竟是谁?” 他看到这人浮在水面上的时候,就觉得这人身份不简单,本来都打算走了,走到半路又返回去,还是把人给拖了回来。 “钦差。”卫擎道。 老者惊讶。 “钦……钦差?” 老者一把年纪了,自然知道钦差是什么。 钦差,那可是比县令、郡守还厉害的人物,能见到皇帝的人! 老者突然想到什么,朝着卫擎跪下:“求大人救救我们吧,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卫擎将老者扶起,听他说了蛇村的事,然后问了杂税的名目,两人聊至半夜,方才各自睡了。 因为知道卫擎的身份,老者对卫擎客气很多,换药都轻柔了许多。 卫擎也盼着自己的身体赶紧好起来,能早日回京…… 他媳妇儿还等着他回去呢。 转眼又过了五日,卫擎的身体好了许多,行走自如了。只是伤口还没好,武功不及原来的一成,若是遇到长公主派出的杀手,那完全没抵抗之力。 冷静,再等等吧。 他的人肯定也在找他。 半夜的时候,卫擎躺在床上,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他顿时清醒过来,不知道这发出脚步声的,是他的人,还是来杀他的。 第五百七十五章 有惊无险 脚步声越来越近。 卫擎来不及多想,当即做了决定,将被子扭成一团,塞进了床底下,然后将门闩打开,出了门,将门合上,隐入了密林中。 不一会儿,这小木房子就响起了敲门声。 那敲门声很响,像是要把门拍烂一般,很快,门就打开了。 老者开的门,有些畏惧地看向门外站着的人。 门外大约站着四五人,穿着官差的衣服,手里拿着火把。 “几位官爷,这是怎的了?”老者问道。 “有看到一个二十五六岁,很壮,大概有这么高的男子吗?”那为首的官差问道。 老者想,这说的不就是钦差大人吗? 钦差大人说,他是被追杀才跌落悬崖的。他要查望仙郡苛捐杂税的事,然后告诉皇帝,本地官府肯定是不想他查的…… 老者垂下头,目光闪了闪,摇了摇头:“没看到。” “搜!” 官差直接撞开老者,粗蛮地搜查起来。 房间里睡着的狗娃也醒了,连忙爬起来,跑到老者的身边。 老者把他搂进怀里,却有些心不在焉,看着官差将隔壁的房门推开,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钦差大人就住在那个房间,钦差大人要是被抓了,就没人帮他们了! “这屋谁住的?”一个官差问道。 老者走了过去,便见屋子里没人,心顿时放了回去。 看来是钦差听到动静躲起来了! 老者道:“官爷,村里人谁上山捕蛇,要是晚了,就住在这里。平时也会放一些草药……” 他说话的时候发着抖,这些百姓向来怕他们,官差们也没多想。 官差们粗暴地把整个木屋搜查了一遍,然后警告老者,要是见到他们说的人,就赶紧告诉他们,做完这些,官差们就走了。 官差们走后,老者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背,才发现全是冷汗。 “阿爷,阿叔……”狗娃也被吓到了,此时才想到开口。 老者连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爷孙俩就站在门口,看着官差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火把,才进屋。 老者怕孙子冻着,便把他塞进被窝里,自己在房间里坐着。 又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人站在门口。 “多谢了。”卫擎道。 他很感谢老者相信他,没供出他。 “大人客气了。”老者连忙道。 “没事了,老人家,睡吧。”卫擎道。 老者点了点头,把门栓上。 卫擎也回了自己的屋,把被子拿出来,躺在床上。 刚刚牵动了伤口,伤口处一阵一阵的疼。 从目前的伤势来看,走的稍微快点都不行,他还得养几天。 卫擎睡不着,从贴身的地方摸出信。 他跌落悬崖,又在水里泡着,这信也湿了,如今晒干后,皱巴巴的,都看不清上面的字了。平安符也不见了。 那老人家说,那箭刺入他的心口,离他心脏的位置很近。 卫擎觉得是那平安符替自己挡了一劫,发挥作用后就不见了。 是他媳妇儿救了自己一命啊。 卫擎紧紧捏着那封信,看天上的月亮。 他仿佛看到媳妇儿的脸出现在月亮里,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好想他媳妇儿啊。 卫擎又在这里养了一段时间,行走自如,伤口也开始结痂,便打算离开了。 长公主的人在找他,他待在这里也危险,而且,越来越临近他媳妇的产期了…… 他打听到蛇村归属樟木县,樟木县中就有一家凝风酒楼。 凝风酒楼是他媳妇儿开的酒楼,媳妇儿说这是连锁酒楼,这酒楼不仅挣钱,也可以互通消息。 卫擎找到凝风酒楼的人,让他们助自己归京! 老者和狗娃听说卫擎要去县里。 “大人,我和您一块去,我年轻的时候去过县里,对县里熟悉。”老者道。 老者现在四十多岁的模样,年轻的时候,岂不是几十年前……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狗娃叫道,纯粹是想去县里玩,听说县里很热闹,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他从小到大都没去过呢。 最终,决定三个人一起去县里。 卫擎本来穿的是老者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这一天要出门,老者给了他一件新一些的衣服。 “这是我儿子的衣服……”老者看着卫擎道,他儿子的身型比钦差大人小一点,因此这衣服穿在他身上稍微有些紧,不过也能穿。 其他的衣服,要么卖了,要么改了,就这一件不舍得,他儿子没了,这衣服也算留个念想。 “这个戴上。”老者又给了卫擎一顶斗笠。 卫擎将斗笠戴上。 三人就一起下了山。 从蛇村去县里太远了,要是靠走的,估计得走上几天几夜。 所以,老者在村里找了一牛车,带他们去县里。 “阿水抓蛇很厉害,挣了很多钱,但是他婆娘担心他,不给他上山,所以用钱买了一辆牛车。”老者道,“别担心,阿水嘴巴很紧的,不会乱说话。” 老者救过阿水,所以阿水对他们很客气,很快就架好牛车。 卫擎三人坐在牛车上。 卫擎在李家村待了那么久,刻意收敛了周身气势,就是一山野汉子。 老者说他是自己的远房表侄,阿水也没多想。 一行人往镇上去,到了镇上,已经是傍晚了。 卫擎一路而来,见过许多镇,这镇也很破败,店铺很少。苛捐杂税之下,民不聊生啊。 但是,对于狗娃而言,却很稀奇,他从来没来过镇上,见过这么多人,还有这么稀奇的玩意。 在路过一家包子铺前的时候,狗娃眼巴巴地盯着,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老者直接把一疙瘩塞进他嘴里:“吃这个。” 他们哪有钱买包子? 这黑疙瘩都是家里煮好带过来的。 “阿爷,你看!”狗娃突然指向一个地方。 老者眼睛不好,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都不知道是个啥。 卫擎却看清了,那上面贴的通缉令上,居然是他的画像。 通缉令离说他是江洋大盗,通缉他,提供线索之人赏银十两。 幸好他戴着斗笠,不然这张脸一暴露,就完蛋了。 卫擎跳下牛车,趁着行人不注意,撕下一张画像,藏进了自己的怀里。 第五百七十六章 会合 从镇上去县里要三四个时辰。 镇上有客栈,但是他们肯定没钱住客栈,而且,他们赶时间…… 所以,老者就拜托阿水走夜路,走得慢一些。 阿水是个老实憨厚的,听老者这么说,也没意见,赶着牛车往县里去。 幸好今晚有月亮,去县里只有一条路,慢是慢了一些,还挺顺畅的。 阿水怕累着牛,所以走走停停的,本来三个时辰的路,走了六七个时辰,到县城门处的时候,天都亮了。 城门处排了长长的队伍,众人排队入城。 狗娃窝在卫擎怀里睡了,被老者叫了两声,才打了个哈欠,醒来。 “进城?”老者凑到卫擎的身边,低声问道。 卫擎想,镇上贴着他的通缉令,这县城门口肯定也会贴着,他这进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卫擎摇了摇头,低声说了通缉令的事。 老者思考了片刻:“那我进去,给您传信?” 卫擎也是这个想法。 他将那张通缉令给了老者,附耳到老者耳边说:“你去找凝风酒楼的掌柜的,一定要是掌柜的,然后把这张通缉令给他,就说见过上面的人。” 老者点了点头,将通缉令收好:“放心吧。” 卫擎朝着老者抱拳:“多谢了。” “我也是不想我孙子跟他爹一样啊。”老者囔囔道。 入城是要钱的,老者并没有带孙儿,而是自己进去了。 卫擎牵着狗娃的手,看着那道佝偻的背影在城门处排队,希望老人家此行能平安顺利。 狗娃却不知道此行的危险,眼巴巴地看着他阿爷的身影:“我也好想去县城玩啊。” 卫擎摸了摸他的脑袋:“会有机会的。” 老者进了县城,他三十年前来过,现在站在这里,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这凝风酒楼很有名,他问了几个人,就问到酒楼的位置,朝着酒楼走去。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他才走到。 他努力挺直身板,看着这豪华的酒楼,来往的人都衣着华贵,而他穿得破破烂烂的,掌柜的会见他吗?而不是把他当乞丐赶走? 老者深吸一口气,朝着酒楼走去。 一个年轻的伙计走了过来:“老人家,你要吃饭?” 这伙计居然没赶他走?那些小店见着他都赶他,这么大的酒楼态度居然这么好,这酒楼真的很不一般。 老者松了一口气,对伙计道:“我想见你们掌柜的。” “见我们掌柜的有何事吗?”伙计笑着问道。 “你们掌柜的是不是在找人?”老者问道。 伙计的脸色便有些变了:“你在这坐着,我去向我们掌柜的说这件事。” 很快,老者就被带上了楼,进了一个房间,里面站着一个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正是樟木县凝风酒楼的掌柜。 掌柜的态度很温和:“老人家,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人?” 老者从怀里摸出一张通缉令,摊开,递给掌柜的。 “我见过上面的人。” 那一位下了命令,就是要找画像上的人,现在居然有了线索,真是太好了! 掌柜的顿时一喜:“那你知道他在何处吗?” “知道,其实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带我去找他!”掌柜的连忙道。 卫擎带着狗娃,和阿水一起,在距离城门一里左右的地方等着。 阿水和狗娃都在睡觉,卫擎坐在一颗石头上,朝着城门的方向看着。 他心中焦急不安,不知道老人家是否见到掌柜的了。 他在焦急中,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便见一辆豪华的马车出了城,径直朝着他们而来。 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阿水和狗娃都醒了,直勾勾地盯着那马车。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马车! 这时,从马车上下来两个人。 “阿爷!”狗娃惊讶大叫。 他阿爷居然坐上了马车! 而后面下来的衣着华贵的中年人,则走到了卫擎的面前,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卫擎抬起头,一张俊美刚毅的脸从斗笠下露出来。 中年人脸上满是喜意,这是大掌柜的夫君,中年人便叫他‘爷’。 “爷,太好了,终于寻到您了!” 卫擎颔首。 “有办法进城吗?”卫擎问道。 “这辆马车有暗格,您藏在暗格里就行。”掌柜的道。 卫擎点了点头。 他问掌柜的要了钱,给了阿水牛车的钱,然后摸了摸狗娃的脑袋。 “进县城玩好不好?” 狗娃猛地点头:“好!” 老者交代了阿水,让他不要说今日的事,阿水点了点头,就赶着牛车走了。 卫擎藏在马车的暗格里,掌柜的带着老者和狗娃坐在马车里,一行人便进了城。 卫擎还有自己的事,便把老者和狗娃交给掌柜的派人照顾,并让掌柜的给他们一些白米和钱财。 他记得狗娃的梦想就是能吃上白米饭。 也到了道别的时候。 “老人家,我必定不会让狗娃重复他爹的命运。”卫擎认真承诺道。 老者点了点头:“多谢大人了。” 狗娃看着卫擎:“阿叔,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卫擎神色柔和了一些,摸了摸他的脑袋:“等阿叔有空就来看你,乖乖的,多帮着你阿爷好不好?” 狗娃点头:“好!” 卫擎笑了笑:“乖,小男子汉。” 狗娃的脸微微发红,把小胸膛挺起。 卫擎和爷孙俩告别后,就被掌柜的带着去了自己的住处。 “前一段时间,我就收到大掌柜传下来的信,要找爷,爷您好好的,大掌柜知道肯定很开心。”掌柜的笑着道。 他媳妇儿果然在找他,这段时间肯定担心坏了。 掌柜的姓陆,卫擎道:“陆掌柜,我先写一封报平安的信,帮我送给你们大掌柜。” 卫擎写了信,交给了陆掌柜,陆掌柜立即把信发出去了。 陆掌柜和十四他们有联系,也将这个消息传给了十四。 下午的时候,十四就来了,一行共有十个人,其中有一个居然是老扈。 十四看到卫擎,眼睛顿时一亮,主子无恙,太好了! 老扈则朝着卫擎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他。 “太好了,大人你没事太好了!呜呜呜呜!”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大哭了起来。 眼看要把鼻涕抹在卫擎身上,卫擎连忙抵着他的额头,把他推开。 之前那么凶险,卫擎本来以为老扈凶多吉少,如今见他活着,其实挺开心的。 “老扈,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卫擎问道。 “我就趴在地上,装死,后面就真的昏死过去,直到这几位找到我。”老扈嘿嘿笑道。 众人简单叙旧后,便打算启程回京城。 望仙郡都是长公主的地盘,这一路上依旧危险重重,希望别再出什么事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媳妇儿我在 京城,侯府。 棠鲤坐在院子中,手里拿着一封信,一遍一遍地看着。 这封信是一个多月前寄来的那一封,此时,她相公不知道身在何处,如何了。 棠鲤看着那上面的字迹,想象着她相公写信时的模样,不由得笑了。 但是又想到她相公下落不明,脸上的神情变得寂寥、担忧。 她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相公,宝宝们快出生了,你快回来吧。 苏夫人走到她的身边,将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 “秋高气爽,别冻着了。”苏夫人柔声道。 临近产期,苏夫人陪在棠鲤身边,晚上睡觉也睡在她隔壁的房间里。 棠鲤看着她,点了点头。 苏夫人看着她手里的信,轻叹一口气,知道她又在想卫擎了。 卫擎离开的时候还是夏日,如今已经是秋日了。 苏夫人很理解那种感受,要是苏大夫离开这么久,她也想的不得了。 很快,卫子熠来了。 卫子熠又长高了一些,脸也长开一些,一双细长的眼眸,像小狐狸似的,甚是俊俏。 小少年巧舌如簧,跟棠鲤讲一些趣事,棠鲤听着,心情好了许多。 不一会儿,三宝也来了,眨巴着大眼睛往棠鲤身边凑,听着二哥讲故事,听到精彩的地方,就用两只小手轻轻鼓掌。 待二哥讲到一个女将军的时候,她便捡起地上的树枝做剑,走到空旷的地方,配合着卫子熠表演。 三宝拿着小木剑,比划着姿势,英姿煞爽,绑马尾的红绳随风飘起。 “只见敌军一行十人,将那女将军围在中间……” “二哥,怎么才十个人?一点也不酷。”三宝有些不满。 “好,那就百人,百人将女将军围在其中。” 三宝的下巴扬起:“我要于万人之中取敌军首领的首级,那才酷。” 卫子熠从善如流:“只见那女将军被一万人包围其中。那一万人,各个英武强壮,手持长矛……” 三宝这才满意,拿着木剑开始攻击,还发出‘嚯嚯嚯’的声音,煞有介事。 “那女将军甚是勇猛,将那强壮的兵士一个个击倒……” “嚯!” 棠鲤忍不住笑了,这俩娃真是太逗了,暂时忘记了思念和担忧。 三宝见娘亲笑了,朝着卫子熠眨眼,卫子熠也回以一个眨眼。 傍晚,许珏和卫子昂放衙后,也来了棠鲤这边,陪着她。 纵然棠鲤什么都没说,但是孩子们都很敏锐,知道爹爹这么久没回来,娘亲担心难过,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过来陪她,说说话。 棠鲤又何尝不知道他们的想法? 四个孩子真是贴心的棉袄,她心里暖烘烘的。 “娘,我昨晚梦到爹爹了,爹爹告诉我他很快就回来了。” 三宝离开的时候,凑到棠鲤耳边低声道。 棠鲤本来觉得,小家伙就是安慰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真收到了她相公的来信! 拿到那封信的时候,棠鲤的手都是抖的。 她相公给她写信了,就等于十四找到她相公了! 她相公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她将信打开,看着上面的‘媳妇儿’三个字的时候,眼眶一下红了。 棠鲤迅速将信看完了一遍。 她相公将失踪的这段时间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他说他坠崖后,被一老者所救,那老者是个大夫,他就留在老者那里养伤。 待养好伤后,就去了县里,找到一家凝风酒楼,和酒楼的掌柜联系上,自然就和十四他们也联系上了。 他说他一切安好,如今正在归京途中。 棠鲤看完一遍后,又看了一遍,直到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归京途中,何时才能到京城呢? 这归来的路上,希望一路平安,不要再遇到危险了。 接下来的时间,棠鲤日日盼着卫擎归来。 她真希望,哪一天早上醒来,一睁眼睛,就看到他在自己身边躺着。 这般过了五日,卫擎还没回来,棠鲤的肚子突然疼了起来。 一阵一阵的疼。 苏夫人很快发现她的变化,肚子一阵一阵的疼,这是快生了啊! 苏夫人连忙扶着棠鲤去卧室躺下。 有经验的稳婆都在府里待命,苏夫人连忙去叫了稳婆和苏大夫。 稳婆在房间里助产,苏大夫则在门外等着,以防万一。 棠鲤躺在床上,腹部一阵一阵的疼。 门外则是嘈杂声一片。 乌侯爷和乌夫人来了。 三宝和杜夜来了。 卫子熠也来了。 不一会儿,顾夫人和方妙来了。 再然后,顾怀瑾也来了。 顾夫人走了进来,紧紧地握住棠鲤的手。 其他人则被挡在门外,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棠鲤的腹部越来越疼,她的头却转向门口,目光紧紧地盯着门口。 苏夫人知道,棠鲤在等卫擎归来。 棠棠就要生了啊,卫擎快回来吧。 她也在心里期盼着。 棠鲤越来越疼,眼睛缓慢地眨着,看着门口的方向,期盼着下一瞬,她相公就推开门,出现在她的面前,憨笑地看着她。 汗水打湿了她的睫毛,她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模糊。 “媳妇儿!”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棠鲤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听到了她相公的声音! 她不会再做梦吧? “媳妇儿,我回来了。”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是错觉,是她相公真的回来了! 棠鲤的眼睛一下红了。 “小棠,他回来了!”苏夫人刚明显也愣了一下。 卫擎赶着棠鲤生产的时候回来了! 在这个时间点回来,就像奇迹一样。 门外,卫擎正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他的身型依旧高大,但是整个人却脏兮兮的,脸上满是灰尘,头发很乱,身上还有一些伤口。 他从樟木县到京城,不敢走大路,只能绕小路,所以花的时间差不多是走大路的两倍。 他未曾停歇,紧赶慢赶,就想早点回来见到他媳妇儿。 他一回到侯府,就听说媳妇儿要生了。 他的心脏都要跳出来,就这么脏兮兮地跑了过来。 他被拦在门外,不能进去,于是就走到门口,脸贴在门上,试图能看清里面。 “相……相公……”他媳妇儿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 “媳妇儿,我在。”卫擎柔声道。 第五百七十八章 生了龙凤胎 他媳妇儿的声音越来越痛苦。 卫擎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一般,很难受。 一箭穿心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 原来生孩子这么痛苦。 他媳妇儿好疼啊。 为什么这么痛苦不是他来受? 他本来想着,让他媳妇儿给他生一窝的崽,但是听着那痛苦的声音,他宁愿一个崽都不要! 他们已经有四个崽崽了! 卫擎的眼眶不禁红了。 “媳妇儿,我在。” 卫擎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卫擎觉得,每一点时间都格外难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门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生了!” 生了! 卫擎猛地跳起,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他一进去,就看到他媳妇儿正转过头,看向他。 他媳妇儿一张小脸格外惨白,带着疲惫,头发散落着,汗湿了头发。 卫擎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媳妇儿。 棠鲤也也看着他,笑着。 怎么搞得这么脏呀? 脸上黑乎乎的,衣服也分不清原来的颜色。 头发乱糟糟的,胡子那么长了,像个野人。 好像瘦了一些,棱角都更加分明了。 好丑啊。 但是,她却舍不得移开目光。 卫擎想牵着媳妇儿的手,想紧紧抱着她,想亲她。 但是他太脏了,不敢靠得太近,就眼巴巴地看着。 “恭喜大人,恭喜夫人,是一对龙凤胎呢,小少爷和小小姐都很可爱。”稳婆笑着道。 龙凤胎? 媳妇儿生了两个宝宝? 卫擎这才看向两个宝宝。 两个小宝宝被放在棠鲤的床头。 好小哦。 “媳妇儿,皱巴巴的,好丑哦。”卫擎道。 棠鲤被他逗得笑了。 皱巴巴的,是很丑。 卫擎盯着那两个小宝宝,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是他和他媳妇儿的宝宝,这两个小宝宝身上流淌着媳妇儿和他的血脉呢。 卫擎看看两个宝宝,又看看媳妇,那一瞬间,心中有种奇妙的满足感。 他好幸福啊。 “相公,快去洗个澡吧。”棠鲤道。 卫擎依依不舍地离开房间,洗澡去了。 在此期间,棠鲤也换了一个干净的房间,吃了一点东西。 顾夫人和苏夫人都在房间里陪着她,一个人抱着一个小宝宝。 “棠棠,这宝宝长得像你,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人。”苏夫人道。 棠鲤看着她抱着的小宝宝,五官都是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不过这一眼看去,确实长得像她,唯有鼻子很像她相公。 小宝宝是结合了她和她相公的长相啊,血脉的力量真的很神奇。 一刻钟后,卫擎就回来了。 顾夫人和苏夫人抱着两个小宝宝去了另外一个房间,让他们夫妻俩好好相处。 卫擎把自己搓了一遍,胡子剃了,干净了很多。 他拿了个小板凳,在床边坐下,眼巴巴地看着棠鲤。 棠鲤也看着他。 那张俊美的脸完全露了出来,确实瘦了很多。 脸上还有一道刚结痂的伤痕。 棠鲤伸出手,想摸他的脸,卫擎就凑了过来,让她摸。 棠鲤一寸一寸地摸着他的肌肤。 这一刻,更有一种真实感,她相公是真的回来了。 “箭伤,疼吗?”棠鲤问道。 “都好了,不疼啦!”卫擎笑着道,“媳妇儿,我现在翻跟斗,都不影响伤口呢。” 一副她不信,他就要去翻跟斗的模样。 棠鲤捏了捏他的耳朵:“别闹腾。” 卫擎‘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唇上亲了亲。 “媳妇儿,疼吗?”卫擎问道。 他媳妇儿很坚强,很少哭,但是刚刚那叫声很难受,可见有痛苦。 “刚疼,现在不疼了。”棠鲤道,“听到你的声音后,就格外有劲,我就想赶紧生出来,就能看到你了。” “媳妇儿,辛苦了。”卫擎道,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片刻后,又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放好。 卫擎把脸贴在床上,离他媳妇儿近了一些,呼吸着他媳妇儿身上的气息,有种奇异的安心感。 “媳妇儿,你累着了,快睡一觉吧。”卫擎道,“我唱歌给你听。” 卫擎低声哼着歌,他的声音沙哑,很好听。 棠鲤确实有些累,听着那声音,陷入了沉眠中。 卫擎累,但是却很兴奋,舍不得睡,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媳妇,到了晚上,才趴着睡去。 半夜,一个吻落在他脸上,卫擎才醒了过来。 “相公,到床上来睡。”棠鲤心疼道。 这傻的,居然趴着睡着了。 卫擎爬上了床,在她身边躺下,扭着脑袋看她。 棠鲤伸出手,蒙住他的眼睛。 卫擎这才又睡了一会儿。 棠鲤陪着他躺着,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格外安稳。 两人睡到天亮。 卫擎先醒来,不一会儿,棠鲤也醒了。 卫擎亲了她一下,便起床了。 他媳妇儿刚生,要坐月子。 卫擎之前了解过,坐月子很重要,月子坐不好的话,会对身体。 卫擎将她的被子掖好,打开门,叫来外面的下人,伺候她洗漱。 卫擎喂她吃早膳,还有苏大夫专门配的补品。 喂完媳妇后,卫擎又去隔壁房间看了一下两个小宝宝。 两个小宝宝并肩躺在小床上,没昨晚那么皱巴巴了,肉乎乎的,很可爱。 其中一个小宝宝先睁开眼睛,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先盯着卫擎看了一会儿,然后小手一挥,打在了旁边的小宝宝脸上。 那小宝宝被打醒了,有些懵逼,眨巴着大眼睛,突然反应过来,脸有些疼,嘴巴一瘪,就哭了起来。 另外一个小宝宝完全没有打人的自觉,听见她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两个小宝宝你一声我一声,顿时哭声震天。 奶娘是早就找好的,连忙过来哄着,把两个小宝宝哄好。 卫擎又回了隔壁房间,向棠鲤告状:“媳妇儿,吓死我了,屋顶都快被掀了。” 棠鲤笑眯眯的:“中气十足,像你。” 卫擎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嘿嘿。” 卫擎像一只撒欢的大狗似的,围着床转了好几圈。 高兴够了,卫擎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媳妇儿,我得进宫去一趟。” 他要把这段时间查到的,全部禀告给宫中的那位。 棠鲤点了点头,她相公吃了这么多苦,遇了这么多险,就是为了这一刻。 长公主肯定不可能坐以待毙,接下来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第五百七十九章 与长公主对质 卫擎刚入宫的时候,长公主那边就收到消息了。 她正在用早膳,听闻此消息,手中的碗直接跌落在地。 她的脸色极为难看。 卫擎不是中箭坠崖,凶多吉少吗?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京城的? 那些个废物!居然连一个人杀不了,还看不住! 长公主顿时没了用膳的心思,起身进了书房,将那些和望仙郡来往的书信,全部拿了出来,然后令下人拿来火盆,她亲手将那些信全烧了。 看着所有的信全部化为灰烬,长公主松了一口气。 皇宫。 卫擎看着面前的皇帝,他的脸色惨白,头上生了白发,明明几个月未见,他却像老了好几岁。 这人虽然是他的生父,但是看着他这般变化,卫擎并不觉得心疼,他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臣参见陛下。”卫擎跪下行礼。 “乌爱卿快起来,这一段时间辛苦了。”周帝笑着道,“查到了什么?” 卫擎起身,将自己查到的一一道来。 “乐水县县令是因为乐水赋税太重,屡次找了郡守,希望郡守降低赋税,但是郡守不允。他看百姓凄惨,民不聊生,便决定来京城找陛下。结果便被以贪贿之罪,处斩了。” 周帝的脸色极为难看。 望仙郡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居然敢做出这种加重赋税之举。 “陛下,并非整个望仙郡都加重赋税,而是一些较为偏远的地方,那里的百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乖乖交税。” “臣顺着赋税的事往下查,这加重的赋税用在何处,便在望仙郡境内发现一支私军。” 周帝的脸色彻底变了:“私军?” 大周禁止养私军,望仙郡里居然养着私军! 望仙郡距离京城这么近,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这私军养在望仙郡南部,共有三万人左右,配以甲胄、兵器,其中一万人还配有马。”卫擎继续道,“具体的情况都记录在这文牒中。” 卫擎递上文牒,周帝接过,看了起来。 “陛下,您往后翻,是望仙郡征税的名目。” 周帝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名目,只觉得头晕目眩,特别难受。 这么多名目,这是要百姓的命啊! “臣归来的时候,遭到许多杀手的追杀,胸口中了一箭,差点见不到陛下了。” “岂有此理!”皇帝猛地一拍桌子。 望仙郡连钦差都敢杀,是完全不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皇帝的头一阵一阵的疼,感觉快撑不住了。 “德顺!”皇帝叫道。 很快,德顺公公就进来了。 “药。” 德顺公公连忙奉上药,皇帝吃下后,那头疼方才缓解了一些,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 “来人,传朕旨意,让长公主来见朕。”皇帝道。 皇帝闭着眼睛休息,卫擎没说话,站在一旁等着。 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皇帝此时的心情肯定很焦躁。 卫擎紧绷着身体,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以及应对之策。 就在这各有所思中,长公主来了。 长公主进来,先是朝着皇帝行了礼,然后看向卫擎,神色如常,脸上还带着笑。 “这位大人是?” “乌爱卿,这次查望仙郡乐水县县令之死的钦差。”皇帝道。 “原来是乌大人啊,年轻有为啊。”长公主夸赞道,看向皇帝,眉头皱起,“陛下,您的脸色怎么有些难看,可是哪里不舒服?” 皇帝看着长公主,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 她是他的同胞姐姐,是他最亲近和信任的人。 他身边的那些人啊,都一个个远离他,唯有阿姐还在他身边…… 如今,却连她…… 孤家寡人,这便是帝皇啊。 他想做一个明君,就得舍弃许多东西。 皇帝面无表情地将将手中的文牒递给长公主:“看看吧。” 长公主看到文牒上的内容,脸色顿时变了。 “陛下,这些事我不知道,肯定是望仙郡那些人做的!” “我在封地待了短短的时间,很快就归京了,每年就收着望仙郡一半的赋税。我没想到他们居然背着我巧立名目、加重赋税,居然还养私兵!” “陛下,大周律令,不可养私兵,一定要将幕后之人查出来,狠狠惩处!” 长公主先是将自己摘干净之后,开始打感情牌。 “陛下,我们一母同胞,自幼一起长大,陛下好,我就开心,我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我一介女流之辈,又如何能……能依赖的只有陛下啊。” 长公主没有顾及卫擎在场,滔滔不绝地说起幼年时候的事。 皇帝的神色,也从原先的冰冷,变得温柔起来。 是啊,他与阿姐感情这么深厚,阿姐怎么会背叛他呢? 哪怕这么多证据,但是,在多年的感情面前,皇帝也似乎被蒙蔽了。 又或者说,他没办法接受一母同胞的姐姐背叛自己,所以选择了逃避,偏向于姐姐没有背叛自己的那个可能…… 卫擎一直默不作声,垂着眸,眼神却变得冰冷。 亲情? 皇帝此时倒是看起来很在意亲情,但是当初,对他娘,对他,对太后,又有丝毫亲情可言? 真是可笑! 皇帝若是选择相信长公主,那那些无辜的人,乐水县县令,就这么白死了吗?那救了他的老者,狗娃,许多许多的百姓,就要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他心中有种无力感。 不过,那种无力感,很快就被滚烫的想法和坚定的意志代替了。 无论如何,他定要替死去的人讨回公道!让那些百姓不再受压迫!洗清萧家的冤屈!萧家人也不会白死! 卫擎低垂的眼眸中,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皇帝确实动摇了。 他希望一切都是其他人做的,长公主只是被蒙蔽了。 “陛下,臣觉得可以搜一搜长公主府,以证长公主的清白。”卫擎道。 皇帝点了点头。 “来人。”皇帝道。 皇帝召来了禁卫军统领,让他带着人去搜查长公主府。 禁卫军统领离去。 卫擎明白,若是此番,禁卫军什么都没搜查出来,那长公主便可以脱罪了。 所有的罪行,都会由以望仙郡郡守为首的一行人来承担。 而长公主,只是被蒙蔽了…… 希望禁卫军能搜出一些东西来吧。 长公主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已经将那些证据清理干净了,禁卫军不会搜查出任何证据。 …… 长公主府。 禁卫军迅速将长公主府包围了。 “你……你们要做什么?这可是长公主府!”门房想要拦住他们。 长公主府在京城是何等尊崇的存在,平日里可没人敢这样无礼! 禁卫军只宣读了皇帝的口谕,便冲了进去,对整个府邸进行地毯式搜查。 这番搜查,来势汹汹,府里许多人都懵了,战战兢兢。 长公主是他们的靠山,他们都担心长公主出事…… 唯有流月公子,神色镇定,脸上还露出一抹笑。 宫里来人了,搜查长公主府,开始撼动这棵大树了。 他在府里走着,那些人都慌慌张张的,并没有人注意他。 他来到长公主的书房外,看着那些禁卫军冲进了书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封书信,递给了他们的首领。 流月公子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长公主以为将书信都烧干净了,却不知道,他偷偷藏了几封…… 很快,搜查长公主卧房的禁卫军,发现了龙袍! 与望仙郡郡守来往的书信,提及私军之事,再加上这龙袍,长公主想要谋反,证据确凿! 禁卫军将整个长公主府搜查了一遍,便带着这些证据,回宫复命了。 …… 长公主很冷静,还喝着茶,心里盘算许多事,此桩事后,私兵如何处理,谁出来顶罪,再安排谁去……以及该怎么对付给她找了这么大麻烦的乌煜! 她要乌煜众叛亲离、生不如死! 长公主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狠戾,再抬起来的时候,变得温柔。 长公主和皇帝说了几句话,皇帝脸上回应了几声,两人之间的氛围很轻松。 就在这轻松的氛围中,禁卫军回来了,将从长公主府搜查到的东西,全部摆在皇帝的面前。 书信、龙袍…… 长公主看到这些证据的时候,脸色猛地变了。 怎么可能? 书信她不是全烧了吗? 至于龙袍…… 怎么会有龙袍?! 她从来不会做这种蠢事! 但是,从她的府邸搜出来,百口莫辩。 有什么东西逃脱了她的掌控! 看着这些证据,她身体的力气一下被抽干了,靠坐在椅子上,面无血色。 第五百八十章 树倒猢狲散 皇帝久久没有言语,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岁。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证据确凿,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的皇姐,真是好大的野心啊,养私兵,想做皇帝呢。 皇帝的头转向另一边,不想再看长公主一眼。 “我以前是没这种想法的,”长公主突然开口,“阿炎,阿姐觉得你是个好皇帝,阿姐很欣慰,看着你把大周治理得越来越好。阿炎,你是个明君。但是这些年,你的身体越来越差……你很好,但是你的儿子们都不行。老三,看着谦虚,但是好大喜功,看着宽和,实际上睚眦必报,看着周到,实际错漏百出。再看老六,就是个顽皮的孩子,太单纯了,什么都不会,这样的孩子怎么做皇帝?” “其实,还是他最像你……”长公主说着,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止住了话头。 皇帝却听出来了。 他知道长公主说的谁。 他偶尔也会想起那个孩子,实际上,那个孩子是长得最像他的。 可惜,他的母亲姓萧。 他偶尔会想,这是不是报应,所以才使得他的其他儿子,一个个都不够合他心意。 长公主和皇帝都没注意到,他们在说此事的时候,卫擎突然转头看了长公主一眼,目光闪了闪,泛着冷意,很快又消散不见。 他重新垂下头,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最低。 “老三很孝顺。”皇帝囔囔道,像是要辩解什么。 长公主神情真挚,继续道:“我不忍心你辛苦治理好的大周,可能再次没落下去,所以……” “原来你想谋反,都是为朕着想啊。养私兵,藏甲胄,苛捐杂税,致民不聊生,这都是为了朕?”周帝突然露出嘲讽的笑,看向长公主。 昔日亲密无间的姐弟,终究因为权势反目成仇。 长公主知道自己的感情牌已经没用了,便收敛了神情,冷冰冰地看着皇帝。 “看来陛下是不会原谅我了,那我只有以死谢罪了。”长公主说着,突然朝着那柱子撞了过去。 一声巨响,长公主倒在地上,头上破了一个窟窿,血汩汩地流着,她的脸色惨白,像是没了生气。 皇帝愣愣地看着,久久不曾言语。 长公主这一撞,撞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最终还是救了回来,送回了长公主府,软禁起来。 皇帝对长公主的处置并未下,但是树倒猢狲散,长公主的势力迅速瓦解。 朝中大臣,但凡和长公主有关联的,全部一一清算,尤其是那些和长公主有姻亲关系的,全部被撤职关押了起来。 一时间,人人自危。 望仙郡也是重点清查地点,长长的一串名单,全是要押入京城受审的。 也因此,大理寺、刑部、监察院,这三法司格外繁忙。 卫擎忙得脚不沾地,纵然再想媳妇儿和宝宝们,甚至连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睿王府。 在卫擎调查望仙郡,和长公主斗智斗勇的时候,赵殊和锦瑟也做了许多事。 期间,有一次秋猎。 因为外界都在传皇帝身体不行的消息,皇帝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体,决定亲自参加狩猎。 而锦瑟也从神仙那里得知,皇帝在秋猎的时候会遭到刺杀。锦瑟赶紧将此事告诉赵殊,让他借此机会立功。 秋猎的时候,赵殊就刻意跟在皇帝不远处,果然遭遇了刺客。 赵殊舍身挡在皇帝面前,替他挡了致命的一剑,自己也受了重伤,险些丧命。 也因此举,赵殊重新获得了皇帝的宠爱,获得了上朝的资格,重新参与政事。 三皇子一派,也松了一口气,重新昂首做人了。 谁知,眼看越来越好的时候,长公主居然出事了。 锦瑟是长公主的养女,而且是最受宠的那个养女,自然受到很大影响。 赵殊其实也很想撇清关系,但是,他知道锦瑟身边有个神仙,那个神仙能告诉她一些没发生的事,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赵殊尝过这种能力的甜头,所以力保锦瑟。 锦瑟以为赵殊对自己用情极深,极为感动,更想从神仙那里套出一些话来,帮助自己的夫君。 大理寺数次调查锦瑟,都没查出她与长公主谋反案有关的证据,锦瑟暂时逃脱了干系。 除此之外,长公主府的那些下人们,也全部被羁押在刑部的大牢中。 几百人分散几个牢房关着,蜷缩着,战战兢兢。 长公主的一众男宠关在一处。 其中有一人在角落,像是被孤立一般。 他身上的白衣,脏兮兮的,头发也甚是凌乱。 几个人轮流走到他面前挑衅。 彼时,这人在府里的身份远远高于他们,长公主待他很特别,他们求都求不到的东西,他可以轻松得到,所以他们很嫉妒他。 此时,同为阶下囚,自然要挖苦几句。 而且,他说不定长公主谋反的事,隐而不报,罪行比他们更重呢。 然而,沈清流并未将他们的挑衅放在眼里,毫无反应。 沈清流闭着眼睛,面无表情,但是,那轻敲着大腿的手指,泄露了他的焦急,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如此过了几日,大牢的门打开了,有狱卒走到沈清流的面前。 “跟我走!” 沈清流起身,跟在那狱卒的身后走了出去。 此行,定然不是好事。无数双眼睛落在他身上,有幸灾乐祸,也有同情。 沈清流跟着那人的身后,走出了大牢,绕了好几个弯,然后进了一间房间。 其中,已经有人等着他了。 那人很高大,面容严肃,报上自己的名号:“乌煜。” 沈清流眼睛一亮。 “乌大人!” 这段时间,沈清流就跟做梦似的。 长公主的势力就犹如庞然大物,当初,乌夫人说要扳倒的时候,沈清流觉得很难,也觉得要等很长一段时间,却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 长公主谋反的罪行曝光,长公主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也被关押在地牢中。 他又有些担忧,乌夫人会不会忘了自己?他和长公主的关系,会不会获罪?娇娇是否安好?他和娇娇,还能再见面吗? 他被那些不安折磨着,看到乌煜很是惊喜。 “我会安排你和你夫人见面。”卫擎道。 沈清流皱眉:“多谢大人。大人,我就这么走了,会不会有问题?” “沈公子所做已经够了,剩下的事我会处理。”卫擎道,拍了拍沈清流的肩膀,“放心吧。” 沈清流的眉头朝着他深深作揖:“多谢大人了。” “你和你夫人先暂时在京城住一段时间,待风头过了再离开京城。”卫擎交代道。 沈清流点头。 “我听我夫人说,三年前,你过了会试,很可惜,我没办法帮你恢复功名。”卫擎道。 沈清流一个会试过了,还参加殿试的学子,居然成为长公主的男宠。 这其中,肯定有皇帝的默许。 长公主是倒了,但是皇帝不会打自己的脸,沈清流没法恢复功名。 “大人,功名利禄于我如过眼云烟,我现在只想和我夫人一起,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沈清流道。 沈清流和卫擎告别后,便坐上了卫擎给他安排的马车。 马车行在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沈清流坐过无数次马车,却从未像这次这般轻松,又满怀期待。 这马车,是带着他走出牢笼的马车,奔向自由,和更广阔的天地。 马车最终停在一家小院前。 沈清流下了马车,走到那小院前。 他在门口踌躇片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黑灰,才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儿,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真是许娇,穿着农妇的衣服,头发简单地束着,一身质朴。 许娇看着沈清流,忍不住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两人就这样直直地对视着。 沈清流露出一抹笑,朝着她靠近一步,把她搂进怀里,抱了一个满怀。 许娇也伸出手,抱住了他。 她跋山涉水,跨越千里,终于寻到了她的丈夫,并且,他们将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长公主的案子,影响的不只有京城,还有望仙郡。 旧的官员被押到京城,新的官员重新上任,赋税减轻。 山中。 一老者佝偻着背正在摊开药材晒着。 这时,一道小身影急速跑了过来。 “阿爷!阿爷!”狗娃大声叫道。 老者转头看,冷着脸:“跑这么快作甚?有老虎在你身后追啊!” 狗娃拉着他的衣袖,很高兴道:“阿爷,我们可以下山了。” 老者愣了一下。 不一会儿,就看到狗娃走来的地方,村长也来了。 “这是咋回事啊?” “赋税减轻了,你不用再躲在这山上了!这山上毒蛇太多了,住着太危险了。阿贵叔,快跟我下山吧。”村长乐呵呵道。 “赋税减轻了?” “对,还免一年的税呢!昨天来了几个官爷,还把你家老房子修了一遍呢,快收拾一下下山吧。” 老者转头去收拾东西,整个人懵懵的。 赋税减轻了? 还免税一年? “阿爷,我们可以吃上白米饭了!”狗娃开心道。 老者突然想到了什么,钦差走的时候,就说过,不会让狗娃重复他爹的命运! 钦差大人真的做到了! 老者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进了房间,整个人都变得欢快起来。 “好,收拾东西,下山去!” 甚是欢喜,充满希望! 第五百八十一章 给两个宝宝取名 皇宫。 所有的灯烛都灭了,隐隐可见一道身影站在床前。 那一道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孤单。 “陛下,可要点灯烛?”德顺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皇帝点了点头。 德顺悄声进来,将灯烛点亮了。 灯烛下,皇帝的脸色格外惨白。 自从长公主谋反的事暴露后,皇帝便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 将近一月过去,他的头发白了许多,大把大把地掉,纵然不想承认,他还是察觉到自己老了,身体一日比一日差。 皇帝越想越觉得头疼,手不禁颤抖起来。 “药……” “陛下,您下午的时候用了药,圣医交代了一天只能用一次药。”德顺道。 皇帝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种对药的渴望压下去。 “陛下,奴才给您倒杯水。” 德顺说着,倒了一杯水,递给皇帝。 皇帝捧着茶杯,喝下一杯水,稍微镇静了一些。 这段时间,他雷厉风行地清洗了朝堂和望仙郡,一一将长公主的羽翼翦除。 但是,还差一个决定,他一直没做,就是如何处置长公主。 谋反之罪,本当诛。 但是,他闭上眼睛,想到长公主撞在柱子上,额头上破了一个血窟窿,血流不止、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就觉得心悸。 他终究还是不忍心杀了阿姐…… “朕要拟旨。”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准备。” 翌日。 皇帝的旨意下来,长公主的封号、封地全部收回,贬为庶人,送往皇陵,后半生守着皇陵,以此赎罪。 …… 卫擎忙了快一个月,终于得了空闲,可以回家了。 他骑着马,在街巷间奔走着,想到很快就要见到媳妇儿和宝宝了,恨不得快一些,骑着马穿进了小巷,抄着小径,快马加鞭,转瞬间,就停在侯府门口。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上来迎接的门房,快步朝着府里走去。 他身上有些脏,衣服灰扑扑的,胡子拉渣,卫擎闻了闻自己的衣服,都感觉有味道了。 于是,便按捺住激动,先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剃了胡子,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才去了他们的卧房。 卫擎来到卧房外,门没栓,他轻轻地推开门,那靠坐在床上的人便也看过来。 棠鲤眨巴着眼睛看着卫擎。 这段时间,什么事都卫擎顶着,她就安心坐月子,但是也知道外面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知道她相公很忙碌,既担心,又想念。 如今见着她相公,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笑盈盈地看着他。 卫擎走到她的面前,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这一碰触,便舍不得放开,吻落在她的睫毛上,鼻头上,唇上,忍不住想要深入…… 就在这时,棠鲤突然推了他一下。 “宝宝在呢……”棠鲤羞红了脸道。 卫擎这才放开,一转头,就看到两个胖娃娃,瞪着四只圆溜溜的大眼睛,齐齐看向他。 圆溜溜的大眼睛纯洁无暇。 卫擎脸皮厚,笑着道:“宝宝们,爹爹回来了。” 卫擎满脸慈爱地看着他们,两个宝宝做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一个朝着卫擎这边爬,另一个则显得有些害怕他,往棠鲤身边躲。 那宝宝奋力爬到棠鲤的身旁,将脑袋埋进她的身后,仿佛将脑袋藏起来就安全了,小屁屁高高撅起。 卫擎将揪着自己衣袖的宝宝抱了起来。 小宝宝太小了,就比卫擎的手掌大一些,软绵绵的,像没骨头似的。 卫擎抱得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小宝宝。 小宝宝很活泼,伸手就要去捏卫擎的鼻子。 “这是姐姐。”棠鲤看着卫擎怀里活泼的宝宝道,又拍了拍身边那撅起的小屁屁,“弟弟胆小一些。” 卫擎的脸被小宝宝戳着,他也不甘示弱,在小家伙胖乎乎的脸上戳了一下。 小家伙以为爹爹在跟她玩游戏,开心的哈哈大笑。 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 棠鲤:“……” 她怀疑她相公三岁,不能更多了。 那把脑袋埋在棠鲤身后的小家伙,也把脑袋探了出来,偷偷看卫擎,似乎也对着游戏感兴趣。 棠鲤把小家伙抱了过来,在他肉嘟嘟的小脸上戳了一下。 小家伙害羞地捂住了脸。 棠鲤:“……” “沐宝宝,胆小鬼。”卫擎嘲笑他。 宝宝们在出生前,卫擎就一直在取名字了。 他想了很多名字,给他媳妇儿选,最终选定两个。 要是男宝宝,就叫卫子沐,要是女宝宝,卫糖。 卫子沐,要宝宝沐浴在阳光下,开开心心地成长。 卫糖,甜甜的小姑娘,在蜜里成长。 这两个名字,没有什么太深的寓意,包含着他们糙汉子爹爹最简单粗暴的祝福。 没想到的是,他媳妇儿生了对龙凤胎,两个名字就全都用上了。 卫擎和糖宝宝玩了好一会儿,小家伙困了,打了个哈欠,乖乖地爬到棠鲤的身边,闭上眼睛睡觉了。 棠鲤给她盖上小被子。 卫擎看得目瞪口呆:“媳妇儿,糖宝宝聪明得过分了吧?” 这宝宝才半个月啊,他见识过其他人家里的婴儿,那十几天的孩子,只会哭闹,睡了吃,吃了拉,拉了睡,哪像这么乖的? 棠鲤其实早就发现了,两个宝宝太乖了,太聪明了,很有灵性,很好带。 可能因为她是锦鲤,她相公也很厉害,他们生出的孩子,可能与普通人的孩子还是有些不一样吧。 他们锦鲤族的孩子,诞生之初,便开了灵智。 “爹娘聪明,孩子就聪明。”棠鲤道。 卫擎觉得很有道理,得瑟道:“我是挺聪明的。” 棠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卫擎被看得心虚,凑近道:“好吧,媳妇儿的聪明占八成,我占两成,如何?” 棠鲤点了点头。 卫擎自觉这是夸赞,喜滋滋的。 糖宝宝睡了,沐宝宝还眨巴着眼睛,偷偷观察着卫擎。 卫擎把小家伙抱进怀里,小家伙的脸红彤彤的,小小的身体缩着,似乎有些怕他,小身体僵着。 “我是你爹,有啥怕的。”卫擎捏了捏他的小鼻头道。 卫擎变着法子逗弄着沐宝宝,朝着他做鬼脸。 第五百八十二章 逼宫 小家伙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肥嘟嘟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两只胖乎乎的手臂紧紧地抱着卫擎,小脸在他脖子上蹭着。 很快,卫擎就发现招惹这小家伙的下场,小家伙特别黏人,贴在他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卫擎把小家伙放在床上,他就朝着卫擎爬去,爬到他身上,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卫擎把他放下,小家伙再次朝着他爬去,乐此不疲。 过了一会儿,糖宝宝又醒了,发现了这有趣的游戏,跟着沐宝宝一起爬。 看着卫擎身上挂着两个小宝宝,棠鲤忍不住笑了。 卫擎可怜巴巴的,他好想和媳妇儿待一会儿啊,而不是被两个小家伙当成玩具。 直到卫子熠和三宝来了,卫擎才得以解脱。 “糖宝宝~”三宝叫道。 糖宝宝很喜欢三宝,听到三宝的声音,当即推了推卫擎的脸,让他把自己放下去。 小家伙落在床上,就朝着三宝爬去。 三宝张开手臂,把小家伙抱进怀里。 卫子熠抱起沐宝宝,和三宝一起,把两个小家伙抱出了房间,两个奶娘跟在身后照看着。 房间里,便只剩下卫擎和棠鲤了。 卫擎在棠鲤身边坐下,棠鲤便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卫擎说着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 “望仙郡的赋税降下来了,在段首辅的力主下,免税一年,百姓们可以喘一口气了。” “那救你的老伯?” “我让人给他们修了屋子,让他们爷孙俩下山住了。” “待有机会,我定要去探望那位老伯。”棠鲤道。 那位老伯救了她相公,就是她的恩人。 卫擎点了点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相公,沈清流呢?” “我安排沈流月和许娇夫妻俩团聚了,我怕长公主的势力未完全拔除,所以让他们先住在京城,过一段时间再送他们离开。”卫擎道。 “相公,你考虑的很周到。”一点不用她操心。 “长公主也是谋害萧家的元凶之一,如今看着长公主倒台,萧家的仇也算报了一点。”卫擎道。 若是当年萧家之事,和皇帝有关,长公主谋反之事对皇帝打击很大,他这一招,也算一箭双雕了。 长公主的倒台,无论是被压榨的百姓,还是萧家,都是好事。 “长公主下场如何?”棠鲤问道。 “皇帝下令,让她去守皇陵。”卫擎道。 “守皇陵?”棠鲤的眉头皱起。 谋反,她本来以为赐死呢,守皇陵,没有斩草除根,棠鲤总有些不安,怕那老妖婆再作妖。 果然,如她所料,晚上,棠鲤便梦到了…… …… 长公主府。 长公主一身很素的衣服,脸上没有丝毫粉黛,脸色惨白,眼角满是皱纹,与之前相比,像是苍老了十岁。 她坐着,身旁摆着让她去守皇陵的圣旨。 她面无表情,盯着圣旨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守皇陵? 像个普通人一般,失去权势地位,只能被关押在那冷寂的皇陵中,与死人相伴? 还说是皇帝开恩? 那样的日子,她宁愿死了,也不想过。 她撑着脑袋,盯着窗外,算着日子,眼神变得贪婪,野心勃勃。 她起身,推开房门,看向外面守着的人。 “将这封书信交给皇帝。” 外面的人迟疑了一下,叫来了统领。 “这里面的东西,对皇帝来说很重要,交给他,若是他不想看,便不看。” 很快,这封信就被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那封信在他面前摆着,皇帝盯着,却没有打开。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将那信封打开了。 信封里,有一封信,还有一个桃核雕的小兔子。 皇帝拿着那桃核小兔子,手禁不住抖了一下。 当初,他们住在冷宫一样的地方,吃不饱,穿不暖,阿姐将那点吃食全部留给他。 院子外有一棵桃树,枝叶延伸进来。 结了一个大桃子,他眼巴巴地看着,但是桃树太高了,摘不到。 然而,当他睡醒过来的时候,他阿姐便将一个砸破了一点点的大桃子递给了他。 阿姐说她吃过了,这桃子是给他的。 他将那桃子吃完,便听到阿姐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这才知道,她是骗他的,她根本没吃。 阿姐为了安慰他,就说桃肉他吃,桃核给她。 后来,他就将那桃核雕成一个小兔子给她。 实际上,完全看不出兔子的模样。 皇帝拿着那桃核,眼睛湿润了。 她一直收着啊。 他拿起那封信看了起来,她说想在前往皇陵之前,在见他一面。 “那就再见一面吧。”他轻轻叹道。 下午的时候,长公主就入宫了。 她看着他,行礼,洗去所有的骄傲贵气,如普通妇人一般。 皇帝的心情很复杂,抿着唇,不说话。 “陛下定要多注意身体,天寒了,多穿衣服,政事繁忙,也莫要太辛苦。” 长公主絮絮叨叨道,多是一些日常嘱托。 “陛下,去长夜宫走走如何?”长公主突然道。 长夜宫便是他们以前住的冷宫。 这宫名甚是准确,长夜漫漫,不见天明。 皇帝想到那颗桃核,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去了长夜宫,长夜宫位置偏僻,很破败。 长公主推开一扇门,一股烟尘味扑面而来,她却毫不在意。 “我们之前就住在这里,那个位置漏雨,只能用盆来接,现在漏雨是不是更厉害了?” 长公主跑到漏雨的地方去看。 皇帝也跟了进去。 长公主看向皇帝,表情又变得哀伤起来。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我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长公主囔囔道。 “都是我的错,是我贪心,是我鬼迷了心窍……” “我不想去皇陵,别让我去皇陵好不好?阿炎?” 皇帝的神色变得冰冷下来,转身想走。 而在他转身的刹那,长公主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这残破的大殿中突然冒出十几个穿着侍卫衣服的人,将皇帝和几个太监宫女包围在其中。 皇帝的脸色猛地变了,用阴冷至极的眼神看着她:“赵雨兰,你要逼宫?!” 第五百八十三章 长公主的下场 皇帝的盛怒之下,长公主的神色如常,毫无畏惧。 她不再刻意收敛自己的野心和气质,又变回了那个雍容、傲慢的长公主,纵然一身素色的衣服,气势不减。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皇帝,我本来不想走到这一步的,我想等你走了之后,我再登上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做大周历史上第一个女皇。但是,你为什么要让人去查望仙郡呢?又为什么要查出私兵的事?” “我们做好姐弟,不好吗?” 皇帝指着长公主,喘息地越来越厉害,像是要窒息一般。 其他宫人都吓傻了,德顺首先反应过来,连忙取出一枚药,喂皇帝吃下,皇帝才缓过气来。 期间,长公主一直冷眼看着,并没有阻止德顺的动作。 皇帝还不能死,于他还有用。 “皇帝,写一封诏书吧。”长公主道。 皇帝冷冷地看着她:“你真以为一封诏书,就凭这几个人?就能坐上帝位?” “皇帝,你真以为我就这几个人?这些年苦心经营,我往皇宫里安插了不少人。”长公主突然笑了,“这还得多谢皇帝给我这个权力和信任。” “宫里安插了人又如何?还有一万禁卫军。”皇帝道。 “算算时间,我养在望仙郡的一万骑兵已经到城外了吧。皇帝真的以为我就三万私兵吗?狡兔三窟,我还在其他地方养了私兵。” 长公主等了这么久,便是在等一万骑兵的到来。 望仙郡到京城只需五日,但是因为要悄无声息的来,所以花了数倍于五日的时间。 “朝臣已遭清洗,你的人全处置了,朝中没人会支持你。”皇帝继续道。 长公主神色顿了顿,轻笑:“那些文臣啊,胆子最小了,杀鸡儆猴,威胁一下就行了。” “武将不会臣服于你!” “他们的家人都在京城,都在我的手中……” 长公主仿若胜券在握,看着皇帝。 “皇帝,写诏书吧。”长公主道。 皇帝突然笑了:“赵雨兰,你真的以为朕这么蠢笨,被你耍的团团转吗?你犯下谋反之罪,想见朕就见,让朕来长夜宫,朕就来?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顺利了吗?” 长公主的脸色微微变了,看向四周。 只见那十几个侍卫打扮的人中,有一半突然将剑指向对方,与对方打斗起来。 长公主的手紧紧地握成拳。 皇帝居然早有准备。 所以,刚刚那些话,是在套她的话吗? 长公主拔出匕首,朝着皇帝刺去。 现在,要是能抓住皇帝,以皇帝威胁,或许还有一点胜算! 就在这时,大殿的门突然被撞开了。 为首的一人,正是卫擎。 见长公主要刺向皇帝,卫擎迅速闪身到皇帝的面前,一脚将长公主手中的匕首踢落,然后护在皇帝的面前。 “陛下,臣本来有事禀报,所以来寻陛下。请恕臣护驾来迟!” 他媳妇儿做了一个梦,告诉他,长公主会逼宫。 卫擎思考了其中的利弊,他觉得长公主要逼宫成功的概率很低,而且,长公主为了自己的野心,苛捐杂税,完全不顾百姓死活,所以,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人得势。 长公主逼宫这件事,对皇帝的打击就很大了。 卫擎权衡利害后,决定入宫护驾。他的借口是要事禀报,听说皇帝来了长夜宫后,就赶紧来了。 刚撞开门的时候,他已经分析了局势,皇帝占据上风。 即使,他不踹开长公主,皇帝也能躲开,再不济,皇帝身边还有德顺,德顺肯定会拼死护主。 所以,他这一踹,并不对对局势有很大的改变,却让他取得了皇帝的信任…… 有了卫擎的加入,长公主的人迅速落败,全部被杀了。 大势已去。 长公主靠着柱子勉强站着,身体瘫软,面无血色。 皇帝站着,冷眼俯视着长公主。 长公主轻笑一声:“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朕对你还不够好吗?”皇帝问道。 他一直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谋反! “好?皇后、太子、太后,他们也曾是你亲近的人,又落得怎样的下场?” 皇帝没说话。 “你觉得他们图谋不轨,但是你根本没有证据,你只是怀疑他们!就因为你的疑心,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你今日可以这般对他们,明日便可以这般对我!” “我没他们那么愚蠢,像待宰的羔羊一样等着你!” “萧家,萧家对你还不够忠心耿耿吗?你想杀就杀!” 皇帝终于开口:“别胡说八道了,萧家谋反,证据确凿,并非因为朕的疑心。这些,不过是你为自己做的事找的借口罢了。” “我死了,你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长公主笑道,捡起地上的匕首,朝着自己的胸口刺去! 皇帝的瞳孔瑟缩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冷漠地看着长公主倒在地上,失去了气息。 卫擎低垂着眸,眼中戾气弥漫着。 他没想到,能听到皇帝和长公主之间的这段话。 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那这次,是真的确认了。 萧家之事,真的是皇帝指使的…… 就因为皇帝的疑心。 要洗清萧家的冤屈,要为萧家复仇,何其难。 “乌爱卿。” 卫擎迅速回神。 “陛下。”卫擎恭敬道。 “乌爱卿护驾有功,朕定当重赏。赵雨兰恼羞成怒下的话……” “臣不信。” 皇帝点了点头:“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晚点再禀报,朕有些累了。” “是。”卫擎退了下去。 卫擎回到了侯府。 他进了卧房的门,棠鲤抬头看他,便发现他的不对劲。 卫擎脱掉了外袍,走到了她的面前,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抱得紧紧的,脸搁在她的脖子上,呼吸着他媳妇儿身上熟悉的气息,才慢慢缓过来。 棠鲤轻拍着他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媳妇儿。”卫擎声音沙哑,“长公主逼宫失败,自尽了。” 这其实也在棠鲤的预料之中。 “长公主死前说了一番话,萧家之事,皇帝确实是幕后指使者。”卫擎继续道。 棠鲤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难怪他相公这么难受。 自己的父亲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和外祖一家人…… 纵然早有猜测,但是真正发生了,还是觉得很难受。 “这样要洗刷萧家的冤屈就难了。”卫擎苦闷道。 在外面,他很坚强,只会把脆弱的一面展示给他媳妇一个人。 “世上无难事。”棠鲤道,“总会有办法。” “对,肯定有办法的。” “相公,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多难,我都在。” 卫擎心中暖暖的,顿时觉得有了力量。 他再次感叹自己的狗屎运,娶了这么好的媳妇。 “媳妇儿,你真好。”卫擎放开了她,看着嫩白的小脸道。 棠鲤在他脸上亲了亲:“笑一个。” 卫擎露出一个笑,不是应付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 长公主的一万骑兵并未到皇城外,就被皇帝收拾了。 皇帝将长公主逼宫的事掩盖了下去,外界只以为长公主得了急病,暴毙。 但是宫中许多人还是知晓的。 王贵妃和梁妃都知道这件事。 王贵妃知道,赵殊和锦瑟自然也知道了。 “长公主居然敢逼宫,好大的胆子。” 赵殊道,早知如此,他就不会和长公主走那么近了。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他产生芥蒂。 赵殊看向锦瑟,“你的神仙怎么没把这件事告诉你?” 否则,他又有一个救驾的机会了。 若是此番救驾了,父皇肯定不会有芥蒂。 赵殊心中遗憾,还有些不满,对锦瑟和那个神仙的不满。 锦瑟也觉得最近神仙出现的次数少了,而且好像变虚弱了。 这让锦瑟觉得很不安。 但是,她不想让她夫君知道这件事。 “神仙预测一次事,也是要消耗仙力的,不能次次都预测。”锦瑟道。 赵殊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长公主倒台,对他也并非全都是坏事。 那些空缺出来的位置,他可以安插一些自己的人进去。 皇宫。 佛堂。 长公主‘病逝’后,皇帝来佛堂的次数多了,就陪着太后说说话。 太后傻愣愣地看着他,不会回应,皇帝也似不在意,说完就走了。 皇帝一走,太后的神色就变得清明起来。 本来,这佛堂里都是长公主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 长公主‘病逝’后,那些人也被清理了,太后自由了很多。 “本宫不想见他,他还天天来。”太后低声抱怨道。 楚嬷嬷笑着哄她:“太后,您就忍忍吧。这每次来也不是白来,不都带了好吃的来吗?” “想见的人再也见不到了,不想见的人天天来,烦人。”太后低声道,“我昨晚梦到阿擎了,阿擎长大了,长得很高大很俊,本宫醒来后就想,这梦要是真的就好了。” 楚嬷嬷知道太后最在意的人就是那位了,她也希望太后的梦是真的就好了。 可惜,那一位已经不在了,太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楚嬷嬷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第五百八十四章 太后产生幻觉 外面刮着风,天寒地冻。 楚嬷嬷往火盆里加了一些炭,看向太后,便见她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小阿月,你说阿擎会不会还活着?”太后突然道。 楚嬷嬷走到她的身边,替她按压肩背:“娘娘为何这般觉得?” “本宫梦里的阿擎,就长得高高大大的,浓眉大眼,俊得很,本宫觉得没做梦的时候也见过他,但是本宫想不起来了。”太后道。 她努力去回想,但是头一阵刺痛,伸出手去碰触太阳穴。 楚嬷嬷帮着太后按着头:“娘娘,您别想了。” 后来,太后愈加认定她的乖孙还活着。 在太后的面前,楚嬷嬷附和着,但是转过头的时候,便露出愁容。 太后难道产生幻觉了? 这会不会意味着又生病了? 她心中担忧,偷偷给贵人写了一封信,描述太后的状态,看看贵人那边针对这情况能否配点药。 …… 转眼,棠鲤生下宝宝三个月了,已近年关。 侯府上下,张灯结彩,有了过年的气氛。 卫擎站在一张椅子上,将春联贴上,然后看向下面站着的棠鲤。 “媳妇儿,贴正了吗?” 棠鲤点了点头,卫擎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了棠鲤的面前。 棠鲤穿着白色的袄裙,领子很大,毛茸茸的,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纵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她的模样依旧如少女一般。 棠鲤怀孕的时候,胖了一些,这几个月又瘦了回来,和怀孕前一般。 卫擎拉着棠鲤的手进了屋,两个小家伙躺在小床里,糖宝宝睡姿端正,沐宝宝撅着小屁股,都闭上眼睛,睡得正香。 棠鲤和卫擎就盯着两个小家伙,怎么都看不够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响起。 两人出了门。 暗卫将一封信交给卫擎。 卫擎打开那封信,看了起来,看完后,眉头皱起。 “相公,怎么了?” “是楚嬷嬷的来信,说太后可能犯病了,她产生了幻觉,觉得她的孙儿还活着,并且还觉得见过。”卫擎道。 棠鲤凝眸沉思片刻。 “相公,我觉得太后不是犯病,她确实见过你啊。”棠鲤道。 卫擎也想起来了,上次皇帝寿宴的时候,太后就见过他。 卫擎想着太后拉着他的手,喊他‘乖孙’‘阿擎’的样子,心里格外酸楚。 这世上,那些待他好的长辈,已经不剩多少了。 “媳妇儿,我想见太后。”卫擎拿着那封信道。 “本来太后住的佛堂里都是长公主的人,如今长公主倒台,对太后的监视也没那么密切了,既然想见,那就去见。”棠鲤道。 彼时,太后还疯着,失去神智,却一眼认出了她相公。 棠鲤觉得,太后是真疼她相公,真的想他啊。 互相挂念的亲人,若是见一面,也好。 “年关将近,宫中会举办宫宴,可以趁着宫宴的时候,与太后团聚。”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 …… 宫宴的日子定在年二十八。 转眼就到了宫宴的日子。 这一日,卫擎和棠鲤都起得早,两人收拾了一番,就入了宫。 或许是因为长公主之事,朝堂上下,乃至于京城,都被一股压抑的气氛笼罩着。 所以,今年的宫宴办得格外隆重,似要洗去这压抑的气息。 这宫宴将从早上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 棠鲤和卫擎到的时候,宫宴上已经到了不少人。 卫擎的位置比上一次靠近皇帝的位置。 这宫宴的位置其实大有讲究,并非单纯按照官阶来排,越靠前的位置,说明越得皇帝宠幸。 此番望仙郡的案子,皇帝明显对他很满意,纵然还是刑部尚书,官阶未变,但是却对他盛宠有加。 卫擎和棠鲤落座,看着旁边空着的位置,那本该是她娘的位置,那安排座位的人也着实很有心。 自从两个宝宝出生后,顾夫人更加频繁地往侯府跑,几乎天天来。前两日感染风寒,身体不适,这才待在将军府。因为风寒,她也未能来参加宫宴,所以座位空着。 不一会儿,便见两人朝着他们走来,正是静淑公主和顾怀瑾。 静淑公主今日穿着一身华服,愈加明艳动人,顾怀瑾一身侍卫装扮,宽肩窄腰,身形挺拔,甚是俊朗。 卫擎看着二人,打趣道:“哟呵,形影不离啊。” 静淑公主的脸顿时红了:“怀瑾是我的侍卫,自然要跟着我。” “怀瑾~”卫擎故意学着她的语气叫了一句。 静淑公主快被羞死了,抓着棠鲤的手,告状道:“棠棠,你看他!” 棠鲤笑了,静淑公主平日里性格活泼,但是这事上特别害羞。明明两人都心意相通了。 “阿芷,他就酸的。”顾怀瑾凑过来道。 卫擎搂着他媳妇儿的腰,笑出了声:“我有什么酸的?” 说着,还在棠鲤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挑衅地看了顾怀瑾一眼。 顾怀瑾和静淑公主还没成亲,所以发乎情止乎礼,自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顾怀瑾好酸啊。 他也想当着众人的面抱阿芷,亲阿芷啊。 过一段时间,他一定要去求陛下赐婚! 过了一会儿,宫宴便开始了,众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白日里,皇帝并没有来,宫中的几位主子来了,安排了一些表演。 棠鲤看得津津有味。 到了傍晚的时候,卫擎神色如常,但是棠鲤却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有个词叫‘近乡情更怯’,很快就要见到太后了,她相公肯定紧张。 而且,此行还会有危险,毕竟是在守卫森严的皇宫中,要处处小心,不可被发现。 兴许这两种紧张都有。 棠鲤伸出手,握住卫擎的手。 卫擎感觉到他媳妇儿是在安抚他,看向她,露出一个笑。 天黑下来,灯烛点亮,宫宴的地点亮如白昼。 皇帝来了,纵然盛装,精心收拾过,棠鲤觉得,对比上一次寿宴见的时候,像是老了十岁。长公主这件事,对皇帝的打击着实大。 宫宴继续进行着,愈加热闹,众人争相向皇帝送上祝福。 在这热闹之中,一人悄悄离席…… 第五百八十五章 卫擎见到太后 卫擎将宫中的地图牢记脑海中。 从宫宴前往佛堂的路,他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遍。 走哪条路,如何避开禁卫军的巡逻,他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卫擎的身影在宫中穿梭着,一路上有惊无险,来到佛堂所在的殿中。 卫擎悄无声息地来到一扇门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楚嬷嬷,见了卫擎,有些警惕。 “你是谁?” “楚嬷嬷,我收到你的信,说太后产生幻觉,所以来看看。”卫擎压低声音道。 楚嬷嬷定定地看着他。 所以……他就是那位贵人? 楚嬷嬷连忙将卫擎请了进去。 “太后还未睡,在佛堂中,念经祈福。”楚嬷嬷道。 自然是替她的孙儿祈福。 太后越来越认定她的孙儿还活着,晚上睡不着,便在佛堂里替孙儿祈福。 也因此,楚嬷嬷觉得太后的幻觉愈加严重了,心中无比担忧,幸好这位恩人来了,或许于太后的病症有帮助。 楚嬷嬷带着卫擎进了佛堂。 便见一抹枯瘦的身影正坐在蒲团上,手中拿着一串佛珠,低声念着经语。 卫擎定定地看着那抹身影。 上一次寿宴,匆匆见了一面,并未细看,此时再看,太后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变化太大。 二十年前的太后很年轻,雍容华贵,如今却是白发苍苍,脸上爬满皱纹! 他长大了,太后也老了。 卫擎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发酸。 “娘娘。” 楚嬷嬷叫了一声,太后睁开眼睛,看向他们。 而当她看到卫擎的时候,突然愣住。 他与小时候不一样了,但是,太后只看他一眼,便认出这是她的乖孙! 她的乖孙真的还活着? 她不是在做梦? 太后的心中涌出巨大的喜悦,那喜悦让她控制不住地颤抖。 太后深吸一口气:“阿月,你去门口守着,不可让任何人进来。” 楚嬷嬷察觉到恩人的身份不简单,但是怎么也没想到眼前人会是小太子,听到太后的吩咐后,便退出了佛堂,在门口守着。 佛堂中只有太后和卫擎两个人。 太后想从蒲团上起来,卫擎连忙过去,将她搀扶起来。 “阿……擎?”她的声音颤抖,眼中布满了水雾。 “祖母,是我。”卫擎柔声道。 太后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祖母这不是在做梦吧?阿擎,阿擎,祖母的乖孙啊。” 太后说着,就去摸卫擎的手臂,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祖母,不是做梦,阿擎还活着。”卫擎道。 太后的目光在卫擎身上扫着,又绕着他走了一圈。 是真的,是她的乖孙,她的乖孙已经这么大了! 太后的眼中又惊又喜,抓着他的手臂,不舍得放开。 卫擎扶着太后在椅子上坐下,他如小时候一般,趴在她的腿上,任由祖母的手抚摸着他的头。 “阿擎,快跟祖母说说,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太后问道。 卫擎将这些年经历的事娓娓道来。 他当初是如何逃离皇宫,然后被卫老三收养,在一个叫李家村的地方长到十八岁,然后遇到他媳妇儿…… 当说到他媳妇儿的时候,卫擎的嘴角勾起,声音轻柔了许多。 太后也察觉到了,看来她的大孙子遇上喜欢的姑娘了啊。 卫擎继续说着他的媳妇儿。 刚开始,他把他媳妇儿买回来的时候,还有点嫌弃她娇气,想到那时的自己,卫擎都恨不得穿回去打那时的自己两巴掌,再骂那时的自己两句‘不长眼’、‘没眼光’! 两人养着三个娃,感情逐渐好起来,日子也越过越好…… 家也从村里搬到镇上搬到县里郡里,再到京城。 “祖母,我现在是刑部尚书,许珏和卫子昂高中状元和榜眼,入了翰林,前一段时间,我媳妇儿给我生了两个宝宝,是一对龙凤胎,龙凤胎很可爱。”卫擎道。 他想告诉祖母,她的大孙子如今过得很好。 太后听着,也觉得很是欣慰。 她乖孙长大了,还给她生了两个小重孙。 阿擎说小重孙很可爱呢,是不是像阿擎小时候呢? 若是皇后还在,肯定也很欣慰吧。 太后的眼睛发酸,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若是有机会,她一定要见见乖孙口中赞不绝口的孙媳妇。 她算是从乖孙口中听出来了,要是没这么孙媳妇,就没乖孙的今日! 那孙媳妇,就是一福星,更是乖孙的挚爱之人。 “阿擎,你说你入朝是为了调查萧家通敌之事……” 突然,太后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刺痛,一些隐隐绰绰的片段浮现在她的脑海。 那些片段逐渐拼凑成一段完整的记忆。 她想起丢失的那段记忆了。 她一直不相信萧家会通敌,当初皇帝要处置萧家的时候,她还为萧家求过情,让皇帝彻查此案,但是皇帝一意孤行,处置了萧家。 太后觉得此案有疑点,一直在暗中调查此案,后来找到一些证据,证明萧家确实是被陷害的。 她将证据递到皇帝的面前,要皇帝重审此案,却又糊里糊涂生了一场大病,吃了许多药,脑子越来越混沌…… 太后此时想起,便觉得甚是蹊跷。 这些年,皇帝关着她,长公主看着她,难道就是因为…… “萧家之事,应当是皇帝指使,因为萧家功高盖主。”卫擎道。 太后愣了一下,果然如此。 她真不知道,她一手带起来的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变得陌生,变得无情。 “阿擎,无论怎样,祖母都站在你这边。可惜祖母如今成了废人,帮不了你什么了。” 她虽是太后,但是手中一点权势都没。 “祖母,您好好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到时候啊,我带着媳妇和孩子们来见您,我们一家团聚。” 佛堂外,楚嬷嬷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脸色突然变了。 “陛下……” 皇帝制止了楚嬷嬷的动作。 “不必行礼,也不必通报。太后还在佛堂中?别吵着她,朕看看她就走。”皇帝说着,就推开佛堂的门,走了进去。 月色下,楚嬷嬷的脸惨白一片,毫无血色。 第五百八十六章 好像在哪见过他 皇帝放缓了脚步,脚步声也轻了许多,朝着佛堂里走去。 佛堂的窗户开着,太后站在窗户前,神色发愣,痴痴的。 皇帝朝着窗外看去,月光被乌云遮挡,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风大,吹着太后的头发和衣襟。 皇帝连忙走过去,将窗户关上。 “母后,天冷,别冻着自己。”皇帝柔声道。 窗户关上了,太后便盯着窗户发呆。 “母后,朕扶你坐下。”皇帝道。 太后的动作很顺从,被扶着坐下。 皇帝在她身边坐下。 “母后,后日就是除夕了,一晃,又一年过去了。” “母后可还记得许多年前的除夕?宫宴过后,我们坐在一起吃夜宵。楚嬷嬷的厨艺很好,朕最爱吃她做的红梅珠香了。” “每年除夕,夜宵里都会有这一道菜。母后一直记得朕的喜好。母后对朕的好,朕一直记着呢。” 皇帝絮絮叨叨说着旧事。 或许是年纪大了,他时常回想起过去的事。 但是,他不想回想和赵雨兰有关的,剩下美好的回忆,便是和太后在一起的了。 说起那些旧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太后痴痴愣愣地看着前方,对他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皇帝觉得,太后的痴傻症状似乎更严重了。 他的心情很复杂,既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又觉得有些可惜。 他说什么,太后都听不懂了,也给不了回应。 皇帝轻叹了一口气。 “母后,朕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皇帝走到门口,让楚嬷嬷进去伺候着,自己迈开步子往外走了。 楚嬷嬷走进了佛堂:“娘娘……” 楚嬷嬷的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刚吓死她了。 “小阿月,别怕。”太后不复刚刚的痴傻,反而眨了眨眼,有些顽皮,“阿擎反应快,本宫演得好,不会让他发现的。” 阿擎听到了脚步声,迅速决定从窗户离开。 窗户打开,阿擎刚走,皇帝就来了。 确实有一点惊险。 幸好有惊无险。 她做了几十年的傻子,演起傻子信手拈来。 “宫宴那么热闹,那么多人奉承着他,还偏偏往本宫的佛堂跑,烦人。” “打扰本宫和阿擎叙旧,烦死人了。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本宫的乖孙了。”太后很是苦恼。 楚嬷嬷愣住了。 阿擎? 太后说刚刚来的人是阿擎? 那位贵人,居然是小太子? 小太子还活着?! “娘娘……” 太后知道她要问什么,点了点头。 “小阿月,本宫找到本宫的乖孙了。”太后笑眯眯道,眼睛满是欣喜,纵然是苍老的面容,整个人都鲜活无比。 楚嬷嬷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太好了!太好了!”楚嬷嬷连声道。 太后心心念念着的乖孙还活着,苦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件幸事了。 太后露出一抹笑:“是啊,太好了。” 乖孙长大了,娶了媳妇,还有好几个孩子。 她要多替他们祈福,愿乖孙一家,平平安安的。 …… 卫擎回到了宫宴中,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然后与自家媳妇儿对视了一眼。 卫擎的眼神中透出‘一切顺利’的信息,棠鲤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 刚皇帝走的时候,她还真有些担心,幸好没事。 皇帝的位置空着,宫宴已经进入了尾声。 棠鲤将一杯酒递给卫擎,卫擎饮下。 又坐了一会儿,宫宴便结束了,参加宫宴的人陆续离去。 棠鲤挽着卫擎的手,两人一起离去,刚好碰上准备离去的赵殊和锦瑟。 赵殊的目光落在棠鲤挽着卫擎的手上,神色瞬间不虞,转瞬即逝,朝着卫擎露出一抹笑。 “乌大人。” “见过睿王。” 两人目光相碰,隐约带着剑拔弩张。 赵殊的目光看向棠鲤,被卫擎挡住了,几乎把人搂在怀里,走了。 赵殊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冷了下去。 乌煜可谓春风得意啊。 乌煜与长公主对上,按道理该死无葬生之地才对,谁知,他居然查出了长公主谋反,扳倒了长公主,还因为这件事,得到父皇的信任,俨然被父皇当作了肱股之臣。 乌煜过得越好,赵殊越恨! 赵殊又忍不住想,若是他娶的棠鲤,结局会如何…… “王爷。”锦瑟出声,打断赵殊的遐思。 她并不清楚赵殊的想法,而是想到一件事:“王爷,我总觉得这乌煜有点眼熟,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他……” 是在哪里见过呢? 一时想不起来。 …… 棠鲤和卫擎回到侯府。 已经很晚了。 两人洗漱后,就去睡了。 躺在床上,卫擎说到与太后相见之事。 “太后老了许多。”卫擎抱着她,将头埋在她脖子间,语气闷闷的,“太后被下毒的原因,就是发现萧家被诬陷,想让皇帝翻案。” “太后根本没想到,皇帝也牵涉进这个案子,甚至可能是幕后主使。” “当初,我们若是把查到的证据交给皇帝,恐怕也是这个下场。” 棠鲤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她相公其实就是要发泄一下情绪,也只有在她面前,会显露真正的心中所想,会展示脆弱的那一面。 她只要陪着他,告诉他,自己在就行了。 卫擎抱着她一会儿,将心里的烦恼说出来,果然好受了许多。 他毛茸茸的脑袋在她的脖间蹭了蹭。 “媳妇儿,能见到太后,我还是很高兴。终有一日,萧家会洗清诬陷,我们会一家团聚的。” 棠鲤点了点头:“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卫擎搂着她的腰,不舍得放开她,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媳妇儿,睡吧。” …… 转眼便到了年三十。 孩子们都在家,换上了新衣服。 衣服是织云楼送来的,檀娘亲自准备的。 孩子们穿上都很合身。 许珏和卫子昂是同款的袄质长袍,穿着一点也不臃肿,显出眉目的清俊,自有一股风流和贵气。 卫子熠则是蓝色的长袄,俏皮活泼一些。 三宝是粉色的袄裙,衬得小脸粉嘟嘟的,稚嫩可爱。 两个小宝宝也有新衣服。两个小宝宝穿得很多,裹着白色的棉袄,像两只糯米团子似的,只露出两张肉嘟嘟的小脸,躺在小床上,翻身都很难。 棠鲤看着排成一排的四个孩子,再看着床上奋力翻身的两个小宝宝,心中有种满足感。 “夫人,白爷来了。”下人禀报道。 “白大哥?!”棠鲤听到这个名字,很是惊喜。 白沐阳的生意越做越大,据说都做到大齐去了。 这一年下来,基本都是天南地北地转,棠鲤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棠鲤嘱托好奶娘照顾两个小宝宝,自己便起身往外走。 棠鲤来到大门处,便见地上摆着二十几个箱子,一抹白色的身影正在指挥着下人卸箱子,等于说地上那二十几个箱子还不是全部! “白大哥。”棠鲤叫道。 那抹白色的身影转过来,眉目清秀,温文尔雅,果然是白沐阳。 白沐阳没有多大变化,就是皮肤黑了一些,但是是健康的黑,一点不影响他的颜值。 白沐阳也盯着棠鲤看着,神情分外温柔。 “白大哥,怎么带了这么多箱子来?”棠鲤看着那些东西道。 “给你和宝宝们的礼物,别客气。”说话的却是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的声音。 霍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很大方道。仿佛那箱子是他送的一般,一点也不见外。 “都是些吃的用的,给你和妹夫,还有几个孩子的,一分没多少。”白沐阳笑着道。 白沐阳天南地北的走,看到不少好东西,念着这个妹妹,总想给她带一些,日积月累下来,就这么多箱子了。 霍驹勾着白沐阳的肩膀进了侯府。 一路上,霍驹就跟跟屁虫似的跟着他。 自从顾怀瑾有了心上人之后,他就孤苦伶仃一个人了。 如今,白沐阳回来,他终于不孤单了,有人和他一起孤苦伶仃了。 霍驹的心情分外好。 结果,织云楼的檀娘令人传信来,说给白爷做了新衣,让他去取。 白沐阳在侯府待了半日,便去了织云楼。 霍驹:“……” 霍驹顿时想改名叫霍狗,他根本不是快乐的小马驹,而是孤独的单身狗! 第五百八十七章 好兄弟 一辆马车停在织云楼门口。 白沐阳从马车上下来,进了织云楼。 刚好撞见一人出来。 那是个年轻公子,看向白沐阳的眼神有几分敌意,然后冷哼一声,与他擦肩而过。 白沐阳觉得他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他是谁了。 “爷,那是章家的三公子。”掌柜见他看着那人的背影,面露疑惑,便凑上来道。 章家的三公子? 白家和章家很有渊源。 三十年前,章家和郭家乃是京城两大富商。 后来,郭家独女嫁给了白家,白家的生意迅速超过章家,成了京城第一富商。 又后来,白沐阳出事,白旭阳母子逐渐掌控白家,白家的生意又逐渐不如章家。 现如今,白家在白沐阳的掌权下迅速扩张,章家又被远远地抛在后面了。 白沐阳与章老爷有生意往来,章老爷乃是个老狐狸、笑面虎。 难怪白沐阳觉得眼熟了,这位章家三公子,长得很像章老爷。 章家三公子来织云楼买衣服? “爷,章家三公子是来找檀姑娘的。”似猜到白沐阳所想,掌柜的又道。 白沐阳目光一凝。 “爷放心,檀姑娘没见章家三公子呢。”掌柜道,突然变得狗腿样,“即使檀姑娘答应了,我也会看着他,不会让他单独和檀姑娘见面的。”说完还眼巴巴地看着白沐阳,一副‘我做的是不是很棒’的模样。 白沐阳有些失笑。 “还有其他人来找檀娘吗?”白沐阳忍不住问道。 “檀姑娘经常待在楼中,鲜少出来,出来的时候也戴着面纱,所以,属意檀姑娘的公子只有章三公子一人。不过,檀姑娘的绣工出神入化,看上檀姑娘,想把檀姑娘说给自己儿子、弟弟的妇人倒是不少。”掌柜的道,“更有甚者,直接把自己儿子的画像拿来了。不过,白爷放心,檀姑娘全都拒绝了。” “檀姑娘的性格您也知道,冷冰冰的,但是~就只对一个人不一样哦~”说着,朝着白沐阳挤眉弄眼。 白沐阳:“……” 他觉得他这位掌柜的五官是他见过最灵活的五官了。 白沐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上了楼。 檀娘在房间里坐着,特意换上了一套新衣,突然听到敲门声,不由得紧张起来。 能直接上楼的,若是店里的伙计和掌柜,肯定会出声。 没出声的只可能是一人…… 檀娘深吸一口气,起身,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她一直念着的人。 男人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清雅绝尘,嘴角含着一抹笑,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格外温柔。 “白大哥,进来吧。”檀娘柔声道。 檀娘面上还蒙着面纱,裸露在外的肌肤看不出太明显的胎记痕迹了。 棠鲤认识一位很厉害的大夫,檀娘找那位大夫开了药外敷,那胎记逐渐淡了。 但是,檀娘还是习惯于戴面纱。 白沐阳走了进来,坐下。 “什么时候回来的?”檀娘问道。 “昨晚到的。”白沐阳道,“早上去了侯府,看了妹妹。” 昨晚回来,今天一早就去了侯府,可见白大哥的心中,妹妹是最重要的人。 檀娘其实挺羡慕棠鲤的。 但是并不嫉妒,因为棠鲤很好,值得。 檀娘将给他做的新衣,递给了他。 “白大哥,我们快一年没见了。”檀娘道,目光从白沐阳脸上滑过。 “是啊,快一年了。我去了大齐。”白沐阳道。 “大齐!”檀娘眼睛亮了亮。 大齐有座城叫锦州,锦州盛产丝绸等各种布帛,她们这些绣娘,心生向往。 “白大哥,你去了锦州吗?锦州的布帛,是否像传说的一样,有的薄如蝉翼?”檀娘好奇道。 “你可以自己看。”白沐阳道。 自己看? 檀娘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想起,是下人抬着两个箱子进来,放在地上,又退了出去。 檀娘看着那两个箱子,心中隐隐有些猜想。 “打开看看。”白沐阳道。 檀娘走了过去,打开箱子,箱子里,果然是布帛! 檀娘伸出手摸了摸,这一摸,便是好布料! 檀娘是京城最有名的绣娘,不少达官贵人找她做衣服,许多都自己提供布帛。 那些布帛,都是很好很名贵的。所以,檀娘见识不少。 但是这箱子中的布帛,乃是上乘中的上乘! 另外一个箱子里,只有一匹布料,却是薄如蝉翼,那一匹,价值也许胜过另外满满一箱子! 檀娘摸着,爱不释手。 她看向白沐阳:“白大哥,这些布料要给谁做衣服?” 这么好的布帛,只是经她手,做成衣服,她都觉得是一种幸福! “这些布帛都是给你的,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白沐阳含笑道。 檀娘惊喜地瞪大眼睛。 这些布帛都是给她的?! 同时,她的心中涌现出喜悦和期盼。 白大哥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难道说…… “白大哥,这些……很贵重……”檀娘有些受宠若惊。 “喜欢吗?”白沐阳笑得温柔。 “喜欢。”檀娘道。 “喜欢就值得。”白沐阳道。 檀娘顿时露出一抹笑,见白沐阳定定地看着她,总觉得他有话要说,有些期待。 却不想,白沐阳话音一转,转到其他事上。 “今日何处过除夕?”白沐阳道。 檀娘心里有淡淡的失落。 “我想回谢府过年。”檀娘道。 白沐阳知道檀娘和谢府的关系,也知道檀娘和谢老爷之间有芥蒂。 他们本为父女,却因谢老爷忙于公务,忽略了她们母子俩,檀娘的母亲病重的时候,谢老爷也不在身边,因此,檀娘怨恨谢老爷,不肯原谅他。 去年的除夕,檀娘并未回谢府。 今年却决定回去,看来这一年,檀娘和谢老爷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 “我送你去谢府?”白沐阳道。 “不必了,谢府的马车应该在外面候着了。”檀娘道。 白沐阳点了点头:“那就早点回去吧。” 檀娘和白沐阳一起下楼。 果然见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一人正在马车外站着,往织云楼里看着,脸上带着期待,正是谢老爷。 谢老爷看到檀娘,满脸欣喜,快步走过来。 “阿檀!” 谢老爷每年除夕都会来接檀娘过年,但是去年,连她的面都没见到。 如今见她肯下来见自己,甚是欣喜。 “和爹回去过年可好?”谢老爷问的小心翼翼,又带着期待。 他忍不住有新的期盼,纵然知道可能性很小,但是万一呢? 檀娘定定地看着谢老爷,他的两鬓,生了白发啊。 檀娘点了点头:“好啊。” 谢老爷一时反应不过来,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巨大的惊喜淹没。 他忍不住抓住白沐阳的手,开心道:“阿檀答应跟我回家了!” 白沐阳笑了:“恭喜谢老爷,阖家团圆。” “阿檀,我们回家。” 檀娘跟在谢老爷的身后,朝着马车走去。 白沐阳看着他们的背影,神思飘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檀娘脚步顿住,转头看向白沐阳。 白沐阳的脸上很快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檀娘朝着白沐阳走来,走到他的面前,仰着头看他。 “白大哥,你还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檀娘隐约觉得,白大哥对她是有意思的,她鼓起勇气,想问问他。 白沐阳笑得温柔:“过年好。” 檀娘的眼眸垂下去,遮掩了失落的情绪:“过年好。” 檀娘转身朝着马车走去,上了马车。 白沐阳看着马车远去,眼中的笑意淡了下去。 他知道檀娘在期待着什么,他自己也确实对檀娘有心动。 不过,他并非檀娘的良配。 檀娘很好,她的丈夫,该护着她,陪着她,宠着她。 而不该是自己这样的,走南闯北地做生意,一年到头来回到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檀娘父母的感情悲剧便是因为谢老爷忙于公务,忽略了她们母女俩,他并不想檀娘重复她娘的老路。 他没办法做一个好丈夫,所以不能给檀娘期盼。 但是,他心中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就在这时,一匹马从他身边快速奔过,扬起一阵狂风,白袍随风飘动。 片刻后,那马又返了回来,慢悠悠地绕着白沐阳转了一圈。 “老白,怎么一个人啊?”霍驹四处看去,“檀姑娘呢?” “回家过年了。” “没邀请你去?”霍驹挑眉。 “为什么要邀请我去?”白沐阳反问。 “啧啧,可怜啊,一个人。” 嘴里说着可怜,白沐阳却听出他语气中的高兴,白沐阳差点气笑了,这还真是他的‘好’兄弟。 “檀娘不要你,兄弟要你哈。”霍驹朝着他伸出手,“走,去我家过年。” 白沐阳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便抓住他的手,踩着马镫,上了马。 两人同乘一骑,朝着国公府走去。 “先在我家年夜饭,吃完再去糖糖家!红包准备好了没?今年糖糖给咱们添了两个小外甥,所以得包六个红包,不能包少了哦。” 霍驹叽叽喳喳的,倒是将白沐阳心中的失落驱散了一些。 第五百八十八章 打檀娘的主意 除夕夜。 侯府。 一大家子吃了团圆饭,府里的长辈们都给孩子们发了红包。 三宝把一叠红包收好,又从怀里拿出两个可爱的小红包,给两个小宝宝。 两个小宝宝也被过年的气氛感染,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三宝先是捏了糖宝宝的小脸,沐宝宝见状,也把小脸伸了出来。 三宝轻轻捏了一下,肉乎乎的,好可爱哦~ 三宝逗完弟弟妹妹,扭头去搜寻者师父的身影,很快就看到杜夜靠着一棵树,在喝酒,形容慵懒,姿态潇洒。 他师父那张好看的脸,蒙着一层月光,愈加俊美了。 她朝着杜夜走去,走到他的面前,扯了扯他的衣袖。 “师父~” 杜夜低下头看向三宝,目光有了焦点。 三宝将一个红包递给他:“师父,孝敬您的。” 杜夜也没客气,接过了那个红包。 “师父,我这么乖,是不是有什么奖励?”三宝歪着脑袋,一脸乖巧道。 “奖励你每天晚上加练半个时辰。”杜夜道。 三宝的眼睛一下瞪大,脸颊鼓鼓地看着杜夜,这是哪门子奖励? 杜夜笑着戳了戳她的脸颊:“骗你的。” 三宝:“……”坏师父。 “这样吧,师父答应你一个要求。”杜夜道。 “什么要求都行?” 杜夜点头:“杀人放火都行。” 三宝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她才不要杀人放火呢,她得好好想想! 年夜饭后,卫擎带着几个孩子玩了起来。 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一点燃,就冒火光,很像现代的烟花。 许珏和卫子昂也一人拿着一根,褪去平日里的沉稳,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火光映照着他们脸上的喜悦。 卫子熠和三宝本来就是俩小孩,玩得很开心。 卫擎玩了一圈,就跑到棠鲤的面前。 棠鲤看着他满头大汗,便拿出手帕。卫擎弯下腰,头也低下头,由她媳妇擦着他脸上的汗水。 擦完了汗,棠鲤想收回手,卫擎突然凑近,在她手心蹭了蹭。 “手给我。”棠鲤道。 卫擎把大手伸给她,他刚刚拿了烟花,手上有些脏。 棠鲤替他擦手。 卫擎看着她媳妇儿认真擦手的模样,心里一痒,忍不住凑近,在她唇上偷了一个吻。 卫擎见没人看他们,不由得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完毕,棠鲤继续替他擦手,擦完手,棠鲤将手帕收起。 “媳妇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卫擎道。 平日里,他很忙,媳妇儿又时常被两个小宝宝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短了很多。过年有难得独处的机会,卫擎自然要抓住。 卫擎拿着披风,将媳妇儿抱进怀里,起身一跃,便落在屋顶。 他在屋顶跃着,棠鲤完全埋在他怀里,只听得耳边的风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棠鲤感觉到她相公停了下来,她也把脑袋伸了出来。 他们此时在一座很高的建筑物的屋顶,视野很好,几乎将整个京城尽收眼底。 卫擎把人抱在怀里,替她披上披风,完全将冷风隔绝在外。 棠鲤只露出一颗小脑袋,仰起头看去,天上的星星很亮,夜色很美。 “相公,那种小烟花是日安商行的新品?”棠鲤问道。 去年过年的时候还没有,今年却有了,所以棠鲤说是新品。 这日安商行是一家神秘又强大的商行,生意遍布周、齐、出三国。 她哥的白氏商行,越做越大,如今是京城第一商行,但是和日安商行这样庞然大物还是没法比。 几乎所有的烟花,都是出自日安商行。 这日安商行最核心的技术,便是火药,据说他们能造出霹雳炮、震天雷等火器。 这门生意若是做起来,肯定很挣钱。 但是,日安商行并没有做这门生意,而只卖烟花爆竹。 卫擎点了点头。 “前几日,皇帝找了我。”卫擎道,“他想设个火器司。” 火器的威力远胜于弓弩。 如今天下三分为周、齐、楚三国,周、齐相当,楚国较弱。但是,若是哪一国拥有了火器,那将实力大增,天下局势也将随之改变。 “这不是兵部的活吗?”棠鲤道。 “兵部请不来晏家的人。”卫擎道。 日安商行的大老板就姓晏,据说只有晏家人掌控了造火器的方法。 造不出火器的火器司形同虚设。 “他觉得你能行?”棠鲤道。 卫擎轻笑一声:“先应付着吧。” 如今天下三分,呈三足鼎立的对峙状态,若是哪一国掌控了火器,那势必有纷争,天下将大乱。 晏家或许便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给出火器的造法,也不做火器的生意。 尽管说天下三分,分久必合,但是如今百姓还算安居乐业,还未到合的时候,没必要挑起战争。 卫擎入朝为官,是要替萧家洗刷冤屈,而不是帮助大周完成一统大业的。 他没这样的野心。 “媳妇儿,不说这个了,咱们说点开心的。” 卫擎把人抱在怀里,凑在她耳边,说着情话。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着。 突然,远处的钟声响起,刚刚还寂静一片的京城,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爆竹声蔓延成一片,烟花冲天而起,化作雨飘散下来。 新的一年到来了。 卫擎把怀里的人搂紧了一些,薄唇贴着她的耳边,声音低沉,满是宠溺。 “我家小鲤鱼又长大一岁了~” 棠鲤扭头看他,入目的便是俊美凌厉的脸,那双如寒潭一般的眼睛正看着她,盛满温柔。 “相公,新年快乐。” 愿年年岁岁,都能如此,和她相公一起,迈入新的一年。 棠鲤靠在他胸膛上,眯着眼睛,看向那成片的烟花雨。 这年一过,孩子们都长大了一岁,转眼间,许珏和卫子昂就十五了。 这个年代,十五岁不小了,很多这个年纪的少年都娶妻生子了。 若是两个孩子生了孩子,自己岂不是要做奶奶了?二十三岁就做奶奶…… 棠鲤觉得自己肯定是整个大周最年轻的奶奶。 “媳妇儿,想什么呢?” “相公,要是子昂和许珏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你就做爷爷了。”棠鲤道。 年纪轻轻,就儿孙满堂了。 想象着卫擎被一群小奶娃追着喊‘爷爷、爷爷’,棠鲤笑得眉眼弯弯。 卫擎想象着那画面,不由得也笑了。 “媳妇儿,等事完了,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好不好?” 纵然和媳妇在一起,每天都有盼头,但卫擎还是觉得李家村那段日子最幸福。 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回去就可以抱媳妇,没什么烦恼。 “好,等事情结束,我们就回李家村。村长的药材估计都种满整个李家村,李家村估摸着是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村子了……” …… 年一过,侯府迎来了几波客人。 顾府、白家、霍家,陆续上门来。 棠鲤也带着孩子们回了一趟顾家,可惜的是,她爹和二哥依旧在外没回来,这一年没团圆。还好,她爹和二哥来了厚厚的一叠信,昭示着平安。 …… 转眼就到了年初四。 京城的商会举办了一次酒宴,来了许多商人。 章老爷看着众星拱月的白沐阳,面上不显,心中酸溜溜的。 酒宴结束后,章老爷回了家,迈进一个院落。靠近房门,便闻到一股酒味。 章老爷推开那虚掩的门,便见他三儿子正搂着两个漂亮的丫鬟在喝着酒,还有丫鬟替他扇风、按腿,好不舒服。 章老爷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自然知道这个儿子什么德性,只是关起门来在家如此,不准他出去胡搞,因此这三儿子在外的名声不错。 “都出去。”章老爷道。 丫鬟们全都退了出去。 章才也收敛了不正经,看向章老爷。 “爹,怎么了?” “怎么没去织云楼找檀姑娘了?”章老爷道。 “爹,你不是觉得檀娘配不上我吗?说什么即使她进门,也只能做妾。檀娘那么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做妾?”章才道。 他对檀娘一见钟情,喜欢檀娘,所以经常去找檀娘,送各种东西讨好她。 大年三十的时候,他还巴巴跑去找人,结果连檀娘的面都没见到,回来还被他爹训了一顿,说什么进门只能做妾的话,他顿时热情大减。 “才儿啊,你若喜欢,就娶了做正妻吧。”章老爷道。 之前,章老爷觉得檀娘不过一孤女,但是看在她一手好绣工的份上,他儿子若是实在喜欢,娶做妾是可以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章才瞪着眼睛看着他,对他的态度变化很是惊讶。 章老爷解释道:“我刚在酒宴上听一消息,那谢大人收了檀姑娘做义女,檀姑娘在谢府过的年。” 那位谢大人可是负责盐运方面的,若真是和他做了亲家,那是他们章家高攀了,好处肯定少不了。 “我听他们说檀娘喜欢白沐阳。”章才闷闷道。 他不觉得自己哪里比白沐阳差,但是檀娘就是个死心眼,难搞。 章老爷一听说檀娘喜欢白沐阳,更加警惕起来。 现在,他们章家就被白家压了风头,白沐阳要是娶了谢大人的女儿,那他们章家岂不是要被压得死死的? 章老爷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才儿,檀娘和白沐阳认识这么多年,要真两情相悦,那早就成亲了。没成亲,就说明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章老爷悄咪咪道,“而且,爹听说啊,白沐阳好男风。” 白沐阳和檀娘没戏,但是不排除其他人盯上檀娘,此事不宜迟。 章老爷想了想:“要不这样,我先让人去提亲试试?” 章才顿时也来了精神:“爹,那就去提亲试试。” 他自觉自己很不错,檀娘和白沐阳既然没戏,那他就有机会,先下手为强! 第五百八十九章 贼心不死 章家去谢府提亲的消息,很快传到白沐阳的耳中。 “这章三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真有脸去提亲!檀姑娘拒绝了他那么多次,他还没点数吗?!” “白爷,您别担心。我觉得这提亲,檀姑娘肯定会拒绝的。” 织云楼的掌柜道,目光频频看向白沐阳,心里那个着急啊。 虽然说这章三不行,但是不排除明天来个李四啊,万一真提亲成功了怎么办? 他家白爷怎么就没点行动呢? 白沐阳落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动,神色如常:“章三?” 他记得这个章三,年三十那一日,章三就来了织云楼,两人擦肩而过,有一面之缘。 他记得那章三似乎长得不错,但是品行如何就不知道了。 他对章老爷较为了解,那就是个老狐狸,唯利是图,眼里只有钱,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章老爷如此,章三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白沐阳叫来了贴身护卫,让他去调查一下这个章三人品如何。 接下来,白沐阳行事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实际上,在等待调查结果的时候,他的心情很复杂。 他觉得章老爷品行不好,章三的品行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事无绝对,若是这章三品行好呢,又对檀娘一片痴心…… 那还是不行,檀娘要是嫁入章家,肯定要和公婆相处,公婆不好,新妇的日子也难过。 护卫还为调查出章三品行时,白沐阳已经下了决断。 章三不行。 待护卫将自己调查到的情况汇报给白沐阳时,白沐阳的脸色彻底变了,怒意翻滚着。 这章三虽然无妻无妾,但是却一直和府上的丫鬟厮混,甚至有丫鬟生下他的孩子!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檀娘?! 白沐阳当即去织云楼寻了檀娘,待见到檀娘的时候,又恢复那温文尔雅的温润模样了。 他与檀娘坐在房间里,檀娘给他泡了茶,白沐阳捧着茶,细细品着。 白沐阳性格内敛,喜怒不形于色,旁人很难猜到他在想什么。 檀娘和白沐阳认识得久了,对他有所了解,虽猜不透他的想法,但是知道他有话要说。 “听说章家去谢府提亲了?”白沐阳道。 檀娘戴着面纱,露出的眼睛,眸光闪了闪。 “是啊,就在昨日。”檀娘道。 白沐阳又抿了一口茶:“章三并非良配。” 檀娘的眼睛亮了一些,却故意道:“为何这么说?章家三少爷长相俊朗,性格不错,为人谦和。” 檀娘其实是乱说的,她连章三的长相都不记得,就知道他时常来找自己,很烦人。 白沐阳又抿了一杯茶,心里有些闷闷的。 他想了好几种可能,都得出章三嫁不得,唯一没想到的是,檀娘对章三有好感。 “章三,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品行不行。”白沐阳道。 “品行不行?外面对他的风评挺好的啊。”檀娘道。 这是她姑母告诉她的。 “他在外面有伪装,回到家中就原形毕露,与家中的丫鬟不清不楚,还孕有一个孩子。”白沐阳道。 檀娘对章三完全不在意,她在意的是白沐阳的反应。听闻此言,檀娘的眼睛越来越亮。 外面的风评,平时可能听人提及,但是白沐阳知道这么多,很明显就是专门调查过。 果然如她所料,白大哥是在意她的。 这认知让檀娘心生欢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白沐阳。 “白大哥,其实我已经让我姑母拒绝了章家的提亲。”檀娘道。 她姑母问过她的意见,说这章三的风评还不错,但是具体的品行她得多打听打听。 檀娘让她不用打听,直接回绝,她根本不喜欢章三。 所以昨日便回绝了章家的提亲。 白沐阳听闻此言,松了一口气,心中那种气闷的感觉也消失了。 “白大哥,刚我姑母说,又有几家来提亲了。”檀娘道。 白沐阳甚至来不及收敛情绪,眉头不禁皱起。 “我不知道这几家如何,白大哥你知道的多,不如帮我分析分析?” 白沐阳将茶水放下,神色温柔:“你说。” “李氏布庄的大公子。” “形容粗鄙,并非良配。” “曹氏米店的二公子。” “长相尚可,但是品行不端,不可。” “钱氏钱庄的大掌柜。” “长得尚可,品行良好,只是年纪稍稍有些大……” 檀娘说了好几个,白沐阳都挑出问题来。 白沐阳说完,觉得自己太过挑剔,管得太多,檀娘会不会不高兴,结果看去,却见檀娘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那白大哥觉得谁最配我?” 白沐阳对上她炙热的眼神,心中一跳,对视片刻后,突然移开了目光。 “我帮你找找合适的。” 檀娘显然对白沐阳的回答很不满意,但是却也没说什么。 白沐阳一走,檀娘眼中的笑意就淡了下去,似有心事,眉宇间带着几分焦躁。 翌日。 棠鲤来织云楼找她的时候,檀娘就想和她说说自己的心事。 “棠鲤,我有一个朋友……”檀娘道。 “哦~你有一个朋友~”棠鲤撑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檀娘被她这样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仿佛棠鲤看透了她的内心。 檀娘觉得脸有些烧,还是开口道:“我有一个朋友,她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她觉得配不上对方,所以将这份感情藏于心底,偷偷喜欢了很多年。后来,她感觉到对方也有点喜欢她,所以鼓起勇气,说了一些暗示的话……但是,对方却并没有什么回应。” “就在她觉得对方不喜欢她的时候,最近又发生了一些事……” 檀娘将章家来提亲,白沐阳的反应说了。 檀娘说完后,问道:“棠鲤,你觉得对方到底喜不喜欢我朋友?” 她真的很困惑。她觉得白大哥是喜欢她的,但是既然喜欢,为何又不说出来呢? 棠鲤听明白了,这‘一个朋友’就是檀娘,还有一个主人公就是她哥白沐阳。 按照檀娘的说话,她哥是喜欢檀娘的,但是为何要隐忍自己的心意呢? “我觉得对方是喜欢你朋友的。”棠鲤道。 檀娘有些欣喜,很快又皱起眉头:“那为何……” 棠鲤不是她哥,猜不透他的想法,只道:“他可能顾忌着什么吧。” 檀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白大哥在顾忌什么呢? 她真怕过几天,白大哥又要离开京城,再见面不知何时了。 “棠鲤,那你觉得我……我那朋友该怎么做?”檀娘问道。 “我觉得可以开诚布公的谈谈。”棠鲤道,“把问题摆到明面上来说,若有问题就解决,解决不了便是有缘无分,不要拖着。” 檀娘和棠鲤聊过之后,确实有些豁然开朗。 何必这么试探来试探去,等见了白大哥,她就直接问出来。 她不想就这么放弃,她想争取一下。 若是实在不行,那就罢了。 檀娘正在想借口,如何将白大哥叫来织云楼,便接到杜老夫人的口信,说想做几套春日的衣服,请她过府一趟。 这位杜老夫人是檀娘的旧识,因为身体不太好,鲜少出门,所以都是檀娘去她府上量尺寸。 檀娘便先去了杜府。 檀娘的马车停在杜府门口,她下了马车,进了杜府。 刚迈入第二扇门,她便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看得她很不舒服。 檀娘顺着那目光看去,远远地看到一道身影,站在一道扇形的门前,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那人转身进了门,身影消失了。 檀娘被下人引着杜老夫人的院子,檀娘替她量了尺寸。 杜老夫人是个和蔼的老太太,当初,檀娘魂穿孤女,流落街头的时候,杜老夫人就给过她钱,让她买点吃的,檀娘一直记得这份恩情。 杜老夫人拉着檀娘说话。 “阿檀啊,可有找到如意郎君啊?” “若是老身那些孙儿出息一些,就让孙儿去提亲了,可惜一个个的都不靠谱。” “老身让人炖了鸡汤,等喝完汤再回去啊。” 与此同时,一丫鬟端着一盅汤,匆匆在走廊上走着。 突然,有一人挡在了丫鬟的身前。 丫鬟看着那人,眼睛顿时一亮:“表少爷!” 这表少爷正是章家三公子章才。 杜家和章家是姻亲关系,章才今日刚好在杜家做客,居然又刚好碰上檀娘。 虽然说提亲被拒绝了,他还是不甘心,这几天一直想着怎么才能让檀娘嫁给自己。刚看到檀娘窈窕的身形,蠢蠢欲动起来,心里顿时冒出一个主意…… “这鸡汤是给外祖母的?”章才问道。 “是的,表少爷。”丫鬟看着他,眼波流转。 章才现在满心都在檀娘身上,自然没看到丫鬟的暗示。 “织云楼的檀姑娘可还在?”章才继续问道。 丫鬟点了点头。 章才拿起一个碗,在那碗周抹了一圈东西,然后压在最下面。 “待会儿用这个碗给檀姑娘盛汤……”章才低声道,“好处本少爷自然少不了你的。” 说着,在那丫鬟的屁股上轻拍了一下。 “您可得记得哦。”丫鬟娇嗔地看了他一眼,朝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杜老夫人一片好心,檀娘自然没拒绝,喝了一碗鸡汤,才离去。 她朝着杜家门口走去,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头有些晕,身体有些热…… 她靠着柱子才勉强站住,这时,一个丫鬟走到她的身边,扶住她的手臂:“姑娘可是不舒服?奴婢扶您去房里休息一下吧?” 檀娘实在不舒服,头晕目眩的,走路都很艰难,便点了点头。 第五百九十章 救美 檀娘被丫鬟扶着走,身体越来越热,还腾起一股陌生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很不对劲。 她心中很是不安,但是脑袋昏昏沉沉的,完全不能思考。 她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剧痛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看向四周,四处不见人,很僻静。 她想推开那丫鬟,奈何那丫鬟紧紧地拉着她,手劲很大,几乎是拖着她往前走。 “放开我……” 檀娘想要大声道,奈何发出的声音很小,还被那丫鬟捂住了嘴,发不出声音。 檀娘挣扎着,但是完全挣不开丫鬟的手,被丫鬟拖着进了一个院子。 刚刚那剧痛带来的清醒转瞬消失,檀娘又变得混混沌沌起来。 她被带着进了一个院子,拖着进了一个房间,门从外面关上。 檀娘靠着墙站着,她挣扎的时候,面纱已经跌落,露出完整的一张脸,她的脸很小,巴掌大,算不上绝色,但是别有风情,白皙的皮肤泛着红,头发凌乱,带着一股脆弱的美感。 一人突然走了过来,搂住了她的腰…… 那碰着她的手像毒蛇一般,让她背后疯狂冒着寒意,惊得檀娘她又用力地咬了舌头一口,暂时清醒过来。 “滚开……” “白大哥……” “白沐阳有什么好的?!檀娘,跟了我吧,我娶你做正妻……啊!” 章才被用力咬了一口,顿时恼羞成怒,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贱人,矫情什么呢!” “小心惹怒了本少爷,别说什么正妻了,老子把你卖勾栏院里去!” 章才愤恨地骂了两句,又去扯她的衣服…… “等生米煮成熟饭了,还不是要求着本少爷娶你!” “乖乖的从了本少爷,等尝到滋味,说不定缠着本少爷呢!” …… 往前一刻钟,白沐阳带着人来到杜府的门口。 他面无表情,不复往日的温文尔雅,眼中泛着冷光,看起来有些可怖。 棠鲤跟在他的身后。 她中午打盹的时候,又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檀娘被一个畜生给…… 那畜生强迫檀娘嫁给他,檀娘性格刚烈,岂肯屈服?自然不肯。那人就四处毁坏檀娘的名声。纵然白大哥一直陪着她,檀娘还是趁着白大哥不注意,用一根白绫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梦中,檀娘绝望的面容深深地印在棠鲤心里。 棠鲤醒来后心惊肉跳的,她知道这是预知梦。但是,上一次,她梦到她相公坠崖,还是晚了一步,谁知道这预知梦距离真实发生的时间差多少?若是晚了一步,那就无法挽回了! 棠鲤一点也不敢耽搁,她并不知道那梦里的场景发生于何处,于是立即去了织云楼,找檀娘。檀娘不在织云楼,棠鲤的心沉了下去,转头要去杜府,刚好找到来找檀娘的白沐阳。 棠鲤将檀娘可能遇到危险的事告诉了他,白沐阳的脸色当即变了,带着人去她一起,来了杜府。 一路上,白沐阳比棠鲤还要紧张,脸色惨白,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棠鲤出声安慰了几句,白沐阳朝着她,勉强露出一个笑。 她大哥这模样,分明就对檀娘很紧张。 如今到了杜府门口,白沐阳带着人就要往杜府冲,被杜府门口的下人连忙拦住了。 “这位爷要找谁?小的进去通报一声。”门房道。 白沐阳根本等不及下人去通报,他不知道檀娘如今怎样了,他现在只想见到檀娘。 白沐阳直接将下人推开,就走了进去。 白沐阳带着人,来势汹汹,他的脸上带着戾气,看起来有些可怖,一路问过去,问他们是否看到檀娘。 下人们都摇着头。 白沐阳愈加焦急起来。 棠鲤稍微冷静了一些,她哥是关心则乱,她得冷静。 她问了门房,知道檀娘没出来,还在杜府中。 棠鲤心念一动,便去求见杜老夫人。 檀娘是杜老夫人请来的,檀娘出了事,就必须杜老夫人负责。 很快,棠鲤就见到杜老夫人。 杜老夫人有些惊讶:“阿檀离开有一段时间了,怎么可能还没出门……” “老夫人,檀娘可能出事了,还请老夫人派人搜查杜府。”棠鲤道。 棠鲤的姿态强硬,杜老夫人心中也有些不安,当即点头,让府里的下人都去寻了。 这一番下来,便问出有人看到檀娘被一个丫鬟扶着去了一个偏院。 白沐阳听到后,便匆忙朝着那偏院而去,他的脚步飞快,几乎是跑着进了那偏院。 进了偏院后,白沐阳便听到有些声音往那房间里发出来。 他迅速来到那房间门口,声音更清楚了一些,是细碎的挣扎声和喘息声。 白沐阳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额头上的青筋爆出,猛地一脚朝着那紧闭的房门踹去。 那门是从里面闩着的,白沐阳的爆发出极大力气,居然那将门闩给踹断了! 白沐阳一眼就看到了角落上的情形,檀娘身上的衣服被撕碎了许多,仍在奋力地挣扎着,那畜生手臂被一根簪子刺穿,冒着血,红着眼,仍要对檀娘下手。 白沐阳的脑袋轰了一声,只觉得脑袋里的那根弦断了,冲了上去,一脚将章才踹开了。 白沐阳快步走到檀娘的面前。 檀娘明显吓坏了,脸上带着药物的潮红,含着眼泪的眼睛又满是惊悸。 “放开我……” “檀娘,是我,白沐阳。”白沐阳柔声道,脱下外袍,披在檀娘的身上,将她完全裹住。 檀娘的身体不住得颤抖着。 “别怕,我在。”白沐阳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着。 “白……白大哥?”檀娘睁眼看着他。 她的脑子转得很慢,但是被白沐阳抱着,逐渐冷静下来。 白沐阳将她完全护在怀里,看向想要爬起来的章才。 白沐阳的眼中满是戾气,如恶鬼一般,朝着章才身上狠狠地踹了两脚,每一脚都往他的要害踹,狠辣非常,踹得他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棠鲤看到檀娘的模样,也朝着章才身上狠狠地踹了两脚。 这人就是个畜生! 梦里,就是他毁了檀娘,将檀娘推入地狱! 这时候,杜老夫人也赶来了,见状,差点晕过去。 她快被这外孙气死了!怎么能这么对檀娘…… 她知道这外孙是闯了大祸,没管他,连忙去看檀娘。 “阿檀……阿檀怎么样了?” 白沐阳自然没给她好脸色,抱着人就走了。 杜老夫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头昏眼花,勉强镇静下来。 “糊涂啊!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 “去,去把老爷叫来!还有章家的,也给我叫来!” …… 白沐阳抱着檀娘出了杜府,上了马车。 棠鲤也跟了上去。 檀娘似晕了过去,窝在他的怀里,眼睛紧闭着。 白沐阳轻抚着她的脸,很烫,眼中满是心疼,既觉得愤怒,又觉得心有余悸。 章才,章家…… 他的眼中闪过戾气。 “哥……”棠鲤担忧地看着他。 白沐阳看向棠鲤,勉强露出一抹笑。 “没事。”白沐阳道,“幸好有你。” 若非妹妹说檀娘可能出事,他们就不会去杜府找人,那样,那畜生就得手了,后果不堪设想。 白沐阳想到那种结果,心中的戾气往外冒,恨不得将那章才给抽筋扒皮! 棠鲤也松了一口气,幸好那畜生没得手,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哥,这件事对檀娘的惊吓很大,你得多陪着她。”棠鲤道。 她觉得他哥真的很在意檀娘,檀娘又那么喜欢他哥,若是不在一起,有些可惜了。 白沐阳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人,点了点头。 当初,檀娘流落街头的时候,白沐阳看她可怜,便将他带回了家。 彼时,白沐阳重病,自顾不暇,自然也没那么多时间去关心檀娘。 两人的关系算不上亲近。 在他没看见的地方,檀娘悄然成长着,绣工越来越好。 再见她的时候,便觉得这少女身上有闪耀的光辉。 彼时,白沐阳还是将她当作一个小妹妹,并无其他感情。 后来,他的病在棠鲤的帮助下治好了,回到了京城。 檀娘主动找了他,然后进了织云楼,成了其中的绣娘。 他应对着丁氏和白旭阳,步步为营,檀娘成了京城最厉害的绣娘,帮着他。 檀娘的话不多,但是却很体贴细心,让白沐阳感觉到一些暖意。 或许就在那点点滴滴地相处中,感情悄然滋生着…… 檀娘的脸越来越红,难耐地在白沐阳怀里动了动,白沐阳的眉头皱起,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很明显,那畜生还给檀娘下了药,一想到这些,他心中就冒戾气。 终于,马车停在白府前。 棠鲤想,檀娘有白沐阳,她更需要的也是白沐阳,所以,她没有进白府,而是让马车把自己送回侯府。 白沐阳让下人去找大夫,自己则抱着檀娘进了门。 他将檀娘放在床上,但是檀娘却并没有放开他,而是想蛇一样缠了上来,整个人柔软一片。 “白大哥……” 她的脸泛红,眼中水光盈盈,如果鱼儿找到水源,亲了上来。 白沐阳看着那贴近的脸,来不及反应,下一瞬,唇就被吻住了。 他的脑袋‘轰’的一声,突然炸开了,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第五百九十一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檀娘的唇好软,白沐阳控制不住地回应着。 当他的手触及那光滑的肌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推开了檀娘。 檀娘目光盈盈地看着他,眼中带着期盼,又要靠近…… 白沐阳靠着强大的忍耐力,按住她的手,不让她靠近。 “忍一忍,大夫很快就来了。” 白沐阳深吸一口气,不去看她。 此时,檀娘中了药,完全没有理智。 但是,他没有中药,若真这样做了,那就是趁人之危。 白沐阳闭上眼睛,檀娘还挣扎着,又好似哭了,发出呜咽声。 等待大夫的一分一秒格外难熬。 终于,大夫来了,白沐阳看着面色潮红的檀娘,又不想给大夫看她的模样。 于是,便爬上了床,将纱帐拉了下来,握着她的手伸了出去,让大夫给她把脉。 大夫把脉后,用银针刺了几个穴位,让她稍微清醒一些。 然后给檀娘开了泡浴和口服的药,便离开了。 下人打了热水来,将药放了进去。 白沐阳本来想将檀娘交给丫鬟,但是檀娘一直抓着他的手,不肯放。 白沐阳强行挣开,檀娘就小声的抽泣起来,也不肯其他人碰她。 丫鬟们都束手无策地看向白沐阳。 檀娘平日里性格清冷内敛,这般时候,倒像小姑娘一般发起脾气。 “白大哥……难受……”檀娘撒娇道,水盈盈的眼睛看着白沐阳。 白沐阳轻叹了一口气。 “你们都出去吧。” 丫鬟们全都退了出去。 白沐阳摸着她的脸:“乖一点。” 檀娘倒是乖乖的,由着他脱去衣服,然后在浴桶里坐下。 做这些的时候,白沐阳的眼睛用一块白布捆着,但是手还是碰触着,那细腻的触感,让他头晕目眩。 白沐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思维放空,不多想。 檀娘在浴桶里坐下,手也一直抓着白沐阳的手,不肯他走开。 “渴……” “热……” “水冷了……” 檀娘一直提出各种要求,白沐阳很有耐心的,一一满足了她。 大夫说泡半个时辰。 白沐阳看时间差不多,又重新将眼睛蒙上,将人从浴桶里抱了出来,用毛巾替她擦干身体,用棉被裹着。 不一会儿,药也熬好了。 檀娘脸上的热退下来许多,但是眼神依旧有些迷离,张着嘴要他喂。 白沐阳轻笑一声,一口一口地喂了。 药实在是苦,她的小脸皱成一团,他柔声哄着,她便张开嘴喝了。 待喝完药,他给了她一枚蜜饯,她吃下后,露出一个开心的笑。 檀娘身上那药的药性逐渐减弱,这一日下来,太过疲惫,她闭上眼睛,睡去。 白沐阳松了一口气,看着乱糟糟的自己,收拾了一下,又进屋继续陪着她。 檀娘睡得很不安,眉头皱起,似乎做了噩梦。 “不要碰我……” “滚开!” 白沐阳的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柔声安抚着,她皱起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翌日。 一缕阳光从窗户照耀了进来。 床上躺着的女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黑发披散下来,她的脸显得格外小。 檀娘觉得自己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不是她的房间? 这是哪里? 檀娘的神色有些茫然,记忆渐渐回笼,她想到昨天发生的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她被带到一个房间,一个男人想将她…… 她如置身地狱,浑身发冷。 “醒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檀娘转头看去,突然愣住了。 是白大哥…… 这个声音将她带到了阳光下。 她想起一些模糊的记忆,白大哥救了她,一直安慰她,她没那么害怕了。 她还记得一些细碎的片段。 泡澡的时候,要白大哥替她脱衣服,然后,她吻了白大哥…… 檀娘的脸红极了,又要钻回被窝里。 “脸这么红,可还是不舒服?”白沐阳说着,便来摸她的额头,便觉得烫得厉害。 “还在发烧,我去喊大夫……”白沐阳低声囔囔道。 然而,下一瞬,他的手就被抓住了。 “白大哥,我没发烧,没哪里不舒服的地方。”檀娘低声道。 白沐阳看着她的神色,突然明白她脸发热的原因了。 他被檀娘抓着的手,也发烫起来,连忙收回了手。 檀娘看着自己的衣服,换了一身。 “丫鬟换的。”白沐阳道,“我一直闭着眼睛,但是……” 白沐阳做生意这么多年,虽然不是能言善辩之辈,但是出事圆滑,说话很有条理,此时却有些结巴。 “我……我有碰到。”白沐阳道,“檀娘,我会负责的。” 檀娘本来是很害羞的,听到最后一句话,心里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她喜欢白大哥,但是不想白大哥是因为碰了她的身子,而对她负责。 “白大哥,昨天是你救了我,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帮我,并不需要负责……” 若是要白大哥负责,那她岂不是恩将仇报? “白大哥,事急从权,你不用负责。谢谢你救了我。”檀娘道。 白沐阳听出檀娘话音里的生疏,连忙道:“檀娘,也并非因为此……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檀娘起身,洗漱后,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粥,配着清淡的小菜,大夫吩咐饮食要清淡。 檀娘用过早膳后,两人便进了房间,准备好好聊聊。 白沐阳先开口:“檀娘,其实我……喜欢你……” 檀娘猛地看向白沐阳,心中满是欣喜,眼中也盛着星光,原来白大哥也喜欢她! 她眼中很快冒出不解:“那为何……” “因为我无法做好你的丈夫。”白沐阳道,“我是白家的当家,白家不仅是白家,还有郭家,那是我外祖和母亲的心血,我也无法撒手不管……因为生意,我得四处奔波,今日在京城,几个月后可能在秦州,再过几个月可能去了大齐。若是与你一起,一年能陪你的时间屈指可数。你生病,甚至生育的时候,我都可能无法陪在你的身边。” 檀娘定定地看着白沐阳。 原来如此。 她知道,白大哥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他若是给出承诺,便一定要做到,他要是娶自己,便想给自己最好的,做一个完美的丈夫。 但是,人无完人,做一个完美的人太累了。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若是相爱,就不该一个人付出,让一个人辛苦,应该双向奔赴才对呀。 “白大哥,你没法一直留在京城,我可以陪着你呀,你去秦州,我就去秦州,你去大齐,我就去大齐。”檀娘道。 白沐阳没想到檀娘会说出这样的话,心念微动,想到什么,很快冷静下来:“秦州苦寒,大齐的风土人情与大周截然不同,很多人身子骨受不住。” “那我就好好锻炼身体。”檀娘道,“我之前是天天待在闺阁中,才如此,但是见了棠鲤后,我就知道女子可以不束缚于后院,女子可以不输给男子,可以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白沐阳没有说话。 “白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离京?”檀娘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白沐阳想了想:“还要三个月吧。” 他本来打算这个月底就走的,但是现在要处理一件事…… “好,三个月,那我们俩就好好考虑三个月,三个月再告诉彼此自己的决定好不好?”檀娘道。 檀娘如此果决,他白沐阳又何必婆婆妈妈? 白沐阳点了点头。 第二天,檀娘便找了一身男装换上,要锻炼身体,还找了一个武学师父,要学一些基本的武学技巧,防身用。 白沐阳知道,檀娘是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决心,打消自己的顾虑。 檀娘,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 章家。 章三躺在床上,面色灰白,满脸绝望,因为他的命根子被白沐阳踹废了!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极其屈辱极其绝望的事,他在心里已经把白沐阳千刀万剐无数次了! “爹,你可得为我报仇!我又没把那贱人怎么的,他们居然……这太过分了!”章才的眼中,满满的杀气,“你得让白沐阳生不如死,刮个三千六百刀!皮肉一刀一刀地刮下来!” 章老爷的脸色十分难看。 “那檀姑娘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报个屁的仇!你是要害死你爹和章家啊!跟我去道歉!”章老爷道。 “爹,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章家,我想给你讨个满意的儿媳妇啊!”章才被章老爷扯得哀声嚎叫道,“爹,我疼!我动不了!” “动不了就抬着去!” 章老爷带着章才去了织云楼,结果还没进去,那织云楼的掌柜就放出一只大狗。 大狗朝着章才扑去,在他身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咬完章才,又去咬章老爷,把两人咬得嗷嗷叫,跑了。 章老爷又往织云楼送了不少东西,都被扔了出来。 章老爷只得去找白沐阳,结果半数没见到人,半数见到人,白沐阳也完全不理会他。 章老爷快气死了,白沐阳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算个什么东西,自己给他几分面子,真当自己怕了他? 章家好歹也是个大家族,朝廷中也有不少靠山,他就不信,白沐阳那小子能怎么了他!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章老爷猝不及防。 白沐阳居然真的对章家下手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匈奴使团 白家和章家都是京城的大商户,虽然说这几年,白家的生意做得好,风头盖过章家,但是,要真对章家下手,那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其实是一桩亏本买卖,精明的商人是不会做亏本买卖的。 但是,白沐阳偏偏做了。 为了搞垮章家,不计后果,就像疯狗一样。 章家面对白家气势汹汹的针对,开始倒也不慌不忙,小心应对着。 但是,很快就被疯狗咬得力不从心了。 章老爷怂得快,压着章才去白府门口跪了几天几夜,才终于见到白沐阳。他向连忙求和,还割舍了许多好处给白家,就盼着白家能手下留情。 “白爷,白老爷,这件事是我们章家错了,是我教子无方,就求白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章家吧。”章老爷满脸堆笑道。 然而,白沐阳对章老爷的求和无动于衷。 “白爷,这些生意我都让给您了,这一年您得多一万两的进收啊,何必为了一个女人……” 白沐阳的眼神顿时冷了下去:“檀娘不是一般女人,她是我喜欢的人。管家,送客。” 章老爷就被拉扯着送了出去。 这两大商家斗法,其他商人们都乐得在旁边看,说不定还能拾掇点好处。 本来嘛,众人觉得这结局肯定是两败俱伤。 据说白沐阳这样做是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个女人,连累了白家的生意,实在不值当。 这是男人们的看法。 女人们的看法则不尽相同。 白沐阳的所作所为可谓冲冠一怒为红颜!谁能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白爷,居然有这样雷厉风行、强硬的一面! 她们都觉得白爷真是好男人,那让白爷冲冠一怒的女人更是好福气。 这件事后续的发展也挺出乎意料的。 本来以为势均力敌,两家会好一阵纠缠,结果章家就像纸老虎,不堪一击,不过三个月,就不行了。 再反观白家,似乎并没有伤筋动骨? 平日里不显,这一番斗法,众人才发现白家比章家强了这么多,斗倒一个章家,白家也没有影响太大。 白家,赫然便是京城第一大商户。 章老爷眼看着诺大的家业,就这样化为泡影,很是难以置信,觉得就像做梦一样。 他不甘心啊,于是去求助姻亲杜家,结果被拒之门外。 章老爷只能失魂落魄地回了章家,把章才给狠狠打了一顿,打得他出气多、进气少。 好好的一个章家,就这么毁在这么一个废物儿子身上! 早知道,章才犯下那些事后,就该打死他去给白家请罪! 抑或更早的时候,就不该让他去招惹檀娘! 然而,一切都晚了。 章家,彻底完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再说顾怀瑾和静姝公主的事,两人早已心意相通,感情一日比一日好。 顾怀瑾恨不得早日将公主娶回去,两人好长厢厮守。 但是,静淑公主乃是天家公主,又得皇帝宠幸,乃是皇帝的掌上明珠,这般珍贵的身份,该由顾怀瑾的父亲顾将军去提亲才对。 又因顾将军一直征战在外,所以这件事便拖了许多个月。 父亲不在,长兄如父。顾怀年看着弟弟对公主一片情深,一月份的时候,便借着一个机会,试探性地向皇帝提起这件事。但是,皇帝那边直接绕过了这个话题,没有回应。 静淑公主也曾向皇帝提起这件事,撒娇地说她喜欢顾怀瑾,要嫁给顾怀瑾。 说到顾怀瑾的时候,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发亮,显然是喜欢极了。 皇帝刮了刮她挺翘的小鼻子:“阿芷是父皇的小宝贝,所以阿芷的驸马,父皇肯定要好好挑挑,不能随便。” 话里话外,都是不怎么同意静淑公主和顾怀瑾的事。 侯府。 “我之前不务正业,如今不过一个羽林卫,陛下是不是觉得我不靠谱?”顾怀瑾有些苦恼道。 有些话,他对着别人说不出口,只能来找妹妹诉苦。 他之前放浪形骸,做个纨绔子弟,无拘无束,不畏人言,本来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他现在有喜欢的人,他就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当初就好好谋一份事做,要么入朝,要么跟着父亲上战场,挣一份官爵,或许他和阿芷就没这么难了。 他现在日日见阿芷,每一次都忍不住想要亲亲她。 但是,顾怀瑾很喜欢她,不忍亵渎她,两人未成亲,只能发乎情止乎礼。 而且,皇帝不答应,他就没法娶阿芷。 若是皇帝有看中的驸马…… 顾怀瑾越想越着急,快烦死了。 棠鲤其实觉得症结不在于此。 “历来尚公主的,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能居于要职。对于一些有野心的人来说,尚公主并不是好事。因为娶了公主,他们的仕途也就止步于此了。”棠鲤道。 所以说,即使顾怀瑾跟着父亲上战场,如二哥一般,成了名将,就更不适合做驸马了。 “那陛下是为何……”顾怀瑾皱起眉。 棠鲤觉得,多半是因为皇帝觉得顾家权势太盛,顾将军手握兵权,顾大大理寺卿,顾家驸马刑部尚书…… 若是其他公主也就罢了。皇帝把公主嫁给朝臣,其一是对朝臣的宠幸,其二则是拉拢朝臣。若是不受宠的公主,那便可以拉拢顾家。但是偏偏,静淑公主太过受宠。这一入门,就会使顾家满门荣华,风头无二。 这般的话,那她三哥和静淑公主的情路就比较坎坷了。 顾怀瑾显然已经想到了这层,眼神暗淡下去。 “爹快回来了,待爹回来,让爹向陛下提亲试试。”棠鲤道。 “若是真成了,岂不是将顾家架在火架上烤?”顾怀瑾闷声道。 他想娶阿芷,但是若是让顾家被皇帝忌惮,给顾家带来危险,那他…… 顾怀瑾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举步维艰。 “你与公主真心相爱,总有破局之法。”棠鲤道。 顾怀瑾点了点头,振作起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顾怀瑾走后,棠鲤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一年,还会发生一件事。 根据小说的剧情,这一年,匈奴使臣会入京,匈奴二王子会混在使臣之中。 这一年,匈奴二王子见过静淑公主一面,对她生了心思。 但是,按照原本的剧情,此时的公主已经嫁给了郭瀚学。匈奴二王子对她有意也没用,而且,皇帝还在,宠爱静淑公主,是绝对不会让静淑公主和亲的。 但是,这件事也埋下一个祸根。 那就是数年之后,皇帝驾崩,赵殊登基,匈奴二王子也成了可汗,便想起昔日里惊鸿一瞥的公主,便来求亲了。 在朱春娇的推波助澜下,这桩和亲成了,公主被送去匈奴,之后便…… 如今剧情已改变。 静淑公主并没有嫁给郭瀚学,而是和她三哥两情相悦。 可惜两人的亲事遇上阻碍,皇帝不同意。 棠鲤真有些担心,这匈奴二王子的到来,会对两人的亲事产生雪上加霜的影响。 …… 此时,距离京城较近的一座城中。 驿站里。 匈奴使臣正暂居于此。 二楼。 一高大壮硕的男人笔直地站在窗户前,只见他的眼窝深陷,鼻梁高挺,脸上满是胡子,是极为粗犷的长相,他的目光里,是浅藏不住的野心。穿着汉服,却有掩盖不住的野性。 这便是匈奴二王子,他混在使臣中,亲自来了大周。 他看着城中的繁华,百姓们安居于此,衣食富足,物资富饶,而不像他们,生活在那一方贫瘠的土地上,要随着季节的变化迁徙, 他的眼中贪婪,终有一日,他要带着他的战士,踏上这富饶的土地,享受着富饶的水土! 这些年,若非老八那小子与他争斗,他早就成了匈奴可汗,说不定早就完成自己的梦想了。 想到老八那个小子,他就气。 当初,老八在大周为质,他本来想让他死在大周,再借机向大周发起战争。 谁知这小子命大,居然跑回了匈奴,还与他对抗起来! 两人争了几年,居然不分胜负。 他这次混在匈奴的使臣中来到大周,便是想在大周求得帮助,找个联盟,来帮助他对付老八,让他当上匈奴可汗! 二王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城中,另一间客栈中。 一个穿着普通的青年坐在其中,他本来是偏清俊的长相,但是,右脸处有一道伤痕,便少了文气,多了一丝戾气。 这青年,便是匈奴的八王子,破奴。 破奴脸上这道疤痕,并非他人所伤,而是…… 他父汗觉得他长得太过像汉人,他们匈奴,就是要如饿狼一般,勇猛凶狠。所以他便亲手在脸上划了一道血痕。 他父汗看到这道血痕,十分满意,拍着他的肩膀夸赞。 这些年,他和老二的争斗不断。 他知道老二混在匈奴使团中来了大周,也知道他此行的目的。 于是他也悄悄来了大周,时隔多年,再次踏上大周的土地,他的心情很复杂。 对于他而言,大周是一处牢笼,常年不见光,但是也有些温暖。 他此行,不仅要破坏老二的目的,还想找当初救他的恩人。 他的恩人不在秦州城,不知去了何处。 花姐姐,棠鲤,还有那个揪着他的山野汉子,也不知他们如何了,是否还好。 破奴那如狼的眼睛,闪过些许温情,转瞬即逝。 第五百九十三章 故交 几日后。 匈奴使团抵达京城,居于会同馆。 二王子昊顿混在使团中,他并非使臣,却是使团中真正做主的人,却因为并非使臣,所以没什么人盯着他,自由许多。 下榻后不久,他就带着自己的侍从黑狼离开了会同馆,在京城逛了起来。 他的身形异常高大,一看就是异族人。 不过,毕竟是京城,经常有各国使节前来,京城百姓见多识广,所以他高大的身型并没有引来异样的眼光。 他在京城的大街上走着,看似闲逛,其实一直观察着四周。 现在的京城,和六年前相比,更加繁华了。 是的,六年前,他来过京城一次,彼时是作为使臣来的。 他刚到京城不久,匈奴和大周就打了起来,所以,他的处境很不妙。 当然,比那时在京城为质的老八好一些。他是使臣,没人知道他是匈奴的二王子,老八则是实实在在的八王子。若是继续交恶,质子的人头可能不保。 纵然如此,他还是被软禁在会同馆,作为人质。他的真实身份一旦暴露,就会很危险。 所以,他得逃出大周,最终,在一位姑娘的帮助下,他回到了匈奴。 那位姑娘叫顾莹,不仅救了他,还说他是大鹏展翅,终有一日将一飞冲天。 昊顿觉得大周的人文绉绉的,不喜欢,但是那姑娘说的话,他却格外爱听。他知道她的意思,便是有一日,他将成为可汗。 当然,昊顿的野心不止于此,他还想攻入大周,占领这块的土地…… 那时,他就想,有一天,他会带着大军踏上这片土地,成为这片土地的王,让那姑娘做自己的阏氏! 昊顿野心勃勃,可惜多年过去,他还是个王子!昊顿很挫败! 不过,既然他来了京城,还是想见见那位姑娘。 顾莹……顾家小姐。 昊顿在街上晃悠两圈,他的侍从黑狼就走到了他的身边。 黑狼是汉人,大周话说得很好。也因此,昊顿会说汉话。 “问到了吗?顾小姐怎么样了?” “王子,顾小姐死了。”黑狼道。 昊顿愣了一下,他脑海中闪过一张明艳鲜活的脸,难以置信。 “怎么死了?” 黑狼将打听到的事说了一遍。 听下来,就是顾莹的死和一个叫‘棠鲤’的人有关。 纵然说,顾莹是死有余辜。但是,昊顿这个人,从来没什么是非观,并不在意对错。 他只知道一件事,顾莹是他的恩人,杀了他恩人的人,就是他的仇人! 所以就把棠鲤给恨上了。 待来日,他攻破大周,定要把这个棠鲤给揪出来,扒皮拆骨,替顾莹报仇。 昊顿知道顾莹死了,心情差了许多,黑着脸走在街上。 黑狼有些战战兢兢的。 王子心情不好最可怕了,动不动就杀人…… “王子,这是在大周,这些是大周子民。”黑狼低声道。 提醒他在大周京城杀人会惹麻烦。 “我知道。”昊顿压抑着暴虐的情绪。 好巧不巧的,就在这时,一人和昊顿撞上了。 对方也是个坏脾气的,被撞了一下,顿时火起。 “他娘的,没长眼啊!” 昊顿伸出手,一下就扯住了对方的领子,将对方给揪着提了起来。 昊顿眼中的戾气滋生着…… 那纨绔子弟一下被吓到了,拼命想要挣脱,但是怎么都挣脱不了。 黑狼的脸色一下白了,他主子力大无穷,他真担心主子直接把人给撕了…… 但是,他劝完全没用。 就在他焦急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二位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黑狼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一个长相美貌的女子,正坐在马车上,马车停下,她掀开帘子往外看来。 那女子一出声,刚刚还有些狂躁的昊顿,突然奇异的冷静下来,放开了被他揪起的人。 那刚被揪的人也吓坏了,昊顿一放开,他一溜烟就跑了。 昊顿盯着那女子看着,那女子也回以一笑,然后放下帘子,马车走了。 昊顿盯着那马车远去,没有移开目光。他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对那姑娘下意识地亲近…… 马车上坐着的正是锦瑟。 她从锦瑟变成顾莹,脸变了,所以昊顿认不出她。 但是,锦瑟却认得昊顿。 她和昊顿相识在六年前,六年了,昊顿的长相变了一些,更加英武和壮硕了。 六年前,她记得上一世,昊顿就做了匈奴可汗,所以救了昊顿。她想让昊顿欠自己一份人情,将来肯定能用得上。但是没想到的是,这辈子和上辈子不太一样。上辈子本该早夭的匈奴八王子居然回到了匈奴,还和二王子争夺起可汗的位置。至今,昊顿都没当上可汗。 锦瑟很失望,已经将昊顿忘在脑后。 她没想到,昊顿再次来了京城。她听说匈奴使臣今日入京,看来昊顿又混在了使团中…… 昊顿既然来了,锦瑟觉得还是可以利用一下。 锦瑟想着这件事,回到府邸后,就写了一封信,并在信里附上一枚簪花,让人送到会同馆去。 那封信送到昊顿的手中,昊顿看到那枚簪花的时候,愣了一下。 他记得当初帮助他的顾姑娘,就是戴着这一枚簪花! 他心中狂跳,打开信,看了起来。他不认识汉字,便让黑狼读给他听。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约了今夜燕春楼叙旧。 叙旧…… 有旧才能叙。 这燕春楼,便是当年顾莹提供给他的藏身之地。 再看着那枚簪花,对方和顾莹肯定有关系! 昊顿等到天黑下来,就去了燕春楼。 他一进去,老鸨就迎了上来,和他寒暄几句,问他要点哪个姑娘。 昊顿随便说了一个名字,就被老鸨领到了一扇门前。 昊顿推门进去,便见里面坐着一个姑娘。 那姑娘正是白日所见的那一位,陌生的长相,但是却让昊顿心中莫名亲近。 就像下午的时候,他明明暴怒,但是这姑娘一句话,就让他冷静了下来。 “姑娘是……” “我是顾莹的朋友。”锦瑟道,“她把你当做很好的朋友,曾画过你的画像,我见过你的画像,所以认出了你。” 昊顿目光闪了闪,他没想到,顾莹这般在意他。 “顾姑娘是被棠鲤害死的?”昊顿愤恨道。 锦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给棠鲤拉仇恨的机会,点了点头。 “棠鲤现在是将军府的小姐,又嫁给了刑部尚书,又将军府和刑部尚书撑腰,我太没用了,没法替顾莹报仇。” 昊顿沉着脸道:“我会替顾姑娘报仇的!” “公子重情重义,顾姑娘没看错人!”锦瑟道。 两人同仇敌忾,一番叙旧,关系亲近许多。 锦瑟悄悄从燕春楼离开,回了睿王府。 她回到院子,却发现睿王不在,问了下人,才知道睿王在书房,便径直去了书房。 锦瑟本来想敲门,听到门里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动作顿时一顿。 “王爷这画画得真好看。” 男人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听不清。 锦瑟的脸色顿时一变,门虚掩着,锦瑟将门轻轻推开,便赵殊正握着一女子的手在写些什么,两人的姿态很亲密。 锦瑟心中一阵难受,她下意识地将门推开,门里的两个人都看向了她。 赵殊神色如常,只收回了握住婢女的手。 锦瑟冰冷的目光落在那婢女的脸上,当看清婢女的长相时,脸色顿时变了。 她初看觉得这婢女的长相有些眼熟,仔细一看,便有三分像棠鲤! 锦瑟想到一种可能,心中一阵烦闷。 不可能,只是巧合罢了。 王爷真正爱的是她。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这些年,王爷身边也有一些女人,但是都被她处理掉了。 王爷也没说什么,可见那些都是玩物,真心爱的只有自己。 那婢女似乎觉得有王爷撑腰,被锦瑟盯着,故意道:“王爷,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王妃为什么这样看我?” 赵殊搂了搂她的肩膀,安抚着她。 那婢女更加得意几分,嚣张地看了锦瑟一眼。 锦瑟心中冷笑,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锦瑟走到赵殊的面前,拉住他的手臂:“王爷,这次来京的匈奴使团不简单……” 赵殊听出锦瑟要说正事,看了那婢女一眼:“你先出去。” “王爷……” 那婢女有些不情愿,但是被赵殊冷睨了一眼,只能乖乖地出了书房。 “王爷,这次匈奴使团中有一位的身份不同寻常,乃是匈奴的二王子,昊顿。”锦瑟道。 “昊顿?他亲自来了?”赵殊的眼中闪耀着兴趣。 这位可是匈奴可汗这个位置最强有力的竞争者。 “我六年前救过他一次,所以知道他的身份。”锦瑟道,“今日,我以顾莹好友的身份见了他一面,与他相谈甚欢。” 赵殊若有所思。 大周和大齐交战,大楚虎视眈眈,匈奴若是横插一脚,会让大周腹背受敌。所以,他父皇对匈奴使团的到来很重视。 昊顿来了,这匈奴使团真正做主的人肯定是他。 将来昊顿要是做了可汗,说不定也能助他登基…… 总之,与昊顿交好对他大有裨益。 “王妃,这位二王子远道而来,有机会,可要好好招待着。”赵殊道。 锦瑟点了点头:“王爷,臣妾知道了。臣妾那缺了一个伺候的丫鬟,换了几个都不熨帖,臣妾看刚刚那丫鬟正好,不如赏给臣妾?” 锦瑟的声音特意拔高了,外面候着的婢女自然听到这话。 那婢女一下慌张起来,要是落在王妃的手里,她就完了! 她在门外连忙跪下道:“奴婢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王妃的!” “笨手笨脚,那就让王妃好好教一教。”赵殊道。 赵殊这话一出,那婢女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锦瑟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转瞬即逝。 第五百九十四章 给一点教训 翌日。 周帝接见了匈奴使团。 与周帝一起的,除了段首辅,专门负责接待外使的礼部尚书,还有卫擎。 卫擎能在此,便是因为周帝对他的器重。 大殿之中,皇帝居于高位之上,周臣和匈奴使团分立两侧。 使团中站着的昊顿的目光落在对面一人身上,对面那人也回以目光,两人目光相碰,都觉得对方不简单。 卫擎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对方的眼神凌厉,如狼一般凶猛。媳妇儿说这次匈奴二王子也混在使团中,想来这人便是昊顿了。 周帝问候了几句,将具体的接洽事宜交给了卫擎,便离开了大殿。 与大周相比,匈奴是小国,蛮夷之地,周帝亲自接见已经给了面子,相谈细节自然交给了信任的臣子。 昊顿的目光落在卫擎的身上。 原来他叫乌煜啊。 他记得,害死顾莹的女人的丈夫就叫乌煜。 昊顿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卫擎遵从皇命,和匈奴使团谈了起来。 这相谈并不顺利。 卫擎觉得,对方就像在刻意激怒他一样,提出许多不合理的要求,说话很不客气。 卫擎只得忍着怒气,一一驳回。 到了傍晚,什么结果都没谈出来。 匈奴使臣以累了为由,要回会同馆休息,卫擎自然不好阻拦,这第一日的相谈就这么结束了。 卫擎回到侯府,很是疲累。 棠鲤自然看出来了,浸湿了毛巾,给他擦脸。 “相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吗?”棠鲤担忧地问道。 卫擎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拿过她手里的毛巾,擦着自己的脸。 擦完脸后,抓起她的手,在她手指上轻吻一下。 卫擎说起今天和匈奴使团之间的糟心事。 “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卫擎道,“这几年,匈奴王庭内斗,消耗了实力,已不如往年了。昊顿既然来了,应该是想求皇帝帮他。但是这一点求人的态度都没有……” 棠鲤沉思片刻。 “相公,昊顿可能只是针对你。”棠鲤道。 她刚在脑海里过了一顿关于昊顿的剧情。 在小说里,昊顿是男配之一。 昊顿与女主的第一次相见,便是在京城之中,昊顿被女主所救,因此结缘。 这是昊顿第二次进京,可能已经与锦瑟接头上了。 她和她相公与锦瑟是死敌,昊顿因为锦瑟针对她相公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棠鲤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昊顿若真是因为锦瑟就在两国相谈上针对我,那眼皮子太浅了。”卫擎道。 涉及两国利益,却为了一个女人感情用事,那也不是什么枭雄了。 “锦瑟不是一般女人,而是女主。昊顿是女主的助攻之一,小说里,赵殊能登基,便有昊顿相助。” 小说里,匈奴假意攻大周,皇帝让粱将军领兵前去迎战,梁家和六皇子没了依靠,赵殊趁机逼死梁妃和六皇子赵景煊,扫清障碍后登基。 “而且,昊顿是个有野心的人,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想到昊顿那双如狼的眼睛,也觉得昊顿此举,一方面可能是为了锦瑟,一方面可能有其他打算。 “相公,我们只需静观其变。”棠鲤道,“看着昊顿和锦瑟如何表演。” “媳妇说得对。”卫擎抱着她亲了一口,进屋看两个宝宝去了。 两个宝宝已经四个月了,小小的一只,但是智力和身体都比一般小宝宝发育的要快。 糖宝宝仰着头睡着,沐宝宝则撅着小屁股,睡得真香。 棠鲤将沐宝宝翻了过来,小家伙很快又翻身过去,再次将小屁股撅起。 卫擎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软乎乎的,像白乎乎的蛋一般。 小家伙的眉头皱起,小嘴嘟嘟的,扭动着小屁股,想将搭在他小屁股上的手甩掉。 卫擎这才收回了手。 卫擎又去戳糖宝宝的小脸,糖宝宝凶多了,张开小嘴,就要来咬他的手指! 卫擎连忙收回了手,委屈巴巴地向棠鲤告状:“媳妇儿,糖宝宝好凶啊。” 棠鲤轻笑一声,老子告女儿的状,她相公还是独一份。 两个小家伙很快醒了,然后就黏在棠鲤身上,这一下,卫擎是真的觉得委屈了。 这俩小家伙,就是来和他抢媳妇的!一点也不可爱! …… 翌日。 匈奴使团一副不想和卫擎谈话的模样,使臣直接提出要见皇帝。 卫擎黑沉沉的眼眸看了使臣一眼。 他们这样,自然会给皇帝留下他办事不力的印象。 卫擎神色不变,找了人,将这件事禀报了皇帝。 皇帝答应了,使臣跟着内侍去见皇帝,使团其他人还留在殿中。 “乌大人,我们其实也不想这样的,只是我们使臣大人说话,乌大人像是听不懂似的,谈得很累,所以才想换个人谈,还请乌大人不要怪我们。”昊顿突然开口。 昊顿隐藏了什么,不过使团中的一人,说这样的话,本来极其无礼,很容易激怒人。 卫擎却轻笑一声:“陛下日理万机,使臣这么多要求,也不怕陛下厌烦吗?” 昊顿别有深意:“陛下不会厌烦的。” 从昊顿的态度来看,卫擎觉得他媳妇儿猜对了,匈奴使团有所倚仗,所以敢这么作。 另一边。 使臣见到皇帝,朝着皇帝恭敬行礼。 “皇帝陛下,因为相谈的事事关重大,下臣觉得,乌大人不能担起这重任。” 周帝看向他:“事关重大?” “对,皇帝陛下,齐楚联盟,又想联合匈奴,共同伐周。”使臣道。 周帝的唇抿着,脸色没什么变化,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 这百年来,周、齐、楚三国鼎立,形成制衡的局面。周齐强大,楚相对弱小,但若是齐楚联合,再加匈奴,大周危矣。若匈奴使臣说得是真的,那齐楚是想瓜分了大周啊。 周帝神色不变,轻笑一声:“齐楚灭周,齐强楚弱,到时候楚也会被吞并,如此简单的道理,大楚不清楚吗?会同意和大齐结盟?” “陛下,匈奴不过一个小国,并不清楚齐楚是怎么勾结的,只是齐确实派使臣来了匈奴,意图结盟。但是,我们匈奴与大周多年情谊,可汗还是希望能和大周合作。”匈奴使臣道。 多年情谊? 匈奴就是一匹饿狼,对大周肥沃的土地虎视眈眈,所谓合作,不过是与虎谋皮,此番使臣入京,便是待价而沽,想从大周这里尽量讨得好处。 周帝抿唇沉思着。 齐楚联盟之事不知真假,但是匈奴使臣的话确实让周帝产生危机感,对匈奴使团也重视起来。 皇帝应准了换人与匈奴使团相谈,同时下令,赶紧探查齐楚结盟之事的真假。 周帝信任卫擎,还是将匈奴使团带来的这个消息告诉了卫擎,让他对被替换之事,不要多想。 卫擎自然表示理解。 回到家,便将这件事告诉了棠鲤。 “原来这就是昊顿的倚仗。”棠鲤道。 若是齐楚结盟是真,那匈奴的态度对大周来说就至关重要了。 匈奴若是答应大齐结盟的提议,那大周就是腹背受敌。 所以,大周肯定要拉拢匈奴,尽量满足匈奴使团提出的要求。 匈奴使团的地位也顿时不一样。 难怪匈奴使团敢为难卫擎,提出各种要求。 “与使臣接洽的人换成了谁?”棠鲤问道。 “睿王赵殊。”卫擎道。 “昊顿与八王子相争,他肯定会从中为自己牟取助力,让大周助自己登上可汗之位。”棠鲤道。 “昊顿当了可汗,也能襄助赵殊登临帝位。啧,好一桩交易。”卫擎道。 棠鲤和卫擎肯定是希望赵殊和昊顿的希望落空的。 “相公,你还记得破奴吗?”棠鲤道。 当初,她和她相公一起去秦州城的路上,救下一个重伤的美貌异族少年,便是破奴。 “记得,匈奴八王子。”卫擎道。 当初他媳妇儿于心不忍,救下少年,没想到少年是匈奴八王子,因此改变匈奴局势。不然,如今的昊顿已经是匈奴可汗了。 “希望破奴争气一点,把这昊顿干下去。”棠鲤道。 “昊顿和赵殊打得好算盘,但是破奴,还有我们,都不是傻的。媳妇儿,我们还是先静观其变吧。”卫擎道。 他们冷眼旁观昊顿和赵殊‘如胶似漆’,等着他们落下把柄。 齐楚结盟,乃是空穴来风,周帝查探到了齐使臣确实在楚,在商谈结盟之事。 也因此,匈奴使团在大周的地位水涨船高。 匈奴使团提出的一些要求,想要马匹和粮食,大周自然没答应,两方僵持着。 但是关于使团的吃喝玩乐,一点没吝啬,睿王亲自招待,将他们招待得很好。 吃喝玩乐间,自然提到乌煜和棠鲤,赵殊对乌煜甚是不喜,昊顿又想到那棠鲤害死了顾莹,心中便想着,反正都僵持着,顺便给棠鲤一个教训。 转瞬间,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这一日,棠鲤出门在外,便遇到两个喝得醉醺醺的人拦住了去路。 那两人身形异常高大,眼窝深陷,鼻梁高挺,异族人的特点很明显,一眼看出是匈奴人。 那两个匈奴人将棠鲤围在中间,看着她,不怀好意。 第五百九十五章 棠鲤被诬陷 棠鲤站在原地,冷冰冰地看着那两个匈奴人。 匈奴人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话,便朝着棠鲤走来,喷着酒气,还混着羊肉的骚味,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其中一个匈奴人,朝着棠鲤伸出手,要去抓棠鲤的手。 却在下一瞬,被抓住手臂。 那抓着他手臂的,明明娇小的女子,但是力气却格外大。 匈奴人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摸她的脸,却被一脚踹了过来,竟被踹得后退两步。 另外一个醉醺醺的匈奴人见状,清醒一些,怒骂了一句匈奴语,朝着棠鲤扑来。 棠鲤往旁边一闪,躲过了他大块的身形。 另一人也朝着棠鲤扑来。 棠鲤灵活地躲过了两人,后退了两步,躲到了角落里。 这时,一人出现在棠鲤的面前,将她挡在身后,正是十四。 十四抬起头,一双眼睛却闪耀着冷意,令他那看似平庸的脸都冷厉起来。 这俩瞎了眼的家伙,居然敢对觊觎他家夫人! 十四猛然出拳,一拳砸在靠近的匈奴人脸上。 匈奴人顿时恼羞成怒,怒骂一句,挥拳朝着十四而去。 十四一脚踹出,落在那人腹部,匈奴人闷哼一声。另一人的拳头已到十四脸上,十四往后一仰,那拳风贴着他的脸而过。 匈奴人身形高大,力气大,如蛮牛一般。但是十四身手好,身姿灵活,出手狠辣。 几下过招,十四便将那两个匈奴人打得满地打滚,痛苦哀嚎! 棠鲤瞥了那两人一眼,便带着十四离去了。 晚上的时候,棠鲤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卫擎。 卫擎气得磨牙,好家伙,居然敢对来欺负他媳妇! 他真恨不得就在现场,将那两人痛揍一顿! “他们没碰到我,十四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棠鲤道。 “肯定是匈奴使团的人,他们太嚣张了!”卫擎气愤道。 这段时间,他在匈奴使团那受了不少气,但是这一次,他们居然把主意打到他媳妇身上,真是踩到他底线了! “相公,我没事,别气。”棠鲤伸手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安抚着。 卫擎怒气消散了一些,乖乖地把脑袋靠在她脖子上,蹭了蹭。 “底气足了,自然就嚣张了。”棠鲤道。 “昊顿狮子大开口,要了很多马匹和粮食。”卫擎道。 “他要马匹和粮食,是替匈奴要的,还是替自己要的?”棠鲤若有所思。 卫擎道:“昊顿的母族把持着王庭,他自己也深得可汗喜欢,但是匈奴的大将军支持八王子,八王子战力更强。若是二王子得了马匹和粮食,或许能和八王子一战。” “相公,你觉得皇帝会给吗?”棠鲤道。 “赵殊与昊顿斡旋拖延时间,皇帝已派了使臣入楚。若是齐楚联盟不成,那二王子什么都要不到。若是齐楚联盟成了,那皇帝可能会松口。”卫擎道。 棠鲤皱眉沉思。 若是真给了,那对他们很不利。 昊顿是锦瑟的人,如果昊顿当了可汗,锦瑟就多了一助力。 若是能联系上八王子就好了…… 棠鲤琢磨着破局的办法,却不想,第二天发生了一件不曾预料到的事。 棠鲤和卫擎刚起床,下人就匆匆来汇报。 “大人,夫人,睿王府来人了,说请大人和夫人过府一趟!” 赵殊找他们作甚? 棠鲤和卫擎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去看看就知道了。”棠鲤道。 两人穿好衣服,睿王府的人催得急,两人来不及用早膳,就匆匆去了睿王府。 下了马车,两人被下人引进了正厅。 正厅里坐着好几个人,赵殊,匈奴使臣,还有匈奴使团中的几人。 两人一出现,赵殊的目光就落在棠鲤身上,情绪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神色很复杂。 卫擎挡在棠鲤的面前,挡去了赵殊的目光。 卫擎挡住了赵殊的目光,却没挡住另一股目光。那人坐在使臣的下手,身形高壮,眼神凌厉,目光在棠鲤身上扫着,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和莫名的敌意。 棠鲤想,这人应该就是昊顿。 在他那如狼的目光下,棠鲤毫无所惧,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王爷,这一大早将我们夫妇叫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卫擎问道。 赵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很为难。 “确实有一件事,要和乌大人、乌夫人确认一下。” 那使臣冷冰冰的开口:“把人抬上来!” 不一会儿,一担架就被抬了上来,担架上都躺着一个人,盖着白布。 担架旁还跟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人。 棠鲤看向那人,觉得莫名眼熟,再看着那担架,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那鼻青脸肿的人突然抬起头,指着棠鲤,面红耳赤地说了一大段话,眼中满是怒意。 匈奴使臣听完后,脸色猛地冷了下去。 “睿王,这下确认了,凶手就是乌夫人!我们使团的人,在你们的京城,被你们大周的人打死,你总该怎么办?”匈奴使臣怒气冲冲道。 棠鲤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昨日招惹棠鲤的两个匈奴人,被十四揍了一顿,其中一人死了。他们觉得是棠鲤打死的,所以叫他们过来,就是为了兴师问罪! 棠鲤想着昨日那两人在地上痛得打滚的样子,可以确认那两人都还活着。 如今却死了一个…… 棠鲤抿着唇,脑子快速转动着。 昨日,她还觉得是匈奴人太过嚣张,竟然敢在大周的地界上调戏女子,如今看来,可能是刻意在针对她! 昨日是想引她出手,真正的目的是在今日! 如今,皇帝想要稳住匈奴,所以除了不给粮食和马匹外,其余几乎是有求必应。 匈奴使团的人被大周打死,皇帝为了稳住匈奴使团,肯定会严惩这动手之人,给使团一个交代! 棠鲤想着刚刚昊顿那满是敌意的眼神,觉得这大概出自他的手。 居然用一条命来诬陷她! 昊顿为什么要这么做? 受锦瑟挑拨,给她出气? 棠鲤心中思绪万千。 “冗木使臣,先别急,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赵殊对着使臣道。 “人都死了,能有什么误会?!”冗木怒道,“杀人偿命!睿王,你要是做不了主,我就去找你们皇帝!” 冗木说着,就要往外走去,被赵殊拦了下来。 “冗木使臣,乌夫人或许不是故意的,也不至于偿命……” 那鼻青脸肿的匈奴人愤怒地说了两声。 冗木道:“我的人说了,乌夫人就是故意的,没什么好解释的。” “冗木使臣,给本王一个面子,好好商量,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冗木面色难看,看了赵殊一眼,给了他面子,在椅子上坐下。 “乌夫人的父亲是我们大周的大将军,这偿命有些过了,是否可以用其他方式?” “将军的女儿就有特权吗?我们匈奴战士的命就不是命了?!” “冗木使臣,本王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冷静一下。”赵殊好声好气道。 若是不知赵殊和冗木的关系,还真以为赵殊在帮她。 但是棠鲤知道真相,看着他们演着戏,只觉得有些可笑。 棠鲤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睿王,冗木使臣,二位怎么就认定人是我杀的呢?昨天,贵使团的两位使者喝醉了酒,想要对我不轨,我的护卫为了保护我确实和两位使者动手了。但是,争执之后,这两位使者都还活着。单凭一面之词,就断定是我杀了人,会不会太武断了?” “或许是这位使者,”棠鲤指向鼻青脸肿的人,又指了指担架上的死者,“与死者有仇怨,所以便趁机杀了他,然后诬陷到我身上呢?” 棠鲤继续道:“我看这位使者如此贪杯,又或许是,喝醉了酒,摔死了呢?” 卫擎道:“按照大周律令,根据致命伤判定杀人者。可以让仵作来验伤,以断死者身死的缘由。” “对,请仵作来验伤。若是死者的死真与我有关,我愿接受大周律令的处罚。若与我无关,我也不想背这口黑锅。” “仵作?”冗木疑惑地看向赵殊。 “仵作的职责是验尸,查明死者死亡的原因,必要的时候要将尸体剖开。”赵殊解释道。 冗木气愤地瞪着棠鲤:“你害死我匈奴战士,还要亵渎他的尸体!我决不允许!不行,我要去见陛下!” 冗木怒气冲冲地离去,赵殊拦都拦不住。 冗木离开侯府后,就去了皇宫。 赵殊轻叹一口气:“本王与冗木使臣都谈得差不多了,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若是影响了和谈……乌夫人,你刚就不该激怒冗木,应该好好商量,这下闹到陛下面前,更不好收场了。” 赵殊这话,便将这莫大的责任推到了棠鲤的身上。 卫擎想去看那匈奴人的尸体,却被赵殊拦住了。 赵殊一个眼神,让人将尸体抬了下去。 很明显,不让卫擎看尸体,就是要将这杀人的罪名扣在棠鲤头上! 卫擎怒瞪着赵殊,想推开拦住他的人,手却被棠鲤握住了。 棠鲤朝着他摇了摇头。 赵殊此举,明显在激怒她相公。 她相公若是冲动,到时候再被扣上个抢尸体、毁证据的罪名,那就合了赵殊的意了。 “相公,我们也进宫,向陛下禀明真相。”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牵起棠鲤的手,朝着王府的大门走去。 赵殊看着他们的背影,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第五百九十六章 自作聪明 皇宫。 “陛下,我使团使者被大周的人所害,请务必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我会觉得,大周没有合作的诚意!”匈奴使臣强硬道,语气里满是愤恨不满。 周帝的面色也很严肃:“朕诚心与匈奴合作,使臣莫要多想。” “那杀死使者的乌夫人……”匈奴使臣道,死咬着棠鲤不放。 周帝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使臣放心,朕一定会处理好此事,给你一个交代。” 匈奴使臣朝着皇帝行了一个匈奴的礼,便退了下去。 匈奴使臣一走,周帝的脸色顿时变了,随手拿起手边一个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区区蛮夷之地,居然敢骑到大周的头上!”周帝怒道。 匈奴和大周是世仇,匈奴对大周虎视眈眈,时常抢掠变成百姓,就跟野狗一般。 匈奴是周帝的心腹大患之一,他很想在有生之年,灭了匈奴! 而如今,却因为齐楚联盟,受制于匈奴。这一段时间,匈奴态度嚣张,周帝心里憋屈极了。 刚还想逼着自己处理了棠鲤给他一个交代…… 棠鲤乃是他大周之人,即使真是她杀的,杀一个匈奴人又如何? 奈何被匈奴拿捏着,他快气死了。 “陛下,睿王、乌大人、乌夫人求见。”内侍道。 周帝平复着情绪,神色冷静下来:“宣。” 三人走了进来。 棠鲤行礼后,就将昨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她并非无故打人,而是匈奴使者对她无理在先,而打完后,对方也还活着。 皇帝点了点头,神色莫名,看不出态度。 “乌夫人还是鲁莽了一些,如今我和匈奴使臣商谈至关键处,眼看可以定下来,却出了这样的事……之前商谈的结果可能白费了。若是其他事,乌夫人出口气也就罢了,但是这可能动摇我大周的根基……”赵殊开口道,将这影响商谈和大周根基的大锅扣在棠鲤头上。 “睿王莫非没听见,是匈奴使者挑衅在先?难道匈奴人欺侮到头上,也得忍气吞声?我大周泱泱大国的子民,难道得任由一个小国欺侮?”卫擎冷声质问道。 “乌大人,我并非这意思,只是暂时忍一下。忍一口气,等商谈定下来先。”赵殊道。 赵殊面色不显,心里高兴,这两人完全不顾大周的利益,胡作非为,肯定会让父皇失望。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你觉得该如何处置?”皇帝看着赵殊,问道。 “陛下,儿臣以为,应当让乌夫人和乌大人一起去向匈奴使团请罪,让匈奴使团气消了先。”赵殊道。 “若是对方提出过分要求呢?”周帝继续问道。 “暂且忍耐,大周为重。”赵殊大义凛然道,“为了大周安危,个人牺牲一点都值得。” “匈奴使臣提出偿命,难道也要偿吗?”卫擎冷声问道。 “乌大人放心,我不会让乌夫人有性命之危的。”赵殊道,看向棠鲤,神色温柔,“乌夫人放心。” 赵殊的演技很好,但是棠鲤擅长观察人,能感觉到赵殊眼中透出的得意。 一副为了大周可以牺牲自己的样子,大概觉得自己深得皇帝的心。 又一副可以保护自己的模样,大概觉得自己很有男子汉气概,能得自己好感。 然而,在棠鲤看来,却如跳梁小丑一般。 棠鲤看了一眼周帝,迅速收回了目光,周帝看似顺着赵殊说,认同他似的,实际上手上的动作,却泄露了他的不满。 棠鲤看周帝的表现,心便放了下去。 赵殊真蠢,居然还觉得此计能让她受辱,又讨得皇帝欢心,让皇帝觉得他办事能力强。 他完全不懂周帝的心思。 大周乃是大国,周帝并不把匈奴放在眼里,只是这次,受制于匈奴,没办法。 但是,纵然受制,也不可能放下尊严,去讨好匈奴。 而且,大周有求,匈奴同样有求,不然就不可能坐在这和谈了。 双方都有求,赵殊为何对着匈奴膝盖要矮一截? 皇帝对赵殊的行为,肯定相当不满。 果然,便听周帝冷声道:“请什么罪?乌夫人不是说了吗?是匈奴挑衅在先,她出手完全是为了自卫!把这个案子好好查!若是乌夫人的错,那乌夫人认错,若是没错,那凭什么认错?!” 皇帝顿了顿,看向棠鲤,颇有深意道:“朕相信乌夫人不会撒谎。” 皇帝此话深意,就是暗示去调查这个案子的人,无论真相如何,调查出来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匈奴挑衅在先! 三人都听出皇帝话中的深意。 棠鲤和卫擎都松了一口气。 赵殊的脸色却白了一些,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棠鲤和卫擎离开了皇宫,上了马车。 棠鲤说出了憋了许久的话:“蠢货。” 卫擎也笑了起来:“确实蠢。” “昊顿高看自己,想出这法子整我也就罢了,但是赵殊照理应该很了解皇帝,还顺着他来,简直蠢笨至极。”棠鲤道。 赵殊要不是天道选中,做男主,有气运加成,就靠着这智商,想当皇帝简直痴人说梦。 虚惊一场,没事就好。 卫擎看着他媳妇白皙精致的脸,松了一口气。 今天发生了许多事,卫擎干脆告了一天假,待在家中,陪着他媳妇儿。 …… 周帝的态度很明显,就是站在棠鲤那边。 但是,明面是那个还是要给匈奴一个交代,稳住匈奴,于是派出身边近卫去查此案。 同时,要在宫中设宴款待匈奴使臣。 昊顿与使臣一起,入了宫。 他跟在使臣的身后,刻意收敛了杀气和野性,像是普通的使者。 他的目光四处飘着,看着这奢华的皇宫,不免和匈奴的王庭对比。 一对比,王宫太过简陋了……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远处一少女身上。 那少女穿着粉色的衣裙,像一只蝴蝶一般,飘在春日的花丛中。 “那是大周的静淑公主。”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昊顿胸腔一震,看向来人:“睿王妃。” 昊顿刚刚看静淑公主的眼神就像看猎物,但是看向锦瑟的时候,带上些许温柔。 第五百九十七章 向静淑公主求亲 锦瑟与昊顿说了一会儿话,说的都是静淑公主。 她说静淑公主是大周的福星,是明珠,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 她美艳动人,性格活泼,是无数男人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女子。 昊顿自然记住了静淑公主。 皇帝最宠爱的女儿,若是得到她,比马匹粮食值钱多了! 晚宴的时候,他还四处寻找静淑公主的身影,但是并未寻到她。 其实,静淑公主本来有些好奇,打算去宴会上看看的。 “阿芷,你生病了,不能去晚宴吹风。”顾怀瑾道。 静淑公主有些莫名其妙:“我没生病……” “你生病了。”顾怀瑾的态度很强硬。 平日里,两人打打闹闹的,但是,真等顾怀瑾严肃的时候,静淑公主便会软下来。 静淑公主双手放在膝盖上,乖乖点头:“我生病了。” “不准去晚宴。” “不去。” 顾怀瑾并不知道匈奴使团中有匈奴二王子。但是,上一世,静淑公主的最终结局是去匈奴和亲,所以这辈子,他决不允许阿芷和匈奴人有任何交集。 …… 然而,有些事还是出乎顾怀瑾的预料。 翌日。 匈奴使臣向周帝提出和亲之事。 只要周帝将静淑公主嫁给匈奴二王子昊顿,匈奴将不追究使者被杀之事,并且愿出兵攻打大齐。 “攻打大齐?”周帝垂眸思考道。 齐楚联盟,欲联合攻周,若是匈奴去打大齐,大周说不定能反扑齐楚,或许可天下大统。 大周历九世,从三国中最弱的一国,逐渐变强。 周朝历代皇帝,都有个想法,就是一统三国。 若是能在自己手里实现,此等功绩,名垂千古。 当然,匈奴也是一匹恶狼,与匈奴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所以,这一统的机会很渺茫。 阿芷是他最宠爱的女儿,自然不舍得她和亲匈奴,来换这一线机会。 若是其他女儿…… “静淑公主太过顽劣,朕还有一女,比静淑公主年岁小些,温婉可人,更适合二王子。”周帝道。 “陛下,二王子曾见过静淑公主,对静淑公主一见钟情,对其余公主并无想法。”使臣的态度很坚决。 “容朕想想。”皇帝道。 …… 这件事很快传到静淑公主和顾怀瑾的耳中。 “匈奴使臣向父皇求亲要娶我?”静淑公主知道这件事后,就觉得有莫名的惊恐,急切地问道,“那父皇答应了吗?” “公主放心,陛下没答应。”宫人道。 静淑公主松了一口气:“那父皇拒绝了吗?” 宫人摇了摇头。 静淑公主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本来以为父皇那么疼她,会断然拒绝,为何不拒绝呢? 静淑公主不由得看向顾怀瑾,便见他的脸色惨白的厉害。 “怀瑾……”静淑公主拉了拉他的衣裳。 顾怀瑾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静淑公主。 刚听到宫人说的时候,他就想到了上辈子的事,上辈子阿芷远嫁匈奴,他依旧记得她那绝望惊恐的眼神。 即使是普通朋友,他都很难受,更何况阿芷是他心爱的人。 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一想到阿芷可能重复上辈子的命运,就浑身发冷。 顾怀瑾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猛地起身,摸了摸静淑公主的脑袋。 “别怕,我去跟陛下说。” 顾怀瑾说完,就要往外走去,被静淑公主拉住了手臂。 顾怀瑾那么紧张她,静淑公主心里甜甜的,她笑着开口:“怀瑾,我去找父皇,父皇那么疼我,肯定会拒绝的。” “阿芷,这件事交给我。”顾怀瑾摸着她的脑袋道。 他和阿芷的婚事卡在这里,即使凭借着皇帝的宠爱,今日拒绝了二王子的求亲,但是,他们没成亲,难保以后不会有其他人来求亲。 他想和皇帝做个交易,让皇帝赐婚给他和阿芷。 “阿芷,乖。”顾怀瑾道。 顾怀瑾平日里总是吊儿郎当的,一旦认真起来,格外有魅力。 静淑公主点了点头。 …… 顾怀瑾去找了皇帝。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站着的青年。 顾家各个样貌英挺、俊美,唯一的女儿也是绝色容颜。 无疑,顾家老三也是一副好样貌。 但是,这顾家老三是最没存在感的,之前是个纨绔子弟,如今在给阿芷做护卫…… 皇帝之所以不同意顾怀瑾和阿芷的婚事,其一是怕顾家风头更盛,其二便是这顾老三是个纨绔子弟,没出息。 纵然说驸马不可为重臣、居要位,但是也不可太废,一个纨绔子弟配不上他的掌上明珠。 “怀瑾见朕有何事?”周帝问道。 “陛下,臣想请陛下赐婚于静淑公主与臣。”顾怀瑾跪下,认真道。 周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朕为何要赐婚?” “臣愿出使齐国,说服齐国不与楚联盟。”顾怀瑾道,“臣无能,但是一张嘴皮子好用。” “这联盟是齐国提出,与楚国商谈,无论怎么看,都是从楚国入手简单一些,你却要说服齐国,挑更难的路走?朕已派使者入楚……” “入楚的使者可传来好消息?”顾怀瑾问道。 皇帝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已有使臣入楚,臣去齐,双管齐下。”顾怀瑾道。 “你有何理由说服齐国?”皇帝问道。 “陛下,提出要联合楚攻周的是齐丞相,但是齐皇的叔伯宗老并不赞同,双方摩擦不断,臣以为可从中下手……”顾怀瑾道。 皇帝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 顾怀瑾所说,正是皇帝近日所想之事。 派往楚国的使者一直没好消息,他便想派使入齐…… 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这也是周帝最近一直头疼的问题。 他没想到,顾怀瑾一个纨绔子弟,居然能想到这方面。 皇帝顿时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皇帝又问了几个问题,顾怀瑾一一作答,皇帝甚是满意。 “好,朕派你出使齐国,若是此事成,朕便赐婚于你和阿芷。” 顾怀瑾眼睛一亮,向皇帝行礼:“多谢陛下!” “此行入齐危险重重,朕派刑部尚书乌煜与你一同前行。”皇帝继续道。 第五百九十八章 分别 皇帝早想派使臣入齐,他想的人选之一就是乌煜。乌煜为人踏实,脑子灵活,就是嘴巴有些笨。使臣要能说会道,所以得找个能舌战群儒的,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如今,顾怀瑾自荐,刚好令二人前往。 此事一定,事不宜迟。 皇帝的口谕立即传了下去,令他们即刻动身。 顾怀瑾甚至来不及回家道别,匆匆写了一封信,送回顾府。 静淑公主完全愣住了,怎么顾怀瑾去找了一次父皇,就要出使大齐了呢? 静淑公主拉着顾怀瑾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舍不得放开。 顾怀瑾抱了她一下,静淑公主的脸埋在他的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顾怀瑾,能不能别去……”静淑公主囔囔道。 “阿芷,这是我向陛下求来的机会,待我回来,陛下会给我们赐婚,我们就可以成亲了。”顾怀瑾放开她,手托着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 “大齐那么远……”静淑公主皱眉道。 “别担心,相信我。”顾怀瑾认真道,让人觉得很可靠。 顾怀瑾拍了拍怀里少女的背,纵然不舍,还是咬牙柔声道:“阿芷,乖,放开我,我要出发啦。” 静淑公主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 顾怀瑾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着,然后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阿芷,等我回来。”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侯府。 卫擎接到皇帝口谕的时候,刚好在家。 这件事太突然了,棠鲤听闻,都愣了一下。 怎么突然就要出使大齐呢? 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 而且,如今齐楚想联盟,周使入齐,说不定会有危险。 棠鲤花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件事。 “相公……”棠鲤仰头看着他。 卫擎沉思片刻:“周使入楚,一直没好消息传来,皇帝想做两手准备吧。既然口谕下来,那便去吧。” 纵然这般说,他是真不想去,舍不得他媳妇儿。 但是身在朝堂,身不由己。 而且,若真是齐楚联盟成了,攻打大周,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若是能令齐楚联盟失败,也能拯救无数黎民百姓。 棠鲤点了点头,进屋给他收拾东西。 卫擎就紧紧地跟在她身后,黏着她。 很快,棠鲤就给他收拾出两个包袱,递给他。 卫擎接过,棠鲤突然靠近,两只手搂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吻了上来。 卫擎立即回应。 两人吻得动情,直到敲门声响起,两人才分开。 “大人,顾三少在外面等着了。” 卫擎声音沙哑:“知道了。” 卫擎又走到摇篮的面前,掐了掐两个小宝宝的脸。 “爹要出远门了,你们俩乖乖的。” 两个小家伙听不懂他的话,眨巴着眼睛看他。 卫擎给了两个小宝宝一人一个亲亲,便牵着棠鲤的手,出了侯府的大门。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一人,正是顾怀瑾。 顾怀瑾见他们出来,便走了过来,简单地说了出使的前因后果。 “辛苦妹夫与我走一趟了。”顾怀瑾道。 棠鲤看着二人,一个相公,一个哥哥,都是她重要的人:“你们此去定要小心。”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相公的。”顾怀瑾笑眯眯道。 卫擎双手抱臂,轻哼一声:“你别给我拖后腿就行了。” 棠鲤露齿一笑:“等你们回来。” 顾怀瑾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妹妹,帮我照看着阿芷。” 他妹妹的年纪其实也不大,但是却给人一种沉稳睿智又可靠的感觉。 棠鲤点了点头:“放心吧。” 卫擎和顾怀瑾上了马车,马车启程,朝着城门处而去。 棠鲤追着马车走了一段路,直到完全看不见马车的影子,才停下脚步。 棠鲤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回了侯府。 她相公一走,棠鲤心里空落落的。 她进了房间,看着卧房里的摇篮里的两个小家伙,心情才稍微好一些。 糖宝宝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棠鲤,伸出手来抓她,棠鲤伸出手,拇指被抓住,小家伙露出一个开心的笑。 沐宝宝看棠鲤逗着姐姐,很不甘心,朝着棠鲤爬来…… 棠鲤戳了戳他肉乎乎的小脸,他顿时心满意足,不再往前爬,而是仰着小脑袋,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 “你们爹爹刚走……”棠鲤嘟囔着道,“娘亲就开始想他了。” 棠鲤觉得自己是越来越黏人,明明当初分别两年,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恨不得时时刻刻,她相公就在她身边。 两个小家伙明显不知道娘亲的烦恼,咧着嘴对她笑。 这一夜,棠鲤睡得不怎么好,眼下有厚重的黑眼圈。 结果上午,上门拜访的静淑公主,黑眼圈比她还重。 两人看着对方,突然笑出了声。 “棠鲤,你说顾怀瑾从来没出过远门,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还是去大齐那么远的地方,会不会不习惯,水土不服啊。”静淑公主皱着眉,满是担忧。 棠鲤轻笑一声。 顾怀瑾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却绝不是无能之辈。上辈子,静淑公主去匈奴和亲,便是顾怀瑾护送着去的,一路上,他沉稳可靠,并未出什么差错。 当然,这样的话没法说。 “我三哥虽然常年待在京城,但是皮粗肉糙的,不会不习惯。他骨子里流着顾家的血脉呢。”棠鲤道。 是啊,顾怀瑾是顾家人呢,顾家人,纵然是女子,都像棠鲤一样,独立自主,有自己的想法。 静淑公主昨天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于是想了一晚上,还有其他问题。 “顾怀瑾和你夫君都那么好看,到时候会不会被齐国某朝臣的女儿看上,只有留在那做女婿,才支持齐楚不联盟啊?”静淑公主越想越觉得可能。 她以前觉得顾怀瑾好看,看着都欢喜,现在又觉得,顾怀瑾要是长得丑一些就好了,就不会被觊觎了。 棠鲤想着她相公的长相,觉得这是有可能的:“他俩是长得好看,但是一个个都痴情,即使姑娘看上他们,他们也会想办法斡旋脱身的。” “要是万一失忆了呢,记不得我们了呢?” 棠鲤被逗笑了:“阿芷,你这脑洞都能去写话本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呢?” 静淑公主被棠鲤说得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这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静淑公主拉着棠鲤说了一早上的话,看着棠鲤那么冷静,心里才稍微安定一些。 静淑公主在侯府睡了一觉,睡到下午的时候醒来,便离开了侯府。 她刚出侯府不远,突然,有一骑朝着她飞奔而来,擦身而过的瞬间,那马上的人突然伸出手,一捞,就把静淑公主捞上了马。 那人纵马离去,就这样将人掳走了。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静淑公主身后跟着的护卫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第五百九十九章 救回公主 侯府内。 “静淑公主被掳走了?”棠鲤听闻公主侍卫的话,脸色便是一变。 她怎么也没想到,侯府外就是京城大街,居然有人敢在京城大街上对静淑公主动手。 侍卫连连点头,吓得六神无主,公主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也活不了! “对方是何人?”棠鲤一边往外走去,一边问道。 “身形高大,是个匈奴人。”侍卫答道,“乌夫人,这该怎么办?” 棠鲤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昊顿? 昊顿求亲不成,就抢走了公主? 这是在京城,昊顿疯了?! 棠鲤很怕他发疯做出什么对公主不好的事…… 她哥出使齐国,就是为了能和公主成亲,她答应过她哥,要照顾好公主的,若是公主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和她哥交代? 棠鲤的心顿时揪了起来,脚步又快了一些,几乎是跑着到了门口。 “你们入宫,将这件事禀报圣上。”棠鲤对侍卫道。 棠鲤接过备好的马的缰绳,翻身上马,朝着刚静淑公主被劫走的方向飞奔而去。 十四骑在马上,紧跟着棠鲤。 棠鲤骑着马往前走,根本不知道昊顿带着静淑公主去了哪,只能一路问着去,这路上耽搁了许多时间。 希望这段时间里,公主千万别出事。 棠鲤一路问着,朝着西郊的方向出发。 “夫人,继续往前走是西郊马场。”十四道。 京城的权贵公子们,喜欢在马场中赛马、围猎。 昊顿带着公主去了西郊马场? 棠鲤骑着马,朝着马场而去。 西郊马场。 静淑公主被一只手臂紧紧扣着腰,搂在怀里。 那抱着她的人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气味,让她觉得作呕。 “放开我!放开我!”静淑公主奋力挣扎着。 昊顿抱着她下了马,放开了她。 静淑公主看都没看他,转身就走了。 昊顿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回来。 “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如此无礼!”静淑公主怒道。 昊顿低头看着她:“静淑公主。” 静淑公主瞪着他:“你知道本公主是谁,还敢掳走本公主?!” “并非掳走,而是想送一份礼物给公主。” 见静淑公主还在挣扎,昊顿便拿出一根绳子,将她的手捆了起来,捆在一棵树上。 静淑公主的眼睛都红了:“大胆,快放开本公主!不然本公主让父皇砍了你!” 昊顿没有说话,而是从马上取下弓箭,看向天空中的大雁。 皇帝拒绝了匈奴的求亲,昊顿心中很不甘,便有了今日之举。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获得静淑公主的欢心。 他们匈奴喜欢捕猎的方式进行求偶,将捕猎到的野兽赠给喜欢的姑娘。 捕猎的野兽越凶猛,越能展现勇士的能力,求偶越能成功。 京郊没什么野兽,他便选择了射雁。 他要让静淑公主看到他的勇猛强壮。 昊顿拉弓,对准了一只高飞的大雁,手中的箭矢冲天而出,射中那只大雁。 那只大雁径直从天空中跌落下来。 昊顿骑马奔出,将那地上的大雁拾起,然后纵马到静淑公主的面前,将手中的大雁递给她。 昊顿面上带着几分得意,他刚那超群的箭法,公主应该看到了吧。 静淑公主看着那血淋淋的大雁,红着眼睛瞪着他。 “你有病啊!”静淑公主快气疯了。 这大雁好好的飞在天上,招谁惹谁了,就被这蛮子给射杀了! 昊顿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也冒出了怒意。 这公主怎么回事?看到他勇猛的身姿,居然还骂他有病? “快解开我的绳子!”静淑公主怒道,奋力挣扎。 然而,下一瞬,这野蛮人突然低下头,要吻她! 静淑公主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 她的初吻要留给顾怀瑾的,这蛮子滚开啊! 她想躲,却挣不开那捆着她的绳索。 她快疯了! 就在这时,马蹄声突然响起。 那马蹄声,对静淑公主而言,犹如救星。 昊顿站直了身体,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两匹马一前一后,飞奔而来。 静淑公主看清后面一匹马上的人,眼睛顿时一亮。 棠鲤! 太好了!棠鲤来救她了! 转瞬,两匹马就到身前。 十四下马攻向昊顿,棠鲤则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割开了静淑公主身上的绳索。 绳索一开,静淑公主没了束缚,一把抱住了棠鲤。 她的声音里满是委屈:“棠鲤,吓死我了!” 棠鲤轻拍着她的背:“别怕,有我在。没事吧?这人可对你做了什么?” 静淑公主摇了摇头:“没事,他想亲我,幸好你们及时赶到了。” 静淑公主想到那蛮子想亲自己,顿时又怒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昊顿的身影。 “这蛮子竟然敢对本公主不敬!本公主要杀了他!” 只见昊顿和十四缠斗在一起。 昊顿身形高壮,力气大,乃是匈奴第一勇士,他的武力值很强。这样下去,十四未必是他的对手。 昊顿突然掐住了十四的脖子,猛然收力,十四那张白皙的脸,顿时涨红了。 棠鲤见状,手中的匕首朝着昊顿的后背刺去。 昊顿并没有把棠鲤放在眼里,所以没有防守后背,眼看要刺上,才勉强闪开。但是,匕首还是划开他的衣服,在他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这一下,便留了空挡,十四一脚朝着他的裆部踹去。 昊顿的脸色顿时一白,棠鲤抓着机会,一手肘狠狠落在他的背上。 昊顿闷哼一声,差点摔倒在地上,勉强站定。 十四握手成拳,朝着他胸口处,急速出拳! 砰! 昊顿捂着自己的胸口,后退两步,红着眼瞪着十四。 十四一脚朝着昊顿踹去,狠狠地踹在他身上,昊顿倒在地上。 “狠狠揍,留着命就行。”棠鲤下令。 昊顿站起,赤红着眼、粗喘着气看向十四,眼神凶猛,像个伺机反击的猛兽。 十四不敢靠近他,就像打游击一样,寻着一个空挡,出手攻击,攻击后,又迅速后退到安全地带。 许多拳脚落在昊顿身上,十四专挑让人疼的地方揍。 昊顿那冷峻的脸疼得扭曲,恶狠狠地瞪着十四。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昊顿咬牙道。 “管你是谁,强掳我大周公主,该揍!”棠鲤冷声道。 昊顿快气疯了,他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羞辱,终有一日,他要讨回来! 第六百章 八王子破奴 静淑公主看着他被揍,觉得出了口气,心里自然高兴。 直到禁卫军赶来,十四才收手。 “他强掳本公主,把他抓起来,关入大牢!”静淑公主恶声恶气道。 禁卫军将昊顿捆起,押着走了。 棠鲤带着静淑公主一起骑马,被一众禁卫军护在中央。 静淑公主伸出手,搂着棠鲤的腰。 “棠鲤,你好厉害呀。” 刚棠鲤的护卫和那蛮子打,很明显那蛮子更厉害一些,要不是棠鲤出手,估计打不赢那蛮子。棠鲤手持匕首攻击,英姿飒爽,看得她心脏怦怦直跳。 她以前喜欢棠鲤,觉得她很聪明,能把自己讨厌的锦瑟气得要死。 刚刚那一刻起,她现在开始崇拜她了。 要是自己有她这么厉害就好了。 遇事处变不惊,还有这么厉害的身手…… 她也要胆子大一点,也要习武! 静淑公主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棠鲤含笑听着。 “你知道那蛮子是谁吗?”棠鲤问道。 说到那蛮子,静淑公主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他是谁?!不管是谁,姑奶奶要他小命!” “匈奴二王子昊顿。”棠鲤低声道。 静淑公主顿时一惊:“匈奴使臣就是替他求亲?他居然在京城?!” 这么恶心的蛮子,比不上顾怀瑾的十之一,不,根本不配和顾怀瑾比。要是嫁给这样的人,她宁愿去死! “对,所以以后出门要小心一点。”棠鲤道。 “我会的。但是他是二王子,那父皇不会杀他了。”静淑公主鼓着脸颊,气成金鱼! “幸好刚打了他一顿!”静淑公主道,突然想到什么,又变得忧心忡忡,“他会不会向父皇告状?会连累你吗?” “只作不知他的二王子身份便可。匈奴使臣当街掳走公主,不该打吗?”棠鲤问道。 静淑公主松了一口气,点头:“该打!” 禁卫军押着昊顿,经过京城大街,引来了无数人围观。 昊顿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感觉自己被当做罪犯一样游街,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终有一日,他要杀光这些看他笑话的周人! 一家酒楼的二楼。 一年轻人站在二楼,看着那一幕,眼睛微微眯起,嘴唇勾起,格外愉悦。 此人正是匈奴八王子破奴。 有句汉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昊顿就是那螳螂,想尽办法,为自己谋夺好处。破奴就是那黄雀,决定跟在他后面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暗中跟踪昊顿。 他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这么有趣的一幕。 他与昊顿,恩怨几天几夜都说不完,他对昊顿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如今看到昊顿受辱,他的心情好极了。 破奴的目光飘到其中一人身上,目光突然凝住了,紧紧地盯着她。 “是她。”他低声道,带着惊喜。 下面骑着马的棠鲤,也似感觉到一股目光,抬头看去,却只看到一道身影,因为马前行着,转瞬便看不见了。 棠鲤收回目光,并未在意,很快抛之脑后。 昊顿被抓入了大牢。 匈奴使臣知道后,立即去找了皇帝求情,皇帝本来是不肯放他的,竟敢掳走他的掌上明珠,自然要严惩,即使杀了也不为过! 匈奴使臣不得不说出昊顿的真实身份,皇帝有些惊讶,心中似有思量,但是也下令,将昊顿放出来。 周帝打发了匈奴使臣后,就去找了静淑公主。 静淑公主看到他,眼眶顿时红了。 “父皇,我被拉上马的时候,快被吓死了,好怕再也见不到父皇啊。”静淑公主委屈巴巴道。 周帝摸着她的脑袋,很是心疼:“父皇的小阿芷受委屈了。” “父皇,那个蛮子怎么样了?” 周帝的眼神中带着无奈:“阿芷,那蛮子是匈奴的二王子。很抱歉,父皇暂时不能替你出气。” 静淑公主乖乖地点头:“我知道的,父皇也很辛苦,不怪父皇。” “父皇的小阿芷真乖。”周帝柔声道,“但是这笔账父皇记下了,一定会为你讨回来。” …… 昊顿大半夜才回到会同馆,很是狼狈。 他这一天倒霉透了,不仅受尽屈辱,身份还曝光了! 他本来是隐瞒身份的,身份一旦曝光,就等于多了一个把柄被周帝握在手里。 昊顿怒得差点把房间拆了。 …… 棠鲤是在第二天早上听到昊顿被放出大牢的消息的。 这其实也是在意料之中。 如今的局势,皇帝知道昊顿身份后,肯定不会为难他。毕竟,若是重罚昊顿,等于和匈奴撕破脸,到时候匈奴选择与齐合作,那就得不偿失。 正因为如此,棠鲤才让十四狠狠揍昊顿一顿,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要想昊顿彻底完蛋,还得她相公和三哥那边有进展,破了齐楚联盟,匈奴就蹦跶不起来了。 但是,他们前天晚上刚刚出发,距离到齐还要十几日时间,没那么快。 而且,要说服齐不与楚结盟,何其难? 可惜她只能在家干着急,帮不上忙。 “夫人,外面有一位公子求见。”下人禀报道。 “谁家公子?”棠鲤问道。 “那位公子看起来二十岁左右,说夫人救过他,在秦州城外。”下人继续道。 二十岁左右,秦州城外…… 棠鲤的脑海中马上冒出一个人,难道说是? 若真是他,那就太好了! “将那位公子请进来。”棠鲤道。 很快,那位公子就被请进来了。 棠鲤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如她所想,真是破奴! 当初见到破奴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面上稚气未脱,如今,五官长开了许多,清俊的模样,脸上有一道疤,令他的脸看起来英武了一些。 而且,他的眼神也变了一些,之前像是狼崽子,现在沉淀过后,更冷沉坚毅了。 破奴也盯着棠鲤看着,露出一个笑,顿时,整张脸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棠鲤……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跟着破奴的侍从都惊讶了一下,他跟在八王子身边五年了,从未见过王子这般温柔、不设防的一面。 第六百零一章 棠鲤施计反击 棠鲤看着他,也露出一抹笑。 是啊,他们又见面了。 当初,她是普通农家妇,他是亡命的质子,再相见,她成了诰命夫人,他也做回了匈奴王子。 经年已过,两人变化都很大,幸好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破奴,坐。”棠鲤道,又令下人去倒茶。 “棠鲤姐姐,你这些年如何?”破奴坐下,问道。 “挺不错的,还生了两个小宝宝。”棠鲤道。 “花姐姐呢?”破奴问道。 “你花姐姐遇到良人,成亲了,还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弟弟考上功名,在清河为官,你花姐姐也在清河陪着呢。”棠鲤道。 破奴记得当时花姐姐照顾他的时候,就说他像她弟弟,说到失散的弟弟时,满脸的失落和难过。 花姐姐能找到弟弟太好了,破奴由衷地为她高兴。 “太好了。那个大块头呢?”破奴继续问道。 棠鲤知道破奴口中的‘大块头’就是她相公。 “奉命办事去了。”棠鲤道。 破奴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眸看着棠鲤:“棠鲤姐姐,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方便吗?”棠鲤问道。 破奴是匈奴八王子,身份敏感,棠鲤随便一个问题,都可能涉及他的秘密。 破奴微微一笑:“当然方便。” 棠鲤觉得破奴来,或许也有找她合作的意思,于是直接问道:“你此番来大周是为了什么?” “想看昊顿能从大周得些什么好处,然后抢过来,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破奴的眼中闪过一抹狡猾,在棠鲤面前很坦荡,毫不掩饰。 棠鲤觉得破奴真的变了许多,变得活泼开朗。当初,棠鲤救下破奴的时候,只觉得他是个寡言的少年。又或许是,当时生死关头,奄奄一息,所以那般寡言,这活泼狡黠的模样,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棠鲤姐姐,昊顿是不是很讨厌?”破奴突然问道。 棠鲤点了点头:“讨厌死了。” “他很坏,还欺负我。”破奴嘟囔一声。 棠鲤愣了一下,破奴这是在向她告状吗? 其实破奴也不过二十岁左右,当初被送往大周做质子,可见并不受宠,千辛万苦回到匈奴,与昊顿明争暗斗,肯定受了不少苦和委屈。 “这些年受苦了。”棠鲤柔声道。 她做不了其他的,只能言语上安抚。 得了这一句安抚,破奴嘴角勾起,有些高兴。 “不过,他现在欺负不了我了。”破奴道,带着几分得意,他眨了眨眼,带着几分狡黠,“棠鲤姐姐,我帮你解决这个麻烦好不好?” “怎么解决?”棠鲤问道。 “打他,匈奴乱起来,看他怎么威胁大周。”破奴道。 “你想要什么?”棠鲤问道,认为破奴想和她合作。棠鲤其实很乐意和破奴合作。 破奴摇了摇头:“我不要什么。” 棠鲤诧异:“这对你没好处。” 破奴和昊顿打起来,两败俱伤,这对破奴来说没什么好处。 “棠鲤姐姐,我这条命都是你的,若不是你,我早就死在那条路上了。”破奴道。 只有真正差点死掉的人,才知道濒死那一刻的感受。 他奄奄一息地倒在那里,很绝望,多么希望有人来救自己一次,但是没有人停下来,唯有她…… 这些年,破奴时常做梦,梦到自己被藤蔓捆着,无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直到一只手,将自己拉了出来。 那只手便是棠鲤的手。 “而且,我也忍够了,我要做可汗,让昊顿一无所有,为我娘报仇。”破奴眼中散发着戾气。 他娘是汉女,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昊顿的娘、父汗的阏氏害死了。 他们娘俩被扔入狼群中,他娘将他紧紧地护在怀里,那些狼群撕咬着她,发出痛苦的哀嚎声。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娘死在他的面前。 后来被送到大周为质,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辱,努力活下来,就为了复仇! 他无时无刻不想饮仇人的血食仇人的肉! 破奴盯着棠鲤看了片刻,眼中的戾气消散了一些,突然站起身,朝着棠鲤行了一个匈奴的敬礼。 “棠鲤姐姐,我走了,今日便回匈奴,等我好消息。” 棠鲤心情很复杂,最终只说了四个字:“万事小心。” 破奴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棠鲤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是真的长大了,身形很挺拔,背是成年人的宽阔。 此去必是一番恶战,希望他平安。 …… 棠鲤回了房间,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首先是昊顿当街掳走静淑公主。 从静淑公主的话中得知,昊顿此举其实是为了获取公主的芳心。 昊顿此举昭示了一件事,就是昊顿有些急了。 他已经明白过来,大周与匈奴和谈,其实是在拖延时间。他想要的马匹粮食,大周不会给他。 他等不下去了,所以想要换个方式,就是获取静淑公主的芳心,让静淑公主嫁给他。 静淑公主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静淑公主出嫁,单论嫁妆,就胜过马匹粮食。 只是,昊顿用错了的求偶方式。匈奴与大周的文化和风俗都不同。匈奴崇尚武力,男人可以通过展示武力值来获取女人的芳心。大周则不同,在情爱方面显得更含蓄,讲究心意相通。 昊顿上来一通神操作,适得其反,吓到静淑公主,使得静淑公主更讨厌他了。 这件事,始终在棠鲤心里留下一根刺,觉得这样放过昊顿,还是太便宜他了。 如今,她相公和三哥出使大齐,想要瓦解齐楚联盟,破奴也回匈奴,要与昊顿一战。只要这两件事里一件事成了,昊顿的处境都会改变。 但是这一段时间,昊顿还能继续耀武扬威。 棠鲤觉得自己不该干等着,什么都不做。 昊顿和锦瑟是一丘之貉,昊顿干的那些事,少不了锦瑟的撺掇和挑拨,也到她反击的时候了。 她心里其实有个雏形,来对付昊顿和锦瑟…… 她只需要等待着这个时机。 这时机比她想的来得快。 下午的时候,十四就来找她了。 “夫人,十七那边有消息了,” 昊顿入京后不久,棠鲤就派十七去监视锦瑟,所以十七的消息肯定是关于锦瑟的。 “锦瑟和昊顿约好,今晚在燕春楼见面。”十四低声道。 “燕春楼?是青楼吧?”棠鲤道。 “是的,夫人。”十四道。 棠鲤忍不住露出一个笑。 这不是把机会送到她手上来吗? 锦瑟还真是无所顾忌,居然选择和昊顿在青楼见面? 堂堂王妃,在青楼私会外男,这件事要是被发现了,那锦瑟的名声彻底坏了。 “燕春楼背后的主子是锦瑟。”十四继续道。 原来如此。 难怪选择在燕春楼。 不过,是她的产业又如何? 这也改变不了睿王妃在青楼私会外男的事实。 棠鲤觉得私会外男还不够…… “让十七在锦瑟私会昊顿的房间里加一些药,然后想办法将赵殊引去燕春楼。”棠鲤道。 赵殊赶到燕春楼,看着自己的王妃和其他人苟合,肯定很有趣。 她这办法,是小说里恶毒女配陷害女主的常用方式,简单粗暴,又够阴毒,用来对付锦瑟、昊顿、赵殊这三人正好。 一箭三雕。 就是不知道,锦瑟身边那个天道,能不能再救锦瑟一次。 第六百零二章 私会 锦瑟这一段时日过得极其不顺心。 连续几日,王爷都宿在如娘那里,她嫉妒得牙都酸了。 若是其他丫鬟,她想办法处理了就行,但是如娘不一样,如娘是王贵妃身边的宫女,专门赐下来给王爷的。 她若是对如娘下手,肯定会惹怒王贵妃,所以只能忍着。 锦瑟觉得,王贵妃将宫女赐给王爷,多少也是因为对自己的不满…… 她不能忍受其他人生下王爷的孩子,又因为自己的肚子一直没动静,所以王爷至今没有子嗣。 锦瑟抚上自己的肚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锦瑟觉得,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所以,要让一个男人对她死心塌地,不能光靠爱意。 必须让这男人觉得她很重要,离不开她。 锦瑟知道王爷想做皇帝,所以努力做他的助力。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她做好一件事的时候,王爷就会对她特别好,什么事都答应她,对她千依百顺,很温柔。她若是搞砸了一件事,王爷就会对她冷淡。 也因此,锦瑟更加拼命地想要做好一件事,生怕搞砸。 她本来觉得昊顿是个助力,却没想到他这么蠢! 居然连静淑公主都搞不定! 锦瑟之前打得好算盘,让静淑公主嫁给昊顿,帝女嫁去匈奴能过什么好日子?既能报复静淑公主,又能帮助昊顿,反过来也是王爷的助力,一箭双雕。 谁知,昊顿居然选择了这么愚蠢的方式,还被抓入了天牢,大半夜才被放出来。 锦瑟觉得昊顿太蠢了,若是再任由他自己发挥,肯定会搞砸,自己得给他出出主意。 所以才和昊顿约定在燕春楼见面。 傍晚的时候,锦瑟乔装打扮一番,悄悄离开王府,乘坐马车来到燕春楼,再从燕春楼的后门进去。 燕春楼中专门有一个房间,不用来接客,而是被锦瑟用来悄悄见重要的人。 锦瑟进了那个房间,坐在房间里等着。 等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锦瑟打开门,让昊顿进来,然后将门紧紧关上。 昊顿满肚子气,他觉得和锦瑟亲近,便将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我不想娶静淑公主了!娶她有再多好处,我也不想要了。我宁愿用铁骑踏平这块土地,想要什么就去抢,而不是受这个气!” 锦瑟安抚了昊顿两句,让他冷静一些,不要意气用事,大局为重。 他心中的怒气方才平复一些。 “皇帝不肯把她嫁给我。”昊顿很无奈道。 “你将她掳走,就该将她……”锦瑟顿了一下,有些恨铁不成钢,“我们大周有句话叫‘生米煮成熟饭’,你把她变成你的人,她不嫁也得嫁。哪怕是公主,也要顾及名声,皇帝会赐婚的。” 昊顿大动干戈把人掳走,就给她射了一只大雁。 锦瑟听到昊顿的举动后,差点被气笑了。 “匈奴勇士不做这样的事。”昊顿皱着眉道。 锦瑟:“……” 真是个蠢货。 当初自己怎么就救了这么一个蠢货呢? 香炉里燃着香,香烟袅袅,淡淡的清香遍布整个房间。 锦瑟耐下心来,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昊顿身上的戾气消散许多,认真听着。 锦瑟看着昊顿,本来看着不怎么顺眼,但是朦胧的灯光下,只见他十分高大,五官深邃硬挺,脖子下蜜色的肌肤,完全可以想象衣服下的精悍身体。 不知为何,锦瑟心中腾起一种莫名躁动…… 昊顿见她漂亮的双眼看着自己,他本来就对锦瑟抱有莫名的好感,此时被这般看着,心中便痒痒的。 昊顿不自觉靠近,将人搂在怀里。 犹如干柴遇着烈火,一下就点燃了。 红烛闪耀着暧昧的光芒,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剥落在地…… 锦瑟觉得自己很不对劲,但是她的脑袋混沌一片,如浆糊一般,完全不能思考,只能遵循本能,被汹涌的潮水淹没。 …… 半个时辰前。 睿王府。 赵殊正在书房中处理公务,如娘突然来找他,说她看到王妃乔装出门,觉得有些奇怪,就让下人悄悄地跟在王妃的身后。 结果,下人看到王妃进了一家叫‘燕春楼’的青楼,王妃进去后不久,就看到匈奴二王子也进了青楼! “妾身也是担心王妃安危,才让人跟着。王爷,王妃为什么去青楼?王妃刚进青楼,那位二王子就进去了,两人先后进燕春楼,会不会约好了?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如娘意味深长道。 “下人如何知道那是匈奴二王子?”赵殊瞥了她一眼。 如娘垂眸,这事确实不是她所说的下人看到的,实际上是她收到一张纸条说上说的。然后,她刚好看见王妃偷偷出门,就觉得这件事的可能性很高,机不可失,赶紧来向王爷告状。 如娘想了想,想出一个理由:“昨日匈奴使者被押着进了大牢,路上很多人看到了。下人说就是昨日被押着的那人。妾身听闻那人就是匈奴二王子……” 赵殊冷眼扫了如娘一眼:“不可胡说,许是看错了。” 他的眼神里带着警告。 睿王妃与人私会,若是传出去,丢的是王府的脸。 “是,王爷,是妾身看错了。”如娘连忙道。 “下去吧,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 如娘退下去后,赵殊的公务处理不下去了。 如娘和锦瑟不对付,如娘说的那些话,可能添油加醋。 但是,若是真的呢? 毕竟,锦瑟和昊顿两人之间确实有些牵扯不清。 他是男人,男人就容不得自己的女人背叛自己。 锦瑟真大半夜去见昊顿了? 赵殊猛然起身,去找锦瑟,却并未找到她的人。 问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丫鬟也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殊的眉头拧着,让下人拿来披风,穿上后就出门了,乘着马车朝着燕春楼去了。 赵殊来到了燕春楼门口,老鸨迎了上来。 “公子快请进,您在我们燕春楼可有相熟的姑娘?”老鸨热情地问道。 当赵殊抬起头,脸从披风帽子下露出来的时候,老鸨看清他的脸,突然愣了一下。 赵殊眼睛眯起,捕捉到老鸨的发愣,有猫腻,莫非认识自己? 赵殊没理会她,带着身后的两个护卫,走了进去。 第六百零三章 捉奸 他的目光在一楼转了一圈,想往二楼走去。 老鸨便叫来好几个姑娘,往他身上扑,用意很明显,拦着他往楼上走。 赵殊直接推开那些姑娘,上了二楼,一间一间地推开,推不开的就用脚踹开。 房间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 赵殊瞥了一眼,立即转向下一间。 当到最后一间的时候,赵殊注意到老鸨格外紧张,几乎是尖叫着阻止,尖叫声比刚刚那些姑娘们的尖叫声都要大,要掀穿屋顶。 赵殊的嘴唇一抿,一脚踹在那门上,将那门踹开了。 房间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但是却空无一人…… 那老鸨见状,松了一口气。 “公子,这屋里没人。”老鸨道。 赵殊看了她一眼:“没人房门怎么从里面锁着?” 老鸨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莫不是遭贼了?” 赵殊觉得不对劲,但是这屋子里确实没人。 莫不是如娘胡说八道,冤枉锦瑟的? 赵殊转身想要离去,脚步却突然定住,目光凝在地上的一物上。 那是一枚簪子,是锦瑟的。 赵殊走了过去,将那簪子捡了起来,目光四处扫去,想看这屋子暗藏着的乾坤。 “搜!”赵殊道。 两个护卫搜了起来,最终发现了那床上有秘密,居然有一暗道,下面有密室! 赵殊听到密室里传来的暧昧声响,脸色猛地变了。 “所有人都出去。”赵殊道。 纵然这般时候,他还是要顾忌王府和自己的名声。 他从暗道里跳了下去,密室中黑漆漆的一片,隐隐约约能看到两道人影。 赵殊拿出怀里的夜明珠,将这密室照亮了。 很快也看清了那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简直不堪入目,其中一个正是锦瑟! 轰地一声,他的脑袋炸开了,愤怒几乎将他淹没。 他们……怎么敢? 锦瑟看到赵殊,也有一点清醒。 刚她听到尖叫声,便短暂清醒了一下。 这房间是供她见客的,因此修有暗室,她按下床上的开关,就跌落这暗室中。 很快,潮水将她淹没,失去了理智。 锦瑟脸色发白地看着赵殊,想要推开身边人,但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赵殊走了过去,想锦瑟拉过来。 昊顿混混沌沌间,感觉到自己的人被抢了,像一只野兽般,拳头朝着赵殊砸来。 他如今软绵无力,很快被赵殊制服了。 赵殊的拳脚落在昊顿身上,揍得他动弹不得。 然后嫌恶地看向锦瑟,如看着垃圾一般。 不管如何,都是他的王妃,丢人不能丢在外面,否则丢的就是王府的脸。 赵殊脱下身上的披风,将披风包在了锦瑟身上,将整个人完全包裹住。 他抱着人,从倾斜的台阶上往外走,离开了密室。 睿王府。 王爷不知何故发了大怒,将整个院子的人全都赶了出去。 房间里摆着一盆水,他将锦瑟的脸按进水里,如此几次,锦瑟那迷离的眼神,终于变得清醒。 她愣愣地看着赵殊,那混沌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脸色也越来越白。 “王爷,我被人害了。”锦瑟颤抖着声音道。 肯定是有人在房间里下药了! 她带了护卫去的,护卫应该藏身于屋顶,她中药后,那些护卫没有阻止她,估计也被人处理了,对方是有备而来! 赵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被害又如何?难道你与昊顿苟合是假?” 赵殊厌恶的眼神落在锦瑟的身上,锦瑟觉得莫名的冷,下意识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对方给她下药,再让王爷捉奸在床,此举恶毒至极,简直是杀人诛心。 被最爱的人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就像搁浅的鱼,呼吸不过来,满心绝望。 但是,她绝对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被打倒! 锦瑟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脑子也转动起来。 如今,她的身体已经不干净了,只有让王爷觉得自己有用,才能让王爷将她留在身边。 锦瑟的思维变得无比清晰,看向赵殊。 “王爷,经此一事,昊顿对臣妾必定死心塌地,有求必应。” 赵殊皱着眉看向锦瑟,忍下厌恶与排斥。 “昔日秦攻义渠,屡次不下,宣太后引义渠王居于甘泉宫,以美色诱之,将他诱杀,灭异渠一国。臣妾所做牺牲比宣太后差远了,若是能替王爷灭一国,臣妾做得一切都值得了。”锦瑟道。 只要昊顿能当上可汗,那她就对王爷有用! 赵殊的面色缓和了许多,目光停留在锦瑟身上。 “王妃累着了,早些休息吧。” 赵殊说完,就转身走了。 他确实要靠锦瑟去拉拢昊顿,所以锦瑟仍是睿王妃。 但是,他是绝对不会再碰锦瑟了,别人碰过的女人,他嫌脏。 赵殊走后,锦瑟的身体就瘫软了下来。 被赶到外面的侍女,也连忙冲了进来。 “王妃,没事吧?” “打水,我要沐浴。” 锦瑟坐在浴桶中,想着究竟是谁在害自己。王府后院尽是她的人,她消息灵通,一问,就问出是如娘向王爷嚼舌根,说自己和昊顿私会! 难道这一切都是如娘设计的? 她知道自己要见昊顿,所以派人给自己下药,还除掉了自己藏身暗处的护卫? 如娘一个小小的侍妾肯定没这个本事。 如娘是王贵妃的人,难道是王贵妃指使的? 就因为自己不让其他人怀上王爷的子嗣,王贵妃就这般恨自己? 她的底牌还有宫中的圣医,王贵妃难道就不怕宫中圣医倒戈吗? 锦瑟思量着,其实还有一件最恐惧的事,她不敢想。 “王妃。” 敲门声突然响起。 “这是王爷给王妃送的药,说王妃辛苦了,得补补身体。” 送药的是王爷的人。 那侍女将药递给锦瑟。 锦瑟捧着那药,这药她经常给侍寝过的女人喝,岂不知道这是什么药? 那侍女盯着锦瑟,明显是要亲眼看着她喝下。 锦瑟一饮而尽。 那侍女方才离去。 门重新关上,锦瑟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内心深藏着的不敢想的最恐惧的事,还是出现在她脑海中:王爷亲眼看着她被昊顿……王爷再也不会碰她了。 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王爷的爱。 她悲伤恸哭,哭声越来越响,直至完全失控。 第六百零四章 棠鲤再反击 恸哭过后,锦瑟的情绪得到宣泄,整个人好了许多。 锦瑟还是不死心,眼巴巴地去找了赵殊几次,但是都被关在门外。 好在,王爷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掌家权。她在王爷那里还有用。 她拼命想要抓住剩下的东西,即使得不到王爷的爱,她也要做王爷身边最特别最重要的女人。 至于那害过自己的,她绝不放过! 锦瑟让人去查在燕春楼给她下药的人,便查到香炉燃烧的香料中混杂着令人迷醉的香,但是却找不到下药的人。 再派人从如娘那边打听,如娘那边说是有下人提点了一句,看到王妃傍晚乔装出门,说不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娘才派下人去跟着。 锦瑟觉得有些蹊跷,但是调查不出来结果,最后便将所有的恨意都发泄在如娘身上。 如娘是王贵妃的人,她不能直接杀了如娘。 而且,她也不会让如娘死得那么畅快,她要让如娘生不如死! 她让圣医开了一味药给她,悄悄地下在如娘的吃食里。 如娘大病了一场,身上忽冷忽热,数次在鬼门关徘徊,病了好几日才捡回一条命。 等好起来的时候,大夫便诊断出她寒气入宫,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这对于后院的女人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不可能的!大夫在胡说八道,再去请其他大夫!”如娘难以置信道。 下一个大夫来了,诊断出同样的结果。 如娘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大夫刚走不久,锦瑟就来了。 “春寒料峭,妹妹若是多穿一些,就不会得了这一场风寒了,幸好现在好了,捡回了一条命。以后可要注意一些,姐姐可不想这么贴心可人的妹妹没了。”锦瑟柔声道。 锦瑟身着华服,画着精致的妆容,还是那雍容美艳的王妃。 而如娘躺在床上,头发披散,脸色惨白,像鬼一样。 如娘用怨毒的眼神瞪着锦瑟。 肯定是她! 后院的女人没有生育的能力,那就彻底失去倚仗! 都是这女人害得自己! 如娘猛地起身,想要推锦瑟。 锦瑟早有准备,往后退了一步,如娘便摔在了床下。 “妹妹这大病初愈,火气怎么这么大呢?可别摔着哪里呀。”锦瑟笑眯眯道。 如娘怨毒的眼神瞪着锦瑟:“毒妇!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你现在的处境,就是在王爷面前乱嚼舌根的报应!”锦瑟凑近如娘,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 “你真以为你那样就能扳倒我?我仍然是王府的女主人。你的命捏在我手里,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锦瑟说完,高抬下巴,傲慢地转身离去。 “王爷,我要见王爷!”如娘大声吼道。 但是,王爷始终没出现在如娘的院子里。 最近一段时间,昊顿格外好说话,话里话外表示只希望赵殊不要为难锦瑟,他什么都能答应。 赵殊觉得,看来在昊顿心中,锦瑟的地位挺重要的。 将来,昊顿做了匈奴可汗,完全可以用锦瑟来控制昊顿和匈奴。 赵殊心中有了计较,全然当那一日的事没发生过,虽然再也不去锦瑟的房中过夜,但是依旧纵容着锦瑟,睿王府后院也依旧由锦瑟管着。锦瑟对如娘做的那些事,赵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侯府。 近日睿王府发生的事,棠鲤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没想到她的一箭三雕之事,居然实施得这么顺利。 看来,锦瑟的那个天道不太管用了。 锦瑟与人通奸,赵殊居然没有让她‘病逝’,便是因为昊顿的关系吧。 赵殊还真是能屈能伸。 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只要有利可图,他就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锦瑟很嚣张,给睿王的妾氏如娘下了药,让她失去了生育的能力,睿王也没说什么。”十四道。 真没想到,遭遇这种事后,锦瑟居然还如此嚣张,一点不知道收敛。 不过,算着时间,锦瑟应该嚣张不了多久了。 破奴应该回到匈奴了吧? 棠鲤所料不错。 昊顿很快收到自己心腹的飞鸽传书,说破奴起兵攻打王城,让昊顿速归! 昊顿看到那封信,颇为震惊。 破奴那个杂种居然要攻打王城,他这是要造反吗?好大的胆子! 他很愤怒,想立刻回匈奴,砍下那杂种的脑袋! “王子,马已经备好,可要立即启程?”侍从问道。 昊顿迟疑了一瞬,想到一个人。 从那一日之后,他总是想到她,想到那一日的事,他就浑身发热,心变得炙热起来。 昊顿觉得,自己喜欢上她了! 在那一瞬间,昊顿突然产生一个想法,带她回草原,将她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等等。”昊顿说着,就冲出了会同馆。 他悄悄来到了睿王府外,翻墙进了睿王府。 王府的侍卫早就发现了他,但是却奇异的,没有阻拦他。 昊顿来到了锦瑟的院子中。 锦瑟听到敲门声,她打开门,下一瞬,却落入一个炙热宽广的怀抱里。 男人紧紧地拥着她。 锦瑟吓了一跳,用力地推他,推了好一会儿,才将他推开。 锦瑟连忙将他拉进了房间,将门关上。 “你怎么在这里?”锦瑟皱眉道。 昊顿居然跑进了睿王府,这是疯了吗? 昊顿炙热的眼神看着她:“我喜欢你,锦瑟,跟我一起回匈奴吧。” 燕春楼的那一晚,确实是意外,但是从那一晚之后,他便心动不止,清醒的时候,对她也是浓浓的渴望。 锦瑟听了他的话,觉得可笑。 她疯了,好好的睿王妃不当,和他回匈奴?! 这蛮子做梦呢,他配得上自己吗?! 想着昊顿还有用,她脸上没有展露出半分嫌弃。 锦瑟很快注意到了话语中的重点。 “你要回匈奴了?” 昊顿点了点头。 锦瑟想到昊顿这一趟,什么东西都没得到,这么急着回去,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锦瑟问了出来,脸上适时露出一些不舍。 “破奴不老实,我回去教训一下他。”昊顿咬牙道。 锦瑟点了点头:“那你这次回去,能做上汗王吗?” “父汗老了,身体不行了,这一战将破奴打败,我便是匈奴可汗。”昊顿道。 锦瑟听着高兴。 “昊顿,抱歉,我生于斯长于斯,不舍得离开我的故土,所以不能和你回匈奴。但是我真心地祝愿你,能得偿所愿。”锦瑟道。 昊顿有些失望。 既然锦瑟不舍得离开大周,那他就带着铁骑攻入大周,将这片土地变成自己的,也能拥有她了! 昊顿突然凑近,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那你等我。” 昊顿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将她的长相深深刻入自己的脑海,然后转身离去了。 昊顿一走,锦瑟脸上的嫌恶便完全显露出来。 她用湿毛巾不停地擦着自己的嘴唇,仿佛要擦掉什么脏东西似的。 她牺牲这么多,希望这次昊顿不要让她失望,能成为匈奴的汗王。 昊顿离开京城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了棠鲤耳中。 “都安排好了吗?”棠鲤问道。 十四点了点头:“夫人,都安排妥当了,陷阱已成,等待猎物入场。” 棠鲤点了点头。 破奴率大军攻打昊顿一方,按破奴的意思是,他在报恩,不需要棠鲤回报。 但是,棠鲤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做点什么。 若是昊顿死了,昊顿一方大受打击,破奴岂不是摧枯拉朽? 所以,她决定送破奴一份大礼。 这孩子已经够辛苦了,这一次,让他轻松一点吧。 第六百零五章 锦瑟彻底完了 之前,棠鲤将昊顿与赵殊暗通曲款之事,透露给了梁家。 梁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昊顿当汗王,助赵殊登基…… 匈奴战起的消息梁家也知道了,昊顿必定要回匈奴。 于是,梁家决定刺杀昊顿。 如今刺客已经埋伏好…… 棠鲤这一招,便是借刀杀人,即使昊顿不死,只是重伤,那对昊顿一方势力都是巨大打击,赵殊打的好算盘都会落空。 …… 几匹马在夜色中快速前行着,经过一片密林的时候,那覆盖着厚厚的树叶下,居然是坑洞。前面的几匹马全部落入了坑洞中。 后面的几匹马堪堪勒住,就在这时,又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破空而来。 那几人慌忙挡箭,箭雨之后,基本每个人都中了箭,不同程度的伤势。 就在这时,一群黑衣人从草丛中跃出,与他们打了起来。 那几人一个一个地倒下,最后只剩下一个异常魁梧之人。 那人的身上插着许多箭,但是依旧很勇猛,无人能敌。 就在这时,一直箭破空而出,直接从后背射入那人的胸口中…… …… 昊顿遇刺的消息迅速传到赵殊的耳中。 