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叫玛丽方》 第一章人生少坦途,此时路方行。 俏生生站着一妙龄女郎。 那女子瞧上去十八九岁的光景,面容白净,素面朝天,一头鸦青色的秀发在形状饱满的脑后松松扎了个马尾,上身穿了一件全无任何印花图案的白T恤,下配淡蓝色牛仔裤,脚上随意的穿着一双板鞋。 炎炎烈日下,撑着遮阳伞的女子长身玉立,就像是酷暑下最凉爽的微风拂过般沁人心脾。哪怕是一身穿着保守至极,也因着苗条纤细的身材,雪白修长的玉颈而引得路上行人不住打量。 方从缘自是收到了过往路人无数火热焦灼的视线,心里越发得意起来,只将凹凸有致的身板站得更直,将面上的表情端的更和善,可这么一直绷着也很是累人。 掏出布包里的小灵通手机看了看,登时浓黑的娥眉就微微蹙起,这都等了快半小时了,怎么妈还没出来? 缓步走向一旁的门卫室,因着出了高大树枝的荫庇,方从缘将手中的遮阳伞压得更低,细声却轻柔的开口询问,“大哥,请问你能帮我问问叁车间的方秋菊现在是在上工吗?” 那门卫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从方从缘出现在红叶制衣厂的后门外就隔着防风玻璃一直偷看,现下哪有不答应的。 眯缝着不大的单眼皮笑嘻嘻的连连点头,边兴冲冲的和美女搭讪边拨打车间的电话询问。 “说是在上工,但是刚刚请假出来了。”姿态殷勤。 “谢谢大哥。”方从缘面上噙着温柔的笑意,唇红齿白的强烈冲击顿时让那门卫意乱神迷,恨不能神魂授予。 谢过这人后,方从缘便不愿多呆,径直退回刚刚站着的林荫地儿。那门卫色眯眯的眼神实在是让她心有不悦,这世上哪曾瞧见癞蛤蟆真吃了天鹅肉的,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人贵自知。 方从缘自矜美人身份,自然是做不出当众甩脸子的事,面上还要端出一副和善纯美的面孔,只好默默地站远点当做没看见那逡视的下流眼神。 好在方秋菊臃肿的身影很快就从门缝里出现了,方从缘顿时松了一口气。 红叶制衣厂地处市郊,再说这时正值晌午,高热不退,是以来往行人多是些打工仔。方从缘搁那地儿站了快一小时,别说奔驰宝马了,就是本田也没瞧见几辆,唯一路过的几辆大众还都是出租车。 这日头下苦苦端着女神架子也是白费劲,青蛙王子没吊着一个,癞蛤蟆倒是吸引了不少。 “小芳,你吃了午饭没啊?”方秋菊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也不顾街上人来人往的就将手中捧着的塑料盒打开,顿时一股浓郁的油烟味就顺着盖子边缘溢了出来。只见里面两荤一素的菜色,卖相虽不怎样,闻上去倒是上佳。 “妈,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芳,你要叫就叫我小缘。” 方从缘也不去看那菜色,径直将盖子仔细的扣上,接过方秋菊左手腕上勒出浅浅红色印记的塑料袋后,就将食盒递了回去,“我不吃,妈你知道的,我要减肥,哪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小芳,你看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瞧上去就跟个排骨精似得,这会儿路上要是跑过一条狗,估计都想啃一口,哪里还需要减肥。” 方才她在厂子里远远地就瞧见了女儿那双筷子似的细腿,打心眼儿里心疼。这天底下当妈的哪一个能忍心看见自己女儿忍饥挨饿就为了减肥,再说小芳小时候白白胖胖的多招人喜欢。 “妈——” “好了好了,知道了,缘缘!行了吧?” 虽然女儿每次听到她叫小芳都不乐意,可方秋菊轻易还真改不了口,毕竟是叫了十多年的小名。 