赵殊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在哪里被刺杀的?人怎样了?” “在城外三十里处的山林里,昊顿的胸口中了一箭,已殒命。” 死了? 赵殊身体一软,坐回了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他把宝都压在昊顿身上,人怎么就死了呢? “查!看是谁刺杀了昊顿!”赵殊冷声下令。 与此同时,周帝也得到昊顿被刺杀的消息。 周帝倒是冷静许多。 匈奴分为两派势力,一派是二王子,一派是八王子。 二王子在大周被刺杀,若是二王子的势力掌权,可能报复大周。 但是如今,二王子已死,二王子这一派掌权的可能性很小…… 其实,周帝是不希望二王子死的,二王子和八王子内战,能消耗匈奴的实力,二王子一死,八王子就很容易获胜,消耗的就少了。 不过,已成定局,死了就死了吧。 八王子和二王子积怨已深,二王子死在大周,相当于给了八王子一个人情。 此事,最震惊的莫过于锦瑟。 昊顿的死,对锦瑟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在昊顿的身上压了很大的筹码,甚至自己的身子都给了他,结果,昊顿居然死了。 就这么死了? 那她之前所做一切,岂不是白做了? 她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最重要的是,王爷会不会觉得自己没用了? 她此时,比之前被抓奸在床,还要绝望。 锦瑟本来觉得,王爷是喜欢她的,只是恨她的背叛,才对她冷淡。 实际上,王爷比她想象的还要绝情。 昊顿出事后不久,她的掌家权就被交了出去。 她被禁足在院子中,出不了门。 昔日里,王府里的那些人都巴结着她。如今,形势突转,那些人对她的态度陡然变了。 吱呀一声,门突然推开了。 从外面走进来一人,正是如娘。 如娘好好装扮了一番,脂粉挡住了惨白的脸色,涂着胭脂,整个人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 “姐姐,姐姐。”如娘敲着房间的门,一边叫道。 锦瑟本来不想见她,听见那令人烦躁的敲门声,猛地打开门,就看到得意洋洋的如娘。 “姐姐是在睡觉吗?真羡慕姐姐清闲啊。”如娘笑眯眯道,“不像我,每天得帮着管这后院的事,烦死人了。” 锦瑟的脸色极其难看。 如娘这个低贱的女人,在她眼里就像蝼蚁一样,如今却踩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地位的变化,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不能生孩子,你觉得自己能得意多久?”锦瑟冷声道。 如娘的脸色顿时变了。 都是她害得自己不能生孩子! 这段时间,她心里早已将这恶毒的女人千刀万剐了。 如娘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看着她。 “锦瑟,我好好调理身体,王爷经常宿在我那里,我还有怀上孩子的机会。但是你这个荡妇,与人苟合,王爷永远不可能碰你了,你永远没机会了。”如娘啐了一口,便转身离去了。 锦瑟下巴高扬,冷冷地看着她,一点不示弱。 锦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气得一脚狠狠地踹在门上。 她靠着门站着,身体缓缓滑落下去,整个人缩成一团。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明明重生了一次,明明占据优势啊。 她抢了顾家女儿的身份,又得到睿王的喜欢,应该一路坦途才对。 为何会变成这样? 究其原因,便是因为棠鲤! 她顾家小姐做得好好的,棠鲤出现了,抢走她的一切,还将她送入大牢。 她不得不改头换面,以锦瑟的身份生活…… 她本来背靠长公主,谁知,长公主居然被棠鲤夫妇揭露了谋反之事…… 锦瑟恨棠鲤,恨得牙痒痒。 都是棠鲤,害得自己如此!棠鲤就是她的克星! 不行,她不想就如此认输! “神仙……还有神仙!” 锦瑟在心里哀求道:“神仙,求求您,帮帮我。” 晚上,锦瑟陷入睡眠中的时候,就见到了神仙。 神仙数次托梦于她,都是在云雾缭绕之中,神仙是白衣飘飘的老者,蓄着长须,仙风道骨。 锦瑟看到神仙,便是一喜。 太好了,神仙来见她了。 “神仙,求求您帮帮我。”锦瑟朝着神仙跪下,脸上带着期待道。 锦瑟看着神仙转头,不知为何,她觉得神仙脸上带着戾气,脸上散发着灰败的老态,看着她的眼神也冷冰冰的。 “废物!吾怎么选了你这个废物!”祂怒声道,暴跳如雷。 锦瑟愣住了。 “你……不是神仙。”神仙不是这样的,满脸戾气,像妖魔一般。 “吾乃天道,选了你,将气运加于你身,以助你登高位、主天下。结果你这个废物,消耗了气运,却一事无成!”天道满脸怒气,看向她,满脸失望。 天道?气运? 锦瑟听不太懂祂的话,但是不管是神是魔,只有祂能帮自己了! “天道,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翻盘的!”锦瑟哀求道。 天道冷漠地看着她。 祂已经给她太多机会了。 当初,选择她做气运之子,就是个错误! 就因为她的愚蠢,祂越来越弱,如今仅剩一点力量了。 这一次,锦瑟被害的时候,祂没有再帮她,没有自己的帮助,这废物就中计了,真是愚蠢! 天道没有理会她的哀求,转身离去。 天道对她彻底失望,决定放弃她了。 祂感应到对手的强大,所以想避其锋芒,换个地方栖身,保留自己最后一丝能力。 祂毅然决然地消失在她的梦境里。 “帮帮我……” 床上,陷入睡梦中的锦瑟仍旧在哀求着。 一抹黑光从她身体里飞出,没有丝毫留恋。 第六百零六章 卫擎和顾怀瑾被困 随着黑光的离去,床上躺着的锦瑟样貌也发生了变化,赫然与那被处斩的朱春娇长得一模一样。 噩梦之中的锦瑟不知道,她的苦难其实刚刚开始…… 侯府。 深夜。 床上的棠鲤陷入深眠之中。 突然,棠鲤感觉到自己被扯入一个白茫茫的世界。 她刚站定,白衣少年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白衣少年一脸高兴,绕着棠鲤转圈,兴奋道:“女儿!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女儿? 棠鲤眯着眼睛,威胁的眼神看着祂。 她乃锦鲤族族长,祂还想做她爹? 白衣少年立即改口:“棠棠,我感觉不到祂的存在了!” “祂是指锦瑟身边的天道?”棠鲤问道。 白衣少年连连点头:“就是祂。我和祂是两个极端,白和黑,不能相见,但是我能感觉到祂的存在,但是我刚刚感觉不到了,祂消失了!” “昊顿和锦瑟被赵殊捉奸在床,我就在想锦瑟身边的天道是不是不行了。如今昊顿一死,锦瑟的又一如意算盘打空了,估计是她的气运彻底耗尽,所以庇佑她的天道消失了……”棠鲤分析道。 白衣少年连连点头。 白衣少年盯着棠鲤看,越发觉得自己的眼光好,祂的选择果然没有错,祂闺女聪明智慧,坚毅果敢,终于拨乱反正。那逆天而生、坏事做尽的灵魂终于没办法再作恶了! 知道锦瑟彻底完蛋,再也没办法卷土重来后,棠鲤又了了一桩心事,这一觉睡得格外的香甜。 翌日。 棠鲤醒来,摸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心里空荡荡的。 她相公已经离开快二十日了,她想他了,很想很想。 棠鲤起身,打开南面的窗户,看向远方。 往南千里,便是大齐,他相公便在那里。 …… 颖城是大齐的都城,地处南地,无春秋,只有冬夏之分,且夏长冬短,夏日十分炎热。 颖城的屋子修得鳞次栉比,俱是红墙黑瓦,瓦片在炙热的阳光下,似乎要冒火。 街市上的百姓,都着一层薄薄的衣衫,来往的甚是匆忙。 偶有马车路过,也是飞快,恐怕那马车中也热得烫人。 驿馆中。 四面的窗子都打开,房间依旧热得十分厉害。 房间中,摆着棋局,棋桌旁坐着两人,俱是好看的青年,只是两人是截然不同的好看法。 一人五官立体,眉眼深邃,身型高壮,薄薄的衣衫映出结实的肌肉,充满野性,男人味十足。 另一人五官柔和精致,一双桃花眼,少了野性,多了清俊,风流倜傥,俊美非凡。 这两人正是卫擎和顾怀瑾。 两人极好的皮相上,此时布满了汗珠,汗流不止。 卫擎用手帕擦着汗,一边拿起棋子,要落子…… 却被顾怀瑾挡住了:“妹夫,我觉得你落在这里更好一些。” 顾怀瑾指了一个位置。 卫擎瞥了他一眼:“观棋不语,你下棋也不该说话。” 顾怀瑾一脸无奈:“我要是不说话,你下在这里,我就直接赢了,一点下棋体验都没有。” 顾怀瑾好棋,卫擎的棋艺马马虎虎,最开始,顾怀瑾和卫擎下的几局,往往是刚开始就结束了。顾怀瑾觉得体验极差,所以时常提醒。 “你左手和右手下,体验可能会更好点。”卫擎真诚建议道。 “那我就没手擦汗了。” 卫擎:“……”所以他的作用就是充当一只手? 一局棋下完,顾怀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齐国的丞相要关我们到什么时候啊?” 卫擎摇了摇头。 两人其实六日前就到了颖城。 两人是以商人的身份入的城,想办法见到主张不结盟的八王爷,道明使臣身份,说服八王爷带他们去见齐帝。 八王爷被说服了,带着他们去见了齐帝,顾怀瑾侃侃而谈,分析利弊。齐帝很年轻,少年君主,对他们的话不置可否。双方还未谈完,齐丞相匆匆赶来,将二人客气地请到了驿馆,说二位长途跋涉辛苦了,好好休息,并且留下一众人伺候他们。 说是休息,实为软禁,那些伺候的人,便是看守他们的。 齐丞相谢修,主张结盟,与周战。 齐与周不太像,周的皇权很集中,齐则有很多世家。 齐之所以如此,要追溯到两百年前。 两百年前,天下只有一个国家,国号也是齐,如今称为前齐。 前齐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齐皇室南渡,偏安于南方。 北方则形成两个大国,楚与粱。楚国历经数百年,因土地较为贫瘠,这百年来,倒是没什么变化。倒是大梁,土地肥沃,又好战,时常有纷争。一百年前,梁朝覆灭,周朝立。 齐国延续前齐,世家盘根错节,世家权势强盛的时候,甚至可以和皇室抗衡。如今,世家虽让权于皇帝,但是齐丞相作为世家的拥戴者,仍有很大的话语权。 “你觉得齐帝是怎么想的?”顾怀瑾又问道。 “齐帝年纪小,但是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卫擎道,“那一天你说的时候,他还提出几个疑问,但是看不出态度。” “小屁孩儿,倒是狡猾,和我们六皇子一样的年纪,心机却甩他几百条街。”顾怀瑾轻叹了一口气,“真想早点解决。这个季节,在家刚好和阿芷一起放风筝。” “这个时候我若是休沐可以抱着媳妇儿午睡。”卫擎道。 顾怀瑾面无表情地看着卫擎:“……” 秀恩爱方面,他妹夫赢了。 “得找个机会再见见齐帝。”顾怀瑾语气认真道。 可惜,他们用了一次机会,现在连这驿馆都出不去。 “好热,四处走走。”卫擎起身,走出了房间。 顾怀瑾跟在他的身后,四处走着,把这驿馆的前后两扇门都走了一遍,一开门,就被拦住了。 两人最终停在一面围墙前。 两人对视一眼,顾怀瑾轻盈一跃,落在围墙上。 小小围墙而已! 顾怀瑾一低头,下面一队卫兵,凶神恶煞的模样,朝着他伸出长戟。 顾怀瑾:“……天太热了,我上来吹吹风,这就下去。” 转身落回了卫擎的身边。 他的肩膀耷拉下来:“外面全是卫兵。这位丞相大人,真是严防死守。” 第六百零七章 齐相谢修 之前,卫擎和顾怀瑾刚刚被关在驿馆的时候,两个人从围墙跳出去过,在颖城逛了一圈,然后被卫兵们抓了回来,驿馆就加强了守卫。 两人不得不往回走,结果就看到门口站着一道窈窕的身影。 那女子背对着他们站着,似乎正在看他们刚刚下的棋局。 她听到脚步声,转过头,便见那是个气质优雅的女子,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黑发如云,长相秀美,眉心一点红痣,使得那淡色的五官变得艳丽几分。 她的目光在卫擎和顾怀瑾身上流连着,含笑询问道:“下一盘?”似熟稔。 卫擎和顾怀瑾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从她的着装、举止,再到她能进入驿馆,可见她身份不简单。两人被关在这里,这女子说不定是个突破点…… 顾怀瑾点头:“来。” 说罢,便请那女子入座,他在对面坐下。 女子执黑子,顾怀瑾执白子,两人下了起来。 棋局如战场,两人厮杀着,一时间,棋逢对手,一局下完,酣畅淋漓。 顾怀瑾适时问了这女子的身份。 “安阳公主,那一日在街上看到你们,惊鸿一瞥,找了许久,才知道你们是大周使臣。” 安阳公主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怀瑾。 安阳公主? 卫擎对齐国有所了解,除了丞相这些权臣外,这位安阳公主也是赫赫有名。 这位安阳公主乃是齐皇帝的姐姐,行事很是荒唐不羁,做过许多荒唐事。 十几岁的时候,皎皎淑女,素有才名,乃是大齐闪耀的明珠,求亲者无数。 先皇赐婚,安阳公主拒绝后,性格突然大变,行事变得荒唐起来,好色的名声传开。 先帝在时,还管着她,她只养一些好看的侍卫。小皇帝即位后,她愈加肆无忌惮,见着好看的男子总要上去勾搭一二,入幕之宾如过江之鲫。 卫擎又突然想起那一日,他和顾怀瑾在街上,觉得灼灼目光落在他身上,顺着那目光看去,只见一顶华丽轿子的身影,有人告诉他们,那是公主府的轿子。 那一日在街上,安阳公主看上了顾怀瑾? 可惜顾怀瑾心有所爱,否则说不定可以利用一下美色…… 就在这时,安阳公主的目光突然落在卫擎的脸上,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灼灼。 卫擎:“……” “都说大周男子英武雄壮,果然不假。哪像我们大齐的男子,各个都文弱的要死,有些还擦脂抹粉,比女人还女人。”安阳公主嘟囔着道,眨巴着眼睛诱惑道,“你们想不想见皇帝?” 想,如何不想,他们都想疯了。 但是,两个人都很冷静。 正所谓天上不可能掉馅饼,这位公主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帮他们。 “公主想要什么?”卫擎问道。 安阳公主轻笑一声:“本公主就喜欢聪明的男人,只要二位愿意做本公主的人……” 卫擎的脸色一下冷了下去。 顾怀瑾道:“公主这般蕙质兰心,若是早些遇着公主,自然乐意之至。只是如今,他家中有妻女,我有心上人,与公主在一起,心里却念着其他人,实在扫公主的兴致。” 安阳公主道:“无妨,本公主不介意,本公主不要你们的心,只要你们的身。待本公主腻了,你们便可回去。只要你们答应,本公主现在就带你们去见皇帝。” 安阳公主的面色十分认真,抛下诱饵,等着他们咬钩。 安阳公主并没有得到他们的回应,眼睛眯起,泛起冷意:“怎么?不愿意?” 很明显,刚刚那和善与笑意,都是表象。这位公主的脾气没那么好。 他们在大齐,本就举步维艰,若是再得罪一位有权势的公主…… 顾怀瑾舔了一下下嘴唇,若是了解他的人,便知道他这动作是在想鬼点子。 顾怀瑾抬起头,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公主,并非我们不愿意,而是有心无力啊。” 顾怀瑾说着,突然钻入了卫擎的怀里,做出一个扭捏的表情,轻点了一下卫擎的胸口,气质都变了,娘们兮兮的:“郎君,你说是吧?” 卫擎:“……” 他的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恨不得把怀里的小子揪出来,扔得远远的。 但是,他知道顾怀瑾的用意,也知道安阳公主在看着他,于是,只能忍着恶心,宠溺地摸了摸顾怀瑾的脑袋,然后无奈地看了安阳公主一眼。 安阳公主看着眼前亲昵的二人,脸色顿时变了。 刚刚的所谓有妻有子有心上人都是幌子,这两人居然是这种关系? 大齐权贵中,豢养男宠的不少,还有些夸张的,完全不喜欢女人,只养男宠。 安阳公主觉得甚是可惜,这两个好好的美男子,居然内部消化了。 她本为美色而来,如今见没什么可图的,便不多留,利落离去。 安阳公主一走,卫擎和顾怀瑾就迅速分开,都用嫌弃的目光看着对方。 安阳公主确实是一个好突破口,可惜他们给不了想要的。 两人都觉得不能坐以待毙,而是晃悠到了前门,找到了前门的守卫。 “我想求见丞相,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丞相,请大人代为通传。”顾怀瑾道,将一大锭银子塞进了守卫的手里。 既然见不到皇帝,想来只能试试能不能见到这位丞相了。 纵然这位丞相主战,说服他极其难,只能试试。 那守卫收了钱,便也帮着办了事,将顾怀瑾的话传给了丞相。 齐相谢修很年轻,长相清俊,面色清冷,眼神如寒潭水一般深邃冷寂,不到三十,却已重权在握。 他听闻守卫的话,神色冷漠,并不将他们放在心上:“不见。关着,别让他们踏出驿馆半步。” 齐相看着桌边的书信,想着里面的内容,想了想,还是入宫去见了齐帝。 少年帝皇,脸上尤带着些许稚气,看到齐相很尊重,亲昵地叫了一声:“丞相。”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周国的两个使臣?”谢修问道。 齐帝皱着眉,似乎很苦恼:“丞相觉得呢?” “杀了。”谢修果断道。 第六百零八章 危机四伏 小皇帝眉头皱起,有些不认同道:“杀了使臣就和大周彻底撕破脸了。” “陛下,我刚收到楚国书信,楚十万大军已集结完毕,我大齐二十万大军,加起来一共三十万,只要一声令下,便可直取大周。”谢修道。 小皇帝的神色依旧迟疑:“三十万大军能打下大周吗?如战猛虎,若是一击不中,必遭反扑。” “陛下,这种时候,不该畏首畏尾。当初,这天下都是齐国的,后帝昏聩,天下大乱,一分为三。我大齐只能偏安于一隅。然而,至勇帝起,励精图治,到了陛下,已有七世。如今齐国强盛,该到了收复故土,一统天下的时候了。” 谢修顿了一下,继续道:“周国将士好战,也早有一统天下的意图。齐国若是什么都不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国强大。如今,周帝体弱,三皇子与六皇子相争,是最好的起兵机会。待齐楚联合灭周,楚弱小,再寻机会灭楚……” 小皇帝轻声道:“为何不待周帝去世?到时周国内乱,更好攻打。” 谢修的脸色冷了下去,这个问题,他早就回答过,因为楚帝主战,楚国局势不稳,换了个皇帝不一定答应结盟。这世上哪有那么绝对的天时地利?此时已是最好的时机。 皇帝这般问,其实就是不想攻打周国。 之前明明被自己说服了,是什么令他改变了主意? 难道是大周使臣的那番话? 谢修看向少年皇帝:“陛下为何犹豫?” 小皇帝抿着唇,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谢修看了一眼,方才道:“匈奴二王子昊顿被刺杀,八王子攻打王庭,无暇他顾。与匈奴结盟失败。” 谢修若有所思,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当初,他便是以与楚、匈奴结盟,说服皇帝。如今匈奴结盟不成,所以皇帝犹豫了。 “陛下,楚的十万大军已出发了。”谢修提醒道。 结盟是大齐提出,若是大齐反悔,出尔反尔,那将彻底失了信用。 “朕知道,朕问问而已。”小皇帝道。 谢修离去后,小皇帝脸上的稚气消失,显得有些少年老成。 他心里总有些不安,总觉得此番举动过于冒险,若是失败,恐怕大齐难以承受。 谢修离开皇宫,回到丞相府。 一路上,他想了许多。 皇帝摇摆不定,其一是结盟匈奴失败,其二是大周使臣…… 只有杀了那两个大周使臣,皇帝才能彻底下定决心。 谢修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 翌日。 驿馆。 齐丞相设宴,邀请了卫擎和顾怀瑾。 宴无好宴,乃是鸿门宴。 但是,他们还是得赴宴,毕竟,这机会难得。 出发前,卫擎将匕首藏在鞋子里,弓弩挂在腰间,手里拿着佩剑。 顾怀瑾则将自己要说的话,全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意图能说服谢修。 很快,载着两人的马车就停在丞相府外。 两人从马车上下来,门口的守卫很严格,先是收了卫擎的佩剑,又摸出他腰上的弓弩,收了。 两人都察觉到气氛有异。 两人被引了进去。 顾怀瑾凑近:“妹夫,待会儿遇着危险……” 卫擎瞥了他一眼,眼神透着沉稳可靠:“放心,会保护好你的。” “不是,你别太顾着我,能逃一个是一个。”顾怀瑾的神色十分严肃。 卫擎抿着唇没说话,默默地观察着四周,记下刚刚走过的路经。 两人被引着进入一个院子,院子里摆着酒菜,却没有人。 “二位请先入座,丞相大人马上就来。” 卫擎和顾怀瑾点了点头,两人在靠近的位置上坐下。 等了一会儿,齐丞相就来了。 卫擎的目光落在谢修身上。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年轻的丞相面色清冷,气质绝尘,若是单看外貌,绝对想不到他是个主战派,野心勃勃。 谢修落座,先是与他们举杯饮酒。 他们二人,在外人眼中,顾怀瑾是使臣,卫擎更像随从和护卫。所以,谢修盯着顾怀瑾,顾怀瑾不得不喝。卫擎却将酒含在嘴里,并没有喝下去。 顾怀瑾饮下两杯酒,便将心中所想,侃侃而谈,试图说服谢修不与齐结盟。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有人来向谢修汇报什么,谢修听完后便匆匆走了。 谢修走了,留下两个相府幕僚作陪。 那两位幕僚能说会道,拉着顾怀瑾和卫擎喝酒吃菜。 卫擎的五官很凌厉,冷着脸的时候,脸上带着戾气,这一眼扫过去,那两个幕僚都有些怕他,便去缠着顾怀瑾。 顾怀瑾推脱不了,只能陪着喝几杯,然后做出一副喝醉了的模样,往卫擎身上倒。 那两人看着卫擎,都不敢太靠近。 “我刚吃的菜都是他们吃过的,应该没毒吧,就是不知道酒里……”顾怀瑾的脑袋靠到卫擎的耳边,低声道,“我被毒死就见不到阿芷了,那丫头要哭死。” “我用银针试了,没剧毒。”卫擎道。 顾怀瑾微微惊讶,他什么时候试毒的?他都没发现。他这妹夫动作真快。 四周的气氛有些不对,卫擎嗅到了杀气。 顾怀瑾昏昏欲睡,眼神迷离。 看来酒中虽没剧毒,却有蒙汗药。 卫擎在顾怀瑾的背上猛地掐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走!” 顾怀瑾的灵台清明了一些,猛地站起里。 “我……我要解手!”顾怀瑾撒酒疯似的道,“扶我去!” 卫擎一声不吭,伸出一只手,几乎将人半扛着,朝着茅厕走去。 几个黑衣打扮的仆从,挡住了二人的去路,面带杀气。 看来要动手了。 卫擎身体紧绷着,手臂上肌肉的形状显现出来,警惕地看着那几人。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个含笑的声音响起。 “我刚去驿馆找你们了,却没看到你们人影,听说你们来丞相府了,果然在这里啊。” 来人正是安阳公主,她挥开那些仆从,走到了顾怀瑾的面前,然后伸出手勾起了他的下巴。 “美人醉酒,更好看了呢。” 谢修跟在她的身后来的,看着这一幕,脸色格外难看。 卫擎眼中饿疑惑一闪而逝。 昨日的时候,安阳公主把他和顾怀瑾当作断袖,失望离去,今日怎么一副亲昵的模样,仿佛昨日的事未发生过一般? 但是,不管如何,她的到来,都救了他们一命。 谢修紧紧盯着安阳公主挑着顾怀瑾下巴的手,眉头微微皱起,眼眸里闪耀着不悦,忍不住道:“公主,请自重。” 安阳公主轻笑一声,冷睨了一眼谢修:“丞相,本公主又不是看上你,你这管得太宽了吧?” 谢修抿着唇没说话。 “春宵苦短,喝酒多浪费时间,跟我走吧。”安阳公主暧昧道。 顾怀瑾完全失去了意识,挂在了卫擎的身上。 卫擎点了点头。 安阳公主笑意更浓:“真乖,那走吧。” 卫擎半扛着顾怀瑾,乖乖地跟在安阳公主身后。 那些黑衣仆从,都去看丞相的脸色。 谢修摇了摇头,黑衣仆从方才退到一旁。 待到安阳公主带着二人走远…… “相爷,就这么放过他们?公主平日里荒唐也就罢了,怎么看上了大周的使臣……”幕僚皱着眉道。 他发现相爷的手握成拳,眼眸里带着不虞,连忙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了。 第六百零九章 变故 安阳公主并没有带他们回公主府,也没有回驿馆,而是将人带到了一处院子。 她看着清秀俊朗的青年窝在高大冷峻男人的怀里,青年脸色发红,毫无防备,充满依赖,而那高大男人则护着他,神色宠溺,微微愣神。 想来这两人的感情很好吧。 她没了之前的惊讶和嫌弃,反而觉得有些羡慕。 两个人相爱,可以跨越权势地位,甚至性别,她很佩服这两人的勇气。 她想到了什么,心中怅然若失。 “好好照顾他。”安阳公主想了想,又道:“祝你们幸福。” 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卫擎:“?” 卫擎扶着顾怀瑾进了一间房,将他放在床上,他自己却没有睡,而是落在了屋顶,坐下。 卫擎目露沉思。 安阳公主此举,其实是在救他们。 这位看似荒唐不羁的公主,其实没那么简单。 只是不知道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她背后究竟是谁? 小皇帝? 安阳公主救他们,是否出自小皇帝授意? 天空晦暗,不见月亮。 大齐局势复杂,他和顾怀瑾举步维艰,不知道何时才能拨得云开进月明。 也不知道何时能归家。 他好想他媳妇儿啊,数着日子,已经出来整整一个月了。 卫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那纸裱过,一点褶皱都没有,可见主人的珍惜和小心翼翼。 这张纸上是一幅小画像,画的就是他媳妇儿。 他盯着媳妇儿的画像看着,手指轻轻触着画像上的人,来缓解自己的思念。 他真的好想他媳妇儿啊,好想好想。 卫擎把画像贴着胸口放着,宛若抱着他媳妇儿一般。 也不知道大周京城局势如何,他媳妇儿是否一切安好。 一个月过去,两个宝宝肯定长大不少,等他回去,会不会不认识他了? 有所思,就有所梦。 卫擎做梦的时候,就梦到两个宝宝真不认识他了,躲在媳妇儿的身后,用害怕的眼神看着他。不仅如此,他媳妇儿看他的眼神也很陌生。 卫擎心悸,恐惧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从噩梦中惊醒,就看到一双眼睛盯着自己,那双眼睛和梦里的眼睛很像。 “媳妇儿……”卫擎囔囔道,眼神温柔至极。 “谁是你媳妇儿?”一个嫌弃的声音响起。 卫擎的眼神顿时变成嫌弃,因为这双眼睛不是他媳妇儿的,是他媳妇儿哥哥的。 “昨天是安阳公主救了我们?”顾怀瑾问道。 卫擎点了点头,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顾怀瑾若有所思:“妹夫,你怎么想的?” “你那天的一番话,齐帝面上看不出来,其实被说动了,他不想打。”卫擎道。 顾怀瑾点头:“安阳公主并非贪恋美色的草包。” “安阳公主救我们,可能是齐帝的意思。”卫擎继续道。 “谢修……真是块硬骨头,难啃。”顾怀瑾道,“他这其实就是继承父志,他们还没接受天下三分的现实,把周楚当作失地,想要收复失地。谢修的父亲数次领兵攻周,最后战死沙场。” 卫擎点头,这些他知道。 “还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当初齐先帝赐婚,安阳公主拒婚,你知道拒的是谁吗?”顾怀瑾眨巴着眼睛,一脸神秘道。 “是齐相谢修。所以谢修和安阳公主之间,可能还有一段感情纠葛。” 两人分析完局势,觉得从谢修下手还是不靠谱,还是得见齐帝一面,彻底将他说服。 两人打算从安阳公主入手,几日下来,终于等到了安阳公主。 顾怀瑾好说歹说,安阳公主都没有答应他们,带他们见皇帝。 安阳公主这条路行不通,只能靠八王爷,两人与八王爷搭上线,便打算去找八王爷…… 这几日,两人把这院子转了好几圈,这是公主的别院,不像驿馆,防守跟个铁桶似的。 等到天黑后,两人就跳出围墙,离开了别院。 两人悄悄地摸去八王爷的府邸。 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卫擎的脚步突然顿住,将顾怀瑾护在身后。 卫擎警惕地看着四周,便见面前出现十几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卫擎往后看去,便见后面也有十几人。 不仅如此,两边的围墙上也各有十几人。 这五六十人,将两人牢牢地围在中间。 “他娘的,这人也太多了吧。谢修真是下了血本!”顾怀瑾骂了一句粗话。 “妹夫,你要是能跑就跑,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没法向妹妹交代。” 卫擎没有理会他,而是将一把弓弩扔给了他,然后自己则拔出了佩剑,冲着那些人攻了过去,杀意凛然。 狭窄又偏僻的小巷,响起兵刃相接的声音,兵刃刺入身体,还有痛苦的哀嚎声,血腥味逐渐蔓延开来…… 卫擎的动作利落,手中的剑是饮血的戾气。但是敌人太多了。暗中保护他的人全部现了身。 这依旧是一场苦战。 十几个人对着卫擎发起攻击,卫擎逐渐力不逮,突然,一柄大刀朝着卫擎的背后砍去! 顾怀瑾见状,连忙冲了过来,替卫擎挡住了那一刀。 鲜血喷溅在卫擎的脸上…… 卫擎的眼睛猛地瞪大,眼睛赤红,挥剑刺向那人。 …… “相爷,派出六十五人刺杀周使者,他们必死无疑。”下人回禀道。 谢修点了点头。 周使者一死,皇帝便没法动摇,必须一战,攻周势在必行。 “相爷,陛下口谕,让您速速入宫,说是有急事相商。”突然,宫中传来口谕。 谢修得了命令,便匆匆赶入宫中。 皇宫,灯火通明。 少年帝王的脸色不太好看,神色凝重,将一封书帖递给了谢修。 谢修看到书帖上的内容时,脸色猛地变了。 这是齐潜于楚的间谍传回的消息,说楚皇驾崩了。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齐楚联盟,是楚皇帝一意孤行坚持的,楚国其余人都不同意。楚皇帝一死,齐楚联盟就崩了。 谢修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四处斡旋,促成齐楚联盟,想趁此良机伐周,却不想楚皇帝在这关键时候死了,真是上天都不帮他啊。 “丞相,楚国很快会毁约,所以这一战没法打了。周使在齐,肯定没那么快收到楚皇帝驾崩的消息。朕觉得可以在他们收到信息前,与周使谈判签订协议,尽可能争取到更多利益。”小皇帝道。 “陛下,恐怕来不及了。”谢修苦涩道。 “什么来不及?”少年帝皇不解地看着他。 “周使臣死了。”谢修神色颓然道。 第六百一十章 转机 “丞相,你派人杀了周使臣?你疯了吗?”小皇帝拔高了声音道,清秀的眉眼里带布满怒意。 谢修曾为太子太傅,是小皇帝的老师,所以小皇帝对他很尊重,从未对他发过怒,这是第一次。 他一直觉得丞相是有分寸之人,没想到他在这件事上居然这般不留余地! 谢修没有说话,那么多人刺杀,周使臣必死无疑。他闭着眼睛,神情颓然。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丞相,楚退出联盟,我大齐二十万大军与周一战,如何?” “胜算很低。”谢修道。 “胜算很低,两败俱伤,楚再来趁火打劫……”小皇帝说着,坐在龙椅上,很头疼。 “臣想办法。”谢修道。 谢修抿唇,身体笔直如青松。 若是必战,那他将为主帅,纵然战死,也要给皇帝一个交代! 小皇帝不想理他,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去。 谢修面色颓然,走出大殿,刚好遇到朝着他走来的安阳公主。 安阳公主的脚步顿住,皱着眉看着他。 谢修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目光直视前方,迈步想走,却被安阳公主拉住了他的手臂。 “公主,请……” “请自重?”安阳公主替他把话说完,轻笑一声,“丞相除了会说这一句,还会说什么?” “哦,对了,放荡。但是没办法,本公主就是这样的人,你若是看不惯,不看便可。”安阳公主嘲讽道。 谢修皱着眉看着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记得她很乖,守规矩,是矜贵高傲的小公主,而不是这般离经叛道。 有一次,见到她和一男子牵扯着,谢修愤怒之下,口不择言,说了‘荡妇’二字。 “这其实就是真正的我,至于之前的……”那只是她想让他看到的。 她知道他喜欢温柔贤淑的乖乖女,所以伪装成那副模样,但是却入不了他的心。与他收复失地的大业完全没法比。 都过去的事了,她还想这些作甚。 “你派人刺杀大周使臣?”安阳公主问道。 想到昨晚,安阳公主待那两个大周使臣亲昵的模样,谢修隐约觉得不舒服。 “你不舍得?”谢修道,声音里染上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不快。 安阳公主没有应他的话,而是直直地看着他:“你会后悔的。” 他已经后悔了,铸成大错,但是不想让安阳公主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他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去,没有再看安阳公主一眼。 安阳公主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往前迈进了大殿。 一进去,就看到小皇帝穿着龙袍,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 安阳走了过去,戳了戳他鼓起的脸颊,顿时瘪了下去。 “谁惹我们陛下生气了?”安阳笑着道。 小皇帝轻哼一声,很不高兴:“丞相杀了大周使臣。大周使臣一死,齐周撕破脸,这一战必打。楚皇帝死了,楚肯定会毁约,大齐将孤立无援……” 小皇帝越想越气:“丞相其他事上很睿智,怎么这件事这么极端?” “他太想收复失地了。”安阳公主道。 “所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但是如今周强盛,根本没到合的时候。”小皇帝气鼓鼓道,“倒是这一战,我大齐要元气大伤了。” “谁说要战了?”安阳公主道。 “周使臣都死了……” “没死,我就知道谢修要对他们下手,派人跟着呢,使臣现在在公主府。”安阳公主道,“有一位受了伤,有惊无险。” 小皇帝眨巴着眼睛,压在心头的大石挪开了,很是欣喜,看着她:“皇姐~你真是太好了~” 说着,用他的小脑袋来拱安阳公主。 安阳公主连忙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正:“都是皇帝了,别像以前一样了。” 小皇帝正襟危坐,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皇姐,我要去见大周使臣。” …… 公主府。 一间房间中。 顾怀瑾坐在床上,上半身赤着,包裹着一层纱布。他失血过多,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卫擎就在一旁守着他,一夜无眠。 昨晚的事确实凶险,幸亏公主府的出现,救了他们,否则凶多吉少。 卫擎看着受伤的顾怀瑾道:“谢谢。” 顾怀瑾那一下是替他挡的,不然那一刀就砍到他身上来了,还是对着他的脖子砍。 “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妹妹不知道会怎样。”顾怀瑾道。 他见过很多相爱的人,但是却从未见过妹妹和妹夫那般深情似海的两人,一人仿佛是另一人身体的一部分,一人若是出了事,另一人也不会独活的那种。 他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妹夫绝不能出事。 “你若有什么事,静淑公主会很难受。”卫擎道。 想到阿芷,顾怀瑾的神色温柔下来。 是啊,他也是有牵挂的人了,阿芷还等着他归去呢。 “幸好没事。”顾怀瑾心有余悸道。 不然,阿芷肯定哭死。 看似刁蛮的小公主,其实是个哭包,哭起来的时候,眼泪都能把人淹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卫擎打开门,进来的是安阳公主。 安阳公主看着顾怀瑾,眼睛顿时一亮。顾怀瑾的身材是真好,宽肩窄腰,胸膛和腹部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 安阳公主伸出手想摸,还没触到,手便被抓住了。 抓住她的是卫擎。 “摸一下都不肯,真霸道。” 安阳公主想着两人的关系,只觉得这男人格外小气。 她就摸一摸,又不干别的事,这男人占有欲真强。 咳嗽声响起,咳嗽的不是卫擎和顾怀瑾,而是门外的少年。 卫擎和顾怀瑾看到少年,都很诧异。 少年清秀俊朗,身形修长,气质矜贵,正是齐国的小皇帝。 他们之前还想尽办法见齐帝,现在小皇帝居然主动上门来找他们了。 卫擎朝着小皇帝行礼,顾怀瑾也要起身,被小皇帝阻止了。 小皇帝问候了两句,便说出今日的来意。 “那一日顾使臣说,此时不宜联盟攻周,一为朕,二为大齐百姓,三为天下百姓。兴兵戈,毁先辈基业,朕无言面对先辈。齐百姓纳税以养兵,送父兄以充兵,齐百姓苦。战必累及天下,战乱四起,天下百姓苦。”小皇帝顿了一下,继续道,“顾使臣所言,朕都听进去了。朕也不赞同联盟攻周,但是丞相坚持……丞相是朕的老师,朕很尊重他,朕需得听取他的意见。如今,他有了错处……” 小皇帝没明说错处是什么,但是在座都知道,所谓错处便是丞相派人刺杀使臣之事。 小皇帝的话术也十分高超,将这归为错处,变相向顾怀瑾和卫擎示好,又将刺杀使臣之事完全归咎于丞相。 “朕已责令丞相不可过问此事,令他在家闭门思过。朕来,便是和使臣商议退兵知之事。若是大周愿意割让二城给大齐,齐便解除与楚的联盟,退兵不攻周。” 小皇帝是想打一个时间差。 当初,周使臣便提出以一城以及布帛粮食交换,请和。 如今,周使臣还未得到楚皇驾崩的消息,他便可趁此机会,与使臣定下合约,获得最大的利益。 小皇帝低垂的眼眸中闪过算计的光芒。 第六百一十一章 放过他们 顾怀瑾坐在床上,纵然受着伤,但是面色认真,眼神犀利,有使臣之范。 “陛下,大周拢共不过二十余城,您要二城,于大周而言无异于割肉。”顾怀瑾道。 将二城予齐,更是割肉饲鹰。 “顾使臣,若是不和谈,那便只有一战,彼时,大周损失的不是二城,或许是五城、十城,乃至整个大周了。”小皇帝的语气甚是严肃,“朕不想打,只是不想天下百姓受苦,并非怕了。” 小皇帝的目光看向顾怀瑾,两人四目相对,似在角逐。 片刻后,小皇帝又道:“齐军与楚军以及集结完毕,只待朕一声令下,便可攻周。顾使臣,你的时间不多了,请速告诉朕你的决定。” 小皇帝年纪小,但是有帝王之威,这一番话,带着威胁。 若是使臣的心里素质差一些,此时已经服软了。 毕竟,齐楚联合攻周,周最后丢失的肯定不止两城。割让两城,虽然于国威有损,但是是最好的选择。 顾怀瑾的脑子快速转动着,并没有松口,而是笑着道:“此事事关重大,陛下是否可以给我们半个时辰商议?” 半个时辰?他等得起。 小皇帝点头:“可。” 小皇帝和安阳公主离去,房间里只剩下顾怀瑾和卫擎二人。 门一关上,顾怀瑾的脸上顿时露出痛苦的表情。 痛死他了! 刚和小皇帝谈判只能忍着,精神高度集中,如今一放松下来,疼得要死。 卫擎见状,便将一个枕头塞到他的后腰处,让他坐得舒服一些。 “妹夫,你觉得小皇帝的提议如何?”顾怀瑾道,“当初,出使大齐的时候,陛下给我交了底,最多可让一城……” “小皇帝提出两城,若是凭借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想来能讨价还价到一城……现在问题是,这一城,给还是不给?” 以一城换和约,他也算完成了皇帝交给他的任务。 “有些奇怪。”卫擎浓眉拧着,面无表情道。 “哪里奇怪?”顾怀瑾问道。 “小皇帝之前一直避而不见,如今却主动来见我们,奇怪。他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但是我觉得,急切的其实是他。”卫擎的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也不喜欢勾心斗角,他只是单凭感觉,觉得奇怪。 顾怀瑾本来也觉得不对劲,所以很犹豫给不给那一城,经他妹夫这么一点拨,他顿时恍然大悟。 小皇帝的态度确实转变得有些大。 从避而不见到亲自来见,就因为他们差点被齐相杀了? 若是要战,他们的命没那么重要。 这件事,跟小皇帝态度变化没有直接关系。 “小皇帝态度变化只有一个可能——局势改变。”顾怀瑾道。 齐楚联合攻周,周不利,如今,局势可能发生了极大的改变……这是大齐,小皇帝的消息肯定比他们灵通,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顾怀瑾轻笑一声:“真是只小狐狸,差点被他骗了。” 半个时辰到,小皇帝进来,他的脸上带着笑,似乎笃定顾怀瑾会同意他的提议。 若是不愿两城,那一城加粮食布帛等也可。 “陛下,两城是大周的两城,若是要割地,需要我们大周皇帝的同意,所以,我想写信给我周朝皇帝,上奏此事。”顾怀瑾道。 小皇帝脸上的笑淡去,冷声道:“顾使臣,你莫非没听明白朕的意思?朕只给你半个时辰,如今半个时辰已经到了。” “我无权将大周两座城割给大齐。”顾怀瑾道。 “你是使臣,这权力都没?” “我出发的时候,我朝皇帝便道,割城有损国威,绝不可割城。臣上书奏请,已是忤逆我皇。” 小皇帝的脸色彻底变了:“你!” 很明显,顾怀瑾的意思就是不肯割城! 小皇帝冷冷地盯着顾怀瑾,顾怀瑾一点不松口,气氛僵持。 就在这时,安阳公主开口了。 “陛下,顾使臣的气节让我佩服,陛下莫要为难他了。”安阳公主道。 安阳公主看似替顾怀瑾说话,实际上是给小皇帝递了一个台阶。 “罢了,顾使臣受着伤,朕便不与你争辩了,你好好休息吧。” 小皇帝转身离去,安阳公主也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进了公主府的内院,门关上,小皇帝的脸顿时变得气鼓鼓的。 “气死我了!”小皇帝道。 他气得在房间绕了两个圈,然后一杯茶递到他的面前。 小皇帝抬起头,就见他皇姐温柔地看着他。 小皇帝接过他皇姐递来的茶,喝了一杯,怒气消散了一些,看着安阳公主,委屈巴巴道:“皇姐,那顾怀瑾太坏了!” 安阳公主觉得她皇弟就像个刺猬,生气的时候,前额的头发都翘起来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将呆毛按下去。 “顾怀瑾很狡猾,他已经察觉到了。”安阳公主道。 小皇帝气鼓鼓的,他的计划全落空了! “陛下,算了吧。大齐不缺那两座城,陛下励精图治,大齐将更加繁荣昌盛,将来天下都是大齐的。” “皇姐也如丞相一般想法,觉得大齐能一统天下?但是这次……” “陛下,我与丞相的想法不太一样,我觉得此时并非一统天下的最好时机。待大齐强盛,或许是陛下之子,或许是陛下之孙,终有一日,能收复失地。”安阳公主道。 小皇帝点了点头,他也是这般想的。 自古帝皇,谁不想一统天下,做那千古一帝,名留青史呢? 但是,若是时机未到,一味征战,那就是穷兵黩武,毁了祖宗基业,苦了天下百姓。 他能做的就是励精图治,让大齐强大,等时机的到来…… 安阳公主一番话,倒是让小皇帝气消了许多。 “陛下,让两位使臣回大周吧。”安阳公主道。 她这般说,既有利弊考量,也有被他们之间的真情感动。 她听下人汇报,那一日,刺客砍向乌煜的时候,是顾怀瑾替他挡下来的。顾怀瑾身上的伤,是替他的爱人受的。 这两人情深似海,可以毫不犹豫地为对方去死,这份感情太珍贵了,她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 小皇帝点了点头。 第六百一十二章 离开大齐 两日后,顾怀瑾和卫擎便得到楚皇驾崩的消息。 这是周帝想尽办法给他们送来的,就怕他们签下不利于大周的和约。 顾怀瑾和卫擎听到这消息得到时候,都捏了一把冷汗。 幸好没被小皇帝忽悠签下那割让两座城池的和约。 否则,他们就成了大周的罪人了,顾怀瑾回去要被问罪,更遑论和静淑公主的亲事了。 小皇帝那边也松了口,不为难他们,放他们归周,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顾怀瑾身上的伤口稍微好了一些,被卫擎扶着上了马车,启程回周。 “妹夫,这车怎么这么慢?让车夫赶快一些。”顾怀瑾道。 他好想嗖一下,就回到大周,看到阿芷啊。 “再快,你伤口要是裂开了,回去我媳妇儿得揪我耳朵了。”卫擎道。 他也想赶紧回去啊。 他都好久好久没见到媳妇,也没法抱着媳妇睡觉,都想疯了。 但是,考虑到顾怀瑾的伤势,他还是让车夫赶慢一些。 马车到城门的时候,停了下来。 卫擎掀开马车前面的帘子,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安阳公主穿着披风,头发束起,英姿煞爽,负手站在台阶上,正含笑地看着他们。 说起来,无论立场如何,无论安阳公主为何救他们,但是,安阳公主确实救了他们,还救了两次。卫擎恩怨分明,将安阳公主的恩情记下,若是有机会,定会回报。 卫擎从马车上下来,顾怀瑾也想下来,被安阳公主制止了。 “我就说两句话,和你们道个别。”安阳公主道。 她将一个锦盒,递给卫擎:“送给你们的。” 卫擎接过那盒子,有些惊讶:“这是?” “打开看看。”安阳公主扬了扬下巴。 卫擎打开盒子,便见那是一枚双鱼玉佩。 “这玉佩可一分为二,也可合二为一,是赠给有情之人的,你和顾怀瑾,一人一个。” “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实属罕见,希望你们不要囿于世俗,坚持所爱。” “无论你们遇见什么事,都不要离了心,也不要被权势地位诱惑,权势地位都是过眼云烟,唯有真情难得。” 卫擎:“……” 顾怀瑾:“……” “好了,你们启程吧,一路平安。” 安阳公主说完,便与他们挥手告别。 马车出发,卫擎手里拿着安阳公主送的礼物,和顾怀瑾面面相觑。 “我们是不是玩大了?欺骗了一纯洁姑娘?”顾怀瑾心虚道。 安阳公主一幅希望他们马上入洞房的模样,若是发现他们根本不是那关系,会不会觉得被欺骗了? 卫擎也有些头疼。 安阳公主太认真了,认真得让他们心虚又愧疚。 安阳公主爬上城楼,看着那辆马车远去,化作一个黑点,再也看不见。 “公主救大周使臣,其实也有丞相之因吧,不想他铸成大错。”安阳公主身边的侍卫道。 安阳公主听闻,嘴唇不禁抿起。 她的心思,确实被说中了。 谢修在收复失地这一点上太过执拗了,执拗到你没办法和他说道理。 安阳公主救顾怀瑾他们,便是不想谢修做出挽回的事。 也幸好她及时救下他们,否则便是谢修挑起战争,齐伤基业,谢修得恶名,被人唾弃。 “公主一片心意,为何不告诉丞相呢?”那侍卫继续道。 安阳公主冷冷的目光扫向他,那黑衣侍卫身形修长,若非右脸上那一道狰狞的疤痕,可谓俊美。他面无表情,但是看向安阳公主的时候,淡漠的眼眸却染上深情。 安阳公主却不看他,冷声道:“闭嘴。” “属下,只是心疼公主。”侍卫低声道,几不可闻。 “若非你救过本公主,本公主不会给你说第二句话的机会,若是你再多嘴,就不必留在本公主身边了。”安阳公主冷冷道。 那黑衣侍卫垂下眼眸,不敢再说话了。 …… 大周,京城。 侯府,房间中。 卧榻上,两个小家伙正在上面,姿势各异。 糖宝宝仰躺着,眼睛半眯着懒洋洋的,两只小手张开,很是霸道的模样。 沐宝宝则撅着屁股,朝着糖宝宝爬去,靠近的时候,被糖宝宝一脚踹过来,翻了一个身。 小家伙以为姐姐在跟他玩,咯咯地笑了起来。 棠鲤一进门,糖宝宝的眼睛一下睁大了,朝着棠鲤爬去,揪住了她的衣角。 棠鲤将小家伙抱起来,小家伙自觉占据了她的怀抱,两只小手搭在棠鲤的手臂上,很是霸道。 沐宝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刚好静淑公主来了,见状把沐宝宝抱起来,又去捏糖宝宝的脸颊。 “小坏蛋,又欺负你弟弟了。”静淑公主笑着道。 棠鲤看着她的脸色,觉得她的脸色不太好看,眼下乌青,有些疲惫。 “昨晚没睡好?”棠鲤问道。 静淑公主点了点头,小脸皱着,难掩担忧:“我昨晚梦到顾怀瑾被野人抓走了。” 棠鲤已经从静淑公主口中听到梦到顾怀瑾出事的一百零八种可能了。 又是被大齐的公主看上,要留下做驸马,又是跌下山崖,失去记忆,又是被老虎叼走…… 这些话语,若是寻常听到,有些滑稽。 但是此时,两人分开,天各一方,静淑公主是因为太过担忧,才梦到的。 可见她有多想他。 棠鲤其实也是一样。 不过,她的梦都是美梦,梦中,她相公一直陪着她,醒来的时候,摸着身边的空荡,怅然若失,很舍不得。 她好想一觉醒来,一睁开眼,就见到她相公啊。 她相公离开的时候,还是春寒料峭,如今已经春暖花开了。 真希望他们能快点平安归来。 这么久了,棠鲤信都没收到一封,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夫人!”这时,一个下人匆匆跑了进来。 “夫人,大人来信了!”下人手里拿着信,气喘吁吁地把话说完。 下一瞬,她手中的信就被拿走了。 棠鲤迅速将那信打开,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笑意从眼中泄露出来,差点高兴地跳起来。 棠鲤看着静淑公主:“阿芷,他们已经入了大周境内,最多十日,便能到家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重聚 接下来的几日,静淑公主天天去城门口等着。 棠鲤为何会知晓呢? 因为她也时常去城门口走走,两人时常撞上。 纵然知晓他们不可能回来的那么快,还是忍不住去等着。 一日、两日…… 等待的日子格外漫长。 “我好想时间嗖一下过去啊。”静淑公主道。 棠鲤也想,想立刻见到她相公。 到了第六日的时候,还没见到人,静淑公主又担忧起来。 “他们会不会遇到土匪?顾怀瑾被土匪头子抓回去,做压寨相公了?”静淑公主忧心忡忡道。 棠鲤:“……” “我相公在呢,会保护好他的。”棠鲤道。 棠鲤如此说,静淑公主才松了一口气。 第八日的时候,一辆布满风尘的马车从远处驶来,停在了城门口,被守城的兵士拦住。 从上面跳下来一个高大英武的男子,与守城的兵士说了几句,亮明身份,便被放入了城中。 那男子本来想上马车,但是却感觉到一股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的胸膛震了震,不由得看向那目光来的方向。 入眼的是一张想着念着、时常出现在梦里的脸。 对方也紧紧地看着他,那张漂亮的眼睛带着惊喜。 两人隔着人群相望,那一刻,人群消失,声音消散,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两人几乎同时迈步,朝着对方走去。 棠鲤忍不住跑了起来,撞入了男人的怀抱。男人张开手,将她搂进了怀里。 棠鲤搂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感受着那熟悉的怀抱。 卫擎抱着他媳妇,手臂的力道不自觉地紧了一些,想把他媳妇儿融入自己的骨血里,两人再也不分开。 这样抱着似乎还觉得不够,棠鲤抬起头,踮起脚尖,要去亲吻他的嘴唇。 卫擎一路赶路,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脸上有些脏,嘴唇干裂。 “媳妇儿,我脏。”卫擎道,想要躲开。 他这幅脏兮兮的模样不想被媳妇儿看见,本来还想整理一下自己的,没想到媳妇儿就在城门处等着…… 他也很想亲他媳妇儿,但是他好脏啊。 棠鲤却完全不在意,而是捧着他的脸,强硬地亲吻了上去。 两人尽情地拥吻着,倾注着数月的思念。 另一边,顾怀瑾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静淑公主紧紧地抓住顾怀瑾的手臂,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目光舍不得从他身上移开半分。 “瘦了。” “头发都干枯了。” “胡子冒出来了。” “眼睛有红血丝,还有黑眼圈。” 静淑公主细数着他的变化。 顾怀瑾愣在那里,阿芷这些话总结下来,就一个意思——他变丑了! 阿芷常夸他长得好看,最喜欢他的脸,他变丑了,阿芷会不会不喜欢他了? 顾怀瑾顿时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阿芷,你不会不喜欢我了吧?” 静淑公主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无论怎样,我都喜欢你。我只是心疼你。顾怀瑾,辛苦了。” 静淑公主踮着脚,摸了摸顾怀瑾的脑袋。 静淑公主将他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见他全须全尾的,松了一口气。 “可有受伤?”静淑公主问道。 顾怀瑾点了点头:“有。” 静淑公主顿时紧张起来:“哪里受伤?快让我看看!” 顾怀瑾将自己的手掌给静淑公主看,只见他的手掌有擦伤,破了皮,有几丝血痕。 “好疼啊。”顾怀瑾委屈巴巴道,一副‘快来安慰我’的神情。 静淑公主:“……” 静淑公主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是啊,好严重啊,再不看大夫伤口都要愈合了。” 说着,小手下意识地在顾怀瑾的胸口拍了一下。 顾怀瑾的俊脸扭曲了一下。 静淑公主敏锐地捕捉到了,脸色顿时变了。 “顾怀瑾,你这里有伤?”静淑公主的眼中满是担忧。 “没,我装的,小笨蛋。”顾怀瑾眼含笑意道,要躲闪。 但是,静淑公主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要去扯开他的衣服…… “阿芷,你再这样,静淑公主当街强抢民男的消息要传遍京城了。” “我就抢了,你本来就是我的人!”静淑公主的语气很霸道,扯开了顾怀瑾的衣服,就看到他胸口包扎着纱布。 静淑公主的脸上担忧更甚,盯着那伤口,不敢碰触,怕他疼。 静淑公主鼓着脸颊,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小脸皱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阿芷,这伤看着厉害,其实一点不疼。”顾怀瑾连忙安抚道。 “其实就流了一点血,我那妹夫大题小作的,非要让我包着纱布。” “大夫看了一眼,就给我开了一点药,都不需要做其他的。” 静淑公主深吸一口气,将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整理好,生怕弄到他的伤口,然后点了点头。 “累着了吧?先回家吧。”静淑公主道。 顾怀瑾点了点头:“回家。” 顾怀瑾回了顾家,静淑公主亦步亦趋地跟着去了。 棠鲤和卫擎则回了侯府。 卫擎浑身脏兮兮的,很是难受,所以便要先洗个澡。 他将身上的灰尘洗净,披上了干净的衣服,还未扣扣子,门就被推开了。 棠鲤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卫擎身上。 他穿着宽松的裤子,衣服大剌剌地开着,胸肌腹肌,还有人鱼线,全都一览无余,水珠顺着蜜色的肌肤落下来…… 他看着他媳妇儿靠近,盯着自己的身体看,不由得挺直了一些,身上的肌肉微微鼓着,让自己好身材更加显现。 棠鲤的目光却停留在他的手臂上,眉头拧着,小脸皱着。 那里有一道伤痕,是刀伤,已经结痂。 卫擎顿时明白了,他媳妇儿不是看他的身材,而是看他身上哪里受了伤…… 他心里顿时暖烘烘的,他媳妇儿最关心他了,永远把他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媳妇儿,都是小伤,别担心。”卫擎道。 棠鲤还是将他身上全看了一遍,伤口全找出来,见没有严重的伤,松了一口气。 然后去拿药,替他上药。 第六百一十四章 温馨一家人 上完药,卫擎穿好衣服,下人已经将膳食备好了。 卫擎吃了饭。 吃完后,就跑去看两个小宝宝了。 “媳妇儿,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两个小宝宝都不认识我了。”卫擎说着,心有余悸。 “你是他们的爹,怎么可能不认?”棠鲤笑着道。 她男人有时候真是傻乎乎的,但是傻得可爱。 卫擎一进门,两个小宝宝的目光就被吸引过来了。 沐宝宝看着卫擎,便朝着他爬过来。 糖宝宝则张开手臂,一副女王样,等着卫擎来抱她。 卫擎差点被逗笑了:“这小丫头,架势挺足。” 棠鲤已经习惯了糖宝宝这幅模样了。 她这女儿,才几个月就跟个女王似的,经常用嫌弃的眼神看着沐宝宝,等尿床的时候,还会露出一副震惊的模样,似乎很难以置信自己会干出这样的事。 有时,尿床后,她还会偷偷爬开,把沐宝宝踹过来,将尿床的事诬陷给沐宝宝。实际上,一切都发生在棠鲤的眼皮底下,棠鲤看得一清二楚。 那小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若非有锦鲤族血脉,棠鲤都要怀疑她是穿越的了。 卫擎走了过去,将张开双手的糖宝宝抱了起来。 “乖宝。”卫擎宠溺道,狠狠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糖宝宝窝在卫擎的怀里,胖乎乎的小脸上透着一股亲昵,显然,还是记得她这个爹爹的。 终于,沐宝宝也爬到了卫擎的身边,伸出小手,想去抓卫擎的衣服。 卫擎空出另外一只手,将小家伙抱进了怀里,掂了掂。 “小家伙挺沉的,重了许多。”卫擎道。 和糖宝宝一比,沐宝宝确实胖了很多,肥嘟嘟的小脸,把眼睛都给挤小了,小手臂也是一节一节的,跟莲藕似的。 糖宝宝则是粉雕玉琢的一娃,莹白如玉的小脸,水润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像极了他媳妇儿。 卫擎看着两个宝宝,心也变得软乎乎的,被填满了。 卫擎和两个宝宝亲昵了一会儿,刷足了为人父的存在感,便被棠鲤拉去睡觉了。 他一直赶路,满脸疲惫,肯定累极了。 卫擎脱去外衣,乖乖地躺在床上,身边让开一个位置,眼巴巴地看着棠鲤。 “媳妇儿,来陪我躺一下吧。” 棠鲤脱去外衣,在他身边的位置躺下,刚躺下,就被一只手拉着,落入了一个怀里。 卫擎身上香香的,让他媳妇儿的脸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尽情地抱着她。 棠鲤听着他的心跳声,也格外安心和满足。 卫擎说着出使大齐发生的事,以及大齐的风土人情,一桩桩,一件件…… 棠鲤认真地听着,听着听着,她相公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就没声了。 棠鲤仰起头,便看到她相公闭上眼睛,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还发出小小的呼噜声,明显是累极了。 棠鲤闭上眼睛,听着她相公胸膛的震动,闭上眼睛,也跟着睡了过去。 棠鲤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发现她相公已经醒了,正大睁着眼睛看着她。 卫擎看着她,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像是看着稀世珍宝,甚至想要伸手碰一下。但是,看着他媳妇儿睡得正香,就忍住了,此时见她醒来,便凑了过去,脸在她的脖颈间蹭了蹭,把她蹭得笑了起来。 棠鲤看着床头放着的盒子,拿了过来:“这是什么?” “这是大齐的安阳公主送给我和顾怀瑾的。”卫擎道,“是一枚双鱼玉佩。” 棠鲤打开盒子,见盒子里的玉佩很精美,心生疑惑:“安阳公主为何送你们双鱼玉佩?” 卫擎便将安阳公主看上他们,顾怀瑾和他一起装断袖的事说了一遍。 棠鲤听着,笑得眉眼弯弯,不由得想,这位安阳公主还真是一位妙人。 放在现代,安阳公主就是在磕cp,还是氪金粉,若是知道这两人是直男装基,不知道会不会粉转黑? 她三哥也太缺德了。 “媳妇儿,这玉佩我也不能给顾怀瑾啊,你收着吧。”卫擎道。 棠鲤便先收了起来。 两人在床上亲昵了一会儿,便起身了。 推开房间的门,便发现有一抹小身影,背对着他们,正坐在台阶上。 听见开门声,那抹小身影转了过来,正是三宝。 三宝扎着一个马尾,五官又长开了一些,精致又漂亮,已经出落成一个又飒又美的小美人了。 三宝看到卫擎,眼睛顿时一亮,起身,就朝着卫擎扑了过来。 卫擎连忙抱住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三宝想爹爹了?” 三宝的小脑袋猛的点着。 “想爹爹,都想死了。”三宝嘟囔着道,抱着卫擎的脖子,不舍得撒手。 过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从他身上下来。 “我太重了,会累坏爹爹,爹爹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肯定累到了。” 卫擎感动地快哭了,真是贴心的小棉袄,太乖了。 他是看着这小家伙长大的,小家伙刚来家里的时候,还是个小不点,走路都走不太稳,转眼间,就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卫擎心中颇为感慨。 三宝不要卫擎抱,就跟着他,跟个小尾巴似的。 不一会儿,卫子熠显然也听闻爹爹回来了,匆匆地回了家,快步走进了院子。 他看到卫擎,眼睛顿时一亮,叫道:“爹。” 卫擎比划了一下他和自己的身高,便发现他家二宝又长高了一些。 卫擎问了一些话,卫子熠都乖乖答着。 他如今没在念书了,而是开了个书楼,搜集各种孤本,还有各种话本和杂记。他自己也写话本,写的话本颇为畅销,已经是个小名人了。 卫子熠写得话本,棠鲤也在追,有时会给他提一些意见。 卫子熠觉得他娘亲提的情节很好很新奇,因此很喜欢和他娘聊话本的事。 “爹爹,我认识了一个朋友。”卫子熠悄咪咪道。 卫擎看着他的表情,很是感兴趣:“咱们二宝有喜欢的人了?” 卫子熠的脸色一下红了:“爹,不是喜欢的人,他应该是个男子。” “应该是男子?”卫擎挑眉。 “我没见过他,他写话本卖给我们书楼,写的很好,故事光怪陆离,是志怪类型,若是个姑娘,肯定自己都被吓到了。我们有书信往来,我也想约他见面,但是他没应,可能有所不便。”卫子熠道。 卫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卫擎和卫子熠说着话。 转眼到了傍晚,卫子昂和许珏也放衙回来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面圣求赐婚 两个少年回来后,直奔爹娘的住处,看到卫擎后,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很是欣喜。 “爹~” 两个人身上的官袍都未脱,长身玉立,模样清俊,风度翩翩。 两人入翰林近一年,早已养成了沉稳的性格,做事可靠,深得其他翰林的喜欢。同僚或上峰眼中少年老成的两人,唯有在父母眼中,还是两个孩子。 卫擎朝着二人张开手,两人便走了过去,被卫擎的两只手搂进了怀里。 卫擎身形高大,完全将两个少年抱在怀里,他为人父,完全可以给他们依靠。 卫擎抱了抱两个少年,便放开了他们,问了他们在翰林院如何。 两个少年乖乖地站在他面前,一一作答。 先道与同僚关系如何,又道最近在著何书,有何想法…… 卫擎认真地听着,说到与同僚的关系时,卫擎还能提点几句,说到著书和想法的时候,卫擎便不时点头,看似对两个孩子很是赞赏。 得到父亲的认可,许珏和卫子昂都很高兴,愈加滔滔不绝起来。 卫子昂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 卫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就在这时,棠鲤走了过来:“好了,别说了,天都黑了。你们俩先去换衣服,换完衣服就去用晚膳了。” 两个少年这才不缠着他们爹,回自己的院子换常服去了。 卫子熠也带着三宝往膳厅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棠鲤和卫擎二人。 棠鲤戳了戳笔直站立的男人,像是看透了他:“两个孩子说的,你都听不懂吧?” 卫擎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蔫了,可怜巴巴地看着棠鲤。 “是啊,差点就维持不住父亲的高大形象了,毕竟在他们心里,我这个爹爹无所不能。”他低声道,苦哈哈的,“子昂和许珏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懂,连成一句话就不明白了。” 棠鲤被他逗笑了。 在几个孩子眼中,他们爹爹很厉害很可靠。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展露憨傻的那一面。 “媳妇儿,你救了我。”卫擎说着,弯腰抱住棠鲤,脑袋搁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她的脖子。 棠鲤摸了摸他的脑袋,以作安抚。 “不是你笨,是孩子们太聪明了。好啦,去吃晚饭吧。”棠鲤拉着卫擎的手,朝着膳厅走去。 乌夫人、乌侯爷等都在,一家吃了一个团圆饭。 卫擎回来了,众人的情绪都高涨许多。 吃完饭后,都没离去,在饭桌上说了一会儿话。 晚上的时候,顾夫人还来了侯府。 她这女婿好,再加上女儿深爱着女婿,她早已把女婿当儿子看待…… 顾夫人亲眼见了女婿无碍,才松了一口气,回去了。 夜渐深。 卫擎和棠鲤一起躺在床上,继续讲卫擎没讲完的出使大齐的经历。 卫擎讲到齐相谢修派刺客围杀他们,顾怀瑾替他挡了一剑,又幸好安阳公主的人及时赶到,救了他们。 “怀瑾身上的伤就是替我受的,看着他疼的时候,我心里真不好受。”卫擎闷闷道。 棠鲤听着心有余悸,幸好她相公和三哥都没有性命之忧。 卫擎察觉到他媳妇儿的担忧,立即岔开了话题,说安阳公主本来觉得他们一对,这件事后,更觉得他们情深似海,才送他们双鱼玉佩。 棠鲤将前因后果听了一遍,觉得他三哥真是个鬼才,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应对。 又觉得这安阳公主是性情中人,又有智慧,着实不简单。 安阳公主…… 棠鲤回想着小说里的剧情。小说中,顾莹和赵殊是主角,因此写的大多是大周发生的事,齐国的着墨并不多。只在后期的番外里,赵殊已经是周帝,想要一统天下,于是攻打齐国。 因为有男主光环加身,所以大周顺利灭了齐国,而大齐的安阳公主,则以身殉国…… 这位公主青史留名,不仅是因为以身殉国的壮烈之举,还因为她的许多睿智之举,诸如化解世家与皇族的纷争、提出有益于百姓的治国策略等,后世者对她的评价甚高。 若是有机会,棠鲤真想见一下这一位奇女子。 两人交谈至半夜,才相拥睡去。 翌日一早,卫擎便起来了,换上官袍,与顾怀瑾一起入宫,向皇帝禀报出使的情况。 顾怀瑾有些不安。 “妹夫,你说陛下会答应我和阿芷的婚事吗?” “我昨晚做了大半夜的梦,一下陛下答应我们的赐婚,一下陛下不同意,大喜大悲的。” 顾怀瑾一紧张,话就多,絮絮叨叨的,直到来到大殿外,才停下来。 顾怀瑾挺直了腰板,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沉稳自信又可靠。 “顾大人,乌大人,请吧,陛下在里面等着二位。”内侍道。 顾怀瑾和卫擎走了进去,朝着上位的皇帝躬身行礼。 “两位爱卿请起。”周帝道,声音温和,“两位爱卿出使齐国,辛苦了。” 顾怀瑾道:“能为陛下分忧,是臣之幸。” 顾怀瑾开始汇报出使的情况,他的条理清晰,娓娓道来。 周帝听得认真。 因为顾怀瑾的话中,还包含着大齐的国力,齐帝的为人,齐国朝廷的局势等情况…… 周帝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担忧。 齐国的少年帝皇不简单,而自己的几个儿子…… 本来,他觉得老三很不错的,温文尔雅,谦逊有礼,又有魄力,但是这两年下来,愈加觉得这儿子不行。老六……老六还是个孩子,太过顽劣,根本担不起一国之责。 那齐帝,明明和老六一样的年纪,两人的差距却如此之大…… 周帝知道继承人有多重要,若是不靠谱或无能的继任者,会将先祖辛苦攒下的基业毁于一旦。 这是史书上留下的血淋淋的教训。 如今,周帝也开始怕起来,害怕继任者不行。 这些日子,他愈加后悔起来,若是当初,他没有赶尽杀绝,太子还在…… 周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事情已成定局,再后悔也没用了。 顾怀瑾汇报完,看着周帝的神色,见他完全没提及自己和阿芷的婚事,便主动开口道:“陛下,当初臣出使前,曾与陛下提及赐婚之事……” 周帝道:“对,当初朕答应过,只要你能说服齐帝,不与楚联盟,朕便赐婚。但是,你们此番出使齐国,并未说服齐帝。幸好楚帝暴毙,齐楚盟约解除,大周才转危为安,这是天佑大周,是大周的国运,并非你们之功。” 顾怀瑾的心沉了下去。 其实此番他们出使齐国,齐楚解除盟约,确实是有运气的成分。 但是细揪下来,真没他们的功劳吗? 周国使臣入齐,就使周国那边产生危机,许多人坐不住了。周国皇帝暴毙,据说是被刺杀,真的和他们没一点关系吗? 这就看皇帝的态度了。 若是皇帝想赐婚,自然会给他功劳。 若是不想赐婚,就会归功于上天庇佑。 此番看来,皇帝不想赐婚啊。 但是,顾怀瑾不想就此放弃。 他想娶阿芷,想阿芷做他的妻子,想像寻常夫妻一般,食同席寝同榻,而不是现在这般,发乎情止乎礼。想阿芷属于他,而不是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妻。 “陛下,臣真心爱慕公主,请陛下赐婚。”顾怀瑾道。 周帝道:“静淑是朕最宠爱的女儿,朕对她的终身大事上极为谨慎,所以对她的夫婿要求也很高……” 就在这时,德顺公公走了进来,似有事要汇报。 周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何事?” “陛下,静淑公主求见。”德顺道。 “胡闹,怎么这时候求见,不知道朕正在与朝臣议事吗?”周帝道,脸上却没有怒意。 “奴才说了,但是静淑公主说了,她一定要见到您,否则就……就绝食。” 周帝有些头疼,想了想,还是道:“让她进来吧。” 静淑公主走了进来,先是与顾怀瑾对视一眼。 顾怀瑾眼中带着疑惑,似乎在问她怎么来了。 静淑公主回以一笑。 顾怀瑾已经做了很多了,她不能什么也不做。 他们既然相爱,就该一起努力。 静淑公主看向皇帝,直接道:“父皇,我要嫁给顾怀瑾!” 周帝的嘴角抽了抽:“你一个女儿家,应该矜持一些,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父皇,不是您说,我喜欢的您都会给我吗?我喜欢顾怀瑾,想嫁给他,与他白头偕老,为什么不能说?” 静淑公主的下巴扬起,很豪爽,一点也不扭捏。 “若是不能嫁给他,我也不会嫁给其他人,那我就不嫁人,做个老姑婆!” 静淑公主的话掷地有声,目光也十分坚定,直直地看向周帝。 第六百一十六章 皇帝赐婚 周帝看着静淑公主,心情很复杂。 这女儿是他放在身边长大的,看着她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一天一天长大,然后出落成漂亮的少女。 他和许多父亲一般,想给她挑选好的夫婿,觉得他的女儿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但是待真的要出嫁的时候,又分外不舍。 周帝对自己女婿的要求很多,不可没出息,又不可太有野心,最重要的是,要对女儿好。 这些,顾怀瑾似乎都满足了。 但是,顾怀瑾是顾家子啊。 他若是再给予荣宠,那顾家风头愈加盛。 人的野心,都是伴随着拥有的权势地位而滋长的。 顾家在这般荣宠下,真的能安于本分,做个臣子吗? 他首先是皇帝,才是父亲…… “两位爱卿先退下,朕有话与公主说。”周帝道。 顾怀瑾忍不住看了静淑公主一眼,静淑公主点了点头,顾怀瑾便退了下去。 卫擎和德顺,还有一众宫人,也退了下去。 大殿中只剩下周帝和静淑公主二人。 周帝看着静淑公主脸颊鼓鼓,像一只小金鱼似的,不由得好笑,朝着她招了招手:“阿芷,过来。” 静淑公主乖乖地走了过去,走到周帝的面前。 “就这么喜欢顾怀瑾?”周帝笑着道。 静淑公主重重点头,小脸上的神色极为坚定:“女儿今生非他不嫁!” “你才多大年纪,就非他不嫁了?我大周这么多好儿郎,你都没见过。”周帝轻笑。 “父皇,顾怀瑾真的不一样,他特别好,而且,我总觉得他很熟悉,就像上辈子已经见过一般。我心中有个声音告诉我,若是不嫁给顾怀瑾,我会后悔一辈子。”静淑公主道。 “即使父皇不高兴,你也坚持要嫁?”周帝脸上的笑淡去。 静淑公主愣了一下,在周帝的面前蹲下,把脸靠在他的腿上,犹如小时候一般,充满依赖的姿势。 “我想嫁给顾怀瑾,但是我也不想父皇不高兴。”静淑公主囔囔道,“你们都对我很重要,我想你们都高兴。” 父皇为什么不喜欢顾怀瑾呢? 顾怀瑾那么好。 顾怀瑾这个人很好,那父皇不满意的是什么…… 静淑公主心中的想法渐渐有个雏形,仰头看着父皇。 “父皇,我嫁给顾怀瑾,我也依旧是父皇的女儿,顾怀瑾也会孝顺父皇。顾怀瑾没什么野心,他说过,成亲后就想带着我去云游天下,去看南方的桃花,去看北方的雪……”静淑公主道,“我们就做一对神仙眷侣。” 周帝佯怒:“好个顾怀瑾,居然把朕的女儿拐到那么远去!” 静淑公主却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认真道:“父皇,我会时刻记得我是天家的女儿的,劝诫着顾怀瑾和顾家的。” 将公主嫁给臣子,不仅是荣宠,兴许也是一种制约。 他的女儿这么懂事,或许真的能制约顾家呢。 最重要的是,他女儿喜欢啊。 周帝看着她执拗的小脸,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这一生,为了大周,为了做好皇帝,失去太多了。 皇后、太子、太后、长公主…… 有的,被他牺牲,有的因皇权,与他离心。 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女儿了。 罢了,就随了她,让她开心吧。 殿外。 顾怀瑾紧紧地抓着卫擎的手。 “妹夫,我好紧张啊。” 卫擎:“……感觉到了,你手心都是汗。” “妹夫,我有些站不稳,你能借我靠一下吗?”顾怀瑾道。 卫擎伸出手,食指戳住顾怀瑾要靠过来的身体。 他的胸膛要给他媳妇儿靠的。 卫擎将顾怀瑾扶到柱子旁,让他靠着柱子站稳。 不一会儿,顾怀瑾和卫擎就被宣进了大殿。 一进去,顾怀瑾就看向静淑公主,当看到她脸上的笑时,顾怀瑾那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整个人都欢欣雀跃起来。 皇帝答应赐婚了?! 接下来的事,顾怀瑾觉得就像做梦一般。 皇帝亲口说,赐婚静淑公主与顾怀瑾,并择吉日完婚! 待走出大殿的时候,顾怀瑾忍不住道:“妹夫,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卫擎伸出手,在顾怀瑾的手臂上掐了一下。 “嗷呜,轻点!” 顾怀瑾晕乎乎地走出皇宫,时不时傻笑两声。 卫擎恨不得离他远一点,假装不认识他。 到了殿外,顾怀瑾并没有离去。 卫擎知道他在等静淑公主,便识趣地走了。 他可是有媳妇的人,才不留在这里吃狗粮呢! 顾怀瑾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就见一颗小脑袋就从墙后伸了出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阿芷。”顾怀瑾叫道。 静淑公主走到顾怀瑾的面前。 顾怀瑾那双多情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她。 “阿芷~” “听到了。” “阿芷~” “烦死了,你怎么一直叫。” “一直叫不够。”顾怀瑾笑着道。 静淑公主心里甜甜的,眼睛却白了他一眼。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傻的。” “我就是这样的,陛下婚都赐了,你再后悔也来不及了。”顾怀瑾赖皮道。 静淑公主轻叹了一口气:“哎呀,摊上个傻的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凑合着了。” 两人沿着皇宫的走廊走着,手臂相碰,守着礼仪,没有牵手。 顾怀瑾转头,看了一眼高在他肩膀上的少女,眼中的笑意化为坚定。 阿芷,这辈子我定会好好护着你,让你幸福快乐,不再受苦。 侯府。 棠鲤知道,她相公和三哥此番面圣,肯定会谈及赐婚之事,一直期待着结果。 卫擎回来后,便告知了周帝赐婚的事。 棠鲤的脸上顿时染上了笑意:“太好了!” 她知道这赐婚得来不易。 周帝并不想静淑公主嫁入顾家。 她三哥和静淑公主肯定做了许多努力。 如今终于定下来,这两人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不是小说里一般,一个惨死,一个客死异乡了。 希望他们能白头偕老,相伴一生。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顾家。 顾夫人听闻后,很是开心。 老三的终生大事解决了! 她得赶紧给老顾和老二写信,告知这个好消息! 第六百一十七章 锦瑟的下场 翌日。 卫擎去刑部应卯。 他出使大齐一个多月,刑部积压了许多事,所以很是忙碌。 棠鲤则去了凝风酒楼。 如今,凝风酒楼已经开遍整个大周,京城也开了两家。 棠鲤去了生意最好的那一家,那一家占据着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宾客络绎不绝,日进千两白银。 棠鲤从马车上下来,目光却被凝风酒楼对面的一家酒楼吸引了。 当初,凝风酒楼刚开不久,对面这家酒楼就开了起来。 两家酒楼刚开的时候,就像打擂台一般,凝风酒楼凭借味道上占据优势,对面这家的生意很快就惨淡下来。哪怕降低价格,生意也不见好。但是,毕竟位置好,生意也还过得去。 酒楼前,几个人正在拆酒楼的牌匾。 这生意还过得去的酒楼,如今拆了,可能是要做其他生意吧。 “你们在做什么?住手!”一个声音响起。 棠鲤转头看去,只见旁边新停着一辆马车,从上面走下来一个人,朝着酒楼走去,很是急切,想要阻止。 那是个女子,戴着面具,身上的衣着也很朴素,棠鲤一眼认出了她是谁。 睿王妃——锦瑟。 那一日,天道告诉她,锦瑟的天道消失了,自那日后,棠鲤都没见过锦瑟,据说她被禁足在睿王府。 没想到,今日能巧遇。 看锦瑟的模样,她这段日子过得着实不太好。 转眼间,锦瑟已经走到那酒楼前:“住手,没听到吗?” “你是谁啊?” “我是睿王妃!” “这是如夫人吩咐的,小的们只是听命行事啊。”那几个人道。 这几个人,正是王府的下人,王府的下人都是很会见风使舵的。 如今王妃失势,如夫人掌权,他们自然听如夫人的。 王爷已经几个月没去王妃房里了,还新纳了几个妾侍。王妃去找王爷,王爷也是避而不见。王妃惩罚了一个妾侍,结果王爷还站在妾氏的那一边,扇了王妃一巴掌。 种种迹象表明,王妃是彻底失宠了。 王妃如今只是担着王妃的虚名。 再说,之前王妃掌权的时候,对下人们也很刻薄,下人们自然趁机踩一脚。 锦瑟面具下的脸色很难看。 这几个月时间,她过得很艰难,彻底失宠,如娘掌控着王府后院,处处苛待她,她只能自己掏私房钱让自己日子过得好一些。 她的私房钱日日见少,又没有进账…… 她被禁足在王府中,听说她一手开起来的酒楼,也要被如娘拆了,顿时怒从心起,不管后果,强行出府来。 “不准拆!”锦瑟冷声道。 “王妃,王爷让我们听如夫人的命令,我们只能如此啊,要不,您去和王爷说?”下人们道。 他们说着,手下动作没停,那牌匾彻底拆落下来,落在地上,摔裂开来。 锦瑟看着那碎裂的牌匾,眼中露出悲怆的神情。 这摔碎的不只是一块牌匾,而是她一手建立起来的产业,就这么毁了。 她当初,培养自己的护卫,开拓自己的产业,这些事都做得很顺利。 情到浓时,她将这些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王爷。 所以,这些产业,都是她与王爷共有的。 在她失去宠爱后,这些都被王爷接手,然后王爷就将这些产业交给了如娘处理…… 这个男人,居然折断了自己所有的羽翼,还将自己的心血,交给了另一个女人!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终于认清了,赵殊是一点也不爱她! 锦瑟觉得自己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痛。 她真是太愚蠢了,重活一世,居然还相信男人! 锦瑟仰起头,眼泪还是止不住地落下来。 她似察觉到什么,猛地转头,看见棠鲤,脸色一下变了。 她的眼神里闪耀着怨毒的光。 所有的事,在遇见棠鲤后,都变得不顺利起来。 棠鲤是她的克星,是她的夙敌! 在夙敌面前,她不能展露出狼狈的一面。 锦瑟站直了身体,转身离去。 棠鲤跟了上去。 锦瑟转头看向她,语气很不好:“你跟着我做什么?” 棠鲤看着她:“朱春娇。” 锦瑟的脸色猛地变了,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她戴着面具,棠鲤是怎么认出她身份的? 锦瑟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她,松了一口气。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锦瑟冷声道。 棠鲤轻笑一声:“你真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一个人的长相能改变,”棠鲤的神色冷了下去,冷冷地盯着锦瑟,“但是眼神,还有那恶毒的心,不会变。” 锦瑟的嘴唇紧紧抿着,她以锦瑟的身份,与棠鲤第一次见面,是在皇宫。 原来那时,棠鲤就认出她来了。 彼时,她觉得棠鲤不认识自己,自己在暗处,胜券在握,却不想,棠鲤早就认出来,自己就像跳梁小丑一般…… “那又如何?我本来被你逼到绝路,还不是绝处逢生,变成了睿王妃。”锦瑟冷声道。 “然后你又从高处跌落,落入尘泥。”棠鲤道。 锦瑟突然想到了什么,恶狠狠地瞪着棠鲤:“那一日在燕春楼,是你给我下药的!” 她一直把这件事的元凶当成是如娘,如今想来,如娘如何有这般本事?! 是棠鲤! 真恶毒啊! 她真是蠢啊,被人耍得团团转! “纵然我跌落尘泥,也总有一天会爬起来的!你等着,终有一日,我会将你踩到脚底!”锦瑟咬牙切齿道。 棠鲤却完全没被威胁到,嗤笑一声:“爬?靠什么爬?你那天道已经抛弃你了吧?” 锦瑟面具上的脸顿时白了,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你身边有天道,还知道你重活了一次。重活一次,没学会好好活着,反而只知道害人。害人者终害己,不会有好下场的。朱春娇,你如今的下场,不过是自食恶果!”棠鲤冷冷道。 锦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原来她都知道! 她本来觉得是重生者,又有神仙相助,根本没把棠鲤放在眼里! 却没想到,她全知道。 自己才是那跳梁小丑。 她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一切,锦瑟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锦瑟心中无端生了惊恐,转身,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棠鲤站在原地,看着她的马车离去。 刚刚那一番试探,她知道,朱春娇戴着面具,脸肯定已经变成原来的了,天道是彻底放弃她了。 朱春娇彻底完了,再也翻不了身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 两桩喜事 朱春娇的马车停在睿王府的后门。 一路走来,朱春娇的心情都没有平静下来,脑袋乱哄哄的。 她从马车上下来,推开后门进去,回到自己的院子,便看到一抹身影背对着自己站着。 王爷来找自己了! 当看到他的时候,朱春娇还是不受控制的感觉到欢喜。 这男人都这么对自己了,她还喜欢他,她还真是贱啊! 朱春娇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强装镇定地看着他。 “王爷。” 赵殊也转过身体,看向她,眼神冷冰冰的。 “若是本王没记错,王妃还在禁足吧?”赵殊冷声道。 “王爷为何要将我一手开起来的酒楼交给如娘?”朱春娇质问道。 “本王想让王妃好好休息。”赵殊靠近,朝着朱春娇伸出手。 朱春娇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想要挣扎。 但是两只手被赵殊拽住,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生生被赵殊摘下面具。 面具被扔在地上,赵殊的手抚上她的脸,动作轻柔,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这是一张已经死了人的脸,若是叫人看到或知道,你该知道什么后果吧?所以,王妃还是好好待在院子里,别再乱跑了。” 赵殊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朱春娇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到极点,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赵殊在威胁她! 她的命和自由都攥在这男人手里。 她真的后悔了。 若是再选一次,她绝不会相信这男人,把一切都交给他了。 赵殊离开王府后,入了宫。 他先去见了皇帝,向皇帝主动请缨,组建火器司。 皇帝很惊讶,又很是赞赏,他居然主动挑起这样的担子:“不愧是朕的儿子,你去做吧,朕全力支持。” 赵殊又去见了圣医,问了皇帝身体的情况。 “陛下吃了新药,精神状态好转,神采奕奕,身体状态相当于三十岁的人。”圣医道,对自己研制的新药很是满意。 皇帝也很满意,所以赏赐了他不少东西。 赵殊点了点头。 陛下或许觉得自己吃了药,年轻许多。 但是,旁人却看得出来,那药其实是有问题的。 他吃了药后,精神虽然好,但是身体其实内空,苍老的速度很快。 而且,那药需按时吃,赵殊有一次见到他没按时吃药的模样,身体抽搐,口吐白沫,很是骇人。赵殊是偷偷看见的,见到后,赶紧离开了。 皇帝俨然对此事很忌讳,别人也不敢提。 “王妃如何了?许久未见她了。”圣医道。 圣医是鲜少知道睿王妃就是朱春娇的人之一。 是朱春娇给了他药方,他才研制出能治好皇帝头疼的药,得到皇帝的宠幸,有了如今的身份地位。 圣医把朱春娇当作女儿、妹妹一般。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殊才留着朱春娇,保留着她王妃的位置,将她软禁在王府。 “王妃不宜出门。”赵殊道。 圣医疑惑:“为什么?” “王妃的易容术失效了,她出去,若是被发现与被斩首的已死之人长相一样,就不好了。”赵殊道。 怎么会这样? 圣医皱眉。 不过,当初王妃换了一张脸,就很奇怪。 如今变回原样,也是可能的。 “那请王爷务必要保护好她。” “放心,本王不会让她出事的。”赵殊道。 其实,留着朱春娇还是有诸多好处的,他可以用朱春娇的命,去要挟她拉拢的那些人,让他们替自己做事。 赵殊见完圣医后,又去见了他的母妃——王贵妃。 “母妃,儿臣接下来有一段时间要忙了。”赵殊道。 “所谓何事?”王贵妃紧张地问道。 “儿臣刚向父皇主动请缨,组建火器司。”赵殊道。 王贵妃的眉头顿时皱起:“殊儿,你这是怎么了?主动接这烫手山芋?” 皇帝一直想组建火器司。 这事本来该工部来做,但是工部没这个能人,万般推脱。后来,据说皇帝还找了他的得力臣子乌煜,那人也拒绝了。 组建火器司,若是大周有了火器,大周的国力将比其他两国强大许多,所以,能建起来,是好事,是大功。 但是,这么多人不接手,可见有多难。 王贵妃对赵殊此举很不赞同,觉得他有些冒进。 他不主动去揽这件事也就罢了,反正与他无关。如今,他主动去揽了,若是做不好,就会在陛下那里留下坏印象。 “母妃,我主动接这个任务,便是有自信能组建好。”赵殊道。 “只有宴家通火药之术,但是宴家有家规,绝不用于造火器。这没造火器的办法,怎么组建火器司?”王贵妃道。 “母妃,我寻到宴家人了,我几次邀请,已将他请到京城了。而且对方愿意帮着造火器。”赵殊道。 这位宴家人的行踪,还是神仙透露给他的。 之前,朱春娇告诉他,自己有神仙指引的时候,赵殊觉得她神神叨叨,半信半疑。 但是前一段时间,他发现这是真的,真的有神仙。 那神仙托梦给他,告诉他宴家人的行踪,他数次拜访,确信了那位是宴家人,还将人请入京城! “真是宴家人?” “千真万确!”赵殊笃定道。 “太好了,若是火器司在你手中建成,此等大功,储君之位必定是你的!”王贵妃甚是欣喜。 ……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棠鲤也甚是忙碌。 两桩好事相继临门。 一桩是顾怀瑾和静淑公主的婚事,一桩是白沐阳和檀娘的婚事。 两桩婚事都定下日子,前后相差不过十日。 棠鲤先是在顾家,帮着她娘一起准备婚礼事宜。 她大嫂方妙本来是个能干的,但是有了身孕,腹中孩子堪堪两月,正是胎不安稳的时候,顾夫人自然不肯她干活。 所以,便主要由棠鲤和顾夫人操持。 这一次,顾家要娶的乃是公主,排场更加大,礼节更加繁琐,且不可出任何差错。 这一通忙碌下来,她和她娘都瘦了一些。 当然,顾怀瑾这个新郎官是最辛苦的,每天都忙个不停。 但是这辛苦也是快乐的辛苦,顾怀瑾脸上时时刻刻都挂着笑。 大婚前两日,顾将军也赶回来了,可惜顾怀玉留守驻地,一家还是没能团圆。 转眼到了大婚这一日。 这一场大婚,空前的奢华。 街道的两侧,站满了百姓,看着那华丽的轿子,被抬着朝将军府去。 锣鼓喧天,礼乐声不停,送亲的队伍很长,光嫁妆,就从街头到街尾,可见有多丰厚。 最终,轿子落在将军府前,新娘被新郎官背着入府,几个小娃娃帮忙提着裙摆往里走。 在那层层叠叠的裙摆下,新娘和新郎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接下来就是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棠鲤和卫擎,一人抱着一个小宝宝,身边还跟着四个长大的孩子,看着这一幕,都露出一抹笑。 棠鲤往身边靠去,靠在卫擎怀里,卫擎则用空着的那只手,搂住了她。 顾夫人坐在高堂上,也颇为欣慰。 女儿出嫁了,老大和老三也娶妻了,现在只剩下老二了。 待老二娶了妻,她就彻底不用操心了。 棠鲤忙完顾怀瑾和静淑公主的婚礼,又得去忙白沐阳和檀娘的婚礼。 白沐阳家中无人,棠鲤算是唯一的亲人,自然要帮着操持他的婚事。 与顾怀瑾和静淑公主的婚礼相比,白沐阳和檀娘的婚礼则低调许多。 但是,白沐阳也绝对不会委屈了檀娘,所以该有的,一样不少。 转眼,便到了吉日。 檀娘是从谢家出嫁的,谢老爷看着女儿坐上轿子,眼眶不禁红了。 纵然知道白沐阳是良配,他还是舍不得啊。 谢氏站在谢老爷的身边,作为姑母,心中也是极为不舍,也颇为感慨。 她这侄女的命太苦了,遇到那些匪夷所思的事,经受了许多难以忍受的痛苦,幸好都过去了,如今得遇良人,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轿子停在白府,拜堂,洞房…… 至此夫妻一体,白头偕老。 酒宴上,觥筹交错,格外热闹。 霍驹喝得酩酊大醉,白皙的脸上泛着红,眼神迷离。 先是经历了顾怀瑾成亲,又经历老白的婚礼,转眼间,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了。 “糖糖,我好惨,呜呜呜。”霍驹拿着酒坛子,想往棠鲤身上扑,寻求安慰…… 就被一只结实的手臂挡住了。 霍驹眯着眼睛,脑子清醒了一些,看着棠鲤被卫擎抱在怀里,两人亲密无间,顿时更加悲伤了。 这世间,仿佛只有他一只单身狗了。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甜蜜蜜的味道,呼吸在他鼻子里,却成了酸味。 好酸哦。 霍驹的头晕乎乎的,抱着酒坛起身,打算出去走走。 迷迷糊糊间,他撞上一个人,抬头看去,便愣住了。 只见他撞上的是一个美人,黑发如云,眉如远山,皮肤白皙,五官极为精致,每一分都生得恰到好处。 霍驹看过不少美人,但是从未有这般美人,令他口干舌燥,心中狂跳。 霍驹看得呆住了。 或许是酒喝多了,抑或是被美色所惑,霍驹并未察觉到,这美人比他还高。 第六百一十九章 火器与宴家 霍驹心砰砰乱跳:“姑娘,你真美……” 他想要问姑娘的名姓,哪里人,家住何方。 然而,他只说出这几个字,那姑娘的面上便露出怒气,一拳朝着他脸上来。 霍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眼下一片乌青。 他想起昨日的姑娘,摸了一下脸。 嘶…… 真是个火爆的姑娘,下手真重,看来是把自己当登徒子了。 不过火爆一点好,不会被欺负。 霍驹嘿嘿笑着,发现那姑娘做什么,他都喜欢。 霍驹心心念念着那姑娘,便去找白沐阳,要了宾客名单。 但是,一个个看下来,都与那一日的姑娘对不上。 霍驹那一见钟情,就这般无疾而终了。 …… 这几月时间,赵殊创建火器司,任指挥使。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火器司便造出震天雷,这是一种杀伤力巨大的武器,远胜弓弩。 皇帝看到震天雷的威力后,甚是欣喜。 一时之间,赵殊风头无二。 朝会之上,皇帝连连夸赞。 赵殊明显立了大功,储君之位有望。 那些站队三皇子的朝臣们,都觉得格外扬眉吐气。 而梁家人和站队六皇子的朝臣,脸色都不太好看。 卫擎站在其中,神色如常。 赵殊得意的神情,在看到他的时候,微微一凝。 朝会结束。 卫擎走了出去,赵殊快步跟上。 “乌大人。”赵殊叫道。 卫擎的脚步顿住,看向赵殊,面色冷淡。 “睿王爷。” 赵殊很厌恶他这幅模样,他如今春风得意,所有人都奉承他,唯有这人,这幅表情,仿佛他如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乌煜和自己对着干,自己春风得意,他不该觉得挫败难堪吗? “乌大人看了今日震天雷试爆吗?觉得威力如何?”赵殊故意道。 “刑部事忙,没看。”卫擎道。 赵殊:“……” 赵殊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东西厉害着呢,火器司接下来还要研制更厉害的东西,到时候再组建一支这样的军队,那我大周将所向披靡。” “哦。”卫擎点头,表示知道了。 赵殊怒气上涌,甚至掩盖了喜悦。 这乌煜永远懂怎么挑起自己的怒气! 他其实话没说全,他要向陛下请命,由他来组建持火器的军队,到时候,他手握重军,兵力超越顾家。 他觉得皇帝是忌惮顾家的,因此对他的行为会很支持。 皇帝之位也定是他的。 待他做了皇帝,便将乌煜踏在脚底。 他要让乌煜失去一切,名利,地位,还有他的夫人…… 彼时,乌煜这副冷面肯定维持不住,将跪在自己脚边求饶。 赵殊想想,心中舒爽了许多。 赵殊离开皇宫之后,回了火器司。 火器司里弥漫着火药的味道,来来往往的人忙碌着。 赵殊的目光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那空着的位置上。 “宴先生呢?”赵殊问道。 “宴先生还未来火器司……”下属汇报道,“王爷,这是宴先生给的火炮的图纸,但是宴先生不教我们怎么制,工匠们根本无从下手啊。” 赵殊看着那图纸,嘴唇一抿:“本王去找宴先生。” 这位宴先生很难伺候,有些贪得无厌。 赵殊送了许多东西,才将他请到京城,奉为座上宾,将自己最好的一处宅子送给了宴先生,美酒美人伺候着。 自己这般捧着,他才造出震天雷。 不过,在见识了震天雷的威力后,赵殊觉得很值得。 接下来要造火炮,又不知道要什么东西了。 但是,为了火炮,即使宴先生要天上的星星,他也得摘下来! 赵殊先回了一趟王府,从库房中挑选了一些贵重的东西,然后去了宴先生住的宅院。 他进了门,来到客厅中坐着,让下人去找宴先生。 “王爷,宴先生和花月夫人在玩闹,可要去喊他?”下人很快回来,问道。 花月夫人其实就是京城头牌花魁,被宴先生看上,带了回来。 赵殊脸上不耐烦,还是道:“等着吧。” 赵殊这一等,就等到天黑,宴先生才姗姗来迟。 宴先生看着二十五六的年纪,长相普通,脸圆,脚步虚浮,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胸膛上有些暧昧的痕迹。 赵殊见他来了,连忙起身,让他在上位坐。 宴先生也不客气,直接坐下了。 “宴先生,这几日本王又得了些稀奇物件,想请宴先生看看。”赵殊笑着道。 那些下人便将那些稀奇物件呈上来了。 宴先生看着那些东西,点了点头:“王爷有心了。” 却没有表露出满意的神情。 赵殊心中暗骂一句贪这么多也不怕撑着,脸上却依旧挂着笑。 “宴先生觉得住的如何,可有不满意的?”赵殊继续问道。 “花月喜欢荷花,若是能在这后院开凿一个池塘,种些荷花就好了。”宴先生道。 他这宅子唯一的问题,就是引水有些困难,当初他想建池塘,但是顾及耗费人力物力太大,就放弃了。 如今却要因为一个青楼女子建池塘,兴师动众…… 赵殊很是不愿,脸上却笑着道:“本王立即安排工匠来做。” 宴先生提出许多要求,赵殊一一答应。 赵殊再提到火炮之事,宴先生便答应明天去火器司看看。 …… 卫擎处理完事,放衙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 换了一身衣服,用了晚膳,又逗弄了一下两个宝宝,夫妻俩便窝在屋里说悄悄话。 两人成亲七八年了,但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棠鲤问起火器之事。 火器司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棠鲤也听说了。 她记得小说里,赵殊就是掌控了造火器的办法,造出震天雷、火炮等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并创立神机营。 神机营不过一万人,但是人人手持火器,不亚于一支十万人的军队。 赵殊凭借着神机营,无往不胜,最终一统天下。 小说里,赵殊是在登基后,才遇到宴家人,创立神机营的。 棠鲤本来以为朱春娇身边的天道消散,没有气运和主角光环,赵殊估计是与储君无缘,更别说创建什么神机营了。 她没想到,这件事还是发生了,而且提前了。 棠鲤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就问起了此事。 “赵殊请来了一位宴家人,那宴家人懂得怎么造火器。”卫擎道。 “宴家不是有家规,火药不能用于造火器吗?”棠鲤道。 自古以来,有许多隐世的家族,掌控着独特的能力。 有些家族,以能力来换取荣华富贵。 有些家族,则有悲悯天下之心。 宴家明显就是后者。 如今天下三足鼎立,处于平衡的状态,但是哪一国有了火器,平衡被打破,就会挑起战争。 一旦战起,最可怜的就是百姓。 宴家不将火药用于制火器,便是为了天下苍生。 所以,棠鲤不明白,赵殊为何能请来宴家人,造火器。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查这件事,查到了一些结果。赵殊请来的这位宴先生,名叫宴卓,并非宴家家主的亲生儿子,而是养子。宴卓之所以敢违背家规造火器……因为宴家家主病重,宴家风雨飘摇,晏家无暇顾及,宴卓才如此嚣张。”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这宴卓与赵殊狼狈为奸,造火器,赵殊重获圣宠,有望登临储君之位,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对他们很不利。 而且,还会引起战争,到时候苦的还是天下百姓。 “媳妇儿,别担心,我会想解决办法。”卫擎道,将人搂进怀里,眨巴着眼睛,“夜深了,我们快睡吧。” 棠鲤点了点头,乖乖窝在男人宽厚的臂膀间。 棠鲤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想起一件事。 宴这个姓氏较为少见,宴小端也姓宴…… 宴小端会不会和这个晏家有关系呢? 说起来,宴小端离开许久了,棠鲤一直没收到他报平安的信件,不知如何了。 棠鲤有些担心他。 棠鲤没想到的是,几日后,她居然真见到了宴小端。 那是个傍晚,一个人急切地敲开了侯府的门。 棠鲤完全认不出眼前头发乱糟糟、脏兮兮的瘦弱少年,居然是宴小端。 直到他抬起头,露出那熟悉的眉眼。 他那向来张扬的眼睛里,此时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无助。 “老棠,我爹生病了,你能帮帮我吗?” 第六百二十章 宴小端求助 棠鲤刚把宴小端买回来的时候,他才十五岁,棠鲤看着他从稚嫩的少年一点一点长大,退去稚气…… 宴小端的外表成长了,其实心里还是很幼稚,像是长不大的孩子。 但是,棠鲤很喜欢他,少年眉眼张扬,永远充满活力。 这般鲜活的生命,谁不喜欢呢? 说是买来做小厮,棠鲤从来没当他是下人,宴小端在他们家,就是半个少爷。 棠鲤还记得宴小端离去的时候,是个晴天,少年骑在马上,甚是张扬。 如今,看着他这般颓败的模样,想来他肯定受了许多苦,棠鲤心里有些难受。 宴小端絮絮叨叨地说着: “老棠,我爹生了很重很重的病,我是在没办法了。” “老棠,我只能想到你了,你是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老棠,我好难受啊。” 宴小端说着,肚子里还在咕咕叫。 “先进来。”棠鲤道。 棠鲤把宴小端领进了客厅,又让下人端来糕点和茶水。 “先吃点东西。”棠鲤道。 宴小端饿坏了,拿起糕点就吃了起来,瘦削的小脸塞得鼓鼓的。 棠鲤倒好了茶水,递给他:“喝口水,别噎着。” 宴小端是噎着了,连忙接过茶水,猛地灌了一口,才好受一些。 “老棠,我出门没带钱,就带了点吃的,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宴小端道。 宴小端吃饱喝足,精神终于好了一些,也不坐椅子,就坐在地上,一只手搭在椅子上。 “老棠,我回去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爹病了好几年了,一直四处寻医。我爹四处看病,我却与他赌气在外面不回家,我实在太不孝了。”宴小端说着,眼眶发红,他想到他刚回去时,见到他爹的模样,昔日里威严的父亲,白发添了许多,格外的虚弱与苍老。 然而,这世上的事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彼时,他爹的病情还是稳定的,大夫说他爹还能活五年,但是…… “我回去后不久,都是因为我……我爹的病突然加重,找了很多大夫都说看不了。我就想到了苏大夫,苏大夫很厉害,说不定会有办法呢。” 宴小端吸了吸鼻子:“老棠,帮帮我。” 棠鲤在他面前蹲下,宴小端,就犹如她的弟弟一般。 棠鲤伸手,摸了摸他脏兮兮的脑袋。 这抚摸,带着安抚,宴小端莫名觉得安心。 “好。” 棠鲤又想到一件事,前几日,她相公说,宴家家主因为重病,无暇顾及宴卓在京城的所作所为。 宴小端的父亲又生病,又都姓宴,这么巧合…… 棠鲤问道:“火药世家的宴家,和你家有关系吗,宴小端?” 宴小端道:“我家就是那个宴家,我爹就是宴家家主。” 纵然心里已有猜测,但是宴小端说出来的时候,棠鲤还是有些震惊的。 居然真有这么巧的事,她随手买回来的小厮,居然是宴家的少爷。 她是锦鲤,这是常态。 棠鲤告诉自己。 也只有宴家那样的大家族,能养出宴小端这么矜贵的小少爷。 “宴卓是你义兄?”棠鲤继续问道。 宴小端点了点头:“大家都说他谦逊有礼,比我这个亲儿子更孝顺,但是我不喜欢他。” 他爹在的时候,宴卓对他很好,比亲弟弟还亲。 他爹不在的时候,宴卓看他的眼神,就带着敌意。 所以,宴小端觉得宴卓是个虚伪的人。 “老棠,你怎么知道宴卓的?”宴小端问道。 “他就在京城,在火器司中研制火器。”棠鲤道。 宴小端的眼睛一下瞪圆了:“他怎么敢?” 他的肩膀耷拉下来:“肯定是因为爹爹生病了,没人管他……” 都怪他没用,本来该他担负起宴家的重责的。 “他的事以后解决。京城离你家多远?”棠鲤道。 宴小端道:“快马加鞭,五六日。” “你先睡一觉,我去找苏大夫,明天一早就出发。” 宴小端挣扎着爬起来:“老棠,我不累,我们今晚就出发好不好?” 他实在担心他爹,怕晚回去一天,就再也见不到他爹了。 棠鲤看着宴小端脸上的疲惫,不知道多久没睡觉了,这要是不睡,别说救宴家主了,宴小端先挂了。 “乖,先睡一觉,睡完快马加鞭,说不定更快到,磨刀不误砍柴工。”棠鲤道。 宴小端方才点了点头。 棠鲤让下人准备了水,让宴小端先去洗个澡。 许珏、卫子昂和卫擎,几乎是前后脚放衙的。 许珏和卫子昂听说宴小端回来了,很是意外和惊喜,便要跑去找他。 “他很累,别说那么多话,让他好好睡一觉。”棠鲤交代道。 许珏和卫子昂乖乖点头,便去了。 棠鲤和卫擎说起这件事。 宴小端回来,是来替他爹求医的。 他爹就是宴家家主。 卫擎也是初听惊讶,很快反应过来。 他媳妇儿是锦鲤嘛,一切皆有可能。 “我们去找苏大夫。”棠鲤道。 两人去找了苏大夫,说了这件事,苏大夫自是满口答应。 …… 宴卓收到一封信。 那封信是从宴家寄出来的,说宴小端从禁闭室里逃走了,跑来了京城。 宴卓很看不起宴小端,觉得他不学无术,就因为他身体里流着宴家主的血脉,宴家最终会传到他手上。 包括宴家库房的钥匙。 宴家库房里藏着的便是各种火器的图纸、火药配方,乃是无价之宝。 宴家的家训,流传在外界其实都是不全的。 完整的是,太平出世,不可造火器,乱世入世,择明君辅之。 如今三国鼎立,算是太平盛世,宴家那群蠢人死守规矩,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只做着烟花爆竹的生意,实在愚蠢。 宴卓不甘心,他想尽办法,得到几种火器的图纸,趁着家主病重,逃出宴家,来了京城…… 宴小端来京城做什么? 既然来了京城,就让他尝尝震天雷的味道…… 宴家更乱起来,就没空管他了! 宴卓的吊梢眼中闪过一抹阴鸷。 …… 棠鲤本来想着,让苏大夫和宴小端回去即可。 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棠鲤梦里有些碎裂的片段,预示着苏大夫和宴小端此番出行并不顺利。 棠鲤醒来后,外面天光微亮,她起身,看着外面,想到宴小端那可怜绝望的模样,又考虑到苏大夫的安危,当即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和苏大夫、宴小端一起去。 卫擎听到她的决定,便从背后抱住她,将她搂进了怀里:“媳妇儿,我和你一起去。” 棠鲤转头,笑着看他:“跟我去?刑部的事都不管了?” “我去告假。”卫擎道。 反正在他眼中,媳妇儿第一,其他事都得往后靠。 “相公,没事的,我们家总得留个主心骨在京城。”棠鲤抚摸着他的脸道。 卫擎哼哼两声,不太情愿。 “有两个小宝宝呢,娘不在身边,爹总得在身边。”棠鲤道。 想到两个小宝宝,卫擎方才点头。 棠鲤收拾了一下,收拾完,天刚刚亮。 她去隔壁房间,看着两个小宝宝。 两个小家伙各自占据了一张小床,都睡得正香。 糖宝宝大剌剌的睡相,很是霸道。 沐宝宝睡得很乖,圆滚滚的一小团。 两个小宝宝都是包子脸,睫毛很长,睡着的时候,也格外可爱。 棠鲤亲了两个宝宝一下,又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 宝宝们,娘亲离开一段时间,很快回来。 棠鲤很是不舍,一咬牙,方才起身,转身离去。 棠鲤在客厅的时候,碰到了宴小端。 宴小端洗澡后换了衣服,干净了许多,睡了一觉,眼下只剩淡淡的乌青,除了脸上的愁容,与刚离开的时候无异。 棠鲤说了自己要和他们一起去的决定。 宴小端的眼眶红红的,很是感动。 “老棠,谢谢你。”宴小端道。 他爹开始昏迷的时候,他真的很绝望,怕他爹就这么一睡不醒。 那时候,他便想到了老棠。 老棠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他偷偷跑出来,一路马不停蹄,终于赶到京城,见到了老棠。 老棠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现在还要亲自和他去…… 都说能在危难之中帮你的,才是真朋友。 他能遇到老棠,真是他的幸运。 “老棠,我会记住你的恩情的,赴汤蹈火……” 棠鲤轻笑一声,开玩笑道:“你少吃一点,少给我欠点债,就算报恩了。” 宴小端的脸顿时一红。 他之前的行为着实荒唐嚣张,多亏老棠宠着他,其他人早就把他扫地出门了。 “走吧。”棠鲤道。 侯府外停着一辆马车,苏大夫已经在马车上了。 卫擎目送他媳妇儿上了马车,马车远去,才转身,把一直暗中保护他的裴宴叫了出来。 裴宴一身白衣,身形瘦削修长,没戴面具,露出一张风流俊美的脸。 卫擎身边有两拨人,一拨是暗卫,一拨则是裴宴。 裴宴是裴将军义子,裴将军担心他,所以让裴宴跟着他。 裴宴救了他好几次。 宴家是隐世大家,调查起来太难了。 卫擎调查了三个月,才查到宴卓是宴家主的养子、宴家主病重,这两个消息。 裴宴除了身手不错,还在生意场中浸淫,很是狡猾,跟着去宴家,比暗卫更有用。 “帮我保护好我媳妇。”卫擎道,“我在京城,没什么事。宴家……宴家情势复杂,更危险。” 裴宴听命于卫擎,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走了。 裴宴跟着去,卫擎安心了一些,希望他媳妇儿早点回来。 第六百二十一章 宴家情况不妙 从京城往宴家的路上,好几拨人埋伏着。 这些人都是睿王安排的。 宴先生说自己的仇人会经过这条路,并将自己仇人的画像给了睿王,让睿王帮忙解决自己的仇人。 睿王对宴先生有求必应,自然立即派人去了。 这些人,手持锋利的武器,并拿着震天雷,势必要了那仇人的命。 当然,宴先生并未告诉他们宴家的位置,只是指了几个点,让他们埋伏。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仇人经过…… 一辆马车朝着宴家出发,马车上,除了车夫,便是棠鲤、宴小端、苏大夫三人。 棠鲤若有所思,然后问道:“小端,去宴家只有这条路吗?” 宴小端道:“有两条路,陆路和水路,水路近一些。” “既然近一些,那你来时为何走陆路?”棠鲤好奇。 宴小端的脸微微发红:“因为我晕船。” 他坐了船后就昏昏沉沉几天,更别说骑马,所以他来京城时不敢走水路。 原来是晕船啊。 棠鲤道:“那走水路。” 宴小端想着那吐得昏天暗地的感觉,觉得胃里有些难受。 但是,水路确实更快,能更快到家,他就忍忍吧。 宴小端咬牙想着。 马车改变方向,朝着有水运码头的方向奔去。 待上了船。 宴小端缩成一团,乖乖地坐着,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棠鲤看向苏大夫:“苏大夫,晕船可有办法?” 苏大夫点头,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几根银针,嗖嗖地往宴小端的几根穴位上刺去。 待船开出许久,宴小端都没有晕船的感觉,甚是开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大夫。 “苏大夫,您太厉害了吧。” 任何人得了夸赞都会开心。 苏大夫也不能免俗,下巴微微扬起,轻笑一声:“小事。” 船一路前行。 棠鲤想多了解一下宴家主的病,和如今宴家的情况。 宴家是隐世大家,肯定很多事不能说,棠鲤让他挑能说的说。 “老棠,我离开京城,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我老爹生病了,我娘陪着他四处求医,所以他们才没来找我的。我真是太不孝顺了,哪敢再和他赌气?我很羞愧,小心地侍奉他。我老爹还挺高兴的,夸我在外面历练成熟了。” “有一次,下人熬好了药,我端着去给我老爹喝,结果老爹喝下去,病情突然严重了,陷入了昏迷中。” “他们就说是我害了我爹,把我关进禁闭室里,这一关就是好几个月。我朋友偷偷告诉我我爹的情况,说找了好多大夫,都没看好……” “我偷偷去看了我爹一眼,然后想到了苏大夫,就偷跑出去找你了。” 宴小端是个天生乐天派,不好的事都会忘掉和深藏起来。 这一段时间是他最痛苦的时候,他们认定是他害了他老爹,娘……娘也不相信他。 这件事他没法忘。 那清亮的眼眸,都带上了郁气。 宴小端的脸皱着,心里闷闷的。 棠鲤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着他。 “老棠,我都这么大了,你们还把我当孩子。我觉得我就是被宠坏了,一直长不大。”宴小端道,“我觉得我该长大,不能逃避了,等老爹醒来,我就跟着他好好学习,扛起宴家。我再也不偷懒了。” 宴小端的声音弱下去:“如果老爹能醒来的话……” “肯定能醒来的。”棠鲤道。 棠鲤的语气笃定,宴小端也多了几分信心,开心起来。 是啊,他老爹肯定能醒来的,用大嗓门骂他。 他们行了六日水路,又换了马车,继续前行。 与此同时,那些还在原地埋伏着的刺客:“……” 他娘的,六七日过去,他们连仇人的影子都没见到! 那宴先生,不会在坑他们吧?! 这些事,棠鲤一行人并不知道。 棠鲤的马车又行了一日,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只见那荒野之中,矗立着一座巧夺天工的很高的楼阁,四周则分布着一些院落。 棠鲤一眼扫去,那楼阁足足有九层,雕栏画柱,美仑美奂。 棠鲤看着那楼阁,眼中满是赞叹。 “这是墨家帮我们建的。”宴小端道。 棠鲤惊讶:“墨家?” “对,墨家也是隐世大家,他们的机关术很厉害。”宴小端道,“宴家和墨家是世交。” 墨家比宴家隐藏的更深。 毕竟,在这之前,棠鲤在话本里看到过墨家,没想到现实真的存在。 “走吧。” “宴家有很多墨家帮忙布置的机关术,你们小心点,跟紧我。” 宴小端带着棠鲤和苏大夫,朝着宴家走去。 宴家,一间房间中。 房间里坐着一妇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很瘦,吊梢眉,看起来很严厉。 这妇人是宴家主的妹妹,宴飞霜。 这种大家族,都是分工明确,宴飞霜主管家族中的刑罚。 一人匆匆走来,朝着那妇人汇报道:“刑主,少爷回来了。” 宴飞霜那严厉的脸上闪过惊讶和意外。 宴小端居然回来了? 他敢回来? 还能回来? 宴飞霜的惊讶一闪而逝:“将他带到刑堂。” 棠鲤和苏大夫跟在宴小端的身后,先是被一群人围住,然后被带到一个阴森森的地方。 棠鲤看着四周的刑具,很快分辨出这是何处,刑堂。 宴小端显得很焦急:“带我们来刑堂做什么?!” 苏大夫也很摸不着头脑。 宴家主病了,他是大夫,来给他看病,第一时间不是去见病人吗? 棠鲤是最冷静的。 来之前,她做了许多梦,梦里细碎的片段告诉她,此行并不顺利。 比如来的路上,他们会遭到几次埋伏刺杀。 所以,棠鲤选择走水路,避开了那些刺杀。 来到宴家后,隐世大家盘根错节,恰逢家主病重,肯定少不了权力纷争,说不定有人并不希望宴家主能醒来,注定他们此行不会太顺利…… “姑母!”宴小端突然叫道。 棠鲤看向门口处,只见门口走进来一长相严厉的妇人。 宴飞霜走了进来,目光根本没有看棠鲤和苏大夫,而是看向宴小端,眼神里带着责难。 “姑母,我爹怎么样了?我要见我爹!”宴小端焦急道。 宴飞霜并不理会他,而是走到上位的座椅上,坐下。 “宴小端,你从禁闭室逃出去,违背家规第五十六条,可知罪?”宴飞霜厉声质问道。 “姑母,我是去找神医来给我爹看病的,神医的医术很厉害,能治好我爹。”宴小端道。 宴飞霜的目光落在棠鲤和苏大夫身上,分辨着宴小端口中的神医,最终,目光凝在苏大夫身上。 “你是神医谷中人?神医谷不是断了传承了吗?” 苏大夫摇了摇头:“我并非神医谷的人。” 棠鲤道:“夫人,英雄不问出处,要看本事。这位苏大夫的医术很高,治过许多疑难杂症,令许多濒死之人活过来。” 宴飞霜看向苏大夫:“你能治好家主?” 苏大夫道:“我需先看过病人情况,才能确认是否能治疗。” “姑母,您就让苏大夫见见我爹,试试!”宴小端道。 他快急死了。 紧赶慢赶,请来神医,赶到家中,结果还在家里耽搁时间! “家主不是阿猫阿狗,不是让你们尝试的。”宴飞霜冷声道。 “姑母,苏大夫真的很厉害的……” 宴飞霜直接打断了他:“宴小端,别忘了家主是为何陷入昏迷的!” “我……” “宴家家规第六条,不可带外人进入宴家。宴小端,再加上谋害家主,你已犯下三条家规,这三条家规足以将你逐出宴家。念在家主病重,暂时不处理,关入禁闭室。至于外人……”宴飞霜的目光落在棠鲤和苏大夫身上,“关入宴家地牢。” 无论宴小端怎么嘶吼,还是被拉走了。 棠鲤和苏大夫也被关入了地牢中。 苏大夫的眉头皱起,自言自语道:“这件事不好办啊,这得关到什么时候?耽搁一日,病人的病情只会越严重,越难治疗。” 棠鲤抿着唇没说话。 她心里其实有诸多想法。 就比如,宴小端害得宴家主昏迷不醒这件事,棠鲤是绝对相信宴小端的,这孩子单纯善良,少年心性,怎么可能对亲生父亲下手? 这种一看就是陷害人的手段,为何宴小端的姑母没看出来?其他人没看出来? 或许有其他隐情,宴小端所述也是站在自己立场,但是,再看看宴卓…… 宴家主重病,家中还是有管家规之人,却没人管宴卓。 棠鲤不禁怀疑,宴家有人护着宴卓,而且那人还要宴家主的命。 刚刚,宴小端的姑母完全没有让他们看一下宴家主的意思…… 棠鲤将这范围再缩小,便觉得宴小端的姑母肯定有问题。 很不妙的是,有问题的人掌控着宴家…… 他们就这么被关在地牢中,甚至没人给他们送食物…… 宴家人是要把他们饿死吗?! 棠鲤看着黑黢黢的墙,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 绝对有办法解决的。 苏大夫肚子有些饿了,便见棠鲤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包袱。 打开包袱,只见里面居然是一些糕点。 苏大夫恍然大悟棠鲤为何穿这么宽大的衣服,原来是早有准备。 苏大夫本来有些不安,见棠鲤这般冷静,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 第六百二十二章 宴飞霜的威胁 楼阁的最高层,灯烛闪耀。 窗户打开着,空气里依旧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床上躺着一个人,男人,头发全白,闭着眼睛,脸色灰败,了无生气。 若非他胸膛的起伏,几乎让人觉得他已经死去。 床边,坐着一妇人,正在往床头插花。 她的年岁不小了,脸上有不少皱纹,但是依旧能从五官看出,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 妇人将花插好,转头看去,便看到窗台上停留着一只鸟雀。 妇人起身,拿起那鸟雀,近了,便能发现那鸟雀并非真的,而是有木头制成,栩栩如生。 这是一只机关雀。 妇人鸟雀的头部轻轻一按,那鸟雀的肚子就打开了,里面藏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 小端归。 妇人的眉头微微皱起。 小端怎么回来了?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这妇人正是宴家主的夫人,宴小端的母亲。 宴夫人走到床前,抓起宴家主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端这孩子被你宠坏了,好不容易跑出去,又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为了能让小端跑出去,她动用了自己仅存的人力,结果,这孩子又回来了。 回来了,还有活路吗? 她的心揪起,不由得握紧宴家主的手。 “家主,你快醒来吧,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宴夫人的眼眶发红,道。 宴夫人性格柔弱,嫁给家主后,又被家主娇宠着,一直无忧无虑,心性如少女一般。 直到家主生病后…… 她才坚强了些许。 不坚强又能如何呢? 家主生病,小端出走。 她其实很气这孩子这么不懂事的。 家主却说让他在外面历练一下也好。 他们在外求医数年,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宴家变天了,家主的权力几乎被架空了。 宴家关于隐世和出世的争端一直存在。 出世,意味着荣华富贵,享不尽的权势地位。 宴家中有人被权势地位诱惑,想要出世,但是都被家主压住了。 家主在宴家,谨守家规,代表着绝对的权威。 家主生病,离开宴家,便给这些人钻了空子。 半年前,家主回到宴家,身体已有好转,着重于整治宴家。 不久后,小端也回来了。 那孩子成长了许多。 宴夫人以为事情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却没想到小端端来的药,却让家主陷入昏迷中,再也没醒过来! 纵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小端,所有人都说是小端害的家主,但是,宴夫人是相信自己的儿子的。 然而,她言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定了罪,关在禁闭室里。 宴夫人完全见不到儿子,也没法和儿子单独说上一句话。 直到这个时候,宴夫人才发现,原来背叛家主的,是家主最信任的妹妹。 宴飞霜主管宴家刑罚,不苟言笑,公正严明。 谁能想到,原来她才是主张出世的那群人之首? 家主昏迷,大半宴家都在宴飞霜的掌控之中,这般情势下,她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家主的身边,就怕那些人对家主不利…… 她动用自己那一点力量,让小端逃出宴家,只想让儿子活下去。 这段时间,宴夫人是很绝望的。 她能感觉到家主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弱,坚持不了多久了。 待家主……她就一根白绫结束自己的命。 但是,儿子怎么回来了呢? 都怪她,没有告诉儿子,宴家已经在宴飞霜的掌控之中。 他估计还信任这虚伪的姑母呢。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宴夫人连忙回神,才去开门,便看到穿着一丝不苟的宴飞霜站在门外,绷着脸,透着一抹严厉。 宴夫人其实一直有些怕她,此时见了她,一阵心悸,同时还有恨意。 “嫂子,我是来看看大哥的。”宴飞霜道。 宴夫人勉强挤出一个笑,让她进来。 宴飞霜走到床前,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突然伸出手,去摸他的脸,眼神里带着异样的情愫。 宴夫人心里很不舒服,她很久前就隐约觉得得宴飞霜对家主有超越兄妹的感情,只是当初,宴飞霜隐藏的很好。宴夫人女人的直觉感觉到。待家主昏迷后,宴飞霜就不再掩饰了。 说起来,当初,她嫁给家主的时候,宴飞霜就离家出走了,两年后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带回了宴卓。 宴飞霜说宴卓是她的儿子,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有了一个儿子,这名声传出去,有多难听…… 宴家主便将那宴卓认做义子。 家主对他们母子够好了,却没想到都是白眼狼。 宴夫人很恶心宴飞霜,很想将她赶出去,但是想着要从她嘴里套话,才忍下来。 “小端回来了,你知道吗?”宴飞霜突然道。 宴夫人作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 她不能让宴飞霜发现她知道了,那样宴飞霜就会知道,这宴家,还有她的人,她还能得到消息。 “小端这孩子太单纯了,还带着个大夫回来,说能治大哥的病呢。”宴飞霜道。 原来小端跑出去,不是跑了,而是去给家主找大夫了。 这孩子,真的很孝顺啊。 要是家主知道……肯定很欣慰……家主…… 宴夫人看了昏迷的家主一眼,眼泪不禁落下来了。 宴飞霜看着她这副模样,很是厌恶,觉得她柔弱没主见,动不动掉眼泪,大哥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那么多神医都看不好,随便一个大夫怎么能看好大哥的病?小端孝顺是孝顺,就是有些蠢。”宴飞霜道。 宴夫人对宴飞霜说小端蠢很不满,脸上浮现出不忿的神情。 宴飞霜面露轻蔑,宴小端和这女人,其实是如出一辙的蠢! 不过,她后来想了想,宴小端自投罗网其实是一件好事。 “小端在禁闭室里一直不肯吃东西……”宴飞霜轻叹了一口气,突然道,“嫂子,天阁的钥匙你知道在哪的吧?” 天阁就是宴家的库房,里面藏着各种火器的图纸和配方,是宴家最宝贵的财富。 历来,只有家主有天阁的钥匙。 家主昏迷,眼前的女人是家主的枕边人,宴飞霜觉得她肯定知道。 “我……我不知道。”宴夫人道。 “你把钥匙交出来,我就好好劝劝小端,让他吃饭。哎,这一直不肯吃饭,也不知道能扛多久。”宴飞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去了。 宴夫人将门关上,在床边坐下,牙齿紧紧咬着嘴唇。 她知道,宴飞霜是在威胁她。 宴飞霜要饿着小端,逼她交出钥匙。 人不吃不喝,能活几天呢? 小端……她的儿啊…… 该怎么办?! 宴夫人心中满是担忧和绝望。 第六百二十三章 转机 她并不知道钥匙的下落,即使知道,也不会给宴飞霜的! 她甘心死,但是不甘心儿子陪着她死。 宴夫人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思考。 忽然,宴夫人睁开眼睛,拿出纸笔,写了一张纸条:离开宴家,别再回来。 并在上面写了详细的逃跑办法,放在机关雀里,将机关雀放了出去。 宴夫人放出机关雀后,看着外面的夜色,发呆。 半夜的时候,机关雀才回来。 宴夫人并未睡觉,机关雀一回来,她就发现了。 宴夫人连忙起身,点亮灯烛。 她取出机关雀里的纸条,竟是用血在上面写的字:娘,我带了大夫回来,在地牢! 宴夫人看着那张纸条,愣了一下。 小端真带了大夫回来。 她想到宴飞霜的嘲笑。 嘲笑她儿子蠢…… 她觉得自己儿子没那么不靠谱,这位大夫说不定真有什么本事呢。 她不能辜负儿子的一番心意。 地牢…… 宴夫人突然想到什么,快步走到一面墙前,打开墙上的暗格,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是几张牛皮纸。 这座楼阁是墨家所建,这楼阁除了表面的精美绝伦外,还有内里的玄机。 这牛皮纸,便是楼阁的结构图,画出其中暗藏的玄机。 幸而她跟着家主,懂一些机关术的知识,所以看得懂这楼阁结构图。 禁闭室不在主楼阁中,但是地牢却在楼阁的地下一层,说不定能从暗道进入地下一层…… 宴夫人看着那地图,手指在那上面轻点着,从上往下,最终,手指点在地牢的位置。 宴夫人眼睛一亮,真的能从暗道进入地下一层! 宴夫人当即起身,一手拿着灯烛,一手拿着牛皮纸,按照显示,走到一面墙前,按了一下,眼前出现一个暗道,然后躬身走了进去。 楼阁内部结构错综复杂,并非一条暗道能走到底,就像九宫格一样,得一个格子一个格子走。 宴夫人走得大汗淋漓,几乎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走到地牢。 棠鲤靠在墙上睡着,这地牢晚上很冷,她缩成一团,睡得也并不死。 因此,听见声音,立即睁开眼睛,便与一双眼睛四目相对了。 棠鲤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中年妇人:“您是……” “我是宴小端的母亲,你们是小端请来的大夫吗?”宴夫人道。 苏大夫也醒了过来:“我是大夫。” 宴夫人的目光落在苏大夫身上,只觉得他和那些神医比起来,格外年轻。 大夫,越年轻,给人的感觉就越不可靠。 她知道儿子不会胡闹,但是,对于这位大夫是否能治好家主,她觉得希望很渺茫,毕竟,寻了那么多神医…… 万一呢? 只能想着万一。 只要万分之一的可能,宴夫人都要尝试一下,她太想家主醒过来了,也不辜负儿子的一番心意。 时间紧急,没法多说。 宴夫人果断道:“二位跟我上顶楼,看看家主吧?” 棠鲤和苏大夫当即起身,跟在宴夫人的身后,钻进了暗道里。 就像走密室一般,一个一个房间的,有时楼梯很陡,有时弯弯绕绕,很不好走,前面时不时传来磕磕碰碰的声音。 棠鲤走在最后面,无暇去关心前面的人,只默默地记住走得路线。 许久,他们终于走出暗道,豁然开朗,药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们进入一个很大的房间里,房间的布置很精致,可见主人花了很多心思。 病人躺在床上,无声无息。 “这就是宴家主?”苏大夫问道。 宴夫人点了点头。 苏大夫走了过去,替宴家主把脉。 宴夫人紧张地等在一边,等着结果。 苏大夫望闻问切完毕,宴夫人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夫,家主的病,有办法治吗?” 苏大夫面露沉思,没有说话。 宴夫人的心顿时沉下去,膝盖发软,勉强站定。 这样的事已经经历无数次了,许多次请来赫赫有名的大夫,那些大夫诊断后都遗憾地告诉她—‘无能为力’。 家主的病太怪了,乃至许多神医都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其实她早该习惯失望的…… “这种症状我见过,若是我所料没错,这不是病,而是蛊。”苏大夫道,“但是我需要进一步验证。” 宴夫人愣了一下。 这位大夫说什么?他见过? “宴夫人,我的药箱被拿走了,你这里有银针吗?”苏大夫问道。 宴夫人回神:“有的!” 宴夫人连忙拿出医药箱,取出一套银针,递给苏大夫。 “宴夫人,我需脱掉宴家主的上衣。”苏大夫道。 他征得宴夫人的同意后,就将宴家主的上衣脱掉,露出骨瘦如柴的上半身。 苏大夫施针的动作极为娴熟,刺入几个穴位。 苏大夫令棠鲤拿来点亮的灯烛,去照宴家主的头,初始没什么动静,等了片刻,便见里面似乎有东西如蚯蚓一般钻着。 这一幕太诡异了,宴夫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苏大夫取出银针,那蚯蚓钻动的情况便消失了。 “确实是蛊虫,这种蛊叫魇,寄居于头部,喜光。病人中蛊后,嗜睡,记忆力减弱,四肢无力,快速衰老。”苏大夫道。 宴夫人猛地点头,症状都对上了! “大夫,您有办法治吗?求您救救家主!”宴夫人哀求道。 “夫人放心,宴家主能治,只是具体的治法,我还需斟酌。”苏大夫道。 能治! 苏大夫的话,于宴夫人,犹如天籁之音! 宴夫人不敢打扰苏大夫,便带着棠鲤去另一个房间,亲自给她倒茶。 她看着棠鲤:“夫人怎么称呼?” “棠鲤。” “是小端的朋友?” 棠鲤点了点头。 “你们如何相识的?” 棠鲤将把宴小端买回去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宴夫人听到这孩子给人做小厮,结果跟个大爷似的,不由得好笑。 幸亏遇到好人家,养得白白嫩嫩的,心性也成长了许多,不然这德性得被主人家打得屁股开花。 “多谢夫人这些年的照顾,和不嫌弃。”宴夫人道。 “小端很好。”棠鲤道。 宴夫人心里暖暖的。 小端的那些叔叔伯伯们,都是血缘至亲,全都说这孩子不好。 但是眼前的夫人,却说小端很好。 “对,小端很好。”宴夫人道。 谁说这孩子不靠谱,没正形的?明明很孝顺,很勇敢,请来了厉害的大夫,给她带来了希望。 第六百二十四章 五叔 宴夫人对棠鲤心生好感,很喜欢她,将她的恩情记着,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报答。 “宴夫人,你的手……”棠鲤的目光落在宴夫人的手上。 宴夫人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心磕破了皮,有两道血痕,她的皮肤很白,所以这血痕格外触目惊心。 其实,是有些疼的,手肘也疼。 若是以往,家主醒着的时候,她受了这些伤,眼泪肯定早就落下来了。 因为家主会把她搂在怀里哄,给她上药。 都一把年纪了,也是如此。 家主把她养得很娇气。 如今,家主昏迷,受再大的伤和委屈,她都默默咽下去。 因为,她知道再哭再喊疼,也不会有人在意。 “没事,不是大问题。”宴夫人笑着道。 “您这有伤药吗?”棠鲤问道。 “有,我去取。”宴夫人道。 宴夫人将伤药拿给了棠鲤,棠鲤闻了闻那伤药,是很好的伤药。 她朝着宴夫人伸出手:“您的手给我。” 宴夫人将手递给棠鲤,棠鲤将药小心翼翼地上在她的伤处,手掌、手肘等处。 “有一点疼吧,忍着点,上了药很快就不疼了。”棠鲤柔声道。 待抬起头,便发现宴夫人的眼眶发红,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谢谢……”宴夫人带着哭腔道。 她不知道怎么的,就在这可以做她女儿的女子面前哭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绷着吧。 她强迫自己立起来,精神紧绷着,也没有人可以商量。 眼前的人很可靠,很温柔的眼神,散发着善意,让她觉得安心,也让她看到了希望。 宴夫人很快擦干自己的眼泪,露出一个笑。 “抱歉,失态了。” “宴夫人,方便问您一些宴家的事吗?”棠鲤问道。 宴夫人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宴夫人娓娓道来,说到家主的权力已经被架空,如今宴家做主的是宴飞霜。 宴飞霜意图出世,想用造火器的方法来换取荣华富贵。 “宴卓如今在帮大周造火器。”棠鲤道。 “宴卓是我们的养子,实际上是宴飞霜的亲子,宴卓就是宴飞霜抛出的探路石,看来他们选择了大周。家主若是知道,肯定气死了。”宴夫人皱着眉道。 宴夫人又说了宴家的家族情况。 家主有堂兄堂弟五人,亲妹宴飞霜,所以宴家的核心,便是加上家主共七人。 宴飞霜拉拢了许多人,还有一个堂兄两个堂弟,还没有站队。最小的堂弟倒是与家主好,只是一直在外,没回来…… 那些未站队的应该是怕家主醒过来。 宴飞霜之所以还留着她和家主的性命,便是想要得到库房的钥匙。 之前是用家主威胁她,现在又用小端威胁她…… “宴飞霜说要饿着小端,我什么时候给钥匙,她就什么时候给小端吃的。人不吃不喝活不了几日……”宴夫人变得焦急起来,“不知道家主多久能醒来。” 情势逼人,她希望家主能快点醒过来,主持大局。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苏大夫才来找他们。 “大夫,家主他……”宴夫人急急问道。 “先驱蛊,再调养。”苏大夫道。 “那家主多久能醒来?”宴夫人问道。 “若是驱蛊顺利,用药,辅以每日施针,少则十日,多则半年。”苏大夫道。 这种蛊他只见过一次,缺乏印证,认知都来源于古书,所以不确定。 宴夫人听完,先是欣喜,复而眉头皱起来。 按照最少的时间算,十日…… 小端要是饿十日,岂不得饿死? 棠鲤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如今宴家在宴飞霜的掌控之中,若是发现他们不在地牢…… 地牢门并没有打开,宴飞霜会不会想到暗藏机关? 若是发现他们在替宴家主治病,肯定会杀了他们! 即使他们不露馅,宴飞霜随时可能来顶楼,若是刚好碰到苏大夫替宴家主驱蛊或施针的时候……所以这段时间其实充满危机,随时有被发现的危险。 棠鲤将自己担忧之事说了出来。 宴夫人想了想,便道:“那就选晚上驱蛊吧,晚上被发现的可能性低。” 棠鲤和苏大夫点了点头,这件事便这么敲定了。 苏大夫将驱蛊需要的东西告知宴夫人,让她准备,便和棠鲤回地牢。 宴夫人拉住了棠鲤:“你知道回去的路线吗?要不我带你们下去吧?” 棠鲤笑着道:“刚上来的时候都记住了,您就在这陪着宴家主吧。” 那么复杂的路线都记住了? 宴夫人震惊于她的记忆力和观察力,再次觉得这位年轻的夫人很不简单。 棠鲤与苏大夫回到地牢,幸而没有被发现。 与此同时,禁闭室中。 宴小端贴着门口站着,眼巴巴地往外看去。 实际上,禁闭室封得很死,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快急死了。 两只手在门上挠着。 老棠和苏大夫不知道怎么样了。 娘看到他的信息,不知道有没有去寻他们来给老爹看病。 而且…… 宴小端再迟钝也发现,宴家变天了。 宴小端烦躁地在禁闭室里走来走去。 他好没用啊,只能被关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咕噜…… 宴小端的肚子响起一阵声响,他好饿啊,一天一夜没人给他送吃的,他快饿死了。 宴小端捂着肚子坐下。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我要见我侄儿,你们怎么还拦着我?” “五爷,宴家家规,被关禁闭室不能见任何人的,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那爷偏要为难你们如何?” 一阵吵闹声之后,禁闭室的大门便被推开了,光线猛地照耀进来,宴小端初始看不清,好一会儿才看清来人,只觉得他顶着金光,宴小端从未觉得他小叔这么帅过。 “小叔!”宴小端猛地扑向他。 宴五爷也抱住了他,这小家伙臭屁的狠,很少这么黏人的时候…… 他心里挺受用的,声音也带上喜悦:“臭小子,这么想五叔啊,五叔刚从外地回来……” 下一瞬,宴小端就从他怀里摸出一包吃的,推开他,坐在一边吃了起来。 宴五爷:“……” 所以不是想他?是想吃的? 第六百二十五章 宴小端不用饿着了 宴小端吃得狼吞虎咽。 宴五爷看他实在饿坏了,也就原谅了这小崽子。 他在外游历近一年,与家族的联系并不紧密,偶尔收到家主的信…… 也只是偶尔,所以半年没收到,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听说,大周在宴家人的帮助下,造出火器,他才发觉出了问题,赶回家来。 他听说家主被这小崽子害的生病了,他是绝对不信的,连忙来禁闭室看这小子…… 结果没想到这小崽子这么苦,饿成这样。 宴五爷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宴小端吃得差不多,宴五爷刚想和他说话,宴飞霜和宴二爷就来了。 “老五,这里是禁闭室,你就这么冲进来,是不把宴家的家规放在眼里?”宴飞霜冷声质问道。 “刑主,那我问一句,宴家家规有哪一条规定,关禁闭不给东西吃?”宴五爷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宴飞霜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管着宴家刑罚,看似很严肃,公正不阿,实际上,家规不过是她铲除异己的手段。 本来,宴家上下都是她说的算,她犯了家规,也没人敢反驳。 但是,老五这个混不吝的,就敢反驳他。 “是小端绝食。”宴飞霜道。 “我没绝食,我都饿死了,没人给我送吃的。”宴小端立即囔囔道。 “下人怠慢。”宴飞霜道。 “下人也得遵守家规,刑主可得好好处理。” 宴五爷较真到底,宴飞霜只得处理了一个看守禁闭室的下人。 “下人处理了,老五也犯了家规,也该按家规处置吧?”站在宴飞霜身边的宴二爷突然开口道。 宴家主在一众兄弟中排第三,但是他是嫡系子孙,身份不一般,所以没人称他三爷,都称家主。宴二爷负责宴家内务,宴老大和宴四爷负责家族生意,宴二爷的权力远胜于宴老大和宴四爷。宴飞霜拉拢的便是宴二爷,宴家上下被她把控的死死的。 “擅闯禁闭室,十杖。”宴飞霜道。 宴小端愣了一下,心疼他五叔,刚要说话…… 宴五爷径直往外面的长凳上一趴:“打吧。” 宴五爷哀嚎着被罚了十杖,看了一些紧紧关上的禁闭室,一瘸一拐便要往外走…… “老五,你要去何处?”宴二爷问道,“大哥和老四都在家里呢,你要去看看他们吗?” “他们不忙生意,在家吃干饭?”宴五爷惊讶道。 大哥和四哥负责家族生意,经常在外忙碌,这一下全回来了…… “一年四季都是忙,总得休息一下。老五,你刚受了罚,还是别到处乱跑,回你住处好好休息一下吧。”宴二爷道。 宴五爷看向他:“二哥,你是要软禁我吗?” 宴二爷:“……” 他猜到老五要去寻家主,话中也确实是这个意思,但是直接被点出来,他还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宴五爷看着宴二爷尴尬的神情,心中冷笑,做都做了,还不肯人说,真是虚伪。 “老五,你二哥并不是这个意思。”宴飞霜冷着脸开口道。 “那我想去看家主。”宴五爷道。 宴飞霜点了点头。 宴五爷就一瘸一拐地走了。 看着他的身影走远,宴二爷的眉头皱起。 “飞霜,为何让他去看家主?这小子机灵,难保不会看出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宴二爷道。 他一直有野心,只是畏惧家主,不敢做什么。如今,家主昏迷,活不了多少时日了,他还是觉得要小心谨慎一些。 恐怕要等家主死了,他才能彻底放心下来。 “家主活不了多久了,库房的钥匙总要交给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宴小端,就是老五。”宴飞霜道,“我觉得老五的可能性大一点,恰好老五又在这个时候回来。” 宴二爷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让老五去见家主,若是钥匙真交给老五,那他们就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宴二爷朝着宴飞霜露出个佩服的神情。 不过,老五真是没眼力,这个时候还站队家主,等家主死了,他和飞霜掌控了宴家,老五绝对没好果子吃! 看着挺机灵的,还没老大和老四识时务。 宴二爷又似想到了什么,道:“飞霜,地牢那两个小端带回来的也处理了吧,没什么用的人就别留着了。” 宴飞霜点了点头。 宴五爷去见了家主,见到虚弱的家主,便知道宴家的情况十分不妙,眉头紧紧皱着。 “他们用小端来胁迫我交出钥匙,说我一日不交出来,就一日不给小端吃饭,我实在不知道钥匙在哪里啊。”宴夫人垂泪道。 “嫂子放心,我不会让小端饿着的。”宴五爷保证道。 宴夫人松了一口气,她最担心的就是儿子饿死了,有了小叔子这句话,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留了个心眼,没将家主有救的小心告诉宴五爷。 她觉得宴五爷可以信任,但是还是小心为上。 她蠢,判断不了人心,只能采用最保守的方案。 看着宴五爷满脸担忧,宴夫人心中有些愧疚。 “嫂子你别担心,我再想想办法,家主一定会好起来的。”宴五爷道。 宴夫人点了点头,将宴五爷送出了门。 地牢中。 棠鲤和苏大夫都在闭目休息,等着夜晚的到来。 棠鲤其实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宴飞霜将他们关在这里,不给他们吃的,明显就是要饿死他们。 即使,没发现他们有从地牢中消失,他们一直活着,没被饿死,也明显很有问题。 她得想个办法,他们从地牢消失,让人不会想到他们是从暗道离开的…… 只要让这大牢不再是个密室就行! 窗户……地牢没有窗户。 那只能从大门了。 棠鲤走到牢房的门处,往外看去。 这地牢空空荡荡的,就关着他们两个人,牢里也没有看守的人。她想起那日被抓来时……门口应该有两个看守。 当然,她现在面临最大的问题不是看守,而是这牢门上的锁。 棠鲤看着那锁,用金属打造,她根本打不开…… 正在棠鲤苦恼的时候,突然听到很轻的脚步声。 第六百二十六章 驱蛊 棠鲤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便见一妖娆的白衣女子朝着她走来。 那女子极为美貌,很高挑,身形窈窕,脚步极快,脚步声很轻,几步就走到棠鲤的面前。 棠鲤发现这女子不是一般的高,需要她仰着头才能看到她的脸。 棠鲤觉得这张脸很眼熟。 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夫人别急,我救您出来。”明明是个妙龄女子,出声却是个男子。 棠鲤:“……” “裴宴?” “是我。” 棠鲤:o-o 棠鲤完全震惊了。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棠鲤道,忍不住多看了裴宴一眼,说实话,他女装真好看,倾国倾城的那种,比男装还要出彩。 “我需要方法混进来,刚好宴四爷好美色,我现在是他的美妾。” 说话间,裴宴已经利落地将锁割开了。 “这把小刀削铁如泥。”裴宴炫了一下割开锁的小刀,收进了刀鞘,放进了袖子里。 然后将门打开:“走。” 棠鲤却没有迈步:“裴宴,我和苏大夫是要走,但是不是往这走。你能不能帮我们布置从正门走的样子?” 裴宴点了点头:“没问题。” 三刻钟后,棠鲤和苏大夫回到了顶楼。 暗道的路线熟悉后,花费的时间大大减少。 宴夫人看到他们很是欣喜,告诉他们宴五爷回来了,不用担心小端饿死了。 棠鲤也松了一口气。 棠鲤突然想到一件事:“宴四爷好美色?” 宴夫人点了点头:“老四风流,身边的姑娘没断过,家主之前也劝过他,他也不听,也想与他说一门正经婚事,但是一直不收心。” 棠鲤点了点头。 裴宴是个男子,很容易露馅,一旦露馅,就有危险了。 所以,还是得让宴家主赶紧醒来,否则,他们一群人走钢丝,随时都有危险。 顶楼的房间是套房,宴家主躺在里间,苏大夫观察着宴家主,棠鲤和宴夫人则在外间说着话。 两人聊了许多事。 宴夫人聊她和家主的旧事,宴小端小时候的事。 棠鲤也会说自己的事,她相公很爱她,还有六个宝宝…… 宴夫人对她的宝宝们很感兴趣,尤其是三宝,因为她也想要个机灵可爱的女儿。 宴夫人许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她四十出头,年纪快比棠鲤打两轮了,两人俨然忘年交,如姐妹一般。 时间也过得飞快,转眼天黑下来。 吃过晚饭后,宴夫人将门关好,与棠鲤一起进了里间。 “将灯烛全点亮。”苏大夫道。 蜡烛在宴家主头顶的位置,有几十支,全部点亮。 “将宴家主的衣服脱去。” 棠鲤去了外间,宴夫人帮着苏大夫替家主脱衣服。 苏大夫拿出银针:“驱蛊要很长的时间,期间不可打断,否则……宴家主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宴夫人很是紧张,期盼着千万别出事,同时点头:“辛苦苏大夫了。” 苏大夫开始施针,施针的动作干净利落,他给人治疗的时候,十分认真严肃,完全不分心。 宴夫人看了一会儿,看着骨瘦如柴的家主,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疼。 没什么事,她怕她在这里,按耐不住情绪,打扰苏大夫,便悄声离开了内间。 宴夫人来到外间,在棠鲤的对面坐下,目光频频往里看。 棠鲤握住了她的手:“别担心,苏大夫一定能治好宴家主的。” 宴夫人安心了一些,看着棠鲤点了点头。 这夜,变得格外漫长,也格外难熬。 宴夫人进里间续了不少灯烛。苏大夫仍在施针…… 宴夫人真想时间嗖一下就飞过去,然后听到苏大夫告诉她,已经帮家主祛除了蛊虫。 直到外面,天已经微微亮了,苏大夫仍在治疗。 苏大夫已经逼出一只蛊虫了。 长相怪异的肥腻的黑色虫子,还裹着红色的血,被一根银针刺着,扔在碗里。 宴夫人看着那只蛊虫,觉得恶心。 便是着丑陋的东西让家主变成这样! “还有一只。”苏大夫道。 宴夫人看到家主的头皮上,有犹如蚯蚓一般的凸起,那凸起蠕动的速度很快,这蛊虫显然很不安。 家主的脸上也有了变化,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宴夫人紧紧地捂住唇。 家主,你再忍忍,待最后一只蛊虫逼出来,就好了!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这敲门声差点让自己心的跳出来。 门外的是谁? 她一直期盼着驱蛊虫的时候别出什么问题,如今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出问题! 宴夫人深吸一口气,看向苏大夫,便见他动作利落,并没有受敲门声影响。 宴夫人走出了里间,将门关上。 棠鲤已经站起,站在门后,警惕地看着门外。 宴夫人也走到门口处,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嫂子,我是飞霜,起了吗?”门外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居然宴飞霜? 最坏的可能发生了。 她都不敢想象,被宴飞霜发现大夫正在替家主驱蛊会是什么结果。 宴夫人腿一软,差点站不稳。 一只手托住了她的手臂。 宴夫人对上棠鲤坚定的眼神,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担心家主,想看看他。”宴飞霜道。 宴飞霜昨晚就知道地牢中,宴小端带来的大夫逃跑了,她并未将大夫放在眼里,只觉得宴家养得废物真多,也没刻意去找人。 但是,她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家主醒过来,要对她问罪。 宴飞霜从噩梦中惊醒,睡不着,等到天亮,终于按耐不住,想来看看家主的情况…… 宴飞霜敲了一会儿门,逐渐,耐性耗干。 “你要是不开门,我就让人将门撞开了。”宴飞霜冷声道。 宴夫人抖了一下,却见棠鲤的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匕首泛着冷光。 她明白棠鲤的意思,宴飞霜要是进来,只能铤而走险,硬碰硬了。 因为有棠鲤在,她没那么害怕了。 她点了点头,发出困倦的声音,似乎刚睡醒:“睡得有些死,来了。” 宴夫人的手落在门闩上,欲要打开门闩…… 第六百二十七章 宴家主醒了 就在这时,突然又是一阵嘈杂声,一人匆匆跑来。 “刑主,四爷和那裴氏闹起来了,裴氏要砍四爷!” 那裴氏实在太泼辣了,而且极其刁蛮,之前就有一次,两人打架,下人上去拉裴氏。 结果,先是被裴氏一顿打,裴氏又向四爷撒娇,鼻青脸肿的四爷顿时变脸,把拉架的下人们打了一顿。 下人们这便明白了,拉架就是挨两顿打,谁都不敢上去拉。但是,若是四爷真被砍死了,他们这些下人也要跟着死翘翘,所以只能壮着胆子来找刑主。 这妾室要杀宴家老爷,也算违反了家规,刑主会管的吧? 宴飞霜眉头一皱,很是不耐烦,想了想,老四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也麻烦。 家主反正都在房间里,昏迷不醒,也跑不掉。 她先去处理了老四的事吧。 宴飞霜转身下了楼,下到四楼的时候,就看到宴四爷绕着四楼的环形走廊狂跑,身后一个拿着菜刀的女子猛追着。 那女子提着衣裙,健步如飞,身形十分矫健。 “我错了,宝贝!我再也不敢了!”宴四爷抱头鼠窜的同时求饶。 从这两人的对话中,宴飞霜明白了,原来是老四摸了一把伺候的侍女的手,被这裴氏抓住,裴氏就发疯了,要砍老四。 老四风流,家主看不惯,觉得有辱家风。宴飞霜却不管他这些事,只要他给宴家好好挣钱就行。倒是这裴氏,不过一个妾,居然这样善妒狠毒! 宴飞霜立即让自己的人上去,制住了裴氏,要狠狠惩罚裴氏。 谁知老四那个没出息的,居然心疼了,再得到裴氏保证不再砍他后,又来向宴飞霜求情。 宴飞霜看到宴四爷看那裴氏的眼睛,带着爱意。 宴飞霜恍然惊觉,老四对这泼妇有不寻常的感觉。 宴飞霜想着她现在需要老四的支持,便放过了这裴氏。 裴氏被放开,老四连忙走了上去,抓住她的手:“你这么细嫩好看的手,不该拿刀……爷错了,以后再也不碰其他女人了。” 宴四爷拉着裴氏的手,一边哄着,一边朝着房间走去。 这件事一打岔,宴飞霜便没有去顶楼,而是去忙自己的事了。 与此同时。 苏大夫完全没被外界影响,专心致志地驱着蛊。 终于,那丑陋的蛊虫,从宴家主的鼻孔中,迅速冲了出来。 苏大夫眼疾手快,手中的银针迅速刺入蛊虫的身体,然后扔入碗中。 他呼出一口气,额头上身上都是汗水。 “好了。”苏大夫道。 宴夫人眼眶发红,连连道谢,恨不得朝着苏大夫跪下。 两人替宴家主穿好衣服,苏大夫在他的口中放着一片人参,让他含着。 棠鲤这才进来。 苏大夫替宴家主把了脉,然后道:“脉相好了许多。” 宴夫人转身,紧紧地抱住棠鲤。 “太好了!太好了!” 苏大夫太累了,棠鲤让他去休息。 苏大夫点了点头,在里间的卧榻上睡下。 “小棠,你也去睡一觉吧。”宴夫人与棠鲤宛若姐妹,称呼也变了。棠鲤陪了她一晚上,也累着了。 棠鲤确实有些困倦,便在外间的卧榻上睡下。 宴夫人睡不着,就坐在床边,握着宴家主的手,痴痴地看着他。 接下来的几日的治疗,都是有惊无险。 苏大夫给宴家主的施针,都选在晚上。 宴飞霜来了几次,都是白日,时间错开,并未撞上苏大夫给宴家主治疗。宴飞霜也并未从躺在床上的宴家主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宴五爷也上顶楼来看了宴家主数次。 实际上,宴五爷来的时候,宴飞霜都会派人盯着,偷听宴夫人和宴五爷的对话,想看宴家主是否有意愿将钥匙交给宴五爷…… 但是,他们每次聊得最多的都是宴小端,并没有其他有效信息。 宴飞霜逐渐失去耐性,难道家主没有想将库房钥匙交给宴五爷? 宴小端则依旧被关着禁闭,但是饭管够。 宴小端这人,无论多难过担心,都不会影响他的食欲。 他一吃饱,就开始担心老棠和苏大夫的安危。 后来,从他五叔的口中听说,老棠和苏大夫从地牢逃跑后,他松了一口气。 老棠和苏大夫没事就好。 不过他老爹…… 苏大夫一走,他老爹醒来是彻底没希望了吧? 宴小端的脑袋埋在膝盖间,闷闷的。 时间流逝,转眼过去十二日。 因为苏大夫说家主最快十日就能醒来。 所以,第十日的时候,宴夫人就在期盼着了。 眼睛就盯着家主的眼睛看着,期盼着他突然睁开眼睛…… 然而一日过去,他并没有睁开眼。 宴夫人睡着睡着的时候,总要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胸膛,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声,才继续安心睡着。 第十一日,家主依旧没醒来…… 宴夫人不由得担心起来。 家主为什么还没醒来? 莫不是身体出了其他问题? 第十二日…… 宴夫人便更加忧心忡忡了,絮絮叨叨地和他说着话。 “我十三岁那年,第一次来宴家,在来之前,就听说家主的名字了。他们都说家主的脾气差,性格冷,我很害怕,不想留在宴家,所以就从宴会上偷偷溜出来,结果在花园中看到一个十分好看的哥哥。我胆子小,但是哥哥太好看了,我忍不住凑上去和哥哥说话,哥哥不理我,我就跟在他身后……” “我以为哥哥讨厌我呢。后来,哥哥的父亲问哥哥看上哪个姑娘的时候,哥哥却点了我。我那时才知道,原来哥哥是喜欢我啊。” 宴夫人回忆着往事,想着他们的初见,再到他们成亲时…… “家主,成亲那一夜,喝完交杯酒,你说要一直宠着我。我一直记住呢。你是个信守诺言的人,可不能一直躺着,我现在被人欺负呢。” 宴夫人说着,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了…… 宴夫人身体猛地一震,不由得看向自己的手,确实被握住了。 她看向家主的眼睛,便看到家主的眼珠颤动着…… 家主醒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处理宴飞霜 宴家主醒了。 但是,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很快又没动静了,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昏迷了。 苏大夫替宴家主把了脉,点了点头:“宴家主的身体恢复了许多,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长。” 宴夫人很是激动。 她不是在做梦吧?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不敢说话。 家主说不定在睡觉呢,自己太聒噪,会吵醒他的。 如此,过了两日,宴家主睁开了眼睛,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宴夫人。 他想说话,说得含糊不清,宴夫人凑过去,才听清楚他说的话。 他说:“我会信守承诺。” 宴夫人的眼眶又红了。 宴家主想要伸出手,宴夫人便抓住他的手,摸着自己的脸。 又过了几日,宴家主的精神好了许多,穿上衣袍,俨然有了家主的风范。 宴夫人定定地看着他。 家主醒来几日了,她还有种做梦的感觉,心中满是欣喜,终于拨开压在心头的阴云。 宴夫人向他介绍了苏大夫和棠鲤。 “家主,你身上的不是病,而是蛊虫,是这位苏大夫帮你驱了蛊。这两位都是小端的朋友,是小端找来的。” 那么多神医都看不好的怪症,这位大夫居然看好了!他从未听过这位大夫的名姓,这位大夫真是隐于市的高人! 宴家主先是感谢了苏大夫和棠鲤,又觉得十分诧异。 小端那个不靠谱的,居然认识这么厉害的能人? 宴家主和苏大夫、棠鲤聊了一会儿,又问起宴夫人,如今宴家的情况。 宴家主听闻如今宴家被宴飞霜掌控,而宴卓居然违背家规,帮大周造火器后,很是愤怒。 “家主,你身体要紧,待身体好一些,重整宴家!”宴夫人连忙劝道。 宴家主如今的身体太差了,随时可能晕倒,说不定就被宴飞霜钻了空子。 所以,宴夫人想等家主身体稍微好一些,再去处理宴家的事。 反倒是宴飞霜那边沉不住气了。 宴飞霜先是尝试用宴小端威胁宴夫人,这法子被宴五爷打断。又想用宴五爷来套话,来个黄雀在后,但是却始终没套出什么消息…… 宴飞霜决定采用极端一些的法子。 宴飞霜将要刑讯宴小端的消息传给宴夫人,便是要以更极端的方式来威胁宴夫人! 宴家主命不久矣,她要尽快胁迫宴夫人交出库房钥匙。 若是宴夫人那没有,那她就先杀了宴小端,除掉这个祸患后,再将宴家翻个底朝天,总能找出来! 实在不行,就去找墨家,看是否能破解库房的机关。 宴小端被押到了刑堂。 “宴小端,你先是毒害家主,又勾结外人,想要祸害宴家,可认罪?”宴飞霜道。 刑堂阴森森的,面前还摆着血淋淋的刑具。 宴小端浑身发冷,觉得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但是,他没做过的事,是绝对不会认的! “我没有毒害家主,也没有勾结外人,你口中的外人是我找来给我爹治病的大夫!”宴小端道。 “你毒害家主的事证据确凿,是你送去的药,家主吃完后就昏迷不醒,你还想狡辩,你真的以为自己是家主之子,我就不敢对你怎样了吗?”宴飞霜冷声道,“无论谁,只要做出危害宴家的事,我都不会放过!” 宴飞霜说得很是正义凛然:“来人,上刑!” 宴飞霜的刑罚并非杖责,而是一些刁钻狠毒的刑罚, 那些刑罚很疼,但是一时要不了人命,是漫长而痛苦的折磨。 就在宴飞霜刚下完命令,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宴飞霜,危害宴家的人是你吧。”这声音冷冰冰的,并不大,却令刑堂中的人都愣住了。 宴飞霜满脸的难以置信,不可能! 家主很谨慎,也熟悉各种毒药,很难对家主下毒,那蛊虫是她花费了巨大的功夫求来的,中了蛊虫后,身体只会越来越虚弱,不可能醒来! 宴小端则是满脸惊喜。 他老爹,醒了?! 所有人都看向门外,只见来人很高,很瘦,脸颊凹陷,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但是身体却带着威严的气势。 确实是宴家主! 宴家主真的醒过来了! 宴小端朝着宴家主扑去:“老爹!” 宴家主默默地走到一边,宴小端扑了个空,差点摔在地上。 “你爹刚醒,哪禁得住你这一扑?胡闹。”宴夫人嗔怪道。 宴小端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他真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宴小端看到他爹娘身后的老棠和苏大夫,顿时明白过来,老棠、苏大夫和他娘接上线了,救了他爹! 他恨不得给老棠和苏大夫磕十个响头! 他有很多话想说,想问,都忍着。 因为现在不是好时机,他爹有更紧急的事要处理。 宴小端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宴家主身后。 宴家主朝着宴飞霜走去,走到她的面前。 宴飞霜反应过来,脸色有些难看:“家主,您醒了,实在是太好了。至于危害宴家,我宴飞霜一心为宴家,从未有二心,家主可是听信了谁的挑拨?” 宴飞霜看向宴夫人,意思十分明显。 这个时候还怪她,宴夫人差点被气笑了。 她真当家主是傻子吗? “宴卓呢?宴卓违背家规,在外造火器,难道没你的纵容吗?”宴家主道。 “宴卓造火器?不可能的,这是没有的事!家主,您不能听信一面之言,宴卓只是出去历练了,不信您去查!”宴飞霜解释道。 宴飞霜说话的功夫,刑堂的门却悄悄关上了。 宴飞霜知道她哥的本事,他醒来,就绝对无法蒙骗他。 她现在只有一不做,二不休…… 家主刚醒来,身体虚弱,宴夫人和宴小端都是废物,还有这两个外人,也是弱不禁风,这几个人一点战斗力都没。 而这刑堂,全是她的人,各个都是练家子! 宴飞霜眼中的杀气涌动着。 宴家主很明显发现了,看着关紧的门,再看向宴飞霜,他的神色如常,并不慌乱。 “飞霜,我对你向来不薄吧?为何要如此?”宴家主道。 “不薄?宴卓比宴小端优秀多了,就因为宴小端是你的亲儿子,你就把他当继承人培养,哪怕他会毁了宴家!” “家主,我也是为了宴家着想,不想宴家毁在一个废物手里。家主别怪我!” 宴飞霜话音落,刑堂中的人便朝着宴家主围了过来。 第六百二十九章 逐出宴家 宴家主并不在意那围过来的人,而是冷眼看着宴飞霜,她所说一切,不过都是为自己野心找的借口,遮掩自己的贪婪和丑陋! 那些围过来的人,手里都拿着刀,刚想动手,却突然都顿住了。 只见宴飞霜被一女子用匕首抵住了脖子。 所谓擒贼先擒王…… 原来,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棠鲤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宴飞霜的身后,制住了她。 谁都没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居然胆子这么大,会作出这般举动,所以,谁都没有防备她。 “谁若是再靠近,我就杀了她!”棠鲤冷声道,手下用力。 宴飞霜感觉到自己脖子一凉,流血了! 她感觉到杀意,这女人真可能杀了自己! 宴飞霜的眼中闪过愤恨,她真是大意了! 宴家主其实同样没想到棠鲤会动手,心中再次感叹小端带来的朋友的不简单,这般情况下,他便作出一副都在自己安排之中的模样,看向那些顿在原地的人。 “你们若是及时收手,本家主将从轻处理。”宴家主道。 家主在宴家颇具威严,那些人看了一下受制于人的宴飞霜,再看了一眼家主,最终选择收了刀。 “把门打开,去把老大老二老四老五叫过来。”宴家主继续下令。 老五是最先来的,他听闻家主有令,甚是欣喜。 家主醒来了?! 宴五爷半跑着进了刑堂,看到活生生站着的宴家主,开心坏了,朝着他扑了过去。 只是还没碰到,就被宴小端挡住了。 “咋咋唬唬的,一点规矩都没。”宴小端面无表情道。 宴五爷:“??” 这小崽子跟他说规矩?! 不过,他也回过神来,想到家主的严厉,连忙站直了身体,恭敬道:“家主。” 宴家主点了点头。 他冷着一张脸,但是看宴五爷的时候,是带着温情的。 片刻后,宴老大和宴四爷也来了。 这两人听到传唤的时候,很是惊讶。 昏迷的家主居然醒来了? 他们有些庆幸。 幸好没有倒向宴飞霜。 他们就怕万一家主醒过来。 如今家主真醒过来了,希望家主不要怪罪他们。 两人走到家主的面前,恭敬行礼。 还剩宴二爷了。 宴飞霜的最后希望寄托在宴二爷身上,他们是一条船上的,已经完全背叛家主,唯有拼死一搏。二爷掌管宴家内务,说不定有办法翻盘。 然而,当看着宴二爷被五花大绑着押进来的时候,宴飞霜的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 彻底没翻盘的机会了。 宴家主坐在刑堂上的主位上,宴二爷和宴飞霜则跪在地上。 “宴飞霜,我身上的蛊虫是你下的吧?当年你外出,久未归,便是去寻这种蛊虫?”宴家主冷声质问道。 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两只胖乎乎的丑陋的蛊虫。 “这种蛊虫,初始时如蚂蚁一般大小,靠吸食我的精血,养到这么大。”宴家主看着堂下之人,“宴飞霜,你干的好事!” 宴飞霜盯着那蛊虫没有说话。 他们是亲兄妹,以前,她哥对她很好,但是自从那女人出现后,她哥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他们成亲,他哥眼中只有那女人,后来有了宴小端…… 她也成了彻彻底底的外人! 无数次,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宴飞霜都觉得自己心中妒火焚烧。 烧到后面,她彻底死心。 她之所以下蛊,都是因为被她哥伤透了心。 她是他亲妹妹啊,怎能对她这般冷漠? “你不仅对我下蛊,还纵容宴卓违背宴家家规,帮助大周造火器。宴家家规前十条,被你触犯了大半。宴飞霜,你执掌刑罚,知道这该如何处罚吧?”宴家主道。 宴家家规,若是触犯多条,则一条一条处罚。 谋害家主和私造火器,都是最严重的,该逐出宴家! 一旦被宴家逐出,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惩罚,比其他刑罚都要残忍。 “家主,我……我错了,家主只要不把我逐出宴家,怎么罚我都可以。”宴飞霜喉咙干涩道。 “你执掌家规,家规上可有‘网开一面’一条?”宴家主冷冷道。 “但是,我是你妹妹啊,亲妹妹!”宴飞霜声音猛地拔高。 “无论何人,都不可违背宴家家规!”宴家主道。 “若是她犯了家规呢,家主也可做到一视同仁吗?”宴飞霜猛地指向宴夫人。 宴家主点头:“自然。” 宴飞霜并不信。 “我不会触犯宴家家规,我身为家主夫人,当以身作则。”宴夫人开口道。 她不会让家主为难。 倒是宴飞霜,觉得家主不念亲情,却不曾想,错的是她自己! 当她做出那些违背家规的事,就该想到这个下场了! 宴家主处理了宴飞霜和宴二爷,丝毫不心慈手软。 两人小的刑罚不一样,不同数目的杖责,但是大的处罚一样,都是从宴家族谱除名,赶出宴家! 无论如何哀求,宴飞霜和宴二爷都被拖了下去。 宴家主继续下令,自己暂管刑罚,内务则交给宴五爷和宴小端。 若是以前,宴小端肯定觉得管内务烦死了,逃跑了。 但是,经过这件事后,他成长许多。 他知道他老爹很累,如今大病初愈,又要掌管着诺大宴家……他想做些事来帮助他分担压力。 所以,便接受了他老爹的安排。 他身上流着宴家的血脉,不能只享受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却不负责任。 宴家主处理了最紧急的一件事后,精神已经有些不济了。 “家主,剩下的事晚些处理吧?” 宴家主点了点头。 宴夫人扶着宴家主,离开刑堂,回了住处。 棠鲤和苏大夫也松了一口气。 两人之前是阶下囚,如今已经成了贵客,被请到一个院子中,好几个下人伺候着。 宴四爷也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看似冷静,一迈进自己的房间,就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 “宝贝,吓死我了,家主居然真的醒了,幸好我留了个心眼,没听宴飞霜忽悠。”宴四爷朝着镜子前坐着的女子走去,想从背后抱住她,却被她闪开了。 宴四爷看着眼前与自己一般高的女子,望着她绝美的容颜,心脏砰砰跳。 宴四爷对这姑娘是一见钟情,很想一亲芳泽,但是这美人却只允许他摸摸小手,搂搂抱抱。 纵然并未有进一步的亲密举动,宴四爷却越陷越深。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没得到,所以被吊着,更想得到。 “宝贝,陪我饮两杯酒,庆祝我逃过一劫吧。”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明显有坏心思,不是喝酒这么简单。 宴四爷又威胁道:“你要是不陪我,我就去找其他人了。” 裴宴看着他,似笑非笑。 他之前形势所迫,得有个身份留在宴家,好行事…… 如今,宴家主醒了过来,他不需要伪装成女人了。 裴宴之所以还穿着女装,其实是想给宴四爷一个‘惊喜’,报答他这段时间的动手动脚。 “四爷,我有个宝贝要给你看,你过来。”裴宴也是个奇人,不仅扮女人很像,这伪装的声音也如女子一般,清脆悦耳。 宴四爷晕乎乎地走了过来。 “什么宝贝……” 裴宴的手落在自己的腰带上。 宴四爷的眼睛猛地瞪大,直勾勾地盯着,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美人突然这么热情,他好激动! “四爷,看好了哦。”裴宴脸上的笑意更深。 下一瞬,宴四爷的表情如遭雷劈! 第六百三十章 回家 接下来的几日,宴家主忙着肃清宴家,棠鲤和苏大夫则被以贵客的规格招待着。 棠鲤听说,在宴家,能以这种规格被招待的,也只有传承机关术的墨家和兵术孙家等家族的家主及核心人员。 棠鲤还听说,宴二爷受刑的时候便扛不住断了气,宴飞霜也是气息奄奄,被扔出了宴家。 这些都是裴宴告诉她的。 裴宴恢复了男装,一身白衣,风流倜傥,容颜极盛。 说起来,棠鲤认识的人中,裴宴和杜夜都是偏柔和一些的长相,但是却是不同的类型,若是比作女子,裴宴就是小白花,杜夜则偏浓艳。 也难怪那宴四爷会对女装的裴宴情根深种,因为裴宴女装实在太美了。 棠鲤当初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都呆了一下。 宴夫人也时常来陪着棠鲤聊天。 之前,宴家主昏迷不醒,两人聊的话题故作轻松,为了熬时间。 如今,宴家主醒来,两人便聊开了,天南地北的聊。 棠鲤可谓大开眼见。 棠鲤本来以为,如今的天下局势便是,天下三分,三足鼎立。 从宴夫人的口中,她才得知,原来这个世界在几百年前,也有百家争鸣。如今几百年过去,有些家族并未没落,而是延续下来,成了隐世大家。 比如宴家、墨家、孙家…… 每个家族的家规也不尽相同,有的人选择避世,有的人选择出世,史书上几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其实都出自这几个家族。 棠鲤还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有一些特殊的种族,比如拜月族。这一族隐居山林,以月亮为尊,他们的族人有个特征,就是力气奇大。 棠鲤突然想到她的相公和三宝,这俩家伙都是力气奇大。 不过,她相公爹是皇帝,娘是萧家女,三宝也是在父母有了弟弟后被抛弃,时常往卫擎跟前跑,才被卫擎收养,这两人都不可能是这拜月族的。 棠鲤就跟听话本似的,听得津津有味。 棠鲤想,子熠肯定对这些更感兴趣。 在宴家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但是,棠鲤其实更想回家。 她相公肯定想死她了,她也好想她相公啊,想他的怀抱…… 这个世界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她就能跟她相公视频了,何至于这十几日,脸都看不到。 还有两个宝宝。 棠鲤突然体会到她相公说的,离家太久怕两个宝宝都不认识他。 棠鲤也怕,怕两个宝宝不亲她。 “宴卓的事,家主的身体太差了,又加上宴家初定,所以家主走不开。家主想让小端去处理此事,但是小端年纪太小,便想让一个长辈带着。”宴夫人道,“老五忙着内务,老四倒是有空,但是几日前突然病倒了。所以只能让大爷带着去,大爷忙碌,恐怕还得等两日。” 棠鲤点了点头,没办法,只能耐心再等两日。 倒是这四爷,她记得,之前裴宴男扮女装,便是做这四爷的妾吧? 棠鲤上次在刑堂的时候见过四爷,她记得是个清俊的青年,看起来二十七八的年纪。 看着身强力壮的,怎么突然病倒了? 棠鲤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不知道,就躺在床上,丢了魂似的,茶饭不思。”宴夫人道。 棠鲤点了点头。 棠鲤耐着性子做好再等两日的准备。 却没想到当日傍晚,宴小端便来告诉她,明日启程。 “宴大爷忙完了?”棠鲤很开心,也有惊讶。 “没,四叔跟我一块去。”宴小端道。 棠鲤点了点头,没做他想。 倒是门口守着的、一身白衣的裴宴,露出惊讶的表情。 没被吓到? 宴家主的身体还没恢复,苏大夫便暂时留在宴家,替他看病。 棠鲤、宴小端、宴四爷三人前往大周京城。 翌日。 宴家主和宴夫人亲自给他们送行。还有宴五爷、苏大夫也在。 “苏大夫,还要辛苦你一段时间了。”棠鲤道。 “辛苦什么,悬壶济世,就是医者该干的。”苏大夫笑着道。 他唯一牵挂的,就是家中的夫人,因此写了一封很长的信,让棠鲤转交给苏夫人。 宴夫人抱了抱棠鲤:“若是有机会,来宴家常住。” 棠鲤点头:“好。” 宴家主面无表情,却给了棠鲤一枚令牌:“若是有用得着宴家的地方,宴家定当鼎力相助。” 棠鲤接过那枚令牌,知道这不是一枚普通的令牌,而是代表宴家的一个承诺,乃是无价之宝。 宴小端眼巴巴地盯着宴家主:“爹,您就不想给点什么给我吗?” 宴家主面无表情:“这次事情办不好,回来打断你的腿。” 宴小端:“……” 老爹,我真是谢谢您啊! 他们分两辆马车,棠鲤一辆,宴小端和宴四爷一辆。 棠鲤的马车,由裴宴负责赶。 裴宴坐在马车前,便见宴四爷走了过来。 裴宴神色如常,含笑看着他,仿佛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 宴四爷则恶狠狠地剜了裴宴一眼。 要知道,这一段时间,他可谓噩梦连连,梦到与一女子亲昵,转头,那女子就变成了男子。 他也不敢亲近姑娘了,生怕那姑娘让他看宝贝! 这一切,都是裴宴害的! 宴四爷越想越气,觉得不能就这么放过裴宴,要报复他,所以便从床上爬起,决定陪宴小端去大周京城! “你等着!”宴四爷恶狠狠道,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 裴宴轻笑一声,笑容没有温度,对他的威胁浑不在意,而是对马车里柔声道:“夫人,启程了。” 听到里面传来的应声,裴宴一甩马鞭,马车动了。 依旧是陆路转水路,再转陆路,七日时间,回到了大周京城。 回到京城的时候已是黄昏。 一入城,棠鲤便看到城门旁的高大男人。 棠鲤并没有提前写信回来。 她日夜兼程,信到的时候,人也差不多到了。而且,宴家地址是个秘密,传书信就可能暴露,种种原因,便没有写信。 她相公却在这里等着…… 棠鲤觉得,她相公便是如她之前一般,日日来城门处等。 想着她相公日日眼巴巴地等着,棠鲤鼻子一酸,连忙从马车上下来。 第六百三十一章 一起睡 卫擎也快步走了过来,托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两人便在大庭广众下亲昵。 另一辆马车上,宴四爷看得目瞪口呆,这两人也太旁若无人了吧。 他这么风流,见惯男女之事,看着都替他们害臊。 宴小端则翘着二郎腿,习以为常。 当你连续三年,时时刻刻都吃着狗粮,不习惯都难。 棠鲤没有再坐马车,而是与卫擎骑着马,慢悠悠地走回了侯府。 “媳妇儿,我昨晚就梦到你回来了,今天一看,果然回来了。” 卫擎的胸膛里溢满了惊喜。 说是昨晚做梦,实际上,那样的梦,他每天晚上都做。 可惜,每次醒来,媳妇儿都不见了。 卫擎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去了刑部,脸色也特别不好。 刑部那些人也察觉到尚书的心情不好,只觉得乌云压顶,做事也分外小心翼翼。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那冷脸的尚书大人,此时终于心情大好,抱着他媳妇撒娇。 “媳妇儿,我好想你呀。”卫擎道,“你想不想我呀?” “当然想。” “嘿嘿,我好担心你,平安归来就好。” “我是锦鲤呢,遇到什么都能逢凶化吉。” “我知道,但还是忍不住。”他的脸在她的脖子上蹭了蹭。 两人说着毫无营养的话,都觉得分外有意思。 回了侯府。 棠鲤先将苏大夫的书信交给了苏夫人,浑身脏兮兮的,想先洗个澡。 “媳妇儿,我帮你洗。”卫擎很是殷勤道。 他现在就想黏着媳妇儿,一刻都不分开! 卫擎说是帮洗澡,便帮着洗澡,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媳妇儿累着了呢,不忍心让她更累了。 棠鲤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便跑去看两个宝宝了。 两个宝宝刚刚吃完东西,糖宝宝懒洋洋地躺着,沐宝宝则分外精力旺盛,在床上爬来爬去。 见到棠鲤,糖宝宝终于有了反应,扭动着她尊贵的小身子,朝着棠鲤凑近。 棠鲤一把就将小家伙抱进怀里。 沐宝宝也爬到了棠鲤的身边,伸出小手来扒拉棠鲤的衣服。 棠鲤也将他抱起,掂了掂:“咱们沐宝宝又胖了。” 两个小宝宝还黏着她,没有不亲她,棠鲤很高兴。 棠鲤埋头在糖宝宝的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奶香味,浸入鼻息。 “一到傍晚,糖宝宝就四处找娘亲,找不到就哭,想娘亲呢。”奶娘道。 棠鲤甚是惊讶。 若是说沐宝宝哭,都很正常,但是糖宝宝这小女王一般的宝宝居然想她想哭了?! 棠鲤感觉到甚是荣幸,忍不住又猛亲了一下糖宝宝。 沐宝宝也把奶呼呼的小脸凑近,眨巴着大眼睛,用意很明显:沐宝宝也要~ 棠鲤也亲了沐宝宝两下。 两个小宝宝黏着棠鲤。 开始,卫擎看着媳妇和两个宝宝,心里满满的幸福。 但是渐渐的,他有些不满了。 这两个小宝宝这么还没闹腾够? 把媳妇儿还给他啊! 若是其他人,他早就赶走了。 但那是媳妇儿给他生的宝宝,他只能憋着。 好不容易等到两个宝宝闹腾够,他拉着他媳妇儿的手走出房间,便看到迎面走来的三宝。 三宝一身红衣,很是飒爽,漂亮的小脸蛋上洋溢着喜悦,快步走来。 “娘亲~”三宝欢喜叫道。 棠鲤看到三宝也很欣喜,伸出手便将软乎乎的小姑娘抱进怀里。 “娘亲,我好想你,今晚我们一起睡吧?!”三宝紧紧搂着棠鲤的脖子,眨巴着眼睛,撒娇道。 卫擎如遭雷劈,他想和媳妇睡呢! 小崽子多的弊端显露出来了。 但是,沐宝,糖宝,三宝,都是他的崽,不能偏心。 三宝看着她爹一副受打击的神情,小脸露出一个坏坏的笑。 棠鲤知道三宝在逗她爹呢,捏了捏她挺翘的小鼻梁:“小坏蛋。” 三宝凑近棠鲤的耳朵:“爹爹好笨哦~” 棠鲤看着他相公,犹如大型犬耷拉着脑袋,也笑了。 确实好笨。 “算了,我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还是自己睡吧。”三宝慢悠悠道。 卫擎顿时一喜。 三宝见娘亲累了,只说了一会儿话,便让她娘亲去休息了。 棠鲤和卫擎回了房间,棠鲤确实累了,躺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借着月色,便见她相公以一个妖娆的姿势躺在她身边—侧躺着,手撑着脑袋,黑发披散着,直勾勾地看着她。 见棠鲤睁眼,卫擎便凑近,在她脸颊上偷了一个吻。 “我睡了多久?”棠鲤问道,声音有些哑。 “差不多一个时辰。”卫擎道。 “小端和宴四爷呢?”棠鲤继续问道。 “都安排住下了,宴小端对侯府比我都熟。”卫擎笑着道,“这臭小子,转眼就成了宴家少爷。” “他那副样子,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 “也对,意料之中。媳妇儿,你在宴家如何?” 棠鲤将在宴家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但是,卫擎还是听出其中的危险。 纵然媳妇儿回来了,他还是一阵后怕。 他紧紧地搂着棠鲤的腰,吻落在她的额头、脸颊、下巴,逐渐往下,恨不得全身都亲一遍,确认自己的宝贝安然无恙。 棠鲤被他弄得脖子发痒,笑着推他:“别闹。” 卫擎将脸埋在她的脖子上,乖乖的,不闹了。 “媳妇儿,要是我跟你一起去就好了。”卫擎闷闷道。 不用分开,不用想念,还能一起面对困境。 “我们不是有各自的事吗?你得照顾两个宝宝,还得看着赵殊……”说到‘赵殊’,棠鲤的面色严肃起来,“赵殊这段时间搞事了吗?” “赵殊忙着火器司的事,据说新火器要造出来了,正春风得意呢,睿王府的访客络绎不绝。这新火器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吹牛的。”卫擎哼哼道。 他实在看不惯赵殊那得意的样子,还总是在他面前晃悠,烦死人了。 “小端和宴四爷来了,宴卓要完蛋了,赵殊的得意也快到头了。”棠鲤笑着道。 “从高处摔下来,摔死他!”卫擎继续哼哼。 他都迫不及待想要看这一幕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 宴卓是叛徒 宴小端和宴四爷休整了一日,第二日便准备去处理叛徒之事。 宴四爷提出要裴宴赶马车,很简单,他想趁机报复,折辱裴宴。 棠鲤并没有答应。 她知道宴四爷和裴宴之间的恩怨,自然是向着裴宴的。 她刚想说让其他人赶车,裴宴便先开口了。 “四爷真诚相邀,裴某乐意之至。”说着,还用深情的桃花眼看着宴四爷。 宴四爷:呕!明明是他想折辱裴宴,为什么被恶心的是他自己? 棠鲤含笑,她还担心裴宴被欺负,实则裴宴的段位高许多。 宴小端和宴四爷,乘着裴宴赶的马车,去了火器司。 火器司中。 众人忙得热火朝天。 其实今日,火器司中有一位尊贵的客人,乃是微服的皇帝。 赵殊说新型火器即将制好,所以他便来看看。 这新型火器叫火炮,将火药进行投射,能进行远程攻击,用于攻城等。 若是大周有了此物,在攻战中将无往不利! “父皇,您看,这便是火炮,这部位是……”赵殊介绍着火炮的构造。 皇帝听的认真,不时点头。 “宴先生这段时间都没休息,没日没夜的造,很快就要造好了。”赵殊道。 实际上,宴先生来的时间很少,都是火器司的工匠在忙活! 但是,毕竟宴家这个名头好使,宴家就是个活招牌,又因无论宴先生贪婪还是懒散,都是宴家人,之后的火器还要靠他,赵殊得讨好着他,所以这般说。 皇帝看向宴先生,笑着道:“辛苦宴先生了。” 宴卓不卑不亢:“陛下客气。” 门外,突然有人禀报:“大人,外面来了两人,自称是宴家人,想要找……”那人顿了一下,外面人的原话是‘叛徒’,他改了个称呼,“找宴先生。” 赵殊听闻,有些惊讶,又来了宴家人?找宴先生?莫非是宴先生的故友? 他心中是开心的,宴家人,自然越多越好,最好更有本事,为他所用! 宴卓也惊讶,难道说姑母已经坐上家主的位置?派人来帮他的? 两人各怀心思,去了前厅,见来人。 皇帝毕竟是帝皇,有架子,不是谁都见,又有些好奇来的是何方人物,所以便站在客厅的后面,想听他们说话。 不一会儿,外面的人便被引了进来。 来者二人,一人不到二十岁,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一人不到三十岁,气质儒雅。 赵殊观察着二人。 宴卓在看到二人的时候,脸色顿时变了。怎么会是他们? “二位请坐,”赵殊道,“二位是宴家人?” 宴四爷道:“这位是宴家少主,我是宴四爷。” 宴小端抬头挺胸,不苟言笑,有几分气势,颇能唬人。 宴家少主? 他只知道宴先生是宴家人,却不知道在宴家是何地位,但是,肯定比不过这位宴家少主。 赵殊眼睛发亮,看向宴小端。 宴小端烦死赵殊了,他给老棠做了三年多的下人,自然知道这赵殊是老棠的仇人。 这人虚伪又恶毒,宴小端很讨厌他。 但是想着自己是宴家少主,代表的是宴家,便没有喜怒形于色,面无表情地坐着。 “二位此番来……” 宴小端道:“处理叛徒。” 赵殊愣了一下。 宴四爷解释道:“宴卓就是宴家的叛徒,偷了宴家的火器的图纸,造火器。” 赵殊很快就明白他们口中的叛徒指的就是宴先生。 宴先生是叛徒?! 不可能的! 若宴先生是叛徒,那他不是攀上宴家,而是得罪宴家啊! 火器也没法继续造下去。 父皇对他的信任和赞赏也会消失。 那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就白费了。 他将跌落云端! 他无法接受这件事。 “他们胡说八道!”宴卓冷声道,“王爷不可相信他们!我才是宴家人,他们是假的,轰出去!” 对,他们胡说八道! 赵殊刚要说话,一个声音响起…… “二位如何证明自己才是宴家人,这位宴先生是叛徒呢?”这时候,从后面走出一样貌威严之人,正是周帝。 赵殊的脸色发白。 他本来想将这两人直接处理了,却忘了他父皇还在。 宴小端不认识周帝,但是看着赵殊对他的态度,以及他的周身气度,猜到他的身份。 “有家主写的信。”宴小端道。 宴小端拿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周帝接过那信,看了起来。 信上写了由宴家少主带回叛徒之事,落款处有一枚印记。 这封信,其实就是作为信物,证实来人的身份,便宜行事。 周帝看着那印记,若有所思。 他见过宴家的印记,和这封信上很像,但是并不能分辨真伪。 然而,对他来说,其实真假宴家人都无所谓,只要能替大周造火器就行了。 当然,不能得罪宴家,否则宴家一怒之下,教授其他国家造火器就不好了。 赵殊也看了那封信。 “一封信也证明不了你们的身份。”赵殊道,“要么你们也造一件火器出来看看?” 宴小端轻嗤一声:“妄想!” 宴四爷开口:“我们宴家有家规,火药不能用于造火器,所以少主才拒绝。” “那如何证明你们是真宴家人?”赵殊道。 “宴卓是叛徒,图纸也是他偷的,他并不会造火器。”宴四爷道。 “但是他造出了震天雷。”赵殊道。 “震天雷是基础,宴家人都会造,但是其他的就难了。”宴四爷道。 “胡说,宴先生正在造火炮。” 宴四爷看向宴卓,似笑非笑:“你会造火炮?” 宴卓的目光垂下去,没有说话。 “宴先生自然会!”赵殊道。 周帝适时开口:“你们各执一理,难以分辨真假。当然,我们大周对宴家是十分尊重的。若是有谁做出损害宴家之事,定当同仇敌忾!这样吧,还是用事实说话,以此判断真假。” 周帝看向宴小端和宴四爷:“二位先在大周住一段时日,大周的风土人情相当有趣,我会派人陪着二位。”周帝又看向宴卓,“宴先生,这火炮,你觉得还需多久造出来?” 宴卓其实也说不准,他对火炮也是一知半解啊! 他想了想,含糊道:“几个月吧,火炮这种高难度的火器……” “十天。”周帝道,“十天请宴先生造出火炮,证实自己宴家人的身份。宴先生觉得可行吗?” 周帝的语气很强硬。 宴卓觉得头昏,想拒绝…… 赵殊了解父皇,这个时候,根本没拒绝的权力。 而且,这要是拒绝了,不是直接表明自己不会造火炮吗? 火炮已经快成型了,赵殊觉得十天够了。 赵殊道:“宴先生,你是宴家人,没问题的。” 要是摇头,就不是宴家人。 宴卓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落到架在火上烤的地步。 宴卓被赶鸭子上架,只能点头。 这件事便被这么定下了。 宴小端和宴四爷被奉为座上宾,被请到一座繁华的院子里住下。 “这大周皇帝真是个老狐狸。”宴四爷道。 说的话,完全把自己摘出来,不得罪宴家。 这般处理方式,他们确实也没法有异议。 “十天,宴卓肯定造不出来火炮。”宴小端道,“给他十个月都不行。” “那就等着看好戏。”宴四爷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目光不受控制地盯着几个美人看,“大周的美人真多,皮肤真细腻,和大齐美人比,别有一番风情……” “四叔,美色害人,你收着点,别被人钻了空子。”宴小端提醒道。 宴四爷点了点头:“知道了。” 心里却蠢蠢欲动起来。 第六百三十三章 送美人 火器司。 周帝已经离去,客厅中只剩下赵殊与宴卓二人。 赵殊看着宴卓,笑着道:“宴先生,这十天要辛苦你了,我对这新火器的威力可是好奇的很。” 事已至此,宴卓硬着头皮点头:“王爷到时候便可以见识到了。” 赵殊走后,宴卓的身体一下软了下去,靠着椅子,闭目思索。 他的脑袋乱哄哄的,好一会儿才理出一条思路。 那封信上有家主的印记,看来义父已经醒过来了,那姑母…… 姑母恐怕凶多吉少。 没有人护着他了。 他如今已是宴家的叛徒。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火炮造出来,获得大周的庇佑。 大周不会为了他与宴家为敌,但是一旦有价值,大周堂堂一大国,总能想办法保下他,依旧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火炮嘛,他虽然不知道具体的造法,但是有图纸,他又是宴家人,有天赋,肯定能造出来的! 宴卓说服了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精神一些,起身往造火炮的地方走去。 他一进去,几个工匠就围了上来。 “宴先生,您终于来了,有几个问题我们想请教您一下。” “宴先生,我们明明是按照图纸设置的,但是几次抛射总是失败,您能看看究竟是什么问题吗?” “还有这点火,时常点不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您看看这个……” 一堆问题朝着宴卓砸来,砸得他头晕目眩。 他想了几个借口,将众人糊弄过去,终于得到片刻的休息。 这种生活太累了,和之前锦衣玉食、美女在怀的日子,完全不能比。 他很怀念之前的逍遥日子。 他很不想待在火器司。 但是想到那十日之约,只能硬着头皮待下来,与那些工匠们一起研究着解决的办法。 赵殊回到了睿王府。 他从宴先生的犹豫中察觉出,那宴先生其实就是宴家的叛徒。 他看出来了,他父皇自然也看出来了。 之所以定下十日之约,便是想给宴先生一个机会。 毕竟,宴家家规,不可将火药用于造火器,要让宴家人造火器基本不可能。所以这位宴先生,即使他是叛徒,只要能造火器,就是对大周有用…… 也是看出这一点,赵殊才强行应下来。 赵殊之前问过工匠,那火炮只剩几个问题没解决,十日应该可以。 但是,他还是觉得两手抓安稳一些。 毕竟,另一边可是宴家的少主,将来的宴家家主,可得好好巴结着…… “来人,”赵殊叫来了侍卫,“你们调查一下那宴少主和宴四爷,查查他们的喜好。” 侍卫领命而去。 翌日,赵殊就得到一个不得了的信息,也因此断了他想巴结宴家少主的念头。 那宴家少主名叫宴小端,落难的时候,被棠鲤捡了回去,说是做下人,其实锦衣玉食的,就和侯府的少爷一样。 宴小端和棠鲤的关系很好! 他和棠鲤是敌对的关系,宴小端绝对站在棠鲤那一边。 赵殊第一百零八次后悔,当初他娶的为何不是棠鲤?! 若是有棠鲤助力,他早就坐上储君之位了! “继续盯着,那宴四爷是宴少主的叔叔,着重看看他的喜好。”赵殊道。 无论是喜好还是把柄,抓住一个就行。 转眼,五日过去。 这五日,宴卓可谓苦不堪言。 宴卓本来觉得,造个火炮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五日下来,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他意识到,这火炮他是造不出来了。 他不能再继续留在大周京城了。 否则,到时候,大周不会庇佑他,宴家也不会放过他! 唯一的出路,就是跑。 这一日,宴卓以太过劳累为由,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这府邸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改建的,假山流水,雕栏画栋,极其奢华。 宴卓很舍不得这一份奢华。 他贪恋地看着这一切,这是他最后一次享受了。 他让侍女们打了水,在众美环伺下洗了个澡,又与自己最爱的美人春宵一度。 翌日。 天还未亮,宴卓便悄声起床,乔装打扮一番,又将一些贵重的东西塞进包裹里…… 他看着一屋子的字画、花瓶,各个都是价值连城,恨不得全都搬走。 可惜,他搬不走,只能挑一些小件。 宴卓收拾好,就悄声走到后门,打开后门,要出去…… 然而门一打开,便看到外面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赵殊! 宴卓的脸色顿时一变。 完蛋! “宴先生,你这是要去哪里啊?”赵殊皮笑肉不笑道。 宴卓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我……我就出去散散步……” “宴先生散步还要带着包袱?” 宴卓讷讷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殊看了一眼天:“这天眼看着要下雨了,而且,距离火炮造成的日子只有四天了,宴先生还是别去散步了,早点去火器司干活吧。” 赵殊的话音刚落,两个侍卫便走了上去,粗暴地拖着宴卓,往里走。 赵殊跟在身后。 火器司中有他的人,这府邸也是赵殊的,里面也全是他的人。 所以,宴卓做了什么,都是在他的眼皮底下。 他知道五日过去,火炮毫无进展。 也知道宴卓想跑路…… 赵殊知道后勃然大怒。 他要被这骗子害死了! 于是带着人来拿人了! 宴卓骗了他,还让他当大爷伺候着,付出那么多财力和人力,这就想跑?! “宴先生,时间不多了,你也休息够了,还是赶紧回火器司吧。”赵殊道,眼神阴鸷,“还有四日,本王要看到火炮,否则,就是你的命。” 宴卓脚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宴卓被送回了火器司。 赵殊回了睿王府,快被气死了,头脑发胀。 这时,下人来汇报,说美人们准备好了。 赵殊抬起头,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 前几天,侍卫就来汇报,说那位宴四爷喜欢美人。 赵殊便投其所好,搜罗了许多美人。 “给那位宴四爷送去。”赵殊道。 若是能讨好并拿捏住那位宴四爷,他就多一条路走。 赵殊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第六百三十四章 试试新火器 一座府邸中。 这段时间,宴小端和宴四爷被奉为座上宾,受到很好的款待。 宴小端没有再去侯府。 他知道许多人盯着自己,若是被大家知道他和老棠的关系好,肯定会有很多人去烦老棠…… 之前他给老棠做下人的事肯定能查得到,但那是发生的事,没办法,现在只能尽量保持距离,少给老棠带来麻烦。 他可真是个贴心的好男人啊。 宴四爷蠢蠢欲动,想看看这大周的美人,但是每次出门,宴小端都要跟着他。 宴小端实在是无所事事,只能盯着他这遇见美人就坏事的四叔了…… 宴四爷看到几个青楼,想进去看看,就会被宴小端拖走。 这段时间,宴四爷连美人的小手都没摸到。 所以,当倾国倾城的美人,在他面前一字排开站着的时候,他眼睛都看得直了。 “美酒当有美人相伴,睿王怕宴四爷无聊,便送来了这些美人美酒,望宴四爷笑纳。”来人是睿王府的管家,脸上堆满笑容,奉承着道。 他的眼前共有五个美人,各有千秋。 有那清纯可爱款的,有那身形玲珑的妖艳款的,那腰细的,他几乎能想象搂上去的手感。 管家观察着宴四爷的神色,笑着道:“宴四爷可喜欢?” 宴四爷刚想说话…… “他不喜欢。”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说话的正是宴小端。 宴小端走到宴四爷的面前,完全挡住他的目光。 “我四叔修身养性,不近女色,睿王的心意领了,人还是送回去吧。”宴小端道。 “四爷……”管家绕过宴小端,想看宴四爷的反应。 宴小端转头看向宴四爷,带着威胁的笑:“四叔,你不喜欢,对吧?” 宴四爷只能不情愿地点头:“对,我不喜欢。” 管家只能带着美人们走了。 “四叔,那是赵殊贿赂你的,你也敢收?!”宴小端气道。 他能理解他爹数次恨不得阉了他四叔的心情了。 这人看见美人就走不动路,老是坏事! “其实我也就看看,肯定会秉公处理的。”宴四爷解释道。 “一入温柔乡,你就什么都忘了!”宴小端气道。 “你四叔是这么没有定力的人吗?” “是!” 宴四爷:“……” “小侄子,这美人都被你赶走了,别担心了。”宴四爷掐了掐他的脸道。 宴四爷在府里晃悠了一圈,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睡大觉。 结果,一进门,就感觉到一些异常。 一股馨香沁入了他的鼻息。 那香味让他有些飘飘然。 他进了屏风后面,便发现他的床上躺着一个人! 一个娇滴滴的美人! 如瀑布般的黑发飘散下来,一双漂亮的杏眸,皮肤白皙,五官都生得恰到好处,此时正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纤纤白手臂落在外面,似未着衣裳,可以想象那被子底下是何等风景。 宴四爷咽了一口口水。 想着小侄子的交代,宴四爷的意志力还是抵抗了一下。 这出现在他房间里的美人,是谁送来的,可想而知。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这要是吃下去,就得帮人干活了! 忍住! 宴四爷的脚步顿住。 然而,那丝丝燃香沁入他的鼻息,让他心跳加快,头昏目眩,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那美人走去。 宴四爷在床边坐下,那美人就靠了过来,身体柔软…… “爷~”她娇声道。 宴四爷看着怀中的美人,突然,觉得那张脸像是变了。 那杏眸变成了桃花眼,鼻梁更加挺俏,嘴唇变成了薄唇,那是一张戳在他审美点上的脸! 但是,却让他背后发寒。 美人想要掀开被子…… 宴四爷的脊背突然僵直了。 掀开被子,所见会不会是…… 宴四爷像受惊的猫似的,猛地弹开,然后朝着外面逃去! 宴四爷跌跌撞撞的,跑出了自己的院子,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 “四叔,你怎么了?”宴小端扶着他的手臂,连忙问道。 “裴宴……裴宴……”他指着自己的房间的方向道。 裴宴在他房间里,赶紧把他赶出来啊! 他的头脑已经不清醒了,随意指的方向,其实并不是他的房间,而是门口的方向。 宴小端愣了一下。 他四叔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这是发烧了?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四叔在发烧不清醒的情况下,还想着裴宴。 他还以为四叔和裴宴关系不好呢,没想到四叔还挺喜欢裴宴的嘛。 有些好兄弟就是这样,表面上针锋相对,看不顺眼对方,实际上感情可好了,可为对方两肋插刀! 被关在禁闭室许久的宴小端,并不知道他四叔和裴宴之间的恩怨情仇,所以有了如上想法。 他叫住了一个下人:“去把裴宴叫来。” 于是,当宴四爷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裴宴站在自己的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宴四爷的眼睛猛地瞪大:“滚!” 时间飞逝,转眼,十日期限已到。 这一日,周帝从宫中出来,微服去了火器司。 宴小端和宴四爷也赶去了火器司。 棠鲤和卫擎,则一直等待着火器司传来的消息。 火器司。 一片巨大的空地。 一台火炮被推了出来。 宴卓和几个工匠围绕着那火炮站着。 工匠的脸上带着些不安。 在他们的努力下,昨天,火炮成功发射了一枚炮弹,威力十足。 但是,他们不确定,下一次能不能成功。 周帝、赵殊、宴小端、宴四爷一行人来到空地。 赵殊道:“宴先生辛苦了!” 宴卓很是憔悴,这一段时间快累死他了! 他脸上挤出一抹笑,道:“如今火器造成,辛苦有了回报,都值得。” 而旁边站着的工匠们,有几个脸上则显露出不忿的神情。 宴先生什么忙都没帮上,这些明明是他们的努力,结果功劳全被宴先生给揽了! “造成?话还是别说太早,试试效果吧。”宴小端道。 周帝颔首。 众人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宴卓和几个工匠操作起来。 万众瞩目的时候到了。 只见炮口处冒出了烟,炮弹即将飞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片刻后,炮弹却未飞出。 随之,轰的一声巨响,整个火炮被炸裂! 那靠得最近的宴卓直接被炸飞! 赵殊脸上的神情顿时凝固住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 卫擎的计划 宴卓命大,被这么一炸,居然还没死,还剩一口气,被抬下去救治了。 然而,还剩一口气,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宴卓犯了宴家家规,定要按家规惩罚,惩罚不轻,这活过来,还得再受一遍折磨。 没人在意宴卓。 赵殊将宴小端和宴四爷恭敬地请到了客厅。 周帝也去了。 周帝依旧没有表明身份,只是坐在客厅了。 如今,结果很明显,赵殊和周帝想装傻都装傻不了了。 不过,这叛徒也没什么本事,没保着的必要。 自然是把人交给宴家,不得罪宴家。 赵殊看着宴小端,一副真心实意的模样:“是本王眼拙,识人不亲……” “你是挺蠢的。”宴小端毫不客气道。 赵殊:“……” 他深吸一口气:“我也是被那宴家叛徒蒙蔽……” “王爷的封号是‘睿’字,我还以为王爷很睿智,原来这般容易被蒙蔽的吗?”宴小端露出震惊的模样。 他可是谨记,这赵殊是老棠的仇人呢。 这时候有机会帮老棠报仇,他当然不会放过。 赵殊的脸色很不好看。 父皇在呢。 这宴少主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说这样的话简直雪上加霜,他在父皇心里的印象更差了。 他心里纵然一万个不高兴,但是这般情况下,也只能忍下去。 他挤出一个羞愧的笑:“是本王的错。不如宴少主与宴四爷在京城住一段时间,给本王赔罪的机会?” “我们此行,是要处理叛徒的事,如今抓到叛徒,就该赶回宴家。睿王留我们住在京城,是想我和四叔被家主怪罪?”宴小端道。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若真是害得二位被怪罪,那本王罪过就大了。”赵殊连忙道。 宴小端和赵殊的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宴小端和宴四爷离开后,周帝也离开了。 “父皇。”赵殊连忙叫道,“我送您……” 周帝抬手,挡住了他的举动,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帝一走,赵殊身体一软,坐回了椅子上。 皇帝没回头,他能想象皇帝眼中的失望。 这一次,他彻底让父皇失望了。 什么狗屁神仙! 给他找了个宴家叛徒! 好处没捞到,反而更被父皇厌弃了! 赵殊气得起身,猛地踹了一脚椅子。 …… 宴小端即将离开京城,还是去见了一眼棠鲤,与她道别。 侯府。 “老棠,你是没看到,我都快笑死了,宴卓自信满满地点炮,结果把自己给炸飞了。” “砰!就这样飞出去了,趴在地上!” 宴小端手脚并用地描述着,完全没了赵殊所见时的沉稳。 他在棠鲤面前,还是个孩子,毫不掩饰。 这件事,棠鲤早就听说了,但是听宴小端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还是觉得甚是有趣。 宴卓真是活该,罪有应得! 宴卓是宴家的叛徒,也不懂造火器。但是在小说剧情里,偏偏是这样的人,居然得到了赵殊的重用,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最后还帮着赵殊统一三国,青史留名。 棠鲤再次感叹,原来的天道真是不公。 棠鲤本来以为朱春娇的天道消失,不再是气运之子,也不会发生小说里的剧情。但是,赵殊还是找到了宴卓,幸好苏大夫救了宴家主,改变了走向,否则就与小说剧情重合了。 如此看来,朱春娇的那道天道恐怕没有完全消失。 难道说…… 棠鲤有个猜测。 朱春娇是小说女主,赵殊是小说男主,因为是女强文,所以朱春娇是气运之子,朱春娇被抛弃,难道这气运转到赵殊身上了? 不过,这天道无论在谁身上,有她在,都是废天道。 她只要留个心眼就行了。 “老棠,我要走了,再见不知道何时,好舍不得你啊~”宴小端道。 棠鲤的心情也有些伤感。 宴小端这小子对她口味,买来做小厮,纵然最擅长的是吃,棠鲤也纵容着他…… 宴小端如今要接手宴家的重担,没法自由自在,这一走,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 棠鲤摸了摸他的脑袋:“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有缘会再见的。” 宴小端点了点头,下巴扬起:“老棠,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我可不是现在的宴小端了哦。到时候,我肯定特厉害。” 棠鲤轻笑:“拭目以待。” 宴小端被她的目光盯着,老棠看他的眼神好温柔好宠溺,看得他心里暖呼呼的。 他要努力变得优秀,变成大佬,变成老棠的骄傲。 老棠需要帮忙的时候,他能帮的上忙,他要做老棠的靠山! 宴小端心里满是雄心壮志。 宴小端等到傍晚,等到卫子昂和许珏回来,与他们道别后,便离开了。 棠鲤和卫擎站在侯府门口看着他远去。 棠鲤的脑袋靠在卫擎身上,卫擎则搂着她,知道她舍不得宴小端,无声地安抚着。 两个清俊的少年一直跟在他身后,将他送出很远。 “小端哥,经常给我们写信啊。”卫子昂道。 “哎呀,男子汉,怎么婆婆妈妈的?”宴小端嫌弃道。 卫子昂笑得温柔:“舍不得你呀。” 宴小端的眼眶微微发红:“我也舍不得你们,舍不得老棠,还有大块头……” 但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宴小端快步往前走,都不敢回头看。 翌日。 宴小端和宴四爷,带着重伤的宴卓,坐上马车回宴家。 宴小端一直掀着帘子,往后看,眼巴巴的。 “就这么舍不得?京城就这么好玩?”宴四爷问道。 宴小端道:“其实不是京城好玩,我舍不得也不是京城,而是人。” “人?”宴四爷疑惑。 宴小端问道:“是啊,舍不得好多人。四叔有喜欢的人吗?” 宴四爷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一张脸,在初见那张脸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沉沦下去,心砰砰乱跳…… 他娘的! 他想那人作甚! 恶心! 宴四爷神色一僵,冷着脸道:“没!” 宴小端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眼巴巴地看着。 老棠,再见了。 后会有期。 …… 宴小端和宴四爷走了。 但是,留下的余波,却令朝堂风起云涌。 皇帝撤销了赵殊火器司指挥使的位置。 宴家家规,火药不可用于造火器。 宴卓是叛徒,叛徒造出来的东西,若是大周敢用,那就等于得罪宴家。 大周还不敢得罪宴家。 所以,火器司也关停了。 赵殊的春风得意也不复存在。 赵殊之前有多威风,现在就有多狼狈。 睿王府,从之前的宾客络绎不绝,变成了门可罗雀。 殿中。 “陛下,睿王在殿外求见。”德顺公公汇报道。 周帝面色不虞:“不见。” 这一次,他对这个儿子彻底失望了! 他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最后都搞砸,只能说烂泥扶不上墙! “老六最近在作甚?”周帝问道。 “六殿下在翰林院。”德顺道。 周帝有些惊讶:“还在翰林院?朕记得,他去翰林院快有一年了吧?” 他这儿子向来贪玩没定数,能待一年,着实令他震惊。 “陛下,是的,他与乌大人的两个义子交好,那两位在翰林院任职,六殿下与他们同进同出。”德顺继续汇报。 周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后,他道:“朕今晚去梁妃那里就寝。” 夜里,周帝便去了梁妃那里。 梁妃最近的心情很好。 王贵妃是她的死对头,三皇子又是她儿子储君之位的竞争者,梁妃自然对这些动静了若指掌。 之前因为火器司的事,赵殊受陛下重用,王贵妃也格外受宠幸。 王贵妃受了宠幸,梁妃自然免不了受气,一直忍气吞声。 如今,真是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楼塌了! 本来还以为赵殊搭上了宴家,现在才知道请来的是宴家叛徒,还得罪了宴家,真是笑死她了。 梁妃心情好,整个人也神采飞扬,格外的美艳。 她伺候皇帝伺候地格外尽心,两人柔情蜜意的,倒似回到了她刚入宫时,独宠时的那一段时光了。 “景煊那孩子长进许多,在翰林院待了也快一年了……”周帝道。 “也不是小孩子了,总得有点长进吧。”梁妃笑着道,心里不免有几分欣慰。 “确实年岁不小了,快十八了,该为朕分忧了。”周帝思索片刻,“凉州山匪盛行,其中有个寨子,叫天霸寨,聚集了一万山匪,甚是嚣张,知县郡守都无可奈何。朕想将剿匪一事交给景煊,爱妃觉得如何?” 梁妃顿时思绪万千。 凉州那地山林险恶,山匪凶悍,景煊那孩子又没什么经历,没受过什么苦,此番去了肯定会受苦,还有危险,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她自然是舍不得的。 但是,却也知道,陛下这是对赵殊失望,于是看重景煊,有意考验。 这是难得的机会。 若是景煊将这事办的漂亮,那储君之位有望! 储君之位,必定是艰难险阻。 若是此时不争,待来日落于他人头上,那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万般思绪,不过一念之间。 梁妃含笑:“全凭陛下安排。” 很快这消息就传到王贵妃耳中,王贵妃脸色顿时煞白。 陛下这是有意培养赵景煊那小子! 殊儿真是气死他了! 候府。 房间里,只有棠鲤和卫擎二人,门关着,夫妻二人说着悄悄话。 卫擎说了赵景煊的事。 棠鲤挑眉:“看来皇帝对赵殊彻底失望,景煊这孩子出息了。” 卫擎的心情也不错,之前,赵殊天天在他面前得瑟,纵然他不把赵殊放眼里,但是一只苍蝇天天在他面前嗡嗡嗡,他也烦的要死。 如今,苍蝇终于没了。 “相公,替萧家平反之事,你是怎么计划的?”棠鲤问道。 自从知道害死萧家的是周帝之后,她相公之前的计划就搁置了,谨防被发现端倪。 但是,棠鲤知道,她相公并非什么也没做,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皇帝若是替萧家平反了,那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卫擎道,“要当今圣上承认自己的错误,基本不可能。唯有待新帝登基……” 棠鲤点了点头,原来她相公是这般打算。 与一皇子达成协议,助他登基,到时候再为萧家平反…… 这确实是目前看来最好的办法了。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她相公自己做皇帝。 她相公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脉,本是太子,要做皇帝,也无可厚非。 若是她相公想,她也会鼎力相助。 但是,很明显,她相公对皇位不感兴趣。 其实,棠鲤也不想她相公做皇帝。 她只想和她相公过闲云野鹤、自由自在的日子。 “相公,你选了赵景煊?”棠鲤问道。 卫擎点了点头:“希望这孩子别让我失望。” 第六百三十六章 赵景煊奉命剿匪 赵景煊接到要让他去凉州剿匪的时候,还有种不真实感。 纵然这件事,其实前一日,母妃就告诉过他。 彼时,他刚听到的时候,就完全懵了,然后扑倒他母妃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 “母妃,听说凉州离京城很远,马不停蹄都要走半个月一个月的。听说那里的山特别高,山水险恶,山匪特别多,还特别凶悍,杀人不眨眼的!我读过一个话本,就是一个商人赶着货物经过,就被山匪给抢了,连人带货地抢走!山匪要那商人的家人拿银子去赎人,而且是狮子大开口!那家人费尽心思,只凑够了十之一的银子,结果山匪就还了一只手给那家人,说那些银子只够赎一只手。” “母妃,我从来没离开过京城,更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我去了,肯定吃不饱,睡不好。说不定水土不服,我一去就生病呢。您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还剿匪呢,随便一个匪徒就能把我摁死!” “母妃,我不能死啊,我还得好好孝顺您和父皇呢!” 赵景煊眼眶红红,可怜巴巴地说了一大通。 梁妃也快心疼死了,眼眶红了,手摸着赵景煊的脑袋,格外温柔。 赵景煊偷偷地看了他母妃一眼,觉得卖可怜卖得差不多了,便试探着道:“母妃,我能不去凉州吗?” 梁妃脸上的心疼瞬间消散,冷着脸道:“不行。” 赵景煊垂死挣扎:“……母妃,我还是个孩子。” 梁妃冷眼看他:“快十八岁的孩子?你是巨婴吗?” 赵景煊从他母妃的态度里明白了,这凉州是非去不可了。 如今,拿着圣旨,便是铡刀落下来,板上钉钉了! 赵景煊接了圣旨,就哭丧着脸去找卫子昂和许珏,试图得到安慰。 翰林院中。 卫子昂和许珏都在忙。 赵景煊走到许珏的面前,可怜巴巴道:“许珏,我要去凉州剿匪了。” 许珏正在忙着,头也不抬:“哦。” 赵景煊:“!!!” 他的心都要碎了! 他是要去凉州啊,而且剿匪这么可怕,结果许珏居然浑不在意?! 说好的好兄弟呢?! 赵景煊又走到卫子昂的面前。 “子昂,我要去凉州剿匪了。”赵景煊道。 卫子昂抬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 赵景煊眼睛瞪得圆圆的,可怜巴巴的:“凉州的山匪很凶残啊,我此去还能活着回来吗?” 卫子昂还没说话,一个嗤笑的声音便在赵景煊的身后响起。 赵景煊回头,猛地瞪向许珏。 要不是看在许珏那张好看的脸的份上,他好想揍他一拳,太欠揍了! “六殿下,你今年多大了?”许珏并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道,“还有几个月就十八了吧?马延将军十五岁便带领一支百人的小队奇袭敌军,打败了敌人五千人大军。赵夜大人十六岁出使敌国,凭着七寸不烂之舌,令得地方退军,化解了一场大战。鲁升十七岁为丞相,在那风雨飘荡的朝代力挽狂澜,为晋朝续命了一百年。你都快十八了,不小了。” 许珏说得这几位,都是前几个朝代,赫赫有名的少年英雄,写在历史书上的。 “六殿下,您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才没吃过什么苦。但是,那些保护你的人终会老去,你得自己立起来。”许珏的神色十分认真。 赵景煊耷拉着脑袋,其实他知道,许珏说的对,也都是好意。 但是,他心里还是难受,免不了害怕。 他知道母妃一天一天老了,也一直在为他发愁、铺路。 他也想成长起来,能保护母妃。 但,就是觉得压力很大,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六殿下,这是你第一次办事,看似艰难险阻,但是其实没那么难,六殿下不用那么担心。”卫子昂道。 卫子昂的声音很温柔,赵景煊抬头看他,见他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许珏和卫子昂都长得很好看,但是许珏有侵略性和压迫力,卫子昂却很温和,气质温和,笑容让人觉得莫名安心。 “不用担心吗?但是我的武功好差啊,根本打不过山匪,山匪一个巴掌就呼死我。”赵景煊囔囔道,甚是忧心忡忡。 卫子昂轻笑一声:“所谓剿匪,并非让六殿下和直接和山匪对打。人的成长是不可能一步登天的,陛下肯定更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肯定会安排厉害的人来辅助六殿下。六殿下,你要做的就是运筹帷幄,负责调兵遣将。当然,这件事有点难,所以六殿下兼听则明,多听取别人的意见,做出正确的判断。同时,也要正确的用人。当然,更重要的是,六殿下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六殿下,你是个很聪明的人,绝对能做好这件事,成功剿匪,让当地百姓免除匪患。” “六殿下将此事做成,便是一大功绩,百姓们会感谢你,也会青史留名。” 卫子昂笑得眉眼弯弯,声音柔柔的。 赵景煊跟被打了鸡血似的,觉得热血沸腾。 之前,周帝将继承人选定为赵殊,所以刻意纵容放养赵景煊,将他养成一个闲散皇子。梁家人也察觉到,怕引起陛下忌惮,也放任他。这些原因下,赵景煊都十八岁了,还这般不学无术、胸无大志。 但是,其实男人骨子里都是渴望建功立业,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赵景煊也是如此。 他的血性,被卫子昂激起来了。 赵景煊对剿匪之事没那么抗拒了。 赵景煊猛地点头:“好,到时候你们俩就给我编一本书,就叫《景煊剿匪传》,把我写得勇猛一些,如何?” 许珏被他逗笑了:“让状元和榜眼给你编书,做梦吧你。” “嘿嘿,这么好的机会给你们都不要,那我找其他人去,到时候别后悔哦。” “小爷不会后悔,滚吧你!” “堂堂榜眼,说话这么粗鲁,看我们状元,多斯文。” “赵景煊,把手从我脸上放下去。” “嗷,你们俩打我作甚!” 赵景煊和许珏、卫子昂打趣一番,便走了。 来的时候蔫了吧唧、可怜巴巴,走的时候却挺高兴。 卫子昂所料不错,此番剿匪,周帝给赵景煊派了一个剿匪经验丰富的人,梁家也给他身边安排了两个人,一个是梁家大爷的长子,一个是梁二爷的幼子,这俩一文一武,专程帮赵景煊的。 这般阵容,只要赵景煊不作妖,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赵景煊出发的时候,许珏和卫子昂去送他了。 赵景煊抱了许珏和卫子昂一下,然后道:“等本殿下回来!” “到时候我们在凝风酒楼给你摆席。”卫子昂道。 赵景煊高兴点头,一个帅气姿势翻身上马,走了。 皇宫。 “赵景煊出发了?”王贵妃冷声问道。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却透出一抹刻薄来。 “出发了。”下人低声禀报道。 王贵妃留着精致的长指甲的手按在桌子上,神色冷了几分:“不能让他活着回来。” 陛下派赵景煊去剿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什么意思。 一为历练,二为功绩,都是为了他做储君做准备。 赵景煊若是成功办成这件事,陛下说不定就封他做太子了。 那殊儿,还有他们王家,就彻底完了。 “凉州的悍匪杀人不眨眼,赵景煊死在悍匪的刀下,也不足为奇吧。”她眼中,杀气腾腾。 第六百三十七章 许珏卫子昂被提亲 棠鲤今日也经历了一件稀奇事。 甚少交集的郑王妃突然来访。 郑王是先帝的幼弟,是个闲散王爷,并无实权。 郑王妃也很少参加宫宴,棠鲤只在宫宴过见过她一次,两人说了两句客套话,完全算不上相熟。 所以,她的来访才让棠鲤觉得奇怪。 棠鲤礼貌接待。 两人闲聊了一会,郑王妃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郑王妃有一女儿,南鸢郡主,今年十五岁了,到了婚嫁的年纪。 这位郡主,之前也在国子监读书,与许珏、卫子昂是同窗。 这位郡主似乎对他们有好感,郑王也知道这两少年着实是良婿人选,所以便让郑王妃上门来探探棠鲤的口风。 郑王妃对棠鲤十分客气,纵然自己是王妃,但是论真真正论起来,她眼前这位才是万千荣宠。 丈夫是刑部尚书,陛下宠臣,父亲是将军,一个哥哥是大理寺卿,一个是将军,还有个是皇帝最宠爱公主的驸马…… 抛却品级那些虚的,这位夫人是真正的尊贵。 一番交谈下来,也觉得她并无架子,性格温和,若是能与她做亲家,也是福气。 棠鲤着实震惊了一下。 她的经历不算少,但是这儿女婚嫁之事,还是第一次接触。 说起来,许珏和卫子昂这两个孩子也十六岁了,确实不算小了。 在这个时代,很多人十三四岁就娶妻了。 纵然算下来,她其实才二十三岁,但是作为母亲,就该考虑孩子们的婚姻大事。 “不知南鸢郡主有好感的是许珏,还是子昂?”棠鲤试探着问道。 郑王妃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其实这件事,她也问了自己的女儿。 女儿皱着小脸,很是为难:“许珏很好,子昂也很好,好难选啊。我可以嫁给他们两个吗?” 郑王妃被逗笑了:“你还想选,要是他们两个都看不上你呢?” 女儿也不恼,坦然道:“这也是极有可能的,母妃您是不知道,好多人喜欢他们。但是他们不像父王和母妃这么好,知道我喜欢就去问,说不定我能捷足先登呢。” 郑王妃从回忆中回神,笑着道:“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哪位看得上小女,我们郑王府都欣然。” “南鸢郡主蕙质兰心,王妃过谦了。”棠鲤笑着道。 聊到后面,棠鲤便说问问两个孩子的意见,再回复。 郑王妃也识趣,没说什么儿女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话,只说等乌夫人的消息,即使做不成亲家,也可多来往,做个朋友。 前一脚,棠鲤刚送走郑王妃,后一脚,许珏和卫子昂便送别赵景煊回来了。 棠鲤便将两个少年喊到了跟前。 棠鲤看着眼前两个少年,两人身高都拔得很快,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了。 是真的大人了。 棠鲤是看着他们从七岁的小宝宝长大的。 棠鲤和两个少年聊了一会儿赵景煊的事,便拐到终身大事上来。 棠鲤问道:“许珏、子昂,你们可有喜欢的姑娘?” 棠鲤这话一问,许珏愣了一下,卫子昂那张清俊的脸一下红了,显得很害羞。 再成熟,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年,问到男女之事,也会害羞。 “娘,没有。”卫子昂红着脸道。 棠鲤看向许珏,许珏倒是镇定许多,但是仔细看,便能看到他的耳朵也红了。 许珏摇了摇头。 “你们还记得南鸢郡主吗?”棠鲤问道。 “那丫头啊,记得。”许珏道,“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我和子昂,还挺乖的。” 卫子昂看着他,眨巴着眼睛:“她好像喜欢你,给你的书里塞花笺。” “她也给你塞了。” 卫子昂惊讶:“我怎么没看到?” “科考在即,我怕影响你看书,让她拿回去了。” “所以南鸢喜欢我们两个?” “三心二意的丫头。”许珏轻哼。 两人你言我语的,说着南鸢郡主。 看起来与那位小郡主的关系不错,但是却无男女私情。 卫子昂神色认真道:“娘,我现在还不想成亲,待我有了喜欢的姑娘,再告诉娘,娘替我做主如何?” 许珏也道:“我和子昂想法一样。” 棠鲤点了点头:“好。” 晚上的时候,棠鲤便和卫擎说起这件事。 “相公,时间过得好快,当初我刚来这个家的时候,子昂才七岁,小萝卜头,现在都可以娶妻了。”棠鲤感慨道。 卫擎将人搂进怀里,想着往事,确实过得太快了。 仔细算算,他把媳妇儿买回来的时候,他十八岁,媳妇儿不到十五岁。如今八年多快九年了,媳妇儿二十三岁了,他也二十七岁了。 这近九年的时光,他和媳妇儿分离的时间许多,仔细算下来,在一起的时光不过占一半。 在遇见媳妇儿前,他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就一日一日过,得过且过,没什么难过的事,也没什么快乐和盼头。 两人在一起后,这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他便希望这时间过得慢一些。 他今年二十七了,希望在他三十岁前,能将此间事了,和他媳妇儿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 “媳妇儿,到时候我们就寻一处山林隐居,我种地、打猎、下厨、洗衣……”卫擎道。 “那我作甚?”棠鲤笑着道。 “媳妇儿你就负责吃、睡,貌美如花。”卫擎将人搂得紧了一些,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棠鲤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对他描绘的日子很期待。 后来,棠鲤找机会回绝了郑王妃,郑王妃着实没恼,还上门拜访了几次。 接下来的日子,棠鲤得了空闲,便陪着两个小宝宝。 两个小宝宝出生十个月了,已经开始学走路了。 糖宝坐在床上,懒洋洋的,不肯下地。 反倒是沐宝很积极,穿着绣着可爱小兔子的小鞋子,跌跌撞撞地朝着棠鲤跑来。 棠鲤张开双手,将跑到跟前的沐宝抱起,戳了戳他肉乎乎的小脸蛋,夸赞道:“沐宝好厉害呀。” 沐宝得了夸赞,咯咯地笑了起来。 糖宝眼珠一转,小脚脚伸了伸,都是一些小动作。 棠鲤却发现了。 “糖宝也下来走走吧。”棠鲤道。 第六百三十八章 小侯爷 奶娘把糖宝放到门口,站着。 糖宝朝着棠鲤走来,一小步一小步的,居然走出几分优雅的感觉。 糖宝走到棠鲤的面前,下巴微微扬起,像个小女王。 “糖宝真棒。”棠鲤掐了掐她的小脸。 糖宝乌黑的眼珠转了转,嘴角勾起,带着几分得意。 真是个小傲娇。 糖宝一向早熟,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与天真无邪的沐宝,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可爱。 棠鲤把糖宝抱了起来,那两个宝宝,分别坐在自己的两条腿上。 沐宝拼命吸引着娘亲的注意力,想娘亲亲他一下。 棠鲤在脸颊上亲了一口,沐宝咯咯直笑。 糖宝一副嫌弃沐宝幼稚的表情,却也把脸颊往棠鲤那里凑了凑,棠鲤便凑近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棠鲤就陪着两个小家伙玩着。 玩了快两个时辰,两个小家伙累了,便有奶娘带着去睡觉了。 “娘亲~”少女刻意压低的清脆声音从门外传来。 棠鲤打开门,便对上一张明艳的小脸,正是三宝。 三宝伸着小脑袋往里看:“两个小家伙都睡了吗?” 棠鲤点了点头,出了门,将门关上。 三宝今年十一岁了,都快有棠鲤高了,穿着一身红衣,衬得小脸愈加嫩白,扎着两个发髻,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很是可爱。 “娘亲累了吧,我帮你捶捶肩。”三宝说着,就凑到棠鲤的身后,给她按肩膀。 三宝人不大,但是力气大,捏的时候手劲大,捏得恰到好处,很舒服。 两人朝着门口走去。 “娘亲,师父好酒,我们去春梅酒庄看看吧。” 杜夜的生日将至,三宝便想着给他准备一份生日礼物。 杜夜是在杀手组织里长大的,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年月,有一次三宝问起,杜夜说不出来,三宝便将自己的生日分给了他,两个人在一天过生日。 日子将近,三宝绞尽脑汁,便想出送酒。 那春梅酒庄盛产各种美酒,三宝这些年零花钱存下来,钱不少,但是春梅酒庄的酒千金难求,还得靠人脉。 她娘有这个面子,所以便请棠鲤帮忙,棠鲤自然很乐意。 母女俩上了马车,去了春梅酒庄。 棠鲤的面子大,自然买到了春梅酒庄最好的酒。 三宝抱着一坛酒,心情很好。 她要将酒藏好,待师父生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马车突然停下来,三宝掀开马车,往外看去,酒看到一群人拿着鞭子在打一个人。 那人倒在地上,鞭子落在他的脊背上,落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但是那人没有哀嚎,任由打着,一动不动。 那人的背被打得血肉模糊,再这样下去,要被打死了! 旁边的人都离得远远的。 三宝的眉头一皱,看不下去了。 她将怀里的酒递给棠鲤:“娘,帮我拿着。” 棠鲤接过那酒,三宝便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走到那一群人面前。 “住手!”三宝叫道。 那些人并没有停手,下手也没有轻点,那被打的人弓着背,发出闷哼声。 “你们再打,他要被你们打死了!” 三宝气道,只得将最近那人的鞭子夺了过来,然后将鞭子挥出,卷落其余人手中的鞭子。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三宝。 其中一人,像是这一群人的管事,道:“姑娘,这人是我们侯府的奴隶,犯了点错,我们在教训奴隶而已,还请姑娘别管我们平阳侯府的事。” 奴隶? 她知道奴隶,奴隶一般都是异族人,相当于主家的私人财产,任打任骂,不得反抗,畜生不如。 “怎么不接着打了?”就在这时,旁边停着的轿子里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三宝看向轿子,又看向那血肉模糊的人,秀气的眉头皱起。 再打下去,这人要死掉了。 那人也恰好抬起头来,看了三宝一眼。 那是个少年,脸部的轮廓深邃,皮肤有些黑,眼睛麻木不仁地看了三宝一眼,又蜷缩了起来,脊背耸起,等着下一轮的鞭打。 那管事的脸色一白,连忙道:“是!” 他看向三宝:“姑娘,把鞭子还给我们吧?” “和她说什么道理,抢回来就是。还有,把这丫头也教训一顿!”轿子里的少年继续道,声音阴冷。 那几个人也不客气了,朝着三宝扑来。 三宝自然要反抗,躲避着他们的攻击,一边对着轿子里的人说话。 “他就算是奴隶,但始终是一条人命,你也不能随便就打死他啊!” “你怎么不讲理啊,一言不合就动手,好好讲道理不行啊!”三宝道,她的眼睛里冒着火,瞪着轿子的方向。 “聒噪,死丫头,找死。”轿子里的人很不耐烦,带着杀意。 然后举起了手,手里拿着的东西,隐约可见是一把弓弩,正朝着三宝的方向。 棠鲤也走了过来,目光一直注视着三宝,当箭朝着三宝射过来的时候,她迅速靠近,抱住三宝,躲开了那一箭。 又一支箭朝着三宝射过来。 棠鲤再次将三宝抱起,闪避。 附近的百姓吓得四散躲避。 轿子里的少年像是疯了一般,拿着弓弩,不停地朝着三宝射箭,也完全不顾这是闹市区,箭支可能伤及无辜百姓。 眼看着一支箭射中一个百姓的手臂,棠鲤脚尖轻点,几个借力,落在了轿子前,然后伸出手,便将轿子里的人拖了出来,夺过了他手中的弓弩,然后将人扔在地上。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面色惨白,带着些许病态。 那几个仆从,连忙走过去,将那少年扶了起来。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少年勾起一抹阴冷的笑,眼神阴鸷,盯着棠鲤。 谁? 不过一个罔顾人命的小畜生罢了。 棠鲤并不怕他。 “这是平阳侯府的小侯爷!”那奴仆中的管事道,“你们真是大胆,居然敢冲撞我们小侯爷!” 平阳侯府…… 平阳侯姓吕。 当初,联合诬陷萧家的,便是王家、长公主、吕家。长公主没了,王家失势,唯有这吕家还坚挺着。吕家是簪缨世家,行事低调,势力依旧,仍得皇帝信任。 棠鲤来京城这么久,也是第一次碰见吕家人。 棠鲤直视那少年:“平阳侯府便能不顾大周法律,当街伤害无辜百姓了吗?” 第六百三十九章 巫山奴 三宝走到那受箭伤的百姓前,先替他简单做了个止血,让他同行的家人赶紧带他去医馆。 那位小侯爷声音随意道:“奴隶是我的人,我打死他也不会违背大周律令,你们为何要多管闲事呢?我不过教训一下,让你们别多管闲事,这些人也不知道走远一些,不小心误伤罢了。” 说着,看向身边管事:“去,让人给刚刚受伤的百姓一些钱,当本公子的赔罪。” 竟是觉得自己一点错也没有。 “纵然是奴隶,也是一条命,你当街想将奴隶打死,难道就没一点恻隐之心吗?”棠鲤继续质问道。 这吕小侯爷听闻此言:“这巫山奴命硬着呢,又岂是几鞭子能打死的?倒是你们,多管闲事,可是容易死于非命哦。” 他的目光落在三宝身上,带着嗜血,令人很不舒服。 棠鲤挡在三宝的面前,挡住他的目光。 棠鲤快气死了,好想把这小畜生狂揍一顿啊。 这种人,三观是歪的,骨子里是自私的,不把人命当命,道理根本讲不通,只能打他一顿,让他也感受一下这奴隶的痛,才会怕。 但是,理智还是让棠鲤忍住了。 棠鲤虽然没见过吕家人,但是对吕家是有了解的,吕家在内阁之中有二人,吕阁老乃是次辅,其权威能与段首辅抗衡。段首辅一心为民,有时意见会与皇帝相左,力谏皇帝,弄的皇帝很不高兴,而这位吕阁老,则很会揣测圣心,事事以皇帝为主,所以,纵然能力不如段首辅,却很得皇帝宠幸。 吕侯爷是吕阁老长子,吕侯爷有战功,后来受伤后便做了个闲官,娶了公主。这小侯爷,应当是吕侯爷与公主之子。 这算起来,小畜生就是吕阁老的孙子。 她要是当街揍了吕阁老的孙子一顿,就等于得罪吕阁老了。 因为萧家的关系,她和吕家有仇,纵然不怕得罪,但是不能这么被动,留下把柄。 就在这时,一群人匆匆过来。 “小侯爷,原来您在这里啊?您从京外来,按道理早该到侯府了。侯爷和夫人在家等了许久,见您还没到家,差小的来看看。”那人连忙道。 来人是吕侯爷身边的人。 那人看向地上躺着的奴隶,又看向棠鲤,最后看向小侯爷身边的管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跟在小侯爷身边的管事连忙汇报,自然是往对小侯爷有利的说。 说什么小侯爷教训巫山奴,棠鲤和三宝多管闲事,惹怒了小侯爷,不小心误伤了百姓。 棠鲤道:“奴隶确实是主人的私有财物,小侯爷即使当街将这奴隶打死,也没有违背大周律令。但是,吕阁老为人正直,心地仁慈,尤怜一草一木,小侯爷却罔顾奴隶的命,这若是传出去……恐怕吕阁老名声受累。” 棠鲤从他的相公话中,对这位吕阁老的做派了解一二,无论内里如何,表现出来的都是宽厚仁慈,据说连看到地上有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经常做一些乐善好施之举,在百姓中名声颇好。 这小畜生一点人性都没有,棠鲤只能搬出他的祖父压他。 同时,她见这小畜生这么疯,棠鲤真怕他回去就把这奴隶打死,这一句话,也是想留这奴隶一条命。 刚刚来的人是跟在侯爷身边的,常年在京城,自然知道吕阁老对名声看得多重。 他连忙向棠鲤道歉,又道小侯爷身体不好,在外养病,脾气暴躁,一时没控制住,望棠鲤见谅。 小侯爷脸色阴郁,对这人的态度很不满,但还是勉强忍住了,上了轿子。 “把巫山奴带上。”小侯爷冰冷的声音从轿子里传来。 起轿。 那一行人走了。 巫山奴被两个人拖着,身上鲜血淋漓,脑袋耷拉下去,看起来格外可怜。 三宝盯着那巫山奴,很是难受。 “娘亲,他好可怜啊。”三宝道。 棠鲤轻叹了一口气,她虽然是锦鲤,要拨乱反正,还是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许多她救不了的人。 比如巫山奴…… 大周律令中,主人可以打杀奴隶。 她对抗不了大周律令,若是罔顾律令,强行救下巫山奴,便会落人话柄。 传到皇帝耳中,说不定就是权势压人。 如今,她相公得圣宠,父亲哥哥们也各个重权在握,看似荣宠无双,其实就是走在悬崖边,很容易引起皇帝猜忌。 所以,她更需小心谨慎行事,不给她相公带来麻烦。 再说这奴隶。 所谓奴隶,其实是一些异族人,有些是战俘,还有一些其他来源,身上打下奴隶的印记,被当作货物贩卖。 巫山奴是其中珍贵而稀有的一种奴隶。 巫山奴最大的特点就是力气大,而且恢复能力很强,耐糟蹋,是很好的泄愤工具。 甚至,在京中,有一段时间,兴起过一股潮流,以家中有巫山奴为荣,以此显示自己身份的尊贵。 “娘亲,要是没有奴隶该多好。”三宝囔囔道。 “娘以前生活过一个地方,就没有奴隶,人人平等。”棠鲤道。 “这么好的地方?娘亲,我也好想看看啊。”三宝的眼中带着向往。 “若是有机会,娘带你去看看。”棠鲤道。 三宝猛地点头。 但是因为巫山奴的事,她始终高兴不起来。 她不知道那巫山奴,被带回侯府后,会发生什么。 棠鲤希望自己的那番话,能留住巫山奴的一条命。 平阳侯府,门口。 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正在门口等着。 这两人正是平阳侯吕安和安月公主。 轿子落下,从轿上走下一个面色惨白的病态少年。 安月公主顿时一喜,快步走了上去。 “玄儿!”安月公主很是惊喜,将他全身上下看了一遍。 吕小侯爷名为吕玄,出生后身体一直不好,大师批命,说小侯爷需在外面养到十五岁才能回京,否则会早夭。 因此,吕玄自幼便养在寺庙中,吕侯爷和安月公主时常去看他,对他疼爱的紧。 如今吕玄十五岁一过,便被接回了侯府。 “父亲,母亲。”吕玄叫道,斯文有礼,丝毫不见刚刚的阴狠跋扈。 “脸色怎么这么白?怎么这么迟才到?可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安月公主担忧问道。 “待在门口作甚?进去说吧。”吕安柔声道。 三人便朝着府里走去。 吕玄将在街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他脸色惨白,看起来很虚弱,说话声音也很轻,声音柔柔的:“那巫山奴打坏了我的东西,我很生气,便让下人打骂了他两句,结果跑出来一个小丫头,不肯我教训奴隶,与下人们动起手来,那小丫头的母亲还把我从轿子上拖下去。” 吕玄露出手臂上的伤痕,确实破了一些皮,有血痕。 安月公主的脸色顿时变了:“教训奴隶与她们何干?多管闲事!把我儿子欺负成这样,这件事绝对不能算了!” 吕安问刚刚派去接儿子的人:“可清楚那对母女的身份?” “是刑部尚书乌大人的夫人和女儿。”那人道。 “乌尚书的夫人,便是顾家的那位小姐……”吕安的眉头皱起,看向安月公主,“夫人,这件事还是算了吧。那位夫人背后不仅有刑部尚书,还有顾家,她的两个儿子如今也在翰林院,入内阁是迟早的事。那位夫人,我们惹不起,还是得避其锋芒。” “那也不能仗势欺人啊,把儿子欺负成这样,这口气,我忍不下去!我去找皇兄!”安月公主气道。 她并未注意到,她那看起来受了委屈、可怜至极的儿子,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转瞬即逝。 第六百四十章 吕家赔罪 安月公主很生气,转身就往外走,吕安想拦都拦不住。 待到了侯府门口的时候,一顶轿子落在地上,从上面走上来一个头发、胡须全白的人,他的年岁很大了,但是却神采奕奕,面容和蔼,眼神锐利,周身威严,正是吕家最有权威之人,吕阁老。 安月公主见了他,忍下急躁和怒意,很恭敬道:“爹。” 吕阁老看着她:“去哪里?” “玄儿刚回来就被乌家母女欺负。”安月公主很委屈,“我想去求皇兄做主。” “先进来。”吕阁老道。 安月公主要做什么,吕安都拦不住,但是她最怕的就是公公。吕阁老这般说,她只能忍着怒气,跟着吕阁老进了府。 进了内厅。 吕安听说吕阁老来了,便带着儿子在那里候着了。 见他进来,便带着儿子行礼。 吕玄十几年没见过吕阁老了,只小时候见过,留给他的印象就是畏惧,吕玄耐着性子,作出乖巧的模样,喊道:“祖父。” 吕阁老看着吕玄,这孙子是像极了吕安的,吕安本是他最疼爱的儿子,本来也是最有出息的,可惜伤重上不了战场…… 他对这孙儿本来是寄予厚望的,但是看着他一副病秧子模样,不由得有些失望。 “你急哄哄地跑去给他做主,弄清楚你这儿子做了什么吗?”吕阁老问道。 吕阁老声音平和,却给安月公主一种无形的压迫力。 “玄儿教训一下巫山奴,那乌家母女多管闲事,还把玄儿从轿子上拉下去……”安月公主道。 “那你可知道他想当街射杀乌家小姐?!”吕阁老的声音冷了几分。 安月公主愣了一下:“玄儿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吕阁老的目光看向吕玄:“吕玄,你做了吗?” 吕玄垂着头,手不禁紧紧握成拳:“孙儿教训巫山奴被无故打断,很生气,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并未伤及乌家小姐。” 吕玄话音落,安月公主和吕安都惊了一下。 安月公主倒觉得没什么,是那乌家小姐多管闲事在先,再说,不是没受伤吗? 吕安却知道他父亲最重名声,玄儿当众作出这种损害吕家名声的行为,父亲肯定很生气…… “跪下!”吕安道。 吕玄跪了下去,脑袋低垂着。 安月公主心疼死了,但是又不敢忤逆公公,只能咬牙看着。 “爹,儿子会好好管教玄儿的,乌家那边……”吕安问道。 “带着厚礼去赔罪。”吕阁老道,“争议既然是由巫山奴引起,就把巫山奴送给乌家!” 吕玄低垂着脑袋,眼中怒气积聚着,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他咬牙忍着。 巫山奴是他最喜欢的奴隶,其余的奴隶,随便打两下就断气了,唯有巫山奴,恢复力惊人,无论他怎么打,那条贱命都在。 他凭什么把巫山奴给乌家?! “吕玄,听到了吗?”吕阁老问道。 吕玄牙齿咬得咯咯响,极力压抑着怒气。 “孙儿……知……道……了。” “这样的事以后不可犯了,这是京城,你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都代表着吕家。” “是。” 吕阁老这才离去。 吕阁老离去后,平阳侯府的压抑气氛才消散。 安月公主连忙将吕玄扶起来,看着儿子脸色惨白,脸扭曲着,眼睛中是癫狂,吓了一跳。 “玄儿,玄儿,”她叫了两声,连忙安抚道,“可是累着了?舟车劳顿的。赔罪的事明日再说,先去休息。你的院子都收拾好了。” 吕玄进了院子,他那狂躁的情绪彻底爆发。 “去把巫山奴带来。”吕玄吩咐道。 很快,巫山奴就被带了来。 巫山奴的眼神木然,只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等着暴风雨的到来。 转瞬,鞭子落在他的身上…… 门外,下人们听着鞭子落在肉体上的声音,都瑟瑟发抖。 这些下人都是跟在吕玄身边伺候了许多年的。安月公主说吕玄习惯他们伺候,回了侯府,也让他们继续伺候着。 他们最清楚小公子的残忍与癫狂,时常发疯,一发疯便要抽人一顿。 在巫山奴送来之前,经常有血肉模糊的奴隶被抬出去…… 巫山奴来了后,小公子便将所有的愤怒发泄在巫山奴身上。 巫山奴并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声,他们却能想象那种痛苦,战战兢兢的。 吕玄猛地发泄了一顿,情绪平静了许多,让人将巫山奴带了下去,自己趴在床上,就着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入睡。 翌日,上午。 乌侯府。 棠鲤正在陪着两个宝宝玩耍,听闻平阳侯府来了人,便去了前厅。 那里,平阳侯吕安带着吕玄等在那里了。 两厢客气行礼后,吕安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乌夫人,小子无状,冲撞了夫人和小姐,我携小子特来赔罪。”吕安道。 平阳侯亲自带着吕玄来赔罪,无论他们心里怎么想,但是此举,确实有诚意。 棠鲤看了一眼吕玄,道:“昨日里,我们见一人当街被挨打,所以便出手阻拦,后听闻是小侯爷教训奴隶,还挺惊讶的。毕竟吕家家风清正,对待下人的态度也很温和,吕阁老更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伤害,何故吕小侯爷这般残忍?我本来还以为是别人假冒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小侯爷。” 棠鲤说完,便看到小畜生用避开吕安的目光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棠鲤就知道,这小畜生肯定不会觉得自己错了的,要让小畜生自己收敛不可能的,她说这些话,也不怕让这小畜生恨上加恨,反正她已经被记入小畜生想咬死的名单里了。不让这小畜生再干坏事,只能靠平阳侯府的约束,棠鲤说这些话,就是希望平阳侯严加约束,防止其他无辜的人被他伤害。 吕安的脸一红,吕家的名声果然被儿子败坏了,爹最看重的便是名声。这第一次赔罪就罢了,第二次……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他连忙道:“我一定会严加管束,不会再让他胡作非为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救下巫山奴 “有平阳侯的管束,相信小侯爷定能做个良善之人。” “一定一定!”吕安连连点头保证,又道,“略备薄礼,还有那巫山奴,望乌夫人收下。” “侯爷的心意收到了,薄礼就不用了。”棠鲤道。 “乌夫人,你还是收下吧。你不收,我心中难安。” 两人说来说去,最终达成一致,其他礼物收回,棠鲤收下巫山奴。 赔礼过了,吕安便道不多打扰,带着吕玄离去。 两人在经过一条走廊的时候,刚好遇到一少女迎面走来。 来人正是三宝,看到吕玄,眼睛一下瞪圆了,满是诧异。 这坏蛋怎么在她家?! 吕玄含笑看着她,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住。 “妹妹……”他笑着喊了一声,见他父亲往前走了几步,便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小丫头,小心着点,别落我手里。” 那声音恶狠狠的,像是恨不得将人扒皮抽骨,听得三宝浑身发寒。 三宝猛地弹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他。 吕玄转瞬变脸,惨白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妹妹常来平阳侯府玩啊。” 三宝完全不理他,快步朝着客厅走去,看到棠鲤,迎上去挽住她的手臂:“娘,那坏……小侯爷怎么来了?” “平阳侯带着他来赔罪的。”棠鲤道。 “他不可能认错的,娘,他刚刚还威胁我。”三宝告状道。 棠鲤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他说什么了?” 三宝将刚刚吕玄对她说的话说了一遍。 棠鲤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 这吕玄真是个危险因素,一想到他可能威胁到三宝的安全,就恨不得把他人道毁灭了。 棠鲤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气。 那吕玄就是个小变态,得让暗卫跟着三宝,保证她的安全。 “走。”棠鲤道。 “娘,走去哪?” “去看那个巫山奴。” “巫山奴?!”三宝想起那可怜的奴隶,心都揪了起来。 她昨天就梦到那巫山奴了,梦到他躺在血泊里,眼中满是绝望,伸出手,向她求救。 “他在府里?!” “是啊,平阳侯府将他作为赔礼送来了。”棠鲤道。 “那我们赶紧去看看他!” 三宝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拉着棠鲤快步走。 棠鲤已经让下人将巫山奴安置在客房了。 两人推开门进去,便闻到一股血腥味混杂着腐烂的味道。 当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时,棠鲤便是一惊。 巫山奴其实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五官轮廓较周人深邃,生得不错,脊背宽阔,较周人也更高大,他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应该是洗过,换过新衣服。纵然洗过,也掩盖不了血腥味和腐烂味,可见他身上的伤口多严重。 他的脸色十分惨白,眼睛紧紧闭着,胸膛也似没起伏,像是死人一般…… “娘亲……”三宝的脸色惨白,抓紧了棠鲤的手臂,显然和她一般的想法。 昨晚那个梦在她脑海中回荡着,难道已经晚了? 棠鲤伸出手去探他的呼吸…… 棠鲤松了一口气:“还活着,大夫很快就来了。” 三宝也松了一口气,幸好他还活着。 不一会儿,敲门声就响起。 只见大夫背着药箱站在门口。 “张大夫,请进。”棠鲤连忙道。 大夫走了进来,先是给他把了脉,脉象太微弱了…… 大夫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然后去脱病人的衣服,想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当解开扣子,掀开衣服的时候,大夫都倒抽一口冷气。 他是大夫,行医三十年,形形色色的病人都见过,但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惨烈的。 病人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新伤夹杂着旧伤,那些伤应该从来没治过,有些伤口已经腐烂,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 这人能活着,都是奇迹。 棠鲤捂住了三宝的眼睛,不想让她看这残忍的一幕,棠鲤的脸色极为难看,心里骂了一句“小畜生”。 “娘,我看看他。”三宝道。 棠鲤听得三宝语气坚定,知道这小丫头胆子大,很坚强,便放开了手。 三宝看到他的伤势,脸色顿时变了,小脸变得通红,气的。 “我要去抽回来!” 三宝说着,便怒气冲冲地朝着门口走去,被棠鲤拉住了。 “三宝,别冲动!从长计议!” “这口气娘肯定会帮他出的,别急!”棠鲤拽住三宝的手,紧紧的。 三宝深吸两口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三宝看向大夫,祈求道:“大夫伯伯,你救救他!” “小姐放心,我会尽力的。”大夫道,他看向棠鲤,“夫人,病人身上的腐肉得全刮下来,否则好不了。您得找几个人来帮帮我,再去准备几味药……” 棠鲤很快叫来了几个下人,并让人去安排大夫要的东西。 接下来要刮腐肉,毕竟男女有别,场面也太过血腥,棠鲤带着三宝出去了。 门里,药和工具也准备好了。 大夫令人将病人身上的衣服全脱掉,然后给他喂了参汤,便拿起刀,剜了下去。 病人开始还昏迷着,大夫想昏迷了好,至少不用忍受这钻心的痛。 中途的时候,病人醒了过来,大夫怕他挣扎,连忙让其他人将他摁住。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少年并没有挣扎,而是压抑着痛苦,闷哼了几声,眼神里带着疑惑,似乎不明白,这是什么新的折磨他的方法。 “我是大夫,在替你看病,你别怕。”张大夫柔声安抚道。 少年咬着唇,发出痛苦的闷哼声,很快又晕了过去。 这般痛苦,都能忍着,之前该承受多大的痛苦啊。 不过,看他身上的伤势,其实也能知道。 大夫轻叹一口气,真是个可怜人。 门外,三宝抱着棠鲤的手臂,小脸上满是担心和焦急:“娘亲,刮腐肉会不会很疼,他会不会痛死……” “肯定疼,但是不会死。刮了腐肉,他就能好起来。”棠鲤道。 三宝点了点头,她相信娘亲,娘亲说不会死就不会死。 母女俩就在门外等着。 许久,门才打开,母女俩赶紧进屋。 张大夫已是满头大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喘息着。 巫山奴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轻薄的被子,双眼禁闭,生死不明。 “腐肉刮了,也上了药,人没事。”大夫道。 大夫此话一出,棠鲤和三宝都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第六百四十二章 我是你的新主人 张大夫说了一些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三宝听得认真,似都记下了。 巫山奴还在昏睡着,棠鲤和三宝也没有打扰他,退出了房间。 傍晚的时候,卫擎放衙回来,棠鲤便与他说了吕家赔礼与那巫山奴的事。 “那吕家的小侯爷真是个小畜生,把人折磨成这样,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的,一身腐肉,太残忍了。”棠鲤道,说着就牙痒痒,恨不得把那小畜生揍一顿,“相公,我好想去套麻袋啊。” 能把他媳妇儿气成这样,可见这吕玄多过分。 他得抓个机会,训这小崽子一顿,给他媳妇儿出出气。 卫擎心里盘算着,抱住棠鲤:“媳妇儿,我让人去查查这吕玄。” “他还威胁三宝。”棠鲤搂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继续道。 “威胁三宝?”卫擎的眉头皱着。 “对,让三宝小心,别落他手里。”棠鲤告状道。 卫擎的火气蹭的一下冒出来,他娘的,这小畜生居然敢威胁他女儿? “媳妇儿,我也想去套麻袋了。”卫擎的眼睛里带着戾气。 家人是他底线,真敢动他家人,他可是要杀人的。 “相公,先别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小畜生迟早有报应。”这下,轮到棠鲤去安抚卫擎了。 棠鲤轻抚着他的胸膛,替他顺着气。 卫擎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眼中的戾气消散了一些。 那小畜生毕竟是吕家人,吕侯爷和公主的儿子,吕阁老的孙子。 真动了手,那就是和吕家明着对着干了。 他们代表的就不仅是自己,还有自己家族,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一个举动都需小心翼翼,考虑良多。 棠鲤有时想,他们要是江湖侠客就好了,看谁不顺眼就打一顿,也不用考虑这么多,没这么多束缚。 但是,没有如果。 而且,也并非全是坏处,他们也能干一些侠客干不到的事。 “相公,奴隶太可怜了。”棠鲤道,“大周律令对奴隶太苛刻了。” 她现在救了巫山奴,但是还有成百上千的巫山奴,还在受苦。 其实这根源,就在大周律令上,若是大周律令对畜养奴隶有约束,许多人就不敢那么肆无忌惮了。当然,若是没有奴隶就更好了。 “大周律令便是铁律,很难更改,但是也不无可能,只待时机……”卫擎道。 比如新帝登基后,有时就会更改一些条款。 卫擎将这件事记下了。 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力促此事。 …… 数日后。 房间中,一少年躺在床上。 阳光从窗户里照耀进来,落在少年的脸上,他的脸上如蒙着一层金灿灿的光。 突然,他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眼睛。 巫山奴看着床顶,呆愣愣的。 他躺在一个绵软的地方,没有恶臭味扑鼻而来,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没有那种钻心的痛…… 好舒服啊。 前所未有的舒服。 他是死了吗? 死后上了天? 少年眨巴着眼睛,看向四周。 原来死后这么舒服吗? 他还以为自己会入地狱,被火炙烤,被油锅炸呢。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少女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逆光走来,仿佛踏光而来,生得极为好看,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神女……”他低声囔囔道。 他声音沙哑的厉害,但是那两个字,三宝还是听清楚了。 三宝噗嗤笑了一声,说话的声音婉转清脆,很好听:“我不是神女,我是卫凝,你可以叫我‘三宝’。你终于醒了,你都昏迷六日了。” 他的恢复力真的很强,别人要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的伤,他居然恢复地差不多了。 巫山奴看着她走近,也看清了她的脸,认出了她,脸色一下就变了。 他猛地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床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轻薄的衣服套在他宽阔的身躯上,他的骨架大,但是却格外瘦,缩着的时候,像一只惊惧的幼崽,分外可怜。 “奴错了……别打奴……”他低声道。 “你下来做什么?去床上躺着。”三宝道。 三宝要去扶他,少年猛地后退,躲开了他的手。 “奴……脏……”他干涩的喉咙说出两个字。 三宝还想扶他,他却抖得越来越厉害,三宝动作顿了一下,只能缩回了手,有些束手无策地看着他。 他虽然恢复力强,但是浑身都是伤口,就该好好躺着,跪在地上作甚?! 三宝好想把他扛到床上,强迫他躺着啊。 但是少年一副极其惧怕被她碰触的模样。 “您……是奴的新主人吗?”他声音沙哑地问道。 三宝眼珠一转:“你会听主人的话吗?” 少年连忙点头。 “对,我是你的主人。我现在命令你去床上躺着。”三宝道。 少年这才站起身,爬上床,但是只敢缩在床的一角,生怕弄脏了床。 “我命令你躺着,你蹲着作甚?”三宝继续道,“躺好,盖上被子。” 少年的身体有些僵硬,但还是乖乖躺好,将被子盖在身上,两只手抓着被头,一动不敢动。 三宝看着他,躺得好乖啊。 他的睫毛轻颤着,他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啊,瞳孔乌黑深邃,这样漂亮的眼睛,该配上神采飞扬的模样才行,而实际上,却满是畏惧,不见丝毫光亮。 不该是这样的。 少年乖乖地躺着,这床真的好舒服啊,软软的,被子也很舒服,像羽毛一样。 这唤起少年遥远的记忆,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躺在这样舒服的床上,有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脸…… 但是,他已经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了。 他觉得,那多半是梦,他怎么可能躺在床上呢?他是低贱的奴,只配像老鼠一样,睡在肮脏的角落。 想到什么,他的脸突然变白了。 床对他而言,并非什么好地方,他躺在床上,就会被拖拽下去,然后挨上狠狠一顿打。 他们说他是低贱的奴,不配睡床! 其实,他做很多事都会换来一顿鞭打。 即使他不睡床,没不小心碰触到主人,没弄脏地板,没弄坏东西,也会挨一阵打。 但是,他还是尽量避免不去做那些事,尽量少挨些打。 他这一刻还躺在床上,但是下一刻,就可能被扯下去,一阵鞭打。 他静静地等着那一刻,但是许久,都没有被拉下去…… 咕噜。 少年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响。 “你饿了吗?”少女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少年的身体轻颤一下。 他的记忆中,他的前主人也会笑着问他这句话。 然后,把他扔进狗窝里,与狗抢食。 那些狗都是饿极了的狗,他的力气大,拼了命从饿狗口下的一口食物,那些饿狗就会从他身上咬下更大的一块肉。 但是,他真的好饿啊,他好想吃东西,只能抢,和那些恶犬厮打在一起。 那时候,他的前主人,就像看到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会在狗窝外面开心的大笑。 现在,他的新主人也想玩这个游戏吗? 少年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第六百四十三章 忘忧 巫山奴并没有等来鞭打,而是等来食物的清香。 有下人走了进来,放下清粥、馒头和素菜。 大夫说了,病人醒来后,要吃一些清淡的东西。 三宝看着乖乖躺着、一动不动的少年:“快起来吃东西。” 少年的鼻翼翕动,闻着食物的清香,快馋死了,但是依旧没有动,迟疑地看了一眼三宝。 “主人让你起来吃东西呢,你连主人的命令都不听了吗?”三宝绷着小脸道。 巫山奴这才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子前。 “吃呀。”三宝又催促了一声。 巫山奴饿极了,捧起清粥,咕哝一口,就把清粥喝了一半。 “你慢点,刚醒来,不能吃那么快,不然胃受不了。”三宝连忙道。 少年的动作顿了一下。 主人……在担心他的身体? 什么胃不胃的,他这种贱命,能活着就不错了。 但是,主人的这句话,还是让他感受到莫名的暖意,那滞怠的心,似乎跳得快了一些。 少年很听话,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你别光喝粥啊,还有馒头和菜。”三宝道。 少年把吃的全部扫光了。 食物准备的并不多,因为他昏迷的时候,只喝一点水,没有进食,如果贸然吃太多,对胃很不好。 “快去躺着。”三宝道。 少年又乖乖地去床上躺着,盖上了被子。 “你好好休息,我有空再来看你。”三宝道。 少年的目光落在三宝身上,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出了房间的门。 重新关上的门隔绝了他的目光。 三宝看过巫山奴后,就快步朝着练武场走去。 她紧赶慢赶的,跑到练武场,还是看到一道修长的红色身影站在门口。 啊,她迟到了。 三宝连忙跑过去,跑到师父的面前。 杜夜张扬的眉眼,此时暗沉沉的。 三宝意识到,师父生气了。 “师父~” “师父父~” 三宝叫了两声,甚至用了撒娇的劲,杜夜都没有应声。 师父对她向来严格,她迟到了,师父肯定生气。 三宝乖乖认错:“师父,我刚去看巫山奴了,他醒来了,所以就耽搁了一些时间,师父,对不起,再也不会迟到了。” 三宝眼巴巴的,表情越来越可怜。 突然,杜夜转身走了。 三宝一下慌了,师父不理她了吗?装可怜都没用了吗?怎么办? “还愣着作甚,进来练武。”杜夜冷声道。 三宝猛地回神,原来师父是朝着练武场走去了,她真是昏头了。 刚还蔫了吧唧的三宝立即恢复精神,连忙跟了上去,狗腿似的跟在杜夜的身边,说着好听的话,哄他。 “小丫头,哪学来的油嘴滑舌。” 杜夜轻哼一声,似乎对她很嫌弃,但是嘴角却忍不住勾起。 …… 两天后。 巫山奴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两天后,他身上的伤口都结痂了,行走自如,气色也好了许多。 但是,没有主人的新命令,他都在床上躺着。 这两天,他就跟做梦似的,有软绵绵的床睡着,有美味的食物吃着,有衣服穿着,也不用挨打…… 他忍不住又掐了自己一下,会疼,不是做梦。 这是真的。 少年乖乖地躺着,眼巴巴地看着门口,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他以前,最畏惧的就是主人,他觉得主人就是张着大嘴的怪物,会啃碎他的骨头,将他吞噬。 但是,新主人不一样,新主人就像月神一样,闪耀着月亮的光辉,他沐浴在那光辉下,很温暖。 他居然期盼着新主人来。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少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便看到漂亮的少女走了进来。 那死气沉沉的眼睛,有了些许亮光。 三宝走到床前,看着他。 “你的脸色好看许多,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三宝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没……” “你叫什名字?”三宝继续问道。 那些人都喊他‘贱奴’、‘狗奴才’、‘巫山奴’,他是奴隶,不配拥有名字。 少年摇了摇头:“奴……没有名字。” “人怎么能没有名字呢?”三宝觉得这少年该有一个名字,“我帮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三宝撑着下巴,看着少年乌黑的眼眸:“你的眼眸乌黑如忘忧石一般,不如叫‘忘忧’如何?” 少年木然的眼睛,一点点地亮起来。 忘忧,忘忧,他有名字了。 他是……一个人了吗? “奴谢主人。”他道,声音带着抑制不住地轻颤。 “这里是乌侯府,没有奴隶,你也不要自称奴了,就称‘我’。”三宝道。 忘忧张嘴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说不出那个字。 “我……”三宝道。 “我,”忘忧声音干涩,“谢谢主人。” “整天待在房间很闷吧,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三宝道,“你快起来,穿上鞋。” 忘忧起身,床边摆着一双鞋,他从来都是赤着脚的,穿鞋的动作很生疏。 脚被鞋子包裹着,暖呼呼的。 就像他的人被主人散发的光辉包裹着一般。 他穿好鞋,跟在新主人的身后,走出了房间。 他的目光不敢四处看,只看着自己的主人,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有其他人靠近,他不由得警惕,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般,紧紧地绷着。 然而,那些人都是对主人行礼,看他的目光也十分友善,没有恶意。 忘忧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忘忧,你是哪里人?是巫山人吗?”三宝道。 那些人一直叫忘忧‘巫山奴’,她就特意去了解了这一名字由来。 巫山在距离大周很远的地方,是一片很神秘的山林。 据说那山林中生活着很多古族,那些古族的人有特殊的力量,也有特殊习俗和信仰。他们与世无争,外面的人也不会跑去得罪他们,因此便这般相安无事。 但是,还是有些对外面好奇的古族人跑了出来,被欺骗,沦为奴隶。古族人将他们视为背叛,也不会管他们。这些人便统称为‘巫山奴’。 忘忧皱着眉,思考许久,然后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他的记忆里充斥着暗无天日的鞭打,起初,他也想过逃,因为他力气大,那些人就用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他反抗不了,逐渐就被打怕了,屈服了,不敢逃了。 他换了许多主人,但是那位小侯爷,是他最惧怕的主人。 忘忧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 第六百四十四章 活着的目标 这一段时间,卫擎也将那吕玄调查得差不多了,听完下属得汇报,卫擎只有一个想法,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畜生。 “这小畜生养在寺庙中,整日吃斋念佛,干得却不是人事。他以虐待下人为乐,虐死了许多人。但是这些被虐死的都是奴隶…… “大周律令,家奴不可随意虐杀,但是奴隶不一样,奴隶就如牲畜一般,随便怎么弄死都没有犯罪。” 卫擎眼中冒着火气,这小畜生罔顾人命,更可恶得是,小畜生懂律法,干尽丧尽天良的事,居然没触犯大周律令! 他这一番调查下来,竟是没抓到那小畜生的一点把柄。 棠鲤听完后,眉头皱起,她真没想到,吕玄这小畜生居然还这么狡猾。 她想到上次,吕侯爷带着吕玄来赔罪的时候,吕玄确实低眉顺眼的。 恶人不可怕,最怕恶人耍心机手段,有时候真是防不胜防。 “这是在京城,他在平阳侯府,吕阁老爱惜名声,不会纵容他为所欲为,他没法再残害无辜了。”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 他就想抓点把柄,教训一下这小畜生,给他媳妇儿和三宝出点气。如今没抓到把柄,也没想到出气的办法,有些失望而已。 “相公,还是那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迟早会遭报应的。别提他了,晦气。”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那巫山奴如何了?” “差不多好了,三宝给他取了名字,叫‘忘忧’。”棠鲤道,“忘忧忘忧,忘记忧愁,忘记过去的苦难,咱们三宝这名字取得有意思,希望他能如此吧。” “他会的。”卫擎道。 遇到他媳妇儿的人,都会越来越好。 …… 平阳侯府。 吕玄所住的院子极大,下人很多。 安月公主觉得这儿子在外面这么多年吃尽了苦,回来后自然是要将最好的给他。 院子的西北角,有个小院子。这里的下人都是跟着吕玄从寺庙里回来的,算是他的心腹奴才,最清楚他是怎样的人,也最畏惧吕玄。 吕玄下令,要他们瞒着这小院子的情况,若是传到他爹娘耳中,不会放过他们。 这些人自然是战战兢兢的,谁都不敢多嘴。 这小院子的门终日关着,像是藏着什么秘密一般。 吕玄走进院子,下人们便赶紧将门关上了。 吕玄的脸色很臭,最近一段时间,他爹看他看得很紧。 一旦他想要打骂下人,他爹就会把他叫去训一顿。 他就感觉到一股郁气憋在心口,发泄不出来,特别难受。 “小侯爷来了。”其中有个长相憨厚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满脸讨好。 吕玄点了点头,就朝着里面走去,进了一个房间。 中年男人连忙跟了上去。 这房间阴冷潮湿,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房间里有一深沟,里面养着许多蛇。 原来这中年男人是养蛇人,是吕玄从外面带回来,悄悄安置在侯府的。 寻常人看着毛骨悚然的东西,吕玄看着,却露出兴奋的表情。 他朝着那些东西伸出手,眼神兴奋:“小宝贝……” …… 忘忧的身体完全恢复了。 但是,没有三宝的命令,他就终日待在房间里,不出门。 三宝一来看他,他就眼睛一亮,喜悦从眼睛里透出来。 三宝看着忘忧,这一段时间下来,少年被她养胖许多。 少年的个头挺大的,比三宝高出许多,脸部生得很立体,五官深邃,肩膀很宽,有些壮实,没之前瘦弱的感觉了。 三宝看着颇有成就感。 忘忧和三宝说话的时候,也会把头低下来,明明是有些桀骜的长相,却显得很乖顺。 “主人。” “怎么不出去走走?闷在房间里闷坏了。”三宝问道。 忘忧其实对出门的感受还是很复杂的。 一则没主人的命令,二则……他怕。 他怕外面的人,怕外面的一切…… 只有这个房间,或者主人所在的地方,他才觉得安心。 “主人想我出去吗?”忘忧乌黑的眼珠盯着三宝,道。 他自己更想待在这房间里,但是若是主人的命令,他都会遵守。 “忘忧,你是一个人,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你想出去吗?” 忘忧张了张嘴,说不出来,他还是不习惯有自己的想法。 “忘忧,告诉我,你想吗?” 忘忧的声音磕磕绊绊的:“不……不想。” 我想在这里等着主人。 以前,他也会被关在一个地方,等到主人想起他的时候,就会来找他。 但是以前,他最畏惧的就是主人来找他,因为那意味着一顿生不如死的折磨。 现在不一样,主人的到来对他来说是一件快乐的事。 因此,这间房间也成了一个好地方,他喜欢待在这里,觉得有安全感。 “好,那就不出去。”三宝道。 忘忧的嘴角勾了勾,很僵硬,勾出一个笨拙的弧度。 三宝却意识到,那是一个笑。 三宝再见到棠鲤的时候,便提起这件事。 “娘,我尊重忘忧的想法,知道他害怕外面,也不想强迫他出门。但是,我总觉得,待在房间里很不好。他缺了生气,像个木偶,只有看到我的时候有点生气。我觉得他不该这样的,他还这么小,就该像话本里的少年,鲜衣怒马。”三宝道,有些苦恼。 棠鲤露出沉思的表情。 三宝还是个小姑娘,小姑娘觉得忘忧可怜,想对他好,想法很单纯。但是,人心是很复杂的。 忘忧被虐待得太久了,感受到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其实是畏惧接触这个世界的。 对于他而言,三宝或许是唯一一束光,唯有这光,让他觉得温暖。 所以,他只敢环绕在这束光的周围,一旦远离,就觉得没有安全感。 其实,忘忧和当初的杜夜是有些像的,不知道为什么活下去,没有活着的目标,没有生气。 棠鲤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三宝的小脑袋瓜子转得快,很快领悟:“所以该给忘忧找个目标!” “对,有目标的人生才会有希望、有盼头,不然只剩浑浑噩噩。”棠鲤道。 三宝托着下巴:“那给忘忧找个什么目标呢?” “你问他愿不愿意学武,做你的护卫。”棠鲤道。 忘忧力气大,恢复力强,其实是很好的练武奇才,若是能学成,做三宝的护卫…… 忘忧有目标,三宝有人保护,岂不是两全其美? 第六百四十五章 忘忧学武 三宝得了空,就去找忘忧,问道:“你愿意做我的护卫吗?跟在我身边保护我。” 跟在主人的身边…… 忘忧的眼睛以极慢的速度眨着,像是被这个惊喜砸晕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猛地点头:“我愿意!” “那你得学武,学武很累的哦。”三宝继续道。 忘忧猛地摇头:“我不怕。” 只要能跟在主人身边,做什么他都愿意! “好,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去问问我师父愿不愿意多教一个徒弟,若是不愿意,只能给你请一个武学师父了。”三宝道。 让忘忧和她跟着师父学武是最好的,但是,还是要以她师父的意愿为主。 三宝走了后,忘忧高兴地在床上滚了几圈,滚完后,才发现自己是真的被主人宠坏了,居然做出这么得意忘形的事。 他连忙爬起来,把被子整理好,乖乖地坐着,盼着主人下一次来找他。 三宝用一坛美酒哄得杜夜答应见见忘忧,看过人后再决定是否收他为徒。 三宝领着忘忧朝着练武场走去。 忘忧比三宝高出许多,乖顺地跟在她身后,头歪着,认真地听三宝说话。 “师父很厉害的,你待会儿要好好表现,争取让他收你为徒。” “师父这人啊,外冷内热,看着冷冰冰的,其实是个好人,所以你别怕他。” 三宝脚步顿住,凑近忘忧,神秘道:“其实对付他的最好武器就是撒娇。” 忘忧看着主人的脸突然凑近,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耳朵泛红。 等到主人走出很长的距离,他才猛地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 主人说了不少让主人师父能收他做徒弟的方法,忘忧全记下了,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做。 而且,他心里有许多对陌生人的畏惧。 “师父~” 主人软绵绵的声音响起。 忘忧微微抬起头,朝着主人的师父看去。 主人的师父穿着耀眼的红,生得很好看,但是,忘忧却知道,他是个很危险的人。 那是一种直觉。 比如他的原主人,他感觉像毒蛇。 而主人的师父,就像虎豹。 虎豹在对着划归于自己领地的人很温柔,一如主人师父对主人一般。 主人的师父摸了摸主人的脑袋,随后看了忘忧一眼。 忘忧身体僵直,不知道作何反应,对方很快移开了目光,忘忧松了一口气。 “昨日教你的那套剑法练得如何了?”杜夜问道。 三宝当即拿着剑,脚尖轻点,一跃飞起,落在练武场中。 剑出鞘,三宝便练了起来。 她现在用的是一柄软剑,这软剑是她娘送她的生日礼物,刚而不折,很锋利,又灵活,不笨重,三宝爱不释手。 三宝的长剑挥动,身形灵活,动作极为利落,很是飒爽。 忘忧看得呆住了。 少女的身影真如神女一般。 他从来没见过,主人还有这样的一面。 三宝一套剑法练完,收了剑,忘忧的目光依旧专注地落在她身上,未回神。 三宝走了下来,杜夜给她扔了一块毛巾。 三宝接住,一边擦汗,一边看向忘忧,下巴微扬:“我厉害吧?” 忘忧点了点头:“厉害。” “我师父教的。”三宝抱住杜夜的手臂道。 杜夜很受用,眼睛里泛起笑意。 他的心情好了,看向忘忧:“这就是你给我找的二徒弟?” “对啊,师父,忘忧可厉害了,力气大,恢复力强,就是个练武奇才,你收他做徒弟,准不后悔。”三宝像卖货一样,细数着忘忧的优点。 忘忧的脸红红的,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他有主人说得那么好吗? “你去扎马步,两个时辰。”杜夜突然道。 忘忧没有多话,当即扎了个马步。 杜夜调整了一下他的腿和腰,让他动作更标准,就不理他了。 “师父,两个时辰会不会太久了,忘忧没基础……”三宝道。 “我再教你一套剑法。”杜夜道。 杜夜又教了三宝一套剑法,盯着三宝学了两遍,指出几个问题,见她动作对了,便不再管她,抱臂靠着一棵树睡觉去了。 三宝在练武场中练剑,忘忧则在一旁扎马步。 忘忧的目光一直落在三宝身上。 他的力气大,但是扎马步还是有些辛苦的。不过,这些辛苦对于他之前受过的苦,微不足道。而且,还能看着主人,这扎马步都变得津津有味起来。 杜夜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便见忘忧还在扎着马步。 少年的脸发红,汗水涔涔,但是依旧坚持着,扎马步的动作很标准。 杜夜有些诧异,第一次扎马步能扎这么久的,确实堪称奇才。 “师父,两个时辰到了~”三宝道。 杜夜颔首:“起来吧。” 忘忧站起来,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摔在地上,又很快爬起来。 三宝将一块手帕,递给忘忧:“擦擦汗。” 忘忧接过手帕,捏在手心,却不舍得用。 这是主人的东西,他脏兮兮的…… “快擦啊,难道你要本姑娘帮你擦?” 怎么能让主人替他擦汗? 忘忧吓了一跳,连忙将自己脸上的汗水擦干净了。 “你为什么要学武?”杜夜问道。 “做主人的护卫,保护主人。”忘忧道。 “忘忧,你再想想,学武只是为了保护我吗?”三宝连忙向忘忧使眼色。 忘忧学武确实是为了保护她,但是话得说得好听一些,这格局太低了。话本里,绝世高手收徒时问这句话,徒弟都得说要做绝世高手,将师父得武学发扬光大。 早知道就该先教教忘忧了。 “记住你的话。不过,我不会收你为弟子,你跟着我习武就行。”杜夜道。 三宝愣了一下,师父居然对忘忧的回答很满意?! 若是棠鲤在,便知道杜夜为何满意。 因为忘忧的话,其实是最好的回答。 杜夜虽然是绝世高手,但是他真正在意的人便是三宝。 教一个绝世高手,远比不上教一个愿意保护三宝的人,给三宝的安全多一分保障,更重要。 第六百四十六章 遇到吕玄 接下来的时日,忘忧与三宝一起,跟着杜夜学武。 忘忧不仅力气大,而且毅力惊人。 杜夜布置的任务都很大,非常人能完成,忘忧却完成得很好,甚至比杜夜的要求更好。 杜夜对忘忧很满意,教了几日基本功,便开始教他拳法了。 时间流逝,几乎都在练武中度过。 好不容易师父给她放个假,三宝就想带忘忧出去走走。 “闷死我了,好想吃糖葫芦、吃桂花糕、吃蜜饯啊~”三宝嘟囔着道。 “忘忧,你还没逛过京城大街吧,我带你去逛逛?”三宝看着忘忧,眨巴着大眼睛道。 忘忧点了点头。 他还是有些怕人,但是跟在主人的身边,似乎没那么害怕了。 三宝带着忘忧出了门,然后直奔卖零食的铺子。 这零食铺是三宝最爱来的地方,基本上一放假,就会来,然后满载而归。 零食铺的伙计都认识三宝,看到她身后跟着一俊朗的少年,不由得好奇。 “卫姑娘,这小伙子是谁啊?生得真好看。” “他叫忘忧,是我的护卫,保护我的。”三宝道。 “这不是乌家妹妹吗?好巧啊。”一个含笑的声音响起。 却让三宝的脸色猛地变了,不由得转头看去。 来人正是吕玄。 吕玄脸色苍白,笑得温柔,显得脆弱无害。 他看着三宝,心中想着这小丫头明明是乌尚书的女儿,却叫卫凝,怪得很。 他在家里闷着没意思,便出来走走,遇见这小丫头,实在算是意外之喜。 “乌家妹妹喜欢什么零食?哥哥买给你呀。”吕玄笑眯眯道。 “我可受不起,怕被你毒死。”三宝没好气道。 “乌家妹妹说话真逗趣,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毒死你呢?”吕玄笑得温柔。 三宝都想吐了,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呢? 吕玄说着,要朝着三宝走近。 就在这时,忘忧突然站在三宝的面前,他长得比同龄人高大,最近养胖了,人也壮实了不少,高大的身形完全将三宝挡在身后。 吕玄看着忘忧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便是原来自己养着的那肮脏低贱的巫山奴。 那巫山奴只配像一只狗一般跪在自己的脚边,这样站在自己面前,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实在叫他不爽。 “贱奴,你敢挡在本公子的面前?”吕玄冷声道,阴鸷的目光落在忘忧身上。 因他比忘忧矮许多,所以得抬头看着他,气势顿时减了几分。 忘忧确实很怕吕玄,那些鞭子,那些撕咬着他的恶犬……那些疼痛无比深刻。 看到吕玄,他有种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冲动。 但是,想着主人,他忍住了。 他是主人的护卫,他得保护主人,绝对不能让眼前人伤害主人! 三宝看着颤抖着却依旧坚定不移挡在自己面前的忘忧,心中很感动。 “贱奴,你找死!”吕玄恶狠狠道,脚朝着忘忧踹去。 三宝突然拉了忘忧一把,拉开忘忧,然后迅速出脚,一脚便踹在吕玄踹来的脚下。 吕玄感觉到自己小腿一阵剧痛,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去,他身后的下人连忙扶住了他。 吕玄瘫倒在下人的身上,冷汗涔涔,片刻后,才从剧痛中缓过神来,恶狠狠地瞪着三宝。 吕玄看向伙计,冷声问道:“奴隶也能进你们店?” 那伙计愣了一下:“什么奴隶?” 奴隶晦气,一般人都离奴隶远远的。当然,很多奴隶根本就出不了门。 吕玄指着忘忧:“低贱的巫山奴,这么脏脏的东西都能进来,谁还敢买你们店里的东西?把他赶出去!” 那伙计看着忘忧。 这人是奴隶? 卫姑娘不是说这人是护卫吗? 伙计正在为难的时候,三宝开口说话了:“什么贱奴,这是忘忧,我的护卫,你嘴巴放干净点。” 三宝可不怕他,冷冰冰道,“你虽然是吕家小侯爷,也不能为所欲为,仗势欺人吧。你要是随便打骂我的护卫,还侮辱我的护卫,小心我去官府告你。” 三宝是故意把吕玄的身份说出来的,娘说了,吕家人最在乎名声了,看他还敢顶着吕家人的身份嚣张?! 三宝威胁完,不理他,转身去挑起零食来。 吕玄剧烈喘息着,手指紧紧地握成拳,压抑着想要将这死丫头撕碎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将暴怒压了下去,阴瘆瘆的目光在那两道身影上来回扫视。 三宝完全将他当空气,买够了东西,让忘忧拿着,转身就走了。 忘忧乖顺地跟在三宝的身后,也没有看吕玄一眼。 三宝带着忘忧继续逛街,还给忘忧买了不少东西。 “这帽子你戴着好看。” “这木剑买来给你练武用,我刚开始的时候就是用木剑的,娘和师父怕我伤到自己。” “主人,够了。”忘忧忍不住道。 他拿着的东西,都快一半是给他的了。 哪有主人买东西,一半给护卫的? 主人对他太好了。 他这条命都是主人的,主人再对他好,他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了。 三宝见买的差不多了,便带着忘忧,乘上马车,准备回府。 走着走着,马车突然被拦住了。 三宝掀开帘子,便发现拦着马车的是吕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乌家妹妹,其实我备了一份礼物,想送给你的,刚忘了给了。”吕玄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脸上挂着笑道。 “不必了,我没兴趣。”三宝果断拒绝。 “乌家妹妹,你这就太令我伤心了,我这份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要么你看看也行。”吕玄带着下人,堵住了马车的去路,意思很明显,三宝不收,他就不走。 “乌家妹妹,你看看吧。”吕玄说着,就朝着马车靠近。 他将盒子递到三宝的面前,然后打开…… 盒子一打开,一只细长的东西从盒子中飞出,朝着三宝的眼睛而去。 那瞬间,三宝终于看清那东西是什么,是一条细长的蛇! 下一瞬,她的身体突然被扑倒,然后被紧紧护在一个怀里。 第六百四十七章 狂揍吕玄 “忘忧!”在被扑倒抱住的瞬间,三宝尖声叫道。 她害怕那蛇伤了忘忧! 幸而,一道黑影出现在马车中,手中的短刀划过,那落在忘忧背上的毒蛇顿时分成两段,被他手一挥,飞出了马车外。 那毒蛇的尸体恰恰落在吕玄的脚下。 吕玄看着自己的宝贝化为两段,惨白的脸扭曲着,牙齿紧紧咬着,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最喜欢的小宝贝,就这么被杀了?! 该死,居然敢杀他的小宝贝! 马车中,三宝起身,连忙去查看忘忧的背和裸露的肌肤,语气里都是关切:“有没有事?那蛇有没有咬到你?” 忘忧肌肤被碰触着,很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红,摇了摇头:“我没事。” “这蛇产自西域,又名啄眼蛇,不会咬其他部位。”暗卫道。 暗卫看了忘忧一眼。 刚一切发生在瞬间,甚至连他都没反应过来,幸好这小护卫反应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暗卫这般说,三宝也没在忘忧身上找到伤口,便也松了一口气。 想到吕玄,她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她从马车上走了下去,走到吕玄的面前,只见吕玄正蹲在地上,将那分为两段的蛇放进盒子里,动作轻柔,仿佛是什么珍贵的宝物似的。 “吕玄,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做什么吗?”三宝冷冷道。 她看了一眼四周,这条街巷很安静,除了他们,都没有其他人。 很明显,吕玄是故意选这种地方,想要害她的! 既然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她不揍他一顿,都说不过去了。 吕玄站起身,看向她,又看向她身后的男人,眼神阴毒:“你杀了我的小宝贝,我要你偿命!” 吕玄的话音刚落,腹部突然挨了一脚,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三宝眼神发冷,杀气腾腾! 三宝并没有想就此放过他,而是又一脚过去,狠狠地踹在他的背上。 吕玄腹部和背部各自挨了一脚,弯腰躬着,因剧痛蜷缩成一团。 下人们想要冲上来阻止她,暗卫出手,拦住了那些下人。 三宝一点都没收敛着力气,一脚又一脚地踹在吕玄身上。 起初,吕玄还用愤恨的眼神瞪着三宝。 后面,剧痛让他觉得恐惧,他要死了吗? 他不想死! 死亡的恐惧几乎将他淹没。 他紧紧咬着牙,才没有求饶。 三宝气昏了头,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才收手。 吕玄趴在地上,鼻青脸肿,如死狗一般,一动不动。 暗卫走了上来,探了一下吕玄的呼吸。 还有呼吸。 那些下人见暗卫没有阻拦,便冲了上来,抬起吕玄,就跑了。 危机解除,暗卫也消失了。 “主人。”忘忧低声叫道。 三宝回神,挤出一抹笑:“我刚刚是不是很可怕?其实我也很坏的,我会打人。” “不可怕,他活该。”忘忧道。 忘忧盯着主人身上的血迹,那是吕玄的血,他觉得很脏,皱着眉,很不舒服。 片刻后,他鼓起勇气,拿起手帕:“血……” 三宝把手伸给了他。 忘忧小心翼翼地将她手上的血迹和脏污擦去。 “回家吧。”三宝道。 回到侯府,三宝就跑去找娘亲了。 她冲进了院子,看到正在哄弟弟妹妹的娘亲,便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三宝抱得很紧,脸贴在棠鲤的怀里,一言不发。 棠鲤却察觉到小姑娘的委屈。 “三宝,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棠鲤柔声问道。 “娘亲,我好像闯祸了。” “闯了什么祸?别怕,告诉娘,有娘在。” “我打了吕玄,他伤得很严重。” 棠鲤的脸色冷了下去:“他做了什么?” 三宝很乖,不会随意打人,定是吕玄那小畜生做了什么事,惹怒了三宝。 三宝将刚刚在街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棠鲤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小畜生居然用毒蛇袭击三宝…… 看来自己低估了他的狠毒程度! 棠鲤将三宝搂得紧紧的,幸好三宝没事,否则她肯定要疯了。 棠鲤想想都觉得心有余悸,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三宝,你揍他,是他活该!”棠鲤道。 但是,这还不够。 吕玄对三宝下手,彻底触碰到她底线。 这件事,绝不能这么善了! …… 吕玄被下人们送回了平阳侯府。 安月公主看到儿子鼻青脸肿、气息奄奄的模样,吓得差点晕过去。 “快去叫大夫!”她连忙叫道。 在等待大夫来的时间里,安月公主也将儿子受伤的前因后果问清了。 “又是乌家人!”安月公主咬牙切齿道。 上一次,儿子和丈夫被公公压着去给乌家请罪。 她不觉得儿子有错,不过是动手打了一个奴隶,反倒是乌家人多管闲事! 儿子受了委屈,她自然不敢怪罪公公,只觉得是乌家人害的! 这一次,乌家那死丫头居然将儿子揍成这样。 儿子要是有个好歹,她定让乌家那丫头陪葬。 她的心一直提着,生怕儿子出什么事。 大夫匆匆赶来,诊治后开了药,道没有伤及要害,只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后,安月公主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我要去找公爹给玄儿做主!”安月公主道。 上一次公爹还站在乌家那边,帮外人说话,这一次玄儿都被伤成这样了,公爹总不能坐视不理了吧! 安月公主脾气火爆,一刻都等不了,说着就离开侯府,往吕府去了。 吕府和侯府相邻,安月公主走了几步路就到了。 安月公主到了吕府门口,便听说乌家夫人带着女儿来了。 安月公主皱皱眉:“她居然有脸来?” “公主,她说是来赔罪的。”门房回禀道。 ‘我携小女前来赔罪,请向阁老通报一声’,这是乌夫人的原话。 安月公主的眉头皱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乌夫人真要赔罪,该去给玄儿赔罪,给侯府赔罪才对。 为何要来吕府,找公爹? 她总觉得乌夫人此举,别有用意,不安好心。 若是以往,听说阁老在见客,她都会等等。 但是,今日却等不了了,直接去找吕阁老了。 安月公主还未走到客厅门口,便听到棠鲤的声音传来。 “吕阁老,很抱歉,小女实在是被小侯爷的宠物吓坏了,冲动之下伤了小侯爷……” 第六百四十八章 棠鲤给三宝出气 棠鲤手中拿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正是被斩成两段的死去多时的毒蛇。 跟着三宝的暗卫很机灵,混乱之下,将那盒子收了起来,而后交给棠鲤,看是否有用。 这东西当然有用。 这是证物,证明吕玄想要害人在先! “这是小侯爷的宠物,小侯爷将宠物当着小女的面打开,那宠物便要袭击小女,护卫情急之下便将这蛇斩断了……” 吕阁老坐在首位,听着棠鲤的话,明白她嘴上说着来赔罪,实际上是来讨公道的。 就在这时,安月公主走了进来,先是朝着吕阁老行礼,然后去看盒子里的东西,当看清后,脸色变了变。 这蛇也太吓人了,玄儿怎么养这东西?! 纵然这般想,她也不能说出来。 她的神色很快恢复正常:“这蛇好歹是一条命,怎么说杀就杀了呢,真是造孽啊。” 安月公主生得柔婉,看着面善,还真像个菩萨心肠的人。 但是,棠鲤却知道她不是什么心善的人。 “这种蛇有个名字叫‘啄眼蛇’,喜欢啄人的眼睛,若是护卫没有及时出手,小女的眼睛就保不住了。”棠鲤继续道。 安月公主露出惊讶的模样:“这蛇这么吓人吗?玄儿向来心善,绝对不会养这样危险的宠物,莫不是被身边人骗了?” “小侯爷恐怕没有被骗,他很清楚这蛇的特点,打开盒子,径直对着小女呢。”棠鲤道,“小女也是吓坏了,才反击,导致小侯爷受伤,请见谅。” 棠鲤的语气很是情真意切。 安月公主的脸色难看极了。 她本来想告上一状,让公爹给玄儿做主! 玄儿怎么说都是吕家的嫡长孙,公爹在乎名声,但是也不是软柿子,不会让人欺负到头上来! 棠鲤这么一说,玄儿挨打,变成活该了。 “玄儿是有错,但是也不至于往死里打啊,玄儿受伤的很重,都昏迷了……”安月公主道。 吕阁老的脸色很难看,直接打断了安月公主:“那是他活该!竟然养蛇,还用蛇去伤害乌家的小姐!” 乌家小姐要是真有事,这件事绝对不能善了。 当然,也不是他怕了乌家,怕了顾家。 只是,这件事错在吕玄! 他做出这么恶毒的事,传出去,败坏的是吕家的名声! “乌夫人,这件事乌小姐没错,是吕玄的错,你不必赔罪!待吕玄醒来,按家法,二十大板,我亲自督刑!”吕阁老果断道。 “爹,玄儿受不住这二十大板啊……”安月公主急道。 “受不住也得受,犯了错就该自己承担!”吕阁老义正言辞道。 棠鲤想,这二十大板下去,吕玄伤上加伤,估计得躺上好几个月。 吕玄越惨,她越满意 棠鲤见目的达到,就告辞离去了。 安月公主仍站在客厅里:“爹……” “我累了,你回去吧。”明显不想听她多言。 安月公主只得走了。 安月公主回到侯府,便将此事与丈夫说了,一通抱怨。 “玄儿才是公爹的亲孙子,玄儿都伤成那样了,公爹不仅不为玄儿做主,还要打玄儿二十大板……” 吕安道:“爹未必不是不疼玄儿,只是爹更在意名声。玄儿居然用毒蛇伤乌家小姐,还留下把柄。乌家抓住这个把柄,上门来讨公道,爹不得不按家法处置,安抚乌家,保住吕家的名声。” 安月公主眼眶发红:“吕家的名声比玄儿都重要吗?” 吕安轻叹一口气,他也心疼儿子,但是在他爹那里,吕家的名声确实比儿子重要。 “玄儿太冲动了。”吕安道。 “玄儿之前被那么欺负,心里有怨气,才气不过……” “气不过有很多其他报仇的办法,只要不损害吕家的名声,爹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吕安道。 这段时间,吕安一直让人看着他,就怕他做出什么冲动事。 却不想一个不察,这孩子又做出疯事。 看来得继续看紧一些。 “玄儿再禁足两个月。”吕安道。 安月公主道:“玄儿都那样了,你们还帮着外人欺负他,他姓吕啊……” “公主,这也是为玄儿好,玄儿那性子,由着他,恐怕会惹出更大的事来。”吕安道。 安月公主咬着牙,心中愤怒翻滚着。 他们都不在意玄儿,玄儿都被伤成那样了…… 伤在儿身,疼在母心,看着儿子那般模样,安月公主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她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 棠鲤带着三宝回了乌侯府。 恰好遇着卫擎放衙归来。 卫擎看见娘俩,便一手将女儿抱起,一手将媳妇儿搂进怀里,带着她们进了府。 “媳妇儿,你们刚去哪了?”卫擎问道。 “去吕府找吕阁老了。”棠鲤道。 卫擎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吕玄那小畜生欺负三宝……”棠鲤将事情说了一遍。 卫擎的脸色当即变了,转身要往外走:“我去揍那小畜生一顿。” 却被娘俩拉住了。 “爹,我揍了吕玄一顿,刚娘也去给我出气了,您别去了。” “是啊,你再揍一顿,那小畜生真一命呜呼,吕家不会善罢甘休的。”棠鲤道。 她相公这杀气腾腾的,完全有可能把人揍死。 “我不怕吕家。”卫擎冷着脸道。 “为了个小畜生,背上杀人的罪名,不值得。再说,直接揍死他便宜了他,应该让他受受他带给别人的痛苦。”棠鲤道。 娘俩把人拉回了院子,三宝很懂事地走了,还将门关上。 房间里,只有棠鲤和卫擎,棠鲤好一顿安抚。 卫擎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气,看着怀里搂着自己腰的人,有些懊恼:“媳妇儿,我好没用。” 他一个大男人,却保护不好自己的孩子,差点让她受到伤害。 棠鲤摸着他的脑袋:“相公,你已经很好了。三宝没事,错的是吕玄,你别自责。” 卫擎的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间,轻哼一声。 “媳妇儿,我最近在查吕家,新仇旧恨,我不会放过吕家的。”卫擎道。 “嗯,等着你给三宝出气呢。”棠鲤柔声道。 第六百四十九章 杜夜补刀 翌日清晨,忘忧醒来。 他先是在柔软的大床上滚了滚,又看向满屋的东西,眨了眨眼。 帽子、木剑…… 各种各样的,都是主人送给他的,他起身,忍不住摸着这些东西,这摸摸那摸摸,都喜欢得不得了。 在遇见主人前,他是低贱的奴隶,连一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脏兮兮地缩在阴暗的角落里,麻木不仁地活着。若不是总觉得有重要的事没完成,他甚至想死了算了,死了就不用受折磨了。 遇见主人后,他有了新衣,有了鞋子,主人还给他买了许多礼物,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 他恨不得将那些礼物全部抱在怀里,像个守财奴似的。 敲门声突然响起:“忘忧,起来了吗?” “起来了。”忘忧道。 “夫人找你呢,你洗漱一下就去吧。” 忘忧应了声,他连忙洗漱完,就去了夫人的院子。 对于他而言,主人和夫人都是他的救命恩人,主人排第一,夫人排第二,她们都比自己的命重要。 忘忧进了院子,便看到院子中站着的夫人。 夫人脸上含笑,很好看很温柔,忘忧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语气恭敬:“夫人。” 棠鲤看着眼前的少年。 这少年其实与子熠一般大小的年纪,块头却比子熠大很多,五官还未完全长开,却很立体,可见有异族人血统。小小少年,却吃了那么多苦,幸好现在都好起来了,以后会越来越好。 “你救了三宝,谢谢你。”棠鲤道。 “保护主人,是我该做的。”忘忧腼腆道。 棠鲤笑了笑,将一样东西递给忘忧:“这给你。” 忘忧恭敬地接过,便发现那是一把短刀。 “看看,喜欢吗?”棠鲤问道。 夫人问他喜不喜欢…… 之前,主人说他不是奴隶,是人的时候,他还有些懵懵懂懂的。 这段时间,他懂做人是什么感受了。 他们会问他想不想,喜不喜欢,尊重他的想法,给他尊严。 他好喜欢乌家啊。 忘忧将刀从刀鞘里拔出一些,刀身刻着花纹,刀刃很锋锐,并非凡品,他的眼睛发亮,点了点头。 “很喜欢。” “随身携带,护身用。”棠鲤道。 棠鲤又拿出一张纸,递给忘忧:“这给你。” 忘忧拿着那张纸,他不认识字,有些疑惑。 “夫人,这是……” “这是你的户籍,有了户籍,就脱离奴籍了。”棠鲤道。 忘忧拿着那张纸,突然愣住了。 夫人,居然给了他自由身?! 忘忧记得,很久以前,有一任主人,那主人算是这么多任主人里最和善的一个,不会随意打骂他们。主人养了许多奴隶。与他住在一起的奴隶里,有一个特别忠诚,有什么事都争着做,为了主人甚至可以不顾生死。 后来,那人告诉忘忧,他做这些都是希望主人能感动,给他一个自由身。然而,直到他有一次替主人挡了一箭,箭伤发脓,主人甚至没有找大夫来给他看看,到死,他连主人的面都没见到。 濒死前,他抓着忘忧的手,眼神悲凉:“我们是奴隶啊,就像牲畜一样,还妄想要自由身,真是做梦啊。一日为奴,终身为奴,逃不掉的……” 按照大周律令,奴隶转为自由身可通过很多方式。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只要主人去户籍部门,给奴隶立一个户籍就行。 但是,也很难,因为在许多人眼中,奴隶根本不是人,所以无论奴隶做什么,主人都觉得理所当然,更不可能给奴隶立户籍。 忘忧手中的这张纸,是多少奴隶都求不来的一张纸…… “谢夫人。”忘忧朝着棠鲤跪下,磕了一个头。 第二天的时候,忘忧主动找了棠鲤,还将两张纸递给了棠鲤。 其中一张便是棠鲤给的户籍,第二张则是一张卖身契。 忘忧卖身给乌家的卖身契,在末尾处摁下了自己的指印。 忘忧有些忐忑,他不认识字,更不会写字,那卖身契是他问了其他下人卖身契里一般有什么内容,自己念着,让人帮他写的。 他也不知道写的对不对。 他还耍了个小心机,写明是卖给卫凝,他想一直做主人的护卫。 “忘忧,纵然自由身,你也可以做三宝的护卫,不必卖身。”棠鲤道。 忘忧不说话,但是神情倔强,态度坚决。 棠鲤思量着,有了户籍,忘忧便不再是奴隶了,算是家奴。家奴比奴隶好许多,只有自己的主人能处置,而且也有律令约束主人的行径。既然忘忧坚持,那她便收下来。 如果忘忧想离开,她就将户籍和卖身契还给他。 “好。”棠鲤道。 忘忧露出一个开心的笑,他笑起来有两颗虎牙,添了稚气,有些可爱。 …… 三宝差点被吕玄伤害的事,杜夜自然知道了。 他目光瞬间转冷,瞬间迸发出杀气,但是情绪看似很平静,没有暴怒,也没什么过激的举动,一切如常,教着三宝和忘忧练武。 这一天,他给三宝和忘忧放了假,便离开了乌府。 他只要刻意隐藏自己的身形,一般人根本不能发现他。 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条安静的小巷,从一个商贩那里买了一样东西。 “这小东西的毒不会致命,但是却会让人生不如死,符合您的要求,我找了许久才找到的。”商贩对着眼前其貌不扬的男人道。 杜夜刻意易了容,他行事谨慎,这是之前做杀手的习惯,也是不想给乌家带来麻烦。 杜夜拿着盒子走了。 他的身影出现在平阳侯府外。 曾为杀手,他最擅长的就是隐藏和等待,等到天黑,万物被夜色掩盖,他悄悄潜入侯府。 他找到吕玄住的地方,悄声落在屋顶,打开瓦片,朝着里面看去。 吕玄趴在床上,很是虚弱。 他刚醒来后不久,又被执行了家法,整整二十大板。 虽然用大补药吊着,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疼是真疼,痛不欲生。 吕玄眼睛赤红,已经到发疯的边缘。 娘告诉他了,他这二十大板,都是乌家人害的! 乌家那两个女人,他一定要杀了她们! 杜夜并不知道他的恨意,也没兴趣,他打开盒子,往下一倒,一个细长的东西落在了帐顶。 杜夜翻了一个身,仰躺在屋顶,眼睛眯着,姿态慵懒,静静地等待着。 第六百五十章 小宝宝会说话了 “滚!全都给我滚!”吕玄一通发怒,将伺候的下人全部赶出了房间。 许久,他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的背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吕玄不由得转头,便和一双绿豆眼四目相对了。 寻常人看到吐着蛇信子的蛇,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但是,吕玄却露出惊喜的目光。 这几日,他的蛇屋被他爹移平了,所有的蛇都被处理了,养蛇人也被赶出了侯府…… 面前这条是‘漏网之鱼’? 他的小宝贝不舍得他呢。 吕玄伸出手,想要去抚摸这小东西…… 却不想,那小东西像箭一样急射过来,攫住他背上的肉,狠狠地咬了一口。 钻心的痛传来,吕玄痛苦地大叫了一声。 “啊!” 屋顶。 杜夜听得这声尖叫声,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他将瓦片盖好,身影消失在暗夜里,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吕玄的尖叫声,很快引来了其他人。 下人们吓了一跳,顾不得深夜,赶紧向侯爷公主回报。 很快,平阳侯和安月公主就来了。 当看到吕玄脸色发黑,以诡异的姿势蜷缩在床上的时候,安月公主惊差点晕过去。 “玄儿!” 平阳侯冷静一些,将她扶住,然后对下人道:“快去叫大夫!” 侯府的大夫很快来了,将吕玄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侯爷,公主,小侯爷这是中了蛇毒,刚刚被蛇咬的,伤口在背上。” “蛇毒……”安月公主愣了一下,“蛇不都全都处理了吗?” 平阳侯没有说话,蛇虽然全都处理了,但是难免有漏网之鱼。 “侯爷,公主,小侯爷的毒有些复杂,我只能暂时控制一下毒素,没法解毒……”那大夫为难道。 “请御医!来人啊,快去宫中请御医!”安月公主大声道。 安月公主急急朝着床边走去,看着面色痛苦、几近扭曲的儿子,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 “玄儿,我的玄儿啊!”她快心疼死了,宁愿这痛受在她身上! 许久,御医终于来了。 “小侯爷背上有伤口,这种蛇喜好血腥味,是被背上的伤口吸引来的。我先替小侯爷清毒。” 御医将吕玄身上的蛇毒引出来。 引毒的时候十分痛苦,需要将吕玄捆住,几个人摁住,才能顺利完成。 吕玄的痛苦叫声不停地传来,到后面,声音完全沙哑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安月公主被平阳侯搂在怀里,脸色惨白,牙齿咯咯响。 漫长的清毒过程终于结束,但是这并不代表结束。 “小侯爷体内的毒素未清,还需再清两次。”御医道。 等于这种痛苦的折磨还得受两次! 安月公主走到床前,看着脸色惨白/已折腾得不成人形的儿子,心疼极了。 虽然儿子是被自己养的蛇咬的,但是总不能怪自己,安月公主将恨意倾注于乌家身上! 若不是因为她们,儿子不会重伤! 若是棠鲤不来兴师问罪,儿子不会再被家法处置,打了二十杖! 若是背部没有受伤,就不会吸引来这好血腥味的蛇! 都怪棠鲤母女! …… 棠鲤对吕玄被蛇咬的事略有耳闻,只道恶有恶报,活该! 养蛇害人,终被蛇害。 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时间流逝。 接下来的一个月,忘忧与三宝一起,跟着杜夜学习武术。 忘忧的底子好,力气大,恢复力强,再加上吃苦耐劳,因此学得很快。 就连鲜少夸人的杜夜,都多看了他一眼,道:“不错。” 三宝见师父夸忘忧,便凑了上去:“师父,我呢我呢?” 眼巴巴的,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你啊……”杜夜拉长了声音,眉头微微皱着。 三宝看着他的脸色,师父这表情,是不好? 她的心不由得沉下去,反省着自己哪一招没出好。 “很好。”杜夜终于将后面的话说完了。 三宝意识到师父是在逗她,气鼓鼓的:“坏师父!” 又想到师父夸她,只恼了一瞬,尾巴很快翘起来。 师父夸她很好呢。 她是厉害的小女侠~ 这一月时间,忘忧的进步很大。 或许是因为有了同伴,三宝觉得练武都比以往多了一丝趣味。 这一月时间,棠鲤都陪着两个宝宝。 两个宝宝都会走路了。 沐宝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在房间里跑来跑去。 糖宝则是个小懒鬼,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偶尔翻个身,都能引来奶娘的夸赞。 奶娘夸她厉害,糖宝则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一副‘翻身有什么厉害的’的表情。 而棠鲤的一大乐趣,就是看糖宝的表情。 小丫头虽然懒,一副‘姐是女王’的模样,但是小表情是真好玩,把‘嫌弃’‘愚蠢的人类’等表情都发挥的淋漓尽致。 棠鲤看着小丫头小大人的模样,也怀疑过,这丫头会不会是个穿越的。 毕竟这个她是穿书的,还遇到过重生的,穿越的,这个世界就是个大杂烩,无奇不有。 但是,她试了就发现,小丫头只是过于早熟,小脑袋瓜子聪明。 她是锦鲤,锦鲤族的婴儿期极短,体力和脑力都比寻常人高很多。 如今看来,沐宝是传承了体力,糖宝是传承了脑力。 当然,沐宝的体力,恐怕也有她相公的一分功劳。 沐宝朝着棠鲤跑来。 棠鲤张开手,将小家伙抱进了怀里。 小家伙沉甸甸的,窝在棠鲤的怀里,露出开心的一笑,笑得露出了小乳牙。 “粱~”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棠鲤反应了一会儿,眼睛猛地瞪大,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小家伙是在喊娘! 这小奶音,棠鲤的心都要化了。 “沐宝,再喊一声。”棠鲤道。 小家伙‘粱、粱、粱’地喊着,棠鲤高兴坏了,把小家伙紧紧地搂进怀里。 “我家沐宝真是太乖了。” 糖宝懒洋洋地坐着,目光却不禁往棠鲤和沐宝身上瞟。 “娘亲~”棠鲤突然听得一声清晰的软萌的小奶音。 棠鲤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便见糖宝懒洋洋地坐着,乌黑发亮地眼睛正看着她。 第六百五十一章 变故 “糖宝。”棠鲤放下沐宝,靠近糖宝,把脸凑近她地脖颈间,蹭着她,闻着奶香气,与她玩闹。 糖宝的脸很快绷不住了,又喊了一声‘娘亲’,然后笑了起来。 沐宝和糖宝会喊‘娘’的事,卫擎放衙回来就听说了。 卫擎追在两个宝宝的身后,要他们喊爹爹。 糖宝跑得快,沐宝很快被追上了,被卫擎搂进怀里。 棠鲤看着像小兔子一样窜走的糖宝,默默收回沐宝体力更强的想法。 卫擎让小家伙坐在自己的推上,戳了戳沐宝肉嘟嘟的脸颊。 “叫爹。”指了指自己。 沐宝张嘴:“呆~” “爹爹。” “呆呆~” 棠鲤看着父子俩互动,捂着唇笑,笑得肚子疼。 沐宝真是火眼金睛,这么小就发现他爹是个呆子了! 卫擎教了沐宝好一会儿,小家伙才终于说得清楚了一些。 卫擎听得心花怒放,抱着小家伙好一阵揉搓,把小家伙逗得咯咯笑。 卫擎教完沐宝后,又去抓糖宝。 糖宝这小丫头难对付一些,卫擎觉得自己要好好揉搓教授一番,小丫头才会开口叫爹。 卫擎把糖宝抱进怀里:“叫爹。” 刚要揉搓…… “爹。”叫得无比清晰,咬字无比准确。 卫擎刚要揉搓的大手,只能收回来,有些遗憾。 “再叫一声,刚爹没听清楚。” “爹~” 糖宝奶声奶气叫了好几声,卫擎只能放过她。 糖宝迈着小短腿,很快回到自己的‘王位’上,坐好。 “糖宝怎么这么聪明呢?”卫擎很是遗憾道。 棠鲤轻笑:“她就是怕你揉搓她。” “这小丫头什么时候会喊爹娘的?之前还藏着不喊。”卫擎忍不住道。 “可能想给我们一个惊喜?”棠鲤道。 “小闷骚。”卫擎轻哼一声。 卫擎其实高兴坏了,嘴角勾起都放不下来,不知道在轻声哼着什么,很好听。他若是有尾巴,尾巴早就翘起来了。 …… 这段时日的平静,被一件事打破了。 这一日,棠鲤正在家陪着两个宝宝,三宝突然从外面匆匆跑来。 小姑娘跑得很急,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急切和彷徨,撞进了棠鲤的怀里。 “娘亲,忘忧不见了,怎么办?我让他在那里等我,等我下楼就不见人影了,他会不会出事了?怎么办?”三宝的声音急切,明显急坏了,话都说不清了。 忘忧不见了?! 棠鲤眉头一皱,抱着三宝的动作分外轻柔,声音也很温柔,轻声安抚:“三宝,别急,慢慢说。” 在棠鲤的安抚下,三宝逐渐平静下来。 三宝这才将事情仔细道来。 原来今日,三宝难得放假,便带着忘忧上街去了。 到织云楼的时候,三宝想定做女儿家的衣物,毕竟男女有别,所以,三宝进了织云楼二楼,忘忧便在楼下等着。 待三宝与她舅娘檀娘定好布料、尺寸、款式后,又吃了檀娘特意给她备的糕点,下楼后就发现,忘忧不见了。 三宝顿觉不安,忘忧的性格其实很轴,以往,她让忘忧在哪里等,忘忧都会待在原地,几乎一动不动。如今不见人影,三宝顿时觉得他出事了。 店铺里的伙计说并未注意到忘忧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一转眼就不见人了。 三宝出了门,又将附近都找了一遍,都没找到人,又询问了四周的人,便问到好像有人扛着一个人走了。 那被扛着的人,与忘忧的穿着一样! 但是多的却问不出来了,目击者说只是扫了一眼,并不知道忘忧被带去哪里,也说不出那些人的长相。 三宝越想越急,便跑回来找娘亲。 “那些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抓走忘忧?忘忧会不会出事?” “我要是早一点下楼也好,早知道就不吃糕点了。早点出来,说不定忘忧就不会出事了。” 三宝心中后悔极了,小脸涨得通红。 棠鲤轻拍着三宝的背,声音镇静:“别急,娘亲这就安排人去找。一定能找到忘忧的,相信娘亲好不好?” 棠鲤的话让三宝安心一些。 三宝点了点头。 棠鲤迅速安排下去,让几个画师画了忘忧的画像,下人们拿着画像去忘忧失踪的地方找。 棠鲤还有个以凝风酒楼为据点的情报网,她也给凝风酒楼传了令,让他们留意此事,一旦有发现立即汇报。 三宝没法安心在家中等着,带着忘忧的画像,四处问着。 …… 与此同时。 一处阴暗的地下室中。 一人手脚被捆缚在架子上,头发披散着,挡住了脸,鞭子狠狠地落在他身上,血腥味蔓延开来。 他的头往一侧倒去,露出脸来,正是三宝和棠鲤苦寻的忘忧。 那拿着鞭子的人很瘦弱,衣服挂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他手中拿着鞭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他转过身,那张脸很瘦,显得眼睛尤其大,布满戾气。 这人正是吕玄。 吕玄在椅子上坐下,因疲累而喘息。 他在经过巨大的痛苦后,身上的蛇毒终于清除了,心中也积攒了巨大的怨气,想要报复。 他娘给他派了几个厉害的人,本来想对卫凝那丫头下手,只是对方身边有厉害的人,他的人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于是便先找机会迷晕巫山奴,将他抓来! 抓来后,吕玄自然要狠狠出气。 “你就是低贱的奴隶,想做人?做梦吧!” “你就是臭水沟里的老鼠,蟑螂,低贱不堪!” “怎么?还盼着卫凝那贱丫头来救你?别做梦了,早晚有一天,我要让贱丫头生不如死!” 吕玄越说越兴奋,眼中满是疯狂的光芒。 忘忧突然抬起头,看向吕玄。 骨子里,他始终是畏惧吕玄的,在他的鞭子下,他下意识地想要蜷缩,想要发抖。 但是,在吕玄提及主人的时候,他心中涌现出怒意,那怒意超越了恐惧。 不准这么说主人! 吕玄看着他倔强的眼神,怒气也被激起了,他站起身,走到忘忧的面前,朝着他甩了一鞭子。 “怎么?不服气啊?迟早有一日,我要在她脸上烙下奴隶的印记,把她变成奴隶,狠狠折磨她!” 忘忧竟是瞬间爆发巨大的力气,扛着那十分重的木架,朝着吕玄扑了过来,将他扑倒在地! 第六百五十二章 忘忧获救 忘忧压在吕玄的身上,寻着他身上的一块肉,就狠狠咬下去,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他的牙关紧紧扣着用力,几乎要咬下吕玄的一块肉。 那一刻,忘忧只有一个想法,咬死吕玄,不能让他伤害主人! 吕玄的护卫迅速反应过来,将忘忧抬开,而吕玄仰躺在地上,已经晕过去了,眼睛紧紧闭着,气息奄奄。 没人管忘忧,只将他扔在一边,沉重的木架压在他布满鞭痕的身体上。 护卫们抬着吕玄去看大夫了。 地下室的门打开,很快又关上,里面只有灯烛的光。 疼,难受…… 其实,以往这种伤,对于忘忧而言,都是小伤,他早就习惯了。 但是现在,他好像被主人养得娇气了,觉得自己真是个人了…… 若是一直在脏脏的角落,未见阳光就罢了,但是见过阳光,又重新回到肮脏的角落,他还真有些难过。 主人…… 主人见他不见了会难过了,会来找他吗? 忘忧的心中带着微弱的渴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兴许是一个时辰,兴许是一日。 地下室的门再次打开,吕玄走了进来。 有了之前的教训,这一次,护卫们紧紧贴着吕玄,不给忘忧丝毫伤害他的机会。 “贱奴,竟敢袭主!你知道这是什么下场吗?”吕玄冷声问道。 忘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只觉得那声音近了一些,带着满满的恶意:“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死掉的,我要将你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让你生不如死!” 吕玄说完,一脚踹在忘忧的脑袋上,而后才回到椅子上坐下。 忘忧被抬了起来,他的目光看向吕玄,不再是麻木不仁,而是冷漠无惧。 这眼神再次刺激了吕玄。 吕玄走近,伸出手,掐住了忘忧的脖子。 几个护卫按着忘忧,以防他发难。 脖子被紧紧掐住。 忘忧只觉得身体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这一刻,忘忧意识到,他真的不想死。 他还在练武呢,他要做护卫保护主人呢! 他……舍不得主人! 他舍不得乌家! 主人…… 混混沌沌间,他居然真的看到了主人。 他是濒死产生幻觉了吗? 主人,对不起,忘忧不能再继续保护你了。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下一瞬,那种窒息感消失。 原来掐着他的人被一阵大力拉开! 主人依旧没消失,她的眼神带着关切,嘴张合着,仿佛在说什么。 好一会儿,忘忧才重新听见声音。 这时,他才听清主人在说什么。 “忘忧,别怕,我来救你了。” 忘忧痴痴地看着主人,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她一般,她的身上犹如蒙着光一般。 三宝手中的刀,利落地划开忘忧身上捆缚的绳索,她带来的一个护卫,连忙扶住了忘忧。 吕玄已经被她带来的人制服了。 三宝简直快气疯了,看着忘忧血肉模糊的模样,她恨不得杀了吕玄! 最终,被棠鲤拦住了。 她不想三宝的手上,沾染上这恶心的小畜生的血! “娘,我想带忘忧回家。”三宝靠在棠鲤的怀里,道。 “好,回家。”棠鲤柔声道。 棠鲤和三宝,一起带着忘忧离去。 这地下室是在平阳侯府的一处庄园下,地处闹市区,大隐隐于市,很难找。 棠鲤觉得带走忘忧的很大概率是吕玄,所以便让人着重查吕玄的踪迹。 因此才查到这庄园。 棠鲤听到忘忧的下落后,便立即和三宝带着人冲进了庄园。 一路冲到了地下室。 然后看到血肉模糊的忘忧。 “娘,我们要是晚一点,忘忧就……”三宝说着,心有余悸。 她一进来,就看到吕玄掐着忘忧的脖子。 要是晚一步…… 那找到的或许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幸好。 幸好来得及时。 “娘,怎么会有吕玄这样的坏人呢?”三宝忍不住道。 她见过坏人,但是没见过这么坏的,简直坏到了骨子里,恶毒至极。 棠鲤搂着三宝。 世间本就如此,好人和坏人编织成的世界,人性复杂。 但是,吕玄可能坏人都够不上。 坏人还有人性,吕玄一点人性没有。 顶多就是一牲畜。 这小畜生撞她手上,不会有好下场。 回到侯府。 忘忧被扶着进去,在床上躺下,张大夫已经在等着了。 张大夫看着忘忧身上的伤,特别生气。 之前,忘忧身上一身伤,就是张大夫治好的。 看着瘦弱、满身伤痕的少年,变成健康、壮硕的小伙子,张大夫很是欣慰。 转眼间,好好的小孩又被折磨成这样…… 他快气死了。 “别怕,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要是疼就叫出来。”张大夫声音很温柔,用哄小孩的语气道。 忘忧躺在床上,软绵绵的床,每个人都这么温柔,他又回来了,回到这温暖的地方。 他不疼,他也一点不怕。 他就觉得开心。 张大夫处理着伤口,都觉得疼,结果看着这小子居然露出一抹笑,觉得很神奇。 “这么疼你还笑,莫不是伤着脑子了?我看看你头上有没有伤。” 张大夫说着,又去看忘忧的头,这一看,还真有一个包。 “嘶。”张大夫倒抽一口冷气,又把那把忘忧害成这样的人骂了无数遍。 张大夫一边絮絮叨叨的,一边给忘忧处理伤口。 好一会儿,他才收手,站起身。 “好了,就这样躺着,别乱动,我明天再给你换药。”张大夫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项,才离开。 张大夫一走,三宝就进来了。 忘忧看着三宝,眨巴着大眼睛,几乎有些贪婪。 他又见到主人了。 “张大夫是个话痨,是不是被他唠叨地耳朵起茧子了?”三宝道。 这张大夫虽然比苏大夫大一些,其实是苏大夫的徒弟。 说起来,这位张大夫也是性情中人,和苏大夫相识也很有戏剧性。 两人因为一个病人起了争端,张大夫断定没救,苏大夫却说可以救,还提出张大夫闻所未闻的方法。 张大夫觉得他胡说八道,各种嘲讽,结果,苏大夫真把人救活了,张大夫顿时滑跪,还要拜苏大夫为师。 虽然苏大夫从来没答应,但是张大夫单方面觉得苏大夫是他的师父,时常请教。 苏大夫在的时候,张大夫从不多话,一副乖乖崽的模样。 想象一个都有白头发的人一副乖巧的模样…… 总之,三宝有些想苏大夫了。 “苏大夫在,张大夫就不多话了。”三宝继续道。 忘忧摇了摇头。 他一点不觉得张大夫的话多,他就觉得温暖。 乌家的每一个人都很好。 “好啦,你好好休息,张大夫知道我打扰你,又要念叨我了。”三宝吐了吐舌头,转身要走。 “吕玄……”忘忧低声道,他还想着吕玄说的要伤害主人的话,害怕主人受伤。 “吕玄的事我娘会处理的,你别担心,好好休息。”三宝道,说完便转身走了。 忘忧眨巴着眼睛,看着门关上,他将身上盖着的轻薄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脸。 他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味道,让他觉得安心。 忘忧闭上眼睛,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个巨大的大殿,一只大手拉着他进入大殿。 大殿里有四根粗壮的黄金柱子,柱子上刻着奇怪的纹路,梦中的他却觉得很熟悉。 他被牵着走到台阶下,跪下。 他仰头看去,看到一个人。 那人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月光,气质清冷绝尘,看不清脸。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勇士的忠诚刻入骨血,记住了,她是你此生誓死效忠之人。”牵着他手的人道。 他最后的印象,是那婴儿突然看向他,看不清脸,但是那双眼睛很漂亮,乌黑发亮。 第六百五十三章 状告吕玄 忘忧醒来的时候,依旧记得那双眼睛。 他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呢? 而且,梦中之事让他有种异样的熟悉感。 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这个梦和自己的记忆有关吗? 忘忧努力回想,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 时间回溯。 三宝从忘忧的房间离开后,就去找了棠鲤。 三宝抱住棠鲤的腰:“娘亲,谢谢你。” 都怪她把忘忧弄丢了,幸好娘亲帮她找回来了。 棠鲤摸了摸三宝的脑袋:“凡事别怕,有娘亲在呢。” 三宝点了点头。 娘亲这句话不是安慰的空话,她娘亲真是无所不能的,让她觉得安心。 “娘亲,吕玄……”三宝皱着眉。 吕玄太恶毒了,忘忧被害成这样,这件事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放心吧,娘亲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棠鲤道。 这吕玄狡猾的很,虽然狠毒,但是之前一直未曾触犯大周律令。 这一次,算是给她抓到把柄,她已令人去写状纸,明日就将状纸和证据呈给大理寺,状告吕玄滥杀无辜。 到时就看,平阳侯和安月公主,是否还能庇佑住这个小崽子。 …… 平阳侯府。 安月公主守着昏迷的吕玄,几乎一夜未眠。 翌日,儿子清醒过来,安月公主终于松了一口气。 想到儿子被抬回来时的模样,满脸是血,奄奄一息,安月公主就觉得天旋地转、怒火中烧。 又是乌家母女! 她们怎么敢?! 把自己的儿子害成这样! 安月公主守着儿子的时候,心中将乌家母女骂了百遍。 她定要想个办法,替儿子讨回公道! “我还是得进宫,请皇兄为我做主,我忍不了了。”安月公主道。 这一次,平阳侯也没有阻止。 他觉得乌家母女太过分了,竟是出手那么重,差点害得他儿子一命呜呼! 上一次,确实是自己儿子有错在先,想对乌家小姐动手,儿子被打成那样,也就忍了。 但是这一次,儿子可没有伤害乌家人,不过教训了一个奴隶一顿。 一个奴隶而已,乌家用得着这么在意吗? 吕安觉得,乌家母女就是故意的,借机报复,根本不将吕家放在眼里。 “我让人备轿,我与公主一起进宫。”吕安道。 平阳侯夫妇刚要出门,便撞上上门来的大理寺官差。 官差们出示了令牌和缉捕的文书,说明来意:“有人状告平阳侯府小侯爷吕玄滥杀无辜,我们奉命将吕玄带回大理寺审理。” 吕安和安月公主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吕安道:“何人状告?可是那乌家夫人?” 官差们点了点头。 吕安道:“我儿并非伤害无辜,那奴隶冒犯了我儿,我儿教训一番罢了。大周律令,没有规定不可伤害奴隶吧?” 奴隶便是主人财务,自己的奴隶,可随意杖杀。若是杀死别人的奴隶,则要赔偿财物。 “那奴隶死了吗?若是死了,我平阳侯府愿意赔偿。”吕安继续道。 官差道:“吕玄伤害之人,并非奴隶,他有户籍,乃是乌家的家奴。” 官差这话一出,吕安的脸色再次变了。 有户籍和没有户籍完全是两个概念,没户籍,是奴隶,是财物,有户籍,就是人了,别人家的家奴与街上的百姓无异! 《大周律·刑律·人命》中便有关于贵族伤害百姓的刑罚。 那奴隶若是有户籍,那这件事就麻烦了,等于他儿子触犯大周律令了! “那奴隶有户籍?已经办下来了吗?”吕安问道。 他还是不相信乌家会给一个低贱的巫山奴办户籍,这太离谱了。 还是说为了坑害吕家,故意去补办的? “若是今日才开始办的,我儿教训奴隶是在昨日,那可不作数。大理寺可查清了?”吕安继续问道。 “查了,被伤之人一月前就有户籍记录在档了。”官差道。 吕安的脸色彻底变了。 怎么会这样?! “请将吕玄交给我们带回去审理吧。”官差继续道。 “不行!玄儿受了重伤,还在昏迷中!”安月公主果断拒绝道。 “那就请让我们进去看一眼,确认一下吕玄的状态,回去禀报。”大理寺官差道。 “不行!他需养伤,不可打扰!我儿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待的起吗?”安月公主冷声质问道。 一个侯爷,一个公主,大理寺官差自然不敢硬闯,只得道:“那我们便在侯府门口等着,待吕玄能见我们的时候,我们再见。” 那几个官差便笔直地在侯府门口站着。 安月公主道了一声‘那你们就等着吧’,转身入了府。 吕安却眉头皱起。 平阳侯府的门口是一条街市,伴随着日头渐高,路过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百姓们见穿着官差站在平阳侯府门口,自然心生好奇,驻足观望,这般影响自然不好。 吕安看着那几个官差:“你们先回去吧,待我儿好了一些,便自己前往大理寺,道明此事。” “侯爷,我们奉命办事,未完成不敢回大理寺。侯爷不必考虑我们。”那官差道。 吕安无论说什么,那些官差都不肯走。看似一派和气,其实都是硬骨头,打定主意不走了。吕安心中自然明了,见劝不走,只能自己先回去,思考应对策略去了。 吕安进了屋,看到吕玄已经醒来,正靠着枕头坐着,面色惨白,安月公主正在给他喂药。 吕安看着他儿子半晌,头疼道:“早知道就该继续让你待在寺庙里了。” 吕玄垂着眼眸不说话,显然知道自己触犯大周律的事,他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做出无辜虚弱的模样。 安月公主心疼他,瞥了吕安一眼:“当着儿子的面说这样的话作甚?” “大理寺的官差在门外候着呢。”吕安道。 “候着就让他们候着,看他们能等多久,他们想带走玄儿,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安月公主语气坚定。 吕安轻叹一口气,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一个办法来。 平阳侯府外,大理寺的官差站着,围观的百姓果然越来越多。 “这平安侯府是犯了什么事吗?怎么门口站着这么多官差啊?” 吕家人都与人为善,风评很好,也会犯事? 因为稀有,百姓们格外好奇,围观的人也很多。 官差们对着百姓的好奇,也都很有耐心地解释着:“有人状告小侯爷伤害无辜,差点致人死亡,我们奉命将小侯爷带回去审理,安月公主道小侯爷还在昏迷中,所以我们只能在门口等着。” 官差们其实也是得了大人的吩咐,让他们别硬来,要是吕家人不肯放人,他们就在门口等着。百姓好奇,也都耐心解释。 他们都是很听大人话的人。 “吕小侯爷,可是那天当街殴打奴隶的人?” “对啊,就是他,打得可狠了。不过吕家家风严正,应该约束小侯爷才对吧。” “后面听说又用蛇伤乌家小姐?” “吕家家法处置过了吗?怎么又伤人啊,还触犯大周律令了。” “吕家家风虽好,吕阁老更是个好人,但是难保子孙后代都是好的啊。” “侯府怎么不交人啊?是不是故意包庇啊?” “也可能真的在昏迷中呢。” 百姓们议论纷纷。 吕阁老下朝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幕,听着百姓的议论声,脸色很难看。 吕阁老脚步一转,转身进了平阳侯府,径直去了吕玄的房间,便见吕玄在床上坐着,精神不太好,但确实是醒着的。 安月公主看了吕阁老,连忙道:“玄儿,祖父来看你了。” 又对吕阁老道:“爹,玄儿伤的重,没法起身行礼了,请您见谅。玄儿这次真是命悬一线,那乌家人下手太重了,竟然为了一个奴隶这般对玄儿,也太不将吕家放在眼里了吧。” 安月公主絮絮叨叨的,趁机告了乌家一状。 吕阁老打断了安月公主的话:“能走吗?” 问的是吕玄。 安月公主愣了一下。 吕玄一副虚弱的模样,摇了摇头。 “不能走,那就让人扛着去。”吕阁老道。 安月公主明白过来,连忙道:“父亲,玄儿伤重,不适合折腾……” “大理寺的官差在外面等着。”吕阁老沉声道。 “他们爱等就让他们等着。不过伤了一个家奴,又没死,何必如此小题大做?!” 安月公主还想说话,被吕安制止了:“夫人!” 他已经感觉到他爹的怒意了,再说下去定会惹得他爹发怒。 “父亲,我们这就将玄儿送去大理寺,不会落下话柄!”吕玄道。 吕玄的脸色惨白了几分,低垂的眼眸迸发出浓烈的不甘和恨意。 这就是他所谓的家人! 吕家的名声竟是比他这个嫡长孙还重要! 第六百五十四章 审判吕玄 吕阁老亲自将吕玄交给了大理寺的官差。 “将这不肖子孙带回大理寺吧,无论何种结果吕家都接受。”吕阁老义正言辞道。 “吕阁老放心,大理寺必会秉公审理。”官差道。 官差们将吕玄押走了。 安月公主眼睛发红,要跟着去。 “公主。”吕安拉着她的手臂,想要阻止她。 安月公主狠狠地瞪了吕安一眼:“你是一点不关心玄儿的死活!” “玄儿是我儿子,我当然关心。”吕安连忙道。 安月公主挣开他,不理他,跟着去了。 吕阁老看了吕安一眼:“还不快跟着去,照看着你夫人!” 意思很明显,就是防着安月公主闹,坏了吕家的名声。 吕安连忙跟了上去。 吕阁老此举,百姓们都道阁老大义灭亲,对他啧啧称赞。 吕阁老回了吕府,便悠闲地给自己养着的花浇水。 他的神色淡然,怡然自得,但是眼中却泛出一丝冷。 “乌家有些咄咄逼人了……” “一个奴才……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他低声囔囔道,眼神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棠鲤接到大理寺的通传,说嫌犯已到案、即将开审忘忧被谋害一案时,便带着三宝去了大理寺。 本来,忘忧这个受害者也该去的,但是他伤得太重,在床上躺着,棠鲤怕他折腾,便没让他去,只让大理寺的人验了伤。反正人证物证都有,足以定吕玄的罪。 棠鲤和三宝乘着马车来到大理寺外。 棠鲤牵着三宝的手下了马车。 此时已是下午,大理寺外面已经围满了围观审案的人。 棠鲤牵着三宝的手穿过人群,进了公堂。 她们一进去,一道阴鸷的目光便落在她们身上。 棠鲤看去,便看到面色惨白、虚弱的吕玄。 吕玄瘦得厉害,脱去贵公子的伪装,面色狰狞,像个恶徒。 那种眼光看的人很不舒服,棠鲤想将三宝挡在身后…… “娘亲,我不怕他。”三宝道。 三宝的目光却直直与吕玄对视。 她的目光光明磊落,衬得吕玄犹如臭水沟里的老鼠。 状告和被告都已经来了公堂,很快,负责审理的大人也到了公堂。 因吕玄的贵族身份,此番负责审理的该是大理寺卿,又因大理寺卿是棠鲤的大哥,与棠鲤有亲缘关系,需要避嫌,所以最终负责审理便的是大理寺丞。 审理开始。 人证物证具在,吕玄谋害忘忧乃是板上钉钉,吕玄不得不认罪,在状纸上画押。 吕玄恨得牙齿都咬碎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忘忧居然有了户籍! 再说,纵然忘忧有户籍,吕家权势如此之大,也应该护着他啊。 居然有一日,就因为殴打了一顿在他眼中连牲畜都不如的奴隶,他居然要被审判! 吕玄沦落到此地步,一则高估了他在吕家的地位,二则低估了乌家的铁板程度。 按照大周律进行审判,欲谋害他人家奴,谋杀未遂,致重伤,判,杖二十,徒一年半。 吕玄的身体瘫软在地上。 徒一年半,他娇生惯养的,又如何受得了这个苦? 受了此刑罚,他的人生有了污点,这辈子就完了! 就因为一个低贱的奴才! 安月公主红着眼睛,要冲上去。 那一刻,安月公主真是要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管他吕家的名声! 管他大周律令! 她只要他儿子不受折磨! 杖二十,还有一年半的徒刑啊,她儿子哪里受得住啊? 安月公主被吕安紧紧拉住了。 “公主,冷静,这是公堂上,我们再想其他办法,一定能救玄儿的!”吕安低声道。 安月公主咬着牙,靠着最后一丝理智压制住了这个念头。 只见她儿子突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安月公主的神情转瞬变得温柔,玄儿,别怕,娘在,娘一定会救你的! 然而,却对上吕玄怨憎的目光,仿佛在怨恨她的无能! 那目光看的安月公主遍体生寒。 第一次,她觉得儿子这般陌生。 吕玄被押着去受刑。 每一杖,都像是打在安月公主的心头。 这种痛,也转化为了恨意,当她看到棠鲤的时候,眼中是好不掩饰的恨意。 “为什么非要把我儿子逼到绝路?”安月公主瞪着棠鲤。 棠鲤平静地看着她。 “他落到如此地步,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他罪有应得,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犯了错,你身为母亲,不去想他的问题,而是去责怪被害的人为何要追究,你不觉得本末倒置吗?” 棠鲤似乎明白吕玄为何是这样的性格了。 “他落到如此地步,追根究底,更是因为你,因为你的溺爱!你的溺爱让他丧失是非观,让他不把人命当命,最终自作孽,不可活。”棠鲤一字一句道。 说完,也不管安月公主是不是能理解,能反省,不再与安月公主多费口舌,牵着三宝的手,转身走了。 安月公主愣在原地。 她儿子自幼被养在外面,她时常去探望,一陪就是几个月,但是还是觉得愧疚,对他几乎予取予求,即使他做错了事,她也从不责怪,帮他解决…… 她错了吗? 不!她没错! 儿子是她的宝贝,已经受了那么多苦了,对他再怎么好也不为过。 而且,她儿子身上流着她的血脉,身份尊贵,骄纵一些又如何?! 安月公主看着吕安,眼神坚定:“我要进宫,见皇兄。” 安月公主乘着马车进了皇宫,听闻皇帝在议事,她只能焦急地在殿外等着,恰好遇到来给皇帝送汤的王贵妃。 王贵妃见安月公主愁眉苦脸,便一脸关心地问起发生了何事。 安月公主平日里和王贵妃也算不得亲近,但是她此时满肚子苦水,刚好有一个诉说的人,便开始大吐苦水。 “玄儿受了一些气,就想出口气,所以抓了那奴才,教训了一顿,却不想那乌家小题大做,居然去报官。大理寺还把玄儿审了一顿,判了他徒刑!”安月公主道。 王贵妃虽然居于深宫,但是宫外发生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尤其是有关乌家的,自然知道乌家和吕家的矛盾,她乐得看戏。 “玄儿身子骨本就弱,哪禁得住这样折腾啊?”王贵妃一副心疼的模样,“那地牢中,又冷又潮湿的,真可怜啊。” 安月公主的眼眶一下红了:“玄儿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苦。” “就为了个奴才,居然判了玄儿徒刑。那大理寺卿就是棠鲤的哥哥,大理寺审肯定是向着棠鲤的。”王贵妃继续道。 安月公主的手紧紧握成拳:“是啊,别人就有人护着,而玄儿……吕家却对玄儿不管不顾!他们不管,我得管,玄儿是我的儿子!” “吕家不护着,还有陛下啊,陛下定会护着公主的,不会让人随意欺负到皇家人的头上。”王贵妃道。 恰在这时,大殿的门打开,几个大臣走了出来。 不一会儿,便有内侍出来,宣安月公主觐见。 安月公主快步走了进去。 王贵妃看着安月公主急切的背影,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吕阁老这人,看似温和,但是心机深沉,很有手段,绝不是任人欺负之人。 若是……吕玄死了,那毕竟是他的孙儿,吕阁老不可能还袖手旁观吧。 王贵妃脸上的笑意更深。 她就知道棠鲤这性子,迟早要惹上硬茬,这下果然惹到吕家,有好戏看了。 他们王家只要坐山观虎斗,再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第六百五十五章 猜忌的种子 安月公主走进了大殿。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疲惫,看着安月公主,神色温和:“怎么了?眼眶红红的。可是在吕家受了委屈?” 安月公主并非皇帝的胞妹,不是很亲近,但是也不算疏远,逢年过节,皇帝还是会想起这个妹妹,赏赐一些东西。 “皇兄,求求您救救玄儿。”安月公主说着,就跪了下去,垂泪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说了一遍,“皇兄,玄儿之所以教训那奴才,也是心中有气,不曾想乌家居然将这件事告到官府,还判了个徒刑一年半。他身子骨弱,哪里受得住徒刑?” “这为了一个奴才,更何况这奴才还没死,却要玄儿去抵命,这也太不公平了。难道玄儿的命还不如一个奴才的命吗?” “玄儿……玄儿身上好歹流着皇家的血脉。再说,他已经受了惩罚,挨了乌家那小女儿一顿打,还挨了二十杖,安月想恳请皇兄,那徒刑就算了吧?” 安月公主红着眼诓道,又实在忍不住,说了棠鲤的坏话:“安月觉得乌夫人不是真为了奴才出气,而是借机针对吕家,也不知道吕家怎么得罪乌家了。” “那乌夫人,又是顾将军的女儿,又是大理寺卿的妹妹,还是刑部尚书的夫人,我虽是公主,但是在她面前,也不算得什么,哪敢得罪她啊?” 皇帝听着安月公主的话,突然道:“这案子是大理寺卿判的?” “……是大理寺丞,但是,大理寺丞不是得听大理寺卿的吗?”安月公主道。 “朕会派人去核实这个案子,看是否符合大周律令。”皇帝道。 比起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外甥是否受徒刑,皇帝更在意的是大理寺卿有没有罔顾国法。 他最厌恶的就是结党营私、徇私枉法。 尤其是权势如日中天的顾家和乌家…… 安月公主还想说话,皇帝制止了她:“安月,凡事都要按大周律令来,不可徇私情,皇家亦如此。” 安月只得退下。 皇帝派人去核实了此事。 翌日,早朝后,派去的人就来回禀此事。 吕阁老刚好在。 皇帝没有让他回避,让那人当着他的面汇报了这一案。 吕玄一案,确实是按大周律令来审,并无徇私和公报私仇的地方。 皇帝脸色好看了一些,令人退下。 吕阁老知道这时候自己该表态,便道:“大理寺在顾大人的管理下,向来公正严明,鲜少冤案。吕玄……都怪吕家管教不严,罪有应得。” 皇帝对吕阁老拎得清的态度很满意。 “那一日,安月说乌夫人倚仗众多,她不敢得罪……”皇帝突然提起一件事。 吕阁老的目光闪了闪,状似随意道:“乌家啊,不止不敢得罪,许多人都想结交。” 吕阁老是个人精,最会揣测圣意。 皇帝最忌讳的便是功高盖主了。 乌家和顾家看似鼎盛,但是高处不胜寒,再高一些,说不定就崩塌下来,摔得稀巴烂了。 所以,乌家和顾家不怕踩,最怕捧。 皇帝刚一问,就是有些忌惮了。 皇帝心中已经有忌惮的种子,而他的那句话,则是给这种子浇了一点水。 他等着种子破土而出的日子。 …… 即使安月公主去求了皇帝,吕玄的徒刑依旧没有更改。 安月公主实在没办法,只能花了许多银钱打点,盼着儿子在牢中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乌家。 三宝将吕玄被判徒刑一年半的事告诉了忘忧时,忘忧露出诧异的神情。 “娘去大理寺状告了吕玄,大理寺判的,他都是罪有应得!” “依我看,这刑罚还是轻了一些,你被伤成这样,他才判一年半,就该打个百八十杖,关个五六年!”三宝轻哼道。 三宝这段时间去研究了大周律,就发现人的三六九等有多明显。 若是忘忧和吕玄的身份调换一下,忘忧是贵族,吕玄是奴才,吕玄对忘忧做了这样的事,按照大周律,那就要被判斩刑。 但是娘说,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一个人很难改变一个时代。 三宝才发现,原来这世界上也有娘做不到的事。 忘忧却觉得不可思议,吕玄居然因为伤害自己受到了惩罚和审判?! 这在之前,是从来不敢想的事。 毕竟,自己就像一只蝼蚁,哪有人踩死一只蝼蚁,要被惩罚的? 这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他是一个人。 是主人和夫人在保护他,给他出气。 忘忧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三宝:“主人和夫人真好。” 此时,太阳正好,忘忧坐在院子中,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闪耀着光亮点点,他的眼睛湿漉漉的,仰着脑袋看三宝,就像一只大狗。 三宝觉得他很可爱,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三宝突然想到,忘忧是个男子汉,自己这么摸一个男子汉的脑袋不太好,刚想收回手,却感觉到忘忧的脑袋在她掌心蹭了蹭,然后露出一个天真无邪又充满依赖的笑。 好可爱啊。 时间流逝。 泛黄的秋叶落了一地,空气中也泛着寒凉,这一切都预示着,深秋来了。 而这个深秋,乌家有一件很重要的是,就是两个宝宝的周岁。 糖宝与沐宝生于去年的秋日,转眼已经一周岁了。 这周岁宴自然要好好办一场。 周岁宴并未大办,请的都是一些相熟的人,但是却办得很用心,各种东西都由棠鲤亲自准备。 转眼便到了周岁宴的前一日。 刑部。 卫擎把几个得力下属叫来了房间。 “明日我休沐。”卫擎道。 “知道了,有什么事就让人去乌府禀报您。”下属们笑着道。 “没什么事别找我。”卫擎道。 他们大人向来尽忠职守,唯有一样比公务重要,那就是他夫人。 再看大人温柔的神色,下属们顿时明白过来。 “大人要陪夫人啦,我们懂的。” “嗯哼,我宝贝女儿和儿子明日过周了。”卫擎道。 “恭喜大人了。” “大人好福气。” “大人明日就在家好好陪着夫人和少爷、小姐吧,天塌下来我们都先顶着。”众人乐呵道。 卫擎在众人恭贺的声音中,离开了刑部。 第六百五十六章 周岁宴 翰林院。 许珏和卫子昂入翰林已经一年半了。 两人都生得格外清俊,常常同进同出,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线,大家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甚至有一段时间,翰林院前常常等着一些姑娘,就为了看这两个少年一眼。 翰林院的众人都不住得感慨,这多好的孩子啊,生得好看,又特别聪明,还努力,办事办得很漂亮,将来前途无量,唯一的缺点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不是自家的。 这两个少年,居然罕见地告了一日的假。 就连他们的上峰都有些诧异。 “明日是小妹妹和小弟弟的周岁宴。”卫子昂道。 “我们告一日假给弟弟妹妹庆祝生日。”许珏道。 卫子昂、许珏,从姓氏看,便知道不是那乌家的亲生儿子。 但是这不是亲生的,胜似亲生的,都听闻他们一家感情好,果然不假。 说到弟弟妹妹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温柔的笑,显然很疼弟弟妹妹。 上峰自然应允,批下一日的假期。 “谢大人。”两个少年作揖感谢。 书局中。 卫子熠将一本封面装裱的很好看的书拿在手里。 他翻开,那书其实每一页都装裱过了,画着画,画的内容却是一些可爱的小动物。 这本书是他打算送给小弟弟和小妹妹的。 这本书里的内容并非他一人之功,还有他那位笔友的功劳。 起初,他的那位友人,似生活有困难,便编写了一些志怪小说给他的书局,换取银钱。 卫子熠对他写得内容很感兴趣,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好友。 卫子熠本来想见一面,他那位好友似乎有难言之隐,不便见面,说做个笔友便好。 卫子熠也不强求,两人便一直书信往来。 除了交流故事外,两人还会交流一些心情,或烦恼,或开心的事。 对方的故事光怪陆离,笔锋遒劲有力,卫子熠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放荡不羁、走南闯北的硬汉形象。 然而,直到卫子熠想给小弟弟小妹妹准备抓周礼物,正为此事困扰的时候,对方便提出编写一本图画书。 卫子熠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只是定下的时候,时间不够画一本了,对方便说要帮他一起。 他本来觉得对方画的必定是雄鹰、这等猛兽,却不想画的小动物都十分可爱,呈现出来的故事也带着童趣。 卫子熠觉得,对方肯定是个有童心的硬汉。 卫子熠笑了笑,便将图画书小心翼翼地收在自己的布袋里,然后写下一张纸条,夹在窗台上的花盆底下,然后离开了书局。 卫子熠离开书局后不久,天空中便下起了小雨。 一道纤细的身影举着伞,来到窗户外,取走了花盆下的纸。 纸摊开,上书‘替小妹妹、小弟弟谢谢你’。 上面的字娟秀整齐,那人只露出下半张脸,很精致,勾起一抹笑。 乌府。 三宝从袖子里掏出两把小刀,让忘忧看。 “是不是很好看?” 忘忧认真地看了看,然后点头。 “给糖宝沐宝准备的,花光了我所有的私房钱呢。”三宝道,“一个月不能吃零食了。” 三宝嘟囔着,不过是给糖宝沐宝花的,她还是很开心的。 就在这时,忘忧将一锭银子递给三宝。 他是家奴,每个月都有月例。 “买糖吃。”忘忧道。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 棠鲤和卫擎早早地起床。 整个乌府也忙了起来。 顾府的人来的最早。 顾夫人领着大儿媳方妙一起来的,顾怀年也难得休了假,怀里抱着一个胖娃娃。 那胖娃娃是顾怀年和方妙的儿子,才四五个月,不怕生,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 棠鲤听闻他们来了,便赶紧来迎,与她娘和方妙说了几句话,又去抱小侄子。 棠鲤天生吸引小孩子似的,小侄子窝在她怀里不舍得下去,顾怀年一抱,他就哭,最后还是被方妙抱了回去,哄了哄,才止住了哭。 不一会儿,顾怀瑾和静淑公主夫妻俩也来了。 静淑公主对乌府熟得很,一来就跑去后院找沐宝和糖宝耍去了。 静淑公主的恶趣味就是用好吃的逗沐宝,逗着他做出很多蠢蠢的动作来。 静淑公主逗完沐宝,又去逗糖宝,结果小家伙根本不上当,转了一下小身子,用屁股对着她。 “鬼精灵。”静淑公主哈哈大笑。 白沐阳和檀娘也来了,送了一箱子小孩的衣物,都是她亲手做的。 霍驹姗姗来迟,别人都是成双成对,唯有他可怜巴巴的一个人,一来就和卫子昂、许珏凑做一堆,显得没那么突兀。 棠鲤和卫擎,给两个小家伙洗了澡,换上了新衣服,便一人抱着一个去了前厅。 前厅许多人。 沐宝好奇地看着大家,他很喜欢热闹,看着这么多人就很兴奋,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卫擎教他叫人,他都甜甜地叫一声,那小奶音萌化了许多人。 糖宝则懒洋洋地靠在棠鲤的怀里。 棠鲤让她叫人的时候,小家伙倒是乖巧,一个个地叫了。 她的发音比沐宝标准多了,大家都听得啧啧称奇。 叫完之后,就眼皮耷拉下来,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刚刚在房间里可精神了,她就是不想我们逗她,装睡觉的。”静淑公主无情地拆穿了她,“糖糖,糖宝真像你,鬼精灵。” 棠鲤笑着道:“那我就当作你在夸我和糖宝了。” 棠鲤看着四周围着的众人:“我们糖宝和沐宝真幸福,这么多人疼你呢。” 欢声笑语,闹作一团。 大厅中,放着一张巨大的桌子,桌子上摆放着许多东西,有笔墨,有刀剑,有算盘,有针线,有印章…… 两个宝宝被放在了桌子上。 “糖宝、沐宝,挑一样你们喜欢的东西,抓起来。”棠鲤道。 糖宝坐在原地,没动,沐宝则爬了起来,拿起一样,又放下一样。 众人都目光紧张地追随着两个小家伙。 虽然说抓周这种事,并不是抓到什么,就能做成什么。 但是毕竟是一个兆头,自然希望是个好兆头。 棠鲤也跟着紧张起来,更多的是好奇,好奇两个小家伙会抓到什么。 第六百五十七章 恐吓 众人心里其实各有各的想法。 比如卫子昂觉得读书好,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书多快乐的一件事,所以他希望沐宝抓到千字文。 比如顾怀瑾觉得练武好,顾家和乌家都是钟鸣鼎食之家,不缺钱,只需要习得一声好武艺,自在即可。 比如苏夫人觉得做大夫好,她和苏大夫这辈子是不可能有孩子了,若是沐宝和糖宝中有一对医术感兴趣就甚好,刚好传承苏家的医术。 再比如檀娘,觉得刺绣好,刺绣是一门手艺,但是也是一件有趣的事,穿针走线间,乐趣自在其中。若是糖宝喜欢,那她定倾囊相授。 沐宝在桌子上爬着,胖乎乎的小手抓起针线,藏进了自己的小兜里。 檀娘有些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沐宝这个男娃居然抓了针线…… 罢了,若是沐宝喜欢,即使是个男娃,她也当倾囊相授。 沐宝显然是个贪心的小家伙,针线还不够,胖乎乎的小手抓起了千字文。 “沐宝喜欢读书!”卫子昂欣喜道。 “瞧这机灵劲,将来定然能入朝为官,做个官老爷。”顾夫人笑着道。 “我罩着他。”许珏道。 沐宝长大为官,至少得十五六年,那时,他定然是个大官了。 “还有我。”卫子昂道。 沐宝把三字经抓入了自己的小兜里,小手又去抓刀剑、药囊、算盘…… 兜里塞得满满的,实在塞不下去,这才停下来。 大家看的目瞪口呆,所以这小娃娃到底要作甚? 卫擎嘿嘿一笑,伸出手在他肥嘟嘟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敢情咱们沐宝是全才啊。” 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再看糖宝,还懒洋洋地坐在原地呢。 卫擎戳了戳她的脸颊:“宝贝闺女,快选一样。” 大家都好奇糖宝选什么。 这小丫头懒洋洋的,真想不到她喜欢什么,大家都好奇的紧。 只见糖宝伸出嫩白的小手,揪住了爬过她身边的沐宝。 沐宝往往前爬了一会儿,依旧在原地,小脸上露出迷惘的神情。 为什么他爬不动了? 他就着被揪着的姿势,转了一个身,看向糖宝。 “姐……洁……”小家伙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糖宝抓住了沐宝。”方妙道。 静淑公主‘啧’了两声:“咱们小女王怎么能亲自动手呢?只要抓住沐宝这个全才,让他去干就行了啊。” 他们似乎都遇见了将来沐宝要给姐姐当牛做马的模样了。 只是,此时的沐宝完全没意识到,还笑得天真无邪。 抓周便以这样的结果结束了。 接下来是挂长命锁、穿虎头鞋…… 做完这些,刚好吃周岁宴。 都是自家人,这周岁宴也是一团圆饭,没有太多规矩和客气,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到了下午的时候,众人才相继离去,侯府恢复安静。 沐宝和糖宝两个小家伙都有些累了,棠鲤和卫擎两个人哄着两个小家伙睡着。 “夫人。”一人走到棠鲤的身边,低声叫道。 糖宝和沐宝共有两个奶娘,是乌府管家的一对外甥女,同胞姐妹,又前后生产,一个叫芙娘,一个叫玉娘。 芙娘更有主见一些,玉娘胆小,但是两个人照顾孩子都很细心,棠鲤对她们都挺满意的。 芙娘挺能干的,伴随着沐宝和糖宝的长大,断了奶,棠鲤便把两个孩子的其他一些事都交给她处理。 此时见芙娘脸色严肃,似有话要说,棠鲤便将两个孩子交给卫擎继续哄,自己起身,跟着芙娘走出了房间。 “发生了何事?”棠鲤问道。 “夫人,奴婢领着几个姐妹在规整客人送给小小姐和小少爷的礼物时,发现了一样东西。”芙娘将一个盒子递给棠鲤,“不是什么好东西,您看看。” 棠鲤纵然有心理准备,当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东西时,心中顿觉骇然。 那是一块染了血的布。 居然有人在两个孩子周岁宴上送来一块血布? 这是诅咒,还是恐吓?! 棠鲤的眼中闪过冷意。 孩子是她的底线。 谁敢伤害她的孩子?! “送来的时候就是这盒子装的?” “是。夫人,奴婢核对了,礼单里没有这盒子的记录。” 这次来的都是亲朋好友,所以不可能是他们送的,自然不可能出现在礼单里。 可能是乌府下人有被收买的,偷偷塞进礼品堆里的。 也可能是人多眼杂,外面的人混进来,偷偷带进来的。 “何时发现的?” “就在刚刚,奴婢让其他人不要说出去,就赶紧来禀报夫人了。”芙娘道。 “做得好。”棠鲤道。 她不想好好的周岁宴,被这一块破布破坏了。 也不想这件事传出去闹大,成为其他人议论的话题。 她不想她的宝贝,和一块血布联系在一起。 棠鲤盯着那块布。 是谁呢?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棠鲤转头看他,男人的嘴唇紧紧抿着,显然听到她和芙娘的对话。 卫擎的另一只手拿起那块浸染着血的布,放在鼻间闻了闻。 “狗血。”卫擎面色严肃,“媳妇儿,我定将那人查出来。” 他和他媳妇儿一样,家人是他们的底线。 这触了他的底线,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要一查到底。 卫擎拿走了盒子和血布,调查这件事,并没有言明血布的事,只查这盒子是谁送的。 他与他媳妇的想法一致,不想这件事闹大,让这好好的日子沾上这脏东西。 卫擎作为刑部尚书,对于调查一事,轻车熟路。 他将可能进那房间的人,都盘问了一遍,最后查到一个人身上。 那人是乌府的下人,在赌场欠了一大笔钱,有人找到他,说只要把这个盒子放到礼物堆里,就给他一笔钱。 卫擎盘问出给盒子之人的特征,顺藤摸瓜,花了两日时间,终于查到了指使之人。 “是安月公主身边的侍女。”卫擎道。 棠鲤其实早有猜测,果然是她! 吕玄判刑明明是活该,安月公主却怪在她身上! 定是她觉得自己的儿子在牢中受苦,所以就想给棠鲤寻点不痛快。 这件事着实惹怒棠鲤了。 棠鲤的眼中划过一道冷光。 安月公主要行恶事,她定奉陪到底! 安月公主敢伤她孩子,她定加倍奉还! 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善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 安月公主受打击 “相公,我先将乌侯府的下人排查一遍,尤其是几个孩子身边的,要确保孩子们的安全。”棠鲤道,“这件事还没完……” 她沉吟着,思考着该怎么对付安月公主…… 她得仔细了解这个女人,找到她的弱点和把柄,最好能借刀杀人,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媳妇儿,我打算对吕家动手了。”卫擎道,“安月公主吓我儿女,再加上昔日萧家之事,一并清算。而且,吕阁老并非宽宏大量之人,吕玄毕竟是他的孙儿,是他吕家之人,他定然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我想,先下手为强……” “好,相公,听你的。”棠鲤道,“不过,相公,先把那块血布送还给安月公主。” 卫擎点了点头,冷哼:“不是喜欢血布吗?盖她脸上去!” “嗯,先吓唬吓唬她,出出气。” 翌日。 平阳侯府。 安月公主从睡梦中醒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鼻息间有浓郁的血腥味。 她睁开眼睛,便见眼前红通通的,刺目的红,脸上有黏腻的感觉,很恶心。 很快,她就意识到是脸上盖着一样东西,她猛地将脸上的东西拿下来,便发现那是一块沾血的布!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着血! 看着那血布,安月公主尖叫一声,将血布扔在地上。 是谁? 这么缺德! 把血布盖在她脸上! 很快,下人们蜂拥而入,看到脸上沾血的安月公主都吓了一跳。 “这东西是谁拿进来的?!”安月公主指着地上的血布道。 下人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却无人应,只纷纷摇头。 安月公主瞪着那血布,突然想到什么,这血布…… 乌家周岁宴,她令人送了一块血布去做‘贺礼’! 凭什么她的儿子在牢中受苦,棠鲤的儿女却能欢欢喜喜地过周岁宴? 她非要给她找点晦气,破坏这周岁宴! 这血布难道是乌家的报复?! 怎么可能? 乌家即使有通天本事,也没办法穿过平阳侯府的层层守卫,将血布盖在她脸上啊! 若是乌家真能做到,那岂不是也能无知无觉取她的性命?! 安月公主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令下人去查这血布究竟是怎么出现在她房间的。 同时,也加强了平阳侯府的守卫。 然而,搞鬼的贼人没找到,家里又发生了几件诡异的事。 她的房间里突然凭空出现了小孩的鞋子和女人的鞋子,两双鞋子旁边还藏着一封书信,用血字写着‘还我们母子命来’。 若是未做亏心事,只觉得是恶作剧。 但是偏偏,安月公主做过亏心事。 当年,在她嫁给吕安之前,吕安本是有心上人的,但是因为那女子身世低微,吕家自然不肯吕安娶那女子。 安月公主对吕安一见钟情,求得皇帝赐婚,吕安还曾要抗旨…… 安月公主便查到吕安的心上人之事,还发现那女子怀有身孕! 安月公主那时对吕安情根深种,为了吕安能娶自己,便杀了那女子,还伪造那女子的字迹写了一封‘妇已然变心、将另嫁他人’的书信。 吕安看了那封信后,才彻底死心,接受皇帝的赐婚…… 安月公主因此还做过几次噩梦,如今看着这封书信,便想起那尘封的旧事。 她看着那封带血的书信,脸色惨白,连忙将书信烧了,又着令下人将那两双鞋烧了。 安月公主心中不安,又不敢将这件事告诉吕安,只得暗自咽下。 但是,这件事并未就此结束。 她的视野里还是会出现各种小孩和女人的东西,有时是衣服,有时是小儿的玩具、女人的发簪。 她惶惶不安,没过两日,脸色看起来惨白,憔悴了许多。 几日后,又传来一个噩耗,直接击垮安月公主。 吕玄死了,死在大牢中。 “怎么可能?你在骗我!”安月公主难以置信道。 她明明打点了大牢,要好好照顾他,吃的喝的都要好,不要让他干活。 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的脾气冲,与人起了冲突,两人打起来,玄儿的头撞在墙上……” 吕安的脸色惨白,呼出一口凉气,说完,便捂着脸低下头,很难受,显然也接受不了独子突然没了的打击。 “我不信,我要去看玄儿!”安月公主道。 吕玄的尸体已经抬回了吕家。 当看到儿子躺在床上,没有气息的时候,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她的儿子是真的没了。 这时,她便是一失去儿子的普通妇人,满心悲伤,哭得涕泪横流。 “玄儿!娘的玄儿啊,你怎么就抛下娘走了呢?” “若是直到如此,娘怎么也不会让你去坐牢!娘拼掉这条命,都要保下你!” “娘后悔啊!” 哀声戚戚。 吕安就在旁边陪着她,眼眶发红,默默地掉着眼泪。 “是谁害死玄儿的?”安月公主问道。 “一个犯人,玄儿用刀刃划破他的喉咙,已经死了。”吕安道。 “他的家人呢?”安月公主看着吕安,眼中泛着戾气。 吕安看着她,觉得分外陌生。 “我要他的家人全部为奴,世世代代为奴,不得翻身!”安月公主咬牙切齿道,眼中满是仇恨。 “胡闹!那斗殴之事,是你儿子先挑起的。吕家的子孙触犯了大周的律法,被抓进大牢,还与牢中犯人斗殴,这这件事传出去……吕家的面子都被这不孝子丢光了!”吕阁老的脸色很不好看。 安月公主对吕阁老是又敬又畏的,但是此时,她不怕他了,满心仇恨:“吕阁老,难道吕家的名声比你孙子的命还重要吗?狗屁吕家,好个簪缨世家,连个长孙的命都保不住!” 啪! 吕安的一巴掌甩在了安月公主的脸上。 安月公主难以置信地看向吕安,吕安则避开了她的目光。 “夫人,你怎么总把问题推到别人身上呢?不想想自己的问题呢。若非你太过宠溺,他会如此无法无天,犯了大周律令,在牢中,还挑衅他人,最终……最终……”吕安说不下去了,颓然地佝偻下去。 安月公主捂着自己的脸,眼睛瞪得大大的。 都说是她的错…… 她真的错了吗?! 第六百五十九章 奶娘被威胁 吕安见安月公主冷静一些,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的父亲对他而言,是绝对权威。他自幼畏惧他,不敢有丝毫违逆。 若是他刚刚不打那一巴掌,任安月公主再闹下去,那他父亲可能让他与安月公主和离…… 他知道他父亲的手段,安月公主纵然为天家公主,但是他父亲有无数个办法让他们分开。 他已经失去玄儿了,不想这个家也跟着散了。 吕安夹在父亲和妻子的中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缓了一口气,才对吕阁老恭顺道:“父亲,刚刚公主是受了打击,口不择言,请父亲不要放在心上。” 吕阁老看了他一眼:“好好陪着公主,别再闹出什么事来了。” 说完,就拂袖而去。 吕安走到安月公主的面前,将她搂进怀里,看着她发红的脸:“公主,对不起,刚刚打你,是情急之举。玄儿不在了,我也很难过。你还有我,我们夫妻俩好好过日子……” 安月公主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玄儿没了。” “夫君,我们的儿子没了啊。” 那哭声哀戚绝望,吕安的心也像是沉入黑暗无底的深渊之中。 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 早知道,就不该让玄儿回京。 那之后的一切事就不会发生了。 吕玄的死不怎么光彩,因此是低调下葬。 安月公主对此很不满意,吕安劝着,她只能咽下这口气。但是,心中对吕阁老的怨恨,滋长着。 他们都说是她的错,她那么疼玄儿,怎么就成了全是是她的错呢? 棠鲤有错,是她将玄儿送入大牢。 吕家有错,对长孙受苦无动于衷。 那打死玄儿的人有错,若非他动手,玄儿怎么会死? 即使她有错,错也远不足这些人。 这段时间,吕安都陪着安月公主,生怕她想不开,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夫君,放心吧,我不会冲动的,我还有你,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安月公主道。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婉的笑,温柔地看着他。 一如多年前一般。 吕安愣了一下,当初,他被心爱之人背叛,失魂落魄之际,便是安月公主陪着他。 她虽是天家公主,有些骄纵,但是待他却很温柔,这几十年来,他们俩夫妻感情一直很好。 “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陪着我,我好多了。”安月公主笑着道。 吕安确实堆了一堆事情要干,见她情绪稳定,便忙去了。 吕安走了后,安月公主的眸光便冷了下去。 吕郎,待我替玄儿报仇后,我们再好好过日子吧。 她舍不下吕郎,所以她只能忍,不能和吕阁老撕破脸,还要顾及着吕家的名声。 但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吕阁老。 他们不肯她报复那个杀死玄儿之人的家人,她便找了道士给那人造了锁魂井,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接下来还有棠鲤。 她的儿子已经没了,她要让她也尝尝丧子之痛! 安月公主手里拿着一瓶药,目露冷意。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安月公主道。 她的侍女走了进来。 侍女贴到安月公主的耳边,低声道:“公主,已经按您的吩咐,抓了那乌家奶娘玉娘的儿子,不准她的家人声张。这玉娘素来没主见,儿子丢了定然很慌,要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安月公主将那瓶药递给侍女。 “待事成后,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把柄。”安月公主道。 “是,公主。”侍女接过药收起,退了下去。 …… 玉娘收到家中儿子生病的消息,便告了个假,回到家中。 结果发现儿子不是生病,而是被绑架了! 儿子是她的心头宝,知道此事后,玉娘头晕目眩,觉得天都塌了。 “只要将这东西让卫糖和卫子沐吃下,你便可以见到你儿子了。若是你不按我说的做,抑或告知任何一人,那你见到的将是你儿子的尸体。你儿子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一直喊着‘娘’呢。” 玉娘眼前站着的人穿着宽大的披风,完全盖住了脸,只能从声音分辨,是个女子。 玉娘颤抖着手接过了那瓶药。 那瓷瓶冷冰冰的,凉到了心底。 “这药……这是什么药?”玉娘颤抖着问道。 “让人生一场小病,不是什么毒药。”那人道。 “为什么要下药?” “别问那么多。” “我儿子……” “放心吧,只要按我说的做,包你的儿子毫发无损。”那人说完,转身离去。 玉娘紧紧握着那瓶药,满脸恐惧与纠结。 儿子…… 她一定要救儿子! 玉娘回到乌家的时候,芙娘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狗蛋病得严重吗?”芙娘问道。 玉娘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这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我明天得了空去看看狗蛋。”芙娘道。 她们是两姐妹,玉娘的儿子就是她外甥。 玉娘连忙摇头:“没,没事,你不用去看。” 芙娘抓住了她的手:“玉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事别藏在心里,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玉娘张了张嘴,真的很想告诉她。 芙娘是她姐姐,比她有主见多了,平日里有什么事,都会找芙娘拿主意。 但是这件事…… 那人说了,只要她告诉任何人,她的儿子就没命了。 她的儿子还那么小……决不能让儿子出事! 玉娘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讷讷道:“就是小毛病,不用特意去看的。” 她藏在袖子中的手紧紧地握着瓷瓶,力气大极了。 玉娘进屋,看到夫人正在陪着小小姐和小少爷,心中又是一阵心虚。 夫人待她很好,小小姐和小少爷又那般乖巧可爱,她完全下不去手。 玉娘便这样纠结了半日,下午,她去了小厨房。 “肉泥做好了吗?夫人让我来看看。”玉娘道。 “刚做好。”厨娘道,将热腾腾的肉泥端了出来。 “我来端吧。”玉娘道。 玉娘从厨娘手中接过了肉泥,并没有立即离去。 待厨娘离开,厨房里只剩下她一人。 她便拿出那瓷瓶,往肉泥里加了一些药。 那人说这药只会让人生一场小病…… 真的只是一场小病吗? 她得试试这个药,是不是真如那人所言。 玉娘迟疑了一下,舀了一勺子肉泥,要放进自己的嘴里…… “玉娘,你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惊得玉娘手一抖,舀着肉泥的调羹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巨响。 第六百六十章 棠鲤出手 说话的是芙娘。 芙娘走了进来,看着地上的东西,又看向玉娘,难以置信:“玉娘,你偷吃?” 玉娘苍白着脸,结巴道:“没……我没……偷吃,我就是尝尝味道。” 玉娘弯腰,颤抖着手去捡地上的东西,这时候,她的袖子里滚出一个瓷瓶。 玉娘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连忙要去捡那瓷瓶,就在这时,那瓷瓶被另一只手捡起,玉娘捡了一个空。 芙娘看着那瓷瓶:“这里面是什么?” “这……这里面是……狗蛋的药……”玉娘不止声音颤抖,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不对,你在撒谎。”芙娘看着玉娘道。 她们是姐妹,自幼一起长大,她自然了解玉娘。 玉娘撒谎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 她早就发现玉娘的不对劲了,玉娘肯定有事情瞒着她。 玉娘虽然胆子小,但是品行端正,不会干出偷吃主家东西的事。 “玉娘,你瞒着我什么?这药是谁给你的?是不是有人逼迫你做什么?”芙娘冷声质问道,没有给玉娘逃避的机会,“你若是不说,我便将此事禀报夫人。” 芙娘转身要走,玉娘连忙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臂。 “姐,别去……我……我告诉你……” 玉娘绷到了极点精神已然崩溃了,便把有人抓了狗蛋,威胁她给两个小主子下药的事说了。 “姐,狗蛋的命在她手里,我不知道怎么办啊。她说这药只会生场小病,我有些不放心,所以想先尝一下……”玉娘道。 “糊涂!对方做出绑架之事,便不是善茬,这么大的布局,怎么可能只是生场小病?”芙娘道。 芙娘庆幸,幸好她没将这加了药的肉泥直接给两个小主子吃,也幸好她自己没有吃下去。 估摸着玉娘自己也怀疑,所以才想尝尝。 “那……那怎么办?狗蛋的命还转攥在她手里……”玉娘讷讷道。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若是这是剧毒,她怎么能下剧毒去害两个无辜的孩子? 夫人对她这么好…… 但是她的狗蛋怎么办? 狗蛋是她的心头肉啊,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狗蛋还那么小,还没好好看过这世间呢,就要没了性命…… 如果能用她的命去换狗蛋的命就好了! “去告诉夫人。”芙娘当机立断道。 “不行,那人说了,只要我告诉其他人,就杀了狗蛋。”玉娘道。 “玉娘,你觉得你按那人说的做了,她就会放了狗蛋吗?”芙娘道,“对方明显不是好人,即使你按他们说的做了,他们只会杀人灭口,到时候,狗蛋和你都活不了。告诉夫人,求夫人帮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芙娘的语气很认真,玉娘看着她,静愣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芙娘和玉娘一起去见了棠鲤,玉娘磕磕绊绊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棠鲤听闻后,嘴唇紧紧抿着,任何伤及两个宝宝的事,都能牵动她的情绪,让她心生怒意。 “药给我看看。”棠鲤道。 芙娘将瓷瓶递给了棠鲤。 棠鲤打开瓶塞,放在鼻间闻了闻,她跟着苏大夫学了一些医术和辨认毒物,认出这是什么东西。 “春木枯,剧毒。”棠鲤道,紧紧握着那瓷瓶,脸色十分难看。 棠鲤的话音刚落,芙娘和玉娘就连忙跪了下去。 真的是剧毒…… “夫人,奴婢错了,奴婢鬼迷心窍,居然想害两位小主子……夫人能不能救救奴婢的儿子狗蛋?!至于奴婢……夫人想要怎么处置奴婢都行!”玉娘哀求道。 “夫人,玉娘有错,将药放入肉泥中,但是她并不知道是剧毒,她本来想尝一尝的,是奴婢打断的。”芙娘道。 棠鲤抿着唇,一旦涉及两个宝宝的事,她就很容易情绪化,满腔怒意。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没有梦到这件事,就说明两个宝宝不会中毒,因为玉娘恻隐之心作祟,想要尝毒,又刚好被芙娘发现…… 客观上看,芙娘做得很好,玉娘也没有酿成大错。 她也是母亲,自然明白母亲担心儿子的心情。 棠鲤看着玉娘:“我会帮你找到你儿子,别担心。” 真正该死的是绑架玉娘儿子,逼迫玉娘之人!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玉娘喜极而泣,朝着棠鲤猛磕头。 那绑架玉娘儿子的人,其实棠鲤心中有了猜测。 安月公主。 吕玄死在了大牢之中。 棠鲤知道这件事,说起来,这件事还有些蹊跷。 不过,那吕玄那般坏,死有余辜,棠鲤也没在意。 但是在那安月公主的眼里,肯定觉得是自己害她失去儿子,所以也想害自己…… 所谓以牙还牙。 这种人,永远将错怪在别人身上,不会反省自己的问题。 “那给你毒药的人是何等模样?”棠鲤问道。 玉娘描述了一遍,穿着披风,看不清脸,是个女子。她绞尽脑汁,想着那人身上的细节,一一描述。 棠鲤根据她的描述,觉得此人应当是安月公主身边的侍女。 “你们先下去吧,我这就派人去寻你儿。”棠鲤道。 玉娘又是千恩万谢,被芙娘扶了下去。? 棠鲤叫来暗卫,去查安月公主身边的人,再顺藤摸瓜,说不定就能找到玉娘的儿子了。 “跟着安月公主身边人,注意小儿啼哭。”棠鲤道。 暗卫应声消失。 棠鲤深吸一口气,她这时候,特别想看看两个宝宝。 棠鲤转身进了房间,两个小家伙都在睡觉,小小的身子陷在柔软的床里,沐宝的两只小手攥成小拳头,棠鲤拉了拉被子,将他的两只小手盖住。糖宝平时总是高冷的模样,睡着的时候跟沐宝一样可爱,小嘴砸吧着,也不知道梦里梦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在梦里大快朵颐,吃得正香。 棠鲤勾起一抹笑。 她盯着两个小家伙看了一会儿。 玉娘之事给棠鲤敲了一下警钟,便是两个宝宝身边照顾的人,得再筛选一次,必须是绝对忠心之人。 棠鲤将两个宝宝身边的人筛选一遍,留下几个绝对忠心的,其他人则安排到其他地方做活。 当她做完这些的时候,卫擎放衙回来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 自作自受 卫擎回来后,就径直来回了房间,看着他媳妇儿,将人搂进了怀里。 他的脸上有些凉意,贴在她暖呼呼的小脸上,去逗她。 往日里,棠鲤总会气得去揪他身上的肉,这次,居然没什么反应。 卫擎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问道:“媳妇儿,怎么了?” 棠鲤将有人抓了玉娘的儿子威胁玉娘给两个小宝宝下毒的事说了。 卫擎气得磨牙。 居然有人想要害他的两个小宝宝! “我觉得是安月公主。”棠鲤道。 “既然有人找死,那我就遂了她的愿,媳妇儿,这件事我来办,你不用操心。”卫擎道。 卫擎接手了此事,两个目标,救下玉娘的儿子,让幕后之人罪有应得! 卫擎加派了人手跟着安月公主及她身边的人,只要有人出府,就跟着。 平阳侯府。 安月公主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乌家没传来坏消息,就说明那奶娘还没动手。 “公主,奴婢再去提醒一下她。”侍女道。 安月公主点了点头:“带点她儿子身上的东西去,免得她不知道事情的紧迫性。” “是,公主。”侍女应声,离开了平阳侯府。 侍女乘着马车,从城东到城西,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马车停在一座院子外。 侍女下了马车,敲了敲门,门便打开了。 门一打开,就传来一阵孩子的啼哭声。 侍女的眉头皱起,朝着啼哭声的方向走去,来到一扇门前,推开门。 房间里,两个男人,还有一个胖嘟嘟的孩子。那孩子一岁出头,扎着两个发髻,穿着厚厚的棉袄,被家人养得很好的娃,此时却脏兮兮地坐在地上,身上混杂着一股尿骚味和臭味,嘴里塞着布条,小脸上满是惊恐,糊满了眼泪鼻涕。 “一直哭,嘴巴堵住总算好了一些!”侍卫很不耐烦道。 侍女看向孩子的眼神也带着嫌恶。 “砍一截手指下来。”侍女道。 侍卫便要去拔刀。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许多人从门外冲了进来,与那两侍卫打了起来。 而那侍女脸色惨白,见状想要逃跑,便被人提溜住了。 地上的小娃娃也被人抱起,抱到一边,远离了战场。 很快,那两个侍卫便被制服了。 这院子里的人,全部被一网打尽,送往了刑部。 孩子也被人抱着,将送还她的家人。 玉娘在家中焦急地等待着,一夜未眠。 她不敢睡,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狗蛋躺在血泊里的模样。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了无数次,狗蛋千万别有事。 “孩他娘,你吃点东西吧。”她的丈夫端着一碗粥进来。 玉娘摇了摇头:“我没胃口。你说狗蛋在哪里,有没有吃的,会不会饿着,会不会冻着?” 玉娘抓着她丈夫的手问道,她丈夫的脸上也满是担忧,却说不出话来。 “我经常想,这是做梦就好了,梦醒来,就看到狗蛋睡在我身边。”玉娘说着,又低声抽泣起来。 “狗蛋他娘,狗蛋他爹,快出来,狗蛋回来了。”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喊道。 玉娘猛地起身,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门外奔去,便看到狗蛋被一个人抱在怀里,正抽抽噎噎地哭着。 “狗蛋!”玉娘大声叫道,将狗蛋抱进了怀里。 “娘……”狗蛋的声音已经哭得沙哑了,往她娘怀里钻。 玉娘哭得很大声,那是失而复得的,带着喜悦的哭! 在那之后无数次,玉娘看着身边活蹦乱跳的狗蛋,都很庆幸,幸亏听了芙娘的话,将那件事告诉夫人,狗蛋才能得救。 再说卫擎,将那院子中的人一网打尽。那侍女和侍卫全是安月公主的人,幕后真凶与他和他媳妇儿猜测的一样! 安月公主派人抓了奶娘的孩子,威胁奶娘给他的儿女下毒,这件事自然要追究到底。 哪怕对方是皇族,是天家公主! 卫擎直接将这件事告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的脸色十分严肃,他真没想到他这妹妹居然做出这样的事! 一边是他重用的臣子,一边是不怎么亲近的公主,他自然不可能为了公主,寒了得力干将的心! 所以,这个案子必须查,查得水落石出! 乌煜是此案的被害一方,顾怀年又是棠鲤的亲兄,若是由刑部和大理寺审,有失公允,也会引来闲言碎语。 所以,皇帝钦点了人去彻查此案。 吕家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平阳侯府。 安月公主的脸色很难看。 怎么会这样?! 不仅事情没办成,还被人抓到了把柄,查到了她的头上! “公主,这件事真的是你做的吗?”吕安问道,满脸疲惫。 其实,这件事基本确定,就是安月公主做的,只差审判了。 这一段时间,他一直看着安月公主,就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没想到,她还是做了。 安月公主看到吕安失望的眼神,有些慌,儿子死了,于她而言,活着的动力便是为儿子报仇,还有她的丈夫。她舍不下他,否则,她都想报仇完,就随着儿子去了。因为有吕安,她的计划便是报完仇,两人再好好过日子。 安月公主连忙抓住吕安的手臂:“我这一段时间在做梦,梦到玄儿,玄儿要我为他报仇。吕郎,我们的儿子是棠鲤害死的,我就想以牙还牙……” “公主,玄儿会这样,我们有很大责任啊,你怎么能怪在别人头上呢?”吕安道。 这件事他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但是她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也怪他,太软弱,看着她将儿子宠得那般无法无天…… “吕郎……”安月公主朝着他靠近,满脸惶然。 吕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她搂进了怀里。 “吕郎,现在该怎么办?皇兄肯定会护着我的吧?我是他妹妹啊。”安月公主还怀着一丝希冀,希望皇兄顾及着她,交代那负责查此案的人,用那些下人抵罪,不祸及她身。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很快,敲门声响起。 “公主,侯爷,门外来了官差,说是要带公主去府衙审问。”管家急切的声音传来。 安月公主最后一点希冀破灭,瘫倒在吕安的怀里。 她堂堂公主,居然要被带去府衙审问,受此侮辱! 第六百六十二章 安月受审 安月公主被带到衙门中,带进了一个房间。 “本公主要见你们大人。”安月公主语气傲慢道。 “公主,等公堂上你就可以见到大人了。”官差道。 安月公主的脸色不太好看,小小官差,居然敢这般对她说话! “本公主被诬陷,又不是真犯了罪,你们竟敢这般对本公主?”安月公主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天家公主的威压。 那官差年长,见识多,安月公主如此态度,他依旧气定神闲:“公主,我们也是奉命办事,我这就去问问大人,是否准备好开堂了。” 说着就转身走了。 安月公主在房间里坐着,心中恼怒又不安,外表则维持着高贵与优雅。 她坐了片刻,又叫年轻一些的官差给她去倒水。 那年轻的官差有些犹豫。 “真把本公主当阶下囚对待,本公主会记住你的。”安月公主威胁道。 年轻官差面露畏惧:“我这就去倒,您稍等。” 他刚转身,之前的官差回来了:“不用倒了。” 他看向安月公主:“公主,大人已经好了,你可以去见他了。” 安月公主被带到了公堂之上。 公堂外已经有许多围观的人了。 衙门要开审公主,这等热闹,百姓们自然要来凑凑。 被那些百姓围观着,安月公主的脸色很难看,一群贱民,竟敢看她笑话! 而当看到其中一道身影的时候,安月公主的神色顿时变得温柔。 她朝着那道身影走去:“吕郎……” “公主别怕,无论何种结果,我都会陪着公主。”吕安抓住安月公主的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 他刚出门的时候,他父亲本是想拦着他的。 那是他第一次忤逆他父亲。 “父亲,如今公主受审,我立即避如蛇蝎,您觉得这就能保住吕家的名声吗?百姓只会觉得吕家无情无义!我与公主,乃是十几年的情分啊。” 吕阁老叹了一句‘家门不幸’,便让他来了。 安月公主之前的高贵与嚣张,其实都是强撑着,如今听了吕安这句话,才觉得安心许多。 无论如何,都有吕郎陪着她。 安月公主头轻轻点了下,柔声道:“别担心,我没事的。” 安月公主走上公堂。 状告人和证人都已经登堂了。 状告人正是棠鲤。 证人则包括玉娘,安月公主的侍女和侍卫,乌啦啦的,跪了一地。 安月公主恶狠狠地瞪了棠鲤一眼。 棠鲤冷漠回视。 两人虽然没见过几面,安月公主却对棠鲤恨到了骨子里。 棠鲤对她的恨也不遑多让,这恶毒公主居然想对糖宝和沐宝下手,触了她的底线,棠鲤便要她罪有应得! 惊堂木一拍,审案开始。 玉娘指认了那侍女,称她绑架了自己的儿子,威胁自己给乌家小少爷和小小姐下毒,并呈上物证剧毒春木枯。 乌府确实从那侍女与侍卫手中解救出玉娘的儿子,因此,安月公主的侍女和侍卫绑架人质、胁迫下毒之事,便是板上钉钉,无可辩驳! “犯人春水,你可受人指使?”惊堂木拍下,一声质问。 春水便是那侍女,她看了安月公主一眼,换来安月公主威胁的一眼。 春水知晓安月公主的狠,面色发白,一咬牙,便决定自己认下来。 “大人,并无人指使。”春水道。 “那你为何要谋害乌府小姐和少爷?” 春水想不出理由,硬着头皮道:“奴婢就是看不惯乌夫人。” “你为何看不惯我?”棠鲤看向春水,问道。 春水的目光和棠鲤对视,只觉得她的眼睛乌黑深邃,她像是被卷入了漩涡之中,嘴巴不受控制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不,我是受人指使的!是安月公主!公主之子吕玄死在牢中,公主觉得是被棠鲤所害,所以也想棠鲤尝尝丧子之痛,便命我抓了乌府的奶娘之子,逼迫奶娘下毒!” “这毒药也是公主给我的,我并没有买过这毒药!” 安月公主的脸色猛地变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轻易就供认不讳了。 “你胡说,本公主何曾指使过你?血口喷人,故意诬陷本公主!”安月公主冷声道。 “安月公主,真的是血口喷人吗?她一个侍女与我无冤无仇,为何害我?她一个侍女,又何来这般本事,能指挥得动你的侍卫?!”棠鲤厉声质问道。 安月公主恶狠狠地瞪着棠鲤。 然而,因为这一眼,安月公主的目光逐渐涣散,但是尤带着浓浓的恨意。 “对!是本公主指使的!若非你和你女儿多管闲事,就没有后面的事了!玄儿若是不入大牢,就不会死了!都怪你!是你害死我儿!你知道丧子之痛有多痛吗?!”安月公主说着,就要朝着棠鲤扑去。 棠鲤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再说一遍,吕玄之死是罪有应得,与我无关!你还记得虞安娘吗?” 虞安娘,便是吕安那被安月公主害死的心上人。 安月公主听闻这个名字,果然变得癫狂起来。 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一抹淡青色的身影,长着一张狐狸精一般的脸,就会勾引男人! “虞安娘,你别来找我了!谁让你要霸占着吕郎!我给钱让你走,你也不走,是你自己找死的!” “你个贱人,还没成亲,就怀了孩子,谁知道是谁的野种,还想赖到吕郎身上!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乃公主,你算什么,要你命就像碾死一只蝼蚁一般简单!你活着我都不怕你,你死了我更不怕你!你竟敢来找本公主,信不信本公主再将你扔入井里!” 安月公主说着,就朝着‘虞安娘’扑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抹人影从公堂外冲了进来,抓住了安月公主的手。 “你在说什么?安娘被你害死了?!”吕安大声问道,那抓着安月公主的手极其用力。 他与安娘一见钟情,为了安娘,他甚至要抗旨拒绝皇帝的赐婚。 所以,在安娘留下一纸书信,说另有所爱、悄然消失的时候,他才打击那么大。 这十几年来,‘虞安娘’三个字对他来说就是禁忌,不去想她,不去查她,不了解她的任何事! 吕安怎么也没想到,安娘其实不是另有所爱,而是被他敬了、爱了十几年的发妻害死了! 安月公主突然清醒过来,看着吕安,脸色惨白到了极点。 她的脑袋轰隆隆的。 天啊!她居然把自己害死虞安娘的事说了出来! 刚刚就像疯了一般,嘴巴完全不受控制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话啊?!安娘是不是你害的?”吕安质问道。 “吕郎,不是的,你听我解释……”安月公主慌乱又急切道。 吕安冷漠的眼神,让她觉得惊恐。 她已经失去儿子了,难道连吕郎也要失去了吗?! 不! 第六百六十三章 风起云涌 “我刚被魇着了,才说出那些话,其实不是真的,我没有害虞安娘,吕郎,你相信我……”安月公主道。 安月公主的解释,显得很无力。 不等官差拉,外面进来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把吕安拉了出去。 “侯爷,阁老让您别丢吕府的脸了,他在外面等您。”家丁压低声音道。 吕安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府衙。 “吕郎,你别走。” “你走了,我怎么办?” “别走啊。” 安月公主的叫声在他背后响起,期盼吕安能回头看她一眼。 但是,吕安并没有回头。 衙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吕安上了马车,便看到里面正襟危坐、满身威严的父亲。 吕安看向吕阁老:“爹,安月害死安娘的事,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吕阁老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已经告诉他答案。 “为什么?”吕安问道。 “虞安娘已经死了,安月公主是公主,于你仕途有利。”吕阁老冷冰冰道,“若是知道有今日,我不会让你娶安月。” 为了他的仕途…… 他的父亲,眼中唯有吕家,唯有名声,他在他父亲的眼中,也是一工具。 他这几十年,过得真是失败啊。 父亲手中的棋子,心爱之人被人害死,反将那害人之人,当作发妻,敬了爱了几十年。 唯一的儿子被养废成那样,死在牢中。 能怪谁呢?怪他自己啊。 怪他蠢,怪他懦弱! 吕安坐下,低声笑了起来,笑得绝望。 “和安月和离。”吕阁老道。 吕安坐在那里,像是个没魂的人一般。 “好啊,都听父亲的。” 吕阁老看着他的模样,眉头微微皱起。 今天的事传出去,势必对吕家的名声有影响。 乌家…… 吕阁老的指节敲击着膝盖,又给乌家记上了一笔。 公堂上。 安月公主已然认罪,但是因为她在公堂上供出另外一桩案子,涉及旧案,还需调查,因此并未立下判决,而是收押入牢中。 安月公主被押下去的时候,精神气完全被抽走了,没有之前的嚣张跋扈,只有绝望和后悔。 棠鲤朝着府衙的门口走去,刚一连使用两次精神力,满脸疲惫。 每次使用妖术,其实都会对她造成消耗,所以她不轻易使用,但是刚刚,她只想速战速决,让想要害沐宝和糖宝的人快点认罪,然后被绳之以法! 棠鲤走到府衙门口。 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搂入怀中。 卫擎毕竟是刑部尚书,朝廷命官,主管刑罚,又是当事人,为了避嫌惹来闲话,所以并未出现在公堂上,而是在门外等着。 卫擎看着他媳妇儿疲累的样子,很心疼,将她抱起,上了马车。 棠鲤窝在卫擎的怀里,微微发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相公,安月公主认罪了。” 卫擎点了点头:“我知道,辛苦了。” 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相公,我睡一觉。”棠鲤道。 她说着,在男人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眼睡去。 睡在他的怀里,闻着熟悉的气息,很温暖,很有安全感。 棠鲤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外面天光大亮。 她洗漱用过早膳后,就去隔壁看两个宝宝。 沐宝和糖宝排排坐,芙娘正在喂他们吃东西。 看见娘亲,沐宝的眼睛一亮,甜甜地叫了一声:“娘亲~” 糖宝也看戏那个棠鲤,用小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棠鲤走了过去,在糖宝身边坐下。 糖宝便顺势靠在她身上,懒洋洋的。 “夫人,玉娘有愧于夫人,经此一事,也吓到了,想在家照顾狗蛋,所以想辞去乌府的活计……”芙娘道。 棠鲤点了点头。 玉娘这次并没有酿成大错,棠鲤并没有怪她。 只是她的性格,确实不太适合留在沐宝和糖宝身边。 沐宝和糖宝是她的心头宝,棠鲤对近身伺候的人要求很高。 绝对忠诚,有脑子,拎得清。 芙娘这次的表现,棠鲤就很满意。 “芙娘,你去管家那里支取一百两银子给玉娘,让她好好陪着狗蛋。”棠鲤道。 “奴婢替玉娘谢谢夫人了。”芙娘连忙道。 夫人真的是很好的主子,这么好的主子哪里求? 是玉娘没拎清。 “我跟管家说了,你的月例每个月涨五两,以后就要辛苦你和我一起照顾两个宝宝了。”棠鲤道。 沐宝和糖宝虽然才一岁,但是比寻常一岁的娃娃成熟许多,挺好带的,棠鲤也不打算再找其他奶娘了。 芙娘,再加她筛选下来的丫鬟婆子,差不多够了。 “是,夫人,奴婢定当尽心尽力。”芙娘连忙道,忍不住眉开眼笑。 一个月多五两啊,一年就是五十两了,这涨的银子,比做小生意还挣得多! …… 安月公主那桩旧案也在查着,很快有了进展。 负责审理此案的大臣从一口井里找出一具女性的骸骨,根据一些特征判断,确实是那失踪的虞安娘。 安月公主曾在公堂上当堂认罪,再加上这一具骸骨,安月公主谋害虞安娘的事便是板上钉钉。 数罪并罚,安月公主最后被判杖八十,流放两千里。 牢中,安月公主挨了八十杖,满身血痕,奄奄一息。 她的脸色惨白,看着牢狱门口的方向,盼着她的郎君能来看她这一眼。 虞安娘已经死了十八年了啊。 她和吕安十八年的夫妻情谊啊。 再怎么,都是她更重要啊。 她的郎君,不可能这么绝情的。 安月公主盼了一日又一日,直到要被流放的那一日,吕安都没来看她一眼。 她和获罪的官员一家人一起,将被官差们押着去流放地。 就在即将离开京城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一匹马从远处而来。 安月公主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抹身影靠近。 正是吕安。 “吕郎……”她几乎贪婪地看着他。 当吕安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安月公主已经泪流满面。 “吕郎,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的,你会来看我的。” 安月公主朝着吕安扑去,吕安却后退了两步避开,神色漠然。 “吕郎……” 吕安将一样东西递给安月公主,安月公主看清那东西。 竟是一封休书! “夫妻十八年,大梦一场,这本来就是一场错误。你的欺骗,我的懦弱,一起害死了安娘,让她在枯井中十八年,不见天日,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我自己。至此,我们恩断义绝,再无干系。”吕安冷漠道,转身离去。 安月公主站在那里,眼中的光彩一点点消失,只剩彻骨的绝望。 这一次,她真的后悔了。 她不该对乌家下手的,至少她不会失去她的郎君。 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 …… 宫中。 王贵妃手中捻着花,听着心腹的汇报,很失望。 “本来以为两败俱伤,结果是一方压着一方打啊。” 吕玄的死,是她做的。 她这样做,便是想安月和棠鲤斗,然后她坐山观虎斗。 她真没想到,安月公主看着厉害,其实就是一纸老虎,一戳就破了。 棠鲤那边居然毫发无损。 不过,也并非没有用处,棠鲤这下,是把吕阁老得罪得透透的了! 吕阁老这老狐狸,可没安月公主这么好对付。 王贵妃想着,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 安月公主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吕安正将自己关在屋中,发呆,听闻此言,神色也无甚变化。 “她是自尽的,毕竟是公主,我派人去替她敛尸。”吕阁老道。 这是他猜测的皇帝的意思,安月公主给皇族蒙羞,但是毕竟是皇帝的妹妹,吕家这么做,其实是替皇帝做的。 吕阁老看着邋遢的吕安,眉头皱起:“你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自己的公事也不处理!” 吕安原为武将,后受了重伤,便留在京中为官了。 他任兵部侍郎,乃是重职。 眼看尚书老了,若是这般下去,尚书的职位定是他的。 “父亲,我已向尚书大人请辞。”吕安道。 “胡闹,你的辞官书我已经压下去了,收拾一下,回兵部干活去!”吕阁老声音威严道。 “因为一个女人就变成这样,你还记得你姓吕吗?”吕阁老继续道。 吕安看向桌子上,他给虞安娘和孩子立的牌位,讷讷的。 “父亲,对不起……” 吕阁老快气死了,拂袖而去。 吕家若是有一兵部尚书,那便是如虎添翼。 他本来对这长子寄予厚望的,现在却弄成这样! 乌家! 他又记上一笔。 查! 他要去查乌煜! 抓到把柄,把他摁下去! 第六百六十四章 卫擎的计划 十一月,寒气凛冽。 暖阳穿破云层照耀在身上,显得格外温暖。 棠鲤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袄,露出一张娇俏的小脸,明眸皓齿,纵然生下两个小宝宝,她的身型并没有变化,只被养胖一些,显得丰腴几分。 她的手被一只大手包裹着。 卫擎穿着黑色锦衣,袖口云纹,腰间系着宽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他的身型高大,棠鲤高到他的肩膀上,与他站在一起,显得格外娇小。 夫妻俩牵着小手,穿街走巷,别有趣味。 卫擎太忙了,鲜少休假,两人很少这种相处机会。 这般走着,仿佛回到两人还在小山村的时候,吃完饭后,一起消食的日子。 偶尔,走到没人的小巷,卫擎会突然低头凑近,偷一个吻,宛若偷腥成功的猫儿似的,笑得格外开心。 一路走来,也听到不少关于安月公主和吕家的议论声。 安月公主之事已经传遍整个京城,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安月公主真是恶毒,那虞安娘怀着孕呢,居然直接把人推井里。平阳侯被蒙了十八年,还以为心上人背着自己与人私奔了呢。” “是啊,在枯井里躺了十八年,虞安娘真惨,幸好如今沉冤昭雪,重见天日了。” “吕家家风清正,怎么出了这么个毒妇,真是家门不幸啊。” “听说吕阁老要为虞安娘捐赠一个庙宇呢,以弥补虞安娘受的苦。其实这件事也不是吕家的错,吕阁老一片宽仁之心啊。” “是啊,这件事吕家也无辜的很哪。” 百姓们议论纷纷,多是觉得安月公主活该,吕家无辜。 其实,舆论如此,也和吕家一贯作秀有关。 细想下来,吕家真的没错吗? 安月公主嫁入吕家十八年,难道吕家就没察觉她的品行吗? 虞安娘之死,居然就这么瞒过了吕家,那吕家也太愚笨了吧? 吕玄被养得这般恶毒嚣张,难道仅仅是安月公主的问题吗? 人心都是有偏向性的,若是觉得一人好,那他做的事,都会往好的方面想,若是觉得一人坏,无论他做什么,都往坏的想。 吕家一贯好名声,在百姓们心中留下好印象,百姓们便会替吕家开脱,将罪行怪罪于安月公主一身。 卫擎牵着棠鲤,走到凝风酒楼外。 如今是下午,不到饭点,凝风酒楼没什么人。 两人进了酒楼,进了一间包厢,让伙计准备一杯热茶。 两人面对面坐着,棠鲤两手撑着下巴,盯着她相公看着。 男人是真好看啊,棱角分明的脸,深邃的五官,乌黑的眼眸,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无一不生得完美。 卫擎自然知道自己媳妇儿在看自己,心里喜滋滋的,若是有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他努力地绷着,做一个帅酷的美男。 “光看有什么意思,要不要亲一下?”卫擎咳了咳,诱惑道。 棠鲤站起身,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却被卫擎抱住。 卫擎的力气很大,搂着她的腰将人抱起,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 “相公,吕家的事,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准备呀?”棠鲤问道,有些好奇。 她相公说要对付吕家,显然有后招,不会这么轻易了解。 卫擎用胡茬去蹭她的小脸,点了点头:“吕阁老小肚鸡肠的,肯定将我们狠狠地记上几笔了,吕家与咱们这明面上的仇,彻底结下了。我这一查,发现吕家不少问题,就先从吕阁老最在意的东西下手吧。” 吕阁老乃是天字第一号沽名钓誉之人,做什么事都要以好名声粉饰,想着青史留名呢。 所以,这最在意的东西,必定是名声。 “吕家就是有一庞然大物,一角一角地掘,最终会摧枯拉朽,轰隆,倒掉。” “相公,你打算怎么做?”棠鲤继续问道。 卫擎指了一下窗外,棠鲤的脑袋凑了过去,往窗外看。 窗外,许多人,有脚步匆匆的摊贩,有行色匆匆的行人,有慢悠悠走着的贵人,有小孩打闹着走过…… 她相公到底要她看什么呢? 棠鲤观察着那些人。 有一个人走进了她的视野。 那是个落魄的中年人,身着脏兮兮的破旧衣服,拖着一条病腿,挑着两个木桶,但凡是吃食店,都会停下,大多数都是嫌弃地挥手赶人。 在楼下停了一会儿,他的桶被倒上满满的泔水,中年人说着感激的话,然后担着泔水离去。 “媳妇儿,你看到了什么?”卫擎问道。 “苦命人。”棠鲤道。 人间疾苦,这世间,还是太多人在受苦了,艰难求生,为了活着而挣扎。 “这人叫卢三,早年妻子病死,如今孑然一身,就靠着卖泔水为生。”卫擎道,“但是在二十年前,他并非如此,身体强壮,家有薄产,夫妻恩爱。” 她相公说这个人肯定是有原因的,再联系之前在说吕家的事…… 棠鲤一下反应过来:“是因为吕家他才变成这样的?” “聪明,奖励一个吻。”说着,在棠鲤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棠鲤:“……” 她怎么觉得她相公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人其实叫卢绍,本是吕安手下一员猛将。”卫擎道。 棠鲤记得,吕安之前是个将军,战绩斐然。二十年前,青年将军,年轻有为,风姿卓绝,才引得那安月公主一见倾心吧。 “吕安封侯的战绩,便缘于夷北一战。这一战让吕安一战成名,也让他后面封侯。实际上,这一战本是卢绍的功劳。”卫擎道。 棠鲤震惊了,这是冒领战功啊,在大周律里可是流放的大罪,吕安怎么敢?! “这件事吕安一人办不成,自然还有吕阁老。子孙没出息,只能人为让子孙有出息咯。”卫擎道。 “所以相公……你是想?” “替卢绍讨回公道。”卫擎道。 替人讨回公道,又能揭露吕家人的真面目,一箭双雕。 她相公真聪明。 两人在凝风酒楼歇息了半个时辰,便又手拉着手离开了。 外面太阳正好,晒晒冬日暖阳多舒服。 第六百六十五章 吕安被状告 转眼又一日。 城北有一条街,街南很繁华,房屋鳞次栉比,街北则是一片低矮的房屋,潮湿泥泞的路,乃是京城的贫民窟。 这一片区域杂乱不堪,空气中泛着怪味,穷人在此艰难求生。 卢三拖着病腿,担着空木桶,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在经过一个烧饼摊前的时候,用今日好不容易赚来的三个铜板买了一个烧饼。 他将烧饼放在怀里,走着的时候,忍不住低头闻了闻那香气。 好不容易回到家,他推门进去。 房间逼仄,只有一床一椅,还有墙上挂着的一把刀。 卢三看着那把刀发呆,这是他存了十几年的钱,让铁匠铺打的,和他当初在战场上用的那把刀很像。 卢三走到那把刀前,抚摸着那把刀,愣愣出神。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段金戈铁马的日子。 再往前些,他记得他参军时,娇美的妇人在门口送他的模样。 他往外走出几步,又突然往回,将她抱了起来,引得她一阵娇笑。 “待老子挣得战功,封了官,接你做官夫人!”他踌躇满志道。 后来,上了战场,他勇猛非常,逐渐就得到吕将军的赏识,升为副将。 夷北一战,本是吕安领兵出征,行至半途,被敌军埋伏,吕安受伤,便由他继续带兵出征。 那一战打得极为惨烈,他带去的五千人,除了他外,无一幸存。 但是,却打败了敌方三万人,这一战也奠定后面打败楚国的基础,所以是很重要的一场战争。 卢三作为夷北之战的第一大功臣,必定封官加爵。 吕安为他举行了庆功宴,彼时,宴席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他被围着,意气风发,喝了许多酒。 待他醒来的时候,他却成了犯错的将领,被痛打一顿,那些人还想杀他,将他扔在乱葬岗。卢三命大,捡了一条命,逃回来,腿却废了。 他回到家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夷北一战的战绩成了吕安的,而他的妻子,也在他征战的这些年里,因病去世了。 他一无所有了! 卢三咬了一口手中的烧饼,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他也想要一个公道。 但是没有证据。 许多时候,他觉得自己这种废人活着作甚,还不如死了好,但是却咽不下这口气。 卢三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 他若是去找吕家,可能会再被杀人灭口一次! 所以,他只敢以卢三这个名字,生活在京城最肮脏的角落,偷偷关注着吕家。 吕安的儿子死了,妻子是毒妇,这算不算也是报应?! 他要活着,看着吕家人遭报应! 卢三啃完一个烧饼,敲门声突然响起。 卢三独来独往,没什么相熟的人,谁找他呢? 卢三带着疑惑起身,打开破破烂烂的门,便看到门口站着一抹高大的身影。 来人身着锦衣,俊美不凡,周身威压,一看就是个贵人。 卢三眉头一皱:“你走错了门了吧。” 说着就要去关门。 男人的手抵住门:“我是刑部尚书,知晓你有冤情……” 卢三神情一怔,手一松,男人便走了进来。 卢三看着他:“你说……你是刑部尚书?” “对,刑部尚书乌煜。”卫擎道。 “我的冤情……” “卢绍,夷北一战,本是你的功劳,被吕安侵占,是不是觉得很不公平?”卫擎道。 卢三猛地抬头,看向卫擎。 “对,不公平!就是因为想要一个公道,所以我苟且偷生,不舍得死!” “我还你一个公道。”卫擎道。 卢三的心怦怦乱跳,又觉得没这般好事:“你为何……要帮我?” “我是刑部尚书,自然替人伸张冤屈。”卫擎道,并没有透露太多。 卢三心中其实是半信半疑的,他不相信有这么好的人,能为了他一个平民,去得罪吕家。 但是,无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他也想抓住这个机会。 反正他烂命一条,还怕什么?! “但是,没有证据啊。”卢三讷讷道。 当初跟随他出战的全部战死,许多证据都被吕家抹掉了。 都二十年过去了,哪里去寻证据啊。 没有证据,怎么证明吕安冒领了他的战功? “我有证据。”卫擎道,“我这有一份军医记录,记载了夷北一战中替吕安看病用药情况,证明他当时无法领兵,还找到当年参与那一战的人,愿意出堂作证。” 卢三愣住了,心中十分激动。 有证据,是否真能还他一个公道?! 希望燎过心头,烧亮了他麻木淡漠的眼睛。 …… 很快,一件事便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一个叫卢绍的人,一纸状书状告平阳侯吕安冒领了他的战功! 这件事在京城引起很大的轰动。 年长一些的都记得夷北一战,也记得吕将军战胜归来时,举城欢迎的盛况。 平阳侯怎么可能冒领战功?! 这卢绍又是谁?! 吕府。 吕阁老的脸色很难看。 这件事打得他措手不及。 这都二十年前的事了,怎么会被人翻旧账?! 这卢绍哪里冒出来的?! 不是早就被他处理了吗?! 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人针对吕府,有备而来。 这件事一旦坐实了,那吕家的名声就毁了! 吕阁老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父亲,您找我?”吕安在门口敲门问道。 吕阁老看着吕安那蔫蔫的没精神的模样,就觉得一阵火起。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你是平阳侯,是吕家的长子,就因为个女人变成这副模样,真是没出息!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吕阁老发怒道。 吕安却像是个木头人似的,被他骂着,也没多少情绪波动,就低着头挨骂。 吕阁老骂了一顿,才道:“你还记得卢绍吗?” 吕安猛地抬起头:“卢绍!他……他不是失足坠河了吗?” 吕安很赏识卢绍,两人的关系不错,庆功宴后,有人告诉他卢绍失足坠河了,吕安还难过了许久。 卢绍死了,他父亲便强迫他将夷北一战的战功冒领下来。 这些年,吕安都因为这件事感觉到心中难安。 “他没死,去府衙状告你冒领战功了。”吕阁老道。 吕安完全愣住了。 第六百六十六章 真相大白 一个个都不成器,都得他跟在后面擦屁股,吕阁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吕安一眼。 “卢绍去府衙报了案,这个案子已呈交刑部审理,短期内刑部定寻不到有力证据,刑部说不定要问你话,只要你咬死不承认,我自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吕阁老道。 刑部的人来的比吕阁老想象地还要快。 但是,出乎吕阁老意料的是,刑部不是问话,而是提审。 所谓提审,就是找到证据,直接审理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 吕阁老皱着眉看向吕安,声音严厉道:“记住为父刚刚说的话了吗?!” 吕安没有应声,跟着刑部的官差走了。 公堂之上,吕安见到了卢绍。 他看着眼前苍老狼狈的中年人,差点认不出他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卢绍了。 吕安也梦到过卢绍,梦到他浑身湿漉漉的,从水里爬出来,质问自己,为何要冒领他的战功! 梦里,他不停地说对不起。他没想到,还有一日,能见到卢绍。 吕安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喜悦,又有愧疚,还有恐惧不安。 “卢绍,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怎么这样了?这些年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不来找我?”吕安抓着他瘦骨嶙峋的双肩,看着他问道。 卢绍看着吕安,眼中是满满的恨意:“找你?再被你杀一次吗?” “杀你?你不是坠河了吗?”吕安愣愣道。 庆功宴上,他也喝多了酒,醒来后,手下人便告诉他卢绍坠河了。 他带着人去打捞,整整三天三夜,只打捞到卢绍的衣服和鞋子。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卢绍已经死了,这战功没人领白费了,你就领下吧,你们是好兄弟,他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你的。”他爹这样说道。 吕安还是不想认,他爹便很生气,说怎么生了他这么个废物。 彼时,吕安最害怕的就是他父亲这个眼神,怕父亲失望。 他努力做好,就是想让他父亲多看他一眼。 最终,吕安认了下来。 卢绍不是失足坠河,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坠河?庆功宴上,你灌醉我,又命人殴打我,杀我,将我扔在乱葬岗!吕安,我将你当伯乐,当兄弟,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我真是瞎了眼!”卢绍愤怒地瞪着他,突然用力,将吕安摁倒在地,失控般地掐着他的脖。 “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像一只老鼠一样藏身于肮脏的一角,拖着一条病腿,一家一家地乞讨泔水,卖泔水为生!你杀我,抢走我的一切,你害得我好惨!” 官差们连忙冲上去,将两人拉开。 吕安彻底愣住了。 对上卢绍恨到极致的眼神,吕安突然明白过来,脸色煞白,如纸一般。 哪有什么失足坠河? 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他领兵作战,打过几场胜战,但是从来没打赢过夷北之战那样的胜战,所以,他父亲便杀死卢绍,强迫自己领了卢绍的战功! 他能封平阳侯,做了驸马还能入要职,也是因为这一战功。 原来竟是这样! 他跪在地上,头点地,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抢来的。 知道真相前,他敢对着卢绍说对不起,如今,他连说对不起的资格都没了。 他甚至没有脸面去面对他。 他这辈子还真是失败啊。 他这一辈子,都在蒙骗之中,父亲骗他,妻子骗他。 心上人和孩子护不住,兄弟护不住。 十八年的安逸生活,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这也不能怪别人,都怪他。 因为他的懦弱与愚蠢。 若是他发现卢绍之死的真相,若是他去调查心上人失踪的原因…… 都是因为他拒绝不了父亲,都是因为他下意识想要逃避。 都怪他。 惊堂木响起,卫擎冷声问道:“吕安,卢绍状告你冒领了他的战功,可有此事?!” 吕安抬起头,脸色煞白,眼睛通红,嘴唇颤抖着:“我认,夷北一战,是卢绍领兵作战,我因病并未参与作战,是我害死了卢绍,是我冒领了他的战功……” 吕安没有丝毫挣扎,直接将前程往事一一交代。 卫擎有些意外,本来以为还要证据呈出来,吕安见了棺材才落泪,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交代出来。 “卢绍是你谋害的吗?你刚说你以为他坠河身亡,其中可有隐情?”卫擎问道。 吕安抿着唇,沉默一瞬,然后摇了摇头:“全是我一人所为,并无隐情。是我贪战功,设计杀卢绍,全由我安排。” 吕安交代的很快,没有丝毫挣扎,就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 卫擎按照大周律做出审判。 冒领战功,杖一百五,流放三千里。 毕竟是大罪,需要都察院复核一遍,刑罚才会正式生效。 这段时间,吕安会暂不受刑,羁押于大牢之中。 吕安没有丝毫哀求。 他活该。 他罪有应得。 吕安被押下去前,看向卢绍,朝着他跪下,磕了一个头,才转身离去。 卢绍站着,冷漠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 卢绍感激地看着卫擎,朝着他鞠了一个躬,便拖着病腿,往外走去。 他走出府衙,看着天空,已经泪流满面。 他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二十年啊。 他本来以为等自己躺在棺材里,都未必能等到这一日。 他终于等到了,等到真相大白,等来了公道。 卢绍朝着府衙外走去,阳光落在他身上,他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卫擎放衙后,便与棠鲤说起这件事。 “吕安开始以为卢绍坠河了,似对杀他一事不知情,后面又果决认了这件事,无论怎么问,都一口咬定是自己杀的卢绍。”卫擎道。 棠鲤根据卫擎的描述,再想想吕安的性格,想到一个可能:“这件事会不会是吕阁老做的,他并不知情,但是替吕阁老把罪行认了下来?” 卫擎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吕安若是能将吕阁老供出来,就真拔出萝卜带出泥了。 “吕安这人虽懦弱,没想到死到临头,还做了一回孝子。” 第六百六十七章 赵景煊出事 “不过这件事也对吕家和吕阁老造成很大的打击了。”棠鲤道。 吕阁老最在意的就是名声了。 安月公主毕竟是儿媳,一封休书,便可脱清干系。 但是吕安不一样,吕安是吕阁老的儿子。 子不教,父子过。 儿子犯下冒领战功的大罪,他这父亲能全无干系吗? 棠鲤猜的没错,这件事迅速在京城传开了。 若是一个坏人做了坏事,众人都会觉得意料之中,只道这人又干了一件坏事。 但是一贯认为好人的人,做了坏事,就会引起很大的轰动,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并且,好人做了坏事,比坏人做坏事,更加罪大恶极、不可原谅。 吕安便是好人做坏事的代表,百姓们的唾沫都能将他淹死。 “本来还觉得平阳侯是个宽厚的人,没想到居然做出冒领战功的事,原来他的权势地位都是抢来的。那被他抢夺了战功的人好可怜啊。” “是啊,差点被吕安杀了呢,捡了一条命,但是腿断了,跟过街老鼠似的,过得可凄惨了。” “好好的英雄,被害成这样,吕安真是太缺德了。” “之前还觉得吕安被安月公主骗,可怜,现在看来,吕安更坏,真可谓蛇鼠一窝,都是坏胚!” “都说吕家家风清正,现在看来未必如此。吕安是吕阁老教养的,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吕阁老也不是什么好人。” “吕安这也是仗势欺人,仗的还不是吕家的势。你们说吕安冒领战功这件事,会不会有吕阁老参与其中?”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吕阁老可是个好人,当初巷口的赵家蒙受了冤屈,还是吕阁老帮人伸冤的呢。” “依我看啊,是那赵家寡妇生得美艳,吕阁老才出手的吧,啧啧。” 众人的话题逐渐往吕阁老身上偏,帮他说话的有,但是抵不过那些说坏话的人。 以往,众人都觉得吕阁老在做好事,此时往坏的想,都品出不一样的意味来。 这些议论声自然传到吕阁老的耳中。 吕阁老听闻后,便吐出一口血来。 他经营了几十载的名声啊,居然就这么被毁于一旦了。 他本来还算硬朗的身子,被这么一气,直接气成了重病。 …… 吕安冒领战功一案的复核很快下来了。 都察院对刑部的量刑无异议,按此执行。 而卢绍,朝廷也对其进行了补偿,他毕竟年岁大了,腿也坏了,不可能再上战场,于是赐予良田与宅子,并封了一个闲官。 这一段日子,卢绍都跟做梦似的。 “娘子,我当官了。”卢绍抱着亡妻的牌位,笑着道。 他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到后面又哭了起来:“可惜,你已经不在了。” …… 十一月中旬,天气愈发冷了起来。 棠鲤给糖宝和沐宝换上了厚衣服,两个小家伙变得圆滚滚起来。 糖宝更加懒了,大半天都不挪位。 沐宝倒是一如既往的活泼,满屋子的乱跑,跑得汗涔涔的。 翰林院。 一顶轿子停在门口。 从上面走下来两个少年人,正是卫子昂和许珏。 两人里面也穿上了厚衣服,外面套着官袍,在寒风中匆匆走进了翰林院。 入了房间,因房中烧着火炭,暖和许多。 两人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忙了起来。 卫子昂认真撰写着文书,写完后,抬头看向旁边的一个位置。 那位置空了许久,但是一直没着灰,因为卫子昂和许珏都会时常擦拭一下。 那是赵景煊的位置。 他会偷偷把蛐蛐藏在椅子下面,干活的间隙,偷偷躲在桌子下斗一下蛐蛐。 他还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和许珏的身后,吓两人一跳。 气得自己和许珏念叨他一顿。 六殿下怕念叨,念叨完后,会乖巧一段时间。 过一段时间,又好了伤疤忘了疼,来招惹他们。 卫子昂觉得他挺烦的。 不过……也挺有意思的。 “许珏,六殿下快去了快四个月了吧。”卫子昂道。 “是啊,清静了整整一百一十三天。”许珏嫌弃道。 卫子昂笑着道:“你记得这么清楚。” “他不在的每一天我都好高兴,当然记得清楚了。”许珏哼哼道。 “嘴硬,你就是想他了。”卫子昂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许珏被戳穿了也不恼,笑着给卫子昂作揖:“子昂兄,给我留点面子吧。” 卫子昂笑得眉眼弯弯:“我也有点想他呢,不知道他如何了。” 卫子昂其实挺担心的,那山匪,各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纵然那么多人护着,但是六殿下胆子那么小,那么笨,万一出什么事……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呢? “他剿匪挺顺利的,估计很快就回来了。”许珏道。 卫子昂点了点头。 他决定了,等六殿下回来,看在他剿匪辛苦的份子上,他决定一个月不念叨他。 他也会管着许珏不念叨他。 卫子昂不知道的是,此时宫中,皇帝收到一封传信。 那封信自凉州而来,很急。 皇帝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时,脸色梦的变了。 之前传来关于凉州剿匪之事,一直是好消息,景煊这孩子,让他刮目相看。 当然,这孩子并没有做出什么大事,比如巧用计,比如勇猛斩匪首之类的。 皇帝也不指望他能一飞冲天。 他只是很乖,不任性,听从身边人的话,顺利剿灭了几个大的匪患。 这对比他原来的不着调、不靠谱,有了极大的进步。 他觉得这孩子是真的成长了,比赵殊好了许多。 待这次剿匪归来,皇帝决定好好培养他,将太子之位给他。 然而,这封信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十五日前,他们本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这孩子被一伙残匪报复追杀,他身边的侍卫全部被残忍杀害,景煊也落入河中,生死不明。 说是生死不明,因那河水极其湍急,苦寻几日都不见踪迹,其实已经是必死无疑。 皇帝的脑袋一阵阵的抽疼,他好不容易从一堆不成器的儿子里选定一个,又遭此劫难,这莫非是要上天让他后继无人?! 第六百六十八章 亲者痛 众人都道废太子像他,他当初其实是有些不舍的。可惜皇帝,首先是皇帝,才是父亲、丈夫,他为了大周的繁荣安稳,不得不那般做。 废太子死了后,他属意老三,结果老三一次又一次让他失望,他只能着重培养老六,老六却…… 再看他剩下的那几个儿子,没有一个有能力的。 历史上,多少朝代覆灭,便是因为继承人没用。 继承人若是不行,便会将祖宗基业,毁于一旦。 “传信给荡寇军,给朕找,一定要找到景煊,要是找不到,他们也别回来了!还有,残匪杀尽,一个不留!”皇帝的声音冷到了极致。 臣子领命而去。 皇帝坐在椅子上,颓然地发了一会儿呆。 “陛下,景煊那边有来信吗?如今行至何地了?”梁妃人未到,声先道,声音清亮,充满活力。 梁妃进门来,看到皇帝的脸色,愣了一下。 “陛下……” 皇帝看向梁妃,声音干涩:“荡寇军传信,景煊被残匪追杀坠河,生死未卜。” 梁妃听闻此消息后,脸色惨白,顿觉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梁妃醒来的时候,有些恍惚。 “母妃,您把我的常胜将军养的怎么样了?让我看看吧。”少年讨好的声音响起。 “常胜将军……常胜将军在呢,养得肥肥胖胖的,母妃这就让宫人拿给你。”梁妃急切道。 她翻身下床,结果不小心摔在地。 “娘娘!”宫女听到动静,连忙进来,扶着她。 “景煊要常胜将军,快去拿常胜将军来。”梁妃声音急促道。 “娘娘,殿下没回来。”宫女道。 梁妃愣了一下:“胡说!刚景煊就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呢。” 梁妃指着一个方向道,宫女的目光也随之看去。 只见那里空空荡荡的,哪有人?! 梁妃瘫倒在地上,她想起来了,陛下说景煊被追杀,跌落河中,生死不明…… 梁妃颓然坐在那里。 “我是不是错了。”梁妃抓住心腹宫女的手,突然道。 那宫女心中闷闷的:“娘娘……” 娘娘向来都是风风火火的,何曾有这般脆弱绝望的模样? “景煊不想去凉州剿匪的,他怕,我不该逼他去的。”梁妃道。 “他不想做皇帝,就想做个闲散皇子,我不该逼他的。” 景煊落在河里的时候,肯定很冷很绝望吧。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要儿子活着。 梁妃掩面抽泣起来。 …… “彼时,花开满枝,春风得意,倒是风光,如今,凋落成泥,连根拔起,可怜啊。所以啊,人不能太得意,还是低调一些好。”王贵妃低声囔囔道,声音里满是喜意。 她看着自己红艳艳的手指,遥想陛下派赵景煊剿匪时,梁妃的得意,再想现在,梁妃受到的打击与绝望,王贵妃便觉得十分快意。 梁妃真觉得殊儿数次办事不力,陛下有所厌弃,皇位就是她儿子的了? 做梦! 殊儿,还有王家,他们只要小心蛰伏,终有一日,会登临高位! …… 六殿下出事的消息,很快就在朝廷传开了。 那些支持六殿下都十分惶惶然。 支持其他皇子的,心里喜滋滋的,脸上则不敢表露出来。 卫子昂和许珏自然听说了,两个少年怔愣许久,不能回神。 那活泼乱跳、咋咋唬唬的六殿下,怎么就出事了呢? 卫子昂眼眶发红,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许珏。 “许珏,我们是不是不该劝说他去凉州剿匪的?”卫子昂道。 “陛下圣旨已下,六殿下剿匪已成定局,我们劝不劝说,他都必须去。”许珏道。 纵然如此,卫子昂还是觉得愧疚和难过。 “六殿下福大命大,定能平安归来的。”许珏道。 “真的吗?”卫子昂问道。 许珏坚定地点了点头。 在众人都未曾察觉的变化里,许珏的脸部棱角愈加分明,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模样。 他认真坚定的模样,让人觉得他说的就是真的,能安抚人心。 两人回到家中,吃饭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 卫子昂吃了小半碗饭,就放下筷子了。 棠鲤自然看在眼里,许珏和卫子昂都是半大小子,平日里都要吃三碗饭的。 她自然知道为何如此。 赵景煊出事了。 棠鲤乍闻此消息的时候,也很难接受。 好好的一孩子,怎么就出事了呢?还凶多吉少…… 饭后。 棠鲤和卫擎把两个少年叫到跟前说话。 “爹,娘,我想去找六殿下。”卫子昂道。 “你一个文弱书生,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等爹又要跑去寻你了。”卫擎道,掐断了他不切实际的想法。 卫子昂讷讷的:“我就想做点什么,不能什么都不做。” “原来的荡寇军在寻人,皇帝又派了人去找,肯定能找到的。”卫擎道,“你们俩别多想,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行。” “赵景煊那小子,我一看就是有福气的,绝对不是早夭之相,你们不用担心。”卫擎又道。 卫擎在孩子们面前还是很有威信的。 许珏这么说,爹也这么说,卫子昂现在差不多信了赵景煊能平安归来了。 卫子昂和许珏离去,房间里只剩下棠鲤和卫擎二人。 “相公,你还会看相了?”棠鲤瞥了他一眼,道。 卫擎的肩膀一下耷拉下去:“要是会看相,我就去街上摆个摊,看一个收十两,可比做这刑部尚书挣钱多了。” “那有名的大仙也收不了十两啊,你这真狮子大开口。”棠鲤道。 两人说着玩笑话,心里却很沉重。 “相公,你说六殿下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出事了呢?”棠鲤道。 赵景煊出事,对他们十分不利。 一则,棠鲤挺喜欢赵景煊这小子的,又是子昂和许珏的好友,这么活蹦乱跳的一小子,真不希望他出事。 二则,她相公都选定赵景煊,希望他能做太子,做皇帝,到时候替萧家洗清冤屈。 赵景煊出事,这计划就完蛋了。 更不妙的是,那快被他们摁死的赵殊可能又蹦跶起来。 “不一定是残匪,也可能是赵殊和王家做的。”卫擎道。 第六百六十九章 棠鲤的决定 “六殿下得活着回来。”棠鲤道。 “我已经派人去寻了。”卫擎道。 棠鲤松了一口气,她相公的反应很快。 棠鲤心里还是不太放心。 她想到了一些旧事,想到第一次见面时,那国子监围墙上的少年坠落在自己的怀里,带着几分顽劣…… 想着那少年时常跟在子昂和许珏的身后,来乌家蹭饭…… 想着少年得意洋洋地向自己展示他的蛐蛐…… 都是一些小事,她却记得无比清晰。 棠鲤窝在她相公怀里睡不着,她相公便陪着她说话,到了后半夜,棠鲤才睡去。 见怀里人呼吸平稳,已然入眠,卫擎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也睡去了。 棠鲤陷入梦境,见到了天道。 梦中,少年懒洋洋地坐在躺椅里。 一段时间不见,棠鲤觉得天道的变化很大。 头发乌黑浓密,也胖了许多,一脸福气相。 “女儿,你找我?”少年看向棠鲤道,“坐。” 他的身边幻化出一张躺椅,让棠鲤坐。 棠鲤也不客气,在祂身边坐下。 “我感觉到你想见我的念,就来见你了。”少年道,“什么事?” “赵景煊,他怎样了?”棠鲤直接问道。 少年摇头晃脑一会儿:“呃,不太妙。” 棠鲤的心提了起来:“怎么不妙?还活着吗?” “活倒是活着……” 棠鲤松了一口气。 “但是很危险。” 棠鲤的心再次提起来。 “他此时在何处?情况怎么样?”棠鲤问道。 天道闭着眼睛。 祂面前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一副画面,星罗棋布,光点散落其中,每一个光点,都代表一个人,用线连接,代表他们的命运。 大部分都是小小的光点,代表的都是这世界的普通人。 唯有几个亮的,代表会改变这个世界的人。 其中,最亮的光点就是祂女儿…… 还有卫擎,赵殊…… 赵殊本来是很亮的一个光点,如今已经趋于暗淡。 但是,其中有个最大的变化,就是出现了一个仅次于棠鲤、卫擎的光点,那代表的是帝星! 帝星正是赵景煊。 赵景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晦暗下去。 过不了多久,这帝星就会熄灭,说明帝星的处境很危险! 天道睁开眼睛,看向棠鲤,表情分外严肃:“女儿,你真的想救赵景煊?” 棠鲤点了点头。 “哪怕会给你自己带来危险?”天道继续道。 自从有了宝宝后,棠鲤格外惜命。她想好好的,看着宝宝们健健康康地长大,看着他们娶妻嫁人……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赵景煊的模样,但是,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 赵景煊是个好孩子,她相信,他将来也会是个好皇帝。 棠鲤再次点头。 “女儿,这次得你亲自出马了,只有你的锦鲤运能救他,他才有一线生机。” “但是,你此行,你也会危险重重,所以一定要小心。” “我会指引你去到他所在。” “谢谢。”棠鲤道。 少年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之前,女儿对祂都是用完就丢。 想祂堂堂天道,那些人见着祂都三拜九叩、敬仰膜拜,就这丫头不识相。 哼哼,现在终于知道祂的重要性了?! “良心发现了?发现老父亲的良苦用心了?”少年翘着二郎腿道,语气满是得瑟。 “养宠物,总得恩威并施吧。”棠鲤道。 少年:“……” 这小锦鲤,居然把天道当宠物!小胆子肥了啊! 棠鲤笑了笑,消失在这一方世界。 卫擎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怀里人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腰,贴着自己的胸膛,眼睛睁开,已经睡醒了。 “媳妇儿,怎么醒得这么早?”卫擎哑声问道。 “相公,我见到天道了,天道说赵景煊很危险,需我去找他,他才有一线生机。”棠鲤道。 这一听就很危险,卫擎的心揪着:“我和你一起去。” 棠鲤露出一抹笑,抚摸着他的脸:“相公,你得留在京城。” 赵景煊出事,赵殊肯定蠢蠢欲动,京城风起云涌,她相公肯定得留在京城坐镇。 而且,她最放不下的是两个小宝宝,她相公在家,她才安心一些。 卫擎何尝不明白她的想法,知道她的决定是最正确最理智的。但是,理智如此,感情上却接受不了,要他放媳妇儿身陷险境…… 卫擎把脸埋在棠鲤的脖颈间,像一只不肯接受现实的大狗,不说话。 棠鲤摸着他的脑袋,柔声道:“相公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是锦鲤呢。” 她捧起他的脸,与他对视:“相公,我去寻赵景煊,你留在京城坐镇,我们并肩作战,好不好?” “不好。”卫擎闷闷道。 棠鲤笑意更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又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心里暖暖的。 棠鲤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 卫擎控制不住地回吻。 一吻结束,两人鼻尖抵着鼻尖,呼吸相闻。 “相公,我有预感,这件事解决了,我们就能拨云见日了。”棠鲤继续道,声音温柔到了极点,“听话好不好?” 片刻后。 “嗯。”卫擎应声。 …… 上午。 翰林院。 卫子昂和许珏来到平常处理公务房间的门外,便看到门口守着两个人,是宫人。 “我们主子在里面,请二位大人在门外稍等片刻。”宫人道。 卫子昂和许珏便在门外等着,过了一会儿,便见一宫装妇人从里面出来。 那妇人生得很美貌,但是很憔悴,像是几夜未眠一般。 妇人看着卫子昂和许珏,神色温柔:“你们就是子昂和许珏吧,景煊时常提起你们。” 见他们疑惑,妇人解释道:“我是景煊的母妃,来他做事的地方看看。” 梁妃在她儿子的椅子上坐了许久,看着那些书上留下她儿子的字迹,想象着她儿子是怎么认真干活,又偷偷开小差…… 梁妃的眼眶微微发红。 卫子昂和许珏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六殿下会没事的。”卫子昂道。 梁妃点了点头:“对,会没事的,你们忙吧,打扰你们了。” 梁妃说着,就匆匆离开了翰林院。 梁妃上了轿子,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娘娘,回宫吗?”宫人问道。 梁妃想起儿子还时常提起的一个人,说她很厉害,话里话外都是夸赞和崇拜…… “去乌府。”梁妃道。 第六百七十章 三宝也要去 乌府。 棠鲤听闻梁妃娘娘在门口,亲自将她迎了进来。 棠鲤和梁妃在宫宴上见过几面,彼时,梁妃言笑晏晏、光彩耀人,如今,脸色惨白、格外憔悴。 “乌夫人,贸然拜访,唐突了。”梁妃道。 “没什么唐突的,娘娘来,我很高兴。”棠鲤道。 棠鲤迎着梁妃去了房间,令下人备茶。 梁妃看着棠鲤:“其实我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景煊经常提起你,我就想来见见你。我想找点事做,否则回去不知到做什么……” 待在宫中,她格外闷得慌,感觉空气犹如一只巨兽,要将她吞噬。 “你能陪陪我说说话吗?”梁妃道,眼神带着祈求。 棠鲤也是母亲,自然知道孩子失踪,生死未卜,对母亲的打击有多大。 棠鲤在梁妃的身边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用行为回应了她。 “我怀景煊的时候,这孩子就闹腾,在我肚子里打拳,我就想着肯定是个调皮的主。出生后果然是个大胖小子,倒是乖巧,吃了睡,睡了吃,长得大大一坨。后来会走路了,果然闹腾起来,总要下地走。再大一些,顽劣非常,下河抓鱼,上树掏鸟蛋的事可没少做,一堆宫人追着他跑,搞得人仰马翻。若是被我撞见了,便提着他往腿上一按,打他的屁股。” 梁妃脸上露出一抹笑:“真挨打了,又怂得快,撒娇说好话,满嘴甜言蜜语。说是怕了,但是下次还敢。” 梁妃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大家见了他都纷纷摇头,觉得这孩子没出息。我也很头疼。他的母妃姓梁,又是眼前这般局势,他注定没办法做个闲散王爷……他认识许珏和卫子昂后,变化很大,爱看书了,懂得越多了。所谓良师益友,许珏和卫子昂既是他的良师,又是他的益友,我真的很谢谢这两个孩子……” “六殿下是个好孩子,子昂和许珏愿意与他结交。”棠鲤道。 “是啊,景煊确实是个好孩子,这孩子看着不着调,其实心地是好的,很孝顺,很善良,有担当,是块璞玉,需要磨砺。这一年看到景煊的变化,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梁妃语气欣慰。 “陛下让景煊去剿匪,我既高兴,又忐忑,但还是逼着他去了。”梁妃顿了一下,“我时常想,我是不是不该逼他去的。” 棠鲤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棠鲤的话说到她的心坎里去。 梁妃轻叹一口气:“是啊,确实只有这一条路走,否则迎接我们母子的,也是粉身碎骨。” 梁妃说的没错,小说里,最终赵殊当上皇帝,梁妃和赵景煊的下场都极其惨烈。 “那只能怪命了。”梁妃讷讷道,“我们母子的命不好。” “若是能用我的命去换景煊的命好了,哪怕入地狱、下油锅也行,只要景煊能回来。”梁妃继续道。 只要景煊能回来,她做什么都愿意。 她多么希望上天能给她一条以命换命的路。 “娘娘,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神仙告诉我六殿下还活着。”棠鲤道。 梁妃勉强挤出一个笑,她觉得棠鲤在安慰自己。 这一天,她听到不少安慰的话,说景煊面相好,说景煊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定会平安归来。 都是在安慰她。 “我打算去寻六殿下。”棠鲤道。 “你……要去寻景煊?!”梁妃这一下是真的惊到了。 那些安慰她的人,出于好意,说这样的话。 但棠鲤是第一个说要去寻景煊的。 棠鲤点了点头:“神仙说会指引我六殿下所在,我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明日便出发。” 棠鲤看着梁妃,眼神柔和、专注:“娘娘信我吗?” 若是其他人,梁妃定是不相信的,觉得在装神弄鬼。 但是,棠鲤不一样。 景煊时常在她面前叽叽喳喳地说这位夫人,说她多厉害,语气里满是崇拜。 解救被用来试药的孩子,为谢家小姐正名…… 景煊很热衷于挖这位夫人的事迹,桩桩件件的,她都耳熟能详了。 梁妃对棠鲤的印象便是‘奇女子’。 这位夫人还教养出许珏和卫子昂这两个这么好的孩子。 定然是不会胡说八道的。 梁妃点了点头:“相信。”又道,“只是你与梁家非亲非故,却以身犯险……” “娘娘,六殿下是个好孩子,我不忍心他……”棠鲤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娘娘放心,我定会将六殿下带回来的。” 棠鲤的语气很认真,认真到让梁妃那忐忑不安的心突然有了落点。 梁妃愣愣地点头。 “谢谢,谢谢乌夫人……”梁妃恨不得朝棠鲤跪下,被她拦住了。 “夫人若是能将景煊带回来,我与梁家,都将感激不尽,谨记夫人这份恩情!”梁妃掷地有声道。 棠鲤决定去找赵景煊,既是不忍心赵景煊就这么没了,也有要施恩于梁家的想法。 “娘娘,我此行是秘密前往,并不想张扬。”棠鲤道,“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我派人随夫人去?” “不必了,我自有安排。”棠鲤道。 梁妃朝着棠鲤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才离开乌府。 梁妃坐在轿子上回宫,一路上发着呆,突然笑了起来。 “神仙在保佑景煊呢。” 棠鲤要离开京城寻赵景煊之事,只有卫擎和几个孩子知道。 卫子昂和许珏既担心棠鲤,又觉得若是娘去,定能寻回六殿下。 卫子熠则是满满的不舍。 三宝听闻这件事,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然后凑到棠鲤的身边:“娘亲,我能跟您一块去吗?娘亲累着的时候,我可以替娘亲捶背,娘亲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可以保护娘亲,娘亲饿了的时候,我可以给娘亲烤鱼~” 三宝卖力地推销着自己。 “烤焦的鱼吗?”棠鲤道。 三宝露出一个囧的表情。 上次她跟师父学了烤鱼,兴致勃勃要烤鱼,结果烤焦了的事,娘亲还记着呢。 三宝脸皮厚,很快又挂上了笑,抱着棠鲤的手臂,撒娇道:“娘亲,您就带着我去吧,我不会给您拖后腿的,我也担心六殿下,再顺便去历练历练~” 三宝一撒娇,棠鲤就没抵抗力。 她认真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第六百七十一章 出发 棠鲤想,三宝这孩子,将跟这时代大部分女子的人生轨迹都不一样,她不会安于深闺,而是提刀上战场。或许旁人会道女将军英姿飒爽,她作为母亲,最担心的还是女儿的安危。 所以,棠鲤让三宝跟着杜夜习武。 三宝习武寒来暑往数年,身手不错。但是毕竟在家中,见识少了一些,遇到的危难也少一些。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确实需要出去历练一番。 这第一次出门历练,若是自己带着一些,确实放心一些。 三宝身手不错,又有杜夜相护,不会耽误自己救人。 综合考量之下,棠鲤觉得可行。 棠鲤看着抱着自己手臂、满怀期待的小姑娘,点了点头:“好。” 三宝乌黑发亮的眼眸顿时绽放出光芒,开心极了:“娘亲真好,我最喜欢娘亲了!” 说着在棠鲤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不过,得你师父答应陪你去。”棠鲤又道。 三宝觉得这条件根本没有难度,即使她师父不情愿,只要她一撒娇,师父就同意了。 “好,我这就去问师父。” 三宝兴冲冲地跑走,去找杜夜了。 杜夜正在一棵树上,靠着树干睡觉,俊美的脸蒙着一层冷意。 三宝脚尖轻轻一点,便落在树上,蹲着看他。 “师父~” 杜夜睁开眼,看着她,脸上的冷意也退去几分。 “师父,娘亲带我去历练呢,你陪我一起去吧。” 杜夜双手抱臂,看着她,沉吟不语。 “师父,您去了,乖乖徒弟跟前伺候~您要是不去,可能几个月都见不到乖乖徒弟哦~”三宝眨巴着眼睛道。 杜夜依旧沉默不语。 “师父,只要您陪我去,我给您洗一个月衣服。”三宝道。 “三个月。” 三宝咬牙:“成交。” 便这般说定了。 杜夜露出一抹淡笑。 三宝撅嘴。 坏师父! 她师父真是话本里的周扒皮啊。 三宝的心情很快被能出门历练的喜悦覆盖,兴冲冲地跑去收拾行李。 三宝收拾行李的时候,忘忧跟前跟后地跟着。 待她收拾出一个小行李,面露沉思看向四周:“还差什么呢?” 这时,忘忧往三宝面前一凑,挡住了她的视线。 忘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一两个月肉眼可见地长高了,这么一大坨,很难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当主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忘忧不自觉地握紧了手,身体紧绷着,有些紧张。 他知道主人要远行,他也想跟着主人出门,不想待在家等着她归来。 忘忧觉得,他真是被纵坏了,想要的越来越多了。 他就该无存在感地待在一边,等着主人的安排才对。 “忘忧,你也跟着我一块去吧,见识见识。”三宝道。 忘忧的心狂跳了一下,少年锐利的脸上露出一抹笑,猛地点头。 …… 棠鲤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 卫擎跟前跟后地跟着她,像一条尾巴似的。 “媳妇儿,我安排了十个暗卫跟着你。”卫擎道。 棠鲤看向他,因为上次长公主的事,损失了好几个暗卫,如今拢共也就十五个暗卫,她相公却要给她十个…… “相公,不必那么多人,京中局势复杂,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你可以派去做其他的事。” “什么事都没你重要。”卫擎道。 他就是这么没出息,什么复仇,什么权势地位,都比不过他媳妇儿重要。 棠鲤愣了一下,看着她相公棱角分明的脸,心中暖暖的。 “放心吧,我安排得过来的。”卫擎摸了摸她的脑袋道。 卫擎看着她的包袱,看东西是否带齐。 弓弩带着,防身用的,伤药带着,以防万一,银钱带够,有钱能使鬼推磨…… 卫擎好想也藏进这包袱里啊,再看看自己硕大的身形…… 卫擎放弃了这不切实际地想法。 两人收拾好了行李,就去看糖宝和沐宝了。 “娘亲要出门一段时间,糖宝和沐宝要有一段时间看不见娘亲了,要乖乖的哦。”棠鲤掐着沐宝的小脸道。 沐宝听不懂娘亲在说什么,以为娘亲在和他玩闹,‘咯咯’地笑着。 糖宝懒洋洋地坐着,小脸神情浑不在意,却悄悄地伸出小手,拽住了娘亲的衣角。 小家伙的思想很简单,只要她拽紧了,娘亲就不会走了。 棠鲤自然发现那只拽着她的小手了。 她把小家伙抱进怀里,看着她稚嫩的胖乎乎的小脸,心中满是不舍。 她是真舍不得两个孩子。 沐宝看着娘亲抱着姐姐,也傻乎乎地钻进了她的怀里,仰着小脸看着。 “娘亲很快就会回来的。” 沐宝:咯咯! “要乖乖吃饭乖乖睡觉。” 沐宝:咯咯! 心情低落的糖宝:……笨蛋弟弟。 纵然再不舍,离别也是如期而至。 翌日一早,天微微亮,棠鲤便起来了,裹着厚厚的棉袄,只露出一张小脸。 三宝和杜夜、忘忧也早早地起来了,在客厅等着呢。 见棠鲤出来了,便一起朝着门口走去,外面一辆马车等着,几个身手利落的护卫牵着马站在马车的后面。还有两个下人牵着马,是给忘忧和杜夜的。 “三宝,你先上马车。”卫擎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道。 三宝上了马车。 卫擎把棠鲤拉到了角落里,给了她一个绵长的吻,才放开她。 两人鼻尖抵着鼻尖,呼吸相闻。 “此行一定要平安。”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一定平安归来。” 棠鲤咬了咬牙,从卫擎的怀里钻了出来,转身上了马车,没有回头。 “启程。”马车里传来棠鲤的声音。 车夫赶着马车出发,护卫们也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卫擎看着车队前行着,很快消失在街口,他却没有离去,而是站在门口,等了许久。 棠鲤和三宝坐在马车上。 待马车行了一会儿,棠鲤突然掀开马车的窗帘,往后看去。 拐了几个弯,什么都看不见了,棠鲤却还看着。 三宝知道,娘亲是舍不得爹爹。 许久,娘亲才放下帘子。 三宝凑了过去,抱住了娘亲的腰,无声地安慰着。 棠鲤轻轻地摸着小家伙的脑袋,漫漫旅途,有这小棉袄陪着,也挺好。 第六百七十二章 行至巫山 棠鲤按照天道的指引,朝着凉州以北的方向而去。 数十日的赶路,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天色将晚,他们便宿在一座小镇上。 已是冬日,京城是冷,他们所到的地方则又干又冷,昼夜温差十分大。 不出意外的,有几个护卫冻得生了病。 三宝裹着厚厚的棉袄,小脸围住,头上戴着帽子,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棠鲤牵着三宝的手进了客栈。 这客栈就叫‘客栈’,招牌摇摇欲坠,一进去,先是一个大堂食肆,坐着许多人在吃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 这已经是整个小镇最好的一家客栈了。 那些人都穿着粗布麻衣,行商走贩的打扮,棠鲤一行人进去,那些人的目光就看了过来,带着打量。棠鲤一行人穿得都是普通的衣服,但是在这小镇依旧格外显眼,而且,他们身上的贵气难掩,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三宝此行见识不少。 她在京城待太久了,又在爹娘庇佑之下,除了那恶毒的吕玄,基本没感受过人心险恶。 这一路走来,她遇到骗子,遇到想抢东西的,起初,她都跟在棠鲤的身后。如今成长了不少,对着那些探究的目光,她也不觉得害怕,而是看了回去,观察着那些人。 “客官,要住店吗?”店小二热情地问道。 “给我六间房。”棠鲤道。 “好嘞,客官请跟小的来。”店小二领着他们上了楼。 “每间房都准备炭火和热水,再送些吃的,对了,再帮我叫一下镇上的大夫,我们有人生病了。”棠鲤说着,给了那店小二一锭银子。 店小二应声走了。 棠鲤和三宝一间,进了房间。 房间里还没点炭火,窗户开着,冷风吹进来,冷冰冰的。 棠鲤连忙将窗户关上,三宝也点亮了烛火。 “娘亲,那楼下的有些人不对劲。”三宝凑过来,低声道,“就是靠近窗户的那一桌,他们的右手长着粗茧,我往下看,好像看到刀了。” 三宝的面色严肃,她想到那一桌人看他们的目光,就像饿狼看着猎物,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她隐隐觉得不安。 棠鲤其实早就发现了,只是三宝能发现这一点,让她很高兴。 这一路,三宝肉眼可见的成长。 “这一带离凉州很近,朝廷剿匪,剿了山匪的大本营,残匪四处飘荡,藏身于普通人之中。”棠鲤道。 “娘,您说那些人是残匪?山匪凶残,都是亡命之徒。”三宝皱眉。 “所以需要小心一点,让护卫们待在房间里别出门。”棠鲤道。 她其实不怕,明里有护卫,暗里有暗卫,还有杜夜,根本不怕残匪。但是护卫们单独外出,就可能着了山匪的道了。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原来是店小二送吃的来了。 东西刚出锅,还是热乎的,菜色很简单,在这寒冬腊月却很诱人。 三宝摸着自己扁扁的肚子:“饿死了。” 三宝主动跑去,把饭菜摆上,把筷子给棠鲤,自己才坐下。 三宝要去夹菜,突然想到什么,动作突然顿住了。 她看向棠鲤,便见她娘亲坐着,并未动筷。 “娘亲,万一这家店是黑店,和山匪狼狈为奸,那这饭菜会不会有毒?” 棠鲤欣慰地点了点头,这丫头的警惕心不错,没被饥饿彻底冲昏头脑。 “娘亲,用银针试毒?”三宝说着,就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一个小包,那是她的工具袋,从里面拿出一根银针,将每一样饭菜都试了一遍。 银针并没有变黑。 “娘亲,这是不是就代表没毒了?”三宝问道。 “银针只能试出砒霜,没变黑,说明没剧毒,但是未必没有蒙汗药。”棠鲤道。 三宝露出苦恼的神情:“娘亲,那怎么办?” “吃吧。”棠鲤端起碗,吃了起来。 三宝愣了一下,眼睛顿时亮起来:“娘亲是不是一眼就看出来没毒了?” 她就知道,娘亲最厉害了! “店小二给杜夜送饭在先,若是有问题,你师父就告诉我们了。” 三宝眨巴着眼睛,原来是这样? 棠鲤忍不住笑道,“你真当你娘亲是神啊?” 三宝认真点头,娘亲在她眼里就是无所不能啊。 “你师父才是真正的辩毒高手。你要跟着他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棠鲤道,“快吃饭吧。” 三宝饿急了,端起碗就吃了起来,一口气吃掉三大碗,吃的小肚子圆滚滚。 这客栈有些破旧,床上的被子也是一股味道。但是,对于他们赶路的人而言,能有地方睡就不错了。 棠鲤看着自家鲜嫩的小丫头,还是有些舍不得,用衣服垫了一层,让她躺下,又盖了一层衣服,再盖被子。 棠鲤也钻进了被窝里,在三宝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便闭上眼睡去。 房间里暖烘烘的,这一觉睡得特别好。 三宝醒来,才发现昨晚发生了不得了的事。 那几个山匪悄悄摸上二人,想要杀人越货,结果被藏在暗处的暗卫全部解决了。 这几个山匪在镇子里横行霸道,也没人敢去报官,怕被山匪报复。如今,这几个山匪被解决,也算为民除害了。 三宝有些懊恼,她竟然一点也没察觉,若是没有暗卫叔叔们…… 棠鲤摸了摸她的脑袋:“暗卫们的声音很小,娘亲也没听到。” 三宝这才好受一些。 太阳初升,一行人继续往北出发。 越往北,天气越冷,人烟越稀少。 马车最终停在绵延的山林前。 天道的指引也到此为止。 赵景煊便在这连绵的山林中。 山很高,山林连绵不绝,像蛰伏的野兽。 棠鲤摸不清这一片山脉是什么情况,附近无人烟,就像一片原始山林,充斥着未知的危险,因此并没有急于进入。 他们在山下扎营,派人进去探查山中情况。 杜夜带着三宝和忘忧也进了林子里,想弄点肉吃,结果肉没弄到,救下一个被黑熊攻击的猎户。 那猎户自幼在这山林中长大,打了十几年的猎,对这片山林很熟悉。 “这是巫山!”那猎户道。 棠鲤惊到了,这就是传说的巫山?! 巫山很神秘,其中住着很多古族,里面的社会关系类似原始部族,野蛮,有信仰,和外面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忘忧也来自巫山。 棠鲤目光不由得落在忘忧的身上。 第六百七十三章 巫山古族 忘忧皱着眉沉思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急得用手去拍自己脑袋。 他知道夫人要救的人就在巫山中,急需一个引路人,他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他真没用。 三宝制止了他的动作,低声道:“忘忧,想不起来就算了,不怪你。” 忘忧看着她,面露愧疚。 “娘亲有其他办法的,别自责。”三宝笑着道。 棠鲤颔首,看向那个猎户:“据说巫山之中住着许多古族,你打猎这么多年,可见过古族人?” 那猎户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凝重。 “恩人,这就说来话长了,天寒地冻的,你们去我家暂歇,我慢慢说吧。我姓王,家中排老二,恩人喊我王二就行。” 北风呼呼,站在这里确实太冷了。 棠鲤点了点头,一行人便随着王二去了他家中。 柳暗花明,那山脚下居然还藏着一个小村子。 王二说这个村子叫王家村,共有二十几户人家,都是以打猎为生。 王二家挺宽敞的,院子围着,三间房,王二带着他们进了其中一间,端来板凳让他们坐下。 一妇人带着一七八岁的小姑娘走了过来,有些疑惑地往里张望。 这妇人和孩子正是王二的媳妇和女儿。 王二走了出去,对那妇人说了什么,妇人看向棠鲤他们的眼神,顿时变得感激起来。 “快去烧些热水,再把我昨天处理的那些肉拿出来,做一顿吃的。”王二道。 那妇人赶忙去了。 王二回到了房间里,继续着刚刚的话。 “恩人,您说的那个古族,我可能还真见过。”王二道,“其实这山里,还有一群人,他们专门猎人的。有一次,我看到几个人抓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再把那孩子关进笼子里。还有一次,我看那几个人抓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那孩子的力气很大,把那些抓他的人打死好几个,那孩子也被奄奄一息的,被带走了。” 棠鲤这下明白,为何市面上那么多巫山奴了,这俨然已经形成一个产业了。 专门有人进入巫山,捕猎里面的人,再作为巫山奴贩卖。 毕竟,巫山奴稀有,价格很贵,伴随着巨大的利润。 所以便滋生了以人为商品的利益链。 从古至今,很多人为了钱,都可以泯灭人性! 忘忧或许就经历过这样的事。 “我大哥也碰到过,十年前吧,看到很多穿着古族衣服的人在追另一个古族人,那个人怀里还护着一个婴儿。那是外面村子看到古族人最多的一次了吧,还追的自家人。”王二说着来了兴趣,不由得问道,“恩人,你们说这古族到底什么情况?也跟我们外面村子一样生活吗?” 没有人能回答他。 棠鲤对古族的认知,也就是一些传说。 就在这时,王二的媳妇拿着一壶热水进来了,给每个人一个碗,倒热水喝。 “嫂子,能麻烦你打烧一壶热水,放在门外吗?”棠鲤道。 天寒地冻的,暗卫们还隐藏着,一口热的吃的都没有。昨日,棠鲤就故意多要了两个房间,就是给他们休息的。 暗卫有暗卫的规矩,非必要不得现身于人前。 否则,棠鲤真想让他们跟着一块吃住。 王二媳妇有些不解。 “快去打,按恩人说的做。”王二催促道。 王二媳妇便去做了,她将热水放在外面,还去邻居家借了几个碗,放在门口。 过了一会儿,她再去看,便惊讶地发现,里面的水居然空了。 房间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有个外甥被人抓到巫山里了,我怀疑就在古族人那里,”棠鲤道,这是天道给她的最后一条线索,“我们想去巫山中寻人,王二,你对这一带熟悉,可否给我们带带路?” 棠鲤话音落,王二的脸色发白,好一会儿都没说一句话。 “王二?” “恩人,这巫山邪门得很呢。我们打猎都只敢在外面一带,不敢进去。很多年前,我还小的时候,来了好多外面的人,花高价让村里人带路,进去了好几批,都没出来的!有人说巫山里有妖怪,也有人说里面的野兽有外面的四五倍大,说得都邪门得很。”王二道,“恩人您让我带路,我还真不太敢。” 棠鲤的面色凝重。 她听过巫山的一些传言,有人想寻巫山的古族,派出很多人,最后,这些人都失踪了。这便和王二的话对上了。 王二这样经验丰富的猎户都不敢进去,可见巫山有多凶险。 若是忘忧能记得旧事就好了。 “你们这有其他人敢进巫山吗?我可以重金相报。”棠鲤问道。 王二沉吟片刻:“那我去问问。” 王二问了一圈,还真没人敢去。 王二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恩人,我说一句不好听的,您外甥真在巫山里,那恐怕凶多吉少,你们还是别冒险了,这巫山,真的吃人啊。” 王二说完,就去帮他媳妇准备吃食去了。 棠鲤知道王二的话虽然不好听,但着实是好心提醒,然而,赵景煊,必须找。 只有她能救他。 三宝紧紧挨着棠鲤坐着,两只手抱着她的手臂,仰着头看她,很乖巧的模样。 “这巫山还是得进,怕不怕?”棠鲤摸着她的小脸道。 三宝摇了摇头:“不怕。” 相反,眼中还带着雀跃和好奇。 “说不定还能帮忘忧找到亲人呢。”三宝道。 然后得到忘忧家人的热情款待,还顺利找到六皇子! 棠鲤轻笑,还真是个小姑娘。 不过,乐观点也是好事。 说不定结果真如三宝所说呢。 棠鲤心情也轻快了许多。 门打开,王二捧着一大盆进来,盆里满满的肉,刚出锅冒着热气,肉香味扑鼻而来。在冬日里,显得格外美味。 “恩人,吃了东西再聊吧。”王二憨笑道。 肉很香,王二的媳妇不知道放了什么下去,一点腥味都没有。 热腾腾的,特别香,入口也很美味。 一众人都饱食一顿,这算是他们这段时间来吃的最好吃的食物了。 三宝也吃得满嘴油,很是满足。 第六百七十四章 进入巫山 “夫人,锅里还有,要放些放外面吗?”王二媳妇问道。 棠鲤笑着道:“那就多谢嫂子了。” 王二媳妇又去打了一盆,放在外面,旁边摆着一叠碗。 她有些好奇,盯着那盆看,却并未见人或兽出现。 待她一个晃神,没注意,再去看那盆的时候,里面的东西便空了! 王二媳妇觉得甚是惊奇。 吃饱喝足,棠鲤让众人休息一下,并告知众人,明日一早,就进山。 傍晚的时候,倒是传来一个好消息,有个村里的小伙子愿意带他们进山! 那小伙叫阿虎,今年十八岁,他爹在他年幼的时候被野兽咬死,他与他娘相依为命,他娘体弱多病,阿虎为了给他娘治病,曾去巫山深处寻药。他是唯一一个进了巫山,又从里面出来的人。 王二将阿虎带到他们的面前。 阿虎是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面容憨厚。 “阿虎,你就是给这位夫人带路。”王二指着棠鲤道。 阿虎看向棠鲤,顿时脸涨得通红。 “恩人,阿虎这孩子木讷,看着姑娘都害羞得恨不得把脸藏裤裆里,您别在意,他是个老实孩子,很孝顺,做事很靠谱。”王二道。 “你叫阿虎?”棠鲤看着他。 阿虎点了点头。 “夫人,王二叔说带路有钱……”阿虎低声讷讷道。 棠鲤当即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阿虎:“这是定金,到时候出来,再给剩下的一半。” 阿虎握着那银子,紧紧的。 “我们打算明早出发,辛苦你了,今晚好好休息吧。”棠鲤道。 阿虎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翌日一早,阿虎就来了,还带来一根绳子,好几根棍子。 出发前,阿虎把王二拉到了一边。 阿虎将那一锭银子递给王二…… 王二吓了一跳:“阿虎,你这是做什么?” 阿虎的脸发红:“王二叔,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要是我回不来,你能不能带我娘去看病……” “呸呸呸,什么回不来,你给我好好回来,你老娘还等着你照料呢,我可照料不了那么好!”王二连连道。 “那巫山……”阿虎皱着眉,显然觉得此行凶多吉少。 王二看着阿虎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阿虎,要么你还是别去了?我跟恩人说说,他们也不会强人所难。” “我得去,娘病得一天比一天重了,王二叔,你就先替我收着吧。” 王二只得先替他收下来。 棠鲤牵着三宝走出了房间门,其他人也出来了,都已收拾妥当。 阿虎走了过来,将棍子给了他们一人一根,自己拿着刀,背着绳子,带着他们出发了。 王二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远去,背影消失在山林里。 “孩子他爹,你看这个!”王二媳妇从里面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锭银子,“收拾恩人们住的床铺时发现的。” 王二很快明白过来,这是恩人给他留下的。 昨晚,恩人本来就要给他钱,他不肯要。 若非恩人们,他命都没了,就一顿饭,歇一宿,怎么还能要恩人的钱? “恩人都给了,还是收着吧。” 王二媳妇忍不住摸了两把,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呢,有了这钱,冬天就好过了。 王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人都走了,不收着也得收着。 希望恩人们和阿虎都没事,恩人能找到外甥,阿虎也能平安归来。 山林中。 阿虎走在前面,棠鲤与三宝并肩,紧随其后。 “山里有雾气,容易迷路,你们要跟紧一点。”阿虎道,说话不结结巴巴了,但还是低着头,不敢看人。 棠鲤也提醒了后面的人一句。 有阿虎带路,确实轻松许多,当太阳被遮挡的时候,他也能根据树叶的疏密、竹茎颜色深浅等来分辨方向。 开始的时候,路还挺好走的,越到后面,越难走。 山路变得陡峭,但是却不能停,越往里越冷,停得越久越危险。 一处峭壁挡住了众人的去路,那山壁足足有三人高。 “我爬上去,再在上面拉你们。”阿虎道。 这是一道难关,当初,他就差点摔死在这里。 他一个人还好,但是要带这么多人上去就很有难度。 他带着绳子,就是为了爬这峭壁的。 阿虎刚要爬,一只手伸了过来。 阿虎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脸顿时涨红了,低下了头。 这一行人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位夫人,那位夫人气质端庄,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让人不敢直视,而这人也令他印象深刻,虽是男子,却比女子还好看,看起来很纤弱,沉默寡言,冷冰冰的,默默地跟在最后。 阿虎都有些担心他,时常往后看,就怕他丢了。 “绳子给我。”杜夜道。 阿虎不明所以,还是把绳子给他。 杜夜拿着绳子,后退两步,轻轻一点,便落在一棵树上,再借力,便落在了峭壁上方。 这一切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里。 阿虎完全看呆了,嘴巴张大。 这人看着纤弱,居然这么厉害?! 杜夜将绳子一头绑在一棵树上,然后扔了下来。 三宝跑了过去,拿着绳子蹬蹬蹬往上爬,很快就爬上去了。 阿虎张开的嘴巴更大了一些。 这小姑娘看着娇生惯养的,居然这么厉害。 棠鲤爬了上去,再是忘忧、阿虎,护卫们也陆续爬上来了。 顺利程度大大超乎阿虎的想象! 接下来的路上,阿虎总忍不住偷偷看杜夜。 “这是我师父,他很厉害的。”三宝道,摘下一片竹叶,晃了晃,“师父用一片竹叶都能杀人!” 一片竹叶‘咻’得飞出,将要攻击阿虎的毒蛇钉在竹子上。 阿虎转头看去,便看到杜夜收回了手。 杜夜实力演绎了竹叶杀毒蛇。 阿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从天亮走到天黑,阿虎带着他们去了一处山洞歇脚。 这是当年他发现的地方,那时,他刚好遇到一只黑熊,就藏在这山洞里,躲了整整两日。 众人在山洞里歇了一晚上,第二天继续启程。 第二天的路好走了许多,但是棠鲤却没有松一口气,总感觉有莫名的危险等着他们。 阿虎也变得更为谨慎,分辨仔细了才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棠鲤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棠鲤看着旁边的一棵歪脖子树,觉得十分眼熟:“这里我们是不是刚刚经过?” 第六百七十五章 生门 “确实回到了原地。”杜夜道。 阿虎涨得满脸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确定是朝着北的方向……”他讷讷道。 “这地方有些怪,不是你的错。”棠鲤道,“你们都出来吧。” 棠鲤这话是对暗卫说的。 她怕暗卫走丢了。 这地方太诡异了。 虽然说暗卫有暗卫的规矩,但是特殊情况只能特殊处理。 棠鲤说完,没有动静。 “十四。”棠鲤又叫了一遍。 她头顶的树上,一道身影落了下来,正是十四。 “听夫人的,都出来吧。”十四道。 那九道身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些人都是一样的打扮,乍一看,像是十四复制黏贴出来的。 棠鲤数了一下,十个,幸好没走丢。 这突然冒出来的十个人,其他人没觉得什么,倒是阿虎,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一行人继续往前,暗卫缀在棠鲤和三宝的身边,存在感很低。 这一次,阿虎更加小心翼翼,仔细地分辨着方向。 但是,他们还是回到了原地。 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若是一直困在这里,他们带的食物迟早会吃完,又这么冷,山中四处都是野兽,会很危险。 阿虎的脸色完全惨白了。 “还是走进这里了……我明明很小心的……”阿虎道。 “什么情况?” “我上一次进来,也被困住了。我不停地往前走,不停地回到原地,完全慌了,我就跪在地上磕头,求神仙帮我,说我娘生病,还等着我的药回去治病……不停地磕,不停地磕……” “神仙显灵了?”三宝顺着他的话问道,有些好奇,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我……我就晕过去了。”阿虎道。 三宝:“……哦。”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换了一个地方,再走,就走出去了……是神仙显灵了!”阿虎道。 难怪阿虎走得那么谨慎,原来就是怕走进这里,但是还是无法避免的,他们走了进来。 或者说,这可能是必经之路。 “夫……夫人,到不了古族的地方的,进不去的,这是鬼……鬼打墙……”阿虎讷讷道。 鬼打墙?! 那几个护卫顿时觉得这山林阴森森的,那风也凉飕飕的,他们脸色发白,有些六神无主了。 “夫人,这怎么办?” 难道也得跟阿虎一样求神仙救他们? “我想想办法。” 棠鲤其实心里也没底,她也没遇到这种情况。但是依旧面色冷静,她是这一群人的主心骨,越到这种时候,她越不能慌。 果然,见她冷静,那些护卫都松了一口气。 棠鲤看向杜夜:“阿夜,你见过这样的事吗?” 杜夜摇了摇头。 杜夜见多识广,都没见过…… “不是鬼打墙,这可能是个阵法。”棠鲤道,“昔日夷陵之战,诸葛亮便是以八卦阵困住陆逊的十万大军。” 听到不是鬼打墙,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阿虎能走出去,可能是得到古族人的帮助。”棠鲤道。 古族人中必定有心地善良的,或许恰巧路过,被阿虎的善心感动,将他送了出去。 阿虎有这样的好运气,他们未必有,更何况,他们是要进巫山,古族人更不可能让他们进。 “一个好消息,我们走对了,古族就在前方,这阵法可能是古族保护自己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人找到古族所在了。” 棠鲤继续道:“一个坏消息,我们被困住了,只有破解这个阵法,才能找到古族。” 她这般说,也算给了大家一个希望。 “这阵法怎么破解?”有个护卫忍不住问道。 “我想想。”棠鲤道,“天快黑了,先找一个地方过夜。” 最终,选定了一块巨石前的平地,那巨石刚好可以挡风挡野兽,他们便在平地里点燃了火。 三宝窝在棠鲤的身边,吃着干粮。 她吃了几天的干粮,有些想吃肉了…… 三宝四处看了看,发现少了道身影。 师父呢? “娘,师父呢?”三宝很担心。 棠鲤不让大家乱跑,但是杜夜不一样。 