但是这几年她跟着女儿从长山镇出来后,见了些市面,也觉得王芳这名字确实是俗气 方从缘正打算拆开塑料袋看看里面改的衣服,一低头就瞧见方秋菊已经染成了深色的衣袖子,这才留神到方秋菊一直站在大太阳底下,汗水从额间成串的滴落,边说话还边用袖子擦个不停,不一会儿袖口就整个的打湿了。 方从缘心里顿时就自责得不行,忙将方秋菊拉到了树底下站着,从兜里掏出纸巾给她擦汗。可等手上的纸巾都快用完了,方秋菊脸上的汗水也没见少,“妈,你快回去吧。” 因着制衣厂里以前出过职工中暑死人的事,后来红叶制衣厂一到夏天上工时就开着空调,方秋菊在里面呆惯了,一出来就不适应。 可她已经好几个月都没见过女儿一面,现下两人才刚见就又要分开哪里舍得。 但瞧见女儿白皙细嫩的面颊上也晕出了层层薄汗,心里又是不舍又是心疼,女儿一直站在这日头下也怪遭罪,“缘缘,你快看看这衣服给改的满意不?要不要妈再改改?” 方从缘心疼方秋菊,哪儿还有心情查看衣服,再说自家妈妈的手艺她也不是不知道,肯定改的特别好,“妈,你快回厂子里,我也要回学校了。”迫不得已,方从缘只得使出杀手锏。 一如以往,方秋菊一听方从缘说要回学校,脸上的不舍就更明显了。可想着她本来就是个拖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耽搁女儿的学习,便寻思着回厂里继续上工,“你快回学校吧,妈走了。” 方从缘连忙上前撑伞,直将方秋菊送到了车间才又坐公交车回琼海大学。 本来制衣厂里是规定了不许闲杂人等进车间的,可无论是门卫还是厂里的小管事在瞧见方从缘低声央告的姿态后都无一例外的选择暂时无视这个规定。 对自己的美貌所带来的好处,方从缘从初知事的时候就深有体会,随着年龄的上升,她对这项天赋的武器也运用的越发得心应手。 这时节正当初夏,纵然天已将晚,暮色昏沉,偌大的城市里仍是闷热不散。 回到寝室的时候,倒是一反常态的空寂一片。 现下大叁了,学校的课少了许多,今儿又正逢周六,方从缘估摸着她们应当是出去逛街谈恋爱了。 前儿个才听说潘霜勾搭上了建筑系的才子,两人好事将近,可转念方从缘脑子里就浮现出前天谢雅慧同蒋优在寝室里唠嗑时说的话,“瞧潘霜得意那个劲儿,还吹什么才子,我那天专门去看了,除了成绩还不错外一无是处,你说潘霜吹牛的时候都不会觉得脸热吗?” 蒋优依旧是一贯的附和,两人你一句我一嘴的,说到后面,甚至抚掌嘻哈大笑。 方从缘没想到自己难得抽空回寝室睡个午觉都能听到这种虚假姐妹情的戏码…… 她们寝室一共四个人,谢雅慧是地地道道的琼海人,在寝室里惯爱端着小姐脾气,没事就爱刺人两句,天生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本来刚到琼大的时候,谢雅慧觉着凭自己的美貌,怎么也能捞个院花当当,谁想到后来凭空杀出个方从缘。 这人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开学那天正有人恭维谢雅慧勇夺经院之花的时候,方从缘就提着个破烂蛇皮口袋姗姗来迟。 真个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本来还围绕在谢雅慧周围恭维的学长大半都涌过去献殷勤。 虽说人穿的寒酸,但人那张脸长得可真是不寒酸,谢雅慧尴尬之下当场就甩脸子走人,自觉院花梦碎,自此两人算是结下了梁子。 方从缘虽说是四人里面最漂亮的,却也是家境最不好的。 谢雅慧无论在寝室里还是在班上都时时有意针对,一开始,蒋优和潘霜这两根墙头草也没明确站队,可直到有次谢雅慧过生,请了这两人吃饭,转天二人的态度就大变。 后来方从缘才知道,原来谢雅慧家里小有薄产,爸爸开了个连锁餐馆,大伯还是上市公司的董事,据说过生日那天请了全班同学在雁南楼吃中饭,当然,方从缘自不在宾客行列。 对于琼大大部分的穷学生来说,雁南楼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档次了,在那里边请全班人吃饭,谢雅慧的家境可想而知。 