杜夜没法破解阵法,但是至少能找到他们所在,不会迷失。 “待会儿就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便见师父回来了。 师父手里,居然提着两只兔子! 师父将兔子扔给忘忧,忘忧接过,拿着刀处理了,然后烤了起来。 三宝眼巴巴地看着。 “擦擦口水。”棠鲤笑着道。 啊!她当着这么多叔叔的面流口水了吗?! 三宝的小脸噌一下红了,连忙去擦自己的嘴角,结果发现干干的,根本没有口水。 “娘亲骗人。”三宝娇嗔道。 棠鲤笑着把小丫头搂进怀里,过了一会儿,小丫头的脑袋又钻了出来,她闻着香味了。 在她的期待中,肉终于烤好了,三宝得到了一只兔腿。 这肉吃下去,小丫头终于心满意足。 暗卫和护卫轮流守夜,一行人平安到了白日。 接下来的两日,大家都在尝试破解阵法。 但是不得阵法的要领,就跟没头苍蝇似的,在原地打转。 阿虎磕头,磕到晕过去,也没见神仙出来引路。 食物减少,水快耗尽,找不到溪流,情况很不妙。 这样的情况,消耗着众人的希望和耐性。 就连棠鲤也觉得有些疲惫了。 再这样下去,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又一次回到原地,护卫们都有些崩溃。 “又回来了……” “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回来……” “会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 棠鲤让众人原地休息。 棠鲤坐着,闭目养神。 她想到卫擎,想到两个宝宝,越想,心里越有种慌乱的感觉。 这时,一双小手在帮她按捏着肩膀。 棠鲤睁开眼,便看到忙碌着的三宝。 “娘亲累着了,帮娘亲按按肩。”三宝甜甜道。 队伍中弥漫着低气压,小丫头却丝毫没受影响,依旧活力四射,像颗小太阳。 “不怕吗?”棠鲤柔声问道。 “不怕,娘亲在,肯定能出去。”三宝道。 棠鲤莫名松了一口气,是啊,她是锦鲤,肯定能出去的。 棠鲤从地上捡起几个石块,摆放着,将阵法摆放出来。 杜夜蹲在她的身旁,与她一起研究。 他们俩对阵法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一般八卦阵开八门,分别为休、生、伤、杜、景、死、惊,他们需找到生门出去。 三宝的目光落在忘忧身上,便见他皱着眉发呆。 这两天,他发呆的时间有些长。 三宝走到他的身边,戳了戳他的脸颊。 “别逼自己太紧。”三宝道。 她知道忘忧一直在努力回想旧事,想要帮大家走出困境。 但是要恢复记忆,哪有那么简单? 忘忧点了点头,心却更加沉下去。 主人对他越好,他越觉得愧疚。 他若是能想起来,将大家带出去就好了,而不是在这里打转,越来越绝望。 “走,去看看娘亲和师父有没有新发现!” 三宝拉着忘忧走到棠鲤身边。 棠鲤和杜夜的眉头都皱着。 “生门究竟在哪里呢?”棠鲤很后悔,没有多研究一下阵法。 这个难题,将她困死了。 忘忧看着那摆放的石块,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 “山外的人贪婪、狡猾,绝对不能让他们进来,所以祖先设下护山阵法,护山阵法脱胎于八卦阵,却又不一样,此为休门……” 记忆中,有一只粗糙的大手,拿着石头摆放着,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忘忧紧紧地咬着牙,试图不错漏任何一句话,过了一会儿,方才睁开眼睛。 “生门在这里。”他突然点了一个方位。 棠鲤猛地看向忘忧,觉得他的声音,犹如天籁。 第六百七十六章 陌生的村寨 太阳初升,洒落大地。 巍峨的高山,往远处蔓延,一条河流,与山脉平行蔓延。 而那山和河之间形成的一片区域,则分散着一幢幢红色的木屋。 这便是阿瓦村。 今日是个好日子,各家院子里晒着各种干物,昭示着今年是个丰收年。 靠近山脚的一座三层木屋,与其他家都隔了一段距离,用木头围着高高的围墙,里面是个大院子。 三层的阁楼上,一个少年吊儿郎当地靠坐在床榻上。 这少年穿着粗布麻衣,头发束着,露出一张脸,额头上的疤痕已经结疤,朴实的打扮,却透着一抹贵气,正是赵景煊。 赵景煊流落此地已经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前,他被残匪追杀,侍卫拼命相护。残匪像狗一样咬着他。身边的侍卫一个一个倒下,最后只剩下一个侍卫,在猛烈的追杀下,不得不带着他跳入河中。 赵景煊的水性一般,那侍卫的水性就好,带着他顺流而下。 寒冬腊月的河流,冻得他很快失去意识。 迷迷糊糊间,他被带出了水,坐在了竹筏上,好像还摔落悬崖,又好像是瀑布…… 赵景煊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苦,那时候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但是,在那种极端危险的情况下,要死的想法一闪而过,没机会想太多,甚至连恐惧都来不及。 等他意识恢复的时候,大概是半个月前,他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被子里捂着热水罐,浑身暖烘烘的。 彼时,他躺在被窝里,没法动弹,却感觉到后怕。 他差点就死了,再也见不到母妃,见不到父皇,见不到许珏、卫子昂,见不到棠鲤,见不到他的常胜将军了。 不过,他向来是个乐天派,心有余悸之后,很快又乐观起来。 赵景煊读过不少话本,在那些话本里,主角坠崖,总有一番奇遇。要么在崖底遇着一个老头,那老头要传他绝世功法,要么进入一个山洞,捡到一个宝贝,那宝贝让他呼风唤雨,要么被美人相救,成就一段佳话。 赵景煊已然躺在床上,显然,崖底遇老头和山洞捡宝贝都与他无缘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 是一位绝世美人救了他。 那绝世美人若是要他以身相许,那他是该以身相许,还是以身相许呢? 赵景煊正想入非非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当看到那几乎将门堵上的壮硕青年站在门口的时候,赵景煊的嘴变成了o形,他仿佛听到自己的幻想‘咔嚓咔嚓’破灭的声音。 “你救了我?”赵景煊的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沙哑。 “嗯,是我,阿木。” 青年的口音有些奇怪,很生硬,还好,赵景煊听得懂。 青年朝着他走来,赵景煊这才看清他的长相,青年长得凶神恶煞的,再加上高大的身形,步步逼近。 赵景煊觉得自己像极了逼良为娼里的良…… 他小身子往后缩:“我不会以身相许的!” 阿木:“???” 阿木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赵景煊。 赵景煊看着那杯水,脸更加红了。 “谢谢。” 他刚脑袋里想的都是啥! 肯定是摔山崖摔坏掉了! 真恨不得把自己的坏脑袋敲掉! 他希望这位叫‘阿木’的救命恩人赶紧忘记刚刚发生的事! “以身相许,是什么?”阿木问道。 赵景煊眼睛一闭,啊,他死了。 经过刚刚那一动,赵景煊便发现自己的腿很疼,阿木告诉他,他的腿受伤了。 他身上很多伤,腿上的伤最严重,不过,阿木已经帮他包扎好了。 阿木还告诉他,这地方叫阿瓦村,阿木清洗猎物的时候,看到水里漂着一个人,就把他带回来了。 阿瓦村是个与世隔绝的村子,对外面的人很排斥,一旦发现,就要烧死。 所以,他不敢让村巫来给他看病,就给他摘了一些惯用的退烧药,给他吃。 他都烧得奄奄一息了,居然能活下来,实在命大。 赵景煊下巴微微扬起,那是当然,小爷福大命大! 阿木瞥了赵景煊一眼。 对上他凶煞的目光,赵景煊又连忙缩了缩脑袋。 这一天过去,赵景煊对阿木的感觉很复杂。 阿木救下他,是他的恩人,这与世隔绝的村子,村里人对外面的人有着强大的敌意,阿木却将他偷偷藏起来,这绝对是个好人。 但是,阿木看起来很凶,他不小心一句话,好像就惹怒了他。 好在赵景煊心大,脸皮厚,很快就习惯了阿木的凶脸,不怕他了。 乃至于跟他称兄道弟,若不是腿受伤,恨不得爬起来,搂住他的肩膀,道一声:“小老弟记住老哥的恩情了,将来必定报答。” 显然,阿木没太多和他吹水的时间,说了几句话,就出去忙活了。 赵景煊腿动不了,只能继续躺下来。 他心中有些许惆怅。 果然话本里都是假的,没有老爷爷,没有宝物,也没有绝世美女…… 就在这时,突然听得楼下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 赵景煊挣扎着爬起来,从阁楼的窗户往外看去,便见一少女从院子外走了进来。 少女一身艳丽的衣服,长相也十分明艳,头饰黑发迎风起,如一只翩跹的蝴蝶。 赵景煊一下看呆了。 这一幕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无论过去多少年,都忘不掉。 接下来的十五日,赵景煊弄明白了几件事。 第一件事,少女叫阿花,是阿木的妹妹,兄妹俩相依为命。 阿木勤快,阿花能干,兄妹俩的日子过得不错。 第二件事,阿木只是长得凶,其实人不凶。 阿木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生气,好奇,种种情绪,统统都是一个表情。 全是(i︿i) 想想还挺好玩的。 十五天后,赵景煊的腿伤好了许多,能下地走路了,只是有些瘸。 院子里,阿花正拎着斧头,劈柴。 赵景煊看着瘦弱的少女,提着那么大的斧头,还有一堆木头等着劈,怜香惜玉的心思就冒了出来。 赵景煊从阁楼上下来,走到阿花的身边。 “阿花,我来帮你。”赵景煊殷勤道。 阿花害羞地看了他一眼,见赵景煊坚持,便将斧头的柄递给了他。 赵景煊自是要借机表现自己的男子气概,于是,伸出一只手去拿斧头…… 第六百七十七章 阿花被欺负 赵景煊有武学师父的,跟着师父练过,还是有一点身手的。 劈柴而已,难不倒他! 结果。 拿……拿不动。 阿花正看着他呢! 赵景煊的脸涨得通红,又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去拿。 几乎用了吃奶的劲,终于将斧头提起来了。 但是,根本举不起来,反而被斧头带着歪歪斜斜地走。 就在赵景煊差点摔跤的时候,阿花伸出手,接过了他的斧头,一只手拿着,还扶了赵景煊一把,十分轻松。 赵景煊低垂着头,恨不得找个缝隙钻下去。 他早就该想到的! 阿木力气那么大,阿花力气估计也不小,这个村子说不定就是个大力村! 他不该自取其辱! “斧头,很重,你受伤了。”阿花道。 阿花的口音和阿木一样,有些僵硬,但是因为声音好听,不奇怪,反而很动听。 赵景煊的脸红得快烧起来了。 阿花真是个好姑娘,没有笑他,反而安慰他。 要是许珏和卫子昂那两个臭小子,肯定笑他了。 阿花给了台阶,赵景煊自然顺着台阶下。 “一用力腿就疼,我上去躺着了。” 阿花笑着点了点头。 赵景煊一瘸一拐上了阁楼。 阿花终于憋不住,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 笑完后,便举起斧头,继续劈柴。 赵景煊回到阁楼,郁闷的躺下,然后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赵景煊脸皮厚,很快驱散了羞耻感,将脸露出来。 卫子昂、许珏…… 还有他娘。 他想他们了。 这阿瓦村的日子虽然好,阿木和阿花都是好人,但是,他还是得回去。 母妃和卫子昂他们肯定担心死他了。 他问过阿木,这里距离京城多远。 结果,阿木根本不知道京城是什么。 他告诉赵景煊,这是阿瓦村,据说有很多这样的村寨,在遥远的地方,还有一座城,叫月城。 圣女和大巫就住在月城。 圣女是神的血脉,庇佑着他们一族,大巫则是通神者,能与神沟通。 对于他们这些村寨的人,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许多人会前往月城,去朝拜,只为离神近一些。 什么月城,什么神,什么圣女,什么大巫…… 这些词,赵景煊一个都听不懂。 他只能确信,这是超过他认知的,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人信仰神,这个世界的人力气很大,离他那个世界很远。 赵景煊只能等自己的腿彻底好了,再去找回去的路了。 赵景煊拿出桌子上放着的弹弓,紧着弹力绳,力图做得完美。 这是他无聊时弄的,想送给阿花的…… “你,进来,做什么?” 楼下响起一个带着怒意的声音,是阿花的声音! 赵景煊想推开门下去,又想到阿木的交代,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他。 于是,赵景煊便推开窗户,往外看去。 这一看,眼睛一下红了。 只见一个死肥猪正压着阿花,要做坏事。 “阿花,我喜欢你,要娶你!”那死肥猪说着,就要去脱阿花的衣服。 阿花正在奋力挣扎,一边大叫。 “哥!哥,回来了!” “你哥,去祭祀了,不会回来。”满脸横肉的青年猥琐一笑。 说着,就要朝着阿花的脖子亲去。 阿花红着眼,奋力地想要推开他的脑袋。 然而,对方的力气比她大很多,就在她要力竭的时候…… 噗! 那肥胖的青年只觉得屁股一阵剧痛,跳了起来。 噗! 又是一下。 他捂着自己的屁股,自然对阿花松了手。 阿花一把推开他,就朝着外面跑去。 “救命!昆,欺负我!”阿花大叫。 那叫昆的肥胖青年也追了出去。 阁楼上的赵景煊收回了弹弓,转头打开另外一扇窗,看着阿花跑远。昆虽然力气大,但是明显跑不过阿花,被她远远甩开。 看来阿花安全了。 赵景煊松了一口气。 赵景煊看着手里的弹弓,只恨刚刚用的是石子,要是炮弹就好了,把那登徒子的屁股给炸了! 不过,也只能想想。 他光做弹弓,没准备弹子,刚那石头还是临时找的。 赵景煊担心阿花,频频从阁楼的窗户往外看。 直到下午,才看到阿花回来,赵景煊提起的心终于落下去。 阿花和阿木是一起的,兄妹俩并肩走着。 远一些,只能看到表情。 阿木:(i︿i) 阿花:(^_^) 兄妹俩近了,赵景煊才听清兄妹俩的话。 “哥,我没事,算了。”阿花拽着阿木的衣袖,娇声道。 阿木依旧是那个表情,赵景煊分辨不出他的心情。 待兄妹俩进了门,阿木将院子的门拴上,赵景煊便下楼去。 “你们终于回来了!阿花,你没事吧?”赵景煊急切地问道。 阿花笑着道:“没事,阿煊,谢谢你啊。” 阿花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干净透彻,赵景煊的脸不由得红了。 “谢什么!你俩就是我的恩人。”赵景煊到,“那个死肥猪怎么样了?阿木去揍他一顿了吗?” “死肥猪?”阿花意识到赵景煊在说谁,又笑得眉眼弯弯。 “阿花,不让。”阿木道。 赵景煊从他的声音听出了烦闷。 “为什么不让?那死肥猪一看就欠揍。”赵景煊有些不解。 “昆,是村巫的儿子。”阿花道,“不能打。” 赵景煊一下明白了。 村巫兼祭祀和巫医于一身,其实就是一个村寨的统治者,在一个村子里有绝对权威。 若是得罪了村巫,就没办法在这个村子里待下去了。 这也是阿花不让阿木去打昆的原因。 昆就相当于他们大周的恶霸,背后有厉害的靠山,鱼肉百姓。 百姓挨了欺负也没办法反抗。 赵景煊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格外烦闷。 “没事,我没事,不气。”阿花拍着他的手臂,柔声安抚道。 赵景煊看着她干净澄澈的眉眼,明明是她受欺负,差点被……却反过来安慰和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姑娘呢? “好,不气,以后我保护你。”赵景煊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认真道。 阿花嘴角勾起:“好。” 赵景煊一下看愣了。 阿花去做饭了,阿木还在一边闷声不吭地干活。 赵景煊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烦什么呢?” 阿木闷闷道:“昆,还会,找麻烦。” 第六百七十八章 昆的报复 阿木沉思着:“得给阿花,找个夫婿。” 赵景煊不由得挺直了背,昂首挺胸,让自己显得气宇轩昂,神情中写满了‘看看我’。 阿木看着他,表情很凶,话里却带上笑意:“阿煊,别闹,你要回家,这不是你家。” 赵景煊的那口气顿时泄了,耷拉下去。 是啊,他和阿花、阿木,就是人生上的旅人,短暂的相会,又很快会分开。 “要不你们跟我一起走吧?”赵景煊道。 阿木依旧是凶凶的表情,但是赵景煊却读出他的眼神-‘你在说什么屁话’。 阿花和阿木不会离开他们的故乡。 “村巫这么欺负人,村里人都不反抗吗?”赵景煊忍不住道。 赵景煊生来就是皇子,高高在上,没被压迫过。 但是他看过书,太傅也讲过,有压迫就有反抗。 帝王之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唯有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才能安稳。 帝王手握权势,得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而不是用来压迫人的。 “村巫的话,就是神的旨意,没有人,会反抗神。”阿木道。 “放屁,神的旨意让他养只死肥猪出来?他就是在装神弄鬼,糊弄你们呢!”赵景煊怒骂道。 “阿煊,不能胡说!”阿木的语气陡然严肃起来。 阿木是真的生气了,表情没变,却真的让赵景煊觉得有些害怕。 “这样的话不能说,我们听到就算了,要是村里其他人听到,会用石头砸死你。”阿花凑过来道。 从阿花和阿木中话中,赵景煊听得出来,村民们极其排斥外人,而且信仰神。 但是,赵景煊觉得阿花和阿木对神没那么信奉,否则就不会救自己了。 “我是外乡人,不说话也会被烧死,反正都是个死。”赵景煊嘟囔着道。 阿花道:“不一样,你会被砸个半死,再烧死。” “那我不说了。”赵景煊乖乖闭嘴。 阿花摸了摸他的脑袋:“乖。” 赵景煊摸着自己的脑袋,总觉得有些不得劲,他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怎么阿花对他的态度像对弟弟一样? 阿花转身继续忙活起来。 阿木担心阿花,不让她出门,让她待在家里,把门关好。 阿花应下了。 于是,第二天一整天,赵景煊都看到阿花。 赵景煊就跟在阿花的身边,跟前跟后的。 “你跟着我,做什么?”阿花笑着道。 “保护你。”赵景煊道,双手握拳,比划着自己的肌肉。 下一瞬,他踩到地上的木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啃了一醉的泥。 阿花笑得眉眼弯弯。 阿花劈柴,赵景煊则帮她把柴摞好。 “阿花,你有喜欢的人吗?”赵景煊问道。 阿花想了想,摇了摇头。 “阿花,你喜欢怎样的人?”赵景煊继续问道。 阿花继续摇头。 “难道你就没有想象过你喜欢的人,是怎么样的吗?比如长得好看的,或者特别勇猛的?” “没有,可能遇到就知道了吧。”阿花道。 她阿娘说过,有些人,当你见到第一面,就知道要嫁给他,做他的新娘。 阿花劈完柴,又去干其他的,忙个不停。 等到她将活全干完,阿木还没回来。 阿花和赵景煊一起坐在阁楼上,通过窗户往外看,等着阿木归来。 天彻底黑了,月亮出来了。 赵景煊能感觉到阿花的担忧,他绞尽脑汁转移阿花的注意力,说的口干舌燥,都没话说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把自己做好的弹弓拿出来,给阿花。 “射那片树叶。”赵景煊道。 阿花用弹弓打,打了好几下,终于打中那树叶,特别高兴。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远处。 阿花连忙跑下去,赵景煊也跟着下去,两人就在门口等着。 过了一会儿,门就打开了,阿木疲惫的脸出现在门后。 “哥,你终于回来了!”阿花高兴道,抱住了他。 阿木拍着她,让她把自己放开:“脏。” 阿花跑去拿毛巾来给他擦脸:“怎么这么晚?” “建神庙,起地基,事情多。”阿木道。 原来如此。 阿花松了一口气。 她很怕自己得罪了昆,昆会为难阿木。 三个人一起吃了晚饭,各自睡觉,一夜安眠。 接下来的几日,阿木一天比一天晚,有一天甚至半夜回来,手上满是劳作过度留下的血痕。 阿花给他擦药,很是心疼:“哥,是不是昆针对你了?” “没有,大家一样,赶明年夏祭。”阿木道。 附近几个村寨都没有神庙,村巫们便联合向月城的大巫请示是否可以建神庙。 前几天,月城大巫传来神的旨意,同意他们修建。 于是几个村的壮丁全集中去建神庙了。 阿木的话半真半假。 赶夏祭是真,昆没针对他是假。 昆给他安排的活又苦又多,他是最后一个干完的,回来自然也是最晚的。 但是,他不想告诉妹妹,不想让她担心。 翌日一早,阿木又出门了。 这一天,阿花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她很想去神庙看看,又想起阿木的嘱托,只能焦躁不安地等着阿木回来。 下午的时候,突然来人告诉阿花,阿木出事了。 “阿木被柱子砸到了,动不了,阿花,你快去,看看他!”外面的人叫道。 阿花听闻此言,脸上的血色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差点站不稳。 赵景煊也吓了一跳,连忙扶阿花。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阿花就往楼下跑去。 赵景煊连忙追上去,想要跟着出去。 阿花的脚步突然顿住:“你别出来。” 说完,就跑了出去。 赵景煊的脚步蹲在那里,他满脸焦急,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来回踱步。 踱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往外跑去。 他得去看看,要是被发现了,他就装哑巴! 只要不说话,反正他穿着跟他们一样的衣服,他们也分辨不出来他是不是外人。 他就假装阿花和阿木的远房亲戚! 赵景煊跑得更快一些。 阿花知道神庙修建的地址,之前,她还去看过,她跑得飞快,很快就把那给她送消息的人扔在后头了。 那人也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站在原地,露出个得逞的笑。 第六百七十九章 离开村子 阿花疯狂地跑着,突然被三个人拦住了去路。 中间一人,正是昆。 “阿花,赶去哪呢?”昆笑眯眯道。 “去神庙,找我哥。”阿花要绕开昆,却被他身边一人抓住了。 “你哥在神庙忙着呢,你找他做什么?阿昆哥哥陪你呀。”昆坏笑道。 阿花愣了一下:“我哥没出事?” “我没听说。”昆道。 阿花顿时明白了,刚报信的那人和昆是一伙的,骗她过来的,昆就在这路上等着她。 知道阿木没事后,阿花才有精力去看自己的处境。 这一片很荒,没有人,昆又带着两个人,若是用蛮力,她根本逃不掉。 “阿花,你就乖乖跟了我吧。”昆淫笑道。 他那满脸横肉的脸,再配上这淫笑,格外令人作呕。 阿花往后缩了缩,昆突然扑了上来,将阿花紧紧抱住。 那跟着昆的两人也都笑了起来,笑得不怀好意。 阿花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道:“你要娶我,那就去我家提亲。” “提过,你哥不肯。”昆冷哼道。 他之前提过,不肯,最近又给阿木安排苦的活,阿木还是不肯。 昆心里憋着一口气。 “我跟我哥说,你再去,我会同意。”阿花道。 “呸,你当我傻啊,先睡了你再说。”昆粗鲁道,把阿花压到一颗石头上,就要去脱她的衣服。 阿花心中惊恐绝望,下意识地想要挣扎,想要喊救命。 阿花挣扎地厉害,想要推开昆,昆被彻底激怒,一巴掌猛地甩在阿花的脸上。 “他奶奶的,你敢打阿花,老子揍死你!” 这时,突然一声怒吼声,狠狠地踹在昆的脑袋上。 昆‘嗷’的一声倒在地上。 赵景煊当机立断,拉起阿花的手就跑了起来。 昆的两个小弟明显愣住了,没想到发生这样的变故。 “愣着干嘛,去追啊!”昆大声叫道。 那俩小弟连忙跑上去追。 赵景煊拉着阿花的手,他对村子不熟,一顿乱跑。 很快,阿花就掌握了主动权,拉着赵景煊跑了起来。 两人都是不要命的跑,直到跑进一个山洞,那两个小弟没看见,两人才终于安全。 两人瘫倒在山洞里。 赵景煊喘了两口气,连忙去看阿花:“阿花,你没事吧?” 阿花的衣服被昆扯开一些,露出精致的锁骨,和雪白的肌肤。 她反应过来,连忙将衣服穿好,脸微微发红,想到什么,脸色一下白了,看向赵景煊。 “我要被烧死了。”赵景煊道。 他刚刚情急之下,根本没想那么多,这一下要被发现是外面的人了。 阿花眉头紧紧地皱着,显然被此事困扰,只能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阿花,你安慰我能不能摸摸我的脸,你摸我头,总让我觉得我是个弟弟。”赵景煊嘟囔道。 “不是吗?”阿花漂亮的眉眼无垢地盯着他。 赵景煊那口气又泄了。 好吧,他是个弟弟。 “这个村子到底怎么回事啊?外面的人真的要烧死吗?”赵景煊不死心道。 阿花点了点头:“外面的人会给族人带来灾害,必须烧死。” “那你和你哥为什么救我?”赵景煊问道。 “我娘说,好人坏人不能以族人和外面的人来分,要以人心来分。我娘还说,我们现在的很多东西,比如我们说的话,就是外面的人教的。”阿花道。 赵景煊顿时明白,阿花和阿木的不一样了,他们的娘,肯定是个很睿智的人。 “万一我是坏人呢?” “你是好人。”阿花道,“你离开这里,就不会被烧死。” “阿花,你和阿木,跟我一起离开吧。”赵景煊道。 昆是村巫的儿子,在这里简直一手遮天,逃的了一次,还有下一次。这一次,他救了阿花,下一次说不定就没这么幸运了。 赵景煊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让阿花和阿木跟他一起离开。 “离开这里,去外面,去我的国家,我会保护你们,不会让昆这样的坏人欺负你。” “去外面吗?”阿花囔囔道。 外面的世界,被描绘成地狱,族人在外面,连牲畜都不如。 而且,离开就等于背叛了神,不会得到神的眷顾,死后也得不到解脱。 纵然如此,其实还是有人向往外面的世界。 以前,村里的阿旺叔,就会偷偷跟他们说外面的事。 他说外面的一座城很大,会有很多商铺,卖各种各样的东西,吃的穿的,都是闻所未闻。 后来,阿旺叔告诉她,他要去外面了。 再然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阿旺叔了。 阿旺叔的家人把他的东西全烧了,说他会给家族招来灾祸。 村里,连阿旺的名字都不能提,仿佛是禁忌一般。 “阿花,我在外面很厉害的,一定能保护好你们,相信我。”赵景煊再次道。 阿花惧怕外面,但是显然在这村子呆不下去了。 阿花显然动摇了:“得问问哥哥。” 赵景煊猛地点头。 “你在这里躲着,我去叫哥哥来。”阿花又道。 阿花不敢回家,怕昆在那里守着他们,怕昆告诉村里人,村子里有外来者…… 所以,阿花便藏在阿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很幸运的是,今晚阿木回来的挺早。 阿花叫住了阿木,带着他悄悄回了山洞。 阿木听完白日的事,拳头捏得咯咯响,恨不得砸死昆。 “阿木,我们离开村子,去外面吧。”赵景煊道。 阿木看了一眼阿花,他虽然害怕外面的世界,但是比起惧怕,阿花更重要。 阿木点头:“好。” 阿木比赵景煊想象的更好说服,更快作出决定。 “晚上,收拾东西,就走。”阿木道。 三人躲藏到深夜,阿木收拾了一些吃的穿的,三人便一起朝着村口走。 阿旺叔曾经给他们指过一个方向,说那里可以离开村子,去往外面的世界。 他们就朝着那个方向走。 然而,快走到村口的时候,四周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阿花,阿木,你们要去做哪里?”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顿时,阿花和阿木面上的血色尽失。 赵景煊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第六百八十章 陷入绝地 就在这时,赵景煊突然发难,掐住了阿花的脖子。 “我是外乡人,误入此地,这两人见到我却要抓我,还说要将我烧死,所以我给他们下了药,让他们没力气,还威胁他们送我出去!” “你们别靠近,否则我就杀了她!” 赵景煊用力,阿花面露痛苦。 阿木瞬间明白赵景煊的意图。 他想撇清和他们关系。 无论村里人信不信,只能先试一试! “别伤害我妹妹!”阿木焦急道。 “让他们后退!”赵景煊冷声道。 阿木看向为首、穿着长袍的中年人:“村巫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妹妹。” 村巫面色严肃,他朝着一个方向看了一下。 下一瞬,那方向突然射出一只手指长的箭,直射入赵景煊的手臂。 赵景煊的手臂一疼,手一松,立即被阿木拉开。 其他人冲了上来,将赵景煊制住。 阿木则抱住了阿花。 昆走了过来,狠狠地踹了赵景煊一脚,又看向阿木和阿花兄妹俩,眼中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阿木将妹妹搂进怀里,冷漠地与他对视。 赵景煊被带走,阿花和阿木则被送回了家,两个村民在他们家门口守着。 兄妹俩进了房间,门一关上,阿花就哭了。 “阿煊……” “阿煊这样做,是想保我们,我们没事,才能想办法,救他。”阿木道。 阿花点了点头,她知道。 否则,收留外乡人也要受神罚,全村人每人扔一颗石头,若是能活下来,便说明神决定宽恕他们。 阿花走到窗前,看向外面守着的村民:“所以现在是什么意思?若是觉得我们和阿煊是一伙的,为什么不把我们关进地牢,若是觉得我们和阿煊无关,为什么要让人看着我们?” 阿木想到昆的眼神,心里总觉得不安。 昆是看到阿煊救阿花的,又对他们兄妹恨之入骨,刚刚为什么不出来揭穿他们? 还是有其他阴谋? “哥,我们怎么才能救阿煊?”阿花问道。 “我,想想。”阿木道。 他们自身难保,怎么救阿煊呢? 若是他一人,就和他们拼了。 但,还有妹妹…… 阿木的心沉到了谷底,看不到希望。 神啊,若真有神,那来救救他们吧。 兄妹俩相顾无言,就这么熬到了第二日。 一夜过去,两人都没想出办法。 翌日,昆来找他们了。 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淫邪的目光落在阿花身上。 阿木站起,挡住了他的目光。 “想救那个外乡人吗?”昆问道。 阿花从阿木的身后出来,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阿花,只要你嫁给我,我就让阿父放了他。”昆道。 阿木眼中泛出怒意。 原来,昆昨晚没揭穿他们,是要用阿煊威胁他们,让阿花嫁给他! 阿木想动手,被阿花拉住了。 “神的旨意,外乡人都该烧死。村巫会听你的,违背神的旨意吗?”阿花问道。 “我可以让阿父请神,证明这外乡人是特例,只要你嫁给我……”昆突然凑近,低声道,“阿花,想好了,明天,要么烧死外乡人,要么,我们俩成亲,两件选择,你选吧。” 阿花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待她睁开眼,已然做了决定。 “好,我要我们拜堂的时候,村巫公布神的旨意。”阿花道。 “阿花!”阿木叫道。 阿花没有理会阿木,而是径直看着昆。 昆看着眼前美貌的少女,心中蠢蠢欲动,点了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喜服很快送来,好好打扮啊,我的新娘。” 昆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阿花,你怎么能,答应他?!”阿木的眼中泛着怒意,令他凶煞的脸显得更加凶狠。 “哥,没有办法了。”阿花道。 昨晚,阿煊说了很多话,说会给他们安排一个大院子,吃住都有人伺候,带他们去逛京城的大街,带他们去坐很大的画舫,还要带他们去见他的两个聪慧无双的朋友。 阿花也是幻想和期待过的。 如今,那幻想,如泡沫一般裂开。 她过不了那样的生活了。 阿木的那口气顿时泄了,变得颓然无力起来。 是啊,没有办法了。 他们就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哥,其实没什么,嫁谁不是嫁呢。”阿花道,“昆是村巫的儿子呢。” “昆,就是个,畜生!”阿木怒道。 阿花根本不喜欢昆,嫁给昆那样的人,阿花的生命力就会被抽走,一辈子毁了! 兄妹俩坐在地上,依偎在一起。 “哥,这世上根本没有神吧。昆和村巫把神当作工具,亵神的该是他们才对,他们却得不到惩罚。” “若真的有神,阿爹和阿娘就不会死。” “若真的有神,她该救救我们啊。” “阿煊……不知道怎么样了。”阿花囔囔道。 地牢中,暗不见天日。 赵景煊躺在地上,浑身都疼。 他脑海中来回都是一个想法,他娘的,小爷不会挂在这里了吧? 烧死肯定很疼吧? 要不他还是咬舌自尽了吧。 赵景煊尝试着咬了咬,好疼,还是算了。 在一个小村子里被烧死,一点也不酷。 母妃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难受吧。 不过,这村子这么偏,根本没有人能找到这里吧。 找不到他的尸体,说不定以为他还活着呢,也挺好的。 地牢的门突然推开。 赵景煊勉强坐起,看向来人。 当看清来人的时候,赵景煊面露嫌弃:“我说空间怎么小了呢,原来是来了一头肥猪啊。” 昆一脚踹在赵景煊的身上。 赵景煊倒地,又爬了起来。 “死肥猪,你知道你踹的是谁吗?小爷可不是一般人,小爷是皇子……” 昆的拳脚落在赵景煊身上,赵景煊的话变得断断续续的。 “你们敢杀小爷……我大周的大军……会踏平你们村寨……把你这个死肥猪吊起来放油……” 昆把赵景煊揍得奄奄一息,才停手。 “你不会被烧死。”昆道。 赵景煊愣了一下,他刚实在没办法了,才搬出自己的身份来。 他本来觉得,在这与世隔绝的村子,皇权没什么威慑力。 居然有用? “阿花答应嫁给我了。”昆洋洋得意道。 赵景煊很快反应过来。 他奶奶的,这龟孙用自己威胁阿花! “你这死肥猪还想娶阿花,老子和你拼了!”赵景煊突然来了一股力气,扑了上去,要咬昆,却被昆一脚踹开了。 赵景煊摔在地上,一动都动不了。 昆离去,地牢的门关上,地牢重新陷入黑暗。 赵景煊直挺挺地躺着,瞪着头顶。 此时的他,好难受,比觉得自己要被烧死时还难受! 阿花……阿花…… 阿花啊,那清澈干净、眼中闪耀着光亮的姑娘,就该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一辈子开心快乐啊。 而不是嫁给那死肥猪,将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磨掉…… 阿花是为了救自己啊。 赵景煊第一次痛恨自己这么没用! 为什么他不好好读书,好好学武?! 要是他好好读书,好好学武,文武结合,说不定就能想出办法来了! 如果是许珏和卫子昂遇到这样的情况,绝不会像自己这么没用。 想要保护的人保护不了! 只有变强才能保护自己重要的人,而不是靠牺牲别人来救自己的命! 可惜这个道理他明白的太晚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 从天而降 翌日,下午。 一行人从小径深处走来,风尘仆仆。这一行共七人,为首的是年轻女子,长相娇美,神色冷静,她身边则跟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的脸上洋溢着笑,凑到女子的耳边说着什么,惹来她的一笑。 这一行人正是棠鲤。 数日前,他们被困阵法,没法破解,绝境之时,幸而忘忧想起了阵法的破解方法,带着他们从生门出来,终于使得他们毋需在原地绕圈圈。 从阵法出来后,他们穿山林、过河,走了数日,荒无人烟,一个人都没见到。 要在这茫茫大山中找到赵景煊,实在是一件难事。 “娘亲,前面有村庄!”走着走着,三宝爆发了一声惊喜声。 棠鲤自然也看到了。 他们快十天没见到人了,有人烟对他们来说自然是好事。 这说明他们走对了! 棠鲤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身后的几人:“先隐藏好自己,别让这村子里的人发现了。” 棠鲤想,这古族既然设下阵法,便是阻挡外人进入,想来是不欢迎外人的。 而且,古族人一旦出了巫山,便遭到外面人的捕猎,这又加了一层矛盾。 想来外面的人在古族人心中,或许是贪婪又狠毒的。 说不定见着外面人直接喊打喊杀了。 所以,她想谨慎一点,搞清楚古族人对外人的态度先,再现身,免得有麻烦。 “娘亲,您听,那是什么声音?”三宝竖着耳朵听着,听到一些喜庆的声音。 棠鲤认真地听着:“是喜乐声,有人在成亲。” “古族人成亲吗?”三宝的眼中带着好奇,“娘亲,我们去看看吧。” 棠鲤点了点头,便牵着三宝的手,朝着那喜乐声走近。 “娘亲,那里好多人啊。”三宝指着一个方向大。 粗粗看来,那房子比其他房子都大的多,房子门口,站着许多人。 喜乐声便是从那里发出。 棠鲤一行人往前走了一些,藏身在一颗石头后面,这距离离那房子挺近的了,能看清人脸上的表情。 棠鲤和三宝朝着那里看去。 这古族人的服装和外面有区别,没有开襟,有些衣服的材质,像是兽皮。 “娘亲,新娘子在那里!”三宝压低声音惊喜道。 其实很容易分辨出那是新娘,因为她穿的是红衣,是一众人里衣服最华丽的,头发精心梳过,修饰过面容,那是个十分好看的少女。 “但是,新娘好像有些不高兴呢。”三宝道。 是的,新娘精致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笑意。 这本来对新娘而言是重要的一日,是新的生活,但是这少女脸上的表情,却像奔赴死地。 棠鲤看向新郎,大概有些明白新娘为何不高兴了。 新郎满脸肥肉,像是一只肥猪,油腻腻的。 这新娘和新郎,就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新郎去拉新娘的手,新娘却看向四周,然后问了一句新郎什么。 新郎低声说了什么,新娘的脸色顿时变了。 “阿煊呢!”新娘大声道。 这一声音,让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棠鲤也明白了一些,看来这场婚事,新娘真是被迫的。 这阿宣也许是新娘的亲人或心上人,新郎以这人来威胁新娘嫁给他…… 新郎的脸色不太好看,凑到新娘的耳边说了什么。 新娘猛地推开了新郎:“你骗我!你说要放了阿煊的!” “阿花,那人是外乡人,你要向着一个外乡人?!”新郎大声道。 新娘像是豁出去了,转身就要走,被几个人抓住。 人群众冲出来一个壮硕、面容凶悍的青年,要从那些人手里将新娘抢出来。 “放开,我妹妹!”青年大声道,与那些人打了起来。 这青年极其凶悍,几个人都制不住他。 “阿花!”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阿花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面露惊喜:“阿煊,你还活着!” 那说话的是一个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少年,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样貌了。 但是,棠鲤却听出那熟悉的声音。 棠鲤的眼睛瞪大,很是惊喜。 是赵景煊! 阿煊原来是赵景煊!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这时,出来一个面色威严的中年男人:“阿花和阿木勾结外乡人,已触怒神威,把他们和外乡人全部抓起来。” 中年人的话音落,所有的村民都冲了上去。 棠鲤当机立断:“去把六殿下救下来!” 赵景煊正被人紧紧抓着,而这时,棠鲤一行人的出现,对于他而言,就像天降神兵一样。 他们从天而降,将他从村民的手里救了出来。 “救阿花、阿木!”赵景煊急切道。 杜夜冲进了人群,将阿花和阿木从混乱的人群中带了出来。 “跑!”棠鲤道。 棠鲤本来是扶着赵景煊的,后面干脆把他抱起来,转身就跑。 棠鲤觉得,身后的村民,就像电影里的丧尸一样。 刚刚那面色威严的中年男人说的话,就是一个指令,接收了指令,这些村民跟丧尸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了,哪怕是死,都要抓住他们。 杜夜和护卫们在后面断后,阻拦了这些人的脚步。 棠鲤带着赵景煊,三宝牵着阿花的手,一行人奋力地奔跑。 “跟着我。”阿木道。 阿木跑在最前面,他们紧随其后。 然后带着他们藏进了一个山洞。 也终于将村民甩下了。 赵景煊躺在棠鲤的怀里:“棠……棠……呜呜呜呜。” 赵景煊窝在棠鲤怀里好一阵哭,他真的太感动了,他棠姐来救他了。 呜呜呜,他棠姐真是太好了,太厉害了。 什么话语都无法表达他现在的惊喜和感动。 刚刚,棠鲤真的跟神仙似的,从天而降,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救下他。那一幕,铭刻心中,永生难忘。 赵景煊大哭一顿,察觉到阿花的目光,身体突然僵直了。 他在阿花面前要做男子汉呢。 男子汉居然把自己哭成泪人,好丢脸啊。 赵景煊从棠鲤的怀里钻出来,这一动,牵动伤口,差点疼得晕过去。 赵景煊的眼泪又忍不住冒出来。 完了,做不成男子汉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脱离危险 棠鲤他们身上还有药,棠鲤让忘忧去给赵景煊上药。 赵景煊很害羞,忘忧便将他扶着去了角落里。 阿花盯着棠鲤看,热情又大胆。 但是阿花的哥哥阿木则没那么好相处,一直用凶神恶煞的眼神瞪着她。 棠鲤看向阿木,阿木又移开了目光,过了一会儿,又凶神恶煞地看回来了。 “谢谢你们救了我们。”阿花很感激,今天真的特别危险,要不是他们出现,他们兄妹和阿煊肯定都活不下去了。 阿花看着棠鲤,满眼好奇:“姐姐,你是阿煊的亲人吗?” “我叫棠鲤,是受人之托,来找他的。”棠鲤道,“你能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阿煊的,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花觉得这位姐姐很不一样,和她见过的所有姑娘都不一样,不,是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那时候,她不知道有个词叫‘睿智’,后面,她听说这个词的时候,恍然大悟。 阿花将怎么救下阿煊,以及和困的恩怨情仇,一一道来。 从阿花的话中,棠鲤明白了古族是怎样的一个情况。 她本来觉得古族像原始部落,其实不是。 古族已经进入氏族制,一夫一妻一户制度,这里的村子和外面的村子其实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是他们信仰神,他们觉得一切都是神赐予的。 神的旨意,决定他们的意志。 在很多书籍中,巫被视为与神沟通的人,他们跳请神舞,祭祀,都是为了与神沟通。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拿棠鲤知道的说,她自己是天地灵气形成的精怪,还有个天道。 所以,棠鲤不敢否认神的存在。 但是,很明显,阿瓦村的村巫不能代表神。 这村巫居然是世袭制的。 神已经成了村巫控制村子、做土皇帝的手段了。 他可以借着神的名义,为所欲为,村民们还觉得理所当然。 只有少数阿花和阿木这样的觉醒者,才觉得自己在被压迫。 “昆答应我,只要我嫁给他,村巫就会请神旨,放过阿煊。但是,刚成亲的时候,昆突然告诉我阿煊死了,所以我很生气……” “我没事,我装的,他们以为我没气了,就放松了警惕,我就跑出来了。”赵景煊被忘忧扶着走出来,没骨头似的靠在忘忧身上。 那个时候,赵景煊其实很绝望,完全不顾后果,只想阻止阿花嫁给昆。现在想想,没有棠鲤出现,他肯定已经挂了。 “你小子还挺机灵。”棠鲤笑着道。 “那是。”赵景煊很嘚瑟,牵动伤口,脸皱成一团。 “煊哥哥。”三宝跑去扶他。 “小丫头,你也来了,担心哥哥的安危啊。”赵景煊很高兴,摸了摸她的脑袋。 “没,跟着我娘亲出来历练。” 赵景煊:“……” 赵景煊幽怨地看了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的小丫头一眼。 “我也担心煊哥哥啦。”三宝笑着道。 赵景煊的气顺了,哼哼唧唧道:“这还差不多。” 赵景煊被扶着在棠鲤身边坐下,与她说了一会儿话。 “我母妃,她怎么样了?” “我出发的时候,和你母妃见了一面,说一定会带你回去,你母妃安心了一些。” “谢谢你啊,救命之恩,我会记得的。”赵景煊认真道。 赵景煊经历生死后好像还是老样子,但是好像又不一样了,细想下来,棠鲤觉得他成长了,更沉稳了一点。 “我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学武,不会像这么废物了。”赵景煊认真道。 学武或许可以救数人,赵景煊其实更该学的是治国之道,这可以救万民。 棠鲤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忍了又忍,忍不住低声问阿花:“你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棠鲤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青年一直凶神恶煞地看着她。 搞得棠鲤还要防着他突然发难。 阿花还没说话,赵景煊就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偏偏,一身伤,笑起来的时候牵动伤口,又疼得落了几滴泪。 变成又哭又笑了。 “姐姐,我哥没有讨厌你,我哥很喜欢你。”阿花道。 棠鲤看向阿木,阿木立即移开了目光。 “阿木只有一个表情,我开始也觉得他凶神恶煞,久了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他其实在害羞呢。”赵景煊指着他揪草的动作道。 只见他粗糙的大手揪着面前的草,快把那块地给揪秃了。 明显是很紧张的表现。 棠鲤看明白了,原来阿木不是讨厌他,松了一口气。 三宝觉得他很有趣,跑过去和他说话,三宝说一句,阿木就回一句,两人居然能聊得来。 突然,三宝见洞口一人进来,顿时一喜:“师父!” 是杜夜和那四个护卫回来了。 护卫们身上都带着伤,颇为狼狈,可见那些村民的战斗力。 “人都甩掉了。”杜夜道,“那些人的力气很大。” 力气大,比一般的村民的战斗力更强。 杜夜说完后,却看了三宝一眼。 棠鲤顿时明白杜夜的意思,三宝的力气也很大,杜夜在想三宝和古族会不会有关系。 棠鲤其实也有猜测。 只是一切未知,是不是对他们也不会有影响,多想无益。 叙旧完毕,就要考虑之后怎么办了。 “阿花,阿木,你们愿意跟我们一起离开吗?”棠鲤问道。 阿花和阿木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点头。 阿瓦村待不下去,他们本来就打算走的。 “那我们就原路返回。”棠鲤道,看着重伤的赵景煊和疲惫的众人,下了决定,“休息一晚,明早出发。” 原路返回其实有个问题,就是阵法,阵法阻止人进来,也阻止人出去。刚破阵进来的时候,棠鲤就问过忘忧,能带他们出去吗?忘忧摇了摇头。 也只能原路返回试试看了。 山下。 阿瓦村的村巫点亮了火把,召来了隔壁几个村子的人,乌泱泱的一片。 村巫告诉所有人,有外乡人闯入村中。 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神谕,这些外乡人会给我们带来灾难,所以必须抓到他们,才能消除灾难。”村巫站在高台上,举着法杖道。 “抓到他们!” “抓到他们!”村民们大声附和道。 “一半人去搜山!剩下的一半人,去守住出山的路!”村巫道。 第六百八十三章 擒贼先擒王 休息一晚。 翌日。 赵景煊睁开眼睛,眨巴着眼睛,看着山洞顶,再看着靠墙休息的棠鲤,依偎着她的小姑娘,还有阿花、阿木…… 太好了,不是做梦。 真好,他还活着,阿花和阿木也好好的。 赵景煊露出一个傻愣愣的笑。 棠鲤见他醒来,便叫了两个护卫去扶着他,然后出发。 一行人原路返还。 路上,他们遇到很多搜山的村民。 能避开就避开,不能避开,只能正面刚。 村民们的力气虽然大,但是杜夜这样的绝世高手,打败三五个不成问题。 一路上,也有遇到和阿花、阿木相熟的村民,见到他们,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劝说起来。 “阿木、阿花,你们别被外乡人骗了,外乡人狡猾、贪婪,只会害你们!你们赶紧回村子,真心悔过,神会谅解你们的。你们要是这样执迷不悟,肯定会触怒神的。” “阿福叔,我们并非自己想离开村子,而是被逼的啊。昆逼着我嫁给他,嫁给他我宁愿死!”阿花道。 “阿福叔,您看着我们长大,您忍心,阿花死吗?”阿木也道。 阿花和阿木的爹娘去世的早,阿福叔和他们的爹是好朋友,时常照顾他们,就跟他们的父亲一样。 阿福看着阿花,心生不忍,但是又无可奈何:“但……但那是神谕啊,村巫说了,神谕让阿花嫁给昆,阿花你肯定会幸福的。” 阿花轻笑一声,只是眼中毫无笑意。 “神?所谓神谕不过是村巫谋取利益的方式!他想要阿土叔的房子,就说阿土叔触犯神威,把阿土叔一家赶出了村子!阿土叔一家只能住在山林里,村民们都对他一家避之不及。山林多野兽,阿土叔的一双儿孙都丧生于野兽口中! “村巫想要阿猛猎的老虎,便说要用老虎祭祀,结果没多久,那虎皮就穿在村巫的妻子身上!那老虎本来是阿猛想用来换药的啊,他儿子生病了。那年寒冬,猎物特别少,他好不容易猎到的啊!老虎没了,药也没了,阿猛的儿子也没了。” …… …… 阿花一桩桩、一件件,将这些年村巫干的坏事都说了。 更可怕的是,村巫干了这些事,村民们一点不觉得他有问题。 “什么神谕,不过昆想要强占我,村巫便以神谕为借口。阿福叔,亵神的不是我和哥哥,而是村巫,村巫一定会遭到神的惩罚的!”阿花几乎咬牙切齿道。 阿福愣在那里。 巫与神沟通,这是古族千百年来的传统,是根植于他脑海中的想法。 这时候,突然有人来告诉他,村巫是骗子,就是在为自己牟利,他自然不能接受。 “阿福叔,你还要拦着我们吗?”阿花道,眼眶发红,盛着眼泪。 阿福还是觉得阿花的想法不对,村巫不会害人的。但是,阿花说要她嫁给昆,她就去死…… 阿福终究没点亮手中的信号烟,而是转开了脑袋:“你们走吧。” 他此举对神不敬,待回去,再去向村巫请罪吧。 阿花和阿木朝着阿福跪下:“阿福叔,我们走了,您以往的照顾之恩,我们记在心里,下辈子再报答。” 此生是没法再见面了。 阿福挥了挥手:“快走快走。” 阿花和阿木起身,一行人迅速离开。 棠鲤看着眼眶发红的阿花,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花挤出一个笑。 “神什么时候能降下神罚,惩罚村巫呢?让村民们看清他的真面目……” “会有那么一天的。”棠鲤道。 “月城的那位大巫肯定能与神沟通吧,昆一直骚扰我,我和哥哥本来打算明年开春就去月城,找那位大巫的。”阿花道,她转头看着棠鲤,突然笑了起来,“现在不用了,我们去外面的世界!” 她本来对外面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是遇到阿煊,又看到棠鲤,这么多好人,她不害怕了! 棠鲤觉得,在这种偏僻的小山村,村巫有着绝对的权威,阿花和阿木能有这种反抗精神,真的很难得。 赵景煊很幸运,遇上这一对兄妹。 若是被其他村民发现,真说不定已经被烧死了。 一行人继续前行,在走到一条必经之路的时候,便看到路被人挡住了。 “是村巫!”阿花的脸色一下变了。 村巫带着近百个手里拿着锄头、斧头的村民,拦在路上,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阿花和阿木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看来他们是出不去了。 阿花不由得去看棠鲤,却见她面色沉静,没有丝毫慌乱。 阿花又突然觉得,他们未必出不去。 这位姐姐,看起来很厉害,能给人安全感。 棠鲤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一片人,这各个都是大力士,若是硬拼,加上十个暗卫,打是打得过。但是硬拼两败俱伤。 那么还有一个办法…… 棠鲤的眼睛微微眯起。 三宝凑到棠鲤的耳边:“擒贼先擒王。” 棠鲤露出一个笑,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真聪明,和她想一块去了。 “杜夜,帮我们一把。”棠鲤道。 杜夜面无表情,却在下一刻,突然出手。 那些村民们吓了一跳,扛起手中的斧头、锄头,朝着杜夜围了过来。 村巫站在村民们的后面,神色紧紧地绷着,这一次,一定要将外乡人全部拿下,还有挑战他威信的阿花、阿木,一个不放过! 然而,下一瞬,冰凉的东西突然抵住了他的脖子。 他刚刚根本没在意的女子,居然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用匕首抵住了他! “你,你要做什么?我是村巫!神会惩罚你们的!”村巫大声道,想要挣扎。 “村巫,那你说我要是用匕首割断你的喉咙,神会怎么惩罚我?打雷劈死我?”棠鲤饶有兴趣问道,没有丝毫畏惧,声音突然转冷,“别乱动,否则你喉咙破了,就真要等你的神来救你了。” 村巫顿时不敢动了。 “放开村巫!” 村民们见村巫被抓,眼睛都红了。 这外乡人居然敢对他们村巫不敬! 他们心中满是怒意,想要冲上来救村巫。 “你们要是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棠鲤道,手下突然用力。 村巫感觉脖子一痛,似乎有血渗出来了。 “别靠近!你们别过来!我以神的名义命令你们!”村巫立即大声叫起来。 气势汹汹的村民们便停在原地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忘忧的身份 “让开一条路,让我们进山!”棠鲤道。 “让开!快让开!”村巫连忙道。 村民们向两边分开,让开了一条路,但是每个人都眼睛赤红地瞪着棠鲤,眼含仇恨,像是恨不得扑上来啃噬她的血肉。 棠鲤浑不在意,在他们仇恨的目光中穿过,带着一行人往前走。 村民们跟了上去,浩浩荡荡的一片。 棠鲤觉得用匕首抵着村巫的脖子很不好走路,便放下匕首,用一根绳子捆着村巫的双手,把绳子另一头交给忘忧拉着,像拉牲口似的。 村民们倒抽一口冷气。 在他们眼里,村巫是离神最近的人,能聆听神谕,是神的代表。 外乡人居然这样侮辱村巫! “村巫,外乡人来过分了,您快请求神降下神罚啊!” “对啊,降道雷,劈死他们!” 村巫其实有些尴尬,他哪里能和神沟通?他跳了无数次请神舞,神就没理过他。 但是,他爹说了,他们自己的话就是神谕,村民会对他们无条件信服。 所以,村巫觉得自己的意志就是神的意志。 但是要神惩罚这些外乡人,还真有些难。 神不听他的啊! 村民们还在后面愤怒地求神劈死外乡人。 或许是他们的虔诚真感动了上天,居然真的降下一道雷! 只是,这雷不是劈在外乡人身上,而是劈在村巫的身上。 村巫倒在地上,头发炸开,脸焦黑,口吐白沫,奄奄一息。 村民们都惊呆了,神罚为什么会降临在村巫身上?! “神罚本该是降在外乡人身上的,村巫仁慈,替她挡了一道!”昆赶紧道。 但是他这话缺乏信服力。 若按昆说的,村巫替外乡人挡雷,这不是仁慈,而是在忤逆神。 为了个外乡人忤逆神? 有毛病吧! 所以,神要劈的就是村巫吧。 难道外乡人没错,错的真是村巫? 村民们心中不约而同冒出这样的想法。 棠鲤这边,除了棠鲤、冷漠的杜夜、永远一个表情的阿木、眼中只有三宝的忘忧,其余人都一脸震惊。 这天虽然要下雨的样子,但是雷刚好劈在村巫的身上,这也太巧了吧。 只有棠鲤一个人知道真相,这应该是天道干的。 天道有天道要遵守的法则,但是法则之外,总会予以棠鲤便利。 忘忧去探村巫的呼吸。 “还有气。”忘忧道。 棠鲤点头:“扛着走。” 一行人继续往前,翻越过一座山,看着眼前的情景,脚步不由得都停了下来。 本来是一座高山,此时却树木倾倒,石头嶙峋,泥土如河流一般,倾泻而下。 很明显,这座山不久前刚经历了一场泥石流。 阿虎的脸色煞白:“山塌了,我们过不去了。” 他自幼便入山打猎,看着眼前这情况,便知十分危险。 山随时可能继续塌,一旦再塌,人在其中,插翅难逃。 棠鲤抬头看着天,天空乌云密布,一场倾盆大雨即将来临。 来时的这条路封死了。 棠鲤当机立断:“往回走。” 得尽快离开这里,要是雨水再引起新泥石流,这么大的土方量,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一行人又调转方向,往村子的方向走。 棠鲤的眉头皱着,这条路没法走,该怎么出去呢? “姐姐,我知道还有一条路能离开村子。”阿花走到棠鲤的身边,道。 这是瞌睡了送枕头,棠鲤有些惊喜:“还有路?” “对,阿旺叔告诉我的,他就是从那里走的,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一定能出去。”阿花道。 棠鲤点了点头,有可能总比埋头乱走强。 “待会儿你把路怎么走告诉我。”棠鲤道。 天黑了,阿木带着众人回到昨晚休息的山洞。 山洞里,点燃了火,很快热乎起来。 众人都累得疲惫不堪。 杜夜带着忘忧出去打猎,两人回来的时候,提着好几只处理好的兔子。 忘忧、阿木和阿虎一起烤肉,山洞里很快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忘忧烤好肉,先拆下两只兔腿给三宝和棠鲤,再拆下一只给杜夜,最后一只给自己。 村巫被扔在角落里,闻着香气,肚子咕咕叫,却没有一个人理他。 以往在村里,有什么好的,村民都是给他的。吃饭的时候,他吃的是最好的部位,他动筷,其余人才能动筷。 村巫早就习惯受人敬仰被捧着了,还是第一次被这样折磨虐待。 村巫气得磨牙,又实在饿急了,只得用虚弱的声音叫道:“阿花、阿木……给我点吃的……” 阿木起身走了过来。 村巫松了一口气,看来阿木还是听他的话的。 但是,并不会因此,他就原谅阿木兄妹俩! 转眼,阿木就走到村巫的面前,将一块啃剩的骨头递给村巫。 村巫:“……” 阿花将阿旺叔告诉她出山的路线告诉了棠鲤。 棠鲤记下了。 “谢谢阿花。”棠鲤道。 “能帮上忙我很开心。”阿花笑着道。 “今天走了一天,大家都累了,睡觉吧。”棠鲤道,并让护卫们轮流守夜。 翌日。 忘忧睡得迷迷糊糊间,就感觉有人在扒拉他的脚底板。 忘忧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阿木正跪在他的脚边,盯着他的脚底板看。 忘忧猛地一缩脚,阿木抬头,两张脸就对上了。 阿木:(i _ i) 忘忧:(′?_?`) 一个凶神恶煞,一个满脸无辜。 两人对视片刻,阿木突然朝着忘忧跪下了。 忘忧:??? 两人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其他人。 “哥,你怎么了?” 当阿花看到忘忧的脚底板时,脸色一变,也跪了下去。 其他人:??? 跪脚底板?阿木阿花两兄妹怎么了? 棠鲤和三宝走了过来。 忘忧的鞋子本来破了,露出一点脚底板,此时完全被扒开,足以看清了脚底板上的东西。 棠鲤和三宝走过去看,那似乎是一朵莲花?! “火莲,巫侍的标志,这位大人是大巫的弟子,也是将来的大巫!”阿花道。 大巫侍奉于圣女身侧,是最接近神的人! 于他们这些普通的村民而言,神秘而遥不可及,只存在传说中,就像皇帝之于平民一般! 他们可以不信村巫,但是必定信仰神! 忘忧见一群人都盯着自己的脚看,觉得很不自在,偷偷把自己的脚藏起来。 这时候,村巫也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又把他的脚扒拉出来。 看完后,脸色一变,也跪了下来。 棠鲤和三宝也是满脸震惊。 忘忧居然是巫侍?!未来的大巫?! 他们都知道忘忧是古族人,却没想到忘忧居然有这么厉害的身份。 未来的大巫怎么被当作货物贩卖,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六百八十五章 恶有恶报 外面虎视眈眈想要发起进攻的村民们,已经选出几个村里的勇士,想让他们悄悄潜入山洞,把村巫救出来。 那几个勇士悄声潜伏到洞口,想探知里面的情况,刚把头伸过去,就和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对上了。 “阿……阿木……” 阿花走到阿木的身边,柳眉竖起,冷声呵斥:“你们要做什么?巫侍大人在此,你们这是要亵渎巫侍大人吗?” 那几个人完全愣住了。 什么巫侍大人? 巫侍大人不该在月城吗? “这位就是巫侍大人。”阿花指着地上坐着的忘忧道。 数双眼睛落在忘忧身上。 先是迷惘,再是愤怒。 “阿花、阿木你们疯了吗?居然用外乡人来冒充巫侍大人!” “是啊,你以为我们是笨蛋吗?怎么可能相信这种愚蠢的谎言!” “快把村巫放出来!别再亵神了!” “亏得我以前还把你们当朋友!没想到你们是这样的人!” 众人纷纷指责阿花和阿木,已认定他们二人是十恶不赦之辈。 村民们见计划败露,也不再掩藏,走了过来,加入了对阿花、阿木的指责。 阿花气得脸通红:“巫侍大人,您把您的身份亮出来给他们看看!” 忘忧坐在地上,满脸无辜,亮身份,是亮脚底板吗? 忘忧起身,走到众人的面前,然后抬起脚底板。 一众村民都不约而同地朝着他的脚底板看去,当看清他脚底板的东西时,都由愤怒变成了崇敬,朝着他跪下,乌泱泱的一片。 忘忧默默地收回了脚,被这么多人跪着很不习惯,悄悄地藏到了三宝身后。 可惜他太高大了,完全藏不住。 “爹,他真的是巫侍大人吗?”昆难以置信道。 外乡人中怎么可能有巫侍大人?! 若真的是,那他在村里的特权将消失…… 昆接受不了。 他希望他爹告诉他,这巫侍大人是假的! 村巫瞪了他一眼:你看我都跪下了,你说是真是假? 火莲的标记做不得假,唯有大巫掌控的秘术才能纹上。 大巫会收很多弟子,都是巫侍,但是只有被大巫选做继承者的巫侍,才会被纹上火莲! “还不拜见巫侍大人!”村巫大声呵斥道。 昆身体一软,跪在了地上。 忘忧一行人被请回了村子。 “巫侍大人,您怎么和外乡人在一起?” 忘忧:“为什么不能?” “神谕,外乡人要被烧死。” “神谕没有规定外乡人要被烧死。外乡人很多狡猾、贪婪,但是也有好人。他们是我的朋友,你们不准伤害他们。”忘忧道。 村民们知道的神谕,都是从村巫口中得知的。 所以烧死外乡人不是神谕,而是村巫的意思? 不管怎样,他们肯定更相信巫侍大人。 巫侍大人说不烧死,就不烧死。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回到村子。 “把巫侍大人请去哪休息?” “村巫家吧,村巫家最大了。” 于是村民们便替村巫做了主,把家让给了巫侍大人和他的朋友住。 棠鲤跟着沾光,住进了大房子,受到了杀牛宰羊的盛情款待。 这段经历,对于普通猎户阿虎来说,真是太离奇了。 原本他就想带路换些银子给他娘治病,都做好死在山上的准备了。 他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进到古族的村落,还跟着遭到古族人的追杀,转眼,又变成了古族人的座上宾。 这段离奇的经历,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以后还要讲给他的子孙听。 忘忧从护卫变成了巫侍大人,还是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三宝的身后,对身份的转变很不适应。 “忘忧,你现在是巫侍大人了,拿出气势来。”三宝转头,看着面前高大的少年道。 忘忧眨巴着眼睛看着三宝:“主人,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他不想当什么巫侍大人,就想做主人的小跟班。 他的表情里带着几分忐忑不安,很怕要被抓去做巫侍大人,不能继续跟着主人。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尊重你的决定。”三宝道。 忘忧的心放回了心里,露出个腼腆的笑。 阿花和阿木来找了忘忧。 “巫侍大人,求求您帮帮我们。”两人朝着忘忧跪下。 “你们先起来。”忘忧道。 忘忧还是接受不了,大家动不动朝他跪下。 阿花和阿木站起来。 “巫侍大人,村巫借着神的名义谋取私利,请巫侍大人审判村巫!” 兄妹俩细数着村巫的罪行,阿土叔、阿猛这些可怜的人,都是被村巫害得家破人亡。 忘忧开始还有些茫然无措。 审判? 他只是个护卫啊。 后面,听完村巫的罪行,他气得脸发红。 这村巫真是罪大恶极! “审!”忘忧道。 “我们去通知村民!” 阿花和阿木走了。 “忘忧,你刚刚好酷啊。”三宝眨巴着眼睛道。 忘忧之前总是憨憨地跟在她身后,刚刚说‘审’的时候,特别有气势。 忘忧看着少女凑近的脸,气势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腼腆害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很快,村民们就被召集来了。 村巫家门口的平地上,摆着一张椅子,忘忧就坐在椅子上。 忘忧本来有些不自在,在三宝鼓励的眼神下,坐直了身体。 四周挤满了村民。 村巫则被围着中间,朝着忘忧跪下。 村巫战战兢兢的,早没了之前的高高在上和威严了,从巫侍大人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村巫就意识到自己要受惩罚了。 “村巫,你为了侵占阿土的房子,便说阿土触怒了神,将阿土一家赶出村子;你想要阿猛猎的老虎,便说要用老虎祭祀……你的儿子昆想要强娶阿花,你便说这是神的旨意……以上桩桩件件,可是你所为?” 村巫供认不讳:“是。” 他不敢说谎。 他感觉到空气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 “你假借神的旨意,为自己谋取利益,真正亵神的是你!”忘忧冷声道。 “我错了!我错了!我愿意接受神罚!求神惩罚我吧!”村巫不停地磕头。 他爹说村巫的话等同于神谕,这种权势带来的好处,让他迷失了。 忘记了神就在看着他们。 神之眼无处不在。 神罚不会及时降临,但是早晚会降临。 村民们心中唯有愤怒! 村巫欺骗了他们! 村巫假传了神的旨意! 难怪那道天雷要劈在村巫的头上! 那些受过村巫伤害的村民首先走了上去,质问村巫,得到村巫肯定的答复后,便将手中的石头狠狠砸上去。 很快,村巫就头破血流了。 阿花和阿木也走了上去。 村巫假称神谕,让昆强娶阿花之事,肯定是真的。 阿花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村巫身上。 阿花还有一事要问:“当初你说我爹我娘触怒神威,带走处死,是否也是你刻意针对?” 那个时候,阿花和阿木的年纪很小,他们只记得爹娘被村巫带走。后来,村巫告诉他们,他们的爹娘已经受到神罚。 他们再也未见过爹娘,自然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死了。 村巫抬起血肉模糊的脸,愣了一下,然后摇头。 “否……当时是月城那边来的人带来的神谕,你爹娘是被带去了月城……”村巫道。 阿花的脸色猛地一变,阿木的眼中也闪过一道亮光。 “我爹娘没死?!” “他们被带去月城时是活着的,此时是否活着,我就不知道了。”村巫讷讷道。 “哥,爹娘可能没死!”阿花激动道。 阿木点头,抱住了阿花。 兄妹俩走到一边,村巫的惩罚还在继续。 村巫造的孽太多,一番惩罚下来,便断了气。 接下来是昆。 昆看到他爹的惨状,瑟瑟发抖,不停求饶。 但是,已经晚了。 他当初害了那么多人,如今全是报应! 村民的愤怒发泄在他身上! 最终,昆肥硕的身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阿花和阿木的眼眶都红了。 天知道他们等这一天等多久了。 两人最大的愿望就是真正代表神的能来,揭穿村巫的虚伪,让他没法再继续祸害村子。 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 阿花走了 村巫一家受到应有的惩罚,那笼罩在阿瓦村上空的阴云终于消散。 棠鲤一路奔波,饥一顿饱一顿,浑身脏兮兮的。如今得以暂时安顿,饱食一顿,又洗了一个热水澡,睡了一觉,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许多,说不出的舒爽。 太阳出来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棠鲤推开门,就看到三宝躺在院子的靠背木椅上,正在晒太阳。 忘忧就坐在一旁,盯着空气中看着,然后突然伸出手,抓住。 应该是在替三宝赶飞虫。 待看到手里抓住一个飞虫,忘忧顿时露出一个笑。 少年的笑灿烂不加掩饰,仿佛遭遇很开心的事一般。 似感受到棠鲤的目光,忘忧朝着她看了过来,神情顿时变得恭顺。 棠鲤朝着忘忧招了招手,忘忧便站起,悄声朝着棠鲤走来。 “夫人。”忘忧恭敬道。 “出去走走?” 棠鲤带着他出了院子,在门口的小径上走着。 “这两天有想起什么吗?”棠鲤道。 忘忧皱着眉,摇了摇头:“自那天破阵的时候想起一些,之后就没其他的了。” 记忆中反复出现一个人,那个人的手掌很宽大,抓着他的小手,带着他进入巨大的神殿,同样的那只手,出现在另一段记忆里,手里抓着石块,教他阵法……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那人的长相。 “你本为巫侍,大巫的继位者,按道理该在月城,如今或许已是大巫,却流落在外,变成奴隶,被当作货物贩卖……月城的情况我不了解,但是,有人的地方必定有纷争,所以极有可能涉及权力纷争。”棠鲤道。 古族绝对信奉圣女和大巫,圣女和大巫就相当于古族的统治者。忘忧这样的身份,被卷入权力纷争中太正常了。 忘忧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有些忐忑不安:“夫人,我是不是给您和主人带来麻烦了?” 如果夫人觉得自己太麻烦,不要自己,自己也毫无怨言。 他们都是自己的恩人,他不能连累他们。 但是,他心里还是很难受,一想到要离开主人身边,他的心就揪成一团,难受地快要呼吸不过来。 “不,我想说,无论你什么身份,会有什么难处,我都会帮你。你做什么选择,我也会支持你。你不用战战兢兢,不用忐忑不安,就像以前一样。”棠鲤道。 棠鲤这人,不会主动去招惹麻烦,但是也绝对不会怕麻烦。 她已经把忘忧当作自己人。 她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护短。 “你若是想起什么,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己知彼,才不会被动。当然,若是你记忆完全恢复,想回去,我也不会拦你。”棠鲤道,深深地看了忘忧一眼,“希望你得偿所愿。” 忘忧的眼眶微微发红。 夫人的话令他心里暖暖的。 那苦难的数年,似乎都是磨砺,是在积攒运气,终于遇见了主人和夫人。 这般想着,那数年的记忆也显得没那么难堪和可怖了。 夫人和主人都待他太好了。 他怎么可能会选择回去呢? 他只怕自己……越来越贪心。 棠鲤带着忘忧走了一圈,聊得差不多,便回到了住处。 三宝还在晒太阳,小脸晒得红通通的,睡得正香。 忘忧悄声走过去,继续替她赶飞虫。 看着熟睡的主人,忘忧心中满满的幸福感。 “姐姐。”阿花从外面走了进来,叫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两人找了两张椅子坐下。 “姐姐,我和哥哥昨晚将出去的路线画出来了,是阿旺叔告诉我们的。”阿花道。 自从知道爹娘没死,而是被抓去月城后,阿花就觉得,阿旺叔做的许多事并非偶然。 阿旺叔为何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和哥哥出去的路线? 是觉得他们有一天会用到?觉得他们有一天要离开这里? 或许阿旺叔知道一些什么? 阿花将牛皮纸递给棠鲤。 棠鲤接过,打开,上面标注的路线很清晰,一目了然。 “谢谢。”棠鲤看向阿花,猜到了什么,“你们不和我们一起出去了?” 阿花笑着摇了摇头:“我和哥哥要去月城,找我爹娘。” 爹娘离开的时候,阿花的年纪还很小。 但是,她时常梦到爹娘。 梦见爹把她扛在肩上,追着野猪跑,她不小心摔下来,流了很多鼻血,娘揪着爹的耳朵骂。 梦到娘坐在院子里,给她做小衣服。 她好想爹娘。 好想爹娘再抱一抱她。 知道爹娘可能还活着后,她心中那种愿望越来越强烈,如星火,越燃越旺,将燎原。 要是能找到爹娘就好了。 要是他们一家四口能团聚就好了。 “阿煊知道吗?”棠鲤道。 不能同路,棠鲤顶多觉得遗憾,但是最难过的是赵景煊。 这位殿下,已经规划好阿花和阿木和京城的住处了。 说到赵景煊的时候,阿花眼中闪过些许难过。 想来,也舍不得赵景煊吧。 “我去告诉他。” 阿花踏着木质的楼梯上了二楼,来到一间房间前,敲了敲门。 “谁?”赵景煊的大嗓门从里面传来。 “阿煊,是我。”阿花道。 “阿花呀~”赵景煊的声音顿时低了几分,变得温柔,“进来。” 阿花推开门进去,就看到赵景煊靠着枕头,半躺在床上,脸还肿着,旧伤添新伤,哼哼唧唧的,看起来分外可怜。 “疼吗?”阿花柔声问道。 “疼,手疼,都吃不了饭了。”赵景煊委屈巴巴道,看了一眼阿花,又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粥,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阿花笑了笑,捧起粥:“我喂你。” 赵景煊所求达成,开心的不得了。 阿花一口一口地喂着。 赵景煊幸福地不得了,天马行空地想着两人的未来。 等半碗粥喂完的时候,赵景煊已经把两人的娃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阿煊,我不去大周了,我要去月城。”阿花放下粥碗道。 赵景煊脸上的笑凝固住,然后碎裂开来。 阿花不和他去大周了?! 这个信息在赵景煊的脑海中萦绕着,如水一般,浇灭了他欣喜的火焰,最后空余难过和失落。 “这个送给你。”阿花将一个用红绳打成的络子递给赵景煊。 赵景煊接过那络子,刚好可以挂在腰间。 阿花的手好巧啊。 赵景煊把那络子紧紧地握在手心,心里更加难过了。 “阿煊,别难过。”阿花摸了摸他的脑袋,“有缘还会再见的。” 他在大周,阿花在古族,赵景煊知道,这一别就是永别,哪还有再见的机会? 赵景煊勉强露出一个笑。 “我都没准备礼物给你……” 赵景煊将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一个遍,原来的那些玉佩全丢了,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两只手伸着,空空的。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要送什么给阿花的时候,阿花伸出手,像是从他手里拿走了什么东西了一般。 “阿煊,你的礼物我收到了。” 赵景煊愣了一下。 “你的心意啊。”阿花笑得眉眼弯弯,干净澄澈。 赵景煊一阵鼻酸,有些想哭。 男子汉大丈夫,不准哭。 阿花真的好好啊。 “阿花,祝愿你和阿木找到你们爹娘,一家团聚。”赵景煊道。 “好,谢谢。” “你能抱我一下吗?” 阿花凑近,抱了抱赵景煊就放开了他。 “我们待会儿就走了,阿煊,再见。” “阿花,再见。” 赵景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半天,下午的时候,突然推开门出来,一瘸一拐地往楼下走,差点摔下去。 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他。 赵景煊看着棠鲤,眼眶一红,抱住了她。 棠鲤能感觉到少年身上透出的哀伤,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抚着。 “阿花和阿木走了。”赵景煊闷声道。 “恩,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明天也要动身回家了。”棠鲤道。 少年人啊,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分离和苦难,然后成长。 第六百八十七章 进入云风城 翌日。 棠鲤一行人启程。 赵景煊被两个护卫架着走。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阿花的离去,赵景煊有些蔫蔫的,一路上都没什么话。 他们一路经过山路、平原,见到不少和阿瓦村一样的村庄。 他们尽量减少和那些村民们交流。 棠鲤很谨慎,怕遇到和阿瓦村一样极端的,见到外乡人就烧死。 有些村尽管没有那么极端,但是对外乡人也很警惕。 虽然他们有忘忧这块护身符,万一古族人对他们不利,他们可以亮明忘忧的身份。 但是,忘忧不想回月城,棠鲤不想太暴露忘忧的身份,以免惹来麻烦。 一行人一路都很低调,倒没遇到什么意外,平安无事。 五日后,他们来到一座城前,城墙很高,巍峨雄伟。 这是阿花给的地图上唯一标注的一座城,阿花不会写字,只画了一片云朵。 如今看到城墙上的字,棠鲤方才知道这座城叫什么名字。 云风城。 那刻着的‘云风’二字,有不少年头了。 三宝看到有城,眼睛便是一亮。 这一路荒郊野外的,终于有热闹的地方了,她很好奇古族的城镇是什么样的。 “娘亲,我们快进去吧。”三宝有些迫不及待道。 棠鲤点了点头,同时交代道:“进去后少说话,不要暴露外乡人的身份。” 交代完率先迈步,其他人都跟了进去。 城门处没什么人,朝着人多的地方走,他们找到了集市。 集市挺多人,但是繁华程度远远比不上大周,这里卖的东西也和大周的集市大不相同。 这里卖的多是兽皮、兽骨、兽角之类的,也有衣服和吃食,但是比大周匮乏许多。 三宝看着,很快失去兴趣,那吃的看起来还没忘忧的烤肉香! 一行人顺着集市走,走到一间客栈前,棠鲤模仿着古族人的口音,要住店。 棠鲤的计划是在云风城休息一晚上,再买一些吃的,屯一些路上的物资。 结果,等要给钱的时候,就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 他们没有钱。 确切说,是没有古族的钱。 古族的钱是一种手指大小的兽角。 大周的钱,在这里就像废品一样。 在之前,一直没用上钱,所以棠鲤便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棠鲤满满一兜的银两,其实是个穷光蛋。 “抱歉,我们没钱住店。”棠鲤不讨好意思道。 店家也没恼,笑了笑,好心道:“你们一直往这走,走到尽头,再往右,有歇脚的地方。” 棠鲤道了谢,便带着众人走出客栈。 一出来,棠鲤的脚步便停了下来,看向前方。 三宝震惊道:“娘亲,老虎!” 只见一个青年骑在老虎上,一群人簇拥着,正朝着他们而来。 那青年的目光黏在三宝的身上,不怀好意。 棠鲤眉头一皱,挡在了三宝的面前,那青年的目光便落在棠鲤身上,上下扫了一眼,带着几分嫌弃。 “好看是好看,就是年纪大一些。” 这人短短几瞬息,就激起了棠鲤的怒气。 棠鲤的拳头硬了,想打人了。 “这破破烂烂的客栈有什么好住的,小姑娘,我带你去住大房子啊。”青年骑在老虎上,居高临下道。 “我们对你的大房子没兴趣,让开。”棠鲤道。 “我又没问你,老太婆。”青年往棠鲤身后看,洋洋得意道,“小姑娘,你跟着我,住大房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干活,一堆人伺候着。” 他笃定这种穷乡僻壤来的小姑娘,肯定会被他诱惑到。 棠鲤的背后,三宝的眼睛瞪圆了,她完全没注意后面的话,就听到前面。 这人喊娘亲老太婆? 气死她了? 娘亲不让她说话,那她就直接动手! 三宝气得手里的鞭子甩了出来,甩在了青年的脸上! 啪! 青年的脸上挨了一下,差点从老虎身上滚下来。 “臭丫头,你敢打我?!” “*%¥!” 姑奶奶不仅要打你,还要打死你! 三宝手中的鞭子再次甩出去,勾住那人的脖子,将人从老虎上拉了下来! 那人摔在地上,簇拥着他的那群人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将他扶起来。 “少爷,您没事吧?” “看我像没事的样子的吗?”青年捂着鼻青脸肿的脸道,“给我上,狠狠教训这臭丫头!” 那一群人冲了上去。 敢教训三宝? 杜夜和忘忧第一个不同意。 两人出手,很快将青年的扈从全部撂倒了。 混战间,青年已经爬上老虎的后背。 见状,灰溜溜地跑了,留下一句‘本公子姓瑶,你们完蛋了,给我等着吧’,就没了踪影。 那地上的扈从们也爬了起来,跟着跑了。 棠鲤看着那群人一溜烟跑了,目露沉思。 看来不管在哪里,都避免不了强权欺压。 这青年,似乎大有来头。 “娘亲,我是不是闯祸了?”三宝道。 这是别人的地盘,她贸然出手,会不会招来祸患? 毕竟,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事便是要离开古族,少惹麻烦为妙…… “麻烦都找上门来了,不出手,难道忍着吗?”棠鲤道,摸了摸三宝的脑袋,刚三宝不出手,她也要出手。 “不过,得多了解一下这姓瑶的,做好应对之策。”棠鲤继续道,“走,先去歇脚的地方。” 他们按照店家指的方向,便见一间很大的院子,里面有不少歇脚的人。 这就是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棠鲤找了个地方,一行人一起坐下。 阿瓦村的村民们给的东西早就吃光了,一路上打的猎物也吃的差不多,大家都是饥肠辘辘。 杜夜带着忘忧、阿虎出去找吃的。 棠鲤找人打听了一下这姓瑶的事。 这一打听,才知道那姓瑶的为何那般嚣张了。 在古族一般人都没有姓氏,比如在阿瓦村,村民们都叫阿花、阿木、阿旺,他们的名字其实只有一个字,前面加‘阿’,就是个习惯叫法。 能有姓氏的,都是在古族有一定地位的。 其中,古族有两大最尊贵的姓氏,便是瑶和月。 圣女是由前任圣女问神选出,而大巫,则要从瑶氏和月氏两家出。 如今的大巫便姓瑶。 这位大巫继任后,瑶家的地位水涨船高,远远胜过月氏。 “那位瑶少爷,据说是大巫的侄子,来云风城有一段时间了。” “城主很尊崇瑶少爷,我们也不敢得罪他,否则瑶少爷要是去大巫那告个状,大巫再向神禀报此事,神会降罪的。” 棠鲤想,按道理,那瑶少爷欺负人,神该降罪的是他才对,怎么可能降罪给普通百姓? 说到底,神就是大巫统治古族的手段。 “对,见着他就绕道走,得罪不起。” 棠鲤想,他们已经把人得罪了,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离开。 城主府。 青年气势汹汹地冲进了一个房间。 “云城主,你们云风城的子民欺负了我,你得给我一个交代!”瑶少爷怒气冲冲道。 书桌后面,坐着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正是云风城的城主,云涛。 “瑶少爷,您这是怎么了?”云涛见着他鼻青脸肿的模样,连忙起身,扶着他坐下,关心道,“这是我云风城的百姓打的?” “对!”瑶少爷气得冒火。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这么对瑶少爷!”云涛很气愤,“他们长什么模样?”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还有她的护卫,二十多岁的年纪,长得跟女人一样,还有一个妇人,二十出头,长得挺好看,就是年纪有点大……”瑶少爷把打他的人全描述了一遍。 “瑶少爷放心,我不会放过这些人的,这就派人去把人抓起来,给您个交代!” 瑶少爷一肚子气,被云涛这么安抚着,气消了一些。 “其他人关起来狠狠打一顿,至于那小姑娘,交给我,我要亲自教训。” “是是,我这就派人去。您这伤成这样,赶紧去歇着,我让巫医给您看看去。” 云涛喊来了下人,将瑶少爷送回住处。 瑶少爷一走,云涛的神色不再隐藏,满脸不耐烦。 “城主,要去抓那打了瑶朱的人吗?” 房间里还有二人,长得有些像,一个叫风衍,一个叫风岳。 风衍文质彬彬,风衍则魁梧一些,一文一武,是城主的心腹。 刚刚说话的便是风岳。 “抓抓抓,抓个屁,这瑶朱的性子你还不知道,肯定是看上人姑娘了,才被打的!天天欺负我云风城的子民!要不是怕那大巫给我穿小鞋,我早就亲自动手把他揍一顿了!”刚刚和善的云城主此时跟喷火龙似的,喷道。 风岳和风衍却已习以为常。 “天天在我云风城作威作福,烦死了。风岳,你派几个人去,随便搜一搜,做个样子,给瑶朱一个交代。”云涛道。 “是,城主。”风岳转身走了。 云涛气鼓鼓的:“云风城的税一天交不齐,瑶朱就一天不走,我也不是故意拖着,税太高了,这是要扒我们云水城子民的一层皮啊!瑶桀做大巫后,我们日子是愈发难过了,之前月氏做大巫的时候,可不会……” “城主,慎言。”风衍道。 云涛深吸一口气,将一肚子要出口的话吸了回去。 第六百八十八章 又一个巫侍 窗棱上停着一只小鸟。 那小鸟歪着脑袋,耳朵贴着窗户,似乎倾听着房间里人说话。 与此同时,另一间房间中,一人盘腿坐在床上,借着那小鸟的耳朵,把房间里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嘶嘶……疼死我了。”瑶朱龇牙咧嘴道。 那床上的人睁开眼睛,很不耐烦:“闭嘴。” 这人很怪异,瘦小的身形,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脸却很老成,但是说话的声音又是稚嫩的童音,让人分辨不出他的年纪。 瑶朱似有些怕他,闭上了嘴。 那人又闭上眼睛,专注倾听了一会儿,方才睁开眼睛:“说完了。” “什么说完了?你听到了什么?”瑶朱忍不住问道。 那人看向瑶朱肿起的脸:“可怜。” “说到这个我就气,等云涛把那些人抓住,我定要狠狠抽回去!”瑶朱咬牙切齿道。 那小姑娘他不舍得抽,那就抽其他人。 “做梦。”那人道。 瑶朱被梗了一下,有些不高兴道:“阿苦,你做了巫侍后,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了,别忘了我是你哥!” 瑶苦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瑶朱被这一眼瞥得背后发寒,缩了缩脖子。 “我刚听到,云涛并不想帮你抓人,只是派人去做做样子。”瑶苦道。 瑶朱的脸色顿时变了:“这老家伙骗我!” 他气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不行,我得去监督他们!”瑶朱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 棠鲤和三宝在歇脚处等了一会儿,杜夜和忘忧、阿虎回来了。 三个人带回来不少吃的。 “你们哪来的钱?”棠鲤很惊讶。 这么多东西,肯定要不少钱。 忘忧和阿虎看向杜夜,神色有些怪异。 后来,棠鲤才从他们口中得知了真相。 原来是一姑娘想要调戏杜夜,调戏不成,被杜夜拎到一棵很高的树上。 那姑娘吓得抱住树求饶,杜夜便顺势敲诈了她一笔钱。 棠鲤听到后,有些哭笑不得。 杜夜那张脸真是招蜂引蝶,幸好他武功高强,若是生在寻常人脸上,真会招来灾难。 众人吃了一顿饭,又去集市买了一些储备粮,便要出城。 此地不宜久留。 棠鲤一行人朝着城门处走去。 与此同时,奉命抓人的风岳带着的人刚好从旁边经过,看到了棠鲤一行人。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一个二十出头的妇人,一个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 他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前走。 “风统领,就是那几个人打了我啊,你瞎了吗?!”一个声音响起。 正是骑在老虎而来的瑶朱,指着棠鲤一行人,愤怒道。 风岳似突然反应过来:“对啊,我刚怎么没看到呢!快,围住他们!” 风岳一声令下,带着的几十人,迅速将棠鲤等人围住了。 棠鲤看向围着他们的人,嘴唇紧紧抿着,没想到这姓瑶的帮手来的这么快! “抓起来!”风岳下令道。 棠鲤看向杜夜,杜夜点了点头。 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这几十人,跟姓瑶的带那几个扈从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这几十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古族人本就力气大,再训练有素,很难打。 棠鲤本以为是一场恶战,结果真打起来,棠鲤就发现,她还没怎么动手呢,那人就直接躺在地上了。 “唉哟!” “嗷!” 短短的时间里,地上的人就躺了一片。 哀嚎声此起彼伏。 要不是棠鲤知道自己没用力,都要怀疑这些人真的被打得这么惨了。 风岳被杜夜压在地上,他努力挣扎着,看向瑶朱,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只是力不从心,对方太强啊! 瑶朱牙齿磨得咯咯响。 要不是没有瑶苦的话,他都信了风岳确实打不过。 毕竟那痛苦的声音太逼真了! 但是有了苦的提醒,他就明显感觉到风岳在敷衍! 他快气死了! 棠鲤看出其中端倪,脑子转得飞快。 很明显,刚来这群人其实不想抓他们,又碍于不敢得罪这姓瑶的,所以做做样子。 对方其实也是好意,故意要放他们离开。 “走,赶紧出城!”棠鲤道。 棠鲤话音落,一行人便要离开。 “站住!”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明明是稚嫩的童音,却带着威严。 棠鲤看向一个方向。 只见屋顶上站着一个人,小少年的身形,面容却十分老成。 那人也看向棠鲤,他的目光黑沉沉的,看得人很不舒服。 他的目光突然落到三宝身上,顿了片刻。 棠鲤往前走了一步,把三宝挡在身后。 “吾乃巫侍瑶苦,传大巫令,这几人会给吾族带来灾祸,吾族百姓,速将他们擒拿。”威严的童音再次响起。 瑶苦说着,便抬起手,他手心处的火莲印记,在阳光下似要燃起。 四周的百姓们,见到那火莲印记,眼中满是虔诚。 棠鲤心中十分不妙。 那些百姓的目光转了过来,看向他们,眼中带着如出一辙的敌意。 乌泱泱的百姓们如潮水一般涌过来。 棠鲤有杜夜,有暗卫,能打几十人,却打不过万千百姓。 “娘,忘忧也有火莲,是否要……”三宝低声道。 棠鲤的脑子转得飞快,很明显,大巫继承者只能有一个,忘忧和这巫侍极有可能处于对立面。现在对方掌权,若是忘忧的身份曝光,不一定能救他们,说不定还会带来杀身之祸! 棠鲤摇了摇头。 棠鲤表明态度,其他人便也放弃抵抗,束手就擒,然后被乌泱泱的百姓押去了城主府。 这城中发生的事早就传到城主耳中。 云涛在门口站着,看到瑶苦,心思百转。 瑶朱来的那一日,瑶苦跟在他的身边,一言不发,就像是他的扈从。 云涛没想到他居然是巫侍,还是刻下火莲的巫侍,将来的大巫。 大巫居然派出巫侍来云风城,竟是如此忌惮云风城吗? 云涛的脸上很快堆满了笑:“原来您是巫侍大人,这几天多有怠慢,请见谅。”云涛说着,看向棠鲤一行人,“这几个就是冲撞了瑶朱公子的人?怎劳您亲自动手……” “靠云城主的人,怕是永远都抓不住人了。云城主的人这么弱,让我不得不怀疑云城主的能力是否能管好这么大的云风城了。”瑶苦道。 云涛的脸上乐呵呵的:“巫侍大人,您这话就严重了,云家世代管理着云风城,也没出什么乱子啊。” 瑶苦深深地看了云涛一眼:“云城主,神的眼睛无处不在,请保持对神的敬畏,否则神会发怒的。” “巫侍大人,我是神的子民,自然敬畏神!”云涛连忙道。 “那就好,先将这些人关入地牢,待吾问神后再做决断。”瑶苦道。 云涛看向棠鲤他们,明知道他们是无辜的,但是,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瑶苦以神旨压着他,他只得先把人送入地牢。 第六百八十九章 关入地牢 棠鲤一行人被押去了地牢。 地牢里阴森森的。 一进去,赵景煊就找了个平坦的地方,靠着墙躺下,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 “大家随便坐,别客气。”赵景煊好似这地牢的主人,又评价道,“这地牢挺暖和的,比阿瓦村的地下室好多了。就是这地上有点硬,要是来两把干草就更好了。” 他这话,直接把三宝给逗乐了。 众人跟着笑起来,心头的阴云消散了一些,各自找地方蹲着去了。 棠鲤牵着三宝的手在角落里坐下。 棠鲤其实挺淡定的。 那淳朴的云风城百姓,因为瑶苦的一句话,突然将他们视为仇人,无论男女老少,乌泱泱地朝着他们涌来,想想还挺可怕的。 但是,好在,他们有底牌。 他们的底牌就是忘忧。 真有性命之危的时候,让忘忧把脚底板亮出来让百姓们看看。 火莲对火莲,百姓们一懵逼,他们就有机会逃跑了。 但是,这底牌嘛,肯定要最恰当的时候用。 不恰当的情况下用了,说不定功效低,还招来祸患,那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怎么判定有价值,自然得先调查清楚这瑶苦是怎么回事。 他们被关进地牢,行动受限,幸而还有暗卫在外面。 棠鲤刚就找机会暗示了十四,让他去调查此事。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等暗卫的消息。 棠鲤的目光看向忘忧。 “忘忧,你认识瑶苦吗?”棠鲤问道。 瑶苦……瑶苦…… 忘忧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一些记忆呼之欲出,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别急,慢慢想。”棠鲤道。 棠鲤只是问问看,忘忧失忆那么久,想起来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暗卫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就递了消息进来。 棠鲤看完暗卫调查到的消息后,对古族有了多一些了解。 现在古族的大巫是瑶氏一族的瑶桀,也可以叫巫桀。 巫以巫姓,比如那瑶苦,已是巫侍,也可唤做巫苦。 十年前,巫族发生了一场动乱。 原来的大巫突然发疯,杀了圣女,还伤了小圣女。 危机时刻,是巫桀杀死了原来的大巫,救下了小圣女。 暗卫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调查到的,肯定是结合了传闻,真相不一定如此。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十年前,巫族的权力发生了更迭。 棠鲤想,忘忧会不会是那发疯的大巫的弟子? 如今的掌权人,若是知道忘忧的存在,肯定要斩草除根。 怎么才能利用忘忧的身份,让他们一行人顺利逃脱困境呢? 棠鲤皱着眉,陷入了沉思里。 …… 与此同时。 巫苦花了一天时间,沐浴更衣焚香,做完这些,已是第二日。 一大早,巫苦便进入城主府中的神殿的内殿,跳请神舞请神。 城主和风家兄弟就在外殿等着。 从日出到日落,巫苦才从内殿走出。 “巫侍大人辛苦了,快歇歇,吃点东西。”云涛道。 便有几个下人走上去,有的扶着巫苦坐下,有的替他擦拭汗水,有的送上水,有的送上肉。 巫苦吃了两块肉,精神好了一些。 “巫侍大人,神有何指示?”云涛问道。 “他们是外乡人。”巫苦道。 “外乡人?!”云涛有些惊讶。 那些人穿着他们的衣服,没说话,他还真没分辨出这些人是外乡人。 “半个月前,大巫得到神示,有外族人进入我族,将给我族带来祸患,所以我才来云风城。神示应验在这几人身上,神还降下指示,处以火刑。”巫苦道。 巫苦这话半真半假的,请神舞早已请不来神了,大巫教给他的只有占卜之术。 半个月前,大巫给瑶家占卜了一卦,是大凶之兆,应验在云风城的方向。 所以,他才被派来云风城。 刚他占卜的卦相显示,这一行人,就是凶兆的源头。 只要杀了这些人,瑶家的危机就能解除! “火刑……” “怎么?城主在怀疑神示?” “没,我只是想着云风城已经很多年没执行过火刑了,我得安排下去。”云涛道。 “巫侍大人,那这火刑的时间……”云涛继续问道。 “明日,太阳正中之时。”巫苦道。 云涛又和巫苦说了一会儿话,便退了下去。 云涛回到住处,心事重重。 他对外乡人没什么好感。 但是,他总觉得不像巫苦说的,是因为神示。 相反,云涛觉得他们要杀这些外乡人,可能是外乡人会对他们瑶家不利。 这外乡人身上说不定藏着什么秘密。 …… 地牢。 棠鲤得到暗卫传来的消息,要对他们处以火刑。 “老子命中犯火,到哪里都逃不过被火烧死!”赵景煊气道,“就该我一个人被烧死的,还连累你们……” 棠鲤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别悲观。 火刑定在明日,若是没有其他转机,那就得在明日让忘忧亮脚底板,趁机逃脱……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地牢的门被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来人一身狱卒的衣服,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棠鲤便认出他的身份。 云风城的城主。 云涛的目光扫了地牢中人的一眼,在三宝和杜夜身上各自停顿了一会儿,最终落在棠鲤身上,知道她是这一行人里真正做主的人。 “你们是外乡人?”云涛问道。 棠鲤点了点头:“我们寻人而来,只想离开古族,对你们并无恶意。”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让巫苦忌惮,要把你们杀死?”云涛径直问道。 棠鲤迅速思考起来,她意识到这对他们而言或许是个转机。 这位城主和那瑶家人应该不是一伙的。昨日,瑶朱想要抓他们,这位城主的下属却故意放水,想放他们出城,这般行为,很大可能是城主授意。 棠鲤觉得,这位城主或许是好人。 “我见过一个人,他的脚底板上有和巫苦手心上一样的火莲标志。”棠鲤道。 棠鲤并未和盘托出,她借此试探一下这位城主的态度。 “一样的火莲标志?”云涛似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变了,“他在何处?” 第六百九十章 忘忧恢复记忆 “城主,我听说有火莲标志的是大巫的弟子,将要继承大巫的位置的,应该只有一人,为什么会两个人都有一样的标志呢?”棠鲤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问道。 “因为……他是巫末白的弟子啊……”云涛讷讷道,“你快告诉我,他在何处?!” “我得先了解情况,确认他的安全没有威胁,再告诉你他在何处。”棠鲤道,“巫末白?可是那位发疯杀死圣女的大巫?” “是……他们都说巫末白忤逆神,被神发现,才弑神。他怎么可能忤逆神?他是吾族的保护神啊。巫末白每次都能预言出灾害,让吾族百姓免于灾难之苦。他在的时候,吾族风调雨顺,百姓无灾无难。但是巫桀继位后,再没有预言过灾难,每次灾难,他便说是神罚,让百姓愈加畏惧他。吾族百姓敬畏他,我却不信他。” “巫末白在的时候,子民供奉都是出于本心,并无强迫。待到了巫桀,就成了税,且税一年比一年重……”云涛轻叹了一口气。 经历了两代大巫,云涛更能感受其中的区别,更加怀念前任大巫。 所谓神眼无处不在,他觉得是假的,否则这么多做坏事的人怎么没受到惩罚?反而是很多好人在受苦! 圣女身上有神的血脉,能给吾族带来祥瑞,但是并不是神,唯一能与神沟通的就是大巫。 他觉得是巫桀蒙蔽了神! 若是能有其他的大巫将巫桀所做之事告诉神就好了! 棠鲤听了云涛的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小说里的一段剧情。 那段剧情是个番外,是以男女主孩子的视角写的,按照时间线,应该是此后的十五年。 男女主的孩子误入古族,途经一座阴森森的空城。 空城之中,遍地尸骨,城的中央,还有木头雕刻着一个人受罪的模样。 据说这人是这座城的罪人。 经过调查发现,那人原来是这座城的城主。 据说这座空城本来十分繁华,但是因为城主忤逆神,被降下神罚,全城覆灭。 再继续调查,便发现这城主其实是有苦衷的,因为这座城的税越来越重,还需供上少女,民不聊生,城主便带领全城百姓反抗大巫的决策。 初始时反抗颇有成效,大巫派来的人屡攻不下,城主提出要与大巫谈判…… 直到城中突发瘟疫,情况急转直下。 瘟疫乃是神罚之事在城中传开。 亲人的离世、失望的恐惧让那些支持城主的百姓开始怨恨城主。 最终,百姓们将城主绑在了城中最高处,用火将他烧死,祈求神的原谅。 然而,城主死了,瘟疫并没有消失,百姓一个个死去,最终成为一座死城。 男女主的孩子还发现,那瘟疫的源头,其实是大巫施放,根本不是什么神罚。 这些其实是故事的背景设定,男女主孩子同情敬佩城主,想为他正名,因此卷入古族几大家族的纠葛中,谈情说爱成了主要内容,这正名之事也就抛之脑后,不了了之了。 那座城就叫云风城。 而那城主,就叫云涛,便是眼前人吧。 十五年后,这繁华的云风城将覆灭于一场瘟疫,而这位城主…… 则是个彻头彻尾的悲情人物。 为了自己的子民奋起反抗,最终却死于自己的子民之手。 结合小说的剧情,棠鲤完全信任云涛。 这位城主正直勇武、爱民如子,为了自己的子民,愿意去反抗大巫的不公正。 棠鲤不再隐瞒:“那身上有火莲标志的人,就在我们其中。” “就在这里?”云涛很激动,目光在他们其中扫着,最终落在忘忧的身上。 昏暗的烛光中,少年面容刚毅,眼神如潭水一般,冷沉幽寂。 “是我。”少年开口。 三宝的目光落在忘忧身上,她觉得忘忧变了,不一样了。 忘忧习惯于低下头,存在感很低,但是现在的忘忧,抬头挺胸,气质不一样了,脸上还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娘亲,忘忧他……” “他恢复记忆了。”棠鲤道。 忘忧确实恢复记忆了。 之前,他的记忆就像被一扇门锁着,呼之欲出,只差一个契机。当城主说出‘巫末白’三个字的时候,那扇门突然打开了,记忆如潮水般涌出。 他想起来了。 那些旧事,那些纠葛,那些恩怨。 大巫会有许多弟子,从其中挑选最有天赋的弟子,作为继承者。 当初,他的师父和巫桀同为巫侍,两人是师兄弟的关系。 他的师父被选中,继位大巫,巫桀回瑶氏,变回瑶桀。 忘忧只见过瑶桀几次,他对这位师叔的印象就是木讷寡言。 所以,后面发生那样的事时才尤其震惊。 他没想到他那看似老实木讷的师叔会变成修罗杀神。 他如父般敬仰又敬畏的师父倒在血泊里,只留下一句话,让他保护好圣女。 那一刻,忘忧其实很懵。 明明前几日,师父还牵着他的手去神殿,第一次看到襁褓中的圣女。 师父告诉他,那是他一辈子要守护的人。 他以为他还有很长的时间要成长。 转眼间,师父奄奄一息,他必须挑起重担…… 神殿和月城都被桀的人占据了,他带着圣女逃出了古族,遭遇追杀,他身受重伤,圣女也不见了。 他把圣女弄丢了。 忘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原来他忘掉的最重要的那一件事,就是要找到圣女。 忘忧将证明身份的火莲标志给云涛看了,并讲出自己所知的那段往事。 “我就知道,巫末白没有杀前任圣女,是巫桀!”云涛气愤道。 “十年了,圣女不知在何处,是不是还……”忘忧说不下去了。 圣女生死未卜!都怪他,没有保护好圣女! “巫侍大人,新任圣女在月城……” “圣女在月城?!”忘忧惊讶道。 当年他重伤昏迷,失去记忆,还有其他人继续守护着圣女,难道那些人也被杀死,圣女被巫桀带回了月城?! “圣女身体不好,常年在神殿休养,我只见过一次。” “圣女被巫桀挟持?”忘忧皱眉问道。 “不像,圣女对巫桀挺依赖的……”云涛道。 以命相护的圣女亲近仇人,这样的结果,想来对这位巫侍的打击挺大,但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第六百九十一章 逃离云风城 地牢里寂静了片刻。 “巫侍大人,动乱发生的时候圣女年纪还小,并不知巫桀做的恶事,她是被巫桀养大,亲近巫桀也在情理之中。”云涛道。 忘忧觉得心头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半晌才开口,声音很干涩:“圣女平安无事就好。” “巫侍大人,您能不能将巫桀的罪行告诉神,让神不再受他蒙骗?”云涛看着忘忧,带着期待。 这十年来,云风城的百姓一年比一年难过。 巫族共有四座城,除了月城外,其他两座城的日子其实比云风城还难过。 大巫四处建神庙,无数百姓被征调去干活,有人失去儿子,有人失去父亲,有人失去丈夫…… 纵然如此,也没人敢反抗,认为那是神令。 其中苦楚,只有那些失去至亲的人才知道。 巫桀也曾想征调云风城的百姓,是云涛不肯。 很明显,巫桀现在对他很不满,才派了瑶朱来征税。 这只是个开始,后面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 “请神舞请不来神了。”忘忧道。 他记得他师父的话,他们这一族本叫拜月族,他们的神是月神,月光之下,天地灵气汇聚,神诞生。大巫曾请月神降临人间。大约千年前,月神隐,大巫再也请不来神。 “这神就是传说,根本没神吧。”赵景煊忍不住嘟囔着道。 忘忧瞥了赵景煊一眼:“神隐,不再插手人间的事。” 赵景煊觉得忘忧真变了一个人,刚那一眼,带着威严,他连忙闭嘴,不再说话了。 无论有没有神,都是古族的信仰,他这样说冒犯了人的信仰,赵景煊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云涛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看到忘忧的时候他很激动,觉得终于有人能将子民受苦之事传达给神,现在却被告知,神不插手人间之之事。 云涛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又燃起希望:“是巫桀抢了您的位置,大巫的位置本该是您的……” 既然神不插手人间的事,那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巫桀靠不正当手段当上大巫,这位巫侍大人就该拨乱反正! 他是巫末白选中的人,肯定能让巫族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巫侍大人,我愿意追随您。”云涛虔诚道。 忘忧没说话,而是定定地看着三宝。 若是选择夺回大巫的位置,定当卷入纷争中,而且还要挑起巫族的重担,那他就不能追随主人了。 若是跟随主人……师父被害死,被污蔑,背负骂名,圣女依赖贼人,巫族子民受苦,他就这样坐视不理吗? 忘忧感觉到有两股力在拉扯着自己,左右为难。 “忘忧,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支持你。”三宝认真道。 忘忧在三宝认真的眼神下,露出一抹羞涩的表情。 他的本心,就是想跟着主人啊。 云涛一直看着忘忧,将他的神色却看在眼里,他道:“不管怎样,巫侍大人的身份不宜暴露,我先送你们离开云风城。” 如今整个巫族都被巫桀把持,一旦暴露,肯定会被杀人灭口。巫侍的身份能隐藏就先隐藏着! “火刑在明日午时,今晚是最后的逃脱时机。我现在就去安排!待会儿会有人来叫你们,送你们离开云风城。”云涛的声音顿了顿,“至于选择要去哪,巫侍大人,您自己决定。” 云涛向忘忧行了一个巫族的礼,便转身离去了。 夜色深沉。 云涛叫来了风岳、风衍两兄弟。 云涛长话短说,解释了忘忧的身份,没给两人反应的时间,迅速下了自己的决定。 “风衍,你送巫侍大人离开云风城。记住,你和云风城所有的勇士,都将效忠于这位巫侍大人。” “风岳,你送我的夫人和孩子离开云风城。” 风衍皱眉:“城主……” “不必多言,马上去准备。”云涛果决道。 风岳和风衍两兄弟领命而去。 云涛迅速回了卧房,将妻子和一双儿女叫醒了。 “快收拾一下,离开云风城。”云涛道。 妻子看着他严肃的神情,连忙起身,迅速收拾了一些衣物。 两个孩子睡的懵懵懂懂,被云涛抱着出了门,放上了马车。 两个孩子俱是七八岁的年纪,看着高大的父亲:“爹……” 云涛看着两个孩子稚嫩的脸,在两人额头上亲了一下:“乖,听你们娘的话……” 妻子听到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安,抓住了他的手臂:“我们走了,你呢?” “你们先走,我稍后就来。”云涛道,然后拍了拍妻子的手臂,让她松开。 妻子的手松开,云涛后退两步,对赶马车的风岳道:“快走吧。” 马车出发,消失在暗夜里。 另一边,棠鲤和忘忧等人也被带出地牢,坐上马车,匆匆往云风城外而去。 东方一抹鱼肚白,天亮了。 “我们就这么走了,巫苦会不会为难云城主?”赵景煊道。 毕竟,巫苦以神的名义要对他们执行火刑,现在他们的人不见了,巫苦会放过云城主吗? 这其实也是忘忧心中想着的事。 忘忧看向风衍:“风先生,云城主有何打算?” “您直呼我名字就行,”风衍语气恭敬道,“城主有自己的打算,您不用担心。” 风衍这般说,脸上却难掩担忧。 他不是风岳那傻子,在城主让他效忠于巫侍大人、要将夫人孩子送走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城主的决定了。 城主不会走。 城主会留在云风城,独自扛下这件事。 此一别,恐怕是永别。 他心里堵着,十分难受。 忘忧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忘忧的目光扫过,落在那树枝上停着的鸟身边,便见那鸟偏着脑袋看向他们。 忘忧嘴唇紧紧抿着,迅速拿起弓弩,朝着那鸟,一箭射出。 那鸟雀便从树枝上跌落在地上。 “忘忧,怎么了?”三宝看着忘忧的举动,不由得问道。 总不可能是饿了想射一只鸟吃吧,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被跟踪了,巫族有一种秘术,可借用鸟雀的眼睛和耳朵,去看去听。”忘忧道,神色十分凝重,“是巫苦!” 大巫只会将秘术传给自己的弟子,所以刚那只鸟雀是巫苦的眼睛! 棠鲤的脸色也变了。 巫族居然有这种秘术! 那岂不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巫苦的掌控之中?! 巫苦肯定已经知道忘忧的身份,所以以鸟雀跟踪! 巫苦既然知道忘忧的身份,为何要放他出城? 当从树林中窜出几十道身影、拦住他们的去路时,棠鲤便明白其中的缘由了。 若是在云风城直接针对他们,云风城有护卫,云城主肯定会护着他们! 巫苦是故意放他们出城,然后半路狙杀! 巫苦想要悄无声息地将忘忧这个威胁杀掉。 一切都在巫苦的算计之中! 第六百九十二章 棠鲤的决断 “大人,您在马车里待着,别出来。” 风衍说着,便抽出了身边的刀,一跃下了马车。 他平日里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此时眼神冷酷,身上冒出了杀气。两个城卫拿着刀,站在他的身边,三人一起与那几十人对峙,显得势单力薄。 风衍的心沉了下去。 他根本没想到巫苦会派人追杀,因此为了隐蔽,只带了两个城卫。 显然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城主为了巫侍大人的安全,豁出性命…… 那自己也只能豁出性命去了! 风衍一咬牙:“杀!” 风衍带着两城卫杀入那乌泱泱的杀手中,迅速被人群淹没! 这些杀手武艺高强,不过几个过招,风衍就觉得吃力。 眼看一大群杀手朝着马车而去…… “大人,小心!” 风衍大声叫道,想要往回冲,一个不察,手臂便挨了一刀!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从马车中飞出,一脚直接踹在砍向马车的杀手身上,那杀手便飞了出去。 红色身影出剑,剑法行云流水,招招致命,明明是娇艳的长相,杀人时却犹如修罗一般。 巫侍大人也出来了,砍向其中一个杀手。 风衍刚砍倒一个杀手,转眼再看时,便见那年轻的妇人居然撂倒了一个杀手! 这些杀手都是巫族人,力气很大,又训练有素,能撂倒一个,可见这外乡人有多强! 然而,令他更震惊的事发生了,那小姑娘手中的剑划过一个杀手的脖子,那杀手便直挺挺地倒下了。 “小心!” 风衍回神,便见一把剑刺入自己身后的杀手身上,若非那把剑,自己的脑袋已经被杀手砍下来了! 风衍心中一阵后怕。 “谢谢夫人。”风衍感激道。 风衍本来以为自己要保护一马车的人,结果转眼被一马车的人保护了。 经历了一场颇为艰难的打斗,终于将杀手消灭了,而他们的人只受了轻伤。 伤者简单地处理自己的伤口。 棠鲤走到忘忧的身边,问道:“附近还有那种跟踪人的鸟雀吗?” 忘忧摇了摇头:“这种鸟雀叫灵鸟,灵鸟极其稀少,要将鸟雀当作自己的眼睛,需建立链接。人的精神力,最多能与一只鸟雀建立链接。” 棠鲤松了一口气。 要是还有鸟雀盯着他们,巫苦再派出杀手,他们没办法再抵挡第二次了。 巫族信仰神,神虚无缥缈,外乡人都不太信。但是,这巫族还是有很多奇能异术,比如这御鸟之术,不能以常理断之…… 所以,还是保持敬畏吧。 待受伤的人包扎好,他们便坐上马车,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忘忧便让马车停下来。 “风衍,云城主会不会有危险?”忘忧问道。 巫苦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云涛在巫苦眼中等同于背叛,巫苦绝对不会放过他。 “巫侍大人,城主心中早有决断,即使巫苦知道您的身份,也不会有影响。” 忘忧明白了他的意思,声音有些急:“云城主的决断便是牺牲自己?” 风衍没有否认:“城主已将妻儿送出城。” 忘忧坐得笔直,嘴唇紧紧抿着。 果然如此!云城主是抱了必死之心! 忘忧闭着眼沉默片刻,再睁开眼的时候,眼中带着坚决:“我要回去。” 云城主是个好人,是个好城主,他不想云城主为自己而死。 若是他就这么走了,会后悔一辈子! 棠鲤看向忘忧。 他们已然要逃出生天了,回去,意味着重新陷入危险,而且会面临更大的危险。 但是,棠鲤知道忘忧的为人。 将自己的安全与自由,建立在别人的生命之上…… 忘忧做不出这样的事。 “我跟你一起回去!”三宝道。 忘忧看向三宝,眼神微微闪动,主人要陪着他冒险,他很感动,但是他不能让主人涉险。 忘忧刚想摇头…… “我是你主人,你得听我的!”三宝这时候颇有几分刁蛮小姑娘的架势,转头看向棠鲤的时候,语气软化成撒娇,“娘亲,我和忘忧一块回去行不行?” “我也要跟忘忧一块回去,我们杀进月城,把那巫桀解决了,让忘忧做大巫!”赵景煊壮志凌云道。 “你是想去月城找阿花吧。”三宝拆穿了他的心思。 赵景煊脸皮厚,被拆穿心思也不脸红:“哎呀呀,主要是为了拯救巫族百姓,顺便见见阿花嘛。” “你别想。”棠鲤直接拒绝了赵景煊,“你母妃还等着你回去呢,你在外一天,朝中局势就一天变化,不小心就被赵殊钻了空子。” 赵景煊的脑袋耷拉下去。 他知道自己肩上扛着的重担。 他不能任性。 阿花…… 纵然知道要是走了,再也见不到阿花了,他也只能选择走。 帝皇之路要放弃许多。 赵景煊第一次放弃的,便是这如嫩芽一般的一段感情。 三宝正眼巴巴地看着棠鲤,等着娘亲的决定。 “你可以跟忘忧回去。” 三宝顿时一喜,抱住了棠鲤的手臂:“娘亲,您真好,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我和你一起。”棠鲤道。 “娘亲……”三宝愣了一下。 棠鲤摸着三宝的脑袋,她还是放不下这小丫头啊。 若是放任三宝和忘忧回去,她会日日寝食难安。 纵然知道孩子要成长,父母要放手,她还是放不开。 她才十一岁,自己再最后陪她历险一次…… “风衍先生,麻烦你送阿煊离开古族。” “暗卫听令,护送阿煊回大周。” “我,三宝……” 棠鲤顿了一下,见杜夜走到三宝的身边,态度很明显,棠鲤微微一笑,继续道: “我、三宝、杜夜,和忘忧一起回云风城,刚好两匹马,我们四个人。” 那两匹马是云风城城卫的马。 棠鲤迅速做了决断,事情紧急,不能拖拉。 一道黑影从树上落下,落在棠鲤的面前,正是十四。 “夫人,我能不能跟着您……” 暗卫的规矩就是听从主人的命令,绝不反抗,绝不问为什么。 刚夫人已经下令,所有暗卫护送六殿下。 或许是长期跟着夫人,十四的胆子大了起来,居然敢反抗主人的命令。但是,他真想跟着夫人,保护她…… 棠鲤点头。 十四嘴角勾起,透出一抹喜悦来。 第六百九十三章 两个巫侍 棠鲤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赵景煊:“帮我带给我相公。” 这薄薄的几页纸,承载着棠鲤对她相公的思念。 几乎有空闲,棠鲤总会写上几句见闻。 都是一些日常的絮絮叨叨,但是她知道,她相公看到了肯定会很高兴。 她几乎能想象她男人收到信时开心的模样了。 赵景煊接过了信,小心地收进了怀里,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一定带到!” “快走吧。”棠鲤道。 马车前行着。 从两边的窗户上冒出两颗脑袋来。 一颗是赵景煊的,一颗是阿虎的。 赵景煊的脸上满是担忧、不舍…… 而对于朴实的猎户阿虎而言,这将是一段铭刻于心、终身难忘的记忆。 棠鲤四人,乘着两匹马,赶回云风城。 …… 云风城。 烈日当空。 一座高台上。 一人被捆在十字架上,本该捆罪人的地方,此时却捆着云风城城主。 他的脚下摞着柴火。 高台下,站满了百姓。 百姓们看着高台上被捆着的城主,犹疑不定。 “罪人云涛私放给吾族带来灾祸的人,背叛了神和吾族子民,罪无可恕,处以火刑。” 巫苦换上了巫的长袍,面色威严道。 “他们不是给吾族带来灾祸的人,他们只是普通人,不过是因为冲撞了瑶朱,你便假传神旨,要对他们处以火刑!背叛神的是你!我放他们,不过不想普通人受到伤害!”云涛毫不示弱地回击道。 百姓们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巫侍大人不会背叛神的,我相信巫侍大人!云涛身为城主,居然不听巫侍大人的话,私放给吾族带来灾难的人,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烧死他!烧死他!” “云城主爱民如子,不会害百姓的。那几个人确实是得罪瑶朱才被抓的,我怎么觉得这人是借着神的名义,给瑶朱出气呢?” “是啊,那瑶朱天天欺负人,不是好人,巫侍大人怎么帮着瑶朱啊。” “神要惩罚的不该是瑶朱吗?会不会是巫侍大人蒙蔽了神?” “城主是个好人啊,别烧城主啊!巫侍大人,别烧城主啊!” “月神啊,听听我们的声音吧,救救城主吧!” 有些百姓对着天空哀求起来。 巫苦听着百姓们的声音,再看向面带微笑的云涛,突然明白了什么。 “云涛,你想用你自己的死来动摇我师父的威信?唤起百姓的怀疑?”巫苦道。 巫族子民千百年的信仰不会变,他们会一直信仰神。 云涛此举,其实是为了动摇大巫的威信,让百姓觉得大巫蒙蔽了神。 有今日之事做铺垫,要是出了另外一个巫,告诉子民,大巫之位是他的师父杀死圣女和巫末白抢来的,百姓就更容易相信了。 云涛是在用自己的死为新的大巫铺路啊! 真是一只老狐狸,老谋深算! 可惜…… 巫苦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不过你要失算了。”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因为你寄以厚望的巫侍死了!” “你们昨天地牢中的谈话,还有你的安排,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巫苦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 他已经派出人去追杀那个月氏的余孽了! 他借着灵鸟的眼睛,与那余孽对视,那余孽也发现了灵鸟,杀死了灵鸟。 但是,他派出那么多杀手,月氏余孽死定了! 云涛的脸色顿时变了。 巫苦都知道了?! 那位巫侍大人死了?! 他的心沉了下去。 那是巫族最后一丝希望。 他若是死了,那巫族将在巫桀的统治下彻底完了。 他像是被抽去所有力气,变得颓然起来。 巫苦很满意云涛的表现。 他抬起头,看向正上中天的日头。 “神旨,对背叛者执行火刑!”巫苦说着,抬起手,露出掌心的火莲印记。 高台下的百姓,无论刚刚对云涛的态度是想烧死他,还是不想他死的,见着那火莲,全都跪了下去,脸上满是虔诚的表情。 云涛之事激起一些人的不满,但是对神的尊崇是根深蒂固的,那火莲便是神的标志…… “时辰已到,行刑!”巫苦下令道。 他身边的人,拿着点燃的火把,朝着云涛走近,即将点燃他脚下的柴堆。 有些百姓面露不忍,眼泪落了下来。 云涛满脸绝望地看向天空,他绝望的不是要被烧死,而是看不到希望! “慢着!”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声音响起。 云涛和巫苦全都看向一个方向。 只见人群中,站着一少年,少年身形高大,腰身笔直,透着一抹威严。 巫苦与少年直直对视着,这个眼神他很熟悉,借助灵鸟曾与这双眼睛对视过! 是他! 他为什么还活着?! 他明明派出那么多人去狙杀他! 命真硬! 云涛则是一喜,太好了,这位巫侍大人还活着! 转而,眉头皱起。 他都逃出去了,为什么还回来?! 忘忧一步一步地走上高台。 “你是何人?为何要阻止行刑?”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有人问道。 忘忧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径直走到巫苦的面前。 巫苦笔直地站着,但是比他矮小许多,不得不仰着头看他。 两人直直对视着。 巫苦从未见过巫末白的弟子,只听他师父提起过。 月氏巫离。 师父提起巫离的时候,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赞叹,然后感慨一句—— ‘可惜是月氏的孩子’ 师父说这话的时候,巫苦心里很难受,觉得在师父心中自己不如巫离。 若是巫离不姓月,那师父的弟子岂不是巫离,而不是自己?! 巫苦心中很不忿,他不停地努力,想要胜过那死去的人! 没想到有一日,他还能见到这人。 巫苦的眼中泛着杀意。 他哪里不如这人了?! 他要杀了他! 他要让师父知道,他比这人强许多! “他是吾族的罪人,抓住他!” 巫苦突然后退两步,指着忘忧道,一边举起自己的手,那火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四周的人全部朝着忘忧涌去。 忘忧没有跑,而是站在原地,脱鞋,举起自己的脚底板…… 第六百九十四章 救下城主 那些涌过来要抓忘忧的人,见他如此举动,都有些发懵。 脱鞋把脚伸过来?是要用脚气熏死他们吗? 忘忧单脚站立,另一只脚抬起,将脚底板完全展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那脚底板上有一些纹路,初看容易忽略,阳光之下,那些纹路越来越清晰,开始发光,最后变成一朵燃烧的火莲。 那些人的动作顿住,眼睛不约而同地瞪大了。 火莲! 他们更加懵了。 两朵火莲,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吾族罪人巫末白的弟子,也是罪人,抓住他!”巫苦大声道。 那些人恍然大悟,便要去抓忘忧—— “住手!你们看看他们的火莲,一个是六瓣火莲,一个是五瓣火莲!”云涛激动道。 他本来还没发现,毕竟没人敢一直对着火莲看,因为那是对神的大不敬! 如今两人同时展现身上的火莲,他发现了其中的差异! 那些人看了看忘忧的脚底板,又看了看巫苦的手心,确实,那脚底板上的是六瓣火莲,手心的却只有五瓣! 圣书记载,月之神喜欢在月圆之夜来凡间游玩,有一次,神下凡遇上一群孩子,遂同游。神与孩子们游玩至快天亮时,意犹未尽,于是约定下次月圆之夜再同游。神为了找到孩子们,,依次在孩子们身上画下火莲,不久,火莲消散。最终,只有其中一个孩子身上的火莲没有消散。神对那孩子道:与吾有缘。 火莲代表了与神的缘分,也代表了神的认可。 在巫族,更代表了身份的尊贵,决定了子民的尊崇程度。 这些要抓忘忧的人,有的是巫苦带来的人,有的是云风城的守卫,无论哪方的人,他们都信仰神,比起巫侍、城主等身份,他们更认火莲。 他们看向忘忧的眼神,满是尊崇和虔诚。 忘忧放下了脚,面色严肃,声音冷沉道:“巫苦对上蒙蔽了神,假装神的旨意,陷害无辜,铲除异己,他才是吾族的罪人,抓住他!” 忘忧话音落,那些人便冲上去抓巫苦。 巫苦逃无可逃,脸色难看极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巫离居然是六瓣火莲! 他拼命地学习,甚至还用了各种秘术,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最终在手心刻下五瓣火莲! 他本来以为五瓣火莲已经够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居然有六瓣! 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超越不了这人吗? 他好恨啊,心中满是不甘。 忘忧面对着巫苦淬了毒的眼神,神色如常。 “押下去。”忘忧道。 瑶朱本来在旁边观礼,想看云涛被烧死,等着看好戏呢,结果,这巨大的变故砸在他头上,他懵了。 阿苦居然被抓起来了,他的靠山没了。 他要完蛋了,他得赶紧跑! 瑶朱离开座位,转身想要偷偷离开…… 还没走两步,领子突然被揪住! 瑶朱回头,便对上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 正是三宝。 “想跑?”三宝挑眉,一拳朝着瑶朱的面门砸去,“你这个仗势欺人的坏蛋,牢里待着去吧。” 直接将人砸晕了。 棠鲤和杜夜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幕,都不由得笑了。 “这小丫头记仇呢。” “惩恶扬善。”杜夜纠正她。 棠鲤笑意更浓了,这师父比她还护短呢。 城主府。 踏入城主府的时候,云涛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居然还活着。 他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但是更开心的是巫族有救了! 巫离大人还活着! 而且,巫离大人居然是六瓣火莲! 六瓣火莲啊,神圣程度仅次于大巫和圣女了。 云涛跟前跟后地跟着忘忧,看着他傻笑,若不是怕亵渎神灵,都恨不得上来摸两把了。 忘忧:“……” “城主,冷静。” 云涛深呼吸两口,人正常了:“冷静了。” “巫离大人,巫苦和瑶朱都被关进了地牢,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云涛问道。 “去月城,见圣女。”忘忧道。 师父临死前,让他一定要保护好圣女,他本就为圣女而生,守护圣女是天性,圣女是他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人。 只是现在,三宝对他来说也很重要。 一个是烙在灵魂深处,一个是发自本心的。 两个人都对他很重要。 忘忧有时恨不得自己能分成两个人,一个遵从本心跟着三宝,一个履行天性去保护圣女,那就好了。 “今日云风城发生的事很快会传到巫桀耳里,您去月城会很危险。”云涛皱着眉道。 “危险也得去,我去找圣女,揭穿巫桀的真面目,若是圣女信我,那便好办了。”忘忧道。 云涛想了想,纵然冒险,但也确实只有这一个办法。 否则拖得越久,巫离大人越危险! 只能釜底抽薪! “揭穿巫桀的真面目,吾族也有救了。”云涛道,朝着忘忧恭敬行礼,“巫离大人,云涛任您差遣!” “准备马匹和吃食,还有一个巫族的假身份。我立即出发前往月城,最好能赶在巫桀知道我还活着前,出其不意。”忘忧果决道。 “忘忧,还有我们。”三宝从外面走进来,身边跟着棠鲤和杜夜。 忘忧皱眉:“月城危险,云城主会派人保护我的……” 忘忧明显想独自涉险了。 “我们回来前就说好的,忘忧,不可食言。”三宝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我说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这支持不能嘴上说说。”棠鲤笑着道。 棠鲤护短,已把忘忧当作一家人,在决定跟着忘忧回来云风城的那一刻,便决定这件事管到底了! 她不也想云风城沦落到小说里的那般情景。 她不是圣母,多管闲事,只是她有怜悯之心,那些小说里的枯骨,此时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她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百姓丧生。 杜夜没说话,只是抱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是他出现在这里,便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忘忧看着面前站着的三人。 夫人和主人救了他,杜先生教他武术,他什么也没做,何德何能能让他们做到这一步?! 忘忧心里酸酸的。 “城主,四个人的食粮和马匹,还有四个巫族的假身份。”棠鲤道。 云涛看向忘忧,忘忧颔首,云涛便转身去准备了。 棠鲤四人简单吃了一顿饭,换了一身衣服,就出门了。 云涛的效率很快,东西也准备好了。 一人一个包裹,一匹马。 “这是城主令牌,您带着,看看是不是用得上。”云涛将一面令牌递给了忘忧。 忘忧接过。 “巫离大人,您……务必小心。”云涛道。 “放心。”忘忧道。 四人翻身上马,沿着街道前行,往城门处而去。 云涛看着他们的身影,在心中默默祈求,祈求巫离大人能顺利见到圣女,祈求圣女能信巫离大人! 第六百九十五章 月城月氏 十日后,月城。 清晨,城门刚打开,便有四人递上四份入城文书。 这一行人正是棠鲤等人。 “云风城来的?”城卫看着他们的文书,核验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就让他们进去了。 见城卫没有为难他们,四人都松了一口气,看来云城主的消息封锁得挺好的,巫苦还未将巫离还活着的消息传给巫桀。 四人入城。 “去月家。”忘忧道。 圣女住在神庙之中,周围肯定都是巫桀的人,要见到圣女没那么容易。 他们需要月家的帮忙。 忘忧是月家的人,能依赖的只有月家了。 棠鲤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她听忘忧说了不少巫族的事,圣书里记载的那个,月之神留下火莲印记的孩子,便是月氏的先祖。 据传,神觉得这孩子与自己特别投缘,便赐姓月。 月氏世代流传,成为巫族第一大家族。若说月氏是老牌家族,那瑶氏就是新贵。 大概三百年前,瑶氏的先祖是林中的采玉工,救下迷路的圣女,与圣女结缘。 瑶家至此崛起。 历经三百年的发展,成为与月氏齐名的大家族。 一行人骑马走在月城的街道上。 三宝忍不住四处张望着,大眼睛里带着好奇。 棠鲤也好奇,这是月城啊,月城就相当于巫族的国都,是一个国家最繁华的地方。 月城的建筑,都是红墙黑瓦,栏柱上绘着图腾,增加了许多异域风情。 百姓们起得很早,清晨街上,已是人来人往,各个衣着光鲜,和他们一对比,棠鲤他们身上穿着的则有些朴实无华了。 巫族百姓说的话和外面的语言差不多,除了语言外,像建筑风格、部分生活习性,与外界都有些共通的地方。 棠鲤听忘忧说,大约在一百年前,有个外乡人误入巫族,那是一位医者,治好了巫族爆发的疫病。巫族排斥外乡人,唯独对这人是个例外。大巫更放言这一位是神派来拯救巫族百姓的。这人与巫族大巫乃是至交好友,也深受巫族百姓的敬仰。 巫族的语言繁杂,没有文字,便是这人将语言和文字授予巫族百姓。 圣书上的那些内容,原本也是口口相传,后面采用文字记载下来的。 “大巫来了!” 谁叫了一声,街市上的人迅速分开到两边,给中间让出一条大道,然后恭敬地跪了下去。 棠鲤朝着远处的街道看去,便看到一辆鹿拉着的高辇缓缓而来,顶篷暗红色,两侧有帐帘,一人坐在其中。 那人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只觉得周身威严,不可亵渎。 棠鲤只扫了一眼,便拉着三宝跪了下去。 忘忧和杜夜也跪了下去。 他们四人混在乌泱泱的百姓中,并无显眼。 忘忧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刚刚那一眼,便让他想起师父倒在血泊中的模样! 是这人害死了师父,害死了圣女,害死了他的爹娘,害死无数月家人! 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仇恨,那俊秀的脸微微扭曲。 直到一只小手拍上了他的手臂,轻轻地,带着安抚。 忘忧奇异般地平静了许多,那翻滚的仇恨也平复了许多,他看向三宝,露出一抹笑。 巫桀的车辇过去了,百姓们站了起来,继续做着原来的事。 “忘忧,我们一定能替你师父报仇的。”三宝凑到忘忧的耳边,低声道。 忘忧的耳朵微微发红,不太敢看三宝,点了点头:“嗯。” 一行人来到月家。 巫桀掌权,瑶家崛起,月氏败落。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但是,棠鲤没想到月氏会败落至此。 月家的门匾褪了色,门紧紧地关着,只有一个门房在门口守着,懒洋洋的。 忘忧看着月家的大门,陷入了回忆中。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师父身边,待在月家的时间不多,偶尔被爹娘接回月家。 记忆中的月家很热闹,时常有客人来访,但是能得到月家接见的,少之又少。 十年时间,物是人非。 棠鲤看出他的触景生情,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忘忧深吸一口气,扯出一抹笑:“我没事。” 忘忧走了过去,走到门房的面前。 门房见到有人上门,有些惊讶:“你们找谁?走错门了吧?” 月家一族被定为罪族,那些原本与月家交好的家族都离得远远的,这数十年来基本没什么客人,所以门房才问出这样的话。 “我是从云风城而来,受城主所托,给月家家住送上一份贺礼。”忘忧道。 月家如今的家主,乃是忘忧的外祖母,月老太君。 在忘忧的记忆中,老太君是个严厉的不苟言笑的矮小老太太。忘忧小时候就有些怕她。 圣书上记载的,被月之神留下火莲印记的那个孩子,便是个女孩。也因此,月家的家主全为女子。 月家的家主本为忘忧的姨母,但是也死于十年前的那场动乱。 月家壮年,伤的伤,死的死,月老太君不得不扛起这个家。 这十年来,便是月老太君扛着摇摇欲坠的月家…… “云风城来的啊。”那门房道,他对云风城的城主有印象,是这十年来,月家少有的几位客人之一,“但是老太君不在家,我带你们进去坐着等?” “多谢了。”忘忧道。 忘忧四人被带着进入了月家。 月家内部同样的残破,许多东西都是年久失修,栏杆失了颜色,青石板路缺了一块,原本有溪流的地方,已经干涸,野草丛生…… 忘忧忍不住四处看去,许多小时候的记忆浮现在心头。他的眉头不禁皱着,亲眼看着昔日繁华的月家破败至此,心中闷闷的,很难受。 “各位客人,到了,这里是客厅,你们在这里候着吧。”门房交代完,就转身走了。 四个人在客厅里坐着。 一路走来,棠鲤都没见到几个下人,想来月家已经不剩几个下人了,没人招待他们也正常。 三宝是个闲不住的,伸着脑袋四处张望着。 “娘亲,我四处走走?”三宝道。 “夫人,我带主人去。”忘忧道。 忘忧是月家人,棠鲤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点了点头。 两个孩子离开了客厅。 月家很大,要不是忘忧带着,三宝都觉得自己会迷路。 两人走到一间院子前,便见那院子门紧紧锁着,从里面传出来哀戚的哭声。 “申郎,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的孩子,你们让我见见我的孩子……” 哀怨痛苦的声音透过院子传了出来。 三宝透过门的缝隙往里面看去,便看到里面有个疯疯癫癫的白衣妇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脸上有沟壑,仿佛泪流多了,留下的沟壑,显得格外苦情。 申郎是谁?是她的相公吗?她的孩子怎么了?为什么见不到她的孩子? 三宝脑补出一个可怜的女子被丈夫抛弃,儿女被带走,不让她见的苦情故事。 想来,这个女子应该是个有故事的可怜人。 “你们是谁?为何在此?!”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三宝迅速转身,忘忧已经挡在她的面前。 刚说话的是个面色严厉的老者,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忘忧盯着眼前的老者,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鼻子发酸。 那老者也看向忘忧,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那老者问道,声音里带着些微激动。 这位老者便是月家的管事,荣伯。 荣伯没有孩子,待他犹如自己的孩子,师父带着他回月家的时候,荣伯都会跑来看他,偷偷给他塞好吃的…… 荣伯和十年前比起来,苍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 荣伯问他是谁,他很想说明自己的身份,与他相认。 但是,他背负着巨大任务,他活着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 忘忧按耐住相认的冲动,道:“我们是云风城城主派来的人,来给月家家主送生日贺礼的。” 荣伯那腾起的期待瞬间消散,刚刚那一瞬间,他还以为小主子回来了。 其实想想,怎么可能?巫桀怎么可能让小主子活着? 荣伯的心沉了下去,语气恢复冷冰冰的:“云城主有心了,只是这里不是客人该来的地方,我带二位回客厅吧。” 三宝和忘忧被带回了客厅。 荣伯让人给他们上茶,就转身走了。 “忘忧,刚刚那院子里的人是谁呀?”三宝低声道,对那妇人充满了好奇。 “她是我的大姨母。”忘忧压低声音道。 他的母亲共有四个姐妹,他母亲排第三。她的二姨母继承月家的家主之位,死于那场动乱。 本来,月家的家主之位该由他大姨母继承。 但是,他的大姨母和瑶家的继承人相恋了。 瑶月两家向来不合,月家的家主,丈夫必须是入赘,瑶家怎么可能让自家继承人入赘月家?因此这桩恋情遭到两家的强烈反对。 再然后,这对恋人便私奔了。 这件事对于月、瑶两家都是奇耻大辱,两家都很有默契的秘而不宣。 据说两人私奔到很远的地方,还生下孩子,最后两人都被抓了回来…… 被抓回来,自然是意味着被拆散,他大姨母受了打击,才变得如此疯疯癫癫吧。 忘忧压低声音,将这件往事告诉三宝。 三宝轻叹一口气,也是个可怜人啊。 第六百九十六章 祖孙相认 棠鲤四人就这样干坐着,等到晌午。 “各位客人,家主来了。” 荣伯的话音落,一个拄着拐杖的矮小老太太,被两个丫鬟搀扶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忘忧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心中各种复杂的情绪翻涌着,老太太苍老了许多,头发全白,变得稀疏,脸上布满了深深的沟壑,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明,威严犹在。 纵然知道此举很失礼,还是忘忧没办法收回目光,贪婪地看着她。 荣伯皱了皱眉,刚想提醒,月老太君轻声咳了咳,阻止了他。 月老太君的脾气不好,但是被这样直直看着,却一点生气不起来。这少年给她一种亲切的感觉,让她莫名觉得亲近。 一老一少对视着,还是月老太君打破了安静。 “客人从云风城而来?”月老太君问道。 “是,云城主派我们来的,给老太君送上贺礼。”忘忧答道。 “云城主有心了,只是老身担不起,礼还是收回去吧,以后也莫要再来往了。”月老太君道。 月老太君语气不太好,忘忧却知道,她是不想连累云城主。 云城主和月家有来往就是得罪巫桀,巫桀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老太君的话我回转告云城主,只是此番已经来了,便请月老太君收下城主送的礼吧。” 忘忧说完,见月老太君依旧绷着脸,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亲昵,“云风城离月城挺远的,我们日夜兼程赶了十日路,挺累的,老太君就看在我们辛劳的份上收下吧?” 月老太君莫名心一软,点了点头。 忘忧将一盒子奉上。 月老太君接过那盒子:“这是最后一次。” 忘忧点头:“嗯,您打开看看。” 见那少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月老太君再次心软,打开了盒子。 里面摆着一把木梳,黄杨木材料,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月老太君却愣住了。 她的记忆溯洄到十几年前,稚嫩的小娃娃跑到自己的腿边,将一把一模一样的梳子递给她。 “外祖母,阿离亲手做的,给您。”小家伙仰着小脑袋,眼巴巴的,与眼前少年的脸逐渐重合在一起。 阿离…… 她的小外孙?! 月老太君愣愣地看着忘忧,鼻子发酸,眼眶发红,难以置信,又带着巨大的惊喜,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片刻后,月老太君才找回了理智。 “各位客人辛苦了,随我去茶室喝杯茶吧。”月老太君道。 她找了个借口,便带着忘忧他们离开了客厅,进了一间院子。 棠鲤牵着三宝的手,紧紧跟在忘忧的身后,在院子里走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院子看起来不大,但是却走了很长的时间。 棠鲤不由得看向杜夜,两人眼神交流。 棠鲤:阵法? 杜夜微微颔首。 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走到一扇门前。 月老太君的目光落在棠鲤等人身上,带着警惕。 “他们都是值得信赖的人,是他们救了我,否则我……活不下来。他们来月城,也是为了帮我。”忘忧道。 月老太君的警惕转为感激,带着他们进了其中一间房间。 棠鲤将门关上。 “坐吧,末白在这院子设下阵法,巫桀的‘眼睛’看不到这里。”月老太君道。 棠鲤和三宝、杜夜一起坐下。 月老太君的目光落在忘忧身上。 忘忧在月老太君的面前蹲下,抱住了她:“外祖母……” 月老太君轻抚着忘忧的脑袋:“阿离……” 她的面容依旧严肃,但是声音里却带上哭腔。 阿离真的还活着…… 真是太好了! 十年前,月氏从巫族第一家族沦为罪族,从受人敬仰到被人唾弃,不过一夕之间的事。 这十年来,月家逐渐衰败,甚至要支撑这个家都格外难,许多仆人走了,只留下几个忠仆,没钱了,便一直典当着家中物件,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她出门的时候,若是有人发现她是月家人,便往她的车里扔烂掉的菜叶和水果,月家人,真如过街老鼠一般。 她一大把年纪还受这般苦…… 但是,她不能倒下,她要是倒下,月家就彻底完了。 三个女儿全没了,大女儿疯了,再也没人能支撑起月氏了。 她想要给月氏找个继承人…… 她今日一大早出门,去了瑶家,便是为此事。 前两日,有两孩子来寻亲,拿着父母的画像,那父亲的画像便是那瑶……月城到处是瑶家的耳目,他们寻亲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瑶家的耳中。 月老太君得到消息的时候,那俩孩子已经被抓去了瑶家。 他们身上流着瑶家的血脉,也流着月家的血脉! 月老太君虽然不想和瑶家摊上一点关系,但是如今的月家,人丁凋零,一个继承人都找不出来…… 月老太君在大女儿的院子外,听了一晚上女儿哀戚的声音,最终决定,要去瑶家把人要回来,至少要把那女孩要回来…… 然而,她今日一大早去了瑶家,人没见着,还被趾高气扬的瑶家一顿羞辱! 月老太君身心俱疲,有种支撑不下去的感觉。 好在现在,终于有了好消息。 阿离还活着,他们月家还有血脉,还有希望! “阿离,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年你在哪?肯定受了不少苦吧?”月老太君问道。 忘忧将巫桀杀死师父和圣女的事说了。 那件事发生在神祭后。 按照惯例,神祭之后,有一场晚宴。 巫桀在宴席中动了手脚,下了连师父都分辨不出来的毒。 圣女和月家人中毒后,巫桀便开始了单方面的屠戮。 忘忧负责在祭坛那里给神祭收尾,因此并没有参加晚宴,察觉到不对,赶到晚宴现场的时候,便看到血流成河,师父倒在血泊里…… “我就知道,末白不会杀圣女,是巫桀陷害他,陷害我月氏!”月老太君的声音很激动,眼中满是恨意,咬牙切齿道,“你师父,圣女,你爹娘,还有你两个姨母,全丧生于他手中,此仇不共戴天!” “外祖母,我回来月城,便是想揭穿巫桀的真面目,洗清加诸于师父和月氏的污名!”忘忧道。 第六百九十七章 圣女和大巫 “好!好!”月老太君拍着忘忧的肩膀,很激动,这也是她最大的奢望,希望月家人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走在大街上! 月老太君想到什么,又变得有些颓然,“月家败落至此,帮不了你。如今,整个巫族都在巫桀的把持之中,要还原当年的真相,太难了。” “外祖母,我想见圣女,向圣女揭穿巫桀的真面目。”忘忧道。 “圣女很亲近巫桀,会信你吗?这太冒险了。”月老太君不禁道。 “外祖母,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而且事不宜迟,待巫桀知道我还活着,我要见圣女将难如登天。” “我想想,容我想想。”月老太君闭着眼睛,沉思了起来。 圣女和侍奉她的大巫之间是有默契的,若非当年那场变故,阿离就是圣女的大巫,说不定圣女真会相信阿离。 她不想阿离冒险,但是确实别无他法了…… 月老太君沉思片刻后,道:“圣女常年待在神殿,巫桀常伴圣女身旁,你不可能进神殿。后日,会有一场祭祀……”月老太君看向忘忧,“我可以想办法让你见到圣女。” “好,就两日后。”忘忧道。 希望他还活着的消息能瞒到两日后,巫桀没有防备,让他顺利见到圣女。 “阿离……”月老太君看着忘忧,面露担忧。 忘忧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外祖母放心,神会保佑我的。” 月老太君轻轻地应了一声,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若是神再不庇佑,那就彻底完了。 “走,外祖母带你去祭拜你爹娘。”月老太君拉着忘忧的手道。 又看向棠鲤:“诸位客人,去客房歇着吧。”。 棠鲤、三宝和杜夜三人被带去客房住下。 夜。 三宝和棠鲤一起睡,两人紧紧挨着。 三宝一个翻身,转身抱住了棠鲤。 “娘亲,您睡了吗?”她低声问道。 棠鲤摸着她的小脑袋,柔声问道:“睡不着?” “娘亲,我好像听到哭声,是忘忧的大姨母在哭吗?”三宝问道。 棠鲤仔细听,也听到了:“嗯。” “她好可怜啊。”三宝道,将忘忧低声告诉她的事告诉了棠鲤。 确实是个可怜人。 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被生生拆散…… 若是代入自己,有人不让她和她相公在一起,还带走她的孩子,那她真会与人拼命。 忘忧的大姨母更惨,阻挠她的是自己的至亲,最后只能将自己生生逼疯。 说到父母子女分离之事,棠鲤不由得想到阿花和阿木。 不知道他们二人怎样了,是否到了月城,寻到了他们的父母? 忘忧这事更紧急,待忘忧的事解决了,再去寻阿花和阿木吧。 “娘,我还担心后日的祭祀,忘忧去见圣女,要是那圣女不相信忘忧,忘忧会不会有危险?”三宝压低声音道。 忘忧此举,确实是孤注一掷,若是不能说服圣女,被巫桀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有我们在呢。”棠鲤道。 棠鲤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没底。 这是巫族月城,巫桀一手遮天,即使她有通天本事,也没办法对抗巫桀。 只能希望她的锦鲤运,能让一切顺利,希望忘忧能说服圣女,两人一起对付巫桀…… 三宝听着棠鲤的话,安心许多,在她娘亲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睡去。 …… 翌日,夜。 威严的神殿高耸入云,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这座神殿是巫族人心中的圣地,无数人从远方跋涉而来,只为看一眼神殿。 无圣女和大巫的命令,无人能踏入神殿。 所以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踏入这神圣之地。 神殿内部,金色的柱子支撑着巨大的穹顶,柱子上、墙上、穹顶上都雕刻着各种关于神的传说。 神殿某处,衣着华丽、面色惨白的瘦弱少女坐在台阶上,正捧着书在看着,看得昏昏欲睡。 听到脚步声,少女面露惊喜,看向一个方向。 一道穿着黑袍的高大身影朝着她走来,戴着面具,只露出深不可测的双眸。 “大巫!”少女惊喜地跑过去。 巫桀恭敬地跪下,行礼道:“圣女。” “大巫,快起来!神殿好无聊啊,你能不能带我去街上玩?”少女带着期待道。 “圣女,后天就要祭祀了,您不能乱跑。”巫桀的声音冷冰冰的。 少女的神色变得失落:“好吧……” “圣女,您该去圣池了。”巫桀道。 少女的脸色转瞬变得不情愿起来:“大巫,我能不能晚点去?” 巫桀看着她,眼神透着不容置喙。 圣女其实挺怕大巫的,大巫一生气就不理她,还把她关在黑漆漆的地方。 所以,她最怕他生气了,连忙服软:“那去吧。” 巫桀朝着少女伸出手,圣女顿时一喜,拉住他的手。 巫桀牵着圣女的手,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祭祀前需沐浴圣池的水,涤清身上的污秽,否则会冒犯神。” “大巫,我知道,但是那圣池的水泡得我好疼啊。”圣女嘟囔着道。 她一踏入那圣池,就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排斥着她,要把她赶出圣池一样。 圣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巫桀牵着少女的手突然用力,那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圣女的力量与圣池同源,圣池怎么会排斥圣女呢?还请圣女不要胡言乱语,这些话我不想听到第二遍。。” 巫桀的目光带着压迫力,圣女讷讷道:“是。” 巫桀牵着圣女穿过几扇门,来到圣池旁。 圣池并不大,刚好容一人浸泡其中,翻着氤氲的雾气。 “圣女在此沐浴,我在外面守着。”巫桀道。 “大巫,这次得沐浴多久?” 巫桀看了少女一眼:“一个时辰。” 圣女的脸色微微一变,有些不情愿:“比上次的时间还长……” “圣女,圣池会给予你力量,若是沐浴的时间短了,你连拿起神杖的力气都没,怎么祭祀?”巫桀冷冰冰道。 圣女只得点头:“我知道了。” 巫桀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柔和了几分:“此番祭祀完,我带你出去玩。” 圣女顿时变得高兴起来:“好。” 巫桀离开了房间,将门关上。 圣女脱去衣服,将自己浸入圣池之中。 一股力量涌入她的身体里,她的身体却像是承受不住这么霸道的力量,很难受,身体像是要炸开一般…… 忍着,忍过去,大巫就会带她去神殿外玩了。 第六百九十八章 见到圣女 翌日,神祭之日。 这一日,对巫族百姓是十分重要的一日,他们已沐浴斋戒一日,一大早,便涌向了祭坛,等着祭祀的开始。 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前往祭坛。 唯有少许特例。 瑶家禁地。 一座黑屋之中,少年少女站在那狭窄的窗口处,朝着外面看去。 光照耀两人的脸上,照出少年刚毅和少女柔美的面庞。 若是棠鲤在此,便能认出两人身份,正是她挂念着的阿花和阿木。 两人风雨兼程赶到月城,根据记忆,画出父母的画像,刚询问了几人,便被瑶家人带走,关在这小黑屋之中。 至此,两人才知晓自己的身份。 他们本不该被生下来。 他们是瑶家和月家的耻辱。 他们将被关在这里,直到衰老死去。 他们至死,都无法再见到爹娘一面。 两个人年轻的脸上都带着不甘。 他们想离开这里! 他们不知道的是,与这座小黑屋一墙之隔的黑屋中,一中年男子在其中,头发披散,衣着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些微的光亮照在脸上,照出他的麻木不仁。 与此同时,月家。 那诺大的院中,一道白色的身影疯疯癫癫地朝着门口跑去。 “奉郎,是你来找我了吗?” “孩子……我们的孩子怎么样了?” …… 太阳越来越猛烈。 祭坛下的人越来越多,乌泱泱的一片。 棠鲤等人来得早,找了一个位置较偏但是视野很好的好位置。 月老太君被两个丫鬟搀扶着,站在他们的身边。 她的脸色凝重,正为她的外孙担忧着…… 棠鲤往前看去,在她的面前,是无数台阶,直通祭祀的高台。 “月氏的人怎么在这里?” “吾族的罪人,不配待在这里,快走!” 几个人看到月老太君,便要去推搡她。 只是,还没碰到月老太君,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有什么典籍规定吗?都是神的子民,你有权替神赶走自己的子民吗?”棠鲤冷冰冰道。 那人的手臂被抓得生疼,甩都甩不掉,更不寻常的是这女子的气势。 棠鲤的手一松开,那人便悻悻地走了。 月老太君感激地看了棠鲤一眼。 以往的祭祀她都是待在家中,就怕遇到这样的事。 今日实在担心阿离,才冒险来祭坛。 棠鲤回以一笑。 “娘,祭祀要开始了吗?”三宝好奇问道。 乐声响起。 这种乐声很嘹亮,带着喜气,应该就是请神乐。 “快开始了。”棠鲤道。 那乐声响了一段时间,便见一身着黑色长袍、戴着面具的男人,牵着一穿着白色衣裙的少女的手,走上了高台。 “这就是圣女和大巫了吧?”三宝低声道,看向那面色过分白皙的少女,她的下巴尖尖,一双大大的眼睛干净透亮,“圣女真好看。” “你更好看。”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三宝看向杜夜,眨巴着眼睛,刚那句话是师父说的吧? 哪个小姑娘不喜欢被说好看呢? 三宝的心里喜滋滋的。 棠鲤觉得杜夜实在太护短了,恐怕在他眼里,他的徒弟全世界最好看最可爱,简直完美。 不过,在棠鲤心中,也觉得三宝更好看。 “圣女这么好看的人,肯定也很聪明吧。”三宝继续道。 棠鲤明白她的意思。 这是三宝内心的期盼。 她期盼圣女能聪明些,分辨好坏,相信忘忧的话。 好看的人一定聪明吗? 这事棠鲤可不敢保证。 祭祀正式开始。 巨大的高台上,矗立着一根神杖,圣女举起那神杖,淡淡的光辉从四面八方涌向神杖,这一幕极为壮丽。 棠鲤和三宝都看得呆住了。 棠鲤再次觉得,这巫族有点东西,忘忧说的那些说不定是真的,巫族真的有神,只是千年之前,神隐。 “圣女、神杖、圣池,力量同源,都来自于神的馈赠。”月老太君道,“圣池能赋予圣女力量,只有圣女能举起神杖。” “力气很大的人也举不起吗?”三宝好奇道。 月老太君摇了摇头:“不行。” 圣女高举神杖,在那氤氲的光辉中,大巫跳起了请神舞。 棠鲤看过跳大神,她本来以为请神舞就跟跳大神似的,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请神舞的动作极为优美,每个动作都似达到身体的极限,难以想象是那冰冷严肃的大巫能跳出来的。 圣女和大巫,白与黑,一静一动,形成美丽的景象。 若是神经过,也会因此驻足吧。 请神舞持续了整整两刻钟。 棠鲤眼尖地发现,圣女举着神杖的手有些颤抖,想来力量快耗尽了。 圣女将神杖放回了原位,然后被两个巫侍扶着走下了祭坛。 大巫盘腿坐在高台上,闭目,太阳的光辉落在他身上。 “大巫在与神沟通,接受神示。”旁边的大人低声向身边的小孩解释着大巫在做什么。 此时,棠鲤已经没了看祭祀的心思。 大巫将会再留在祭坛上一刻钟左右,这一刻钟,圣女将在祭坛附近的小神殿休息。 便是利用这一刻钟时间,忘忧装扮成巫仆,去见圣女。 这动用了月老太君最后的人脉,也是他们仅有的机会。 小神殿中。 巫仆们端着食物和水,鱼贯而入,进入内殿。 忘忧走在最后,他虽然身形高大,但是低垂着头,并不显眼。 忘忧的目光一扫,很快扫到卧榻上休息的圣女。 圣女的脸上覆盖着薄薄的汗水,脸色很惨白,闭着眼睛,看起来很虚弱,像是累到了极致。 忘忧看了一眼,迅速收回了目光。 他记忆中那稚嫩的婴孩已经长大成少女了…… 巫仆们将食物和水摆放好,便退了出去。 忘忧走在最后,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顿住,闪身到了门后。 那些巫仆并没有发现少了一个人。 忘忧悄声走到圣女的身边,低声唤道:“圣女……” 少女睁开了眼眸,看到忘忧的衣着,认出他的身份,颇为惊讶:“你怎么还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圣女,我是巫离,本该是您的大巫。”时间紧急,忘忧没有拐弯抹角,径直道。 然后脱了自己的鞋,将脚底板的火莲展示给圣女看。 圣女看着那火莲,满脸惊讶。 “巫离?”她皱着眉,显然对这名字很陌生。 “师父带着我去拜见过您,但是您那时很小,肯定不记得我了。若是无后来的变故,我就是您的大巫。圣女,那场动乱其实另有隐情,是巫桀杀死了原来的大巫和上任圣女,蒙蔽了您。”忘忧道。 圣女愣在那里,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圣女,请您相信我,我是您的巫侍,绝不会欺骗您。”忘忧说完,直直地看向圣女,眼中带着虔诚和期待,希望她能信任自己。 片刻后,圣女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大巫骗我?这怎么可能?”少女有些难以置信,瞪着忘忧,“大巫不会骗我的!你胡说八道!” 忘忧的心沉了下去,圣女不信他,最后一点希望消失了。 其实,在见到圣女的那一刻,他就大概预见到结果了。 大巫和圣女有着莫名的默契和感应,很多年前,忘忧第一次见到圣女的时候,便想要臣服、守护…… 但是再见,那种感应没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 巫桀来了?! 第六百九十九章 忘忧被抓 忘忧此番来便是孤注一掷,既然来了,无论成败,就没打算走。 他想赌圣女相信他,可惜赌错了,最后一丝希望消散。 他无力挽救巫族,挽救月家,没法替师父和爹娘报仇,是他没用…… 转瞬间,一个身着黑袍、戴着面具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正是巫桀。 巫桀看向忘忧。 只见那高大的少年笔直地站着,脸色寻常,面对着自己竟是毫无畏惧。 “巫末白的弟子?”巫桀冷沉的声音响起。 “是。”忘忧道。 果然是巫末白的弟子,这孩子已经长大了,确实不凡,有胆识,有血性,比巫苦强多了,可惜了。 其实,巫桀昨日就收到巫苦的信,说巫离还活着,很可能来了月城。 巫桀得到消息后,并未大肆派人去追捕,他猜到巫离肯定会来寻圣女,他只需守株待兔,果然不出他所料…… 巫桀的目光落在圣女身上:“圣女,您该回神殿休息了。” “好。”圣女道,似乎并未注意到巫桀和忘忧之间的剑拔弩张,一脸天真无邪,“大巫,你答应了我的事,一定要记得哦。” 巫桀点了点头:“记得。” 圣女高兴起来,终于可以出去玩了,她今天的苦没白受。 “来人。”巫桀道,“送圣女回神殿。” 巫桀话音落,两个巫侍就走了进来,走到圣女的身边,扶着她往外走去。 忘忧的目光落在圣女的身上,直到再也看不见。 圣女从未回头看他一眼,对他将经历什么毫不关心。 他本能要守护的圣女,终究与他渐行渐远,认了贼人为亲。 难道这便是巫族的命运吗? 殿门关上,其中只有忘忧、巫桀二人。 忘忧看向巫桀:“师叔,当初我师父待你不错,你为何这么狠,这权势就这么有吸引力吗?” 巫桀轻笑一声,权势当然有吸引力。 “我的母亲是外乡人,在我出生后,她就选择自尽,才保全了我。但是,那些歧视的目光依旧在,他们排斥我,嘲笑我,我就像阴暗里的小虫子,随时可能被人踩死。后来,我被选中为巫侍,瑶家人待我态度顿时不一样了。那时,我就想,我不只要做巫侍,还要做大巫!我要让看不起我的人对我刮目相看!我踌躇满志地来到神殿,却发现……” 他想起他第一次进神殿的时候,充满了好奇与期待,他也在神殿第一次见到了巫末白,那身着白袍的俊美少年,被一群人簇拥着,面含微笑,仿佛会发光一般。 与闪耀的巫末白相比,他显得格外黯然无光。 “所有人都喜欢巫末白,而我每次只能站在角落里,没人注意到我。圣女很喜欢巫末白,与他说笑,却从不看我一眼。那时,我就明白了,大巫的位置肯定是巫末白的。我太可笑了,竟然觉得自己有机会做大巫。” “巫末白是待我不错,其他人都排斥我,只有他会跟我说话,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他会帮我。但是,那只是一种施舍。他并非真心关心我,而是为了彰显他的宽仁大度!” “果然,圣女选中了巫末白做大巫,我被送回了瑶家,变回了瑶桀。回到瑶家后,我的日子更加难过,他们肆无忌惮地嘲笑我,欺负我……” 他嫉妒巫末白,巫末白为何那般闪耀,若是没有他,大巫之位说不定就是他的了! 他恨圣女,为什么眼中只有巫末白,看不见其他人? 既然不给他,那他只能去抢了! 于是他设计了十年前的那场动乱。 他依靠自己,当上了大巫! “我做了大巫后,果然不一样了,瑶家人不敢欺负我,他们尊重我、恳求我,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全部要匍匐在我的脚边,他们的死活,只不过我一念之间、一句话的事!哈哈哈哈!” 巫桀狂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洋洋自得。 忘忧冷冷地看着他:“我师父从来都是宽厚仁德、光明磊落的人,是你心中脏污,才将他想得那般不堪!他对你好,绝不是彰显仁德,他不需要!” “巫桀,你高高在上,觉得自己掌控一切,享受权势的同时,你也害怕,害怕神的惩罚。所以压榨巫族百姓,征税征人,修神殿!巫桀,你以为你多修神殿,神就会被你讨好,原谅你的反叛吗?” “不会的!神会惩罚你的!” 巫桀狂笑声戛然而止,猛地看向忘忧,他发现,巫离和他师父巫末白一样地令人讨厌啊! 他想起十年前,他最后一次见巫末白,明明都穷途末路了,巫末白依旧很文雅地坐在那里,很平静地看向他。 “你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 “我占卜过了,巫族大劫将至,我也将命殒今日。”巫末白语气冷静道,“师弟,原来是你,果然是你。” “师兄,你这占卜的结果,对我是一种肯定呢。”巫桀道。 巫末白的眼神飘远:“十年后,变数生,劫将破。” 复而又看向巫桀,“师弟,你反叛神,终将受到神的惩罚。” 巫桀从回忆里回神,巫末白和巫离的这句话,真是如出一辙! 巫桀看向忘忧。 巫末白说的变数便是巫离吧! 巫末白真觉得就凭他这弟子能改变巫族的命数? 那自己就要当着巫族百姓的面,处死巫离,处死这个变数! 他希望天上的巫末白睁大眼睛看着。 巫离死了,看谁还能破劫! “来人!罪人巫末白的弟子巫离意图刺杀圣女,抓住他!”巫桀道。 巫桀一声令下,便有一群人涌入其中,抓住了忘忧。 “带上祭坛!”巫桀命令道。 祭祀还未结束,还有个环节便是以活牲祭祀,因此百姓们并没有离去,祭坛下依旧乌泱泱的一群人。 棠鲤等人也仍站在原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紧张。这短短的一刻钟,比几日还漫长。 他们心中都祈祷着,忘忧能说服圣女,与圣女一起站在祭坛上,揭穿巫桀的真面目! 当看到忘忧被押出来的时候,月老太君脸色一白,完了! 阿离被抓了,月家彻底完了! 她两眼一翻白,直接晕了过去。 第七百章 破劫之人 “娘亲……”三宝低声叫道,声音里带上了担忧与恐惧。 棠鲤握着三宝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最坏的结果发生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是谁啊?”百姓们低声议论着。 “此人乃是罪人巫末白的弟子巫离,意图刺杀圣女。”巫桀道。 “原来是罪人之徒,那也是罪人!居然刺杀圣女,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百姓们的呼声越来越高。 三宝的脸色惨白,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忘忧是好人,为什么要处死他?! 罪人明明是巫桀才对,该死的是巫桀啊! “将罪人与活牲一起祭祀,神会保佑吾族,风调雨顺。”巫桀道。 棠鲤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巫族的活牲祭祀其实挺残忍的,她刚刚就见识到了,便是将牲畜的脖子吊起来,然后在脖子上划一个口子,待血慢慢流尽! 忘忧也要被这样残忍对待吗? “娘亲,怎么办?”三宝颤抖着声音道。 棠鲤的脑袋急速转动着,并没有说话。 祭坛上,有人用绳子将忘忧的脖子套住…… 忘忧的脸色平静,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三宝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在将死之时,他才发现自己心中最遗憾的,居然不是没有替师父和父母报仇,也不是没能挽救巫族百姓,而是,他没办法再继续保护三宝了。 主人,对不起。 忘忧不能再继续护卫您了。 忘忧闭上眼睛,等着冰凉的刀刃割开他的喉咙…… 然而,刀刃并没有落下。 他突然感应到什么,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两道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忘忧的脸色猛地变了。 “主人、夫人,你们……” 他本来觉得,以夫人这么聪慧的人,早该看出大势已去,此时最理智的决定,应该是带着主人和杜先生走才对! 他们怎么…… 忘忧各种情绪翻滚着,暖心被生气代替,气他们为什么要为自己冒险?! “夫人,主人,你们快走啊!”忘忧大声叫道 三宝转身,手中的剑割断忘忧身上的绳索,微微一笑。 “来不及了,我们已经是一伙的了,走吧!” 三宝扶着忘忧,转身欲走。 然而,巫侍和巫仆们已将棠鲤、三宝、忘忧三人团团围住,根本无路可逃! 忘忧不由得看向棠鲤,见她神色镇定,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显然,夫人不可能这么冲动,肯定有后招! 很快,就见杜夜挟持了巫桀! 杜夜手中的匕首抵着巫桀的脖子,面色冷酷。 棠鲤松了一口气。 擒贼先擒王,这一招虽然用了许多次,但是屡试不爽。 “让开,否则我就杀了他。”杜夜冷冰冰道。 巫侍和巫仆们见状,没有发起攻击,也没有让开,而是迟疑地站在那里。 “天啊,他居然敢挟持大巫,这是对神的大不敬啊!” “他们怎么敢?那可是大巫啊!” “他们和罪人是一伙的,也是吾族的罪人!” “罪人,快放开大巫!” “神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下面的百姓义愤填膺道,恨不得冲上来手撕了杜夜等人! “巫桀,让他们让开。”杜夜又说了一句,声音更加冷酷,带着杀意,“否则,就一起死!” 巫桀戴着面具,看不见神情,他的语气淡淡道:“你们确实有胆量,然而别忘了,这是在祭坛上,我的地盘。” 他的话音落,杜夜突然觉得身体一僵,灵魂像是要被抽出身体一般,短短的一瞬,手中的匕首落在地上。 刚那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很邪门,这巫族确实有诡异的地方。 杜夜虽然只有失神的一瞬,但是就是这一瞬,巫桀迅速从杜夜手中脱离出来,后退两步,被巫仆们护住。 棠鲤、三宝、忘忧、杜夜被一群巫侍和巫仆围在中间! 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倚仗。 “娘,怎么办?”三宝皱着眉道。 棠鲤锐利的眼神扫过四周围着的人,咬牙道:“没办法,只能打了!” 棠鲤说着,便拿出手中藏着的弓弩,朝着靠近的人射出! 杜夜、三宝、忘忧同时出手,与那些巫侍、巫仆们缠斗在一起。 棠鲤手中的弓弩一箭箭射出,三宝的剑朝着就近的人刺去,杜夜的身影诡谲,忘忧则采用蛮力硬攻! 四人的身影穿梭于巫侍和巫仆之间,不停有人倒下。 然而,那些巫侍和巫仆太多了,像是怎么也打不完一般。 棠鲤四人再厉害,也总有力竭的时候,渐渐的,他们处于弱势。 然而,无论如何,杜夜和忘忧依旧将棠鲤与三宝紧紧地护着。 忘忧的身上多了许多伤口,血从他嘴角落下来,杜夜的胳膊和腿上都挨了一刀,血汩汩地流着。 两个人都已经撑到了极限。 打不完的巫侍和巫仆,下面还有愤怒的百姓,随时要冲上来把他们撕碎。 情势对他们很不妙。 插翅难飞。 巫桀在战场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勾出一个冷酷的弧度。 巫末白,你口中的变数就要死了。 看谁能破劫?! 棠鲤咬牙硬撑,难道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吗? 昨晚,她并未梦到不好的事,按道理该没有性命之忧才对啊。 难道预兆梦失效了?! 天道这是过河拆桥,不管她的死活了?! 棠鲤目光一瞥,便看到三宝手中的剑被打落,一根木杖朝着三宝的脑袋砸去。 三宝有危险! 棠鲤的脑子有瞬间的空白,心中狂跳,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用身体三宝的面前。 那根木杖狠狠地砸在棠鲤的背上! “娘!” 三宝大叫一声,眼睛都红了,眼看无数木杖即将落下来…… “不准伤害我娘亲!”三宝大吼道。 她手中空荡荡的,没了武器,情急之下,看着那横放着的金属杖,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伸手去拿。 三宝举起那根金属杖,猛挥过去,将那些木杖全部砸落在地上。 而那些要攻上来的巫侍和巫仆,看到手持神杖的少女,全部愣住了。 这神杖明明只有圣女能拿得起来,这少女为何能拿起来,还这般轻松?! 巫桀看着那少女,脸色也猛地变了。 怎么可能?! 难道她才是巫末白说的那个变数?! 第七百零一章 三宝是圣女 少女面容精致,生得极为好看,明艳中带着几分娇憨,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浑身似裹着一层清辉,手持神杖,如尊贵神圣的神女一般。 棠鲤背上一阵一阵的疼,她咬牙站着,看着挡在她面前的少女,再看向寂静的众人,脑子迅速转动着。 都说圣女、神杖、圣池力量同源,只有圣女能拿得起神杖,难道说三宝是圣女? 三宝力气大,今年十一岁,很小的时候流落到李家村,两岁多的时候被卫擎收养,与本该为圣女大巫的忘忧之间有莫名的缘分和默契…… 这一桩桩,都佐证了三宝是圣女的可能,所以之前那个圣女是假的? 无论如何,都先得将圣女身份认下来,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她才是真圣女,刚刚负责祭祀的那个圣女是假的!巫桀骗了你们!”棠鲤大声道。 三宝听到娘亲的话,也迅速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话道:“本圣女在此,还不快放下武器!” 巫侍和巫仆们惊疑不定地看着三宝。 她真是圣女? 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刀剑和木杖,放弃攻击。 棠鲤等人终于得以瞬间喘息。 棠鲤走到杜夜的身边,替他包扎着伤口。 忘忧则傻愣愣地看着三宝,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主人才是真的圣女?! 这件事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想着要将自己分成两半,一个侍奉圣女,一个保护主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居然是一个人! 然后,是无尽的喜悦。 那记忆中襁褓中的婴儿,长大了,成了主人。 他的主人,英明果决,坚强勇敢,与他想象中的圣女一模一样。 他就说嘛,他的圣女怎么可能不相信自己?! 巫桀面具下的脸色已经灰败一片。 作为策划了这件事的人,他自然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知道自己的圣女是假的,这才是真圣女。 他本来以为这件事会一直埋藏下去,没有人会发现这个秘密。 他怎么也没想到,真圣女会再次回来,将这个深藏的秘密揭穿! 他不甘心! “不可能!你才是假圣女!肯定是你这外乡人修炼了秘术,才能拿起神杖!”巫桀大声道,转向巫侍和巫仆,用自己的权威命令道,“她想借此蒙骗吾族人,大家不要被她骗了!杀了她!” “都说圣女和神杖的力量同源,这异乡人修炼的秘术能修炼出神力?巫桀,你这胡说八道也该有个底线吧。”棠鲤顿了顿,继续道,“既然你说这位圣女是假的,你那圣女是真的,不如你把你的那圣女叫来,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巫桀站在那里没说话。 三宝手持神杖,指向其中两个巫仆:“去神殿,把那圣女带过来。” 那俩巫仆看了一眼巫桀,再看了一眼拿着神杖的三宝,最终决定听三宝的话,转身去带人了。 三宝很担心娘亲,但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圣女形象,她手持神杖,笔直地站着。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不确定的,她真的是圣女吗?等下验证,会不会露馅啊? 不过,既然是娘亲提出的验证,想来是有把握的。 过了一会儿,那圣女才被带过来。 那圣女脸色惨白,满脸疲惫,走上祭坛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祭祀不是结束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没人回答她,她不由得看向巫桀:“大巫,这是怎么回事啊?” 巫桀没有说话。 “过来。”三宝对她道。 那圣女茫然地朝着三宝走去。 她面色惨白,又瘦弱,气势完全被下巴扬起、女王气势的三宝压了下去。 三宝将手中的神杖扔了过去:“拿着。” 那圣女下意识地去接。 祭祀的时候,她已经到极限,此时已经力竭,哪里拿得起那神杖? 她完全拿不起,被神杖压趴在地上。 圣女不可能拿不起神杖的! 那将她压趴的神杖,被三宝轻松地从地上拿起。 这一下,很清楚,谁才是真圣女! 巫桀仰头看向天空,眼中满是绝望。 他还是败了,败得很彻底。 巫末白,你赢了! 他心中很不甘,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所有人都朝着三宝跪下。 充满虔诚和信仰。 因此没人注意到三宝的表情。 三宝:(⊙_⊙) 她居然真的是圣女吗? 三宝眼珠一转,清了清喉咙,然后道:“十年前,瑶桀背叛了神,杀死了圣女和大巫巫末白,害得本圣女和本圣女的巫侍巫离流落在外,月氏和巫末白不是吾族的罪人,瑶桀才是!” 就是这瑶桀害得她娘和她师父,还有忘忧受了伤,她记仇呢! “瑶桀,罪人!” “瑶桀,罪人!” 百姓们声音愤怒,恨不得冲上来撕了瑶桀。 “大巫……”那从地上爬起来假圣女有些茫然地看向瑶桀,完全懵了。 “把瑶桀和假圣女关起来,稍后处置,送本圣女回神殿。”三宝下令道。 娘、师父和忘忧都受着伤,得赶紧找个地方休息。 于是,三宝等一众人便被送回了神殿。 巫侍和巫仆在的时候,三宝还是端着的,宛若神圣而高高在上的神女。 待巫侍和巫仆退下后,三宝气质完全变了,蹬蹬蹬地跑了棠鲤的身边。 “娘亲,您的伤怎么样了?背疼吗?”三宝带着稚气的小脸上满是担忧。 棠鲤挨那一下,着实疼,但是能忍受,现在也好了许多。 “不疼了。”棠鲤道。 “娘亲,这有伤药,我给您上药。”三宝很坚持。 棠鲤只能退去身上的衣服,三宝看着,嘶了一声。 那白皙的背上,一大片乌青,格外怵目惊心。 三宝小心翼翼地替她涂着药,嘴里总念叨着:“娘亲,疼吗?我轻一点。” 棠鲤觉得这药不错,上完药后,身上的疼确实缓解了一些。 三宝又跑去隔壁房间看了杜夜和忘忧。 杜夜身上的伤口止住了血,但是身上的血腥味很浓。 三宝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这有什么?我以前受的伤比这重多了。”看着小丫头的脸皱成那样,杜夜心里不舒服,宽慰她道。 杜夜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剑从这里刺进去,你师父命大。” 结果,三宝的脸皱得更厉害了。 “师父,我会努力变厉害,以后不让您受伤了。”三宝认真道。 杜夜心中一阵酸胀,看着小丫头认真的脸,竟有些无言。 再看忘忧,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三宝。 “主人是圣女。” 忘忧念叨了好几声,傻乐起来,像个傻子似的。 三宝也被他逗笑了。 “忘忧,你要是变傻子,我就不要你了。” 忘忧立即收敛了脸上的傻笑:“忘忧没傻。” 见师父和忘忧身上的伤没有大碍,三宝的心才彻底放下去,回到了棠鲤的身边。 三宝其实还有些懵,歪着头看着棠鲤。 “娘亲,您说我怎么就变成圣女了呢?” 第七百零二章 圣女英明 三宝真想不通,她本来就顺着娘的话演戏呢,怎么就真成了圣女呢? 棠鲤趴在绵软的床榻上,看着下巴撑在床沿上、歪着小脑袋的小丫头,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我们三宝本来就是圣女啊。” 三宝的嘴巴呈“o”形,有些懵,反应不过来。 棠鲤继续道:“我们阿凝本来就是圣女,在很小的时候,巫族动乱,阿凝在巫仆和巫侍们的护送下,逃离瑶桀的追杀。一直逃,一直逃,离开了月城,离开了巫族,流落到李家村,被人收养。后来,那家人有了亲生孩子,便待我们阿凝不好,阿凝就跑去卫家,然后被你爹收养了。” 这就是三宝身世的真相。 棠鲤的接受度良好。 毕竟她身边都是大佬,三宝是巫族圣女,也没什么震惊的了。 而且她家三宝本就与众不同,很聪慧,很厉害,拥有再厉害的身份和来历也在情理之中。 三宝点了点头:“原来我真的是圣女啊。” 巫族的圣女,身份尊贵,是巫族人的信仰,但是责任也很大,承载着几十万巫族人的幸福。 “圣女,月家家主和瑶家家主求见。”外面,巫仆的声音响起。 三宝刚想着责任重大,这事儿就来了。 “娘亲,我总觉得有些害怕。”三宝小脸皱着,忐忑不安道。 “你这害怕,是来源于对未知的恐惧,别怕,娘在。”棠鲤摸了摸三宝的脑袋道。 三宝稍微安心了一些:“娘亲,那我去了。” 棠鲤点了点头,看着三宝起身,离开房间。 其实,她相信三宝可以的,这丫头虽然只有十一岁,但是却聪慧异常,洞察人心,肯定能做好圣女。 她忧心的是,三宝是圣女,是不是没法和她回大周了? 一想到要和这丫头分离,她心里就空空落落的,很难受。 她又不能抛下一切,留在巫族。她相公、孩子们还等着她回去呢。 三宝来到大殿,坐在中间的圣座上,她面无表情,身上便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 很快,月家家主和瑶家家主就进来了。 月家家主是月老太君,三宝认识,瑶家家主是一个中年男人,面相看起来憨厚。 但是,三宝知道,人不可貌相,瑶家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月老太君看了三宝一眼,便迅速跪了下去,姿态虔诚,眼中盛满激动。 阿离被抓的时候,她在绝望和惊骇中晕了过去,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她月家彻底完了。 结果没想到醒来后,就被告知真圣女出现,为月氏一族正名,瑶桀和假圣女被关入大牢。 这巨大的惊喜,让月老太君差点再次晕过去。 这简直是绝处逢生,她月氏蒙受十年的罪名终于洗脱了,巫末白的污名终于洗去! 月老太君醒来后,便急急求见圣女,刚好在门口遇上瑶家家主瑶盛。 瑶盛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对月老太君恭恭敬敬的,月老太君不得不感慨,这瑶家人真是能屈能伸,适应的很快。 三宝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道:“都起来吧。” 月老太君和瑶盛站了起来。 “月家家主年事已高,站着疲累,坐下吧。”三宝道。 月老太君感激道:“多谢圣女体谅。” 她不是第一次见圣女,之前圣女跟着她娘的身边,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如今,腰身笔直地坐在圣座上,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是能洞穿人心,气势完全不一样,她宛若看到上一任圣女了。 这才是圣女该有的模样与气势,是那假圣女怎么装都装不出来的。 三宝让月老太君坐下,却没让瑶盛坐下,摆明在敲打瑶家。 三宝的思维其实很简单,瑶家的瑶朱、瑶苦、瑶桀,都害她和她娘、师父、忘忧吃了苦,她记仇着呢,怎么可能对瑶家人和颜悦色? 瑶盛冷汗涔涔,他怎么也没想到瑶桀这么大胆,居然敢杀巫末白和圣女,这下真是害死他们瑶家了! 瑶盛再次跪下去:“瑶家家门不幸,出了瑶家这样的恶徒,瑶家虽然不知道瑶桀所作所为,但是难辞其咎,请圣女责罚!” 三宝没说话,大殿很寂静。 这寂静让瑶盛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圣女要是真发怒,把他们瑶家人全判定为罪人,那他们瑶家彻底完了。 “你先出去,我要和月老太君说话。”三宝道。 瑶盛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地退出了大殿。 “月老太君,你觉得瑶家该怎么处理?”三宝撑着下巴,看向下方坐着的月老太君。 “圣女,瑶桀乃是罪魁祸首,当处以火刑。”月老太君道。 三宝点了点头,巫末白、前任圣女,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全部死于瑶桀之手,瑶桀死不足惜。 “瑶家其他人,论他们所做恶事进行处罚,”月老太君道,“这件事,交给瑶家家主去做。” 三宝点了点头。 这对瑶盛也是一种考验,若是包庇,那就连瑶盛一起处置了,不敢包庇,刚好省了一件烦心事。 她觉得月老太君挺好的,月家和瑶家这般深仇大恨,月老太君即使说把瑶家整个家族定为罪族都情有可原。 毕竟这十年,月氏就是被瑶桀定为罪族,在百姓的痛恨与指责中度过的,如今想让瑶家尝尝这滋味,也不过分。 瑶桀所为,无论瑶家其他人知不知道,瑶家都有受益! 好处就享了,坏处就能撇开,哪有这样的道理?! 但是月老太君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给了一个最有利于巫族的办法。 瑶家这样的大家族,贸然动起来,伤筋动骨,会引起巫族动荡。 这就是月家和瑶家的区别,月家以巫族为重,瑶家则只有自己的利益。 “当年瑶桀谋害圣女和巫末白之事,还得查一查,瑶家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若是参与了,即使伤筋动骨,也决不轻饶!”三宝冷声道。 “圣女英明!”月老太君道,声音有些激动。 圣女很聪慧,也很有决断力,他们巫族拨云见日,指日可待啊。 月老太君继续道:“圣女,那些巫侍都是瑶桀的弟子,需尽数遣散出神殿。巫离是您的大巫,需尽快举行典礼。吾族有了大巫,便有了掌事者。” 第七百零三章 阿花和阿木的归宿 三宝点了点头。 巫族,圣女和大巫其实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共同治理、庇佑着巫族。 很多时候,圣女是一吉祥物,大巫是实际掌权者。 但是这吉祥物,又并非像一般的吉祥物那般,只能摆着看,而是整个巫族的信仰,圣女的权威在大巫之上,可册封、罢免大巫。 不过,圣女和大巫有莫名的契联,向来一体,反目者甚少。 “那就定明日吧。”三宝道。 “圣女,这日子需吉日,巫离跟着巫末白学习数年,知晓如何卜算吉日。”月老太君道。 三宝点了点头:“我会告知他,待确定了时间再通知你。” 月老太君似乎还有事,想了想,问道:“巫离的伤……” “不重。”三宝道。 月老太君松了一口气:“那我先行退下,圣女您好好休息。” …… 月老太君退了出去,瑶盛低头站在在门口,月老太君一出来,瑶盛便看向她。 月老太君将圣女的决断告诉他,瑶盛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请瑶家家主务必要肃清瑶氏。” “我一定会给圣女一个满意交代。”瑶盛连忙道,看向月老太君,“多谢月老太君了。” “我并非为了你瑶家,而是为了巫族。”月老太君冷冷道,若是只站在自己的立场,她恨不得巫族再无瑶氏。 月老太君拄着拐杖,瑶盛便陪着她一起,慢慢地走着。 “瑶家主,那两个孩子……”月老太君突然道。 “瑶申的那两个孩子?” 瑶盛很快明白她说的是谁,瑶申是他的亲弟,那两个孩子是与月氏的血脉,他本来视为耻辱,如今月氏和瑶氏地位对调,那两个孩子也顿时从耻辱变成倚仗。 “月老太君不是一直想将那俩孩子接回月氏吗?我待会儿就派人将他们送回月家,那瑶申……”瑶盛道,借此给月家一个人情,月家若是要瑶申,他也愿意送去,任由月家处置。 “瑶申是你瑶家人,与我月氏无干。”月老太君的语气冷了下去。 短短的时间里,月城局面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月家洗脱污名,那笼罩着的阴云终于消散,唯一的遗憾是逝者已去,再也回不来了。 而那曾风头无二的瑶家则从高处跌落,笼罩在阴云下,瑶家上下都是战战兢兢的。 “瑶桀怎么回事,居然敢对圣女和巫末白下手,瑶家被他害惨了!” “神要是真怪罪下来,那瑶家上下都要给他陪葬!” “瑶桀这人心思深,性子阴沉,我就知道瑶家早晚要受他连累!” 一众瑶家族老聚集在那里,议论纷纷道。 可谓墙倒众人推,当初瑶桀掌权,瑶家众人对他顶礼膜拜,不敢有丝毫忤逆,如今瑶桀获罪,瑶家人纷纷对他咬牙切齿,恨不得与他没有丝毫关联。 “家主回来了!”有人道。 众人纷纷迎了上去。 “家主,圣女怎么说?可有怪罪?” 瑶盛将圣女的命令说了一遍,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而之前与瑶桀走得近的,都有些惴惴不安。 瑶盛让族老们回去,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瑶盛便坐在椅子上,面露疲惫。 “去把关在禁地的那两个孩子带出来。”瑶盛道。 “是。” 仆从领命而去,却又被瑶盛叫住。 “不用带到我的面前,直接带去月家。”瑶盛道。 …… 瑶家禁地。 阿花和阿木被关在这黑屋之中,想过许多法子想逃出去,最终都失败了。 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屋子里,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完全与世隔绝。 就这样日复一日。 兄妹俩都被熬得有些绝望。 难道他们这辈子都要被关在这里? 再也见不到他们的父母了吗? 突然,外面传来开门声,兄妹俩立即站起,来到门口。 “跟我走。” 能离开小黑屋,兄妹俩还是有一瞬欣喜,但是不知道被带往何处,欣喜很快化为对未知的恐惧。 兄妹俩被带出禁地,离开瑶家,坐上一辆马车。 一路上,他们听到外面的议论声。 从那些议论声中,他们知道巫族发生了一件大事。 瑶桀谋害巫末白和前任圣女,欺瞒巫族子民,真圣女归来,揭穿了瑶桀的真面目! 瑶月两家处境对调! 阿花听着那些人描述圣女手执神杖、揭穿瑶桀的情景,心生向往,若是有机会,真想看看那位圣女是何模样。 那可是圣女啊。 对他们而言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存在。 可惜他们现在是牢中囚鸟,活着都成问题。 “哥,你说我们会被带去哪里?”阿花忐忑不安地问道。 阿木摇了摇头,但是默默地揽着妹妹的肩,无声地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哥哥一直在。 “会不会被送去月家?”阿花继续问道。 阿木点了点头,觉得有可能。 他们并不觉得被送去月家是件好事,瑶月两家积怨很深,瑶家待他们态度如此,月家待他们会好吗? 待马车停在月家前,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他们被领进月家,见到一个面容严肃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正是月老太君。 月老太君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最终停在阿花的脸上。 少女柳眉杏眸,眉眼温和,分外熟悉。 老太太的目光很有压迫性,阿花虽然有些害怕,但依旧抬着头,直视着她。 月老太君的眸光柔和了一些,不仅长得像,这种柔中带刚的性子也像。 “你们是柔儿的孩子。”月老太君道。 他们的母亲,确实被村里人唤为‘阿柔’。 “您是?”阿花问道。 “我是月家家主,柔儿是我的大女儿。”月老太君道。 阿花惊讶地瞪大眼睛:“您是外祖母!那我娘……我娘还活着吗?” 她有些期待地看着月老太君,希望月老太君给出好的答案,又害怕说她娘不在了,将她之前萌生的希望生生掐灭。 月老太君点了点头。 狂喜将阿花淹没。 “哥,娘还活着!你听到了吗?娘还活着!”阿花惊喜道。 阿木的表情凶煞,眼神中却涌动着激动,连连点头。 兄妹俩依偎在一起,胸腔中弥漫着难言的喜悦。 “外祖母,您能让我们去见我们娘吗?”阿花满怀期待道。 “可以,”月老太君顿了顿,“但是,你的答应我一个要求。” “您说。”阿花连忙道。 “继承月家家主的位置。”月老太君道。 阿花点头,只要能见到娘,她什么都愿意! 然而,她并没有发现月老太君的欲言又止。 第七百零四章 大巫继位 月家后院。 ‘吱呀’一声,厚重的院门打开,阿花和阿木迫不及待地进了院子,看到院子中背对着他们坐着的一抹身影。 那抹身影存在于阿花的记忆里,无数次出现在阿花的梦里,却在醒来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花的眼睛眨都不敢眨,害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便不复存在。 阿花和阿木走了过去。 “娘。”阿花轻轻唤了一声,那妇人并没有反应。 阿花和阿木走到她的面前。 阿花终于看见了她的脸,她瘦了许多,头上也有些许白发,苍老了一些,但是与记忆里的那张脸并无太大变化。 她总是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地哄着,哄她入睡。 她总给她做好吃的,把她喂得饱饱的。 她会生气地揪着爹爹的耳朵,怪他没有把他们兄妹俩带好。 这么多年,她终于再次见到她了。 阿花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娘。”阿花带着哭腔叫了一声,想要扑进她的怀里。 然而,妇人突然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神带着警惕。 “你是谁?别过来!你是不是想抢走我的孩子?谁都不能抢走我的孩子!” 妇人尖声道,抱紧了怀里的枕头。 阿花愣了一下:“娘?” 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妇人抱着枕头,转身跑进了房间里,将门紧紧地关上。 “小丫,别怕,娘不会让别人抢走你的。”房间里传来妇人坚定的声音。 阿花和阿木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喊着娘。 然而,他们喊一声,妇人的惊恐就多了一分。 “你们快走!别想抢走我的孩子!阿申很快就回来了!” 两人只能停下来。 阿花将脸贴在门上,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 “小丫,是不是想睡觉了?”妇人轻柔地哼着什么,哄着孩子入睡。 “阿申,你回来了啊,小丫刚睡下。”妇人刻意压低声音道。 “阿木这小子不知道跑去哪野了,怎么还不回来?” 阿花和阿木站在门口,泪流满面。 他们就是娘念叨着‘阿木’和‘小丫’,他们站在娘的面前,娘却已经认不出他们来了。 娘疯了。 两人在门口站着,重逢的喜悦消失殆尽,许久,才离开了院子。 院子外,月老太君拄着拐杖、被两个丫鬟扶着,站在那里,威严的神色间透出几分难受来。 她本来以为阿柔见到这俩孩子会好转一些,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阿花眼眶发红地走到月老太君面前:“外祖母,我娘这样,多久了?” “十几年了,开始不吃不喝,后面就疯疯癫癫起来。”月老太君叹了一口气道。 “那有看大夫吗?”阿花继续问道。 “心疾。”月老太君道。 “心病还需心药医。”阿花想着娘一直唤着阿爹的名字,不由得问道,“外祖母,我爹,还活着吗?” “被瑶家关着。” “能让我娘见见我爹吗?” 月老太君脸上那一点温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语气坚决:“瑶家人别想踏入我月家半步!”月老太君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对了,你要继承月家家主之位,需和瑶家断绝所有关系。” 阿花的心沉了下去。 娘疯了,爹姓瑶,瑶月两家芥蒂甚深,她梦了无数次的一家团聚,依旧难如登天。 …… 神殿。 忘忧换上了巫侍的衣服,一身黑袍,头戴冠帽,少年的五官本就生得硬挺,这一番打扮下,清贵了不少,他以前就像影子一样跟着三宝,此时气势上冷厉了许多,配上高大的身型,更显挺拔俊美。 看见三宝来,忘忧的眼睛顿时一亮,姿态恭敬:“圣女。” 三宝将忘忧浑身上下看了一遍,点了点头:“好看。” 忘忧的脸微微发红,一时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 “快去占卜吧。”三宝道。 “是。” 忘忧如今沐浴更衣完毕,便直接进了占卜的地方,进行占卜。 忘忧很快占卜出日期,三日后,便是吉日。 于是这大巫登位之日,便定在三日后。 巫侍登临大巫之位,乃是十分隆重的大事。 因此,神殿的巫仆们全部为了此事忙碌起来,几乎忙成一团。 这三天,三宝也很忙,很多事务等着她处理。 都是瑶桀留下来的一些麻烦事。 三宝作为圣女,下达了许多命令,劳民伤财的神庙停止修建,不再强制子民交税…… 瑶盛也将瑶家处理的情况汇报给了他。 这一次肃清瑶家,瑶盛是花了大功夫,几乎揪出半数的瑶家人。 有的逐出瑶家,沦为罪人,有的关入禁地,有的棍杖处置。 瑶盛说完后,就看向圣女,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此结果,她是否满意。 三宝没有说话,露出沉思的表情。 “圣女,我会再调查一遍,绝不会放过一个和瑶桀有勾结的瑶家人!保证瑶家上下干干净净的!”瑶盛连忙道。 三宝颔首:“嗯。” 得到圣女的回应,瑶盛松了一口气。 瑶盛一走,三宝也离开了议事的地方,快步进了一间房间。 一进去,她那端着高贵优雅顿时消失了,肩膀耷拉下来,可怜兮兮的,扑进了一个怀里。 “娘亲,好累啊。” 她记挂着娘亲的伤,不敢用力,只虚虚地抱着。 棠鲤看着她疲惫的小脸,也有些心疼。 这小丫头向来无忧无虑的,现在这么大责任压在她头上,不累才怪。 “没事,累着累着就习惯了。”棠鲤道。 三宝:“……” 三宝满脸受伤地看着她娘,她不再是娘亲最疼爱的宝宝了! 棠鲤忍不住笑出声,摸了摸她的脑袋:“待忘忧做了大巫,你把事交给他做就行。” 三宝顿时被安慰好了。 虽然她也心疼忘忧,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嘛,忘忧累死总比自己累死好。 还有三天,再坚持三天,她就可以撂挑子,做个吉祥物了! “娘,瑶朱被关入禁地,瑶苦则被斥为罪人,赶出瑶家了。” 被赶出家族的罪人,会在脸上刻字,是家族惩罚中最重的一条,一辈子都活在屈辱中,也只能在屈辱中孤独死去。 瑶盛说了一大堆人的名字,三宝就记住这两个和自己有仇的,把他们的下场告诉了娘亲,让娘亲开心开心。 棠鲤点了点头,这两人都是罪有应得,活该。 瑶家经过这十年的发展,乃是巫族第一大家,势力盘根错节,若是真直接定为罪族,难保不反弹。 如今,让瑶家自己肃清,给了瑶家一个机会。瑶家人也是巫族人,肯定是信仰神,信仰圣女的,圣女给他们一条路,他们肯定会走,所以会拼了命肃清,即使剪除羽翼,他们也愿意。 瑶家经过这件事,在巫族的地位和威信大大降低,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这种处置方式确实是最好的。 三宝的决策很好。 转眼到了三日后。 大巫继位大典,将在神殿外的高台上举行。 一大早,高台附近便已是人山人海。 大巫继位,对于巫族百姓来说可是十分隆重的大事,而且难得一见,大部分子民,一辈子只能见到一次。 阿花和阿木也在其中。 作为月家人,他们坐在高台上,紧挨着月老太君坐下。 阿花和阿木的脸上都带着激动和期待。 那可是圣女啊,对他们而言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 他们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能亲眼看到圣女,还是这么近的位置! 说不定圣女也会看他们一眼呢! 就在众人虔诚的期待着,身着白色衣裙的圣洁少女登上高台,那少女生得极为好看,白衣翩翩,身周似弥漫着淡淡的光辉,如神女下凡一般。 而她的身侧,则站在一高大的少年,一身黑袍,容貌俊逸,以守护者的姿态,紧紧地护在少女的身侧。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看着这一幕。 阿花和阿木完全愣住了。 那圣女……不就是三宝吗? 虽然气质变了,记忆中的三宝是个软萌少女,眼前的圣女端庄神圣,但是那张脸就是三宝啊,千真万确,没有错! 对那少年,他们倒没有太诧异,毕竟知道他脚底板有火莲,是大巫的继承者。 但是圣女居然是三宝!他们居然和圣女朝夕相处过! 这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第七百零五章 一念成魔 大巫即位仪式开始。 鼓乐齐鸣,圣女诵读颂词,空灵的声音响起,天地似有感应,风吹树动,发出簌簌的声音。 巫族子民们全都匍匐在地,虔诚而恭敬。 圣女诵读完毕,以圣池的水洒在即位者的身上,圣池与圣女的力量同源,都来源于神,意为赐予大巫神明的力量。经此步骤,大巫便可更顺畅地与神明沟通。 最后一步,便是授予代表大巫身份的法杖。 忘忧……此时该叫巫离了。巫离伸出双手,接过少女赐予的法杖,仰视着他的圣女,眼神虔诚而专注,仿若全世界只有她一般。 少女朝着他伸出手,那小手白皙细嫩,巫离的手搭了上去,然后站了起来。 从今往后,她是圣女,他是大巫,她是他的主人,她的神明,他将倾其一生,护她平安喜乐。 大巫即位仪式完成,鼓乐声停止,罪人瑶桀被带了上来。 他的头发披散下来,脸上的面具掉落,露出那张丑陋苍老的脸,与昔日里高高在上的尊贵大巫相比,判若两人。 瑶桀与瑶苦一般,有着超乎年龄的苍老,这是因为他们逆天而行,借用了本该不属于他们的力量,所以透支了寿命。 瑶桀被巫仆押着,捆绑在十字架上。 子民们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愤怒。 瑶桀害死昔日圣女和大巫,对上欺神、亵神,对下欺压子民,是巫族的罪人! 他的名字将刻在那刻满罪人名字的石柱上,被万民唾弃! 瑶桀被绑在十字架上,眼神中却没有丝毫恐惧。 他不后悔他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父亲的嫌弃,同龄人的欺压和嘲笑……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承受这些?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万众瞩目,而他却像臭水沟里的老鼠? 是上天不公!是神明不公! 既然上天不给,神明不给,那他只能自己去争,去抢! 这十年,就是他抢来的!那些欺负他的人匍匐在他的脚边,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畏惧他,他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杀予夺,他的话没人敢反抗……若是他不去争,连这十年都不会有! 脚下的木材被点燃,火焚烧着,瑶桀却狂笑了起来。 他不后悔! 他一点也不后悔! 现在死了,也够了。 即使死了,见到神明,他也不怕,是神明不公在先! 隔着火光,他看见巫离的脸。 “一念成圣,一念成魔,师父终究没能救得了你。”巫离道。 瑶桀的笑突然僵住,看向巫离:“你什么意思?” 巫离想起师父濒死前的一句话。 一念成圣,一念成魔,这是命数,我救不了他,救不了巫族,也救不了圣女…… 彼时,他不懂,现在他懂了。 “师父知晓你深陷苦难,让你入神殿,待你好,本想在你心中种下一抹神光,引你走上正途,但是终究,他失败了。你一念成魔,天定的命数,他更改不了。”巫离道。 火燃烧地更旺了。 瑶桀正在被火吞噬。 他的身体承受着极致的痛苦,他的灵魂却飘了出来。 他的灵魂飘回了神殿,时光倒流,他变回了那个被嫌弃被排挤的灰扑扑的少年。 他跟在一众巫侍的最后,目光忍不住好奇地四处看去,走着走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迷路了。 那身着白衣的俊朗少年从殿中走出,含笑看着他。 “你是新来的师弟吗?迷路了吗?跟我来。” 画面一转,一场神祭即将开始,他的衣服却被人恶意剪烂了,正在他慌张的时候,白衣少年走到了他的面前。 “破成这样,没法穿了,穿我的吧。” 他修炼神术,有些不得要领,有些烦躁地扯着自己的头发。 “哪里不懂?我教你。”少年温和的声音响起。 他终于领悟。 少年的声音带着夸赞:“阿桀很厉害呢。” 他抬起头,对上白衣少年含笑的脸。 少年的笑,仿佛一抹阳光,照进他的心里,驱散着他心中的晦暗,驱散着愤怒与不甘。 一念成圣。 他跟在少年的身后,一起见到了圣女。 看着圣女与少年说笑,在少年谈及他,圣女看过来的时候,他露出一抹羞涩的笑。 圣女很温柔,偶尔会与他说话,他一五一十地回答着。 他的存在感很低,但是少年总不会忘了他。 即使后来,少年成了大巫,他回到了瑶家,少年也时常会来看他。 白衣少年变成了黑衣青年,带着稚嫩的小徒弟来看他。 “阿桀,这是我徒弟阿离。”青年含笑道。 稚嫩的小童堪堪会说话,小奶音叫着他:“师叔~” 他赠与小师侄自己雕刻的木簪,小师侄很高兴,嚷着要让师父给他戴上。 回到瑶家后,那些人愈加看不起他,他却不在意,搬出了瑶家,独居于乡间。 他在自己的院中种上了果树,养上一只鸟。 黑衣青年变成了中年,偶尔会来乡间找自己。 他烹茶以待,等着他来,两人就那般坐着,有时一句话不说,一坐便是大半日。 一声鸟鸣声划破寂静,一只鸟飞向天际。 时间在那一刻停止,又似在那一刻永恒。 大火彻底将巫桀吞噬。 “阿离。”少女温柔的声音响起。 巫离回神,看向少女,露出一抹笑。 此桩事了。 师父和先圣女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也该放心了。 “阿离,我们走。”三宝道。 巫离点了点头,紧紧跟着她。 两人走下高台,走进了神殿。 圣女和大巫离去后,百姓们也陆续离去。 月老太君看着身边目瞪口呆的阿花和阿木,只当他们在小山村里待久了,没什么见识。 “待你做了月家家主,便要时常与圣女见面,走吧。” 月老太君拄着拐杖起身,阿花和阿木连忙去扶她,从神殿相对的另一侧台阶走下高台。 刚下高台,他们便被一个巫仆拦住了。 “月家主。”巫仆叫道。 “圣女有何吩咐吗?”月老太君恭敬问道。 “这二位是阿花和阿木吗?”巫仆问道。 “是。”月老太君应声。 “圣女要见这二位。”巫仆道。 月老太君面露诧异,圣女为何见阿花和阿木? 他们之前有交集吗? 第七百零六章 圣女之令 阿花和阿木被领进神殿。 兄妹俩踏入了这传说中的圣地,心中说不出的紧张,眼睛不敢乱看。 两人紧紧跟在巫仆的身后,被领着进入一个房间。 房间里有两人。 都是阿花和阿木十分熟悉的人。 圣女,也就是三宝,赤着嫩白的脚丫子,盘腿坐在棠鲤的身边,脑袋怼在棠鲤的身上,似在撒娇,那懒洋洋的娇憨模样,和刚刚高台上的神圣少女,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这才是他们熟悉的三宝。 而另一人,正是棠鲤。 棠鲤揉着三宝的脑袋,一边含笑看着他们。 “我本来还想找你们,没想到刚在大巫即位仪式的现场看到你们了。” 棠鲤笑着道,刚见到阿花和阿木安然无恙,她松了一口气。仪式结束后,便唤巫仆去将他们兄妹二人叫来。 “姐姐。”阿花叫道,漂亮的眉眼中满是疑惑,“你们怎么来了月城?还有圣女……” 阿花偷偷地看三宝,朝夕相处过一段时日的小姑娘怎么变成了圣女?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此事说来话长,这要从我们途经云风城的时候说起……” 棠鲤将在云风城的遭遇,以及为何决定来月城,并在神祭的时候揭穿巫桀的真面目,机缘巧合之下,三宝拿起神杖,成为圣女这一系列的事,简短地说了一遍。 三宝之所以变成圣女,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圣女。 阿花和阿木仍是十分震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真正的圣女回来,吾族人不用再受苦了。”阿花道,“姐姐,圣女,你们救了巫族人。” 棠鲤微微一笑,他们这一行,确实改变了巫族的命运,不然巫族还在巫桀的残暴统治下,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的百姓要丧命。 不过,正如巫末白预言的一般,一切都是命数,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你们呢?怎么和月老太君在一起?找到你们爹娘了吗?”棠鲤问道。 阿花点了点头,但是表情却不见亲人重逢的欣喜。 “我娘是月家长女月柔,我们见到娘了,但是娘受了刺激,认不出我和哥哥了,爹被关在瑶家,外祖母不肯我们见阿爹。”阿花轻轻叹了一口气,“娘不认我们,爹又见不到……” 棠鲤甚是惊讶。 三宝在月家见的那个发疯的妇人居然就是阿花和阿木的娘?! 阿花和阿木就是月家和瑶家的孩子! 所以,他们其实是私奔到阿瓦村,在那里度过一段平凡而幸福的日子,却在被发现踪迹后,被抓回了月城,无奈抛下一双年幼的儿女! 那阿旺叔告诉阿花和阿木离开月城的路,也许是知晓他们的身世,怕月家和瑶家再为难他们,给他们兄妹俩留下一条后路吧。 “我想让我娘见见我爹,说不定我娘见到我爹后就能想起一些过去的事了,但是外祖母不肯,她很厌恶我爹,厌恶瑶家人……”阿花耷拉着脑袋道。 月家和瑶家本来不和,因为瑶桀,让本该作为月家支柱的这一辈,死伤殆尽。 月老太君如何能不恨? 月家为了巫族,劝说圣女放瑶家一条生路,但是于私,她不会原谅瑶家,不想和瑶家有任何瓜葛! “阿花,我帮你。”一个尚且带着稚气的声音响起。 阿花看向说话的人:“圣女……” “我帮你说服月家主。”三宝道,“一定让你们全家团聚。” “谢谢圣女!” 阿木则更直接,当即跪下,朝着三宝磕了一个响头,三宝想拦都拦不住。 叙旧后,阿花和阿木离开了神殿。 “哥,外祖母一定会听圣女的话的吧?”阿花忍不住问道。 阿木点了点头:“嗯!” “哥,我们很快就能见到爹了。”阿花的声音难掩激动。 “嗯!” “娘见到爹,说不定恢复神智,也认得我们了!” “嗯!” “到时候我们就一家团聚了。”阿花点头。 阿木再次重重点头。 兄妹俩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兄妹俩回到月家,与此同时,月老太君收到圣女传令,让她去神庙觐见。 月老太君来不及问阿花和阿木圣女为何召见他们,便匆匆赶去神殿了。 入神殿。 圣女一身白衣,高坐在圣座之上,透着端庄与威严。 “老太君,我和阿花阿木是在阿瓦村相见的,他们兄妹俩救了我的朋友。”三宝主动相告。 月老太君这才明了,自己的两个外孙,和圣女居然还有这么一番渊源。 “能帮助圣女,是阿花阿木之幸。”月老太君由衷道。 “阿花阿木自幼相依为命,没有爹娘相护,被村里人欺负,两人过得并不好。他们俩都是很好的人,为何还过得这么苦呢?那时,我便想,若是她们爹娘还活着,若是我有能力,定要让他们一家人团聚。” 三宝面色认真地看着月老太君,“老太君,你是母亲,肯定心疼女儿。瑶月两家的仇怨,错在瑶桀,错在瑶家先祖,月老太君迁怒瑶申我能理解,但是因此,却让女儿生活在痛苦中,让两个外孙见不到父亲,这不是在折磨自己的亲人吗?” 月老太君脑海中闪过女儿痛苦哀求的脸,闪过外孙女脸上的渴望…… 她也曾心软过,但是,让瑶家人踏入月家,她对不起月家先祖,对不起死去的几个女儿! “月老太君,我希望他们一家人能团聚。”三宝继续道。 现在,既然圣女提出来了…… 月老太君终究退了一步:“圣女说的是,我会让他们相见。” 三宝顿时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想到自己是圣女,连忙收敛了一些,端庄几分。 月老太君离开后,三宝就跑去告诉棠鲤这个好消息了。 “娘亲,月老太君答应让阿花和阿木见他们爹了。”三宝开心道,“他们能一家团聚了。” 棠鲤听到后,并无太大诧异。 月瑶两家世代不和,两家强势的时候,针锋相对,虽无明文禁止,但是默认不通婚。 后来,瑶家强,月家沦为罪族,瑶家绝对不会让瑶申见月柔。 如今,月家强,瑶家又是能屈能伸的秉性,决定权便在月家手中。月老太君要强的个性,绝对不会让他们团圆。 幸好阿花和阿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三宝。 三宝是唯一一个能破局的人,因为她是圣女。 第七百零七章 阿花一家团聚 圣女代表着绝对权威,也只有她的话,月老太君会听。 所以,只要三宝出手,这件事肯定能解决。 阿花和阿木他们终于能一家人团聚了。 希望他们娘在见到他们爹后,病情能好转。 瑶家,禁地。 那关了十几年的门,打开了,明亮的光线从门里照了进去,照在坐在角落里的人身上。 那人低垂着头,佝偻着背,瘦骨嶙峋,对开门没有丝毫反应。 “出去吧。”有人道。 出去? 瑶申抬起头,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珠缓缓转动着,麻木的脸上逐渐有了一点反应。 他的脸上有许多沟壑,但是五官生得很好,依旧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候的英俊,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有几分凶煞。 瑶申不能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瑶申,你可以出去了。”那人又说了一句。 瑶申看向那人。 他可以出去了? 当初,家主给他的刑罚关入禁地,直到死。 他拼了命想逃出去,想去见阿柔,结果还是被抓了进来,门死死地关住。 无论他怎么撞门,怎么哀嚎,那门都紧紧地关着。 他想阿柔,想两个孩子,想得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着。 他有时也想要了却残生。 但是,他忍住了。 万一呢? 万一有一天能出去呢? 他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到后面不知今夕何夕,不知今年何年,心中逐渐麻木。 他没想过,有一天真能出去。 瑶申扶着墙,缓缓站起,迈着极为沉重的步伐,朝着门口走去。 外面的阳光直射在他的脸上,光线太强烈了,他下意识地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可以……离开禁地了?”太久没说话了,他的舌头有些不利索。 “是。”那人道。 “我可以离开瑶家?”瑶申又问了一句,声音变得激动。 “是。”那人点了点头。 瑶申突然朝外面跑去。 他的脚麻木了,走两步,就会摔倒,但是又很快爬起来,继续往外跑。 他跑出了瑶家,循着记忆的方向,跑去月家。 于是大街上,就能见到一个跑两步,摔倒,又爬起来跑的人。 他的神色急切,跌跌撞撞,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他。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终于跑到了月家。 瑶申抬头看向月家的大门,比记忆中败落了许多。 他以前每次来月家,都会被驱赶走。 他只能绕个圈,到后院,与阿柔隔着一堵墙,贴着墙说话。 他虽然被瑶家从禁地放出来,但是月家人会让他见阿柔吗? 十三年过去了,阿柔……她还好吗? 瑶申愣愣地看着那扇门,走了过去,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 “我……我想见阿柔。”瑶申道。 “跟我来。”那人道,转身在前面领路。 瑶申跟在他身后,有些发愣。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被驱逐走。 月家居然让他进门?! 瑶申被领着去了客厅,那里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他们。 正是阿花和阿木。 阿花和阿木的目光盯着瑶申。 瑶申也看向他们二人。 阿花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是阿爹! 记忆中扛着她骑马的阿爹,给她摘好吃的果子的阿爹,给她做小玩具的阿爹,被欺负了替她出气的阿爹。 阿爹瘦了,老了,但确实是阿爹,活生生的。 瑶申看着少女,嘴唇颤抖着:“阿花?” 小丫头太像阿柔了,以至于他见第一面,就猜出她的身份。 阿花猛地点头。 又看向阿木:“阿木?” 阿木点头。 瑶申的眼眶红了。 那两个高到他腿上的小家伙,都这么大了。 瑶申张开双手,阿花和阿木都扑进他的怀里。 三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本来以为一辈子没法再见面的至亲,时隔十几年,再次见面了。 “阿花,阿木,这些年阿爹没在身边,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我们阿花都这么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阿木很壮实,比阿爹都壮了啊。” 瑶申看了看阿花,又拍了拍阿木结实的手臂,目光舍不得从两个孩子身上移开。 “阿花,阿木,你们怎么会在月家?”瑶申问道。 阿花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了。 瑶申没想到这十几年间,居然发生这样大的事。 他被关起来的时候,大巫还是巫末白,瑶桀居然那么大胆,敢杀巫末白和圣女,还弄来一个假圣女傀儡,暴力统治巫族整整十年之久。 巫族信奉神,不像外面的世界,权力更迭很正常,杀害大巫和圣女夺权之事,在巫族千万年历史上,还是头一桩。 昔日的巫侍与圣女回归,揭穿了瑶桀的真面目,月家终于洗清了污名,不再是罪族。 “外祖母让瑶家把您放出来,让我们一家人团聚。”阿花道。 “月老太君,她怎么肯?”瑶申有些讶异。 每一次见月老太君,她对自己都是冷眼相待,从来没有好脸色。月老太君本就坚决反对,他和阿柔才私奔,加上瑶桀杀了那么多月家人,两家的仇怨比之前更深了,月老太君更不可能同意了。 “圣女之令。”阿花道。 “原来如此,”瑶申心中还是有诸多疑惑,比如圣女为何会帮他们,阿花阿木和圣女有什么渊源,但是他现在有更紧急的事,“走,快去见你们阿娘。” 阿花和阿木带着瑶申朝着月柔所住的院子走去。 瑶申的眼中满是激动和期待,脚步飞快。 “阿爹……”阿花叫道,“阿娘她……” “阿娘怎么了?”瑶申问道。 “没什么,您见到她就知道了。”阿花道,看着阿爹兴冲冲的样子,她有些说不出口娘疯了。 三人来到院子外。 “阿柔就住在这里?”瑶申想去推门,动作突然顿住。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将乱糟糟的衣服整理的整齐了一些,又将乱糟糟的头发束了一遍。 他看向阿花和阿木,有些紧张道:“如何?” 阿花点了点头:“阿爹很好看呢。” 瑶申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闻了闻衣服,总觉得有一股味道。 要是洗个澡会好一些。 但是他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阿花用钥匙将门打开,瑶申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一眼就看到树下的白色身影,那一瞬间,甚至忘了呼吸。 “阿柔。”瑶申叫道。 那树下的人,转过头,看向瑶申。 那一眼,穿越十几年的光阴。 第七百零八章 她认得他 “阿柔。”瑶申唤了一句,声音温柔到了极点。 “申郎!真的是你!”月柔开心极了,那张脸上带着些许傻气,扑进了瑶申的怀里。 瑶申搂着她,不自觉地用力,似乎想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血肉里,再也不分离。 阿花和阿木在一旁看着,眼眶也红了。 太好了,娘还认识阿爹。 “疼……”月柔娇声道,“快放开我,要是被两个孩子看到就不好了。” 瑶申这才不舍的放开她。 月柔探头往院门的方向看,语气透着无奈:“阿木这小子不知道把小丫带哪去了,还不回来。” 瑶申转头看去,两个孩子赫然就站在门口,阿柔却像完全看不到他们一般。 瑶申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住,心像是被寒冰冻住一般,冷意由内而外散发着,片刻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柔,我们的孩子就站在这里啊。” 他的手指着阿花和阿木。 月柔没好气地看了瑶申一眼。 “小丫刚学会走路呢,阿申,别开玩笑了。” 瑶申声音干涩:“阿柔,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阿瓦村啊,我们在阿瓦村。”月柔道,眉头一皱,“哎呀,小丫哭了,我赶紧去哄她。” 说着,就往房间里跑去。 瑶申跟了上去,就看到月柔抱着枕头,正在柔声哄着。 一会儿说阿木带着小丫出去了,一下又把枕头当作小丫,这般颠三倒四,即使瑶申再不想接受,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他的阿柔疯了。 “外祖母说娘不吃不喝,天天念叨着我们,后来就疯了。”阿花道。 她能理解这件事对阿爹打击有多大。 纵然这么多天过去了,她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阿柔她……都怪我,阿柔跟了我,一直在受苦。”瑶申讷讷道。 他的阿柔很坚强很勇敢,他都不敢想,阿柔到底多绝望多难受,才变成这样。 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都怪他。 多年以前,那场神祭的晚宴上,巫族子民们围着篝火起舞。 少女一身白衣,翩跹起舞,犹如精灵一般。 彼时,他作为瑶家的继承人,坐在他父亲的身侧,一眼便看到了那一抹身影。 若是晚宴结束后,他没有追上去…… 开始的时候,阿柔并不喜欢他,嫌弃他死板,嫌弃他耿直。 他便靠着自己的死板和耿直打动了阿柔,两人陷入热恋中。 若是在知道阿柔姓月后,他知难而退,主动放手,而不是拉着阿柔与他一起反抗,乃至于一起私奔…… 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 阿柔也不会疯。 都怪他。 是他把阿柔拖入这泥泞之中。 瑶申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阿爹,娘不会后悔的。”阿花道,“娘那么爱您,爱哥哥和我,不会后悔和您在一起,也不会后悔生下我们。” 瑶申猛地抹了一把眼泪。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紧扒着阿柔不放,因为他违背不了自己的本心。 其实上天已经待他不薄了,让他们一家能团聚。 他只能用余生全部去对阿柔好,来弥补阿柔受过的苦。 “阿申,你快来哄哄小丫啊,一直哭,都是你惯的,娇气。”房间里面传来一声抱怨声。 瑶申连忙挤出一抹温柔的笑:“女儿就要宠着嘛,来啦。” 瑶申走了进去,抱过了月柔怀里的枕头,低声哄了起来。 片刻后,瑶申低声道:“小丫睡着了。” 月柔露出一个笑:“睡着了就好。” 月柔的心情很好,瑶申回来,给了她安全感。 她看到站在门口的阿花和阿木,也没那么警惕了。 她看着阿花,带着几分好奇:“妹妹,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啊?” “我也觉得您眼熟。”阿花道。 “你怎么站在这里啊?” “我是来找我娘的。” “你娘呢?” “她不认识我了。” “可怜的小姑娘。这小伙怎么回事啊?”月柔看着阿木,吓了一跳,凑到阿花的耳边,“他是不是和我有仇啊,这么看我?” “这是我哥哥,他天生就这样,看着凶。他和您没仇,相反,很喜欢您呢。” 月柔松了一口气:“你这小姑娘我看着面善,下午就留下一起吃饭吧。” “好。”阿花笑着道。 月柔的精神不太正常,但是事情都会做,做起饭来很熟练。 阿花帮着她一起做饭。 “你这小姑娘干活不错呀。” “我娘教的。” “我家小丫哭了。”月柔侧耳听着什么,面上带上焦急。 “您去哄孩子吧,接下来的交给我就好了。” 月柔挣扎了一下,跑去哄孩子了。 傍晚,瑶申牵着月柔,在桌子旁坐下。 阿花和阿木也坐下。 “快吃饭,别客气。”月柔笑着道。 阿花和阿木,吃着记忆中阿娘做的熟悉的饭菜味,眼睛又红了。 “怎么了?饭菜不好吃吗?” “您烧的菜,很像我阿娘烧的菜的味道。”阿花的声音哽咽道。 “哭什么,既然像,那就多吃点。”月柔给阿花夹菜。 见那小伙子看着自己,月柔隐约从那凶巴巴的神情下,看出一丝渴望。 于是,也给那小伙子夹了一块瘦肉。 那小伙子把那块肉当什么宝似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就着那块肉,吃了一碗饭。 吃完饭后,阿花本来要收拾的,被月柔赶了出去了。 “你们是客人,快去坐,我和阿申来就行了。”月柔道。 阿花和阿木走了出去,便看到外面站着一抹熟悉的人影。 “外祖母?” 月老太君拄着拐杖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月老太君转身往外走,阿花连忙走上去,扶住了她。 “阿柔很久没这么高兴了。”她声音里带着些许安慰,很快又转变成冷冰冰的严厉语气,“要做月家家主,你得学很多事,以后早上就来找我,跟着我做事。” “是,外祖母。”阿花道。 月老太君看着默默跟在身后的阿木,这孩子太像瑶申了,她是真喜欢不起来。 “你就跟着你娘,多照看着点她。”月老太君冷冰冰道。 “是。”阿木应声。 阿花察觉到外祖母对哥哥的态度,朝着他眨巴着眼睛,安慰他。 阿木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现在这样,他已经很开心了。 找到了爹娘,一家团聚,还能一起吃饭。 他做梦梦到的情景,都实现了。 月柔的情况时好时坏的,但是基本上,都能认得出瑶申。 她情绪激动的时候,只要瑶申哄着,她很快恢复正常。 瑶申也试探着告诉她,阿花就是长大的小丫。 月柔根本不相信,只当他在开玩笑。 瑶申便陪着她,去他们以前去过的地方。 第一次月下相见的地方,常去的酒楼,私定终身的地方…… 他希望有一天,阿柔能清醒过来,万一……万一清醒不过来,他也一直陪着她。 …… 巫离继承大巫之位后,三宝将巫族的事务都交由巫离处置,自己这个圣女一下清闲下来。 三宝闲着,便和棠鲤一起,去了许多有趣的地方。 月城有一处地方叫化龙池,传闻是神明坐骑化龙的地方,后来逐渐演化为百姓祈愿的地方。 化龙池中,龙形雕塑栩栩如生,欲乘风归去。 在母女俩的对面,一对中年夫妻依偎着站着,妇人许愿完,仰着头看男人,两人相视一笑。 三宝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许愿。 一愿爹爹娘亲健康喜乐、恩爱如旧。 二愿哥哥们健康喜乐、官运亨通。 三愿弟弟妹妹健康长大、平安喜乐。 三宝许愿完,似想到什么,心中有些失落。 她想爹爹、哥哥、弟弟妹妹了。 “三宝,娘亲要回大周了。”棠鲤摸着小丫头的脑袋,虽然不忍和不舍,还是说出了口。 第七百零九章 离开巫族 娘要回去了。 三宝其实早有预感,这两天,娘时刻陪着她,母女俩几乎无时无刻不腻在一起,对她也宠溺的很,她要什么,娘亲都同意。 娘定是决定要回去,所以才尽量多陪着她,对她百依百顺。 她舍不得娘亲。 “娘亲,我也要回大周,我想哥哥们弟弟妹妹、还有爹爹了。”三宝任性道。 “跟娘回去,不管巫离了?”棠鲤笑着道。 三宝迟疑了一下。 “不管巫族百姓了?”棠鲤继续问道。 三宝刚任性提起的一口气,顿时泄了,蔫蔫的。 棠鲤搂着她的肩膀,把她抱进怀里。 她就知道,她的三宝,虽然年纪小,但却是个很聪慧很负责任的人,胸中有沟壑,心中有万民。 巫族的圣女是巫族的吉祥物,不能离开月城,需要接受子民的朝拜,是子民的信仰。 想要撂下圣女的担子,除非找到新的圣女…… 这新圣女的诞生,要看机缘,并不是说有就有的。 没人知道新圣女会何时出现。 新圣女诞生的时候,原来的圣女会有所感应,顺着神的指引,找到她,将她带回神殿,作为继位者培养。 何时能找到新圣女呢? 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也许几十年。 这真是个不定数,谁都说不清楚。 她不能离开巫族,娘和爹又在大周,难道要几十年都不能见面吗? 三宝心里闷闷的,难受极了。 棠鲤看着她,心里其实也很不舍。 她也想把自己分成两个,一个留在巫族陪三宝,一个回大周,那里有等着她的卫擎和孩子们。 “待大周那边的事解决了,我和你爹就来巫族找你。”棠鲤道,“快则一年,慢则三年。” 这一年或三年的时间,必定危机四伏,所以三宝留在巫族,其实也有好处,至少能远离漩涡的中心。 待事情尘埃落定,她和卫擎便可以隐居在巫族,陪着三宝,待到找到新圣女,再去其他地方隐居。 这是棠鲤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三宝抱着棠鲤的手臂,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至少有个期限,不是一直分离。 “这几年时间,三宝做圣女也不可懈怠,要跟着师父好好练功哦。”棠鲤道。 杜夜是三宝的师父,三宝留在巫族,杜夜必然留在巫族。 有杜夜和巫离这两个把三宝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的人在,棠鲤也安心一些。 “娘亲放心,到时候娘亲和爹来了,就看到不一样的三宝了。”三宝拍着小胸膛道。 她会练的跟师父一样厉害,让娘亲和爹爹惊艳的! 母女俩手拉手离开了化龙池,朝着神殿的方向走去。 “卖花啦,卖花啦!”卖花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卖花女捧着花,目光忍不住四处看,不小心撞到了棠鲤的身上。 棠鲤扶住了她,卖花女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 棠鲤认出了这卖花女,正是原来瑶桀挑选的假圣女。 瑶桀被判为火刑,假圣女并未参与当年之事,也不知自己是假的,并不知情,所以便被判为赶出神殿,成为平民。 棠鲤本来以为假圣女这种过惯了奢华日子的人,很难适应外面平民的生活,没想到她居然卖起花来了,倒是适应的挺快。 假圣女看着棠鲤,又看向三宝,明显认出来了三宝的身份。 她的语气带着惶恐和恭敬:“圣女……” 说着便想要跪下。 “不用跪。”三宝道。 假圣女偷偷看了一眼三宝,又收回了目光。 三宝看着她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感觉她有话想和自己说。 “说吧。”三宝道。 “您要买花吗?” 假圣女壮着胆子问道,然后满含期待地看着她。她都卖了大半天了,一枝花都没卖出去…… 三宝:“……” 三宝本来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就是问她要不要买花? 最终,三宝还是花钱买了一束花,因为她是圣女,假圣女买一送一,又给她送了一束,欢欢喜喜地走了。 有了钱她就能去买好吃的了! 假圣女心里喜滋滋的。 “娘亲,送给您。”三宝将一束花递给棠鲤。 母女俩各自拿着一束花,回到神殿。 “娘亲,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大周?”三宝问道。 “明日启程。”棠鲤道。 三宝知道娘亲是为了自己才来月城的,在事情解决后,娘亲还多花了三天时间来陪自己。 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舍不得娘亲。 “娘,今晚我和您睡。”三宝道。 “好。”棠鲤道。 晚上,母女俩躺在床上,说了大半夜的悄悄话,并没有睡。 三宝舍不得睡,要过好几年才能见到娘了。 第二天,天微微亮,三宝就起来,写了几封信。 “娘,这几封信是给爹爹、大哥、许珏哥哥、二哥,还有弟弟妹妹的,您帮我带给他们。” 三宝本来想准备礼物的,但是此去大周数千里,她怕累着娘亲了。 棠鲤将那些信收好,目光落在三宝稚嫩的小脸上,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母女俩穿好衣服。 棠鲤去见了杜夜,杜夜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披着外袍,不苟言笑的冷厉将他的容貌艳丽冲淡几分。 棠鲤和杜夜在桌子旁坐下。 棠鲤泡好茶,给杜夜倒了一杯,递到了他的面前。 “尝尝如何。”棠鲤笑着道。 杜夜尝了一口:“很香,如果是酒就更好了。” 棠鲤知道他好酒,但是……“你身上有伤口,不能喝酒。” 杜夜无奈地摇了摇头。 棠鲤和三宝,两个人都管着他,他的酒都碰不了了。 “我要回大周了。”棠鲤道。 杜夜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不出思绪。 棠鲤极为了解他,自然知道他有些不舍。 “三宝就交给你了。”棠鲤道,“虽为圣女,武学不可荒废,练功不可懈怠。” “放心。”杜夜的声音顿了顿,“三宝会想你。” “待过个一两年,大周的事解决了,我和卫擎会来巫族。”棠鲤道。 杜夜点了点头。 “以茶代酒,向你辞行。” “一路平安。” 棠鲤与杜夜辞行后,又去找了巫离。 巫离一大早就起来了,他的面前堆着一堆公务,需要处理。 他身着黑袍,退去生涩,完全一副大巫的模样了,成熟稳重。 看到棠鲤,他顿时露出一抹笑:“夫人!” 纵然他当了大巫,三宝也是他的主人,棠鲤也是他的夫人,有些事永远不会变。 棠鲤说出自己要回大周的事,他同样不舍,但是表现地很内敛。 “忘忧何时才能见夫人?” 棠鲤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巫离松了一口气。 一两年,总比一直见不到好。 太阳初升。 棠鲤背着包袱,便准备出发了。 有十四护着,棠鲤身手又不错,回到大周不成问题。 三宝还是派了四个巫仆,给棠鲤引路,带他们离开巫族。 棠鲤骑在马上,总觉得前面给她引路的巫仆有些熟悉。 那巫仆转过头,赫然是三宝的脸。 “娘,我再送您一程,将您送出巫族。”三宝道。 她偷偷的、短暂的离开神殿一段日子没关系,巫离会给她兜着! 这样,她就能再陪娘亲多一段时间了。 棠鲤的目光落到另一个巫仆身上,当那巫仆转过来,是杜夜的脸时,她已经做到内心毫无波澜了。 …… 大周,京城。 阴雨绵延数月。 夜里昏暗,不见星光。 “大人,您早点歇着吧。” 男人摇了摇头:“我再忙一会儿,你下去吧。” “是。”下人换了茶盏,便退了下去,书房中只剩男人一眼。 烛光照耀出男人高大的身型,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腰间系着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他的五官立体深邃,长相俊美,那双眼睛里却透出一抹孤寂来。 正是卫擎。 卫擎处理完手边的公务,还是没有睡意。 他起身走到窗边,整整两月有余,他媳妇儿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如何了。 这短短两月的时间,京城的局势就像这阴雨天气一样,乌云密闭。 赵景煊生死未明…… 两个月过去了,人还没找到,其实所有人都觉得赵景煊已经死了。 皇帝也露出些许哀伤来,梁妃则被打击得直接重病了。 朝廷中,蛰伏的赵殊一派立即冒头,已经有人按耐不住,向皇帝请求再立三殿下为太子了。 局势对六皇子一派很不利。 但是,卫擎却很冷静。 因为他在十日前就收到暗卫传来的书信,说已找到赵景煊,正护送赵景煊归京,算算时间,这两日就快到了吧。 若是知道赵景煊还活着,赵殊一派肯定会出手阻止赵景煊归京,为避免横生枝节,卫擎并未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甚至连梁家都不知道。 等到赵景煊突然出现在京城,肯定会给赵殊一派一个很大的‘惊喜’。 所以,卫擎看着赵殊一派如何嚣张,只觉得有些可笑。 卫擎烦恼的不是这件事。 从暗卫的信中,他知道他媳妇儿跟三宝一起去了巫族的月城,并未与赵景煊一起归来。 也不知道何时才回来。 他好想她啊。 第七百一十章 赵景煊归京 更深衾冷,孤枕难眠。 卫擎念着他媳妇,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后半夜才睡去。 睡着后,又在做梦,梦里骑着马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追着,仿佛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眼看要追到,敲门声突然响起,将他从睡梦中唤醒过来。 是下人在敲门,提醒他该起来去早朝了。 卫擎起身下床,脑袋昏昏沉沉的。 他打开门,由着下人进来,伺候他穿衣。 “大人,您都瘦了。”下人替他系着腰带,不由道。 可不得瘦? 以往,他都能吃四碗大米饭,自从他媳妇离开京城后,他见不到他媳妇,食量也逐渐减少,现在都吃一碗大米饭了。 以前听人说忧心什么事吃不下饭,他都理解不了。 他心里越愁,吃得越多! 吃多了,就没那么愁了! 直到他媳妇不在这段时间,他才明白这种感受。 是真的没胃口。 卫擎洗漱完,简单用了个早饭,便出了门。 被冷风一吹,卫擎终于清醒一些。 如今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寒风已经刺骨。 他记得媳妇儿走的时候,还是寒冷的冬日,如今已经冬去春来了,天很快就要暖和了。 媳妇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卫擎无声感叹一声,便上了门外备好的马车,往皇宫去。 卫擎走进上朝的大殿的时候,刚好和梁少傅碰上了。 梁妃共有三个哥哥,大哥梁誉,国子监祭酒,二哥梁峒,任少傅,三哥梁夺,乃是大将军,手握兵权,领兵在外。 梁誉不管事,梁家家主便是梁峒。 梁峒的脸色很不好看,带着病态的惨白,偶尔还咳嗽几声。 当初,皇帝委以赵景煊重任的时候,不少朝臣见风使舵,都觉得梁家要得势,围在梁峒的身边。 而如今,朝臣们都觉得六殿下没了,梁家彻底完蛋,都恨不得离梁少傅远远的。 “梁大人。”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梁峒看向来人,面露诧异,乌煜,陛下的心腹,储君之争中从不站队。 梁家得势的时候,乌煜并没有刻意讨好,如今梁家失势,乌煜居然和自己搭话…… “乌大人。”梁峒朝着他作揖回礼。 “天太冷了,梁大人还要多注意身体才是。”卫擎道。 “乌大人啊,我这病并非天冷,而是忧心如焚所致啊。”梁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六殿下凶多吉少,梁家最大的倚仗没了,这次还派出家中最出色的两个小辈去保护六殿下,六殿下出事,那两个小辈护卫不利,被关押在大牢。 他们梁家,这下是被釜底抽薪,再难翻身了。 除非……除非六殿下还活着。 但是这都两个多月了,派去的人都放弃寻找,这种可能完全不存在了。 “六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回来的。”卫擎道。 梁峒只当他在安慰自己,不过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梁家沦落至此,乌大人还安慰自己,这情分他记下了。 “那就借大人吉言了。” 两人并肩踏入大殿,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有些诧异。 乌大人是陛下心腹,怎么和梁峒走那么近啊? 难道陛下还偏向六殿下?! 纵然陛下偏向六殿下,但是现在六殿下人都没了,再怎么偏向也没用啊。 也可能是因为乌大人的两个孩子和六殿下是好友,所以乌大人问候几声吧。 一众朝臣,心思百转。 “梁大人,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一个不善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正是王贵妃的兄弟、赵殊的舅舅,王敏才。 “唉,这梁家小辈也真是的,没这个能力,就别揽这个活啊,护卫不利,导致六殿下出事,让陛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王敏才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阴阳怪气道。 梁峒当没听到王敏才的话。 六殿下失踪的事,绝非残匪作乱这么简单,和王家脱不了干系! 他心里气闷的很,这次被王家和三殿下狠狠摆了一道,他们梁家再难翻身了。 王敏才见昔日里能言善辩、目中无人的梁峒,这副深受打击、无言以对的模样,格外畅快。 朝臣们到齐后,皇帝也来了。 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了下去。 座上的皇帝脸色也很不好看,头上添了不少白发,显得苍老了许多。 显然,赵景煊出事对他打击很大。 议完几桩大事后,便有朝臣提出立储之事。 赵殊一派,道三殿下宽厚仁德,是太子之位的最好人选,请陛下早日定下来。 皇帝想到上一次想立老三为太子,却遇上祈安台倒塌之事,便觉得心有芥蒂。 “立储之事再议。” 皇帝留下这么一句话,便退朝了。 很快,朝堂上发生的事,就传到了赵殊的耳中。 “赵景煊都没了,真不知道陛下在等什么,还不立储。”王敏才很不满道。 赵殊倒是不急,慢悠悠地喝着茶:“老二是个药罐子,老四荒唐,老五残废,老七出生低微,老八才八岁……” 赵殊脸上笑意更深:“老六没了,只剩我,他没有别的选择。” 赵殊知道皇帝对他不满在哪,祈安台一事,便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纵然如此,他的能力,在一众兄弟里还是很突出的,皇帝别无选择。 储君之位早晚是他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他的脸上带着自信。 …… 皇宫,皇帝寝殿。 皇帝的脑袋一阵阵地胀痛,德顺奉上一粒药,皇帝吃下,才稍微好了一些。 “老二身体不好,老四荒唐,老五的腿不行,老七懦弱,老八……老八太小了。”皇帝轻叹了一口气。 他本来都属意老六做储君了,怎么就出事了呢? 纵观历史,多少是继承人不行,败光了祖宗的百年基业啊。 他不想选一个废物储君,把祖宗基业全败光了。 难道真的只有老三了吗? 如若老大还在,此时已经长成俊朗、颇具威仪的青年了吧。 看着这一个个没出息的儿子,他时常想起那孩子。 老六出事后,一个顶事的都挑不出的时候,他甚至想,当年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老六怎么就出事了呢? 皇帝站起身。 “朕去看看梁妃。” …… 梁妃卧病在床,脸色难看的厉害。 看到皇帝来,想要下床行礼,却被皇帝拦住了,让她躺下。 “身体不舒服别起来,躺着吧。”皇帝柔声道。 “谢陛下。”梁妃柔声道。 昔日里风风火火、泼辣的梁妃,此时躺在床上,没什么精神气,脸色惨白得厉害。 当初,棠鲤说要去找景煊的时候,梁妃是满怀期待的。 景煊那么崇拜棠鲤,梁妃也跟着信任棠鲤,坚信她一定能找到景煊。 她每天都眼巴巴地等着,一天又一天,从早等到晚,满怀希望逐渐转为绝望。 现在都两个多月了,就算她再骗自己,也不得不接受,景煊可能真的不在了。 她时常做梦,梦到孩子在冰冷的水里,向她求救,凄声喊着‘好冷,母妃我冷,救救我’,梁妃伸出手想去拉他,但是却怎么也抓不住。 梁妃时常从噩梦中惊醒,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现在有一股劲支撑她坚持下去,便是要查清儿子的死因,替他报仇! 二哥那边调查到一些东西,景煊的死有蹊跷,刺杀的并非残匪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是王家和赵殊下的手! 反正她什么都没了,不如硬碰硬,绝不让赵殊和王贵妃好过! “陛下,我昨晚梦到景煊了,景煊好委屈,说他是被害死的,让我给他报仇……”梁妃勉强挤出一个笑,“这梦太奇怪了,您说,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梁妃并没有直接说景煊是被害死的,而是以退为进,让皇帝自己去想。 皇帝没说话,沉思着。 “陛下,这给您。”梁妃从枕头下取出一个络子,递给皇帝,“臣妾身体不好,这络子前前后后打了许多,也不如宫人打得精致,但是都是臣妾一片心意,陛下莫嫌弃。” 皇帝看着那络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梁妃都这样了,还记挂着他,她看着泼辣,其实骨子里很温婉,对他也是真心一片。 皇帝心里生了一些愧疚。 他其实也察觉到一些是老三那边动的手,心里更不情愿让老三做储君。 立储君的事就暂且拖着吧。 皇帝在梁妃宫中待了半日的事,很快传到了王贵妃的耳中。 王贵妃咬牙切齿,恨把手里的糕点捏得稀碎,气死她了! 后宫的女人,能倚仗的便是自己的儿子。 梁妃的倚仗都没了,还能勾得陛下在那待大半日,真是个狐狸精! 不过,再会勾引人又怎样,儿子没了,怎么也蹦跶不到哪里去。 陛下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这立储之事迫在眉睫。 等殊儿登基,她做了太后,便把梁妃做成人彘! 这般想着,王贵妃的心里才稍微舒心了一些。 王贵妃不知道的是,当天夜里,一辆马车悄悄进了京城。 而马车里坐着的少年,便是朝堂上下都以为已经薨了的六殿下,赵景煊。 一抹高大的身影候在城门处,正是卫擎。 第七百一十一章 卫擎收到信 卫擎上了马车。 马车上的少年看到卫擎,眼睛便是一亮。 他这一路赶路,不曾停歇,一路上,暗卫们都是冷着一张脸,他想找个人说话,对方只会回‘是’‘嗯’‘哦’,屁都打不出一个。 赵景煊一路上都憋死了,话痨少年生生被逼成一个哑巴。 卫擎是他这十几天来见到的第一个熟悉的人,赵景煊有千言万语想和他说。 诉说这一路上的见闻,和他受的苦、委屈,想让对方安慰安慰自己。 他想要扑进卫擎的怀里,却被他抵住了胸膛。 “我媳妇有让你带什么话或东西给我吗?”卫擎问道。 赵景煊:“……” 赵景煊只能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卫擎。 他媳妇儿给他的信?! 卫擎连忙接过那信,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 借着马车里昏黄的灯光,卫擎看到熟悉的字,是他媳妇的! 他心里说不出的激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那些字,想象着媳妇写信时的模样,鼻子一酸,都快哭了。 卫擎突然看向赵景煊。 赵景煊神色一凛,终于要关心自己了吗? 卫擎道:“你能帮我拿着这颗夜明珠,让我看清楚些信上的字吗?” 说着就递给赵景煊一颗夜明珠。 赵景煊:“……” 就无语。 赵景煊拿着卫擎递过来的夜明珠,替他照着信。 卫擎拿着信,将那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都快看出花儿来了。 “我媳妇儿她……” “这就说来话长了,要从我被追杀开始,我掉入河中,顺着河流飘啊飘,飘到了巫族,被巫族的百姓所救,救我的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赵景煊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将这故事慢慢道来。 “长话短说,说重点。”卫擎道。 赵景煊:……所以他的相关都不是重点? 赵景煊在卫擎眼光的逼视下,只能挑着重点道。 忘忧其实是巫族的巫侍,巫桀杀害忘忧的师父,成为大巫,残暴统治着巫族。忘忧想去月城,揭穿巫桀的真面目。棠鲤和三宝放不下忘忧,于是跟着去了月城。 卫擎听完,心里满是担忧。 他总觉得他媳妇和三宝去那巫桀的老巢,有种以卵击石的感觉。 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希望他媳妇儿的锦鲤运,能让她和三宝逢凶化吉。 卫擎忧心忡忡,在心中默默祈祷,又看了几遍信,刚想关心关心赵景煊,便发现马车突然停下来了。 卫擎掀开马车的帘子,哦,到了。 到梁府了。 “下去吧。”卫擎道。 已到梁府,梁家肯定会全力护卫赵景煊的安危,赵景煊彻底安全了。 赵景煊却没有下马车,而是看着卫擎:“棠棠和你救了我,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报的。” 少年的脸色认真、眼神坚毅,代表了少年人的承诺,一定会做到。 卫擎看着赵景煊,他媳妇儿千里迢迢去救赵景煊,既有不忍心他早夭,也有施恩的想法,便是要赵景煊一个承诺,将来替萧家洗清冤屈。 卫擎点头,没说客套话,道了声:“好。” 在赵景煊下马车的时候,卫擎又道:“巫族之事,不可对别人说太多。” 巫族是神秘的古族,因为神秘,虚无缥缈,所以安全。 若是被外界了解得太多,知道巫族有那么土地、子民,还有秘术,极有可能引起外界的贪欲,说不定会陷入战乱中。 卫擎觉得,以他媳妇儿的秉性,肯定不想巫族陷入内忧外患之中。 卫擎的本性并非一个好人,只是从他媳妇儿的角度出发,为了不让他媳妇难过,他作出这些决定。其实,是他媳妇让他变成一个好人。 赵景煊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那是阿花的家乡,他不会让阿花的家乡陷入战乱中。 少年下了马车。 卫擎也下了,而是隐在暗处,看着赵景煊敲开了梁府的大门。 门房困倦的声音响起,而当看到赵景煊时,陡然一惊。 “六……六殿下?”门房的声音带着惊恐,眼睛瞪大,仿佛看到鬼似的,腿颤抖着,就想跑。 然后被赵景煊一把揪住。 赵景煊很无语:“我是人。” “您……您是人?”门房伸出手,摸了一把赵景煊的手,热乎的! 真是人?! “六殿下回来了!”门房大声道,往里跑去。 过了一会儿,向来克己的梁峒梁大人,居然衣裳不整、头发披散地从里面冲了出来,甚至连鞋都没有穿,可见出来的有多急。 听门房说六殿下在门口的时候,他惊了一下,并不怎么相信。 怎么可能? 找了那么久都找不见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梁府的门口?! 门房信誓旦旦说是真的,梁峒心里腾起微弱的希望,难道六殿下真的回来了? 梁峒急匆匆地跑出来,看着眼前的少年,完全愣住了。 门口挂着的灯笼的微弱灯光下,他看清了少年的脸,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脸,真的是六殿下。 “二舅。”赵景煊叫道。 “六殿下,真的是您!” 梁峒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赵景煊,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 是真的,六殿下真的回来了! 梁峒默默垂泪,都快把赵景煊的衣服给打湿了。 卫擎见到他们舅甥相见,终于放心,趁着夜色离去。 梁峒拉着赵景煊的手进了梁府,将赵景煊上下摸了一个遍。 “我这不是做梦吧?” “二舅,要不你掐自己试试?看看疼不疼。” 梁峒掐在赵景煊的脸上。 “疼疼疼!”赵景煊叫道。 “疼,就不是做梦。”梁峒道。 赵景煊:……就无语。 “皮肤都糙了,受了不少苦吧?”梁峒心疼道。 “那可不,水里蹚过,刀剑砍过,翻山越岭,也曾身陷囹圄……”赵景煊扬着下巴,手舞足蹈道,再给他一身行头,能唱戏了。 赵景煊将自己的遭遇说得险象环生,但是仔细想,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比如,到底流落到哪里,那些把他关起来的人到底是谁,都含糊其辞。 不过,这都不重要。 活着最重要。 第七百一十二章 赵殊被打击 看六殿下这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他就放心了。 “六殿下是怎么悄无声息就到京城的?”梁峒继续问道。 “是乌夫人救了我。”赵景煊道。 “乌煜的夫人?”梁峒问道。 赵景煊点头:“她冒着很大的危险救出了我,乌夫人的暗卫将我护送回京城的,为了我的安全,所以悄悄的。” 梁峒点了点头,悄悄的其实最好,否则六殿下回京的路上肯定有危险。 若是卫擎和棠鲤在,梁峒都恨不得给他们磕三个响头。 他们不仅救了六殿下,还救了他们梁家啊! 本来,六殿下生死不明(说是生死不明,其实大家都当他死了),梁家最有出息的小辈因护卫不利获罪,梁家是彻底完了! 六殿下活着回来,他们梁家也等于死而复生啊! 梁峒拍了拍赵景煊的肩膀:“晚上宫门关了……六殿下舟车劳顿,辛苦了,好好睡一晚,我明日带你入宫。” 赵景煊确实快累死了。 “你先告诉我母妃一声,她肯定担心死了。”赵景煊道。 梁峒点了点头。 赵景煊洗了个澡,吃了些东西,就去床上躺着了。 梁峒自是激动地彻夜难眠,写了一封信,想办法传入宫中,将这件事告诉了梁妃。 梁妃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差点从床上摔下来,急匆匆就要往外走。 “煊儿,煊儿还活着,我要去找他!”梁妃急切道。 又被心腹宫人给拉住了。 “娘娘,宫门已经关了,如今这时候出不去啊。殿下已然安然无恙,您不必急于一时。明日一大早,梁大人就会带着殿下入宫,您就能见到殿下了。”宫人道,扶着梁妃在床上躺下。 “我不会在做梦吧?”梁妃讷讷道,忍不住将二哥传进来的书信又看了一遍。 “娘娘,千真万确,不是做梦。”宫人道。 “太好了,煊儿还活着,我儿还活着。”梁妃哭了又笑,笑了又哭,跟疯了似的,虽然脸色惨白,身上却多了一股精神气。 翌日一早,宫门刚开,梁峒就带着赵景煊进了宫。 皇帝听闻老六回来的时候,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 “陛下,六殿下回来了,就在外面候着呢。”德顺道。 “快让他进来。”皇帝的声音激动道。 不一会儿,梁峒就带着赵景煊进来了。 “儿臣拜见父皇。” 赵景煊刚要跪下,就被皇帝扶起来。 皇帝将他浑身上下摸了一个遍,全须全尾的,很是激动。 又细细地看着他:“我儿受苦了。” “父皇,我这一次是吃了不少苦,但是也成长了不少。”赵景煊道。 皇帝看他,确实有些不一样了,之前,一直待在京城,再怎么学习,也脱不了那股纨绔子弟的气息,娇气,不能担事,但是现在,感觉沉稳了不少,眼神也变刚毅了,周身气质都不一样。 历经苦难,虽然九死一生,也能迅速成长。 皇帝看着他,越看越满意。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匆匆冲了进来,正是梁妃。 梁妃看着赵景煊,看着自己的儿子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狂喜将她淹没。 是真的!不是做梦! 她儿子还活着,好好的! “母妃。”赵景煊叫道。 然后扑进了梁妃的怀里。 母子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母妃,我回来了,让您担心了。”赵景煊柔声安慰道。 “太好了!我儿回来了!太好了!”梁妃一直重复着,眼泪狂冒。 久久,都没有放开。 皇帝看着这一幕,也颇为欣慰。 上天还是厚待他的,没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赵景煊简单说了这段时间自己的遭遇,没有提巫族,只说他流落到一个野蛮的小村庄中,是被探亲的乌夫人路过所救,然后被乌夫人的护卫护送入京。 “原来是乌煜的夫人,重赏!”皇帝道。 梁妃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真是棠鲤,是她救了景煊,她真的做到了! 棠鲤救了景煊,救了梁家,也救了自己! 梁妃心中说不出的感激,恨不得立即当面道谢。 “乌夫人也回来了?” “没,她还在探亲,要过一段时日再回来。”父皇在,赵景煊扯谎道。 “好好陪陪你母妃。”皇帝拍着赵景煊的肩膀道。 赵景煊被他母妃拉着回了宫。 梁妃的目光完全不能从赵景煊身上离开,一直盯着他,就连他出恭,梁妃也跟着。 “娘,我是个大人了!您还要看着我出恭吗?”赵景煊红着脸道。 梁妃这才停住脚步,在门口等着他。 他母妃脸色惨白,身体很不好,赵景煊便拉着她,强硬地让她躺下。 梁妃说什么都不肯闭眼,睁着眼睛看着他。 赵景煊心里也是酸酸的。 别看母妃对他都是凶巴巴的,动不动揪他耳朵,其实他知道,母妃最疼他了。 他失踪的这几个月,母妃肯定很难熬。 赵景煊抓住梁妃的手:“母妃,您睡一觉,我一直陪着您。” …… 赵景煊回来的消息,迅速传到了王贵妃和赵殊的耳中。 “赵景煊居然回来了?怎么可能?”王贵妃满脸震惊。 这都快三个月了,赵景煊肯定死定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贵妃娘娘,是真的,奴才亲眼所见,早上梁少傅带着进宫的,陛下见了,现在正在梁妃宫中陪着梁妃。”宫人回禀道。 王贵妃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赵景煊居然能活着回来,真是命大! 就差一点,堪堪差一点啊! 这消息传到赵殊耳中,本来淡定的赵殊,顿时冷静不了了。 他本来觉得老六死了,储君之位迟早是他的! 他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着即可。 父皇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了,皇位也迟早是他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六居然还活着! 全是废物,居然让老六活下来,还活着入了京。 赵殊恨得咬牙切齿,摔了一屋子的茶杯,发了一通火后,气喘嘘嘘地坐下。 他的目光落在某处,眼神变得狠戾。 老六回来,父皇肯定会立老六做储君。 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第七百一十三章 天下将乱 赵殊起身,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 院子的门紧紧关着,落了锁,门口还有两个人看守着,很明显,这是一处软禁之所。 赵殊走了进去,那院子不大,很破旧。 一人坐在其中,头发乱糟糟的,未施粉黛,面上看起来带着煞气。 正是朱春娇。 朱春娇被软禁在这后院,还要受下人搓磨,这日子,让她想到重生前,她嫁给那世家子,也是被那世家子的夫人关在后院搓磨。 彼时,她为妾室,今生,她为正妻,都落得一样的下场! 怪只怪男人太狡猾,她错信了! 朱春娇用哀怨的眼神看着赵殊,满是恨意。 赵殊却浑不在意,在她哀怨的眼神下走到她的面前。 “瘦了。”赵殊柔声道。 朱春娇瞪着他,不知道他是何意。 “父皇派老六去剿匪,六弟回来了。”赵殊幽幽道。 朱春娇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那六殿下向来不学无术,皇帝却派他去剿匪,是有意历练他,想要他做储君。 剿匪成功,意味着六殿下通过考验,储君之位是他的了。 没想到她被软禁的时间里,外面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赵殊争储的计划落空了。 “哈哈哈哈!” 朱春娇狂笑了起来,笑得面目狰狞。 她恨赵殊,看着赵殊愿望落空,当然高兴。 赵殊冷冰冰地看着她:“此番老六能平安归来,是棠鲤所救。” 朱春娇的笑声戛然而止。 是棠鲤!又是棠鲤! 比起赵殊,她更恨棠鲤! 都是棠鲤,害得她落到这一步。 她轻易得到了那么多,如今对未来储君又有救命之恩。 自己跌落尘埃,她却越爬越高! “你找我到底要说什么?直说吧。”朱春娇冷冷道。 其实,她也能猜到一些。 赵殊之所以没杀她,留着她,便是因为宫中的圣医。 圣医是皇帝亲近之人,又得皇帝信任,是一张很重要的底牌。 看来赵殊打算用这张底牌了。 “我们做个交易,待事成后,我便还你自由,给你新的身份……”赵殊凑近朱春娇,在她耳边低声道出计划。 朱春娇看着赵殊:“事成后,我还有个要求,棠鲤交由我处置。” 她要慢慢地折磨棠鲤,让她亲眼看着她最在意的人在她面前死去,生不如死! 想到这一幕,朱春娇心中无比畅快。 “如你所愿。”赵殊道。 赵殊起身,看着风吹树弯。 起风了。 这天下也要乱起来了。 …… 六殿下归来的事传遍朝野。 六殿下替梁家子弟求情,说他们曾为护卫自己受了伤,也有许多功劳。 于是功过相抵,皇帝不追究梁家的问题,将大牢里关着的梁家子弟放了回去。 朝堂的局势,便犹如这天气一般,多变。 翰林院。 一辆马车停在翰林院门口。 赵景煊从轿子上下去,走进了翰林院,一路上遇到不少同僚,都热情地与他打招呼。 赵景煊笑着应声,看着熟悉的同僚,熟悉的场景,都觉得恍如隔日。 又觉得在巫族的那段经历,像是在做梦一样。 赵景煊快步往前走,走到熟悉的房间,推门进去。 两颗脑袋同时转向他,两张清俊的脸上都带着惊喜。 卫子昂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三步作两步冲到他的面前,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浑身上下看了一个遍。 “活的!” “手脚都在!” 赵景煊笑眯眯地看着他:“子昂兄,真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 许珏也走了过来,看着赵景煊。对上许珏关切的眼神,赵景煊都快飘起来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俩是不是天天想我啊?” 许珏轻哼一声:“谁想你,你不在,不知道我们多清静。” 说着拽了拽卫子昂:“子昂,别理他,他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赵景煊连忙扯住二人:“别害羞嘛!我给你们关心我的机会,快来问问我遭遇了什么。” 卫子昂问了一些他娘相关的事。 问完后,就不说话了。 许珏和卫子昂都不问其他,赵景煊只得自己道。 “你们看到我额头上的疤痕了吗?是我从悬崖上摔下去留下的。这疤痕,是男人的勋章!也给我带来了一段旷世奇缘!” “我遇到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她救了我,照顾我,给我治伤,我们日久生情,互许终身……” 若是赵景煊讲诉自己辉煌经历的时候,阿木听见,肯定很无语。 阿木:……你的故事里我永远不在。 赵景煊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段,他和许珏、卫子昂一样的年纪,他们却没自己这般经历,他觉得自己终于有炫耀的东西,卫子昂和许珏也会崇拜自己。 赵景煊说完,等着许珏和卫子昂追问更多细节。 结果,就听许珏道:“就这姑娘被迫嫁给恶霸,你从天而降抢亲这一段,我觉得很不合理。现实只会是你被揍一顿扔河里。还有这一段……” 许珏就这么绝情地戳穿了赵景煊吹的牛。 赵景煊:“……”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卫子昂在一旁抿唇笑着,笑得眉眼弯弯。 “不过,我真的遇到一个很好的姑娘,我喜欢她,想娶她,但是,她不可能跟我来大周,我也不可能留在她那里,我们没办法在一起。”赵景煊道。 他一想到阿花,就觉得心脏一阵酸疼,他努力不让自己去想。 他那情窦初开开出的小花,就这么凋谢了。 这番,才有了少年心事的模样。 卫子昂轻轻拍了拍赵景煊的肩膀。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呀?”卫子昂好奇道。 “就是见不到他会想她,看到什么东西都想买给她,有好吃的想省给她吃,想替她受伤,好好保护她,想时时刻刻腻在一起。”赵景煊道。 “我没看到许珏也会想许珏啊,好吃的也会给他吃。”卫子昂还是不懂。 “哎呀,不是这样,你们是兄弟,喜欢一个人,还会想……”赵景煊神神秘秘道。 卫子昂的眼睛因好奇睁大:“想什么?” “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这可是我的珍藏版本。”赵景煊说着,就来到自己的座位前。 说起来,他都离开好几个月了,他的桌子椅子干干净净的,一点灰尘都没有。 这俩小傲娇天天给他擦桌子吧,还说不想他。 赵景煊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书。 卫子昂面露疑惑,这不是《诗经》吗?他已经倒背如流了,有什么特别的吗? 赵景煊打开一页,递到他们的面前。 卫子昂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只见里面居然是画,画的还是两个小人不穿衣服的样子。 卫子昂白皙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许珏将那本‘诗经’拿了过去,一页一页地翻开。 赵景煊发出‘啧啧’声,看来许珏很喜欢啊。看起来一副正经的模样,原来是个假正经啊,其实比谁都骚。 许珏迅速翻了几页。 “我把这本书交给赵学士,让他看看你的珍藏。” 赵景煊脸上那揶揄的笑顿时凝固住。 赵景煊连忙扑上去,抱住了许珏,不肯他走。 “别去!” 小小的房间里传来了欢声笑语。 这屋子里,已经很久没这么闹过了。 闹完后,赵景煊便看起书来。 他以前从来没这么认真过,经过此番劫难,他是真的变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卫擎调查 卫擎被皇帝召进了宫。 书房中,皇帝坐在椅子上,生了许多白发,眼角是细密的皱纹,显得苍老,周身带着威严。 或许是因寄以厚望的儿子死而复生,皇帝心情愉快,苍老的面容上添了几分精神气。 “乌爱卿,朕觉得煊儿被残匪追杀这件事有蹊跷,想让你去追查这件事,看看究竟是谁想谋害皇嗣。”皇帝道。 卫擎垂首,认真听着,脑子也在思考着。 其实赵景煊这件事,大家都能猜得出来是谁动的手。 赵景煊出事,谁的受益最大? 自然是赵殊。 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若是不查,没证据,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很明显,皇帝不想这件事不了了之。 派出自己的心腹,便是要查个水落石出。 待找出证据,肯定不会放过赵殊。 皇帝此举,便是对这儿子忍到极限,要对他下手了。 也可以说,是要为赵景煊登基扫清障碍。 这种对付赵殊的任务,卫擎自然是欣然应允,定然要查个水落石出,让赵殊死的不能再死。 “臣遵旨,定将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卫擎道。 皇帝颔首,乌煜办事,他放心。 这些年,他最信任的就是内阁段孚玉了。 内阁以段孚玉为首,段孚玉能力强,是他的左膀右臂,而且忠心耿耿,在争储的斗争中从不站队。 可惜的是,段孚玉的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这段时间天气冷,突然生了场大病,病情来势汹汹,告了大半月的假,未来早朝。 幸好有乌煜,年轻力壮,正直但不迂腐,看着大老粗,其实很细心,很会处事,很可靠。 他任职刑部尚书这段时间,替自己解决了不少棘手的难题。 且对他忠心耿耿。 皇帝很信任他。 有了乌煜,才没至于青黄不接。 皇帝将这件事交给他,很放心。 乌夫人救了景煊之事,他都一并记着。 待这个案子查出后,再论功行赏。 乌煜如今是刑部尚书…… 内阁如今两位卧病在床,这个案子结了,肯定会空出更多的位置来。 到时候,就让乌煜入内阁好了。 皇帝心中有了打算。 卫擎离开皇宫,便去了刑部。 赵景煊被残匪追杀失踪这个案子,之前被定为梁家护卫不利,是由都察院负责审理定案,因此卷宗都在都察院。 卫擎派人去将相关的案宗从都察院拿来。 拿到卷宗后,他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宣召相关人来问话,还去翰林院,问了赵景煊这个当事人。 问过话后,卫擎回到刑部,坐在书房中,整理思绪。 根据那些问话,差不多还原当初发生的事。 当时,梁家二郎带着官兵刚刚剿灭了最后一个匪寨,赵景煊则在一个小镇上休息。 赵景煊收到一封梁二郎的传信,让他去另一个小镇汇合。 赵景煊带着人去,中途遭遇了残匪的刺杀。 那些残匪一波又一波的,虽然穿着山匪的衣服,但是明显有备而来,且训练有素,用的弓箭也不是普通的弓箭。 可惜的是,官兵并没有抓到活口。 赵景煊失踪后,梁家在找他的过程中,也查了一遍,并未查到那些山匪归属于哪个山寨。 最终的证物,便也只有几支刺客用的箭。 卫擎看着眼前的箭,仔细地看着。 经工部确认,这种箭产自望仙郡陇县,因为那里有铁矿,朝廷便就近建了个箭局,在那里制造箭。 陇县产的箭很坚硬,质量很好。 “这箭都是供朝廷使用,怎么会到山匪的手中呢?”工部那边发出这样的疑惑。 为什么呢? 因为那根本不是山匪,而是朝廷的人。 卫擎想,想要更多证据,看来只能亲自去陇县一趟,说不定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出更多的事来。 此去陇县不过三四日的时间,他调查完回来,说不定他媳妇也到家了。 卫擎定下这个决定,便从刑部回了家。 回到家后,先去看了两个糖宝和沐宝两个小家伙,两个小家伙长大了许多,糖宝清瘦了一些,懒洋洋地躺着,沐宝胖乎乎的,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 卫擎陪着他们玩了一个时辰,被糖宝嫌弃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翌日一大早,他便带着几个下属,前往陇县。 三日后。 陇县,箭局。 卫擎到了后,没有歇息,便来到箭局,让他们拿出账册,他要看看近一年来,箭局共产多少支箭,送往何处。 卫擎看了账册,去年共造五十万支箭,一半送往京城,供守卫京城和皇宫的十六卫使用,一半送往西北边城,供梁家军使用。 表面上看,并没有任何问题。 卫擎看完账册后,便被箭局的负责人陆提举送到了驿馆休息。 接连三日赶路,大家都疲惫不堪。 卫擎让下属早点休息,自己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卫擎简单洗漱了一番,用了晚膳,便在这床上躺下。 驿馆的床很硬,但是卫擎睡过比这更硬的床,因此没什么感觉,很快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卫擎便醒来,洗漱用膳后去了箭局,了解了更多信息。 比如箭局共有多少人,生产一支箭需要多少铁料,生产过程如何…… 卫擎不像来查案的,倒像是来调查如何造箭的。 卫擎在箭局待了大半日,下午的时候便去了矿上。 铁矿在陇县郊区,行了一段山路才到。 山坳中,搭着许多帐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各个面黄肌瘦,看起来缺衣少食。那些人好奇地看着卫擎,待卫擎看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又畏惧地移开了目光。 矿上为何如此多的老人妇孺? 见卫擎有些疑惑,那陆提举连忙解释道: “乌大人,我们此处铁矿与别处不同,其他铁矿都是寻青壮年来做活,我们此处铁矿做活之人,全是罪臣之后或罪臣相关,所以都是拖家带口的。” 卫擎看着那些孩子,这些都是罪臣之后,罪臣之后便是罪人,世代都将在这矿上度过,如奴隶一般,过着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苦难日子,永世不得出头。 走着走着,突然看到几个孩子在殴打一个小孩,这矿上的小孩也比外面的小孩凶,将人打出了血也不停手,那被打的小孩只能捂着脑袋,默默承受着。 卫擎眉头一皱,有些看不过眼,走了过去。 “住手!”卫擎冷声道。 “凭什么住手?他是萧家人,我阿爹说了,都是被他害得我们为奴!” 其中一小孩愤怒道。 而当那小孩转过头,看到卫擎,见他人高马大,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又威严又凶煞,再看他穿着,明显不是一般人,旁边还跟着对他们来说有着生杀予夺大权的陆提举,顿时吓得跑了,转瞬就没了身影。 只留下地下躺着的小孩。 卫擎看向地上躺着的满脸血的小孩,眉头微微皱起。 罪臣之后……萧…… 难道这么巧? 第七百一十五章 铁矿上的萧姓人 卫擎走了过去,看了看那少年,脸上全是血,已经昏了过去,他的伤口在后脑勺上,卫擎先简单替他做了个止血,捂住伤口处。 这种事,在矿上很常见,而且这些都是罪臣之后,就是罪民,和奴隶一样,命不值钱,死了就死了。 所以,矿上没人管这种斗殴,也随处可见死人,但是这位刑部尚书看着挺同情这孩子的,陆提举便让人赶紧去请大夫。 大夫是矿上的大夫,平日里替矿上的官兵或者能干活的劳动力看看病。 大夫很快来了,听从陆提举的吩咐,看了看那孩子的伤口,止住了血,用纱布包起来。 这种地方的人生命力都特别顽强,那孩子不一会儿便幽幽转醒来,看到卫擎,瑟缩了一下。 “是这位大人救了你。”大夫开口道。 老人和孩子对于矿上没有什么价值,也不在大夫的职业范围内。大夫会偷偷替他们看病,但是不敢用药,用药在矿上的管理者看来就是浪费,不用药,管理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用了药,管理者就不会坐视不理了。 这位大人看着凶神恶煞的,其实人挺好的,居然叫他来替一个孩子看病。 听说是卫擎救了自己,那孩子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再躲了。 “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卫擎道。 说着将那孩子扶着站起来。 孩子指了一个方向。 卫擎扶着那孩子,陆提举跟随在他们身后。 一行人来到一顶破旧的帐篷前,便见一中年妇人四处张望。 待看到被卫擎扶着的孩子,脸色一下变了:“狗蛋,你跑哪去了?!” 又看向穿着官服的陆提举,身体一软,战战兢兢道:“大人,狗蛋这是犯了什么错?他年纪小,不懂事,大人饶命!” 这中年妇人虽然吓得发抖,但还是把狗蛋护在身后。 “没事,他摔倒了,后脑破了个洞,你好好照顾他。”卫擎道。 说完,就带着陆提举和大夫走了。 那妇人松了一口气。 “狗蛋,你脑袋怎么回事?” “秦川他们打我。” “唉,下次看到就绕开,这矿上的人都看我们不顺眼……” 卫擎往前走着,后面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进他的耳里。 “这一家人是怎么回事?矿上其他人为什么要欺负他们?”卫擎问道。 陆提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我想多了解矿上的事,还请陆大人如实相告。” “大人,这件事关系着一件旧案,刚那户人姓萧……”陆提举顿了顿继续道,“就是当初的萧氏谋反案相关,萧家被株连九族,这些人并不在九族内,但也和萧家有些关联,于是整个村子的人都被判为罪人,流放到了这矿上。” 陆提举说得没太直白,卫擎却都猜到了。 想来这些人都是一个村子的,被萧家所累,沦为罪人。 村子里的其他人自然将受的苦归咎到萧姓人的身上,排斥萧姓人,欺负萧姓人…… 卫擎脸色如常,手不禁握成拳。 他之前悄悄调查萧家的事,只查到萧家人全被斩首,萧家军全部覆灭,他小舅和他是唯二幸存者…… 他没想到,还有相关人还活下来,成为罪人,在这矿上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带我去见见管理这铁矿的铁官。”卫擎道。 陆提举带着卫擎去见了铁官,铁官是个中年人,看着憨厚老实的模样。 卫擎想看铁矿的账目,铁官立即拿了出来,卫擎将那些账目看了一遍,产出的矿与陆提举那里用来造箭的铁数目对的上,并没有什么问题。 看完账目后,卫擎便打算出去再转转。 陆提举的脚步顿了顿,与那铁官对视一眼,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陆提举连忙跟上。 “陆大人,你去忙你自己的吧,不用跟着我。”卫擎道。 陆提举的脚步顿住:“是,乌大人。” 卫擎独自在矿上走着,观察着这矿上百姓的生活,偶尔会和他们聊几句。 但是那些百姓似乎都很难惧怕他,不怎么和他说话,他问不到有用的信息。 只能靠眼睛去看。 这矿上缺衣少食,住的也多是帐篷,过得很苦。那些孩子,艰难地长大后,也不过继承父辈的生活,永无出头之日。 这其中,还有被萧家所累之人…… 卫擎转了一圈,就离开了矿上,回到了驿站。 深夜。 卫擎换了一身衣服,蒙着面,离开了驿站,悄悄来到了矿上。 深夜的矿场笼罩在一片寂静中,卫擎循着记忆,来到那家萧姓人的帐篷外,身影完全隐藏在黑暗里。 他听着帐篷里的动静,有细碎的说话声。 “狗蛋这脑袋……” “被其他孩子打的,他们恨我们。” “唉。” “其实这也不能怪我们,当初若不是萧将军,村子里的人哪能活下来?他们这是恩将仇报,现在日子苦了,倒是怪上萧将军了。”那妇人压低声音道。 男人又叹了一口气。 “我就觉得萧将军是被冤枉的,他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谋反……” “说这些干嘛,你不要命了?” “这么小声,没人听得到……”那妇人说着,或许是被男人瞪了,顿时噤声。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佝偻着背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卫擎悄然跟了上去。 跟了一段路,来到一处山坡前,那男人蹲下,从怀里掏出一些黄纸,用火舌子点燃,烧了起来。 “萧将军,今天是您的忌日,我萧老九做不了什么,只能给您烧烧纸,您在地上多买点吃的。”萧老九低声道。 说着又往火堆里放纸。 卫擎在一旁听着,今日确实是萧家被满门抄斩的日子。 他没想到,除了他和小舅外,还有人记得。 过了一会儿,待纸烧完,那人便挖开一个坑,将纸灰埋进去。 然后起身,欲要离去。 转身却见背后不知何时,竟然悄无声息站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男人吓了一跳,差点坐在地上,惊道:“你是何人?” 卫擎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那佝偻的中年男子:“萧老九,你在祭奠萧将军?” 萧家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几十年,没想到会被发现。 这下完蛋了! 萧老九转身想跑,却被卫擎拽住,完全动弹不得。 “我对萧将军心存敬佩,不会告密,我只想问几个问题,你告诉我就行。”卫擎继续道。 萧老九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他的秘密被发现,又被抓着逃不掉,根本别无选择,只能点了点头。 “你……你先放开我。”萧老九道。 卫擎放开了他。 “你和萧将军什么关系?”卫擎问道。 萧老九看了一眼卫擎,只觉得他眼神里带着威慑力,有些吓人,只得乖乖将旧事说出来。 “我本是京城南郊萧家村人。萧家村其实不叫萧家村,叫泉水村。泉水村有很多温泉,远近闻名。被当时吏部尚书的亲戚看上,想要霸占我们泉水村做庄园。村里人要是没了住处,那就无家可归了,自然不肯。村里人和那权贵起了几波冲突,一次剧烈的冲突中,萧将军路过,救下了整个村子,还责罚了那权贵,我们泉水村终于安宁下来。” “那时候,村长是我爹,也姓萧。萧将军便开玩笑说和我爹是一家,萧将军的人很好,对待我们很亲切,一点架子都没,他还抱了我。我爹说了,要一辈子记得萧将军的恩情。为了感谢萧将军,我们村子便改名叫萧家村。” 卫擎听完,原来还有这么一番渊源。 他的外祖父,确实是嫉恶如仇又豪爽的人,直来直往,也因此动了不少权贵的利益,得罪了不少人。 后来,出事后便是墙倒众人推,那些权贵都恨不得踩他一脚。 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人,诸如矿上那些欺负和孤立萧家人的那些人,已经忘了外祖父给他们带来的恩惠,只记得他们受到的连累。 但是,始终有人记得他,盼着他有一日能洗清冤屈。 卫擎看向缩成一团的萧老九,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过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放心吧。你看我这么厉害,真要对付你,把你杀了不就行了?用不着做告密的事,犯不着,你就别担心了。” 萧老九看着身边高大又神出鬼没的人,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没有必要这么骗自己,松了一口气。 “你在这矿场也干了快二十年了吧?”卫擎问道,“我想问你几件关于矿场的事。” 萧老九连忙道:“您说。” “你是负责挖矿还是冶铁的?”卫擎问道。 “冶铁需要经验,我是冶铁的。”萧老九道。 “这铁矿一个月能产多少铁矿?”卫擎继续问道。 萧老九说了一个数量。 “去年一年大概生产了多少铁矿?”卫擎问道。 萧老九估算了一个数字。 卫擎眉头皱起,陷入沉思中。 这数量和铁官给卫擎的账单上的数目完全对不上。 铁矿的事,箭局知道吗? 这陇县的铁矿和箭局,恐怕都有问题。 说不定能挖出一些更大的秘密。 第七百一十六章 继续追查 卫擎拍了拍萧老九的肩膀。 “终有一日,萧将军能洗清冤屈,你们也能离开这里。”卫擎说完,便消失在暗夜里。 萧老九坐在地上发呆。 他现在已经不害怕了,觉得这人没有恶意,而且,他还说萧将军能洗清冤屈…… 这人神出鬼没的,并非普通人,也觉得萧将军是被冤枉的啊。 或许真的有厉害的人,在努力帮萧将军洗清冤屈呢。 真的会有离开这里的那一天吗? 他的孩子出生在这矿上,从未离开过这里,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呢。 希望真有这么一日。 卫擎离开铁矿后,便回到了驿馆。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很快就天亮了。 他让暗卫去调查箭局的人员,尤其是负责账目的,自己则前往铁矿,这看看,那看看,似闲逛。 偶尔和人聊聊天。 也去了炼铁炉附近,也只和人聊聊是如何炼铁的,并未问其他。 人群中,一直有几双眼睛盯着卫擎的一举一动。 铁官虽未亲自陪同,但是这位乌大人做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都说这位乌大人观察入微、机敏睿智,很擅长办案,难道是徒有虚名? 卫擎在铁矿和箭局晃悠的几天,暗卫已经将箭局的人员调查得差不多了。 负责记录账目的账房先生姓王,这账房好酒好美色,时常去陇县有名的青楼香影楼,点的便是香影楼的头牌香影。 这香影点一次都要几十上百两银子,他做账房的月俸不过几两银子,很明显有问题。 卫擎在铁矿场晃悠了几日,终于不去铁矿,改去青楼了。 卫擎一进青楼,便财大气粗地砸下数百两银子,要包香影。 他被老鸨亲自迎进了一个包厢,神色自若,看似常来这种地方。 实际上,除了抓犯人,他是第一次进青楼。 他就不懂,那些个男人为什么要来青楼,在家抱着媳妇儿不开心吗?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想他媳妇了,也不知道他媳妇儿何时回来,他们何时才能团聚…… 卫擎往包厢里大刀阔斧地一坐。 不一会儿,一个弱柳扶风的美艳女子便走了进来,看到卫擎便是眼睛一亮。 香影是头牌,她的客人都是经过初步筛选的,她喜欢接年轻人,那些糟老头子统统不要。 但是,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客人。 他的脸五官很深邃,显得很立体,身着黑色锦衣,隐隐能看见衣服下的肌肉,强健又俊美,这样高质量的客人,就算让她花钱她也舍得! 香影朝着卫擎走去,想要柔若无骨地靠入他那宽广的怀里。 却见那低垂着眼眸的男人突然抬起头,锐利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呢? 香影曾有一位客人养了一匹狼,她对那狼很好奇,那客人便带着她去看了狼。 香影觉得,这男人的眼神就和那狼一样,看的人毛骨悚然。 香影顿时觉得身体一僵,脚步顿住。 “站在那里,站好。” 在男人锐利的眼神下,香影骨头都长出来了,一下站直了,两只手放在身侧。 这一代名妓,此时就跟被夫子训的小学童一样乖巧。 “王又郎认识吗?”卫擎问道。 “那个秃子?认识。”香影点了点头道。 王又郎是她的常客,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可惜是个秃子。 香影看到他那光秃秃的额头,都觉得一阵难受。 也因此,香影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他供职于箭局,喝醉酒后有和你说过箭局的事吗?”卫擎继续问道。 “这客人的事我不太好说……”香影道。 也有人问她们打听客人的事,她们嘴巴严实着呢,这是这一行的规矩,免得惹麻烦。 卫擎拿出一大块银子,递到香影的面前。 香影眼睛一亮,立即改口:“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他喜欢骂他的同僚,说谁谁爱拍马屁,谁谁爱装模作样,就是一伪君子,谁谁怕夫人……哦,对了,他还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哪一天说不定被朝廷发现,脑袋搬家!” “被朝廷发现什么?”卫擎问道。 “好像是账目问题,有一次他喝醉酒,说搞不懂陆大人把那么多箭拿去干嘛了……哎呀,这就是他醉酒后的胡言乱语,我也就那么一听,也随便一说,您千万别当真。”香影道。 卫擎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中。 王又郎口中的陆大人,想来就是陆提举。 卫擎有些惊讶,毕竟那陆提举看起来挺正直沉稳的,又在意料之中,毕竟这种事,若非陆提举这个箭局的管理者授意,其他人又怎么可能在他眼皮底下,侵吞箭支。 那侵吞的箭支究竟被送去哪了呢? 香影大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他托腮思考的模样更加有魅力,悄悄地挪动着小碎步,想要靠近他身边。 “站着,别动。”卫擎冷冷道,还瞥了她一眼。 被那如狼一般的眼神看着,香影立即乖乖站定,双手贴在两侧。 卫擎起身,把银子扔给香影,就要离去。 却被香影拽住了袖子。 “这位公子,您钱都花了,不如今晚就让香影伺候您?”说着,还朝着卫擎暧昧地眨了眨眼。 “不行,我媳妇儿会打断我的腿的。”卫擎说完,便迅速离去。 香影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一片衣角。 就因为自己碰过,刚刚那公子居然直接用剑砍断了自己的衣角。 这也太过了吧? 而且,刚那公子就已经长得够雄壮的了,能打断他的腿的媳妇……那该多壮硕啊。 但是仔细回想,那男人说起被打断腿的时候,没有害怕,反而带着得意。 所以,她刚刚是被秀了一波恩爱? 香影无语地将那一截袖子扔在地上。 卫擎从青楼离开后,便让暗卫去把王又郎提来。 一间房间中,躺在地上的王又郎幽幽转醒。 他记得自己在床上睡觉呢,怎么再睁眼,就出现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他不会在做梦吧? 怎么脖子有些疼? 王又郎从地上爬起来,看到镜子里映出的自己,额头上方的脑袋光溜溜的一片…… 哦,不是做梦。 第七百一十七章 赵殊的野心 “王又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王又郎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背后坐着一人。 王又郎看着那面色冷厉的男人,很快认出来他的身份。 这不就是那位被朝廷派来调查箭局的钦差大人吗? “乌……乌大人。”王又郎连忙朝着卫擎跪下。 “你们陇县的箭局,一年造箭数量起码在一百万支左右,但是给朝廷的却只有五十万支,剩下的五十万支去了哪?”卫擎径直问道。 王又郎的脸色微微变了:“乌大人,您说的话我听不懂,箭局每年造箭就是五十万支啊。” “王又郎,这种事不查也就罢了,只要一查就能查到问题,你还想隐瞒到何时?你若老实交代,本官还可从轻判处,若待本官逼出真相,你唯有死路一条!”卫擎的声音陡然转冷,“本官的脾气不好,耐心有限,有无数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卫擎这一质问,王又郎顿时顶不住了。 他本就是胆小之人,随波逐流,时时担心被发现。 他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大人,下官招,下官全都招!箭局一年的造箭数量是八十万支,是陆大人让我记五十万支的!” “剩下的箭去了哪?” “剩下的……下官不知啊!这……这只有陆大人知道了。”王又郎战战兢兢道。 头顶一直没有声音,王又郎偷偷抬起头,想要看卫擎一眼,却见他锐利的眼神正盯着自己。 “陆……陆大人身边有个姓范的武夫,多出的箭支,好像是他送走的,我……我也不知道他送到何处。”王又郎战战兢兢道,“大人,下官知道的就这些了,其他的确实不知啊。” 卫擎见王又郎着实不知道其他的,便威胁了一番,让他不要将今晚的事告诉陆提举。 在查清箭支走向前,他不想让陆提举知道这些,以免打草惊蛇。 王又郎胆小,听说有戴罪立功的机会,自然点头应允,保证明日就告病在家,绝不向陆提举说半个字。 卫擎又让暗卫去绑架了陆提举身边的范姓武夫。 那范姓武夫比这王又郎嘴硬许多,暗卫破费了一番功夫,才撬开他的嘴。 从对方的口中,卫擎得知,那些箭支送往一个叫北苑的地方,那里有人接应。 至于究竟送去哪里,他也不知。 卫擎拿出望仙郡的地图,看了起来。 北苑是个小镇,距离陇县百里路左右。 卫擎看着北苑附近的地势图,共三个方向,往东行几十里路,有大河,往西则有悬崖,唯有继续往北,是一片密林。 而且,往北靠近京城,若是骑马行军,三四日便可到京城外。 卫擎心里有个想法,当初长公主便是在望仙郡的深山里养私兵,赵殊会不会也在望仙郡的深山里养了私兵,这些箭便是给私兵用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赵殊还有第二手准备,要是夺储失败,就谋反? 若真是如此,那需尽快查明,否则京城将乱,天下将乱! 他的孩子们,乌家,顾家,都有危险! 当然,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这些箭支被送往北面,也许有其他用途。 谋反之事,事关重大,绝对不能空口断言。若是他没有证据就说出自己的猜测,说不定还会引火烧身。 卫擎的手指点在一个地方,他需尽快去此处看看,探明此事! 卫擎没有睡觉,而是骑马赶路,往北苑镇的方向而去。 卫擎快马加鞭,没有歇息,终于在两日后赶到了想要到的地方。 卫擎在那山林中绕了半日,便找到了一处利于驻兵的地方,再一看,果然看到了无数帐篷! 卫擎默默观察了那驻地许久,根据帐篷刷量和灶台数量分析,约有两万人左右! 驻地有马匹,一大片,数量还不少。 赵殊真的在养私兵,意图谋反! 卫擎神色一凛,需尽快赶回京城! 卫擎骑上马,走出一段距离,便被一行人拦住了去路。 那为首的正是箭局的陆提举。 陆提举气质截然不同,一身黑衣,骑在马上,手中拿着剑,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卫擎。 “乌大人的办案手段,果然名不虚传,居然就查到这里来了。但是有些时候,人不能太聪明,稀里糊涂活着就行。”陆提举的脸色顿时转冷,浑身充满杀气,“知道得太多,就容易把命丢了!” 陆提举的话音刚落,他身边的一行人,就朝着卫擎杀去。 乌泱泱的一片,瞬间将卫擎淹没。 …… 京城。 皇宫。 “陛下,这是臣妾煲的汤,您尝尝。”梁妃将一碗汤递到皇帝的面前。 皇帝喝了一口,然后看向面带期待的梁妃,点了点头。 “很美味。” 梁妃顿时露出一个开心的笑。 皇帝这段时间过得挺开心的,与梁妃的感情愈加好了,景煊那孩子这次回来,懂事许多,勤奋肯学,也孝顺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皇帝甚至产生了一种颐养天年的感觉。 “杜学士今天夸了景煊。”皇帝笑着道。 梁妃也开心了起来:“这小子,以前教他的那些夫子都是告状的,如今居然有人夸他了。” “景煊长大了。”皇帝欣慰道,“朕想拟旨,封景煊为太子。” 梁妃的心中涌出狂喜,纵然知道这是早晚的事,但还是开心的不得了。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太久了! 纵然心中狂喜,梁妃还是道:“陛下,景煊还小,会不会太早了?” “不小了,这孩子很不错。”皇帝道。 翌日,早朝后。 大殿中。 德顺磨墨,皇帝亲自拟旨。 待圣旨写到一半,皇帝突然觉得有些头疼,待那阵疼过去,还是觉得头昏脑涨,很不舒服。 “陛下,圣医求见。”就在这时,一个太监跑来恭敬道。 皇帝点了点头:“宣。” 他这几天头疼得又频繁了,刚好想问问圣医药的事,他这来的正好。 很快,身着道袍、仙风道骨的中年人便走了进来,向皇帝行了一个礼。 “陛下可是觉得头疼频繁了一些?”圣医看着皇帝的脸色,问道。 皇帝点了点头。 “臣刚炼了一味新药,能更好地治疗陛下的头疼之症。” 圣医说着,便奉上一颗乌黑的丹药。 第七百一十八章 变天 皇帝捻起那枚黑色的丹药,吃了下去。 吃完后,那头昏脑胀的情况有好转,他刚想重赏,便对上圣医有些诡谲的目光。 下一瞬,皇帝突然觉得眉心处一阵剧痛,那剧痛蔓延着,很快蔓延到整个脑袋。 “啊!” 他痛苦地叫了一声,便从椅子上滚了下去。 剧痛下,完全无法顾及皇帝威仪,在地上打着滚。 德顺吓了一跳:“陛下!” 他喊了两声,皇帝根本没有反应,德顺看向圣医:“大胆,你给陛下吃了什么?” 圣医只是站着,面无表情,并不回应。 “来人啊!圣医谋害陛下!快拿下!”德顺大声叫道。 然而,守在殿中,以及门口的那些侍卫,就像死了一般,根本没反应。 德顺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股寒意从身上冒出。 圣医谋害陛下,是早有预谋! 下一瞬,银光闪过,德顺的脖子上多了一个豁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一个方向。 因为杀他的是陛下的贴身侍卫。 …… 翌日。 一则圣旨送到了睿王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皇三子殊,乃应天命而生,聪慧敏捷,因立为储,即为皇太子……钦此。” 这是立皇三子赵殊为太子的圣旨。 赵殊接过圣旨,恭敬道:“谢陛下。” 他低着头,眼中满是得逞的笑。 陛下册封皇三子为太子之事,很快在朝堂中传开,众人皆惊。 之前,皇帝明显厌弃了皇三子,对皇六子即以厚望,又令其剿匪,明显是考验之意。 待他归来,便是通过考验,皇帝明显属意他当储君。众人都觉得皇六子当太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谁知,突然下了圣旨,要封皇三子为太子,还真是君心难测。 王贵妃听闻此事后,欣喜至极。 太好了,她的殊儿终于当上太子了,待殊儿登基,做了皇帝,她就是太后!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将是整个大周最尊贵的女人! 梁妃则觉得难以置信。 不可能的! 明明两日前,陛下还直接跟自己说,要立景煊为太子的,其中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她要去见陛下! 梁妃跑去陛下的寝殿,却被告知陛下病重,王贵妃在里面伺候。 见不到陛下的人,梁妃更加怀疑了。 她觉得皇帝肯定出事了,她想要硬闯,却被侍卫拦住。 “梁妃,陛下病了,你却大哭大闹惊扰陛下,还有没有规矩了?”王贵妃站在台阶上,大声呵斥道。 她冰冷的目光落在梁妃身上,若是眼神有实体,此时已经从梁妃身上剜下几块肉下来了。 此时情势还未稳定,梁妃留着还有用,她先不处置梁妃。 等殊儿坐稳了储君之位,她便将梁妃千刀万剐,以消心头之恨。 梁妃没办法,只能回去。 “这宫中变天了。” 梁妃身体瘫软着道,她怎么也没想到,就一天的时间,完全变天了。 她觉得,陛下肯定被赵殊控制了,她想到了赵景煊,神色变得紧张起来,“景煊……景煊还在宫外……” 陛下本来有意封景煊为太子,如今陛下被控制,赵殊肯定不会放过景煊。 她得传消息给梁家,让他们保护好景煊。 梁妃立即写了一封书信,让宫人送到梁家。 然而没过多久,那封信又被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陛下病重,六殿下当回来探病才对,梁妃娘娘为何要嘱托六殿下别回宫呢?这也太不孝了吧。” 梁妃拿着那封信,手止不住地颤抖。 她真没想到赵殊暗暗布局,居然掌控宫中禁军,到如此地步! 她本来还觉得赵殊愚蠢,现在看来,赵殊一点不愚蠢! 睿王府。 赵殊坐在书房中,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了,但是却依旧精神焕发。 这两天,他的精神都高度紧张。 圣医与朱春娇关系密切,朱春娇恨他,又不得不依靠他。 也因此,圣医是他的人。 皇帝其实也知道圣医与他的关系,一则觉得他没这么大胆,二则是离不开圣医的药,因此只能一直服用圣医炼制的药。 以往的药,都能缓解他的头疼之症。 但是这次的药,却会让他…… 赵殊的脸上露出一抹诡谲的笑。 这不怪他,谁让老东西要把皇位传给老六,若是传给他,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至于能控制禁军…… 禁军统领是老东西的心腹,难以收买,于是他便从禁军副统领下手。 禁军副统领有个生病的儿子,四处求医都治不好,赵殊便派人伪装成神医,将圣医炼制的丹药给了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服药后,确实有好转,但是,渐渐地就依赖此药物,若是断药,便失去神智、痛苦难当、生不如死。 禁军副统领为了药,不得不听从赵殊的指令。 那副统领已在恰当的时机杀了禁军统领,如今掌控禁军的便是那副统领。 不仅如此,他还在望仙郡养着两万私兵,以防万一。 梁家虽有梁家军,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别说消息传不出去,即使传到梁家军耳中,梁家军擅自回来的话,彼时自己已坐稳皇位,到时候再安个谋反的罪名,刚好将梁家一锅端了! 一切都按他的计划进行着。 赵殊那紧绷着的弦稍微松了一些。 翰林院。 房间中,许珏和卫子昂站着,赵景煊焦急地走来走去。 显然,他们也知道皇帝立赵殊为太子之事。 一个早上,一道圣旨,天就变了。 当然,这只是他们察觉的,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变故已然发生了。 “宫中不知道什么情况……我想进宫看看。”赵景煊道。 “先不要进宫,这件事太蹊跷了。”许珏道。 “等梁妃娘娘的消息。”卫子昂道。 “对,等母妃的消息。”赵景煊道,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与许珏和卫子昂交好的同僚跑了过来,敲了敲门:“翰林院外来了许多禁军,说是陛下病重,想见六殿下,请六殿下尽快回宫。” “父皇病了?!”赵景煊脸上的担忧更甚。 他想要出去,却被许珏拉住了。 “别去,说不定是陷阱。”许珏道。 “外面都是禁军,不回去也不行……”赵景煊道。 许珏和卫子昂的眉头紧紧皱着,一时都拿不出解决的办法来。 第七百一十九章 求见皇帝 三人都沉默着。 许珏先拿了主意:“殿下,您先离开翰林院,去梁家。” 赵景煊点了点头。 若是以往,他还是那纨绔子弟的时候,肯定不管不顾要回皇宫了。 但是,他经历的多了,知道控制自己的情绪,分析情况,做出有利的选择。 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明,若真是最坏的情况,赵殊掌控了皇宫,那他回宫,就是自投罗网。 他留在外面,反而可能有一线生机。 赵景煊点了点头:“往后门走。” 卫子昂拉住他:“不妥,若是后门有禁卫,碰个正着……” “那还有哪里能出去……”赵景煊说着,和卫子昂对视一眼,声音戛然而止,两人都想到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赵景煊在国子监的时候,就喜欢找哪里有狗洞可以爬。 来到翰林院后,也保留了这个习惯。 翰林院何处有狗洞,赵景煊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然,首先声明,翰林院的狗洞他没钻过。 “走。”赵景煊道。 赵景煊带路,许珏和卫子昂跟在他身后,三人熟练地到了狗洞前。 “我先钻出去看看。”许珏道。 许珏先钻出去,这狗洞出来,正对一条僻静的小巷。 他四处看去,并未看到禁军的人。 “出来吧。” 很快,赵景煊和卫子昂就爬了出来。 赵景煊很熟练,卫子昂第一次爬,爬的头发凌乱,衣服上沾染了泥土。 但是此时,顾不了那么多。 三人走进小巷,朝着梁家走去。 梁家。 “老爷,奴才们去的时候,禁军的人已经在翰林院门口了。”下人回禀道。 梁峒听说陛下圣旨下下来,封三殿下为太子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想进宫见皇帝,却被拦在宫门外,便知宫中的不寻常。 皇宫极有可能被赵殊控制了! 他连忙派人去翰林院接六殿下,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六殿下不能入宫啊! 带人去把六殿下抢过来? 梁峒正在犹豫的时候,一人走了进来,正是赵景煊。 梁峒看到赵景煊,顿时一喜。 若是要抢,别说很难从禁卫手里抢人,和禁卫撕破脸对着干,就等于给宫中一个把柄,宫里完全可以借题发挥给梁家安排一个罪名下来。 这对梁家很不利。 实在是六殿下安危很重要,他才出此下策。 如今,六殿下自己来了,自是上上的结果。 “六殿下,您怎么……” “友人相助,我从翰林院跑出来了。二舅,宫中到底什么情况?”赵景煊问道。 梁峒摇了摇头:“不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他也是一头雾水。 “您先在梁府待着,其余的交给我。”梁峒道。 卫子昂和许珏看着赵景煊进了梁府,两人没有回翰林院,而是回了乌家。 乌侯爷和老夫人不管事,自然不知道朝堂上的那些事,更不知道危险将近。 爹娘在的时候,家中都是爹娘撑着,现在爹娘不在,卫子昂和许珏必须把乌家撑起来。 也正因为爹娘不在,乌家更要低调行事。 乌家和赵殊有仇,他们是斗不过赵殊的,只能夹着尾巴行事,先保证家中人安全,等爹娘归来…… 回到乌家,卫子昂便叫人去把卫子熠叫了回来,同时下了命令,乌府关门谢客,家中人也不可外出。 两人又去看了妹妹和弟弟,两个小家伙没有一点烦恼,还窝在床上睡觉。 许珏交代这院中的下人,一定要看好两个宝宝,不可踏出院子半步。 同时,又调派了护卫过来,加强院子的防卫,以确保万无一失。 沐宝和糖宝是爹娘的血脉,他们一定要保护好。 下午的时候,乌家迎来了一位客人,便是顾夫人。 顾夫人匆匆赶来,她知道女儿和女婿不在,担心乌家乱了套。 如今一来,见乌家人都在,且关门谢客,松了一口气。 许珏和卫子昂反应很快,两个半大的小子都能独当一面了。 顾夫人去了后院,她此行来,便是打算长住几日,照顾沐宝和糖宝。 顾家有老大和方妙撑着,她和方妙商议过,方妙让她安心待在乌家,她会管好顾家的。 有外祖母坐镇,沐宝和糖宝的安危不用愁了,许珏和卫子昂彻底松了一口气。 诸多朝臣在懵然中度过第一日。 第二日,陛下依旧称病不早朝,朝臣们逐渐起了心思。 段府来了几波客人。 这些人,有的是忠君派,觉得陛下突然下此圣旨,又称病不上朝,很蹊跷。 有的是六殿下一派的,他们选择站队六殿下,若是赵殊当皇帝,他们势必会被清算,所以想挣扎一番。 梁峒也在其中。 若是段首辅肯为首,带着诸多朝臣求见陛下,赵殊若是再阻挠,便说明心中有鬼。 房间中。 段首辅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十分虚弱,咳嗽声不时响起,每次咳嗽,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他昏睡了一天,早上的时候才听门生说昨日发生的事。 不久后,便听下人汇报,一群朝臣来访。 段首辅挣扎要起身…… “大人,大夫说了,您得躺着,不能起来。”下人连忙道,想要拦着他。 “都这种情况了,我怎么可能躺得住?扶我起来……”段首辅艰难道。 下人只能扶着他起来,伺候他穿衣洗漱。 待他出去的时候,衣着整齐,周身威严还在,只是脸色惨白得像纸张一样。 朝臣们看着他的模样,都是心中一惊。 半个月前见过段首辅,彼时还没病成这样,此时,瘦得厉害。 朝臣们都有个想法,段首辅是真的时日不多了。 “段大人,陛下昨日就没上朝了,下了一道立储的圣旨,今天又没早朝,下官担心陛下身体,想觐见,却不得见。” “陛下前几日都好好的,怎么突然重病起来?” “对啊,臣也不敢揣测圣意,只是陛下之前时常夸赞六殿下,似有立六殿下为储君之意……怎么突然立了三殿下?” 七八个朝臣围着段首辅,你一句我一句,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请段首辅领头,去求见陛下,确定下那立储的圣旨是否真的由皇帝所下。 段首辅沉吟片刻,便点了点头。 “诸位随我入宫,求见陛下。” 第七百二十章 至暗时刻 皇宫。 大殿外,段首辅领着七八个朝臣,往那一跪,求见陛下。 新上任的大太监说陛下病重,不方便见,朝臣们却依旧跪在那里,不走。 这件事自然很快传到赵殊的耳中。 “去看看。”赵殊道。 赵殊一到便见殿外跪着一大群人,最前方的是颤颤巍巍的段首辅。 “殿下,这些人明摆着不见到陛下誓不罢休,这该如何是好?”陪同赵殊的心腹道。 “既然要见,就让他们见。”赵殊道,勾起一抹笑,“见了自然就堵住他们的嘴了。” 赵殊对心腹吩咐道:“让母妃给老东西服下这颗药。” 说着递给心腹一颗药。 这是他让圣医炼的药,能让皇帝暂时看起来清醒一些,但也是看着清醒。 不过,这也足够了。 就是为了防备这种情况的。 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那紧紧闭着的殿门打开。 跪得麻木的大臣们,连忙抬起头。 “诸位大人,陛下刚刚醒来,请诸位随奴才进去吧。”大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忠君一派的大臣俱是一喜。 几个大臣扶着段首辅站起来,朝着大殿里走去。 梁峒紧随其后。 梁峒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他本来觉得陛下被赵殊控制了…… 若是这样,赵殊绝对不敢让他们见陛下。 如今居然让他们见,难道那圣旨真是陛下下的? 转眼间,已经进入大殿。 只见那椅子上,坐着一个苍老的人,头发白了许多,肩背佝偻着,但确实是皇帝没错。皇帝的脑袋耷拉着,似精神不太好。 “陛下!”段首辅颤颤巍巍道。 皇帝的目光落到段首辅的脸上,应了一声。 段首辅说了几句话,皇帝都应了。 段首辅心中的疑心渐渐放下了。 陛下这情况,看着确实只是病重,并不是被控制了。 “陛下,”梁峒还是觉得不甘心,他不好直接问皇帝立三殿下,是否出自本心,只能拐着弯道,“这立储大典,需要寻个黄道吉日……” 这‘立储’二字,似乎刺激了皇帝。 皇帝发出‘啊啊’的音节,很轻,只有最靠近皇帝的大太监听到。 大太监连忙开口道:“陛下累了,奴才扶陛下去歇着了。” 说着,便去扶着皇帝,离开了。 朝臣们只得退了下去。 见了皇帝,忠君一派的大臣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忠于帝皇,皇帝选择了谁做储君就谁做储君,他们只需奉君命行事。 但是,六皇子一派,俱是脸色灰败一片。 “段首辅,陛下的情况有些古怪……”梁峒低声道。 段首辅的精神太差了,若是之前,定能发现陛下的不对劲,但是他刚刚完全是强撑着,此时听了梁峒的话,脑袋乱哄哄的,完全没法思考。 其余的忠君派都觉得梁峒是不甘心,他们亲眼所见,陛下并未受挟持啊。 梁峒的话没人信。 赵殊站在一根柱子的身后,看着往外走的朝臣。 他的目光从颤巍巍走着的段首辅的身上,落到其后的梁峒身上。 他的眼中闪过杀意。 今日朝臣以段首辅为首,跪着威逼见皇帝之事,肯定有梁峒怂恿。 也幸好自己有后手,否则惹来无尽麻烦。 梁峒还护着赵景煊,不肯交给禁军,赵景煊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总觉得不安心。 如今六皇子一派有梁峒撑着,只要梁峒一倒,那六皇子的势力则群龙无首,不成气候。 赵景煊也将失去庇佑,任他揉捏。 而且,他还可以杀鸡儆猴,给老六一派一个警醒。 新仇旧恨,还可以助自己稳定朝局……真可谓一箭三雕。 就先从梁峒下手吧。 翌日。 皇帝一道口谕下到梁家,召梁峒觐见。 梁峒接完口谕后,神色如常,并未急着进宫。 他先去后院看了看赵景煊。 赵景煊眼下乌黑一片,显然睡得不太好。 他昨日听闻二舅进宫后,便期待着他的消息。 听闻父皇还活着,是真的病重、精神很不好后,心情有些复杂。 他既担心父皇,又觉得父皇喜怒无常。他本来都不想做皇帝的,但是父皇一副要封他做储君的模样,母妃也一直说,要是他不做储君,他们母子俩没有活路,于是,他都做好做太子的准备了,结果转眼,父皇又封了赵殊做太子。 也不知道母妃怎么样了。 既然父皇没事,他是不是可以入宫,陪着母妃了? 但是,舅父不肯,只让他继续在梁府待着。 他有心事,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殿下,陛下口谕,召我入宫,所以我要进宫一趟。”梁峒道,“但是殿下,您还是得继续待在梁府,听我安排。” 赵景煊信任的人其实不多,梁家人,还有许珏、卫子昂。 但是许珏和卫子昂其实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他们已经帮了自己太多了,他能依靠的只有舅父。 赵景煊点了点头。 “殿下,您要记住,纵然乌云蔽日,但是不要放弃希望,只要活着,便有拨云见日的那一日。”梁峒继续道,语气中带着深意。 梁峒深深地看了赵景煊一眼,便转身走了。 赵景煊总觉得二舅离开时看自己的眼神别有意味,让自己觉得有些不安。 赵景煊吩咐下人,待舅父归来,一定要第一时间禀报他。 然而,从上午等到下午,都没等到舅父归来,却等到舅父意图谋害皇帝,被当场诛杀的消息。 赵景煊的脸色一下白了,难以接受。 他不相信,不相信舅父会谋害父皇! 他接受不了早上还好好的舅父,如今成了一缕亡魂! 他突然想到舅父离去时候看他的眼神,他总觉得,舅父在进宫的时候,或许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下场了。 舅父既然察觉到了,又为何要入宫?! 不过,不入宫,难道要抗旨吗? 舅父确实别无选择。 本来,舅父说父皇只是病重,但是经此一事,赵景煊觉得,肯定没这么简单。 他有种直觉,父皇就是被控制住了! 赵景煊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 舅父已经死了,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越到这种时候,他越要冷静。 第七百二十一章 棠鲤回来了 京城外三里地,半山坡一荒废的凉亭。 一身着破烂衣服、手臂裹着纱布的壮硕青年人坐在那里,戴着斗笠,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青年坐在凉亭中,偶尔抬起眺望,露出脸来,便见他眉峰处有一伤疤,使得他凌厉的脸带上了几分戾气。 这青年正是卫擎。 那一日,他被陆提举围杀,危急时刻,暗卫现身,与他一起杀出重围。 卫擎的手臂上挨了一刀,流了许多血,眉骨上一刀,看起来要毁容,其实这些伤只是看着厉害,实际上都并不严重。 卫擎杀出重围后,没有片刻停顿,立即快马加鞭,赶往京城,想要将赵殊意欲谋反一事告知皇帝…… 然而,在一个时辰前,他赶到京城外,就听说了一大变故。 皇帝封皇三子为储君。 赵殊已经动手了,他晚了一步。 卫擎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皇帝派他调查赵景煊遇刺一事,赵殊便猜到皇帝要对自己下手。 赵殊根本不怕他调查出私兵之事,因为赵殊打算先下手为强! 皇帝派他调查赵殊,他离开京城,赵殊其实应该是乐见其成的,因为他不在,赵殊更容易成事! 他这是被赵殊摆了一道啊! 他还是太低估了赵殊,把赵殊当作跳梁小丑,轻敌了。 如今皇帝和京城都被赵殊控制了,而他的孩子们、他的亲人,都在京城中。其实就相当于赵殊扣下的人质,对他很被动。 他知道他这般进京城,赵殊肯定会对他动手,但是若是不进去,他又担心孩子们。 卫擎心急如焚,深吸两口气,压抑着立刻进京的冲动。 他得再等等,等暗卫传来京城更多的消息,详细了解京城的情况,再做决定。 若是冲动入京,就是身陷囹圄,救不了孩子们,还把自己搭进去。 这时,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走到卫擎的身边,这是暗卫,他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高兴。 “主人,我联系上十四了。”青年低声道。 暗卫之间有独特的联系方式,但是要在一定距离内才能联系上。 能联系上,说明相隔不远。 卫擎猛地抬起头,看向青年。 十四跟在他媳妇儿身边,暗卫联系上十四,是不是代表他媳妇儿有消息了?! “十四和夫人一起,距离此处只有半日路程。”暗卫道。 卫擎猛地起身,快步走来走去。 太好了,他媳妇儿回来了! 这巨大的惊喜冲淡了他的忧心如焚。 一想到能见到他媳妇,密密麻麻的喜悦就从心底冒出来,溢满心脏。 卫擎的脚步顿住:“我去接她!” 他想更快见到媳妇儿! 卫擎牵着马下山,走官道,顺着官道走,便能和他媳妇儿会和。 若是在原地等着,棠鲤的马车需半日才到京城城门处,但是因为双向奔赴,只花了一个时辰,卫擎便看到一辆马车朝着自己驶来,而那赶车的正是十四。 马车停下来,靠坐在马车里的美貌女子突然睁开眼睛。 应该还没到京城啊。 棠鲤掀开帘子,朝着外面看去,便看到一匹马挡住了马车的去路,马车上的男人很高大,很熟悉,时常出现在棠鲤的梦里。 两人四目相对,两双眼眸中涌动着无数的思念。 男人从马上下来,进了马车,然后将棠鲤紧紧地抱进怀里,很紧,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肉里。 棠鲤也紧紧地抱着卫擎的腰,闻着那熟悉的气息,鼻子发酸,眼眶发红。 她终于见到她相公了。 为了早点见到他,从巫族离开后,便是快马加鞭,几乎没这么歇息过! 卫擎低头看着媳妇儿,像是看着珍贵的宝贝,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 冰凉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眉宇、鼻梁、嘴唇上。 棠鲤也仰着头,任由他亲吻着,用眼睛去描摹他的脸,当看到眉骨上的刀痕时,棠鲤的眉头微微皱起。 刚刚,她就闻到血腥味,她相公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这些伤怎么回事?”棠鲤皱着眉问道。 卫擎将他奉命调查赵景煊遇刺一事,查到赵殊养私兵,然后被赵殊的人追杀之事说了一遍。 “害,就受了点小伤,没事。”卫擎浑不在意道。 棠鲤看着他额头上的伤,再看他的手臂,虽然不致命,还是觉得心疼。 “京城变天了。”卫擎道。 卫擎将皇帝封赵殊为太子的事说了。 棠鲤的神色十分凝重:“皇帝不可能封赵殊为太子。” “对,所以赵殊控制了皇帝,整个皇宫都在赵殊的控制之中。”卫擎道,“我不清楚京城的情况,所以没有立即入京,等着暗卫的消息。只是孩子们……糖宝和沐宝还那么小……” 棠鲤也担心糖宝和沐宝,她恨不得立即入京,回乌家,护着两个小宝宝。 但是,理智让她要冷静。 “子昂和许珏会护着两个孩子的,还有我娘和哥哥们在,糖宝和沐宝不会有事的。”棠鲤道。 卫擎被这么一说,心里也放松了一些,看着她媳妇儿一人,问道:“三宝呢?” “赵景煊和你说过巫族之事了吧,三宝是巫族圣女,留在巫族了。”棠鲤道。 卫擎面露惊讶,他真没想到三宝那个小丫头,居然还有这种身份。 “也好,如今京城很危险,她留在巫族安全一点。”卫擎道,又不由得问道,“媳妇儿,那我们还能见到三宝吗?” 卫擎牵挂着那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呢,没见着人,总觉得心里少了一块。 “待京城的事定下来,我们就去巫族找她。”棠鲤道。 卫擎这才有些许安慰,点了点头。 马车在中途停下来,寻了个遮风挡雨的僻静地方,他们先待着,等京城的消息。 傍晚的时候,暗卫便把关于京城更多的消息传来了。 棠鲤看着信上记录的一桩桩事情,目瞪口呆。 皇帝封赵殊为储君,称病数日没早朝,段首辅带着几个朝臣见皇帝,见皇帝确实病重,并未被控制,便没有再找赵殊麻烦,梁峒被以谋害皇帝的罪名诛杀…… 这一桩桩一件件,有种赵殊行事很顺利,而段首辅被降智,梁峒随便就被杀了的感觉。 赵殊简直运筹帷幄,无往不胜。段首辅那么精明的人,即使重病,也该察觉到其中不妥啊。而且梁峒,好歹是梁家家主,居然一点应对危险和反抗的能力都没吗? 据棠鲤所知,赵殊可没这么厉害。 棠鲤觉得,唯一可能,这是赵殊的男主光环作祟,所以赵殊才有如天助。 只是,现在在男主光环的帮助下,赵殊已经暂时稳住局面。 要破局,很难。 第七百二十二章 商议对策 棠鲤和卫擎暂歇的地方是一处小木屋,此处乃是暗卫们的暂歇场所,在山林里,很隐秘,其中还会备一些水和能久放的吃食。 棠鲤靠在卫擎的怀里,大脑迅速转动,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根据暗卫传来的消息,段首辅和朝臣见陛下,陛下的精神很不好,回应只点头……” “圣医在这件事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对,朝臣们都只当圣医是大夫,替皇帝治病,所以没多想。但是我们知道,这圣医有些邪门。如果有一种药,让皇帝吃下后,脑子混混沌沌,听到声音只会点头……那这一切就能解释了。” 棠鲤因为预知小说的剧情,也知道圣医的药方从何而来,便知道圣医的药其实是一种成瘾性的精神药物。 当初,她知道后,选择什么都不做…… 一是因为这种放在现代都治不好的病,苏大夫不一定能治。即使苏大夫想试试能不能治,皇帝在苏大夫和圣医之间,估计更信任圣医。毕竟圣医不仅让皇帝的头痛症好了,还让他觉得神采奕奕、精力充沛,相对比而言,苏大夫的治疗是痛苦的。皇帝选择谁,显而易见。 这种事吃力不讨好,还会给苏大夫招来危险。 二是因为,皇帝害死她相公的娘和外公一家,她凭什么让苏大夫去冒险,救一个仇人?她记仇着呢。 所以,棠鲤选择了任其发展,等着皇帝自食恶果。 棠鲤没想到的是,赵殊这么大胆子,敢利用圣医,对皇帝下手,控制了皇帝。 “圣医对皇帝下药的时候,禁军没有反应……” “想来禁军也被赵殊控制了。”卫擎道。 卫擎看着棠鲤疲惫的小脸,很心疼:“媳妇儿,别想了,你也吃点东西吧,等暗卫们继续搜集消息,京城的局势会更加明朗。” 这里的吃食都很简陋,都是些容易饱腹的饼。 棠鲤确实饿了,拿着一块圆溜溜的饼啃着,卫擎捧着水,时不时给她喂两口。 棠鲤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把剩下的一半喂给卫擎。 卫擎喜滋滋地啃了起来。 两个人啃完一个饼,暂时填饱了肚子。 卫擎又道:“媳妇儿,你睡一下吧。” 棠鲤好几天没怎么睡了,确实很困倦,脑子却很清醒。她被按进怀里,闻着那熟悉的气息,竟然生了睡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卫擎看着怀里呼吸逐渐平稳的人儿,心里也满满当当的。 媳妇儿不在的时候,他心慌地厉害。 媳妇儿在的时候,他变得无比平静。 现在乌云蔽日,局势对他们很不妙,但是卫擎相信,肯定会好起来的。 他不由得把怀里的人抱得更加紧了一些。 棠鲤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饱睡一觉的感觉特别好,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棠鲤眨巴着眼睛,看着男人的下巴,上面长满了胡茬。 卫擎也醒来,下巴顺势在她的小脸上蹭了蹭,把棠鲤弄得痒痒的。 两个人都笑了。 已经很久没这样抱着她了,卫擎抱了一晚上,还是舍不得放开。 “暗卫有消息吗?”棠鲤问道。 棠鲤刚问完,敲门声响起。 卫擎起身,打开门,从十四的手里接来一张纸条。 两人将纸条打开,一起看着。 看完后,棠鲤便提炼出一条重要信息。 如今的大内禁军由禁军副统领赵端掌控着。 “这赵端是何许人也?”棠鲤问道。 “京城共有禁军一万人,其中大内禁军两千人,负责皇帝的安全和戍卫皇宫,剩下的八千人,则负责京城城防。大内禁军两千人,皆出生名门。之前你三哥为了接近公主,便是入的大内禁军。”卫擎解释道。 棠鲤点了点头,她三哥为了追公主,跑去做了禁军,后面成了驸马后,就又辞了禁军之职,专心在家吃软饭。 “大内禁军有统领一人,副统领四人,都是皇帝的心腹,家族忠于皇帝,并未在皇储之争中站队。这赵端,是英国公长子,为人正直,武力超群,大内禁军都很服他……” “这样的人,为何要听从赵殊的指令?为了权势?”棠鲤道。 棠鲤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个关键人物。 搞清楚这个人到底要什么,若是能攻破这个人,那赵殊就会失去一大助力。 再然后,若是能让皇帝清醒,只需要暂时的清醒,揭穿赵殊的阴谋,这个局就破了。 两人心意相通,对对方很了解,棠鲤什么话都没说,卫擎却已经明白她的意图。 “我让暗卫着重调查一下这个赵端。”卫擎道。 赵端的事调查起来有些困难。 在赵端的调查结果出来前,另一则急报传到卫擎和棠鲤的耳中。 皇帝口谕,召卫子昂和许珏入宫觐见。 棠鲤看着这个消息,就有些不淡定了。 梁峒就是被皇帝口谕召入宫中,就莫名其妙背上谋害皇帝的罪名,被杀了。 子昂和许珏又被召入皇宫,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关心则乱。 棠鲤声音里带上急切:“相公,我们得想办法先入京。” 卫擎的手搂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她:“子昂和许珏暂时不会有危险,赵殊的目的,是想用两个孩子来威胁我们。而且,两个孩子很机灵,不会有事的。” 卫擎的声音顿了顿:“不过,确实该入京了。” 京城虽然危险,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入京,才能破局。 但是,他们不能光明正大地入京,那样就等于亮在赵殊的眼皮底下,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 得悄悄的,在暗处,打赵殊一个措手不及。 京城,皇宫。 两个少年站在昏暗的殿中。 两个时辰前,两人收到皇帝口谕,要召他们入宫。 两人觉得突然,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他们知道三皇子和他们爹娘有过节,如今三皇子得势,肯定会对乌家下手。 他们俩又与六殿下交好…… 两人接到口谕后,很快冷静下来,尽量拖延了一段时间,把该交代的交代了,两人才一起入宫。 然后被内侍引到殿中,在这昏暗的大殿中等了近一个时辰。 这种环境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安。 两人确实有些不安,对视一眼,因为有对方在,又觉得安心了几分。 许久,殿门推开,一抹身影缓缓地走进大殿,从他们身边走过,踏上台阶,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少年。 带着胜利者掌控一切的强势威严。 正是赵殊。 第七百二十三章 忽悠少年 两个少年笔直站着,如芝兰玉树一般,身形挺拔,长相俊逸。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台阶上方站着的人。 卫子昂问道:“既是陛下召见我们,为何不见陛下的人?” 赵殊没有回答卫子昂的问题,他的目光从两个少年脸上扫过。 “科举考试的状元和榜眼,你们二人都是相当优秀的读书人,为何要和老六那个不思进取的混在一起?” 这叫赵殊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印象里,这些读书人都很清高,很看不上纨绔子弟。 老六就是典型的纨绔子弟,不爱读书,爱玩闹,一无是处。 许珏道:“因为他是皇子啊,人往高处走,结交皇子做朋友,对我们没有坏处。” 许珏的声音和话语都充满了势利。 卫子昂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附和道:“对,而且他还笨笨的,我们可以让他帮我们办事。” “吾等虽非碌碌,但也需因人成事。”许珏继续道。 赵殊愣了一下。 从某些方面而言,这俩少年确实有才,把趋炎附势说得这般理所当然。 “如今父皇封我为太子,你们二人愿意为我办事吗?”赵殊继续问道。 卫子昂眨巴着眼睛:“可以吗?” 许珏表现更积极,拱手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殊:“……” 他今日来,本来是想试探一番这两少年。 他记得这俩少年的来历,是棠鲤收养的孩子,后来棠鲤嫁给乌煜,这俩孩子也成了乌煜的养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赵殊其实还是不甘心。 明明他遇到棠鲤的时候,她还未成亲,若是当初自己选择棠鲤,而不是那女人,那结局就不一样了。 棠鲤嫁给他,这俩孩子也将是他的孩子。 他有拉拢这俩少年的想法。 一是因为遗憾,二是想在乌煜那里争一口气,三是惜才。 他对这俩少年的印象,便是惊才绝艳,有文人风骨。 所以,拉拢肯定很难。 他都做好得不到就毁掉的打算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俩少年归顺得这么快。 快得有些反常了。 反常即妖。 “乌煜待我有偏见,你们二人尽忠于我,他若不肯待如何?”赵殊继续问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会劝说父亲效忠殿下。”卫子昂道。 “若是殿下看他不顺眼,也可将他外派到边境苦寒之地,只要活着就行,全了我们的孝顺之心。”许珏道。 赵殊:“……” 这少年居然提出要把乌煜送去苦寒之地! 他怎么突然有点同情乌煜? 这俩少年有点白眼狼啊。 不过,赵殊还是很高兴的,高兴乌煜养着俩白眼狼。 这样的白眼狼,再惊才绝艳,用起来也是不太放心的。 赵殊灭了要用他们的心思。 “你们暂且在宫中住着,待你们父亲回来,你们再去劝说他。”赵殊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许珏对着赵殊离去的方向,一脸认真道:“殿下,您也可以给我们安排点其他事做啊,以全我们的效忠之心啊。” 赵殊的脚步不停,很快就走得没影儿了。 卫子昂抿着唇笑了起来。 他的眼睛很大,笑得眉眼弯弯,白皙的脸上泛着一抹红,清俊中带着一抹可爱。 他们明明都进了这么危险的地方,但是现在却一点不害怕,反而很高兴。 许珏真是个活宝。 他好像也学坏了。 夫子说过,读书人要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言出必行,一言九鼎。 他现在也跟着许珏信口雌黄,谎话张口就来了。 不好不好。 卫子昂决定反省一刻钟。 …… 梁妃数次求见皇帝,都被拒之门外。 但是今日她再求的时候,居然被允许了。 梁妃走进了殿中,首先见到的是雍容华贵的王贵妃,正坐在贵妃榻,傲慢地看着自己。 “梁妃妹妹来了啊。”王贵妃笑着道,眼中却没丝毫笑意。 梁妃和王贵妃向来不和,两人见面总要刺上几句。 但是,梁妃也是个识时务的人,而且最近被接二连三地打击着,也没和王贵妃争斗的心思。 王贵妃说什么,梁妃都讷讷应声,将二哥被杀的仇恨往肚子里咽。 突然,内殿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指甲划过地板的声音,很尖锐很刺耳。 王贵妃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喜悦:“梁妃,你不是要看陛下吗?陛下就在内殿,进去吧。” 开始,不让梁妃见陛下,是因为局势不稳,担心出变故。 这几天下来,梁家就像秋后蚂蚱,根本蹦跶不起来,朝廷也没见什么大动静,赵殊便放松下来。 所以,便也让梁妃见皇帝了。 梁妃快步朝着内殿走去,当看清那道人影时,梁妃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那人衣服脏兮兮的,头发披散开来,其中混杂着许多白发,他的身体以一个奇异的角度扭曲着,两只手抓着地板,脸因痛苦而狰狞。 “给我药……” “求求你,给我药……” 他痛苦道,声音含混不清,喉咙里像是含着什么一般。 梁妃很难将这狰狞扭曲的人和昔日里周身威严的皇帝联系在一起。 陛下…… 陛下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们对陛下做了什么?!”梁妃有些失控地叫道。 然而,门在她身后关上。 梁妃想要将门拉开,便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 那在地上爬着的人缓缓靠近她,还混着血腥味和尿骚味,铺天盖地,几乎将她淹没。 那一瞬间,梁妃突然变得恍惚起来。 她是谁,她在哪。 有一块巨大的网落下来,将她牢牢网住,再也逃不掉了! …… 梁府。 梁峒是因谋害皇帝被诛杀,甚至连尸首都没送回梁家。 这般时候,也不能举办葬礼。 梁家人能做的,便是默默地换上了素色的衣服。 赵景煊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坐在房间里,面试冷凝,一言不发。 赵景煊时常想。 是不是他害死了二舅? 若是禁卫来翰林院找他的时候,他回了宫,而不是偷偷来梁家,说不定二舅就不会死了。 敲门声突然响起。 赵景煊起身,打开门,便看到梁誉站在门外。 第七百二十四章 下一步计划 梁誉任职国子监祭酒,只知道教授学生,不喜欢权势倾轧,平日里梁家都是梁峒撑着,如今梁峒出事,只能梁誉撑着。 这几日下来,打击与疲累,让梁誉面色很不好看,苍老了许多。 “舅父。”赵景煊道,“宫中可有消息?” 梁誉摇了摇头。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他们让梁妃去见陛下了。” “那之后母妃出来过吗?” 梁誉摇了摇头。 赵景煊的神色更加凝重了。 “舅父,若是要硬闯入宫,我们能有多少人马?”赵景煊问道。 梁誉想了想:“不足五百。” 宫中本来有禁军两千,最近根据调查,赵殊又往其中安插了许多自己的人。 宫中的防守很严,调查到梁妃被送去见陛下,已经花费了他们很大功夫了。 梁誉将这些情况说了。 赵景煊的眉头紧紧皱着,按耐住闯进宫的冲动。 “继续查,有什么消息立即告诉我。” “是,殿下。” …… 京城南门。 一对不起眼的夫妻赶着破旧的马车从城门进来,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辆马车停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前,夫妻俩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进了一处住宅。 这对夫妻正是棠鲤和卫擎。 棠鲤用了障眼法,对两人进行伪装,顺利进了城。 这处住宅,也是棠鲤置办的住处,挂名在其他人名下。 赵殊手眼通天,也查不到她的这处住宅。 所以,这里暂时安全。 两人进了住宅,便将门关上了。 棠鲤轻轻叹了一口气,在京城,呼吸着同一片的空气,她却没办法见到沐宝和糖宝。 她好想两个小家伙啊。 棠鲤抬眸,却见卫擎定定地看着自己。 “好丑。”卫擎道。 棠鲤利用障眼法,把自己变成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 棠鲤眉头一挑:“怎么?嫌弃?” 卫擎凑近:“不管媳妇儿变成啥样,我都喜欢。” 说着就要来亲棠鲤。 看着那香肠一般的嘴靠近,棠鲤连忙抵住了他。 “我嫌弃。” 棠鲤承认,自己是个颜控,当初看上她相公,就是这张脸长得好。 卫擎深受打击,委屈地看了棠鲤一眼,可怜巴巴地缩到一边。 说实话,看着一张小眼睛、厚嘴唇的脸,露出委屈的模样,棠鲤是一点心疼不起来。 过了一会儿,卫擎又自己凑过来,用黑布把自己脸蒙住了。 棠鲤被他逗笑了,撤去了障眼法,搂住他的脖子,踮着脚就亲了上去。 这宅子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有。 十四烧好了热水,两人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然后吃了一点东西。 随后,暗卫把新的消息送来了。 里面是关于禁军副统领赵端的。 英国公府的情况,赵端的妻儿,赵端的喜好,最近去了何处…… 这些都罗列地很清楚。 赵端姓赵,也是皇家人,年纪轻轻就位列禁军副统领,深受皇帝信赖,前途无量,是不愁权势的。 “都说赵端是下一任禁军统领,所以应该不是为了权。”卫擎道。 那是为了什么呢? 棠鲤面露沉思,继续往下看,看到时常有大夫出入赵端家,大概在一个月前,便没有大夫来了。 赵端极其疼爱儿子。 她继续往下看,赵端的儿子曾身患重病…… 身患重病,赵端又那么疼爱儿子,这一个月为何没大夫来了? 既然没有说这孩子死了,那就还活着,这就有些诡异了。 难道这一个月时间治愈了? “相公,让暗卫去调查一下赵端的儿子。”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 房间里,卫擎的眉头紧紧皱着。 “媳妇儿,我觉得赵殊肯定不会只依赖赵端,他肯定会趁着这段时间,把皇宫里的人换成自己的人。而且这好几天了,赵殊养的那些私兵快到京城了。”卫擎道。 没有皇帝的命令,没办法调其他地方的兵。 赵殊内控制皇帝、把持禁军,外有两万私兵其实已经相当于把京城全控制住了。 “禁军有一万人,唯一的破局办法,就是揭穿赵殊的真面目,让一万禁军去对抗两万私兵。”棠鲤道。 确实如此。 现在最大的难题是,赵端还听从赵殊的命令,皇帝被赵殊控制着,情况未明…… 他们的时间很急,私兵到京城之前,赵殊不敢杀皇帝,私兵到了后,赵殊有了足够底气,真把皇帝杀了,那一切都晚了。 等到傍晚。 关于赵端儿子的调查消息传来。 棠鲤和卫擎看完,便明白赵殊是怎么让赵端听命于他的了。 圣医那药能缓解疼痛,但是有成瘾性。 赵殊便是给赵端的儿子这药,让赵端的儿子产生成瘾性,一旦不吃,就痛不欲生,以此来威胁赵端。 “媳妇儿,我去见赵端。”卫擎当机立断道。 赵端受制于赵殊,她相公这样去找赵端,很危险…… “苏大夫在京城,但是……相公,别急,我再想想。”棠鲤道。 前一段时间,苏大夫治好了宴家主的病,回来了。 若是苏大夫治好赵端儿子的病,就好说了。 坏就坏在,就怕苏大夫治不好那病。 赵端要是选择赵殊,把她相公和苏大夫干掉,就完蛋了。 “媳妇儿,这是唯一的办法,让苏大夫替赵端的儿子看看,能治最好,即使没办法治,我也能说服赵端。”卫擎道。 两人四目相对,棠鲤眼中满是担忧,卫擎的眼神却很坚定。 最终,还是棠鲤服软了。 “那,先让人把苏大夫接来。”棠鲤道。 苏大夫住在乌府,乌府的一举一动都被赵殊监视着。 所以,是趁着夜色把苏大夫接过来的。 苏大夫和苏夫人自然知道形势的严峻,这段时间也在乌家待着,根本不敢出门。 他们夫妇二人也担忧着棠鲤和卫擎。 所以,在收到棠鲤的手写信时,两人都是一喜。 如今见着真人,看着棠鲤和卫擎都安然无恙,苏大夫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大夫,我们现在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棠鲤将简明扼要说了苏大夫和卫擎要去做的事,以及危险性和紧迫性。 苏大夫没有丝毫犹豫:“我没问题,都听你们安排。” 第七百二十五章 见到赵端 夜色深沉。 笼罩着宅子,掩去了其奢华与热闹,黑黢黢,静悄悄。 一道高大身影手持着剑,快步进了宅子,月光照在他脸上,照出其中的疲惫与戾气。 青年快步走到一个房间前,脚步突然顿住,然后轻轻地推开门。 “是郎君吗?”开门声惊醒了里间睡着的人。 不一会儿,便从里面走出一个长相温婉的妇人。 她看到男人,带着惊喜:“真是郎君,郎君回来了。” 这男人,便是禁军副统领赵端,而这妇人,便是他的妻子。 “郎君,进去看看聪儿?”赵妇人拉着他的手道。 “我身上凉,待暖和一些,免得将冷气过给他。”赵端长相有些凶,话语间却透着柔情。 这若是放在其他孩子身上,未免矫情。但是放在他们儿子身上,就是必须注意的事。 聪儿太娇弱了,随便一场风寒,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聪儿怎么样了?”男人柔声问道。 妇人的眼神暗淡了几分:“白日里醒了一个时辰,就睡了过去。昨日里明明醒了两个时辰的,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过几日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妇人不敢往下想。 “郎君,要不要让那大夫再来个聪儿看看?” 赵端抿着唇没说话。 赵端这儿子来的很不容易。 他与夫人寻医问药七八年,才得来这么一个儿子。 自然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然而,再小心,还是染上那莫名其妙的毛病,不知道找了多少大夫,包括宫中的御医,但是都无人能治,病症一天比一天严重。 直到遇到一位大夫,那大夫给了他药,给聪儿吃下。 聪儿确实好转了,没那么痛苦了。 但是渐渐的,又出现了另一个症状,就是一旦不吃药,就变得狂躁易怒,变得狰狞可怖。 赵端很快发现那大夫不是普通的大夫,而是赵殊的人。 这时候,他恍然惊觉自己掉到一个陷阱里。 赵殊拿捏住自己的软肋,要自己替他办事。 唯有替赵殊办事,才能拿到药,让聪儿活下去,不至于那么痛苦。 赵端做了极其痛苦的抉择,背弃了忠义,替赵殊办事。 但是,他都替赵殊办事了,聪儿为何还是一天比一天虚弱?! “我明日去找大夫。”赵端道。 赵端身上有了暖意,才进了里间。 绵软的被窝中,陷着一个小小的孩子,昏黄的灯光下,依旧无法掩盖孩子脸上的惨白。 孩子的气息微弱,像是随时可能消失一般…… 赵端的心揪起。 就在这冷沉的暗夜里,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谁啊?”妇人轻声嘟囔了一声,去开门,很快听到关门声,却没声响。 赵端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起身,当看到房间里凭空多出两个人,夫人还被人捂住嘴的时候,便要去拔剑。 “赵副统领,你还记得我吗?”那男人揭开了蒙面,露出了一张脸。 正是卫擎。 本来,他媳妇儿是想给他和苏大夫用障眼法的,以防被赵殊发现。 但是,卫擎拒绝了,他以真面目示人,更能容易说服赵端。 比如现在,若是陌生人,赵端手中的剑早就劈过去了。 见是卫擎,却十分惊讶:“乌大人。” “夫人,我是赵副统领的客人,我放开你,还请莫要声张。”卫擎低声道。 那妇人连连点头,卫擎才放开了他。 那妇人连忙藏到赵端的身后。 赵端看着卫擎。 “乌大人,你可知你是禁军的重点关注对象?”赵端笑了一声,眼中却没有温度,“你来我的府邸,是自投罗网吗?” 禁军时刻关注着乌煜,他居然能悄无声息地进入京城,还出现在自己的府邸,赵端是真的有些惊到了。 “我来并非自投罗网,而是来替赵副统领解决困难的。”卫擎笑着道,姿态从容。 赵端忍不住笑出声:“替我解决困难?乌大人,我有什么困难?” 他是真觉得可笑,乌煜才是笼中鸟,居然口出狂言替他解决困难,真是太自大了。 “令郎病重。”卫擎道。 赵端收敛了笑,锐利的眼神落在乌煜身上,看来这乌煜还真知道一些东西。 “然后呢?” “我带了一位很厉害的大夫来,替令郎看看。” 卫擎说完,那跟在卫擎身侧,背着药箱,存在感很弱的中年男人往前走了一步,让赵端注意到他的存在。 赵端看着苏大夫,不以为意。 “多厉害?比宫中最厉害的御医还厉害吗?”赵端问道。 “我与太医院院首,各有千秋。”苏大夫一脸认真道。 赵端:……还真敢吹牛。 “赵小公子的病,我没看过,不敢断言,能否让我望闻问切一番?”苏大夫道。 赵端不耐烦,想着该怎么处置乌煜。 抓起来送到赵殊的面前? 赵殊坑害他,协迫他,他是不情愿的。 不帮赵殊又怎么办? 赵殊要是败了,那他们一家都得死。 “赵副统领,你不觉得你儿子的症状和陛下有些像吗?”卫擎突然道。 赵端的脸色猛地变了。 其实他隐隐有这种想法。 那症状是像极了,都很痛苦,很狰狞。 只是陛下更严重一些,瘦骨嶙峋,不人不鬼。 “自然是像的,因为吃的药都是出自圣医之手,陛下并非一朝一夕就变成这样,他吃了圣医数年的药。赵小公子年岁小,又有其他疾病,再加上这药,根本坚持不了陛下这么长的时间。”卫擎道,“赵殊的药治不好赵小公子,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赵端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乌煜知道的比他还要多,与他的猜测相吻合。 而且,从聪儿的情况看,赵端不得不承认,乌煜的话是对的。 赵殊给的药根本治不好聪儿,只会让他情况越来越差。 但是能怎么办呢?不吃药,聪儿当前都熬不过去。 “所以,还是让我带来的这位大夫给赵小公子看看,说不定有办法呢。”卫擎继续道。 赵端不说话。 他身后的妇人倒是松动了一些,扯了扯赵端的衣袖。 “郎君,要不就让这位大夫给聪儿看看吧。”妇人语气里带着哀求。 赵端还未说话,内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伴随着稚嫩的痛苦哀嚎声。 赵端和妇人连忙进去,便见聪儿摔在地上,脸微微扭曲。 发作了! “快,快去拿药。”赵端连忙道。 而这时,一抹身影跑了过去,替那孩子查看起病情来。 第七百二十六章 迫在眉睫 小孩初初发作,不怎么挣扎,苏大夫赶紧趁此机会,替那五六岁的小孩把脉。 很快,那妇人便将一个装药的盒子拿来,从里面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递给赵端。 赵端拿着药,就要去喂小孩,却被卫擎拦住了。 “这种药虽然能缓解小孩身上的痛苦,但是其实就是一种毒药,越吃越依赖,那毒也会侵蚀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体更虚弱,你确定要给他吃吗?”卫擎问道。 赵端犹豫了一瞬,看着手里的药丸,他何尝不知道这药有问题? 但是,聪儿不吃药,根本扛不过去,太痛苦了。 那小孩也知道,吃了这药后就不难受了,于是眼巴巴地看着赵端。 “爹,我要吃药……给我药……”小孩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哀求。 赵端当即推开了卫擎,也把苏大夫推开了,将药喂进了孩子口中。 孩子吃了药后,情况顿时好了许多。 赵端将孩子抱起,放在床上,看着孩子不再痛苦的面容,松了一口气。 然而,过了片刻,孩子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无比,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抽搐地越来越厉害,脑袋和脚佝偻在一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姿势。 妇人吓了一跳:“聪儿!” 赵端也吓到了,担忧叫道:“聪儿!” 小孩抽搐得越来越厉害,呼吸也越来越弱,再这样下去,恐怕…… “我让下人去叫大夫!”赵端道。 因为不想下人看到聪儿发病时的模样,所以赵端下过命令,没主人的命令,下人不可踏入这房间一步。 这也是刚刚那么大动静,没人进来的原因。 卫擎和苏大夫对视一眼,苏大夫点了点头。 苏大夫点头的意思,便是有点把握,能控制住这孩子的抽搐。 若是苏大夫摇头,卫擎会当即操起苏大夫跑路。 卫擎拦住要叫下人的赵端,道:“你找的大夫能治好你儿子吗?他的病症很严重,拖不了时间了,需要立即治疗,让苏大夫试试吧。” 赵夫人看着儿子这幅模样,六神无主,拉住赵端的袖子:“郎君,就让这大夫试试吧。” 赵端这才点头。 苏大夫刚已打开药箱,拿出自己的一套银针了。 赵端一点头,他立即拿着银针过去。 病人抽搐地厉害。 “帮我按住病人。”苏大夫道。 卫擎和赵端连忙走过去,分别按住了孩子的手和脚。 苏大夫迅速找准穴位,开始施针。 赵端观察着苏大夫,他很冷静,施针的动作很熟练,一看就是有经验的大夫。 赵夫人则满眼担忧地看着孩子,希望他一定要挺过去,千万不能出事。 伴随着苏大夫施针越来越多,孩子抽搐的程度没那么厉害。 待一套针施放完毕,孩子躺在那里,不再挣扎。 呼吸虽弱,但是仍有呼吸。 赵夫人低声抽泣起来。 赵端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聪儿本来很痛苦,再吃下那药后,却抽搐差点死掉。 他也意识到,这药不能再吃了。 这药不能吃,聪儿下一次发作,怎么办…… “大夫,您能救聪儿吗?”赵夫人带着一丝期待问道。 她是见识过这位大夫的手段,是他刚刚把聪儿从鬼门关带回来,没有使用任何药物,单靠施针。 苏大夫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小孩的身体很虚弱,而且里面各种病症交织。 原先的肺痨之症…… 对,小孩原来患的是肺痨,苏大夫之所以对这种病症熟悉,是因为之前自家夫人患的就是这种病。 这种病对其他大夫来说太难了,但是对他来说,却不是问题。因为他研究这种病,研究了十几年。没人比他更了解这种病了。 但是,现在问题是,小孩身体里还有另一种毒素堆积。 刚来之前,棠鲤跟他说过这种东西,这东西会影响人的大脑,产生依赖,唯一的办法就是手脚都绑着,病人再怎么痛苦,都不给他吃药,只能靠意志力熬过去。 但是,这小孩本身就有肺痨之症,身体太虚弱了,根本熬不过去。 一边治疗肺痨,再辅以自己的针法,在他发作的时候,以针法缓解症状,说不定可以一试试…… 苏大夫道:“我有四成把握,能治好他。” 四成…… 这药已经没用了,聪儿再发作,就是个死。 四成,希望已经很大的。 赵夫人直接朝着苏大夫跪下:“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儿,只要能救聪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赵夫人哀求着苏大夫,赵端却知道,真正决定这件事的是乌煜。 他们救聪儿的条件,肯定是…… “乌大人,去外间,我们聊聊吧。”赵端道。 卫擎和赵端一起去了外间。 灯光映照出赵端脸上的痛苦。 “乌大人,你知道的很多,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你都知道,我也不赘言。你是想救陛下吧,但是我已是乱臣贼子,若是拨乱反正,那我一家都活不了。”赵端道,“即使你们救了聪儿,到时候,聪儿还是免不了一死。” 赵端顿了顿,囔囔道:“你们为何不早一点来……” 早点来,帮他救聪儿,他就不会沦落到这一步了。 也怪他…… 他现在陷入两难的境地。 他恨赵殊,恨他用聪儿威胁自己,逼自己走上这条路,他还没有选择,得替害死聪儿的人继续办事。 但是,即使他幡然悔悟,也是乱臣贼子,全家都活不了。 “赵副统领,你对赵殊恨之入骨,赵殊又如何不知?你真以为赵殊做了皇帝,会放过你?”卫擎继续道,“若是你及时醒悟,我可以保证,到时候,你妻儿无恙。” “你如何保证?”赵端看着卫擎。 “赵副统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卫擎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 …… 天将亮。 棠鲤从短暂的睡眠中醒了过来,脸上带着惶然的神情。 她摸了摸身边,空空的,再点亮灯烛,房间里没有人。 棠鲤披衣起身,打开门。 “十四。”棠鲤叫道。 十四出现在棠鲤的面前,道:“夫人,主人还未归来。” 棠鲤点了点头。 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寒冷让她清醒了一些。 也不知道她相公那边如何了。 就在刚刚,她做了一个梦。 她已经很久没做预知梦了。 梦里,赵殊杀死了皇帝,顺利登上帝位。 这个梦,关系着他们的生死存亡。 赵殊一旦做了皇帝,必然开始清算,那他们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处境也会极其危险。 所以,绝对不能让赵殊杀了皇帝。 既然做了梦,就说明赵殊很快要动手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棠鲤意识到,这或许是她和原来那个天道的最后一战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兵分两路 棠鲤正在焦急的时候,院子的门突然打开了,身着黑衣、头戴斗篷的高大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棠鲤顿时一喜,迎了上去。 卫擎关上院子的门,转过头来看着棠鲤,然后点了点头。 成了! 赵端被说服了! 她相公真厉害! “相公,我刚做了个梦……”情况急切,棠鲤直接将梦境的内容说了。 卫擎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她媳妇梦里的情景发生的话,只能说明赵殊的私兵已到京城,赵殊有足够的底气,所以直接杀了皇帝登基! “此时宫中怕是有不少赵殊的人了。事不宜迟,我们得马上动手了。”卫擎当机立断道。 棠鲤点了点头。 绝不能让梦里的事发生! “媳妇儿,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找赵景煊,让他带着他的人攻入宫中。我借助赵端之力,趁机救出皇帝。”卫擎道。 他相公虽然说服了赵端,但是赵端最多只能管控皇宫的那两千禁军,还剩八千禁军。 所以,说服赵端,并不能让禁军倒戈,只能给卫擎一个机会,让他救出皇帝。 她相公让赵景煊带人杀进去,其实也是为了转移赵殊的注意力,让赵殊的人去对付赵景煊,他们最终目的是要救出皇帝。 只要皇帝当着禁军和朝臣的面说赵殊谋害自己,那赵殊就是乱臣贼子! 棠鲤点了点头:“好。” 卫擎突然握住了棠鲤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媳妇儿,万事小心。” 棠鲤仰着头看他,眼神描摹着他的脸,眼中是抑制不住地担忧。 “相公,你也小心。”棠鲤道。 此去危险重重,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都可能有性命之危。 “待这件事结束,我们便隐居山林,煮酒烹茶。”棠鲤继续道。 卫擎在棠鲤嘴唇落下一个吻,她的唇很凉,他却舍不得移开。 好想一直这样亲着她啊,抱着她,一直不分开。 卫擎站直了身体,深吸了一口气。 “媳妇儿,给我使个障眼法吧。”卫擎道。 卫擎说着,便拿出一张画像递给棠鲤。 他要入宫,不能以他本来的面貌,否则太容易被赵殊发现了。 这画像是赵端给他的,是个禁军,能接近皇帝的人。 棠鲤给卫擎使了个障眼法,卫擎当即变了个模样。 两人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一起出了院子。 棠鲤上了马车,卫擎上了马,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棠鲤乘着马车前往梁府。 一路上,她心中都很担忧。 担忧她相公,担忧子昂和许珏,担忧家中的几个孩子…… 她是锦鲤,一定能给她和相公带来好运的。 棠鲤不停地安慰自己,才让自己的心稍安一些。 两刻钟过去,马车停在梁府外。 梁府一片肃杀之气,门紧紧关着,棠鲤敲门,敲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 里面站着好几个护卫,警惕地看着棠鲤。 “你是何人?有什么事?” “我找六殿下,请转达一句,我带了六殿下最爱吃的三春糕来,亲手做的。”棠鲤道。 这三春糕并非京城的糕点,而是棠鲤自己发明的,赵景煊最爱吃。 “六殿下等了许久的,请务必转达。”棠鲤强调道。 那些护卫将门关上,其中一护卫跑去向赵景煊禀报此事。 “三春糕?亲手做的?”赵景煊心念一闪,难道是她? 赵景煊连忙站起,“让她进来。” 很快,棠鲤就进了梁府。 赵景煊在看到棠鲤的时候,只见她长相普通,身材也有些臃肿,愣了一下。 棠鲤看着赵景煊,上一次,在巫族见到赵景煊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孩子变了,沉稳了,长大了,如今再见,较上次,气质更沉稳了一些,又长大了。 只是这成长的代价太过于惨烈。 赵景煊这几月遭受了他这十几年加起来都比不上的苦难和变故。 棠鲤拍了一下赵景煊的脑袋:“臭小子,我易了一个容,你就不认识我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动作! 赵景煊那小苦瓜脸上顿时有了笑意。 真是棠鲤。 “棠姐!”赵景煊高兴道。 这一段时间,他二舅被杀,母妃又被抓了,备受打击,如今,终于有一件开心的事了。 棠鲤已经不理会他的称呼了。 这孩子和子昂、许珏差不多大,子昂喊他娘,赵景煊却喊他姐……不过,真论起来,卫擎是他大哥,赵景煊与她是一辈的,喊姐也行。 “陛下被赵殊控制了。”棠鲤道。 赵殊其实已经猜到了。 “我想带人杀进皇宫,把父皇和母妃救出来。”赵景煊道。 “你有多少人?”棠鲤问道。 “不足五百。”赵景煊道。 他的人太少了,真杀进皇宫,就是螳臂当车,不仅不能替二舅报仇,不能救出母妃,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所以,他只能压抑着自己的冲动。 他都快苦闷死了。 这一直等,也不是事儿啊,再等下去,他父皇和母妃都快没命了。 “那就杀进去。”棠鲤道。 赵景煊愣了一下,眼中闪耀着渴望,真的可以吗? “你的目的是吸引赵殊的注意力,拖时间就行,我相公会去救陛下。”棠鲤道,“我们兵分两路。” 赵景煊点了点头,他不去想这件事成功的概率,他相信棠鲤。 是她把他从巫族救出来的,要是没有她,自己早就挂了。 “我这就去召集人马。”赵景煊道。 他心中闷着一口气,早就想发泄了,此时棠鲤给了他一个发泄的口子,他自然是高兴和兴奋的。 赵景煊换上了战甲,召集了自己的人,以‘皇帝被挟、救君’的名义,攻进了皇宫。 赵殊在王府中,听闻此事的汇报,并未慌张,反而一副在喜闻乐见的姿态。 赵景煊憋了这么久,就憋了这么一个大招? 赵殊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终于忍不住了?来了刚好,一网打尽!”赵殊道。 他本来就打算杀皇帝了,赵景煊此举,简直就是给他瞌睡了给他送枕头来的。 赵景煊攻进来,他先给扣个谋反的罪名,再杀了皇帝,把弑君的罪名加到赵景煊的身上,然后以谋反的罪名诛了梁家满门。 一举解决了赵景煊、皇帝、梁家,一箭三雕。 这样,他就能安稳坐上皇帝的位置了。 真是老天都在帮他啊! 第七百二十八章 攻入宫中 在赵景煊带人攻入皇宫的时候,棠鲤也伪装混入宫中。 她以障眼法,伪装成内侍,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着。 障眼法有很多缺陷的。 比如不能伪装成一个众所周知的人,因为障眼法只能改变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若是遇着熟悉的人,很快能从言语举止中分辨出不同来。而且,若是撞上原主,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对上,瞬间露馅。 所以,棠鲤低着头,脚步飞快。 她快步走了许久,脚步停在一座殿前。 棠鲤抬眼看去,守着的人有八个侍卫。 这里面关押着子昂和许珏。 而这八个侍卫,也不是赵端统帅的禁军,而是赵殊的人。 有些时候,棠鲤觉得赵殊挺蠢的,自以为是,总做一些蠢事。但是有些时候,这人又挺谨慎的,他不信任赵端,把几个重要地方的守卫全换成了绝对信任的自己人。 赵端那边也只能给棠鲤提供这俩孩子关押的地点。 棠鲤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线,声音与内侍差不多:“我是来送饭的……” 侍卫接过了棠鲤手里的食盒。 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棠鲤,便驱赶她:“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走。” 棠鲤转身走开,走出了侍卫的视线,却并未走远。 棠鲤静静地等着,等了大概一刻钟左右,大殿里突然传来少年的尖叫声。 “救命!” 侍卫们吓了一跳,连忙冲进了大殿中。 棠鲤也趁机跑了过去,进了大殿。 殿里暗沉沉的,少年的尖叫声还在继续。 “救命!快救我!”两个少年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紧紧地抱在一起。 侍卫们全冲到少年的身边,并未注意到进来的棠鲤。 侍卫们全都拔出剑,护在少年的身边,警惕地看着四周,谨防着刺客突然窜出来,他们好回击。 然而,过了一会儿,都没见有刺客。 侍卫们不由得有些疑惑:“两位小大人,刺客在何处?” “有老鼠!好大的老鼠!从我脚上爬过去!”卫子昂的声音里带着惊恐。 侍卫们:“……” 所以,喊救命只是因为有老鼠? 真是文人,胆小如鼠。 侍卫们都很无语,从大殿走了出去。 “啀,你们别走啊,有老鼠!”卫子昂叫道。 侍卫们不理会他们,走出了大殿,然后将殿门紧紧关上。 就在殿门关上的刹那,两个少年脸上的惊恐同时消失,变得淡然。 卫子昂和许珏的目光突然看向一个方向,从那里走出来一道人影。 明明是陌生的身型和陌生的脸,两人都感觉到熟悉。 卫子昂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心中喜悦翻滚着,喉咙干涩,一声低低的声音从喉咙喊出:“娘。” 棠鲤微微一笑,柔声道:“是我。” 两个少年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棠鲤。 真的是娘! 当他们被召入宫,被赵殊试探的时候,他们不想哭。 被软禁在这殿中,对外界一无所知、日夜不分的时候,他们也不想哭。 但是,这一刻,他们的眼眶全都湿润了。 他们其实是怕的,怕成为威胁爹娘的软肋,怕会死掉,怕再也见不到爹娘和弟弟妹妹了…… 棠鲤被紧紧抱着,伸出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她在食盒的糕点里放了一张纸条,让两个孩子知道她在门外,两个孩子很机敏,便有了刚刚喊救命的事。 有惊无险,她混了进来,和两个孩子相见了。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了棠鲤。 “娘,您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卫子昂低声道。 “危险才来,娘不放心你们。”棠鲤道。 棠鲤看着两个高大少年,纵然知道他们长大了,也聪明的不得了,还是忍不住担心。 为娘者便是如此。 赵殊抓了子昂和许珏,便是防着她相公。到时候她相公和赵殊正面交锋,赵殊肯定会用上这底牌。所以,她才事先进来,守着这两个孩子,就怕他们出意外。 棠鲤并没有花太多时间与两个孩子叙旧,而是将如今的局势讲了一遍。 棠鲤的脑子很清醒,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大人,都听自己安排。 这俩孩子,都是做首辅的料,各个绝顶聪明。 三个大脑总比她一个大脑强。 “所以我们要做的便是不成为威胁爹的人质,其余事交给爹就行了。”卫子昂道。 果然,反应很快。 棠鲤点了点头:“对。” “姐,我和子昂在这殿里待了这么久,也不是白待的,我们发现一个地方。”许珏道。 许珏和卫子昂带着棠鲤进了内殿,来到一个柜子前。 许珏将柜子推开:“把这木板拆卸下来,安在这里,这里面就能藏人,刚好藏得下我们三个。” “再把这里的窗户推开,伪装成我们从这窗户逃跑……”许珏指了指上方的窗户道。 安排得妥妥帖帖。 棠鲤不由得笑了。 现在就希望赵景煊坚持住,她相公那边顺利一些了。 …… 赵景煊带着人杀进了宫,这一路比他想象的顺利许多。 他不知道的是,赵端已经将自己手下的人悄悄调走了,与赵景煊打的,都是赵殊自己的人。 当赵景煊的人杀入宝庆门的时候,赵殊很是震惊。 宝庆门是皇宫的第二道门,他本来的想法是在第一道门和第二道门之间解决赵景煊。 赵景煊带着三四百人,怎么可能杀过第二道门?! “禁军一个个都是废物吗?”赵殊怒道。 “殿下,禁军……禁军不在宝庆门。”下属禀报道。 “那禁军人呢?”赵殊冷声道。 下属答不出来。 “加派人,一定要拦住赵景煊!”赵殊面色严肃道。 赵殊觉得有些不对劲,赵端人呢? 但是无论如何,先解决了赵景煊再说! 由于更多的人涌向宝庆门,赵景煊这边变得更加吃力起来。 然而,他别无选择,只能杀杀杀! …… 与此同时。 卫擎已经潜入关押皇帝的大殿,带着皇帝离开了大殿。 赵端率领着禁军,护送着他们往外走,很快被赵殊自己的人拦住。 两方人马厮杀在一起。 赵端看着乌泱泱的一片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赵殊何时这么多人了?” “赵殊在望仙郡养的私兵入京了。”卫擎道。 赵殊的私兵数量太庞大,若非赵景煊那里分担了部分火力,他们这里将更加吃力! 赵端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我再想办法调一些禁军过来。” 卫擎背着昏迷的皇帝,梁妃紧紧地跟在他们的身侧。 那些人攻向卫擎,完全不顾及他背后皇帝的死活。 也对,赵殊都打算杀了皇帝了,又如何会顾及他的死活。 卫擎背着皇帝,动作迟钝了一些,为了护住皇帝,自己便挨了好几下,身上流了许多血。 危急时刻,更多的禁军援兵涌来,卫擎这一方终于占据了战力优势。 几个禁军将他们围在其中,卫擎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 卫擎背着皇帝,在禁军的护卫下,朝着宫门处走去。 卫擎入宫前还安排了一件事,让人召集群臣于宫门。 此时群臣应该已经候在那里,他想要皇帝当着群臣的面,揭穿赵殊弑君谋反的阴谋。 只要到宫门处…… 突然,他们前进的方向被一队人马拦住了。 卫擎抬起头,便看到赵殊骑在马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赵殊看了卫擎一眼,陌生的脸,并未在意,很快落在赵端身上,将赵端视为这场变故的主谋。 “赵端挟持陛下,意图谋反,你们还要听令于他吗?!”赵殊看向那些禁军,厉声质问道。 禁军中,唯有赵端的心腹知道这场变故的真相,完全听从于赵端。 但是其他禁军,吃的都是皇粮,自然是要护卫皇帝。 赵殊一番厉喝,禁军们都有些迟疑。 首先,赵殊是太子,是储君。 储君说他们的统领谋反,他们该听谁的呢? 卫擎的嘴唇紧紧抿着,形势对他们很不利。 本来禁军对抗赵殊的私兵,旗鼓相当,禁军若是偏向赵殊,他们这方危矣! 第七百二十九章 救出皇帝 “谋反的是赵殊,给陛下下药、挟持陛下的也是赵殊!”站在卫擎身侧的梁妃大声道。 赵殊看着梁妃,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本殿就说赵端一人如何谋反,原来是受六皇子指使,六皇子从宫外攻入,赵端挟持陛下,里应外合!真是好大的胆子!” “你颠倒黑白,血口喷人!”梁妃指着赵殊道,快气死了。 赵殊不理会梁妃,对禁军道:“禁军听令,拿下反贼,既往不咎!” 禁军们的刀剑都朝向卫擎和赵端,明显作出了他们的选择。 赵殊骑在马上,颇为愉悦地看着这一幕。 赵景煊那么轻易就杀进宫中,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猜到赵端那里出了变故。 所以,再加派人手阻拦赵景煊的同时,他也带人来了此处。 便发现赵端背叛。 他有些意外。 但是,即使赵景煊和赵端二人合作,也翻不起浪! 一切仍在他的掌控之中。 赵端脸上冒汗,有些焦急地看着卫擎。 难道就要这样束手就擒吗? 他们就这么完了?! 卫擎抿着唇没有说话,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卫擎伸出手,狠狠地掐在背后皇帝的大腿上。 卫擎觉得,赵端儿子的药和皇帝吃的药是一样的,所以拿了赵端儿子的药,在见到皇帝的时候,就给他喂下了。 本来狰狞痛苦的皇帝,吃药后,直接睡了过去。 卫擎现在就希望,皇帝是真睡过去,他这一掐,能将皇帝掐醒过来。 希望他媳妇儿的锦鲤运能庇佑他…… 卫擎在心中默默祈祷,掐着皇帝大腿上的肉更加用力。 终于,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闷哼声。 就在禁军快要对赵端一行人动手的时候,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传来。 “住手!” “挟持朕……想要谋反的是赵殊!” “禁军听令,诛杀反贼赵殊!” 最后一句话,皇帝突然拔高声音,禁军们全都听到了。 赵殊的脸色猛地变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居然能恢复意识! 禁军们的刀剑对向赵殊,朝着他杀去。 赵殊一咬牙,这时候也只能硬碰硬。 杀光所有人!杀掉皇帝!背水一战! “杀!”赵殊下令道。 很快,两拨人马再次厮杀在一起。 宝庆门。 这里的厮杀也在继续。 赵景煊浑身染血,俨然变成一个血人。 他不能停,他要救母妃和父皇,他要给二舅报仇! 宫外。 乌泱泱的一群朝臣。 最前方的,是虚弱的段首辅。 段首辅的病很重。 从上次入宫后,他断断续续地醒来,断断续续地思考着那一日入宫发生的事,想着皇帝的反应。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恰好收到乌煜的传信,说皇帝被赵殊软禁之事。乌煜说他将入宫救出陛下,让自己召集群臣于此。 段首辅本身就有怀疑,再加上很信任乌煜,所以便应下了。 他走不动路,是被抬着来的。 段首辅觉得呼吸困难,随时可能晕厥过去,如今完全是靠意志力在支撑着。 而其他朝臣,许多都满怀疑惑。 “我们都站了大半日了,段首辅召集我们于此到底为了什么?” “不知道啊,我都快被晒死了。” “这都快晌午了,何时能回去啊?” “段首辅召集我们来,肯定有重要的事,就耐心等着吧。” 朝臣们低声议论着。 太阳当空的时候,那宫门终于打开了。 几个身上染满鲜血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朝臣们顿时变得惊惶起来。 为何有血? 宫中有惊变吗? “陛下,是陛下!”有朝臣叫道。 只见皇帝被两个人搀扶着走了出来。 除了段首辅几个,其余朝臣都是在上一次上朝的时候见过皇帝。 彼时,皇帝坐在龙椅之上,神采奕奕,但是此时,佝偻着背,满头白发,瘦骨嶙峋,精神萎靡,这变化也太大了。 朝臣们看了一眼,便立即跪了下去。 皇帝被扶着坐下,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明道来。 “反贼赵殊,给朕下毒,将朕软禁,然后假传圣旨,假立储君……反贼叛逃,传朕旨意,捉拿叛贼!”皇帝说这些话,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 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他被关在那房间里的时候,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有片刻的清醒。 赵殊怎么敢?! 帝王的尊严被踩在脚底,皇帝心中满是愤怒,恨不得将这逆子挫骨扬灰。 但是,他被关在囚牢之中,身上还被下了药,挣脱不了,只能无能狂怒。 如今,他终于摆脱了囚笼。 终于揭露了赵殊的阴谋。 这逆子得逞不了了! 能挫败逆子的阴谋,多亏了…… 皇帝的目光落在身边人身上,虽是陌生的一张脸,皇帝却觉得熟悉。 易容了? “你是……乌煜?”皇帝声音虚弱道。 “是臣。”卫擎道。 “好,很好。”皇帝道,声音里满是夸赞。 乌煜很好,并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和重用。 他舍命救君,对自己忠心耿耿。 好,真是太好了。 皇帝做这些已经是靠意志力撑着,完全用尽了心神,晕了过去。 …… 宝庆门。 一地的尸体,只剩几道身影站立着。 赵景煊也在其中,他手里拿着剑,血顺着剑尖滴落。 赵景煊的眼中大片的红。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杀人。 他以前在京城,就是一纨绔子弟,游手好闲,被保护得很好。 后来去剿匪,才见识到杀戮,那些山匪没有人性,杀人手段极其残忍。 再后来,流落巫族,死里逃生,赵景煊心理强大了许多。 也幸得那一番遭遇,这次大变故前,他方才冷静一些。 在必要的时候,也能拿起剑来,与人厮杀。 “殿下,陛下已被救出。”有人禀报道。 赵景煊听闻后,松了一口气,身体一晃,便往地上倒去。 “殿下!” …… 昏沉的殿中。 棠鲤带着许珏和卫子昂藏身于柜子中,听着脚步声匆匆传来。 “殿下命令,把人带走!” “人呢?人怎么不见了?” “快找!”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他们藏身的不远处停留。 “不好!人从窗户跑了!” “要追吗?” 外面人声顿了一下,有个人道:“不追了!撤!” 待到脚步声远去,棠鲤三人才陆续从柜子里爬出来。 三个人悄声到了门口,将门打开,便见外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人都撤走了。”卫子昂道,“娘,是不是爹那边成功了?” 棠鲤也松了一口气,刚刚那些侍卫撤退得很匆忙,看来是皇帝被成功救出来了。 她相公不知道如何了。 棠鲤心里念叨着相公,便看到一道高大身影朝着她走来。 男人身上伤痕累累,但是脚步却很快,转瞬就来到了棠鲤的面前。 棠鲤鼻子一酸,猛地扑进了卫擎的怀里。 第七百三十章 一家团聚 世事纷乱,他们是彼此的港湾。 相拥那一刻,那些恐惧和不安,全都消失了。 棠鲤闻着浓郁的血腥味,从卫擎怀里钻了出来,担忧道:“相公,你受伤了?伤得重吗?” 卫擎搂着她,并未松开。 “伤了几处,都是背上和手臂上,不重,已经处理过了。”卫擎道。 她相公这般说,她还是觉得心疼,这一段时间,她相公总是受伤,身上不知道添了多少伤口了。 “媳妇儿,我们回家吧。”卫擎柔声道。 棠鲤点了点头:“嗯,回家。” 卫擎的大掌包着棠鲤的小手,朝着宫门走去。 许珏和卫子昂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紧紧交握的手,对视一眼,都笑了。 爹和娘都没事,真好。 他们一家终于可以团聚了。 这一路上,棠鲤也从卫擎的口中知道宫中发生的事。 她相公带着皇帝出宫的时候,被赵殊拦住,赵殊反咬一口,说他们挟持皇帝逼宫,幸而皇帝及时醒过来,揭穿了赵殊的真面目。 接下来,便是赵殊的私兵和禁军的拼杀。 卫擎估算过,赵殊差不多有两万私兵。私兵驻扎的位置,距离京城,若是骑马的话需要三四日的行程。 但是私兵里的骑兵还是少部分,所以,两万人只到了一部分,进入宫中的只有几千人。 这几千人与禁军拼杀,最终,禁军占据优势。 赵殊见大势已去,便带着自己的人跑了。 前一日,赵殊掌控着皇宫,自觉离皇位一步之遥。 转瞬间,就成了乱臣贼子,四处奔逃。 人生便是这般起落落落。 棠鲤希望赵殊这次落地脸着地,再也起不来。 “赵殊跑的时候,还想带走子昂和许珏。”棠鲤道。 棠鲤想起那些脚步声,还有些心有余悸。 幸好他们提前藏好了,否则此时就落到赵殊的手里了。 子昂和许珏就是他们的软肋,一旦落到赵殊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幸好。 “你三哥也来帮忙了。”卫擎道。 棠鲤并不意外。 她三哥虽然在家吃软饭,但毕竟做过羽林卫,身手也不差,关键时刻还是能顶事的。 “我三哥没事吧?”棠鲤问道。 “无碍。”卫擎道。 “相公,你觉得赵殊是逃跑,还是等着剩下的私兵来,再背水一战?”棠鲤问道。 若是后者,那京城的危机还没解除。 “皇帝没清醒前,我们没权调遣大军,赵殊占据绝对优势。皇帝一醒,赵殊就是乱臣贼子。顾将军和梁将军驻扎边境,离京城远,赶回来要许久,但是还有个曹将军。曹将军已经在归来的路上了,不久就要到京城了。所以,赵殊剩下的私兵到,也翻不起风浪。”卫擎道。 听到赵殊翻不起风浪,棠鲤的心放了下来。 他们一路朝着宫门走,就看到到处都是尸首,禁军在收拾残局。 这一路看来,触目惊心。 赵殊因为自己的野心,害死这么多人。 棠鲤不希望再因为赵殊死人了。 “相公,一定要抓到他,不能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棠鲤道。 “嗯,一定抓住他。” “谁去追赵殊了?” “赵端。”卫擎道。 如今皇宫和京城都是乱糟糟的,卫擎需在京城坐镇,追击赵殊的任务就落在赵端身上。 赵端戴罪立功,说不定能从轻处理。 四人来到宫门口,坐上马车,然后乘着车回乌府。 一路上也见到不少尸首和血迹。 有的是禁军,有的是普通百姓。 棠鲤看的眉头直皱,很不忍心。 卫擎直接将帘子拉下来,把人抱进怀里。 “别看了。”卫擎柔声道。 “嗯。”棠鲤闷闷道。 在这种巨变前,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尽全力护住自己的亲人。 四个人乘着马车回到乌府。 便见乌府门上有血,几个下人正在那里清洗血迹。 棠鲤和卫擎脸色俱是一变。 “这些血是怎么回事?”棠鲤问道。 “夫人,叛军想进乌府抢东西,护卫们和叛军打了起来。”下人回禀道。 “那府中人如何?”棠鲤连忙问道。 “护卫们拼死抵抗,叛军攻不进去就走了。就几个护卫受了伤,府中人没事。” 卫擎和棠鲤都松了一口气。 棠鲤觉得,他们想进乌府,绝对不是抢夺财物那么简单,恐怕还想泄愤,再抓几个人质。 幸好没事。 棠鲤再次庆幸。 一进门,就看到一抹身影站在那里,指挥着下人清扫收拾,正是卫子熠。 卫子熠的脸色惨白。 就在不久前,他遇到极为可怕的事。 残忍的叛军要冲进来。 他看着护卫与叛军厮杀,他那向来拿书和笔的手,也拿起了剑…… 幸而被挡在了门外。 叛军走后,卫子熠还有些恍惚,害怕叛军再归来。 他手里还紧紧捏着剑。 “子熠。”棠鲤叫道。 卫子熠猛地抬起头,看向两人。 棠鲤和卫擎身上的障眼法已经撤去,两人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卫子熠看到两人,精神气一下恢复了,惶惶然飘在空中的心落了地。 “爹、娘!”卫子熠喜道。 棠鲤和卫擎摸了摸卫子熠的脑袋,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回了住处。 棠鲤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卫擎的伤口。 卫擎道:“媳妇儿,我自己来就行,你快去看糖宝和沐宝吧。” 棠鲤就站在门口,也不走,直直地看着他,眼神透着执拗。 她虽然很想念糖宝和沐宝,但是她更担心卫擎。 卫擎没办法,只能将衣服脱下来。 卫擎说自己的伤的时候,说得轻飘飘,说什么就背上和手臂上一些伤,但是衣服一脱,薄薄的肌肉伤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口,有几个大的伤口包着纱布,但都往外渗着血,小伤交叠在一起,皮肉外翻,触目惊心。 衣服的布料黏在伤口上,要撕下来,看着就很疼。 棠鲤的动作轻柔到了极点。 “媳妇儿,这伤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一点不疼……”卫擎道。 “我又不是笨蛋,这么多伤怎么可能不疼?”棠鲤闷闷道。 “哎呀,真不疼,不信你再捶我一拳试试。”卫擎道,看到棠鲤泛红的眼眶,一下慌了,“媳妇儿,你怎么哭了,别哭。” 说着就要给她擦眼泪。 “别动。”棠鲤凶巴巴道。 卫擎顿时不敢动了。 棠鲤抿着唇,先给几个大的伤口,上了药,重新包扎了一遍,又给小的伤口上了药…… “这药真好用,上了就一点不疼了。”卫擎道。 卫擎见棠鲤泛红的眼眶,恨不得出去跑一圈,以证明自己不疼。 “嗯,不疼,我信了,你乖乖坐着。”棠鲤拉着他坐下。 “媳妇儿,我真没事了,你快去看糖宝和沐宝吧。” 棠鲤在卫擎没伤口的半边脸上亲了一下,才转身离去,去看两个小家伙。 棠鲤走了没多久,一个禁军前来求见,卫擎的脸色变得严肃。 皇帝已下令,所有禁军听从乌煜之令。 卫擎现在就相当于禁军统领。 禁军是来向卫擎汇报这次的情况的。 “乌大人,叛军走的时候抢走了不少财物,还杀了许多朝廷命官,这是被害者名单。” 禁军将名单递给卫擎。 卫擎看着那上面的名字,有十几人,好几个都是卫擎熟悉的同僚,这对朝廷来说损失惨重。 恐怕有一段时间,朝廷都处于混乱的情况下,很难恢复元气了。 “赵殊逃走的时候,带走了谁?”卫擎问道。 “带走了王贵妃,圣医已经被抓,王府中的妻妾一个没带走。” “那赵殊的王妃锦瑟在吗?”卫擎问道。 禁军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属下得确认一下。” “若是在,就好好关着。若是不在,就去搜捕。”卫擎道。 这女人是原天道选中的女主,害了他媳妇儿好多次,这一次绝对不能放过她。 “是,大人。”禁军领命而去。 禁军走后不久,暗卫又出现了,汇报了禁军不会汇报的事。 “主人,皇帝传召了圣医。” 暗卫走后,卫擎笔直地坐在那里,神色泛冷。 皇帝明知道圣医给他下了毒,还是要召见他,忍不住要吃他的药,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既然他要寻死,那就随他去吧。 反正他乐见其成。 萧家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快到了。 第七百三十一章 两个宝宝 后院。 枯树发了新芽,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 房中,小团子身着大红色的袄裙,扎着两个发髻,露出一张稚嫩可爱的小脸,两只眼睛乌黑发亮,睫毛很长,像小扇子一般,缓缓地扇着。小团子懒洋洋地坐在卧榻上,眼皮耷拉着,透出一抹慵懒,目光偶尔透过窗户往院子门看去。 一侧的椅子上,坐着另一只粉白的小团子。他的眼睛大睁着,扑闪扑闪的,小嘴张得老大。 顾夫人喂进去一口饭。 “嗷呜。”小家伙一口就将饭给吞了,咀嚼起来,小脸鼓鼓的。 “沐宝好厉害。”顾夫人夸赞道。 沐宝得意地扬起小脑袋,特别高兴。 外面再动乱,这一隅在全府不遗余力地守护下,始终十分安宁,不见丝毫危险和血腥。 沐宝吃饱了饭,就去闹糖宝,糖宝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他也不恼,歪着脑袋看着她,虎头虎脑地往她跟前凑。 糖宝忍无可忍,伸出胖乎乎的手去掐沐宝的小脸,沐宝觉得姐姐终于肯理他,高兴的不得了,咯咯地笑了起来。 糖宝:……蠢弟弟。 糖宝放弃挣扎,任弟弟在她怀里拱着,就当是一只毛毛虫好了。 院子门推开,糖宝百无聊赖看去,当看到进来的人时,乌黑的大眼睛突然瞪大了。 糖宝以极快的速度爬下床,在顾夫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跑了出去。 “糖宝,你跑去哪里?”顾夫人叫道,起身追到门口,突然愣住了。 糖宝像枚小炮弹一般,冲进了棠鲤的怀里。 棠鲤直接把小丫头抱进怀里,抱得紧紧的。 好几个月不见,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两个孩子,如今终于得见,鼻子发酸,都想哭了。 “糖宝,想回来了。”棠鲤柔声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团子,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也想娘亲。”糖宝奶声奶气道。 要知道这小丫头向来话少,说出这四个字,是真的想她。 “娘亲~”棠鲤感觉到裙摆被揪住,低下头便看到了另一个小家伙。 沐宝睁开小手,眼巴巴地看着棠鲤,也要抱。 棠鲤一只手抱着糖宝,另一只手把沐宝抱了起来。 沐宝就聒噪很多,窝在棠鲤的怀里,不停地说着话。 “娘亲,沐宝好想你哦,都少吃了一口饭。” “小鸟说看到娘亲了,娘亲就真的回来了。” “娘亲,树上有鸟蛋,我想吃鸟蛋……” “我一说吃鸟蛋,小鸟就生气,还啄我。” 小家伙絮絮叨叨个不停,还把自己胖乎乎的小手给棠鲤看,给她看小鸟欺负他的证据。 棠鲤记得,她刚走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刚学会说话,几个月过去,小家伙都说话说得这么顺溜了。 顾夫人的目光落在棠鲤身上。 她看棠鲤,和棠鲤看两个小家伙是一样的,目光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 见女儿好好的,她心里长舒一口气。 “我来抱一个。”顾夫人道,想从棠鲤怀里抱一个娃。 “弟弟重,抱弟弟。”糖宝奶声奶气道。 沐宝猝不及防间,就被从娘的怀里抱出去,也止住了絮絮叨叨的声音。 棠鲤自然知道这段危险的时候,都是顾夫人在照顾着两个小家伙。 “娘,辛苦您了,谢谢。”棠鲤认真道。 “你都喊娘了,谢什么,娘看到你回来就高兴。”顾夫人道。 母女俩抱着两个孩子进了房间。 糖宝就乖乖地窝在棠鲤的怀里,眼皮耷拉着,懒洋洋的。 沐宝闲不住,从顾夫人的怀里钻出去,跑出去追小鸟去了。 母女俩聊着天,聊着如今京城的局势,聊着这段时间棠鲤的经历。 棠鲤捡着话说,但是还是能听得出其中的危险,顾夫人听得眉头皱起,小丫头也会抬起头看棠鲤一眼。 小丫头眼神澄澈,棠鲤还是能感觉到其中的担忧。 真是个暖心的小宝宝,跟她姐姐一样。 不过三宝更活泼、外放一些,就像沐宝和糖宝的结合体。 不过没沐宝的话那么多,沐宝就是个小话唠,坐在房间里,都能听到院子里传来沐宝咯咯的笑声。 想到三宝,棠鲤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那丫头在巫族怎么样了,做圣女做的顺不顺心。 母女俩还聊到顾府的事。 “方妙这孩子很不错,学东西也快,现在顾家都交给她管家,你大哥也在,所以顾家不用我担心。这下好了,你和我那女婿都回来了,乌府也不用我担心了。”顾夫人道,“我明日就回顾府,看看我那孙子去。” 纵然不担心,但血脉相连,顾夫人还是念着孙子的。 “待我有空了,回去顾府看看。”棠鲤道。 “嗯,你刚回来,肯定累,就在家待着,休息一下,待有空了再去。” 很快到了晚膳时间。 这算是一家团聚的一顿饭。 饭桌上,子昂和子熠都问起了三宝。 三宝可是家里的小太阳,一家团聚,独独缺了这个小太阳,总觉得不够完美。 棠鲤并没有太提巫族的事,只说三宝机缘下发现自己的身世,找到自己的亲生爹娘,她的亲生爹娘都去世了,得留在家族替亲生爹娘打理家业。 “那妹妹还会回来吗?”卫子熠问道。 棠鲤想了想,点了点头:“会的。” 终有一日,他们一定能一家团聚。 卫子熠这才高兴起来。 翌日,用过早膳,顾夫人便要回去了。 棠鲤把顾夫人送到门口,看着她坐上马车,才转身回府。 棠鲤去了书房。 高大的男人正坐在书桌后,正认真地处理着公务,眉头微微皱着。 朝廷遭逢大变,能顶事的段首辅病重,几个能臣,诸如梁峒,都被赵殊杀了,正是无人之际。 皇帝那副样子自然没法处理事情,赵景煊又受了伤,即使没受伤,他也一时没办法顶起这诺大的王朝,所以朝廷很多事都交到卫擎的手上。 卫擎即使受着重伤,也得处理公务。 棠鲤一进来,卫擎看到她,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再去睡一觉?”卫擎道,昨晚就没怎么睡好。 “睡不着。”棠鲤道。 经历了这么多,再累,也没睡意。 第七百三十二章 国士无双 棠鲤给卫擎倒了一杯热茶,捧到了他的面前。 卫擎将茶放到一边,拉着她,在自己腿上坐下。 棠鲤小心地避开了他的伤口,坐得很乖。 “赵殊带着王贵妃跑了,抛下了朱春娇。圣医被抓,皇帝又召见他了。”卫擎道。 皇帝召见圣医的事,棠鲤一点也不奇怪。 那种东西,一旦沾染上了,就很难摆脱了。再优秀的人,也会变成一滩烂泥。更何况,皇帝吃那药吃了那么多,完全深陷其中,怎么可能戒掉? 既然戒不掉,那就这样吧,反正他也没多少时日好活了。 他死得快一些,萧家人也能早一点洗清冤屈,重见天日。 他们不主动害人,但是对方要作死,自然也不拦着。 棠鲤知道,她相公和她是一个想法。 “朱春娇呢?”棠鲤问道。 朱春娇,也就是顾莹,害死那么多人,却依靠着原来天道的护着,就像摁不死的小强,怎么也死不掉。 这一次,赵殊倒台,朱春娇也该彻底完了吧。 她唯有一死,才能对得起那些被她害的人! “跑了。”卫擎道,“让禁军去找了。” “赵端那边如何了?”棠鲤问道。 赵殊一日不抓到,棠鲤还是一日不安心。 “还在追捕中,没什么新消息。”卫擎道,“赵殊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棠鲤点了点头。 “相公,你身上那么多伤,多休息一下,别处理公务了。”棠鲤道。 堆积的事情很多,但是他媳妇这么说,他当然要听媳妇儿的话。 “好。” 卫擎准备再抱着媳妇儿好好睡一觉……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刚拉着棠鲤的手出书房的门,就有下人匆匆而来。 “大人,段府来人,说段首辅请大人过府一趟。”下人禀报道。 段首辅都病得那么重了,要见卫擎,肯定是重要的事。 于卫擎而言,段首辅对他亦师亦友,他厌恶朝廷的尔虞我诈,因此更加佩服段首辅的为人。 卫擎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赶往段府。 段首辅做了几十年的首辅了,内阁首辅,位高权重,但是宅子却一点也不像大官的宅子,在巷子深处,古朴的门匾上书写‘段府’二字,门口两只镇宅的狮子,门口一守门人。 卫擎报上名号后,便被门房领了进去。 段府并不大,卫擎跟在门房的身后,很快到了段首辅所居的院子外。 “乌大人,您来了,大人在里面候着呢。”伺候的下人道,领着卫擎进了房间。 一进去,卫擎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抬起头,便看到坐在榻上的段首辅。 段首辅的衣着很干净整齐,头发也梳理过,露出的一张脸,格外的瘦和惨白。 昨日在宫门口的时候,卫擎见过段首辅一面,所以再见,就没那么看着心惊了。 段首辅是真的病重,当初苏大夫回来后,卫擎就让苏大夫给段首辅看过,苏大夫都无可奈何,只能开一些让段首辅身体好受一些的药,但是也阻止不了他一天一天虚弱。 天命到了,再厉害的大夫,也没办法和天争命。 段首辅看到卫擎,朝着他招了招手:“来。” 卫擎走到他的身边,在榻上的另一边坐下。 他看着满满的一碗药:“首辅,您喝药了吗?” 段首辅那干瘦的脸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太苦了。” 卫擎的眉头不禁挑了挑,他没想到向来威严强大的段首辅,还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大人,药您没喝?”这时,一颗脑袋从外面伸进来,正是一直照顾段首辅的老仆。 段首辅一见那老仆,顿时心虚,连忙道:“这就喝,这就喝,别念叨。” 说着,就捧着那药,把药全喝光了。 喝完后,撑着脑袋坐在那里,似乎在等那口劲缓过来。 “老金,喝了。”段首辅道,带着难以察觉的得意。 没过一会儿,那老仆就推门进来:“这就对了嘛,不喝身体怎么会好呢。” 老仆拿起药碗,往门外走。 “老金,门守着,别让人进来。”段首辅吩咐道。 “知道了,大人。”老仆出了门,将门紧紧地关着。 “我无儿无女的,就老金伺候着我,几十年了。”段首辅像是颇为无奈,总结道,“恃宠而骄。” 卫擎对段首辅的事有所耳闻。 段首辅是寒门出生,连中三元,一鸣惊人,何等风光。 后又入了翰林,再入内阁,步步高升。 纵然春风得意,大鹏展翅,段首辅也并未抛弃糟糠之妻,将人接来了京城。 夫妻恩爱,没有儿女,后来妻子病逝,段首辅也未再娶,便这般一人,没有家事,唯有国事。 段首辅门生很多,但也都是君子之交,私交不多。 这位是真正的高风亮节,真正的名士。 卫擎总觉得,人都是有私心,很难做到为百姓,为天下。 就像他,在他眼中,他媳妇儿,还有孩子们,就排在天下之前。 正因为自己做不到,他才更加敬佩段首辅。 他看向卫擎:“这次幸亏有你,否则天下将倾,百姓受苦。” “我快不行了。”段首辅又道,“这天下糟糟,我却无能为力。” 段首辅这话,就像遗言一般,卫擎心里闷闷的难受。 “段大人,后面的事有后来者处理,您已经做了您该做的了。”卫擎道。 段首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是放不下啊。 “储君必定是六殿下,六殿下虽已成年,但是没那么经事,如今天下纷乱,内忧外患,还需你多辅佐。”段首辅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那是自然。”卫擎道。 段首辅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要看透他的内心。 他活了这么久,见的人多了,总看不太透眼前人。乌煜的能力很强,但是,他总觉得,乌煜是游离在外的,像是带着自己的目的,待完成自己的事后,就会抽身而去。纵然天下纷乱,又与他何干? 段首辅就担心他去了,无人能辅佐新帝,这天下再乱起来。 “乌煜,你能答应我,助新君定天下、安百姓吗?” 卫擎没有说话,他本来是打算待赵景煊登基,洗脱萧家的冤屈后,便与他媳妇儿隐居,去找三宝的。 罢了,他就再待一段时间,再辛苦一段时间吧。 他媳妇儿也是个善良的人,若是天下定、百姓安,他媳妇儿也会高兴。 卫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您。” 段首辅定定地看着卫擎,然后露出一个笑:“好,好。” 心中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卫擎离去后,段首辅便笔直地坐在那里。 他看着前方,仿佛看到什么熟悉的人一般,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你来了啊。” 渐渐的,他的背佝偻下来,头往下耷拉,那手缓缓下落,落在身前,显得无力。 好似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佝偻着背的老仆悄声走进房间。 “怎么就这么睡着了……”老仆低声嘟囔着道。 突然,他若有所感,伸出手去探段首辅的呼吸。 许久,老仆的手才落下来,手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再看他皱纹横生的脸,已是泪流满面。 第七百三十三章 皇帝病重 卫擎回到乌府后不久,就听闻了段首辅病逝之事,这虽然在意料之中,心中也空落落的。 棠鲤感觉到他的心情不好,没说什么,只在他身边坐着,轻轻地抱住了他。 “段首辅一心为公,最后一刻,还念着大周,念着天下苍生。” “他让我答应他,辅佐赵景煊,定天下,安万民。” “我答应他了。”卫擎道。 原来段首辅把他相公叫去,是为了交代遗言。 段首辅确实是个很好的人,眼光也很好,她相公一定能完成他的遗愿的。 段首辅离去的时候,应当是放心的。 他这一辈子都为天下,为万民,愿他仙逝,脱去肉身,与心中所念之人,遨游于天地。 卫擎一个熊抱,把棠鲤抱住:“媳妇儿,我们要在京城多待一段时间了。” 棠鲤仰着头看他:“相公,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她永远与她相公在一起,他们就像那并蒂莲,并蒂而生,死生相依。 卫擎那空落落的心顿时塞满了东西。 生老病死,人无法抵抗,但是爱能让有限的人生变得温暖有趣许多。 下午的时候,乌府迎来了两位客人。 正是顾怀瑾和静淑公主。 棠鲤和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静淑公主看到棠鲤,眼眶一红,冲上来就紧紧地抱住她。 “棠棠,我好想你呀,你终于回来了。” 棠鲤轻轻地拍着静淑公主的背。 “阿芷,你送我妹妹的第一份礼物不会就是鼻涕眼泪吧?”这时,一个贱兮兮的声音响起。 静淑公主一下站直了身体,瞪着顾怀瑾。 “我没说错啊,你的鼻涕眼泪都快蹭到我妹妹身上了。”顾怀瑾一脸认真道。 静淑公主猛地扑了上去,脸往顾怀瑾身上蹭,眼泪蹭了他一身。 顾怀瑾嘴里喊着嫌弃,却没躲,反而把人抱得更加紧了一些。 棠鲤:……你们是来看我的吗?我怎么觉得是来喂我狗粮的? 静淑公主和顾怀瑾闹了一会儿,才分开。 静淑公主凑到棠鲤身边来告状:“棠棠,你哥真是讨厌死了!” “我不聋,某人说我坏话我听到了。妹妹啊,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不在,我受了多少委屈。有人不肯我吃这个吃那个,还不让我洗澡。尤其今天啊,还拦着我,不肯我来看妹妹。”顾怀瑾也凑过来告状道。 “那还不是你的手受伤了,也不是我不肯,是大夫交代了!”静淑公主气得蹬脚,“棠棠,大夫让他要静养,他非要四处跑!你管管你哥!” 两人凑到棠鲤的身边,告着对方的状。 其实啊,棠鲤就是个他们秀恩爱的工具人,这一顿下来,她狗粮吃得饱饱的,午膳都不用吃了。 顾怀瑾和静淑公主在她耳边聒噪够了,又跑去后院去看两个外甥去了。 糖宝也嫌他们聒噪,一副自己要睡了的模样,将他们赶出去。 沐宝倒是和他们合得来,小嘴叭叭的,和他们说着话。 两大一小,相处得十分融洽。 聊到后面,顾怀瑾甚至想把沐宝偷回去,当他和阿芷的儿子。 顾怀瑾和沐宝叭叭地说着话,静淑公主则来找了棠鲤。 她其实还是有烦恼的,她先聊到段首辅去世的事,声音里带着悲伤。 实际上,静淑公主和段首辅不熟的,她的悲伤应该是来自于病重的皇帝。 人类悲伤便是如此,看到别人病重死亡,多会联想到自己和自己的亲人,这种联想才是悲伤的主要来源。 皇帝待其他人狠心薄情,但是待静淑公主还是很好的,或许如今,整个皇宫整个朝廷,也只有静淑公主才真正关心皇帝的死活。 “我听怀瑾说,父皇很虚弱,都怪那圣医,害得父皇如此,我一定要将那圣医千刀万剐!”静淑公主咬牙切齿道。 静淑公主肯定不知道,皇帝又召见了圣医,她想将圣医凌迟,只能待皇帝死了。 “还有赵殊,居然软禁父皇,给父皇下药。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和锦瑟那女人一丘之貉!”静淑公主愤恨道。 棠鲤安慰了静淑公主几句。 静淑公主也知道,她父皇的病,其他人也无能为力,她就发泄几句。 和棠鲤聊过之后,她的心情好多了。 她一出门,沐宝宝正仰着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而顾怀瑾正踩着树杈,准备往上爬…… 静淑公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揪住顾怀瑾的耳朵,便把他从树上揪下来了。 “你受伤了知不知道?还爬树!顾怀瑾,你找死啊!”静淑公主怒气冲冲地吼道。 “沐宝宝,要吃鸟蛋……”顾怀瑾指着小家伙道。 沐宝宝歪着脑袋,一派天真无邪地甩锅:“沐宝宝,不吃鸟蛋,小鸟是沐宝宝的好朋友。” 顾怀瑾:“……” …… 顾怀瑾被揪着耳朵带回了公主府。 回到公主府,宫中来的人正候在那里。 “公主,陛下醒了,可以见您了。” 静淑公主不像以前那般,她想见皇帝就能见到了。她得先请求,父皇那边同意了,她才能见到。父皇的身体相当虚弱,静淑公主也能理解。 静淑公主听闻父皇要见自己,自然是一喜,匆匆要进宫。 顾怀瑾本来是想陪她的,静淑公主担心他受了伤的身体,不肯他再奔波,便强硬将他留在府中,自己进了宫。 皇宫。 静淑公主被引着进了宫。 其实,她才半个月没入宫,却觉得皇宫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空荡了许多。 进入大殿,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她进了内殿,有些冷,但是她父皇却穿得很薄,显得尤为瘦弱。 皇帝坐在椅子上,脸上含笑,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柔。 静淑公主鼻子一酸,快步走了过去,叫道:“父皇。” 静淑公主在他面前坐下,头靠在他腿上,依赖的姿势,一如小时候一般。 皇帝粗糙干瘦的手,抚摸着她的脑袋,很轻很轻。 “段孚玉走了……”皇帝轻叹一口气,“一辈子的君臣,朕未曾见到他最后一面。他是朕的臣子,也是朕的老师,最了解朕的就是他了,他一走,朕少了一位良师益友。不过……” 皇帝顿了一下,继续道:“朕也快了。” 静淑公主的心中一紧,呼吸都像是苦的,连忙道:“父皇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皇帝轻笑了一声,他曾经也以为自己能长命百岁,渐渐的,就发现这是一个骗局。但是,他仍欺骗自己,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直到落得个受制于人,受尽耻辱,再也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人都会死的,父皇也不例外。”皇帝笑着道,“阿芷,你现在幸福吗?顾怀瑾待你好吗?” 说到顾怀瑾,静淑公主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好,顾怀瑾待我很好。” “那父皇就放心了,父皇很庆幸,将你嫁给顾怀瑾,而不是郭……” 皇帝的脸色,肉眼难看了几分,抚摸静淑公主脑袋的动作也变得迟钝起来,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静淑公主也感觉到皇帝的异样,连忙叫道:“父皇,您怎么了?” “走!”皇帝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父皇!”静淑公主声音里带着急切。 “走,阿芷,走啊!”皇帝的声音里带上了哀求。 他知道自己发病的时候有多狼狈,梁妃见识过自己狼狈的模样,所以至今,他都未见梁妃。 他不想最疼爱的女儿也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他希望,在女儿的心中,他能维持着一个父亲的形象。 静淑公主一咬牙,转身走了。 直到殿门关上,皇帝颤抖着手,抓着一把药,全部吞进了嘴里。 但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一般,抽搐,面部狰狞,喉咙里发出‘呜呜’哀鸣声…… …… 皇宫,佛堂。 苍老的妇人坐在榻上,拨弄着佛珠,口中轻声念着,身周萦绕着宁静的气息,由内而外散发着端庄优雅。 楚嬷嬷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太后。 之前,这佛堂都是皇宫中最被忽略的一隅,也因此,因祸得福,那场宫变,并未对这带来太大影响。 但是那段时日,很无疑,太后是很紧张的,木鱼声几乎没停过。 她知道她的乖孙也卷入了这场宫变之中。 幸而无恙。 太后很感谢菩萨保佑,每日都会念上长长的一段经文。 待她停下,楚嬷嬷便赶紧奉上一杯茶:“太后,您快喝口水。” 太后喝了一口水,想要起身,楚嬷嬷连忙将她扶起。 太后在她的搀扶下,走到前院。 “阿月,我总有预感,感觉快云开见日了。”太后看着天空道。 她们待在佛堂,对外界知之甚少,至今也就只收到阿擎一封报平安的信。 但是,太后就有种预感,感觉快了结了。 “太后,奴婢听说,陛下的身体很差了。”楚嬷嬷说着,就去看太后的神情。 再怎么说,陛下也是太后养大的儿子,身体很差,换个意思,就是时日不多。 但是,她并未从太后脸上看到太多悲伤。 看来,太后对陛下的感情,已经在失望和愤怒中消磨殆尽了。 楚嬷嬷松了一口气。 “待云开见日,我也能见到孙媳妇和几个小曾孙了。”太后道。 她装疯卖傻,苟且求生,就是盼着有一日,能见见孙媳妇和小孙孙。 “我本来还以为我这辈子都等不到了呢,如今看来,就在眼前。”太后说着,变得开心起来,眼中也有了光亮。 第七百三十四章 封摄政王 翌日。 卫擎接到皇帝口谕,召他入宫。 卫擎体质好,恢复能力强,那些看似狰狞的伤口,对他身体影响没那么大。 他换上官袍,身形笔挺,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受了伤。 棠鲤也早早地起来,陪着卫擎到门口。 她似有所感,觉得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召见。 皇帝时日不多,这次召见,恐怕就是交代后事。 而她相公,会怎么做呢? 卫擎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别担心,等我回来吃午膳。” 卫擎的眼神平静坚毅,棠鲤安心下来,点了点头。 卫擎乘着轿子入了宫,来到太极殿外。 殿门紧紧关着。 内侍道:“乌大人,六殿下在里面,请您稍等。” 卫擎点了点头,笔直地在门口站着。 卫擎看着太极殿的殿门,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他年幼贪玩,不小心闯入太极殿中,刚好皇帝在与群臣议事,皇帝并没有生气,而是抱着他,让他坐在腿上,继续议事。 他听不懂群臣们在说什么,只觉得那天午后的阳光很好,落在自己身上,暖洋洋的。 卫擎以前是不想回想,把皇帝当作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现在想起来,其实皇帝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所以,他才更迷惑,人为什么可以说翻脸就翻脸,明明是血缘至亲的父亲,转眼便下令要杀你。 卫擎的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 他觉得有些可笑。 他有时真想不通,权势就这么重要吗? 他很快收敛笑,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殿门才打开。 两个内侍走了进去,然后架着赵景煊走出来。 那场宫变,赵景煊伤到了腿,走路有些不便。他的脸色惨白,眼眶发红,看到卫擎,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像是难过极了。 赵景煊对卫擎的感情不一样。 他把棠鲤当姐姐一般,卫擎是棠鲤的丈夫,也是卫子昂和许珏的父亲,所以他对卫擎也莫名有种亲近感。 尤其这一次宫变,也是卫擎力挽狂澜。 总之,在他眼里,棠鲤和卫擎都是他的救命恩人。 所以,不自觉地想依赖,展露出孩子的一面。 卫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进了大殿。 卫擎一进去,殿门就从他身后关上了。 皇帝正坐在龙椅上,惨白的脸,瘦骨嶙峋,如枯树一般,布满了疲惫。 他的面前,摆着两卷明黄色模样的东西,像是圣旨。 “臣乌煜,参见陛下。”卫擎道。 “平生吧。”皇帝的声音里透着虚弱。 卫擎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听着他说话。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朕听了一夜的雨,想起很多旧事,念起许多旧人。”皇帝道。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与阿姐一起住在那冷宫一样的地方。 天寒地冻,他们就相依偎着一起取暖。 后来,被母后看中,带到身边养着,日子方才好起来。 他做了太子,他听太傅讲起先祖的故事,他也想要那般开创一个盛世,他读书,学骑射,为做一个好的帝皇准备着。 他想到那明艳的女子,惊鸿一瞥,便在他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象。 他规规矩矩地做着太子,唯独在那女子身上出了格,想娶她…… 待再见到她的时候,她便是自己的皇后,换上宫装,高贵典雅,和他所见的那些后宫女人,没什么区别了。心动不再,他们相敬如宾…… 他想到那顽皮又格外聪慧的孩子,太子太傅总是一副无奈、又忍不住想要夸赞的矛盾态度。 皇帝的嘴角缓缓勾起。 卫擎看了他一眼,眉头不禁皱起,道:“陛下。” 他大概知道皇帝在想什么,里面大概是有他和他母后的,他不觉得开心,只觉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很难受,很恶心。 卫擎的声音打断了皇帝的回忆。 皇帝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淡去:“段孚玉临走前,见了你?” “是的,陛下。”卫擎道。 “朕还记得,第一次见段孚玉的时候,他才十七岁。彼时,他是大周最年轻的状元郎。那一年,朕还是太子,对这位状元郎很好奇,乔装成书生,去见了他。我们两人一见如故,一聊就是一整天。良臣遇君,君遇良臣,如鱼得水。”皇帝道,“段孚玉先走一步,朕也快不行了。” “卫子昂中状元的时候,年纪比段孚玉还要小吧。”皇帝笑着道。 提到卫子昂的时候,卫擎的眼神柔和了一些。 “朕见过那孩子,很像段孚玉。朕看着他和景煊相处,便想到当年的朕和段孚玉。”皇帝道,“只是景煊被娇惯坏了,尚且难以扛起大周……卫子昂年岁也尚幼……” 彼时,他登基的时候,天下安稳,他学了那么多年的帝王之术,也做好了做皇帝的准备。段孚玉彼时也入内阁,能独当一面。 但是现在不一样,赵景煊虽然成长了,还难以扛起这诺大的大周,良臣也尚且年幼,还未成为独当一面的能臣。 皇帝轻叹一口气:“也怪朕,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 良臣与君都还未成长起来也就罢了,大周还不安稳。叛贼潜逃在外,许多朝臣死于叛贼之手,位置空缺着,内忧不断,更有外患,齐楚虎视眈眈…… 他丝毫不怀疑,大周一旦出现弱势,齐楚就会像饿狼扑食扑上来,将大周分食殆尽。 他舍弃那么多,就是想做个好皇帝,结果到头来,这天下还是被他弄得一团糟。 皇帝心中密密麻麻的苦涩,折磨他不曾入眠的,除了身体上的病痛,还有这些愧疚与遗憾、志向不得实现的愤怒。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大周安安稳稳的,不毁于他之手。 所以,需要有人暂时顶一段时间。 段孚玉不愧是他的良臣,与他想到一块去,也与他一同选择了一个人。 乌煜。 皇帝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这两道圣旨,一道立赵景煊为储君,另一道封你为摄政王,全力辅政……” 他其实也迟疑过,摄政王,将这般大的权势交到他的手中,他的野心会不会膨胀,会不会做了摄政王也不满足,转而想要这九五至尊的位置? 但是现在,他别无选择。 即使他不封乌煜为摄政王,乌煜想要九五至尊的位置,他也阻挡不了了。 他选择相信乌煜,相信乌煜没这个野心,相信段孚玉的选择。 皇帝说完,便看着乌煜,仔细地看着他,未曾见他脸上展露出半分欣喜。 皇帝松了一口气,想来乌煜确实没这个野心。 看来他可以安心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 “陛下,臣有重要的事回禀,很重要,关乎大周社稷!陛下,您一定要见见臣啊!陛下……” 皇帝和卫擎都认出这个声音,是之前被气得一蹶不振的吕阁老。 “陛下,乌煜不是乌煜!乌煜是……求陛下见臣一面!” 吕阁老像是被拖走,声音越来越远。 但是刚刚那句话,皇帝和卫擎都听到了。 乌煜不是乌煜? 是什么意思? 皇帝的眉头皱起,根本弄不清什么情况。 “陛下,不见见吕阁老吗?”卫擎突然道,神色有些怪异,“说不定,他真有什么重要的事禀报呢。”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召来了内侍,让吕阁老进来。 很快,吕阁老就进了大殿。 他看了卫擎一眼,急切地扑到皇帝面前,跪下,然后指着卫擎道:“陛下,他不是乌煜,他叫卫擎,是本该故去的废太子!” 吕阁老的声音急切急了,生怕慢一步,卫擎得逞,再无回旋余地。 第七百三十五章 卫擎身份曝光 之前,吕家和乌家针锋相对的时候,吕阁老就派人去调查乌煜,想要抓住他的把柄,然后反击。 但是,棋差一着,被乌煜先查出吕家冒认战功一事,扳倒了吕家。 吕阁老被气得怒极攻心,病倒了,一直低调养病,但是并没有停止调查乌煜。 他对乌煜恨之入骨,想着有一日定要狠狠报复回去! 终于,还是叫他调查到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先查到乌煜不叫乌煜,而叫卫擎,是个农夫,来自于清河郡一个叫李家村的地方。 一个普通的农户怎么可能有这么大本事,不仅获得乌家的支持,悄无声息地顶替了乌煜的身份?还入朝为官,得到皇帝赏识,步步高升? 整件事透着诡异。 吕阁老继续调查,然后就查出不得了的东西来。 卫擎居然是赵擎,是那本来已故的废太子! 吕阁老被这一发现惊住了。 他顿时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卫擎在宫变中护卫皇帝,力挽狂澜,深得皇帝和六殿下信任,手握重权。 一旦六殿下登基,卫擎更将权势滔天。 彼时,卫擎肯定会清算萧家之事。当年萧家之事,吕家也曾推波助澜,卫擎绝对不会放过吕家。 这已经不是报不报复的问题了,这关系着吕家的存亡! 吕阁老想清楚其中的厉害,当即跑进宫中,要见皇帝。 他要将当着皇帝的面揭穿卫擎的真面目,决不能让卫擎得逞。 皇帝如今并不轻易见朝臣,除非召见,其他人不得见。 吕阁老没办法,只能像个菜市场卖菜的,在门口大吼大叫。 幸好皇帝答应见他! 当着皇帝揭露卫擎的真面目,吕阁老松了一口气。 皇帝知道卫擎的真实身份,肯定不会重用他,至于辅政大臣…… 段孚玉死了,还有他,他可以! “陛下,他是废太子,是乱臣贼子,心怀不轨,您不能信他!”吕阁老道。 皇帝完全愣住了。 乌煜不叫乌煜,叫卫擎,是本该故去的废太子,是那个孩子? 皇帝的目光落在卫擎身上,各种繁杂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吕阁老连忙道。 门被推开,内侍想进来,随即传来帝皇的冷喝。 “出去!没……朕旨意!不准进来!谁都不准进来!” 内侍又退了出去。 皇帝颤抖着手,抓了一把药,全部吞了进去,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卫擎站在那里,冷漠地看着,神色冷静,面上没有丝毫慌乱。 过了一会儿,皇帝的身体不再抽搐,眼神也恢复清明,但是整个人虚弱到了极点。 他定定地看着卫擎,本来没觉得,但是一旦有人说他是废太子,就像钥匙打开了门,越看越觉得熟悉。 那个孩子……他还活着?! 长大了,长成高大沉稳的青年了?! 皇帝看着卫擎,心思百转,好一会儿才接受自己倚重的臣子,居然是自己长子的事实。 皇帝对待他的心情很复杂,有愧疚,有欣慰,同时,还有不安…… 皇帝声音沙哑:“你真的是阿擎?” 卫擎坦然承认:“我确实不是乌煜,我叫卫擎。” 吕阁老顿时一喜,他承认了! “陛下,他是乱臣贼子,图谋不轨,定要严惩!”吕阁老道。 “你给朕闭嘴!”皇帝冷声道。 皇帝的声音森冷,带着杀气,吕阁老顿时愣住了。 他向来是人精,这时候也察觉到不一般,皇帝在发现乌煜是废太子后,为何没有勃然大怒? 皇帝的这种态度让他很不安。 皇帝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神情,朝着他招了招手:“阿擎,过来。” 卫擎朝着皇帝走了几步,走到台阶上,与龙椅隔着几阶台阶,刚好与皇帝平视。 “阿擎,你长大了,你小的时候,太傅就时常夸你聪慧,父皇亦如此觉得,你没有让我们失望。”皇帝很是欣慰道,“你是景煊的亲哥哥,同根而生,有你辅佐景煊,朕更放心。” 卫擎面无表情地看着皇帝。 皇帝轻叹了一口气:“朕知道你怪朕,但是那时候,朕没有选择,朕既是父亲,也是皇帝。不,先是皇帝,再是父亲。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朕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保证天下安稳,百姓安居乐业。所以朕……” “所以你灭了萧家满门,还要杀母后和我?”卫擎道。 “萧家野心勃勃,想要谋反,朕为了江山社稷,只得按大周律令对他们进行处置。”皇帝道。 “萧家是真的要谋反,还是你忌惮萧家?”卫擎没有给他任何面子,一句话直接戳在他的心窝上。 “阿擎,朕不知道是谁对你说了什么,让你产生这样的误解,但是萧家谋反,证据确凿。”皇帝道。 “证据?你指的是王家伪造的证据?”卫擎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声音果决,“萧家的事我调查得清清楚楚,萧家根本没有谋反,是被诬陷的!” 皇帝的脸色难看极了。 “萧家军数十万人,萧家几百口人,全部死于你的猜忌,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愧疚、觉得害怕吗?”卫擎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继续追问道。 “朕……没有错,朕都是为了大周。”皇帝道,像是在说服卫擎,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卫擎嗤笑一声:“我大周好男儿,没有战死沙场,反而死于自己人手中,着实可笑。即使你死了,魂归地府,这几十万条人命也是你的孽障。” 卫擎说这些,其实不能改变什么,他只是觉得不能这么轻易放过皇帝,他要皇帝带着愧疚死去,死不瞑目。 “我……我……”皇帝的脸色灰败一片,许久都不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就在卫擎以为他要缓不过来的时候,皇帝那口气喘了出来。 “我以乌煜的身份,入朝为官,只有一个目的,替萧家平反。”卫擎道。 替萧家平反,无疑就是打皇帝的脸。 卫擎以为皇帝听到后,会直接气得吐血。 但是,皇帝却突然笑了:“那你替萧家平反吧。” “只要大周安稳,百姓安稳,朕不在意史官怎么写。” “还有,朕不会后悔,若是你在朕的位置上,也会做与朕一般的决定。没人坐在朕的位置上,所以没人能理解朕。” “朕唯一愧对的,便是你和你母亲。” 皇帝的声音变得幽远,他看向虚空之中,想要回想她的模样,但是却发现,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皇帝的神色突然变得冷厉起来:“来人。” “吕轶文犯大不敬之罪,杖毙。” 口谕一下,吕阁老就被拖了下去。 无论吕阁老怎么哀求,皇帝都无动于衷。 吕阁老揣摩圣心一辈子,此时还是揣摩岔了些。 皇帝多疑,容不得欺骗,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皇帝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对他来说,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稳住江山社稷,不能让大周亡于他之手。 卫擎是隐瞒了身份,而且怀着目的而来,但是无论如何,都是他的血脉。 他本来还怕卫擎野心太大,篡夺他赵家的江山,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这一点担忧也没了,即使卫擎想当皇帝,那江山也是他赵家的……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卫擎:“你能叫我一声‘父皇’吗?” 卫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说话,态度很明显。 皇帝露出一个苦笑:“朕乏了,你退下吧。” 卫擎没有犹豫,转身离去。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朕是皇帝,朕做的一切,都不后悔……” 许久。 皇帝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光,那光中,走出一个身穿战甲、提着长剑、浑身是血的老将。 “陛下,老臣没有谋反!为何要杀老臣?!”老将满脸怒意,厉声质问道,并朝着皇帝一步步走近。 他的身后,仿佛跟着千军万马,各个都是浑身是血,愤怒地看着皇帝。 “为什么?为什么?”那满含愤怒的声音,如雷一般。 他们如潮水一般,全朝着皇帝涌来。 皇帝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一个‘萧’字含在喉咙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他干枯的脸上,眼睛大睁着,神情便这般定格了。 他真的不悔吗?他真的不害怕吗? 只有濒死这一刻,悔意和惧意才无处隐藏。 当内侍再推开太极殿的大门时,就看到皇帝大睁着眼睛,瞪着门口的方向,脸上满是惊恐,竟是死不瞑目。 皇帝驾崩了。 他面前留下三道圣旨。 最后一道,并未合上,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内容:将圣医凌迟处死。 第七百三十六章 皇帝驾崩 皇帝驾崩的消息很快传开。 赵景煊初闻此消息的时候,很难以置信。 “不可能的,我早上见父皇还是好好的,父皇不可能驾崩的,我要去看父皇……”赵景煊说着就要下床。 他的腿本就受伤,腿一软,没站稳,直接摔在地上。 “阿煊!”梁妃匆匆走进来,连忙来扶他。 梁妃的脸上不见哀伤,她对皇帝本就没什么感情。自她入宫来,得宠过,被冷落过,又复宠,经历这些后,她早已看得很透彻。皇帝对她的宠爱,不过是因为他要倚仗梁家,梁家对他也尚且不构成威胁。若是他觉得梁家有威胁,那她或许便落得个与先皇后一般的下场。 自古皇家最薄情,她能依赖的便是这唯一的儿子。说起来,她和她的儿子,算是这场皇位争夺战的胜利者。 皇帝死了,她该高兴才对,有什么可伤心的? 所以她一点不伤心。 梁妃和几个宫人一起,将赵景煊扶着上了床。 “母妃,父皇没事的对吧?他们在骗我吧?”赵景煊抓着梁妃的袖子,眼眶红红的问道。 梁妃看着儿子的模样,很是心疼,但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道:“阿煊,生老病死,时至则行。” 母妃这般说,赵景煊便知道,父皇是真的驾崩了。 早上还和他说话的父皇,此时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他还记得父皇摸着他脑袋时的温度,以后再也感受不到了。 赵景煊的眼眶更加红了:“母妃,我想去看父皇……” 赵景煊刚想起身,一道圣旨便到了,梁妃扶着赵景煊下床接旨。 这道圣旨的内容在意料之中,立皇六子赵景煊为太子。如今皇帝已驾崩,太子便可直接继任皇位。 赵景煊捧着那道圣旨,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这诺大的大周江山全都落在他身上,他肩膀上的重担尤其重。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关乎天下百姓,不能再为所欲为了。 赵景煊红着眼眶,强忍着泪没有落下来。 “父皇,您放心,儿臣一定会努力做个好皇帝,不会让您失望。”赵景煊捧着圣旨,年轻的脸上满是认真。 与此同时,乌府也接到了圣旨。 内侍宣读圣旨的内容。 卫擎跪着听旨,听着圣旨的内容时,眉头不禁挑起。 这圣旨里居然点明了他的身份,大皇子赵擎。 他去见皇帝的时候,皇帝就说过这道圣旨封他为摄政王,所以对此内容并不诧异,他诧异的是,他离开后,皇帝明显修改了圣旨。 卫擎觉得,皇帝此举用意有二。 其一,自古以来,摄政王多为皇帝亲眷担任。他点明自己的皇子身份,说他是帝皇血脉,便可让他这摄政王的位置,坐得更加名正言顺。若是自己野心不止于摄政王,想要做皇帝,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 其二,皇帝此举,也是在向自己变相服软。当初,是他将萧家定为乱臣贼子,下令废后废太子,要赶尽杀绝。此时却承认自己的身份,这弥补之举,便是对他有愧疚。同时也为萧家的平反开了一个口子,皇帝决不会打自己的脸,但是他不管死后之事,死后如何就放之任之了。 卫擎接了圣旨,寻常人被封摄政王,早已欣喜若狂,卫擎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悲喜。 他拿着圣旨进了房间,门一关,圣旨随意一扔,面上扯出一个嘲讽的表情。 “他觉得他这样我就能原谅他吗?他的一念之间害死那么多人,死者不会原谅他,生者更不会原谅他。”卫擎冷冷道。 卫擎心中冒着戾气,皇帝害死那么多人,就这般死了,死得也太痛快了。他心中那口气还是消不了,很想进宫去抽他一顿。 男人面色阴沉,面上满是戾气,其余人看着都觉得害怕,恨不得退避三舍。 棠鲤却觉得她相公可怜,看着心疼,走了过去,抱住他的腰,脸在他怀里蹭了蹭。 卫擎看着怀里的人,心中的戾气逐渐消散,伸出手,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媳妇儿,我好气啊。”卫擎闷声道。 “别和不在意的人置气。”棠鲤道,“他死了,你是摄政王,可以为萧家平反了。外公和舅舅们也能洗清冤屈,那些背负着污名的将士们也能得以正名,他们是大周的英雄,而不是叛徒。活着的人不用再背负骂名,死去的愤恨不平的游魂,也能安息了。这是好事,不该不开心。” 棠鲤的声音温柔极了,卫擎心中的戾气也彻底消散。 是啊,他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一步一步走着,不就为了这一天吗? 这一天终于到了,他该开心才对。 为萧家平反后,离和他媳妇儿归隐田园、相濡以沫的日子,又更近一些了。 卫擎的嘴角勾起一抹笑。 …… 第三道圣旨则下到圣医那里。 圣医在接到圣旨的时候,脸色顿时灰白一片。 实际上,皇帝上一次召见他的时候,脸上便全是杀意,他便猜到这一日了。让他活着,不过是离不开他的药。 皇帝死的那一刻,就是他殒命之时。 或许在更早一些,赵殊逃跑把他扔下时,他也知道有这么一天。 但是,死期真到的时候,还是难以接受。 圣旨宣完,圣医听到自己的死亡方式—凌迟处死。 整整三千六百刀,直到最后一刀才能了却性命解脱,何等残忍的酷刑,他身体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 …… 而知道皇帝驾崩的静淑公主,则直接哭成了泪人,被顾怀瑾紧紧抱在怀里。 “顾怀瑾,我父皇驾崩了,我没有爹爹了。”静淑公主带着哭腔道,眼泪直接把顾怀瑾的衣服浸湿了。 “阿芷,你还有我,还有我爹我娘,我爹娘就是你爹娘。”顾怀瑾的声音温柔到了极点。 这段日子对静淑公主而言,既痛苦又绝望。午夜梦回,她都恍惚觉得父皇还活着,待清醒过来,又不得不接受至亲离世的现实。 幸而有顾怀瑾陪伴着,若非顾怀瑾,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度过那段艰难的时日。 第七百三十七章 祖孙团聚 皇帝驾崩,普天同哀,全城缟素。 这当口,朝廷上下,文武百官,很快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那就是深受皇帝信任和重用的刑部尚书乌煜,居然皇长子擎。 当年,伴随着萧家谋反定罪,皇后和太子都被废,两人下落不明。这也成了群臣心中默认的不可说。谁都知道这是皇帝的禁忌,没人敢在皇帝面前提及,众人都在心中暗暗猜测,废后和废太子肯定没了。 谁都没想到,昔日的废太子居然没死,不仅入朝为官,还被陛下封为摄政王。 众人都搞不清楚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纵然好奇,也只能收敛好奇心。 那可是摄政王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无上权力,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所以,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知道得多了,说不定命就保不住了。 朝臣们也纷纷反省,自己是否得罪过这位摄政王。那些得罪过他的,全部瑟瑟发抖,生怕被清算。 太后自然听说了这件事,临死前认下她乖孙的身份,算皇帝还稍微有点良心。 皇帝驾崩这件事,她心中自然是有些难过的,毕竟是养了十几年的孩子。 但是更多的是轻松,那压在头顶的乌云终于消散了。她现在就等着乖孙接她出宫,去见她的孙媳妇和几个小孙孙了了。 这一日,太后拄着拐杖,站在佛堂的门口,她身着素色衣服,或许是因为喜悦和怀有期待,看着都年轻了几岁。 “太后,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您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楚嬷嬷道。 “在里面坐着也是等,出来也是等。”太后道,问楚嬷嬷,“要带的东西都带齐了吗?” 楚嬷嬷怀里抱着一个大盒子,回道:“都在这里面,都齐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一顶轿子停在佛堂门口。 楚嬷嬷想在旁边跟着轿子走…… “小阿月,都这么多年了,我们之间还分什么主仆啊。”太后说着,就拉着楚嬷嬷的手,上了轿子。 两人坐着轿子到宫门外,乌府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太后在楚嬷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卫擎虽然做了摄政王,但仍住在乌家,于他而言,一则住习惯了,搬家麻烦,二则他这摄政王不会做太久,不需要专门辟一处府邸出来。 马车朝着乌府出发,太后忍不住把帘子掀开,往外看。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待在佛堂那一隅之地,外面的一切,既陌生又稀奇。 她见着什么稀奇的东西,总要招呼楚嬷嬷来看,楚嬷嬷便也凑了过来,两人好奇地张望着。 楚嬷嬷记得,太后未嫁入太子府、在娘家做小姐的时候,也是这般肆意活泼,后来做了太子妃、皇后、太后,在那样的位置,总得收敛本性,时时端着。如今见着她这般模样,一恍仿佛回到五十年前。 马车停下。 “到了。”太后顿时一喜。 她被楚嬷嬷搀扶着,想要下马车,这时候,一只手从外面伸过来,要搀扶她。 太后抬头看去,便对上一张极为好看的脸,五官精致,眼睛透亮,气质温柔,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太后的手搭着那只手,下了马车,目光看向眼前的女子,心念一动,这难道是…… “祖母,这就是我媳妇儿,棠鲤。”卫擎在女子的身边站着,手搭她的背上,姿态亲昵,笑着道。 太后与卫擎见过几次了,数次想见,她对乖孙的印象就是很稳重、话不多。 但是如今见到的乖孙又很不一样,介绍他媳妇的时候,带着几分骄傲,像是在介绍自己的宝贝一般,笑起来也有些憨憨的。 “祖母。”棠鲤也跟着叫了一声。 棠鲤在皇宫的时候,其实和太后有过一面之缘,彼时,太后疯疯癫癫的,又瘦弱,脸看起来跟枯树皮似的,此时再见,年岁摆在那里,依旧有些苍老,气色却好看许多,衣着虽然素,但是很干净,气质撑着,就像个贵气又和蔼的老太太。 棠鲤这一声,叫到了太后的心坎里。 这就是她孙媳妇啊,看着真讨喜。 老太太高兴极了,连忙让楚嬷嬷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玉如意,递给棠鲤。 这是给她孙媳妇的见面礼。 棠鲤道了谢,开心地收下。 太后被棠鲤和卫擎一起迎进了乌府。 “许珏和卫子昂在翰林院,不在家。”卫擎道。 “这俩孩子我知道,科举考试的状元和榜眼,俩小才子。”太后笑着道。 自家的俩小小孙子呢,这般聪慧,自然是与有荣焉。 “三宝跟着她师父在外历练呢,也不在家。”卫擎道。 太后对三宝有所耳闻,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没见到可惜了。 大的孩子里,唯一在家的就是卫子熠。 太后看着眼前清俊有礼貌的少年,也是越看越喜欢,让楚嬷嬷赶紧从盒子里拿出她准备好的见面礼,给卫子熠。 卫子熠开心接过,嘴甜着呢:“谢谢曾祖母,我很喜欢。” 见过了大孙子,太后好奇两个小孙孙,催促着卫擎带她去见两个小家伙。 进了院子。 沐宝看到有陌生人,有些怕生,又有些好奇,便从门后伸出小脑袋,盯着太后看着,乌黑的眼睛圆溜溜的,看得太后快被萌化了。 “这就是我的小小孙啊。” 太后走了过去,沐宝想躲,一把就被卫擎揪住了。 小家伙被揪出来,扔到了太后的怀里。 小家伙小身子扭着,想跑,被卫擎眼睛一蹬,顿时乖巧了,乖乖地窝在太后的怀里。 “祖母,这是小儿子,叫卫子沐,沐宝。” 太后伸出手,楚嬷嬷便将一把长命锁递了过来,太后拿着长命锁,挂在沐宝的小嫩脖子上。 沐宝两只小手抓着长命锁玩着,很快失去了兴趣,眼巴巴地看着院子,他好想去和小鸟玩啊。 太后又递上一罐干果,沐宝闻了闻,酸酸的,他最喜欢了!沐宝眼睛顿时一亮,得了好吃的,便彻底黏上太后,和她聊起天来。 小家伙小嘴叭叭的,什么都往外说,童言童语,逗得太后哈哈大笑。 小小孙女则矜持很多,乖巧地喊曾祖母,收到太后的礼物,礼貌地道谢,挨着太后坐着。 小丫头很快就靠在太后身上,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太后看了一眼小嘴叭叭的小小孙,再看看懒洋洋又透着矜贵的小小孙女,心中满溢着幸福,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 楚嬷嬷看着太后儿孙绕膝的模样,眼眶不禁红了。 太后终于苦尽甘来了,真好。 第七百三十八章 梁妃的选择 从伤心中稍微回神的赵景煊,也被乌煜居然是皇长子的消息给震惊了。 乌煜是皇长子,那就是他大哥啊! 难怪他看着莫名亲切,原来是有这一层血缘关系在! 乌煜是他大哥,那棠棠岂不是他大嫂?! 这样算的话,许珏和卫子昂岂不是他的侄子? 本来嘛,他和许珏、卫子昂称兄道弟的,那两人还管着他,结果自己成了这俩小子的长辈,他隐隐有些嘚瑟。 这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自己俩侄子怎么样了?等自己有空闲的时间,把他们召进宫来,好好关心一下他们,这是自己这个做叔叔的责任。 先皇驾崩,新帝继位,诸多事情堆积在一起,需要一件一件来。 所以,赵景煊暂居东宫,此时还是储君的身份。 先完成皇帝下葬事宜,再在钦天监挑选的合适时日,太子登基。 赵景煊负责先皇下葬之事,朝政则交由摄政王处置。 有卫擎坐镇,本来动乱的朝政,以最快的速度稳定下来,开始缓慢运行。如今朝中许多位置空缺,一时也无能人顶上来,选拔人才也需要时间,所以暂时没办法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但是这般情况,也叫那对大周虎视眈眈的齐和楚,熄灭了趁他病、要他命的想法,按捺下吞没大周的想法。 当然,这种情况下,不免有些传闻。 传闻摄政王势大,东宫太子犹如虚设。 传闻摄政王野心勃勃,太子不一定能顺利登基。 这些话也传到梁家人的耳中,心中不免产生不安和猜疑。 …… 梁妃依旧住在原来的宫殿,百无聊赖,便养养花和草,很是惬意。 一青年跟在梁妃的身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这青年是梁峒的长子梁恕,她大哥梁誉不管梁家事,另一位哥哥又征战在外,管家的重任便落在梁恕的身上了。 “娘娘可知外面现在流传着一些传闻?”梁恕皱着眉道。 梁妃看了他一眼:“什么传闻?” “都说摄政王跟皇帝一样,太子登不登基都没有区别。”梁恕道。 梁妃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看向梁恕:“谁说的?” “很多人都这么说……”梁恕讷讷道。 梁恕抿着唇,沉思片刻,最后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娘娘,这朝政都摄政王把持着,待太子登基,有能力掌管天下,摄政王真的会还政于陛下吗?” 梁妃的眉头皱着:“若非摄政王,这朝政早被叛贼篡夺,本宫、太子,还有梁家,会是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 “娘娘,我知道摄政王在击杀叛贼上有很大功劳,但是说不定他也是为了自己,若非如此,他哪来这么大的权势?”梁恕继续道。 梁恕是站在梁家的立场上。 梁家所有的期待都压在六殿下的身上,如今六殿下好不容易成了太子,距离皇帝只有一步之遥。 若是摄政王紧紧把持着朝政,即使太子登基,那也是傀儡,那他梁家,也只会被打压。 他觉得,任何人都会迷恋权势,尤其摄政王已经坐到这个位置,要让他到手的东西让出来,太难了。 “娘娘,如今兵权三分,梁家只有其一,顾将军是摄政王的岳丈,曹将军与摄政王也有渊源,摄政王若真的不还政,我们根本不能奈他何。”梁恕道。 梁妃看着他:“那你觉得当如何?” 梁恕愣了一下,他为此事发愁,但是本身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才来找梁妃。 梁妃又何尝不知道梁恕的想法? 人都是自私的,哪怕摄政王于他们有救命之恩,在这权力纷争之下,这救命之恩也会被抛之脑后。 若是一般人听闻这样的话,很可能被动摇,把摄政王当作仇敌,与其争斗。 但是,梁妃的脑子很清醒。 就算真要争,争得赢摄政王吗? 摄政王真想要,他们反抗得了吗? “既然没办法,那何不顺其自然?该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的也不去抢。”梁妃道,“若非摄政王,此时已天下大乱,摄政王功劳最大,即使他要做皇帝,也无可厚非。” 梁妃虽然姓梁,但是和梁家人的想法还是不一样的,梁家想要权势,但是梁妃想要的便是母子平安,是安稳日子。 若非只有当皇帝这条路才能让他们母子活着,她也不想她儿子去做这劳什子皇帝。 棠鲤救了景煊,摄政王平定了宫变,也相当于救了他们母子俩,这些恩情她都记着。 梁妃的记忆不算太好,但是她始终记得一件事,当时她初入宫,得到皇帝宠爱,一众宫妃都看她不顺眼。一个品极高的宫妃随意用了一个借口,让她跪在冰天雪地里。彼时,她才意识到,她在这宫中,就犹如蝼蚁一般,很多人都能捏死她。好冷啊,她的腿都快冻没了,暮色四合,心中无端恐惧,是那温婉的女子将她扶起,将她带回了宫,捂热了她的腿。 摄政王是她的孩子啊。 纵然这皇宫人情皆薄,她非要当那深情之人,有恩必报,绝不捅恩人一刀。 而且,梁妃觉得,摄政王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为人很正直,说不想做皇帝,不是托词,不是虚伪,是真的不想做。 总之,她就顺其自然,摄政王想做皇帝,就由他去,摄政王不想做,就景煊做。 她也不想管那么多事,过过悠闲的小日子就行。 “娘娘……”梁恕还是觉得不甘心,还想说话。 “恕儿,梁家还是要靠你们年轻一辈,好好做事,自然会受到重用,梁家才能繁荣不绝,而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以后要是再来找本宫说这样的事,本宫不会再见你了。”梁妃道。 梁恕见梁妃神色认真,只得应声:“是,娘娘。” “也莫要受他人挑拨,与摄政王作对,不小心就被人当枪使了。本宫和太子都信任摄政王,梁家跟着太子走就行了。”梁妃又提醒了一句。 梁恕应声后,便退了下去。 梁妃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继续给花浇水。 第七百三十九章 萧家昭雪 东宫,书房。 赵景煊身着储君的衣服,笔直地坐在那里,年轻清秀的脸上透着一抹认真,倒是有模有样。 “殿下,摄政王求见。”宫人回禀道。 纵然外面各种传闻,说什么摄政王要取太子而代之,说得两人剑拔弩张,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是实际上,赵景煊对卫擎很依赖,听闻他来,神色顿时一喜。 “快请。” 很快,卫擎就进来了。 卫擎身着蟒袍,勾勒出修长高大的身材,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透出一抹威严和强势,很有摄政王的威严。 赵景煊坐在书桌后面,含笑看着他,很是热情道:“大哥,快坐。” 赵景煊在诸多皇子里排行第六,哥哥弟弟不少,但是身处皇家,勾心斗角,他的那些哥哥们,哪一个不是想弄死他?有时候,赵景煊还是挺羡慕寻常人家的,弟弟有哥哥护着,其乐融融。他现在隐约就从卫擎身上感觉到寻常兄弟的感觉,高兴得很。 卫擎也不客气,就在对面的椅子上坐好,目光落在赵景煊面前的折子上。 “批阅了多少了?”卫擎问道。 之前,赵景煊的腿受伤,所有的折子都是卫擎处理的。 现在,他腿好了,能行走了,卫擎便不让他偷懒,将折子交给他。卫擎让赵景煊自行将折子分为三类,一类为他自己可以做主的,卫擎不再看,二类为他不确定的,批阅过后卫擎会再看一遍,三类为他无法解决的,则交由卫擎处理。 卫擎虽为摄政王,但是可是随时准备跑路的,怎么可能让赵景煊闲着? 赵景煊知道自己肩上扛着重担,也努力想要成长变强,但是偶尔,懒虫还是会犯,偷偷懒,想要卫擎帮他处理。 外人都道这太子和摄政王夺权,水火不容,实际上,两人都恨不得把事情推给对方干,自己落得个清闲。 赵景煊心虚地看了眼堆叠着的未批阅的奏章:“大哥,我只是个太子,还不是皇帝呢。” “登基不是迟早的事?别想偷懒。这些没批阅完,不准吃午膳。”卫擎道。 赵景煊耷拉着脑袋,像一只可怜的狗狗,在卫擎颇具威慑的目光下,只能乖乖地点了点头。 赵景煊批阅了几份奏折,觉得脖子有些疼,偷偷地看了一眼卫擎。 “大哥,你这么忙,坐在这里,总不能只是来监督我吧?是不是有其他事啊?”赵景煊问道。 “是有一件事。”卫擎道。 赵景煊立即坐直了身体,终于有偷懒的功夫了。 “哦?何事?” “我想替萧家平反。”卫擎道。 卫擎是摄政王,可代皇帝实行职权,直接替萧家平反。 但是这般大的事,他还是想告知赵景煊一声。 今日是皇帝驾崩的半月后了,其实第一日,卫擎就想替萧家洗清冤屈,把无数无辜的将士摘去污名。 这件事压在他心头太久了。 萧家人和将士们也等得够久了。 但是彼时,皇帝刚去世,朝堂不稳,这件事无疑是个轩然大波,会让朝堂更乱。 所以,卫擎忍着,做了很多稳定朝政的事,如今时机差不多,这件事该做了。 赵景煊听闻后,愣了一下,其实萧家之事,他也有耳闻,但是并不清楚其中的具体事情。 卫擎很有耐心地将当年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萧家军是如何被召回京城,又是如何被扣上罪名,然后被残忍杀害。 不止口头上说,卫擎还带来了证据。 赵景煊翻看着那些证据,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沉甸甸的,眼眶也忍不住发红。 明明是为了大周奋战的将士们,却要背负着叛贼的污名…… “大哥,这件事父皇知道吗?”赵景煊闷声问道。 卫擎点了点头。 赵景煊毕竟出生皇家,卫擎这一点头,他便知道其中的症结。 赵景煊低着头沉思着,再抬起头的时候,神色变得坚定:“为大周奋战的将士们不该背负这般污名,该沉冤昭雪了,大哥,我支持你。但是,大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翌日。 一道圣旨,犹如惊雷一般,砸入朝堂,引起轩然大波。 二十年前,萧家军并没有通敌,没有谋反,是被冤枉的。 这道圣旨,一为萧家人和萧家军正名,二对萧将军和故去皇后进行追封,三则对王家、吕家中参与诬陷萧家的人进行追责。 其中,并未提及皇帝,纵然皇帝可能是罪魁祸首。 这是赵景煊提出的要求,为人子,全了父亲的最后一点脸面。 这道圣旨下来,朝堂上无不震惊。 萧家的案子是先帝判决的,如今替萧家昭雪,无疑不是在打先帝的脸。 有些老臣心里有些不满,但是证据摆在那里,也只能叹一句先帝被奸人所骗。 有些与萧家有关联,或受过萧家恩惠,还有那些偷偷为萧家昭雪努力的朝臣,此时都觉得长舒一口气,他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 一座凉亭中。 两道身影站在那里,一抹高大,一抹娇小,两人依偎在一起。 这两人,正是卫擎和棠鲤。 眼前有一片巨大的空地,二十年前,血染大地,尸横遍野,萧家军便葬身于此。 一到夜里,仿若有无数哭声弥漫,鬼气森森。 卫擎之前只来过一次,那一次是黄昏,冷风凛冽,树影幢幢,弥漫着哀戚声,他觉得那是将士们的冤魂在哭诉。 卫擎以酒,祭奠着这些冤魂,告知他们,昭雪之事。 如今,那些冤魂终于可以安息了。 他们不用再背负污名了。 他们是大周的英雄。 卫擎的面前,似乎出现了一排排穿着战甲的人,都含笑着看着他。 一晃眼,人消失了。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那地上生出许多小草,开着花,生机勃勃。 卫擎搂着棠鲤,在那凉亭中站了许久。 “相公,我们回去吧。” “嗯,走吧。” “把你三舅接来京城吧?” “好。” 两人双手紧握,相携离去。 …… 望仙郡,陇县。 铁矿上,那些被萧家所累而沦为罪人的人们,因为那道圣旨,将改变一生。 他们不再是罪人,不再是奴,不必再过暗无天日的日子了。他们变回普通人,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再不必为奴,能离开这里,能娶妻生子,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了。 萧老九那因过度劳作显得衰老的脸上,露出一抹开心的笑。 他就知道,萧将军那么好的人绝对是被冤枉的,果然如此。 萧将军终于沉冤昭雪了,老天开眼啊,真是老天开眼! 他想起前一段时间,那出现在铁矿上的高大男人,说萧将军能洗清冤屈,他们也能离开这里,居然如他所言,这么快就实现了。 也不知道萧将军沉冤昭雪这件事,和那高大的年轻人有没有关系。 …… 大周各郡城,街头巷尾,也都议论着这件事。 “听说了吗?萧家军是被诬陷的,他没有通敌,也没有谋反!” “我当年就觉得奇怪,萧将军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谋反?果然另有隐情!” “萧将军是谁啊?我知道顾将军、曹将军、梁将军,就是没听说过萧将军啊。” “你们这些年轻人自然没听过,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萧将军可是战神,是我们大周的守护神!” “是啊,萧将军战功显赫,夷东之战、望川之战、秣南之战,萧将军创造了多少神话!” “萧家一门虎将,比现在的顾家还要厉害呢,萧家大郎勇猛无双,曾单骑擒敌首,萧家二郎骑射本事极好,他手下的骑兵可厉害了,萧家三郎……” 几个上了年纪的人凑在一起,细数着萧家的功绩,说得激情彭拜,旁边的年轻人,则听得一愣一愣的。 人群中,一儒雅的中年人听着那些议论声,一听就是大半日,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三爷,时候不早了,回客栈歇着吧,再过几日就能到京城了。”他身边的老仆提醒道。 中年人颔首,与老仆一块离去。 第七百四十章 萧三郎入京 数日后。 京城。 江南已是杏花微雨的时节,京城依旧有些寒凉。 细雨绵绵中,三道戴着斗笠的身影出现在一座府邸的门口。 其中一老者,头发全白,但是神采奕奕,手里捧着一碗热乎的鱼羊鲜,一边吃一边道:“青州的辣,江南的甜,京城的鲜,以前觉得京城的东西最难吃,隔了这么多年再吃,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说着,笑眯眯地凑向身边的中年人:“不过,都比不上三郎你的烤鱼带劲。” 萧三郎看见他吃得满嘴流油的模样,很想假装不认识他。奈何这一位像甩不掉的牛皮糖,跟得紧紧的。自己一说要来京城,他就立即收拾东西,一路从青州吃到江南,再吃到京城。这位老先生肉眼可见得脸圆了,自己的荷包也肉眼可见得平了。 还剩一人,年岁介于两人之间,便是一直跟在萧三郎身边的老仆黑伯。 黑伯往前一步,敲了敲厚重的大门。 很快,大门就打开了,门房问道:“几位找谁?” “我们从青州而来,想找你们王爷和王妃。”黑伯道。 这府邸虽然是侯府,但是谁都知道,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便住在这里。 王爷公务繁忙,这般时候肯定不在家中,下人便将有客人的事,禀报给棠鲤。 棠鲤一听青州来客,又听说来客的模样,很快明白过来三人的身份,亲自去门口请。 棠鲤到了门口,这一见,果然是萧三郎和占老先生,还有黑伯。 本来想接他们来京城呢,没想到他们自己来了,算是一桩惊喜。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萧三郎重病,形容枯槁,数年过去,萧三郎丝毫不见病怏怏的模样,看起来很健康,透着儒雅,年轻了好几岁。 棠鲤见他这般模样,很是高兴:“三舅!” 然后看向占老先生:“占老先生。” 自然也没落下黑伯,也是对待长辈的态度:“黑伯。” 三老也盯着棠鲤,经年过去,棠鲤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那般年轻好看。 棠鲤将三人迎进了乌府。 天下着绵绵细雨,三人身上都沾染了雨水,棠鲤先给三人安排了一个院子住下,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同时安排下人去备膳。 待三人洗浴完换上干净的衣服,膳食也已经备好了。 三人上了饭桌。 占老先生的肚皮像是个无底洞似的,嘴巴没停过,现在还能吃个不停,吃着还评价几句,这个火候不够,那个火候太过,他最爱的还是小棠鲤给自己烤的鱼,太好吃了,便将鱼移到自己面前,慢慢品尝,不肯萧三郎和黑伯吃。 萧三郎倒是不挑食,只是这些,都是京城的菜式。他离开京城几十年,已经很久没吃到京城的口味了,这一吃,颇为感慨。 “我真没想到,有一天能回到京城,再吃一吃这些熟悉的菜式。”萧三郎道。 他本来以为他到死都等不到这一天。 萧家沉冤昭雪了,他能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不用再隐藏身份躲躲藏藏,并且再次踏上京城的土地,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占老先生见萧三郎实在可怜,便把自己面前的烤鱼,往他身边推了推,让他也尝尝。 “多吃点,身体好,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了。”占老先生道。 萧三郎被他逗笑了,真是什么都能和吃挂上钩:“这是因为活久了能见的吗?是我外甥和外甥媳妇有本事。” “嗯哼。”占老先生对这一点还是认同的。 占老先生除了好吃外,还有就是护短,卫擎是他弟子,在他心里,卫擎自然是顶顶的好,会烤鱼的小棠鲤也是他的爱徒,自然也是顶顶好。 三人饱腹一顿,起身。 “走,去看看阿擎和小棠的孩子。”萧三郎道。 这年纪大了,格外喜欢孩子,萧三郎念叨着卫擎的孩子们,念叨了许久。 棠鲤带着三人去了后院。 推开院子的门,首先入目的是一个很大的院子。 院子里造了许多小孩的娱乐设施,诸如溜溜板之类的。棠鲤在现代生活过,自然见识过这些设施,便告诉卫擎,卫擎便找人来建了。 这些设施很得沐宝的亲睐,嫩白的小团子玩上一天,红扑扑的,不过一段时间过去,他便有些腻了,不怎么玩了。 一进院子,便看到一小家伙打着雨伞,在一棵树前站着,似乎在和树上的小鸟说话。 “曾祖母,小鸟说他的窝淋湿了,我们给他在屋底下搭个窝吧。”沐宝奶声奶气道。 走廊里坐着的老太太,很快接收到讯息,她老胳膊老腿的,自然没办法给鸟搭窝,便叫楚嬷嬷去办。 而在老太太的身边,有一张摇篮,一颗小脑袋冒出来,应该是有个小娃娃躺在里面。 老太太偶尔会晃一晃摇篮,里面的小家伙懒洋洋的,半眯着眼睛。 这小家伙自然是糖宝,糖宝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睡觉。 开始的时候,棠鲤还担心这小家伙有什么毛病,让苏大夫来看。苏大夫看过后,小家伙的身体没什么问题,而且这小家伙聪慧过人,她那醒着的一会儿,学的东西比沐宝还多,就是一小神童。小神童总是与众不同的,这睡觉的小癖好无伤大雅,棠鲤便也放任她睡着了。 很快,老太太便注意到棠鲤带来的三人。 老太太的目光落到萧三郎的身上,觉得甚是眼熟,一下又想不起他的名字。 “太后。”萧三郎先认出了她,笑着道,“我是三郎,萧三郎。” “萧三郎……皇后的弟弟!”太后也很高兴。 萧家被灭族,她是很可怜萧家的,见萧家还有人活着,自然高兴。 而且,萧三郎长得和皇后有点像,太后看着他又高兴又伤感的。 萧三郎和太后招呼过后,就去看两个小家伙,沐宝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舅公’,把萧三郎的心都快萌化了。 “沐宝长得真像阿擎小时候,长得像,性格也像。”萧三郎感慨道,把小家伙抱进怀里,小家伙软乎乎的,他完全不敢用力。 若是卫擎在,肯定表示不服。 他小时候,可是被他三舅揪来揪去的,没半点温柔,明明长得像,他和沐宝的待遇为何天差地别? 第七百四十一章 旧识重逢 棠鲤把糖宝叫醒了,糖宝就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可爱极了,也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舅公’。 萧三郎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爱不释手。 “糖宝长得像小棠,长大了肯定很好看。”萧三郎道。 黑伯也深以为然,觉得自己的手痒痒的,很想戳戳小丫头的小脸。 “阿爷。”黑伯看着有些凶,糖宝却不怕他,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 黑伯顿时露出傻乐的表情。 黑伯跟了萧三郎几十年,办事干净利落,总是绷着脸,萧三郎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傻乐的表情。 “糖宝困了吗?我帮你摇摇篮。”黑伯狗腿道。 糖宝成功捕获摇摇篮人士一枚。 萧三郎给沐宝搭鸟窝,黑伯给糖宝摇摇篮,唯有占老先生站在那里,愣愣的,目光偶尔往太后身上瞟,似惊又似喜。 太后也终于注意到占老先生的存在,看向他。 太后觉得他很陌生,但是对方的眼神,让她觉得,他们应该是认得的。 她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好,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出来。 “你……” “你是郑家阿满吧!”占老先生道,声音里隐隐带着激动。 肯定是,三郎喊她太后! “你是……”太后疑惑道。 “我是占武岩啊。”占老先生激动道。 太后一时没想起来,楚嬷嬷倒是想起来了:“哦,你就是那登徒子啊。” 楚嬷嬷这声音挺大的,萧三郎、棠鲤、黑伯的目光齐齐地看了出来。 登徒子?真没想到占老先生年轻的时候这么野啊?棠鲤的眼睛中,掩饰不住地八卦。 占老先生的脸一下热了,好在他黑,看不出来红。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乱说。”占老先生一个三连否认。 占老先生要脸,尤其是在自己弟子面前,绝不能损害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于是连忙将当年的事解释了一遍。 那是快五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太后还是郑家阿满,是个天真浪漫又肆意贪玩的小姑娘,时常女扮男装出来玩。有一次被一个登徒子遇上了,那登徒子想对阿满图谋不轨,被占武岩撞上,于是占武岩就冲上去,英雄救美。 登徒子被占武岩打跑了,楚月带着人来救小姐,就看到昏迷的小姐和一脸坏相的占武岩,于是以为占武岩是登徒子,把他狠揍了一顿。彼时,阿满刚好被登徒子用了药,昏迷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占武岩登徒子都不见了。 后来发生了种种事,这误会一直没解开,楚月便一直把占武岩当登徒子。 这么一提,太后也想起这件旧事来。 她看着占武岩,道:“是这位占老先生救了我。” 隔了五十年,沉冤昭雪,占老先生都快哭出来了。 楚嬷嬷也向占老先生道歉,表示自己误会了。 占老先生挥了挥手,很大度道:“太多巧合了,误会了正常,误会解开了就好。” 占老先生看着太后,颇为感慨,他真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还能见到她,他们都还活着。 占老先生知道她做了太后,但是不想喊她太后,还是喊她闺阁的名字:“郑家阿满,我们叙叙旧吧。” 太后和占老先生不太熟悉,但是两人年岁相当,活到这个岁数了,还是能有话说的。 太后和占老先生进了茶室,棠鲤给煮了茶,两人便叙旧起来。 萧三郎看了一眼茶室的方向,似乎想到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太后和占老先生一叙便是好几个时辰,待太后有些困倦,占老先生才话歇,让她去睡午觉。 雨歇天晴。 廊下摆着两张垫着垫子的躺椅,萧三郎和占老先生并排躺在躺椅上。 “这日子过得真舒服啊。”占老先生似心情很好,幽幽叹道。 萧三郎转头看着占老先生,见他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三郎,你今年还没到四十吧,年岁也不算大,要不找一媳妇,陪着你安安稳稳过日子?”占老先生道。 萧三郎对心中所想的更确定了:“师父,我之前就听爹说你为了一姑娘终身未娶,那姑娘不会是……” 萧三郎的话没说完,但是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占老先生的脸一下热起来,有些不太好意思:“你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 “那您说是不是……”萧三郎一直盯着他,一副刨根问底的模样。 占老先生只得承认道:“确实是郑家阿满……” “哦豁。” 萧三郎以前就好奇那让师父终身未娶的女子究竟是谁,这下终于破案了。 “你这小子,找打啊。”占老先生恼羞成怒,想要下躺椅打他。 “师父,稍安勿躁,那一位要是看到您这么暴躁……”萧三郎道。 那一位就是占老先生的克星,萧三郎这么一说,占老先生便乖乖躺好了。 “我才不暴躁,我安静着呢。”占老先生哼哼道。 “对,您是安静的美男子。”萧三郎附和着道,有些好奇,“师父,您和那位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有些事在心里藏久了,确实想找个人说说,总不能带到棺材里还无人知晓吧。 占老先生便把那些旧事说来:“其实也没什么,一个是顶级世家备受宠爱的女儿,一个是世家不受宠的庶子,本是云泥之别。一次上元佳节,两人相遇,男子对姑娘一见钟情,默默关注,也曾英雄救美,就是一直不敢站在她面前。后来那姑娘便入了东宫,做了太子妃,男子也远走从军,从一名小兵卒做起。至那以后,两人再也没见过了。” 萧三郎这下算是明白了。 原来是他师父单方面暗恋太后,太后对他师父完全不熟。 心中藏了人,那人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却依旧选择终身未娶,他师父确实也是性情中人。 后来,他师父在兵法上有所成,是人人尊敬的占子,不再是那自卑的庶子,那姑娘却也成了别人的妻子、母亲,两人之间依旧是巨大的隔阂。 没想到的是,时隔五十年,两人垂垂老矣,还能再见。 是否也是一种缘分呢? 第七百四十二章 朱春娇的下场 萧三郎道:“师父,您和太后着实有缘……” 占老先生挥了挥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有生之年能再见她已足矣,已是上天福泽,不做他想。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想什么情情爱爱,看着她好好的就够了。” 语气之间,甚是洒脱。 傍晚的时候,卫擎一回来,便听闻三舅和占老先生已在府上。 卫擎顿时一喜,好几年未见他们了,有些想念,朝服都来不及换,就急急去看了。 “小舅!”卫擎看着萧三郎,见他玉树临风,透着儒雅,更重要的是看起来很健康,心中说不出的激动。 萧三郎拍了拍卫擎的手臂,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话:“阿擎,干得好。” 卫擎看向占老先生:“师父。” 那些年,卫擎受益于占老先生颇多,小舅教他武,占老先生教他文,两人便是他的授业恩师。 占老先生应了声,踮起脚拍了拍卫擎的肩膀:“你们舅甥聊,我赏月去。” 说着便出了门,把房间留给卫擎和萧三郎。 舅甥俩阔别许久,自然有好多话聊。 卫擎先问了萧三郎的身体,又问了这几年情况,萧三郎也问了卫擎的经历,知晓为萧家平反的不容易,好几次有性命之危,幸而雨过天晴,尘埃落定。 “走,祭拜一下你外公、外婆、你娘,还有你大舅和二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萧三郎道。 萧三郎把至亲的牌位也带来了,早已放置好,还摆上了果盘。 这毕竟是故土,他也想带他们回来看看。 舅甥俩来到牌位前,点上了香,拜了三拜。 “爹、娘、大哥、二哥、小妹,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萧家沉冤昭雪了。” “这都是阿擎的功劳,阿擎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比谁家儿郎都厉害。” “对了,之前就跟你们说过,阿擎娶了媳妇,现在还生了俩娃娃,一男娃,一女娃,都很可爱。” 萧三郎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他在椅子上坐下,打开了酒坛,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醉眼迷离间,仿佛回到了萧家。 元宵夜,大家齐聚一堂,饭桌上欢声笑语,门外放着烟花,四处都弥漫着喜气。可爱的小侄子撞到了他的脚下,他将小侄子抱起,二嫂跑过来,将小侄子接了过去,教训小侄子的调皮。父亲和二哥好酒,两人喝成一团。大嫂问他觉得谁家的小姐如何,娘也含笑着听他的答案。萧三郎含糊着答应,大嫂与娘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萧三郎喝多了,趴在桌子上睡去…… 卫擎看着趴在桌子上睡过去的三舅,看着他嘴角挂着的一抹笑,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黑伯走了进来,将萧三郎扶走。 房间里便剩下卫擎一个人。 卫擎看着牌位上的名字,发呆,想象着他们的长相,他的记忆似不太好,怎么也想不起来。 只记得一些事,记得一双拉着他的手,很温暖…… 他小时候总觉得母后待他冷漠又严格,觉得母后不喜欢他,后面又觉得,母后应该是爱他的,记忆里的几个眼神都很温柔。 无论如何,都没有一只手,握着他的手了。 就在他这般想的时候,他的手突然被握住了,不一样的温暖。 卫擎转头,果然看到棠鲤站在他的身边,正微微仰着头看着他。 “相公。”棠鲤柔声道。 门开着,她刚站在门口,看着她相公,就觉得她相公身上透着一抹孤独,让她觉得很心疼。 棠鲤喊了两声,把他从孤独中拉了回来,身处温暖和幸福当中。 “媳妇儿,小舅把我娘他们也带来了。”卫擎道。 棠鲤也看到了那些灵牌。 之前,设置灵牌或者祭拜,都要偷偷摸摸的,如今,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在阳光下了。 真好。 棠鲤作为他们家的媳妇,也烧了香,祭拜了卫擎的几位亲人,然后夫妻俩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两人洗浴过后,卫擎搂着他媳妇儿,和他一比,棠鲤格外娇小,完全陷在他的怀里。 卫擎又把下巴搁在棠鲤的肩膀上,两人完全是亲密无间的姿态。 “媳妇儿,赵端那边传来消息了。”卫擎道。 赵端的消息……肯定事关赵殊。 棠鲤顿时紧张起来:“什么消息?” “赵殊被射杀,王贵妃被生擒,赵端带着赵殊的尸首和王贵妃正在回京的路上。”卫擎道。 棠鲤听闻此消息,松了一口气。 赵殊本来就是小说的男主,只要活着,棠鲤总担心他会作妖,这下死了,也终于放心下来。 “赵端的儿子如何了?” “有好转,但是要好起来还需要很长时间。”卫擎道,“朱春娇也有消息了。” “她,怎么样了?”棠鲤问道。 “朱春娇就在京城里,情况有些复杂,明日我带你去看看。”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她觉得她相公说得复杂,就是‘很惨’的意思,她要去看看朱春娇到底多惨,好让自己开心开心。 卫擎眨巴着眼睛,朝着她耳后吹了口气,坏坏道:“媳妇儿,我们睡吧。” 灯影浮动,两道身影交缠在一起。 灯光暗去,月影浮动,夜还长。 翌日。 因萧三郎等的到来,乌府又添了人,更加热闹了。 太后待在院子里,陪着糖宝和沐宝。 占老先生四处晃悠,很快晃悠到院子里,目光一转,盯上沐宝,朝着小家伙走过去。一小娃娃,一老顽童,两人交流起来没任何困难,很快成了忘年交,沐宝甚至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送给了占老先生。 萧三郎则带着黑伯,把一些熟悉的地方走了一遍。 卫擎则带着棠鲤来到一家青楼。 对,一家青楼。 这青楼位于京城的西郊,里面的姑娘也不如京城闹市区的那般美艳动人,多是一些年纪较大的,穿得也较普通,这里的客人也多是行商走卒。 卫擎给了老鸨一些钱,就带着棠鲤进了青楼的后院。 后院脏兮兮的,台阶上长满了苔藓,还有些小水潭,泛着恶臭味。 “让你偷吃!让你偷吃!”角落里,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正在打骂着一个缩成一团的人。 那凶神恶煞的妇人拿着棍子抽着,抽得那人嗷嗷叫,哀声求饶。 那妇人打骂够了,才走开。 那被打的人则伤痕累累,又脏又臭,跟个乞丐似的。 棠鲤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不由得看向卫擎,这人不会是朱春娇吧? 卫擎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 棠鲤暗暗吃惊,朱春娇怎么变成这样了? “朱春娇给自己安排了退路,知晓赵殊大势已去时,就带着钱财逃跑了。她本来都出了京城,却不想遇上盗匪,被洗劫一空,自己也摔下山崖,摔傻了。那救下她的并非什么好人,见她是个傻子,便把她卖进了青楼。朱春娇的那张脸还是可以的,老鸨便要叫她接客。朱春娇变成傻子,傲气还在变,也不想接客,就划花了自己的脸,然后变成了这样。”卫擎道。 棠鲤听得目瞪口呆,这短短的几十日,朱春娇居然遇到了这么大的变故。 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朱春娇彻底失去天道的庇佑,厄运接连而至。 但是,棠鲤一点也不同情她,她活该,重活一世,不想着把日子过好,只想着害人来获得利益。她害了那么多人,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说起来,这也算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小说里,朱春娇,也就是顾莹,把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卖入青楼,被生生折磨死,如今不过是这结局报应在朱春娇身上。 棠鲤觉得出了口恶气,道:“相公,我们走吧。” 卫擎点了点头,牵着棠鲤的手出了青楼。 第七百四十三章 霍驹查案(一) 两人走过青楼内堂的时候,棠鲤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得驻足。 只见那长得俊秀张扬的青年,被几个远长于自己的女子簇拥着,几人的姿态十分亲密。 那青年便是棠鲤认的二哥霍驹。 莫不是因为顾怀瑾和白沐阳接连成婚,剩下他这只单身狗,所以自暴自弃,开始逛青楼? 但是京城那么多青楼,那么多美貌的姑娘,霍驹为何偏偏跑这么偏的地方来逛,而且他身边的那几个女子,年长也就罢了,长得真不好看,有的嘴唇厚,有的眼睛小,还有一个头发少。 霍驹受了刺激,审美也变得这般与众不同了? “公子,今晚就让姐妹几个陪你吧。”那几个女子争相朝着霍驹身上靠。 她们楼里难得来一个这么好看的客人,她们可舍不得放过。 “我没那么多钱……”霍驹道,一副‘爷没钱快放开爷’的模样。 “哎呀,看在你一表人才的份上,我们就收你一份钱好了。” “其实……我没带钱……”霍驹想从脂粉堆里挣脱出去,又被揪了回来。 “哎呀,那就当我们白干一夜好了。”说着,还争相摸了一把霍驹的脸。 或许是感受到棠鲤的目光,霍驹也看了过来,然后朝着棠鲤猛使眼色。 妹子,救救哥…… “相公,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棠鲤问道。 “别打扰他好事?”卫擎试探着解析。 “哦,那我们走吧。”棠鲤善解人意道。 两人说着,走出了青楼。 留给霍驹两个绝情的背影。 希望妹妹能帮自己解围的霍驹:…… 霍驹找准机会,借口自己要去茅房,推开难缠的姑娘们,就冲了出去。 棠鲤和卫擎刚走上马车,坐下,一人便从马车外冲了进来,在他们对面坐下。 棠鲤看着霍驹衣裳不整的样子,感叹一声‘世风日下’。 “别误会!我不是来逛青楼的!”霍驹连忙道。 “那来做什么?”棠鲤好奇问道。 “我是来查案的。”霍驹道。 查案?霍驹一纨绔,什么时候干正事了?还查案,查案为何查到青楼来? 棠鲤满脸都是疑惑,显然很怀疑霍驹话里的真实性。 “妹妹,这件事还和我妹夫有关。”霍驹说着,拍了拍卫擎的肩膀。 说实话,这段时间是霍驹最风光的时候了。 