一群本来还很淡漠生疏的人似乎是一顿饭就吃出了深厚情谊,连带着回学校后,追捧谢雅慧的人都多了不少。 嫌贫爱富乃人之天性,大学本质上也不过是个浓缩的小社会。 如谢雅慧这般身家颇丰姿容上乘的白富美自是比方从缘这样空有美貌一穷二白的女学生更具吸引力。别说貌美如花的女大学生了,就是长相稍微能过眼的男大学生谁不幻想着找个白富美好少奋斗十年。 将塑料袋随意的放在桌上,方从缘拿过发箍将满头秀发牢牢束缚了,方才施施然的去洗漱台卸妆。 和其他室友杂乱无章的桌子不同,她的桌子格外整洁,桌面上除了几本专业书和一面镜子外就只有孤零零的几瓶护肤品。 常言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方从缘这几瓶国产护肤品却是败絮藏金玉,虽然表面上都只是超市几十来块卖的开架品牌,可这些瓶瓶罐罐里实则装的却是货真价实的昂贵护肤品,随便一小瓶都要好几百。 托她的福,不只是她这叁个室友,就连隔壁好几个寝室的女生都开始比照着她桌上的清单去买这些国货,她曾戏言,自己这也算是免费打广告了。 想当初,她刚进校的时候,谢雅慧还当面嘲讽她用的东西low穿地心,丢垃圾桶里都嫌脏了桶,可现在还不是暗地里跟风? 只可惜这些人就算是跟着她一样用皮肤也没见好,最后还不得酸不溜丢的承认她果然是天生丽质。 呵呵,其实哪有什么真正的天生丽质! 这几瓶护肤品一开始是方秋菊买的,可方从缘上高中的时候就见她们班有好几个女生用了,也没见起什么效果,照样痘痘黑斑不见停,因此哪怕是自己亲妈给买的,方从缘也不敢用。 就像是厂里低价售出的衣服,方秋菊自己都时不时感叹没有便宜买好货的道理。方从缘虽说那时候年纪轻轻还没见识过那些个奢侈护肤品,可她也不敢贸贸然就把这些廉价货往脸上抹。 方从缘对自己一向要求颇高,哪怕是上了大学也从不懈怠学业,不像其他叁人满脑子谈情说爱动辄社交不断,方从缘一直专心学业稳居专业第一名。 在其位谋其职,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她从大一开始便是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再加上她偶尔在外兼职补课,也算是小有薄产,早就不是当年在长山镇那个领救济金吃低保的穷孩子了。 可就算她现在有点闲钱,肯对自己的脸投资,但思忖下自己贫困生的身份,也不敢大喇喇的在寝室用这么贵的东西。 被这几个长舌妇瞧见了,什么傍大款当二奶的猜测谣言倒也罢了,关键是贫困奖学金肯定申请不到了,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于曾经的王芳,现今的方从缘而言,命运很多时候就像是暗夜里潜伏的老鼠,总在你半晌贪欢的时候吱吱作响。 你当然可以选择无视,径直寻欢作乐,定能够顺利踏上那条从出生后就几乎已经写完的人生之书。 但方从缘不肯屈就,她不想一辈子都只能窝在长山镇做个朝不保夕的臭老鼠,她蓄谋已久,时时刻刻窥伺良机以便能登堂入室。 曾经她翻山越岭,跨越数百公里,终于从华国臭名远播的贫困县来到了人潮如织的琼海市,她本以为这就是她的光明所在了。 可现实总是这样,残酷无情却又充满未知的意趣,在她还没来得及看看奋力攀上的山腰处有何风景时,便一阵狂风又将她吹回原地。 她这才知道,人生少坦途,此时路方行。 浩渺长河中,琼海大学不过区区萤火之光,又怎会是她的光明所在。 第二章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琼海市是全国金融中心,经济之发达让方从缘这个大学前从未踏出过长山镇的人看的是目瞪口呆。 那是一场视觉的盛宴。 高楼耸立,车马如龙,放眼四望,耀眼的日光投射在那些精美的玻璃墙上,越发的璀璨夺目。 在那样逼人的壮丽下,那些楼宇后的连绵群山仿佛越来越远,只有这些高耸入云的建筑越移越近,最后映入她痴迷沉醉的眼里。 