重权在握的摄政王,居然是他的妹夫! 京里,不知道多少纨绔羡慕他! 就连他爹,每天看他都特别顺眼,不打他了! 这一切都要追溯到他认棠鲤为妹妹,这简直是他此生最明智的举动了。 霍驹逛青楼和她相公有关? 棠鲤的目光落在卫擎身上。 卫擎身体一僵,连忙拍了霍驹一下:“说话别停顿,快把话说完。” 霍驹的半边肩膀都要被拍麻了,揉了揉:“就是原来刑部和大理寺不是老是抢案子,职责不清嘛,然后妹夫就严格划分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职责,还在三法司之外,成立了一个特别的机构,叫做‘巡案司’,这巡案司专门解决一些奇案、悬案,机构招人的时候也不拘一格,不需要世家出生,不需要有功名,只要有本事就行。” 霍驹昂首挺胸,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哥我就是凭着真本事进的巡案司。” 棠鲤看向卫擎,好奇道:“我霍哥的真本事是什么?” 霍驹耳朵竖起,等着他摄政王妹夫的夸赞…… “纨绔子弟,游手好闲,给他点事做,免得危害社会。”卫擎道。 霍驹:“……”妹夫,再给你机会,你再说一遍。 “纨绔子弟,认识人多,京城的三教九流他都认识,又熟悉京城,也是一种本事。”卫擎继续道。 霍驹:好吧,他勉强接受这个本事了。 棠鲤看着他:“霍哥,那你这次查的是什么案子?查案怎么查到青楼来了?” “这次是要抓一个连环杀手,给他的代称是‘剥皮妖’,这剥皮妖专剥青楼女子的皮,之前在江南一带活动,剥了两家花魁的皮,手段极其残忍。”霍驹压低声音道,“最近司里得到消息,说这剥皮妖来京城了。我接了这个案子,推测这剥皮妖肯定会对京城的青楼女子下手。京城闹市区的那些青楼我都了解得很,但是这郊区的不太了解,所以就来看看。” 霍驹顿了顿,继续道:“经过我的调查,剥皮妖对这家青楼肯定没兴趣。他对人皮的要求很高的,这家青楼没人符合。” 棠鲤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我一定要把这剥皮妖抓到,看谁还说我纨绔子弟,没本事。”霍驹说着,还朝着卫擎看了一眼,明显是对他说的。 “哦,拭目以待。”卫擎道。 卫擎一脸不信的态度更激起霍驹的斗志,霍驹双手握拳:“等着瞧吧。” 他一定会查出来的,让大家知道他不是纨绔子弟,是真有本事! 等他名声遍天下的时候,那次在老白婚礼上见到的那位姑娘,是不是也会注意到他呢? 那次惊鸿一瞥后,他一直未曾找到那位姑娘,就像大梦一场,似一场虚幻。 但是,霍驹总觉得那不是梦,那姑娘是真实存在的。 霍驹蹭着棠鲤和卫擎的马车,回到了京城闹市区,便下了马车。 “妹夫,等着瞧吧。” 棠鲤看着霍驹那斗志满满的背影,不由得露出一抹笑。 小说里,霍驹被顾莹坑害的惨死,如今,他还好好的,而且也有了目标,活得像阳光般灿烂,真好。 棠鲤再次觉得,朱春娇如此下场,真是活该,罪有应得! 霍驹下了马车后,就去了酒楼,他的酒肉朋友已经给他备下酒菜。 两人喝着酒,酒肉朋友絮絮叨叨地说着京城的新鲜事。 “霍爷,听说了吗?摘花楼来了一位姑娘,特别美貌,绝世无双的美貌,看一眼就走不动路的那种。”酒肉朋友一脸猥琐道。 这件事却吸引了霍驹的注意。 “你见过了?”霍驹好奇道。 “神秘着呢,我都没见到,都是听说的。” “切,肯定是青楼造势,先说着绝世无双,结果一看就是庸脂俗粉。”霍驹故意道。 “哎呀,据说这位姑娘今晚第一次亮相呢,不如我们去看看。”酒肉朋友道,“就因为这位未来花魁,摘花楼的入场券千金难求呢,我刚好求了两张,我们俩去。” 霍驹眼珠子转着,脸上却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那好吧……” “嘿嘿,你小子还给我装。”酒肉朋友给了他一肘子,一副看透他的模样,“前一段时间还说要去干正事,正事难干吧,还是吃吃喝喝来的开心简单。” 霍驹没说话,他就是在干正事呢!他一定会让他们刮目相看的! 夜色降临,灯笼亮起,京城呈现出另一番繁华。 霍驹和酒肉朋友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踏入了摘花楼的大门,便被引了进去。 这摘花楼不愧为京城数一数二的青楼,和那一般的青楼不一样,没有那么俗气,引路的人打扮得跟大家闺秀似的,举止优雅,并不孟浪。 “两位公子,这是你们的位置。” 霍驹和酒肉朋友在那位置上坐下。 那位置不错,正中央的位置,刚好对着看台。 霍驹他们俩来的够早了,但是其他人更早,位置基本都坐满了。 显然,这位新来的姑娘人气很高啊。 霍驹和酒肉朋友,嗑着瓜子,等着未来花魁亮相。 伴随丝竹声响起,一戴着面纱的女子款款落在了看台上,那女子一身白衣,身形高挑,黑发如云,眉如远黛,眼如秋水,干净透亮,如跌落凡尘的仙女一般,清冷至极,又美艳至极。 全场的男人们都看得呆住了,霍驹的眼睛也瞪圆了,只觉得那双如秋水一般的眼眸格外熟悉。 太熟悉了。 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的心狂跳着,有种冲上去将那面纱扯下来冲动,看看是不是那日婚宴上所见、令他魂牵梦绕的姑娘! 第七百四十四章 霍驹查案(二) 霍驹按耐住那种冲动,在位置上坐好,眼睛盯着那翩翩起舞的女子,不曾移开片刻。 她跳舞的样子太美了,腰身纤细,身姿轻盈,皓白的脚腕若隐若现,看得人心中澎湃。 当那女子的目光落在霍驹的身上,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霍驹甚至屏住了呼吸。 那一刻,霍驹感觉到她的眉头微微蹙,似不太高兴,不过实现短暂碰触,转瞬即逝,那一瞬的感觉也仿若错觉。 一支舞,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在每个人的脑海久久不能散去,又似乎很短,怎么都看不够。 “好美啊……” 霍驹的耳边传来一声惊叹声,霍驹转头看去,便见他的酒肉朋友盯着台上的女子,眼睛都直了。 不止是他朋友,其他男人也都看得呆住了,眼神里除了痴迷,还有别的一些东西。 那些目光让霍驹很不舒服,看得他想冲上去,把他们的眼睛全都挖了。 也只是想想而已。 那姑娘黑亮的眼眸看了台下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霍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空荡荡的,怅然若失。 “怎么样?青罗姑娘是不是美爆了?”酒肉朋友拍了拍霍驹的肩膀道。 原来这位姑娘叫‘青罗’啊。 青罗,青罗,霍驹将这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两遍,真好听。 霍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平复了,轻哼一声:“一般吧。” “霍爷您刚魂魄都被勾走了,现在说一般?”酒肉朋友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 “你们都看呆了,我也得做做样子,不然多另类啊。” “切,你就装吧。驹啊,你知道这位青罗姑娘什么来头吗?”酒肉朋友问道。 霍驹好奇死了,面上却似寻常:“什么来头?” “本是江南富商的女儿,家里破败后,流落青楼,所以身上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酒肉朋友道。 这位青罗姑娘,还真是一位苦命人,霍驹油然而生怜香惜玉的心思,很想将她带离这青楼之地。 霍驹猛然起身,想朝着青罗姑娘离去的方向走,却见前面有几个与他一样想法的,全被拦住了。 “不好意思,我们青罗姑娘不单独见客,各位客官若是想见青罗姑娘,还是明日再来吧。明日此时,青罗姑娘会献舞一曲。” 霍驹的脚步顿住。 “瞧这青罗姑娘把我们驹的魂魄都勾走了,走吧,明天再来吧。”酒肉朋友说着,就把霍驹拉出了摘花楼。 霍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当自己走出摘花楼,冷风一吹,才恍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他是来查案的! 刚注意力全在青罗姑娘身上,完全忘记了观察出现在青楼里的客人,看剥皮妖是否混在其中! 霍驹猛地拍了一把自己的脑袋,明天来,明天他一定要注意! 翌日一早。 霍驹就去了巡案司。 巡案司衙门坐落在主街的尽头,看起来有些不起眼,门口两只石狮子,两个守门人。 霍驹走了进去,就遇到两个同僚。 他的同僚,三教九流都有,遇到这两个,一个穿着破烂的粗布麻衣,叫老乞儿,就跟乞丐似的,但是打探消息特别灵通,还有一个,断了一只手,但是另一只手特别灵活,能开各种锁。 霍驹勾住了乞丐一般模样人的肩膀:“老乞儿,指挥使来了吗?” 巡案司指挥使,姓裴,据传是摄政王的心腹,原是摄政王的护卫。 摄政王创建巡案司,这心腹就被钦点为巡案司指挥使。 十日前,霍驹来参加巡案司考核的时候,和这位指挥使大人有一面之缘。 然而,这一面之缘,就让霍驹觉得,自己和这位指挥使八字犯冲! 他依旧记得第一次见指挥使的时候,他脸上戴着金属的面具,一双冷傲的眼眸瞥着自己,让他很不舒服。 亏得他还觉得他的眼睛有些眼熟,第一眼的时候居然会觉得指挥使说不定是自己心心念念姑娘的哥哥,事实证明是自己眼瞎! 想到那一日发生的事,霍驹就恨得咬牙切齿。 他前面的考核都好好的,等到指挥使的时候,对方居然就把他说得一无四处,又说什么查案苦,他一个纨绔子弟忍受不了,说不定过两天就跑路了等等。 然后是比试武功,霍驹自诩也是个高手,结果被对方揍得脾气脸肿,差点爬不起来。 霍驹自觉颜面尽失,也不可能被巡案司录取,狼狈地准备离去。 谁知,这位指挥使大人居然告诉他他被录取了! 那一刻,霍驹真想甩手就走。 但是,他走了,岂不是被指挥使说中了? 他偏不走!他还接手了剥皮妖这么有难度的案子! 他不仅是想让爹娘对他刮目相看,让那喜欢的姑娘看到自己,也是要在指挥使面前争一口气,让他将贬低自己的那些话吞回去! 也因为这不愉快的第一次会面,霍驹都躲着指挥使大人。 幸而他运气不错,这几日他都未曾和指挥使大人撞上。 霍驹搂着那老乞儿问着,觉得自己来的这么早,指挥使肯定还没来。 谁知,老乞儿点了点头:“来了,就在你先一步。” 霍驹眉头微微皱着:“往哪去了?” “书房的方向。”老乞儿道。 霍驹松了一口气,他要去的是档案室,和书房在截然相反的方向,想来肯定遇不上。 霍驹转身便朝着档案室的方向走去。 “指挥使大人先去了书房,然后去了档案室……”老乞儿补充道。 然而,霍驹走得飞快,完全没听到老乞儿的声音。 档案室里有很多案件的档案,霍驹想再看看剥皮妖的档案,他推门进去,就发现档案室里有一个人。 那人被对着他站着,一身黑衣,勾勒出修长的身型,脊背挺直,黑发束着,气质冷然。 霍驹看到那道背影的时候,一张俊秀的脸顿时皱成苦瓜。 真是冤家路窄,指挥使居然在也在档案室! 霍驹牙疼,抬起脚,想要慢慢退出房间,当作自己从来没来过…… 谁知,那人却转过了脸,银质的面具闪着冷光,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要进来就进来,要出去就出去,鬼鬼祟祟地作甚?你是来做贼的吗?”男人的声音冷冰冰的。 霍驹一下就被激起反骨,猛地往前走了一步,走进了档案室。 “什么做贼?指挥使你的话怎么这么难听?我是来查档案的!”霍驹昂首挺胸道。 男人冷睨了霍驹一眼,没有说话,他似看完了资料,放下后,就转身离去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男人的脚步顿住:“查案的时候专心点,别想有的没的。” 说完就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听闻那句话的时候,霍驹一下就想到昨晚自己在摘花楼的时候,盯着青罗姑娘看,完全忘记了查案的事,不由得有些心虚。 但是转念一想,指挥使怎么可能知道昨晚的事?肯定是看自己不顺眼,日常训自己呢! 霍驹轻哼一声,朝着摆放剥皮妖档案的地方走去。 他拿起那档案,总觉得那档案上似乎还带着温度…… 他将档案放下,往后后退了两步,想象着刚刚指挥使站的位置。 他刚好像就站在这里? 他看的是剥皮妖的资料? 指挥使看剥皮妖的资料作甚? 他也对这个案子有兴趣? 巡案司有规矩,就是案子可以同时几个人去查,以对案件的贡献程度论功。 这也是一种激励制度。 知道指挥使对剥皮妖的案子感兴趣后,霍驹的干劲更足了。 他一定要率先抓住剥皮妖,打指挥使的脸! 霍驹往前走了两步,拿起剥皮妖的档案,认真看起来,寻求其中的蛛丝马迹,不放过一丝细节! 霍驹查案的剧情有一两万字,章节名会有提示,不喜欢的宝宝们可以直接跳过,下一阶段写卫子熠和小笔友的故事~ 第七百四十五章 霍驹查案(三) 霍驹翻看着剥皮妖的档案,这剥皮妖的档案寥寥无几,但是却勾勒出一个残忍至极的形象。 剥皮妖并非真正的妖,只是手段残忍,不配称为人,所以给予‘妖’这个代号。 剥皮妖第一次犯案是在三个月前,在江南一带,连续犯案三桩,都是青楼女子。 一般来说,命案要么为情,要么为财,要么为仇,全都有迹可循,但是这个案子不太一样,江南的官府调查过这三个被害者,没有必然的关系,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俱是青楼女子。 如此看来,这剥皮妖可能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有一些变态喜好,比如享受剥皮的过程,又或者喜欢搜集人皮…… 这剥皮妖挑选的都是青楼女子,说明他对这个群体有恨意,可能受过刺激,比如被青楼女子伤害过。 剥皮妖能完成这个残忍的过程,说明他身手不错。 霍驹一边看着,一边完善着剥皮妖的形象。 这剥皮妖很狡猾,只有第一个女子死的时候,有目击证人,说这剥皮妖是个矮小的男人……便再也没有其他特征了。 霍驹仔细翻看了一遍,便将卷宗放下,出了门。 他碰到老乞儿正在喝酒,又勾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怀里的酒坛拿了过来。 “哎呀,小霍,你干嘛呢?”老乞儿个儿矮,酒被拿走,够不到,瞪了霍驹一眼。 “你酒没了。”霍驹道,这酒是他给老乞儿买的,自然有资格拿回来,他挑了挑眉,“你刚说指挥使在书房,人怎么在档案室了?我刚撞了个正着……” “我刚要说,你走太快了。”老乞儿道,蹦跶着去够。 他刚刚走得好像是有些快…… 霍驹欺负够他了,便把酒还给他了:“那你说现在指挥使大人在哪?” “不在衙门了,出去了。”老乞儿将酒紧紧地抱在怀里,往上斜睨了霍驹一眼,“小霍啊,你怎么这么关心大人啊?” 他关心指挥使? 霍驹想着指挥使那冷冰冰的模样,打了个寒战:“什么关心,别说的这么亲近。我就是不想看到他!” 霍驹拍了拍老乞儿的肩膀,转身走了。 霍驹离开府衙,就来到一家酒楼。 大白日的,酒楼的生意不怎么好,霍驹要了一个位置很好的包厢。 这包厢,推开窗户,正对的就是摘花楼的大门。 霍驹看向对面的摘花楼,这晚上热闹销魂的地方,此时却是冷寂一片,门关着,只有一老妇人在门口扫着地…… 霍驹脑海中浮现出一抹轻盈如仙的身影,他在想青罗姑娘是否还在睡觉。 想着青罗姑娘可能住在其中的某一个房间,霍驹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姑娘呀? 就在这时,隔壁包厢的窗户突然推开了。 霍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当看到隔壁站着的人时,就像被踩着尾巴的狗,差点跳起来。 “指……指挥使?!你怎么在这?”霍驹震惊道。 心中的旖旎消失地无影无踪,旁边站着讨厌的人,霍驹恨不得原地消失。 对面人瞥了他一眼,冷冰冰道:“你能在这里,我不能在这里?” 霍驹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道:“你不会也是来追查……” 果然,他猜的没错,裴指挥使也在追查剥皮妖的案子! 裴宴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过来。” 霍驹警惕地看着他,像一只炸毛的猫儿。 “不揍你,谈谈这个案子。”裴宴继续道。 “真要打起来指不定谁揍谁呢,我可不怕你。”霍驹哼哼道。 不过,指挥使说谈谈这个案子,他也想知道对方查到了什么,若是能从他口中多知道一些消息…… 霍驹起身,去了隔壁包厢。 裴宴已经在椅子上坐好,霍驹挑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 “裴大人,你也觉得剥皮妖可能盯上青罗姑娘了?”霍驹道,“剥皮妖专盯貌美的人下手,那位青罗姑娘容貌绝美、气质如仙……” 哪怕对面坐着自己最讨厌的人,但是谈到自己喜欢的人时,霍驹还是滔滔不绝,满是溢美之词,停不下来。 若是裴宴的面具拿下来,就能看清他的表情很是怪异。因为他戴着面具,只能看到他眼神泛着冷意。 霍驹还在滔滔不绝地夸赞着青罗姑娘,裴宴直接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然后呢?” “所以我觉得只要守着青罗姑娘,说不定有意外发现。”霍驹道。 裴宴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剥皮妖之前一直活跃在江南一带,未曾在京城犯案,我们为什么知道他来了京城?” 霍驹有种被考教功课的感觉,立即道:“因为在京城发现一张人皮,顺藤摸瓜,摸到剥皮妖身上。” 这些卷宗上有写,霍驹记得很清楚。 “他在江南行踪诡秘,为何来京城会犯这么大错误,留下这么重要的痕迹?”裴宴问道。 霍驹陷入了沉思中,对啊,剥皮妖此举太反常了。 他就像是故意要留下的。 若是他不留下这东西,那巡案司根本不知道他来了京城,没人会注意他,他能轻而易举地犯案,直到再一个青楼女子受害,巡案司才会注意到。 霍驹想到自己对剥皮妖的分析,脑袋中灵光一闪:“说明剥皮妖根本不怕我们,甚至在挑衅我们,他觉得这样更加刺激。” 裴宴看向霍驹的眼神,收敛了几分冷意,这纨绔子弟其实还是有一点脑子的。 “所以,剥皮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比你想象的难对付。”裴宴道,“而且,此时京城初定,摄政王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若是发生这么大的案子,肯定会人心惶惶,影响京城稳定。所以,绝对不能让剥皮妖得逞。” 霍驹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他妹夫够累了,得给他妹夫减少点麻烦,多点时间陪着他妹妹。 “既然敢挑衅我们,自然要摁死。”裴宴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莫名的气势和冷意。 “对,摁死他!”霍驹凶巴巴道。 两人互看不顺眼,但是在此事上达成一致。 “裴大人。”霍驹叫道。 裴宴看了他一眼。 “我一定会比你先抓到剥皮妖的。”霍驹继续道。 裴宴没说话,只是看了霍驹一眼,那眼神中透着几分轻蔑,仿佛在说他痴人说梦。 霍驹心中的斗志却更加燃起,裴宴越看不起他,他更要证明自己! 这一段剧情主要讲双人查案,从互看不顺眼的死对头到惺惺相惜的知己。 第七百四十六章 霍驹查案(四) 夜幕降临。 白日沉睡的摘花楼苏醒过来,灯笼亮起,姑娘们的欢声笑语充斥其中,大门打开,开始迎客。 霍驹是第一个到摘花楼的客人,他身后排着长长的队。 一想到身后这些人都是来看青罗姑娘的,他就有些不爽。 他率先走了进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懒洋洋地靠着,观察着后面进来的人。 若是矮小的男子,他会多看几眼,将他们的样貌记下来。 “霍爷!”一个带着几分喜意的声音响起,正是霍驹的酒肉朋友,蹬蹬蹬地跑到霍驹的面前,带着揶揄的笑,“驹啊,昨天不是还说对青罗姑娘没兴趣吗?今天怎么又来了?” 霍驹哼哼了两声,没说话。 酒肉朋友只当他承认了,笑得像朵花儿一样。 要知道,他们这些纨绔子弟也是抱团的,若是其中有一个努力干正事,他们就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说好一起做纨绔,你却偷偷脱了团!这也太不讲义气了吧! 当然,究其深层原因,便是因为纨绔当惯了,看到其他人奋起,会觉得有压力。家中长辈训话,也会拿对方做榜样。 他之前还以为霍驹真要脱离他们了,此时看他跟他们一样堕落,被青楼女子迷了心,自然开心。 他就说嘛,霍驹可是纨绔里的佼佼者,谁努力,霍驹都不可能努力。 霍驹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逡巡,很多人都是熟面孔,排除熟面孔,排除高大的,矮小的只有那么三四个,霍驹将他们的脸全都记下来了。 陆续有人进来,很快,所有的位置都坐满了。 越到后面,霍驹的注意力就没办法集中,因为青罗姑娘很快就要出来了。 丝竹声响起,霍驹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台上。 只见一身型纤细的女子,抓着一根丝带,如仙子一般,从天而降。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太美了。 青罗姑娘白皙的纤足落在地上,翩跹起舞。 霍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青罗姑娘的身上,纵然是第二次见,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狂跳。 而当青罗姑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霍驹突然像被热水烫到一般,猛地回神。 刚那一眼,他怎么觉得青罗姑娘在瞪他?而且让他联想到裴宴看他的眼神? 他一定是疯了! 但是这一眼,也让霍驹清醒过来,让他记得他来的目的是查案。 霍驹的目光飘向四周的客人,着重观察那几个矮个子的男人,试图从他们的眼神中分辨出一些东西来。 最终,霍驹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男人的身上。 那男人坐在那里,被两边高大的男人衬得存在感特别低,但是却透着一股阴沉,散发的气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霍驹看了他两眼,想要记住他的长相…… 这时,看台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只见一男人难以自抑地冲上看台,一把将一舞完毕的青罗姑娘给抱住了! “青罗姑娘,你就跟了我吧,我给你赎身,我爹是吏部侍郎……” 青罗姑娘挣扎得很是厉害,那男人顿时恼羞成怒:“臭娘们,出来卖的拿什么乔,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嗷……”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变成一声痛呼声,身体飞了出去。 踹他的正是霍驹。 “青罗姑娘,你没事吧?”霍驹关心道。 青罗姑娘的目光往下,霍驹也往下,便见自己正抓着青罗姑娘的手。 刚把那登徒子踹飞,怕青罗姑娘摔倒,霍驹就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 这一抓,便觉得青罗姑娘的皮肤很细腻,滑滑的…… 不对! 他居然抓着青罗姑娘的手。 霍驹的脸一下涨红了。 “对……对不起……”霍驹连忙放开,很不好意思道。 下一刻,霍驹被猛地推开! 霍驹懵了一下,他怎么觉得青罗姑娘的力气有点大? 就在这时,那被踹在地上的登徒子爬了起来,要来打霍驹。 霍驹一转身,顿时变得凶巴巴的,又一脚踹在他身上,踹得他嗷嗷叫。 “你……你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那人一边嚎叫一边道。 “我管你爹是谁!老子踹死你!” 他妹夫还是摄政王呢!他说了吗?!要不是顾及影响,霍驹真想说起来,吓死他! “爷爷当纨绔,四处为害的时候,你这龟孙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霍驹对着这登徒子一阵狂揍,直到龟公上来,将两人拉开。 霍驹再转身的时候,青罗姑娘已经不在了。 他的目光看向那矮小男人坐着的地方,便见位置已经空了,那矮小男人也走了。 酒肉朋友走上来,拉住霍驹的手:“驹啊,你刚那一招英雄救美绝妙啊,青罗姑娘肯定对你芳心暗许了。” 霍驹的脸一下红了:“有……有吗?” “不过,你是霍小公爷,青罗姑娘出生青楼,你就当露水情缘就行了,可千万别当真。”酒肉朋友拍了拍霍驹的肩膀,面色严肃道。 之前,他们也常逛青楼,但是霍驹眼高于顶,从未对哪个女子动心过。 而很明显,霍驹对这青罗姑娘是动了真感情。 他们纨绔界,也有对青楼姑娘动心的,甚至还有鬼迷心窍想要明媒正娶的,最终都被家里制止了,还成了全城的笑话,闹得一地鸡毛。 他不希望霍驹也闹成这样。 “青楼姑娘又怎么了……”霍驹心里不太高兴。 纵然青罗姑娘是青楼女子,但是在他心中最是圣洁,他并未因此低看她半分。 “反正你别当真就行了。”酒肉朋友道,他言尽于此,霍驹再当真,他也没办法。 霍驹离开摘云楼的时候,脑海里一直想着青罗姑娘。 突然,讨人厌的裴宴又冒了出来,揪住了脑海里他的小人:“查案的时候专心一点,别想有的别的。” 霍驹咬牙,将青罗姑娘和裴宴全部赶出自己的脑袋,想着案子。 那个矮小的男人会不会是剥皮妖? 若是剥皮妖真盯上青罗姑娘,她就很危险了。 青罗姑娘将连续献舞数日,名声很快传开,一跃成为摘花楼的花魁,摘花楼的入场券几乎是千金难求。 霍驹自然有门路拿到门票,所以天天都来。 他碰到那矮小阴沉的男人数次,他跟了几次,那男人滑不溜秋的,跟着跟着就没了踪影。 直觉告诉他,那男人极有可能就是剥皮妖,青罗姑娘被剥皮妖盯上了…… 一旦落入剥皮妖的手中,青罗姑娘凶多吉少。 他得贴身护着青罗姑娘,再守株待兔,等着剥皮妖落入他手中! 当然,他都是出于对青罗姑娘的安全考虑,绝对没其他心思…… 第七百四十七章 霍驹查案(五) 霍驹先去找了裴大人。 巡案司。 霍驹一进门就看到老乞儿,扔给他一坛酒。 “指挥使大人在吗?”霍驹问道。 “那你来的不是时候,他刚好在。”老乞儿迫不及待地打开酒,喝了一口,然后露出陶醉的表情。 “那正好,我找他。”霍驹道。 老乞儿神色变得有些怪异,很快又变得了然:“我就说你关心指挥使,你还不承认……” 霍驹作势要去抢他的酒:“再说,小心你的酒没了。” 老乞儿连忙闭嘴,将酒坛抱得紧紧的,生怕被霍驹抢走。 霍驹来到裴宴的书房外,敲了敲门。 “进来。” 霍驹推门进去,就看到裴宴站在窗边,双手负在身后,正背对着他。 裴宴身量很高,骨架较一般的男子纤细,显得更加高挑,站得笔直,气质如松。 霍驹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好奇那张银色面具上究竟是何等模样…… 当裴宴转过身体,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霍驹顿时将那好奇驱赶出脑海。 这人这么凶,那面具下也定然是一张凶煞的脸。 估计就是怕吓着别人,才用面具挡住脸的! “何事?”裴宴问道。 “裴大人,你看这个。”霍驹将一幅画像递给裴宴。 裴宴看着画像上的人,身形矮小,其貌不扬,气质阴沉,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霍驹。 “裴大人,因为这剥皮妖专对青楼女子下手,还是那种皮囊极好的青楼女子,我把青楼的姑娘摸了个底,要属摘花楼的青罗姑娘……”说到这位姑娘的时候,霍驹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最为美貌,所以便一直盯着青罗姑娘,然后发现了这一个人。” 裴宴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张脸很陌生,绝对不是京城的纨绔。我问了我的朋友们,没有一个人见过他。说明他是最近才出现在京城的。我还偷偷跟过他一次,但是却跟丢了,这人有反跟踪能力。总之,这人很可疑。”霍驹道。 裴宴的眼神从浑不在意,变得有些意外。 他本来觉得霍驹就是一纨绔,说查案只是玩玩而已,借着查案的名义,天天往青楼跑。 现在看来,这小子还是有天赋的,观察能力很强,还叫他发现一些东西。 “但是这也不能证明此人就是剥皮妖。”裴宴道。 “你说的对,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青罗姑娘很危险,巡案司该派出人去保护青罗姑娘。”霍驹道。 “本官会安排人盯着摘花楼。”裴宴道。 “大人,这光盯着摘花楼不够,剥皮妖太狡猾了,我觉得该派一个人贴身护着青罗姑娘。”霍驹道,然后往裴宴面前一凑,暗示自己是最佳人选。 裴宴何等敏锐,自然注意到他的小心思。 贴身保护青罗姑娘? 裴宴嗤笑一声:“不行,剥皮妖会察觉。” “裴大人,你这是要以青罗姑娘为诱饵?青罗姑娘是一个人,一旦落入剥皮妖的手里,凶多吉少!我觉得人命比查案重要!”霍驹不满道。 “我会保证青罗姑娘的安全。” “我还是不放心……” “霍驹,你要是敢,”裴宴顿了一下,冷冰冰道,“敢为了自己的私心,擅自行动,贴身去护着青罗姑娘,打草惊蛇,就滚出巡案司!” 霍驹气得转身就走。 他觉得裴宴为了查案,罔顾人命,实在太过分了! 霍驹一口气跑到摘花楼外,摘花楼的门紧紧关着,他深吸两口气,还是忍了下来,来到对面的酒楼坐下。 霍驹想着青罗姑娘,怒气才压制下来。 罢了,既然不肯他贴身护着,那他就在摘花楼外守着。 今夜是青罗姑娘最后一次登台跳舞,之后就要正式开门接客…… 霍驹对青罗姑娘接客这件事很不高兴,但是在这件事前,还有一件更危急的事。 霍驹对剥皮妖的卷宗读了好几遍,那三个青楼女子不仅是绝色,而且都还未接客。 这剥皮妖既挑青楼女子,又对此有洁癖,是个很挑剔的杀手……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青罗姑娘都会很危险。 很快到了晚上,霍驹在预定好的位置上坐下,青罗姑娘登台表演。 以往,青罗姑娘每次跳舞,霍驹都仿佛第一次看一般,如痴如醉。 但是这一次,他的注意力不在青罗姑娘身上。 比起看青罗姑娘跳舞,欣赏青罗姑娘的美色,他更在意的是青罗姑娘的安危…… 霍驹的目光一直观察着四周的客人。 这一次,他并未看到那可疑的矮小男人。 霍驹的眉头微微皱起,不知怎么的,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矮小男人现在在何处? 会不会藏在摘花楼的某个角落,伺机对青罗姑娘下手? 青罗姑娘一支舞结束,转身离去。 霍驹也从摘花楼出来了。 他的眼皮一直跳,虽然裴大人不让他贴身保护青罗姑娘,但是一想到青罗姑娘一旦被剥皮妖抓走,就会变成一张冷冰冰的人皮…… 他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霍驹飞身一跃,落在摘花楼的楼顶,走到一个位置,然后躺下。 这段时间,他早就打听了青罗姑娘住在哪个房间。 他和青罗姑娘,只隔着薄薄的一层瓦片呢。 非礼勿视…… 但是,万一剥皮妖就藏在青罗姑娘的房间里呢? 为了青罗姑娘的安全,顾不了那么多了! 霍驹小心地将瓦片掀开,往屋子里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纤细的身影,正坐在镜子前,头发披散下来,正是梳头。 若是再近一些,霍驹就能感觉到那抹身影些许紧绷,又很快放松下来。 青罗姑娘的嘴角微微勾起,若是正面看,便有些类似冷笑。 霍驹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见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便收回了目光。 他翘着二郎腿,双手撑着后脑勺,仰躺在屋顶上,看似悠闲的姿态,实则竖着耳朵,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时间流逝着,夜渐渐深了,此时的青罗姑娘该入眠了吧?想着与青罗姑娘一屋顶之隔,霍驹就觉得很幸福。 突然,一道烟花突然冲天而起,然后散落开来,打破了静寂的夜。 霍驹连忙坐起来,这烟花并不是普通的烟花,而是巡案司传递信息用的,代表有重要事件发生! 霍驹知道自己该回巡案司,但是又担心青罗姑娘…… 霍驹坐在屋顶上等了一会儿,便看到摘花楼前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着霍驹招手。 霍驹一跃落在地上,走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前。 “老乞儿,你怎么来了?刚那烟花怎么回事?”霍驹问道。 “你不是在调查剥皮妖的案子吗?万花阁出事了,头牌被一黑衣人掳走了!”老乞儿焦急道。 万花阁是和摘花楼齐名的青楼,万花阁的头牌被掳走了? 难道剥皮妖盯上的不是青罗姑娘,而是万花阁的头牌? 他领了剥皮妖的案子,若是还害得无辜的姑娘死于剥皮妖之手,那他罪过就大了! 不行,他得去救人!他一定要抓到剥皮妖! “老乞儿,你在这里,替我保护好青罗姑娘,我去抓剥皮妖!”霍驹道。 老乞儿点头:“你放心,喝了你那么多酒,不是白喝的!” 霍驹转身跑了,身影很快消失在暗夜里。 老乞儿的身体缓缓伸直、舒展,看向眼前的摘花楼。 第七百四十八章 霍驹查案(六) 老乞儿一跃落在屋顶,正是刚刚霍驹躺着的地方。 老乞儿弯下腰身,掀开一片瓦片,朝着里面吹了一口烟。 月光照在他身上,他的脸在暗影中,显得有些阴森。 霍驹朝着万花阁的方向飞奔而去,奔出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老乞儿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巡案司其实是有明确的分工的,有的负责搜集情报,有的负责传递消息,有的负责查案。 老乞儿负责搜集情报,并不负责传递消息 刚那道烟花发出,便是传递信息,召集众人回巡案司。 当然,老乞儿和自己关系好,见自己没回巡案司,来告诉自己这件事也正常。 问题就出在时间上。 烟花发出,守在摘花楼的巡案司人员回到巡案司,老乞儿发现自己没回去,才来提醒,这一去一回,得两倍时间。 老乞儿来的速度有些快了,这时间,最多够单程,等于说烟花发出后,老乞儿就从巡案司出发了。 像是预判了自己不会回去一般。 不对劲,很不对劲。 联想着老乞儿矮小的身型,霍驹心中冒出另一种可能。 烟花其实是老乞儿发的,将所有保护青罗姑娘的巡案司人员召回,自己再立即赶往摘花楼,意外的发现霍驹还在那里,于是告诉他万花阁的头牌出事了,然后,霍驹急切之下离开…… 那就等于此时青罗姑娘身边一个保护的人都没有! 这个猜想让霍驹背后冒出一股寒意,无端慌张起来。 霍驹的脚步顿住,调转方向,往摘花楼的方向跑。 霍驹几乎是用尽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摘花楼。 霍驹一口气跃上屋顶,从青罗姑娘的窗户跃了进去,首先便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 霍驹连忙捂住口鼻,心却不由得沉下去。 他的目光四处扫着,床上是空的,没有人! 他将床底、柜子,但凡能藏人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没有人…… 霍驹的脸色发红,满头大汗,呼吸格外急促。 他猛地推开门,外面刚好路过的姑娘被他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发现是他后,松了一口气。 “霍公子,您您怎么在这……” “青罗姑娘呢?”霍驹一把抓住那姑娘,问道。 他期待这姑娘给出一个答案,青罗姑娘并不在屋里,而是有事离开…… “青罗姑娘一直在屋里啊。”那姑娘莫名道。 霍驹的心往下沉,沉到了谷底,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青罗姑娘血淋淋的模样,只觉得如堕冰窖,冷到了极点。 …… 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青罗姑娘缓缓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着,坐在一张椅子上,手触及着冰凉的椅背。 她的面前,有一个矮小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从那刺耳的声音判断,应该在磨刀。 她的眼神在那男人身上逡巡片刻,目光落在四周。 她身处一个房间里,一扇门、一扇窗,门紧紧关着,铁质的门闩,窗户是木质的,距离地面一人高,不容一人过。 有一面墙,挂着各种各样的工具,有锋锐的刀、有斧头…… 在矮小男人转过身的刹那,青罗姑娘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你是谁?为什么抓我?” 而当看到男人手里拿着的刀时候,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像是要晕过去一般。 这矮小男人朝着她走来,手里的刀抵在她的脸上。 青罗姑娘下意识地想要挣扎。 “别动,这么好的皮,不小心被戳坏了就可惜了……哦,我的意思是,你再挣扎,我这刀怕是不小心划开你的脖子……”矮小男人一开口,居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男人的脸,女人的声音,所以这其实是个女人易容成了男人! 青罗姑娘死死地瞪着她,见对方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只是那笑,配上这样的话,分外诡异。 青罗姑娘压抑着恐惧不挣扎,牙齿却咬得咯咯响。 “你……你……你到底是男是女?” “我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关键在于你呀。别怕,虽然有些疼,但是我们可以享受这个过程。”那人笑着道。 她环着青罗姑娘走了一圈,似乎在盘算着往那里下刀好…… “你……你为什么要抓我?”青罗姑娘颤抖着声音道。 “因为你的皮囊好啊,这一副皮囊,真是百里挑一的好。”那人的手划过青罗姑娘的脖子,带着赞叹道。 她此举,引得青罗姑娘的阵阵颤栗。 “为……为什么是我?我只是个青楼女子,那些千金小姐里,皮囊比我好的很多。”青罗姑娘道。 那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凶煞:“因为你们贱,勾引男人!” 那人的脸扭曲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手继续抚摸着青罗的脸,犹如抚摸着待宰的羔羊。 “别惹我生气,这上好的皮囊,不能有瑕疵……” 青罗姑娘垂着眸,眼睛泛红,像是恐惧到极点,心中却十分冷静。 这人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那她再继续问下一个。 “你究竟是谁?你抓了我,杀了我,官府一定会抓你的。”青罗姑娘道。 “抓我?你还是别指望官府了!”她嗤笑一声,“对了,他们都叫我‘剥皮妖’。” 对上青罗姑娘迷茫的眼神,她继续道,“你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巡案司却很熟悉。今天过后,‘剥皮妖’这个称呼将会刻在巡案司每个人的脑海里。” 剥皮妖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里不禁带着几分得意。 “巡案司是什么?听名字……是负责查案的吗?他们已经在抓你了吗?”青罗姑娘问道。 “对啊。巡案司是独立于三法司外的一个专门处理奇案、悬案的衙门,据说这个衙门招人不拘一格,还挺有意思的。我本来觉得这巡案司有点本事,实际上却……”剥皮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轻蔑,“被我耍得团团转。朝廷的这些人,真是蠢死了,没意思!” “你……你怎么耍他们了?”青罗姑娘似乎很害怕,又忍不住问道。 “怎么耍?我来京城的时候,就告诉他们了。他们四处找我,其实我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他们都没发现。他们把我当他们的同僚,信任我,什么都告诉我。还让一个纨绔来接这个案子……”剥皮妖似乎很不满巡案司派一个纨绔来抓她,“那我就在他们眼皮底下犯案,让他们一无所觉!” “他们大概永远也想不到,他们要抓的剥皮妖,就混在他们其中吧,哈哈哈哈!蠢货!一个个都是蠢货!”剥皮妖说着,大笑起来。 “你大概也想不到,你抓来的人其实是巡案司的人吧。”青罗姑娘手上和脚上的绳索同时散开,竟是在剥皮妖没察觉的情况下,已经解开了。 她站了起来,与剥皮妖相比,显得高挑许多。 她面无表情,带着从容与威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老乞儿,原来你就是剥皮妖。真没想到,剥皮妖竟是个女人。”青罗姑娘再开口,赫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剥皮妖的脸色猛地变了,根据他的声音,认出了他的身份:“是你!” “对,是我。巡案司的指挥使亲自来抓你,够给你面子了吧。”裴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第七百四十九章 霍驹查案(七) 剥皮妖的脸极为扭曲,恶狠狠地瞪着裴宴。 她本来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官府的人被她耍得团团转,全都是蠢蛋!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才是那个猎物,官府早已设好陷阱,让她往下跳呢。 这位指挥使还真是厉害,扮起女人来毫无违和感,竟是连她都骗过去了! “裴大人还真是豁得出去,也真沉得住气。”剥皮妖嘲讽道,语气很是怪异。 她早就现身了,结果裴宴居然这么沉得住气,真的吸了她放的烟,昏迷过去。她将他带到此处,才彻底放心下来,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若是彼时在青楼,裴宴暴露身份,她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但是现在…… 裴宴知道她说什么,浑不在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呢,为什么残害青楼女子?因为青楼女子抢了你男人?还是……” 剥皮妖很不喜欢这个话题,直接打断了他:“裴大人,你别得意太早,能不能抓到我还说不定呢。” 剥皮妖脸扭曲地说着,露出一个狠戾的笑,手中的刀突然朝着裴宴划去。 裴宴躲开了那一刀,随手拿起墙上挂着的长剑,朝着剥皮妖刺去。 剥皮妖的身手也极为利落,翻身一跃落到裴宴的身后,朝着他背后砍去。 裴宴猛地转身,手中的长剑与剥皮妖的短刀相接,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两人交手数招,高下渐渐分明,裴宴手中的剑在剥皮妖的手臂上留下两个大口,剥皮妖脸色惨白。很明显,裴宴的身手在剥皮妖之上。 剥皮妖也意识到这样下去,自己不是裴宴的对手。 于是,当即转身,一脚踹开了锁着的门,跑了冲去。 裴宴迅速追了上去。 这一出去,裴宴便发现他们是在一条船上。 难怪,他刚醒来的时候,感觉地面似乎晃动了一下。 原来是在水上。 裴宴看着那水面,头微微眩晕,脸有一瞬间的僵硬,转瞬即逝。 裴宴手中的剑朝着剥皮妖刺去,剥皮妖狼狈闪开。 她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水面,在那剑刺中要害的前一瞬,翻身一跃就跳入了河中。 裴宴伸手想要抓她,但还是慢了一步,甚至连衣角都没有碰到。 裴宴站在船沿,看着剥皮妖被水吞没,流下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他差点就抓到剥皮妖了。 裴宴看着那水面,没有掩饰的脸上闪过一丝畏惧。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年幼的他在水中奋力挣扎着,一只手压着他的脑袋,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挣脱不了,水灌入他的鼻息,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 纵然后来,为了克服弱点,一遍又一遍地钻入水中,但是此时,还是有恐惧从他心底滋生,想要逃避。 不行,剥皮妖滑溜地跟泥鳅似的,若是此时再让她逃走,再抓就没那么容易了! 裴宴一咬牙,最终做了决定,一跃就落入了水中。 裴宴落入水中,手里紧紧地抓着一把匕首,朝着剥皮妖游去。 剥皮妖本来以为自己逃出生天了,却不想,她的脚突然被抓住。 剥皮妖转身,面部狰狞,手中的短刀朝着裴宴身上划去。 裴宴一边躲避着短刀,一边朝着剥皮妖身上刺去。 两人在水中打斗起来。 因为水中的阻力,两人的动作都放慢了许多。 不知道是谁的血,抑或是两人身上的血,将河水染红了。 两人缠斗在一起。 到后面,裴宴彻底没力气了,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水灌入他的鼻息,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又回来了。 他要死了吗? 恐惧到极致,便成了麻木。 迷迷糊糊间,有人托着他往一个方向而去,他的意识也彻底消散了。 …… 霍驹抱着人,朝着岸边游去。 在发现青罗姑娘被剥皮妖抓走后,霍驹立即通知了巡案司的人,四处搜寻起来。 根据蛛丝马迹,终于寻到船上,便有现在发生的事。 霍驹抱着青罗来到岸边,上了岸,看着没有气息的青罗姑娘,霍驹的心中慌张极了。 “青罗姑娘!”霍驹不停地叫着。 他怀中的人完全没反应。 霍驹焦急地眼睛发红。 他将人平放在地上,在她身上按压着,好几十下后,青罗终于吐出一口水来。 霍驹叹了一下她的呼吸,虽然微弱,但是有了。 霍驹脱力般地坐在地上,心中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霍驹深吸两口气,连忙去叫她。 “青罗姑娘。” 霍驹叫了两声,她都没有醒来,但是眉头紧紧地皱着,身体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霍驹十分心疼,也顾不了那么多,连忙将人抱进怀里。 他觉得,青罗姑娘肯定梦到极为可怕的事,说不定就是被剥皮妖吓坏了。 怀中人脸色惨白,长长的睫毛捏在脸上,嘴唇紧紧抿着,透出一抹脆弱的美感。 霍驹的声音温柔到了极点。 “别怕,没事了,有我在。” 霍驹不会安慰人,就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青罗姑娘那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前面有个破庙,我们先去破庙里吧。”霍驹柔声道,然后将青罗姑娘抱起。 这一抱,就发现她很沉,看着那么受,其实挺有分量的。 霍驹把人抱着去了破庙,找了个位置,放着让她躺下。 两人浑身都湿透了,青罗姑娘肯定很冷,他去捡一些柴火来。 好在信号弹放在竹筒里,没淋湿,霍驹先给巡案司的人发了一个信号,告诉他们剥皮妖在这一带,让他们赶紧来支援。 发完信号弹后,霍驹就去捡柴火了。 捡够了柴火,回到破庙,霍驹就发现青罗姑娘已经醒来,正冷冰冰地看着他。 霍驹看了她一眼,就羞涩地不敢再看:“你醒了,冷吧?我点火,很快就不冷了。” 霍驹用没湿的火什子点亮了柴火,渐渐燃烧,暖意飘散开来。 “你哪里受了伤?我帮你看一下?”霍驹目光不知道往哪里看,伸出手,想去抓她的手。 “不用。”对方躲开了他。 霍驹觉得她声音有些奇怪,有些粗哑,像男人的声音。 不过,大概是呛水了,也没太注意。 “你救了我?” 霍驹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是啊,刚刚事急从权,多有冒犯,还请姑娘恕罪。”霍驹说着,脸越来越红,“若是姑娘需要负责,我也愿意负责的。” 霍驹脸太红了,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因此没有看到对方的眼神怪异极了。 “剥皮妖呢?”对方继续问道。 “啊?哦,剥皮妖,我没看到他。姑娘你也知道剥皮妖?他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你别怕,有我在,他不敢再对你怎么样了。”霍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 “通知巡案司了吗?” “通知了,人很快就来了。咦,你怎么还知道巡案司?”霍驹更加觉得神奇了。 “你真认不出我是谁?”对方沙哑着声音道。 “你是青罗姑娘啊……”霍驹道,觉得她的这句话似乎有深意。 就在这时,几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是巡案司的人。 那几个巡案司的人一脸急切,看向霍驹。 “怎么了?是有剥皮妖的消息吗?” “有。”霍驹身边的人开口。 巡案司的人不认得他的脸,而当他拿出令牌的时候,那几人立即认出他的身份,连忙跪了下去。 “裴大人!” “剥皮妖受了重伤,沿着河,无论是河里还是河外,搜一个重伤的人。”裴宴道。 “是。”巡案司的人领命而去。 霍驹犹如被雷劈了一下,满脸震惊,愣在那里。 他的青罗姑娘……怎么变成了裴大人?! 第七百五十章 霍驹查案(八) 两日后,剥皮妖的尸首从河里被打捞起,这个案子顺利告破。 “真想不到,这剥皮妖居然是老乞儿,还是个女人,就藏在我们身边。” “她杀了老乞儿,伪装成老乞儿的模样,加入了巡案司,所以巡案司在查她背景的时候,居然没发现任何问题。” “霍驹,你也是这个案子的一大功臣啊。听说是你救了指挥使?这下指挥使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霍驹,你富贵了,别忘了在指挥使面前替我们美言几句啊。” “霍驹,恭喜啊,协助破了这么大的案子。我以后不敢把你当没本事的纨绔子弟了。” 巡案司众人对霍驹是刮目相看、赞不绝口。 霍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两天他过得都是浑浑噩噩的。 他怎么也想不通,他一见钟情的青罗姑娘,怎么转头就变成了他最讨厌和害怕的指挥使呢? 他多么希望这是一场噩梦,于是无数次猛掐自己,胳膊都掐青了,都没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霍驹蔫蔫的,什么都提不起劲。 哪怕协助破了大案,他也一点高兴不起来。 比起立大功,被人看得起,他更想要青罗姑娘。 “霍驹,指挥使找你。”有人道。 霍驹转头就走。 “指挥使在书房呢,你的方向走反了。”有人拽着霍驹。 霍驹只得掉转方向,朝着另一个方向走。 霍驹蒙头朝前走着,直到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猛地顿住。 霍驹缓缓地抬头,就发现自己撞上一个胸膛,再抬头,便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霍驹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后退了两步,距离裴宴三步远,才停住。 当初青罗姑娘溺水,他替她按压的时候,就觉得她的胸膛有些硬…… 他早该想到的。 他真傻。 霍驹哭丧着脸,快哭出来了。 霍驹忍不住看了裴宴一眼。 今日的裴宴没有戴面具,那张脸完全展露出来。 这张和青罗姑娘一模一样的脸,没有修饰眉形,完全是天然的状态,两道剑眉,再加上气质的改变,虽然有些柔和,但是却并不显女气。 霍驹看着这张脸,还是觉得心脏跳快了几分。 霍驹看一眼裴宴的脸,忍不住叹一口气,又看一眼,又叹一口气,如此往复…… 裴宴被他叹得烦了,冷声道:“闭嘴。” 霍驹吓得顿时闭上嘴。 “进来。”裴宴道。 霍驹乖乖跟着裴宴进了书房。 裴宴将一卷东西递给霍驹。 霍驹接过,看了起来。 这是关于剥皮妖调查的卷宗。 剥皮妖真名叫穆芳,出身武学世家,自幼学武,所以身手很厉害。她本是天之骄子,有一门当户对的未婚夫,却与一男子一见钟情,不惜与家人决裂,也要与那男子在一起。 本以为是一段佳话,奈何感情最是易变。曾经的山盟海誓很快变成了厌倦和不耐烦。穆芳怀孕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丈夫与一青楼女子勾搭上,还要私奔,于是一怒之下杀了丈夫和那青楼女子。 这是一桩旧案,留有案底。裴宴根据线索,联系上这桩旧案,才还原了剥皮妖的身份。 这穆芳本来就控制欲很强,受此打击后,愈加偏执,对青楼女子恨之入骨。 “她为什么要剥皮?”霍驹继续往下看,就找到了答案。 因为她长相一般,而她丈夫则时常夸赞那青楼女子的皮肤光滑,因此,她便有了搜集皮囊的喜好。 这穆芳的丈夫不是好人,穆芳也有很大的问题,最可怜的便是那些无辜的青楼女子。 如今,剥皮妖已死,案子已结,不会再有无辜的女子受害了。 霍驹终于感受到一点破了案件的开心。 但是,待他抬头,看到裴宴的脸时,又蔫了。 啊,他的青罗姑娘。 还他青罗姑娘啊。 “这个给你。”裴宴将一块金属牌子给他。 这牌子又叫积功牌,每次破获或者协助破获一个案子,指挥使都会给予相应数量牌子的奖励。 牌子到达一定数量,便可升职,月俸也会提高。 霍驹之前做梦都想拿一个牌子,这代表指挥使对他的认可,能让他扬眉吐气,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但是此时,快乐全被他的青罗姑娘没了给冲淡了。 霍驹接过了牌子,收好。 没什么事了,他可以走了。 转身的时候,他的脚步还是停顿了一下。 “指挥使,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霍驹问道。 “无大碍。”裴宴道。 “那我走了啊。” “嗯。”裴宴点头,坐在椅子上,忙公务去了,不再理会他。 霍驹看了他的脸一眼,心中一阵痛,转身走了。 …… 乌府。 棠鲤一见到霍驹,就觉得他不对劲,蔫了吧唧的,没精神,像霜打的茄子。 “不是破了剥皮妖的案子吗?怎么一点不开心?”棠鲤觉得有些奇怪。 剥皮妖的案子破了的事是她相公告诉她的。之前霍驹踌躇满志,要破此案,如今此案终于破了,霍驹也算立了大功,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呢? 以她对霍驹的了解,她哥此时尾巴该翘上天才怪啊。 “妹妹,有空吗?陪我喝喝酒?”霍驹道。 几天过去了,他还是满心抑郁,怎么都排解不了,想来想去只能来找棠鲤,想听听她妹的意见。 棠鲤看他这一副可能抑郁而终的模样,就算没时间也得有时间,于是点了点头。 院子中,一坛酒,霍驹在喝,棠鲤就看着他。 霍驹一边喝一边将心中烦闷的事说出来。 “我对青罗姑娘一见钟情,哪怕她是青楼女子,我也不在意。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根本就不是个姑娘!” “不仅不是姑娘,他还是裴宴,你不知道,裴宴有多讨厌!” “你说一个男人,好好的扮女人作甚?!好吧,就算为了查案,为什么扮那么像?!” 霍驹颠三倒四地说着,越说越气,眼睛发红,眼巴巴地看着棠鲤:“妹妹,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一看到裴宴,就想到我的青罗姑娘没了,心痛的没法呼吸。” 裴宴女装有多好看,棠鲤是见识过的。 当初那宴家三爷,就被女装裴宴迷得五迷三道。 霍驹对他一见钟情,也在情理之中。 看着霍驹深受打击的模样,棠鲤想了想:“要么你就别去巡案司,不见着他,说不定好受一些?” 霍驹闷了一口酒,他妹说的也有道理,只要不去巡案司,就见不到裴宴,但是…… “人人都说我纨绔子弟,我想争口气呢,若是我不去,岂不是被他们看扁?” “我跟大哥说一声,你可以入大理寺,也可以证明自己。”棠鲤道。 “你大哥整天一张棺材脸,我看了害怕。”霍驹嘟囔着道。 “要么你去刑部?新任刑部尚书挺和善的。” “刑部……”霍驹挑不出刑部的不好来,但还是不情愿,“明明是裴宴害的我,凭什么要我离开巡案司?我不服气!” 棠鲤算是听出来了,找这么多借口,霍驹这就是不想离开巡案司呢! 第七百五十一章 裴将军入京 霍驹喝得醉醺醺的,棠鲤让人将他送回家。 把霍驹送走后不久,卫擎就回来了。 棠鲤听到脚步声,刚想转身,就被人从背后抱住。 卫擎伸出结实的双臂抱着她,脑袋搁在她的脑袋上,像一只黏人的大狗。 摄政王的事情尤其多,压力也很大,忙完后,脑袋涨涨的,嗡嗡的响。 但是一抱着媳妇儿,便觉得没那么难受,脑袋好受许多,也没有嗡嗡的响声了。 棠鲤便任由他抱着。 两人谁都没说话,好一会儿,卫擎才放开她。 “媳妇儿,裴将军快入京了。”卫擎道。 裴将军便是裴宴的义父,也是萧三郎的旧日相识。 当年萧家军几乎全军覆没,萧三郎和裴将军便是唯二活下来的人。 当初,两人知道对方还活着的时候,都盼着与对方相见,共饮一盅酒。 只是当时,萧家见不得光,两人自然没法见面。 如今,萧家平反,两人都不必躲躲藏藏,能站在阳光下,光明正大见面了。 萧三郎来京城的时候,就给裴将军写信,邀他京城相见。 前一段时间,裴将军回了一封信,说已在路上,不久将相逢。 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三舅这段时间把故地都走了一遍,这京城也走腻了。之前还有个占老先生天天缠着他闹,现在占老先生经常往太后面前凑,三舅只能带着黑伯去钓鱼,黑伯话又少……裴将军来,三舅也有个人陪着喝酒了。”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他小舅不想要封号官职,说不想被俗事所累,只想孑然一身、自由自在。 但是有个朋友陪着,也是好的。 那位裴将军也未成亲,无牵无挂,故友义子都在京城,此番来也算团聚了。 翌日。 那位裴将军便到了。 萧三郎本来拿着鱼竿准备去钓鱼的,听闻此言,便扔了鱼竿,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萧三郎走到门口的时候,便见一人在门口站着,穿着朴素的长袍,头发半白,面容见些许苍老,但是神采奕奕,精神很好。 那人也看到萧三郎,两人四目相对,那目光,穿越二十年的光阴。 一晃,就二十多年过去了。 二十多年前,两人都是萧家军的将士,萧老将军于裴印有知遇之恩,裴印待萧三郎,也如弟弟一般。 “三郎,你这些年可好?”裴印道。 “之前身体不好,多亏了外甥和外甥媳妇给我找来了神医,治好了我,否则都等不到这一天,也看不到你了。”萧三郎感叹道。 若非卫擎和棠鲤,他早就死了,魂归黄泉,又如何能看到萧家沉冤昭雪,又如何能见到故友? 他前半生至亲全部惨死,只能如老鼠一般躲躲藏藏,惨烈收场,幸而老天没有那么绝情,有了卫擎和棠鲤,给了他生机,让他活着到这一日。 萧三郎看着裴印苍老的面容,忍不住浮现出在军营中的那些事,眼眶发红。 裴印拍了拍萧三郎的手臂,也是心中庆幸。 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们还能故友相见,真是一件幸事。 两人相携着朝着乌府走去。 “三郎,我没有背叛萧家军,你可信我?”裴印道。 如今尘埃落定,都知晓裴印只是忍辱负重,调查萧家遇害之事,并未背叛萧家。 裴印问的是在那之前,在他脱离大部队的时候。过去的十几年,他时常做噩梦,梦到昔日将士指着他骂叛徒。这也成了他的心结,他就希望有人能信他。 “我信你,若非不信你,怎么会让卫擎去寻你?”萧三郎道。 萧三郎此话,让裴印心中的血沸腾起来。有他这句话足矣!过去忍受着骂名的那段时日都没有那么痛苦不堪了! 因裴将军的到来,棠鲤要办一场接风宴。 霍驹时常来乌府溜达,便赶上了这接风宴,不由得有些好奇。 “糖糖,这次是来了哪位大人物啊?排场怎么这么大?” “裴印裴将军。”棠鲤一边指挥着下人干活,一边回答他的问题。 “裴……”霍驹对这个姓氏敏感的很。 “裴宴的义父。”棠鲤道。 霍驹一听,就像猫应激炸毛似的,眼睛一下瞪圆了:“那裴宴也来?” “他义父的接风宴,他自然要来。”棠鲤道。 霍驹转身就要走,他不想看到裴宴,走了两步,脚步猛地顿住。 他有些好奇,裴宴的义父究竟何样人,养出裴宴这种冷酷、高傲、看不起人的讨厌姿态来。 而且,糖糖家的饭菜最好吃了,干啥要因为裴宴,错过一顿美食?! 霍驹一番心理斗争后,最终决定留在乌家,帮着棠鲤干活。 接风宴准备好,两个中年人并肩走来,霍驹认出其中一人,萧家三郎,他妹夫的舅舅,那另一人,肯定就是裴印裴将军了。 裴印长得很高大,长相粗犷,完全是武将模样,笑起来的时候很爽朗,一看就是心直口快的类型,和裴宴那种心机深沉的完全不是一类。 霍驹完全可以肯定,裴宴不是被教坏的,是自己长歪的。 霍驹的身体突然站直了,抬头挺胸,死死地瞪着一个方向。 棠鲤看他这表现,不用看,都知道谁来了。 一看,果然是裴宴朝着裴印走近,走到他的面前。 “义父。”裴宴脸上露出一抹笑,显得很恭敬乖巧,又转向萧三郎,依旧是对长辈的姿态,“萧三叔。” 霍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那总是对他横眉冷对的指挥使,此时居然跟个乖宝宝似的,萧三郎夸了他两句,裴宴便露出不太好意思的表情。 他居然还会害羞! “哥,入席了。”棠鲤道。 霍驹这才回过神,跟着棠鲤入席。 他坐在裴宴的对面,本来还怕会不自在,结果裴宴根本不看他,他心里又觉得气闷,好歹是同僚呢,两人还合作过一个案子,不知道谁在自己怀里,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居然假装不认识他! 霍驹气鼓鼓的,像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小炮弹。 “裴宴的年纪也不小了吧,可有心仪的姑娘?”萧三郎用长辈慈爱的目光看着裴宴,问道。 霍驹顿时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好奇答案。 他都没对象呢,要是裴宴有心仪的对象,他肯定不服气。 所以在裴宴摇头的时候,他心里觉得平衡一些。 “裴宴年轻有为,哪个姑娘能嫁给你,也是那姑娘的福气,不如我在京城贵女里挑挑,看下有没有合适的?”乌夫人适时开口道。 “多谢夫人,只是我暂时还没娶妻的打算。”裴宴笑着回绝。 霍驹听着裴宴的答案,突然觉得舒畅一些。 顾怀瑾和白沐阳都有对象了,要是他这死对头也成亲,又剩他一个孤家寡人! 这件事便这么揭过了。 接下来便是喝酒聊天。 萧三郎与裴印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自然一醉方休。 裴宴不怎么喝酒,安静地吃着饭。 霍驹独自抱着酒坛子,喝得醉醺醺的。 喝完后,壮了胆子,就要拉着裴宴说话。 什么‘你怎么是个男人呢’‘把我的青罗姑娘还给我’‘你要是女人我就娶你了’‘就算你凶点也没关系’,把裴宴说得额头青筋暴起。 棠鲤觉得再这么下去,霍驹要被揍成猪头,连忙上去,将他拉开。 “他喝醉了,胡说八道的,你别当真。”棠鲤连忙道。 说着,便将他拉到了一边坐着。 她是主人家,自然忙碌,一个间歇,再去看的时候,便发现霍驹不见了。 棠鲤连忙去问下人霍驹的去向。 “霍公子啊?好像被裴大人带走了。”下人道。 棠鲤想着裴宴青筋暴起的模样,不由得想,霍驹不会被带到哪里去揍一顿了吧? 棠鲤心里一直挂念着这件事,直到过几日,再见到霍驹,见他活蹦乱跳,没缺胳膊少腿,也没有鼻青脸肿,才松了一口气。 第七百五十二章 微雨姑娘 后来,棠鲤从卫擎口中听闻,霍驹一直未曾离开巡案司。霍驹和裴宴两人联手又破获了不少案子,两人吵吵闹闹的,但是关键时刻都会帮对方一把。 霍驹甚至坐到了巡案司副指挥使的位置,这一下,他的纨绔朋友们不得不相信,霍驹去青楼真的是为了查案,而不是花天酒地,他也被彻底地踢出了纨绔的行列。 霍国公再提起这个儿子的时候,不再是摇头无奈,而是带着骄傲。 转眼,半年时间已过。 卫擎变得没那么忙碌了。 朝堂逐渐稳固下来,那些空缺的职位陆续补上,赵景煊也逐渐能顶事,这诺大的朝堂和大周不再压在卫擎一个人身上,卫擎也有了喘息的机会。 棠鲤觉得再过个半载一年的,她相公彻底空下来,再待沐宝和糖宝长大一些,他们就能离开京城,去巫族找三宝了。 这么久没见到三宝,她还挺想这个丫头的。 三宝十二岁了,是个大姑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落得更加好看了。 这一天,棠鲤在家待着,转头便见卫擎提着两只大鱼回来了。 那鱼的个头很大,一只足足有二三十斤,卫擎力气大,提着跟好玩似的。 “三舅钓鱼,我就捞鱼,捞到两只大的,今晚做全鱼宴。”卫擎道。 棠鲤顿时也来了兴致:“我来做。” 卫擎杀鱼,去内脏和鱼鳞,棠鲤则去准备不少配料和香料,准备做鱼。 这让她想到在李家村的时候,家里没吃的,也是她去抓鱼熬鱼汤。 那时候的生活是真的困难,勉强能填饱肚子,但是因为有卫擎,有三个孩子,现在想起来,一点也不难过,反而觉得有滋有味。 晚上的乌府吃了一顿全鱼宴。 鱼是变着法子做的,有红烧、有清蒸,还有煲汤。 鱼做的很好吃,一点腥味都没有,煲汤很鲜美。 乌家的每个人都吃得饱饱的。 占老先生提议:“下次再加个烤鱼就更好了。” 太后想要陪孩子们久一些,专注养身:“烤鱼吃了对身体不好。” 占老先生立即改口:“对身体不好?那我不吃了!多谢阿满提醒。” 萧三郎最懂他师父对于烤鱼的执着,听闻此言后,神色怪异地看了占老先生一眼。 只见他师父一脸甜蜜,啧啧,这老树开花,不得了。 吃完晚饭,交给下人收拾,各自回院子。 卫擎牵着棠鲤的手,两人谈天谈地。 卫擎突然想到一件事:“媳妇儿,子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卫擎看着卫子熠时常发呆,有时露出一个傻笑,觉得这状态十分熟悉。 这不就是他想着他媳妇儿时候的表现吗? 所以,他敢肯定,子熠肯定喜欢上谁了。 棠鲤愣了一下。 子熠这孩子乖巧懂事,年纪轻轻就开了好几家书局,完全不需要棠鲤操心,棠鲤还真不知道他可能有喜欢的人。 卫擎这一提醒,棠鲤才恍然惊觉,子熠已经十六了,到了该娶妻的年纪。 古代十五六岁就可娶妻,到了二十,就算是大龄未婚了。 她刚穿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卫擎也就十八岁,转眼间,子熠也快到了卫擎的年纪,可以娶妻生子了。 她转眼,就要做人婆婆了? 棠鲤迅速以婆婆的心态思考起来,也不知道那被子熠看上的姑娘样貌如何、人品如何、家世如何。 样貌的话,子熠喜欢就好,家世也不需要太好,反正她已经够有钱,她相公够有权了。最重要的还是人品。 娶妻当娶贤嘛。 棠鲤虽然在现代生活过,知道该支持自由恋爱,但是真轮到自己的时候,她还是免不了担心儿子的判断力不足。 看来得找个时间,和子熠谈谈的他的感情生活。 翌日,小书房。 乌府设置了好几个书房,卫擎专用的,子昂和许珏有个书房,子熠也有个小书房,供他进行读书或创作话本。 棠鲤进去,就看到子熠正在装裱一副字画。 少年仰起头,看了棠鲤一眼,叫了一声:“娘。” 卫子熠又拔高了一些,脸部的棱角更加分明,眉眼细长,像一只小狐狸,妥妥的小帅哥一枚。 棠鲤去看他裱的画,说实话,棠鲤对画画一窍不通,只能以外行的眼光来看,只能看到是一副山水画,不知道其中的玄妙何在。 然而,卫子熠见她好奇,便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说这用了什么颜料,哪里是一笔画成,哪里采用了什么画法,像是喜欢极了。 “我要把这幅画装裱起来,挂在床头,日日欣赏。”卫子熠说着,脸颊微微泛红。 “这画的好处不止这些吧,还有这画的主人之故吧?”棠鲤慢悠悠道。 卫子熠的脸顿时更红了。 卫子熠道:“娘亲,这画的主人叫微雨。” 棠鲤点了点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微雨写的故事很大气,我本来以为他是个男子。但是没想到,她居然是个女子。不禁微雨,流泪湿红妆。红妆,”卫子熠顿了顿,继续道,“我早该想到的。” “我以前就很喜欢她的文字,看她写的话本的时候,仿佛置身其中,变成一个侠士,经历了许多惊心动魄的事。又仿佛变成一草一木,经历风霜雨露,逐渐修炼成人形……但是渐渐的,”卫子熠害羞极了,捂着脸,只露出两只小狐狸眼,泛着亮光,盯着棠鲤,“我好像喜欢上她的人了。” 卫子熠对这姑娘了解甚少,只能知道与自己年龄相仿,没有成亲。 明明没见过她,不知道长什么样,但是想着她的时候,就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她写得话本,他要反复去看。 她送的画,他要裱起来。 他还会梦见她,梦里,她是女子的身形,却看不见脸。 卫子熠时常会幻想她的样子,想得心里砰砰乱跳。 棠鲤和卫子熠聊了这位姑娘,棠鲤觉得这姑娘的人还是不错的。 “娘,您说我该怎么做?” “我觉得,你可以见见这位姑娘。”棠鲤道。 子熠的年纪太小了,害羞呢,但是若是止步不前,说不定就错失一段良缘了。 “若是……她不喜欢我呢?” “下个月就是你生日了,你可以邀请这位姑娘来你的生日宴。”棠鲤道,“若是有意,她会来。若是不方便,她就不会来了。” 卫子熠点了点头,他觉得娘亲说的对,他整天想有什么用,就该行动! “我要自己给微雨写一封生日宴邀请贴。”卫子熠道。 卫子熠亲自写的邀请贴,写完后,就压在书局的窗台下。 再过几个时辰后去看,那邀请贴便消失了。 微雨姑娘收到邀请贴了。 第七百五十三章 婆媳初见 傍晚,骤雨初歇。 檐下,站着一抹一身着白衣、戴着斗篷的纤弱身影,只能看得见白皙精致的下巴。 少女从怀里取出护着的一封邀请贴,反复地看了几遍。 ‘十月十三,某寿辰,于乌府设宴,望微雨君至。’ 落款是卫子熠。 以往,他们一直以笔名进行交流,她的真实姓名其实不叫微雨,而是叫杜微。 之前,杜微只知道他的笔名—飞逐。 两人的交流,也是透过窗台上压着的书信交流,对对方的真实知之甚少。 飞逐这也是第一次表露自己的真名。 飞萤照画栋,相逐光熠熠。 原来他叫子熠,有匪君子,熠熠生辉。 这名字真好听。 他既表明自己的身份,便是想与自己见面。 杜微其实也想见他,但是…… 杜微自然知道这张邀请函代表了什么,她的心脏跳得很快,一种莫名的喜悦席卷全身。 杜微将邀请函小心地放好,放在贴身的位置,然后走出屋檐,沿着潮湿的小路,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杜微进了一家古朴低调的府邸,朝着后院走去,回了自己的住处。 一进院子,她又忍不住将那邀请函拿出来看,抚摸着上面熟悉的字迹。 她忍不住想象飞逐的模样,忍不住想他们见面时的情景,但是想到什么,她的脸色陡然变白,心中的喜悦都变得一扫而空。 “小姐,您回来了。”一妇人道,看着她手里拿着东西,不由得有些好奇,“小姐,您在看什么啊?” 少女连忙邀请函藏起来,看着妇人,笑着摇了摇头。 “小姐有秘密了啊。莫不是谁家公子送的东西?”妇人揶揄着问道。 杜微继续摇头,脸色不太好看。 “夫人那边送来几张画像,说是要给小姐选夫婿……”妇人继续道。 杜微的脸色微微发白。 “不过我都回绝了。”妇人道,“这不是亲娘就不上心,她给小姐选的那些个,都是亲女儿看不上的。我们小姐才不要捡别人不要的垃圾,晦气!” 杜微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一眼妇人。 她娘早逝,是赵氏将她带大,赵氏的性格有些刻薄,怼天怼地的,但是对杜微是真的好。 杜微拍了拍赵氏的手,安抚着她。 “我知道,老爷就是个病秧子,不顶事,杜府是夫人撑着,我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是,我心里就是气不过!”赵氏囔囔道,突然想到什么,“小姐,您还记得那方公子吗?” 她这人很八卦,但是杜府其他人都不太喜欢她,所以只能和小姐说。 小姐虽然不能回应她,但是一个眼神,她就明白她的意思。 说到这方公子,杜微有印象,点了点头。 她很少出门,有一次出门的时候,忘了戴斗篷,就被这方公子看见。 方公子看见后,对她死缠烂打,非要娶她。 没想到她的姐姐杜颜也看上了这方公子,她不知道其中曲折,只知道这方公子转而求娶杜颜了。 杜微本来就不喜欢那方公子,见他不再追着自己,松了一口气。 自那以后,她出门的时候定要戴着斗篷,不敢松懈。 杜微对这件事本来是没什么想法的,但是赵氏却觉得是杜颜抢了自己的良配,对杜颜和夫人的意见都很大。 “这方公子本来不是说要求娶杜颜吗?但是一直没来提亲,原来是方公子的娘看不上杜颜,以死相逼。不过,说起来那方公子也确实不是良配,我打听了一下,吃喝嫖赌的,什么都干。看着人模狗样的,真没想到芯子是坏的。” “这杜颜跟她娘一样,都是见不得小姐好。小姐要什么,她就抢什么,这下是真摔到茅坑里去了。”赵氏幸灾乐祸道。 杜微对杜颜没什么感觉,无论她好还是坏,都和她无关。 但是,她在乎赵氏的感受,赵氏幸灾乐祸,她就听着。 赵氏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小姐,京城来了一位游医,据说能把瞎眼的人治好,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 小姐不能说话,这算是小姐的禁忌,每次提及此事的时候,小姐都不太高兴。 赵氏觉得小姐有些讳疾忌医了。 小姐那么一个带着仙气的人儿,就因为不能说话,没办法和京城的那些姑娘们交流,也没法在那些妇人面前讨得好,否则,她家小姐肯定能嫁一个贵公子。 纵然小姐不高兴,赵氏还是想提提这件事。 杜微本来是不太想去看的,她记得很小的时候,赵氏带着她去看了很多大夫,满怀期待而去,最终都失望而归。 她觉得自己这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治不好了。 杜微不想折腾,不想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后来赵氏给她找了许多大夫,她都不想再去看了。 但是现在…… 飞逐约她见面,她想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杜微点了点头。 赵氏顿时一喜,以往小姐都是拒绝,这一次终于答应了! “好,今日不早了,那我们明天一早去。” 杜微朝着书房走去,在书桌后坐下,拿出纸笔,沉思片刻,便开始落笔。 赵氏在窗外看了一会儿,平时觉得小姐内敛,带着仙气,不食烟火,但是拿起纸笔的时候,却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身上带着一股自信,眉宇间顿时变得鲜活起来。 小姐要是能说话就更好了。 希望老天庇佑,那游医真的厉害,能治好小姐的哑疾。 翌日。 棠鲤在去凝风酒楼的路上,碰巧遇上了萧三郎和裴印。 裴印陪着萧三郎钓了一段时间的鱼,渐渐觉得无趣起来。 萧三郎还是很照顾朋友的,于是两人很快找到了共同爱好——惩恶扬善。 两人平日里就在这京城晃悠着,抓抓坏人,抱抱不平。 棠鲤看到他们,便走了上去,见两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正盯着一个方向看着。 “三舅,你们在看什么?”棠鲤问道。 “小棠,你看那里。”萧三郎指着一个方向道。 棠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一堆人挤在那里。 “那是个游医,自称包治百病。”萧三郎道。 “对,前几天有个瞎的,被这游医一治就治好了。”裴印补充道。 棠鲤迅速察觉到问题:“一治就好?” “对,就算再厉害,也不能一下就治好瞎疾啊,这瞎了可不是一般的病。”裴印道,“所以我们来看看,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骗子,不能再让他继续行骗了。” “这来看病的都是可怜人,还要被骗,骗人的良心被狗吃了!”萧三郎道。 棠鲤深以为然。 棠鲤决定和他们一起去看个究竟,待会儿再去凝风酒楼。 三人找了个视野好的,便见一人坐在那里,他的面前,站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女子戴着斗篷,隐约可见绰约的身形。 第七百五十四章 揭穿骗子 游医坐在桌子后,面前是长长的看病的队伍,四周还围着很多看热闹的人。 那些看热闹的人,议论着这位大夫的厉害,说他前天治好一个瞎子,昨天治好一个肺痨,简直是当世神医,华佗转世。 赵氏扶着杜微的手,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听闻那些议论声,心中不由得有些高兴。 既然这位大夫这么厉害,那小姐的哑疾被治好的可能性岂不是很大? “姑娘,请坐。”那游医道。 杜微在游医的对面坐下。 “姑娘,把右手给我。” 杜微把右手放在桌子上,游医的手落在她的脉搏上。 好一会儿后,游医才收起把脉的手,问道:“姑娘,可否将斗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的脸色?” 杜微有些为难,不想将自己的脸暴露于众人脸下,她不喜欢其他人看她的眼神。 杜微拽了拽赵氏的手,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她。 “大夫……能不能不看脸?”赵氏道,“我家小姐不太方便。” 众人想,肯定是长得丑,所以一直戴着斗篷。他们也有些好奇,这姑娘究竟多丑,真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段。 “这看病嘛,哪还有遮遮掩掩的,肯定要给大夫看啊。” “对啊,就算长得丑,我们也不会笑话你的。” 斗篷帽子下,杜微的眉头紧紧皱着。 “这位神医不是华佗再世吗?想来把脉就能看出问题了吧。而且要看脸色,看这姑娘的下巴也看得出来啊,白里透红,健康的很。”这时候,一个女声响起。 杜微虽然不见人,但是却对这声音很感激。 因为这一句话,大夫便不再说让她脱斗篷的话了。 “确实,从这姑娘的脉象中,我看出了一些问题。姑娘的问题不在外而在里,不在喉而在脑,只要解决脑的问题,就能说话了。”大夫道。 以往看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游医确实厉害,居然凭着脉象就能判断出问题。 赵氏顿时惊喜:“大夫,那您赶紧帮我家小姐治治!” “那是自然。”游医说着,就从脚边拿出一个瓷瓶,“这里面的药,一天三粒,连续服用半个月,这个姑娘的病就好了。” “多谢大夫!” “五十两银子。”游医继续道。 赵氏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五十两银子?” 虽然说这些年,大夫人也不曾亏待过他们,每个月都有十两银子的月钱,但是这五十两银子也太多了吧。 她身上根本没有带那么多银子。 杜微眉头一皱,拉着赵氏就要走。 刚刚这游医给她把脉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久了,有些不对劲。 现在开口就是五十两银子,杜微觉得这人很大可能就是骗子。 杜微拉着赵氏走,赵氏有点不想走,好不容易有个大夫能治小姐的病,虽然她身上没五十两,但是可以当一些东西,还是能凑出来的。 不过小姐的态度很坚决。 小姐看着绵软,其实外柔内刚,一旦决定就改变不了,赵氏拗不过她,只能跟着她走。 只是,还没走两步,便有好几个人拦住了他们。 “怎么?这就想走?看病不给钱啊。” “大夫都给你诊断出病症,开了药,你们就这么走了,是想吃霸王餐啊。” “没钱就别来看病嘛,别耽误其他人看病。” “大夫被你影响了心情,还怎么给后面的人看病啊。” 这几个人这么一说,在排队的人也不满起来。 “对啊,大夫都给看过了,就这么一走了之?” “没钱就别看病嘛。” 赵氏拉着杜微想走,但是那几个人拦着,明显和那游医是一伙的,不给钱就不让走。 赵氏虽然泼辣,但是面前几个大汉,也不能硬来,她还得护着小姐,怕他们伤着她,于是只能在那些闲言碎语里,和那几个大汉僵持着…… “不就是五十两银子吗?我这里有。”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杜微很快认出这个声音,正是之前替她解围的那个女声。 刚刚那女子在人群中,现在走了出来。 杜微微微抬起头,也看清了她的样貌,是个很年轻的妇人,头发挽起,比她年长一些,很好看,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气质温婉,但是性格明显透着强势,并不好惹。 这年轻妇人便是棠鲤。 棠鲤刚在一旁看着,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是个骗子了。 骗子欺负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姑娘,真是不要脸。 棠鲤手里拿着一个银袋子,看起来沉甸甸的,明显不止五十两。 她的银袋子在游医的面前晃了晃,游医的眼中露出贪婪,伸手想去拿。 棠鲤的手迅速收回,那游医拿了一个空。 “我有钱,但是得先看看你这药值不值啊。”棠鲤道。 “我这里面的药都是好药,当然值钱!五十两都是便宜的了,里面的药材都花了快五十两!我是看这姑娘可怜,才便宜卖的!”游医道。 “你说这姑娘说不了话,问题不在喉而在脑,那你说说,这姑娘的脑袋有什么问题?”棠鲤问道。 游医愣了一下,他其实就买了本医书看,会说一些理论,听起来高深莫测,其实根本落不到实处,专门忽悠外行的。 被棠鲤这一问内行的问题,他就有些愣住了。 不过,毕竟是有经验的骗子,很快反应过来:“因为这姑娘的脑袋里有淤血,应该是小时候摔过!” “那这么说,这位姑娘小时候是会说话的?摔了后就不会说话了?”棠鲤继续问道。 “理应如此。”游医道。 “不对,小姐从小就不会说话。”赵氏当即开口道。 “那……那可能就是娘胎里带来的,出生的时候挤到脑子了!”游医道,声音有些结巴。 棠鲤突然拿起桌子上的瓷瓶。 “你干嘛!”游医叫道。 棠鲤打开瓷瓶的塞子,放在鼻间闻了闻。 “你说这姑娘脑子里有淤血,你这开的应该是活血化瘀的药,但是我闻你这药……”棠鲤顿了顿,继续道,“艾叶、葛根、野菊花,都是一些便宜的种药材,和活血化瘀无半点相关。” “你……你是何人?你懂医术吗?懂药材吗?简直一派胡言!”游医愤怒道。 “我当然懂,但是我觉得报官好一些,再请一些知名大夫来看看我说得对不对……”棠鲤道。 一听报官,那游医顿时心虚,转身想要偷偷溜走。 只是,还未走两步,就撞上了两尊门神。 “骗子,跟我见官去吧。”裴印说着,一把揪住游医的衣领,朝着官府走去。 等着看病的百姓和围观的百姓也都回过神来,发现这是骗子,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人群一下散开。 杜微走到棠鲤的面前,取下了斗篷的帽子。 棠鲤也看清她的脸,惊艳了一下,眼前的姑娘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年纪,脸上带着稚气,但是足见绝色,一双杏眸,五官生得小巧精致,气质淡雅。 难怪要戴着斗篷,这般样貌太显眼了。都说怀璧其罪,长得太过显眼,若是没足够能力保护自己,就会给自己带来灾祸。这少女显然很明白这道理。 杜微也看着眼前的年轻妇人,肆意潇洒,是她想成为的那种人。 杜微朝着棠鲤鞠躬,眼中带着感激。 “多谢夫人解围。”她身边的中年妇人连忙道。 少女感谢过后,便被那中年妇人扶着离开了。 棠鲤看着她的背影,在她见过的人里,三宝定然是最好看的,这少女的样貌能排第二,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家儿郎。 第七百五十五章 杜家姐妹 杜微和赵氏朝着赵家走去。 赵氏既羞愧,又沮丧:“小姐,对不起,是我没搞清楚,差点被骗了……” 杜微伸出手拍了拍赵氏的手,这不怪她,她也是为自己。 杜微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拍了拍赵氏的手。 赵氏连忙看向她:“小姐,您是要问我什么吗?” 杜微点了点头。 实际上,杜微是个好奇心很轻,问题也很少的人。她没法说话,问问题的时候,必须连比带划。这样会让自己的缺陷放大,让她自卑,渐渐的,她便不再问了,压抑着好奇心,变得沉默,看似对什么都没兴趣。 但是,这件事她实在好奇,忍不住,于是伸出两只手,比划着。 “小姐是问刚刚那位年轻的夫人是谁?”赵氏猜测着她的意思。 杜微点了点头,那位夫人帮了她,她想知道她的名字,将她的名字默默记在心里,若是有机会的话,将来定会报答。 而且,那位夫人那般与众不同,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喜欢,想要多了解一些。 她觉得那位夫人,就像她话本里的人物,肆意潇洒,快意恩仇,像个江湖侠客。 “我并不知道那位夫人是何人,不过可以打听打听。”赵氏道。 从那位夫人的穿着来看,应该是京城贵妇。 赵氏虽然八卦,但是身处后院,没机会去接触贵妇的圈子,京城的那些贵妇,她了解得甚少。 只有摄政王掌权这种大事,她才知道一些。 主仆俩朝着后院走去,却突然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妹妹,这一大早的,是去了哪里啊?” 拦住她们的是一少女,比杜微年长一些,看起来十九岁左右,身着艳色衣服,眉目间带着一抹傲气。这少女的眉眼寻常,但是因气质,整个人显得张扬许多。 赵氏一看那少女,脸色顿时不太好看起来。 “大小姐,二小姐只是出去走走而已,您这管得未免也太宽了吧。”赵氏冷声道。 这年长一些的少女正是杜微的姐姐杜颜。 赵氏这般说,杜颜也不恼,张扬的脸上挂着笑:“我这不是管着妹妹,是关心妹妹啊。小微长得不错,又不会说话,要是遇上什么登徒子,被欺负了,求救都求救不了,怎么办?” “大小姐,有我陪着小姐呢。”赵氏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一个老妇人,除了给小微拖后腿还能作甚?”杜颜语气刻薄道。 赵氏气得猛喘气,杜微拍了拍赵氏的手,安抚着她,然后拉着赵氏的手,绕过了杜颜,继续往前走。 “妹妹,外面很危险,你别出去乱跑,还是乖乖待在杜家吧。外面认识的男人都不靠谱,放心,我和娘会给你物色夫婿的。”杜颜笑着说道,看着杜微的背影远去,声音才低下去。 赵氏和杜微经历骗子的事,本来就难受,遇上杜颜,更觉得晦气。 一进院子,赵氏就猛吐槽。 “大夫人心虽然是黑的,但是还是个会做人的,面子上也过得去,怎么养出大小姐这么个刻薄没教养的人来?” “呵呵,等她们物色?大夫人选的个那些个男的,一个个都是歪瓜裂枣!杜颜不要的才给小姐您!”赵氏越想越气。 她好想小姐找个好夫婿啊,最好比杜颜看上的好千倍万倍,好好打杜颜和大夫人的脸! “说起来,大夫人和夫人还是表姐妹呢,当年夫人把小姐托付给大夫人,大夫人答应的好好的,转头便这般对小姐,真虚伪!”赵氏气呼呼道。 杜微想说,其实大夫人也不怎么苛待她,毕竟吃穿上并没有短了她的。 只是……杜颜说的那些话实在难听。 不过,她也说的也确实是实话。 自己确实是个哑巴,即使被人欺负了,也说不出来,叫不出来。 她本来已经习惯了,但是一想到‘卫子熠’,她又觉得难受。 卫子熠心中的自己肯定很好,出口成章,而自己却是个哑巴,话都说不出来。 越这么想,杜微心里更难过。 她低垂着头,赵氏并未发现她的异样,继续絮絮叨叨。 “我看啊,大夫人就是嫉妒夫人,当年夫人深受景王的喜爱,被景王收为义女,风光无限,大夫人肯定嫉妒死了。后来先帝发难,景王被发配去守皇陵,夫人也跟着受难……只能嫁给老爷做平妻。说起来,当初这件事,还有大夫人的手笔呢。看似雪中送炭,实际上是为了折辱夫人!”赵氏道。 “哎,夫人的命真是苦啊,小姐也……”赵氏说着,突然意识到这样说不好,连忙闭上了嘴。 杜微拉着赵氏的手进了书房,然后在纸上写下三个字,递给赵氏。 那三个字写得很认真,很漂亮。 “卫、子、熠?”赵氏把那三个字念了出来。 杜微比划了一下。 “小姐想让我再打听一下这个人?”赵氏问道。 杜微点了点头。 赵氏将这件事记下来,有机会就打听一下那位夫人,和这位叫‘卫子熠’的公子。 本来,她没什么人脉,认识的人也很少。 奈何这位夫人和这位叫卫子熠的太有名,几经辗转,居然真叫她打听出来了。 打听到结果后,赵氏很是震惊。 “小姐,那位夫人和那位叫‘卫子熠’的公子我都打听出来了,这两位身份不简单,而且还有关联呢!”赵氏道。 杜微抬起头,漂亮的眼睛盯着赵氏,眼中带着好奇,两只手紧紧扭着,带着些许紧张。 “那位帮了我们的夫人叫棠鲤,是摄政王妃!”赵氏道。 杜微的眼睛一下瞪圆了,摄政王妃?! 杜微虽然身处后院,但是也知道摄政王的名号! 当年,睿王作乱,胁迫皇帝,想要逼宫,便是这位摄政王力挽狂澜,平定了叛乱! 这位摄政王位高权重、雷厉风行,大家提及的时候,又敬又畏。 对于杜家这种落魄的家族而言,摄政王完全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据说摄政王和王妃极其恩爱,摄政王把王妃捧在手心,百般娇宠。 她想象中的摄政王妃也是矜贵、高高在上、像娇花一般的的。 没想到真正的摄政王妃这般平易近人,这般肆意潇洒,一点架子都没有,愿意为了一个普通人出头。 “卫子熠便是摄政王和王妃的二公子,隽秀少惠。”赵氏继续道。 杜微彻底愣住了。 卫子熠,也就是飞逐,居然是那位夫人的儿子?! 他的父亲是摄政王,他的母亲是摄政王妃?! 他的身份居然这么尊贵?! “不过,据说是义子,但是摄政王和王妃也是视如己出。小姐,您认识这位二公子?”赵氏不由得好奇道。 这般少年儿郎,在她看来,即使杜家鼎盛时候都配不上,自然不敢多想,就是好奇。 杜微摇了摇头,明显不想多说。 赵氏离开后,杜微看着窗外,脸上可见的难过。 她和飞逐,算是神交,灵魂上的伙伴,不在乎对方的身份地位。 但是,她对飞逐产生了其他心思,两人的关系落入俗世,自然要考虑家世背景。 飞逐在她心中是完美的,而自己却不能说话…… 她便产生一些不好的心思,比如飞逐或许是那乌府不受宠的庶子,与她地位上的差距没那么明显,她也不会那么自卑了。 实际上,他的身份显贵,高不可攀。 杜微拿着那生日宴的邀请函,突然觉得手中的邀请函有些烫手。 赵氏走出院子,被一个人拦住了。 赵氏看见拦住她的人,脸色不太好看。 “大小姐怎么这么闲?有这么多时间闲逛?” 杜颜对她阴阳怪气的话浑不在意,笑着道:“我来看我妹妹,怎么叫闲逛呢?” “小姐很忙,大小姐还是别打扰她了。” 杜颜看着赵氏,继续问道:“我听说你最近在打听一个人,是我妹妹让你打听的?” 赵氏不想理会她,转身绕过她就走了。 “小微打听的,是叫‘卫子熠’对吧?”杜颜道,若有所思起来。 第七百五十六章 子熠生日 杜微心情烦闷,在院子中走了一圈,便回了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她推开书房的门,就看到一人背对着她站着。 听到开门声,那人便转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本书,脸上笑靥如花。 “小微,你这故事写得真好看,我喜欢。”杜颜笑着道,脸上带着好奇,“你跟我说说,这杜喜娘是不是凶手?蓝生小时候救过她,所以她才舍不得对蓝生下手?” 杜微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 “小微,你怎么不理我呀?这么好看的脸整天板着,多可惜,都没小时候可爱了。”杜颜嘟囔着道,“不过,不管怎样我们小微都是最美的。” 杜颜絮絮叨叨地说着,见杜微拿起笔,准备落笔,她顿时禁声。 她盯着杜微看了一会儿,便把书放回了原位,悄声离开了房间,将门轻轻关上。 杜颜一走,杜微便放下笔,将贴身藏着的生日邀请贴拿出来。 卫子熠的生日,她要去吗? 时间流逝,转眼就到了卫子熠的生辰日。 这一日,卫子熠格外兴奋,换上了新衣服,白衣翩翩的少年,一身书卷气,格外赏心悦目。 众人都当他过生日高兴,只有棠鲤和卫擎了解真相。 “看子熠兴奋的,我都紧张起来,好奇我这未来儿媳妇什么样了。”卫擎道。 “两人相爱,相互扶持,白头到老就好了。”棠鲤道。 “对,就像我们一样。”卫擎深有体会。 他和他媳妇儿很幸福了,希望几个孩子也能找到属于他们的幸福。 生日宴设在傍晚,下午的时候,客人便陆续来了。 这次生日宴,邀请的都是相熟的人。 顾家的,白家的,还有子熠的朋友…… 卫子熠作为寿星,自然是很忙的,很多人送上礼物,与他说话。 一有空闲的时候,卫子熠就往人群里看,想看看有没有陌生的姑娘。 但是一眼看去,都是熟悉的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卫子熠心中的期待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忐忑不安。 微雨她会不会其实不喜欢自己? 所以不来见自己,也算是一种委婉的决绝? 少年的精神肉眼可见地颓唐。 等到客人基本来齐,没新客人来的时候,卫子熠忍不住去了门口。 “有一位叫‘微雨’的姑娘来吗?”卫子熠问道。 他的语气里带着期待,希望是人太多,自己没找到她,其实她已经来了。 门房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 卫子熠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生日宴都要开始了,微雨不会来了。 卫子熠失魂落魄地回到生日宴摆放的地方。 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卫子熠转头看他,勉强挤出一个笑:“爹。” “儿子没事,不是每个人都像你爹和娘一样,一见倾心,两情相悦的,也有日久生情的,也有靠追的。所以,这有一点挫折也是正常的。别气馁,我们还有机会。”卫擎道。 卫擎经历过,自然理解这种情绪被另一个人完全牵动的心情。 这感情啊,就是酸酸甜甜的,有甜就有酸,熬过了酸就是甜了。 卫擎这么一安慰,卫子熠的心情好受了一些。 今日是他的生日宴,是娘亲为他精心准备的,还来了那么多客人,他一定要打起精神,开开心心过一个生日。 卫子熠抬头挺胸,朝着卫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爹。” “咱们先过生日,等生日过了,爹再给你合计合计。”卫擎道,“爹这方面经验很丰富。” 卫子熠露出一个笑,再次点了点头。 爆竹声响起,生日宴开席。 白衣少年众星拱月,接受着亲朋好友的祝福。 乌府外。 一戴着斗篷的女子站在那里,她的手里紧紧捏着邀请贴,听着爆竹声,始终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她没有勇气迈入乌府,没勇气站在飞逐的面前。 他们那么要好,思想那般契合,她怕飞逐在知道自己是哑巴后,会流露出嫌弃的神情…… 其他人的目光她都可以不在乎,但是若是飞逐,她会崩溃的。 杜微靠着墙站着,在心中默默道。 飞逐,生日快乐。 对不起,我没有勇气见你。 天渐渐暗下来,杜微站得有些麻木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小微,你怎么在这里?” “乌府?这是乌府?这么晚了,你站在这里作甚?” 杜微连忙回神,也不管杜颜能不能看到,一直摇头。 “走啦,回家了,外面很危险。”杜颜道,说着就要去拉杜微的手,被她躲开了。 杜颜也不在意,就跟在她的身边,两人一起朝着杜府走去。 “这回去好远啊,我们坐马车吧。” “哎呀,你怎么这么倔呢?罢了,我和你一起走。”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又不会说话,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万一遇上坏人,你被人卖了,我们就找不到你了。” 一路上,杜颜的话说个不停。 因为她叽叽喳喳的,杜微的注意力分散,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 回到杜家,杜微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终于摆脱了杜颜。 进了自己的院子,赵氏看到杜微松了一口气。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了。”赵氏道。 杜微摘下帽子,朝着赵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看您没回来,我担心,还去找了大夫人……大夫人那边肯定不会去找您的,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您回来就好……”赵氏拍着心口道。 大夫人肯定是不会找她的,她和赵氏都这么觉得。 但是杜颜又那么巧合地出现在乌府门口,杜微觉得有些奇怪。 杜颜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想着最近发生的事。 小微让人打听卫子熠。 小微站在乌府外。 卫子熠是摄政王的第二子,就住在乌府里吧,今日好像还是那卫子熠的生日…… 她觉得小微和卫子熠之间肯定有猫腻,她得继续去打听打听。 杜颜很快就打听出他们二人的关联,两人有书信往来,很聊得来,但是从来没见过面。 数日后。 杜府后院。 一中年妇人坐在那里,看着账本,眉目之间透着一抹凌厉。 杜颜在妇人的面前走来走去,将打听到的事告诉了妇人。 “娘,您觉得这卫子熠如何?”杜颜问道,“摄政王第二子,风姿卓绝,有才华,天子骄子。” 那妇人便是这杜府的大夫人,头都没抬,只道:“配不上。” “这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心意相通,何必在乎身份地位?”杜颜很不以为然。 “成亲并非两个人的事,还有婆媳关系,有后院纷争。娘家地位低,婆家势必看不上。越位高权重,后院纷争越多,没手段压不住。”大夫人道。 “若是丈夫待自己真心实意,必定会护着自己。若是婆婆真心为儿子好,见儿子喜欢也会待儿媳好……” “此等深明大义的婆婆很少,多的是和儿媳争风吃醋的。”大夫人道。 “那摄政王妃的名声挺好的。”杜颜不服道。 “名声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真实如何不知。都说那摄政王独宠王妃,说不定是靠近摄政王的女人都被那王妃解决了呢。深宅后院,谁知道呢?”大夫人道。 “我还是觉得丈夫重情重义最重要。” “你又如何知道那卫子熠重情重义?” “不如女儿去试试?”杜颜眼波流转道。 大夫人这才抬起头,看了杜颜一眼:“颜儿,不可胡闹。” “我胡闹的事还少吗?这等良婿,不可错过,否则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这还不是为了……”杜颜顿了顿,“娘与我都忧心这件事吧。” 大夫人看着杜颜,迟疑片刻,终究点了点头。 第七百五十七章 酒楼见面 寒风凛冽,街市两旁的枯树随风摇晃,萧瑟凄凉。 一白衣少年快步走进书局,一进门就跺了跺脚,试图将那寒气驱散。 书局的伙计连忙递上一个汤婆子:“少爷,这大冷天就该在家睡大觉啊,您这大老早跑来,不是折磨自己吗?” 卫子熠笑了笑:“睡觉多没意思,还是书局好玩。” “不知道的还以为书局有个大姑娘等着您呢。”伙计调笑着道。 卫子熠的神色暗了暗,没有说话。 伙计觉得有些奇怪,以往和少爷开玩笑的时候,对方总会附和几句。从生日宴后,他家少爷的心情似乎都不怎么好啊。 卫子熠捂着汤婆子,看向窗台。 伙计说有大姑娘等着他…… 以前没有大姑娘,但是有姑娘的信件等他。彼时,卫子熠一早上醒来就满心期盼,盼着收到书信,好奇微雨在信上会说什么。 然而,自从生日宴后,他就没有收到书信了。他本来以为最坏的结果就是微雨不肯见他,两人可以继续书信往来,实际上,比他想象的结果还要差,微雨察觉到他的心思,怕是再也不联系他了。 卫子熠心中颓然,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但是,他也不想窝在家里,让爹娘担心。 他爹说要帮他把微雨找出来,既然微雨不肯见他,那他就去见她。 他爹便是这般直来直往的人,说是经验丰富,其实应对的也只有他娘一人。 卫子熠觉得,微雨和他娘不一样,又或者说,他娘很爱他爹,他爹做什么他娘都会纵着。 但是微雨不一样,她的性格内敛,也……不喜欢自己,未必喜欢自己热烈的追求。既然微雨不愿,他也不想做让微雨为难的事。 所以,他让爹不要插手此事,也不想他爹娘担心,就跑来书局,独自舔着伤口。 他没有什么期待地走过去,拿起花盆,一双狐狸眼顿时瞪圆了,那里居然躺着一封信! 喜悦从心底蔓延,冲撞着大脑,整个人都像要飘起来。 卫子熠拿起那封信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卫子熠打开信,当看完信的时候,一双乌黑的眼眸灿若星辰。 微雨约他三日后在清风楼见面,微雨要见他了! …… 棠鲤一直关注着卫子熠,所以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样。 少年那脸上满布的乌云散开,眉眼间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棠鲤一问,卫子熠就把微雨约他见面的事告诉她了。 “娘,微雨要见我,她生日宴没来可能是有什么隐情,可能害羞,或者被其他事耽搁了?” “她要见我,说明她也是很在意我的,即使不喜欢,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 “娘,您说我见到她第一面该说什么?” 卫子熠叽叽喳喳道,语气中满是惊喜和忐忑不安。 棠鲤不由得想到他们小时候,三个宝宝里,二宝是最活泼最话痨的,一张小嘴叨叨个不停。 和小时候不一样的是,小孩长成了少年,有喜欢的姑娘了,是个大人了。 她看着少年欣喜的模样,真希望一切皆如所愿。 很快到了约定的日子。 这一日,卫子熠早早地起床,换了好几套衣服。 白色的雅致,蓝色的淡雅,黑色的更显成熟一些,但是,卫子熠总觉得少了什么,换来换去都不太满意。 他最终选了白色的那件,黑色滚边,腰间系着黑色的腰带,头发用玉冠束着,很清爽的着装。 他有些腼腆地往棠鲤面前一站。 “娘亲,这套衣服如何?”卫子熠问道。 棠鲤看着眼前的少年,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宽肩窄腰,已经有男人的雏形,脸很白皙,清俊、风度翩翩,乃是那绝佳的少年郎。 “好看,子熠是全京城最俊俏的少年郎了。”棠鲤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卫子熠听着夸赞自然高兴,但还是觉得不能枉顾事实:“大哥和许珏哥哥都比我好看。” “在微雨姑娘眼中,子熠定是最好看的。”棠鲤道。 卫子熠的脸一下红了。 “娘,我出发了。”卫子熠白皙的脸泛红,腼腆道。 棠鲤点头:“去吧。礼物可带了?” “带了。”卫子熠道。 卫子熠说完,转身出了府,踏上马车,朝着清风楼而去。 一刻钟后,卫子熠到达清风楼,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整整半个时辰。 卫子熠坐在包厢着,正了正衣冠,正襟危坐。 这半个时辰,对于卫子熠而言,很漫长,他需数着一分一秒,数着微雨踏入清风楼的时间。 又很短暂,他总怕自己没准备好,不能以最好的姿态见微雨。 无论是期待还是紧张,时间并不会因为他的心情停滞,半个时辰过去了。 敲门声准时响起。 卫子熠已在门口等着,在前一瞬,他刚好正了最后一次衣冠。 敲门声只一声,门就打开了。 白衣少年与一绿衣少女便这般四目相对了。 卫子熠看着面前长相明艳的少女。 微雨姑娘,原来长这般吗? 卫子熠还在怔愣的时候,绿衣少女已经将他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个遍。 “你就是卫子熠吗?”少女问道。 卫子熠点了点头:“我是,你……你是微雨?” 他的脸发红,声音结巴,不太敢看对方。 “我叫杜颜。”少女道。 杜颜……这是微雨姑娘的真名吗? 卫子熠还在发愣的时候,杜颜已经在椅子上坐好了。 她撑着下巴,看着那发呆的少年,这样貌是顶顶的好,只是……性格有些呆? 和小微一样。 “傻站着作甚,快坐。”杜颜道。 卫子熠回过神来,在杜颜的对面坐下,目光直视着桌面,不敢看她。 他能感觉到少女撑着下巴看着他,目光灼灼。 “坐那么远作甚?怕我吃了你吗?”杜颜笑着道。 “不,我怕冒犯了姑娘。”卫子熠连忙解释道,但是依旧没有直视她。 开始的时候,卫子熠还很拘束,但是聊起话本的时候,少年顿时变得鲜活。 杜颜说得不多,大部分时候是卫子熠在说,杜颜在听,偶尔会搭几句话。 当提及一本话本中一人物结局的时候,两个人有了争执。 杜颜觉得若是欢喜结局更好,卫子熠却觉得若是按照人物性格,必定是悲剧。 “我觉得杜喜娘会放下仇恨和蓝生在一起,两人白头到老。”杜颜道。 “杜喜娘是侠士,绝对不可能苟且偷生,只会抱着她的刀一起死。”卫子熠道。 “看话本就图个乐呵,欢欢喜喜就够,写的人开心,看的人也开心,管他那么多作甚?”杜颜道。 “话本里的人物都是鲜活的,执笔者不能决定他们的命运。”卫子熠很较真道。 杜颜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你这模样,倒令我想到一个人。” 卫子熠也回过神来,觉得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就是觉得不是这样的,我觉得你也会理解我……” 他和微雨的思想向来是契合的,两人从未有过龃龉。 这件事上有分歧,他是很惊讶的,总觉得他和微雨的相处,比起书信往来,少了一点什么…… “卫子熠,你是不是喜欢微雨?”杜颜突兀地转换了一个话题。 卫子熠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再次愣住了。 而且,她不是微雨吗?为何说到微雨的时候,像是说到另外一个人? “若是微雨身体不好,有病,你也会喜欢吗?”杜颜继续问道,脸色变得无比认真。 第七百五十八章 帮你一把 微雨生病了吗? 卫子熠的眉头微微皱着,所以微雨是因为生病了,才不参加他的生日宴的吗? 杜颜一直观察着卫子熠,见他不言不语,脸色渐渐冷了下去。 说爱你,爱你绝世容颜,爱你惊世才华,却连一点缺陷都忍受不了。抑或便借着这点缺陷来贬低你,控制你,让你变得卑微,顺从于他。这世间的男人都如此吗? 杜颜脸上的兴味消失,变得漫不经心,想离去…… “你不是微雨吧?”卫子熠突然道。 杜颜愣了一下,又重新有了兴味:“为什么这么说?” “第一,你的字迹确实和微雨很像,到了相差无几的地步,我本来觉得或许是微雨写的急,或者手疼,所以笔迹有些微不同,但是其实也有一个可能,因为根本不是一个人写的。” “第二,微雨感情细腻,很感性,所以才写出那么多话本,创造出那么多鲜活的人物,她的人物悲喜都有各自的命运。而你的性格更为乐天,若是你执笔,那些人物都会是欢欢喜喜的结局。” “最重要的是感觉,我与微雨从未见过面,但是神交数年,你给我的感觉,就不是微雨。” 少年没了刚刚的慌张和呆傻,此时神色冷静,聪慧冷然。 所以,因为紧张,因为重视,才是刚刚那副模样吧。 杜颜坐直了身体,兴味更浓:“你是对的,我不是微雨。” “你是微雨的姐妹?”卫子熠问道。 杜颜点了点头:“我就是替我妹妹来看看你,怕她受到伤害,又怕她错过良婿。” “微雨生病了吗?”卫子熠的眼中带着担忧。 “陈年旧疾,不会危及生命。”杜颜继续问道,“卫子熠,我问你,你说喜欢我妹妹,若是她貌丑,你还会喜欢她吗?” “无论她何等样貌,我都喜欢她,我喜欢的不是她的脸。”卫子熠道。 “若是她手脚不全呢?” “那我便做她的手脚。” 杜颜嗤笑一声:“说的倒是好听,之前也有男子如此,但是真见了便不是这般了。” 小微本就心思敏感,若是遭到其他人嫌弃,只会雪上加霜。 更何况,眼前人还是她心上人。 “我也知说容易做到难,但是我句句属实,天地可鉴。”卫子熠连忙道。 他刚并非敷衍之词,句句都发自肺腑。 “你若娶了我妹妹,会三妻四妾吗?”杜颜问道。 “不会,我所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卫子熠果决道。 杜颜明显不信。 卫子熠何等身份?摄政王第二子,天子骄子,怎么可能只娶一人? “我爹娘便是如此,他们很幸福。”卫子熠道。 杜颜的心微微触动:“你爹娘真如传说中一般?” “我爹娘很恩爱,我爹谁都不怕,就怕我娘,这怕并非因为我娘凶,而是因爱而生。我娘也是很厉害的人,就像仙子一样,为了我爹才降落凡尘,做个普通的妇人。我很羡慕我爹娘的感情。”卫子熠道,“三妻四妾,不如与一人终老。” 杜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卫子熠的话确实触动她了。 那些许诺,她都觉得有些虚,所谓人心易变,即使此时真心,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就变心了。 但是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是很大的,若是父亲流连美色,孩子多半如此,若是父母恩爱,孩子便也这般。京城就有一户人家,先祖只娶一人,数代下来,便成了家风。那一家满门清贵,虽然没什么实权,但是那家的适婚男子,却是许多姑娘眼中的香饽饽。 谁不想得一心人呢?谁不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呢? “我会与我妹妹聊聊。”杜颜道。 “多谢杜姑娘。”卫子熠朝着杜颜作揖。 两人告别后,杜颜回到杜府,便去找了她娘,也就是杜府的大夫人。 杜颜将今日与卫子熠的谈话内容全部告知,大夫人轻笑一声,不以为意:“说的倒是好听。” “娘,我倒觉得有些可信。摄政王对王妃应该是真宠爱,否则摄政王何等人物,若真想要三妻四妾,摄政王妃能压得住吗?卫子熠说到他爹娘的时候,眼睛都在冒光,我觉得他肯定生活在一个很幸福的家中。”杜颜道。 “深宅后院的,真情太少。”大夫人见识多了,还是觉得不相信,只觉得女儿天真。 “娘,爹不就听您的吗?”杜颜笑着道。 “那是因为他个病秧子整日躺在床上,杜家还靠我顶着,钱都捏在我手里,他敢不听我的?”大夫人轻哼一声。 “那爹也是喜欢娘的,否则当初也不会答应那件事……” 大夫人的神色温和了几分:“这件事确实是我亏欠了他。” “都是一家人,爹虽然不善言辞,也是愿意的。”杜颜道,“娘,我觉得这卫子熠已经很好了,而且,他是摄政王之子。您觉得位高权重不好,我倒觉得位高权重才能护得住小微,毕竟小微的身份……” 大夫人沉吟着,没说话。 “娘,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小微喜欢卫子熠。”杜颜道,“门当户对好寻,难寻有情人。这几日,小微眼看着憔悴了,吃的也少,估计也睡不好……” 大夫人想着有些心疼,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你想怎么做?” “我想推小微一把。”杜颜道,“良缘当前,试试嘛,免得错过。” “说起小微的事一套一套的,你自己呢?都十九了,老姑娘了。”大夫人嗔怪道。 杜颜捂着自己的耳朵:“娘,您说什么?我听不见……” 说着便溜出了院子。 大夫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女儿滑溜跟泥鳅似的,管不住。 杜颜跑去了杜微的书房外,推开窗户,往书房里看。 只见杜微手里拿着信,目光却不在信上,神色怅然若失,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更没发现她的到来。 杜颜突然伸出手,将她手里的书信拿走。 杜微猛地回神,要去抢回书信…… 杜颜看着她急了,连忙把书信还给她。 杜颜小心翼翼地将书信收好。 “谁的书信啊?这么宝贝……莫不是卫子熠的?”杜颜笑眯眯道。 杜微的脸色顿时变了,猛地看向杜颜。 “我今日一见,这卫子熠果然风姿卓绝。”杜颜慢悠悠道。 杜微瞪着杜颜,那眼神分明在问:你去见了卫子熠?! 第七百五十九章 两人见面 杜颜继续道:“小微,你与卫子熠书信往来许久,他生日宴时你都未赴宴,想来是对这位卫公子没想法,不如就把他让给我吧。” 杜微咬着牙,瞪着杜颜。 她知道自己和飞逐之间的事了,还去见了他,难道…… “对,我是以‘微雨’的身份去见他的,沾了这个身份的光,他待我很好,我们相谈甚欢。” “小微,你就是我俩的媒人,待我俩成亲的时候,一定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 杜颜面上满是喜悦,目光却落在杜微脸上,见她眼眶发红,眼中带着气愤,又觉得她像是被抛弃的不知所措的小动物,有几分可怜。 杜颜忍着心疼,作出一副小人得志、得意洋洋的模样,趾高气昂地走了。 杜微的心中涌现出恨意,瞪着杜颜的背影。 为什么?为什么要冒领自己的身份,与飞逐见面? 飞逐待她的温柔,本来该是属于自己的啊! 愤怒过后,又是难受。 其实,还是要怪自己,若是飞逐生日宴的时候,自己去了,那杜颜就没有冒充自己的机会了。 都怪自己的懦弱。 明明喜欢的要死,却什么都不敢做。 她为什么这么没用?! 杜微坐在椅子上,发着呆,心里难受极了。 “刚杜颜来了?”赵氏说着进了书房的门,看着杜微的模样,只见她默默流着泪,脸上满是泪,赵氏顿时吓了一跳,“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大小姐欺负您了?我这就去找她算账!” 说着就要出门,被杜微拉住了。 杜微摇了摇头,怎么都不放开赵氏,这才制止了她。 杜微刚想了很多,这件事找杜颜算账不能解决什么,只要她去见飞逐,就能拆穿杜颜的冒充。 要去见飞逐吗? …… 天空着下着蒙蒙细雨。 马车停下,从上面走下一个少年,下人连忙打开伞,替他挡着雨。 卫子熠进了府邸,便看到正厅的门口,站着一人,似正在等他。 卫子熠走到她的面前,语气恭敬中带着几分亲昵:“娘。” 棠鲤看着他,少年的脸上没有悲伤,难道与微雨姑娘聊的不错? 但是又不太像,因为不像见心上人后那雀跃的模样,一对比显得有些平静。 “见到微雨姑娘了吗?”棠鲤问道。 卫子熠摇了摇头:“见到微雨的姐姐了,她叫杜颜。” 杜颜?那微雨应该也是姓杜。 是那个京城杜家吗? 杜家虽然不算钟鸣鼎食之家,是个小门楣,但是家风清正。 “杜颜说,微雨生病了。”卫子熠道,“微雨是因为生了病不肯见我。” “但是生病有什么关系呢?我可以照顾她。还有苏大夫,苏大夫肯定能治好她的病的。” 卫子熠觉得,微雨就是缺乏安全感,他决定继续写信,让微雨知道他不在意她病了。 看着少年的脸上已经有了决断,棠鲤没有多说。 杜颜的妹妹……杜家…… 棠鲤念着微雨姑娘的身份,还是让人去查了这姑娘的消息。 为人父母者,还是忍不住操心儿女的婚事,操心他们所遇是否良人。 微雨真名杜微,出生京城杜家,是杜老爷的平妻之女。 当拿到姑娘的画像时,棠鲤愣了一下。 这不是那一日在大街上,差点被庸医骗子坑的绝色姑娘吗? 那姑娘生得真好看,棠鲤看着都觉得惊艳,还想着这等绝色姑娘最终会便宜谁家儿郎。 原来是便宜她家子熠了。 那姑娘确实是个好姑娘,知恩图报…… 她的病,应该就是哑疾。 确实如卫子熠所言,若是苏大夫出手,说不定就能治好那姑娘的哑疾了。 棠鲤了解了微雨的情况后,就没有再管了。 接下来就看二人的造化了。 …… 卫子熠恢复了之前的习惯,每日给微雨写一封信,都压在窗台的花盆底下。 第一日的信在原地,没有被拿走。 卫子熠微微有些失落,第二天继续写。 第三日再去放信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的信被拿走了。 卫子熠感觉到自己的心中有一面大鼓,被猛地敲了一下,心脏跳得快了一些。 几日下来,一直是卫子熠写信,微雨收信。 又过了几日,卫子熠想要放信的时候,便发现那里躺着一封信了! 卫子熠打开信,信上的内容很简单,便是约他见面。 微雨要见他了! 卫子熠拿着那封信,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也确定是微雨的字迹。 这一次,真的是微雨! 他心中满是喜悦,无处发泄,于是跑回了家。 在门口的时候,撞上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 卫子熠差点摔倒,对方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让他站稳。 卫子熠有些不好意思:“爹,对不起。” 卫擎看着他眉眼飞扬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奇:“什么事这么高兴?” “爹,微雨要见我了。”卫子熠高兴坏了,急于把这个好消息分享。 “瞧你这点出息。”卫擎笑他。 卫擎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棠鲤,想要媳妇和他一起嘲笑儿子。 “你当初不也这样吗?一高兴就打拳、跑圈。”棠鲤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 卫擎脸皮厚,被拆穿了也不脸皮厚,只一把抱住了棠鲤。 “媳妇儿,我现在也这样,你要是亲我一下,我就高兴地恨不得出去跑两圈。” “油嘴滑舌。”棠鲤道,嘴角却不禁勾起。 她男人说得情话真土味,但是她偏偏觉得动听。 卫子熠收到微雨的信后,就觉得满心欢喜。 翌日一早便起来,换上一身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好一会儿,才出门。 卫子熠提前半个时辰到了约定的地方——一间开了百年的书局。这家书局有很多稀有的话本,当初还是卫子熠推荐给微雨的,她很喜欢这里。 卫子熠推门进去,天气冷,又早,因此书局中很冷清。 卫子熠准备找个地方坐下,点好热茶等微雨,却不想目光一转,便看到一抹背影站在书架前,正在看书。 居然还有比他更早的人? 想来也是爱书之人。 那捧着书看着的人,或许是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向卫子熠。 卫子熠也看向她,第一反应只觉得这姑娘很美,非礼勿视,立即转开了目光。 那姑娘捧着书走到了卫子熠的面前。 卫子熠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看向她:“你是微雨吗?” 少女点了点头。 “你真的是微雨!我是飞逐,卫子熠!”卫子熠激动道。 他在脑海里模拟了无数次,见到微雨的时候该怎么表现,他一定要冷静一些,展示自己的翩翩风度。 但是真见到她的时候,什么风度、什么冷静全都忘了,就像个孩子,眉目间全是喜悦。 微雨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她本就生得好看,这一笑,便是这寒冬腊月里开出灿烂的花来。 两人四目相对,俱是喜意。 很快,卫子熠就发现微雨的不对劲,因为微雨只是笑着看着他,不说话。 他突然想到杜颜的话,她说的微雨生病了,是因为说不了话吗? “微雨,你是不能说话吗?”卫子熠柔声问道。 杜微点了点头,却不敢再看飞逐的目光,害怕从他脸上看到嫌弃。 第七百六十章 心意相通 “你姐姐说你生病了,便是不能说话吗?其实不能说话不是病,因为表达自己的方法不止说话,还有很多种方式。你的笔已经胜过一切了。”卫子熠道。 杜微那沉到谷底的心突然被震了一下,她抬眸看向卫子熠,对面的脸上没有嫌恶和同情,很寻常。 身体有缺陷的人,对别人的看法很敏感,嫌恶伤人,遗憾放大她的缺陷,杜微也不喜欢同情,她只希望别人用看寻常人的目光看她,而这恰恰是最难的。 杜微从决定来见飞逐的时候,心里就被一块石头压着。 如今,这块石头终于放下来了。 杜微重新绽放笑容,如三月春花,明媚动人。 “微雨,快坐。”卫子熠连忙道。 两人在桌子的两侧,面对面坐着。 卫子熠先倒好热茶,递给微雨:“天冷,先喝杯热茶暖和暖和。” 杜微喝了一口,暖意蔓延全身,那温暖不止来源于热茶,还有对面笑得温柔的少年。 卫子熠要来了纸笔,却并没有递给微雨,而是放在自己的面前。 卫子熠看了微雨一眼,又不太好意思,低下头去在纸上写字,写完后,递给她。 “微雨,你的真名是?” 杜微看着问题,心中更加暖了。 若是只把纸笔给她,便是照顾她,如今两人面对面,却用纸笔交流,却别有一番趣味。 杜微提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卫子熠。 卫子熠看着上面遒劲有力的字迹,和本人温柔的形象比起来,真有很大的反差。 这也是为何卫子熠一开始把她当男子的原因。 他看着她的字,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潇洒肆意的男人形象,执笔落墨,字若游龙。 直到有一次,卫子熠送给了一壶烧刀子,觉得很配对方的时候,两人聊起,卫子熠才知原来她是个姑娘,还与自己年岁差不多。 ‘杜微’。 卫子熠在心中默念着两个字,含在喉间,像是含着糖似的,甜丝丝的。 ‘卫子熠’。 少年也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杜微。 杜微纵然早知道他的名字,但是还是忍不住看了两遍。 杜微执笔,再次落字。 “我姐姐……和你说了什么?”杜微写下自己的疑惑。 姐姐不是说冒领她的身份,与卫子熠见面吗? 她来本来是像告诉卫子熠,杜颜不是微雨,她才是微雨。 但是,两人见面,卫子熠居然直接问她是不是微雨,那就代表他并未将杜颜当微雨。 所以,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姐姐是来试探我对你的真心的,还说若是你生病了,我会不会介意。”卫子熠在纸上写下答案,“微雨,无论你何等样貌,无论你是否生病,你都是微雨。” 卫子熠又在纸上补充了一句:“你姐姐很关心你。” 杜微看着前面的话,脸上不自觉地带上笑,再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愣了一下。 杜颜……姐姐很关心她吗? 赵氏将她从小带到大,她自然是亲近赵氏的。 这些年,大夫人很少来看她,杜微和她接触很少。 赵氏口中,大夫人假仁假义,专给她挑一些不好婆家。 再加上杜颜总是说一些让她很不舒服的话,她和杜颜、大夫人都较疏远。 但是仔细想想,其实这些年来,大夫人从未在吃穿上亏待过她,只是不太过问。 两人又聊到其他话题。 两人以面对面写字的聊天方式,相谈甚欢,像是怎么也聊不完似的。 一张又一张的纸上写满了字。 两人在书局对面的酒楼用了午膳,又回到了书局,继续聊。 杜微那精致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她好开心,从出生以来就没这么开心过,今天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了。 卫子熠也很高兴,少年的眉眼上都带上了笑意。 书局的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上挂着‘乌’字的标识,是乌府的马车。 而另一边,同样停着一辆马车,没有标识,不知是谁家的。 马车中,一懒洋洋的少女半卧半坐,偶尔掀开帘子,朝着书局的方向看去。 杜颜的眼睛微微眯起,挺能聊的,看来有戏啊。 杜微和卫子熠聊到黄昏,还觉得意犹未尽。 但是,该回去了,不然就晚了。 两人一起走出了书局,卫子熠刻意挡在风来的方向,替她挡风。 “微雨,我送你回家吧?”卫子熠道。 天快黑了,微雨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不必了。”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只见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人,双手负在身后,看着杜微,“小微,回家了。” 杜微看着杜颜,心情有些复杂。 她说她冒领自己的身份和飞逐见面的时候,她是恨她的。 但是现在想想,不过是想推她一把,让她和飞逐见面。 杜微点了点头,和卫子熠告别后,就上了杜家的马车。 卫子熠并未立即上马车,而是站在原地,看着杜家的马车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他勾起的嘴角一直不曾放下去。 马车上,杜颜懒洋洋的坐着,杜微坐得很端正,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杜颜被她看得很不自在:“看我作甚?我只是恰巧经过而已,这天都快黑了,怕你回去不安全,顺便搭上你。你又不会说话,走丢了都不会喊,被坏人抓走了就难办了,还得杜家去找你。” 杜微却并不说话,依旧直直地看着她。 “好吧,我确实用你的名义和卫子熠见面了,不过被他识破了,我也没胡说,他这人不错。”杜颜说着,突然凑近杜微,“小微,要么你就考虑考虑他?” 杜微这下终于移开了目光,那莹白的耳朵,却微微泛红。 这一路上,她想了许多事,想着卫子熠,心怦怦乱跳,又想着杜颜和大夫人。 她突然想起那方家公子,是杜颜抢走了那方家公子,但是若没有杜颜,她还会继续被方家公子纠缠,很烦。杜颜并非抢走她的东西,而是替她解决了麻烦。 还有上一次,在乌府门口,杜颜巧合地出现在那里,口口声声地说着怕她是不会说话被人拐走,在那不怎么动听的话语背后,好似暗藏着关心? 姐妹俩回到杜家,杜微回了自己的院子,杜颜则去找了她娘。 “回来了。”大夫人慢悠悠地喝着茶,看着她。 “娘,您在等我?”杜颜笑眯眯道,凑到她身边,替她捶着肩膀。 杜夫人见她不主动说,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都这个时候才回来,肯定是相谈甚欢。”杜颜道。 杜夫人揉着脑袋,杜颜的手连忙落在她脑袋上:“娘,我来,怎劳您亲自动手?” 杜夫人哭笑不得:“你这丫头……” 杜颜揉着她的脑袋:“娘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那个人,要被从皇陵放出来了。当初先帝忌惮他,把他送去守皇陵,当今圣上可怜他一把年纪,所以赦免了他。”杜夫人道。 杜颜听完,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应该不知道小微的身份吧……” “希望如此。”杜夫人道。 那人毕竟是王爷,有皇族血脉,他们杜家这破落户,还真没法和他抗衡。 第七百六十一章 杜微的身世 卫子熠和杜微时常约在书局见面,两人一见就是一整天,谈天说地,像是有永远聊不完的话。 而这段时间,于二人而言,都是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喜悦从心底滋生,充斥着身体每一个角落。 这一日,两人又约在书局见面,杜微醒得有些早,便提早许多到了书局。 只是,刚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是杜家二小姐吗?我们老爷想见您。”那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仆人的衣服。 杜微眉头皱着,她不会说话,所以格外小心,陌生人的邀约她是从来不参加的。 杜微绕过那人想走,那人再次挡在她的面前。 “杜二小姐,我们老爷就在那马车上,并无他意,和您聊几句话。”那人继续道。 杜微抿着唇不说话。 “杜二小姐,您若坚持不去,那老奴只能得罪了。”那人说道。 这人的意思很明显,她不去也得去。 杜微的目光扫了一眼,这光天化日之下,这人居然要将自己强行带走。 见那人伸手要来抓自己,杜微先迈出一步,朝着那马车走去。 在上马车的时候,一张纸团从袖子下滑出来,那守着她的仆人并未发现。 杜微被请进马车,便见马车很大,像个小房间似的。里面坐着一个苍老的老人,周身却带着一丝华贵的气息,他脸上布满皱纹,目光落在杜微身上。 “你就是纤柔的女儿?”那老人问道。 杜微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 纤柔是她娘的闺名,他认识自己的母亲? “本王是景王,你娘的义父。”老人道。 景王?这人就是那守皇陵的老王爷? 赵氏时常会提起这人,说这人是娘的义父,说若不是义父出事,娘的身份尊贵,绝对不可能嫁给杜家这样的小门户做平妻。 赵氏说起来时,话中总是带着愤恨不平。 杜微倒没什么感觉,一切都是命,不能怨天尤人,只能接受。 “孩子,把帽子摘下来。”景王继续道。 杜微没有动作,刚刚那仆从伸手,将她的帽子摘下来,动作很无礼。 景王的目光落到杜微的脸上,愣了一下:“真像啊,太像纤柔了。” 杜微眉头皱着,她觉得景王的目光就像毒蛇一样在她脸上爬着,冷冰冰,滑腻腻,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纤柔那般好的孩子,若非本王出事,那杜樟如何配得上!”景王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愤怒道,“杜樟!杜樟!他怎么配?!他不配!” 他念着‘杜樟’这个名字,很是咬牙切齿,像是恨不得将这名字嚼碎了一般。 杜微觉得他像疯了一样,心中莫名恐惧,想要下马车,那仆从在门口守着,不肯她下去。 过了一会儿,景王的情绪冷静下来,这时,有人敲了一下马车。 “杜微,你在里面吗?” “杜微你快出来,不然我报官了。” 门外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杜微转身就要朝外走,这一次,那仆从没有拦着杜微。 杜微下去的速度很快,直接撞进了一个怀里。 卫子熠下意识地抱住了她,看着她满脸惨白,担忧道:“微雨,你怎么样了?” 杜微摇了摇头,推着卫子熠赶紧离那马车远一些,进了那家书局。 两人进了书局,放松一些,卫子熠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拉着杜微的手。 微雨的手软乎乎的。 两人脸一红,同时收回了手。 “微雨,刚刚那人是谁,没怎么样你吧?”卫子熠担忧地问道。 杜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那人是景王,对自己的态度很奇怪,但是杜微也说不清那种感觉。 因为这变故,杜微有些心不在焉,两人聊到中午,卫子熠便送她回府了。 回到杜府。 杜颜在屋檐下逗鸟玩,看到杜微甚是惊讶。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没和卫家二公子多聊聊?” 杜微的耳朵微微发红,脸上却依旧维持着清冷的模样,朝着杜颜比了一个手势。 “你要见娘?”杜颜更惊讶了。 小微和她们娘俩不怎么亲近,这次居然主动要见她娘。 “我带你去。”杜颜道。 杜颜带着杜微进了内院,叫道:“娘!” “在呢,叫魂啊。”大夫人的声音从一间房间里传来。 杜颜带着杜微进了那间房间,便见一雍容华贵的妇人正在看账本。 大夫人头都没抬:“你这孩子又怎么了……” “小微来了。”杜颜道,“找你有事。” 大夫人这才抬起头,看向杜颜身边的杜微,眉目变得温和:“小微找我有什么事?” 大夫人对她说话一直是这般,柔柔的,以往,赵氏都说大夫人虚伪。现在,杜微觉得她那关心是真的,并非假意。 杜微心里暖暖的,心中也有愧疚,朝着大夫人行了一个礼。 杜颜将她扶起,让她坐下,又拿来纸笔,递给她。 “想问什么就问吧。” 她姐姐总是大大咧咧的,说话也不好听,但是一举一动都在关心她。 杜微拿起纸笔,在上面写下两个字,递给大夫人。 大夫人看着纸上的两个字,脸色顿时变了:“景王!小微,你怎么知道景王的事?” 杜微继续落笔写字,将景王今日来见她的事,告诉大夫人。 大夫人和杜颜的脸色都变得十分凝重。 景王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了。 大夫人面露迟疑,要不要将此事告诉杜微…… “娘,他都找上门来了,瞒不住了,还是将这件事告诉小微吧。”杜颜道。 大夫人下定决心,点了点头:“小微,其实,你不是杜家的孩子,你爹不是老爷。” 杜微的神色变得震惊,她不是杜家的孩子?! 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太大了,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杜颜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杜微觉得此时十分需要一个依靠,便靠在杜颜的身上。 “娘,继续说吧。”杜颜道。 “你的亲生父亲,其实是景王府的侍卫。你娘是景王义女,与你爹心意相通,景王极力反对这件事,你爹娘便私奔了。”大夫人道,其实,她还有很多话没说。 小微还小,她不想那些肮脏事污了她的耳目。 比如,纤柔虽说是景王义女,其实景王对她怀有不可说的心思。 景王就是个伪君子,纤柔被关在王府的囚牢里,当金丝雀养着,战战兢兢,想要跑又跑不掉。 她与那侍卫心意相通,说是私奔,其实也是想带她逃出那个牢笼。 “晋王府追兵穷追不舍,你爹和你娘被抓回了王府……你爹遭遇了不测,恰逢先帝发难,景王被处置,你娘便逃过一劫。” 大夫人回忆起找到纤柔时的模样,那一夜倾盆大雨,她缩在檐下的角落,脸色惨白,像是随时可能飘走一般。 “姐姐,我本来不想活的,但是我怀孕了,我该怎么办?”纤柔哭得满脸绝望。 她们是表姐妹,自幼一起长大,胜似亲的,看着她那副模样,心疼得不得了,做了决定,将她带回了杜府。 她是杜家老爷的平妻,生下的女儿也是杜府的女儿。 这件事,引发了外界的很多议论。 有人说大夫人此举是为了羞辱表妹,她们姐妹其实一直不和。 也有人说妹妹勾引了姐姐的丈夫,怀着身孕嫁入杜家。 外面传闻纷纷的时候,杜府并未理会,专心等着新生命的降临。 数月后,孩子降临,本以为日子越来越好,奈何纤柔身子太弱,生下孩子没多久后就撒手人寰了,临死前,把孩子托付给她…… 她将这孩子养在后院,不敢过于暴露,便是想着她安稳一生。 却不想,终究还是被景王发现了。 大夫人脸上带着深深的担忧,若是景王要做什么,他们还真无可奈何。 这一段时间一定要派人保护小微,以防景王做些什么。 大夫人想着。 接下来一段时间,也确实如此。 然而,千防万防,杜微还是出了事…… 第七百六十二章 杜微失踪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杜微出门的次数减少了。 每次出门,也有护卫跟着。 但是却在一次外出时,遇到一群乞丐拦住了马车,护卫们上去将乞丐驱散走,回到杜府的时候,就发现马车里空了。 杜府一下慌了,派出许多人去找,尤其乞丐出现的地方着重找,但是却毫无线索。 整整一夜过去,都没找到人,杜微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杜颜和大夫人整整一夜未眠。 “小微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杜颜的脸色很不好看。 小微不会说话、文文弱弱的,万一出了什么事…… 大夫人的眼中也满是担忧,她答应了纤柔一定要好好照顾这孩子,若是这孩子有个万一,她还有何颜面去见纤柔? “娘,我们去报官?”杜颜道。 实在没办法了,只有报官一个法子。 只是官府的案子多,对于官府而言,这只是众多案子中的一个,未必会尽心。 即使官府派人去找,找人需要时间。 还不一定能找到。 这段时间都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小微不知道要受到多少伤害…… “娘,我觉得这件事多半和景王那老家伙有关!”杜颜道,“我们要不要去景王府探探,要是能探出什么,报官的时候有证据,官府反应更快。” 大夫人也是这般想法,一刻都坐不了,当即下了决定:“颜儿,我们去景王府。” 于是,母女俩当即乘上马车,去了景王府。 景王府依旧是十几年前的景王府,破败许多,但是比起杜家而言,还是个庞然大物。 杜颜扶着大夫人下了马车,走到景王府前,对门房道:“请通报一声,杜家求见王爷。” 杜颜说着,给那门房塞了银子。 如今,景王被从皇陵放出来,不过当今圣上的善举,景王已然失势。 所以,景王府乃是门可罗雀,没什么客人,门房完全收不到巴结的银子。 如今得了银子,便赶紧要进去汇报。 “若是王爷不肯见我们,那我们母女俩就在王府门口等着了。”杜夫人又补充了一句。 “二位贵人放心,这话奴才一定带到。” 大夫人和杜颜在门口等着的时候,又给另一个门房塞了银子,想要探探消息,结果对方对此事一无所知。 景王那老匹夫办事还挺严密的,居然没露出一点破绽。 过了一会儿,那去传话的门房才回来回话,说请他们进去。 两人被引到客厅,等了好一会儿,没等来景王,却等来了灰衣仆从。 “我们想见景王,景王呢?”杜颜问道。 那灰衣仆从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直勾勾的,看着有些瘆人。 “王爷生病了,二位有什么话和我说就行。” 杜颜眉头一皱,她们就是想见景王,当面问清楚,当即耍泼道:“王爷那一天见了我妹妹,都好好的,怎么可能病了?王爷是不是不想见我们啊?觉得我们杜家小门小门户不配见啊?王爷怎么能这么看不起人呢?” 杜颜闹了一番,就差在地上打滚了,那灰衣仆从都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看来他们是见不到景王了。 杜夫人问道:“我女儿杜微是不是在王府?” 灰衣仆从摇了摇头:“不在。” “我妹妹要是被你们抓了,赶紧放了她,我们就既往不咎,否则我们去报官,官府一定会管的!”杜颜道。 “姑娘尽管去。”灰衣仆从面无表情道。 “你!”杜颜快气死了,“我去告景王!” “姑娘可知诬告皇亲国戚是什么下场?”灰衣仆从冷冰冰道。 杜颜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被杜夫人拉着走出了王府。 “娘,找不到景王的把柄,只能报官说小微失踪了,让官府去查。” “走,去官府。”杜夫人道。 母女俩实在没办法,只能报官一条路了。 小微千万别出事啊! 景王府中。 黑衣仆从走到一间院子中,敲了敲门。 “进来。” 黑衣仆从走了进去,头发斑白的老人背对着他站着。 “王爷,是杜府的夫人和大小姐,都打发走了。”黑衣仆从道。 “这杜家夫人和大小姐居然对那孩子那么关心?”景王低声囔囔道,带着几分好奇,眼神突然变得狠戾起来,“倒是那杜樟,缩头乌龟!” 黑衣仆从没有说话,他跟在王爷身边几十年,自然了解他,并非需要自己的回答。 “小小杜家,本王得想个办法解决了。”景王道。 他能放出来,也是因为皇帝同情,没什么权势,若是在十几年前,解决一个杜家,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动了纤柔的人,本王定要让他生不如死!”景王的眼中满是杀气。 纤柔是他精心养出来的宝贝,任何碰过她的人都该死! 第一个碰过纤柔的人,他将他身上的肉一块块刷下来。 这杜樟还让纤柔生下女儿,他该怎么处置他呢? 景王闭目沉思了一会儿,想象着那杜樟的下场,脸上露出快意的神情。 又想到纤柔的女儿,心痒痒的,突然起身,离开了院子,走到另外一个院子。 院子的大门锁着,仆从将门打开。 景王一人踏入院子,进入其中一个卧房。 房中,摆放着一个铁笼子,其中,一人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般。 少女的面容极其精致,漂亮的脸上没有丝毫瑕疵。 景王盯着她,脸上露出痴迷的神情。 “纤柔……” 少女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眼,待看清眼前的人时,猛地睁大眼睛,想要后退。 然而,她头很痛,身体没有力气,只摔在地上。 杜微看着这房间,这房间里挂满红绸,像是新房,配着笼子,格外诡异。 昨晚,她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突然鼻子被捂住,一股奇怪的味道钻入她的鼻息,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杜微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是景王抓了自己,他要对自己做什么? 大夫人说他反对娘和爹在一起,现在爹娘都不在了,而且,好歹娘也是他的义女,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景王看自己的眼神也很不对劲,没有长辈对晚辈的怜爱,那种眼神,黏腻腻的,让她很不舒服。 她隐约觉得当年的事或许还有其他内情,大夫人并没有告诉自己…… “纤柔……”景王又叫了一声。 这眼中带着恐惧像小白兔似的模样,太像纤柔了。 景王朝着她伸出手…… 杜微突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景王一眼。 景王被这一瞪给瞪清醒了,收回了手,这孩子只是长得像,不是纤柔,纤柔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过,他会慢慢的,把她驯化成纤柔的样子。 景王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离开了房间。 第七百六十三章 棠鲤帮忙 景王一走,杜微的那口气就泄了,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恐惧。 她的脑袋乱哄哄的。 景王就像个疯子,她的话本里也有这样的人物,疯狂偏执,掌控欲极强,发起疯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会不会一直被关在这里?暗无天日地活着? 说不定还会经历一些很恶心的事…… 杜微想着便打了一个寒战,身体缩得更紧了一些。 若是这样,她宁愿死。 只是…… 放在以前,她在乎的只有赵氏,没什么牵挂,不怕死。 现在不一样了。 姐姐和大娘是真的关心她。 她很贪恋这种被关心、被在意的感觉,她舍不得她们。 她失踪,她们肯定急疯了,她若是出事,她们也会难过。 还有卫子熠。 她今日约好和卫子熠见面呢。 她没去,卫子熠会不会觉得她不守信用,对她失望? 她舍不得死,她不想死。 杜微的心里乱糟糟的,手抠着铁笼,发出刺耳的声音。 …… 杜颜和杜夫人到大理寺报了案,走出大理寺的时候,两个人脸上的担忧并没有减轻。 这失踪案只是报上去,到处理还有一段时间,她们知道京城的案子很多,大理寺反应没那么快。京城那么多案子,涉及那么多人,每条命于大理寺而言都一样重要。 但是对于她们而言,杜微是妹妹是女儿,是独一无二的,对她们很重要。多等一刻钟,杜微都有可能出多一点意外,她们一刻钟都等不了。 “娘,要不我们去找乌府帮忙吧?”杜颜道。 杜夫人其实早就有这个想法,她们杜府没法撼动景王这皇亲国戚,但是乌府那位可是摄政王,别说景王这个失势的王爷,就是当今圣上做了错事,摄政王都有权责备。 但是问题在于,摄政王会帮忙吗? 小微和摄政王二公子来往,摄政王未必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了,会不会阻止她们往来? 毕竟,要讲究门当户对,她们杜家和卫家相差太远了。 那卫家何等门第?位高权重的摄政王,皇帝对其十分倚重,王妃的母族是顾将军,长子入翰林,前途不可限量,公主是王妃的嫂子,还与京城首富白家关系密切,这一桩桩一件件,其中一点微小的关系,就压倒了杜家。 可以完全肯定地说,卫家就是大周第一大家。 在卫家眼里,杜家就跟蚂蚁似的,微不足道。 即使,卫子熠对小微一片真心,求得摄政王帮助,那摄政王府必然知道小微的身世,到时候,就更不可能答应小微和卫子熠在一起…… “娘,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但是现在小微的安危最重要,其余事都往后放!”杜颜道。 她没她娘那么多顾虑,她现在就想小微全须全尾的! “对,小微的安危最重要,我们去乌府!”杜夫人道。 于是,母女俩又乘着马车去了乌府。 乌府低调得很,不过山不再高,有仙则名,摄政王住在其中,这乌府看着都威严了几分。 杜颜自报家门,求见卫二公子卫子熠。 “二少爷一大早就出门了,不在家中。”门房直接道。 不在家中? 杜颜和杜夫人对视了一眼,怎么这么不巧?她们该去哪里找卫二公子? “二位找二少爷有何事?待二少爷回来,小的代为转告。”门房道。 许多门房都是仗势欺人的,反倒是摄政王这般大的权势,门房和善的很,一点不摆架子。 “对,我是杜康氏,这是我女儿杜颜,我小女儿杜微出事了,想请卫二公子帮忙……”杜夫人道。 “杜微出事了?”就在这时,突然从门里传来一个声音。 杜夫人和杜颜转头看去,便看到一年轻妇人正站在府里。 那妇人生得极为好看,五官精致,眼眸乌黑泛水,浑身带着一股恬淡的气息。她的衣着并不繁复,却透着矜贵,但是不会让人觉得疏离,反而想要让人靠近。 “王妃。”门房朝着那妇人恭敬行礼。 也因此,杜夫人和杜颜知道了她的身份。 这年轻妇人居然是摄政王妃?!和她们想象的高贵疏离完全不一样!而且也太年轻了,看着就二十出头,若非挽着发,完全看不出是妇人。 “您就是王妃?”杜颜好奇问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杜夫人连忙道:“颜儿,不可无礼!” 棠鲤被杜颜盯着,倒不觉得冒犯。 因为她很能分辨眼神中带着的意味,有的善意,有的恶意,杜颜的目光中没有恶意,单纯好奇,她只觉得这女孩性格直爽。 这两人就是杜微的姐姐和大娘? “你们刚说杜微出事了?”棠鲤问道。 “对,昨天下午,小微乘着马车回家,到家的时候马车突然空了!我们找了一夜都没找到小微,刚去大理寺报了案,但还是觉得不放心,所以想请……卫二公子帮忙。”杜夫人道。 棠鲤之前着人去调查过杜微家中的事,只知道杜微母亲早逝,吃穿并未受苛待,但是毕竟不是亲生的,想来杜府的大夫人对杜微并没有多少关心。 如今看着杜夫人脸上的担忧,看来杜微的姐姐和大娘,比她想象地要关心她。 “我可以帮你们。”棠鲤道。 杜夫人和杜颜俱是一愣,显然被这惊喜砸晕了。 摄政王妃居然答应帮她们找小微,事情比她们想象地顺利太多。 “你们有什么想法和线索吗?告诉我,我去找。”棠鲤道。 “我们怀疑是景王抓了小微!”杜颜道。 “景王?”京城那么多王爷,棠鲤还真没听说过这位景王,“你们为何怀疑他?” 杜夫人还有些迟疑,杜颜直接道:“王妃,是这样的,小微其实并不是杜家的孩子,而是我表姨和一侍卫的孩子,我表姨是景王的义女,景王极为反对他们的事。甚至为了拆散他们,杀死了小微的父亲。” “景王本来一直在守皇陵,前一段时间得了自由,便来找了小微一次,态度特别奇怪,像是把小微当她娘了……” 杜颜说了这么多,棠鲤已经差不多明白了,说是义女,这景王对这义女估计抱着别样的感情,如今把杜微当替身,杜微就会变得很危险。 “我会派人去景王府找,一旦有消息便告知二位,二位先回去吧。”棠鲤道。 杜夫人和杜颜朝着棠鲤行了一个礼,眼神中尽是感激,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颜儿,有了王妃那句话,我心里突然觉得安心很多。”杜夫人道,没有刚刚那般六神无主了。 “娘,我也是,我觉得这位王妃总有让人安心的感觉。”杜颜道。 “颜儿,或许你是对的,我以前总觉得这深宅后院的女人,没一个简单的。但是今日见了这位王妃一面,便觉得她是个好人,她与那位摄政王,或许真如传说中的那般情深意重,乃是一对神仙眷侣。”杜夫人道。 “娘,您就是年纪大了,见多了人丑陋的那一面,觉得不可能有纯粹的感情存在。但是世界上,总是有那么特别的存在,他们就像话本里的人物,无论何等地位,无论有钱没钱,爱的都是对方这个人,很纯粹。”杜颜说着,语气里不自觉带上向往。 “这就是你一直不肯成亲的原因?还说是为了多陪我……” 杜颜被戳穿,不太好意思,抱着杜夫人的手臂撒娇。 “若是一直遇不到怎么办?”杜夫人问道。 “那我就一直不成亲。” “做老姑婆?” “对,娘一直养着我,娘会挣钱。” 母女俩聊着天,氛围比来时轻松许多。 …… 卫子熠在书局等了大半日,都未等到杜微,心中总有些不安。 他能够察觉到这段时间,杜微有心事,但是她不愿说,他也没有多问。 但是,今日的爽约很不对劲。 杜微极其重承诺,约好的,风雨无阻。 即使实在走不开,也会托人给他传信,不会这般一声不吭消失。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二少爷!”这时,一个人推开门,急匆匆地走到卫子熠的面前,正是乌府的小厮,“王妃叫您回去。” 卫子熠留下一张纸条,便回了家中,然后从他娘的口中得知了杜微失踪之事。 “微雨失踪了?!”卫子熠心中顿时浮现出许多种不妙的结果,清俊的脸上布满担忧,再也坐不住,“我得去找她!” “杜微可能在景王府,我派十四去找了,别担心。”棠鲤道。 第七百六十四章 杜微得救 景王府。 幽深的院子,犹如一处囚笼,幽深恐怖。 重重钥匙锁着的房间,摆放的铁笼中,杜微屈膝坐在那里。 她的面前摆着丰盛的膳食,纵然饥肠辘辘,杜微也没有吃一口。 她怕这膳食中做了手脚,吃下后,会不受控制地做出一些事。 纵然杜微再谨慎,这毕竟是在景王的地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膳食冷去,房间门被推开,面无表情的中年仆从走了进来,打开铁笼的门,便将杜微拖了出去。 杜微被强迫着来到一个阴冷的地下室,经年的铁锈味,混杂着腥味,很难闻。 这地下室很大,因为许久没用,地上长着许多苔藓,地滑腻腻的。 杜微数次摔倒,都被那中年仆从扯着站起来,磕破了手脚,到处都疼,但是没有人在意。 她被拉扯到地下室的深处,一抹身影背对着他们站着。 而看清那身影面前的东西时,杜微的眼神猛地瑟缩了一下。 那是刑具,各种各样的刑具。 因为经久未用,那些刑具都变得破败,铁质的上面布满铁锈,但是依旧可以想象,这些曾经用在许多人的身上,无数人在这里哀嚎,甚至命丧于此。 杜微想象着冤魂哀嚎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那背对着她的人转过身来,看着她,面上露出和蔼的笑。 因为知道景王的本性,看着他这笑容,杜微只觉得毛骨悚然。 “我喜欢乖巧的女孩。”景王笑着道,“当初,我在康家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纤柔。就跟她的名字一样,纤柔乖巧。我要将她收为义女,她爹娘都很高兴,我把她带回王府教养,多少人嫉妒她……” 杜微紧紧地咬着牙齿,从景王的只言片语下,她几乎能想象到她娘的绝望。 景王这般心思,她娘定能感受到,明知对方不怀好意,却被强迫着认为义父,众人都觉得她占了她便宜,羡慕她,嫉妒她。 她拒绝不了,被迫带入景王府,说是教养,实为囚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只被关在这里一天就要疯了,难以想象她娘被关在这里数年! 杜微瞪着景王,心中冒着怒意,恨不得杀了她。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王,本王不喜欢。”景王冷冷道。 那中年仆从摁着杜微的头,让她低头,景王便看不见她的眼神了。 “不肯吃饭……你是不是还在等什么?你是觉得杜家那破落户能来救你?呵呵!很快,杜家就要自身难保了。”景王说着,便笑了起来。 杜微艰难地抬起头,瞪着景王,他要对杜府做什么! “杜樟敢娶你娘,还生下你这个孽种,就该知道有今天的结果!” 杜微眼眶发红,恨不得上去咬死景王。 景王是王爷,杜家在他面前,确实毫无招架之力。 不行,绝对不能让景王动杜家,动大夫人和姐姐! 他们为了救下娘和自己,付出太多了,若是再因为自己家破人亡…… 杜微伸出手,在地上比划着,想要写字。 景王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的手指在地上比划着,分辨出她想要写的字。 “杜樟……不是你爹?”景王问道。 杜微猛地点头,对杜老爷不是她爹,别怪罪杜家! “杜樟不是你爹,那你爹是……”景王突然想到她爹可能是谁,脸色突然变得扭曲。 他猛地踹了一脚眼前的木架,发泄着心中的戾气。 许久,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 “带过来。” 景王一个命令,中年仆从便拖着杜微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面前是一处深坑,坑里有许多尸骨…… 杜微猛地瞪大眼睛,她刚刚的想象是对的,这里确实有无数被景王害死的冤魂! “你爹就在这里面呢。”景王吃吃地笑了起来,他的手指指向一句扭曲的尸骨,“这就是你爹。本王命人用刷子,将他身上的皮肉一道道地刷下来,他的哀嚎声,都快冲破这地牢!” 杜微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几乎可以想象,一个男人被摁在这里,肉被一块块地刷下来,血肉飞溅。 她想喊,却一句也喊不出来。 她的眼眶发红,不知从哪来了一股力气,居然挣脱了那中年仆人,朝着景王扑了上去。 她朝着景王的脖子咬下去,她要咬死这个恶鬼,替她娘和她爹报仇! 中年仆从连忙将杜微从景王的身上拉下来。 景王赤红着眼睛,一巴掌甩在杜微的脸上。 “贱人!贱人!” “本王对你这么好!你还背叛本王!” 杜微感觉到头晕目眩,脖子被掐住,呼吸变得困难,脑袋变得浑浊起来。 她是要死了吗? 迷迷糊糊间,她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少年的脸,正含笑看着她。 “微雨!” “微雨!” 少年叫着她。 杜微奋力地挣扎起来,想要挣开那双掐着她脖子的手。 奇异的,那双手居然被挣脱开。 她呼吸到了空气,大口喘息着,待能看清的时候,便看到一人站在她的面前,那是一张陌生的脸,看着她。 而景王和那黑衣仆从,全都躺在地上。 “你……你是谁?”景王捂着肚子,大声质问道,“竟敢擅闯本王的府邸!” “麒麟卫。”青年头也不回,冷声吐出三个字。 景王却愣住了。 麒麟卫,乃是摄政王的亲卫! 重权在握、陛下十分倚重的摄政王身边的亲卫! 景王莫名觉得惊恐,这件事怎么会惊动那一位? “擅自关押民女,大理寺的人随后便会上门。”十四冷声道,看着杜微,“能起来吗?” 杜微点了点头,从地上爬起来,十四还是扶了她一把,扶着她走出了地下室。 经过景王身边的时候,十四又朝着景王身上踹了几脚,踹得景王嗷嗷叫。 “碍脚。”十四面无表情道。 他此举一点也没泄愤的意思…… 好吧,他确实看这老畜生不顺眼。 他一进来就看到这姑娘差点被掐死,这姑娘可是夫人未来的儿媳妇…… 杜微偷偷去看身边的人,她也听说过麒麟卫,摄政王出手,所以是飞逐帮忙的吗? 飞逐,飞逐,她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有了暖意…… 十四带着杜微走出了景王府,刚一出去,大理寺的官差便冲进了景王府拿人了。 夫人让他来探路,大理寺的官差已在外面候命,只要确定景王府强抢民女,便会立即冲进去。 看着大理寺的官差冲进景王府,杜微松了一口气。 摄政王出手的话,能对付景王,景王不能再伤害杜府,伤害大夫人和姐姐了吧? “微雨。” 杜微突然听得一个叫声,转头便看到清俊的少年站在自己的面前。 刚刚被掐着脖子的时候,她真以为永远见不到他了。 杜微心有余悸,顾不得那么多,往前迈出两步,紧紧地抱住了卫子熠。 第七百六十五章 回到乌府 卫子熠的脑袋乱哄哄的,只剩下一个念头。 微雨抱他了?! 卫子熠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在轻轻颤抖着,微雨肯定吓坏了,他心中泛着疼惜,也抱住了她。 “别怕,没事了。”卫子熠柔声安抚道。 棠鲤看着紧紧相拥的二人,松了一口气。 幸好来的及时,杜微没出什么事。 十四凑到棠鲤的身边,将刚刚景王府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棠鲤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这京城藏污纳垢的,景王就是那最肮脏的一抹污垢,定要让大理寺将他彻查,绝不轻饶! 杜微抱着卫子熠,觉得格外安心,刚刚经历的所有恐惧和愤怒都消失了。过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杜微的脸色一下红了,连忙收回了手。 卫子熠看着她发红的耳朵,觉得特别可爱,忍不住捏了一下,才放开了她。 杜微的脸更红了,眼睛都不该往哪里放。她深吸一口气,她不会说话,只能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谢谢他将自己从那恶魔的手里将自己救出。 “你没事就好。”卫子熠道。 他是发自内心的,微雨若出事,他可能真会疯掉。 “是杜夫人和杜颜找了我娘帮忙,我娘也来了。”卫子熠道。 杜微的目光一转,果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那位大街上帮过自己的夫人,也是摄政王妃,卫子熠的娘! 杜微看着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红着脸看着她,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棠鲤微微一笑:“小姑娘,你好呀,又见面了。” 她的声音柔柔的,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亲近。 杜微突然觉得没那么紧张了,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朝着她行了一个礼。 棠鲤看着杜微惨白的脸色,道:“先上马车,回乌府,有话慢慢说。”又道,“杜府那边我会让人去报平安。” 微雨点了点头,便紧紧跟在棠鲤的身边,卫子熠则跟在她的身后,三个人一起上了马车。 杜微经历了很多,精神一直紧绷着,情绪也经历了大起大落,这一放松下来,便觉得十分疲惫。 “先睡一下。”棠鲤道。 杜微太疲惫了,也没有太推辞,闭上眼睛,靠着马车睡去。 她睡着后,不自禁地朝着卫子熠靠去,少年坐直了身体,想要让他靠得舒服一些。 棠鲤看着对面坐着的二人,在她眼里,卫子熠一直是个孩子。但是和喜欢的姑娘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男人了,变得沉稳可靠,努力为喜欢的人撑起一个依靠。 到了乌府,杜微悠悠醒来。 一行人来到客厅,杜微拿到纸笔,将在景王府发生的事全部道来。 她爹的尸骨还在景王府,她想请棠鲤帮忙,和大理寺打个招呼,让她能替她爹收尸。 他们本是至亲,奈何她现在才知道他的存在,唯一能做的便只有这件事了。 棠鲤自然是一口应下了。 聊至中途,杜夫人和杜颜也来了。 两人看到杜微安然无恙,都松了一口气,然后朝着棠鲤连连道谢。 “我也不止为你们,也为我儿子。”棠鲤道。 这话说得卫子熠和杜微的脸都有些红,杜夫人和杜颜都愣了一下,复而一喜。 王妃这话便代表她对杜微没什么偏见,纵然清楚她的身世,也没有嫌弃之意! 说到景王说的那些话的时候,杜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当初,景王要收纤柔做义女的时候,纤柔是不愿意的,还与我说过。奈何那时,我也没什么话语权,也劝不了姨母。” “纤柔入了景王府后,我见过纤柔几次,纤柔的精神有些不太正常,我还看到她身上的伤痕……但是都不敢往坏处想。我问,纤柔也没说什么。”杜夫人想,彼时的纤柔应该是很绝望的,不与她说,便是知道她也无可奈何,也怕连累她。 “有一次见到纤柔的时候,她很高兴,想来那时候便是遇到你爹,不久后,就听说她私奔的消息。”杜夫人继续道。 那人待纤柔着实好,被追兵追到穷途,以命换纤柔活下去。 纤柔或许也不想活,奈何为了腹中的孩子,咬牙活了下来。 待孩子降生,那股劲便没了,魂魄随着那人入了地府。 这一些孽障的根源便是景王。 “大理寺定会将这桩案子审得明明白白,将他的所有罪行昭之,他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棠鲤道。 “多谢王妃了。”杜夫人说着,恨不得朝棠鲤跪下。 杜府拿景王无可奈何,但是摄政王府却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景王。 景王这一次彻底完了! “媳妇儿~”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大嗓门。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高大俊朗、身着官袍的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男人脸上尤挂着笑,冲散了官袍带来的威严感,杜夫人、杜颜和杜微看着他都是一愣,这位莫不是…… 卫擎也愣了一下,收起了脸上憨憨的笑,变成了那威严沉稳的摄政王。 “夫人,原来有客人啊。” 棠鲤点了点头:“这位是杜夫人,杜大小姐,杜二小姐杜微。” 听到杜微,卫擎瞬间明白了她的身份,杜微,微雨,不就是他家二宝的心上人吗? 卫擎的目光在杜微的脸上顿了顿,还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看着很文静,配得上他家二宝。这小子眼光真不错。 既然是未来儿媳妇和未来亲家,那他也不装了,对着她们笑了笑,便在棠鲤的身边坐下。 杜颜忍不住悄悄打量着摄政王和王妃。 她是全程见识了摄政王变脸的全过程的,喊王妃的时候,脸上挂着憨憨的笑,见着外人,恢复威严,知道她们的身份后,那疏离感消失,挨着王妃坐下的时候,恨不得黏着她。 她甚至有种大不敬的感觉,摄政王在王妃身边的时候,就像一只大狗,和面对外人时是截然不同的。 她应该是借了小微的光,窥见了摄政王的这一面,以此窥探得王爷和王妃的感情是真好。 叫人艳羡。 若是能得这一份感情,她此生无憾了。 第七百六十六章 卫擎的打算 杜家母女在乌家待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杜微自然也跟着走了。 卫子熠将她们送到门口,目光一直落在杜微身上,看着她坐上马车,清俊的脸上布满失落和不舍。 突然,马车的窗帘掀开,从里面露出一张明艳的小脸,朝着卫子熠笑了笑,还挥了挥手。 卫子熠的眼睛骤然亮起来,与她挥手告别。 直到马车远去,卫子熠的目光都没有移开。 “儿大不中留啊。”卫擎的声音幽幽响起,他感觉自家这养大的儿子,都恨不得跟人跑了。 卫子熠回过神来,被他爹打趣着,很不好意思,眼神瞄向棠鲤,向她求救。 棠鲤站在卫擎的身旁,与卫擎如出一辙的幽幽声音:“留来留去留成仇。” 卫子熠的眼睛猛地瞪大,脸更加红了。 娘居然帮着爹打趣他! 卫擎显然对棠鲤的帮腔很高兴,特别得瑟,若是有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卫擎搂着棠鲤:“儿子,这是我媳妇,自然帮我,要人帮你,找你媳妇去。” 卫子熠顿时无语。 “你们是在等我们吗?”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声音响起。 只见两个穿着翰林院官服的少年站在门口,正是许珏和卫子昂。 两人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身高又拔高了一截,若是以现代的单位计量,差不多有一米八了。 一眉眼锋锐,一温润如玉,俱是卓尔不凡的长相和气质。 刚那话是卫子昂说的,他有些受宠若惊,爹娘和弟弟居然在等他们回家?! “不是,你想多了,我们在送你们弟媳妇呢。”卫擎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们的幻想。 卫子昂没有太失落,而是被‘弟媳’二字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居然有弟媳了?! 俩人现在是翰林院的翘楚,许多事都落在他们身上,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居然错过了这么个大事! “子熠有媳妇了?”卫子昂一惊一乍的,完全没在翰林院时的沉稳。 “大哥,没有,就是喜欢的姑娘……”被卫子昂和许珏两双大眼睛灼灼地盯着,卫子熠脸红彤彤的,太不好意思了,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脸。 许珏拍了拍卫子熠的肩膀:“子熠长大了。” 卫擎看着许珏和卫子昂:“你们俩做哥哥的也要努力。” 这一下轮到卫子昂脸红了,他一心都是公务,从未想过儿女私情,讷讷不成言。 “我们还不急。”许珏冷静许多。 如今朝堂虽然稳定许多,但是还是缺人才,尤其是内阁…… 自从段首辅去世后,内阁后继无人,此时形同虚设。 陛下数次想让许珏和卫子昂入内阁,但是都被卫擎给拦下来。 “俩子尚幼,难当大任。” 这是卫擎的话。 许珏和卫子昂也明白其中缘由,纵然是陛下的意思,他们二人入内阁,也会引来流言蜚语。 两人太年轻了,资历不够,这般入内阁,会被说成靠摄政王的关系。 这会将他们卫氏置于风尖浪口。 卫擎想让他们做名臣,而不是权臣。 同时,他们经历太少,能力确实还不足,还需磨砺。 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他们还需经历更多的困难,才能成长。 两人都朝着这个目标发展,也确实没有成亲的心思。 一家人打趣了几句,便进了门。 卫子昂八卦地问了几句弟媳的信息。 “原来是微雨啊,她写的话本我也看过。”卫子昂道,“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卫子熠听闻卫子昂夸她,觉得特别开心:“是啊,微雨很有才学,不输男子。” 兄弟俩凑到一块说话去了。 棠鲤不由得想到他们小时候,二宝也是跟个尾巴似的,跟着大宝。 夜深之时。 棠鲤和卫擎聊起几个孩子的事。 “子熠那孩子,看到杜微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我觉得这件事多半要成了。过一段时间,子熠他爹娘来京城,和他们说说这件事。”棠鲤道。 子熠的亲爹亲娘,也就是方家夫妇,因为主要生意在秦州城,就京城和秦州城两边跑。这一段时间恰好在秦州城。 卫擎点了点头。 “媳妇儿,我想将子昂和许珏外放做官一段时间。”卫擎道,“他们之前跟着杜青鱼游历过一段时间,但是毕竟年岁还少,体会不深。考上功名后,就直接入了翰林院,都没离开过京城。我想让他们去京城外的地方看看,去体会何为民间疾苦。”卫擎道。 卫擎其实也有自己的打算。 纵然赵景煊对他十分信任,他也不想给人挑拨离间的机会,他不会让卫家父子三人同时居高位。 他如今是摄政王,参与很多决策。待时机成熟,他就会抽身而去。 待他抽身,便是许珏和卫子昂入内阁的最佳时机。 卫擎给这个时机设定的时间是一年。 棠鲤最了解卫擎,也清楚他的打算。 卫擎为俩孩子计深远,她自然是支持的。 “相公,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可能有一年时间,都不能见到许珏和子昂了。” 棠鲤虽然不舍,但是有时候,必须舍得。 “这也是为他们好。” 这件事便这般定下来了。 “相公,我好想三宝啊。”棠鲤靠在卫擎的肩膀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囔囔道。 转眼间,和三宝分开就一年了,也不知道在巫族如何,圣女当的开不开心,有没有遇到不开心的事。 “再等一年,我们就去找三宝。”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 真后悔那丫头在的时候,没多给她画几张像,那样想她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看看了。 接下来的时间,大理寺彻查了景王的案子,景王案在京城引起很大的轰动。 关押无辜少女,以各种方式虐待那些少女,有些少女甚至被景王凌虐致死,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骇人听闻。 这件事传到皇帝耳中,皇帝震怒,下令要从重处罚。 景王直接被关押地牢中,开始的时候,还是一个人一个牢房,一日三餐虽然简陋,却也能勉强入口。 随着案子的进展,送来的饭菜全是馊的,变得难以下咽。 “我是王爷,是景王,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景王的情绪有些崩溃。 衙役们却恍若未闻。 景王饿得受不了,只能吃那些馊了的饭菜。 因为太过潮湿,景王觉得腰酸背疼,又食难下咽,因此每一日都度日如年。 他甚至开始怀念在皇陵中守陵的日子了! 然而,他的悲惨其实才刚刚开始…… 第七百六十七章 景王的下场 又过几日,景王从单人牢房被押到多人牢房。这牢房中关押着的还是重刑犯,各个凶神恶煞,吃喝也是靠抢。 在这弱肉强食的牢房中,景王的皇族血脉没有丝毫用处。因其年岁大,身体弱,完全没一点战斗力,因此成了这牢房的底层,如蝼蚁一般,谁都能踹上一脚。 没有吃喝,动不动被打一顿,景王肉眼可见的虚弱衰老下去。 景王不想死,饿急了的时候,甚至去抠墙上的泥土充饥。 这时候,景王也明白,自己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对方就要自己生不如死。 是谁呢? 摄政王吗? 纤柔的孩子怎么会和摄政王扯上关系呢? 她背后的靠山不就是杜家吗?他根本没将杜家放在眼里,所以才敢那么肆无忌惮。 谁知道…… 这一下,他彻底后悔了,他就不该对纤柔的孩子下手! 然而,一切已经晚了。 他的判决已经下来了,一个月后处斩。 但是似乎,他等不了一个月了。 在饿了好几日过后,身上的衣服全被扒去,还有好几个犯人朝着他撒尿,这寒冬腊月的,景王缩在角落,到半夜就觉得不太行了。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身处冰天雪地里,太冷了。 突然,他看到有人朝着自己走来,连忙向来人求救。 待人走近了一些,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对方麻木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生气,那模样看着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无论景王怎么求救,那人都不再前进一步,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好几个人走到他的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 直到景王从中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景王才明白违和感从何而来。 那人是纤柔。 这些人,都是被他害死的人! 在他反应过来的刹那,这些人的七窍突然流血,脸部扭曲而狰狞,朝着景王扑来。 景王拼了命想要跑,然而他的手脚被拽住,尖锐的指甲刺入他的身体,将他血肉生生扯开…… 翌日,景王被发现死在死牢的角落里,身体被冻僵了,明显是生生冻死的。 他身上还有各种青紫的痕迹,估计是极寒之下挣扎留下的。 …… 杜微是在她爹娘的坟前听说了景王死了的消息的。 杜微跪在地上,跪得笔直,纤弱的身子带着一股强劲的力量,她面前立着一新起的坟茔。 她征得杜夫人和杜老爷的同意,将她娘的尸骨从杜家的祖坟迁了出来。 一为她娘并非杜家人,她娘葬在杜家,对她娘和杜家都不公平。 二则她爹娘生前不能在一起,她希望他们死后能在一起,相依相伴。 听闻景王死了后,杜微的脸上露出一抹笑。 爹、娘,听到了吗? 害死你们的元凶已经遭到报应了,你们可以安息了。 隐隐约约间,她似乎看到两人依偎在一起,正含笑看着她。杜微觉得分外亲切。 一晃眼,那两抹身影就消失了,犹如幻觉一般。 “小微,我们回去吧。”杜颜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杜微转头看去,她的背后不仅站着杜颜,还站着杜夫人,和杜老爷杜樟。 杜樟的身体不好,穿着厚厚的衣裳,脸色格外惨白。 他的面上并无什么表情,以往,杜微以为他是自己的父亲,觉得他对自己分外冷漠,心里是有委屈和难受的,如今,知道真相后,她方才知道这一家人对自己有多好。 杜老爷肯冒着危险收留她,已是莫大的恩情。 杜微朝着他们露出一个笑,然后点了点头,在杜颜的搀扶下,站起身。 “小微,不管你爹娘是谁,我们都是一家人。”杜颜道。 杜微出生的时候,杜颜三岁了,她从小就喜欢这个妹妹,喜欢缠着她,逗她。 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她也依旧喜欢她,也听从了娘的话,不要太亲近她。娘说了,让小微做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杜家二小姐,居于杜家后院,这是保护她的一种方式。娘怕的就是哪一日景王从皇陵出来,注意到她。 幸而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景王这个威胁被彻底拔出了,她们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杜微点了点头,回握住杜颜的手。 对,她们始终是一家人。 …… 棠鲤念着杜微的哑疾,便跟卫子熠提了,要不要让苏大夫给杜微看看。 卫子熠念着这件事,便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跟杜微说了这件事。 “苏大夫很厉害的,治好很多人的病,苏大夫的夫人,我舅公,还有太皇太后……微雨,要不要我请苏大夫给你看看?”卫子熠问道。 杜微以前对此是很敏感的,但是卫子熠从未因她哑疾而嫌弃她,她突然觉得释然了。 这世界上便有这么一个人,你只在意他的看法,当他觉得你的缺陷不再是缺陷,你也会觉得这问题微不足道了。 卫子熠提及这件事,杜微也很高兴地应允了。 试试吧,万一她的哑疾能治呢? 她也希望有一日,能用自己的声音喊出‘卫子熠’三个字。 杜微一应允,卫子熠便带着她去见苏大夫了。 苏大夫和苏夫人经营着一家医馆,虽然不是在闹市区,看病的人却很多。 卫子熠带着杜微到门口的时候,便听到病人们议论纷纷。 有说苏大夫医术如何高明,有说如何心善,免费替乞丐医治,有说脾性如何好…… 杜微跟着卫子熠在人群中等待着,听着那些议论声,不由得生了一些期待。 待轮到他们,苏大夫看到卫子熠,脸上顿时露出笑。 “来了?这位就是杜姑娘?”苏大夫道。 显然,棠鲤已经跟他提过这件事。 杜微点了点头,微笑回应。 杜微其实也在观察着这位大夫,大夫看着其貌不扬,但是却给人很温和儒雅的感觉。 苏大夫替杜微细细检查了一遍,把脉,又仔细看了杜微的喉咙。 观察好一会儿,才给出诊断。 “杜姑娘的病症在这里。”苏大夫指了指喉咙的位置,然后详细说了发声的原理,以及杜微不能发声的原因。 杜微听得很认真。 她看过很多大夫,那些人给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从未有大夫像这一问这般仔细,却又令人信服。 杜微很开心,莫名的激动,她觉得,这位大夫或许真能治好她的哑疾! “苏大夫,有什么办法治疗吗?”卫子熠问道。 “杜姑娘这种情况,相对简单些。得动刀,将闭合的地方切开。”苏大夫道。 这种治疗方式放在这个时代听起来是有些危险性的。动刀就要见血,说不定没治好,还会引发其他问题。许多病人听闻要动刀,都会拒绝。 苏大夫其实于这一方面有所研究,棠鲤也很支持他,给了他许多意见,比如动刀一定要做好消毒。 苏大夫加以改进,在这一方面比较成熟。 但是,还是得征得病人同意。 “杜姑娘,你可以好好考虑,不必急于作出决定。”苏大夫温柔道。 杜微却朝着苏大夫点了点头。 她愿意接受这种治疗方式。 这位大夫是卫子熠很信任的长辈,她相信他。 第七百六十八章 治疗哑疾 杜微将自己哑疾能治的消息告知杜夫人和杜颜后,两人都很开心。 而当知道治疗的方式是用刀将喉咙里一地方切开的时候,两人都吓了一跳,很不赞同。 杜微知道她们是关心自己,于是向她们详细解释了一遍,并说了这位大夫多厉害,卫子熠和摄政王妃都很信任他,杜夫人和杜颜才稍微放心一点。 但是,她们要求,大夫治疗的时候,她们一定要到场。 于是,第二日,杜夫人和杜颜陪着杜微去了苏大夫的医馆。 三人到的时候,便发现不仅卫子熠在,王妃也在! 棠鲤笑着道:“我有空就会来帮苏大夫干干活,今日听闻杜微要来治病,便也来看看。” 棠鲤的语气里透着和这位大夫的亲近,杜夫人和杜颜又安心一些。 见她如此关心杜微,既觉得受宠若惊,又觉得安心。有这样一位婆婆,将来杜微嫁给卫二公子,也不会受委屈。 杜微被带进一个房间,棠鲤陪着她,其他人则等在外面。 待苏大夫拿着需要的器械和药材进来的时候,杜微不由得有些紧张。 棠鲤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别怕,苏大夫的手术做得很娴熟的。” 她的手很暖和,杜微被握着,没那么紧张了。 “把这个吃下,你会睡着,就感觉不到疼痛了。”苏大夫递给杜微一颗黑色的药丸。 杜微将那颗药丸和水喝下,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当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边正站着几个人,看着她。 见她醒来,全都是一喜。 “小微醒了!” “小微,有哪里难受吗?” 全是关切的声音。 杜微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有些疼,但是并不剧烈,完全能忍受。 “治疗得很成功,这一段时间,只吃流食,不可伤着喉咙。大约六七日便可恢复,十日左右可以尝试说话,但是切记,不可用嗓过度。” 苏大夫将一瓶药递给杜微,继续嘱托着:“这药一天吃三次,消炎的。”这词汇是他跟着棠鲤学的,有了这消炎药,大大减少了动刀的后遗症,他又拿出另一瓶,“这是止痛的,你如果觉得痛得厉害,就吃一颗。” 杜微将药收起,朝着苏大夫鞠了一个躬。 “好了,回去好好休息吧。”苏大夫道。 杜夫人和杜颜紧紧跟在杜微的左右。 杜微看着她们如临大敌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不用太紧张。 三人走到马车前,杜微的脚步突然顿住,转身,看向卫子熠。 卫子熠也看着她,两人的眼中,似乎只有对方。 杜微挥了挥手,便上了马车。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卫子熠每日都接到杜微的书信。 她的书信里都会提及自己的身体情况。 ‘吃过药,不疼了。’ ‘安,勿忧。’ 卫子熠看着这些才安心。 但是,杜微一直没提过见面。 卫子熠为了让她好好养病,也忍着思念,没提见面的事。 半个月后,杜微终于提出要见面,还是熟悉的老地点—那间书局。 明明只是半个月,卫子熠却觉得好几年没见过杜微了。 第二日,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他便赶到了书局。 结果,他刚到没多久,杜微也到了。 杜微取下帽子,露出嫩白的一张小脸,乌黑的眼睛看向卫子熠,亮晶晶的。 他思念她,她也同样思念他,都想要早一点看到对方。 杜微走到卫子熠的面前,张开嘴…… “卫、子、熠。” 她的声音很轻,像鹅毛一样飘在他的耳边,但是卫子熠却听清了!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杜微。 太好了!她能说话了! 因为从来没开过口,她还很不习惯说话,这三个字说得很僵硬,但是咬字却很清晰。 见卫子熠呆愣愣地看着自己,杜微很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红。 “不、好、听。” 这三个字却说的很含糊。 究其原因,实际上是因为‘卫子熠’这三个字,她已经无声地练习了无数遍,没有字能比这三个字更清晰。 “好听,微雨,你的声音很好听,比所有的声音都悦耳。”卫子熠激动道。 恨不得将杜微抱起来,转圈圈! 他实在太开心了,但是又不敢僭越。 杜微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直接朝着他张开双臂。 卫子熠走了上去,将她抱住。 轻轻的。 却能听到她心脏跳动的声音。 扑通、扑通。 要是能名正言顺地一直抱着她就好了。 转眼又是新的一年。 二月份的时候,卫家正式向杜家提亲。 这件事是卫擎、棠鲤,和子熠的亲生父母商议后定下的。 既然两个孩子心意相通,他们做父母的自然要成全。 这件事在京城引起很大的轰动。 摄政王府居然为二公子提亲了! 这被摄政王府看上的杜家究竟是何等门楣?为何之前从未听说过?! 莫不是什么隐世大族? 更有那些看摄政王不顺眼,觉得摄政王权势太大的官员们开始虎视眈眈,若是摄政王府和什么隐世大族联姻,权势更盛,那他们立即就去向陛下、向太后进谏。 众人开始纷纷打听这杜家究竟是什么来头。 结果,查来查去,都发现这杜家不过一没落世家,家世一般,更没什么隐藏身份。唯一就是能勉强跻身清流,并无什么肮脏事。 一时间,那些想要借机弹劾摄政王的人消停了。 剩下的一些人,则对杜家很羡慕。 和摄政王府联姻,这门楣不知道高了多少档次,这杜家真是幸运,杜家女更是幸运。 很快,这桩亲事便定下来。 定亲后,往日里门可罗雀的杜家顿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时常有客人临门,那许久不往来的亲友们,也都重新联络上。 杜家待客人很客气,来了都会奉茶招待,送来的礼却全都一一退回。 渐渐的,人们就发现,想要通过杜家搭上摄政王府这条路行不通,杜家又逐渐冷清下来。 因为杜家和摄政王府的姻亲关系,来杜家向杜颜提亲的也多了起来,一摞一摞的画像往杜颜面前送,然而,她却一个都没看上。 那画像里不乏青年才俊,杜夫人也忍不住问她,她究竟喜欢怎样的儿郎。 杜颜撑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也说不清,待我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就知道了吧。” 杜夫人:“……” 杜夫人满脸无奈,却也只能由着她。 第七百六十九章 三人 三月的时候,一道圣旨下来,任许珏为凉州郡丞,卫子昂为青州郡丞,尽快启程上任。 接到圣旨的时候,许珏和卫子昂没有丝毫惊诧。 因为一日前,陛下便已经传召他们入宫了。 一日前。 两人被内侍引着,去的并非是皇帝接见大臣的大殿,而是去了一处偏殿。 “两位大人,陛下就在里面。”内侍说完,便在门口候着。 许珏和卫子昂走进了偏殿,看到穿着便服的皇帝正坐在桌子后面,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皇帝退去龙袍,身上的帝王威严也似消失的无影无踪,变回了他们熟悉的赵景煊。 卫子昂觉得,皇帝和他爹挺像的,在其他人面前都挺能装的,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要不是他和许珏见多了他们的另一面,真的难以想象,他们有另外一副面孔,还切换得那么快。 许珏和卫子昂朝着赵景煊走了过去。 赵景煊成熟了一些,脸上的少年气退去,棱角分明了一些,更像青年了。 他脸上含着笑,招呼二人坐下。 “陛下……”卫子昂眉头皱着,觉得这不合礼仪。 “小古董,”赵景煊吐槽道,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许珏,坐。” 许珏倒是不客气,不过没坐他身边,而是在赵景煊的面前坐下。 卫子昂便也在许珏的身边坐下。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着许酒菜。 赵景煊拿起酒壶,往杯子里倒酒。 赵景煊看着他们身上的官袍,觉得格外碍眼,“快脱了,脱了。” 这叫人脱衣服的架势,不像帝皇,倒像是个混混。 卫子昂和许珏把官袍脱了,挂在屏风上,再坐下的时候,面前摆着两杯倒好的酒。 “今日我们不是君臣,还是跟以前一样,我们是……”赵景煊本来想说兄弟的,但是想着卫擎是他大哥,子昂该是他侄子了,这便宜不能不占,“叔侄。” 卫子昂对于赵景煊是他叔叔这件事已经接受了。 不主动喊,但是也不会否认。 “来,先喝一杯。”赵景煊举杯道。 许珏和卫子昂举杯,三人喝了一杯。 一杯又一杯,三杯酒下肚,卫子昂白皙的脸就开始泛红了。 “子昂的酒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差。”赵景煊哈哈笑道。 卫子昂平日里总板着脸,这红着脸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爱。 卫子昂捂着自己发热的脸,盯着赵景煊:“你脸也红了。” 赵景煊一惊:“有吗?我酒量可好了!” 说着找镜子,发现自己脸确实红了,又道:“哎呀,我这就是上脸,其实一点感觉都没。子昂不行了,许珏,我们来喝。” 赵景煊拉着许珏喝,想把许珏喝倒,结果把自己喝得晕晕乎乎,许珏倒是面不改色。 赵景煊朝着许珏竖起大拇指:“是个狠人。” 赵景煊喝得晕乎乎的,走到两人中间坐下,一手搂着卫子昂,一手搂着许珏。 “我本来想啊,你们俩直接入内阁就好了,但是大哥说,要让你们外放做官一年。我后来想了想,也明白大哥的用意,他想你们踏踏实实的,凭本事入内阁,让谁都没话说。所以,就按大哥的意思来。青州、凉州,两个地方,你们一人选一个吧。”赵景煊道。 赵景煊本来想让他们俩在一个地方的,也有个照应,结果他大哥更狠,居然要分派到两个郡,而且还是一样的官职。这样,就不免产生对比,比拼政绩、比拼能力。 卫子昂和许珏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胜过亲兄弟。这种带着比拼性质的,难免会伤感情吧? 许珏和卫子昂却并未觉得有问题,实际上,他们同进同出,想法并非一样的,有时候甚至为了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只是,两人再多争端,待下了朝,回到了家,便又一如既往地亲近。 实际上,还是卫擎更了解他们。 他们目前想法相左,争执大半个月都未出结果,分开任职更好。 两人就像下棋的人,棋逢对手反而走得更远。 唯一的问题就是青州和凉州距离很远,两人要许久不能见面。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一起历练,一起参加科举,一起入朝为官,这十几年来,从未分开过…… 这是第一次要分开这么长时间。 最终,卫子昂选定青州,许珏选定凉州,这件事便这般定下来。 赵景煊拉着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放他们走。 赵景煊倚在门上,看着两人走远,心中也有些怅然若失。 要有一年时间见不到他们了。 在这朝堂上,所有人都戴着假面,唯有从他们身上窥见几分真心。 但是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这两人以前总是把自己气得半死,现在不怼自己了。 赵景煊觉得自己有些贱,他以前想着自己做了皇帝,卫子昂和许珏定然得听自己的话,不敢怼自己,现在他们不怼自己,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陛下,淑妃娘娘煲了汤,正在殿中等您……”内侍汇报道。 有些事,从赵景煊登上皇位,穿上龙袍的刹那,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是皇帝,很多事身不由己,只能将那怦然心动的姑娘的身影藏在心底,选秀女,广纳后宫。 后宫那些人,不仅看脸看性情,更要看她们背后的母族,谁不可冷落,谁不可太宠幸…… 赵景煊站直了身体,脸上的神情收敛,变得严肃,增了几分帝王之威。 “朕知道了。” …… 圣旨下了后,许珏和卫子昂便决定第二日启程。 棠鲤其实也早就知道这件事,卫擎早就告诉她了,圣旨下下来之前,卫擎又说了一次,但真当两个孩要走的时候,还是满满的不舍。 除了贴身衣物是他们自己收拾外,其余都是棠鲤亲自收拾的。 每一样东西都是两份,整整收拾出好几个大包袱。 棠鲤还是觉得少了一些什么,青州和凉州挺冷的吧,再多带一些衣物? 棠鲤还想收拾,还是卫擎拦住了她。 “媳妇儿,此去青州和凉州,路途遥远,带多了东西,路上不方便。”卫擎道。 棠鲤这才放弃了再收拾一些衣物的想法。 夜里,棠鲤躺在床上,还是觉得空落落的。 之前落下三宝,现在又要送走子昂和许珏…… 棠鲤一个转身,钻入了卫擎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身。 卫擎也抱住了她,紧紧的。 人生便是如此,孩子们长大了,不可能一直把他们留在身边。 只能习惯分离,期待着重逢。 三月,卫子昂和许珏远赴青州、凉州上任,家里顿时冷清许多。 幸而四月的时候,棠鲤和顾家又迎来了两位归客。 第七百七十章 顾怀玉 顾将军和顾家二公子顾怀玉从边关回来了。 在这之前,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但是依靠顾家军的勇猛和将领的睿智,这场仗赢了。北蛮惨败,退到北荒山已北,大周又与匈奴交好,因此北面暂时得以安宁。 这一战也在京城引起很大的轰动,街头巷尾间都议论着这件事。 顾家军再扬威名,顾怀玉也在这一战成名。若非顾怀玉一腔孤勇,诱敌深入,这场仗至今都没法结束。百姓们纷纷道顾二公子乃是战神,顾家后继有人。 也因此,顾将军和顾怀玉归京的时候,不少百姓夹道欢迎。 棠鲤和方妙,陪着顾母一起,到城门接人。 顾母伸长脑袋看着,眼中带着期盼。 儿子和丈夫征战在外,为人母、为人妻是最担心的,如今好不容易盼得归来,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等到晌午的时候,顾母才听得马蹄声,眼睛顿时一亮,往前走了两步。 城门大开着,最先进来的是两匹高头大马。 中年人轮廓深邃、身形伟岸,青年人则身型修长,虽穿着战甲,却带着儒雅的气息。 棠鲤觉得她二哥,就是奇异的矛盾体,明明上阵杀敌无数,但是却像个读书人,若是提笔写字,完全没违和感。 她爹看到了他们,眼睛一亮,立即从马上翻身而下,走到他们的面前。 “爹。”棠鲤叫道。 方妙也叫了一声。 顾将军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顾夫人的脸上,却怎么也移开不了了。 顾将军突然张开手,抱住了顾夫人。 顾夫人的脸不由得红了:“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太不像话了。” 顾将军这人好面子,但是更怕夫人,于是便要放开…… 顾夫人却有些不舍,嘴巴这么说,感觉到丈夫的手要松开,连忙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顾将军也把人抱紧了,两人便腻歪在一起。 棠鲤则看向顾怀玉:“二哥。” 顾怀玉是儒雅的,温和的,看人的时候带着几分笑意,这也是惹府里一众丫鬟喜欢的原因。 但是,他的笑其实是没有温度的,只有在看向至亲的时候,方才添上几分暖意。 棠鲤觉得她哥就像机器人,很完美,没有温度,至今,她都没见过他的情绪爆发过。 “妹妹。”顾怀玉叫道,又看向方妙,“大嫂。” 顾将军和顾怀玉没有上马,而是牵着马朝着顾府走去。 她爹娘的手紧紧地抓在一起,棠鲤看着都有些牙酸。 这一路走着,棠鲤就发现道路两旁的年轻姑娘真不少,都是用灼灼的目光盯着顾怀玉。 顾怀玉已过而立之年,却愈加成熟有魅力,再加上战神光环,难怪那些姑娘们为之神魂颠倒。 有几个大胆的姑娘,甚至往他怀里扔东西,表达自己的仰慕。 那砸来的不乏瓜果,好在顾怀玉身手好,能接就接,扔给身后的将士,要么就避开,否则若是文弱公子,真要被砸晕。 棠鲤拉着方妙,站的离顾怀玉几步远,以免被殃及。 “二哥,好多人喜欢你啊。”棠鲤笑着道。 顾怀玉依旧笑得温和。 “怀玉,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娘帮你去说。”顾夫人立即道。 顾怀玉的亲事是顾夫人最在意的一件事,老大和老三都成亲了,现在剩下个老二,她也想给老二说一门媳妇,好让他家里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 顾怀玉只是摇了摇头:“娘,待有喜欢的,我会告诉您。” 顾怀玉这般说,顾夫人便也没话说了。 棠鲤突然看到那一众姑娘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她长得明媚张扬,此时那双杏眸正盯着某处,直勾勾的。 那姑娘正是杜微的姐姐杜颜,她看向的方向则是她二哥顾怀玉。 杜颜的眼睛都看得直了,眼睛完全注视着顾怀玉,甚至没有注意到认识的棠鲤。 杜颜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人。 她本来是好奇来的,想要看传说中的战神有多好看,因此空手而来,她现在好后悔,没买一些花和瓜果来送给他! 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走远。 棠鲤一家人回到顾府。 顾将军和顾怀玉先去洗了澡,洗去身上的沙尘和血腥气。 顾将军这一个澡洗得格外久,洗完了也和顾夫人待在房间里说悄悄话,不曾出来。 顾怀玉换上了长袍,更像个书生了,完全想象不出他上阵杀敌的模样。 顾怀玉被一众人簇拥着。 一小家伙挤进了人群,来到了顾怀玉的面前,正好奇地看着他。 顾怀玉也看到他了。 “沐宝?”顾怀玉眼中泛着笑意,这笑意直达眼底。 顾怀玉常年在外征战,在京的时间很短,这小外甥,也只见过一两面。 “二舅舅~”沐宝奶声奶气道。 沐宝这性格,向来自来熟,别人一点示好,就能上杆爬。 很快,他就和顾怀玉熟悉起来,位置从顾怀玉的脚边,换到了他的腿上。 不一会儿,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牵着小一些的小男孩走了过来。 那小姑娘生得极为可爱,带着一抹矜贵,与沐宝有几分相像。 “糖宝。”顾怀玉笑着道。 糖宝也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二舅舅’,那被她牵着的小男孩则叫了一声:“二叔。” 那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便是方妙和顾怀年的儿子,像极了他大哥,顶着他大哥的面瘫脸,作出的却是懵懂可爱的表情。 顾怀玉将小男孩也抱在了腿上。 糖宝矜持地坐在小板凳上,姿态懒洋洋的。 顾怀玉便被一群小孩环绕着。 棠鲤不由得对方妙道:“二哥不仅讨姑娘们喜欢,还讨小孩喜欢。” “可惜二弟对那些姑娘们都是铁石心肠,否则婆母也不会那么愁了。”方妙道。 方妙挽着发,和几年前相比,沉稳了许多。 棠鲤初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少女,为生活奔波,如今已是个优雅的妇人。 为了照顾孩子,操持顾府,她终究还是放弃了做仵作。 她愁顾母所愁之事,现在也为顾怀玉的亲事操心发愁。 棠鲤也觉得她二哥的亲事确实是个难题。 小说里,她二哥就是至死未娶。 她二哥性情温和,总是带着笑意,看似多情,其实很薄情。 棠鲤难以想象他会对哪个姑娘心动,更难以想象他动情的样子。 第七百七十一章 赠香囊 杜颜回到家后,就去找了她娘。 杜夫人看着女儿小脸红扑扑的,一幅思春的模样,甚是惊讶。 “这是怎么了?”她好奇问道。 “娘,您能不能把我画像送到顾府去?”杜颜问道。 若是谁家有待嫁的闺女,便可将画像送给有意向的男方家里,若是男方家有意,便可安排相看。 以往,杜颜从来不肯她娘将画像送出去,这可是头一次。 “有看上的儿郎了?”杜夫人听闻后,甚是高兴,“这顾家,是哪个顾家?” 杜夫人想到一个可能,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不会是那个顾家吧?” “对,就是那个顾家,摄政王妃的娘家。”杜颜道。 这一下可把杜夫人给吓住了。 摄政王家和顾家,都是他们不敢肖想的门第,小微和卫子熠是因为心意相通,两人的感情深厚,打破了门第之差,但是小颜与顾家公子素不相识,巨大的门第之差摆在那里,女儿的画像说不定都送不到那位公子手中。 “颜儿,这顾家,我们恐怕高攀不起。”杜夫人表情严肃道,“而且你说的是顾家二公子吧?顾二公子常年在外征战,即使你嫁给他,你们也聚少离多。” 杜颜想到顾怀玉那俊美儒雅的模样,便觉得心中砰砰乱跳,才不管什么门第之差和聚少离多,她就想试试,否则肯定会后悔终生。 “娘,您就把我画像送去嘛。”杜颜撒娇道。 看着女儿坚持的模样,完全是铁了心,杜夫人无奈,只能应下来。 只是这画像送到顾府,就跟石沉大海一般,几日过去都没回复。 …… 顾家父子凯旋,自然是朝野上下都值得庆贺的事。 皇帝亲自为他们设下接风宴,群臣参加,办的十分风光。 群臣们纷纷恭贺,但是也有些不和谐的声音。 “摄政王的小舅子,一大理寺卿,一驸马,这一位更是了不得,直接是我们大周的战神,兵权在握……”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暗指摄政王的权势滔天,已盖过龙椅上的那一位了。 这些议论声自然传到了卫擎的耳中。 卫擎的亲卫自然有些不忿,他们摄政王为了公务宵衣旰食,却要遭受一群人非议。 卫擎倒是神色如常,并无怒意,仿佛这些话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干完活便回去陪媳妇去了。 除了皇帝举办的接风宴外,顾家也要办一场宴会,既是接风,也是家宴,庆祝一家团聚。 这宴办的很低调,只邀请了一些亲朋至交。 因为要帮着筹备这宴会,棠鲤留在顾家的时间,比在乌家都还要长。 这一日傍晚,棠鲤带着两个孩子,乘坐马车回到乌府。 棠鲤刚下车,就有一人拦在了她的面前。 “王妃。” 棠鲤看向眼前的姑娘,对方的头发乱了,像是等在这里许久一般。 “杜颜,找我?”棠鲤问道。 棠鲤和杜颜的交集虽然不多,但是对她印象深刻,这姑娘直来直往,随心所欲,但是又有分寸,棠鲤挺喜欢她这种张扬的性格。 杜颜点了点头:“王妃,我想请您帮一个忙……” “什么忙?”棠鲤问道。 “王妃,您能不能给我一份顾家接风宴的邀请贴?”杜颜眨巴着杏眸看着棠鲤。 她送去顾府的画像石沉大海,这一段时日都快相思成疾了,就想找个机会去见见那位顾二公子。 棠鲤看着她那模样,带着少女的娇羞,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又想到几日前她哥回来,杜颜看呆的模样,顿时明白了她的真正目的。 棠鲤这人最喜欢成人之美。 她二哥就像冰块,或许只有杜颜这般热情似火的姑娘才能捂热。 但是,也有可能没捂热,反而被冻伤…… 棠鲤也有点怕这小姑娘受伤。 “我二哥这人好是好,性子温和,就是性子有些冷……”棠鲤道。 杜颜听着棠鲤说顾怀玉,她就爱听,连那性子冷,都咂摸出来几分好来。 若非性子冷,早就成家了,说不定儿女绕膝了,哪能给自己机会? 见杜颜还是热情依旧,棠鲤便道:“我会告诉顾家下人,你直接来就行,不需要邀请贴。” “多谢王妃。” 杜颜笑着连连道谢。 翌日。 再去顾府的时候,棠鲤就问起她二哥的亲事。 “这几日,送来不少姑娘的画像,都往怀玉房里送了,他就整日看兵书,那姑娘的画像打都没打开过。”顾夫人轻叹了一口气道。 “妙妙啊,你也让怀年说说他。”顾夫人对方妙道。 方妙连忙应了:“待相公今日回来,我便跟他说。” 棠鲤想着他大哥一个面瘫,去劝说二哥找个媳妇,想想都觉得这事诡异且不靠谱。她娘是真的病急乱投医了。 转眼便到了接风宴这日。 因为邀请的都是亲戚和至交,人并不多。 棠鲤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杜颜。 杜颜今日穿了一件艳色的衣服,特意装扮过,很是明艳,在一众人中也十分显眼。 就连顾夫人都发现了她的存在,向棠鲤问了这是哪家姑娘。 “小微的姐姐。”棠鲤道。 杜微是小外孙的未婚妻,顾夫人对杜微还是很熟悉的,听闻后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杜微和子熠只是定亲,还未成亲,所以这家宴并没有来。 杜微没来,杜颜的姐姐怎么来了? 棠鲤便将杜颜的心思和顾母说了。 顾夫人又看了杜颜几眼,这越看越觉得,这姑娘有些像自己儿媳妇。 顾夫人便把这想法跟棠鲤说了,棠鲤顿时便被逗笑了。 “娘,您这是想儿媳妇想魔怔了。” 顾夫人轻叹一口气:“我闲着就琢磨这事,不能琢磨了,随缘吧。” 她还是不能抱希望,之前也有姑娘看上怀玉,主动示好,结果没多久,就被他温和又冷漠的态度给击退了。 杜颜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和旁边的人聊着天,刚好她左边的是顾怀玉的副将兼亲兵,对顾怀玉很了解。 那是个年轻人,叫章明昭,娃娃脸,看起来有些稚嫩,但是从他粗粝的手掌看来,便知他是握刀枪的。章明昭见这姑娘主动和自己搭话,脸色微微发红,有些不敢看她。 但是,很快就发现这姑娘句句不离自家将军,顿时就明白这姑娘是看上他家将军了。 “我家将军喜欢看书,下棋,练武,吃食方面,什么都吃,不挑食……”章明昭一五一十道,“不喜欢的,好像不喜欢姑娘,之前有个敌国公主看上将军,被将军打跑了。” 杜颜认真记了下来,听到把敌国公主打跑的事,不由得噗嗤一笑,真是不解风情,又觉得莫名有些……可爱。 杜颜和章明昭打听着顾怀玉的事,目光却时常朝着顾怀玉瞥去。 今日的顾怀玉穿着一身白袍,儒雅风流,俊美非凡。 看到顾怀玉离席,杜颜便也离席,走到他的身边,将自己做的香囊送了上去。 杜颜有些不好意思,她的针线活不太好,做出的香囊比街上的差远了,但是,第一次送东西给顾怀玉,又想送有诚意一些的。 杜颜心中忐忑不安,怕顾怀玉嫌弃。 “送给我的?”顾怀玉接过了她的香囊,脸上含笑,声音温柔,“很好看,谢谢。” 杜颜心中开心极了,并未注意到顾怀玉的笑意未达眼底。 第七百七十二章 不耐烦 顾怀玉的归京,如石子一般坠入湖面泛起涟漪,搅乱了京城一众少女的春心。 顾怀玉参加的宴会,姑娘们都特别多。 顾怀玉的画像,一度成为京城的畅销品。 顾怀玉相关的话本,一出来就会被扫之一空。 棠鲤看着顾怀玉被一众姑娘簇拥的画面,觉得这场面和几千年后的追星有的一拼,顾怀玉就是那颗星星。 不过,从外表和内涵而言,她二哥真的当之无愧。 然而,被这么多姑娘喜爱和追逐的顾怀玉,亲事却是一大难题,常叫顾夫人难以安眠。 棠鲤觉得她二哥跟星星更像了,闪闪发亮,却遥不可及。 纵然如此,还是有人拼了命的追逐。 比如杜颜。 这段时间,杜颜借着棠鲤的关系,见着好几次顾怀玉的面,送给他不少东西。 当看到自己赠送的香囊挂在章昭明身上的时候,杜颜心中有一点闷闷的,不过并没有就此放弃。 从王妃和章昭明的口中,杜颜对顾怀玉有所了解,他看着温和,实际高冷疏离,就是一朵高岭之花。 高岭之花当然没那么容易攻略。 至少自己比那些姑娘们更了解顾怀玉,这样想着,有些许安慰。 杜颜很快振作起来。 这一日的望江楼格外热闹,因为顾怀玉与一位棋友在此对弈。 望江楼外,一众姑娘伸长脑袋往里看着,想窥见其中如玉公子的一点仙姿。 奈何被一男人拦在门外。 章昭明虽然生着一张娃娃脸,但是能做顾怀玉的副将,自然是有本事的,他身手好,杀敌无数,冷着脸的时候还挺吓人的。 “诸位姑娘还请回吧,我家将军下棋的时候不喜人吵闹。”章昭明冷冷道。 他用冰冷的眼神盯着那些姑娘,那些姑娘都被盯得背后发毛,便都走开了。 望江楼前顿时清静了许多。 不一会儿,一颗脑袋便从拐角处伸了出来。 杜颜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章昭明也看见她,顿时露出一个笑,娃娃脸显得有几分憨厚。 “人都赶走了。”章昭明道。 杜颜经常往顾怀玉面前凑,顾怀玉对她态度依旧,她和章昭明倒是熟了起来。 她开玩笑的让章昭明帮她看着顾二公子,别让其他姑娘接近,结果章昭明真听话地把那些姑娘们赶走了。 杜颜有些不好意思:“章大哥你这样,顾二公子会不会怪罪你呀?” “会啊,他会骂我一顿。”章昭明苦着脸道。 杜颜顿时愧疚极了,心里满是自责和不知所措:“我是开玩笑的,你下次别这样了,要是因为我挨你家将军的骂……” 章昭明顿时露出一个笑:“骗你的。” 杜颜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憨厚老实的章昭明居然会骗人。 “其实将军也烦她们了,我把她们赶走将军不会怪罪。”章昭明道。 “你家将军烦她们了?他说的吗?”杜颜好奇道。 “那倒没,将军性子温和,不会说出赶人的话。不过我跟了将军这些年,了解他的一些小习惯,比如他不耐烦的时候,会捻手指……”章昭明道。 杜颜默默将顾怀玉这些小习惯记下,然后将一食盒递给章昭明。 章昭明接过:“待会儿将军下完棋,我就给他……” “给你的。”杜颜笑着道。 章昭明愣住了,眼睛瞪圆,显得娃娃脸更可爱了。 “给我的?”章昭明惊讶道。 “你不是说我做得桂花糕很好吃吗?特意给你做的。”杜颜道。 杜颜其实挺开心的,她的厨艺一般,难得有人夸她。 章昭明也记起了这件事,杜颜送了自己亲手做的桂花糕给将军,将军便给了自己。 章昭明吃了一口,甜到发腻,但还是将所有的桂花糕全吃完了。 杜颜知道是他吃后,很难过,又突然问起自己味道,为了安慰她,章昭明便说很好吃。 章昭明想到那甜到发苦的味道,明明是黑暗料理,没一丝美味可言,但是还是挺高兴的。 “谢谢。”章昭明道谢道。 顾怀玉在里面下棋,杜颜便和章昭明一起在屋檐下坐着。 杜颜托着下巴,等得有些无聊,便转头来看章昭明:“尝尝?” 章昭明将食盒打开,尝了一块。 杜颜便眼巴巴地看着他:“味道怎样?有改进吗?” 章昭明点了点头:“有,更好吃了。” 杜颜也有些好奇,拿起一块吃了起来,吃完后,小脸就皱成一团。 “糟了,糖没匀开。”杜颜道,看着章昭明又拿了一块要吃,连忙拦住他,“哎呀,你别吃了,我明天再给你做。” 却不想章昭明躲开了,抱着那食盒抱得很紧。 “好吃,我就喜欢吃甜的。”章昭明道,“小时候,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一块糖。吃着甜的,就想到小时候过年……” 杜颜愣了一下,收回了手,托着下巴看着章昭明,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是荒城人。”章昭明道,“那里的天很冷,风很烈,没什么吃的,饿的时候甚至土混着水吃,只有过年的时候,我娘会给我们一块糖。再大一些,家里养不起我,就送我去从军。和我一块去的有好几个孩子,一年一年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我了。后来,幸亏我遇到将军,我的好日子就来了。” 章昭明那娃娃脸上露出开怀的表情。 杜颜却开心不起来,心里闷闷的。 寥寥数言,后面暗藏难言的凶险与残忍。 顾怀玉啊,大家都看到他儒雅的外表和赫赫战功,却不想所经历的无数凶险和生死。 眼前看起来开朗的青年,也一样。 “要是不用打仗就好了。”杜颜讷讷道。 章昭明想着那些逝去的伙伴,也收敛了笑意,怔怔的:“是啊,不用打仗就好了。” 章昭明突然看向杜颜,眼睛亮晶晶的。 杜颜捂着脸:“你这么看我作甚?” “你真可爱。”章昭明笑着道。 “怎么可爱?我娘说我咋咋唬唬的……” “别的姑娘都觉得我们武将杀敌帅气,只有你想到我们所经历的危险和苦痛。”章昭明道。 杜颜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不理他了。 两人就在屋檐下坐着,过去许久,顾怀玉才从里面走出来,与他并肩而立的是一老者。 那老者年纪大,但是吹胡子瞪眼的,似乎不太高兴。 “我就那一步走错了,否则肯定是我赢了。”白发老者哼哼道。 顾怀玉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占先生说的是,下次再来,先回去吧。” 两人朝着马车走去。 顾怀玉看到杜颜,脚步顿了一下。 “顾二公子,你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杜颜说着,就去找东西,结果发现掉地上了,连忙捡起来,递给顾怀玉,“这东西戴在手腕上,能保护手腕。” 顾怀玉一如既往地温和,接了东西,便与那位占老先生一起上了马车。 杜颜看着马车,脸上却不见丝毫喜悦,反而怔住了。 “杜颜……”章昭明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叫了一声。 杜颜很快挤出一个笑:“我没事,快去赶马车,你家将军等着你呢。” 说着还推了章昭明一下。 章昭明赶着马车走了,杜颜的肩膀便耷拉下来,脸上带着难过的神情。 她刚找东西的时候,顾怀玉捻手指了,他对她也不耐烦了。 她最开始被顾怀玉的温柔儒雅吸引,此时有些讨厌他的温柔体贴了。 他就不该这么体贴,不该这般照顾别人的想法,就该撕掉温和的假面,这样,她也不会被吸引和沦陷了。 第七百七十三章 不找他了 接下来几日,杜颜都没有来找顾怀玉,而对于此事,顾怀玉似浑不在意。 唯一在意的便只有章昭明了,杜颜不来,他总觉得缺了什么。 他不由得想到那一日,望江楼外,杜颜失魂落魄的模样,想着都觉得甚是可怜,也不知道到底受了什么打击。早知道,他就应该等片刻,问清楚先。 “昭明。” 章昭明听到叫声,回过神,看着眼前的男人。 “将军。”章昭明连忙起身,叫道。 今日的顾怀玉并非惯常的白衣,而是换了一身黑色劲装,勾勒出修长笔直的身型,他的头发束起,露出深邃的眉眼,少了儒雅,多了锋锐。他的扣子扣得很高,若是松开两个扣子,便隐约能窥见薄薄衣物下的肌肉了。 若是其他人见状或许会惊讶一个人的气质竟是如此多变,章昭明却习以为常,因为战场上,将军惯常如此模样。 “陪我过两招。”顾怀玉笑着道。 章昭明点了点头,跟着顾怀玉去了府里的练武场。 顾怀玉扔给了章昭明一把他惯常用的长枪,自己则拿起长剑。 顾怀玉的长剑刺来,带着猎猎冷风,章昭明连忙格挡。 顾怀玉出招很急很险,招招杀机,在这演武场上,便有那冷面战神的模样。 一般人在他手上难过几招,那一众亲卫里,唯有章昭明身手好一些,有时能势均力敌。 但是今日,不过几招,章昭明手中的长枪便被打落在地。 顾怀玉手拿长剑,刚好抵在他的脖颈处,直指要害。 章昭明抱拳认输。 顾怀玉收回了剑,一滴汗水沿着他的脖子落下,滑入衣服里。 顾怀玉皱着眉看着章昭明。 “有心事?”顾怀玉问道。 章昭明点了点头,看着顾怀玉,似乎有话想说。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将军,杜姑娘这几日都没来了。” “杜姑娘?”顾怀玉皱着眉道。 章昭明看着他眼中的迷茫,愣了一下,莫不是将军根本不知道杜姑娘是谁? 杜姑娘对将军痴心一片,将军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章昭明突然有些心疼她,心里也跟着闷闷的。 “杜姑娘是杜微的姐姐吧?”顾怀玉想了起来,看着章昭明的神情,像是猜到了什么,“告诉她,我不喜欢她,不用追着我跑了。” 顾怀玉像是戴着完美的假面,一举一动都十分得体,鲜少说拒绝的话。 他看出章昭明对那位杜姑娘的喜欢,章昭明是他的下属也是他的兄弟,是他在意的人,所以才想拒绝那姑娘,给章昭明一个机会。 章昭明的心情很复杂,既替杜颜难过,又夹杂着莫名的喜悦,他自己都说不清。 “将军,是不是所有的姑娘对您而言都一样?您会有喜欢的人吗?”章昭明忍不住问道。 顾怀玉的眼睛微微眯起。 喜欢? 他不懂何为喜欢。 绝大部分姑娘于他而言是一样的,但是唯有一人…… 他重伤流落北蛮的时候,有一对姐弟救了他,姐姐粗鲁地要扯他的衣服给他治伤,他拒绝后嘲笑他娘们唧唧,看了他的身体后说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头回看男人身体,要他负责,顾怀玉纠结很久决定负责后,她又说自己是开玩笑的,嘲笑他傻这都信。 顾怀玉气得跳脚,奈何他受了伤,眼睛看不见,腿又走不了,根本教训不了她。 她总能引起他最大的怒意。有一次甚至气得他不小心将自己的伤口扯裂开来,幸得她弟弟医术高明…… 那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顾怀玉似乎要将这几十年没生过的气都生了一遍。 顾怀玉想待自己好后,一定要把受的气还回去,却不想,他还没好完全,那二人突然消失了。 顾怀玉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顾怀玉也去附近的村子问过他们的消息,却听闻是游医,时常会来村子里给人看病,再多的信息村里人也不知道。 顾怀玉必须赶回军营,没空找,便离开了。 至此便错过了。 顾怀玉有时会梦到她,在梦里生了一晚上闷气,醒来都黑气沉沉。 章昭明没等来将军的回复,却等到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吓了一跳。 “将军?”章昭明试探着叫道。 顾怀玉回过神,又恢复温文尔雅的模样,温和地笑道:“没事了,给你放半日假,忙自己的事吧。” 章昭明记挂着杜颜,不知道她这几日为何不来找将军,又想着刚刚将军的话是不是该转告她…… 纠结中,便转悠到了杜家的门口,章昭明站在门口继续纠结。 “章大哥!”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章昭明抬起头,便看到从里面出来的杜颜。 章昭明本来以为杜颜会蔫蔫的,结果看着精神头还不错,看到自己时脸上还挂着笑,又惊又喜。 “你怎么来了?找我的?” “呃……”章昭明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你怎么最近没去找将军了?” 说到顾怀玉,杜颜的小脸就垮下来了:“二公子捻手指了,都对我不耐烦了,我不敢去找他了。” 章昭明看着她难过的样子,有些慌,他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说出的话磕磕绊绊的:“杜颜,你别难过,将军也不一定是不耐烦,可能是手指痒……也不一定是对你不耐烦,可能是对我……” 杜颜看着他话都说不清楚的模样,不由得一笑:“二公子没对我不耐烦,难道喜欢我?” 章昭明想到将军的那些话,讷讷道:“也没……将军说……” “他说了什么?”杜颜问道。 章昭明纠结了一下,还是把将军的那些话换了更委婉的方式道:“将军说你别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杜颜纵然早就猜到,听闻此言,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不过,前几日已经难过一次,也没太难过,就一点点。 看来那般极品的男人和自己无缘了。 她好不容易心动一次,就要这么无疾而终了。 不过这世界上的事哪有那么圆满的?她又不是话本里的女主,顶多算顾怀玉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她深吸一口气:“对嘛,就该直接拒绝,比没心思还对人温柔让人误会好多了。” “杜姑娘,其实你挺好的……” “我当然好啦,是你们将军没福分。”杜颜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我不会去找他了。” 看到杜颜这般接受了这个结果,章昭明松了一口气。 不过,杜颜不去找将军,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见不到她了? 章昭明心中有些莫名失落。 第七百七十四章 接触 章昭明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杜颜身上。 他知道这样对着一个姑娘看很不礼貌,但是一想到,之后再也没机会见她,他就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杜颜也看着他,似想到什么:“章大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章昭明立即问道。 杜颜有些不太好意思:“就是我爹的身体不太好,腰很不舒服,总要在床上躺着。我就求着苏大夫教了我一些法子,苏大夫说叫按摩,对我爹的身体有利。但是,我总控制不好力道,怕给我爹按得更严重了,所以就想先用其他人试试……” 她其实也可以在丫鬟身上试试的,但是在章昭明面前鬼使神差就说出来了。 或许是章昭明对她太好了,有求必应的,她就得寸进尺了。 说完后又觉得不好意思,虽然苏大夫说了,医学没有男女之别,但是她和章昭明还没熟到这种程度…… 她刚想收回刚刚的话,却不想章昭明立即接话:“我可以,而且我的腰也不舒服,说不定你帮我按摩后,我的腰痛就好了!” 这一下,变成了她帮他,杜颜也不觉得亏欠,而且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她也不好意思反悔,于是点头。 “我现在就有空,要不要试试?”章昭明道,将军给他放了一下午的假呢。 杜颜也是急性子,当即点头:“好啊,你跟我进府?” “走。” 杜颜带着章昭明进了府,进去的时候刚好遇上杜微。 杜微的目光在杜颜和章昭明身上扫过,她认识章昭明,是顾二公子身边的亲卫,杜微有些好奇他们二人为何会在一起…… 被杜微这般看着,杜颜不知怎么的有些不好意思。 “我学了按摩,刚好章小将军的身体不舒服,就想给他按试试,你别多想。”杜颜解释道,像是生怕杜微误会似的。 杜微道:“我没多想……” 这就显得她自己的解释此地无银了。 杜颜的脸都红了。 杜微却没有再追问,而是笑着道:“快去试吧,等熟练了给杜叔按。” 自从知道自己不是杜樟的亲生女儿后,杜微也不唤爹,而改唤叔。 她以前觉得杜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心中是有怨恨和委屈的,觉得他对自己冷漠,但是知道身世真相后,才知道杜叔为了她付出多大、对她有多好,只剩满心感激。 苏大夫治好她的哑疾后,她就和姐姐一起带着杜叔去找苏大夫治病了。 苏大夫说杜叔的病症在骨,没法治好,只能缓解。按照苏大夫的法子调养后,杜叔的身体确实好了许多。 姐姐所说‘按摩’,想来也是为了给杜叔治病。 杜颜点了点头,便带着章昭明进了内院,一个有卧榻的房间。 “章大哥,你趴在这卧榻上。”杜颜道。 章昭明动作很利落,当即脱了鞋子,在卧榻上躺下。 “我开始了啊。”杜颜道。 “嗯,我准备好了。” 杜颜张开双手,落在章昭明腰部的位置,按了下去。 这一接触,便感觉到他的腰部有一层紧实的肌肉,硬硬的,可以想象他的腰腹有多有力。 杜颜连忙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明明是在练习按摩,怎么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苏大夫说了,治病救人不分男女,没有性别之分,不能想太多。 “章大哥,这力道如何?”杜颜按了两下。 “再重一些。”章昭明道。 杜颜又加了一点力气,但是按了两下,便觉得自己力气不够了。 “轻一些吧。”章昭明道。 “轻了就没感觉了。”杜颜有些懊恼,她怎么这么没用。 “先熟悉手法,力气可以练的。”章昭明道。 他这般说,她好受一些,将苏大夫教给她的按摩手法按了一遍。 章昭明闭着眼睛,感受着那柔软的小手落在自己背上,不知为何,总觉得那手碰过的地方,莫名发热。 章昭明的嘴唇抿着,那娃娃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这按摩,对他而言,既是享受,又是折磨。 他希望快点结束,又希望慢一点…… “好了。”一个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章昭明转头看向杜颜,便看到她小脸通红,额头和鼻梁上都是汗水,再到嫣红的唇…… 章昭明的眸色暗了一些,喉结动了动,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口水。 “章大哥?昭明?” 杜颜叫了好几声,章昭明才回神,脸上露出一个笑。 “感觉怎么样?”杜颜眨巴着眼睛,满怀期待道。 “挺好的,感觉舒服了很多。”章昭明道。 杜颜显得很高兴:“看来手法可以,但是力气还小了一点,我得练练力气。” 杜颜抬了抬自己的手臂,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 没关系!练就是了! “章大哥,你说可以教我练力气?”杜颜道。 “当然可以。”章昭明道,“我从明日开始,就来教你吧?” “可以吗?你家将军那边……” “我和将军说。” “嗯,那我等你消息。你自己的事重要,别因为我惹你家将军不快。”杜颜道。 “放心吧,我不会为难的。”章昭明道。 章昭明纵然不舍得走,但是想着再待下去不太好,还是告辞了。 章昭明回到顾府,就去找了顾怀玉。 他家将军刚和占老先生下完一局棋,占老先生又输了,气呼呼的。 “怎么又输了?我都想好了,这么走肯定能赢啊!” 顾怀玉笑着不说话,看着占老先生暴走两圈。 “明天再来!”占老先生留下这句话就跑了。 顾怀玉的目光落在章昭明身上:“昭明,有事?” 章昭明不太好意思,抓了抓脑袋,道:“将军,我每天中午想请一个时辰的假……” 顾怀玉看着他泛红的娃娃脸,似乎猜到了什么,章昭明都还没说理由,他就直接应了。 章昭明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顺利。 顾怀玉拍了拍他的肩膀:“年纪不小了,是该娶个媳妇了。” 顾怀玉走开了,章昭明还瞪大眼睛站在那里。 将军都看出来了?! 第七百七十五章 不放弃 接下来几日,章昭明每日下午都回去找杜颜,在杜府待上一个时辰左右。 半个时辰给杜颜练习按摩的手法,半个时辰给杜颜上训练课。 章昭明采用的练力气的方式,便是用两个木桶,在里面装满水,两只手拿着,上下摆动。 杜颜看着满满的一桶水,就觉得重,两只手去拿,结果完全拿不起来。 “这也太重了吧。” 她话音刚落,便见章昭明一只手便把那木桶拿起来了。 杜颜看得目瞪口呆,章昭明长着一张娃娃脸,没想到力气这么大。 章昭明另一只手拿起另一只木桶,两只手抬起,上下摆动,看起来很轻松。 杜颜看着隐约看见他手臂上暴起的肌肉。 这让她意识到,眼前人是战场上杀敌的将士,有着强大的武力值。 章昭明示范了一下,就把木桶放下了,然后倒掉一半的水。 “来试试。”章昭明道。 杜颜走了过去,一只手去拿木桶,几乎是拿出吃奶的劲,脸颊鼓着,像河豚,勉强将那木桶抬离了地面。 章昭明看着她脸颊鼓鼓的模样,不由得露出一个笑。 杜颜放下木桶,羞恼地瞪着章昭明:“章大哥,你笑什么?” “你这样很可爱,像一种小动物。”章昭明道。 这一下,杜颜只剩下羞了,耳朵发红,似不太好意思。 “章大哥,还是太重了。” “那再倒掉一半。” 章昭明又倒掉一半的水,这一下,杜颜抬起来了。 两只手可以抬起,杜颜试探着用一只手去抬,勉强抬起,另一只手抬起另一桶水,结果身体根本没法保持平衡,朝着一个方向倒去。 杜颜惊叫一声,觉得自己要倒在地上,结果却倒在一个坚硬的胸膛上,炙热的体温隔着衣物传到她身上。 杜颜有些不知所措,两只手下意识放开了,木桶却没摔落在地,而是被章昭明接住了。 杜颜扶着一个地方连忙站起来,站稳后发现自己扶着的是章昭明的胸膛,连忙收回了手,那脸已经红透了。 章昭明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心中像是有一只小动物在乱撞着。 他勉强稳定心神,想着正在干的事,道:“再少一些。” 结果少到后面,只剩下两只空桶了。 杜颜抬着两只空桶,蹲着马步,站稳。 “这样,做二十次。”章昭明比划了一个动作,道。 杜颜做了起来,开始的时候,觉得挺轻松的,后面就越来越吃力。 她偷偷去看章昭明的脸色,便发现他娃娃脸很是严肃,明显不准偷懒。杜颜便咬牙做完了。 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做下一个动作。 等做完的时候,杜颜的两只手都快抬不起来了。 章昭明的娃娃脸也不再绷着,而是露出一个笑,夸赞道:“很厉害。” “你练兵的时候也是如此吗?”杜颜好奇问道。 她觉得章昭明刚刚那样子还挺酷的,看着很威严。 “不是。”章昭明道。 杜颜更好奇了。 “更凶。”章昭明道。 杜颜想象着他那样子,觉得他更酷了。 “今天就这样,可以让丫鬟给你捏捏手,明天起来会有些疼。”章昭明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明日再来。” 杜颜点头。 果然如章昭明所言,第二天的时候,杜颜手臂上的肉很疼,吃饭的时候姿势都有些怪异了。 杜夫人和杜微都注意到了。 “手怎么回事?”杜夫人问道。 杜颜便将跟着章昭明练力气的事说了一遍。 “章昭明?”杜夫人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是顾二公子的副将、亲卫。”杜颜道。 杜夫人看着杜颜的眼睛,觉得她说到这位副将的时候,眼中有光。 前一段时间,女儿追着顾怀玉跑的时候,脸上总是失魂落魄的,不太高兴,她也跟着难受。 那顾怀玉纵然人中龙凤,但是却让女儿不开心了,她觉得并非良配。 倒是这章副将,好似不错…… 她希望女儿找个能让她开心的。 “喜欢人家?”杜夫人凑近问道。 杜微听闻,也看着杜颜抿唇笑着,掩饰不住地八卦。 杜颜的脸一下红了:“什么喜欢?我们是朋友。娘,您别玷辱我们纯洁的关系!” “既然纯洁,你脸红什么?”杜夫人笑着道。 “我脸红了?”杜颜看着杜微,寻求答案。 杜微肯定地点了点头。 杜颜摸着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难道她真的喜欢章昭明了? 她前一段时间还满心满眼都是顾怀玉,她这么快变心的吗? 杜颜有些不太确定自己的心思。 应该不是喜欢吧? 她总觉得自己对章昭明,是朋友的感觉多一些。 经过这一插曲,杜颜再看到章昭明的时候也有些不自在了。 等到章昭明碰到她手的时候,杜颜也下意识地收回。 章昭明愣了一下。 杜颜发现自己的心思了吗? 所以她此举,是在避嫌,和自己保持距离吗?是在变相拒绝吗? 章昭明的心中有些失落,教她的时候一如往常,却也刻意避开了身体碰触。 等到训练结束,章昭明离开的时候,杜颜就在椅子上坐着,撑着下巴,眉头皱着。 她也能明显感觉到章昭明对自己态度的变化,疏离了一些。 她对这变化并不开心。 杜颜忍不住猛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神情烦躁。 章昭明碰她她觉得不自在,对她疏离她又不开心,她到底要怎样啊?? 她都搞不懂自己了! …… 顾怀玉也明显察觉到章昭明的情绪变化。 昨日里见他都高高兴兴的,今日却耷拉着脑袋,心事重重。 他知道自己这副将是喜欢上杜姑娘了,喜欢上一个人,便是这般喜悲跌宕吗? 他不理解。 但是,他还是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章昭明看着他,连忙叫道:“将军!” “是感情遇到什么问题了吗?”顾怀玉柔声问道。 章昭明心里闷着,而且他家将军那温柔的一面,不仅吸引姑娘,让他也产生倾诉欲。 他也确实没什么人能说,将军是他最亲近的人了。 于是,章昭明便将自己的烦恼说出来。 “不知道她是不是察觉到我喜欢她,所以刻意避嫌……”章昭明烦恼道。 他是不是该遵从她的想法,离她远一些?但是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啊。 章昭明不由得看向顾怀玉,寻求意见。 顾怀玉一向温柔儒雅、从容镇定,但是这一刻,他实在有些慌。 他都没喜欢过人,也没感情经历。 他也不懂啊。 在章昭明满是期待的眼神下,顾怀玉高深莫测道:“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章昭明眼睛顿时一亮:“您是说我不该轻易放弃,对吗?谢谢将军。” 说着就开心地走开了。 顾怀玉:……应该是吧?他其实也不确定。 第七百七十六章 受伤 章昭明再去找杜颜的时候,带了一件礼物—一柄匕首。 这还是将军提醒的,让他去见姑娘的时候带礼物,而且,选定礼物后,他还特意去问了将军的意见。 将军于他而言,是上峰,是兄长,是最亲近的人,这种事唯一能商量和咨询的只有将军了。 将军看完匕首后,夸赞道:“品相甚好,削铁如泥,杜姑娘肯定会喜欢的。” 有了将军的认可,章昭明更加自信满满了。 若是棠鲤在,知道这件事,肯定会震惊。 一个从未有感情经历的人教人追喜欢的人,还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而且,居然送姑娘匕首,鲜少姑娘喜欢这礼物吧?他们这些糙汉子能不能不以自己的爱好来揣测人家姑娘啊? 棠鲤不知道,没人提点,章昭明也不觉得有问题,开开心心地带着礼物去见人家姑娘了。 章昭明见到杜颜,就把礼物给了她。 “给我的?”杜颜有些惊喜,接过了那长条形的盒子,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 长条形的…… 扇子?如意?还是字画?又或是有趣的小玩意? 杜颜满心好奇地打开,结果却发现是一柄匕首。 杜颜:…… 她在章大哥眼里就喜欢舞刀弄枪吗? “喜欢吗?”章昭明眼巴巴地看着她,期待她的反应。 杜颜突然觉得,匕首也挺好的,很精致,虽然不怎么用得上…… “喜欢。”杜颜道。 章昭明那娃娃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抹笑容来。 昨日那突然的疏离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谁都没有提,两人又恢复前一段时间的相处模式。 章昭明给她上完训练课,就离开了。 杜颜坐在台阶上,手上拿着匕首,把玩着。 “姐姐。”杜微叫道,看着杜颜把玩匕首,有些好奇,“姐姐喜欢这匕首?” 杜颜也说不清楚,她对匕首没什么兴趣,但是格外喜欢手里这一把,说不出来原因。 她将心里话说了。 杜微一下想到其中的关窍:“姐姐不是喜欢匕首,是因为喜欢送匕首的人吧。无论是匕首还是其他的,只要是他送的,姐姐都会喜欢。” 杜颜的眼睛一下瞪圆了。 原来是这样吗? 所以,她是真的喜欢章昭明吗? 这一晚上,杜颜失眠了。 想着章昭明,想着他们相处的片段,总是莫名的喜悦。 接下来的几日,章昭明每日准时来报道,每次都会带礼物来。 杜颜将那些礼物收好,也会回赠一些礼物。 除了按摩和上训练课之外,两人会聊聊天。 章昭明会讲一些自己的事,他的家乡荒城是个北风凛冽的城,很荒凉,草木在那都很难生长。但是,有机会,他还是想回去看看,因为那是他的故乡。 杜颜对这陌生的城也产生了一些兴趣。 她有点想看看他生活了近十年的地方…… 章昭明突然转头,看向杜颜,杜颜被他的目光看着,突然定住了。 她觉得章昭明的眼睛好黑啊,像一汪泉水,又像个漩涡,吸引着她。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离对方极近。 章昭明脸一红,身体往后移了一些,拉开了距离。 “对不起。”章昭明连忙道。 他刚差点亲上去,这样做对他喜欢的姑娘太冒犯了。 “没事。”杜颜的语气浑不在意,实际上紧张地两只手紧紧缠在一起。 她觉得,若是刚刚章昭明亲过来,她不会躲开…… 杜颜好想捂住自己的脸,她好不矜持啊。 “杜姑娘,明天我得出任务,不过来了。”章昭明道。 杜颜点了点头:“那你好好办事,注意安全。” 她本来以为就一天见不到章昭明,却不想接下来几天,都没有见到他。 顾家。 顾夫人和棠鲤母女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顾夫人突然想到什么:“最近都没看到杜家那丫头了。” 棠鲤点了点头,前一段时间,她来顾家,时常见到杜颜在门口等着。杜颜等她就为了趁她的东风,见她二哥一面。 但是这段时间,她竟是一眼都没见过杜颜。 “看来我这二儿媳又跑了。”顾夫人轻叹了一口气。 棠鲤其实也能理解杜颜,她二哥那种外热内冷的性子,太难捂热了。 杜颜这样及时放弃也挺好,免得投入越多,受到的伤害越多。 她二哥这样的性子,她真想不出会对怎样的姑娘动心。 “娘,二哥的缘分未到。”棠鲤只得安慰道。 母女俩闲聊时聊到杜颜,没想到棠鲤出顾家门的时候,居然又见到了杜颜。 杜颜也看见棠鲤,便快步走了过来。 “王妃。” 棠鲤有些惊讶,难道杜颜对她二哥还没死心? “王妃,您能帮我一个忙吗?”杜颜道。 “什么忙?”棠鲤柔声问道。 “我想找个人,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事了,他叫章昭明,是顾二公子的亲卫……”杜颜道,有些不好意思。 自从那一日章昭明说自己要去办事后,杜颜已经整整四日没见到他。 她越想越怕章昭明出事,忍不住来顾家问问,刚好碰见棠鲤,便想求她帮忙。 棠鲤对这个章昭明有印象,时常跟在他二哥的身边,是个娃娃脸,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酒窝,是个有些可爱的青年。 杜颜为何问起这章明昭? 从杜颜满是担忧的脸上,棠鲤隐约察觉到什么。 她本来想带着杜颜去问她二哥的,又怕杜颜尴尬,便找了下人去问。 下人很快来回禀。 “王妃,章副将受伤了,在松涛院中养伤。” 听闻章昭明受伤,杜颜一下紧张起来:“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棠鲤看着她紧张的模样,主动问道:“我带你去看看?” 杜颜也不扭捏,直接道:“那就麻烦王妃了。” 棠鲤带着杜颜来到松涛院,在院子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住。 杜颜一个人走了过去,来到一扇门前,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只见章明昭赤着上半身,肩膀上打着绷带,脸色有些惨白。 章明昭看见杜颜,一下就愣住了。 第一反应是,杜姑娘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做梦吗? 第二反应是,他这一副邋遢的样子被杜姑娘看到了! “杜姑娘,你等一下。”他说完,就连忙关上了门。 再开门的时候,章昭明已经披上了白色的长衫,头发也没那么乱了,显然趁着那短短的时间拾掇了一番。 第七百七十七章 杜青鱼的信 “你的手……疼不疼?”杜颜问道。 章昭明娃娃脸上露出一个笑:“小伤,不疼。” 怎么能不疼呢?刚他伤口打着那么多绷带,脸色还这么白,估计流了很多血,肯定很疼吧? 杜颜心里像针刺一样难受,细究便会发现那是心疼。 “你脸色这么白了,别站着,快坐下。” 章昭明只得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坐下。 章昭明看着她因自己慌乱的模样,身上的伤痛微不足道,心里甜丝丝的。 “杜姑娘,你专程来找我的?”章昭明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 “对啊,几天没见你,担心你出事了,果然……” “抱歉,办事的时候受了点轻伤,就没去找你。我应该告诉你的……”章昭明满脸愧疚道。 他那一日跟杜颜打过招呼,本来以为她看到自己没去,就知道自己被事情拖着,不会想其他的。没想到她这么担心自己,他就应该让人告诉她的,白害她担心了。 “你的手……”杜颜看着他的手臂,面带担忧。 “无碍,没伤到骨头,休养几日就好了。”章昭明浑不在意道,“这点伤真算不了什么,在战场上受得伤比这重多了,比如这里……” 章昭明指着胸口的位置,“这里挨过一箭,离胸口很近,还有这里挨了一刀,伤到骨头……” 章昭明本来想说这是小伤,结果就发现杜颜的眉头越皱越近,这才意识到自己让她更担心了,连忙停下了话头,讷讷道:“真没事……” 章昭明又说了其他的事,来转移杜颜的注意力,希望她不要再皱眉了。 松涛院院门口,棠鲤站在那里,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她能听到章昭明的声音很温柔,若是刚刚只是猜测,现在完全可以肯定,杜颜和章昭明都对对方有意思。 她二哥这媳妇确实没戏了,还做了一次别人的喜鹊。 棠鲤想着她二哥,她二哥就出现在她面前。 “二哥。”棠鲤叫道。 顾怀玉点了点头,看向院子里,显然也听到隐约的说话声。 棠鲤观察着她哥的脸,结果就看到她哥一脸……姨母笑? 她哥的脸上都是挂着笑的,平时的笑没有温度,但是这个笑不一样! 就是那种看着自己cp成了的姨母笑! 棠鲤简直见了鬼! 她以前觉得她二哥冷情冷心,唯有对亲人有几分特别,实际上,他也是有情绪波动的。 啧啧,母胎solo三十余年的人还会撮合人了! “昭明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是从死人堆里捡到他的,那时他年纪小,把他带在身边做小厮,他可以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不上战场。但是他特别倔,说要上战场保护我……后来一次,确实是他救了我,把我从死人堆里扒出来。这孩子很缺爱,能找到喜欢的人不容易,很好……”顾怀玉道。 这是棠鲤第一次听她二哥说这么多话,完全是一副老父亲的心态,带着欣慰。 “二哥,娘也担心你呢,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二嫂啊?”棠鲤揶揄道。 顾怀玉看向天空:“这天是不是要下雨了,白日里还是天晴,这五月的天果然多变。” 棠鲤:…… 这话题转得就很生硬。 棠鲤本来就是开玩笑,并非真跟她娘似的催婚,见她二哥不愿多说,也没多提。 她看到她二哥不一样的一面,觉得他更加鲜活了一些,更有人味。 …… 翌日。 杜颜早早起来,跟着丫鬟一起捣鼓了大半日,终于捣鼓出一盅鸡汤。 “好香啊,小姐真厉害。”丫鬟夸赞道。 杜颜也很开心,她将鸡汤装好,提着食盒出了门。 杜颜去了顾府,昨日里,王妃帮她打了招呼,门房会放她进去,她能直接进府找章昭明。 杜颜循着记忆来到松涛院,看着章昭明正站在门口,朝着外面张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两人便这般撞上,四目相对了。 杜颜道:“等人吗?” 章昭明的眼睛亮晶晶的:“等你。” 杜颜的脸有些热:“小心点伤口,别裂开了,我给你带了鸡汤。” 两人进了房间,杜颜倒出一碗鸡汤,递给章昭明。 “很香的,我尝过,不会像上次的糕点一样糖都没匀开。”杜颜道。 章昭明接过,喝了一口,真的好香,特别香,他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章昭明喝完一碗,觉得分外满足。 等到杜颜走的时候,章昭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不舍得喝完。 “喝得这么慢?不好喝?我帮你喝?”一个声音响起。 章昭明看着一只手伸来,以为要抢自己的汤,连忙护食。 其实,那只手只是虚晃一下,很快收回了手。 章昭明抬起头,发现他家将军含笑看着自己,顿时不太好意思:“将军……” “放心,我对你的鸡汤没兴趣。” “不是,我的都是将军的!”章昭明连忙解释道,“就是……” 就是这汤是他真舍不得。 “你要娶媳妇了,你的都是媳妇的了。再这样说,媳妇要吃醋了。”顾怀玉笑着道。 “就算有媳妇,将军也很重要!”章昭明连忙道。 “别,我可不想和你媳妇争宠。”顾怀玉道,看向章昭明的眼神带着揶揄。 章昭明这才意识到将军在和他开玩笑。 “好好养伤,其他事不用管了。”顾怀玉道。 他也就来看看章昭明,见他春风满面的样子,彻底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几日,杜颜日日来看章昭明,来的时候都会带上各种各样的汤,都是她亲自熬的。 章昭明也不知道是汤的功劳,还是他体质好,没过几日,伤势就好的差不多了。 …… 乌府。 这一日,棠鲤收到一封信。 棠鲤看到熟悉的字迹,瞬间就明白是谁的来信了。 是杜青鱼。 算算时间,她和杜青鱼快六七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如何了。 这些年,杜青鱼带着杜小白在外云游,若是到了偏远的地方,便大半年没音信,到了繁华的地方,每个月都有一封。 信中会写一些见闻,会分享一些有趣的事,但是更重要的是,报平安。 所以,棠鲤收到信的时候,都特别开心。 棠鲤将信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这次信的内容很简短,棠鲤却看得瞪大眼睛,眼中洋溢着喜悦。 杜青鱼要回京城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 杜家姐弟入京 晚上,棠鲤便将杜青鱼要回京的消息告诉了卫擎,她的脸上满是欣喜和期待,很显然,她很想念这个好友,迫不及待想与她见面了。 卫擎看着她开心,也跟着开心。他媳妇儿能交心的朋友并不多,杜青鱼便是其中一个。 很快到了杜青鱼信中提及归京的日子,这一日,卫擎休沐,陪着棠鲤去城门处等着。 因为不知道杜青鱼归京的具体时刻,两人便在城门口的一间茶楼里坐着。 卫擎脱去摄政王的蟒袍,一身寻常的装束,与棠鲤便宛如寻常的夫妻。他说着风趣的话,逗得棠鲤莞尔,两人在茶楼坐着,也不觉得无趣。 棠鲤觉得这种悠闲的日子真好,她相公时常说等时机一到,便带着她归隐,或者云游,棠鲤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其实是期盼着的。 棠鲤的目光不时地朝着城门看去,突然,她的眼睛瞪大了,然后起身,拉着卫擎便走出了茶楼。 只见两人牵着马并肩而来,其中一人一身男装,眉眼清俊,犹如翩翩公子,风流潇洒。 棠鲤却知道,她并非男子,而是女子,正是杜青鱼。这五六年过去了,杜青鱼似乎没太大变化,还是那般意气风发。 杜青鱼也看到了棠鲤,她把缰绳扔给身边人,快步朝着棠鲤走来,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杜青鱼一身男装,身高又比棠鲤高出一些,两人在街上紧紧相拥,就犹如久别重逢又情难自已的小情侣。 卫擎看着杜青鱼的手放在自家媳妇儿的腰上,心中冒着酸意,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杜青鱼是个姑娘,这醋没什么好吃的。 过了一会儿,见杜青鱼还不放开自己媳妇儿,卫擎忍不住咳了咳。 杜青鱼终于松开了棠鲤,但是却没放开她,手勾在她的腰上,看着卫擎。 “卫兄,你是不是变胖了?年纪大了发福?”杜青鱼道。 卫擎脸色一黑,盯着杜青鱼:“你也晒黑了,看起来像老了十岁。” 棠鲤扶额,有些头疼,这两人似乎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互看不顺眼,怼来怼去,没想到时隔多年再见面,还是如此。 两人怼了几句,棠鲤出声打断,那两人同时看向她,神情都变得无比温柔。 “青鱼是我好姐妹,别乱吃飞醋。”棠鲤警告卫擎。 杜青鱼顿时觉得自己赢了一局,下巴扬起,很是得意。 “青鱼,对着你好姐妹的相公,是不是也该给点面子呢?”棠鲤又说杜青鱼。 杜青鱼乖乖点头。 卫擎本来被棠鲤数落着耷拉着脑袋,听闻此言,又高兴起来。 他媳妇还是护着他的! 棠鲤看着紧紧跟着杜青鱼的少年,有些愣住。 “这是小白?” 棠鲤记忆里的杜小白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吃货,肥嘟嘟的,但是眼前的少年,纤细修长,都快和杜青鱼一般高了,束着发,气质温润,五官很精致,脸上带着稚气,妥妥小帅哥一枚。 他有些腼腆,看着棠鲤,露出一个笑,便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有几分可爱。 “棠姐姐。”杜小白叫道。 少年的声音清冽,声音很好听。 居然真的是杜小白,这男大十八变,要不是跟着杜青鱼,棠鲤真不敢认。 杜小白又朝着卫擎打了招呼,礼貌地喊了一声姐夫。 “走吧,回家。”棠鲤道。 四人回了乌府。 棠鲤早就给杜青鱼和杜小白安排好住处,一个清静的院子,她知道杜青鱼喜欢清静。 进了乌府,去住的院子的路上,杜小白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他忍不住问棠鲤:“棠姐姐,三宝呢?” “三宝不在家,还在她的家乡,还没回来。”棠鲤道。 杜小白肉眼可见的失落。 杜小白在外历练很多年,见过很多人和事,也有新朋友。但是三宝这幼年时候的小伙伴,是不一样的。 自从知道姐姐要带他回京后,杜小白心里就充满了期盼,盼着和三宝见面。 他怎么也没想到,三宝不在家。 有多期盼,就有多失望。 “子昂和许珏呢?”杜青鱼问起自己的两个宝贝徒弟。 “子昂和许珏外放做官了。”棠鲤道。 杜青鱼也有些失落,看不到两个宝贝徒弟了。 得知自己两个徒弟出去不到两个月,她想,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真是太不凑巧了。 说话间,便到了给姐弟俩准备的院子。 “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先洗个澡吧,洗完澡吃饭。”棠鲤道。 热水备着,棠鲤一声令下,下人们就将热水打来了。 杜青鱼和杜小白洗澡,卫擎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黏着棠鲤。 否则,待杜青鱼在,又要跟他抢人。 卫擎想得没错,待杜青鱼和杜小白洗完澡,棠鲤便带着他们二人用膳,期间,杜青鱼一直黏着棠鲤。饭桌上,甚至要棠鲤给她夹菜。 “青鱼几年年岁几何了?”卫擎状似关心地问道。 杜青鱼看着卫擎,总觉得他没那么好心,肯定憋着坏主意,不答。 棠鲤算着杜青鱼的年纪,比自己大一岁,今年二十七了。 “该成亲了,媳妇儿,京城中适婚的儿郎你得帮你姐妹看着一下啊。”卫擎道。 这夹菜的活就该男人干,怎么能让自己媳妇儿干呢? 卫擎暗搓搓地打着坏主意呢,要是杜青鱼有心上人了,就不会缠着自己的媳妇儿了。 “卫兄,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无意成亲,一人自在潇洒,不想囿于家的牢笼。”杜青鱼道。 她的意思很明确,她不想成亲。 “青鱼,这话不可说得太绝对,你说不成亲,只是因为没遇到让你心动的男儿。”卫擎道。 “让我心动的男儿不存在,我唯一心动的便只有……”杜青鱼说着,看向棠鲤,眼睛变得深情,“小鲤儿,我要吃排骨,给我夹一块。” 棠鲤与杜青鱼久别重逢,几乎对她有求必应。 气煞旁边的卫擎了。 杜青鱼一路赶路,吃完饭后有些困倦,终于放过棠鲤。 卫擎才得以黏上来,变着法子给棠鲤吹耳边风,让她给杜青鱼找找适婚儿郎。 “媳妇儿,我觉得咱二哥就不错,两人都是有才又有貌配得很。二哥不是喜欢下棋吗?我记得青鱼的棋艺也是一绝,两人刚好相配。”卫擎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棠鲤却觉得她相公乱点鸳鸯谱。 她二哥一副对女人不感兴趣、无意成亲的模样,青鱼也是对男人不感兴趣,不想成亲,两人就是俩绝缘体,怎么可能在一起? 这感情的事,若非双方有意,至少需要一方主动吧? 她二哥那种,至少得要个热情似火的姑娘,才能捂热吧? 第七百七十九章 顾怀玉很多余 杜青鱼一觉睡到大天亮,洗漱后就去找棠鲤,见着她,就从背后抱住了她。 棠鲤早就习惯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习惯,杜青鱼很喜欢身体接触来表示亲昵,棠鲤也不排斥,也就随她了。 她相公也一早去上朝了,不会在一旁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她也不必面临夹在其中、左右为难的境地。 “棠棠,带我去看糖宝和沐宝吧。”杜青鱼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两人之前有书信往来,杜青鱼自然知道棠鲤生了两个宝宝,自动认领了干娘的身份。 干娘来了,自然要去看看干儿子和干女儿。 棠鲤带着杜青鱼进了自己住的院子,便看见院子里有两个小家伙。 小男孩在树下,一跳一跳的,想抓树上的鸟儿。 树上的鸟儿歪着脑袋打量着他,似乎在嘲笑着他的自不量力。 还有个精致漂亮的小女儿,则乖乖地坐在那里,手里捧着本小人书看着。 杜青鱼看着这两个小家伙,顿时心快被萌化了。 她快步走到那小女孩面前,看着那肉嘟嘟、眼睛乌黑发亮的萌宝,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棠棠啊! “糖宝,我的乖宝!”杜青鱼说着,就把柔软的小家伙抱进了怀里。 糖宝眨巴着大眼睛,有些懵。 这位姨姨态度这么熟稔,想来是熟悉的,是她忘记这位姨姨了吗? 糖宝觉得很不好意思,伸出两只小手,回抱着她,甜甜地喊了一声:“姨姨~” 杜青鱼把小家伙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看着那稚嫩可爱的小脸,诱哄道:“喊干娘。” 糖宝迟疑地看着她,干娘? “你娘还没怀孕的时候,我就和你娘说好了,她的娃就是我干女儿。”杜青鱼道。 糖宝松了一口气,所以她和这位姨姨本来就没见过面,不是她忘掉了。 “不过,这认干娘还是得要个仪式,不能随便喊。”杜青鱼若有所思。 棠鲤当即接话:“我去安排。” 杜青鱼顿时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恨不得给棠鲤一个飞吻,她家小鲤儿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沐宝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抱着棠鲤,然后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杜青鱼。 “沐宝,喊姨。”杜青鱼笑着道。 说着,就掏出一个九连环递给沐宝。 沐宝很喜欢这份礼物,从善如流喊道:“姨姨~” “真乖。” 沐宝端来小板凳,在杜青鱼身边坐下,和她说着话。 小家伙就是个小话唠,说个不停,用童言稚语逗得杜青鱼哈哈笑。 “哟,小沐宝又在讲故事了。”这时候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杜青鱼转头看去,便看到一老头子和一优雅端方的老太太并肩走来。 那老头儿杜青鱼看着眼熟,多看了两眼,就认出他的身份。 “您是占老先生?”杜青鱼道。 占老先生也看着杜青鱼,却是半晌没认出来。 “小时候您和师父下棋,我就在身边看。”杜青鱼提醒道。 占老先生像是想到什么,恍然大悟:“你是老韩的那个女弟子!” 杜青鱼点了点头:“老先生,我就是。” 她师父便是一门之主,当世大儒,即使皇帝见了也要礼让三分,可惜已经仙逝…… “那么个小不点,居然这么大了。” “快二十年了。”杜青鱼道。 占老先生也感慨了一声:“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占老先生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你师父的棋艺一绝,想来你也不差,我们来过过招?年轻人别怕,我老头子不会太赶尽杀绝的。” 占老先生的性格就是风风火火的,越想越手痒,当即让人摆局,要和杜青鱼下棋。 占老先生记得当初他是怎么被老韩杀得片甲不留的,可憋屈了,这时候定要从他徒弟身上找回场子! 结果,不过半个时辰,占老先生一败涂地。 占老先生:…… 这就输了?他老脸都快丢光了! 杜青鱼心中只有一个感觉,不堪一击。 占老先生深受打击,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太后。 老太后看着他实在可怜,便安慰道:“你不差,只是后生可畏。” 占老先生又开心起来,虽然他输了棋局,但是获得了阿满的怜爱啊。 不过,这老韩徒弟的锐气他还是得杀杀,既然自己不行,就只能靠自己的徒弟顾怀玉了! 至于占老先生如何把顾怀玉归为自己的徒弟,这逻辑是这样的: 想当初,他和顾怀玉第一次下棋的时候,两人还是旗鼓相当的。 下到后面,自己就再也没赢过了。 也是在自己的磨砺下,顾怀玉的棋艺得到了进步。 这不就相当于自己是他的师父了吗? 下午他就找顾怀玉说说这件事…… …… 顾府。 顾怀玉来到章昭明住的院子,想要探望一下他,看看他伤势如何了。 顾怀玉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就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虚弱不堪的章昭明。 顾怀玉顿时一惊,大夫不是说章昭明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吗?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弱?! 章昭明见是顾怀玉,顿时站直了身体,精神头看起来一下好了,中气十足道:“将军。” 顾怀玉被章昭明的变脸惊呆了:“你这怎么回事?刚那么虚弱,现在就……” 章昭明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红着脸道:“我想喝杜姑娘煲的鸡汤,我怕她看我壮得像头牛,就不给我煲汤了。” 顾怀玉顿时一惊,还可以这样?他觉得短短几日,他的副将就让他刮目相看了! “章大哥,原来你在装病啊?”一个气鼓鼓的声音响起。 两人说话间,却不想杜颜也来了,刚好到院子门口,把两人的对话听进耳里。 章昭明顿时变得无措起来,他装病被杜颜发现了,她肯定会生气吧? “杜姑娘,你听我解释!”章昭明连忙道,只是这没法解释,于是乖乖道歉,“我错了,我不该装病,不该骗你,我再也不敢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杜颜看着他娃娃脸上满是慌乱,顿时绷不住了,露出一个笑。 “喜欢喝我煲的汤就说嘛,不管你有没有生病,我都给你煲。”杜颜道。 章昭明听着杜颜的话,顿时露出一个憨憨的笑:“杜姑娘,你对我真好。” “都说别叫我‘杜姑娘’了,这么生分。” “好的,颜颜。”章昭明憨憨地笑道。 顾怀玉站在一旁,听着那两人对话,似甜腻腻的,让人牙酸。 他总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些多余。 第七百八十章 两人相见 恰在这时,下人回报,占老先生来了,顾怀玉便离开了松涛院,去见了占老先生。 占老先生见着顾怀玉,就拉着他下棋。 顾怀玉闲来无事,便应了。 两人在棋盘前坐下,开始下棋。 没多久就结束了,顾怀玉大获全胜,比前几次赢得都要快。 他以为占老先生又要扼腕叹息,说自己哪一步走错了,悔不当初。 却不想,占老先生一点没可惜,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好,甚好!”占老先生拍着他的肩膀道。 顾怀玉:?? 他满脸疑惑,心想莫不是占老先生输太多次,被打击的语无伦次了?! “我原来有一棋友老韩……”占老先生将自己和老韩的事说了一遍。 顾怀玉算是听明白其中关节了,原来是占老先生和这位韩老先生下棋时,就屡屡败北。最近见着这韩老先生的徒弟,占老先生又输给她。所以便想要自己和韩老先生的徒弟下棋,让自己给他挣回面子。 顾怀玉对帮占老先生挣面子没兴趣,他好奇的是这位韩老先生的弟子棋艺真如占老先生说的这般好? 他下棋上向来难逢对手,有这么厉害的,还真想过过招。 顾怀玉应下后,占老先生便很积极主动道要给他们安排时间。 顾怀玉从占老先生的口中知道,那位棋艺很厉害的是个姑娘,叫杜青鱼,也是妹妹的好友。 却不想,还未等占老先生安排,他便提前见到了这一位棋艺高超的姑娘。 这一日,顾怀玉来乌府,想看看外甥和外甥女。 结果,刚踏入院子,便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正在逗弄小孩。 这声音分外熟悉! 顾怀玉的神色顿时变了,心猛地跳了一下,难道是她? 顾怀玉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快步走进了院子,便看到一抹身影,正蹲在沐宝的面前,和他说着话。 顾怀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抹身影,脑海中有些乱。 她怎么会出现在乌府? 北蛮和京城相距那么远。 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或许只是声音像? 他一时心思百转。 杜青鱼感觉到落在自己背上的灼灼目光,转过头来,看见来人,愣了一下。 顿了一瞬,她的神色很快恢复正常,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 “舅舅~”沐宝甜甜地叫道。 杜青鱼极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居然是棠鲤的哥哥?! 顾怀玉也回过神来,目光盯着她,一身男装,像是清俊的男子,但是没有喉结,还有女性的身型特征,都明摆着,她是个姑娘。 “你……”顾怀玉皱着眉道。 杜青鱼露出一个笑:“你好呀,我叫杜青鱼,是棠鲤的好朋友。” 她就是杜青鱼? 占老先生口中那个棋艺很厉害的姑娘。 大儒韩先生的得意弟子杜青鱼?! “姑娘,我们之前见过吗?”顾怀玉问道。 他当时脑袋受了伤,导致眼睛看不见,因此不知道她的长相,只能听声音。 声音太像了。 “不曾见过。”杜青鱼很肯定道。 顾怀玉本来就觉得不可能这么巧合,她语气这么肯定,将他心中那一点猜测都给掐灭了。 没那么巧的事,他不可能再遇见她了。 顾怀玉心里有一股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失落。 顾怀玉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去看两个孩子了。 杜青鱼松了一口气。 真没想到随手救的一个人竟然是棠棠的哥哥。 当初养伤的时候,那人都被自己气得恨不得将自己挫骨扬灰了…… 想起自己当初做的那些事,杜青鱼觉得自己大概玩得有些过了。 幸好他没有认出来。 顾怀玉走后,杜青鱼就旁敲侧击地向棠鲤打听了她这位哥哥。 从棠鲤的口中,杜青鱼知道原来他叫顾怀玉,竟是当时攻打北蛮的大将,令北蛮那群虎狼之兵闻风丧胆的大周战神。 杜青鱼对这位大周战神的事迹都有耳闻,可用‘狠辣果决、雷厉风行’八字概括。 杜青鱼想到自己当初如何待他,更加觉得要捂紧自己的小马甲,不能被发现! …… 顾怀玉回到家后,不自觉地回想起当初流落北蛮,被那对姐弟救起时发生的一些事。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晚,顾怀玉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的衣服被粗暴地撕开,一只软乎乎的手在他身上摸着。 “肌肉不错,挺结实的。”明明是女子的声音,就跟登徒子似的,顾怀玉就是被调戏的那个。 “姑娘,请自重。”顾怀玉极力忍耐着,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这几个字。 “为什么要自重?美色当前,当享受。人生不过数百载,当及时行乐。”女子的声音慢悠悠道,又在他的胸肌上摸了一把。 顾怀玉差点被气晕过去。 可惜他眼睛看不见,手脚又没力气,只能任由她动作着。 “公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从来没人这么摸过你?”那女子啧了两声,“这么好看的脸,居然没成亲,可惜了。” 顾怀玉脸发烧,心火更烧:“你……你……” 顾怀玉在梦里被气晕过去,也从梦中惊醒。他的手脚能动了,下意识去抓那捣乱的手,却抓了一个空。 顾怀玉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深吸两口气,将心中的怒意,还有他自己未曾察觉的羞恼,全部排解出去。 半夜惊醒,他便睡不着了,从床上爬起来,披衣来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了。 外面,漫天星辰。 他真的有些好奇,那登徒子一般的姑娘,究竟何等模样。 也不知道她此时在何处。 不知怎么,就想到白日里见到的杜青鱼。 翌日一早,顾怀玉就去了乌府。 棠鲤见到他来,是有些诧异的。 他二哥的性子有些宅,昨日里来过乌府,今日又来,便显得有些频繁了。 “我是来找杜青鱼杜姑娘的。”顾怀玉道。 棠鲤更加惊讶了,她二哥居然主动来找人? 莫不是真像她相公说的,她二哥和杜青鱼真是命定的缘分,两人看对眼了?! 棠鲤忍着熊熊八卦欲望,神色如常问道:“二哥找青鱼有何事?” “占老先生说杜姑娘棋艺了得,我想与杜姑娘切磋切磋。”顾怀玉道。 棠鲤知道她二哥是个棋痴,爱好下棋。原来找杜青鱼是为了下棋…… 只是为了下棋啊。 棠鲤像个没吃到瓜的猹,有些失望。 第七百八十一章 顾怀玉的试探 杜青鱼打着哈欠走出院子,就看到院子门口站着一个人。 男人身着白袍,英俊潇洒,正是顾怀玉。 杜青鱼看着顾怀玉,就觉得心虚,下意识想要跑。 杜青鱼刚要后退回院子…… 顾怀玉的目光就扫了过来,朝着她微微一笑:“杜姑娘。” 杜青鱼的脚步只得顿住,也露出一个很淑女的笑:“顾公子,好巧。” 她刻意收敛了浪荡和随性,作出姑娘家的姿态,就是怕他认出来。 “不是巧,我就是在等杜姑娘。”顾怀玉道。 杜青鱼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顾怀玉认出了自己?! “听闻姑娘棋艺高超,想与姑娘切磋切磋。”顾怀玉继续道。 杜青鱼却松了一口气,原来并不是认出了自己,而是要和自己下棋啊。 “好说好说。”杜青鱼道。 听说顾怀玉和杜青鱼要下棋,最激动的莫过于占老先生了,立即搬着小板凳来围观了。 同时,还带来了爱看热闹的沐宝和对下棋感兴趣的糖宝。 两个小家伙挨着占老先生坐着。 老太后和棠鲤也来了。 一时间,院子里很多旁观的人。 杜青鱼和顾怀玉相对而坐,一人执白子,一人执黑子。 开始落子,占老先生跟着紧张起来,顾怀玉一定要赢,给他挣面子啊。 下到后面,他就被棋局吸引,顾不得谁输谁赢了。 杜青鱼和顾怀玉真是高手过招,两人都有棋逢对手的感觉,到后面,每落一子,都需要沉思许久。 棠鲤看着,都觉得紧张。 她的目光在杜青鱼和顾怀玉身上转了一圈,两人面露沉思,眼中都隐隐带着兴奋。 这或许就是棋逢对手的兴奋。 这时候,沐宝有些坐不住了,挪动着小屁股,小眼神四处乱瞥。 老太后见状,便带着他走了。 倒是糖宝,撑着下巴,乌黑发亮的眼睛眨得极慢,像是看得极为认真。 棠鲤有些惊讶,这小家伙看得懂? 这一局棋从上午下到下午,最终以顾怀玉输一子落败。 占老先生很是惋惜,就差一点啊! 不过,这结果也算给他挣面子了。 老韩,你看我徒弟比你的差不了多少吧! 顾怀玉并不觉得失落,反而觉得酣畅淋漓,他看向眼前一身男装的姑娘,真不愧是那位韩老先生的弟子。 他朝着杜青鱼拱手:“杜姑娘,你赢了。” 杜青鱼也觉得挺畅快的,她和顾怀玉的水平其实差不多,旗鼓相当,下次再下,真说不定谁赢。 如果不是有北蛮那件事,他们说不定会成为朋友。 可惜没有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了,顾怀玉这般高傲的性格,若是知道自己便是当初欺压他的人,肯定会狠揍她一顿…… 当然,若是真要打出来,自己未必会输。只是顾怀玉是棠棠的哥哥,她不想闹得难看,让棠棠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不要让顾怀玉认出她来。 “承让了。”杜青鱼客气道。 “姑娘可曾去过北蛮?”顾怀玉突然问道。 杜青鱼心里猛地一跳,脸上的笑容却无懈可击:“没去过。”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撒娇般地看向棠鲤,“小鲤儿,我饿了。” “饭菜都准备好了,去吃饭吧。”棠鲤道。 一行人移步膳厅,落座吃饭。 杜青鱼紧挨着棠鲤坐下,又让占老先生坐在自己的另一侧,和顾怀玉隔开来坐。 顾怀玉自然感觉到这位杜姑娘对自己的疏离,他只觉得莫名,也没其他感觉。 杜青鱼实在是饿坏了,忘了装淑女,夹着肉,大口吃肉。 当感觉到顾怀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顿时僵住了。 “杜姑娘要不要喝点酒?”顾怀玉问道。 杜青鱼顿时警觉起来,她之前在北蛮,就爱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顾怀玉莫不是又在试探她? 淑女淑女,她是淑女! 杜青鱼露出一个淑女的笑:“我不饮酒。” 杜青鱼收住了豪放的性格,变得小口嚼肉,像个大家闺秀。 棠鲤看着都觉得稀奇:“是这次做的肉不合口味吗?” “合合合,就是吃饱了。”杜青鱼道。 为了装淑女,不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杜青鱼都没怎么吃饱,就放下了碗筷。 不过,顾怀玉没再提什么试探的话,杜青鱼觉得敷衍过去了,松了一口气。 吃完饭,众人下桌,杜青鱼觉得逃过一劫的时候,就看到杜小白来找她了。 杜青鱼心中狂跳,神色也快绷不住了。 顾怀玉因她的声音产生怀疑,这还可以说是巧合,但若是她也有个弟弟,弟弟和给他治病的大夫声音一样,那就绝对不是巧合,她的马甲就会被拆穿了! 杜青鱼快步朝着杜小白走去。 杜小白看到顾怀玉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下一瞬,就被姐姐揽住背,朝外走去。 顾怀玉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棠棠,那个少年是……” “是青鱼的弟弟杜小白。”棠鲤道。 顾怀玉那压下去的怀疑又冒出来了:“杜小白通医术吗?” “杜小白跟着苏大夫学过医,医术不错。” 顾怀玉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那杜青鱼和杜小白去过北蛮吗?大约半年前。” 半年前…… 棠鲤若有所思。 这一次,杜青鱼跟她的书信往来断了差不多八个月,她并不知道半年前,杜青鱼是否去过北蛮…… “二哥,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们之前认识?”棠鲤问道。她觉得她二哥对杜青鱼的态度太奇怪了,就很复杂,说不清。 “之前,我受了重伤,流落北蛮的时候,被一对余姓姐弟所救,我那时候看不见,只能听到声音,那救我的姑娘声音很像杜姑娘。”顾怀玉道。 棠鲤也惊到了,若真是,那也太巧了吧,这究竟是何等的缘分,居然能在北蛮遇上?! 但是,她二哥看不见,青鱼看得见啊。 若真的是,青鱼认得出来啊。 棠鲤总觉得她二哥还向她隐瞒了什么。 “我去问问青鱼?”棠鲤道。 顾怀玉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必。” 他要自己搞清这件事。 杜青鱼搂着杜小白走出很远,杜小白脸上还残留着震惊。 “姐,那酷哥怎么在这里?”杜小白道。 他姐说那人给的是假名,于是给他取了个代号,说他是冷酷的小哥,简称酷哥,杜小白也跟着喊酷哥。 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能在棠鲤姐姐的家里见到那酷哥! “他是棠棠的二哥,叫顾怀玉。”杜青鱼道。 “他就是顾怀玉?!”杜小白很是震惊。 之前大周和北蛮交战,据说是大周将领失踪,导致大周节节败退,后来那年轻的将领回归后,才扭转败势,打得北蛮哭爹喊娘。 原来酷哥就是那年轻的将领?! “小白,等见到顾怀玉的时候,你不能说话。”杜青鱼道。 杜小白很聪明,顿时明白:“姐,他还不知道是我们救了他?” “嗯哼。”杜青鱼含糊地应了一声。 “姐,当初你就不该……”杜小白道。 他姐总是念叨着兔子不吃窝边草,这酷哥是妥妥的窝边草啊。 “我以为没机会再见了,而且他身材那么好,那肌肉……”杜青鱼想着都流口水。 杜青鱼猛地拍了一把脑袋,美色害人啊! “记住,当着他的面千万不能开口。”杜青鱼道。 杜小白点了点头。 只是,他不开口,就能藏住吗? 第七百八十二章 认出来了 顾怀玉转头去找了杜小白。 杜小白记得他姐的吩咐,紧闭着嘴,做个安静的哑巴。 “杜小少爷,我听闻妹妹说你通医术,有个问题想咨询你。我之前受过伤,肚子上破了一个洞,最近时常肚子疼。大夫说,可能是当初替我治肚子的大夫,在给我缝肚子的时候,把什么东西掉进去了,诸如剪刀什么。你觉得这可能吗?”顾怀玉问道。 杜小白就是当初替顾怀玉缝肚子的大夫。 听到有人质疑自己的医术,杜小白的眼睛一下瞪圆了,也顾不得他姐的嘱托了,当即否定道:“不可能。” 顾怀玉听到这清脆的少年声音,便认出他就是替自己治病的小大夫。 顾怀玉既觉得震惊,又觉得果然如此。 杜青鱼果然是那位余姑娘,他的判断没有错! 顾怀玉也笑了:“我也觉得不可能,那替我治病的小大夫医者仁心,绝对不可能犯这样的小错误。” 杜小白:……完了,暴露了。 “小大夫,终于找到你了,多谢救命之恩。”顾怀玉朝着杜小白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杜小白看着顾怀玉,酷哥温文尔雅的,又是棠鲤姐的哥哥,其实暴露了也没什么吧? 他姐就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遮遮掩掩的。 “救死扶伤是作为一个大夫应该做的,顾将军不必客气。”杜小白道。 顾怀玉和杜小白说了一会儿话,心思早就飘到杜青鱼身上,便打算去找杜青鱼。 杜小白想着赶紧要将暴露的事告诉他姐,于是也跟着去了。 …… 当杜青鱼看着顾怀玉和杜小白并排站在自己面前,顿时预感到了什么。 “余姑娘……还是该叫你杜姑娘呢?”顾怀玉似笑非笑道。 他果然知道了! 杜青鱼的慌乱只有一瞬,既然暴露,就破罐子破摔,顾怀玉还能耐她何? 打她一顿吗?她的身手也不差。真打起来,还不知道谁占便宜呢。 杜青鱼皮笑肉不笑:“称呼而已,不必拘泥。” “姑娘当初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想酬谢一番。”顾怀玉往前迈进一步。 他比杜青鱼高出许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很有压迫力。 顾怀玉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似要看清那各种调戏他的登徒女看得清清楚楚。 杜青鱼纵然一身男装,五官也比一般女子凌厉一些,但是却带着一股英气的美,他不得不承认,是个很好看的姑娘。 好好个姑娘,却不知廉耻,居然将他…… 顾怀玉想到那些事,就觉得生气,咬牙切齿的。 杜青鱼看到他眼中满是怒气,顿觉不妙,想要绕过他往外走。 顾怀玉伸出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杜姑娘,还没叙旧完呢,你这是去哪里?” 杜青鱼身形迅速往左边一闪,想要躲开顾怀玉。 “我们之前没什么旧叙。” 顾怀玉的反应极快,再次拦住了她的去路。 “不叙旧,下棋如何?” “抱歉,今天不想下棋。” 两人本来是你闪我拦,逐渐演变成了打斗。 杜小白默默地后退了两步,把中央的平地,让给两人打斗。 你来我往,你出战来我接招,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两人身手相当,俱是高手,带起冷风阵阵,尘土飞杨。 你来我往几十招,都没分出胜负,杜青鱼不想再这么纠缠下去了。 在顾怀玉一掌朝着她袭来的时候,杜青鱼刻意没有躲开,而顾怀玉发现自己这一掌下去,正对的是杜青鱼心口的位置,那他将碰触到…… 顾怀玉脸色一变,顿时收住了掌风。 就因为他这么一顿,杜青鱼看准时机,找到空档,转瞬跑了,身影很快消失在院子里,顾怀玉想要追,也追不上了。 顾怀玉没有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现在已经知道杜青鱼的底细,不愁揪不到他。 杜小白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他姐身手好,能和他姐旗鼓相当的,很少很少,酷哥真是太厉害了。 杜小白朝着顾怀玉竖起大拇指。 顾怀玉朝着他温润一笑。 棠鲤自然也听说了顾怀玉和杜青鱼打起来的事,她觉得很惊讶,她二哥不是说杜青鱼救过她吗?结果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她之前就觉得她二哥瞒着她什么,这下彻底肯定了。 …… 顾怀玉回到顾府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他走着走着,就来到了章昭明所住的松涛院。 章昭明虽然沉溺在和杜颜相恋的喜悦中,但是还是很关心将军的,一眼就见到他不对劲。 “将军,您怎么了?”章昭明问道。 顾怀玉的心情很复杂。 他之前被杜青鱼气得要死,心中想着待自己好了,肯定不放过她。 后来,他好了,眼睛也能看见了,她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今,终于找到了人,两人还打了一架,顾怀玉还是觉得不得劲,心里的那口气依旧在。 要怎么发泄那口气呢? 把人打一顿? 不管怎样,杜青鱼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打一个姑娘,他做不出来。 那该怎么办? 顾怀玉满腹心事,便将这件事告诉了章昭明,只是隐掉了在北蛮时,杜青鱼是怎么待他的。 “所以,将军是想怎么才能出掉这口恶气吗?”章昭明问道。 顾怀玉点了点头。 “我觉得,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章昭明道。 顾怀玉想到杜青鱼对自己干的那些事,摸自己的腹肌、胸肌…… 如果他对着她干回去…… 顾怀玉突然觉得脸发热,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怪异。 章昭明也是一脸莫名,他教将军如何报仇呢,结果将军脸红什么?! “我再想想。”顾怀玉扔下这句话就跑了。 顾怀玉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出报复的方法,第二日便想着,先逮住杜青鱼再说,于是取了乌府。 他本来觉得杜青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肯定能逮得住她。 结果,杜青鱼就跟滑溜的泥鳅似的,他接连来了乌府几天,都没逮到人。 而棠鲤也发现她二哥天天来乌府,找的居然是杜青鱼。 晚上,卫擎回来,棠鲤便忍不住和他说了这件事。 “相公,不会被你说中了,青鱼和我二哥真有戏吧?” 卫擎听闻这件事也很高兴,他觉得他要多鼓励鼓励二舅哥,多给他支些招,让他把杜青鱼拿下来,这样那女人就不会整天缠着他媳妇儿,和他抢人了! 第七百八十三章 顾怀玉的威胁 “听说了吗?九亭先生要去国子监讲课了。” “据说是国子监祭酒请了好几次才请动的。” “只有一堂课,机会很难得。” “国子监的学子们这一下有福气了,那可是九亭先生啊,大儒啊。” “是啊,听九亭先生的一堂课,肯定受益匪浅。” 九亭先生,也就是杜青鱼,要去国子监讲课的事,很快在京城的学子圈传开。 顾怀玉一直关注着杜青鱼的动向,自然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之前一直逮不住人,现在这机会不是来了吗? 他就去这课堂上找她,必然能找到人。 转眼就到了讲课这一日,顾怀玉这一品将军的头衔和名声,很轻易就进了国子监,被国子监人员请进了讲课的地方,并给他安排了一个好位置。 顾怀玉坐下,纵然时间还早,诺大的讲堂差不多坐满了,还陆续有人来,后面的人直接站着。 里面坐满了还不算,外面还站着人,可见九亭先生在学子间的威望。 顾怀玉的心情是有些割裂的,那随意调戏他的登徒女,和这受学子们敬仰的大儒,很难联系到一块。 突然,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一个地方。 只见一身男装、卓然洒脱的女子在走了进来,站在了讲台上。 杜青鱼的脸上挂着笑,目光扫过年轻的学子们,而当看到顾怀玉的时候,目光顿了顿,又很快移开。 杜青鱼虽然年轻,但是学识渊博,而且和那些死磕书的儒士们比,杜青鱼见多识广,天下各地的习俗信手拈来,还懂很多各地的传说。 她并非刻板地讲课,而是讲了很多有趣的事,让那些生硬的知识,以更容易接受的方式,灌输给学子们。 那些学子都听得很入神,看向杜青鱼的眼神愈加敬佩。 顾怀玉目光落在杜青鱼的身上,他只觉得她格外耀眼,自在潇洒,无拘无束,就像水中的游鱼,天空中的飞鸟。 这一刻,顾怀玉明白了,放浪形骸是她,博学多才也是她,她是鲜活的,多面的…… 顾怀玉的心中腾起莫名的情绪,有一块变得无比柔软,他自己都无法分辨那是什么。 顾怀玉不由得想起在北蛮的那段时日。 这些学子们都见过她博学多才的一面,而唯有他见过她放浪形骸的一面。 他心中有股秘而不宣的快乐。 杜青鱼这堂课的时间不短,但是所有人都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有些意犹未尽。 课程结束,杜青鱼便发挥了自己泥鳅的滑溜本事,从课堂上迅速溜走。 然而,她刚溜到没人的地方,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杜青鱼看着眼前的男人,那风度翩翩维持不住,脸耷拉下来,垮着一张苦瓜小脸。 “顾公子,顾将军,顾少爷,您都追了我这么久了,您究竟要怎么样?是,我是看过你身子,摸过你,我错了,给您道歉行不行?您能别追着我了吗?”杜青鱼道。 顾怀玉看着她这做小伏低的模样,心中莫名快意。 “你看了我,摸了我,一句道歉就够了?”顾怀玉故意收敛了笑,冷冰冰地问道。 杜青鱼盯着眼前高出她许多的男人,后退了一步,收起了哀求的模样,皱了皱眉:“那你想怎样?让我负责?这不可能。” 顾怀玉嘴唇紧紧抿着,这一下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他顾怀玉,自认模样不差,这京城喜欢他的姑娘很多,多少人想要嫁给他,唯有眼前人,居然对他避如蛇蝎,生怕和他在一起。 “九亭先生想多了,我并非要让你负责。”顾怀玉冷声道。 “那你要怎样?”杜青鱼盯着他。 “我们能在北蛮相遇,本就有缘分,我想和杜姑娘做朋友,切磋切磋棋艺。”顾怀玉放柔了声音道。 眼前男子面目温和,温文尔雅,看似一点侵略性都没,但是杜青鱼的第六感却觉得,这人很危险。 “我很忙的,没空下棋。”杜青鱼拒绝道。 “杜姑娘,我妹妹问起北蛮我们相处之事,似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我是不是该告诉我妹妹,北蛮时发生了什么,为何杜姑娘一见我就跑呢?”顾怀玉眯着眼睛,慢悠悠道。 杜青鱼的眼睛一下瞪圆了,顾怀玉居然以此事威胁她?! 这件事说出来,简直是两败俱伤,她调戏顾怀玉显得自己浪荡,顾怀玉一个大男人被调戏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不过,顾怀玉确实捏到了她的软肋。 她的软肋就是棠鲤,她不想棠鲤知道她干的那些荒唐事,影响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 杜青鱼瞬间变脸,露出一个笑:“我虽然很忙,但还是能挤出时间和你下棋的。” 顾怀玉身上的压迫力瞬间消失,恢复那温和的模样:“明日,我来乌府寻杜姑娘。” 杜青鱼皮笑肉不笑:“恭候。” 顾怀玉朝着她拱手告辞,气质温润,仿佛刚刚那以旧事威胁的根本不是他一般。 顾怀玉一走,杜青鱼的脸就垮下来了。 她向来来去如风,自在随意,这被人拿捏的感觉真不好。 谁叫自己没把持住,居然调戏了个狠角色呢?还是棠鲤的哥哥…… 杜青鱼无奈地回到乌府,为了安抚自己受伤的心灵,央着棠鲤亲手给她做糕点。 棠鲤做的糕点很美味,甜而不腻,又借着糕点的事去气了一下卫擎,杜青鱼的心情好了许多。 翌日,顾怀玉一早就来了乌府,摆好棋盘,等着杜青鱼赴约。 杜青鱼没来,倒是占老先生先来了,上下打量着顾怀玉。 “怀玉,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不太一样?”占老先生很快发现出不一样在哪里。 顾怀玉衣着是新的,特意用玉冠束发,在衣服和装饰的衬托下,更加俊逸逼人。 知道的都知晓他是来下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见心上人的。 占老先生这般想着,也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结果他话音刚落,杜青鱼便来了,将他的话听了个正着。 顾怀玉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什么见心上人?! 杜青鱼这种登徒女怎么可能是他的心上人?! 他娶谁都可能,但是绝对不可能是杜青鱼! 他穿新衣,完全是想到杜青鱼那幅生怕他要她负责的害怕模样,就觉得不能让杜青鱼看扁了自己,所以才将自己打理了一番! 第七百八十四章 疑似情敌 杜青鱼走到顾怀玉的面前,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她虽没什么成亲的想法,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并非她所愿,肆意潇洒、自在人生才是她向往的。但是,不影响她欣赏美色。看到好看的男子,总忍不住上去调戏一二。 顾怀玉真是长在她的审美点上,五官生得极好,棱角分明,黑沉沉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组成一张俊美的脸,他的身材也是极好的,很修长,宽肩窄腰,白衣一穿,浑然天成的风流,白衣一脱,则是线条流畅的肌肉…… 杜青鱼想着就觉得手痒痒的。 顾怀玉心中有些不自在,脸上却冷冰冰的,维持着冷静。 “杜姑娘先落子吧。”顾怀玉道,仿佛真是为了和她切磋棋艺一般。 杜青鱼也不客气,嫩白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 顾怀玉知道对手的强大,每一子都落得很谨慎。 占老先生在一旁给两人倒着茶,是个合格的旁观者。 有时,随着棋局局势的变化,他也跟着紧张,高手过招,就是不一样。 这一局棋,从上午下到了下午,两人谁都没感受到饥饿。 临近傍晚的时候,才终于结束,以顾怀玉险胜为结局。 杜青鱼输了棋局,也没不开心,而是伸了个懒腰,准备离开。 顾怀玉看着杜青鱼毫不犹豫地离去,有些不爽。 “杜姑娘这就走了吗?不聊聊吗?”顾怀玉道。 杜青鱼的目光落在顾怀玉身上,打量了好一会儿,说出一句话:“顾怀玉,我们说好下棋,可没说要陪聊。你别太黏人。” 顾怀玉的身体顿时僵住了。 黏人?! 居然有人说他黏人! 战场上,他是冷酷的将军,长剑出,必沾血。在京城,他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别人眼中的高岭之花。第一次有人说他黏人。 顾怀玉面无表情,耳朵却悄悄地红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杜青鱼离去后,顾怀玉依旧维持着坐姿,身体笔直,一动不动。 占老先生拍着顾怀玉的肩膀:“怀玉啊,青鱼说的对,别太黏人,追女孩子要张弛有度,否则人家姑娘会烦的。” “您很有经验?”顾怀玉看着占老先生道。 “那当然,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好多。”占老先生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那您为何没有娶妻?这都是错误的经验吧?” 顾怀玉笑得温文尔雅,却给了占老先生会心一击。 占老先生捂着心口跑了。 顾怀玉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对,他才没追杜青鱼,他只是想气气她! 接下来的几日,顾怀玉几乎日日来乌府,和杜青鱼下棋。 棠鲤看到杜青鱼的时间都变少了,要知道在这之前,杜青鱼几乎天天黏着她。 卫擎对此却很满意,他本来想传授几招追姑娘的秘诀给二舅哥呢。没想到二舅哥这般厉害,无师自通了。 他在心中暗自祈祷二舅哥早日将杜青鱼追到,最好天天黏在一起,白头偕老! 棠鲤回顾家的时候,顾夫人就问起这件事。 “怀玉天天往乌府跑,所谓何事?”顾夫人问道,语气中满是好奇。 “和人下棋。”棠鲤道。 “占老先生?之前不是老先生来顾府的吗?”顾夫人觉得不对劲。 “是和青鱼下棋。”棠鲤道。 “青鱼姑娘?!”顾夫人惊了。 她对杜青鱼有印象,大名鼎鼎的九亭先生,更是女儿的好友,那怀玉天天去乌府,是为了见一姑娘?她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 “小鲤,你二哥和这青鱼姑娘……”顾夫人拉长了语调道。 “我觉得二哥动心了。”棠鲤道。 顾夫人惊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真是铁树开花,母猪上树,你二哥居然动心了。”顾夫人甚是惊喜。 棠鲤深以为然。 她哥这人看着温和,实则冷情冷心,她本来觉得他很难对人对心,实际证明,只是未遇到对的人。 只是青鱼似乎无意,所以这件事还有的磨。 …… 顾怀玉和杜青鱼的下棋地点从乌府搬到了望江楼。 望江楼临江而建,能看到广袤的江流,再远处便是鳞次栉比的京城楼阁,风景甚好。 添上一杯茶,再下棋,格外惬意。 这地点是顾怀玉提议换的,杜青鱼本来觉得麻烦,有些不情愿。 真来了,被美景吸引,吹着江风,便觉得挺好的。 杜青鱼心情一好,便和顾怀玉聊了几句。 “你在北蛮待了多久?”顾怀玉问道。 “一年左右吧。”杜青鱼道。 “北蛮的人凶悍,排斥周人,这般凶险,你们为何入北蛮?”顾怀玉好奇道。 更何况那时候正在交战,北蛮人对周人恨之入骨,到了可用周人脑袋换牛羊的地步,杜青鱼姐弟敢在这种情况下入北蛮,很是不可思议。 那时候,若非被杜青鱼姐弟所救,顾怀玉落在北蛮人手中,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才刺激嘛。”杜青鱼散漫道,似乎对危险很不在意。 顾怀玉的眉头皱着,心中有些难受,眼前的杜青鱼给他的感觉就像一阵风,抓不住。 “当然,我对找死不感兴趣,”杜青鱼眨巴着眼睛,眼神透出几分狡猾,“我进北蛮前,就知道一件事,北蛮人杀周人,但是不杀大夫。大夫在北蛮的地位很神圣的。” 顾怀玉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她做的都是有把握的事,并非把自己的命看得那般轻。 “怀玉。”杜青鱼突然叫道。 顾怀玉被这么叫,耳朵不禁红了。 “你看我和小白救了你,我和小鲤儿又是好姐妹,不如北蛮我做的那些浑事就当没发生过吧?”杜青鱼说着,眼巴巴地看着他。 顾怀玉的嘴唇紧紧抿着。 她做的那些非礼他的事就算了吗? 他总觉得心里不得劲。 但是,他究竟要怎样呢?他也想不出来。 杜青鱼突然凑近,那张英气又好看的脸靠得很近,他甚至能看清她那嫩白的肌肤和细小的茸毛…… 顾怀玉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心脏砰砰乱跳,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就在这时,一阵巨响,让顾怀玉猛地回神。 顾怀玉转头,就看见包厢门推开,一年岁二十左右的年轻人站在门口。 顾怀玉看着年轻人陌生的脸,有些疑惑这人是何人,为何回出现在此处,并未发现杜青鱼的有异。 杜青鱼先是惊讶,再是心虚,悄悄起身,想从窗户溜走…… 那年轻人却突然朝着杜青鱼扑来,本来想抱住她的腰,奈何杜青鱼闪得快,只抱住她的手臂:“鱼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想死我了。” 第七百八十五章 追来的小奶狗 年轻人抱着杜青鱼的手臂,便是一顿控诉。 顾怀玉从控诉中知道了这年轻人的身份,这年轻人姓曹,从千里之外的凉州而来,追着杜青鱼到了京城。 原来杜青鱼离开北蛮后,就去了凉州,她在凉州住了一段时间,便与这年轻人纠缠在一起。 这年轻人紧紧地抓着杜青鱼的手,眼中满是欣喜和爱慕,控诉着杜青鱼的不辞而别,自己的思念,以及好不容易找到她的辛劳。 “鱼姑娘,再多的辛苦,只要找到你都值得。”年轻人眨着大大的狗狗眼,看着杜青鱼撒娇道,“你这次可不能抛下我了。” 顾怀玉看得青筋暴起,若是此时有人看他,定能看到他往日的温润荡然无存,眼中积攒着戾气。 顾怀玉猛地站起身,走到那年轻人面前。 那年轻人看向顾怀玉,被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吓了一跳,下一瞬,就发现自己身被揪了起来。 “你谁啊?揪小爷作甚?快放开我!”那年轻人开始挣扎。 奈何顾怀玉看着斯斯文文,实际上力气很大,竟是将他硬生生半提着扔出了包厢的门,然后将门关上。 那年轻人被丢出去,杜青鱼松了一口气,看向顾怀玉,刚想道谢,就发现他的脸漆黑如锅底,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杜青鱼莫名有些心虚。 “怎么回事?”顾怀玉问道。 “就我在凉州兰溪的时候,去酒楼喝了几次酒,就认识曹景愿了。”杜青鱼道。 她有些话没细说,比如她看到这年轻人好看,就言语上调戏了几句。 曹景愿本就是兰溪城有名的花花公子,第一次被人调戏,或许是觉得新奇,就注意到她了。 两人都喜欢喝酒,成了酒友,谁知这兰溪城有名的花花公子曹景愿突然要来向她提亲,杜青鱼吓死了,就带着杜小白跑了。 那一日,她坐在屋顶上,看着月亮,突然想到棠鲤,便决定往京城走。 怎么也没想到这曹景愿属兔子的,这么能跑,居然追到京城来了! 顾怀玉的脸冷到了极致。 想到杜青鱼也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那年轻人,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他心中就怒意和酸意翻滚着,发泄不出来,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杜姑娘,还请自重。”顾怀玉几乎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 “自重?你们男人都可以逛花楼,我就不能欣赏美色了?”杜青鱼很不服道,“食色性也。” “我不逛花楼。”顾怀玉冷冰冰道。 “对,你不逛花楼,你是男人中的异类。”杜青鱼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你不会不行吧?” 顾怀玉的脸色更黑了,怎么转头变成讨论他行不行了?! “杜姑娘,若是无心,还是莫要招惹其他人了,别人会当真的。”顾怀玉面无表情道。 “当真?你当真了?顾怀玉,你莫不是暗恋我吧?”杜青鱼像是发生了什么震惊的事,她秀气的眉头蹙着,很是烦恼,“那你还是早点放弃暗恋吧,我不会喜欢上谁的,我没成亲的打算。” 顾怀玉浑身都烧起来,脑袋乱糟糟的。 “什么暗恋!杜青鱼,你别自作多情!” 杜青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门被‘啪啪’地拍着,曹愿景在外面猛拍门,都快把门拍烂了。 杜青鱼露出头痛的表情,直接从窗户上一跃而落,跳了下去。 顾怀玉走到窗边,往下看去,就看到杜青鱼已经落在地上,风姿翩翩,还引来洗衣女惊艳的目光。杜青鱼不知道说了什么,惹来了那些女子的一阵娇笑声。 她虽是女子,却比男子还潇洒。 不仅招惹男人,还招惹女人!真是招蜂引蝶,浪荡子! 顾怀玉气得牙都快咬碎了,目光却忍不住从她身上移开。 这时,门也被推开,曹愿景从门外冲进来。 “鱼姑娘……” 却并未见杜青鱼,只有顾怀玉冷冰冰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鱼姑娘呢?”曹景愿四处找着杜青鱼的身影。 “她走了,坐下吧。”顾怀玉道。 听闻杜青鱼不在,曹景愿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丧丧的,要出去。 门突然被关上,一只有力的手按在门上。 曹景愿抬头,看着那只手的主人,也就是顾怀玉,没什么好脸色。 “长得不错,你是鱼姑娘的新欢?”曹景愿酸溜溜道。 顾怀玉的脸色一僵:“不是。” 曹景愿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对顾怀玉敌意没那么大了。 “坐下,我们聊聊。”顾怀玉道。 曹景愿想了想,在他对面坐下:“那你到底是谁啊?怎么认识鱼姑娘的?” “顾怀玉,她救过我。” 曹景愿有些惊讶:“你就是顾怀玉啊,大周战神!鱼姑娘救过你?是啊,她又厉害又善良。” 曹景愿夸杜青鱼的时候,与有荣焉,仿佛是他的人一般。 让顾怀玉很不舒服。 但是顾怀玉有话要问他,只能忍下那种感觉。 “她有对你做什么吗?”顾怀玉问道。 “对我做什么?”曹景愿一脸迷糊,摸不着头绪,不知道他说什么方面。 “就是……”顾怀玉难以启齿,深吸一口气道,“脱你衣服,摸你……” 曹景愿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并非,我倒是想鱼姑娘脱我衣服啊。鱼姑娘不会干这样的事吧……” 她就对我干过啊。 顾怀玉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诡异的优越感,脸色也稍微好看一些。 待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他的脸色顿时一僵。 “就是像你这样的,杜青鱼招惹的,多吗?”顾怀玉问道。 “什么叫我这样的?”曹景愿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鱼姑娘只对我一个人如此啊,也只有我一心爱慕鱼姑娘。” 听闻这句话,顾怀玉的脸色稍微少看一些。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问我这些做什么?你不会也暗恋鱼姑娘吧?”曹景愿盯着顾怀玉,若这位顾将军真有意,那将会是一强劲的对手。 顾怀玉下意识道:“绝无可能。” “那就好。不和你聊了,我去找鱼姑娘了。”曹景愿说完,就起身走了。 顾怀玉抿着唇,在那里坐了一会儿,看着不知何时乱了的棋盘,心也乱了。 顾怀玉回了家,丫鬟们纷纷向他行礼。 往日里,顾怀玉都会温和点头,搅得那些年轻的姑娘们春心荡漾。 但是今日,却冷着一张脸,身上蔓延着冷气,吓得人不敢靠近。这模样,倒是像极了大公子。 府中人都十分诧异,二公子究竟怎么了?! 第七百八十六章 顾怀玉吃醋 章昭明听说将军性情大变后,便连忙来找顾怀玉了。 这一看,果然是乌云压顶,脸色很是难看。 往日里喜欢往将军面前凑的丫鬟,都躲得远远的。 那送饭的丫鬟站在门口,踟蹰不敢近。还是章昭明接过了饭菜,那丫鬟连连道谢,然后一溜烟跑了。 章昭明端着饭菜走了进去:“将军,吃点饭吧。” 顾怀玉闭着眼睛:“没胃口。” 章昭明是顾怀玉的亲卫,朝夕相处,甚至比他的亲人都更了解他。他家将军那温柔仿佛是骨子里带来的,连他也甚少看到将军冷脸的样子。 章昭明想了想,便有了猜测:“将军没胃口,莫不是因为杜姑娘?” 顾怀玉突然睁开眼睛,凉凉地看了章昭明一眼。 确实是因为杜青鱼。 一想到今日发生的事,他就觉得气闷,这女人处处留情,还真是…… 唯一好点的,就是她没像对自己一样,去扒别人的衣服,否则他真要气炸! 但是仔细想想,这又与他何干?他本来想好与杜青鱼做朋友的,朋友的感情不必太过关注。 然而,他就是忍不住,心里一团乱麻,很生气,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 “将军,您跟我说说?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包括颜颜!”章昭明道。 顾怀玉有些迟疑,觉得说不出口,但是又太难受,片刻后,还是决定将这件事说出口。 顾怀玉说自己把杜青鱼当朋友,但是看到曹愿景出现,他心里很难受…… “将军,您是不是想将杜姑娘关起来,让她没办法再……拈花惹草?”章昭明道。 自从和杜颜心意互通后,章昭明在感情这方面突然开窍了,他很快就从将军那复杂感情里揪出线头。 顾怀玉想了想,他确实有这种想法,于是点了点头。 “您是不是时常会想到杜姑娘,甚至梦到她?”章昭明继续问道。 顾怀玉时常想到北蛮发生的事,想到杜青鱼,晚上还会梦到…… 顾怀玉老实点头。 “将军,您这是喜欢上杜姑娘了。”章昭明道。 顾怀玉瞪大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喜欢杜青鱼? “将军,您别急着否认,您心里的不舒服,其实是吃醋。”章昭明道,“您想独占杜姑娘,想杜姑娘对您一个人好,她对其他人好,您就会吃醋。” 顾怀玉很想否认,但是一直找不到否认的词。 难道……他真的喜欢杜青鱼?! 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将军,那追着杜姑娘的年轻人叫什么?我去查查。”章昭明道。 他家将军难得动心,可不能让人跑了,否则他家将军真可能孤独一生。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得先查清这情敌的身份,才能有更大胜算。 “曹景愿,凉州兰溪人。”顾怀玉道。 “我这就去查。”章昭明道。 顾怀玉喜欢上一姑娘的事,杜颜也知道了。 章昭明想到自己答应将军的事,在心上人面前也紧紧闭着嘴。 “我可没说。” “你没说我都猜出来了。”杜颜道,看了章昭明一眼,不知怎么的,以前她见着章昭明都大大咧咧的,这越熟,她越容易害羞,“你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章昭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军对不住了,不过将军说的那些话,他绝不透露。 “你家将军居然会喜欢人,真是太神奇了。”杜颜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之前一直觉得他出家的可能性比喜欢上一个姑娘的可能性大。” 在她看来,顾怀玉油盐不进,冷情冷心,就跟无情无欲的高僧似的。 这高僧动凡心,太稀奇了。 “要是你家将军动凡心,那姑娘还未动心就更有趣了。”她好坏啊,好想看顾怀玉追着人家姑娘跑啊,也体会一下她当初的心酸。 杜颜说完,就见章昭明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嘴巴闭着,什么话都写在脸上。 杜颜的眼睛不由得瞪大:“难道被我说对了?难怪我听翠儿说你家将军心情不好,原来是为情所困啊。” 翠儿是顾府的丫头,和杜颜的关系很好。 杜颜真恨不得大笑三声,真没想到,顾怀玉还有这一天。 …… 曹景愿租下一间靠近乌府的房子,除了睡觉外,就每天在乌府外守着。 杜青鱼知道曹景愿守着后,自然不可能任由他抓,便和他玩起躲猫猫,有时从后门走,有时从围墙跳出去。 但是,难免,偶尔会被他抓住一次。 比如这一天,杜青鱼刚推开后门走出去,就从草丛里窜出一个人影,紧紧地抱住了她。 年轻人仰着头,一双狗狗眼湿漉漉的:“鱼姑娘,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为何躲着我?” 杜青鱼被他缠怕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当初绝对不会看他好看,就言语调戏,肯定躲得远远的! 杜青鱼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没有躲着你,我就是太忙了。景愿啊,你出门这么远,你爹娘肯定很担心你,你还是早点回家去吧。” “我当初出门的时候,可是夸下海口,给他们带个儿媳妇回去。”曹景愿道,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杜青鱼继续装傻:“这京城距离凉州太远了,恐怕没姑娘愿意跟你回凉州,你还是回凉州找吧。” “鱼姑娘,我就喜欢你,长夜漫漫,需不需要个暖床的?”曹景愿很直白道。 “这六月天的,不需要。”杜青鱼道。 杜青鱼被他缠的烦,逃不掉,只能向跟在身后的杜小白求救。 杜小白那带着稚气的清俊脸上满是无奈,他姐真是的,到处沾花惹草,这下招报应了吧?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是他姐,该救还是得救。 杜小白道:“曹公子,你最近是不是觉得夜里盗汗,尿比较多?” 曹景愿不想在心上人面前被这么说,跌面子,奈何是小舅子,不能打,所以只当没听到。 “曹公子,你若真有这症状,不可忽视。长此以往,会导致肾虚,不……”杜小白的声音拉长道。 曹景愿连忙放开了杜青鱼,捂住了杜小白的嘴:“小白大夫,我们好好说。” 趁着这机会,杜青鱼一下溜走了。 曹景愿想着杜小白说的‘肾虚、不举’,很明显,这件事更重要。 “小白大夫,你刚说的肾虚……” “你现在不严重,开点药吃着就行了。”杜小白道。 曹景愿明显是热的,他开也是一些降火类型的,但是为了他姐,他都胡说八道了。医祖在上,千万别怪他。 杜小白在心中认错,带着曹景愿开药去了。 卫擎看着有个小年轻天天往杜青鱼面前凑,却不见顾怀玉,心想,他这二舅子不行啊,怎么还没行动呢? 第七百八十七章 顾怀玉动心了 棠鲤正陪着两个宝宝玩呢,卫擎快步朝着她走来,满脸笑容,像是有什么事急于和棠鲤分享。 他给了两个小家伙两串糖葫芦,把小宝宝们哄走了,就搂着棠鲤八卦了起来。 “媳妇儿,最近有个年轻人追着青鱼,据说是青鱼的爱慕者,你知道吗?”卫擎道。 乌府发生的事,棠鲤自然知晓。 “那年轻人还追着青鱼要负责呢,不知道青鱼对人做了什么……”卫擎拉长声音,很乐意看这八卦。 在这个朝代,男人三妻四妾逛青楼都很正常,女子调戏男子,虽然不至于问罪浸猪笼什么的,但是也够惊世骇俗的了。所以在很多人眼里,杜青鱼属于出格的那种。 但是,棠鲤并不这么认为。 她在现代生活过,早就是现代人的思想,觉得男子能做,女子为何不能做? 而且,她护短,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青鱼做什么,她都支持。 棠鲤眯着眼睛,用危险的目光看着他:“相公,你看不惯?” 卫擎连忙摇头,他怎么会看不惯?他恨不得多几个人来缠着杜青鱼,分散她的注意力,她就不会想方设法从自己媳妇儿这里抢关注和时间了。 卫擎抱住棠鲤,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像一只大狗一样。 “媳妇儿,我怎么会看不惯青鱼呢?这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只要不伤害其他人就行了。青鱼自在潇洒,肆意妄为,比规规矩矩的人多了几分乐趣。”卫擎道。 他虽然生在这个朝代,但是跟着棠鲤相处的时间长了,许多思想也向她靠拢。 棠鲤听闻他的话,顿时露出一个笑:“相公,你真好。” 理解她,认同她。 “那亲一个?”卫擎低声在她耳边道。 不等她回应,就在她绵软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两人亲了一下,就分开了,一转头,就看到两个小家伙仰着头,两双纯洁无暇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棠鲤的脸一红,老夫老妻了,被孩子们看着,还是觉得莫名羞耻。 卫擎倒是脸皮厚,没觉得什么,而是凑到沐宝耳边说了什么。 沐宝的眼睛一亮,拉着糖宝的手走开了。 卫擎继续搂着棠鲤:“媳妇儿,你说你二哥怎么还没动静?” 棠鲤也好奇这个问题,这小奶狗都追上门了,她哥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都两天了,居然没什么动静。 “二舅哥没追过女孩子,我得空给他传授一点经验。”卫擎道。 棠鲤瞥他:“你有什么经验?” “我媳妇儿不是我追到的吗?”卫擎道。 他可是过来人! 这倒是勾起了棠鲤的记忆。 转眼,她和卫擎认识都十一年了。 十一年,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是发生在昨天。 她对他的第一印象是野蛮不要脸,后来两人在一起后,就觉得特别憨。 至于所谓追她的方式,其实就是仗着棠鲤对他有好感,喜欢他,实在没有借鉴意义…… “相公,你还是别说出去丢人了。”棠鲤真诚建议道。 棠鲤这一提醒,卫擎想起自己干的那些蠢事,脸埋在她脖颈间,撒娇般地蹭了蹭。 “传授经验就算了,那我推他一把。”卫擎退而求其次道。 …… 再说顾怀玉。 顾怀玉这两日一直沉浸在复杂的思绪中。 真的如章昭明说的,他动心了,喜欢上杜青鱼了吗? 他怎么会喜欢她? 这也太离谱了吧? 顾怀玉之前就觉得,他对谁动心,那人都不可能是杜青鱼。 他娶谁,那人不可能是杜青鱼。 顾怀玉想了两日,都没理清头绪。 章昭明也调查了一下曹景愿,将调查到的整理成册,交给顾怀玉。 顾怀玉随意地扔到桌子上,过了片刻,又将那册子拿起来看。 这曹景愿出自兰溪一书香门第,他爹在兰溪很有威望,可惜生得儿子有些不学无术。 他是兰溪城有名的花花公子,有许多香艳的传闻,不知怎么的,居然倾心于杜青鱼。 他提出要提亲后,他爹娘本来很乐意,希望他成亲后收心,却不想被提亲的姑娘跑了…… 他爹娘很疼他,他以绝食威胁,他爹娘不得不全力帮他找杜青鱼的下落。 也因为家中的关系,曹景愿才查到杜青鱼的真实身份和去向。 “二世祖,不学无术。”顾怀玉嗤之以鼻。 他觉得杜青鱼是绝对不可能看上曹景愿这种空屋皮囊的草包的。 翌日,一封书信送到顾怀玉的手里。 那封信是他妹夫送来的,很简短,只说杜青鱼和曹景愿约了赏月,地点在何处。还附加一句,曹景愿死缠烂打,这样下去恐怕要抱得美人归了。 他本来觉得杜青鱼不可能喜欢曹景愿,但是这答应赏月,就关系不一般了。 莫不是,一个登徒女,一个浪荡子,趣味相投,看对眼了? 顾怀玉顿时坐不住了。 一想到杜青鱼可能会与曹景愿在一起,顾怀玉心情就很微妙,几分酸,几分涩,还有几分怕,闷闷的,很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手轻抚着胸口,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动心了。 …… 杜青鱼答应曹景愿赏月,实则无奈之举。 她被曹景愿缠得没办法,说她若是不答应他赏月,他就要告诉全京城的人,她是个负心女。 到时候,九亭先生玩弄人家感情的事在京城传开,她师父估计得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杜青鱼怕她师父入梦戳着她脑袋说她有辱师门,只得答应。 经历顾怀玉和曹景愿的事后,杜青鱼是吃到教训了。她以后再也不贪图人美色了,不随便招惹人了……最多就多看两眼,否则真后患无穷。 到了傍晚,杜青鱼才慢慢吞吞地出门。 她依旧是一身男装,束着发,不施粉黛。 她一出门,曹景愿就等在那里了,年轻的脸上露出一个笑,眼巴巴地看着她。 杜青鱼被他炙热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轻声咳了咳:“走吧。” 两人朝着赏月的地点走去,曹景愿紧紧地跟在杜青鱼的身后,跟一只小狗似的。 赏月的地点在京城南市,那里有一长桥,时常有有情人结伴而去,是男女密会之地。 两人朝着南市走去,越靠近赏月地点,那男女结伴而行的越多。 那些人的目光都落在杜青鱼和曹景愿的身上。 因为杜青鱼穿的是男装,别人眼里便是两男子结伴同行…… 走着走着,杜青鱼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桥头,正负手而立,看着月亮。 听到脚步声,才转过头来看他们。 顾怀玉的脸上挂着一贯温和的笑:“好巧,你们也来赏月?” 杜青鱼被曹景愿缠怕了,看着顾怀玉都觉得亲切几分,回以一笑:“好巧。” 曹景愿的眼睛瞪圆了,他怎么觉得不是很巧,而是顾怀玉故意的啊?! 第七百八十八章 三个人的约会 杜青鱼看着顾怀玉:“与人相约赏月?” 顾怀玉道:“独自一人。今晚的月亮正圆,便想来看看。” 曹景愿看着两人说话,忍不住插入其中,扯了扯杜青鱼的衣袖。 “鱼姑娘,那绝佳赏月的位置很抢手的,我们快去吧,免得没位置。”曹景愿道。 杜青鱼点头,两人上了桥,并肩而行。 曹景愿觉得不对劲,一转头,果然看到顾怀玉在他们身后。 “顾将军,你跟着我们作甚?”曹景愿没好气道。 杜青鱼也看向顾怀玉,脸上带着疑惑。 顾怀玉神色温和,神色如常道:“并非跟着,不过同路罢了。” 杜青鱼觉得很正常,都是赏月嘛,同路正常。 曹景愿却敏锐地觉得,并非如此。 待曹景愿和杜青鱼穿过花廊,来到一处河边高地,这里便是绝佳赏月地。 四周也有不少结伴而行的男女,凑在一块窃窃私语,弥漫着暧昧的气氛。 曹景愿殷勤地将一石座擦干净,刚想让杜青鱼坐下,一人就率先坐了下去。 曹景愿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顾怀玉,眼睛顿时瞪大了。 曹景愿:“你……”识相点赶紧站起来,这是他给鱼姑娘擦干净的位置! 顾怀玉看向他:“谢谢。” 曹景愿:“……”面对脸皮厚的顾怀玉,他一时无言以对。 曹景愿只能认命地擦干净另外一个位置,殷勤道:“鱼姑娘,快坐。” 杜青鱼在那石座上坐下,这里的石座都是一个一个座位的,曹景愿刚想坐紧挨着杜青鱼的位置,但是却已经被陌生人占住了。 曹景愿看着坐着的顾怀玉,再看着坐着的杜青鱼,只能气鼓鼓地站在杜青鱼的身边。 为什么觉得这坐着的两人才是主人公,他像个小厮啊?! 曹景愿看顾怀玉各种不顺眼,待赏够了月,他便凑到杜青鱼面前,低声道:“鱼姑娘,我带你去一个更美的地方。” 两人起身离去。 曹景愿频频往后看,顾怀玉没跟上来,松了一口气。 曹景愿带着杜青鱼来到花廊的拐角处,这里很清静,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杜青鱼:“鱼姑娘,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杜青鱼靠着柱子站着,双手抱臂,懒洋洋的,看曹景愿要玩什么花样。 曹景愿伸出两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证明自己手里没拿东西,然后伸到自己的身后,再伸出的时候,手里便拿着一朵红艳艳的花。 这是他学来哄姑娘的招术,他都想好了,鱼姑娘肯定会很惊喜,花前月下,气氛正浓,说不定能一亲芳泽…… “你这花是藏在你袖子里的吧?这花瓣都压蔫了。”这时,一个声音无情地拆穿了他的小把戏。 刚刚酝酿的气氛,自然也消失殆尽。 曹景愿:“……” 他瞪着出现在两人身边的顾怀玉,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 “雕虫小技。”杜青鱼直接无情嘲笑他,“看我的。” 她伸出两只手,空荡荡的,在空中比划了两下,甚至没有伸到身后,手里就凭空出现了两朵花。 曹景愿看得都惊呆了。 和鱼姑娘的比,他确实是雕虫小技! 经过顾怀玉和鱼姑娘的连番打击,他都快蔫了。 曹景愿被杜青鱼唬住,顾怀玉并没有被唬住。杜青鱼的手很快,他却看得很清楚,就是从花廊上摘的,但他还是很捧场道:“很厉害。” 杜青鱼心情不错,将花递到他的面前:“送给你。” 顾怀玉接过那两朵花,越看越觉得这两朵花很特别,香味都十分好闻。 “孤影难行,一起赏月?”顾怀玉道。 比起曹景愿的聒噪,杜青鱼更喜欢顾怀玉的冷,于是点了点头。 二人赏月,变成三人赏月。 之前看到杜青鱼和曹景愿赏月的人,此时见他们一行变成了三人,更加震惊了。 断袖如此张扬也就罢了,如今还变成了三个人?! 真会玩! 顾怀玉和杜青鱼聊诗书,聊风土人情,曹景愿在一旁,什么话都插不上,都快郁闷死了。 他耍赖得来的约会,怎么变成了这样的走向? 等到杜青鱼提出要回家的时候,曹景愿也没丝毫可惜,只殷勤地要送她回家。 “不必。”杜青鱼潇洒地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去了。 曹景愿看着她的背影,呆呆的,很痴迷,鱼姑娘真是一位与众不同的姑娘。 待曹景愿看向顾怀玉的时候,痴迷变成不满:“顾将军吃饱了撑着吗?为何要破坏我和鱼姑娘约会?还是说你之前死鸭子嘴硬,你其实也喜欢鱼姑娘?!” “是。”顾怀玉道。 曹景愿愣了一下。 “我确实喜欢杜青鱼。”顾怀玉道。 承认喜欢杜青鱼这件事,似乎也没那么难。 顾怀玉也从中咂摸出喜欢一个人的乐趣。 喜欢一个人,因她而喜,因她而怒,自此喜怒哀乐,变得分明。 曹景愿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顾怀玉,他感觉到巨大的危机感。 眼前人乃是大周的战神,战功显赫,家世比自己好,还比自己高,比自己壮,比自己长得稍微好看一点,无疑是巨大的竞争对手。 但是,曹景愿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 他腰身笔直,盯着顾怀玉:“那我们就公平竞争!” 说是公平竞争,曹景愿已经透支了一次耍赖的机会,再之后再也约不出杜青鱼了。 倒是顾怀玉得了一围棋残局,邀请杜青鱼一起破解。 杜青鱼对围棋很感兴趣,看着那图上画出的残局,顿感兴趣,便答应了邀约。 他们约定的地点在望江楼,依旧是上一次一起下棋的包厢,窗户正对着江,江风拂面,风景甚好。 顾怀玉的目光从杜青鱼洁白如玉的脸上扫过,嘴角噙着一抹笑,邀她入座。 “残局已摆好,我们一起看看如何破局吧。”顾怀玉道。 杜青鱼兴致勃勃地盯着那残局,思考起来。 两人都看得入了神,甚至并未发现进来斟茶的人,变成了曹景愿。 顾怀玉的茶杯空了,才看向斟茶的人,便看到曹景愿殷勤地围着杜青鱼转,她茶杯里的水少一点,立即续上。 而自己的茶杯,完全空了。 顾怀玉拿着空杯,看向曹景愿。 曹景愿把茶壶推到顾怀玉的面前,意图很明显,要加水,自己来。 顾怀玉自己倒着茶。 “鱼姑娘,热吗?我给你打扇。” “鱼姑娘,这座位是不是太硬了,我给你拿来了一个软垫。” 曹景愿总是时不时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让顾怀玉不厌其烦,恨不得把人扔出去。 接下来的几日,亦是如此,曹景愿阴魂不散,总会突然冒出来。 顾怀玉因此苦恼的时候,他妹夫注意到他的困境。 卫擎觉得曹景愿实在碍眼,他得想个办法,帮帮他二舅哥。 第七百八十九章 卫擎帮顾怀玉追妻 这一日,曹景愿特意着装了一番,打扮得花孔雀似的,出门。 面对顾怀玉这么个强大的情敌,他愈加有斗志,想着打扮一番,充分发挥长相上的优势,力图把顾怀玉比下去。 只是,刚出门,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那拦住他的人,身形笔直,带着压迫力,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 “曹公子,摄政王想见你。”那人开口道。 摄政王?! 这人果然不是寻常人,是摄政王身边人! 曹景愿在兰溪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摄政王的传奇故事。 本是皇长子,自幼流落乡野,以贵族公子的身份入朝,深得皇帝信任,位高权重,坐上摄政王的位置,帮萧家洗刷冤屈。 每一件事单拎出来,都够说书人说上一场。 大周的人,对于摄政王,都是又敬又畏。曹景愿自然是如此。 在那人报出摄政王的名号后,他就下意识地跟了上去,坐上马车…… 待马车走出一段时间后,曹景愿才稍微能思考。 摄政王为何要找他? 他爹在兰溪是有一点名望,但是这可是在京城!摄政王那等人物,在他看来就是遥不可及。 曹景煊怀着好奇和忐忑不安的心情见到了摄政王。 眼前的男人高大俊美,面部的棱角分明,五官很立体,不怒自威。 曹景煊在乌府门口的时候,曾远远地看过摄政王一眼,未曾这般近地看过他。 “你是曹望的儿子?”卫擎看着他道。 “是。”曹景煊有些受宠若惊,“王爷,您认识我父亲?” “裴宴曾是我的亲卫,他提过你父亲和你。”卫擎道。 卫擎和棠鲤就是在凉州兰溪遇到的裴宴。裴宴有两重身份,一重是地下赌场的掌权人,一重则是兰溪的望族子弟,和曹望有来往,两人还有些交情。 “裴宴?!”曹景煊更震惊了。 裴宴比他年岁大一些,年轻有为,他爹时常夸赞裴宴,让他向裴宴多学习。 所以,曹景煊对裴宴的感情很复杂,表面上很不屑,实际上很敬佩和向往。 “裴宴,他说我什么了?”曹景煊似不经意道,实则竖起耳朵认真听。 “裴宴道你很机敏,是可塑之才。”卫擎道。 裴宴居然这么夸他吗? 曹景煊喜滋滋的。 “裴宴向本王举荐了你。”卫擎继续道。 裴宴居然向摄政王举荐了他?! 曹景煊受宠若惊极了,有些不好意思道:“裴兄谬赞了。”又好奇,“他举荐我做什么呀?” “翰林院在编书,刚好缺人,你去刚好。”卫擎道。 “翰林院?”曹景煊再次惊了,那可是翰林院啊,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进去,他残存着的些许理智告诉他很不对劲,“可是,我并无功名在身。” “不为官,无品级,跟着翰林院编修做事。”实际上就是个编外人员。 但是这对曹景煊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当即忍不住答应了。 无论如何,这够他吹牛吹一辈子了! “那多谢王爷,我定当肝脑涂地。”曹景煊朝着卫擎跪下,很是感激道。 “你入翰林院,是本王的命令,你要努力,好好做事,莫给本王丢脸。”卫擎的语气转冷,“否则,本王定不轻饶。” 那最后一句话带着威胁,曹景煊觉得脖子凉飕飕的,连忙保证自己肯定会好好干活。 曹景煊得了这活计后,离开的时候,开心地快跳起来了。 若是他爹知道,肯定要感慨祖宗保佑,他出息了! 想想就觉得爽,真恨不得马上写信告诉他爹。 于那极度兴奋中,他隐约想起他忘记一件事,他去翰林院了,那追鱼姑娘的事怎么办? 曹景煊很快就想通了,他只是个编外人员,想来没那么忙碌。 而且,有事业的男人才更有魅力嘛,他跟着翰林院编修,学到知识,就能和鱼姑娘聊天了,也不至于顾怀玉和鱼姑娘聊天的时候,他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曹景煊此时还是很乐观的,但是过了几天,他就乐观不起来了。 因为他跟着的那位翰林院编修十分忙碌,而且十分严厉,对他的要求十分高! 他稍微偷点懒,就会被训一顿。他说不干了,就要押着他去见摄政王。 曹景煊每天很早要出门,很晚才回来,根本没精力去找杜青鱼。 他也想偷偷溜走,但是想到摄政王那威胁的语气和翰林院编修那严厉的眼神,他顿时怂了,只能乖乖干活。 一段时间过去,曹景煊有了正经事做,突然发现自己没那么想杜青鱼了。 卫擎就这么兵不血刃帮他二舅哥解决了一个情敌。 卫擎并非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自然将这件事告诉他媳妇。 在曹景煊面前时,他是不怒自威、高高在上的摄政王,而在棠鲤面前,他就是眨着大眼求夸赞的大狗狗。 棠鲤不由得好笑,那曹景煊还是太年轻了,居然被她相公忽悠的团团转。 看着她相公求夸赞的表情,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男人一副还不够的样子,棠鲤便凑了过去,落下一个吻。 男人宽大的手掌搂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 顾怀玉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时常约杜青鱼出来。 只是,他没曹景煊的手段那么蠢,只会耍赖和死缠烂打。 他会找一些难度高的围棋残局,以及一些好的文章和画作,邀请杜青鱼来鉴赏。 他投其所好,杜青鱼每次都会答应。 两人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倒成了朋友。 这一日,顾怀玉找到一画的残卷,邀请杜青鱼上门品鉴真假。 杜青鱼对这幅画很感兴趣,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听闻后便欣然前往。 杜青鱼并非第一次来到顾家,对顾家挺熟悉的,只是以往都是和棠鲤一块儿来,或者来找棠鲤,唯有这一次是来找顾怀玉的。 杜青鱼由下人引着,来到顾怀玉的书房。 远远的,就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进了便见他风度翩翩,公子如玉。 顾怀玉的脸上挂着笑容,领着她进了书房。 书房宽大的桌子上,摆着一幅画的残卷,大概是整幅画的四分之一。 杜青鱼凑近看着那幅画,看了好一会儿,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这画极有可能是真的。”杜青鱼道。 杜青鱼惊喜地转过身,就发现顾怀玉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这一转身,几乎被他拢在怀里。 第七百九十章 藏着秘密 杜青鱼的身形修长,在女子里算高的,但是和顾怀玉比,还是矮了些许,也显得娇小了许多。 外人看,就像顾怀玉抱着杜青鱼,实际上,杜青鱼的后背也贴着顾怀玉的胸膛。因为是夏日,两人的衣着都很轻薄,这般接触,杜青鱼都能感受到顾怀玉那坚硬的胸肌。 当然,杜青鱼亲眼见过,亲手摸过,想着那胸肌的手感,都觉得心痒痒的。 若是寻常,她肯定会调笑几句,说不定还会上手摸。 但是那种都是基于对方对自己没感觉的基础上,顾怀玉对她有想法,而她没办法回应的情况下,就不该如此暧昧…… 因此,杜青鱼很快从顾怀玉怀里钻出来,动作有些大。 顾怀玉却似对此浑不在意,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反而显得唯有杜青鱼一人在意了。 杜青鱼心里有些不自在。 但是,此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两人很快沉迷于对这画的鉴赏中。 两人经过蛛丝马迹的分析,一致觉得这幅画是真迹。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中午。 杜青鱼隐约觉得自己和顾怀玉这么相处下去不太好,决定告辞。 “我在清风楼定好了位置。”顾怀玉道。 “午饭就不用了,我得回去陪小白吃饭……” “青鱼,关于这幅画,我还听说了一些故事,你有兴趣吗?”顾怀玉道。 杜青鱼十分喜欢这幅画,对故事自然感兴趣,心痒痒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那我们就边吃边聊吧,小白年纪不小了,不能总要我陪,是吧?” 顾怀玉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点了点头。 两人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两个丫鬟,正伸长脑袋往这边看。 顾怀玉和杜青鱼的目光看去,刚好抓了个正着。 那两个丫鬟连忙收回了目光,装模作样地扫起地来。 等顾怀玉和杜青鱼走了后,那两个丫鬟立即凑在一起,议论纷纷起来。 “那公子打扮的其实是姑娘,就是二公子喜欢的人吧?” “对,是小姐的朋友呢,我之前就见过她。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差点摔倒,是她扶了我,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俊的公子,心砰砰乱跳,还想嫁给她呢。可惜后来知道她是姑娘,我伤心了好久。” “你和二公子看上同一个人,证明你眼光好啊。” “你这么一说,我一点也不难过了。”那丫鬟说着,陷入了幻想里,“以后青鱼姑娘要是做我们二少夫人就好了,就可以天天见到她了。” “你不会还喜欢青鱼姑娘吧?要是二公子知道你对他心上人有想法……” “呸呸呸,什么想法,我才没,我就是觉得青鱼姑娘很有趣。青鱼姑娘是个大儒呢,很有学问,是我们女子的骄傲。” “你这么一说,我也喜欢青鱼姑娘了。” “是啊,希望二公子早日把青鱼姑娘娶回来。”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那两个丫鬟都觉得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又同时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会有第三个人的声音? 两个丫鬟同时转头,便看到一人站在她们的背后。 两人像是受了惊吓,喊出声:“夫人!” 顾夫人站在她们的面前,实际上,听说杜青鱼来顾府的时候,顾夫人也按耐不住,跑来看了。 刚这俩丫鬟伸长脑袋看的时候,顾夫人其实就站在她们不远处,也伸长脑袋看着,只是比她们更隐秘一些,自己不出来,都没人发现她的存在。 她对杜青鱼并不陌生,青鱼是她女儿的好友,也来过顾家。 顾夫人对青鱼是喜爱加敬佩的,喜爱是因为是女儿的朋友,又是个相当风趣的人,敬佩是因为乃是大儒,连许珏和子昂都是她教出来的学生。 以往,杜青鱼都是以女儿朋友的身份来顾府,这一次却是被怀玉邀请而来的。 自然不同。 所以也来看看。 听着丫鬟们的议论声,便加入其中。 看着俩丫鬟战战兢兢的模样,顾夫人笑着道:“怕成这样做什么?我觉得你们说的话很有道理,才和你们一起聊聊的。” 见夫人没有怪罪她们嚼舌根的意思,两个丫鬟都松了一口气。 看来,夫人也挺喜欢青鱼姑娘的? …… 顾怀玉和杜青鱼对这些事自然是不知道的,两人离开顾府后,就共乘马车去了清风楼。 两人进了定好的包厢,菜陆续上来,都是杜青鱼喜欢的菜。 顾怀玉虽然不说什么,也不会步步紧逼,但是却处处凸显着温柔和体贴。 不得不说,顾怀玉其实是个很好的男人。文能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乃是难得的威武全才。而且为人温和体贴,样貌更是一等一的好,简直就是男人中的极品。 但是…… 顾怀玉动作自然地替她布了菜,然后说起了那幅画的事。 顾怀玉说的那幅画几经流转,落到他的手上。 杜青鱼听得很认真。 待一顿饭吃完,顾怀玉也将这画的故事说得差不多了。 空了的菜盘撤了下去,换做了茶水。 杜青鱼喝了一口茶,看着窗外的风景,感受着凉风拂面而来,眼睛微微眯起。 顾怀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只觉得她的脸带着莫名的魔力,移不开目光。 杜青鱼都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开玩笑道:“盯着我作甚?外面的风景多美……” “你更美。”顾怀玉一脸认真道,说起甜言蜜语竟是如此自然,一点也不脸红。 杜青鱼莫名觉得有些脸热,心跳快了一拍。 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将那一丝悸动按耐下去。 “顾怀玉,我们谈谈吧。”杜青鱼道。 顾怀玉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对儿女私情不感兴趣,也不想束缚于家中,更想逍遥自在,所以,我是不会成亲的。”杜青鱼道。 顾怀玉的神色很平静。 他又何尝不清楚杜青鱼的秉性? 他也想过自己的事,自己也随时可能上战场,无法时刻陪在她的身边。 但是一想到有一天她说不定会喜欢其他人,他便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并不觉得这在浪费时间,与你下棋聊天,如遇知己,我都很开心。”顾怀玉道。 杜青鱼微微一怔。 知己…… 对,就是知己,杜青鱼也有这种感觉。但是…… “至于束缚,我不会束缚你,你有需要,我才会出现。”顾怀玉道。 杜青鱼看着顾怀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但是我不喜欢你啊,这对你不公平。” 顾怀玉看着她,总觉得眼前的她蒙着一层雾,看不真切。 那一瞬,他隐约觉得,看似乐观豁达的青鱼,或许心里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第七百九十一章 杜青鱼的往事 自那一日的谈话后,顾怀玉依旧时常邀请杜青鱼下棋赏书画。但是,杜青鱼却鲜少赴约了。 不过,顾怀玉总会寻来一些杜青鱼拒绝不了的东西。 诸如失传许久的孤本。 当然,顾怀玉去找卫子熠的次数也多了一些。 顾怀玉这些孤本便是来自他的好外甥。 遇上稀有孤本,杜青鱼再克制,也忍不住,来找顾怀玉。 而且,她也不得不承认,和顾怀玉待在一块,真的挺开心挺放松的。 这一日,顾怀玉邀着杜青鱼来看孤本,看着的时候,顾怀玉总觉得杜青鱼兴致不高。 他想着今日的日子,隐约察觉到什么,便邀请杜青鱼一起去喝酒。 杜青鱼的酒量好,喝了几杯,都没什么感觉,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 “今日是师父的忌日。”杜青鱼突然道。 顾怀玉那一日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杜青鱼后,特意去了解了她。 杜青鱼出生杜家。如今京城的杜氏,七零八落,都是小门户。但是几十年前,杜青鱼父亲这一脉,尤其是她父亲,在文人中有一席之地。杜父也是当时的名儒。杜父杜母乃是一对恩爱夫妻,与那鬼谷一门的韩先生是朋友。那韩先生看中幼年的杜青鱼才思敏捷,便收她为徒,将她带在身边教养。后来,杜父杜母搬出京城,后又不知为何亡故。 对于杜青鱼而言,这位先生或许就是最亲近的长辈。 他的离世,对杜青鱼肯定是很大的打击。 所以,遇上师父忌日,杜青鱼才这般难受。 “这是师父的第九个忌日了,他去世的时候,说身死魂魄没了束缚,更加自由自在而已,没什么伤心的,也让我不要祭奠他。”杜青鱼道。 顾怀玉觉得杜青鱼这般豁达的性子,或许多少随了她的那位师父。 “我师父啊,即使重病在床,总是笑着,还安慰我没事,说这是他为人的最后一次磨难,待磨难结束,他便去探寻更大的真相了。”杜青鱼道,她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慈爱的脸,“他说人都不知死后如何,他便以身探寻。” 杜青鱼说起师父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又带着莫名伤感。 顾怀玉并没有说话,他知道杜青鱼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人而已。 他就做一个倾听者,果然如他所料,那位韩先生是一位豁达之人。 只是生死便是永别,活着的人难以释怀也情理之中。 杜青鱼一杯又一杯的喝,顾怀玉便陪着她,两人喝了许多坛酒,喝到后面,杜青鱼的脸微微发红。 “什么大儒啊,潇洒啊,其实我也没那么好。”杜青鱼道。 杜青鱼撑着下巴,看着顾怀玉,顾怀玉的脸也红了,清俊公子,显得更明艳了几分。 很多话,杜青鱼不会对其他人说,乃至杜小白。 但是,她愿意对顾怀玉说。 她觉得他们是知己,她说的他都理解,他们能有聊不完的话题。 而且,顾怀玉那温柔包容的眼神,让她产生了诉说的欲望。 他真的是很好的男人。 她想告诉她真正的她是怎么样的,没他想的那么好,不值得他这样全心全意的爱…… “我爹娘本是京城人,在京城住了几十年,你知道我爹娘为何要从京城搬走吗?”杜青鱼道。 顾怀玉摇了摇头。 “京城的文人成圈,我娘也是圈子里有名的才女,一次以诗会友的宴上,我爹娘相遇,一见倾心,很快就成亲了。神仙眷侣,鹣鲽情深,我爹娘在那圈子里是有名的爱侣。我自懂事后,便见父母恩爱,外人也多艳羡之言,我那时便觉得我爹娘会一直在一起,白头偕老,是这世上最深情的人。直到,她的出现……” “她满腹经纶,与我爹娘相识。三人一见如故,很快成了好友,我娘与她也以姐妹相称。我娘她根本想不到,她的好姐妹会和她挚爱的丈夫……” 杜青鱼脸泛红,脸上挂着笑,但是眼里没一点笑意。 男人三妻四妾本是正常,但是她爹娘不一样。 但凡她爹平日里稍微表露出一丝三心二意,又但凡那人并非她娘信任的好姐妹,都不会造成那样的结局。 “我娘发现了这件事,伤心欲绝,想与我爹和离,我爹不肯……”杜青鱼道。 她想着她爹跪在他娘面前哀求的样子,父亲在她心中高大的形象崩塌了。 谁能想到那般情深的丈夫,那般爱护孩子的父亲,实际上是个懦弱、不负责任、没担当的男人。 或许还是放不下多年的感情,和深爱的男人,她娘那样刚烈的女子,居然心软了。 两人搬出了京城,她爹与那女子彻底断了联系。 杜青鱼依旧留在她师父的身边,她就很少回家了,只与她娘保持着书信往来。 “他们住在一个小镇上,我娘有了小白后,我回去过一次。我爹温柔体贴,对我娘关怀备至,但是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裂隙。我娘闷闷不乐,再也没了往日开心的样子了。”杜青鱼道。 “我在家待了一段时间,就回到了师父的身边,寒来暑往,如此两年。再回家的时候,小白两岁了。我发现我娘更加憔悴了,也不怎么理会我爹。我觉得很不对劲,就去查,最后发现我爹和那女子居然还有书信往来!”杜青鱼的眼中带着嘲讽。 “我觉得我娘肯定是知道了,才那样心如死灰,我担心我娘再这样下去,会走上绝路。那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就是将书信给我娘看,让她对我爹彻底死心。我想带她走,带着她重新开始生活。”杜青鱼道。 “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错误的一个决定。我无数次因此后悔。”杜青鱼道,身体不自禁地颤抖着,显然后面发生的事,再次挑战了她的承受极限。 顾怀玉在她的身边坐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我娘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很冷静,只说她想要自己想想。第二日,当我推开我娘的门的时候,就看到我娘用一根白绫自尽了。”杜青鱼道。 那一幕,深深地刻在杜青鱼的记忆里。 忘不了,她也不允许自己忘,那是她犯错的证明。 杜青鱼看向顾怀玉,面上带着浓浓的哀伤。 “这就是我,我害死了我娘,我一点也不好。” 什么潇洒,什么大儒,那都是表象,实际上的她,害死她的亲生母亲,丑陋不堪。 第七百九十二章 解开心结 顾怀玉看着她的眼泪落下来,心中说不出的疼。他轻拍着她背的手,转为搂着她,将她抱进怀里。 “青鱼,这不是你的错。”顾怀玉道。 “怎么不会是我的错呢?若不是我将那封信交给娘,她就不会……”杜青鱼道。 她师父也说不是她的错,说她看着潇洒,实际上心被困在牢笼里,说她凡事都聪慧,唯独这件事钻了牛角尖。 这些年,她去过很多地方,遇见很多人,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青鱼,你能说说你娘是个怎样的人吗?”顾怀玉问道。 “我娘是个很温柔很强大的人,她很聪慧,饱读诗书,懂得很多。她很爱我,幼年时候……”杜青鱼说着幼年时候的事,她真的好想她娘能活着,能看着小白长大,可惜…… 杜青鱼说到她娘的时候,眼中满是亮光,说完的时候,很快暗淡下去。 “你娘那么聪慧的人,其实早就知道这件事,并非因为你的一封信。”顾怀玉道。 杜青鱼皱着眉,她觉得她娘是知道的,但是一直自欺欺人,但是她的那封信,将那残忍的事实赤裸裸地摆在她的面前,她娘才受不了刺激…… “我感觉你娘其实早就不想活了,但是一直在为你和小白坚持着,她坚持得很累。”顾怀玉道。 杜青鱼朦胧的眼中,露出一丝诧异。 她从未想过还存在顾怀玉这样的说法。 “她真的太累了,但是她那么爱你,为何会选择你将信给她的第二天自尽呢?”顾怀玉道,觉得有些不对,或者忽略了什么。 “你娘有留什么给你吗?”顾怀玉看着杜青鱼问道。 “那一夜,我娘确实给了我一样东西。”杜青鱼道,说着便将脖子上挂着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枚玉佩,杜青鱼保护得很好,一点瑕疵都没有。 顾怀玉看着那枚玉佩,上面犹带着杜青鱼的体温。 他现在就想帮杜青鱼解开心结,这枚玉佩肯定就是关键。 青鱼的娘,要通过这枚玉佩,告诉青鱼什么呢? 顾怀玉摩挲着,观察着这玉佩的模样,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觉得这玉佩的结构有些熟悉。 “青鱼,这玉佩并非一体,而是两面镶嵌在一起。”顾怀玉道。 杜青鱼愣了一下,她对这玉佩十分爱好,都是藏在身上,从未想过这玉佩中还暗藏乾坤。 因为珍惜,她舍不得一点损害。 “青鱼,这里面说不定藏着什么,要打开吗?”顾怀玉道,看着杜青鱼。 一般而言,这东西是母亲遗物,十分珍贵,是不舍得丝毫损害的。 但是,杜青鱼并非一般人。 她痴痴地看着那枚玉佩,眼中闪过挣扎,许久,缓缓地点了点头。 若是她娘要给她的东西,真藏在这玉佩之中呢? 杜青鱼想起小时候和娘玩的游戏,娘总会将东西藏在各个地方,让她去找,找到后那就是她的奖励。 顾怀玉拿着那玉佩,细细分辨着镶嵌处,修长的手指捏着那玉佩,几个动作,只见那玉佩真的分成了两半! 玉佩中央夹着一张卷起的小纸条。 顾怀玉手指夹着那小纸条,递给杜青鱼。 杜青鱼屏住呼吸,接过了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打开。 杜青鱼看着上面的字时,眼眶一下红了,是她娘的字迹。 杜青鱼的心情很复杂,有些怕,又有些好奇,在这复杂的心情下,将那上面的字看了一遍。 居然真的如顾怀玉说的那般,其实她娘早就不想活了。 自从小白出生后,那种症状更加加深了,她甚至忍不住想要伤害小白…… 杜青鱼想起娘对小白不太亲近,原来不是不爱他,而是怕伤害他。 她娘为了她和小白在努力活着,但是她坚持的好累啊。 后来,她坚持不下去了,就想再见杜青鱼一面。 其实,那封她爹和那女人的书信,根本没有对她娘产生什么影响。 她娘之所以选择那一天,是因为见过她后,彻底坚持不下去了。 杜青鱼将那封信紧紧贴着自己心口的位置,眼泪不禁落下来。 顾怀玉伸出手,将她抱进怀里,胸前的衣襟被她的眼泪打湿了。 顾怀玉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被那温度灼烧着,很难受,很心疼。 “我娘是生病了。”杜青鱼道,她听棠棠说过,这是一种病,需要治疗和吃药,才会好起来。 “为什么我没有发现?要是我能发现就好了……”杜青鱼囔囔道。 “青鱼,你已经责怪自己十几年了,你娘并不希望你责怪自己,而且,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顾怀玉道。 有时,越开朗的人,心里深藏着越深的痛。 那伤痕很深,被深埋在心底。 看起来和这个世界很近,和快乐很近,其实并不然。 杜青鱼便是这样的人。 这也是顾怀玉之前总觉得她像一阵风、抓不住的原因。 并非因为她逍遥自在、来去如风…… “看你娘最后一句了吗?要你开心快乐,宝贝女儿。”顾怀玉道。 杜青鱼猛地瞪了他一眼:“偷看我娘给我的信!” 顾怀玉丝毫不心虚,还将杜青鱼手里拿着的那张纸条拿了过来,卷好,藏进了玉佩里,合上,然后挂在她的脖子上。 “你娘和你玩捉迷藏的游戏,你怎么十几年都没找到?真笨啊。”顾怀玉道。 杜青鱼也得承认自己笨。 她娘肯定觉得她很容易发现吧。 明明陪着小时候的她玩了那么多次。 但是,她受得刺激太大,对着玉佩宝贝异常,并未想到里面藏着她娘和她说的话。 她真笨啊。 她抓着那玉佩,紧紧地抓在掌心。 纵然还有自责,但是心中那道深深的伤痕,已经淡了一些了。 “顾怀玉,这个秘密只有我师父和你知道,你得保密。”杜青鱼道。 原来他是第二个知道的啊。 另一个还是她师父。 看来自己在杜青鱼那里真的很特别了。 他人都见她逍遥自在、没心没肺的模样,唯有他得以窥见她的内心。 “放心吧,我的嘴比你师父还严。”顾怀玉道。 杜青鱼被他逗笑了。 “天黑了,我送你回乌府吧。” “回吧,不然小鲤儿该担心我了。” 第七百九十三章 杜青鱼的师兄 杜青鱼喝得确实有些多,起身的时候,差点站不稳。 顾怀玉连忙搂住了她,将她半抱着,往外走。 “顾怀玉,你不会在占我便宜吧?”杜青鱼挑了挑眉,道。 “当初你占我便宜的时候,比这更狠吧?”顾怀玉语气平淡道。 “你不会想全占回来吧?”杜青鱼夸张地看着他。 “有何不可?”顾怀玉淡淡道。 “我发现你脸皮挺厚的,还是在北蛮有意思,被我调戏地满脸通红……” “你想要那样也行。”顾怀玉道。 杜青鱼被他说的哑口无言,这时候的顾怀玉,伶牙俐齿,和当初北蛮的傻乎乎的愣子,真像是两个人。 顾怀玉扶着杜青鱼下了楼,马车便停在酒楼的旁边。 杜青鱼不要顾怀玉扶,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马车,在位置上坐好。 顾怀玉也上了马车,在她身边坐下。 杜青鱼被挤在角落,瞪着他:“这马车位置这么大,你为什么非要挨着我?” “你喝醉了,要是摔倒怎么办?要是伤到了,我妹妹会骂我的。” 顾怀玉搬出棠鲤,杜青鱼顿时无言以对,只能任由他挨着自己坐下。 两人坐在马车上,先是静了一下。 杜青鱼开口道:“我娘和我爹那般恩爱,最终却落得那般境地,所以,我不会成亲的。” 即使杜青鱼没说,顾怀玉也能猜到,她不想成亲的原因。 她的父亲在她心中本是高大的,深爱着她的母亲,却一朝形象崩塌,让她察觉到人的不可信任,和男女之情的不持久。 与其落到那样惨烈的下场,不如不要。 顾怀玉年岁也不小了,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见过生死相随的爱侣最终形同陌路,见过了生死时刻推挚友出去挡刀的人,见多了太多的人性。 但是,也有像他爹娘,像他妹妹和妹夫一般的。 他妹妹和妹夫也在一起十几年了,感情并未变淡,而是越来越好。 当然,这并不是靠举例、靠承诺,就能让人信任的。 他要用实际行动,用漫长的时间,来让她相信。 “不成亲就不成亲吧。”顾怀玉道。 杜青鱼错愕地看着顾怀玉,本来以为他会受打击呢。 她本来想说出深藏在心底的事,让他看到自己丑陋的一面,他却替自己解开心结。 她告诉他不可能成亲,想让他知难而退,他却如此寻常的模样…… “在遇到你之前,我也不想成亲的,那我就陪着你好了。若是成亲了,战死沙场,还要让人伤心呢……” 顾怀玉话没说完,肚子就被杜青鱼的手肘来了一下,疼的他说不出话来。 “别胡说八道。”杜青鱼道。 “你关心我。”顾怀玉笃定道。 “自作多情。”杜青鱼翻了个白眼。 两人拌着嘴,就来到了乌府外。 顾怀玉扶着杜青鱼下了马车,往乌府里走着,来到杜青鱼所住的院子里。 刚进院子,棠鲤就来了。 棠鲤看到顾怀玉扶着,有些惊讶,又觉得情理之中。 “二哥。”棠鲤叫道。 顾怀玉应了一声,被他扶着的杜青鱼从他怀里钻出去,扑到了棠鲤的身上。 棠鲤虽然不高大,但是力气大,将人抱住。 一身的酒气,脸还泛红,很明显喝了酒。 但是奇异的是,眼眶发红,像是哭了。 杜青鱼这性子,哭了真是稀有的事。 棠鲤心中担心,不由得看向顾怀玉,顾怀玉摇了摇头,表示不用担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妹妹,人就交给你了,我回去了。”顾怀玉道。 顾怀玉说着,就转身离去了。 杜青鱼喝过酒后,更粘人了,缠着棠鲤,要她给自己洗澡…… 卫擎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杜青鱼拉着他媳妇儿,要和她一块洗鸳鸯浴,顿时脸都要绿了。 他二舅哥真不行啊,居然没混成这鸳鸯浴的对象,他得督促督促! 卫擎叫了两个丫鬟进去,把他媳妇儿给替换了出来。 棠鲤刚伺候着一醉鬼,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一出来,便被人凑上来,闻了一顿。 “好浓的酒气,媳妇儿,你得再洗一个澡。”卫擎一脸认真道。 这说的倒是挺正紧的,待棠鲤洗澡的时候,他便屏退了下人,缠着要和棠鲤洗鸳鸯浴。 这鸳鸯浴洗的时间有点长。 待床上躺着的时候,棠鲤便有些疲惫了。 但是想着杜青鱼那泛红的眼睛,她总觉得不安心,自己肯定忽略了什么。 “媳妇儿,你就别担心了,二舅哥会关心青鱼的。”卫擎道,“你就把机会让给二舅哥好好表现表现吧。” 棠鲤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她和青鱼好,是朋友,是闺蜜。但是她二哥明显和青鱼是一个精神层面的,是知己。 有她哥操心,她就不操心了。 “媳妇儿,你还是操心操心我吧。”卫擎道。 “你有什么好操心的?”棠鲤道,“陛下日渐成长,你的日子也日渐轻松了。” “本来是这样的,但是过几天,楚使臣来访。”卫擎道。 之前,周楚一直不和,楚那昏庸的老皇帝去世后,新的皇帝励精图治,便想和周交好,进行贸易往来,所以便有了这一次使臣来访。 “这件事不可以让陛下去操心吗?”棠鲤道。 “哎,这次来的是个老狐狸,我还得陛下顶着。”卫擎道。 “什么老狐狸?”棠鲤问道。 棠鲤现在过得逍遥日子,就照顾两个小宝宝,关心一下子熠,做做饭养养花,和姐妹们往来,其他事都不管了。 所以,很多事都不太清楚。 不过,她相公属于拿到第一手消息的人,然后定要回来跟她唠叨,她还是属于最先知道的那一批人。 “楚的丞相,沈为风。”卫擎道,“与青鱼师出同门,更准确说,是青鱼的嫡系师兄。” 棠鲤惊讶。 居然是青鱼的师兄! 与青鱼师出一门的人,确实不简单,难怪让她相公这么忌惮,说是老狐狸,要亲自对付。 “你还记得之前青鱼收了子昂和许珏做徒弟,说是与人打了赌,后来不了了之了的这件事嘛。我觉得这人就是沈为风。”卫擎道,“媳妇儿,你跟青鱼打听打听这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棠鲤将这件事记下了。 最后一个助攻,然后二哥就跟青鱼成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他盯着娘亲看 翌日。 杜青鱼醒来的时候,头晕乎乎的,她是真喝得有些多了。 她靠坐在床上,想着昨天发生的事,不禁捂住了脸。 她居然对会对顾怀玉说那么多,把老底都抖出来了…… 但是,她的决定并没有错,顾怀玉居然发现了玉佩的秘密,将她多年的心结解开了。 杜青鱼将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拿出来,紧紧地捏在掌心。 仿佛握着她娘的手一般。 娘,您别担心,我不会再自责了,我会开心地活下去的。 杜青鱼脸上那无形的雾霾,一扫而空了。 杜青鱼起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刚出门,便闻到饭菜的香味飘了进来。 很快,便见棠鲤进来了。 棠鲤看着杜青鱼,笑着道:“起来了?来喝点粥。” 杜青鱼在桌子旁坐下,喝着那香软的粥,顿觉胃舒服了许多。 “还是小鲤儿贤惠贴心。”杜青鱼夸赞道。 “我二哥呢?”棠鲤笑着道。 杜青鱼有些不自在:“顾怀玉怎么能和小鲤儿比?” 话是这么说,棠鲤却觉得提起二哥的时候,杜青鱼害羞了。 看来她二哥也不是剃头刀子一头热啊。 两人聊了一会儿,棠鲤问道:“青鱼,沈为风是你师兄吧?” 这是她相公交代给她的正事,她可不能忘记。 在说到沈为风的时候,杜青鱼的表情愣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 “是,他怎么了?”杜青鱼问道。 “他在楚任丞相,此番出使大周,我相公想多了解他一些。”棠鲤道。 “我师兄啊……”杜青鱼说着,想起了她和师兄的一些往事。 第一次见面……彼时,她尚且年幼,跟着师父初次入鬼谷门,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新奇很陌生,她拽着师父的衣袖,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 她师父带着她经过一块巨石的时候,便看到石头上躺着一个睡懒觉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衣着至简,神色却很淡然,跟个小大人似的。 师父向他介绍了她,他笑容灿烂唤师妹,杜青鱼对这长得很好看的小哥哥是有好感的。 但是,没过多久,杜青鱼就发现了他的恶趣味,无人的时候,他以逗弄自己为乐。 杜青鱼开始单方面受欺负,年纪大一些,就会反制了,变成了你来我往。 两人从小争到大,后面还打下赌,说各自收徒,看谁的徒弟更优秀。 她在大周,几经辗转找到了子昂和许珏,她师兄却跑去了大周,后来就做了丞相…… “他是个很出其不意的人,你猜不到他想什么。这使臣不必丞相亲自来吧?我觉得这肯定是我师兄的主意。”杜青鱼道,“我这师兄,比我更逍遥自在、来去如风,之前他任楚的丞相时我还挺震惊的。我师兄这人,好酒好美色,红颜知己无数,我觉得他能留在楚,必定是被那里的美色迷了人眼。” 她师兄还给她写了好几封信,让她去楚看他。 杜青鱼直接将信扔了,她才不去呢,去耽误他与美人厮混吗? 通过杜青鱼的描述,棠鲤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满腹经纶又风流浪荡的男人。 所以,好美色是他们师门的传统? “我师兄这人挺难对付的,他有三寸不烂之舌,要警惕他话里的陷阱,不小心就被绕进去。” 杜青鱼把她师兄出卖的一干二净,不给他占一点便宜。 棠鲤全都记下来,晚上,便将这些信息全告诉给了卫擎。 卫擎已经派人调查过沈为风了,但是杜青鱼说的详细许多。 “青鱼说的那个让沈为风留在楚的应该就是楚公主,楚公主和沈为风一块来大周。”卫擎道,“不过,媳妇儿,我还调查到一件事。” “什么事?”棠鲤问道。 “青鱼和沈为风,曾经有婚约。”卫擎道。 “青鱼和她师兄,有婚约?!”棠鲤这下是真震惊了。 她想起早上见杜青鱼的时候,刚提起沈为风的时候,青鱼的面色确实有异,但是只有一瞬之间,后面就恢复正常了。 这般看来,青鱼和沈为风并非简单的师兄妹关系,说不定有感情纠葛。 不知道如今,青鱼对沈为风是何种想法。 她二哥的感情路还真是充满波折……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还有婚约,都没成亲,我觉得他们在一起的可能很低。说不定这婚约就是一场乌龙,沈为风于青鱼就是哥哥一般,二哥才是青鱼的命定之人。”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 有波澜也未必是坏事,不破不立,遭遇波澜,说不定二哥才能走进青鱼心中。 几日后,楚使高调入京。 棠鲤对这沈为风是好奇的,所以一直关注这楚使的事。 楚使入京这一天,她在凝风酒楼的包厢里坐着,这里的视线好,能将京城大街的景象尽收眼底。 棠鲤出门的时候,本来想邀杜青鱼的,奈何杜青鱼不屑一顾。 “我看着他就头疼。” “我才不去见他呢,他想见我,自己就会来找我了。” 棠鲤便带着两个宝宝来了。 沐宝坐在小椅子上吃着糕点,糖宝则跟在棠鲤的身边,对即将到来的热闹很期待。 棠鲤在包厢前站着,糖宝搬来小板凳,站在小板凳上,露出一颗小脑袋,往街上看去。 街上突然一阵喧闹声,官府的人让百姓们站到两边。 远远的,看到一列车队而来。 最前方的两人骑着马,一人身着大周的官服,明显是派去接使臣的礼部官员。 另一人看起来二十七八的年纪,一双桃花眼,衣着华丽,犹如花蝴蝶一般,想来便是青鱼的师兄,沈为风了。 沈为风那双桃花眼扫向四周,他的长相实在俊美,看得四周的姑娘都红了脸。 沈为风的目光继续往上,便落在棠鲤的身上,目光停滞了一下,在她娇美的脸上顿了片刻,然后还朝着她抛了个媚眼。 棠鲤想到他的浪荡事迹,直接回以一个白眼。 糖宝本来觉得这位叔叔很好看的,结果见他盯着自己娘亲看,顿时对他的好感下降到最低。 “不过如此,没爹爹好看。”糖宝道。 沐宝手里拿着吃的,正站在糖宝的身边,两只小脚一踮一踮的,很想要看热闹,奈何只能看到一颗小脑袋冒尖,根本看不清外面。 听到姐姐的话,作为他爹的头号粉丝,立即跟着夸:“爹爹最好看了。” 棠鲤被两个小家伙逗乐了。 使臣在驿馆下榻,棠鲤也带着两个宝宝回了乌家。 傍晚的时候,卫擎便回来。 棠鲤说起楚使臣沈为风的事,风流公子的皮,老狐狸的芯,一看就不好对付。 “他还盯着娘亲看呢。”糖宝悄咪咪说他坏话。 卫擎听闻此言,本来想着绝不给楚和沈为风占便宜,此时觉得,定要打起精神来,让沈为风吃个大闷亏。 第七百九十五章 宴请使臣 沈为风下榻在驿馆。 他乃是楚的丞相,与楚皇最疼爱的窈月公主一起,乃是很高规格的使臣团队,代表了楚此行的诚意。 按道理,摄政王应该立即接见他。 奈何两日过去,只有大周的礼部官员与他交涉,并未得到摄政王的接见。 沈为风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并没有急切。 他很有耐心地写着信,落笔写下‘师妹’二字…… 下面的内容写到一半,一只纤细的手便伸了过来,将那封信抢了过去。 “师妹师妹,你都念了一路了,看来你师妹一点都不想你,你都到大周京城了,她还不来看你。”窈月公主笑着道。 她身姿细软,眉眼美艳,与素来以豪爽著称的楚女有些不一样。 “既然你这么想她,你就先去找她嘛。”窈月又道。 “为何要我先去看她?我都来大周京城了,不该她来见我吗?”沈为风桃花眼眯起,笑着道。 “你真别扭,明明相见人家,非要人家上门找你,搞不懂。”窈月公主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沈为风新拿了一张纸,继续写信。 写完后,便令人送到杜青鱼的手中。 彼时,杜青鱼正与顾怀玉一起赏画,看到信后,嗤笑一声,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中。 沈为风和杜青鱼这师兄妹二人,明明都在一个地方了,偏偏都不去找对方,居然过了四日,都没见上对方的面。 而摄政王那边,也终于有了反应,要设宴款待沈为风。 “我听闻这摄政王与陛下的关系甚笃,我见多了争权夺利,这和平相处的见所未见,刚好见识一番,这位摄政王真看是否如传闻一般无欲无求?”沈为风慢悠悠道,带着些许期待。 他离开大周很多年了,这么多年大周发生不少事,经历动荡,差点衰微,又在那摄政王的辅助治理下,逐渐恢复强盛。 但是,有权势必有纷争,这是更古不变的道理。 所以,沈为风觉得,多半传闻如此,事实恐怕充满尔虞我诈。 这宴定的是摄政王出席,地点在宫中。 棠鲤对这沈为风有些好奇,于是便要和卫擎一起参加。 棠鲤贵为摄政王妃,拥有参加大部分宫宴的机会,但是她基本上都随心所欲。 摄政王是她丈夫,她与皇帝、太后的关系很好,根本不需要刻意做什么。 毕竟是见楚使臣,所以棠鲤还是打扮了一番,盛装与卫擎一起参加。 宫人们知道王妃要参加,也都松了一口气,她们都惧怕摄政王,但是王妃在的时候,摄政王的脾性会好许多,基本不会发怒。 棠鲤和卫擎一起到宴会场的时候,便感觉到一股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棠鲤顺着目光看去,正是那一日街上所见的男人,沈为风。 他身边坐着一美貌女子,看来便是那传闻令沈为风留在楚的楚公主。 很快,那目光就被她身边的男人挡住了。 卫擎的目光落在沈为风的身上,淡淡扫过,却带着威慑。 “丞相,你连摄政王妃都敢看,摄政王瞪你了……我听说这位摄政王爱妻如命,你别惹麻烦。你麻烦上身就算了,别给我们大楚惹麻烦。” 窈月公主朝着沈为风靠近,外人看来,是有些亲近的一幕,让人不由得猜测丞相与公主的关系。 卫擎和棠鲤入座后,沈为风便起身,行了一个礼。 他说了两句话,摄政王都是冷着脸,爱理不理的。 沈为风笑了笑,似对此浑不在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沈为风喝着酒,目光偶尔瞥向卫擎,即使被冷落,也是自在随意的模样。 “丞相,你真得改掉你眼睛乱瞟的模样,也别见着好看的就走不动路了,这下惹祸了吧?”窈月公主低声道。 “我若是走得动路,怎么会被你拐去楚?”沈为风柔声道。 窈月公主轻叹一口气,不理他的调戏:“你得罪了摄政王,这下该怎么办?” “他也未必因为此事生气,当是借题发挥。四日才接见是如此,刚冷脸也是如此。而我们,就需要静下心来,莫要乱了阵脚。”沈为风冷静道。 窈月公主松了一口气,看着丞相镇定自若的样子,一副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的模样,希望真如此吧。 晚宴进行到后面的时候,卫擎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与沈为风说了几句话。 而沈为风则专注了这个机会,侃侃而谈,谈楚周通商给周带来的好处。 他给出的好处,和描绘的愿景,都令在场的其他人心动了。 棠鲤看向她的相公,便见他依旧很冷静。 她相公这个人,不会太多花言巧语,只会做事,他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坚定自己的想法,不会轻易改变,其实就是有些轴。 她相公的轴,是对付沈为风这种舌灿如莲之人的最好手段。 “沈大人是师出韩先生门下,青鱼是你的师妹吧?”棠鲤适时开口道。 沈为风看向棠鲤,风度翩翩,没有一点浪荡样。 “王妃认识我师妹?” “对,我与青鱼是好朋友,若非青鱼提起,我还不知道你们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棠鲤笑着道。 沈为风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我师妹提过我?” “对,那沈大人本也是周人?”棠鲤好奇道。 “我出生楚国,被我师父收养,在大周生活了十几年,若是准确一点,便是楚生周长。”沈为风道,“我师妹可还说了什么?” “青鱼没说什么了。青鱼住在我家中,沈大人若是有空,可来乌府寻青鱼。” 两人聊了一会儿,沈为风便坐回了位置上。 “丞相,你是楚丞相,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场。”窈月公主道,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位丞相遇着师妹的事,就不像寻常那般冷静靠谱了。 窈月没想到这王妃和师妹竟然有如此深的交情,怕他脑子一抽,没给大楚谈来好处,反而赔进去了。 “放心吧,我记着呢。再说,不是还有你盯着呢。”沈为风笑得吊儿郎当。 棠鲤看着沈为风,若有所思,看来在他心中,青鱼的位置确实很重要。 第七百九十六章 生疏 这晚宴结束,倒是没谈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来。 “媳妇儿,这沈为风有点讨厌。”卫擎道,想着刚刚入场时,看他媳妇的眼神,就好想把他的眼睛挖下来啊。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在媳妇儿面前,他温柔善良着呢,最多给他冷脸,再来媳妇儿这里吹吹耳边风。 沈为风提的那些建议,他也要细细考量,力图能在他身上刮一层皮下来。 “相公,你有发现什么吗?”棠鲤没理会他的幼稚表现,问道。 “沈为风很在意青鱼。”卫擎也认真了起来,道,“他之前的话都是滴水不漏的,说到青鱼的时候,就显得很关心,几次都绕到青鱼身上。” “这几天,青鱼都和我二哥在一块,在意的话,为何不来找青鱼呢?”棠鲤有些想不通。 “不知道,这对师兄妹真别扭。”卫擎道。 卫擎这‘别扭’二字,只是吐槽之言。 实际上,杜青鱼和沈为风是真别扭。两人从小争到大,甚至连谁主动来找谁,都要争一下。 沈为风自是觉得自己都从楚来周了,接下来,自然是要他师妹主动找上门来了。 但是杜青鱼又觉得,你来大周,本就是为了谈贸易而来,与她何干? 当初一声不吭就跑去楚,她还生着闷气呢。 但是,杜青鱼接连收到几封信后,被她师兄催的烦了,便决定亲自去驿馆找他。 因此,顾怀玉在约她赏景的时候,她便拒绝了。 顾怀玉肉眼可见的失落,俊美如玉的脸上,笑容都淡了几分。 杜青鱼顿时有些心软:“明日,我要拜访我师兄。” 师兄?沈为风? 沈为风都来京城数日了,和青鱼都未见面,着实有些奇怪。 但是,不管如何,毕竟是师兄妹,见面是理所当然。 顾怀玉便不再失落,点了点头:“你们许久未见,好好聊聊吧。” 杜青鱼点了点头,她倒是可以好好聊,只是不知道她师兄肯不肯了。 翌日,驿馆。 窈月公主看着沈为风站在院子,衣着奢华,玉冠束发,风度翩翩,不由得走了过去,绕着他走了两圈。 “丞相,你今天很不一样啊。”窈月公主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什么,“你师妹要来见你了?” 沈为风矜持地点了点头。 这师兄妹俩僵持了几日,最终还是师妹先退了一步,主动上门。 丞相也真够别扭的,明明想要见人家,非要人家主动上门,也不知道这能证明什么。 不过,窈月公主对能让沈为风念念不忘的师妹还挺好奇的,待会儿就可以见到了,她还挺期待的。 …… 杜青鱼如约而至,由下人引着到了沈为风下榻的院子。 一进来,就看到一人正依栏而立,一身艳丽的长袍,漂亮的桃花眼中像是泛着水光,风流倜傥。 他们快七八年没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这么多年…… “师兄。”杜青鱼道。 “师妹。”沈为风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坐下聊,叙叙旧。” 院子里摆着石桌和石椅,杜青鱼便在石椅上坐下,沈为风坐在她的对面坐下。 他们一起长大,总是争来斗去,打各种各样的赌,但是并不代表他们的感情不深厚。 彼时,娘和师父都已去世,杜青鱼将小白和沈为风当作自己唯二的亲人。当听闻沈为风要入楚的时候,她还挺难过的。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那些难受和不舍都模糊了,她与师兄,似乎也生疏了许多。 原来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些东西啊。 “师兄之前说是去楚寻亲,寻到了吗?”杜青鱼问道。 沈为风愣了一下,想起当初自己确实这个说辞,其实不然…… 彼时,他们赌得越来越荒唐,竟以婚约做赌。 最后,两人便定下了赌约,数日后,他觉得荒唐,还是决定取消这婚约。 在取消的时候,他隐约觉得师妹对他生了一些异样的心思,心里有些慌,觉得如此下去不行。所以,他才去了楚,想让他师妹冷静冷静。一别八年,想来已经冷静下来了。 “寻到了,但是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沈为风道。 “师兄为何要在楚做丞相?”杜青鱼继续问道。 这时,有人上来奉茶,杜青鱼看向她,便见那是个娇媚的姑娘,却又透着贵气,很快猜出了此人的身份—与师兄一同到来的楚公主窈月公主。 这位窈月公主乃是现任楚帝与一歌姬所生女儿,但是却很得楚帝宠爱。 如今一看,其余过人之处一眼看不出来,最直观的就是很好看,杜青鱼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难怪她师兄这般喜欢,为了佳人愿意留在楚。 “窈月公主?”杜青鱼道。 窈月公主点了点头:“杜姑娘。” “你知道我?”杜青鱼好奇。 “丞相时常提起你。” 窈月公主这话一出,杜青鱼和沈为风的目光都落在窈月身上。 杜青鱼是惊讶,沈为风则是不自在。 “别胡说八道。”沈为风呵斥道。 “我下去了,你们聊吧。”窈月公主很知趣道。 “公主不如留下一块聊?”杜青鱼笑着道。 她师兄的脸她已经看腻了,看着这窈月公主的脸,心情都能好一些。 窈月公主也对杜青鱼很好奇,她这般说,便留了下来。 杜青鱼的语言风趣,把窈月公主逗得直笑。 沈为风的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了。 他们这么久没见了,他师妹的关注怎么对窈月比对自己还多?! “师妹,当初你说有话要和我说,是何事?”沈为风问道。 那段时间,杜青鱼外表看似开朗洒脱,其实状态不太好。 彼时,小白年纪小,她唯有师兄这个最亲近的人,便想和他说说自己藏在心底好几年的事…… 后来,沈为风不辞而别,这件事自然搁置了。 “没什么。”杜青鱼道,“这件事已经解决了。” 她找到了一个她愿意讲,又愿意倾听她心声的人了。 沈为风看着她的模样,总觉得他错过了什么。 师兄妹聊了一些,杜青鱼便起身走了:“师兄,下次要见我,得你来找我了。还有,”说着,她看了窈月公主一眼,意有所指道,“佳人难寻,好好珍惜啊。” 窈月公主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原来这就是丞相念着的人啊。 “丞相,你不是说你师妹喜欢你吗?我怎么觉得不然啊。她觉得我们在一起呢,若真喜欢,该吃醋才对啊。”窈月公主道。 沈为风要的便是如此,但是真如此的时候,为何他心里有些难受呢? 师妹冷静了,但也生疏了,没了往日的争锋相对,他却觉得像缺了什么一般。 第七百九十七章 糖宝真是她舅的乖侄女 沈为风面无表情,思索片刻,突然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杜青鱼刚出驿馆的大门,抬头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高大修长的男子站在柳树下,一身白袍,微风吹过,吹起他的头发和衣袍。他长得俊美,很显眼,过往的人纷纷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而当杜青鱼出来的刹那,他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不曾移开过。 杜青鱼觉得自己的心变得柔软,脸上不自觉地挂着笑,朝着他走了过去。 “顾怀玉,你在等我?”杜青鱼问道。 顾怀玉看着她,神色温柔地点了点头。 “要是我跟师兄聊很久,你也等着?傻不傻啊。”杜青鱼笑他。 “不傻。”顾怀玉语气淡淡,又透着坚定认真,“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 杜青鱼又听的心漏了一拍,很快捡回了心神。 顾怀玉是越来越会花言巧语了,总是时不时冒出一句,害得她都不能招架。 顾怀玉突然伸出手,朝着她的脸摸来。 这不仅是甜言蜜语了,还要动手动脚了吗? 杜青鱼迅速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做什么?” “头发乱了。”顾怀玉道。 原来只是头发乱了啊,那她刚刚的反应就有些大了。 顾怀玉的手再伸过来的时候,杜青鱼便没有躲了,由他将乱了的头发理好。 杜青鱼看着顾怀玉,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她的眼睛里泛着亮光。 两人并肩离去。 杜青鱼并未注意到,有一抹身影站在驿馆门口,紧紧地盯着她。 沈为风站在那里,心里酸酸涩涩的。 他知道师妹好美色,不在意世俗,只要好看的,无论男女都会亲近。 但是,刚刚从她的脸上,居然看到了一抹羞涩和痴迷。 她看向那男人的时候,眼中满是亮光。 她喜欢那个男人。 这个认知,让沈为风很难受。 师妹有了喜欢的人,他应该高兴才对,为何这般难受呢? …… 摄政王再次召见了沈为风一次。 礼部和工部尚书也在其中。 沈为风再次发挥了唇枪舌战的能力,把那两位尚书说得哑口无言,最终却被摄政王四两拨千斤,给拨回来了。 因此,双方仍未达成一致意见。 最后,沈为风提出想单独和摄政王谈谈。 两人谈了半刻钟左右,众人都对这次的谈话内容好奇,但是没人敢问摄政王。 而卫擎回到家后,就拉着他媳妇儿,八卦起来。 “媳妇儿,这沈为风还真喜欢青鱼。”卫擎笃定道。 棠鲤闻到八卦的气息,也很兴奋,眼睛亮晶晶的。 “怎么说?” “今天我们单独聊了会,他千方百计地打听青鱼的事,还有青鱼和二舅哥的关系。”卫擎道。 由于他本来就看沈为风不顺眼,而且谈话的时候,看着沈为风春风得意、侃侃而谈的模样,想杀杀他的锐气,所以就…… “我故意说了青鱼和咱们二舅哥很好,很相配的事,结果沈为风的脸当场就黑了,很难看。” 想到沈为风那吃瘪的样子,卫擎就觉得特别爽。 他二舅哥一定要争气点,气死沈为风! “媳妇儿,这沈为风也真是没用,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和青鱼自幼相识,都没拿下来,反而让咱们二舅哥捷足先登了。”卫擎继续嘲笑道。 棠鲤深以为然。 所以啊,这也是缘分,青鱼的缘分就是她二哥。 她二哥原来那么冷情冷心的一个人,谁能想到居然为青鱼动了心,化为痴男呢。 棠鲤听了她相公的八卦,再见到杜青鱼的时候,就试探了一下,然后就发现青鱼对她那位师兄并没有念想。 青鱼只感叹数年未见,都生疏了,师兄不再阴阳怪气,也互怼不起来了。 如此看来,那沈为风应当是单恋。 “小鲤儿,今日的天气甚好,陪我出去走走?”杜青鱼道。 杜青鱼话音落,沐宝和糖宝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写满了也要跟着出去玩的意思。 杜青鱼看着俩可爱的宝宝,自然拒绝不了,一起带着出去了。 杜青鱼抱起糖宝,掐了掐她稚嫩的小脸。 她特别爱掐糖宝,因为糖宝太像棠鲤了,那漂亮的大眼睛,那小巧精致五官,完全就是缩小版的棠鲤。 她没见过棠鲤小时候,所以就专门‘蹂躏’小糖宝。 糖宝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无奈,也没办法,只能惯着这‘无理取闹’的大人。 杜青鱼抱着糖宝,棠鲤牵着沐宝的手,四人一起去了望江楼。 四人到望江楼的时候,居然遇到了熟人。 再见沈为风,棠鲤总觉得他变了一些。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风度翩翩,肆意张扬,就像展翼的花蝴蝶一般。 但是这一次,则身着黑衣,冷沉了许多,脸色有些白,看起来些许憔悴。 杜青鱼看到沈为风,也很惊讶:“师兄。” 沈为风已经走到她们的面前。 他看着杜青鱼,喊了一声‘师妹’,又看向棠鲤:“王妃。” “很巧,不如一起?”沈为风道。 杜青鱼没觉得有什么,点头应声了。 于是,临江的包厢中,坐了五人。 沐宝是个闲不住的,跑到窗边,点着小脚,往外看,乌黑发亮的眼睛,盛着夏日的江景。 糖宝则安静许多,靠着棠鲤坐着,乌黑的眼睛盯着沈为风。 她爹交代了,若是见到这个人,一定要警戒,不能让他靠近娘亲! 糖宝默默地观察了一会儿,就没那么警惕了,而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了看杜青鱼,又看了看沈为风。 沈为风心里其实很犹豫,有些话要不要说。 他本来觉得不说的,待两国商贸谈妥之后,他就离开周回楚。 奈何这几日,他睡得不好,吃饭也没什么胃口。 他时常想起往日的事,想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那荒唐的婚约…… 他想了几日,终于想明白了。 原来他对师妹,并不是没有感情,他是喜欢她的…… 沈为风很后悔解除了婚约,他也觉得自己需要再争取一次,说出自己的心意,否则会后悔终生。 沈为风坐在那里,手捏成拳头,又放开,终于决定开口道:“师妹,我有话想和你说,去外面走走?” 杜青鱼有些莫名,但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出去了。 糖宝撑着下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娘,让十四叔叔去叫二舅舅吧?” 棠鲤忍不住笑了,小糖宝真是她二舅舅的乖侄女啊。 棠鲤感觉到空气中的细微的气流涌动,仿佛有人离去,很明显,不用她吩咐,十四已经去传信了。 十四很疼沐宝和糖宝,就表现在最大限度满足这俩小祖宗的要求。 暗卫啊,就该只服从主人的命令啊,怎么能感情用事呢? 十四也‘堕落’了。 第七百九十八章 情敌相见 杜青鱼跟着沈为风来到无人处。 “师兄,你要说什么?”杜青鱼问道。 她师兄神神秘秘的样子,她真有些不习惯。 沈为风盯着杜青鱼,目光沉沉,迟迟不开口。 杜青鱼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师兄,有什么让你这么难以启齿……” “青鱼,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沈为风道。 看着她师兄这么认真,杜青鱼不由得站直了身体。 她师兄这么认真的时候,都是关乎门中大事,莫非师兄有什么重大决定? “我后悔取消那婚约了。”沈为风道。 杜青鱼再次惊讶,没想到师兄说的居然是婚约的事。 当初,她和师兄那婚约,着实有些荒唐,不过打赌得来的。 但是,杜青鱼从来不服输,若是她师兄要成亲,她那时定会奉陪到底。 最终,却是她师兄提出了解除婚约…… 后来想想,她都有些后怕,彼时,她因她娘的事,精神有些不正常,跟魔怔了似的,居然真的要和师兄成亲。 若真成了,以她俩风流浪荡的样子,被婚约束缚住,肯定会后悔。 她以为她师兄和她也是一样的想法,所以听闻师兄的话时,才会如此诧异。 “师妹,其实我……喜欢你。”沈为风道,后面的三个字尤为艰难,但还是说了出来。 真说出来,似乎没那么难了。 杜青鱼完全愣住了,她师兄说什么?喜欢她? “师兄,你别是和谁打赌了吧?怎么说这个……” “师妹,是真的,这也是我最近才意识到的。”沈为风道。 他风流浪荡了几十年,但是从未投入过感情,如今才恍然惊觉,原来,真正动心的人竟在身边。 人啊,都是在真正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杜青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她师兄并没有开玩笑,是认真的。 师兄居然喜欢她?! 喜欢他为何要流连花丛呢? 她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事实。 “师妹,你对师兄有心动过吗?”沈为风继续问道。 有心动过吗? 杜青鱼其实也不知道。 当初,看着师兄和那些姑娘亲近的时候,她是有些难受的。 但是,她分辨不出这种感情是为何。 究竟是哥哥被抢走了的感觉,还是真的心动了。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感觉了。 杜青鱼摇了摇头。 沈为风的脸色有些灰败,还是问道:“师妹,当初若是我没有不辞而别,你会心动吗?” 杜青鱼思索片刻,她也不知道。 彼时,她颇受打击,想要个人支撑,人脆弱的时候,说不定会生异样的情愫。 “师兄,过去的都过去了,假设没有任何意义。”杜青鱼道。 沈为风点了点头,是啊,已经过去了,没有意义了。 不过,还有未来啊,他还可以争取…… “青鱼。”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很熟悉。 杜青鱼猛地转身,就看到顾怀玉站在身后不远处。 杜青鱼有些惊讶,顾怀玉为何在此,刚刚的对话,他听到多少? 顾怀玉已经迈步走了过来,走到杜青鱼的身边,朝着沈为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只是没有温度。 “青鱼的师兄?你好,我听青鱼提起过你。我是顾怀玉。”顾怀玉主动招呼道。 沈为风收起了刚刚的难过和挫败,恢复风流肆意的模样:“沈为风,幸会。听闻你对师妹多有照顾,多谢了。” “我与青鱼志趣相投,相互照顾而已。” 两个男人都带着笑,说的话也斯斯文文的,但是却能让人感觉到其中的剑拔弩张和暗流汹涌。 杜青鱼这般聪慧,自然也察觉到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日,顾怀玉和师兄这两个男人会因她拈酸吃醋。 杜青鱼很不适应这样的情况,刻意阻止他们针锋相对。 “顾怀玉,你怎么在这里?”杜青鱼问道。 “我不能来吗?” 顾怀玉回答杜青鱼的时候,语气顿时变了,仔细听,还有些委屈。 杜青鱼对这样的顾怀玉没有抵抗力,只能无奈道:“当然能来。” “午膳没吃,感觉有些饿了。”顾怀玉道。 “好,那吃饭。”杜青鱼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宠溺。 沈为风的嘴唇抿着,刚刚面对情敌时撑出来的肆意潇洒已经撑不住了,面色难看极了。 之前那次远远的看,他觉得师妹待顾怀玉不寻常。 而这一次近距离,感觉到两人之间有莫名的氛围,插不进第三个人时,则完全确定了。 他师妹确实对顾怀玉动心了。 他即使要争,也已经晚了。 都怪自己,若是八年前,他没有逃…… “师妹,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沈为风说完后,便落荒而逃了。 杜青鱼和沈为风多年的同门情谊,看着他这样子,自然有些不好受。 “肚子好像叫了……”顾怀玉道。 若是棠鲤在,见到这一幕,肯定要对她二哥刮目相看。 真没想到她那二哥,不仅成了痴男,还有绿茶的本事。 果然,杜青鱼的注意力很快被顾怀玉吸引了。 “走,吃饭去,小鲤儿也在,我们刚好去凝风酒楼蹭饭。” 杜青鱼敲开了包厢的门,沐宝看到顾怀玉,很高兴,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二舅舅~”沐宝甜甜叫道。 顾怀玉应了一声,看向糖宝。 糖宝下巴微扬:二舅舅,糖宝干得不错吧? 顾怀玉朝着糖宝竖起大拇指。 杜青鱼叫棠鲤和糖宝、沐宝一起去凝风酒楼吃饭。 棠鲤自然没这么不识趣,肯定要把相处的机会让给他们二人,正在想着借口的时候…… “弟弟,你的小鸟要饿肚子了。” 沐宝和小鸟是好朋友,每天都要定时喂食,姐姐一提醒,就想起来了。 “娘亲,我们回家去吧,我要喂小鸟……” 棠鲤露出个无奈的神情,顺势道:“你们二人去吃吧,我带两个宝宝回去……” 棠鲤带着两个宝宝上马车后,轻点了一下糖宝的额头。 “鬼机灵。” 糖宝抱着棠鲤的手臂:“像娘亲。” 棠鲤顿时被她哄的笑了。 经此一事,顾怀玉完全确定了沈为风对青鱼的心思,因此很警惕,几乎天天都黏在杜青鱼的身边。 好在这几日,沈为风都没有再找杜青鱼,顾怀玉松了一口气。 章昭明对他家将军的终身大事也是关心得很,时常和他家将军谈心,分享一下经验。 所以,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将军,我觉得您还是得要个名分,今日有沈为风,说不定明日还有赵为风,李为风呢。”章昭明道。 顾怀玉本来想的是,他愿意一直等下去,等到杜青鱼心甘情愿地和他在一起。 但是,章昭明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道理。 “但是,青鱼……” “将军,我觉得青鱼姑娘对您是动心了的,只是没下定决心要和您过一辈子,这时候,您就要刺激一下她,让她知道她的心思。”章昭明道。 顾怀玉乐于求知:“怎么刺激?” “要么您受伤试试?我当初就是受了伤,颜颜特别心疼我。”章昭明道。 顾怀玉若有所思。 受伤试试? 这真的可行吗? 第七百九十九章 棠鲤助攻 怎么受伤? 走路摔倒,不小心撞门板上,练剑时伤了手,还是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吃到石子牙齿崩了? 顾怀玉想了几百种受伤方式,还在从中抉择的时候,一封急令传到他手上。 顾怀玉立即赶往军营,在离开前,只够留下寥寥数语的信件,告诉杜青鱼,他急去军营,有一段时间不能找她了。 很快,杜青鱼就收到了信件,看着那信件,有些好笑。 “去军营就去军营呗,向我汇报什么?” 如此一别数日,一封信再次送到她的面前。 杜青鱼拿着那封信,急急地打开,而看到上面的落款时,有些失望。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其实在期待着什么。 她将那封信读了一遍,是她师兄即将离开大周,邀她见一面,与她告别。 杜青鱼如约而至,来到约定的地点。 正等着她的沈为风有些诧异:“我还以为师妹不会来了。” 杜青鱼笑了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师兄,我都是你的师妹。” 沈为风也有些释怀,是啊,他们自幼一起长大,朝夕相处,有些东西是动摇不了的。 其余的都怪自己,没有及时看清自己的内心,才错过,让她对其他人生了感情。 沈为风压下心中的怅然若失。 “周楚的通商协议签下了,还有,窈月公主要留下,嫁给周帝联姻。”沈为风道,“我与窈月公主同行,其实楚皇帝便有用窈月公主联姻的意思,且必须以此争取最大利益。但是,周国的摄政王不好对付,我们也没占到周朝的便宜。” 杜青鱼站在棠鲤那边,听闻她师兄没占到好处,有些高兴。 “我家小鲤儿的眼光当然好,卫擎看着傻傻的,其实大智若愚。”杜青鱼和卫擎见面就怼,但是当着其他人的面,还是不吝啬夸赞他的。 沈为风觉得卫擎很聪明,不知道她口中的‘傻傻’怎么来的。 也或者,他从未见过他‘傻傻’的那一面吧。 “师妹,我们之前还打过一个赌,比为人师的能力,各自收徒弟……” “我的徒弟已经收好了,只是此时他们不再京城。这俩孩子将来会入内阁,成为周之重臣。”杜青鱼道。 “我的徒弟也收好了,将来也必定是楚之重臣。到时候,就看谁的弟子,能辅佐出一个繁华盛世。” 沈为风道,他回去,得加倍教导他的徒弟,不会输给他师妹的。 “师兄,那就拭目以待了。”杜青鱼道。 两人目光对视,隐约能看到火光碰撞,又恢复了往日两人相处的模样。 两人聊着,终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师妹,一别不知道多少年,以后多保持书信往来。对了,你要成亲的话,还是别叫我了,我不会来参加你的婚宴的……”沈为风说完,转身离去。 杜青鱼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为何她师兄就笃定她会成亲呢? 她并无成亲的想法。 又过几日,依旧没有顾怀玉的消息。 杜青鱼不禁担忧,顾怀玉不会有什么事吧? 不会的,他那般厉害,可是大周的战神,怎么会出事呢? 但是,暗箭难防,万一是被小人所伤呢? 杜青鱼念着这件事,见到棠鲤的时候,便状似无意地问起。 棠鲤何等聪明,一眼就看穿了杜青鱼的心思。 这是担心她二哥呢,青鱼明显就是动心了。 “我也不知道,待我相公回来,我问问他。”棠鲤道。 晚上,棠鲤便问起这件事。 “军营混进了细作,战略舆图泄露,幸而被守城将士搜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卫擎道,“二哥回军营,便是调查细作之事。” 棠鲤点了点头,原来是此等机密之事,难怪她二哥去的匆匆,也没透露其他东西。 “这件事查的如何了?”棠鲤问道。 “查的差不多了,揪出好些个细作,还有细作想要拼个鱼死网破,刺杀二哥。”卫擎道。 棠鲤心中一惊,关心道:“那二哥可受了伤?” “二哥的身手摆在那里呢,怎么可能受伤?”卫擎道。 棠鲤松了一口气。 卫擎突然凑近,眨巴着大眼睛,冒着坏水:“媳妇儿,你说我们要不要帮二舅哥一把?” 棠鲤对她相公太了解,就他这表情,她就知道他的意图。 “告诉青鱼,二哥被人刺杀?”棠鲤道。 卫擎点了点头:“媳妇儿,我们就打个赌,青鱼听说此事,会不会主动去找二哥?” 棠鲤道:“我赌会。” 卫擎道:“我也赌会。” “打赌打赌,我们俩都选一个,有什么意思?”棠鲤无语道。 “那我赌不会。”卫擎立即道,“我要是错了,就罚我伺候媳妇。” 棠鲤瞥了他一眼,她怎么觉得不是惩罚,而是奖励啊? 不过看着她相公那副傻乎乎的模样,能怎样?只能惯着呗。 翌日,棠鲤便将这件事告诉了杜青鱼。 “顾怀玉被细作刺杀?那顾怀玉可有受伤?”杜青鱼问道,声音里不由得有些急切。 她昨晚就梦到顾怀玉受伤了,难道梦里的事真发生了? “受没受伤,我就不太清楚了。”棠鲤道,“待二哥回来,就知道了吧。” 杜青鱼果然等不住了,问出军营所在后,当即骑马出城了。 棠鲤看着她骑着马的身影远去,脸上露出一抹笑。 青鱼是真的喜欢她二哥啊,看来她二哥很快就能修成正果了。 杜青鱼骑着马往军营的方向跑,大概要到天黑的时候才能到。 外人是进不了军营的,到了她也见不到顾怀玉。 但是,她的手脚还是先理智一步,动身了。 到半路的时候,才思考起这个问题。 杜青鱼还未思考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便见到大道上有一队人马正朝着她走来。 而为首的人很眼熟,居然是顾怀玉! 顾怀玉看着杜青鱼,也很惊讶,然后是惊喜。 难道,青鱼是来找他的?! 顾怀玉骑着马,朝着杜青鱼飞奔而去,在靠近她时停下。 两人都坐在马上,就这般四目相对。 “青鱼,你是来找我的?”顾怀玉道,声音里难掩惊喜。 杜青鱼有些不太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顾怀玉翻身下马,杜青鱼也跟着下马,两人面对面站着。 杜青鱼将顾怀玉浑身上下都扫了一遍。 “小鲤儿说你被刺杀了,你身上受伤了吗?”杜青鱼的声音里带着担忧。 顾怀玉顿时明白了,这是他妹妹在帮他呢,难怪青鱼会来找自己。 这也说明,青鱼是关心自己的。 顾怀玉心里甜丝丝的,迟疑了一下:“受……了吧?” “那伤在哪里?我看看。”杜青鱼道。 杜青鱼有些急,一副顾怀玉再不说,她就要上来查看的模样。 顾怀玉这才继续开口:“伤在……太阳太大,晒伤了?” 杜青鱼:“……” 一拳头捶在顾怀玉胸口,没收住手,把人捶得闷哼一声。 杜青鱼刚要收回手,却被一只满是老茧的大手给包裹住了。 “青鱼,你关心我,我很开心。”他看着杜青鱼,神色无比温柔。 在他那温柔的眼神下,杜青鱼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 砰砰,砰砰。 失了节奏。 第八百章 修得正果 棠鲤再见杜青鱼的时候,问起这件事,杜青鱼都选择避而不谈。 因此她并不了解,杜青鱼和她二哥的感情进展。 她还是从她娘的口中得知,青鱼和二哥在一起的事。 这一日,她来到顾府,就被她娘拉进了房间。一进门,顾夫人脸上的端庄素雅不见了,布满了八卦和喜悦。 “小鲤,你二哥和青鱼姑娘在一起了。” 棠鲤甚是惊讶:“您是如何知晓的?” 顾夫人讲述了自己得知这件事的经过。 那次也是巧合,她去城郊赏花,竟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你二哥靠在树上,青鱼姑娘手撑在他的脖子边,另一只手托着他的下巴,踮起脚亲了他一下。” 棠鲤从她娘的描述中,都能想像出这幅画面。 青鱼真像个霸道总裁,她哥不行啊,也不知道主动一些。 顾夫人像是看出她的想法,连忙继续道:“不过,你二哥很快就掌控了主动权,两人调换了位置,吻了起来。” 棠鲤惊了一下:“娘,您看了那么久?”居然还记得这么多细节。 顾夫人不太好意思,她实在是太高兴了,都忘了非礼勿视。 “小鲤啊,你二哥的终身大事这是解决了,娘的一桩心事总算了了。”顾母感叹道。 她的女儿嫁了个那么好的男人,三个儿子又各自成家,这辈子算是圆满了。 唯一的所求,是她家老头子,能多在家陪她。 棠鲤也很高兴。 小说里,顾家家破人亡,每个人都不得好死,明明都是那么好的人…… 如今,他们的命运一个个被改变,都得到了好的结局。 真好。 棠鲤再见杜青鱼的时候,就提起这个问题。 向来风流肆意的杜青鱼,竟有些不好意思。 “是啊。”杜青鱼道。 杜青鱼觉得自己是喜欢顾怀玉的,既然喜欢,就及时行乐。 顾怀玉的身材那么好,衣服下的肌肉线条那么漂亮,她自然要好好感受一下。 该看就看,该摸就摸,该…… 但是,他们也说好了,不成亲。 若是哪天他们其中有一人变心了,就直接分开,潇洒转身,一别两宽。 棠鲤听着杜青鱼的话,觉得杜青鱼对婚姻是有恐惧的,她和二哥之间,应该有着他们二人之间知道的秘密。 “小鲤儿,你说不成亲这事,我是不是有点自私啊?”杜青鱼道。 她不想成亲,却也要顾怀玉陪着自己不成亲,她觉得这对顾怀玉不公平。 “青鱼,这是你情我愿的事,而且我觉得我二哥不会在意,甚至还欣之然之呢。”棠鲤道。 杜青鱼一把抱住了棠鲤:“小鲤儿,你怎么这么好呢?” 她感觉,这辈子她有二幸,一是遇见棠鲤,二是遇见顾怀玉。 她和顾怀玉亲近还有个好处,顾怀玉是小鲤儿的二哥,她这样和小鲤儿就是亲上加亲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心事,一抹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院子里,含笑看着二人。 棠鲤看着她二哥,觉得她二哥甚是黏人,就这么一会儿,就找上门来了。 棠鲤推着杜青鱼出了门,两人刚确定心意,正是情意正浓的时候,她怎么能打扰? 杜青鱼也是欲拒还迎,说着要陪棠鲤,被棠鲤一推,就半推半就和顾怀玉走了。 棠鲤看着两抹身影走过门外的长廊,细碎的阳光落在两人的身上,格外相配,也格外美好。 希望他们一直这么下去,相伴到白头。 晚上,棠鲤就将这件事告诉卫擎。 “二舅哥终于修成成果,不容易啊。” 卫擎感叹道,也暗自窃喜,难怪这段时间,杜青鱼缠着他媳妇的时间更短了。 他二舅哥出息了,就该这么黏人,黏着她,让她再没时间黏自己媳妇。 “媳妇儿,咱们身边这些人,都成双成对了,真好。”卫擎道。 这也是棠鲤所想。 “我也得把手里的东西交出去,等卸任了摄政王,我们就能去找三宝了。”卫擎道。 说到三宝,棠鲤就想得紧。 那丫头时常会出现在她梦里,有时候是小时候的团子样,有时候是倾国倾城的少女…… 一年多没见到三宝了,女大十八变,那丫头不知何模样了。 不知道是否和她梦里的少女一样。 棠鲤心痒痒的,真想快点见到她。 转眼已到秋日。 南面战事起,顾怀玉受命出征。 顾怀玉十几岁上战场,待在战场上的时间,比待在家中的时间久很多。 他是顾家人,是将门之后,守护大周是他当做之事。 顾怀玉觉得理所当然,但是这一次,他觉得有些不舍。 朦胧的月光下,他看着怀里的人,不舍得睡觉。 杜青鱼半夜醒来,看着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着实吓了一跳。 “明日就要出征了,怎么还不睡……”她嘟囔着道。 “等我走了,你会想我吗?”顾怀玉问道。 明明是一战场上冷酷的杀神,此时却怀着一颗少男心,期待着心上人的回答。 “不想。”杜青鱼道,“有什么好想的。你走了,就没人烦我了。” 顾怀玉满心期待顿时被浇灭了,有些失望,有些难过。 不过,又有什么难过的呢? 他们早就说好了,情之所至如此,感情若是淡了,就分开。 其实,这几个月时间,是他最开心的时候了。 他已经得到很多了,不能再奢望了。 顾怀玉这般告诉自己,却更舍不得睡觉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睡颜。 他把这当作最后一次,她自在如风,说不定再回来,她就已经不见了。 纵然再不舍,翌日一早,顾怀玉还是得起身,穿上战甲,准备出门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黑发披散,露出莹白的小脸,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还在沉睡中。 他本来还想青鱼能送送自己…… 顾怀玉返回房间,在熟睡的人额头上落下一吻,转身离去。 顾怀玉和章昭明骑着马,肩并肩出城的时候,章昭明絮絮叨叨的。 “颜颜舍不得我,抱着我哭了好久,难怪说温柔乡英雄冢。”章昭明感叹道,觉得将军最能理解自己,“将军,您说对不对啊?青鱼姑娘是不是也不舍得您走啊?” 章昭明话音落,却见将军的脸冷了几分,有些莫名。 他说错了什么吗? 两人骑着马,带着几骑亲卫,朝着军营驻地而去。 突然听得身后有飞奔而来的马蹄声,顾怀玉并未在意,章昭明却转头看去。 这一看,顿时惊了。 “将军,那……那是青鱼姑娘吗?” 顾怀玉下意识地勒住了马,猛地转头,就看到两匹马飞奔而来,前面的人骑在马上,英姿煞爽,正是杜青鱼。 顾怀玉的心脏猛跳,转眼间,那两匹马便已经追上来了。 杜青鱼歪着脑袋看着他:“顾将军,我和小白也欲往南方游历,不如一起同行?” 杜小白也骑在马上,含笑看着顾怀玉。 顾怀玉觉得喜悦从心底蔓延,扩至全身,连头发丝都冒着喜悦。 他脸上挂着一抹温柔至极的笑,俊美的容颜,令那秋日的风光都黯然失色。 “幸甚至哉。” 两人对视着,含笑地看着对方。 秋日的暖阳落在两人身上,为二人镀上了金色的光芒。 那一瞬,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直至永恒。 第八百零一章 共此时 卫擎也在着手还政于皇帝。 赵景煊也变得越来越忙。 若是之前,他肯定一副要崩溃的模样,但是如今,他已经做了快两年的皇帝,习惯了做一个帝王,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在臣子和妃子面前,都隐藏地滴水不漏。 只有在太后,也就是当初的梁妃,他的亲娘面前,才会显露出疲惫来。 “母后,我好累啊。”在太后的面前,年轻的帝皇犹如孩子一般,撒娇道。 太后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那张在外人面前高贵疏离的脸上,透出些许心疼来。 “陛下辛苦了。”太后轻拍着他的背道。 “母后,大哥想走了,不想帮我了。”赵景煊道。 “摄政王府都未设,卫擎的心从来不在朝堂上。”太后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那些不停劝我要防着摄政王,拿回权力的人,太可笑了。”赵景煊道。 他觉得他若是要拿回权,他大哥定当双手奉上,还会拍拍他肩膀上夸‘好弟弟’。 “世人都爱权,唯有摄政王与众不同,也不怪他们。”太后看得通透。 像卫擎这般人,世间少有,甚至可以说仅此一个。 “他帮了你够多了,皇帝。”太后继续道。 “母后,我知道了,他盼着能跟棠鲤姐姐双宿双飞呢。”赵景煊道,“我也得成全他。” 赵景煊说着,狡黠一笑:“我抓他儿子给我继续干活。” 他大哥跑了,子昂和许珏跑不了。 待子昂和许珏归朝,入内阁,他也会轻松很多。 太后也笑了。 其实,她有时候也挺羡慕卫擎和棠鲤的,能得一心爱之人,云游天下,相伴到老。 而她,却只能困在这深宫中…… 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当她从粱家降生的时候,她的命已经决定了。 如今,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她会尽全力帮助她的儿子,让她成为优秀的帝王。 看着年轻的帝皇,太后眼中重新有了光彩与希望。 …… 转眼又到了新年。 除夕夜。 去年的除夕夜,三宝不在。 今年的除夕夜,许珏和卫子昂又不在。 好在有个沐宝,叽叽喳喳的,让饭桌上很热闹,一点也不冷清。 棠鲤准备好了红包,给孩子们发着红包。 卫子熠也有,清俊的少年很是惊喜:“娘,我也有?” “对啊,不管多大,都是娘和爹爹的孩子。”棠鲤道,“等来年小微入了门,你们就能领俩红包了。” 说到杜微的时候,卫子熠依旧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泛红。 棠鲤又给了沐宝和糖宝红包。 沐宝很是开心,抱着棠鲤的腰,一直撒娇地说着‘谢谢娘亲’。 糖宝看着弟弟这个撒娇精,一脸地不忍直视。 糖宝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红包,递给了沐宝,奶声奶气道:“弟弟,新年快乐。” 沐宝接过那红包,一把抱住了糖宝,胖乎乎的脸在她身上蹭着。 糖宝的小脸很快绷不住了,露出一个笑。 卫擎搬来了烟花,点燃,喜庆的烟花冲天而起。 棠鲤牵着两个小家伙,看着那漂亮的烟花,脸上露出一抹笑。 不知何时,卫擎已经偷偷来到她的身边,在她脸颊上偷了一个吻。 两个小家伙跑去放小烟花了,卫擎从背后抱住了棠鲤,看着远方的烟花。 烟花落,整个世界有瞬间的寂静。 棠鲤不由得看向高悬在天空的月亮。 “子昂和许珏今晚不知道吃了什么。” “三宝这个年不知道怎么过的。” 棠鲤道,心还在牵挂着远方的孩子。 …… 千里之外的青州。 俩少年人坐在冷清的院中,桌子上摆着简单的几个菜,一壶酒。 这俩少年人正是许珏和卫子昂。 青州和凉州的距离,相比到京城,近了许多。若是快马加鞭,两三日便可到。 毕竟是家人团圆的除夕夜,两人还是聚到了一起。 两人的脸又长开了一些,卫子昂浓眉大目、鼻梁高挺,五官端正,偏俊朗一些,许珏的五官更深邃硬朗一些,本是风流倜傥的青年人,此时两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袄,少了几分风流潇洒。 卫子昂的酒量浅,喝了两口,脸便微红,眼神有些呆滞了。 许珏笑他:“喝醉了?子昂,你这酒量太浅了,要是哪个姑娘灌你两口酒,你就醉了,任人摆布。” “我没醉,脑子清醒着呢,才不会任人摆布呢。”卫子昂不服道。 “没醉?那我们来对诗,赢的在输的脸上画王八,如何?”许珏道。 卫子昂抬头看着月亮,假装没听到。 许珏不由得笑了,偏生不放过他。 “子昂,我刚说的,听到了吗?” “许珏,你看月亮好圆啊。”卫子昂道。 刚假装没听到,现在开始转移话题了,许珏不再为难他,两人一起赏月。 月一点不圆,但是很亮。 月是故乡明。 两人看着月亮,想起了家乡,也想起了卫擎和棠鲤,还有卫子熠、糖宝和沐宝。 …… 再更远的巫族。 那泛着清晖的月亮仿佛悬在那高高的屋顶上。 远远看去,那屋顶上似有两个小点。 再近一些,便可以看到,那其实是两个人。 男人懒洋洋地靠坐在凸起的屋檐上,一张脸在夜色下也难掩姿容的明艳,他手里拿着一个酒壶,偶尔灌一口酒。 他身旁的红衣少女也是与他差不多的姿势,同样也是一壶酒,偶尔灌上一口,恣意潇洒。 “师父,你想我爹娘了吗?”少女清脆动听的声音响起。 “我想他们作甚。”杜夜道。 人家成双成对的,他想的话,不显得有些多余吗? “但是我想他们了,还有哥哥们、妹妹、弟弟。”少女的声音里带上了惆怅。 杜夜看着少女皱起的眉,他的眉也微微皱起,自然看不得宝贝徒弟难受,又不知如何安抚。 “师父教你一套剑法吧?”杜夜突然道。 少女双手掩面,很是不满道:“师父,今天过年啊,你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下?” 杜夜有些遗憾:“好吧。” “师父,幸好有你陪着我。”少女道。 忘忧,也就是巫离,太忙了。 今天也是巫族的重要节日,需要祭祀和大宴,他还没忙完呢。 少女突然看向杜夜。 “师父,您会一直陪着我吗?”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期盼。 “等你成了亲,就嫌师父碍事了。”杜夜道。 杜夜想到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要成亲,就有种老父亲的心态了,有些舍不得。 但是,舍不得也得舍。 小姑娘终究会长大,遇到她的心上人,老父亲终究要放手。 “师父,那我就不成亲了,陪着师父。”少女道。 杜夜看着她片刻,然后移开了目光。 只当小丫头的妄言,并未放在心上。 第八百零二章 少年归京 冬去春来,万物焕发着生机。 转眼就到了三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棠鲤换上了薄薄的春衫,一出门,带着暖意的春风拂面而来,令人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 她身后跟着两个小家伙。 糖宝年纪小小,却带着优雅和娴静的气质,安静地跟在母亲身后。 唯有沐宝,跟个皮猴子似的,绕着糖宝跑圈,惹得糖宝无奈,牵住了他的手,才消停。 母子三人出了乌府,上了马车,往城门处去。 “娘,大哥和许珏哥哥今天会回来吗?”糖宝问道。 前一段时间,棠鲤收到许珏和卫子昂的信,即将归来,便是在这几日,所以时常去城门处转转。 子女远游,最担忧的莫过父母,最期盼归来的也是父母。 按照时间算,其实昨日就该到了。 昨日未到,棠鲤不由得有些担忧,想着路上会不会出什么事…… 千万别有什么意外,希望今日能平安到达吧。 “能。”棠鲤道。 棠鲤作为锦鲤,这说的话还挺准的,刚到城门口,便遇上一辆马车刚刚入城。 那马车沾满尘土,车辕等处都有破损,乃是劳顿所致。 这马车,定然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而马车的帘子掀开,刚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那掀开帘子打算看看京城风景的卫子昂也惊呆了。 下一瞬,他就从马车上跳下来,快步走到棠鲤的面前,紧紧抱住了她。 “娘!” 他好想她啊,忍不住像小时候一般撒娇。 许珏也从马车上下来。 他静静地看着棠鲤,此去经年,她似乎并无什么变化。 “哥哥~”沐宝拉着他的衣袖,正仰着小脑袋看着他。 许珏弯下腰,便将小家伙抱进了怀里。 卫子昂也放开了棠鲤,有些不好意思,刚刚看到娘太兴奋了,完全失态了。 棠鲤也看着他,一年过去,子昂瘦了、黑了,也高了,棱角愈加分明,轮廓更深,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是个真正的大人了。 棠鲤是看着他从七岁的小孩,长到成人模样的。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有些怀念他撒娇时的光阴,又很欣慰,很有成就感。 再看许珏,也是同样的变化,一双狐狸眼,本是狡猾的长相,看着她的时候,笑得特别坦荡和无邪。 棠鲤关心了俩少年几句,便一起坐上马车,回家了。 糖宝是有洁癖的,两个哥哥都脏兮兮的,但是许久未见,她也怪想他们的,于是就坐在两个哥哥的中间,一一答着两个哥哥的问话。 沐宝不甘冷落,往许珏身上爬,被哥哥抱在怀里。 棠鲤看着眼前的四个孩子,心里塞得满满的。 若是三宝在的话,就一家团聚了。 今日,卫擎也回来的特别早。 他手上的活已经交出去许多,最近清闲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他看着两个少年,便走了上去,一只手一个,将两人搂进了怀里。 “回来了!回来就好!” 无论他们多大,爹的怀抱依旧很宽阔,给他们安全感。 卫擎问了他们几句话,觉得他们此行确实收获不少,很是欣慰。 虽然年轻,但架不住是俩天才啊。 差不多了,能入内阁了。 他手上剩下的活,交到他们手里刚刚好。 卫擎心里打着小算盘,两个少年依旧一无所觉,还沉浸在见到他的喜悦里。 为了庆祝两个孩子回来,棠鲤命人准备了丰盛的晚宴。 棠鲤开心极了,因此在晚宴上也喝了几杯酒。 她喝得脸泛红,靠在卫擎的身上,看着面前坐着的孩子们,眼中泛着笑意。 许珏和卫子昂长大了,翩翩公子,坐在那里格外吸睛。 卫子熠看着两个哥哥,好奇地问着他们在青州、凉州的见闻,充满了崇拜和向往。 糖宝安静,沐宝闹个不停。沐宝是个混世小魔王,下人们都有些怕他,但是糖宝一句话,他立即乖巧了。 晚宴上,卫擎提到子熠和杜微的婚期就定在一个月后,其实这日子,也是为了等子昂和许珏归来。 提到的时候,子熠脸微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眼睛亮晶晶的,实则带着期待。 “子昂,许珏,你们什么时候给我找俩儿媳妇回来?”卫擎打趣道。 俩孩子其实到了成婚的年纪,京城觊觎他们的贵女也不少,棠鲤提过这件事,都被俩孩子拒绝了。 两人此时都想着入内阁,辅佐陛下,并无心儿女私情。 卫擎此时说起,两人也是一样的说法。 棠鲤和卫擎都是开明的父母,都是就此事关心几句,不会逼迫他们。俩孩子如此聪慧,自然有他们自己的打算。 晚宴结束后,卫擎牵着棠鲤的手,朝着卧房走去。 走了几步路,卫擎一把将人用公主抱抱了起来。 棠鲤习惯了这样的动作,顺势靠在他怀里,两只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月光下,她漂亮的小脸似蒙着一层光,更美了几分。 卫擎忍不住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 “这俩孩子啊,不知道有媳妇的好处。”卫擎忍不住感叹道。 “俩孩子都心怀天下,哪跟你这么点出息。”棠鲤笑他。 她相公,确实是胸无大志,明明身上流着皇家血脉,那么厉害,却心心念念地要跟她过小日子。 棠鲤其实也是如此,不想建功立业,不想青史留名,就想和她相公过日子。 他们俩还真是没出息到一块去了。 两人回到房间,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 卫擎自然是缠着棠鲤一块洗,美其名曰她喝醉了,帮她洗澡,之后变成怎样,可想而知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躺在床上说悄悄话。 “相公,我总觉得缺什么……”棠鲤道。 “你想三宝了。”卫擎一针见血道。 是啊,一家团聚,只有三宝不在,棠鲤就更想她了。 “等子熠和杜微成婚后,我们就去巫族,找三宝。”卫擎道。 棠鲤点了点头:“好。” 子熠的婚约在即,接下来的一个月,棠鲤都十分忙碌。 棠鲤和卫擎之所以没有开府,依旧住在乌家,是觉得京城只是他们的暂居之地,而且也想向皇帝和太后表明态度,他们并不留恋权势,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但是,子熠娶妻,以后还要生子,所以,不能一直住在乌家。 于是,棠鲤买下一处宅子,作为卫宅。 子熠和杜微的婚礼,便在卫宅举行。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一个月后。 第八百零三章 卫子熠成亲 卫宅。 四处挂着红绸,墙上贴着喜字,整座府邸都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息。 良辰吉日。 卫子熠早早就起床了,洗漱后就开始穿喜服。 棠鲤和方夫人进门的时候,他的喜服已经穿好了。 方夫人,也就是子熠的亲生母亲,也在一个月前来到京城,与棠鲤一起准备儿子的婚礼事宜。 卫子熠看着两位母亲走来,喊了一声‘娘’。 棠鲤和方夫人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一身红色的喜袍,腰间系着腰带,勾勒出修长的身形。那张清俊的脸,在红色的喜袍和喜气的衬托下,更加俊美明艳几分。 “真俊。”棠鲤夸道。 “新娘子肯定对新郎官满意极了。”方夫人也道。 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是好的,越看越好看。 两位母亲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卫子熠有些害羞,又不由得期盼着见到杜微。 杜府。 闺房中,一少女坐在镜子前,镜子映照出少女的面容,白皙的皮肤,漂亮的眉眼,五官精致,有种淡雅的美。 “小姐真好看。”替杜微上妆的丫鬟忍不住夸赞道。 丫鬟想,都说杜家小姐能嫁入卫府,是杜家小姐高攀了。 但是以杜家小姐这般绝世容颜,那位卫家公子,并不吃亏。 杜微脸上挂着一个淡淡的笑,对这般夸赞已习惯。 “是啊,卫子熠有福气了。”这时候,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有莫名的感染力,似乎能让一切变得鲜活起来。 刚刚淡然的杜微,也有些绷不住了,看了来人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姐姐,你莫要说了。” 杜颜快步走到了杜微的面前,挑起她的下巴:“我说的是实话啊,小微这般绝世容颜,占便宜的不是卫子熠吗?” 杜微的脸泛红:“子熠也好看啊。” “还没出嫁呢,就替你男人说话呀?”杜颜揶揄道。 什么……她男人? 杜微的脸都快烧起来了,努力绷着脸:“姐姐再开玩笑,新的话本不给你整理了。” 杜颜很喜欢杜微最近正在写的话本,每天都心痒痒的,于是借着替杜微整理的名义,都能在第一时间看到更新。 杜微这么一说,杜颜立即作出一个把嘴巴扣上的动作,把杜微给逗笑了。 丫鬟继续替杜微上着妆,杜颜就在旁边看着。 杜颜看着看着,就有些伤感。 她还记得杜微小时候的模样,小小的一团,很安静,不争不抢的。 欺负她的时候,小家伙只气鼓鼓地看着她,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让人觉得好玩又心疼。 再后来,小家伙大了一些,更敏感了一些,杜颜就不怎么欺负她了。 杜颜回忆着小时候的事,要是小时候没那么多顾虑,不必疏远她,就好了。 她们姐妹俩能亲密无间地长大就好了。 大喜的日子,想那么多伤感的作甚! 杜颜拍了拍自己的脸,苦日子都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丫鬟替杜微画好妆容,便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杜微和杜颜两姐妹。 “小微,姐姐舍不得你啊。”杜颜感慨道。 她向来大大咧咧的,正因如此,偶尔显露多愁善感的这一面,才让人觉得心软。 杜微抓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你一直是我的姐姐,成亲了,也不会变。” “嗯,我们永远也是姐妹!” 过了一会儿,杜夫人也来了。 杜夫人看着腻在一起的两姐妹,也颇为欣慰。 小微的爹娘,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也该很开心吧。 想着她爹娘那般惨烈的下场,杜夫人更希望小微能一直幸福快乐下去。 她默默地在心中祈祷着。 三人说着话,直到接亲的队伍到来。 杜夫人亲自替杜微戴上了头盖。 喜娘进来,扶着杜微往外走去。 杜颜挽着杜夫人的手,看着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下来,经过一系列的礼仪后,终于接到了新娘,将新娘接上了轿子。 在喜乐和爆竹声中,迎亲的队伍远去。 杜夫人的眼中带着不舍。 “娘,小微嫁给了她爱的人,一定会幸福的。”杜颜道。 杜夫人点了点头。 是啊,这一年来,卫子熠对小微多好,是能看见的。 而且,摄政王和王妃都是好人,一定会善待小微的。 小微未来的日子,都会幸福顺遂。 她不必不舍,也不必难过。 杜颜想着新郎官拉着新娘手时的那一幕,不由得想起了章昭明。 他答应了这一战回来就娶她的。 她希望他快点归来。 …… 卫宅。 宾客盈门。 棠鲤和卫擎自然忙个不停。 顾怀瑾和静淑公主一块来的。 一来,静淑公主就跑去找棠鲤:“恭喜啊,棠棠,做婆婆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棠鲤也是笑容满面。 “阿芷,也恭喜你啊,要做娘了。”棠鲤道。 说到孩子的时候,静淑公主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温柔的笑,不禁抚上自己的肚子。 静淑公主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只是不显怀。 自从公主怀孕后,顾怀瑾高兴坏了,一直跟在她身边,生怕她磕着碰着。 不一会儿,顾怀年和方妙也来了。 顾怀年还驮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家伙,小娃娃有些怕生,又有些好奇,仰着小脑袋四处张望着。 小家伙看着棠鲤,便张开双手,要抱。 棠鲤连忙接了过来,捏着小家伙的脸。 “这么想姑姑呀?” “糖糖姐……”小家伙奶声奶气道。 “原来是想糖宝啊,我自作多情了。”棠鲤一副很伤心的模样。 小家伙以为自己真伤到她了,连忙安抚道:“想姑姑,这么想。” 两只小手长开,比划到最大的弧度。 棠鲤被他逗笑了,也不欺负小家伙了,把他放在地上,让下人带着去找糖宝。 “白大哥。”棠鲤又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连忙叫道。 来的正是白沐阳和檀娘。 这段时间,白沐阳刚好在京城,赶上这婚礼。 檀娘这些年跟着白沐阳四处做生意,瘦了一些,黑了一些,也健康有活力许多。 三人聊了一会儿。 一个大嗓门响起:“棠棠!” 棠鲤转头一看,果然是霍驹。 而与他同行的,居然是裴宴。 “门口碰到的。”霍驹欲盖弥彰地说道。 之前,霍驹提及裴宴的时候,总是充满嫌弃,但是两人又时常同进同出。 棠鲤也会拿这件事开玩笑。 霍驹哼哼两声:“裴宴这人是真的够,但能力也真不错,不会拖小爷的后腿。” 所以,霍驹还是挺欣赏裴宴的,两人也算相爱相杀的好兄弟了。 这时候,迎亲的队伍回到了卫宅。 宾客们也被新郎和新娘吸引了注意力。 霍驹看着十分相配的新郎新娘,颇为感慨,又欣慰,又难过。 “外甥都成亲了,而我还是孤家寡人……” 霍驹‘嘤嘤嘤’道,想要扑到顾怀瑾的怀里寻求安慰,却被静淑公主给挡住了。 “这是我相公,滚远点。” 霍驹受到打击,再次扑向白沐阳,白沐阳却躲开了。 白沐阳笑得温文尔雅:“檀娘会吃醋的。” 霍驹再次受到暴击,只能一把抱住他讨厌的裴宴。 兄弟们一个个成亲了,幸好还有裴宴这只单身狗陪着他。 吉时到。 高堂上,坐着卫子熠的四位父母,棠鲤和卫擎,方老爷和方夫人。 喜婆的声音响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伴随着喜婆的声音,一对新人,朝着高堂拜去。 棠鲤看着眼前珠联璧合的一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 夫妻对拜。 卫子熠缓缓地低下头,目光落在那盖着头盖的杜微身上,清俊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从今日起,小微就是他的妻了,他会一直一直对她好的。 拜堂结束,新娘送入了洞房,新郎官则留下来招待宾客。 新房中。 杜微坐在床榻上,盖着头盖,看不见,但是却能听见外面传来的热闹的声音。 今天所有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很美的梦。 “小姐,您吃点东西,姑爷没那么快来呢。”陪嫁的婆子道。 按照她的经验,姑爷会被在外面拉着敬酒,起码得好几个时辰才会进来。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时候,过了两刻钟,敲门声就响起了。 “姑爷?”婆子有些惊讶。 她连忙出了门,让姑爷进了门。 卫子熠走到了杜微的面前,坐下,掀开了盖在她脸上的头盖。 一张朝思暮想的脸就呈现在他的面前。 杜微的脸上有些惊讶,但是更多的是惊喜。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杜微惊讶道。 “娘让我早点来陪你。”卫子熠道,“而且,我想你了。” 两人四目相对,有羞涩,更多的是深情。 卫子熠看着她繁杂的头饰,看着都觉得累,心中也满是心疼。 他小心翼翼又颇具耐心地将那头饰取下来,再脱去繁杂的喜袍。 杜微顿觉轻松许多。 意识到新婚夜要做什么,杜微的脸色不禁红了,抬头看去,便见他也直直地看着自己,眼中似有火焰燃烧着。 杜微的心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两人缓缓地靠近,呼吸相闻,气息交缠。 红烛摇曳,夜还漫长…… 第八百零四章 出发找三宝 卫子熠的婚事完成,也算了了棠鲤的一桩心事。 她也成功升级做婆婆,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能做奶奶了。 静淑公主常拿这件事打趣她,说她是自己见过最年轻的婆婆。 紧接着,朝堂上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摄政王向皇帝请辞,将所有的政务交归皇帝。 皇帝多番挽留,奈何摄政王坚持,这件事最终定下来。 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本来站在摄政王那一面的,纷纷夸赞摄政王的品行,鞠躬尽瘁,却并不贪恋权势,何等高风亮节! 朝中,反对摄政王的声音也不少。 其中也分为两类,一类是忠君之臣,怕摄政王势大,不还政于陛下,还有一类,就是与摄政王有过节的,拼命向皇帝和太后挑拨,说摄政王的坏话,说他想要把持朝政,狼子野心。 前者羞愧难当,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纷纷向摄政王道歉,感叹摄政王的深明大义。 后者的那些污蔑的话,则不攻自破,落得个无耻小人的名声。 当然,卫擎对这些并不在意。 辞去官职,无官一身轻。 卫擎彻底清闲下来。 “媳妇儿,我们过几天就出发找三宝吧。”卫擎道。 他知道他媳妇儿念着三宝,念了很久了。 他已无负担,可以陪着她去找三宝了。 两人商议后,定在三日后出发,去巫族看三宝。 许珏和卫子昂入内阁,子熠也成亲了,各自有了羁绊,不能跟着他们去看三宝。 所以能跟着走的唯有糖宝和沐宝了。 俩小家伙三岁多快四岁,比同龄人的体质和智商都高一些,远行没什么问题。 此番刚好带着俩小家伙见识见识,免得一直待在京城,未曾见识外面的世界。 糖宝和沐宝听说要去找姐姐,自然是很兴奋。 两人各自收拾了两个小包袱。 糖宝的很简单,几件小衣服,和她几年来存的压岁钱,小小的一包裹,就装完了。 沐宝的东西就多了,各种吃的,都快把小包裹给塞爆炸了。 还是糖宝看不过去,不肯他带那么东西,沐宝才依依不舍地把一袋糕点拿出来。 出发前一天,一家人一起吃了个团圆饭。 许珏、子昂、子熠三人都想念三宝,奈何各自有公事和家事,没法远行,于是一人写了一封信,让棠鲤带给三宝。 翌日一早,一家人踏着晨露,出发了。 棠鲤和卫擎带着两个宝宝,坐在马车里。 十四负责赶马车。 许珏、卫子昂,卫子熠和杜微一起,目送着马车远去,每个人的脸上带着不舍。 “我总觉得,要过很久才能看到爹娘和弟弟妹妹了。”卫子昂道。 人长大了,总要离开父母,纵然心中不舍,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马车一路往北。 开始的时候,沐宝精力旺盛,总要撅着小屁屁,半跪着,看窗外的风景。 他跟路边的小鸟打招呼,看见一点不一样的东西,都要大惊小怪一顿。 糖宝懒洋洋地坐着,小脸上满是无奈。 “娘,我把弟弟的嘴堵住吧。”糖宝道。 这小丫头有时状似随意的一句话,实则说到做到。 沐宝凑到糖宝的面前:“姐姐,小鸟说……” “闭嘴。”糖宝面无表情。 沐宝愣了一下,委屈巴巴,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糖宝看着他闭着嘴,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把沐宝给拉了过来,然后拿一块糕点堵住沐宝的嘴。 沐宝顿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开心地吃起东西。 马车一路走,温度越来越低,小家伙身上的衣服也愈来越多。 糖宝整日都懒洋洋的,有时窝在棠鲤的怀里,有时则窝在卫擎的怀里。 沐宝前两日精力旺盛,到后来也有些疲惫,经常睡觉,马车上顿时清静了许多。 这一清静,卫擎倒有些不习惯。 卫擎看着睡着打小呼噜的小家伙,伸出手,捏着他的小鼻子。 小家伙的睫毛轻轻颤动,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大眼睛里都是水雾,雾蒙蒙的。 “爹爹~”小奶音黏黏的,透着迷茫。 “沐宝,快看窗外。”卫擎道。 小家伙迷茫地靠过去,当看到窗外的风景时,顿时惊呆了。 只见外面是一个巨大的湖泊,那湖泊就像一面巨大的蓝色镜子,碧波千顷。湖面上,还有一些白色的鸟儿飞着。 沐宝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鸟儿,紧紧地盯着,眼睛一眨不眨的。 棠鲤也挺喜欢这片湖的,便让十四将马车停下,一家人在此休息,吃午饭。 一家人下了马车。 卫擎找了个地方,点火烧水,弄一些吃的。 棠鲤则牵着两个小宝宝来到湖边。 沐宝悄咪咪地走到那白色的鸟儿面前,那鸟儿发现了他,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小鸟,别怕……”沐宝连忙道。 然而鸟儿瞬间全飞走了。 沐宝跑老跑去,终于找到一个愿意跟他说话的小鸟,便唠嗑起来。 糖宝一向都是小大人模样,此时难得展露天真的那一面,蹲在沐宝的身边,看着那白色的鸟儿。 棠鲤站在俩小家伙的身边,头顶是蓝天,脚边是湖泊,凉风拂面而来,很舒适。 母子三人在湖面玩了一会儿,卫擎那边把饭做好了,叫三人去吃饭。 卫擎烧了热水,将带着的干粮热好,自然没家中好,但是在荒郊野外能吃到这样的,已经很不错了。 沐宝刚开始还挑食,后面被棠鲤教训一顿,现在也吃得很开心了。 棠鲤觉得就该带他们出来走走,免得养得太娇气,不食人间疾苦,养成一纨绔子弟。 一家人吃了午饭,又在湖边逗留了一会儿,便上马车走了。 傍晚的时候,进入一座小镇。 一行人准备在此歇夜。 棠鲤和卫擎带着俩孩子在小镇的饭馆里吃了饭,见天还没黑,便四处逛逛。 这小镇的繁华程度远远比不上京城,百姓们身着都是粗布麻衣,集市上卖的东西也匮乏了许多。 一家人随便逛逛,便准备往家里走。 突然,一人撞了过来。 棠鲤拉着糖宝,连忙躲开。 幸好闪得快,不然就要被这人撞到了。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拿着一根棍子,追着。 “站住!偷了东西还想跑!快把东西拿回来,不然老子打死你!” 很快,后面的人就追上了前面的人,对着前面的人一顿打,并把他手里的饼抢了回来。 棠鲤想着刚刚那人差点撞过来时,总觉得有些眼熟。 棠鲤牵着糖宝,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卫擎驮着沐宝,也跟在他媳妇儿的身后。 棠鲤很快走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那人正捡着地上的碎屑吃着,他的头发凌乱,露出的肌肤也是脏兮兮的,那双手上,布满伤痕,看着就像可怜兮兮的乞丐。 “娘亲,他好可怜啊。”糖宝忍不住道,想从怀里掏钱。 却被棠鲤拦住了。 那在地上捡碎屑的人抬起头来,棠鲤看着他那脏兮兮的脸,凭借着轮廓,认出他是谁…… 第八百零五章 守关人 这人居然是赵殊! 赵殊居然没死?! 赵殊看到棠鲤,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人一般,突然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了。 棠鲤和卫擎也跟了上去,看见他跑进了一处破庙。 那破庙里还横竖躺着好几个乞丐。 赵殊跑了过去,怒气冲冲道:“滚开,朕是皇帝,见了朕还不跪下!” “哈哈哈,你是皇帝,我就是太上皇,儿子,叫一声‘爹’来听听。” 把几个乞丐说着,就朝着赵殊扑去。 接下来是一阵殴打的声音,刚刚还嚣张的赵殊,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赵殊疯了。 棠鲤和卫擎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当初说的是赵殊坠崖?”棠鲤问道。 卫擎点了点头:“命挺大,还活着。” 不过,赵殊活着,也不能改变什么了。 无论他是疯子还是傻子,抑或是正常人,也不会对赵景煊的皇位有任何影响了。 赵殊活着,比死了,更是一种折磨。 昔日里高高在上的皇子,掌握着对多少人生杀予夺的大权,最终却沦为蝼蚁,乃至于一个乞丐都可以对他拳打脚踢。 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应。 可能是他作恶太多,天道也觉得这样放过他,是便宜了他吧。 “朱春娇和赵殊都疯了,这是上天的报应。”卫擎道,显然和棠鲤是一个想法。 糖宝和沐宝刚都没说话,这时候,糖宝忍不住问道:“娘,刚那个人是谁啊?” “他叫赵殊,是个大坏蛋……”棠鲤捡了几件赵殊干的坏事道,“糖宝,我们要同情真正可怜的人,像赵殊这种罪有应得的,就别理他。同情心要用在正确的地方,不能浪费了。” 糖宝听完赵殊做的事后,气鼓鼓的,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呢?! 她一点都不想给他钱了,只想上去踹两脚。 赵殊一事,对卫擎和棠鲤而言,只是此行路上一个小小的插曲。 翌日一早,一行人继续出发。 从南到北,天气渐冷,路也越来越难走。 半月后,马车没法再行走,只能换上马匹。 棠鲤和卫擎分开两匹马,一人带着一个宝宝。 开始能骑马的时候,沐宝还是觉得很新奇的,在他爹怀里,小身子左扭右扭的,好在他小小的,在他爹怀里就更小只了,这点小小的动静,完全不会影响他爹骑马。到了后面,就蔫了,乖乖地待着了。 糖宝一如既往地淡然,乖巧地坐在棠鲤地怀里,偶尔说几句话,逗得棠鲤发笑。 “媳妇儿,这里是琅琊关。”卫擎突然道。 “琅琊关?”棠鲤有些惊讶,不明白她相公怎么会知道。 “在几十年前,这是大周的一道险要关隘,我娘在这里驻守过。”卫擎道。 这些,他是从他的三舅口中得知的。 他娘在入宫前,是战场上的女将军,就曾驻守在这里。 战场上的女将军鲜衣怒马,奈何命运所迫,入了皇宫,便成了笼中鸟,失去了生机。 他娘在琅琊关的时候,肯定很开心吧。 所以,卫擎对这琅琊关印象深刻。 两人骑着马,来到高处,俯瞰着远处连绵的山脉,恍然间,曾经也有一位女子,拿着长枪,站在此处,透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主人,夫人。”这时候,十四骑着马走来。 他刚去找晚上歇脚的地方了,这荒山野外的,若是有村庄最好,没村庄的话,只能寻个安全些的山洞…… “我找到村子了,往那走,大概半个时辰有个小村庄,五六户人家。”十四道。 棠鲤有些开心,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睡村民家里,肯定比山洞好多了。 十四在前面带路,棠鲤和卫擎骑着马跟在后面,后面的山路崎岖,没法骑马,只得下马来走。 一番颠簸,终于到了那小村庄。 这深山中的村庄,没有田地,因此都是以打猎为生。 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着不少猎物。 其中一家有人在家,棠鲤便走了过去,与那人搭话。 “这位大婶,我们探亲途经此处,可否借宿一宿?” 那大婶看着棠鲤,见她面容和善,很讨喜的长相,再看俩孩子,都生得十分可爱,足以冲淡卫擎带来的压迫感,便同意了。 “可以是可以,只是你们人太多了,我家只有一个空房间。” “其他家有能借宿的地方吗?”棠鲤继续问道。 那大婶便去帮忙问了问,最后隔壁的人家也答应给一个房间,他们晚上睡觉的问题便解决了。 这大婶挺大一家子,她丈夫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年纪,三个儿子三个儿媳,两个孙子,三个孙女,最小的孙子两三岁。 那几个孩子都很喜欢糖宝,争相和糖宝说话,哪怕糖宝懒洋洋的,不怎么爱搭理,他们也拿出自己宝贝的东西来讨好她。 这深山中也用不上银子,棠鲤便送上一柄锋锐的匕首,作为谢礼。 这锋锐的匕首,对猎户而言,是很实用的。 这一家子也是个实在人,准备了满满的一桌肉,油炸煎烤,变着法子做,香喷喷的。 沐宝拿着一只野兔的腿啃着,啃得小嘴上满是油。 糖宝吃得很斯文,但是也吃了不少肉。 大婶的丈夫开始闷声不言的,后面喝了一些酒,就说起旧事来。 “当初啊,我们这里可多山匪了,我的爷爷,我的爹爹,都是被山匪杀的。我娘带着我,躲在山洞里,我娘白日里都不敢出去,就晚上出去找一些吃的。有一次,好巧不巧的,被两个山匪遇上了,山匪想欺辱我娘……我听到我娘的叫声,就跑了过去,和山匪打起来。但是,我们娘俩根本不是那山匪的对手。就在山匪的刀要砍到我身上的时候,一把刀突然飞了过来,把那把刀打飞了。”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景象,她就像仙女一样,从天而降,把欺负我们娘俩的山匪全都打死了。我还记得她说的那句话,‘这琅琊关我管了,以后没有山匪敢再欺负你们了’。” 中年男子说着,眼中充满了感激,眼眶还有些发红:“从那以后,就真的没有山匪了。她是守关人,也是我们的守护神。” 大婶和儿子儿媳,还有孩子们,显然听这个故事听了无数遍了,都没什么特别反应。 唯有卫擎神色怔然,看着中年男子,不禁问道:“那救了你们的女子,可是姓萧?” 第八百零六章 神秘人 那中年汉子愣了一下,看着卫擎:“你也知道萧将军?” 若说刚刚只是猜测,如今已经完全确定,这中年汉子口中的守护神,就是卫擎的娘了。 “……我也听说过萧将军的事迹,很佩服她,你能跟我多讲讲她的事吗?”卫擎问道。 他娘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他只能从他人的口中听到更多关于他娘的事,勾勒出他娘年轻时候的生活。 那中年汉子听说卫擎崇拜萧将军,顿时变得很兴奋,滔滔不绝地说着她的事。 比如,萧将军让手下的将士,给他和他娘搭建了一个木屋。 比如,萧将军将被山匪欺负、流落到各处的百姓聚集到一起,帮助他们修建新家。 这座小村庄,其实就是萧将军帮助下产生的。村民们都很感激她,就连两三岁的幼儿,都知道萧将军的名字。于他们而言,萧将军就是他们的保护神,念着萧将军的名字,就什么都不怕了。 萧将军在琅琊关镇守两年,两年后,她离去的时候,村民们都很舍不得她,跟在她的身后走了十几里路。 最后,还是被她制止了,才没继续往前送,只能她的身影消失于道路的尽头。 转眼,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 “也不知道萧将军怎样了……”那中年汉子囔囔道,他们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山中,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 中年汉子看向卫擎,有些期待:“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可曾听说过萧将军的消息?” 卫擎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们心中,潇洒自在、无所不能的萧将军,最终入了宫,成了皇后,成了皇权的牺牲品。 卫擎不想告诉他们这么残酷的事,他也怀有私心,希望在他们心中,萧将军永远那般强大英勇,坚不可摧。 于是,卫擎摇了摇头。 中年汉子明显有些失落,但还是道:“萧将军那么好的人,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卫擎心中酸酸涩涩的,若是真如此,就好了。 两人聊了许久,才结束。 卫擎和棠鲤,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借宿的房间。 这房间挺大的,一张床,地上铺了一个床铺。 卫擎让娘仨睡床,自己睡地铺。 棠鲤给两个小家伙洗漱了,放在被窝里,盖上被子。 转头,就看到她相公,站在窗户旁,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 棠鲤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想什么呢?” 卫擎伸出手,将人捞进了怀里:“我在想,我娘是不是也在这么个夜晚,仰头看着天空的月亮。” 棠鲤想着萧皇后,心里也特别难过,那么好的人,却落得那么个下场。 然而,过去的事,后人无力改变,只能接受,让时间抚平伤疤。 棠鲤紧紧地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无声地安抚着。 卫擎的手摸在她的头发上,心里那种寂寥的感觉减少了不少。 其实,踏过他娘走过的地方,看看他娘生活的地方,以这种方式来怀念她,也挺好的。 卫擎本来想让他媳妇睡床铺,奈何她要陪着自己打地铺,于是两人便在地上躺着。 卫擎将人抱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手臂上,两人的体型差摆在那里,他媳妇儿完全陷在他怀里。 他拉过棉被,盖在两人身上,闻着熟悉的气息,入睡。 山间的夜是有些冷的,然而卫擎就像个火炉,棠鲤一点不冷。 只是有些担心两个小家伙,半夜的时候,两人醒来,看孩子。 俩小家伙盖着厚厚的,只露出两张小脸,被窝里暖呼呼的。 棠鲤放心了一些,躺回了她男人的怀里,沉沉睡去。 翌日。 天阴沉沉的。 棠鲤一行人也准备出发了。 “要去山的那边,要经过一吊桥……”那中年汉子说着,带着他们往吊桥走。 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好不容易走到吊桥处,居然见那吊桥居然断开了。 这一下,众人都有些傻眼。 断了的吊桥下是河流,宽约二十丈左右,水深不见底,没了吊桥,根本过不去。 棠鲤当年回去的时候,就是从这条路走的,过了这里,只要三四天就能到巫族了。 这条路不能走,就得寻另外一条路,不一定能寻到,即使有路,也要花费更长的时间,短则数日,长则几个月,这对他们而言,显然不是好事。 卫擎看着那湍急的河水,皱着眉:“大哥,还有其他办法可以过河吗?” 那中年男子迟疑了一下:“有倒是还有一个办法,村里有一位老大哥,有一艘船,能过河……” 但是从那迟疑的态度,便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那位老大哥性格很孤僻,不和我们来往,他未必会帮你们。” “先试试吧。”卫擎道。 若是能坐船过去,便省了许多冤枉路,自然要试一试。 于是,中年男子带着他们去找了那位老大哥。 路上,中年男子也说了不少那老大哥的事。 “他不是我们村子的人,是二十多年前来的,独来独往,不和村里人交流。” “本来,萧将军走后,有一些山匪又冒出来,我们这不太安稳,他来了之后,那些山匪又没了。” “我们都怀疑是不是他做的,但是问他,他也不搭理我们。” “我们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为何要住在琅琊关,总之,很神秘。” 一行人爬到了山顶,看到了一木屋。 木屋孤零零的建在最高处,墙上挂着兽皮,门紧紧地关着。 中年人走了上去,敲了敲门:“老大哥,在家吗?开开门,有事想请你帮忙。” 然而,那房间并没有反应。 卫擎自己走了上去,语气恭敬道:“这位老先生,我们一家人,从千里之外而来,想到山的那边探亲,奈何吊桥断了。听闻老先生有船,可否搭载我们过去?” 里面依旧没有反应。 难道,人真的不在家? 正在迟疑的时候,那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头发全白的老者。 而当看他的脸时,并没有第一感觉那么苍老,看起来五十多岁,轮廓深邃,棱角分明,可窥见年轻时候的出色容颜。他的眉眼处有一处刀疤,添了凶煞之气,沉着脸,看起来有些孤僻。 他拿起门上靠着的锄头,就要往外走,根本没看卫擎他们,也不想帮他们的忙。 “老先生,有个忙想请您帮一下……”卫擎厚着脸皮求道。 那老者依旧不理会他,拿着锄头往菜园走去。 卫擎看着他挺直的背,再看着他手里厚厚的茧子,以及身上的杀伐之气,对他的身份,隐约有一些猜测。 上阵杀敌的将士。 卫擎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这人会和他娘有关系吗? 第八百零七章 故人 老者在菜园里锄着地。 一行人尴尬地等在外面。 那中年男子道:“要不,再想想其他办法?” 而这时,糖宝迈着小短腿,走进了菜园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那老者的身边,然后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爷爷~”糖宝稚嫩的小奶音响起,“您能帮帮我们吗?” 小家伙太可爱了,再冷漠无情的人,也无法无视这么个小姑娘。 那老者亦是如此,他皱着眉看着糖宝,显然不知道该如何。 “爷爷,我们是去看姐姐的,必须要从这里过,您就帮帮我们吧~”小姑娘拉着老者的衣袖,撒娇道。 平日里,这丫头都懒洋洋的,绷着一张小脸,傲气又慵懒,但是撒起娇来,竟是手到擒来。 沐宝也跑了进去,有样学样地拽住老者的另一只袖子,撒娇道:“爷爷,帮帮我们吧?” 俩小家伙都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他,老者顿时有些绷不住了。 “近日水流湍急,船过不了。”老者来口道,声音沙哑,但是并不苍老。 “要多久才能过呢?”糖宝眨巴着眼睛,问道。 “等个四五日吧。”老者说着,就收回了自己的袖子,继续干活了。 棠鲤和卫擎也得到了答案。 四五日…… 若是换条路,要的时间肯定比这多,所以不如等这四五日。 棠鲤和卫擎对视一眼,显然都做了一样的决定。 “老先生,等四五日,水流没这么急了,您能载我们过去吗?”卫擎道。 老者闷声不言,仿佛没听到一般。 “爷爷~”糖宝稚嫩的声音响起。 “嗯。”老者低声应了一声。 棠鲤和卫擎都松了一口气。 看来,还是得糖宝和沐宝出马,这老者再沉默寡言,也架不住俩小可爱的撒娇。 这时候,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 老者也放弃干活,拿着锄头回了木屋,将门关上。 雨下的很急,一下就大了很多,他们根本来不及找避雨的地方。 卫擎只能脱下衣服,帮娘仨挡着雨。 这时候,那老者突然将木屋的门打开,面无表情道:“都进来吧。” 卫擎也没跟他客气,带着一家子进了木屋。 这木屋里面很干净,收拾的整整齐齐,墙上挂着兽皮和弓箭,还有两把剑…… 木屋分为里外,里面是卧室,他们身处外面的客厅,有一张桌子,还有两张椅子。 他们六个人站在里面,就有些拥挤了。 老者喊他们进来后,也没理他们了,就在唯二的椅子上坐着。 老者看了糖宝和沐宝一眼,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然后朝着俩小家伙招手。 棠鲤拍了拍俩小家伙的背,俩小家伙就跑过去,在那椅子上坐下。 俩小只刚好把椅子挤满。 “这把剑真漂亮……”中年男子看着墙上的剑,赞叹道,伸手想去摸。 就在这时,他的手突然被抓住了,那力道差点将他的手捏碎。他抬头,就看到老者那张脸上弥漫着凶煞之气,吓得腿都要软了。 “别碰。”老者说完,才放开他。 这一下,那中年男子被吓坏了,乖乖地站着,不敢多看,也不敢多碰了。 卫擎和棠鲤都看向那柄剑,那剑鞘擦拭得很干净,更重要的是刚刚老者的态度,证明这柄剑对老者来说很重要。 卫擎盯着那剑,目光冷沉,若有所思。 卫擎看向那坐得笔直,面无表情的老者,总觉得从他身上透出孤独的感觉来。 “老先生,你认识萧将军吗?”卫擎问道。 老者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里的村子就是她建立起来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所有人都记得她,有人提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萧将军擅使剑,曾一人一剑,戮敌三百。”卫擎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她的剑叫‘雪云剑’,剑鞘上雕刻着雪云……” 棠鲤看向那柄剑,剑鞘上确实有如云朵一般的形状,难道这剑真是她相公娘亲的剑? “你是萧将军的亲卫吗?”卫擎继续问道。 老者没有开口,那中年男子反而激动起来。 “您是萧将军的亲卫?萧将军怎么样了?您还有萧将军的消息吗?”中年男子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老者抬起头,没有理会中年男子的话,而是看了卫擎一眼。 “你是谁?” “卫擎。” “卫……擎?”老者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若有所思。 “她是我娘。”卫擎继续道。 老者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盯着卫擎。 震惊,惊讶,难以置信,各种情绪在他心头涌动着。 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沙哑到极点,神情难掩激动:“你是她的孩子……” “你是萧将军的儿子?”那中年男子也反应过来,看向卫擎。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家借宿的,居然是萧将军的儿子! 这可是恩人的儿子啊! 中年男子抓住卫擎的手,很激动,恨不得朝他跪下。 “您怎么不早说?昨晚招待不周了!要是知道您是恩人的儿子,怎么能让您打地铺……”中年男子絮絮叨叨地说着。 那老者则定定地看着卫擎,神色怔怔的。 耳边却尽是那中年男子聒噪的声音。 外面雨停了,老者将聒噪的中年的男子赶回家,把卫擎一家留了下来。 他有很多话想和卫擎聊。 棠鲤也知道,便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去了。 骤雨初歇,四周都泛着草木的清香,空气特别清新。 糖宝和沐宝跑去看老者种的菜,棠鲤跟着俩小家伙的身后。 房间里,卫擎和老者坐在椅子上,面对面坐着。 “您怎么称呼?”卫擎问道。 “我叫屠玉,是小姐的护卫。”老者道,“当年,萧家出事,我赶回京城,便知道自己迟了。” 当年,他赶到京城的时候,刚好听到她殒命的消息…… 他能做的,唯有偷偷潜入皇宫,将已然没气息的她偷了出来。 那一夜下着大雨,他怀里的人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他的眼泪,混杂着雨水,一滴一滴地落到她没有温度的脸上。 这二十几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再悔恨,恨自己当初为何不早一点找到她,如果早一点,她说不定就不会…… 屠玉的心中闷闷的痛,深吸一口气,看向卫擎:“当年,我也找过你,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找到,便以为你……” “我没有死,而是被人所救。”卫擎道,简单说了这些年的遭遇。 屠玉盯着卫擎,他恨极了周帝,但是眼前人身上流着小姐的血脉,爱意完全掩盖了恨意,于他而言,眼前人就是小姐的儿子。 屠玉看着他,竟从他脸上看出些小姐的长相特征来,莫名觉得亲切。 “屠叔,你来这里,是为了替我娘守着琅琊关吗?”卫擎问道。 第八百零八章 故事 “我只是觉得……她喜欢这里。”屠玉道。 他们相识于混乱的边城。 彼时,她是鲜衣怒马的女将军,他是边城的刺儿头,他们怕他身上的狠劲,没人敢惹他。 他看着许多人嘲笑她是个女娃娃,不信女娃娃能打战,甚至对她污言秽语。 他并不议论她,只是好奇她的反应。 最终,那些口出狂言的人全都被她狠狠教训一顿。 不知何时起,他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 他下意识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于她而言,那身后幽魂一般的存在,或许令她困扰吧。 屠玉没想到的是,有一次他被其他人围杀,九死一生的时候,她会从天而降,救下他。 以前,他的日子都浑浑噩噩的,从那一刻起,他似乎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活了。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成了她的护卫。 他不是兵士,兵士要杀敌,要保家卫国,他只是护卫,她的护卫,只护卫她一个人的安全。 在边城的时候,她时常提起琅琊关。 他们坐在落日余晖照耀的城墙上,她姿态随意地坐着,红衣随风飘舞,身边摆放着一柄剑。 她说琅琊关很美,很安宁,能让人的心静下来,待天下大定,再没战争的时候,她就要去琅琊关隐居。 他帮她,帮她杀敌,帮她定天下,希望她能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 若是……能带上他,就更好了。 其实,于屠玉而言,最高兴的日子莫过于边城的日子了。 他们比剑、赛马,她赠他绝世之剑,他赠她汗血宝马。 他们骑着马,一起奔向那天地相接处…… 那时候,他多么希望,他们能一直这么飞奔下去。 然而,于他快乐的时光,如此短暂。 一道圣旨下来,要她入宫…… 他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看到她脸上的痛苦与挣扎。 “小姐,别回去。”向来沉默寡言的他,哀求说道。 她转过头看他,脸上带着哀伤:“不回去,萧家如何?天下如何?” 她囔囔道:“陛下不想要萧家出一个女将军,想要萧家出一个后妃……” 她似乎落泪了,仰头看着天空,待她再看向他的时候,脸上并无泪痕,落泪似乎是他的错觉。 “屠玉,你就留在这里吧,不要去京城,不要找我。” 她说完,便决绝离开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他站在城墙的最高处,看着她骑着马远去,如一阵风一般,消失于地平线,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再见面,她已冰冷无气息。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她回到最喜欢的琅琊关,长眠于此。 她喜欢这里的安宁,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山匪扰了此处安宁。 她喜欢这里的孩子,所以那些孩子遭遇野兽袭击,他会出手相救。 他也挺喜欢这里,因为这里人都记得她,怀念她。 他没想到的是,他还能遇到更大的惊喜…… 他居然遇到了小姐的孩子,这是何等的缘分?! 若是小姐知道这孩子还活着,还成家立业了,肯定会很开心。 “你……” 屠玉看着眼前高大的青年人,不知怎么喊他。 “屠叔,您喊我阿擎即可。”卫擎道。 “嗯,阿擎,我带你去见你娘吧。”屠玉道。 卫擎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起走出了木屋。 一场大雨,驱散了多日的阴翳,竟是天晴了,天边还悬挂着彩虹。 卫擎转头看去,就看到他媳妇儿带着俩娃漫山遍野的跑,这里确实挺好的,难怪他娘喜欢这里。 屠玉带着卫擎沿着一条小路走着,没走几步,就走到悬崖边,那里有一个凸起的坟茔。 卫擎看着那坟茔,不受控制的,鼻子发酸,眼睛微微泛着湿意。 那是他娘的坟茔。 很干净,没什么杂草,是被精心打理着的。 旁边还有一颗石头,很光滑。 卫擎能想象,无数个清晨,无数个太阳正烈的午后,无数个落日的傍晚,都有一道人影坐在坟茔旁,沉默地陪着她。 他娘并不寂寞吧。 卫擎深吸一口气,刚刚十分沉重的双腿,变得轻了许多,朝着坟茔卖去。 墓碑之上,刻着‘挚爱萧疏梅’五个字,是一刀一刀刻上去的。 屠玉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来觉得没有人会来这里,这是自己知道的隐秘,这也是自己的一方天地。所以便胆大妄为地把她许为挚爱,刻在了墓碑之上。 尤其,来人还是小姐的儿子,他很怕他厌恶自己,指责自己。 指责他的痴心妄想,指责他的愚蠢。 屠玉依旧是沉默的样子,却不太敢看卫擎…… “屠叔,谢谢您。” “什么?”屠玉差点反应不过来。 他不怪他?! “谢谢您陪着我娘。”卫擎道。 屠玉愣了一下,很是意外,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说…… “她不喜欢皇宫,谢谢你把她带出皇宫,回到她最喜欢的地方。”卫擎道。 卫擎的鼻子又酸了。 他娘生前身不由己,死后终于能如愿。 回到自己喜欢的地方,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觉得他娘是喜欢屠玉的,他娘生病的时候,曾念着一个名字。 那时,他不知道念的是谁,如今想来,便是‘屠玉’二字吧。 卫擎朝着他娘的墓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起身,挨着他娘的坟茔坐下。 “娘,我是阿擎,我来看您了……” 卫擎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从屠叔口里听到很多关于你的事。娘,您真厉害。” “您在皇宫的时候肯定很不开心吧?还是这里好,无拘无束,风景好……” “我媳妇儿也来了,还带着你的孙子和孙女,等明天,我带他们来看您。今天就我们母子二人聊聊天。” 卫擎想到哪就说哪,把心里话一股脑儿说出来,没什么逻辑,念念叨叨的。 屠玉便在一旁坐着,听着他颠三倒四的话。 他觉得,小姐要是听到这些话,肯定会很开心吧。 想着她开心,屠玉那冷漠的脸也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两人坐到傍晚,才离去,回到了木屋。 木屋的卧室挺大的,卫擎一行五人,挤挤还是可以住下的。 只是屠玉一直是一个人生活,锅碗瓢盆有限,吃饭是个问题。 “屠叔,我们今晚烤肉吃吧。”卫擎提议道。 沐宝小脸上满是兴奋,第一个响应:“吃肉肉~” 屠玉这里有不少猎物,还有刚猎到新鲜的,于是便拉了出来。 卫擎去清洗猎物,十四搭好了火架。 沐宝跑前跑后地帮倒忙。 糖宝安静地坐在屠玉身边。 一老一少都不是话多的,偶尔说两句话,倒是和谐。 天渐渐黑下来,火光亮起,照耀在每个人身上、脸上,泛着暖意。 第八百零九章 离别 烤肉的香味逐渐蔓延开来。 卫擎用匕首,割下两只兔腿,递给俩小家伙。又割下一只腿,给棠鲤。 转头,最后一只兔腿被递到他的面前。 屠玉面无表情的,卫擎却能感觉到来自长辈的关爱。 他接过那只腿:“谢谢屠叔。” 烤肉很香,大家都吃得很满足。 屠玉在此独居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这般热闹。 火光照在他那生着皱纹的脸上,照出些许喜意。 晚上,屠玉让棠鲤和卫擎还有两个宝宝住在卧房里,自己则和十四打地铺。 他说完后就拿着铺盖去了外间,根本没给卫擎拒绝的机会。 卧房很大,床也大,铺上了干净的垫子和棉被,两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睡足够了。 俩小家伙钻进了被窝里,露出两颗小脑袋,棠鲤挨着糖宝躺着,六月的夜有些寒凉,待卫擎躺下,被窝顿时暖和许多。 外间,十四和屠玉打地铺。 但是,屠玉并未睡着。 他起身,推开门,悄悄出去了。 月光下,屠玉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哪怕闭着眼睛,都能走到。 很快,他就走到那坟茔边。 他在旁边找了个地方,紧紧挨着那坟茔躺下。 恍然间,他身边躺着的成了鲜衣怒马的女郎。 女郎两只手交叠,头枕着手,两只脚翘着二郎腿,姿态肆意。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她感叹道。 声音很快飘散在风中。 “是啊,很美。”他呢喃道。 将身边人抱进怀里,用身体替她挡住了冷风。 …… 翌日。 卫擎和棠鲤是在一阵喧闹声中醒来的。 沐宝这个好热闹的,第一时间,从被窝里钻了出去。 他刚迈着小短腿跑出几步,就被卫擎揪着回来,穿好衣服,才被放出去。 小家伙看着外面地景象,愣了一下,稚嫩的声音响起:“爹爹,好多人呀。” 卫擎走到门口。 果然,门外,站了好多人。 为首的便是那位给他们借宿的大婶和中年大叔。 身后还跟着一众村民,老老少少,粗略一算,有三十多人。 众人看着卫擎都很高兴,七嘴八舌地说着。 卫擎从他们的话中,得知,这些人都知道他娘便是萧将军,是他们的恩人之子,所以一大早,带着自家的东西,来感谢他了。 有的送来了野鸡,有的送来了野兔,有的送来了土豆,各种各样的东西,表达着他们的感谢。 卫擎感谢了一番,本来是不想收的,但是村民们都很坚持。 最终,还是棠鲤提出,将村民们送的东西,做成一顿饭,全村同欢,也算是以别样的方式,祭奠她婆婆了。 这般说定,村民们便行动起来。 屠玉这里没锅碗瓢盆,再加上村里人都有些怕他,所以这做饭的地点,最终定在那位大婶家。 村民们欢欢喜喜地走了。 房间里,屠玉拿着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剑。 外面的欢闹,仿佛与他无关。 “爷爷~” 可爱的小姑娘迈着小短腿,跨进了门槛,来到屠玉的身边,坐下。 “好漂亮的剑啊~”糖宝夸赞道。 “你想摸摸吗?”屠玉问道。 糖宝的眼睛一亮,带着渴望:“可以吗?” 屠玉将剑递给了糖宝。 这本就是她亲祖母的剑,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小丫头抱着那剑,小心翼翼地摸着,眼中带着惊叹。 这般好剑,即使完全不懂剑,即使是孩子,也能察觉到它的出众。 屠玉看着满脸赞叹的小丫头,觉得她是有些像小姐的。 或许是眉眼,或许是气质,血缘关系总是很奇妙。 糖宝看了好一会儿,便拔剑还给了屠玉。 “喜欢吗?”屠玉问道。 “好剑。”糖宝道。 “想要吗?”屠玉看着她精致的小脸,问道。 糖宝摇了摇头。 她喜欢这剑,但是这般好剑,该配个能充分发挥其好的剑主人。 她倒是觉得,这剑有些配姐姐。 祖母是女将军,姐姐也是未来的女将军呢。 屠玉收回了剑,将剑挂在墙上。 “爷爷,我们去吃饭吧~”糖宝叫道。 屠玉喜欢独来独往,不喜欢凑热闹。 但是,又怎么敌得过小丫头的撒娇? 小丫头再一撒娇,他便答应下来。 一老一少出了门,门外,十四正等在那里。 一老一少走在前面,十四跟在后面。 三个人沿着小道走,来到了相对热闹的小村庄。 村民们都忙的热火朝天。 男女分工,男人们负责宰杀,女人们负责洗菜做饭。 其中,有一抹小小的身影很显眼。 沐宝小团子滚得脏兮兮的,和村里的那些小孩玩得很好,身后跟着一串小屁孩。 中午,饭做好了。 那位大婶的院子最大,摆了三张桌子,村民们刚好坐满。 屠玉被请上了主位坐着。 屠玉并不喜欢被这样隆重对待,糖宝懂他的心思,跟他坐在一起,减少了他的不自在。 一顿饭吃得很热闹,饭桌间尽是欢声笑语。 中年大叔两杯酒下肚,又说起了关于萧将军的旧事。 纵然听过了许多遍,村民们都听得认真。 糖宝和沐宝俩小家伙也仰着小脑袋听着。 他们知道,大叔口中的萧将军,是他们的祖母,是爹爹的娘,再听起来,感觉便有些不一样了。 崇敬,又有些骄傲。 他们的血液里,流着祖母的血液呢。 “屠叔,我敬您一杯。”卫擎朝着屠玉举杯。 两个男人,举杯,碰杯,喝下杯中酒。 卫擎这一杯,并非感谢,屠叔之举,无需他感谢。 只是敬敬重的长辈,带着心底的祝福。 祝他此生身体康健,祝他……来生与娘再续前缘。 山中无岁月。 接连三日天晴,河中的水也不再那般湍急。 于是,于阳光明媚的第四日,卫擎和棠鲤带着孩子们,又踏上了行进的路。 屠玉有一只船,自己造的,刚好可以坐上卫擎一行人。 他撑着船,往河对岸而去。 这能隔绝两地的天堑,撑着船,其实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对岸。 卫擎先跳下船,把俩小家伙抱下了船。 棠鲤和十四也下了船。 屠玉坐在船上,看着他们。 “屠叔,再见。” “爷爷,再见~”俩小家伙也先后道,和屠玉告别。 屠玉挥了挥手:“快走吧,天亮多赶路,天黑注意安全。” 卫擎点了点头:“您保重。” 说着,就带着一家人转身走了。 他们顺着山路往上爬,爬到高处的时候,便看到河中央漂着一艘船,床上一人一桨,显得格外孤单。 卫擎看着心闷闷的,若是他娘在,二人泛舟河上,该多好…… 痛失所爱的感觉太难受了。 卫擎下意识地握紧了牵着他媳妇儿的手,紧紧的,任何都不能让他松开。 “相公,走吧。”棠鲤感觉到他的不安,往他身上靠了靠,道。 一行人转身离去。 接下来几日,都在深山中行走。 棠鲤走过一次,对路线都比较熟悉,因此一路上算是有惊无险。 五日后,他们顺利到达巫族。 第八百一十章 见到三宝 一座村庄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要继续前行,就必须横穿这村子。 巫族的村子和大周的村子不一样,首先就体现在建筑风格上。 这里有许多吊脚楼,一排排的,显得古朴又神秘。 棠鲤来过一次,对巫族比较了解。 巫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族群,在他们眼中,外来者贪婪邪恶。他们自持排外,对外来者带着不同程度的警惕。 赵景煊就因为异族的身份,差点被烧死。 所以,棠鲤交代了众人,进入村子后,不能轻易说话,不要让人发现他们外来者的身份。 尤其是小话唠沐宝。 沐宝听到外来者要被烧死,吓得连忙捂住嘴,两只大眼睛眨巴着,表示自己肯定不会说话。 众人这才迈进村子。 糖宝对这陌生的村子也有些害怕,紧紧地跟在棠鲤的身边,又忍不住好奇,目光忍不住四处看去。 一路上,也看到好几个巫族的村民。 巫族的村民黑一些,衣着也和外面不太一样。 糖宝看着自己身上的穿着,和巫族的人很像,难怪娘亲要给他们换上这样的衣服。 走着走着,突然过来几个村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棠鲤和卫擎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莫不是这些村民发现了他们异乡人的身份? 棠鲤想,极端的村子还是少数,大部分都是排斥,并不是赶尽杀绝。 当初赵景煊所在那个村子,也是因为村巫一手遮天,所以才那般极端。 他们的运气应该没这么背吧? 越来越多的村民围了过来,都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们。 棠鲤也被拦住去路,没法前行,只能站在原地。 俩小家伙被紧紧护住。 “主子,要动手吗?”十四悄无声息地走到卫擎的身后,低声问道。 卫擎看了越来越多的百姓一眼,趁着人少动手,对他们有利…… 但是若是动手,就真的撕破脸,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卫擎看了棠鲤一眼,棠鲤摇了摇头。 “等等再看。”卫擎道。 “村巫来了。”谁叫了一声。 村民们迅速分开,只见一拿着木杖、面色严肃的女子朝着他们走来。 棠鲤有些惊讶,这村子的村巫居然是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走到他们的面前,目光直直地看向棠鲤和卫擎。 卫擎将媳妇和孩子都护在身后,以防这村子里的人突然发难。 然而,出于意料的是,村巫左手拿着代表权威的木杖,右手放在心口处,朝着他们深深鞠了一个躬。 这在巫族,乃是大礼! 棠鲤有些震惊,村巫为何向他们行大礼?! “尊贵的客人,我是村巫阿秋。”村巫道,“欢迎来到我们的村庄做客。” 棠鲤和阿秋聊了几句,便知道阿秋和村里人为何对他们如此态度了。 这几年时间,在大巫和圣女治理下的巫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极端的火刑和石刑被废除。 巫族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 每个村选定的村巫,一年也有一次去月城的机会。 阿秋就去过月城,见到了大巫和圣女。 而圣女也向他们展示了一副画像,便是棠鲤的画像,圣女说画像上人拯救了千千万万的巫族百姓,若是见着她,便要如见到圣女一般,恭敬相待。 村巫阿秋谨记着圣女的话,回来后,凭着记忆,将那位恩人的画像画下来,在祭祀的时候,宣布了这件事。 这也是为何,那些村民看到棠鲤时,会露出探究的神情,进而将她围住,便是怀疑她是巫族的恩人,想等村巫来认人。 “阿秋,你说你在月城见到圣女?”棠鲤道。 棠鲤很想那小丫头,此时没见到人,便千方百计地想从旁人的口中得到她的消息。 “见到圣女了。”说到圣女的时候,阿秋的口中满是尊崇。 “圣女看起来如何?”棠鲤继续问道。 “我……”阿秋有些害羞,“圣女身上像是发着光,我不敢直视圣女,但是圣女的声音很好听,她还和我说话了,问我叫什么。” 阿秋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年巫族的变化。 棠鲤心中有些欣慰,三宝这个圣女做的还挺成功的,和巫离一起把巫族治理的这么好,在百姓中威望如此之高。 他们一路风餐露宿,今晚便打算睡在这山村了。 村巫和村民们,知道他们要留宿,都很开心,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这几日穿越山林,要么吃干粮,要么吃烤肉,把俩小家伙吃的很腻味。 今晚吃上一顿家常饭,俩小家伙都吃得很开心,小肚子吃得饱饱的。 晚上,五人就住在村巫家。 村巫家挺大的,给棠鲤准备了一个很大的房间。 房间里摆放着两张床。 沐宝本来想跟着娘亲睡的,但是糖宝想跟娘亲说话,于是一个眼神过去。 “弟弟,你和爹爹睡吧。” 糖宝小脸绷着,沐宝就怕她,乖乖地跟卫擎睡了。 卫擎看着俩姐弟抢娘,难道就没人问他的意见吗? 他也想和他媳妇儿睡啊。 然而,事实上,他连备选的资格都没。 被窝里,糖宝钻进了棠鲤的怀里,母女俩脸贴着脸,说着悄悄话。 “娘,姐姐好厉害啊。”糖宝道。 姐姐离开的时候,糖宝还很小,纵然她比同龄人更聪慧,但是也有限度。 她对姐姐,只有一些片段的记忆。 在她的记忆里,姐姐很厉害,舞剑的时候很帅。 娘常说,姐姐将来是要做将军的。 所以,她一直很敬佩姐姐。 姐姐果然很厉害,现在成了圣女,是整个巫族最尊崇的人。 “姐姐厉害,妹妹也会厉害,等糖宝长大了,也会变成很厉害的人。”棠鲤为三宝感到骄傲,但是,糖宝小小年纪就冰雪聪明,肯定也不会差,“糖宝以后长大了想要做什么?” 糖宝沉思了一会儿:“做个闲散人。” 小家伙小脸皱着:“娘亲,糖宝是不是很没出息?” 棠鲤看着旁边呼呼大睡的父子俩,那两只才是真‘没出息’。 因为他们甚至不去想有没有出息这个问题。 但是吧,什么叫有出息,什么叫没出息? 棠鲤觉得,每个人对这个定义不一样。 有人觉得功成名就是出息,有人觉得家财万贯是出息,有人觉得青史留名是出息。 棠鲤觉得,做个普通人,不作恶,尽自己可能去帮助其他人,也是有出息。 有没有出息无需他人评判,只要无愧于心就行了。 “我们糖宝,做个闲散人,开开心心,足矣。” 棠鲤又说起幼年的二宝,也如她一般,只想要自在随心。 糖宝还是很崇拜二哥的,听闻此言,也变得开心起来。 “那糖宝就要做糖宝。”小家伙认真道。 小家伙往棠鲤怀里钻了钻,又道:“娘亲,很快就可以见到姐姐了,我好期待啊。” “那快睡吧,早点睡就能更快见到姐姐了。” 小家伙的小脑袋点了点,便在棠鲤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睡觉。 棠鲤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也睡了。 翌日一早,一行人在阿秋家里用了早膳,便出发了。 一路上,他们途经无数村庄和城镇。 与第一次来时被排斥的遭遇截然相反,巫族的百姓们都对他们很友善,热情地款待他们。 棠鲤也亲眼所见,在大巫和圣女的治理下,巫族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八日后,一行人顺利到达月城。 快到月城城门的时候,棠鲤远远地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 那道身影站在高处,黑发随风起,红衣猎猎。 那道身影在看到棠鲤的时候,便一跃而下,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近了,棠鲤也看清她的脸,退去婴儿肥和稚气,长相明艳而张扬,成了耀眼的少女。 棠鲤既惊喜又恍然。 她的三宝,长大了。 第八百一十一章 被嫌弃的卫擎 少女猛地朝着棠鲤扑去。 棠鲤张开手,将少女抱入怀中。 三宝长高了许多,如今已经和她一般高了,身上的气息还是一如既往,带着奶香味。 还是她的宝宝啊。 “娘亲~”三宝的声音软乎乎的。 却叫的棠鲤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她的三宝啊。 她盼了念了无数个日月的三宝,终于见到了。 “娘,我好想你。”三宝的声音闷闷的。 少女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棠鲤的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母女俩紧紧相拥,都舍不得放开对方。 许久。 “三宝。” 直到卫擎的声音响起,三宝才从她娘的怀里钻出来,红着眼眶看着她爹。 三宝长高了,长大了,但是她爹还是如记忆中一般高大。 三宝仰着头看着他,她也好想爹爹啊。 卫擎张开手,三宝便扑入了他的怀里。 卫擎拍了拍她的背,颇为感慨道:“我们三宝长大了。” “爹爹没变老。” “闺女真乖。”卫擎嘿嘿笑了一声,“爹的小棉袄,嘴真甜。” “姐姐~” 俩小家伙异口同声道。 三宝看着眼前俩小只,也是一喜。 “糖宝!沐宝!” 俩小只也变大很多! 三宝张开双手,弯腰把俩小只搂进了怀里。 软乎乎的小家伙,奶奶的,可爱极了。 棠鲤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人,正是杜夜。 杜夜今日一身黑袍,勾勒出修长瘦削的身形,那张脸依旧没什么变化,俊美的近乎妖冶。 “杜夜,看到我们反应这么平淡?”棠鲤笑着道。 杜夜面无表情地张开手:“那抱一下。” 棠鲤还没反应,卫擎立即走了上去,用力抱了杜夜一下。 卫擎嘴上说着:“杜兄,好久不见。” 心里想着:要抱我媳妇,没门! 卫擎抱了杜夜一下,就松开,然后搂住了棠鲤。 这举动把棠鲤和杜夜都逗笑了。 “卫兄还是一如既往啊。”杜夜感叹道。 卫擎脸皮厚,只当没听到他话里的揶揄:“一如既往的帅气?” 杜夜仰天不说话。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这句话太有道理了。 卫擎看着棠鲤,眨巴着纯良的大眼睛:“媳妇儿,杜夜是不是这意思?” 棠鲤宠溺道:“是。” 得了回答,卫擎特别高兴,尾巴快翘上天了。 杜夜:……没眼看了。 “走,进城。”三宝道。 三宝牵着俩小只,卫擎搂着棠鲤,杜夜和十四则跟在最后,一行人踏入了月城。 这是棠鲤第二次来月城了,比第一次来时,热闹了许多,更增添了一些活力。 第一次来的时候,百姓们都身处苦难与恐惧之中,这座城死气沉沉的。 如今,每个人都带着笑,带着希望,整座城也活起来了。 百姓们见着三宝,纷纷打招呼:“圣女!” 以前,圣女于他们而言,神秘而高不可攀,一直待在神殿里,普通人根本没办法见面。 现在的圣女,时常出现在街头,会帮助他们,没那么神秘了,但是却更受他们的爱戴了。 有这样的圣女守护着巫族,他们觉得格外安心。 沐宝和糖宝第一次来月城,觉得四周的一切都很好奇。 这里的房子很奇怪,很多都是石头搭建的,人们的衣服也很奇怪,色彩更为鲜明,这里卖的吃食也很奇怪,他们都没见过。 三宝走着走着,就会发现走不动,因为手被沐宝拽着,沐宝停下脚步,正对着路边的吃食流口水。 谁能拒绝可爱的小吃货呢? 当然是买啊! 于是,沐宝边走边吃,等到神殿的时候,他的小肚子已经微微鼓起。 “这就是神殿吗?”看着眼前高大宏伟的建筑,糖宝不禁感叹道,“好壮观啊。” 这神庙确实很壮观,巨大的建筑,高耸入云,墙上雕刻着各种神秘的浮雕,在阳光下泛着金光,门口矗立巨大的石像,给人一种震撼人心的观感。 三宝牵着沐宝和糖宝的手踏入神殿,棠鲤和卫擎也紧随其后。 这时候,一道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很快,棠鲤就看到了脚步的主人。 穿着大巫衣袍的青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直直地盯着他们。 正是巫族的大巫巫离。 巫离的变化挺大的,彻底成长为青年了,他的俊美不似那般张扬,是很内敛且成熟的。 大巫其实就是整个巫族的最高统治者,久居高位,带着不怒自威的气质。 只是,他在看到棠鲤的时候,显露出淳朴羞涩的那一面。 他的眼中满是激动,盯着棠鲤:“夫人。” 又看向卫擎:“大人。” 无论他是何等身份,他始终不会忘记夫人对他的救命之恩。 棠鲤笑着道:“大巫。” 巫离有些害羞:“你还是叫我‘忘忧’吧。” 棠鲤觉得叫‘忘忧’不太合适,会让人想到他那段苦难的日子,觉得心酸。 最终,还是决定叫他‘阿离’。 巫离带着他们进了大殿内。 这殿中都是巫侍,也都是巫离的弟子。 巫侍眼中的大巫冷漠疏离、不苟言笑,所以看到大巫居然对着客人腼腆的笑着的时候,都很震惊。 而且圣女亦是如此。 圣女很温柔,对着他们都是笑盈盈的,但是于他们而言,却始终是神。 神的和蔼,也是一种施舍和恩泽。 但是圣女与那几位客人聊天相处的时候,脸上带着亲昵与依赖,让他们看到圣女‘人’的那一面。 也因此,他们对几位客人愈加恭敬,一点也不敢怠慢。 棠鲤几人在神庙住下来。 棠鲤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顿觉轻松许多。 又用了一顿丰盛的晚膳,吃饱喝足,连日舟车劳顿的辛苦都消散了一大半。 晚上睡觉,几个人都争着和棠鲤一起睡。 “娘,我和您一块睡。”三宝道,她和娘亲两年多未见,有说不完的话想说。 “我要和娘亲、姐姐睡。”糖宝立即道。 而在旁边的父子俩挤在一起,根本没有候选的机会,直接出局了。 沐宝看着他爹耷拉着脸,奶声奶气地关心道:“爹爹,您为什么不高兴?是没吃饱吗?” 卫擎:“……” 小吃货的世界里只有吃,还用自己的吃货本性去揣测其他人。 晚上,父子俩躺在大床上的时候,沐宝才终于反应过来。 “我好想跟娘亲一起睡啊~”沐宝嘟囔着道。 说着还嫌弃卫擎:“爹爹身上好硬啊。” 说着,就从他怀里钻出来,滚到一旁去睡了。 被嫌弃的卫擎:“……” 孤灯冷月,还被嫌弃,他好惨啊。 第八百一十二章 母女三人谈心 棠鲤这边,母女三人倒是很和谐。 糖宝躺在娘亲和姐姐之间,一颗小脑袋冒出来,小脸上满是高兴。 三宝说着这两年发生的事。 她娘离开后,她和巫离就着手重整巫族了。 彼时的巫族,百废待兴,百姓刚从巨大的灾难中撑过来,还是懵的。 圣女,作为巫族的精神信仰,大巫,作为巫族的真正统治者,压力都是巨大的。 “月氏帮了我们很多。”三宝道,“月婆婆给了我们很多意见,都是适于巫族发展的。” 最忙的时候,大巫几乎没有睡眠时间,没日没夜地忙着。 巫离肉眼可见的瘦,三宝看着都心疼。 在他们的努力下,终于有了成果,巫族逐渐走向正轨。 “我们还借鉴了一些大周的政策,适当削弱了神权,制定了简单的律法,消除了一些残忍的刑罚。”三宝道。 三宝说得头头是道。 从这些言语中,棠鲤能都想想到其中的艰辛与疲累,心中溢满心疼。 同时也觉得,三宝显然也成长不少。 她的成长,不只是相貌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棠鲤彻底意识到,三宝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姑娘了,不再是那个要躲在她羽翼中的小姑娘了。 “这几个月,就渐渐空闲下来了。我都有跟师父切磋的时间了。”三宝道。 棠鲤心疼地看着她:“我们三宝累着了,很抱歉,娘没陪在你的身边。” “娘,我是圣女,这是我的责任,我就该扛起来。”三宝道。 娘为她做的够多了。 “娘,对了,阿花姐姐做了月家的家主了。”三宝道,“娘,阿花姐姐可酷了,雷厉风行,很有手段,把月家上下制服得妥妥帖帖的!” “阿木也成亲了。”三宝脸上满是八卦,“阿木跟他娘子特别有意思。他娘子是天之骄女,特别傲气,因为长得很好看,男人看了她都流口水,但是阿木不一样,就用凶巴巴的脸看着她。她就觉得阿木很特别,就注意到了他。她时常挑衅、欺负阿木,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阿木了!” 棠鲤想象着那画面,都觉得搞笑。 阿木表面上看去很凶,其实是个暖男。 应当是那姑娘发现他凶凶外表下的暖男本质,所以才喜欢上他吧。 “对了,娘,还有一个好消息。”三宝卖了一个关子,神秘地问道,“娘,您猜什么好消息?” “我要有姐夫了吗?”这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插进来,显然也十分好奇。 三宝的脸顿时一红,掐了一把糖宝的小脸:“小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糖宝眨巴着大眼睛,眼神迷惘。 她猜错了吗? 那是什么? “我找到小圣女了。”三宝高兴道。 下一任圣女是由上一任圣女凭借感应找到的。 下一任圣女的出现很偶然,比如上一任圣女年近三十的时候,三宝才降生。 三宝也很怕如上一任圣女一般,得等几十年,她也得被绑在神殿中几十年。 她想念爹娘,想念她的家人啊。 幸而神女开眼,让小圣女早早降世了。 将小圣女接回来的时候,三宝可开心了。 但是,巫离似乎有些不开心。 三宝也知道他为何不开心,巫离舍不得她,她其实舍不下巫离。 但是,她有自己的志向…… 她想上阵杀敌,想做个女将军,想保家卫国。 三宝想的有些远了,直到怀里的小丫头拱了拱,她才把思绪拉回来。 “那姐姐是不是自由了?”糖宝顶着一张认真的小脸问道。 “是啊,我可以跟你们回大周,做想做的事了。”三宝轻点着她的小鼻头道。 小丫头顿时高兴得眉眼弯弯。 三宝的笑容里却掺杂着烦恼。 棠鲤看出三宝的心事,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只道:“世间难得两全法,遵从自己的内心吧。” 三宝确实是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她心疼巫离,不舍得巫离,但是不可能为了巫离,留在巫族。 所以,她只能对不起巫离了。 母女三人聊到半夜,才各自安睡。 翌日。 棠鲤本来想去见见那位小圣女的。 结果,一大早,就看到一个肥嘟嘟的小不点跟在沐宝的身后,蹒跚着走了进来。 那小不点一岁左右,刚学会走路不久的模样,迈着小短腿,‘咯咯’‘咯咯’地喊着。 眼看要摔倒,沐宝连忙抱住了她。 小不点‘咯咯’地笑了起来。 棠鲤一问,就问出沐宝为什么和小圣女这般熟悉了。 沐宝真是个社交牛逼症,早早地起来,就把神殿客人能去的地方都逛了一圈。 然后,看着巫侍就甜甜地喊‘哥哥’,很快和那些巫侍混熟了。 沐宝看到一小不点在独自玩耍,便上去搭讪。 小不点开始还有些怕他,他人可爱嘴又甜,很快把小不点哄成了妹妹,追在他屁股后面喊‘咯咯’。 继而有了刚刚那一幕。 三宝从沐宝手里接过了小不点,小不点有些害羞,又很依赖三宝,乖乖地窝在她怀里。 三宝掐着她胖乎乎的小脸:“娘,是不是很可爱?” 棠鲤看着那小不点,确实可爱极了。 三宝把小不点放在棠鲤的怀里,小不点有些怕生,小身子僵硬着,偷偷看棠鲤。 棠鲤哄小孩最有一套,很快就把小不点哄好了,窝在她怀里叫‘姨姨’。 不一会儿,巫离就来了。 身着黑色大巫袍的青年不怒自威。 棠鲤腿间站着小不点似有些怕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身,两只小手紧贴着大腿,跟罚站似的。 “阿离。”三宝开心地叫道。 巫离的神情顿时柔和了许多,语气带上恭敬:“圣女。” 又看向小不点,语气依旧恭敬:“小圣女。” 前者带着亲昵,后者则疏远一些。 小不点或许是察觉到其中的态度不同,所以才这般怕他吧。 圣女和大巫之间是有羁绊的,于这小不点而言,巫离更像严厉的长辈。有一日,她也会遇到她的大巫,她的骑士。 巫离和三宝有事要商议,沐宝带着小不点去玩了。 棠鲤身边只剩下糖宝。 卫擎立即借机向糖宝使了个眼色。 小棉袄大发善心,把娘亲让给爹爹,自己也跑去跟沐宝和小圣女玩了。 这一下,便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了。 “媳妇儿,你对神殿挺熟的吧,带我四处走走?”卫擎凑了过来道。 不容易啊,他媳妇儿终于是他的了。 第八百一十三章 离开巫族 棠鲤不仅带着卫擎逛了神殿,还带着他逛了月城。 两人手拉手地走在月城大街上,在繁华的人群中穿梭,在隐秘的小巷里接吻。 棠鲤带着卫擎来到了化龙池旁,这是月城百姓的祈福之地,当初她就和三宝在这里,许过愿望。 卫擎自然不会放过许愿的机会,双手合十,许下自己的愿望。 他愿与媳妇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离。 他那俊美的脸上满是虔诚。 许完后,又故意卖关子:“媳妇儿,你知道我许了什么吗?” 棠鲤摇了摇头。 “想不想知道?”卫擎问道。 棠鲤刻意配合他,点了点头:“想。” 卫擎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棠鲤看着他表情,就知道许什么愿了,看到他做作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媳妇儿,你猜到了?”卫擎脸皮厚,立即改口道,“果然心有灵犀。” 两人手拉手,将月城最热闹的地方逛了一遍,直到天黑下来,才回神殿。 时间流逝。 棠鲤和卫擎在神殿住了大半年。 这大半年时间,他们见了阿花和阿木,看到阿木那传闻中不好惹的媳妇,他们逛遍月城的大街小巷…… 之后,他们决定离开巫族。 他们在巫族待的时间够长了,该趁着春暖花开,前往下一站了。 这一次,三宝与他们一起离开巫族。 离开的前一天,巫离推掉了所有的事,就跟在三宝的身边。 三宝看着一言不发的巫离,有些愧疚:“阿离,对不起……” “圣女,您没有对不起我。”巫离道,“能遇到您是我今生之幸。” 是她将自己从痛苦的泥沼中拉出来,是她给了自己生的希望。 他确实有些难过,她就是他生命里的一部分,她的离去,像生生从他身体剥离一般。 但是,他不会束缚她。 他更希望她快乐,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圣女,你能偶尔回来巫族吗?”巫离看着她。 外人眼中沉默内敛、不苟言笑的大巫,此时用带着几分期盼的眼神看着三宝。 三宝点了点头,认真保证道:“我会的。” 巫离露出一抹浅淡的笑。 巫离看着天边的月亮,他不舍得去睡觉,就想和三宝多待一会儿。 他多么希望这一夜,能无限蔓延,那他的圣女,就一直在身边了。 但,看着她露出困倦的样子,巫离又心生不舍。 “圣女,去睡吧,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巫离柔声道。 “我不困,我们说说话。”三宝道。 两人随意地坐在栏杆上,放下了圣女和大巫身份带来的约束,这时候,两人就是普通的朋友。 巫离的话很少,大部分都是三宝在说。 后面,她实在困倦,闭上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轻轻地靠在巫离的肩膀上。 巫离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像。 唯有目光,落在她脸上。 少女的脸莹白如玉,能看到脸上的汗毛,他心中莫名的情绪蒸腾着,移不开目光。 巫离想,就自私一点吧,舍不得唤醒她。 无论如何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时光还是流逝着,到了天亮。 三宝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身上盖着一件黑袍,再转头看向巫离…… 三宝猛然醒悟过来,她居然这么睡了一晚上! 她真是一只猪! 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 她昨晚没流口水吧? 那她圣女的威严就彻底没了! 巫离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并未,圣女睡着时已经保持着威严和庄重。”巫离道。 原来刚刚,三宝竟然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了。 这时候,刚好巫侍走过,三宝立即收起慌乱和尴尬,变成了冷静和温柔。 巫离慢条斯理地将黑袍披在身上,又变成了那内敛自持的大巫。 “去洗漱,洗漱完用过早膳,就出发了。”巫离道。 与此同时,棠鲤和卫擎也已收拾好,吃过早膳,便准备出发了。 杜夜抱着剑,靠着墙站着,目光懒洋洋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不一会儿,便见三宝和巫离并肩而来。 两人很快走到众人的面前。 三宝转头,看向眼前高大的青年:“再见,阿离。” 巫离专注地看着她,眼睛都不舍得眨:“再见,三宝。” 巫离看着眼前的少女,他知道她不喜欢做圣女,她更爱做夫人的女儿,做那自由自在的少女,做三宝。 愿她得偿所愿,随心所欲。 棠鲤和巫离告别,告别完,一行人便转身离去了。 巫离的目光落在人群中,三宝的身上,一眨不眨的,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他依旧站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腿突然被抱住。 小小的圣女正仰头看他,似乎有些怕他,又忍不住想要亲近他。 巫离弯下腰,牵起小不点的手,朝着神殿走去。 巫侍们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不同于往的孤冷疏离,而是无边孤寂。 棠鲤一行人乘坐马车离开巫族。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清河郡遥水镇李家村,所有故事开始的地方。 卫擎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种了十几年的地,做着最普通的农夫。 棠鲤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也是在李家村。 在这个村子里,棠鲤和卫擎相识、相知、相爱。 若是要隐居,棠鲤也愿意选择在李家村,因为这里有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三宝也挺怀念李家村的。 而糖宝和沐宝,则对他们爹娘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很好奇。 两个月后,他们来到李家村。 当马车停在李家村门口的时候,棠鲤发现这村子发生很大的变化。 房子都是近几年新建起来的,建得井然有序,每一家都有院子,院子很平整。 可以看得出,这几年来,村民们的日子都过得很好。 这时,有路过的村民,对马车投来好奇的眼神。 而当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的时候,村民的神情变得十分震惊,随后是惊喜。 “棠鲤!卫擎!是棠鲤和卫擎!” 这一声,引来其他村民的注意,很快,就一群人围了过来。 李家村能成为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村子,多亏了当初棠鲤修的路,帮着种植药材,和她开设的药囊厂! 第八百一十四章 正文完结 村民们簇拥着棠鲤等人往新居去。 棠鲤和卫擎虽然离开了李家村,但是为了感谢他们夫妻俩,当初在建房子的时候,在村长的主持下,也给他们建了一栋,就在村里最中心的位置。 一路上,村民们问着各种各样的话。 “这么多年了,棠鲤,你都没变化啊,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这些年你们去了哪?都好几年没回村了。” “是不是把生意做到清河郡去了?” “前几年,村口的老李头去清河郡外甥家的时候,说看到你们了。” “后来是不是把生意做到京城去了?” “我还听说卫擎去京城当大官了呢!”村民们都以说笑的语气说道,显然不信直来直往的卫擎能当大官。 “那你当大官,有没有见过摄政王啊?” “摄政王长什么样啊?传说里的摄政王可吓人了。不过也多亏了摄政王,我们这日子越过越好。” 摄政王辅政期间的一系列政策,确实让百姓们的日子过好了。 所以在民间,摄政王的威望还挺高的。 卫擎并不说话,只朝着棠鲤投去得瑟的笑,仿佛在说:媳妇,看我厉害吧? 棠鲤无语,谁能想象那万人景仰的摄政王实际上这副幼稚模样? “哟,这小姑娘是谁啊?” 村民们把目光从卫擎和棠鲤身上移开,转到几个小的身上。 “真漂亮啊,不会是三宝吧?” “天啊,真是三宝啊,女大十八变啊,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对啊,当初还是个小萝卜头呢。”有年长的感慨道,“我还记得三宝刚来咱们村子的时候,比这俩娃还小很多呢。” “哎呀,这俩小娃娃真可爱,棠鲤、卫擎,是你俩的孩子吧?” “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啊?” 沐宝奶声奶气地回应。 “我是沐宝,这是我姐姐糖宝~” 村民们太热情了,向来话痨的沐宝都反应不过来,乖乖地一问一答。 “糖宝、沐宝,真是好名字,真可爱。” “看,到了,前面就是你们的房子。”村民道。 棠鲤抬起头,果然看到前面有一栋房子。 三间大瓦房,中间一个客厅,门口一个大院子。 大院子里还种着树。 “这树是兰花儿种的,说等着你们回来呢。”村民们争相道。 不一会儿,村长就来了。 “棠鲤,卫擎!”村长看着二人,这么多年了,但是还是很好认,他们夫妇俩并没有什么变化。 反倒是村长,变化挺大的,面上生了皱纹,也有白发了,只是精神不错,看着依旧硬朗。 紧随村长而来的,是兰花儿一家。 棠鲤看到兰花儿,都有些不敢认了。 她第一次认识的兰花儿,胆小怯懦,被人欺负,而此时的兰花儿,发髻盘起,面容自信,看起来格外干练。 兰花儿看着棠鲤和卫擎,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点怀疑自己在做梦。 棠鲤走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兰花儿。 “兰花儿,我是棠鲤,我回来了。”棠鲤道。 真是棠鲤姐姐! 不是做梦! 兰花儿的眼眶一下红了。 棠鲤放开了兰花儿,看向她身后,一青年牵着俩孩子。 大的十岁左右了,小的四五岁。 那青年是朱成,看起来沉稳许多,那俩孩子,应该就是兰花儿和朱成的孩子了。 “这房子,兰花儿时常来收拾打扫,就盼着你们回来呢。”朱成道。 房子是村长主持修建的,但是里面的家具,都是兰花儿添的。 兰花儿时常来打扫,所以这房子很干净,像是有人在里面住一样。 棠鲤和兰花儿、朱成在房间里坐着,卫擎带着一群孩子,在村子里穿梭着。 朱成说了这些年的变化。 药囊厂越做越大,生意越来越好,一年都收入好几千两。 他们的大儿子,现在也进了书院读书,夫子经常夸赞。 兰花儿的爷爷奶奶身子骨都挺硬朗的。 棠鲤熟悉的人,一撮一撮来,回忆着过去的事,说着这几年发生的事。 为了欢迎他们回来,村长决定摆个宴席,全村一起吃个饭。 吃饭的时候,村长坐在棠鲤的左边,兰花儿坐在棠鲤的右边,还有高大婶和李大爷,确实如朱成所说的,兰花儿的爷爷奶奶都很硬朗。 高大婶脸上泛着和蔼的神情,李大爷依旧是一副别人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但是这位大爷,是著名的刀子嘴豆腐心,棠鲤知道他的秉性,只觉得这小老头很可爱。 村长喝多了,就开始拉着棠鲤说起往事。 “那时候啊,咱们李家村真是穷啊,还被隔壁的曹家村欺负。幸亏你,修了一条路,马车直接通到家门口啊。”村长感慨道。 “那时候,我想种药材,却找不到门路,就去找你帮忙。我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但是你却一口答应了,马上就给我找了苗子。现在全村都种满了药材,村民每一户,一年都至少能挣几百两!其他村都羡慕死了。” “棠鲤啊,你真是我们李家村的福星,有了你,我们的日子才过得这么好啊。”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才结束。 乘着月色,棠鲤一家人回到了新屋。 兰花儿很细心,不仅备好家具,床褥等用具也是一应俱全,完全是拎包入住的规格。 三间房,棠鲤和卫擎带着两个宝宝住一间,三宝一间,杜夜和十四只能将就住一间了。 十四其实还挺崇拜杜夜的,死士、杀手之类的,其实最崇拜的就是实力。 杜夜是十四见过实力最强的人,比他家老大还要强,所以,十四还是很乐意跟杜夜住的。 只是杜夜,长着极盛的外表,性子却莫测。 十四对他毕恭毕敬的。 主卧。 两张大床。 糖宝决定把娘亲让给爹爹,乖乖地睡到另一张床上。 沐宝眼巴巴地看着棠鲤:“沐宝想和娘睡……” 卫擎笑着看着他:“不,你不想……” 小家伙虽然单纯,但是第六感在,总觉得自己今晚跟娘亲睡,明天说不定屁股遭殃。 于是,乖乖地在糖宝身边躺下了。 卫擎脱掉衣服,只着亵衣,在床上躺着,眨巴着大眼睛,颇为期待地看着棠鲤。 棠鲤看着他那模样,就觉得好笑,脱掉外袍,玲珑有致的身形愈加显形。 她吹灭灯烛,刚在床上坐下,就被搂住腰,随后被搂进一个炙热的怀里。 卫擎开始还老实,等到隔壁传来俩小小的呼噜声,俩小家伙陷入深睡后,就不再老实。 他寻着媳妇儿柔软的唇,便吻了下去。 翌日。 棠鲤和卫擎起得有些晚。 而三宝和糖宝、沐宝已经没了踪影,不知道去何处玩耍了。 棠鲤和卫擎洗漱后,用过早膳,便带着酒和香烛去后山祭奠卫老三了。 两人沿着山路走。 因为棠鲤有些腰酸,所以两人走得慢悠悠的。 卫擎看见路边的野花,采了一朵,戴在棠鲤的头上。 棠鲤抚着戴在头上的花,看着她男人:“好看吗?” 卫擎根本没看花,而是去看人了。 “人比花娇。”他说着,又忍不住偷了一个吻。 棠鲤出了一身汗,终于来到了卫老三的坟前。 卫擎拿着砍柴刀,将坟头的杂草除了一遍。 然而将外袍铺在地上,拉着媳妇儿和他一起坐下。 卫擎先是给卫老三倒了一杯酒。 “老爹,好久没回来看你了,实在是忙,您老别怪我。”卫擎道。 于他而言,虽然周帝生了他,但是并不是他的父亲。 卫老三才是他爹,他养他,生活虽苦,但是卫老三把能给他的都给他了。 “我这一回来,就带着我媳妇儿来看你了。”卫擎道。 棠鲤也叫了一声‘爹’。 当初,她和她相公刚心意相通的时候,她相公就带着她来见了卫老三。所以,卫老三定是认得她这个儿媳妇的。 打过招呼后,卫擎一边给卫老三烧纸,一边说着这几年发生的事。 这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 “我说这么多,你是不是烦了。烦也没办法,你又打不到我。”卫擎用欠揍的语气道。 “我打算跟我媳妇就在李家村住下来了,以后要经常来烦你了。”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了,下次再来看你。” 卫擎说完,就带着棠鲤下山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卫家迎来了不少客人。 卢青、穆老爷和穆夫人等,故人纷纷上门拜访。 故友重逢,有时一话便是一整日。 几日过去,卫家才冷清下来。 月色下,卫擎抱着棠鲤,站在院中。 他盼了许久的日子终于来了。 清闲自在,无事侵扰。 就这么陪着媳妇。 卫擎的目光落在怀中人脸上,与此同时,棠鲤也看向他,两人目光碰触,都满溢着满足与幸福。 他们一路披荆斩棘,遭遇过生离,也差点遭遇死别,幸而都跨过来了,如今仍有彼此陪伴。 尽管不知道未来还将遭遇什么,他们也将一直走下去。 一起看春日花开,一起听夏日蝉鸣,一起赏秋日冷月,一起看冬日雪飘。 正文到处完结了,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接下来还有两个大番外,一个是三宝的故事,一个是棠鲤带着大狗狗穿越到现代,大家还有什么想看的可在评论区留言哦。 第八百一十五章 番外·三宝篇 篇一 初入军营(上) 辛南地处大周西北,本是贫瘠之地,但是因是周楚交界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便与其他西北城镇有些不一样。 前几年,楚国丞相沈为风到访周国,签下一系列合约,促进了周楚通商,而辛南作为交界处,也变得繁华许多。 在通商政策下,这一带发展迅速,百姓都很富足。 然而,局势瞬息万变。 一年前,沈为风辞去丞相之位,新上任的年轻丞相是沈为风的弟子。虽是师徒,但是理念很不一样。新上任的丞相野心勃勃,乃是主战派。 所以,近年来,周楚交界多有摩擦,辛南城也不太平静。 半年前,被誉为‘大周战神’的顾怀玉,亲自前来,驻守于辛南。 以这位的威名,暂时镇住楚国的狼子野心,也为辛南带来了半年的安宁。 辛南守军驻守于辛南城城南。 军营。 练兵后,一众兵士聚集在一起说笑。 “听说了吗?我们军营要来一位女将!” “什么女将?军营都是男人的地盘,女娃娃不在家绣花,来军营作甚?” “莫不是在家闲的无聊,觉得军营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还是嫁不出去,所以来军营找男人啊。” “老子对舞刀弄枪的女娃子不感兴趣,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 兵士们脸上带着痞气,随意甚至带着一些鄙夷地议论着那即将来的女将。 “喂,你们知道那女将什么来头吗?如若姓顾,那就不一样了。” 这军营里的兵士,有两种来头,一种是本地守兵,一种是顾家军,也就是顾怀玉的亲兵。 当初,两股势力混成一股的时候,本地守兵本来是有些不服的。 但是,战场上本就信服实力,那些不服的,一个个都是被顾怀玉打服的。 所以,这些虽然并非顾家军,但是对顾怀玉有本能的敬畏。 顾家是武将世家,那顾家的女娃娃想必也不一般吧。 “我听到名字,不姓顾,至于姓什么,我忘记了。” “不是姓顾啊,那咱们得叫她哭着回去喊爹娘。进了军营,就不能怪我们一群老爷们欺负姑娘家了。” 军营到处都议论着这件事。 当然,也有人对那女娃娃有些好奇。 下午,一人一马停在军营前,从上面跳下来一个少女。 那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黑衣,袖子和裤腿都束着,头发扎着一个马尾,看起来极为飒爽利落。 她手上拿着一柄剑,朝着那守着军营的兵士走去。 那些兵士自然也听闻今日军营要来一位女将,而当看见眼前的少女时,顿时呆住了。 眼前的少女明眸皓齿、肌肤雪白、五官精致,生得极美。 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彻底看呆了。 “卫凝,来向顾将军报到。”少女的声音清脆动听。 这才让那兵士回过神来。 “我去向顾将军通报!” 很快,通报的人回来,由人领着卫凝前往主帐。 卫凝掀开主帐的门帘,走了进去,便见一俊朗文雅的青年,正坐在其中,手里拿着兵书看着。 “二舅舅!”卫凝叫道。 顾怀玉也放下兵书,看向眼前的少女。 “来了。” 卫凝点了点头。 顾怀玉看着眼前的大姑娘:“想好了?真要入军营?这军营的日子可没你想得好,苦着呢。” “我不怕苦。”卫凝道。 顾怀玉无奈地摇了摇头,他那妹妹、妹夫也真是心大,放心让这么个姑娘上战场。 “还有一群兵痞子,各个口无遮拦的,你能忍受?”顾怀玉继续问道。 “不必忍受,打到他们都听我的。”卫凝挥了挥拳头,豪气道。 顾怀玉笑了,这丫头,倒是有他们顾家人的风范。 顾怀玉和卫凝聊了几句,便让亲卫带着卫凝去军营逛逛。 卫凝对军营是不陌生的,小时候,就跟着师父去二舅舅的军营待过。 辛南是边境,这军营的环境也不如京城附近的军营。但是她自幼经历的多,不是娇小姐了,相信很快就能适应。 一路上,许多兵士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看呆了的,也有玩味的,还有轻蔑的。 这一圈下来,各种议论声甚嚣尘上。 “那女娃长得也太娇气了吧?真不是来玩的吗?” “莫不是哪家的小姐,塞来军营玩的?” “咱这军营可是练兵的地方,可不是来玩的!” “她这一来,好多新兵都看傻眼了,哪还有心思训练?” “这没心思练兵,到时候上战场吃了败战怎么办?丢了性命怎么办?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事不能这么放任下去,我明天就去找顾将军说理去!” 而这些话,暂时没传到卫凝的耳里。 她离开军营后,去了一趟辛南城里的客栈。 夜色下,客栈二楼,一身红衣的男子抱臂,靠着栏杆站着,懒洋洋的,明明是男子,那张脸却在月光下透出些许妖冶。 卫凝脚尖轻轻一点,飞身而起,然后落在客栈的二楼,落在了红衣男子面前。 “师父还没睡呀?”卫凝笑眯眯地问道。 “月色好,赏月。”杜夜懒洋洋道。 “师父是担心我吧?”卫凝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嘴上说着她长大了,是大姑娘了,但还是放心不下她,陪着她从清河郡去了京城,又陪着她从京城来了辛南。 杜夜抿着唇,不说话了。 “师父,军营挺好的,用拳头说话,没人敢欺负我,你别担心。”卫凝也不开玩笑了,小脸很认真道。 小时候,她让师父为她活着,师父也确实如此。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目标,如果还继续让师父为自己而活,她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这么多年了,他也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了吧。 她希望他能做他想做的事,能为自己而活。 “师父,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卫凝问道。 杜夜的眉眼间涌上迷茫,他不知道,甚至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他今天一直想的都是,小丫头初入军营,会不会被欺负,会不会受委屈。 一天下来都有些心不在焉,晚上也睡不着。 若是小丫头没回来,他恐怕得担心一夜。 “师父,我长大了,能照顾自己了,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卫凝道。 “嗯。” 杜夜应声,垂下的眼眸带着些许失落。 他在想,小丫头是不是嫌弃他烦了? 也是,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人生,会结交自己的朋友,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哪有长辈还一直跟着的? 杜夜夜里难入眠,又如老父亲一般给卫凝收拾了一些东西。 翌日一早,就给了她,让她带着去军营。 卫凝看着那包袱,想象着师父给自己收拾东西的样子,心中有些酸胀。 “谢谢师父。” 入了军营,师父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就很长时间见不到师父了。 第八百一十六章 番外·三宝篇(二) 篇二 初入军营(中) 卫凝一到军营,顾怀玉的亲卫之一,也就是昨天领着她四处看的,将兵士们的议论声和今日一早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林校尉和孙屯长去找了顾将军,说军营不能留女娃娃,影响军心。” 卫凝倒是不慌不忙,只觉得军营这些人也是闲得慌,如妇人一般嚼舌根。 “顾将军怎么说的?”卫凝问道。 “顾将军问如何影响军心。”那亲卫道。 “然后呢?他们怎么回的?” 亲卫迟疑了一下没说,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说啊,一字不漏的。”卫凝道。 “林校尉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孙屯长说女娃娃上阵能打个屁战,难道靠那张脸迷倒敌人么……”亲卫学着那孙屯长说话,把那粗鲁野蛮劲学得十成十像。 亲卫说完后,就去看卫凝的反应,觉得她听到肯定要被气死。 亲卫自然知道卫凝是顾将军的外甥女,只是大周多少年没出过女将了,所以对他们而言,也觉得女子上战场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他对卫凝还是尊重的。 卫凝脸上还是挂着笑,亲卫却觉感觉到莫名杀气。 “顾将军怎么说呢?” “顾将军对孙屯长说,能不能打战,比划比划不就知道了。”亲卫道,“但是那孙屯长壮得跟头牛似的,军营内部比武的时候,他拿过前三呢,要不是太冲动,受了几次惩,也不会只是个屯长了。” 让卫姑娘和孙屯长比,很明显不理智啊。 看着卫姑娘小胳膊小腿的,赢孙屯长的可能性太小了。 莫不是顾将军其实也不想卫姑娘留在军营,因此才故意让她和孙屯长比? 他不知道的是,这正合卫凝的心意。 她信奉的向来是能动手就不动口,如若狂揍孙屯长一顿,能让那些嚼舌根的男人们闭嘴,就最好了。 卫凝去找了顾怀玉,顾怀玉便告诉她比武的事,并且时间地点都安排好了。 顾怀玉神色温和地看着她:“怕了吗?” “在我这里,就没‘怕’字。”卫凝很无畏道。 连这么个痞子都制服不了,她以后还怎么做女将军?! “姑奶奶待会儿就用拳头教他们做人。”少女的语气很嚣张。 却把顾怀玉逗笑了。 卫凝绕着顾怀玉走了一圈:“二舅舅,你这心情不错啊,是不是青姨要来找你了啊。” 之前,二舅舅出征的时候,青姨就跟着去了。 但是据她娘说,青姨并不是陪着二舅舅打战,而是四处游历,每隔一段时间会来找二舅舅一次。 两人心意相通,却不成亲,也不朝夕相处,便以这样非同寻常的方式相处着。 而这种方式,或许是最适合两人的。 因为几年过去,两人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她二舅舅心情好了,绝对和青姨有关。 “嗯,她过几日就回来了。”顾怀玉道,声音里不自觉地染上愉悦。 卫凝‘啧啧’两声,这陷入爱恋的人啊,果然都一样。 顾怀玉冷眼横过来:“别取笑你二舅了,下午比武了,还不准备准备?” 卫凝并不觉得那孙屯长有威胁,但是以示尊重,还是去练了练剑。 卫凝要和孙屯长比武的消息迅速在军营传开。 “顾将军居然答应那女娃子和孙屯长比?” “我昨天看到那女娃了,瘦瘦小小的,跟孙屯长站一起,都没孙屯长一半大,怎么打?” “不用比就知道结果了,肯定孙屯长赢啊。” “开赌了,赌谁赢!” “肯定孙屯长啊!” “孙屯长!” “我赌那女娃子!” “嘿,你这小子剑走偏锋啊!” 军营众人都期待着这一场比武。 因此,下午比武的时候,去观战的人也特别多。 演武场中,人山人海。 顾怀玉亲自到场。 卫凝在一众人的目光中,走上了赛场,那孙屯长已经等在那里了。 卫凝看着眼前的对手。 确实如传闻的一般,这孙屯长很壮硕,脸上留着胡子,身上的肌肉鼓鼓的,手臂比卫凝的腿还要粗,别说她两个大,都快有瘦下来的她爹两个大了,就跟一座小山似的。 孙屯长手里拿着一把斧,看着卫凝,小小的眼睛满是一屑。 “女娃娃,你真要跟老子比?现在认输,离开军营,乖乖回去绣花,还来得及。”孙屯长道,声音如洪钟,气势很足。 卫凝不怕他,虽然自己身高体型不如他,但是气势不输给他。 “我劝你还是认输吧,不然被一个女娃娃狂揍,你就没脸在军营混了。”卫凝下巴扬起,嘲了回去。 “你这女娃娃,个子小小,口气倒是不小。那就比吧!”孙屯长轻哼一声,把斧头扔到一旁,“老子不用斧头,免得说我欺负你这小女娃。” 卫凝也把手中的剑放到了一旁。 “那我也不用剑了。” 孙屯长差点气笑了,这女娃子看着弱小,口气还真是大。 “那老子就不客气了!” 孙屯长说着,那碗口大的拳头,就朝着卫凝砸去。 旁观的将士们,纵然对女娃娃入军营有些不满,觉得不合规矩,但大部分都觉得打女人并非男子所为,看着这一幕,都为那娇柔的女娃娃倒吸一口冷气。 这一拳头下去,得把人砸晕了吧?! 孙屯长这大老粗,还真是一点不留情啊。 卫凝站在原地,并没有躲,而是出拳,硬生生地轰了回去。 她天神神力,要比力气,谁都不如她。 两拳碰撞,两股撼力碰撞在一起。 孙屯长震惊地看了眼前的女娃子一眼,怎么可能?! 随之,又是一拳迎面砸来。 孙屯长毕竟是久经沙场,反应极快,伸手去格挡! 这一刻,他再也无法轻视这女娃子了。 他把她当作危险的对手,认真对敌。 卫凝的拳头不停地朝着孙屯长砸来,带着悍然巨力,孙屯长快速格挡,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 渐渐的,孙屯长便觉得力有些不逮,有些挡不住攻击了。 突然,场外的兵士们,只见那纤弱的少女突然飞身而起,一拳朝着身形壮硕的孙屯长悍然轰去。 下一瞬,那壮硕的男子便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兵士们全都震惊了,那女娃子打败了孙屯长! 第八百一十七章 番外·三宝篇(三) 篇三 初入军营(下) 孙屯长从地上爬起来,他鼻青脸肿的,但是浑不在意,而是走到了卫凝的面前,朝着她抱拳。 “女侠,你赢了,以后我老孙就听你的了!” 他看向卫凝的眼神,不再是蔑视,而是崇敬。 卫凝看着眼前的汉子,其实这种人挺好相处的,喜怒都放在面上,比和京城的那些老狐狸相处轻松多了。 那些人啊,明明讨厌你讨厌的要死,偏偏还要作出一副崇拜喜爱的模样,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我姓卫,叫卫凝。”少女道。 这一场后,孙屯长就跟在卫凝的身后,‘卫小将、卫小将’的喊,天天喊着她切磋武艺。 而每被卫凝揍一次,孙屯长就更服气一分,后面完全成了她的跟脚狗。 谁说一句‘卫小将’不好的,他立即上去揍人一顿。 看着卫凝把孙大虎这么个刺儿头都给收服了,其他人也不敢有怨言。 而且这‘卫’姓,也让人不由得联想到一些什么。 那位曾经的摄政王不就姓‘卫’吗? 前摄政王的王妃就是顾家的小姐啊。 这么一联想,这卫小将的身份昭然若揭了。 是那位前摄政王的爱女啊! 虎父无犬子,有那般厉害的父亲,女儿又这么会差? 自从这一场比武后,卫凝迅速在军营站稳脚跟,成为所有人口中的卫小将。 然而,又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她长得太好看了。 孙大虎粗神经,不把她当姑娘当兄弟,喊着她一块喝酒,谈天侃地聊女人。 但是其他人不一样啊,还有很多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总偷偷地看她。 这也就罢了,若是她上了战场,也势必会因为长相,被敌方轻视。 进而提升敌人的士气,灭了自己威风。 卫凝想来想去,想到她娘讲的一个故事,有个很厉害的将领,因为长得好看被人轻视,后来就打造了一个很恐怖的面具,每次出征的时候都戴着。 卫凝有了这个想法,便向顾怀玉告了假,去了集市一趟。 卫凝去集市的时候,下意识先去了之前和师父住的那一家客栈。 卫凝仰头看着师父住的那间房,门紧紧关着…… 师父会不会还在呢? 要是师父还在就好了,她还挺想他的…… 随即,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自私。 既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又要师父等着她…… 师父就是对她太好了,导致她恃宠而骄。 卫凝在心里唾骂了自己一顿,便走进了客栈,问掌柜的那间房的客人是否还在。 “那位长得很好看的客人?几天前走了。”掌柜的道。 卫凝点了点头,便往集市走去。 她将诺大的集市走了一遍,只找到一家能做面具的兵器铺,只是那做出来的面具,也不尽如人意。 然而也找不到其他的了,她便让掌柜的给她做一个。 “要做一个看起来很凶的。”卫凝提出了要求。 掌柜的用她的脸做了个模具,收了定金,让她半个月后来拿。 卫凝走后,一抹身影出现在铺子的门口。 掌柜的看着那人,惊了一下,只因这人长得太好看,明明是男子,却比女子还美,在这边城的街上,格外与众不同。 刚见了个极美的小姑娘,如今又见一个极美的男子,美人都扎堆了? “客人,要打什么兵器吗?”铺子的掌柜问道。 “刚那个姑娘的脸模给我。”男人道。 掌柜的愣了一下:“客人,这不太好吧,我们不能随便把客人的东西给其他人……” 男人的目光扫了过来,明明是漂亮的桃花眼,却带着煞气。 掌柜的吓得抖了一下,仍强撑着问道:“客人……要……要那位姑娘的脸模做什么?” “她是我的徒弟。你们这店里做的面具太丑了。”男人冷冰冰道。 很明显,就是他们店里的面具配不上那姑娘。 杜夜确实是这么想的,他的徒儿,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待我做好面具,给你,你再给她。”杜夜又补充了一句。 店掌柜在他的威慑下,乖乖将脸模交给了男人。 杜夜的身影很快消失。 掌柜的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糊涂。 这也真是个怪人,既然要给徒弟做面具,直接说就行啊,为何要通过他呢? 卫凝在军营里度过了忙碌的十五日。 操练,排阵法,忙碌而充实。 她太累了,连梦都很少做。 偶尔,半夜入睡前,看着漫天的星光,会想着师父现在在何地。 如话本里的侠客一般,一人一剑一马,走天涯吗? 师父此行,会不会给她找个师娘回来呢? 在卫凝心中,她的师父近乎完美,要怎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她的师父呢? 胡思乱想中,陷入了沉睡中。 等到了和那兵器铺子约定好的时间,卫凝便又告假去了集市一趟。 她来到兵器铺前,还没开口,那店掌柜就认出了她。 “姑娘,来了啊,你的面具已经做好了。” 店掌柜说着,就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卫凝。 那是一个铁盒,很精致,和这粗糙的兵器铺有些格格不入。 卫凝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顿时惊呆了。 这面具,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原来以为是铁的,挂在脸上,会有些重。 她想着,不影响她上阵杀敌就行。 但是,手里的面具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不知是何材质,很轻盈。 她戴在脸上,那面具便吸在脸上,很贴合。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映照出一张凶煞之气的脸,一看就威慑力十足。 这戴在脸上,没什么感觉,仿佛没戴东西一般,很舒适。 她看着这兵器铺,觉得真是铺子不可面相,谁能想到居然有这等手艺呢? “客人,喜欢吗?”店掌柜问道。 他问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看向某个方向,似乎在替别人问的。 “很喜欢。”卫凝声音里透着欢喜。 而掌柜的刚看的那个方向,有一道暗影站着,听闻后,也勾起一抹笑。 “掌柜的,我还得给你多少钱?” “呃……一两银子?” “这么便宜吗?”卫凝很惊诧。 “那十两银子吧。”掌柜的道。 卫凝觉得掌柜的有些奇怪,做个面具,怎么报价还变来变去的呢? 卫凝把十两银子,给掌柜的,就走了。 她离开后,一抹身影就出现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 “你那面具,是鱼月村那位大师打造的吧?”掌柜的道。 他们这一行,都知道那位大师,乃是他们这一行的翘楚,大师级人物。 只是鱼月村距离这里挺远的,而且那位大师轻易不会出手。 能在这么短的时日,赶到鱼月村,还请得那位大师出手,赶工出这么一副面具,可知这位爷真是废了很大一番功夫啊。 “你对徒儿这番用心,为何不告诉她呢?”掌柜的忍不住道。 “她无需知晓。”杜夜道。 他只是想对她好,她知不知道不重要。 杜夜的身影很快消失了。 掌柜的摇了摇头,真是个怪人。 第八百一十八章 番外·三宝篇(四) 篇四 初次作战(上) 转眼便是卫凝入军营的第六个月了。 周楚在对峙近一年,战争再次燃起。 楚国丞相激进好战,多般劝说下,楚帝也按耐不住。 楚军对大周边境进行挑衅,还杀死了几个无辜百姓。 大周也不是好惹的,尤其战神坐镇,于是这一战就打响了。 这是卫凝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上战场。 若是没上战场,而直接指挥其他人,那就是纸上谈兵。 所以,顾怀玉手下的任何将领,都是有实战经验,靠着战功,一步一步往上走的。 卫凝并没有特殊待遇,而是和其他小兵一样,执行着上级将领给的任务,随时都可能和敌人血刃拼杀。 这一次,卫凝接到的任务,是去烧对方的粮草。 卫凝和孙大虎同属一个屯,孙大虎是屯长,然而,实际说话做决断的的却是卫凝。 “他娘的,烧什么粮草,老子想上阵杀敌!”孙大虎很不忿道。 “杀什么敌,这烧粮草比杀敌重要多了,敌人没了粮草,饿肚子,军心不稳,我们到时候打他们岂不是易如反掌?我们的将士也不用死那么多了。”卫凝冷着脸骂他。 孙大虎这人和他说道理没用,只有他信服的人骂他,他才听。 卫凝这么一说,孙大虎拍了一下脑袋,头如捣蒜:“卫小将说的对,看我这榆木脑子。” 也不抱怨了,乖乖地跟在卫凝身后。 他们一屯共五人,根据斥候提供的路线图,朝着敌人的粮草地摸去。 这一路穿山蹚水的,路很不好走,但是卫凝身形矫健,一点没拖后腿,还救下差点摔下山崖的同伴。 一行人跋山涉水,在山林里穿梭了两日,终于临近敌人营地。 几个人趴在高处往下看,这敌人的粮草都有重兵把守,要烧粮草实在不易。 而且,敌军也是防着烧粮草,所以共有三处存放粮草的地方。 “我看我们就分三路,火一点就行了!”孙大虎想得很简单。 “就怕你火还没烧着,就被发现,火被扑灭,人也没抓了。”卫凝道。 孙大虎顿时没话说了。 孙大虎抓耳挠腮地想着怎么办,想半天,终于要说话了。 其余三人都带着期待地看着他。 孙大虎:“卫小将,听你安排。” 其余三人:“……” 卫凝趴在一颗石头上,朝着山下看去,看着敌军地驻地。 对照着手中地地图,从山下找出粮仓方位来。 这一看,三个粮仓分别分散在三个位置,东南西北各有一。 若是烧一个,必定打草惊蛇,引起警惕,再烧其他的肯定来不及。 若是分为三拨人…… 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如何分配又是一个问题。 卫凝点了一下最靠近山脚的粮仓,这个是最简单的。 她点了两个人:“你们去烧这个。” 那两人连忙应声:“是,卫小将。” 卫凝点了远一些靠山的粮仓:“屯长,你带小六去烧这个。” “我一个人去,小六给你。”孙大虎当即道。 他是老兵了,不需要那么多人,卫小将多个人安全点。 卫凝也没和他争:“那你一个人小心一点。” 孙大虎哼哼了两声,看向剩下的那一粮仓,靠近水边:“你去这个?” “对,这个近一点,最远的给你了。”卫凝道。 最远的就是最危险的,孙大虎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安排妥当,等到天黑,各自出发。 小六是个长相普通的少年,年纪小,却当了五六年的兵了,有打战的经验。 “卫小将,靠近水的粮仓是最危险的吧。”小六道。 卫凝有些诧异地看了小六一眼。 “我可不是屯长那个憨憨,一根筋,不动脑,就是干。”小六道,“这水边的粮仓,若是起火,方便救火,位置好,储存的粮食最多,守卫也最多。” 卫凝拍了拍小六的肩膀:“不错啊,小子。” 小六被拍得不自在,脸微微发红:“我这都是经验,观察知道的。你更厉害,没上过战场就懂这么多……” 两人在夜色中潜行着,麻利地潜进了军营,朝着粮仓的位置而去。 卫凝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看似冷静,有条不紊,其实心里还是紧张。 希望娘亲的福运庇佑,让她这一次顺利完成任务…… 突然,一队守兵走来,卫凝和小六迅速藏身于两个帐篷之间的暗处。 卫凝屏住呼吸,四周的动静也听得格外清晰。 附近的帐篷里传来一个怒骂声。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懂什么?居然要我们退兵,说什么大周守兵强悍,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将军,您息怒,曜王就是个小毛孩,您何必和一个小毛孩计较?但是,他好歹是皇子,陛下这次让他随军也是有意让他历练,您还是给他点面子。他说的话您听听,不照做就行了。”另一个声音劝慰道。 卫凝只听到一个小片段,趁着巡逻的守卫离去,迅速前行。 曜王…… 她娘倒是提过这个名字,说这人心机手段一流,将来成大器,让自己若是遇见避其锋芒。 思考间,卫凝已经来到粮仓前。 粮仓前,果然有不少守卫。 这粮仓距离河流只有十丈的距离,若是小火,还没烧着,就会被灭。 所以,必须是大火。 要在这些守卫悄无声息的情况下,点燃大火明显不可能。 所以,得在巡逻卫没察觉的情况下,悄悄解决粮仓的守卫…… 卫凝和小六躲在暗处,观察着巡逻卫出现的时间,发现间隔是一炷香。 所以,他们必须在一炷香的时间点燃…… 这等待的时间里,卫凝的手心全是汗…… 等到巡逻卫一过去,卫凝和小六手中的弓弩齐射,射中了守卫,然后迅速上前,将人解决。 这是卫凝第一次杀敌,毕竟是活生生的命,她心中有些不忍。 但是想着大周的将士,想着无辜的百姓,她一狠心,便动手了。 待解决了守卫,他们二人迅速将油泼在粮仓里,然后迅速引火。 两人做完这一切后,就迅速往约定的地点撤离。 敌军营地三处粮仓同时起火,军营顿时乱起来。 因此,卫凝和小六的撤退很顺利。 两人到地点的时候,心脏狂跳,大汗淋漓。 他们发现那安排点燃近处粮仓的二人已经回来了,但是孙大虎却还未回来…… 或许是太远,还没回来。 等了一会儿,见孙大虎还没回来,四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很可能意味着孙大虎遭遇了危险。 若是回去救,说不定不仅没救到人,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但是不去救的话…… 怎能抛下同伴? 第八百一十九章 番外·三宝篇(五) 篇五 初次作战(下) 众人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卫凝拿了主意。 “我去找孙大虎,你们在此接应。” “卫小将,我们和你一块去!”小六道。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卫凝看着他们,各个都是筋疲力尽…… “你们在这接应,我一个人就行了。”卫凝道。 小六还想说话。 “听我的!”卫凝果决道,看着他们眼里的担忧,安抚道,“放心,我会见机行事。” 卫凝说完,就转身朝着敌军军营的方向走去,没有丝毫犹疑。 黑暗中。 一道人影拼命奔跑着,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声。 就在他以为已经逃掉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从背后散发出来,如影随形。 还有人跟着他! 孙大虎的脚步猛地停住。 他奶奶的! 老子跟你拼了! 要死也拉个垫背的! 孙大虎猛地转身,果然看到一人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那是个黑衣少年,但是眼眸带着煞气,像是凶猛的兽类。 少年一言不发,手里的剑直接朝着孙大虎刺来。 孙大虎急急躲开,手臂上还是挨了一剑。 就这么一招,孙大虎就知道,自己完全不是这少年的对手。 楚的军营中,居然藏着这么厉害的年轻人! 看来他今天要命丧于此了。 孙大虎咬牙,就朝着那少年扑了过去。 少年手中的剑划破他的血肉,血汩汩地流着。 但是,对方不要命的攻击,让少年有些吃力。 少年的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意,朝着孙大虎的脖子划去,足以致命……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空中跃出,一柄剑和少年手中的剑相撞,竟挡住了他必杀的那一剑! 少年猛地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女子凶煞的脸,看不出年纪! 对方劈天盖地的剑招密密麻麻的,带着滔天的剑意,少年迅速去挡,两人竟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剑刃反射着月光,兵刃相接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突兀。 卫凝感觉到力量的消耗,对方步步杀机,铺天盖地的杀意几乎将自己笼罩。 卫凝知道不能拖,必须速战速决。 她拿出师父给的药粉,朝着对方撒了过去,落在对方年轻俊朗的脸上。 趁着对方失神的片刻,卫凝拉着孙大虎,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等到少年将脸上的药粉抹去,重新恢复光明的时候,那两人早就没了身影。 少年的眉头微微皱起。 大周军中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女子? 另一边,卫凝拉着孙大虎跑出一段距离。 孙大虎还在念念叨叨:“卫小将,你就不该来管我,让我宰了那小畜生。” “我不来,不是你宰他,是他宰你了。”卫凝没好气道。 她要是晚来一步,那剑就要划破孙大虎的脖子了。 那人的身手太厉害了,和他过招后,卫凝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的后背冒汗,都要湿透了。 孙大虎被数落了,不敢再哔哔乖乖低头跟着,像个乖宝宝。 突然,孙大虎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吐出一口血来。 显然,他受伤很重,刚刚完全是强撑。 卫凝连忙扶扶着他。 “卫小将,你还是别管我了,待会儿那小崽子就要追上来了……”孙大虎虚弱道。 卫凝也不管他说什么,直接把他背了起来。 孙大虎身形壮硕,卫凝竟是能背起他! 若是在平地,卫凝背着他是不吃力的,但是现在要翻山越岭,就有些疲惫了。 卫凝背着孙大虎,咬着牙,奋力往前走。 “丫头,你还是放下我……” “你这丫头……怎么不听话……” “闭嘴。”卫凝凶巴巴地说了一声,终于让孙大虎闭嘴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卫凝头晕目眩的时候,快要不行的时候,小六等人从黑暗中窜了出来。 “卫小将!” “孙屯长!” 看到他们,卫凝也松了一口气。 “走,回去!” 几个人相互扶持着,艰难地往山上爬着,然后穿过山林…… 几人走出山林的时候,已经是天亮。 几匹马拴在那里。 待到军营门口的时候,卫凝松了一口气,眼睛一闭,便晕了过去。 卫凝醒来的是一个午后,她眯着眼睛看眼前的光,不太适应。 “师父……” 她讷讷地喊道。 然而,却不见师父的身影。 迷迷糊糊间,她明明听到师父的声音,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托起,给她喂水…… 难道都是错觉吗? 这时候,帘子突然掀开,从外面走进来一道颀长的身影。 来人一身白衣,温文尔雅,脸上却添了一道伤疤,平添戾气。 之前并未有,显然是这一战留下的。 “二舅舅。”卫凝连忙叫道。 顾怀玉看着面色惨白的少女,有些心疼。 “感觉如何?” “感觉挺好的,就没什么力气……我昏睡了几天了,仗怎么样了?” “三日,已经打完了。”顾怀玉道。 卫凝有些震惊:“居然打完了?!那我们?” 卫凝昏迷了三天三夜,在这三天三夜中,战场的局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楚军得益于地理优势,盛产汗血宝马,因此骑兵十分厉害。 周军的优势则在于武器,弓弩之术很发达。 但是,还是比不过骑兵的厉害。 所以,楚军才这般嚣张。 两军交战,楚军的优势更明显。 然而,楚军的粮草被烧,这对楚军的打击很大。 楚军的军心一下乱了,顾怀玉再陈氏打击,打了一场胜仗,士气大涨。 后又交手一次,彻底将对方打退军。 此番打击,至少让对方一两年内都不敢再挑起战事。 “阿凝,你立了大功。”顾怀玉道。 卫凝松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带着喜悦,打退敌军就好! “孙大虎呢?” “失血过多,但是已经救过来了。” 卫凝再次松一口气。 “二舅舅,这几天谁在照顾我啊?”卫凝继续问道,眼神里带着期待。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到师父出现在她的身边,照顾她…… 顾怀玉说了一个名字,是那个和卫凝相熟的亲卫。 “我师父……您有看到他吗?”卫凝继续问道。 顾怀玉摇了摇头。 卫凝有些失落,所以真的是她做梦了吗? 卫凝又想到一件事:“二舅舅,楚军是不是有个很厉害的小将,很年轻……” 顾怀玉想了想:“你说的是楚国的曜王吗?” 曜王? 与她交手的凶狠少年,就是曜王吗? 第八百二十章 番外·三宝篇(六) 篇六 雏凤高飞 三年时间,足够一个小女孩成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三年时间,足够一山野撒泼的稚童,成长为读书识字的小书生。 每个人的三年,都会发生数不清的变化。 卫凝的三年,变化格外巨大。 她跟随着顾怀玉,数次作战,从一个刚开始因杀敌而愧疚不安的新兵,成为一个熟练指挥作战的女将军。 ‘煞神将军’的声名也逐渐鹊起。 在大楚,流传着这位煞神将军的很多传闻。 传闻这位煞神将军脸上有一道疤痕,貌丑无比。 传闻这位煞神将军其实是个中年妇人,被丈夫抛弃,所以入了军营,那顾怀玉也真是毫无底线,这样的人也收。 更有说那煞神将军好男色,那被俘虏的,都会被煞神将军抓去玩弄。 总之,越传越荒唐。 但无论何种原因,楚军都有些怕她。 大周军营。 一众太阳下晒太阳、懒洋洋的将士,环绕着中间的少女。 少女脸上的稚气完全退去,长开了些许,容颜愈加明艳,一双漂亮水汪汪的大眼睛,嫩白的肌肤,小巧精致的鼻梁,无一不完美。 应当是天生丽质,纵然晒了很多太阳,和那些兵士们在泥地里打滚,卫凝的皮肤依旧很好。 她的皮肤是瓷白色的,就是一水灵灵的大美人。 哪怕和她相识了三年的亲卫,都不敢直视她的脸。 “哈哈哈,什么嫁不出去,我们阿凝要嫁人,那想娶的都要从这里排到京城去了。” “不过这排队的等将军筛选一次,也不剩几个了。不过,咱们阿凝确实配得上顶顶好的。” “楚国那群小瘪三要是看到我们阿凝的长相,不流口水才怪。还说什么‘貌丑’,‘娶母猪都不娶煞神将军’的话,真想让他们看看我们阿凝的绝色……” “我们阿凝是大周的宝贝,才不给楚国那群傻子看呢。” 众人纷纷道,嘲笑着大楚的那些传闻。 卫凝也露出一抹痞气的笑,那一抹笑出现在少女绝美的脸上,更增添了几分魅力。 这三年的时间,她也沾染了这些兵痞子的习惯,和大家打成一片了。 卫凝唯一不开心的是,距离师父上一次来看她,已经过去一年了。 只有她生日的时候,她师父才会来。 有时候,生病或者受伤的时候,也会梦到师父。 梦中的师父,像小时候一般,安慰着她。 卫凝托腮,思绪飘远。 此时的师父也不知在哪里,有没有遇到有趣的人,一起同行。 楚。 曜王府。 一赤着上半身的少年正在练剑。 他很年轻,但是身上布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看起来格外有力。 他的剑法很凌厉,招招致命,带着浓郁的杀气。 等到他收招,便能看到他那年轻的身体上,居然布着伤痕,有剑痕迹、刀痕,都是战场上留下来的。 他虽年轻,但是已经征战数年,在大楚的军中颇具名声了。 周有煞神将军,楚便有风雷神将,两人是齐名的新起之将。 少年走下演武场,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便走了过来,搂住了他的肩膀。 “表哥,你有没有见过那煞神将军啊?真如传闻一般的貌丑凶煞吗?”少年满是好奇道。 这少年喜欢记载奇人异士,对这煞神将军感兴趣,又无人了解她,便只能来问他表哥了。 楚承曜面无表情地将剑收起。 说起来,两人都是这两年声名鹊起的将才,两国也时常对垒,但是楚承曜从未和那位煞神将军交手过。 楚承曜摇了摇头,就要走开。 白衣少年连忙拉住了他的手:“表哥,那你有没有听到更多关于她的传闻?其他人有见过她的吗?真那么丑吗?还是戴着面具啊?其实面具下是个绝世美人啊?表哥,你下一次要是遇见她,一定要多看几眼。告诉我啊……” 少年说话的功夫,楚承曜已经不耐烦地掰开了他的手,快速走开了。 因此,少年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楚承曜抿着唇,他打仗从来只追求胜利,只了解敌方将领的作战习惯和弱点,对长相不感兴趣。 他没想到的是,一段时间后,他居然真的和那位煞神将军有了一次会面。 那一次,曜王是作为增援赶往战场的,但是却被拦截在半途。 为何如此呢? 那一次作战的将领,是楚国赫赫有名的乌铁木将军。 乌铁木此人,心狠手辣,凶狠嗜血, 乌铁木的战术挺强,唯一有个问题,就是他很自负,而且,他是支持楚承曜的哥哥二皇子的,因此对楚承曜很看不顺眼。 皇帝将楚承曜扔入军中历练的时候,也遭到乌铁木的刁难。 但是,在他的刁难和重压之下,楚承曜这只雏凤还是成长起来。 这一次,乌铁木虽有危机,但是自负地觉得自己能赢,也不想要楚承曜的增援,于是拒绝了增援。 楚承曜领着几万大军,守在原地,并未前进,也并未后退。 最终,乌铁木还是支撑不住了。 楚承曜率军前去,刚好看到乌铁木被诛杀的瞬间。 残阳下,一道身影飞身而起,将一柄长剑刺入了另一人的心口。 那不可一世、仿佛什么都不能将他击败的乌铁木将军,就这样被一柄剑直接刺入了心口。 而那刺向乌铁木的,是一个很年轻的身影,身着战袍,身形削弱,是个女子,但是那气概胜过任何男子,裹挟着巨大的杀气。 于尸山血海中的惊鸿一瞥,牢牢地刻在了楚承曜的心中。 楚承曜被震撼到了,许久不曾回神。 那一次,楚承曜及时赶到,守住了边城。 完全可以想象,若是慢一步,会发生什么。 城破,周朝大军长驱直入,这对大楚而言,将是致命打击。 楚承曜第一次认识到,这大周的女将军,传说中的‘煞神将军’有多可怕。 这一战,主战的乌铁木战死,大楚元气大伤,暂时歇了南扩的心思,闭关守城,休养生息。 楚承曜也回到了京城,做他的曜王。 只是从那以后,他会不自觉地去关注那位‘煞神将军’的消息。 那位煞神将军,犹如天降将星,打赢了一场又一场的胜战,令敌人闻风丧胆。 楚承曜也拿到了那位煞神将军的画像,看着画像上面容狰狞的女子,他竟不觉得丑陋。 第八百二十一章 番外·三宝篇(七) 篇七 杀机(上) 辛南城。 一红衣女子骑在马上,身姿飒爽,从宽阔的街道上走过。 “卫将军!” “卫将军回城了!” 百姓们欢呼道。 那马上的正是卫凝。 这些年,她屡建奇功,威名传遍整个辛南。 辛南的百姓们也喊她‘煞神’,只是不像楚军称呼的贬义,而是褒义。 是楚的‘煞’,却是他们的保护神。 卫凝怕伤到城中百姓,所以马速并不快。 她骑着马,回应着百姓们的招呼,穿街走巷,来到一院子前。 辛南城有将军府,但是卫凝并没有住在将军府,而是自己买了院子。 她大部分时间住在军营,偶尔会回辛南城住,买这院子的初衷,也是想着若是师父四处游历累了,也可在此住一段时间。 想到师父,她又叹了一口气,又是七八个月了,没见到师父,只收到几封来信。 以往都是一个月一封的,近期都间隔两个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忘记她这个徒弟了。 卫凝从马上下来,刚想推门进去,便有一人骑着马匆匆跑来。 “阿凝!” 卫凝看向来人,娃娃脸,看起来很年轻,正是她章叔,章昭明。 “阿凝,将军喊你去将军府呢。”章昭明道。 “章叔,跑得这么急,是有什么大事吗?”卫凝好奇问道。 “好事,你青姨来了。”章昭明道。 卫凝顿时一喜。 她二舅舅和青姨还是如以往一般相处,青姨平日里天南地北地走,想二舅舅的时候,就会来找他。 以前三四个月一次,但是自从她二舅受伤一次,青姨来的频率就高了。 但是,卫凝还是很想她的,于是骑上马,和章昭明并肩,一起去了将军府。 “章叔,你是不是胖了?”来到将军府,下马的时候,卫凝又忍不住看了章昭明一眼。 他是娃娃脸,胖看不太出来,但是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章昭明摸了摸自己的脸:“胖了吗?不过胖也正常,颜颜吃不下的都给我吃了。” 章昭明说着,脸上带着幸福的笑。 近些年,将军驻守在辛南,章昭明自然跟着将军在此,杜颜却远在京城。 夫妻俩忍受不了长期分离,最后杜颜就跑来了辛南。 如今,章昭明和杜颜就在辛南定了居,前一段时间,杜颜怀孕了,章昭明那娃娃脸上,天天挂着笑容。 “唉,嘴可挑了,一点不合口味就不吃,我能怎么办?总不能浪费。” “你看我都胖了,颜颜还说我瘦了,让我多吃点。你说她眼神是不是不好使?” 一说到杜颜,章昭明就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得眉飞色舞,嘴里是抱怨的话,脸上却满是纵容和宠溺。 卫凝吃了一路的狗粮。 两人进了将军府。 卫凝很快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连忙跑了上去。 杜青鱼也张开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哎呀,我们的女将军,让我好生看看。”杜青鱼抱着卫凝,仔细地看她的小脸。 皮肤还是那么雪白,莹白如玉,天生的小美人。 杜青鱼掐了她小脸两把,格外满足。 “真漂亮。” 卫凝也眨巴着眼睛看她:“青姨,你还是那么美。” 杜青鱼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这张小嘴还是这么甜。” 卫凝明艳的小脸上露出一抹笑。 两人说着,卫凝感觉到有一股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卫凝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文雅的白衣少年,正是杜小白。 “小白。”卫凝叫道。 杜小白走了过来,含笑看着卫凝:“阿凝。” 卫凝和杜小白聊天去了,顾怀玉对此也很满意,终于有了和杜青鱼独处的时间。 “你这一次打算待多久?”顾怀玉问道。 “那就看顾将军有多忙,会不会忙起来就顾不到我了……”杜青鱼哼哼道。 上一次,杜青鱼来,恰逢军中急报,顾怀玉便忙去了。 显然,她记着这件事呢。 “抱歉……”顾怀玉露出很愧疚的表情。 杜青鱼一下笑出声:“开玩笑的,战事要紧,打仗的时候专心点,别想其他有的没的。要是再敢受伤,我就不来看你了。” 杜青鱼威胁道,一边轻点着他的胸口。 顾怀玉抓住她的手,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知道了。” 这一边,两人情意越来越浓。 另一边,卫凝和杜小白走在将军府的石道上。 昔日里的俩胖嘟嘟的小豆丁,已经长成瘦削的清秀少年和高挑的漂亮少女了。 “小时候,你说你做将军,我做你的军医,你还记得吗?”杜小白道。 卫凝点了点头,那时候,她和杜小白都很小,小孩的世界很简单,觉得好朋友就要一直在一起。 杜小白也确实做了大夫,跟着杜青鱼云游天下,救了很多人。 他收留了很多病人,那些病人是他的牵挂,他时常去给他们看病。 他也有他的责任,不能如约做她的小尾巴,给他做军医了。 小时候觉得没什么不可能,长大后便发现要顾虑很多事,有很多身不由己。 “对不起,不能保护你……”杜小白道。 “害,就你这文弱的样子,上了战场还得我保护你呢。”卫凝笑着道。 杜小白也跟着笑了。 “这个药给你。”杜小白将两个瓷瓶递给卫凝,“一个止痛的,一个止血的,上面有标记。” 杜小白的药都是良药,千金难求,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卫凝接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谢谢小白。” “女将军要注意安全哦。”杜小白看着卫凝,柔声道。 卫凝点了点头。 吃饭的时候,卫凝看到了杜颜。 她也胖了一些,尖尖的小脸稍显圆润,卫凝总觉得她和章叔长得越来越像,都有夫妻相了。 杜颜之前风风火火、咋咋唬唬的,有孩子后变得温柔很多,满脸似乎都闪耀着母性的光辉。 一众人一起吃了饭。 饭桌上自然提到了棠鲤和卫擎。 “我收到我娘的信了,爹娘在京城,住一段时间会来辛南。”卫凝道。 杜青鱼眼睛顿时一亮:“棠棠要来?那我在这里等她。” 顾怀玉眼中也泛起笑意,妹妹到此至少也需要好几个月,这就意味着青鱼要在此待好几个月…… 顾怀玉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乃至多吃了一碗饭。 卫凝在将军府吃过饭后,就回了自己家。 她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军营,很少回这里的家,因此院子里很冷清,只要了一对老夫妇收拾着。 收拾干净就行了,等师父回来的时候,可以在此歇脚。 卫凝推门进了院子,这院子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卫凝看中的原因,就是因为它后院有个练武场。 她师父最爱练武了。 卫凝朝着后院走去,朝着练武场走了几步,突然呆住了,眼中冒出惊喜。 练武场上有人! 第八百二十二章 番外·三宝篇(八) 篇八 杀机(中) 练武场中,一道身影正在练剑,挥剑的姿势潇洒,身姿宛若游龙,但是每一剑都是杀招。 美与杀意交杂着,能舞出这样的剑的,唯有一人…… 卫凝站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盯着练武场上的人,眼睛亮亮的,似乎盛着星光。 一套剑法完毕,剑利落入鞘,那抹身形也站定,修长笔直,玉树临风。 卫凝脚尖轻点地,很快便飞落到对方的面前,眼中满是惊喜。 “师父!” 卫凝惊喜喊道。 真是师父! 许久未见师父,卫凝的目光从他那俊美到妖冶的脸上落到他身上,还环着他走了几圈,似乎要将他全身看个遍。 杜夜的脸上透出些许温柔,任她看着,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看够了吗?” 卫凝摇头:“看不够!很久没看到师父了,怎么都看不够!” 说着,又歪着脑袋看着他,娇俏的小脸上没有战场上的凌厉,也没有煞神将军的冰冷,反倒透出女孩儿的天真娇憨。 “师父不想我吗?” 说着,就颇为期待地看着他。 没得到回答,又嘟囔着道:“师父不会是玩疯了,忘记我了吧?” 杜夜忍不住伸出手,大掌摸了摸她的脑袋:“忘不了。” 卫凝顿时高兴起来:“我就知道师父想我。” 师徒俩朝着住的院子走去。 “师父,您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漠北。” “漠北比辛南更北,距离这里一千公里呢,难怪师父去了那么久。”卫凝盯着他的脸,“据说漠北的风沙很大,把人的皮肤吹得很粗糙。师父,你的脸都没什么变化呀。” 她师父是真好看啊。 她师父今年三十五了,比她大十五岁,但是看着却很年轻,像是二十七八一般。 “风沙大……”杜夜囔囔道,点了点头,“是啊,风沙很大,但是我都把脸包住。” 卫凝笑出声。 “笑什么?” “想象着师父抱着脸的样子……会不会有人觉得师父是个大美人?” 她师父本就雌雄莫辨,包着脸会被当成漂亮的姑娘吧? “有。” 真有过?! “然后呢?” “出言不逊,我就给了他一拳。” 师徒俩一边聊着一边回到院子。 卫凝叫那对老夫妇去准备晚膳和热水。 然后跟前跟后地跟着杜夜,继续问各种问题。 “师父,漠北是不是有骆驼啊?” “有。” “师父骑过吗?” “骑过。” “师父,骆驼如何区分雌雄啊?” 杜夜似乎被问愣住了,顿了一下。 “主家,热水烧好了。”老夫妻中的老妇人道。 “我先去洗澡。”杜夜道,很快就没了身影。 杜夜进了房间,浴桶里冒着腾腾热水,他脱去衣袍,露出覆盖着薄肌的胸膛和劲瘦的腰身。 他身上的诸多伤疤,已经淡去许多了。 他踏入浴桶,坐下,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 偶尔翻页间,露出书的封页。 —《漠北风情》 杜夜直接翻到了骆驼的那一页,看了骆驼的介绍,俊美的脸上透着认真。 等洗浴完,换上干净的衣服,杜夜便将那本书收好了,藏在怀里。 杜夜出来后,便认认真真地跟卫凝讲述了骆驼区分雌雄的几种方式。 晚膳,老夫妇炒了四个小菜。 卫凝抱着一个酒坛子走了过来,取下盖子,递给杜夜。 “师父,您闻一下。” 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乃是好酒! 军中许多人都知道卫小将好酒,爱搜罗美酒,但是没人知道,真正好酒的是她师父。 卫凝倒满了两杯,一人一杯,喝了起来。 师徒俩一边喝一边聊,慢悠悠的,就这么喝到夜幕降临、月亮初上。 卫凝喝得有点多,晕乎乎的,拉着杜夜去了屋顶。 这样,似乎更靠近月亮了。 “师父,您还记得我们在巫族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在屋顶看着月亮吗?巫族的景色真美啊。”卫凝感慨道,“师父,您会怀念那时候的生活吗?” “嗯。”杜夜应了一声。 那时候,他能看着她,在自己肉眼可见的范围内,不用担心她遇到危险。 而现在,她雏鹰展翅,他只能在悬崖边看着她飞下悬崖,伸长脑袋等着,期盼着小雏鹰能平安归来。 她的每一次出战,他都忐忑不安。 那欢送将军凯旋的人群里,便有他的身影。 看着战马上张扬的身影,他带着笑,得以安心。 “我有时也会怀念,逍遥自在,世外桃源,而不是战场上的残忍杀戮。但是,看到百姓们在我们的庇佑下,安居乐业,没有妻离子散,没有家破人亡。我又觉得很值得。”卫凝道。 卫凝其实也想过,要不要让师父和自己一起去参军,去保护大周和百姓。 但是,她师父是杀手出身,她觉得她师父并不喜欢杀人。 她师父即使去了,也是为了她。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重新将师父拖入漩涡中。 “师父,待到大周安宁,再无战争,我们就一起云游天下吧。”卫凝道。 “嗯。” 杜夜依旧是一个字,只是更用力一些,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眼中的期待。 “当然,师父要是有喜欢的人,我就不做灯泡了。”卫凝道。 这新鲜词是她跟着她娘亲学的,爱侣之间的第三人,就是灯泡。 杜夜抿着唇,没有说话。 “师父,您下一站决定去哪里?”卫凝问道。 “打算去南方,去齐国。”杜夜道。 “齐国好呀,烟雨江南,很美呢。”卫凝道。 她师父这般好看的人,到了江南,肯定是独特的一道风景,乱了江南姑娘们的芳心。 “这给你。”杜夜将一样东西递给卫凝。 那是一枚八卦形状的护身符。 卫凝接过:“谢谢师父。” 说着,就挂在了脖子上。 师徒俩仰躺在屋顶上,凉风拂面,逍遥自在。 杜夜在这里住了三日,卫凝也在府上住了三日。 这三日,师徒俩要么比剑,要么是卫凝被教练剑。 卫凝觉得比在军营时候还累。 “师父,您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卫凝吐着舌头道。 “不能。”杜夜毫不留情道,一如对她小时候一般。 卫凝只能继续练,把她师父新教的剑法练熟了,才得以休息。 其实她也知道她师父的想法,战场上刀剑无眼,唯有平时更辛苦,才能换来战场上的更少伤亡。 三日后,师徒俩各自一匹马。 卫凝去往军营,杜夜则去往大齐。 两人在院子门口分道扬镳,一南一北。 杜夜走出一道距离,转头看去,便看到一人一马的身影逐渐远去,越来越小。 直到那么身影彻底消失,他才转回了目光。 此刻,他完全没想到,这一分别,会发生那么大的变故。 第八百二十三章 番外·三宝篇(九) 篇九 杀机(下) 五日后,危机如暗藏的凶兽,悄无声息地降临于辛南城。 先是顾怀玉遭到刺杀,陷入昏迷,虽然没有性命之危,但是暂时也没法再上战场了。 再是楚国大军突然压境,之前一直悄无声息的,令人措手不及。 那主战的乌铁木已死,但是楚丞相的亡周之心仍不死,这一次竟是联合了北蛮,一起向大周发起攻击。 楚国大军压境,带来了铺天盖地的危机感。 大周军营因此陷入了恐慌的情况中。 就在群龙无首的时候,卫凝站了出来,先斩了几个散布谣言、扰乱军心之徒,稳定了军心。 卫凝虽然年轻,但是这几年声名鹊起,打不不少胜仗,立下许多军功。 再加上顾怀玉的几个心腹副将全力的支持,卫凝拿着顾怀玉的兵符,坐上了统帅的位置,掌控调遣指挥驻守辛南的所有将士的权力。 这位年轻的将领,统帅着数万将士,面对的将是大楚的数万大军,更有凶残的北蛮,压力巨大。 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卫凝的身上。 包括所有的将士、辛南城的百姓,还有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周国皇帝。 在将士们面前,卫凝沉着、冷静,似永远不会疲倦。 但是,一个人的时候,她身体瘫软着靠在椅背上,眼睛里也会露出茫然不安。 这场仗能打赢吗? 然而,茫然只有一瞬。 必须赢。 她卫凝,大周的将军,必须赢。 再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她又是那个无坚不摧的将军,也坚定了所有人的信心。 面对着比自己多,且有骑兵的楚军,卫凝决定诱敌深入,再合围。 要诱敌深入,必须给出足够的诱饵。 卫凝决定兵行险招,以自己为诱饵…… 那一日,残阳如血。 身着战甲的女将军,骑在马上,奋力往前跑着。 身边跟着几个亲卫,每个人身上都受了伤。 而她的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片骑兵。 卫凝等人,犹如丧家之犬,不停地奔跑着。 追击的人,都沉醉在要抓到这大周女煞神的激动中,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并未注意到后面的人是否跟上,也并未注意追往何方。 突然,那女将军停了下来。 原来,她的面前是万丈悬崖。 女将军调转马头,对上乌泱泱的骑兵。 骑兵统领狂喜而嚣张。 “煞神将军,此地便是你的葬生之地!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卫凝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是吗?你看看你身后。” 那骑兵统领猛地回头,就发现乌泱泱的周朝大军,朝着自己的骑兵杀来。 他竟然不知不觉间,陷入了对方的包围圈中! 骑兵统领看着卫凝,眼中闪过杀意,如今的一线生机,就是杀了这煞神将军,让敌方群龙无首! “杀!”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无数骑兵朝着卫凝涌了上去,展开了激烈的拼杀。 这是大楚的骑兵,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大周的女将军有多强。 太强了。 她的剑法太快了。 快到根本看不清。 只要靠近,便是头破血流。 冰冷而强大的剑意,几乎将人撕碎。 然而还是得不停地往前冲。 再厉害的人,也会有体力减弱的时候。 她的体力正在逐渐耗尽,剑法也露出了破绽,围着她的人得以近身。 “杀!拿下煞神将军头颅者,赏黄金千两!” 伴随着统领的这一声令下,钱财的诱惑,让骑兵们更疯狂地扑上去。 鲜血从喉咙中涌出,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 卫凝知道,自己快支撑不住了。 看着逐渐杀过来的大周将士,卫凝还是露出一个笑。 她知道,这一战,她要胜了,大周要胜了。 “我大周将士,必胜!”那被骑兵围在其中的女将军,爆发出响彻天地的吼声。 “冲啊!” “冲!” 大周的将士们听到这一声喊声,士气高涨,疯狂地涌了上去。 而那骑兵的刀剑,也即将刺入那女将军的身体中。 她翻身一跃,纵身跃入万丈悬崖。 即使是死,也绝不让自己的尸身,成为楚军威胁大周的利器。 纵然是死,也绝不受辱! 悬崖坠落的那一刻,她的眼中闪过许多人,师父、小白、哥哥们、弟弟妹妹…… 再然后是爹娘。 娘温柔地看着她,似有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脑袋。 “三宝,没事的,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她的声音那般温柔,卫凝突然觉得什么都不怕了,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大仗过后的战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大周赢了。 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不见开心和喜悦。 因为他们失去了他们敬重的煞神将军。 许多将士站在悬崖边,久久不能回神。 “找!下去找!将军福大命大,肯定没事的!” 将士们想尽办法,终于攀下了万丈悬崖,却发现那是湍急的河流。 那湍急的河水,冲走了血迹,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们沿着河流,一直找一直找,但是并未找到任何痕迹。 所有人都知道,卫将军怕是凶多吉少了。 当顾怀玉从昏迷中醒来,听闻外甥女出事的时候,再次吐了一口血,又晕了过去。 几日过去,战场上的尸体已经打扫地差不多了。 唯有那鲜红的血迹,预示着这里发生什么。 路过的老翁,唱着悲歌,吟唱着逝去的生命。 老翁的脚步突然顿住,看向悬崖边,站着一抹红色的身影。 那道身影面对着悬崖站立,背影瘦削而修长,身上的红衣随风飘舞,透着一抹脆弱和绝望。 老翁连忙朝着那抹身影走了过去,近了,便发现那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只是他面无表情,眼神也是古井无波,却似透着一股浓浓的哀伤。 老翁看着他,轻叹了一口气。 “年轻人,你的亲人也死在这场大战中?” “哎,别难过,逝者已矣,生者还得往前看。” “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老翁苦口婆心地劝着。 那男人突然转过身,那张脸俊美到妖异,却又透着别样的执拗,面无表情地看着老翁。 “她没有死。” “她只是迷路了。” “我会找到她。” 第八百二十四章 番外·三宝篇(十) 篇十 她还活着 杜夜觉得,他的徒弟肯定还活着。 那小丫头,不可能就这么没了的。 更何况,没找到尸身呢。 这更说明,她福大命大,还活着了。 小丫头,肯定是在哪里迷路了吧。 杜夜顺着她跌落的地方,往下攀,一寸一寸崖壁地找,看她是不是摔落在什么地方,又或者挂在哪棵树上了。 然而,一无所获。 杜夜落在崖底,看着那湍急的河水。 想来是掉到水里了吧。 那丫头的水性很好,估计是游到哪里去了吧。 杜夜顺着河水往下找,遇着深潭的地方,总会钻入水中,将整个深潭都找一遍。 也有将士没放弃,一直找的,他们总会遇到浑身湿漉漉的杜夜。 日复一日,那些将士们也放弃了。 唯有杜夜,还一直在。 章昭明站在河水边,他的手上打着绷带,在那一场惨烈的大战中,他同样受了重伤,差点失去整只胳膊。 章昭明看着从水里钻出的身影,心中闷闷的。 “杜夜,回去吧。阿凝,也不想你这样的。”章昭明轻叹一口气。 章昭明心里也难受,这场战大周大获全胜,仅以伤亡几千的情况,便击退了大楚和北蛮近十万大军。 大楚惨败,主动向大周求和,并签下许多有利于大周的合约。 边境百姓,至少二十年不会再受战争之苦。 这是阿凝一直想要看见的,然而她却…… “她在等我。”杜夜道,“我梦见她了,她说她很冷,我要赶紧找到她。” 杜夜说着,就钻入了水中。 章昭明捂着脸,杜夜已经彻底魔怔了。 章昭明就陪着他,走了很远的一条路。 后来,章昭明又觉得,这样一直找下去,或许也是他活下去的动力吧。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卫擎和棠鲤的到来。 夫妻俩本来就在来辛南的路上,听闻三宝出事后,更加快马加鞭。 两人赶到辛南,先见了顾怀玉,顾怀玉满脸愧疚,说没脸见他们夫妻。 相比顾怀玉的愧疚和痛苦,夫妻俩倒是冷静许多,还安慰了他。 不知道棠鲤对顾怀玉说了什么,兄妹俩谈话后,顾怀玉的情绪好了许多。 杜青鱼看着他情绪好转的模样,也松了一口气。 幸而棠棠来了,不然她觉得再这么下去,顾怀玉不吃不喝的,身体肯定要垮了。 “棠棠,三宝……”杜青鱼也没了往日的潇洒,那张脸格外惨白憔悴。 “放心吧,没事的,你好好照顾二哥。”棠鲤笑道,给了杜青鱼一个拥抱。 棠鲤这般说,杜青鱼莫名地安下心来。 棠棠那么厉害,她说没事,那三宝一定没事。 肯定会有奇迹发生。 棠鲤和卫擎一起去找了杜夜。 杜夜还是卫擎从水里捞出来的。 夫妻俩看着杜夜,都吓了一跳。 杜夜瘦了许多,脸色惨白,而他头上,居然生了白发。 可见三宝出事,对他的打击多大。 “三宝在等我,我得去找她……” 杜夜囔囔道,就要往手里跳。 卫擎连忙抱住了他,把他拖回了他媳妇儿的面前。 “媳妇,杜夜魔怔了,我打他一巴掌吧。”卫擎道。 棠鲤白了他一眼,两只手搭在肩膀上:“杜夜,你看着我,我是棠鲤。” 杜夜的目光才落在棠鲤的脸上,逐渐有了焦距。 “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三宝。 杜夜囔囔着。 “这件事和你无关,而且,三宝没有事。”棠鲤道。 “三宝没事?”杜夜定定地看着她。 其实再一次又一次的寻找中,他绝望了,觉得三宝活着的希望很渺茫。 然而,他不知道怎么办,也不敢相信,所以唯有一直找。 “对,没事,三宝好着呢。” 棠鲤在接到三宝出事的消息后,确实很慌,然后立即把天道揪了出来,揪着祂的耳朵威胁祂,要是三宝有什么好歹,必要揪光了祂的头发。 “这是她命盘里必经的一劫。放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天道如是说。 棠鲤听闻三宝没有性命之危的时候,彻底松了一口气。 “三宝在哪里?”杜夜的语气透着急切。 “往北,在楚。”棠鲤道,“我和卫擎打算去楚寻她呢,我们一起去吧。” “三宝没事……在楚……” 杜夜消化着棠鲤的话,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逐渐有了光亮。 三宝没事…… 三宝没事! 他无法抑制地笑出声。 “去大楚……去找她……”杜夜声音里带着急切。 “嗯,但是在这之前,得先去洗个澡,不然你们俩都冻风寒了。”棠鲤道。 “媳妇儿,我好冷啊。”卫擎很会上杆上线,缩成一团,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然而,他那么一大坨,很难让人心生可怜。 “冷就多晒晒太阳。”棠鲤冷酷无情道。 先回辛南,收拾行李,带着乖乖在城里等着的俩小家伙一起上路。 …… 楚,绿水镇。 一间破败的院落,两丫鬟和好几个护卫凑在一起。 “怎么办?小姐出事了,我们怎么交差。” “要是回北风城,老爷知道了,肯定会杀了我们的!” “姐姐,我不想死……” “别哭哭啼啼的,冷静点。” “良生,你说怎么办?我们共同负责护送照顾小姐,小姐出了事,谁都逃不掉。”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几个人都变得愁眉不展。 “良生,你救得那个人,醒了吗?”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丫鬟问道。 那被唤做‘良生’的年轻人摇了摇头:“翠红,你问这个做什么?” 翠红摇了摇头,走到其中一扇门,推开门进去,便见那简陋的大床上躺着一个人。 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子,长着一张娇俏而绝色的脸,乌黑的长发如墨一般披散开来。她的睫毛很长,眼睛紧闭着,脸色惨白,像是没什么气息一般。 翠红在她床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另一个丫鬟。 那丫鬟和翠红长得一模一样,是翠红的孪生妹妹,但是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姐姐沉稳果决,妹妹有些傻乎乎的。 翠绿端着水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替那姑娘擦着脸。 “姐姐,这姑娘真好看啊。”翠绿忍不住道。 “死到临头了,还关心人间好不好看。”翠红没好气道。 翠红话音刚落,翠绿突然哇哇大叫起来:“醒了!姐姐,她醒了!” 第八百二十五章 番外·三宝篇(十一) 篇十一 新身份 只见她长长的睫毛轻颤,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眯着,似乎不能适应眼前的光亮。 好一会儿,才完全睁开眼睛,眼中透着茫然。 “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是谁?”她开口,便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沙哑。 “姑娘,你忘了你是……”谁? 翠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翠红掐了一下。 “嗷嗷嗷嗷嗷!”翠绿大叫道。 “你别吵着小姐,出去。”翠红说着,就把翠绿推出了房间,然后将房间门关上。 翠红看着眼前长得纤柔绝美的姑娘,语气恭敬道:“小姐,您都不记得了吗?” 她摸着自己的头,觉得一阵剧痛,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 “您姓朱,是我们的小姐。我们来自北风城,将去往京城。”翠红道,“陛下赐婚给您和曜王殿下,奴婢们是跟着您上京的。您不想嫁,所以就跳河溺水了。” 这一位曜王在京城的位置有些尴尬。 说他是个废物,又不然,他是个将才,领兵作战多次,颇具威名。 但是,陛下又对他不喜,注定与皇位无缘。 陛下偏宠二皇子生母李贵妃,所以二皇子是最有希望的太子人选。 二皇子又忌惮曜王,时常给他使绊子。 自家小姐和曜王的婚事,便是二皇子使绊子之一。 她家小姐是北风城城守之女,是出了名的疯傻,让她嫁给曜王,不是要曜王丢脸吗? 所以她家小姐嫁给曜王,注定没好日子过。 而且,她家小姐从大小姐口中,听到不少关于这位曜王不好的话。 大小姐说这曜王喜怒无常,喜好杀人,那些伺候他的女子都会被残忍折磨,生不如死。 她家小姐被吓坏了,怎么都不肯嫁。 最后被老爷捆起来,强硬地扔上了马车。 这一路上,他们都看着小姐。 没想到到绿水镇的时候,她家小姐居然跑了,跑得没踪没影的,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们在绿水镇逗留了许久,怎么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刚刚,见这姑娘失忆的时候,翠红就决定铤而走险,以她冒充小姐的身份! 翠红挑着跟这姑娘说了情况,那姑娘点了点头,看来是信了。 “小姐,您就好好休息着吧,明日就出发了。时间耽搁太久,怕陛下怪罪下来……”翠红低声道。 那姑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翠红出了房间门。 一出去,就被翠绿拉到了一边。 “姐姐,你为什么要骗那姑娘……” “翠绿,你想活命吗?”翠红问道。 翠绿愣住了,但是还是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关联。 “把良生他们都叫来。”翠红吩咐道。 翠绿头脑简单,但是四肢发达,很快完成翠红的吩咐,将良生等一众五个护卫叫来了。 七个人挤在一间房间里,低声商议着。 “什么,要用那姑娘代替小姐?要是被发现了,就是死罪!” “如果不顶替,那直接死罪。”翠红冷冷道。 刚反对的人,一下就没声音了。 “我同意翠红的做法,这样我们至少有一线生机。” “对,我也同意翠红这个办法。” “是良生救得她,否则她早就没命了。这也算是报恩了吧。” 翠绿根本没有说出意见的机会,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人都陆续走了,最后房间里只剩下翠红和翠绿俩姐妹。 “翠绿,千万不可说漏嘴,也不可让她察觉,知道吗?”翠红盯着她,很严肃道。 翠绿愣了一下:“我知道,但是我怕……” “你就对着这墙,告诉自己,那位姑娘就是小姐,默念一千遍。”翠红吩咐道。 “哦。”翠绿在她严厉的眼神下,点了点头,开始默念。 另一间房间里,年轻的姑娘睁开了眼睛。 她的脑袋还是乱哄哄的,只记得一些极为零碎的东西。 凝…… 她的名字好像带着一个‘凝’字。 总有人‘阿凝、阿凝’地叫她。 算了,不想了。 太累了,浑身的伤口还疼。 阿凝闭上眼睛,睡去。 ……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进入大楚境内。 赶车的是个其貌不扬的青年。 马车里,则坐着三大二小。 大的便是棠鲤、卫擎和杜夜。 杜夜的脸色好看许多,虽有白发,更有种别样的俊美。 卫擎则挨着棠鲤坐着,一大坨试图往棠鲤怀里钻,被她嫌弃地推开。 糖宝和沐宝都一副没眼看的表情,往窗外看去。 俩小家伙今年七岁了,长大了许多,都扎着俩发髻,唇红齿白,可爱极了。 棠鲤想着天道的话。 天道只指引了一个大楚的方向,阿凝现在往大楚京城去了。 为何会去楚京城呢? 那丫头机灵着呢,即使陷入险境,也会想办法脱身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 失忆了。 狗血小说里跳崖必失忆,她自己没经历过,却要让她女儿经历一回。 棠鲤又在心里把天道骂了百八十遍。 不过,那丫头那么聪明,即使失忆,也定会转危为安的。 …… 阿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 不久,一丫鬟走了进来。 这丫鬟叫翠绿,与翠红长得一样,两人是孪生姐妹。 只是翠绿不怎么爱说话,阿凝问她话的时候,她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 等到洗漱完,和翠绿长得一样,但是更干练、沉稳的翠红又进来了。 “小姐,您的脸太好看了,我们要走过一些荒山野岭,太好看不好。所以,奴婢给您画一下脸吧。”翠红道。 阿凝隐约感觉,她似乎喜欢遮住自己的脸。 看来这是常规操作。 阿凝点了点头。 翠红拿起画笔,在阿凝的脸上画了起来。 阿凝发现翠红的化妆技术很不错,在她的脸上画了两道疤痕,顿时,她那有些艳丽的小脸,便变得丑陋了,许多人看到会吓一跳的那种。 “翠红,我身上怎么会有刀伤啊?”阿凝问道。 她有些疑惑,她既是闺阁小姐,为什么会有刀伤呢? 翠红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小姐在家的时候,不受宠,大小姐经常用刀来伤害小姐……” 原来是这样吗? 阿凝仔细想了想,脑海里对这很坏的大小姐没什么印象。 她想不起来,也就没想了。 阿凝吃过早膳后,就被翠红和翠绿扶着出了门,坐上了马车。 赶车的是个年轻阳光的小伙,看着阿凝,目光有些躲闪。 阿凝坐在马车里,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马车启程。 考虑到阿凝受了伤,所以马车有些慢。 “小姐,我们出发快十天了,走了五天到了绿水镇,您溺水了,所以在绿水镇待了五天。”翠红解释道,“到京城可能还要一个月左右。” 阿凝点了点头,她的身体虚弱,有些疲惫,闭目养神。 午膳,是在路边吃的。 阿凝吃的是精致的糕点,翠绿则啃着大饼。 她还啃得挺高兴的,嘴边全是大饼屑。 阿凝将一块糕点递给翠绿。 翠绿看着那糕点愣了一下,想吃,又不好意思接。 “吃。”阿凝又说了一句。 翠绿才接过,吃下。 这糕点比大饼好吃多了。 等到翠绿把糕点吃完,阿凝突然问道:“翠绿,你说我一个闺阁小姐,为何会武功?” 翠绿的眼睛一下蹬圆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第八百二十六章 番外·三宝篇(十二) 篇十二 遇到山贼 “小姐,以前老爷给您请过武学师父呢,您忘了?”翠红的声音适时响起,“抱歉,奴婢忘记小姐您失忆了。” 阿凝垂下眸,掩盖着眼中的思绪,继续吃着东西。 接下来是一连几日的赶路。 阿凝的身体素质格外地好,再加上良生懂医术,替她治伤,阿凝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这几日下来,阿凝总觉得这一群人有什么事在瞒着她,事实并不像他们所说的那般,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但是,阿凝的记忆一直是断断续续的,也无法窥见真相是什么。 至少,她能感觉到,这些人对她没恶意,都在尽心尽力地照顾她。 马车行走在管道上,夕阳落在缓缓前行的马车上,总透着一股不详的感觉。 马车里,阿凝看着自己脖子上佩戴着的八卦形状的护身符,眉头微微皱着。 她总觉得这护身符很重要,对她很特别,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是怎么来的,是谁人赠与。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下。 “小姐,小心!有山贼!”外面一声大叫,伴随着惨叫声。 翠绿的脸一下白了。 翠红掀开马车的帘子,就看到很多山贼,其中一山贼的刀正朝着熟悉的护卫砍去,飙出血来! 翠红的脸色一下白了。 遇上这种事,凶多吉少。 冷静冷静,否则落在山贼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翠红一咬牙,想要自己去赶马车。 就在这时,一把刀朝着翠红砍来。 翠红吓得懵了,张着嘴,心脏停止跳动。 然而,下一瞬,却见那要砍她的人,被踹了出去。 只见一抹身影从马车里一跃而出,将最近的山贼踹倒,迅速夺过山贼手里的刀。 她拿着刀,身影虽然纤弱,却仿佛生来就是拿这种武器的。 她的刀法很快,迅速将几个山贼砍落在地,将良生从山贼的刀下救了出来。 山贼的首领也注意到了她,指着她道:“把那丑娘们给老子逮住!” 一时间,所有的山贼全部朝着阿凝攻去。 阿凝看着眼前十几个山贼,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她挥动着手里的大刀,朝着最近的人砍去。 那些山贼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几下就被砍翻在地。 这女人简直太可怕了,不像人,像煞神! 剩下的山贼都吓得腿软,不敢再战,一溜烟跑了。 阿凝转身的时候,便看到几双眼睛,都愣愣地看着自己。 震惊、畏惧,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没人想到她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 幸好她这么厉害,否则他们今日都要命丧黄泉了。 翠红拍了一下翠绿,翠绿顿时反应过来,嗷呜一声哭出声。 良生连忙去看几个同伴,好几个都没了气息,剩下两个还有气。 这些山贼太残忍了,每一刀都是要人命…… 那姑娘出手再快,还是有人命丧山贼的刀下。 良生连忙跑去拿了药,将那两个护卫包扎好。 几个人许久未曾从刚刚的劫难中反应过来。 “小姐,我们换个地方休息吧。”还是翠红开口。 几个人相互搀扶着,离开了那地方,来到一棵树下,坐着。 良生捡来柴火,生了火。 “小姐,小的去把他们安葬一下吧。”良生闷声道。 阿凝点了点头。 良生低垂着头走了。 翠红跑去马车那边,拿了一些吃的,一行人都没什么胃口,面上都带着惊悸。 “姐姐,她救了我们,我们就别骗她了吧。”翠绿低声道。 翠红抿着唇不说话,在思考着。 “告诉她真相吧,我们就跑,躲在深山里不出去。”翠绿道。 翠红终于开口:“傻丫头,东躲西藏的日子不好过。深山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姐姐,我不怕。我们还是别害人了……良生哥哥他们肯定也是这样的想法。”翠绿道。 翠红看着眼前的妹妹,有些刮目相看,她总觉得妹妹憨傻,没主见,全靠自己保护。 其实妹妹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她的说法也很对。 翠红点了点头:“嗯。” 姐妹俩回到大树边,就看到那姑娘靠着树坐着。 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照出那莹白如玉的脸。 那脸上画着狰狞的伤疤,也柔和了许多。 翠红走了过去,想将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只是她似乎很警惕,刚碰到,就猛地睁开眼睛。 那一瞬,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煞气,吓得翠红手一抖。 “吵醒您了……”翠红道。 经过刚刚那件事,翠红是真对她又畏又敬。 阿凝应了一声。 “姑娘,我有话想跟你说。”翠红迟疑了一下,道。 阿凝看着她,点了点头。 “其实,你不是我们的小姐。”翠红道,“我家小姐在绿水镇的时候,失踪了,怎么也找不到。你是良生从河里救回来,我们不知道你是谁。” “姑娘,谢谢你救了我们。”翠红道,“你走吧。” 阿凝对于翠红的话没有丝毫诧异,抑或说早就猜到了。 她觉得自己不是那位朱家小姐。 她的手上有许多老茧,根本不是闺阁小姐可能有的。 闺阁小姐最多是为了自保,平日里也是绣花写字多一些。 而她的那些招数,全是学来杀敌的。 她肯定不是养在深闺的小姐……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阿凝看着翠红,问道,“弄丢了主人的奴仆,会受到惩罚吧,这也是你们为什么要我顶替的原因吧?” “我们小姐有些疯傻,和曜王联姻,曜王必定不会高兴。所以,这不是什么好事。”翠红道,“你走吧,不用管我们,我们有自己的办法。” 阿凝垂着眸没有说话。 她沉思许久,才抬起头来,看向翠红:“我跟你们去京城。” 翠红愣了一下:“你……” “我不知道我是谁,不去京城也不知道去哪里。而且,我总觉得‘曜王’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说不定是我认识的人,所以我想去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阿凝只想见那曜王一面。 至于嫁人……她没什么兴趣,也没人能强迫她嫁。 第八百二十七章 番外·三宝篇(十三) 篇十三 遭遇刺杀 楚,京城。 一年轻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柄剑,正在认真擦拭着。 他的眉眼深邃,棱角锋锐,看着有些冷酷。 而看着那剑的时候,透着一抹温柔。 “表哥,看媳妇儿呢。”一个打趣的声音响起。 那年轻人正是楚承曜,大楚的曜王。 楚承曜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他这人总是冷着一张脸,再加上久经沙场磨砺出来的冷厉气质,让人有些怕他,很多人都不敢靠近他。 唯有眼前人,他的表弟,江叔文,不怕他,还敢和他开玩笑。 “你真正的媳妇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关心一下你的真正媳妇吧。那可是李贵妃费尽心机给你选的。”江叔文道,眼中却没有笑意。 谁都知道那朱家女虽然身份尊贵,实际上是个疯傻女,就是用来让楚承曜沦为笑柄的。 “表哥,那朱家小姐就快到了,真娶了,朝堂上下都嘲笑你,就没点对策?”江叔文突然靠近,拍了拍他的胸膛,问道。 和楚承曜的冷酷比起来,江叔文元气满满的,见他不说话,又凑近了一些。 楚承曜脸一冷,一把将江叔文推开。 “无。” “难道曜王正妃的位置就要被一傻子占据?表哥,你将来有喜欢的人,让人怎么办?”江叔文继续唠叨道。 楚承曜转身朝着房间里走,江叔文追在他的身后。 楚承曜的房间想来不准其他人进入,也只有江叔文这么大胆。 进了内间,江叔文看着墙上的那幅画,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空白。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看这幅画了,因为他表哥挂了很久了,他看了也不下二十次了。 每次看到,他都很想劝他表哥,把这一幅画,挂到门口去,好辟邪。 “表哥,这煞神将军就这么没了,还挺可惜的。”江叔文道。 煞神将军阵亡的消息,在半个月前传来,如今,整个大楚都知道了。 这是在战败的阴影下,唯一值得高兴的事。 “我爹说陛下可讨厌煞神将军了,表哥,你这画还是收起来吧,传出去就不好了。”江叔文惹不住道。 虽然这房间只有他能进来,但是以防万一嘛,万一李贵妃和二皇子派人来探察,然后借此大做文章呢? 楚承曜根本不听他的话,而是拿出香,点上。 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画像上的人。 他的脑海中,还映着尸山血海里的,那惊鸿一瞥。 他知道,她将是一个很厉害的对手。 他觉得,或许未来的某一日,他们会对决于战场。 但是,他没想到,她就这么…… 失去这样一个强悍的对手,按道理他本该高兴,但是,他却觉得莫名的失落。 “表哥,你盯着煞神将军作甚?你不会喜欢她吧?”江叔文的脑海中冒出一个可能性,惊恐地看着他。 煞神将军虽然厉害,但是长成这样,他表哥都喜欢,这也太口味诡异了吧? “闭嘴。”楚承曜冷冷道,带着威胁。 江叔文连忙闭嘴,他知道他表哥是真生气了。 他表哥对这煞神将军是真有异样的感觉啊,他都没见过他这么护着一个人…… 江叔文脸上的笑意退去。 这煞神将军乃是周将,表哥却是楚皇子,本就是不同立场的二人,表哥即使动心,也不会有未来,所以,这煞神将军死了,其实是一件好事。 江叔文在他房间里溜达了一圈,转身走了。 走出曜王府的时候,他的脸冷了下去。 李贵妃要他表哥娶个傻子,让表哥有污点,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但是,他绝不会让李贵妃的阴谋得逞。 只要那傻子在中途死了,到不了京城,就行了…… …… 一辆马车停在一座驿站前。 赶车的是年轻小伙,旁边还有俩人骑着马,身上打着绷带,身上受着伤。 马车的帘子掀开,从上面下来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丫鬟。 最后出来的是一脸上带疤,面容有些丑陋狰狞的小姐。 丫鬟扶着小姐来到驿站门口。 “我们是从北风城来的,我们小姐是北风城城守的女儿,来与曜王成亲。我们今晚想睡在驿站。” 翠红说明了原委,那驿站的管事就给他们安排了三个房间。 小姐是上等间,丫鬟和护卫则是仆从间。 翠红和翠绿跟在阿凝的身后进了房间。 “小姐,这里是距离京城最近的驿站了,再过两日就能入京了。”翠红道。 阿凝点了点头。 “您很快就能见到曜王了。”翠红继续道。 阿凝第六感却觉得,要见到那曜王,估计没那么容易。 “小姐,那您休息吧。”翠红道。 翠红和翠绿离开房间后,阿凝也不想洗澡,直接在床上躺下了。 这一路的奔波,她也累得够呛。 她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喊着她的名字。 “三宝!” “娘?” “三宝!” 梦里,她变成了一个小女孩,追在一抹温婉的身影背后。 然而,无论她怎么追,也追不上,自然也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小小的她在原地缩成一团,哭了起来。 “三宝,娘在这里呢。”一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她抬头看去…… 在要看清的刹那,猛地惊醒。 “娘!”阿凝叫道。 月光映照在她的脸上,透出些许怔然。 那不像是单纯的梦,而像是她的记忆,记忆中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她娘…… 她皱着眉,思考许久,都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她敏锐地察觉到外面似乎有声音。 似乎有五六个脚步声正在靠近。 卫凝本能地觉得危险,她从床上起身,迅速地穿好衣服。 她悄声来到门口,贴着门站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来到她的门边。 一根铁丝从门缝伸了进来,将门闩打开。 门被轻轻推开。 五个黑衣人站在门口,他们是来刺杀朱家女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他们并不放在眼里,觉得这是极其简单的任务。 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都能完成这个任务。 完成后,还可以去酒肆喝酒,潇洒一番。 然而,当门推开的时候,却见一年轻姑娘站在那里,歪着脑袋朝着他们露出一个笑。 那狰狞的脸,配着那笑,格外瘆人。 第八百二十八章 番外·三宝篇(十四) 篇十四 反杀 刺客们吓了一跳,幸好他们的专业素质摆在那里,并没有转身就跑。 “上!” 其中一人叫了一声,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朝着那女子刺去。 女子不慌不忙地躲避着,突然出手,抓住他的手臂,一扭,他手中的匕首便落下。 而那女子突然伸手,直接抓住了那匕首的柄。 女子的匕首突然挥出,那刺客凭着本能,连忙躲闪。 其余刺客都呆了一下。 他们都是吃这碗饭的,习武多年,这短短的几招下来,便能看出这女子的武力值多强。 他们的人数,再十倍,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那几个刺客腿一软,转身就想跑。 然而,还没跑出几步,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他们抬起头,就看到那年轻女子站在他们面前,脸上带着笑。 “跑什么呀?既然来了……”她的脸色倏然冷了下去,“就没那么容易走了!” 她并未直接出手解决了他们。 因为对方太弱了。 而是像猫捉老鼠一般,逗弄着他们。 在他们以为自己要逃跑的时候,一脚将他们踹回来。 如此几番,那几个刺客的心态早就崩了,朝着她跪地求饶。 阿凝嗤笑一声,就这样的货色,配称杀手? 真正的杀手该是…… 阿凝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抹修长的红色身影。 一闪而逝,再也抓不到一点痕迹。 这么大动静,翠红和良生都醒了,跑出来看着一群人跪在姑娘的面前,愣了一下。 “小姐,他们是……” “杀手。”她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翠红和良生吓了一跳:“那您没事吧?” 阿凝笑得无奈:“有事的是他们吧。” “去拿绳子来,把他们都绑了。”阿凝继续吩咐道。 翠红和良生去拿了绳子,把他们全都绑了起来。 “小姐,这该怎么办?” “先睡一觉,明天抓去送官。”阿凝打着哈欠,回了房间。 那些刺客们被扔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们被逗弄怕了,也不敢跑,只敢缩在一起,抱团取暖。 翌日,阿凝醒来,洗漱后,用了早膳,就把五个刺客,用绳子串成一串,拉去官府见官了。 京城。 “什么?全被送去见官了?废物!”正在喝茶的江叔文惊了一下,茶杯的水差点洒出来。 他本来想帮他表哥解决了那傻子,怎么也没想到,派出去的刺客,居然被抓去见官了。 这结果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公子,那位朱小姐的身手很好。”下属回禀道。 “一个闺阁小姐,这么厉害的身手?”江叔文露出沉思的表情。 他特意调查过这朱家小姐,又疯又傻,还丑,不识字,不会武。 不对劲。 处处都透着不对劲。 江叔文起身:“备轿,去曜王府。” 曜王府。 江叔文到的时候,径直去了练武场,果然看到一抹矫健强壮的身影,正是他表哥。 他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一下他表哥的的英姿。 等他表哥练完后,擦着身上的汗,他便走了过去。 “表哥,那位朱小姐很快就来京城了。” 楚承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淡淡的。 “表哥,这个朱小姐恐怕有问题,我派了几个刺客去试探这位朱小姐,结果被反杀了。”江叔文道,“你最好小心一点。” 楚承曜面无表情的,根本没将这位朱小姐放在心上。 江叔文倒是对这位朱小姐产生了兴趣。 当这位朱小姐的马车入了京城,下榻于京城驿站的时候,江叔文第一个上门去拜访了。 结果,居然被拒之门外了。 “我们小姐一路奔波,刚刚歇下,公子明日来拜访吧。”丫鬟的语气里透着强硬。 倒是更让江叔文刮目相看了。 他本来以为,这北风城来的小姐和丫鬟们,入京后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呢。 “曜王乃是我表哥,我表哥太忙了,所以我便待我表哥来问候一下朱家小姐。” “公子,我刚说了,小姐在歇息,您明日再来。”丫鬟的态度一点没变。 江叔文的表情有瞬间的空白,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朱家小姐的丫鬟,居然连他表哥都不放在眼里。丫鬟的态度也代表了小姐的态度…… 这一下,江叔文真对这朱家小姐有些好奇了。 江叔文脸上的笑都挤不出来了:“那我明日再来。” 这京城驿站比之前的驿站都舒服许多。 阿凝洗了个澡,睡了整整一天。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洗漱后,刚在用早膳,就听闻翠红的汇报。 “小姐,那曜王的表弟又来了。”翠红道。 这一路下来,翠红对这位姑娘五体投地,唯命是从。 她说什么,他们这一众下人就做什么。 “待我用完早膳,让他等着吧。” 这越让江叔文等,江叔文的心里就越痒,越好奇这位朱小姐是什么模样。 所以,当这位朱小姐出现的时候,江叔文满脸期待地看去,然后表情就裂开了。 只见她的脸上左脸和右脸都有一道疤痕,看起来格外狰狞。 “听说江公子想见我?”她扭捏道,还朝着江叔文抛了个媚眼。 江叔文差点吐出来,找了个借口,就匆匆跑了。 阿凝的表情迅速冷了下去。 她知道眼前人,就是要刺杀她的主使,她已经从那些刺客口中问出来了。 她对这江叔文不感兴趣,只想见到曜王,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当是能助她恢复记忆的重要一环。 阿凝摩挲着下巴,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曜王呢? 江叔文从驿站离开后,就跑去了曜王府,告诉楚承曜自己的见闻。 “表哥,那朱家小姐不仅疯傻,还丑,还放浪!”江叔文道。 楚承曜依旧没什么反应。 “她……她还想勾引我,我都吐了!”江叔文想着那画面,又想吐了。 “我本来就没打算见她。”楚承曜道。 从皇帝赐婚的那一刻,他就没打算接旨。 所以,他并未了解那位朱小姐的任何事,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楚承曜数日都未见朱家小姐,那位小姐就像被遗忘在驿站一般。 京城,冠华楼。 一抹红色身影立于屋顶上,将京城的风景尽收眼底。 他的目光,似要穿透层层叠叠的瓦片,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在何处。 棠鲤和卫擎站在二楼,刚好可以看见对面屋顶上的身影。 “和杜夜一比,我都感觉我这娘有些不合格了……”棠鲤道。 这一路上,杜夜比她紧张急切多了,衬得他们这爹娘都像外人了。 “杜夜啊,我感觉他的世界里只有阿凝。”卫擎难得正经,说了人话,“一没阿凝的踪影,他就六神无主,跟丢了魂似的。” “是啊,还是赶紧找到阿凝吧,也好让他把魂儿找回来。”棠鲤道。 只是这诺大的京城,阿凝会在哪儿呢? 第八百二十九章 番外·三宝篇(十五) 篇十五 见面 暗夜笼罩着的京城,一道红色的身影穿梭其中。 月光下的驿站中,阿凝仰着头,凝视着月光。 …… 楚承曜躲着不见朱家小姐,也不接受关于这场婚约的任何安排,李贵妃自然不会如他的愿。 她刻意撺掇陛下,让楚承曜娶朱氏女,本来就是为了羞辱楚承曜的。 她很快找到一个羞辱楚承曜的机会,便是几日后的狩猎。 大楚皇帝崇尚武力,所以皇家每年都会举行好几场狩猎赛。 狩猎赛的参与者有皇子、公主,还有大臣子女。 楚国的女子地位是在三国里最高的,可习武,可入朝为官。 狩猎赛中,也不乏骑术和箭术都了得的女子,大展身手。 而这一次,那从北风城而来的朱家小姐也在邀请之列。 李贵妃刻意将这个消息放出去,很快,皇家和贵族都知道了这件事。 “那朱小姐据说是个傻子啊,她来做什么?会骑马?会射箭吗?” “傻子哪里会打猎?来闹笑话的吧?” “到时候被野兽一吓,估计会尿裤子吧。” “不如到时候我们逗逗她?” “未来的曜王妃呢,不给点面子?” “她来京城,曜王都没看过她呢,会娶她吗?” 众人议论着,都把朱氏女当作笑话,想看她出糗。 曜王府。 江叔文的脸色不太好看:“表哥,就这么让那傻子去参加狩猎赛?” 楚承曜手里捧着兵书,正在认真看着,完全不在意江叔文的话。 “表哥,到时候你的面子就跌光了,成为大家的笑柄了。” 江叔文念叨许久,楚承曜才终于看了他一眼:“那又如何?” 江叔文翻了一个白眼,他真是服了他表哥这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了。 真是鲜少有事能挑动他的情绪。 他表哥真是个奇人,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特别专注,而不在意的,完全能置之不理,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江叔文也无话可说了。 “到时候狩猎场上,表哥你就能看到你未来媳妇长什么样了。” 驿站。 阿凝得到了狩猎赛的通知,只问了一句。 “狩猎赛上能见到曜王吗?” 来通传的人是李贵妃的人,听闻后,回道:“曜王也会参加狩猎赛。” “那我参加。” 那通传的人暗暗想,这朱氏女看来对曜王还真有些想法,回去后得将这件事禀报给贵妃娘娘。 很快,就到了狩猎的日子。 驿站。 这一段时间,阿凝一行人,像是完全被遗忘在驿站里。 若是寻常人,早该慌乱不安了。 但是,因为阿凝的冷静,下人们也都不慌不忙的。 住在驿站里,偶尔逛逛京城大街,日子过得优哉游哉的。 阿凝还给自己买了一套专门狩猎的衣服,穿上了。 翠红和翠绿看到的时候,都惊讶了一下。 “姑娘好飒!”翠绿惊呼道。 翠红也是目光温柔地盯着她。 她们对眼前的姑娘,不仅有敬畏,还有亲近。 “姑娘,那些贵女们不是好相处的,若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总之,姑娘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等你回来。” 翠红絮絮叨叨道。 “放心吧,没人能欺负我。我就是想见见曜王,看是否能想起什么。”阿凝道。 不一会儿,那来接她去狩猎场的马车已经到了。 阿凝出了驿站,乘上马车,朝着狩猎场而去。 狩猎的地点在皇家狩猎场,位于皇宫西边,连着一片密林。 载着阿凝的马车,只把阿凝扔在狩猎场门口,就没管她了。 阿凝走了进去。 她往里走了一大段距离,便看到眼前有一片围起来的巨大区域,里面站着许多人。 这些人多是年轻男女,身上衣着华贵,三三俩俩地凑在一起,聊着天。 见到阿凝进来,不少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是谁啊?” “她的脸好吓人啊。” “以前没见过,又这么丑,不会是她吧?” 几个贵女凑在一起议论着,很快猜出了阿凝的身份。 “我去逗逗她。”其中一个贵女说着,就朝着阿凝走了过去。 她手里拿着一条蛇,朝着阿凝走了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阿凝转过头来,她便举起那蛇,用蛇头对着阿凝,想要吓唬她。 然而,预想中的惊叫声并没有响起。 对方只是冷静地看着她:“你这蛇无毒,养起来有意思吗?” 那贵女铩羽而归。 “真是个傻子吧,居然不怕蛇……” 一人从怀里掏出一颗糖果样的东西,朝着阿凝走了过去。 “姑娘,要不要吃糖?”那贵女笑得温和。 阿凝接了过去,放在鼻尖闻了闻:“苦涩味,是药吧。” 然后用手一捏,就把那药丸捏开了,在指尖捻了捻:“泻药,马儿便秘了可以吃,多谢了。” 那贵女顿时愣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有一个更直接,因为身份高,上来就要阿凝下跪。 结果阿凝只当没听到,直接走开了。 把一众贵女气得够呛。 楚承曜和江叔文并肩而来,一来,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江叔文是个自来熟,和其他人打听了几句,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表哥,你这未来王妃有意思了。”江叔文将他们来之前,朱氏女身上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这不是单纯的傻,是莽吧。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江叔文说话间,就看到一道身影朝着他们走过来。 说实话,如果不看脸的话,只看身材,眼前的姑娘是很完美的。 她很瘦削,身形修长,腿很长,腰很细,腰身笔直,穿着劲装,有种飒爽的感觉。 她的脸型也挺好看的,一张小脸,五官立体,很可惜的便是她的脸上有两道疤痕,就显得格外狰狞,成了名副其实的丑女了。 “来了来了!”江叔文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戳着楚承曜的腰身。 楚承曜瞪了他一眼,江叔文连忙收回了手。 楚承曜再往前看的时候,那高挑的姑娘已经走到他的面前,正微微仰着头看着他。 “你就是曜王?” 楚承曜点了点头,暗沉沉的眼眸盯着她。 第八百三十章 番外·三宝篇(十六) 篇十六 狩猎赛 其他人见着她,都是嫌弃的目光,唯有眼前人的目光很寻常。 但是,阿凝还是有些失望的。 她隐隐觉得‘曜王’有些熟悉,想着见了他是否对自己的记忆有帮助…… 但是如今见了,却并未有什么印象。 阿凝盯着曜王看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去了。 江叔文盯着她的背影,有些愣神。 她的目光刚是失望吧?! 他表哥被一个丑女给嫌弃了?! 阿凝有些失望,这曜王并未对她找回记忆有任何帮助。 此趟行程,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但是,当看着马被牵上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血沸腾起来,这些马,对自己有莫名的吸引力。 “朱小姐,您的马。” 一太监牵着马来到阿凝的面前。 这是李贵妃刻意吩咐的给朱家女准备的烈性马,就是想让朱家女出丑。 阿凝牵着的时候,那马就变得烦躁起来,发出嘶叫声,想要跑。 阿凝牵着那马,血却越来越沸腾,也越来越激动。 她想要驯服这匹马,这是骨子里的欲念! 阿凝觉得,自己在失忆前,肯定很喜欢骑马。 当皇帝宣布狩猎开始,所有人都骑着马飞奔而去的时候,卫凝也骑在马上,奔了出去。 “表哥,这朱小姐骑马倒是挺厉害的。那马没被驯服过,她会不会被摔死啊?” 楚承曜瞥了他一眼。 “我之前想杀她,不是怕她给你丢脸吗?现在觉得她要是这么死了,挺可惜的。”江叔文继续道。 想着刚刚朱家女翻身上马的飒爽身姿,突然觉得,她丑是丑了点,但是也有可取之处。 “不会。”楚承曜道,“她能驯服。” 江叔文这一下真惊了。 他表哥这人,向来眼高于顶,说出这样的话,是真的很赞赏那朱家女。 她真那么厉害? 阿凝骑着马出去的时候,那马还很暴躁,千方百计地想将她从马上摔下去。 再过一段时间,那烈马已经变得很温顺了。 阿凝骑着马,奔跑在山林间。 突然,她让马停下来,从背后取出弓箭,挽弓,朝着天空射去,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像是做了无数次一般。 一只鹰从天空飘落下来。 阿凝皱着眉,隐隐约约间,她骑在马上,手中的弓箭射去…… 乌泱泱的人,痛苦的厮杀声,似乎来自于战场…… 就在这时,现实中的厮杀声将阿凝拉了回来。 阿凝面色一冷,骑着马便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很快,就看到一群黑衣人在围杀一个青年。 而那高大俊美的男人,正是那曜王! 地上已经躺着几个死去的刺客,但仍有无数刺客,朝着曜王涌去! 曜王的肩膀上中了一剑,他斩杀了一个又一个的刺客,但是仍有人透过他的剑招,刺在他身上。 阿凝就在一旁默默看着,并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 突然,有些筋疲力竭的曜王猛地看向她,口型动了动。 有点远,阿凝听不到他的声音。 但是,离他很近的刺客,却听得很清楚。 “你来了。” 刺客们的目光看着阿凝,把她当作曜王的同伙。 立即有几个刺客朝着阿凝杀来。 阿凝这下是连旁观都不行了,只能挽弓,朝着那些刺客射去。 阿凝的箭法极准,很快射中了几个刺客,但是仍有几个人,朝着阿凝砍过来。 阿凝迅速从马上跳了下去,一脚将最近的刺客踹倒,然后夺过她手中的剑。 拿着剑的阿凝,就如虎添翼,战斗力顿时上升了好几个等级。 很快,她就将那围杀她的刺客给砍翻了。 那一边,楚承曜有了阿凝的分担,也变得轻松一些,勉强将自己身边的几个刺客给杀了。 地上躺了一地的刺客。 楚承曜捂着流血的腹部,仰头看着眼前的女子。 不知为何,刚刚看到她与刺客搏斗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浮现的是在尸山血海里的那抹身影。 “你能扶我一下吗?”楚承曜虚弱道。 阿凝定定地看着他片刻,还是走了过去,直接从他身上撕下一块布,将他的伤口简单地包扎了一番。 然后伸出手,将他扶了起来。 马都吓跑了,阿凝只能搀扶着楚承曜往外走去。 楚承曜转头看向她的侧脸,刚好面对着那狰狞的疤痕,但是并未露出嫌恶的表情。 “朱小姐不会武,你不是朱小姐,你是谁?”楚承曜问道。 阿凝懒得理他,没说话。 “我自身难保,你若是要从我身上获得什么也是徒劳,你还是离开吧。”楚承曜道。 旁人的死活与他无关,只是眼前人,让他联想到那抹身影。 那抹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于这人世间。 所以他希望眼前人能脱离这漩涡,好好活着。 “嗯。”阿凝终于应了一声。 她来本就是想来找记忆,既然此人不能帮她,她就准备离开了。 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 只见树林中出现三抹身影,为首的一身白衣,看见楚承曜,便是一喜。 “表哥!” 阿凝见来接应他的人来了,便一把松开了手。 楚承曜失去支撑,只能靠着树站着。 看着她的背影毅然离去,没有丝毫停顿。 他的面上露出一个苦笑,他就这么招人烦吗? 江叔文看到阿凝的时候,愣了一下,快速朝着楚承曜跑来。 他从马上下来,连忙将楚承曜扶起:“表哥,你没事吧?你怎么和朱小姐在一起?” “她救了我。”楚承曜道。 江叔文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只看到一抹背影,透着飒爽。 这位朱小姐,身手竟然这么好?! 江叔文和几个侍卫一起,把楚承曜架上马,往山林外走去。 “表哥,这朱小姐除了丑了点,是不是还挺好的?”江叔文道,他能感觉到表哥对这位朱小姐的与众不同,“要不你就娶了她?” 楚承曜摇了摇头:“我会求父皇退婚。” 江叔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表哥……” “我已在漩涡里,何必再拖一人进来?” 楚承曜的神情透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 阿凝离开狩猎场后,就回到驿站。 翠红看着她的表情,猜测着:“姑娘见到曜王了?没想起什么?” 阿凝点了点头。 “姑娘再是什么打算?”翠红问道。 “收拾东西,离开这里。”阿凝道。 第八百三十一章 番外·三宝篇(十七) 篇十七 找到你了 “姑娘,那您和曜王的婚约呢?”翠红问道。 婚约在,他们就没法离开京城。 “先解决了婚约吧。”阿凝道,若有所思起来。 就在她想着怎么解除婚约的时候,皇帝那边居然开口,不让曜王娶朱氏女了。 这其实都是楚承曜在出力。 他被刺杀,受了重伤,而且抓到了那刺客和李贵妃有关的证据,以此要挟。 皇帝虽然宠李贵妃,但是也不会允许有人谋害自己的血脉,证据若是曝光,李贵妃也没好果子吃。 而且,楚承曜要求的不过也是与朱氏女退婚。 这本来就是李贵妃羞辱楚承曜的一个方式,没其他影响。 最终李贵妃答应了,在皇帝面前吹了许多耳旁风,再加上监礼司那边说朱氏女命格不好,若是曜王娶了她,将影响大楚的国运。 皇帝一听,赶紧取消了婚约。 此婚事便作罢了。 当这消息传到驿站的时候,本来对他们态度一般的驿站官员,对他们态度更差了,勒令他们赶紧离开。 而这对阿凝一行人而言,却是天大的好消息。 “姑娘,婚约取消了!”翠红眼中满是笑意。 “我们不用死了?姑娘也不用嫁给曜王了?!太好了!”翠绿惊喜道。 在小姐走失的时候,她们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姑娘答应继续顶替小姐的身份,暂时救了他们一命。 在跟随姑娘入京的时候,也怕姑娘的身份暴露,随时有生命之危。 如今婚约解除,这一大危机解除,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姑娘,我们赶紧离开京城吧。”翠红道。 这晚走一步,就是危险。 阿凝点了点头。 翠红和翠绿就跑去收拾东西了。 大家的动作很快,很快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包袱。 阿凝也背着包袱,走在最前面。 一行人刚走出驿站,就看到一高大的青年,牵着一匹马,站在驿站门口。 这青年一身华贵的衣裳,头发用冠帽束着,浑身透着贵气,一看就身份不凡。 翠红和翠绿等人不认识他,但是阿凝却认识他。 “曜王。”阿凝叫道。 翠红和翠绿都有些惊讶,这人就是曜王? 这位曜王长相俊美,乃是人中龙凤,并非传说中的凶神恶煞啊。 楚承曜看着阿凝:“要走了?” “嗯。”阿凝道。 “方便聊聊吗?”楚承曜道。 阿凝知道,这婚约解除,多半是楚承曜的功劳。 她这人,恩怨分明,楚承曜没有为难她,她便也给他面子。 阿凝点了点头。 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翠红和翠绿都有些愣神。 这位曜王对姑娘挺好的啊。 姑娘居然一点留恋都没。 阿凝和楚承曜沿着河边走着。 “你还认识它吗?”楚承曜拍了拍牵着的马,问道。 “认识,胆小。” 就是她驯服的那匹马。 胆太小,刺客一吓唬,就跑了。 虽然强壮,但是没有战马的魂。 阿凝有些嫌弃。 “那是因为你没完全驯服它,完全驯服了它就是一匹好马了。”楚承曜道。 “为什么帮我?”阿凝问道。 解除婚约,算是楚承曜帮了她的忙。 “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有好感。”楚承曜道。 “但是我见到你,就想打你。”阿凝煞有介事,“我们前世可能是仇敌。” 楚承曜轻笑出声。 若是江叔文在,肯定会诧异。 笑似乎是每个人的本能。 但是楚承曜不会笑。 他就像机械一样,没有感情的波动,没有喜怒哀乐。 两人沿着河走了许久,走到僻静处,停下脚步。 “去那里坐一会儿?”楚承曜指着一块石头道。 阿凝点了点头。 楚承曜将马绑在一棵树上,与阿凝一块走了过去,两人在石头上,肩并肩坐下。 “你的伤怎么样了?”阿凝问道。 “好多了,平时注意一些就行了。”楚承曜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谢谢。” 寂静了片刻。 楚承曜问道:“打算去哪?” 阿凝摇了摇头。 她还没想好。 过了一会儿,楚承曜又问道:“你有什么想念和想见的人吗?” 阿凝的脑海中浮现出几道模糊的影子。 那唤她‘三宝’的温柔声音,那将幼小的她抱起的宽大手掌,还有那抹反复出现的红色身影。 阿凝知道,那些都是她亲近和重要的人。 但是她想不起来他们的脸,不知道他们是谁。 “有,但是我忘了他们的模样。”阿凝苦恼道。 楚承曜意识到她失去了记忆,柔声道:“慢慢会想起来的。” “嗯,总有一天能找到的。”阿凝顿了顿,“而且,我觉得,他们也在找我。” “真好。”楚承曜道,声音里带上艳羡。 有人牵挂,真好,不像他…… “你有什么想要见的人吗?”阿凝转头看向他。 她问起的时候,楚承曜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尸山血海中的那抹身影。 他有时觉得,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许多感情莫名而起。 就那一幕,深深地烙刻在他的心里,说不清道不明,是一种什么感情。 是对强者的欣赏?惊鸿一瞥的怦然心动? 抑或都有。 “有。” “你会去见他吗?” “见不到了,她已经不在了。”楚承曜的声音里带着失落和难过。 “别伤心。” “习惯了。” 他从小到大,习惯了太多人的离去,习惯了漠视,习惯了冷嘲热讽。 阿凝转头看着他,身边人明明很高大,阿凝却觉得,此时的他,像个脆弱的孩子。 “她在,我们也是敌人。但是……我还是希望她好好活着。”楚承曜又道。 她在,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但是他还是希望煞神将军能活着,他会以她为对手,不停努力,不停完成自己的目标。 只要她在,他就满足了。 可惜她…… 楚承曜站起身。 “走吧。” 两人往回走。 再快到驿站的时候,楚承曜将那匹马的缰绳递给阿凝。 阿凝看着那匹马,虽然嫌弃它的临阵脱逃,但确实是一匹汗血宝马,当如楚承曜所言,若是彻底驯服,当是忠马强将。 阿凝确实喜欢,也没矫情,接过了那缰绳:“谢了。”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阿凝牵着马,往前走,却见驿站门口站着一人,突然愣住了。 第八百三十二章 番外·三宝篇(十八) 篇十八 想起来了 眼前的人一身红衣,身材修长,头发束着,零星的白发,衬着那张脸俊美到妖异。 阿凝定定地看着他,只觉得胸腔一股热意蔓延着,脑海中有什么呼之欲出。 男人也定定地看着她,眼中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有怜爱和宠溺。他的眼睛不敢眨,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见一般。 两人注视着彼此,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如虚似幻。 阿凝张着嘴,脑海中朦胧一片,口里却脱口而出。 “师父!” 阿凝朝着男人扑去,搂住了他的脖子,抱着他。 杜夜伸出手,搂着她,看着怀里熟悉的姑娘,心中那缺了一块的地方,突然被填充上了。 找到她了。 他的小徒弟。 “师父……”阿凝又叫了一声,眼泪汹涌而出。 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被一片片地连上了,变成了完整的记忆。 她想起了师父,想起了娘,想起了爹,想起了自己是谁。 想起了那场惨烈的战争。 想起她坠落悬崖。 想起她和曜王的纠葛,两人本来就是战场上的仇敌,难怪她看到他就想打他了。 她就知道,师父也在找她。 阿凝痛快地哭了一顿,都把她师父的肩膀给哭湿了,有些不好意思。 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 阿凝带着他来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卫凝擦干了眼泪,她堂堂女将军,还哭成这样,真是丢脸。 她觉得她师父肯定要笑她。 转头看去,却见她师父正温柔地看着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溢满了宠溺。 她和她师父向来斗嘴惯了,也被她师父损惯了。 被他这样看着,更加不好意思了。 “师父,我挺好的,没缺胳膊少腿,就是之前失忆了。”卫凝道,“摔下来的时候磕到脑袋,现在没事了。” 卫凝说得很轻巧,似乎没什么大事。 “嗯。” “师父,你怎么找到大楚京城来的?” “我和你爹娘一起来的。” 卫凝顿时一喜:“爹娘也来了?” “还有糖宝和沐宝。” 爹娘和弟弟妹妹都来了。 卫凝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 又有些愧疚:“师父,害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 “师父,你这千依百顺的样子,我总觉得你给我挖了坑要给我跳。” “没有坑。” “师父,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杜夜想到自己刚刚在门口时,看着阿凝和一个年轻男人并肩而来,心中有种莫名闷闷的感觉。 杜夜摇了摇头。 “我们去找爹娘吧。” 卫凝其实还挺想爹娘的。 她从悬崖坠落的那一刻,就想,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她爹娘肯定会伤心。 卫凝交代了翠红和翠绿,让她们在驿站等自己,就跟着杜夜,去找她爹娘了。 她爹娘住在客栈里。 他们去的时候,她爹娘不在,只有糖宝和沐宝在。 糖宝正在认真地写着什么,小身子坐得笔直,端庄秀雅,看见进来的人时,眼睛一下蹬圆了,满是惊喜。 “姐姐!”小丫头朝着卫凝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 沐宝慢半拍地跑过来,从另一边抱住了卫凝。 “姐姐,呜呜,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好想你啊。” 沐宝就是个小哭包,开心地眼泪直掉。 卫凝搂着俩小家伙。 “姐姐没事。” “乖,都没事了。” 卫凝柔声安抚道。 糖宝放开了卫凝,小大人似的问了她几个问题。 沐宝窝在她怀里,哭哒哒的。 兄妹俩都黏着卫凝。 尤其是沐宝,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袖,她走到哪,沐宝就跟到哪。 “不抓着姐姐,姐姐就会跑了。”沐宝道。 小家伙怕这是在做梦呢。 糖宝则更干脆,伸出手,掐了沐宝一下。 沐宝疼得嗷嗷叫。 糖宝松了一口气:“不是做梦。”看向卫凝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姐姐真的回来了。” 卫凝从两个小家伙口中得知,爹娘去找她了。 沐宝叫来了一只小鸟,跟那小鸟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话,那小鸟就飞走了。 “我让小鸟去找爹娘了,他们很快就回来了。”沐宝说着,挺着小胸膛,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卫凝摸了摸沐宝的小脑袋,夸了句:“沐宝真棒。” 小家伙要是有尾巴,此时都翘上天了。 “弟弟好幼稚啊。”糖宝都没眼看了,凑过来跟卫凝悄悄说。 “爹也是这样的。”卫凝笑着道。 糖宝一想,确实如此,爹爹不就是放大版的弟弟吗? 姐弟三人说着话,沐宝的大嗓门响彻房间,卫凝和糖宝都是一脸无奈。 杜夜则在一旁看着,目光落在卫凝的身上,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没过多久,卫擎和棠鲤就来了。 棠鲤看着那坐在那小家伙中间的大姑娘,松了一口气。 虽然,天道跟她拍着胸膛保证,阿凝肯定没性命之忧。 但是,棠鲤还是忍不住担心,担心她会不会吃苦,会不会受欺负。 如今看着人好好的,终于松了一口气。 棠鲤张开手,把大姑娘抱进了怀里。 “阿凝,娘的三宝,终于找到你了。”棠鲤柔声道。 卫凝听着她娘的声音,鼻子莫名发酸,眼泪快落下来了。 卫擎张开双臂,宽阔的胸膛,直接将母女俩 “阿凝不孝,让爹娘担心了。”卫凝道。 “没事就好。”卫擎的大嗓门里透着欣慰。 女儿不见了,父母怎么又能忍不住不担心呢? 这段时间,两人都很担心。 卫擎睡到半夜醒来的时候,总会看到她媳妇坐着发呆,肯定是在想这丫头呢。 如今,这丫头找到了,他夫妻俩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闺女,你这脸怎么回事?”卫擎问道。 他闺女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上,画着两道狰狞的伤口,这粗一看,还真有些吓人。 卫凝讲了自己这一段时间的遭遇。 “我脸上是那朱小姐的丫鬟帮我画的。”卫凝道,“爹娘,我想带着翠红他们一起离开京城。” 卫擎和棠鲤自然答应了。 他们一起有两辆马车,当两辆马车来到城门口的时候,突然被人拦住了。 卫擎掀开帘子,就看到一侍卫模样的人在外面。 “大周的摄政王、摄政王妃,我们主人有请。” 卫擎的眉头微微皱着,他们的身份,被大楚的人发现了? 这有些不太妙了。 第八百三十三章 番外·三宝篇(十九) 篇十九 胁迫 卫擎没说话,眼神冷冷地扫了那侍卫一眼。 那强大的威压,令那侍卫背后泛起一股寒意,腿忍不住抖了一下,心想,这位大周的摄政王,果然不凡。 卫擎往那侍卫的身后扫去,就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们要硬闯,是硬闯不出去的。 “我已经不是摄政王了。”卫擎漫不经心道。 “主人请摄政王和摄政王妃过府一趟。”那人跟复读机似的,继续道。 实际上,他的腿发抖得越来越厉害了,完全在强撑。 突然,卫擎笑了,笑得如沐春风,仿佛和刚那冷着脸满身威压的,不是一个人一般。 “那好吧,既然盛情相邀,我就却之不恭了。” 那侍卫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吓死他了。 马车调转车头,朝着原路返回。 卫擎坐回了位置上,和棠鲤对视了一眼。 “既来之则安之。” “嗯,静观其变。”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冷静,看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先。 马车七拐八绕,糖宝掀开窗户的帘子,往外看去。 她的眼眸澄净,看似在看路边的风景,其实将路线全都记下来了。 许久后,马车停在一个大宅院前。 一家人从马车上下来,还有翠红、翠绿等一众人,一共有十来人。 几百人跟随着他们,乌泱泱的一片。 “你们主人就住在里面?”卫擎问那侍卫统领。 “这是主人给您和王妃安排的住处。待会儿,主人会派马车来接您。”侍卫统领道。 说是住处,其实就是囚笼,要将他们囚禁在这里吧。 卫擎其实也多少能猜测到他口中的主人是谁。 能使唤皇宫侍卫的,想来便只有…… 这是人家的地盘,若是硬来,插翅难飞,只能随机应变了。 卫擎点了点头,牵着棠鲤的手,走进了这宅院。 糖宝带着沐宝紧随其后。 再就是卫凝和杜夜、十四,还有翠红、翠绿一众人。 这是个二进的宅院,里面的院子有十几间房。 卫擎挑选了主卧,自己和他媳妇儿住。 糖宝黏着卫凝,后面还跟着个小沐宝。 糖宝回头看了小沐宝一眼:“弟弟,你自己一个房间,你是男子汉了。” 装傻想跟着姐姐的小沐宝,被拆穿,只能转而抓住了十四。 “十四叔叔,你陪我睡吧?” 谁能拒绝小萌宝呢? 十四乖乖地跟着他去了。 杜夜一个房间,翠红和翠绿几个人分开两间房。 一行人暂时安顿下来。 不一会儿,就有马车来,将卫擎和棠鲤接走了。 卫凝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她爹娘离开,眉头微微皱着,脸上满是担忧。 卫凝转头看向身边站着的男人:“师父,你说是谁要见爹娘?” “楚皇帝。”杜夜道,“刚刚那些侍卫,是皇帝的亲卫。” 卫凝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要不是为了我,爹娘就不会落入险境。”卫凝有些愧疚。 都怪她失去记忆,跑来了楚京城,导致她的家人也落入了危险之中。 “找到你,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幸运了。放心,你爹娘能应付。”杜夜道。 卫凝又被他说的不太好意思了。 自从这次她师父找到她后,真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也不怼她,也不揪着她练剑,老是说这种肉麻煽情的话。 但是,这样的师父真的好温柔啊。 “师父,你的头发……”卫凝看着她师父头顶的零星白发,就觉得心疼。 “好看吗?你娘说我这头发很……”杜夜想着棠鲤的那个词,“潮。她说她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很多人还刻意染成师父这样的。” 卫凝知道师父这样说,是为了不让她愧疚,心里酸酸的。 “嗯,很好看,师父怎样都好看。” 却将杜夜的耳朵给夸红了。 卫擎和棠鲤走出宅院的时候,就发现四周被重兵围住了,还真是插翅难飞。 两人乘上马车,马车走的都是僻静的街市,绕了许久,果然绕到了皇宫。 只是,他们走的不是正门,而是偏门。 最终,停在一座宫殿前。 卫擎和棠鲤下来,被人引着进了那宫殿。 他们进了殿中,里面无人,空荡荡的,这种环境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安。 卫擎内心强大,很冷静,棠鲤也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也没什么感觉。 夫妻俩找了个位置坐下,观察着四周。 等了一会儿,才有人进来。 来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皇袍,国字脸,鹰钩鼻,很有野心的模样。 这一位,想来便是那杀死亲侄子、自己登基的楚帝。 棠鲤看着他,从面相上看,就能看出野心。 所以,这些年,楚频繁发起战争,想必也不只是丞相和将军主战,恐怕真正的原因,还是这位楚帝。 可惜能力跟不上野心,最后就成了穷兵黩武,落得眼前这个下场。 楚帝看着卫擎和棠鲤,顿时露出一个笑,很自来熟地走上来,拍了拍卫擎的肩膀。 “朕与摄政王神交许久,今日一见,果然觉得无比熟悉和亲近啊!” 卫擎皮笑肉不笑道:“陛下,你这消息也太滞后了,我早就不是大周的摄政王了。” “不管怎样,你就是朕心里的摄政王,大周那毛头小子还不是靠着摄政王,才坐稳皇帝的位置吗?” “我朝皇帝仁厚礼贤,对我委以重任,我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而已。” 棠鲤算是看明白了,这楚帝想挑拨她相公和赵景煊的关系呢。 都被她相公四两拨千斤,给拨回去了。 她相公一直强调,自己已经不是摄政王,就是一平头百姓,楚帝拘着他也没什么用。 但是,楚帝自觉逮到了一条大鱼,总想从她相公身上捞到一点好处,不舍得这样就放过他们。 这一番唇枪舌战的结果就是,楚帝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要将他们继续软禁在宅院中。 楚帝还要设宴,亲自款待他们夫妻俩。 大周的前摄政王,跑去参加楚的宫宴,这要是传回大周,肯定会引起皇帝和臣民的猜疑。 棠鲤觉得,这楚帝实在有些难缠。 第八百三十四章 番外·三宝篇(二十) 篇二十 认出她 棠鲤记得,大楚的历史上,是出过中兴之帝的。 只是这人并非现在的楚帝,而是他的下一任。 那位将来的皇帝,此时还是大楚的皇子,曜王。 那位曜王登基后,收拾了上一任穷兵黩武留下的烂摊子,励精图治,停战止戈,发展农业,让百姓安居乐业。 本来式微的楚,迅速崛起,国力一度可与强盛的大周匹敌。 棠鲤对这曜王还是有些敬佩的,至于现任皇帝,骄傲自大,认不清自己,她并无什么敬意。 与此同时。 曜王府也收到了大周的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在京城的消息。 “表哥,那摄政王虽然不干了,但是在大周的名望很高,百姓都很尊重他。不知道为何来我们京城……反正陛下肯定觉得捡到宝了。”江叔文道。 实际上,不仅大周的百姓很尊崇那位摄政王,他们楚人也对那摄政王同样好奇。 江叔文也是好奇之一,盼着有机会能见他一面。 “据说陛下要宴请摄政王,表哥,你带我一块去吧,我就打扮成你的侍从。” 江叔文他爹也在朝中为官,但是不够格参加宫宴,所以就来央楚承曜了。 楚承曜点了点头,他已经收到了宫宴的邀请了。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摄政王和摄政王妃,是煞神将军的父母吗? 煞神将军出事后,他们的父母为何会出现楚京城呢? 楚承曜心里突然产生一个猜测,难道煞神将军没死,还很可能到了楚京城? 这个猜测让他心中狂跳,也更加期待那摄政王和摄政王妃了。 …… 棠鲤和卫擎回到了宅子。 很快,宫里就送来了豪华的衣服,让他们换上。 卫擎看着那衣服,突然笑了。 这些衣服都是楚的衣着,若是寻常穿也就罢了,但这是宫宴。 是楚皇帝宴请周的前摄政王。 若是他们穿上楚的衣服,这传回大周,势必会引起民心乱。 “这楚王看着脑袋大大,心思却用在这鸡毛蒜皮的算计上。”卫擎道。 棠鲤被他逗笑了。 “所以这样的人成不了大器。” 不一会儿又传来消息,让他们所有人都去参加晚宴,包含翠红和翠绿等人。 这其中,自然也包含卫凝了。 卫擎快被这楚帝烦死了,得想个办法跑路。 傍晚的时候,两辆马车来了,把他们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接进了皇宫。 他们到的时候,楚帝还没到,棠鲤一眼看中了其中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身着华贵的衣袍,相貌堂堂,气质不凡。 棠鲤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娘,那就是曜王。”卫凝在她娘耳边,低声道。 她记得之前,她娘就特意提及这曜王,并非普通人,需要避其锋芒。 棠鲤看着曜王,原来这就是大楚未来的中兴之帝啊。 这位未来的皇帝,可谓是大楚的劳模,宵衣旰食,甚至忙得连后宫都没空去。 当然野史有云,这曜王实际上是个痴情之,钟情之人不在,所以从未去后宫。 楚承曜也看向他们,先是看到那高大伟岸的威严男子,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大周的摄政王居然这般年轻。 再看向摄政王旁边的女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气质温婉。 都传闻大周的摄政王和王妃感情极好,两人站在一起,便是一对璧人。 然后看到摄政王妃旁边的人时,顿时愣住了。 阿凝…… 居然是阿凝! 她不是离开京城了吗? 为什么会和摄政王夫妇在一起? 电光火石间,楚承曜心里冒出一个想法,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表哥,那个不是朱小姐吗?她怎么跟摄政王夫妇在一起啊?”江叔文还在楚承曜耳边絮絮叨叨。 楚承曜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假的朱小姐,失去记忆,觉得他们是前世的仇敌……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有一个可能。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熟悉的感觉。 不远处的那抹身影,和记忆里,尸山血海里那惊鸿一瞥的身影,重合了。 原来,这就是摄政王夫妇来大楚京城的原因! 原来,他真的还活着。 感应到他的目光,卫凝转头,看向他,还朝着他露出一个笑。 楚承曜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这个笑,有这个笑,他心中的执念顿时有了回应。 真好,她还活着。 他收回了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酒杯。 “表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楚承曜拿起一块糕点,直接塞进了江叔文的口中,迫得他没法说话。 卫擎和棠鲤落座后,不久,楚帝和李贵妃就来了。 果然如卫擎所想,那楚帝一堆小心思,就是想从他们身上获利。 那李贵妃和楚帝也是一丘之貉,难怪那么合得来。 最后,都被卫擎四两拨千斤给拨回去,到后面,楚帝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宫宴结束,楚帝就让他们回宅院好好休息,让他们常住楚京城,好好欣赏北国的风光。 这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把他们关起来做人质,然后再借由此,和大周谈判了。 毕竟,大楚刚吃了一场败战,甚至签下了割地的合约,丢失了两个重要的关口。 楚帝心思活络着呢,想以他们为人质,把那关口要回来呢。 回到宅院。 卫擎快气笑了:“这楚帝脑袋大大,估计里面装的都是水吧!” “大军拉过去,被灭了,关口丢了,想用我们换?” “是高看了我们,还是低看了那关口的重要性?” 他们怎么就落到这蠢蛋手里了呢? 不行,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棠鲤也陷入了沉思中。 他们在重重把手中,要离开大楚京城有些难。 有什么办法呢? “沈为风还在大楚京城吧?”棠鲤道。 沈为风是大楚的前任丞相,现任丞相是他弟子。 沈为风虽然不做官了,但是名望还在,若是让他去劝说楚帝那个没脑子的…… “我去找他。”杜夜道。 杜夜乃是刺客出身,擅长潜心,哪怕是铁桶一般的地方,他也能出入自由。 只要沈为风在京城,找到他,小事一桩。 “那我写封信,你带给他。”棠鲤道。 棠鲤写好信,给了杜夜。 杜夜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暗夜里。 第八百三十五章 番外·三宝篇(二十一) 篇二十一 离开大楚 曜王府。 门紧紧地关着。 楚承曜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幅画像,画像上狰狞的人脸,突然变成了宫宴所见的那张脸…… 外人眼中的狰狞,于他而言,却并不骇人。 无论哪一张脸,都是她。 楚承曜勾起一抹笑。 江叔文在一旁看着,吓了一跳。 “表哥……你别吓我!怎么见了那摄政王一面,你脑子都不正常了呢?我要不要找太医来给你看看……” “我没病。”楚承曜面无表情道。 “那表哥,你到底怎么了?那朱小姐,怎么会和摄政王在一起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 楚承曜根本不理他,而是拿出纸,在上面落笔。 江叔文站在一旁看着,他表哥这信是要给监礼司的官员。 “表哥,你这是要帮那大周的摄政王?”江叔文很惊讶。 他表哥看着像块木头,被李贵妃欺负得可怜兮兮的,实际上并非任人宰割的小崽子,这些年也有自己的势力,只是相当隐秘。 这监礼司便是其一。 当今圣上相当相信天象命理这一套,所以负责这一方面的监礼司相当重要,他表哥相当于握住了皇帝的智囊。 上一次,为了退婚,他表哥用了一次,如今为了救摄政王,又用一次,势必会引起李贵妃的注意…… 江叔文虽然有些崇拜那位摄政王,但是还是他的亲亲表哥更重要,因此劝道:“表哥,要不我们还是袖手旁观吧,那位摄政王定有办法离开大楚的……” 曜王的笔没有停。 江叔文知道他表哥心意已决,便没有再劝了。 …… 庭院深深,夜色朦胧。 卫凝躺在床上,旁边的小糖宝闭着眼睛,呼呼睡得正香,她却难以入眠。 她知道娘亲派师父去送信了,也知道师父的身手,但是还是不免担心。 她以前总觉得,师父是强大的,无坚不摧的。 但是,看着师父的白发,她才明白,师父不是神,也是人。 师父会难受,也会受伤…… 卫凝躺不住了,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外袍,悄声离开了房间。 她一跃,便落在了屋顶上,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北国的夜里格外寒凉,她将衣服拢紧了。 她的目光四处扫着,期待着师父赶紧回来。 然而,等啊等,直到快到天亮,她才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卫凝的眼睛顿时一亮。 师父平安归来了! 那抹身影也注意到她,几个瞬息,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杜夜看着她,她脸上画的疤痕已经洗掉了,露出了原本的面容,本来就白皙的面容,在月光下似乎更白了。 杜夜的眉头皱着:“小丫头,你不冷啊?” “师父,我这练武的体质,哪有那么怕冷!”卫凝撇了撇嘴,问道,“找到人了?” “嗯。” “我就知道,师父出马,肯定办成。” 杜夜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他本是清冷的长相,一笑就显得温柔,如三月春花一般艳丽。 卫凝一时看呆了,她师父真好看啊。 师徒俩在屋顶站了片刻,杜夜就被卫凝赶去睡觉了。 这奔波一晚上,肯定累了! 接下来的时日,一家人就在这宅院里待着,过着悠闲的日子。 那些守在四周的侍卫,开始都很谨慎,生怕他们跑了。 后来见这一家子悠哉悠哉地过起日子,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宅院看似围得很紧,一只鸟儿都飞不出去。实际上,外面发生的一切,卫擎和棠鲤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因为杜夜能悄无声息地出入。 他们知道,在杜夜送出信的第二日,沈为风就入宫了。 只是,楚帝显然不死心,不听沈为风的劝。 但是,却也种下了动摇的种子,让楚帝知道用卫擎去换两个关口有些不现实。 若说周帝和卫擎关系不好,恨不得楚帝杀了他,借此起兵呢。 楚国刚刚吃了一场败战,若是再战,那楚国真可能有灭国之忧。 再之后,又有监礼司的官员告诉皇帝,夜观星象,楚国恐有难,这难是从南方而来…… 皇帝再联想着沈为风的话,心里顿时不安起来。 本来觉得是香饽饽的大周摄政王,顿时成了烫手山芋。 他自觉得罪不起周,虽然馋那两大关,但是更怕被灭国,犹疑之下,还是决定将这烫手山芋送走。 卫擎和棠鲤得到可以离开的消息时,都松了一口气。 这被关着的日子很不好过,处处被人盯着,还得怕楚帝发疯要他们命,还是自家好,自家悠闲。 “媳妇儿,我觉得有人在助我们,否则没那么顺利……”卫擎道。 若非监礼司的那些话,楚皇帝那大大的脑袋要转过弯子,还得好一段时间。 棠鲤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会是谁呢? 卫擎和棠鲤都没什么头绪。 倒是卫凝听闻的时候,立即想起一人。 会是他吗? 很快就到了卫擎等人离开楚京城的时候。 这楚帝把人送走,总得要人去送吧。 楚帝不想看见卫擎,看着就觉得气闷。 毕竟,当初听闻大周摄政王在楚京城的消息,他还很激动,觉得拿捏住了大周的把柄,谁知…… 但是,又得彰显自己的善意啊。 最后,决定将这任务交给曜王。 并嘱托曜王要待人客气一点,生怕惹怒了卫擎。 曜王领命而去,带着两辆马车,在宅院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便从里面走出许多人来。 最先出来的是摄政王和王妃,摄政王高大伟岸,手里提着许多东西,追在那两手空空的温婉女子身后,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她露出一个笑。 总觉得,在摄政王妃面前的摄政王,有些不一样。 曜王的目光不自觉地搜寻着人群中,很快落在那高挑的姑娘身上。 今日的她,依旧是一身劲装,英姿飒爽,手里拿着剑,面上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她似感觉到他的目光,也朝着他看来,眼中泛着笑意。 曜王也笑了。 随即,一股冰冷的目光随之而来,曜王转头,便发现这目光来自于那姑娘身边的男人。 那男人生得极为好看,绝美的脸,胜过女子,却并不阴柔。他冷着脸,身上带着浑然的戾气。 这种戾气,是杀戮带来的。 曜王眉头微微皱着,不知道自己如何惹怒了这人。 转眼,卫擎和棠鲤带着俩宝宝坐上了马车,翠红等人本来想走路的,也被卫凝赶上了马车。 卫凝选择骑马,曜王送给她的那一匹。 看着她翻身上马,曜王的嘴角再次勾起一个弧度。 第八百三十六章 番外·三宝篇(二十二) 篇二十二 回家了 曜王将一行人从宅院送到了城门口。 到城门口的时候,曜王只令自己的亲卫留在城内,自己纵马跟了上去。 卫凝看见他来了,放慢了速度。 “师父,您先走。”她对身边的人道。 杜夜面无表情地看了越来越近的曜王一眼,看向卫凝的时候,又变得温柔起来,点了点头。 因为卫凝放慢马速,曜王很快追了上来。 两人骑着马,并肩而行。 “我们以前见过……”曜王道。 卫凝知道他认出了自己,点了点头:“那是我第一次出任务,突袭了楚军的军营。” “你还往我眼睛里撒了东西……”曜王道。 “幸亏我撒了,否则就要被你抓住了。” 那便是两人的初遇,两人处于帝对方,都因对方的身手而记住了对方。 曜王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能这样平静的对话,而不是兵戎相见…… “我很高兴,你好活着。”曜王深深地看了卫凝一眼。 “你高兴?我活着你有的头疼了。”卫凝笑着道。 其实,楚帝不知道煞神将军在其中,才放他们走。 若是知道她的身份,即使冒着得罪周的危险,也会想尽办法让她‘不小心’死在楚。 毕竟,她的存在,对楚是个巨大的威胁。 曜王明明认出了自己,还替自己隐瞒身份,便是救了自己。 也不知道是傻,还是太自信,居然愿意放‘虎’归山。 曜王没说话。 卫凝突然歪着脑袋,靠近了一些:“监礼司的事,是你在帮我们吗?” 曜王看着她的脸那么近,大脑有瞬间的空白,讷讷不言。 卫凝却得到了答案。 “谢谢你了,这个恩情我记下了。” 曜王看着她那灵动的眼睛,心中有个念头冒出来。 “现在还可以吗?” 卫凝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好啊,但是如果要我自投罗网,那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曜王把她放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抓住她咯。 “我能看看你的脸吗?”曜王道。 他知道,战场上,众人所见的那张狰狞的面孔,并非她真正的样貌。 他也知道,脸上有两道狰狞伤疤,也并非她真正的样貌。 他并不祈求太多,但是还想看看她的真正面貌…… 卫凝爽快点头:“可以啊。” 自己和曜王其实挺合得来的,若不是立场相对,两人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曜王帮了她这么多,这一件事并不算过分。 卫凝扯下了自己的面纱。 一张莹白又精致的小脸顿时展现在楚承曜的面前。 她的肌肤胜雪,眼眸含水,小巧的鼻梁,唇形很好看。 那种美,是极富冲击感的。 那瞬间,楚承曜甚至忘记了呼吸。 “之前,他们说我长得太好看了,会让敌人轻视了我,所以我才去弄了一张很凶的面具。” “但是,我这张脸也能让敌人呆住啊,瞬间要了他的命。” 卫凝调笑道。 楚承曜也终于回过神来,跟着笑了。 能不能要其他人的命不知道,反正能要他的命。 两人走了一段路,楚承曜停了下来。 送君千里,终于一别,他们分别的时候到了。 “告辞。”卫凝朝着他拱手。 楚承曜回以同样的礼仪:“后会……无期。” 再见面……便是兵戎相见了吧。 所以,希望后会无期。 卫凝骑着马,潇洒前行。 那抹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化作一个小小的点。 卫凝纵马,飞奔在宽阔的大道上。 很快,就看到她师父的身影。 马车已经没影了,她爹娘倒是跑得快,还是她师父好,刻意停下来等她。 “驾!” 卫凝猛地一甩马鞭,马匹加快了速度,很快追了上去。 两人并肩前行着。 杜夜看着她,欲言又止,片刻后,还是问道:“聊了什么?” 卫凝有些惊讶,她师父向来是不管她的,这时候居然问起了自己的事。 “说要去给我做上门女婿呢。” 她本来开个玩笑,却见她师父的目光更凝重了。 “那你怎么说?” 她总觉得,她师父很紧张这件事。 她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师父,你觉得他怎么样?” “你是周人,他是楚人,立场不一样。”杜夜道,觉得他们不合适,又抓不准徒弟的心,怕她伤心,“阿凝,你怎么想呢?” 卫凝笑了起来:“师父,我骗你的,我们就告别了,没别的意思。” 卫凝这话一出,却见她师父,心情似乎好了几分。 接下来的日子,一行人几乎一直在赶路,没有停过。 用卫擎的话来说,楚帝脑袋大大的,不太灵光,万一反悔了,要把他们抓回去怎么办? 还是赶紧离开大楚,最保险。 他们走的是最近的路线,半个月后,就离开了大楚,进入大周境内。 这一下,大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进入大周境内后,又花了八天时间,回到了辛南。 将军府。 门外,两道身影在那等着。 男人身形修长,温润如玉,女子英姿飒爽,正是顾怀玉和杜青鱼,两人都伸长脑袋等着。 很快,就看到两辆马车,以及那马车旁边的几匹马。 顾怀玉一眼就看到马上的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真是阿凝,活生生的阿凝! “青鱼,阿凝还活着!”顾怀玉的手搭在杜青鱼的肩膀上,语气激动道。 杜青鱼鲜少见他这般失态,可见再见阿凝这件事给他带来了多大欢喜。 杜青鱼也跟着开心:“是啊,阿凝回来了。” 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 卫擎和棠鲤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卫擎看着面色激动的顾怀玉:“二哥,这么想我们呀?” 说着,要上去给顾怀玉一个拥抱,就被顾怀玉无情地推开了。 卫凝这时候也走到了顾怀玉的面前。 “二舅舅。” 顾怀玉定定地看着她,只觉得喉咙被堵住,半晌后才说出一句话。 “回来就好。” 卫凝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开,转眼间,她的那些并肩作战的战友们,便全都来了。 孙大虎看着卫凝,就要上来给她一拳,连忙被小六等人拦住了。 “老大,将军好不容易回来,你这一拳要把人给捶归西了。” 孙大虎太激动了,看着自己的拳头,没地儿捶,最后往自己胸口捶几拳。 这壮硕的汉子太激动了,竟是猛汉落泪,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其他人也都很激动,绕着卫凝又哭又笑的。 杜夜坐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阳光洒在他清冷的脸上,添了一抹暖意,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似乎笑了。 第八百三十七章 番外·三宝篇(二十三) 篇二十三 共赴天涯(完) 晚上,顾怀玉为卫凝设下了接风宴。 晚宴上,大家都很开心,觥筹交错。 卫凝的身边,依旧围着那一群兵痞子,传来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棠鲤的目光扫去,看着一众男人中美貌又豪爽的姑娘,笑了笑。 她家稚嫩可爱的小娃娃三宝,终究长成了独当一面、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她心里颇为欣慰,一转头,就看到俩小家伙喝着酒,喝得小脸红通通的。 糖宝随时随地都是小女王,哪怕喝得晕乎乎,依旧坐的笔直,就是眼睛直了,坐着都要睡着了。 棠鲤连忙叫丫鬟带着糖宝去睡觉。 倒是小沐宝,本来就是个话痨,这时候干脆耍起酒疯来,紧紧黏着棠鲤。 宴席散了,也不去睡觉,就一个劲儿地喊着要跟娘亲睡,紧紧地抱着她的腰。 卫擎气得磨牙,想把小崽子从他媳妇儿身上撕下来,奈何小崽子力气还挺大…… “烧鸭、烤鸡、桂花糕、酒酿圆子……”卫擎报了一串吃的。 小沐宝才松开棠鲤,看向他爹:“再加一个烤猪蹄……” 说着,还吸溜了一下口水。 卫擎气得捏了一下胖嘟嘟的小脸,皮笑肉不笑道:“好,爹都答应你。” 小沐宝这才乖乖地走了。 棠鲤看着父子俩的互动,这情况她已经看了无数遍了。 小沐宝看着就会吃,其实小脑瓜灵活着呢,把他爹拿捏得死死的。 看着把儿子打发走,还挺高兴的男人,棠鲤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就被儿子忽悠的团团转呢。 不过,棠鲤脸上并不是嫌弃,而是满满的温柔和爱意,主动牵着卫擎的手,回院子去了。 最后,只剩下卫凝一桌。 还和孙大虎、小六他们一起喝酒侃大山呢。 “以前想着建功立业,想着扬名立万,现在就想着啊,大家活着最好!” “活着,能坐在一块喝酒,就比什么都好了!“ 孙大虎喝高了在地上打滚,小六本来想去扶他,结果被一拉,也倒在地上。 又去了一个,再次倒下…… 如此反复,很快地上就滚了一圈人。 卫凝白皙的脸上泛着红,也有些晕乎乎的。 但是,走路还挺稳的,她的酒量,如今是一众人里最好的。 她小心翼翼地从人堆里走出来,谨防踩着人。 出来后,便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人影。 她师父站在不远处,那般清冷卓绝,与这热闹格格不入。 卫凝朝着她师父走了过去。 都是男人,孙大虎和小六他们就臭烘烘的,都是汗水味,她师父却带着淡香。 除了在把她师父捡回家的时候,她师父身上很脏,后来就干干净净的了。 卫凝在他身边站着,脑袋左歪右晃的,抬头去看月亮:“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嗯。” “师父,你能多留一段时间,晚点去大齐吗?” 卫凝看向她师父,眼中带着祈求和期盼。 本来,她师父是要去游历大齐的,她出了事,这次游历就戛然而止了。 卫凝本来希望放她师父自由,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 但是,刚刚经历生死,她想任性一点,让师父多陪陪她…… “阿凝,师父做你的副将如何?”杜夜突然道。 杜夜本来觉得她是雏鹰,雏鹰终有一日,要离开巢穴,展翅高飞。 而他便是站在悬崖上,看着雏鹰的身影越来越远…… 但是这次的事,他稍微不注意,就差点失去她。他也发现,他完全无法承受雏鹰可能坠落的结局。 所以,他不想只在旁边默默看着了,他想做她的羽翼,托着她高飞…… 即使,她可能不情愿…… 卫凝愣了一下:“师父……” 卫凝顿了一下,继续道:“师父做我的副将,开心吗?” “欣然喜之。” “那好吧,等我得了空闲,陪师父去大齐。” 卫凝歪着脑袋看着他,满脸笑意。 他也看着她,清冷卓绝的脸上也绽放了一抹笑,温柔如水。 接下来,卫凝又打了几场仗。 煞神将军归来,本就让敌国有些闻风丧胆了,更让人绝望的是,煞神将军身边还多了一个暗影护卫。 那护卫身手诡谲,要人命的方式很奇特,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身边,明明刚刚身边人还好好的,转眼间,胸口已经多了一个窟窿。 煞神将军被围困的时候,暗影护卫能孤身一人,闯入敌军包围,将人带走。 总之,有了这暗影护卫相助,煞神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种种事迹下,对这位暗影护卫的传说也甚嚣尘上。 有人说,这暗影护卫是煞神将军的师父,比煞神将军还可怕。 有人说,这暗影护卫是煞神将军养的恶鬼,所以能神出鬼没。 也有人说,这暗影护卫和煞神将军其实是一对爱侣。这件事不知从何说起,不管怎样,看他们同样狰狞的脸,倒是挺配的。 煞神将军和暗影护卫的各种话本,也得到大家的热爱和追捧,很多一出来,就卖断货。 卫凝本来也是听着传闻,有些惊讶,百姓们这么爱看编排她的事? 直到,她一次回京城,在她二哥经营的书楼里,看到一排都是她和她师父的话本时,才惊呆了。 她看着话本里的内容,居然写她和她师父是一对,什么一起游历北漠,什么一起去雪山,共赏雪莲花开的…… 这里面写得跟真的似的,要不是她是当事人,都要以为是真的了。 卫凝还发现,这话本的执笔者,居然是她二嫂! 卫凝看着二哥和二嫂,差点气笑了。 她二哥还狡辩:“阿凝,大家都爱看这个,卖得特别好,你就牺牲一下嘛,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 一副完全不知悔改的模样,并没有觉得自己错了! 自从他二哥的书楼经营得越来越大,成为全大周最大的书商,做了商人后,就越来越狡猾了,连妹妹都成了敛财工具了! “二嫂,你管管他!”卫凝挽住她二嫂的手,气呼呼道。 她二嫂笑得温柔,声音也是柔柔的:“让你二哥捐十万两给你充军饷如何?” 卫凝气鼓鼓的小脸顿时露出一抹笑。 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能让将士们吃点好的,她被编排几句怕什么?! “那就谢谢二哥和二嫂了~”卫凝当即道。 几年打下来,大周已经差不多安稳了。 卫凝也闲了下来,便想起了当初给她师父的承诺,要陪着她师父去大齐呢。 卫凝在京城待了几日,便启程和她师父一起去大齐。 两人各自一马,在辽阔的天地间,慢悠悠地前行着。 “师父,你去北漠的时候,骑过骆驼吗?”卫凝好奇问道。 杜夜望着前方,一时没回答。 “其实,师父根本没去过北漠吧?”卫凝道。 这些年下来,她再迟钝,也窥见到了一些真相。 她有一次不小心看到她师父有很多各地风情的书,有些还做了笔记,都是师父讲给她听的。 其实,她师父根本没去过。 换句话说,她师父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脸上那狰狞的面具,那街市上的店铺又如何能打造,也唯一只有一个可能…… “师父,等我们去完大齐,再去北漠吧。” “你说过的那些地方,我们都去一遍。” 杜夜那清冷卓绝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好。” “师父,我们来比比,看谁的马快吧。” “好。” 卫凝猛地一甩马鞭,身下的马就飞奔出去。 疾速,如狂风闪电一般,奔跑于天地间。 杜夜驱马,也追了上去。 两道身影远远地并肩,越来越小,消失于天地间。 第八百三十八章 番外·现代篇(一) 数年时间,卫擎和棠鲤,带着沐宝和糖宝俩小家伙,踏遍了大周的许多名山大川。 “媳妇儿,我们什么时候去你之前生活的地方看看啊?” 棠鲤看着她相公面上带着的期待,觉得这也未尝不可。 她也有些想念自己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想念那些朋友了。 她曾经生活的地方,和如今身处的世界,其实是平行时空。 当初,她便是被天道从那个时空扯过来扭转乾坤的。 这就说明天道有穿越时空的能力,说不定能将自己和她相公送过去…… 棠鲤这么想着,便去找了天道。 因为棠鲤拨乱反正,天道也吸收了足够的能量,现在是养得白白胖胖的,头发也格外浓密。 天道告诉棠鲤,祂确实有这个能力。 但是,也只能将卫擎和棠鲤送过去,两小只的就无能为力了。 因为一次传送太多人,会导致能量崩塌,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 卫擎听到后,面上惋惜,心中还是暗喜的。 这样就没人打扰他和他媳妇儿的二人世界了! 但是,他也算没完全失去人性…… “媳妇儿,我们要是在你那个时代生活个十几年,糖宝和沐宝想我们怎么办?” 这个问题,棠鲤也考虑过,但是天道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 因为可以跨越时间,他们穿越到那个世界,生活几年,再回来,依旧能回到现在这个时间点。 这就避免了,他们在孩子们的生活里消失数年。 不过,为了不引起混乱,天道会让原来世界的身体消失,与她相关的人的记忆也会被修正,觉得她的长相便是如此。 棠鲤和天道说定后,便开启了传送仪式。 棠鲤和卫擎手牵手站在那里,四周的空间变得扭曲起来。 等空间恢复正常的时候,棠鲤便发现他们身处一个很大的房间里,四周都是现代化的装扮。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棠鲤的眼睛一亮,她的大公寓,她的大浴缸,她回来了! 卫擎则用新奇的目光,探究这这个陌生的房间。 这就是他媳妇儿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吗? 很多东西都很陌生。 那长长的、有靠背、垫着软垫的,他能猜出来,是可以坐的。 卫擎的目光落在眼前黑黑长长的东西上,带着好奇,走了过去,摸了摸。 “媳妇儿,这是什么?” 突然,那黑色的东西一亮。 卫擎吓得后退一步,双手握拳,像是面前是什么怪兽似的,随时准备一拳过去。 “这是电视。”棠鲤道,“上面能播放很多画面。” 卫擎盯着眼前的画面,就看到一群穿的很少的女人,淡妆浓抹,奇怪地扭动着。 这动作不像练武,是在跳舞? 哪怕他这人没那么保守,看到眼前的画面还是吓了一跳,这也太伤风败俗了吧? 卫擎连忙转开了目光,嘴巴里还念叨着:“非礼勿视。” 突然,上面的画面又跳转了,变成一群淡妆浓抹的男人在上面扭动着了。 卫擎这才转回了脑袋,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也太辣眼睛了吧? 卫擎看向他媳妇,结果居然发现她媳妇看得津津有味的。 卫擎一副受打击的样子,心里酸溜溜的,凑过去说这里面人的坏话。 “媳妇儿,这人也太弱了吧,看这腿细的,都没我手臂粗,我一拳就能打十个了。” “媳妇儿,你看这个,下巴这么尖,跟妖怪似的。” “还有这个,太虚了吧,走路都走不稳……” 卫擎絮絮叨叨地说着。 棠鲤岂不知道她相公的小心思。 两个人都十几年的夫妻了,棠鲤对他太了解了。 看着他吃醋编排人的模样,明明那么大个,但还是觉得莫名可爱呢。 “是啊,还是我相公最好看。”棠鲤道。 卫擎顿时高兴起来。 也太好哄了。 棠鲤换了其他节目。 卫擎扒着那电视玩了一会儿,又把注意力落到其他地方去了。 他的眼前,是个白色的巨大的盒子,摸起来很光滑,还泛着凉意。 他们现在是六月天,屋子里很闷热,卫擎贴了一会儿,又让棠鲤过来贴着。 棠鲤不由得好笑,这是把冰箱当冰块用了。 卫擎很快摸到了开门的地方,将门打开,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卫擎本来就怕热,这一下舒爽地叹出声。 “媳妇儿,这是啥呀?” “冰箱,温度很低,可以把吃的东西放进去保存,能保存久一些。”棠鲤解释道。 一转头,就看到卫擎的脑袋往冰箱里塞,还要叫着自己一起来。 棠鲤:“……” 太傻了,没眼看。 棠鲤打开空调。 一阵凉风吹在卫擎的背上,卫擎把脑袋缩了回来。 “好凉快~” 卫擎转头看向出风的地方,是个银白色的圆柱体。 “媳妇儿,这又是什么?”卫擎就跟个好奇宝宝似的,继续追问。 “这是空调,能调节温度,冷天可以变热,热天可以变冷。” 卫擎惊呆了,还能这样? 他媳妇生活的地方,果然就很不一样! 他这一下真算长见识了。 可惜不能带着小糖宝和小沐宝来,让那俩小家伙也见识见识。 卫擎转了一圈,把这些东西都摸清了,还和角落里的小机器人说了一会儿话。 然后,目光就落在那张大床上。 这个做什么的,他知道! 卫擎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棠鲤看着他,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人满脑子不正经的,也不知道是脑补到哪一步了。 棠鲤决定逗逗他。 “相公,这床很软哦~”娇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卫擎的喉结动了动,眸色变暗,看着他媳妇,跟看着什么美味似的。 “我去洗个澡,换衣服。”棠鲤撩完火,轻飘飘地走开,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留下卫擎站在原地,抓耳挠腮,无处发泄自己的精力。 棠鲤走进浴室,目光落在自己的大浴缸上。 她怀念的大浴缸啊。 为了防止她相公进来捣乱,她特意将门关上了。 她想念她的大浴缸太久了,自然要好好享受一下。 她将水放满,就躺了进去,任由水蔓延全身。 棠鲤泡了一个舒服的澡,换了睡衣,才走出房间。 却见她相公手里拿着一套衣服:“媳妇儿,你穿这个吧?” 显然,在棠鲤洗澡的时候,卫擎已经把她的衣柜翻了一遍,并从她的衣柜里找出了一套衣服。 这是一套制服,正是刚刚电视里播放的一群女人扭动时穿的衣服。 穿在那些人身上,卫擎觉得伤风败俗,但是一想到他媳妇穿在身上,他就觉得……嗯…… 卫擎眼巴巴地看着,棠鲤自然没舍得拒绝他,拿过衣服,就进去换了。 等棠鲤换了出来的时候,卫擎的目光再也移不开。 这件衣服很好地勾勒出他媳妇儿的身材…… 卫擎突然觉得鼻子一热,一摸,摸到湿热的液体。 第八百三十九章 番外·现代篇(二) 第二天。 棠鲤穿了十几年的古装,换上现代装出门,还有些不习惯。 她穿的是一条黑色的连衣裙,无袖,露出白皙的胳膊,腰身收紧,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头发放了下来,披散着长发,浑身上下透着御姐的气质。 卫擎觉得他媳妇儿太好看了,很骄傲,但是一出门,肯定很吸睛,心里酸溜溜的…… 他又不敢直说,怕他媳妇儿说他大男子主义,扭捏了好一会儿,想出一个主意。 他从衣柜里拿出薄薄的披肩:“媳妇儿,你披上,别晒黑了。” 棠鲤披上披肩,遮挡住白皙的手臂,卫擎才勉强能接受。 棠鲤有衣服,卫擎穿的还是昨天的那一身,只是头发简单地束着。 这是个包容的时代,他这样穿着,也并不算奇装异服,反倒是那张俊美的脸,这衣服衬出他的华贵,一点违和感都没。 两人走出房间,卫擎发现还有一扇门,这就意味着这里住了两家人。 他昨天就发现了,这楼挺高的,她媳妇住的在最高层。 这个时代真的很多新奇的地方,他身处的那个年代,就无法造出这么高的楼。 两人走到一个银白色的东西门口,卫擎便发现那居然是一扇门,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牵着狗的老大爷。 老大爷笑呵呵地跟棠鲤打招呼,又看了卫擎一眼,夸了一句‘小伙子’精神,就回家去了。 卫擎都一把年纪了,被喊小伙子的夸,还怪不好意思的。 下一瞬,手被拉住,被棠鲤牵着进了那盒子。 看着那金属门自动关上,卫擎有些好奇,想上去扒着看。 棠鲤连忙拉住了他,并给他普及这是电梯,扒门可能产生的危害。 卫擎连忙收回了手,乖乖地站着,乖宝宝似的。 几秒后,脑袋又忍不住四处张望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脸上写满了希奇。 这银白色的盒子居然能慢慢往下下降。 “媳妇儿,这盒子好奇怪哦~”卫擎囔囔道。 他还觉得怪好玩的。 要不是到楼下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外面等着,他还真想拉着他媳妇儿再坐一边。 纵然这里穿古装很常见,但是穿得像卫擎这么好看的太少了,因此那进电梯的人,还是多看了他一眼。 “媳妇儿,你说要带我去买衣服?怎么到这里来了啊?” 卫擎看向四周,这有些像地底,面前停着很多形状一样的铁盒子,这铁盒子居然有四个轮子,各种各样的颜色。 “我们去市中心,离这挺远的,不能靠脚走啊……” “我知道,我们需要坐骑。”卫擎四处看了看,没看到马啊,莫不是这些铁盒子就是坐骑? 卫擎带着疑惑跟在棠鲤的身后,果然,走到一红色的铁盒子旁边。 卫擎觉得,那红色的铁盒子格外显眼,很好看很酷,不愧是他媳妇儿的坐骑。 卫擎举一反三的能力很强,很快就将这铁盒子类比为马车,身姿矫健地一跃,就落在铁盒子的顶上,掀开衣袍的长摆坐下。 棠鲤刚要打开车门,顿时愣住了。 就见她相公姿态潇洒地坐在那里,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她来坐。 棠鲤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忍着没爆笑出声,将她相公从车顶拉了下来。 棠鲤打开副驾驶的门,把她相公塞了进去。 当初,她买这个车的时候,是自己当代步的,她相公太高大了,大大的一只,坐着还真有些挤。 如果要长期生活的话,肯定要换一辆车的。 棠鲤心里计算着,然后打开驾驶位的门,坐了进去。 卫擎显然还在惊讶中,这看那看的,一会儿盯着方向盘看,一会儿盯着手刹看。 经过电梯的事,他不敢乱动了,就伸出手,轻轻摸一下。 棠鲤靠了过去。 卫擎呆了一下,他媳妇儿这投怀送抱也太突然了吧? 说着就要张开手去抱她。 结果,手就被她拍开了。 棠鲤将安全带系好,同时解释了这安全带的作用。 卫擎很快理解了,就是这坐骑的速度很快,安全带把他固定了,就像固定在马背上似的。 但是,至于嘛? 能快到哪去?比马还快? 原来他媳妇儿不是投怀送抱啊,卫擎有点点失落。 棠鲤看着她相公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凑近了,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 卫擎顿时眉开眼笑。 “媳妇儿,这车又没马和牛的,怎么动啊?” 卫擎好奇宝宝似的看着棠鲤。 棠鲤拧开钥匙,拉动手刹,轻踩油门,车子就开了出去。 卫擎完全惊呆了。 这坐骑居然自己动了! 不用牛和马来拉! 他简直太稀奇了,就是有点小,要是头顶没盖盖着,伸出去透气就好了。 “媳妇儿,这坐骑怎么自己会走啊?”卫擎问道。 车子为什么自己能走?这就涉及到很多了。 棠鲤从蒸汽机的发现开始讲,卫擎认真地听着。 很多词对他来说都十分陌生,但是他的理解能力很强,他媳妇儿一解释,他就清楚了。 他彻底意识到,这世界比他原来处的世界的差距。 他从他媳妇儿那学到一个词,就是‘科技’。 这个时代的科技,远远比他所处的那个时代要先进。 卫擎知道,他这坐骑叫汽车,只要加汽油,一天不眠不休最快能走几千里。 他那个年代需要走一个月的距离,这一天就能做到了。 车子快速奔驰在公路上,卫擎看着那又平躺又宽的路,看着从身边飞掠而过的汽车,看着这陌生的世界…… 要是大周能有这样的汽车就好了,有这样的大路就好了…… “随着时间的发展,科技都会进步,大周经过几千年,抑或几百年,也会变成这样。”棠鲤道。 他媳妇儿这般说,卫擎又觉得释然了。 他已经做了他该做的,完成了他自己的使命,后来人会将历史延续下去。 棠鲤带着卫擎来到市中心最大的商场。 棠鲤已经十几年没来逛过商场了,站在那巨大的商场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卫擎则跟在棠鲤的身边,好奇地看着那大商场。 好热闹啊。 来来往往的人们,也将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 女人身着长裙,生得极为漂亮,气质温婉又御姐。男人则一身古装,长相俊美,犹如小说里的帅气的男主走出来一般。 格外相配。 第八百四十章 番外·现代篇(三) 卫擎看着人来人往的人。 这些人,都穿得很清凉。 他本来觉得他媳妇儿穿得有点少了,但是看着这么多短裙无袖的,一对比,他媳妇儿穿得挺多的了。 这对于一个在古代生活了几十年的男人而言,冲击有些大。 非礼勿视。 卫擎对着他媳妇儿没皮没脸的,对其他姑娘还是很疏离的,默念着这句话,目光则紧紧盯着他媳妇儿。 棠鲤牵着卫擎的手走进了商场。 一路上引来无数目光,都落在两人身上。 两人穿过人群,进入商场。 因为是周末,商场里人来人海的。 棠鲤牵着卫擎走着,在经过一家奶茶店的时候,脚有些走不动了。 她已经十几年没喝过了! 棠鲤刚好找到一个空位,让卫擎坐在这里等她,她去买奶茶。 卫擎的目光追随着他媳妇…… 这时,一道身影挡住了他的目光。 卫擎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看向眼前的人。 那是个一头卷发的性感美女,看着他长得好看,想来搭讪,结果被他扫了一眼,突然觉得有些冷。 商场的冷气太大了? 那美女看着他的脸,有些痴迷,只见他长得眉眼深邃、棱角分明,太帅了,冷着脸,有些酷。 “帅哥,加个微信吧?”那美女凑了过来道。 “姑娘,请自重。”卫擎冷冰冰道,眉眼之间是难以掩饰的嫌弃。 那美女大概从来没被这么嫌弃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更加不甘了。 “帅哥,你说话真有意思,你这是在……cosplay吗?” “你别和我说话了,我已有家室,我媳妇儿很凶的……”卫擎吓唬她。 “你真有老婆了?你老婆在哪里啊?我看看……”她只当眼前的帅哥是在变相拒绝他,不依不饶道。 卫擎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这女人这么大胆,居然不怕他。 就在头疼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终于救了他。 “我刚听到你想看我?” 那性感美女听着声音,转头看去,而当看清棠鲤的长相时候,愣了一下。 作为女人,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太好看了,眉眼精致,皮肤白皙,还有那御姐的气质,她自愧不如,自己溜走了。 棠鲤拿着两杯奶茶过来,在卫擎身边坐下。 卫擎立即凑过来告状,说刚那女人如何孟浪,把他给吓死了。 一副被欺压的小可怜的模样,奈何大大的一坨,很难让人心疼。 棠鲤手里拿着两杯奶茶,把其中一杯给了卫擎:“压压惊。” 卫擎学着他媳妇儿的模样,吸溜了一口。 第一感觉,是有点怪,好甜啊,还有奶的味道。 他媳妇儿说这就叫‘奶茶’,很多人喜欢。 卫擎看着他媳妇儿喝得很享受的模样,心想既然他媳妇儿喜欢,这奶茶肯定有独特地方。 他又吸溜了两口,咂摸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两人坐在椅子上,喝完了奶茶。 棠鲤就带着卫擎进了一家男装店。 那上面挂着的衣服,和街市上那些男人们的衣服一样。 卫擎不太能接受奇装异服,还有那些印着各种图案的,他看得都是西装,看起来正常一点。 棠鲤便让店员拿了两套西装下来。 “相公,去试试。”棠鲤低声道,就把卫擎推进了试衣间。 不一会儿,卫擎就出来了。 棠鲤看着,眼睛亮了一下。 西装比古装,更能体现她相公身材上的优势。 衬得她宽肩窄腰,大长腿,长发束着,更有一番气质,竟是毫无违和感。 店员看着,都有些看呆了。 “你老公也太好看了吧?” 棠鲤听到有人夸她相公,心里自然高兴。 棠鲤又给了挑了两套西装。 卫擎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后面就发现这种衣服的好处,款式简单,没那么繁琐,上厕所的时候也特别简单。 棠鲤看着他西装革履的样子,虽然好看,但是还是没其他衣服舒服。 于是又给他买了几套运动装,还买了背心、沙滩裤,以及几套睡袍。 卫擎看着那背心和沙滩裤,是有些嫌弃的。 这么点布料,穿在身上,好多地方都遮不住啊。 两人买完衣服,棠鲤又带着卫擎去吃烧烤了。 烧烤卫擎并不陌生,以前他媳妇儿也带着他吃过! 棠鲤要了个靠窗的位置,两人透过窗户,刚好可以看见下面的车水马龙,和城市的繁华景象。 卫擎忍不住和他媳妇儿坐一边去。 “媳妇儿,这里很多老板都是姑娘呢。” 在那个年代,女掌柜还是比较少见的,大部分在外面的都是男子,女子都在家中相夫教子。 他发现,这个时代很不一样,姑娘们都有自己的事做。 棠鲤对此也深有感触。 其实,她相公所处的时代已经算相对好的了,有的姑娘可以上学,有的女子可以自己做生意。 但是,能上学的也是达官显贵。而这里,所有的女孩都可以去上学,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纵然在某些行业可能艰难一些,但是至少有机会了。 而古代,父权夫权盛行,女人的命运其实是掌控在父兄和丈夫手里的。 两人吃了烧烤,转了一圈,就回去了。 卫擎本来就怕热,这回去,额头上都是汗。 他还穿着那西装,棠鲤叫他换背心和沙滩裤的时候,他还不太情愿,半推半就地换了。 棠鲤低着头玩手机,抬起头的时候,便看到她相公换了衣服。 她相公身上,背心吊着,露出胸肌和手臂肌肉,肌肉的纹理很漂亮,满满的荷尔蒙气息。 棠鲤看得有些呆住了。 卫擎在棠鲤身边坐下,伸出手臂搂住她,脑袋凑过来看她的手机。 卫擎觉得这东西特别稀奇,小小的,里面却有各种东西。 据他媳妇说,可以付款买东西,还可以在这上面买东西,其他人在做什么,这里也可以实时看到,各种各样的功能…… 棠鲤教他用,他学东西很快,没多久就能自己摆弄起来。 卫擎本来还嫌弃身上的背心和沙滩裤,这没穿多久,就觉得很舒服。 他在家,就整天穿着这一套晃悠着,都不舍得脱下来了。 棠鲤无奈摇头,男人啊…… 第八百四十一章 番外·现代篇(四) 两人在沙发上瘫着。 吹着空调,吃着冰西瓜,看着电视,日子特别爽,简直像是神仙日子。 卫擎又想到了小糖宝和小沐宝,可惜啊,那俩小家伙享不到这福了。 他虽然不想俩小家伙打扰自己和媳妇儿的二人世界,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娃嘛,还是想他们涨涨见识的。 可惜天道太废物了。 卫擎默默地吐槽了天道一句,然后心安理得地往他媳妇儿身上靠。 两人在沙发上躺了几个小时,棠鲤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棠鲤接起电话,便听到一个开朗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棠鲤来到城市后,学着这里的人,也找了个班上。 她没什么专业技能,所以做了行政。 在公司,也认识了几个朋友。 这给她打电话的便是其一。 她的几个同事,想找个地方吃火锅,因为今天过节,人特别多,便打算去家里做。 那几个同事都是合租的,家里都不太方便,想来想去便想到了棠鲤。 对于他们而言,和棠鲤只是一天没见。 而对棠鲤而言,已经十几年没见了,还挺想和他们见一面的。 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相公,我几个同事待会儿来我们家吃火锅。”棠鲤道。 卫擎反应很快,知道这同事,大概就是同僚的意思。 要见他媳妇儿的同僚,他这背心短裤有点不合适,于是去换了一身运动装出来。 “我们要去买东西吗?” “他们说买好菜过来。” 两人一起将房间收拾了一下,大概等了半个小时左右,门铃声就响起了。 棠鲤走过去开了门,就看到三个人站在门外。 两个女孩都是和棠鲤同部门的,一个叫赵星星,一个叫王雪,倒是跟在他们身后的青年,让她有些诧异。 这个青年是技术部的,棠鲤找过他几次帮忙,这人都一副自己欠了他钱的模样,很不情愿。 棠鲤感觉到他不喜欢自己,她这人也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也不怎么和他有交流。 也正因如此,棠鲤还记得他。 她没想到这人会和赵星星她们来自己家。 “星星吵着要吃火锅,这大夏天的,小棠,麻烦你了。” “夏天开着空调,吃火锅多爽啊。”赵星星嘟囔着道。 两人被棠鲤迎了进来。 赵星星和王雪空着手,而那青年手里拿着菜。 棠鲤有些忘记他的名字了,便略过了名字,道:“菜给我吧。” 那青年抬起头,撇了棠鲤一眼。 这人长了一张厌世脸,看人的时候冷冰冰的,棠鲤有些尴尬。 同时心里也在吐槽,这么不喜欢她,来她家作甚? 她刚想接,一只手伸了过来,将那青年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厌世脸抬头看去,看到那接他东西的人,愣了一下。 卫擎则警惕地看了这青年一眼,来自雄性的第六感,他觉得这人对他媳妇儿别有用心! 他媳妇儿长得这么好看,哪哪都厉害,有几个爱慕者也正常。 不过有他在,都不会给她们有靠近的机会。 赵星星和王雪看着卫擎,都愣了一下。 第一反应是,这男人好帅啊。 第二反应是,棠鲤家里怎么藏着男人? 赵星星还下意识地看了她堂哥赵承一眼。 “小棠,这是谁啊?你男朋友吗?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啊?”赵星星似很好奇地问道,目光则盯着卫擎瞧着。 卫擎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情敌在呢,他要以最好的姿态迎敌。 棠鲤点了点头:“是啊,你们不也没问吗?” 赵星星朝着她堂哥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她知道她堂哥暗恋棠鲤,本来想带着来,增进一下感情,撮合撮合的,怎么都没想到,棠鲤已经有男朋友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棠鲤这么好看人又好,追的人肯定不少。 她堂哥这么磨磨唧唧的,被人捷足先登也正常。 赵承抿着唇没说话,目光则落在卫擎身上。 卫擎把菜提进了厨房,棠鲤也跟着去了。 “小棠,我来帮你洗菜吧。”王雪凑了进来道。 “不用了,你们坐着吧,我们俩就行了。”棠鲤道。 王雪看着那高大帅气的男人紧紧挨着棠鲤,也确实没自己的位置了,便也没了坚持,去沙发上坐下,和赵星星他们一块看电视去了。 “小棠这男朋友真帅啊。”王雪感叹道,“头发很长,我以前最讨厌长头发的男的了,但是小棠男朋友不一样,特别酷。” “是啊,小棠就是香饽饽,不积极就被别人抢走了。”赵星星意有所指道。 厨房里,卫擎和棠鲤一起摘菜。 “媳妇儿,刚那男的是谁啊?你同事吗?”卫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同事,但是不记得叫什么了。”棠鲤如实道。 卫擎心中暗喜,他媳妇儿不记得了,就说明没把这人放在心上! “他看起来没什么力气,脚步虚浮,不会是肾虚吧?”卫擎继续道,说完又欲盖弥彰道,“抱歉,我不该说你同事坏话。刚没忍住,脱口而出了。” 棠鲤又被逗乐了。 她相公真有成为绿茶的潜质。 谁能想到,曾经掌控一国、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还有这么绿茶的一面呢? 那人这种叫丧,厌世脸,放在这个时代还挺潮的,结果就被她相公说成肾虚…… 两人洗着菜,说着悄悄话,偶尔还发出笑声。 赵星星和王雪在客厅都听到了。 “小棠和她男朋友感情真好啊,我从来没见过她笑得这么开心呢。”王雪感叹道。 “是啊,我也好想要这么帅的男朋友啊。”赵星星也跟着感叹道。 转头去看她堂哥,也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想法,有没有后悔没早点表白? 不过小棠和她男朋友看起来感情很好,而且谈了很久的样子,即使早点表白也没用吧。 这就是没缘分啊。 卫擎和棠鲤把洗好的菜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摆上煮火锅的。 各自落座。 卫擎挨着棠鲤坐着,抢着干活,根本不需要棠鲤动手。 以前,他媳妇儿就带着他们一起吃火锅,所以卫擎知道火锅怎么吃。 把菜放进去,煮好了,再捞出来,蘸酱吃。 他知道他媳妇儿喜欢吃什么,她爱吃的,煮好了,他就往他碗里放,面面俱到。 赵星星和王雪都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这也太体贴了吧? 这男人帅气、殷勤,又体贴,小棠真幸福啊。 再看赵承,几乎没怎么吃,就坐着。 抬起头,就看到棠鲤和那男人亲昵的样子,总觉得那男人是故意的。 他更吃不下了。 卫擎看着他吃不下,心情更好了。 第八百四十二章 番外·现代篇(五) 吃完火锅,赵星星和王雪一起把碗洗了。 客厅里,棠鲤坐着,卫擎凑过来,在她身边坐着。 “媳妇儿,我的手红了,刚好像烫着了。” “我去拿药。” “你吹一下就好了。” 求问:猛汉撒娇是什么感受? 赵承此时就想去作答,很雷,雷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当然,作为当事人的棠鲤,显然并不如此觉得,而是一脸宠溺,对着他的手吹了吹。 赵承觉得头晕乎乎的,跑进厨房要洗碗,因为笨手笨脚,又被赶出来。 最后只能缩在角落里,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秀恩爱。 他觉得自己该转身就走,但是却偏偏受虐似的坐在那里,看着他们秀恩爱。 好不容易等到赵星星和王雪洗完碗,赵承松了一口气,可以走了。 卫擎和棠鲤把三个人送到了楼下。 赵承上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外套忘记拿了。 他本来想回去拿的,结果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角落里,那两人亲吻在一起。 赵承的眼睛猛地瞪大,犹如遭到晴天霹雳,转身跑了,脚步有些乱。 卫擎正对着赵承,自然看见他的身影,把情敌打击成这样,心里格外高兴。 然后搂着他媳妇,完全投入亲吻中。 卫擎亲了个够,才放开他媳妇。 两人晚饭吃的有点饱,棠鲤便拉着卫擎的手去散步。 她住的这小区环境挺好的,附近还有个小公园。 两人去公园的时候,又遇上之前住在棠鲤隔壁的老大爷,正在遛狗。 那老大爷看着棠鲤,跟她唠嗑起来:“小棠,这是你男朋友啊?” “是老公。”棠鲤道,两年都十几年的夫妻了。 只是跟赵星星他们,好几个月的同事了,之前入职也没说结婚了,所以默认了男朋友的说法。 卫擎跑去和那小狗子玩了。 “小棠啊,你这老公人不错啊。” 棠鲤看着追在小狗子身后的男人,脸上也露出一抹笑。 “太傻了。” “活得通透,自得其乐,有福之人啊。” 棠鲤觉得,老大爷的评价确实很到位。 她相公就是这样的人,自得其乐,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会迷恋权势。 活得通透,才能活得快乐,确实是有福之人。 卫擎遛完了小狗子,交还给了老大爷,就和棠鲤一起回家了。 两人是踏着星光回去的,冷风吹在脸上,格外凉爽。 当初,棠鲤来到城里的时候,是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际遇的。 她会穿越到另一个时空,遇上永生永世的挚爱。 她何其幸运啊。 两人回到家中,卫擎立即换上了自己的背心加沙滩裤。 两人看了一会儿电视。 卫擎调到他最爱看的动物世界看着,看得津津有味。 棠鲤吃了火锅,身上有味道,便准备去洗澡。 这一次,卫擎滑溜着呢,也跟着进来,要和她一起泡澡。 棠鲤休息了一天,精力好,再加上浴缸够大,便没有赶他。 只是,泡完澡,棠鲤的精力就耗尽了,被卫擎抱着上了床,很快就睡去了。 第二天是周一。 闹钟响起,棠鲤才醒来。 周一,上班,这件事恍如隔世。 棠鲤之前找个班上,就是想体验生活,她现在不想体验了,但是还是得有个了结,不能不负责任不去了。 所以,棠鲤打算今天去辞职。 棠鲤慢悠悠地起床,换上衣服,一出门,就闻到一股香味。 棠鲤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在那忙碌着。 卫擎今天穿着运动装,依旧无法掩盖他的好身材,宽肩窄腰大长腿。 棠鲤刷了个牙,走了进去,便发现她相公正在煎蛋。 他的学习能力真强,会用煤气灶了,煎的蛋看起来卖相很好。 卫擎转头,看见她,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去等着,早餐很快就好了。” 棠鲤坐在那乖乖等着,很快卫擎就端着两份早餐就出来了,还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瓶酸奶。 棠鲤没立即吃,而是托着下巴,看着卫擎。 “媳妇儿,你看着我做什么?”卫擎摸着自己的脸,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呢。 “我相公真好。”棠鲤夸赞道。 棠鲤不是小女孩了,她见识过不少见异思迁,见过太多的深情,最后都变成想看两厌,也因此,她和她相公的感情才显得弥足珍贵。 卫擎脸皮厚,被夸了脸不红,还得寸进尺问他媳妇儿要了一个吻。 吃过饭后,棠鲤便打算去公司一趟。 卫擎自然要跟着去,他很想看看他媳妇儿工作的地方怎么样。 两人来到了地下停车场,卫擎看着她媳妇儿开车,觉得他媳妇儿这样子挺酷的。 他很想开车载他媳妇儿,做他媳妇儿的司机。 但是,据说要当司机没那么容易,还得去考驾照,拿到驾驶证后才能开…… 来日方长,这些事都要一件件完成。 棠鲤开着车来到公司楼下。 棠鲤让卫擎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自己独自上了楼。 卫擎今天刻意换了一身西装,端坐在沙发上,腰身笔直,看着就像成功的商务人士。 后来进公司的人,目光都忍不住落在他的身上,带着些许好奇。 棠鲤乘着电梯来到五楼。 行政部的办公室就在这里。 棠鲤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循着记忆,来到办公室的门口。 往里面看去,看到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纷纷对着她打招呼。 在他们看来,不过一个周末,而于棠鲤而言,已经十几年没见了。 棠鲤来到自己的工位前,看着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有些恍惚。 棠鲤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打开电脑,准备写辞职信,就在这时,听到同事通知,说隔壁部门的张主管找她。 赵星星走到棠鲤的面前。 “小棠,那张老头人品有问题,经常对他们部门的小姑娘动手动脚的,没办法,他又是张董事的叔叔……反正你小心一点,要是他干什么坏事,你就喊。”赵星星低声嘱托道。 棠鲤想了好一会儿,也想起这么个人来。 她记得前几天发生了一件事,有个小姑娘举报这人性骚扰,结果被反咬一口,说是人小姑娘勾引他,搞得那小姑娘都要跳楼了。 张老头就是个老色皮,奈何关系在,很多人挨了欺负,要么辞职,要么只能忍气吞声。 就跟臭蟑螂似的,恶心人,又除不掉。 姜瑶已经决定好要辞职了,打算在辞职前做件好事,把这蟑螂给解决了。 第八百四十三章 番外·现代篇(六) 棠鲤去了那张老头的办公室。 “小棠,来了啊。” 说是张老头,其实就四十多的年纪,长着一张很和善的脸,肥嘟嘟的,跟弥勒佛似的,所以很具有迷惑性。 很多人刚入职的时候,都会被他这张脸给骗了,所以给占了便宜。 张主管乐呵呵地起身,目光在棠鲤的身上流转了几圈,然后不动声色地将门给关上了。 这门一关上,张主管就有些有恃无恐了。 他先是利诱,许给棠鲤许多好处,想要哄骗她。 棠鲤上班的时候,穿得都是干净简单的衣服,看着单纯。 张主管本来觉得她很好骗…… 很快,张主管就发现,棠鲤没那么好骗,就开始威逼起来了。 然而,棠鲤根本软硬不吃,张主管有些恼羞成怒,想去抓她的手…… 只是还未碰到,手就被棠鲤扣住。 张主管挨了一拳,被摔在地上,完全是懵的。 “你敢打我?”张主管难以置信。 棠鲤再次一拳砸在张主管的脸上,脸上带着冷气,一点也不无害。 法治社会,不能随便打人,但是老色狼就别怪她了。 她这是替那些受伤害的姑娘打的! 棠鲤狠狠打了张主管一顿,把人打得起不了身,然后整理好弄乱的衣袖,就打开门,转身出去了。 棠鲤出去的时候,还特意将门关好了。 走廊的另一头,赵星星正伸长脑袋往这边看呢,见棠鲤安然无恙的出来,松了一口气。 棠鲤回到了办公室,提交了辞呈,把工作交接了。 她的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交接起来很快。 赵星星有些舍不得她,但是想着以后还是朋友,还有机会见面,给了一个拥抱,算告别了。 棠鲤提着东西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张老头的办公室,门还紧紧地关着,那老色狼被打得不轻,不好意思出来吧。 棠鲤下了楼的时候,几个保安就拦了过来。 “棠小姐,张主管说有事找你……”那几个保安的姿态很强硬。 那张老头很虚伪,不好意思大庭广众之下找她算账,就想让几个保安拦住她。 棠鲤拿出手机,刚想报警,这时候,一道身影就挡在棠鲤的面前。 只见这人很高大,西装革履的,留着长发,却没丝毫违和感。 他面无表情,气魄压人,保安们都有些怕他。 难道是公司的客户? 保安们也不敢用强,便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将棠鲤带了出去。 两人出了办公大楼,卫擎才卸去浑身气势,担忧的问道。 “媳妇儿,没事吧?” 棠鲤摇了摇头:“就是脏了手。” 然后将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卫擎听了后,气鼓鼓的,要是他在,非拧断了那老色狼的脖子不可! “相公,比起死,还有很多其他折磨,这糟老头会遭到报应的。” 棠鲤将刚刚办公室张老头说的话都录音了。 据说那张老头家有个母老虎,到时候,她把这录音给人一发…… 棠鲤不想被个糟老头子影响心情,从公司离开后,就和卫擎去商场吃了饭。 吃完饭后,棠鲤又道:“相公,我们去看电影吧。” 电影对卫擎而言,是个很新奇的东西。 卫擎实在耐不住好奇,问她电影是什么。 棠鲤说电影的屏幕比电视大很多,很多情侣都会去看,是约会常去的地点。 棠鲤就想带着她相公,去把现代情侣做的事,都做一遍。 卫擎的注意力都在后面,约会么?他心里喜滋滋的。 两人来到电影院门口,棠鲤买了票。 卫擎目光一扫,看到的果然都是成双成对的。 两人进了影厅,卫擎盯着那巨大的屏幕看着,待会儿画面就会出现在那屏幕上吧。 等到放映的时候,他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看着。 他们看得是恐怖片,卫擎胆子大,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窃喜的。 等到播放到恐怖的画面,他媳妇儿往他怀里钻,想想就美。 果然,当那一抹鬼影出现的时候,前面的姑娘立即钻进了男朋友的怀里。 卫擎张开手臂,等着他媳妇儿钻入他怀里,结果转头,就看到他媳妇儿拿着爆米花,正吃的开心,一张小脸十分认真,看得津津有味呢。 卫擎坐了一会儿,看着前面的情侣越抱越紧,又看后面的情侣也抱在一起…… 他眼珠子一转,扯了扯棠鲤的衣袖。 棠鲤这才看向他。 “媳妇儿,有点吓人。” 卫擎团吧团吧,缩成一团,想往棠鲤怀里钻。 棠鲤伸出手,搂住了他,两人抱在一起。 实际上,棠鲤又如何看不出来,卫擎是装的? 她相公什么事没遇见过,不惧天地,不畏鬼神。 她配合着,不过夫妻间的情趣罢了。 两人抱在一起,和电影院里的诸多情侣一般,亲密无间。 卫擎格外满意,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两人看完了两个小时的恐怖电影,就回家去了。 棠鲤找到那糟老头子的老婆的邮箱,将那段录音给发了过去。 之后,就注销了邮箱,没有再管了,免得惹麻烦。 没两天,棠鲤就接到赵星星的电话。 赵星星显得很兴奋。 “小棠,张老头倒大霉了!” 张老头倒大霉,不只是棠鲤那录音起了作用,而是张老头外面养得小三,直接找上门去找他老婆示威,最后闹到了公司。 小三和正室扭打在一起,打到后面,又变成一起打张老头,打得头破血流的。 说那张老头本来就有高血压,这一刺激,直接晕过去,送去医院抢救了。 再后来,又说张老头涉嫌挪用公司公款,又被调查了。 总之,这张老头成了全公司的笑话,彻底完了。 “报应啊!真活该!”赵星星感慨道。 挂了电话后,棠鲤也很开心,跟她相公分享了这一好消息。 卫擎哼哼两声,他媳妇儿是锦鲤呢,得罪他媳妇儿会有好下场? 这张老头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棠鲤解决了工作的事,接下来还有个问题,就是直播的事。 她也是闲着无聊,赶着潮流做了美食直播。 她把这件事收个尾,就可以跟她相公四处旅游去了。 第八百四十四章 番外·现代篇(七) 棠鲤和卫擎先去了超市。 棠鲤作为美食主播,直播的内容主要是做菜,所以自然要食材。 棠鲤往购物车里放了不少食材。 卫擎偷偷拿了两包泡面,往购物车里放,他以前没吃过这东西,吃了一包,惊为天人。 只是他媳妇儿说这是垃圾食品,不肯他多吃…… 棠鲤的目光扫过去,就看到她相公欲盖弥彰地用毛巾盖住了泡面。 棠鲤盯着他看着。 卫擎被看得心虚,将一包泡面拿出来,放回了架子。 棠鲤目光依旧没有移开。 卫擎的肩膀耷拉下来,乖乖将最后一包也拿出来…… “放着吧。”棠鲤大发善心道。 卫擎顿时高兴得不得了,他媳妇儿对他真好,如果有尾巴,此时已经摇起来了。 两个人选购了食材,便去排队结账。 卫擎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在天道的帮助下,卫擎有了身份证,拿到身份证后,就先和他媳妇儿领了结婚证,然后去买了个手机,办了一张卡,而后又去把头发给剪了,现在跟现代人无异了。 卫擎熟练地点出了付款码。 别看是他付钱,其实这手机里的钱,都是他媳妇儿给的。 他现在就是名副其实地吃软饭。 他乐意,一点不害臊,谁让他媳妇宠他呢? 付完款,卫擎拎东西,两人步行回了家。 一到家,棠鲤就准备起食材来。 卫擎跟前跟后地帮忙。 等准备好了,棠鲤就让卫擎去沙发坐着,自己准备直播了。 棠鲤打开直播软件,很多关注的都得到提醒,迅速涌了进来。 “哇,棠棠开直播了!” “几天没见,棠棠还是这么美!” “大美人,我来了!” “饿了。” “棠棠今天做什么菜啊?” 卫擎熟练地摆弄着软件,看着他媳妇儿的脸出现在直播软件里。 他媳妇儿太好看了,在软件里依旧是盛世美颜。 看着嗷嗷叫‘老婆’的那些评论,卫擎的眉头轻轻皱着,全都回复了一个‘我的’。 卫擎的锲而不舍,终于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又来了一个喝多的。” “醒醒,别做梦了。” “棠棠是大家的老婆,别想独占。” “我的,我和我老婆刚刚去超市了。” 卫擎看着那评论,快气笑了。 他的老婆,他跟着一起去超市的,这人哪里冒出来的? 卫擎看不过去了,装模作样地起身,走到了厨房。 他就在旁边看着,伺机表现。 他媳妇儿正在找辣椒的时候,卫擎立即递了过去。 他的人虽然没出镜,但是手却出镜了,这一下,立即引起轩然大波。 “棠棠家里还有其他人?” “那手那么大,是男人的手!” “棠棠家里藏着男人?我老婆跟别人跑了!” “老婆,你不能抛夫弃子啊!” “别紧张,说不定是助理呢。” “对,肯定是助理。” 卫擎看着前面一片哀嚎声,还挺高兴的。 后面怎么就扭曲成助理了呢? 有他这么帅的助理吗? 卫擎有些气鼓鼓的。 他媳妇儿在忙,他也不敢打扰她,所以就尽量不去看直播评论,而是盯着他媳妇儿看。 这些人都只能隔着屏幕看他媳妇,而他能看真人! 哼哼! 卫擎稍微找到一些成就感,气消了一些。 他媳妇儿直播做水煮鱼,卫擎闻着那香味,好香啊。 他看了一眼评论,全是嗷嗷叫,想吃酸菜鱼的。 卫擎更高兴了,这些人只能看着,而他待会儿却能吃到! 这一下,卫擎心里的郁闷终于消散得差不多了,撑着下巴看他媳妇儿。 他媳妇儿做菜的动作很利落,做出的菜也是色香味俱全,再加上他媳妇儿那张脸,难怪直播间会火…… 棠鲤直播完两个菜,便停下手里的活,洗了手,看向眼前的屏幕。 棠鲤的表情有些认真,说有话想和观看直播的观众说。 弹幕的走向一下就变了。 “棠棠这严肃的样子,我有些害怕。” “棠棠,我年纪大,心脏不好,说点我能接受的。” “老婆,我们有话好好说。” 棠鲤并没有看那些弹幕,而是直接说出了,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做美食主播。 自己当初选择做主播,本来就是想体验一些不一样的,现在已经更有趣的方向,要去做其他事了。 “棠棠,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棠鲤一低头,在呜呜呜的哭泣的表情中,看到了其中显眼的一条。 棠鲤笑了笑,大方承认:“是啊,其实不只是男朋友……我们已经结婚了。” 卫擎正欣赏着大家‘呜呜呜’的哭泣呢,没想到他媳妇儿突然官宣了他,有些受宠若惊。 卫擎猛地抬头,眨巴着眼睛看着棠鲤,很久都反应不过来。 棠鲤给了他一个眼神,卫擎便起身了。 一向脸皮厚的他,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走到了棠鲤的身边,与她站在一块,面对着直播屏幕。 这一下,屏幕前的人终于窥见那双手的主人长什么样了。 大家都在哭喊着失恋了,老婆跟别人跑了。 这时候,看到卫擎的长相时,都觉得稍微平衡了一些。 这人长得好看,稍微配得上他们棠棠,就勉强同意了吧。 不同意能怎样的呢? 有些冲着棠鲤颜值来的,受不了打击,都退了出去。 还有些人是棠鲤的厨艺粉或者妈妈粉的,这时候都发出真诚的祝福。 也有人喊着棠棠结婚可以,能不能继续直播。 棠鲤并没有松口,又和直播间前的观众们聊了一会儿,就关闭了软件。 在关闭的刹那,卫擎勾着她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一吻结束,卫擎的心脏还狂跳。 “媳妇儿,你真决定不直播了?”卫擎道,他媳妇儿当初选择直播,肯定是有兴趣在,如果是因为他…… 他不想他媳妇儿因为他放弃喜欢的事…… “不直播了。”棠鲤道,“那时候,我是因为当精怪当久了,度过漫长无尽的岁月,觉得无聊了,所以来到城市里。看到什么有意思的,都想尝试一下。现在,我找到更有趣、更有意义的事了。” 棠鲤仰着头,看着卫擎。 更有趣的事,就是想和他相公一起,踏遍这三山五岳。 第八百四十五章 番外·现代篇(八) 直播的事处理完了,棠鲤就和卫擎踏上了旅游的征程。 两人先去了本市的一个寺庙。 那寺庙很有名,据说很灵验,因此香火很旺。 两人一大早就去了,寺庙里已经有了不少人。 卫擎很虔诚的,一个殿一个殿的拜。 棠鲤难得看到他这么认真的时候,来到现代后,他完全脱离了摄政王的枷锁,放飞了自我。 天天上网的,猛汉撒娇、茶言茶语学得不少,各项技能拿捏得炉火纯青。 棠鲤有时候都吃不消。 见棠鲤看着自己,卫擎也转头看向她,低声解释道:“我要谢谢菩萨,把我媳妇儿送到我身边。” 卫擎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遇到他媳妇,何其幸运,收养那几个孩子何其幸运,有了糖宝和沐宝这俩小家伙何其幸运。 天道那老家伙要感谢的,但是这漫天神佛也要感谢。 寺庙的殿宇往山上蔓延。 两人慢慢地往上爬,登上最高处的时候,已经到中午了。 这一日刚好是阴天,微风拂面,还挺凉快的。 卫擎牵着棠鲤的手,站在高处,后面是古朴雄伟的庙宇,眼前是高楼林立的城市…… 身边突然来了俩年轻小情侣,手拉着手,亲昵地凑在一起。 那小情侣请棠鲤给他们拍了照。 相机记录下两张年轻的面孔,看向对方,满是爱意。 两人绕到了后面,面前是悬崖峭壁,围着一层围栏。 棠鲤和卫擎又遇到了那俩小年轻。 年轻的男孩对着那悬崖峭壁,喊着女孩的名字,喊着喜欢他,带着少年的满腔热情。 卫擎往棠鲤身上凑:“媳妇儿,这年轻人好肉麻啊。” 说着还搓了搓自己的鸡皮疙瘩。 棠鲤告诉他,这俩年轻人所为是有原因的。 这处山崖又叫‘情人崖’,传说有一对仙侣住在这里,若是对着山崖大喊,就能得到庇佑和祝福。 卫擎听闻后,若有所思,拉着棠鲤不肯走。 然后对着山崖喊着他媳妇儿的名字,喊着生生世世要在一起,比刚刚那俩年轻人还中二。 喊完后,卫擎就拉着棠鲤跑下山了。 回到家后,棠鲤和卫擎就收拾了一下,第二天,就开着车朝南方出发了。 两人来到南方的海岛。 他们就住在海边的酒店,从窗户就能看到大海。 大海和泳池连在一起。 卫擎本来就会浮水,找了个游泳教练,学了几天,很快就如鱼得水。 棠鲤经常看到一抹矫健的身躯在游泳池中若隐若现,转眼间,一颗脑袋就在她面前钻出来,然后将她拉下了水池。 棠鲤的水性自然好,两人便在游泳池中追逐着。 棠鲤看他实在追不上,刻意慢了一些,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便从后面伸了过来,将她搂进了怀里。 卫擎还学会了冲浪和潜水。 棠鲤在沙滩边坐着的时候,总能看到一抹身影在浪上飞驰。 她能感觉到她相公的欢喜。 这种,在古代是没办法体验的。 两人一起潜入水中,和各种海洋生物近距离接触。 两人在海岛上待到秋天,两人都黑了一圈。 她相公浑身上下,都不能用蜜色来形容了,张口大白牙,更显黑了。 棠鲤看着他就想笑,等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就笑不出来了。 她平时都戴着墨镜,墨镜拿下来的时候,就一圈白,看起来格外滑稽。 秋天的时候,两人离开了海岛,往西南而去。 两人来到有名的古城,租下一间僻静的客栈,就在这里住下来了。 节假日的时候,古城的人很多,人挤人,商业化痕迹很明显。 但是其他时候,就安静许多。 尤其是清晨的古城,犹如洗去铅华的姑娘,有种自然的美。 棠鲤和卫擎会很早起来,两人沿着古城的青石板路走着,偶尔一只猫儿,在街边慵懒地踱着步。 那是一只白猫,迈着步子,格外优雅。 卫擎跑去想撸猫,那猫就凶巴巴地看着他。 等棠鲤去的时候,它就温顺地窝在那里,眯着眼睛。 把卫擎气得够呛。 棠鲤带了猫粮,给猫儿投食,没多久,白猫看到他们,就会主动踱步过来了。 卫擎也终于得以撸了一把猫。 古城外有一家有名的牛肉馆,馆里的青梅酒和银耳汤特别好喝。 每隔一段时间,棠鲤和卫擎都会去一趟,和那家的老板也逐渐熟悉起来。 这店是几个年轻人合开的,来自某南部城市。 一次旅游后,就喜欢上这里,在这里定居下来了。 棠鲤知道,这是许多上班族都很羡慕的生活。 棠鲤和卫擎在这古城待到来年春天,又一路往北,来到了西北某名城。 这里的洞窟文化,跨越数千人,是无数匠人的心血。 卫擎和棠鲤从酒店出发,坐着大巴进了景区,排队后,进入洞窟。 这洞窟对外开放了几个,墙上色彩鲜明的壁画,都是匠人丰富的想象力,又带着时代的特点。 卫擎想,大周若是刻在石壁上,几千年后,是否也会成为一处景区,供后人旅游参观? 两人在这座城市待了大半个月,便继续出发,去往下一个景点。 接下来的一年时间,两人爬了有名的山岳,也曾绕着有名的湖泊转圈,将这名山大川都游历得差不多了。 再然后,棠鲤带着卫擎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 那是一处山间桃源,在山谷之中,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有光着屁股的小孩迷迷瞪瞪地走着,有宛若仙童一般的四五岁的孩子,在山林间穿梭着,也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管束着那些小孩。 棠鲤一回来,那些小孩便似感应到一般,朝着她围来。 卫擎算了一下,有十二个,他媳妇儿便是这一群孩子和少年的大姐大。 他媳妇儿到哪里,后面都跟着一大串,难怪穿越后,那么讨那些孩子们喜欢了。 一群孩子们轮流黏着棠鲤,卫擎这几天只能自己四处乱逛。 一想到他媳妇儿是从这里降生,他就对这里莫名的好感。 那些孩子们,本来对卫擎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 后面也渐渐熟悉起来,跟在他屁股后面了。 夫妻俩在这山间桃源待了一个月。 “相公,我想沐宝和糖宝了。”棠鲤突然道。 两年多了,这没娃的日子虽然自由自在,但是没见又想得紧,人就是这么矛盾。 卫擎其实也怪想的,尤其看着那几个和糖宝、沐宝差不多的小子,总想到。 “那媳妇,我们回去吧。” 大周,京城。 夜空中,两抹星光闪耀了一下。 一院落房间中。 棠鲤睁开眼睛,手正和她相公紧紧拉在一起。 两人回到了离开时的时间点。 那去往现代的两年,仿若梦一场。 两人心有灵犀的,悄声去了隔壁。 糖宝若有所感,迷迷瞪瞪地爬起床,有些急切地喊了一声‘娘’。 棠鲤张开手,将小家伙搂进了怀里,柔声道:“娘,在。” 卫擎看着娘俩,露出一抹笑。 一日一轮回,漫漫岁月,他们一家人在一起,跨越无数个轮回。 【现代篇完】 第八百四十六章 番外·兄弟(上) 春去春来,御花园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又是一个春日,那桃林之中,一颗小脑袋正从树后面冒出来。 那是个五六岁的娃娃,生得粉雕玉琢,乌溜溜的眼睛,圆嘟嘟的脸,身上穿着华贵的衣袍。只是那华贵的衣服上沾了土,嫩白的小脸上也是,像只小花斑。 “小殿下,杂家终于找到你了。”一公公跑了过来,看着小娃娃,便是一喜。 小家伙的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奶声奶气道:“笨死了,这么久才抓到本殿。” “是,奴才笨。陛下找您呢,您快跟我去吧。” 公公牵着小皇子的手,走出桃花林,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着皇袍、浑身威严的青年。 小皇子看到他,顿时站直了身体,两只手贴着大腿两侧,很是乖巧地叫了一声:“父皇。” 年轻的皇帝应了一声,又看了那内侍一眼。 内侍得到示意,连忙退了下去。 御书房的门关上,小皇子咧开嘴笑了,迈着小短腿跑到年轻男人的身边,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上去。 父皇说了,有外人在的时候,要严肃一点。 如果只有父子两人,就不用在意那么多规矩了。 “阿瞳,父皇教你念书如何?”年轻的皇帝笑着道。 阿瞳小脸一皱,就往他怀里钻,奶声奶气地撒娇道:“父皇,阿瞳头疼,不要念书~” 明显看出这孩子在偷懒,皇帝却并未生气,而是开心地笑了起来。 果然是亲生的,跟他小时候一样,一看书就头疼! “那父皇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皇帝悄咪咪道。 阿瞳眼睛一亮,眼巴巴地盯着他父皇的手,就见他父皇伸出手,打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蛐蛐盒! 阿瞳的眼睛顿时一亮,他最喜欢看斗蛐蛐了! 皇帝将蛐蛐罐子放在地上,父子俩就蹲在旁边,盯着里面的蛐蛐看着。 两只蛐蛐打着架,父子俩也看得紧张和激动。 “父皇,这一只好厉害啊。” “嗯哼!想当年,你父皇有一只常胜将军,可比这一只还厉害。” “父皇,常胜将军呢?” “被你皇祖母养得太胖了,胖死了。”皇帝感叹道。 当初,他的常胜将军给他娘养着,千叮万嘱要养好。 结果,好的出乎意料,太肥了,连翻身都翻得艰难。 阿瞳捏了捏自己胖乎乎的脸,原来胖会死啊,看来自己得少吃一点了。 父子俩正玩得开心的时候,门外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陛下,卫大人求见。” 父子俩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卫大人,既是内阁大臣,皇帝的心腹,也是阿瞳的师父。 父子俩连忙爬起身,皇帝坐在椅子上,将那蟑螂罐子踢在脚下,藏起来。 而阿瞳也连忙捧着一本书,认真地看了起来。 很快,一温文尔雅、眉目清俊的青年,就出现在门口了。 “陛下。”青年的声音也清冽,不愧为清风朗月的京城二公子之一。 当然,还有一位,就不用多说了。 皇帝装模作样地放下手里的奏折,笑着道:“子昂来了,快进来。” 卫子昂走了进来。 阿瞳也朝着卫子昂行了个读书人的礼仪:“太傅。” 卫子昂笑着点了点头:“殿下。” “子昂,你来的正好,这小子刚问了朕几个问题,朕太忙了,你刚好替朕解惑。”皇帝作出一副忙碌的样子。 卫子昂的目光落在桌子下,那桌布下,露出罐子的一脚。 “陛下忙着斗蛐蛐?”说着,便将那罐子拿出来,看着里面的两只蛐蛐,笑意更深。 皇帝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很快反应过来,绷着脸看着阿瞳。 “阿瞳,你又偷玩蛐蛐?” 阿瞳眨巴着眼睛,有些懵,不明白这口锅怎么就扣在自己头上来了。 见父皇朝着自己偷偷眨眼睛,阿瞳反应过来,耷拉着脑袋,把锅背好,乖乖认错。 “太傅,阿瞳错了。” 阿瞳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卫子昂,脸颊微微鼓着,发动了可爱攻击。 卫子昂看着这小萌宝,顿时心软了,叹了一口气。 “以后不可以再玩了,没收了。”说着,就收走了那蛐蛐罐。 皇帝的眼睛正眼巴巴地看着呢,他的蛐蛐啊,好心疼啊,刚怎么就没藏好呢? 等卫子昂看过来,他立即变脸,正襟危坐:“没收了好,免得这孩子玩物丧志!” 卫子昂没收了蛐蛐,阿瞳本来觉得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他替他父皇背了锅,他父皇到时候肯定会给他好处。 小家伙还喜滋滋的呢。 结果下午的时候,另一位太傅又来找他了。 “殿下。” 许珏一双狐狸眼,俊美中透着矜贵,但是阿瞳,却莫名有些怕他。 小家伙立即站得笔直,小胸膛挺着,乖乖打招呼:“太傅。” “今天的课业完成了吗?”许珏面色温和地问道。 “差一点……”阿瞳小小声道。 许珏脸上的神情依旧温和。 阿瞳却觉得山雨欲来。 阿瞳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太傅,阿瞳错了。” “殿下怎么会错呢?蛐蛐多好玩,比念书有趣多了。” “念书更有趣……”阿瞳小小声道。 他总觉得不反驳,会更惨。 “哦?是吗?” “蛐蛐是父皇的。”阿瞳毫不犹豫地把父皇给供出来了。 在他心里,许太傅比卫太傅可怕许多。 对着卫太傅的时候,他敢给他爹背锅,许太傅面前,就不敢了,否则会更倒霉! “既然念书有趣,那就把这几页抄三遍,一个时辰后检查。” 阿瞳小脸皱着,这么多…… “有问题吗?” 阿瞳抬起头,太傅面色严肃,阿瞳连忙摇头:“没……” “殿下真乖。” 阿瞳拿着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着,一遍又一遍,根本不敢停。 一个时辰后,许太傅就来抽查了。 阿瞳写得小手发酸,终于写完了。 许太傅暂时放过了他。 阿瞳松了一口气,然后跑去见父皇。 皇帝看着可怜巴巴的儿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咱爷俩真倒霉,玩个蛐蛐,怎么就让你卫太傅给逮到了呢?” “卫太傅没罚阿瞳。” 阿瞳替卫太傅说话,明明是许太傅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