从那一刻起方从缘就暗暗下定了决心,她要在这样的国际大都会中闯出自己的一片广阔天地。 但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鱼龙混杂的兼职经历渐渐让她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道,一个女人要想只靠自己白手起家就能成为富一代已几乎不可能。 上个世纪的热潮早已悄然流逝,阶级的特性在慢慢固化,致富的道路越加艰难。 特别是对于她这样的叁无产品,无资金无学历无背景,就更是难如登天。 天长日久的,在琼大大部分女生都渴望钓个金龟的广大诉求下,慢慢的,方从缘也开始扭曲了叁观,把主意打在了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的念头上。 以前在长山高中,学校里就不乏人追求她,可方从缘那时候就对他们瞧不上眼。 那些人不过在镇子上有套经济房,开一辆奥拓车,就摆出自己是一副有钱人的嘴脸,真让人生厌。 假若方从缘没有考上琼海大学,她真的会以为自己是个不为金钱所动的人,毕竟在长山镇这样全国闻名的贫困县能有车有房是多么罕见的事。 哪怕是方秋菊在听说学校里有有钱人追求她也是好一阵心动,她还偏偏视之为粪土。 到后来她终于想明白了,不是她不为金钱所动,而是她不为区区小钱所动才对。哪怕不愿意承认隐在骨子里的卑劣,她也无法掩盖自己贪图享乐的本性。 那些个小套房如果能换成临海独栋,小破车换成辆法拉利,出门有司机保镖随行,处处都有VIP待遇,那她还是会侧目观望的。 好在方从缘还有一个仅有的优势,就是长得还算不错,依靠着这份优势她在琼大过的也算是如鱼得水。 “瞧她骚的那个样?真不知道她除了一张脸有啥可傲的!”谢雅慧哐当一声推门而入,进门就瞧见了方从缘整洁有序的书桌,心里登时来气,恨不能朝着那张凳子就来一脚。 一低头瞧了眼自己脚上七八百的鞋,谢雅慧又下不去脚,只好憋着一股气。 我还就指着这张脸傲呢!有本事你也指着你的那副丑脸出去傲傲。 方从缘窝在自己的小床上,偷偷憋笑,她一早就料到谢雅慧今儿个肯定要回寝室撒泼,专程早早的从图书馆赶回来准备看好戏,她倒要看看这叁个人能编出什么花儿。 反正看着谢雅慧不爽,方从缘就觉得毛孔舒展身心舒泰,就一个字,爽! “别这样,雅慧,她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蒋优惯爱当和事老。 “切,这会儿天都还没黑呢,土狗就会跑回来睡觉了?” 谢雅慧全不在意方从缘能不能听见,自顾自的脱了鞋就开始躺在床上刷手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要是她能听见还正好,我早就想当着她的面骂贱人了。” 蒋优面露尴尬之色,也不搭腔,往常四人虽说关系不大好,但至少不会明面上撕逼。 眼儿,有时候吧,她还真挺看不惯谢雅慧的,不就是她有好感的学长倒追了方从缘吗?这种事儿说到底也怪不得人家吧,她干嘛记仇这么久。 “你们是没瞧见她今天那个骚浪贱的样子,当着我的面儿就在那儿眉来眼去,真当我是死人啊?” 谢雅慧越想越不忿,她算是看透了,方从缘虽说装的挺好,但说到底不就是个心机婊,还是个穷酸心机婊。 废话,要不是看到你在那儿,我才懒得和那个自我感觉良好男眉来眼去呢。没错,人家就是喜欢我不喜欢你,方从缘越想越得意,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她以为她长得有多好?也不去海音里面瞧瞧,丢在海音里面她顶多就是个路人!” 我要是路人,那你岂不是连路人都不如,得意个什么劲儿?! 方从缘虽说暗搓搓的给她怼了回去,心里头却还是有点疙瘩,她可不信真有什么地儿能把自己都给衬成路人。 “真的假的?”潘霜惊声尖叫,“就方从缘这样的都只是路人,那也太牛逼了吧?”好歹人方从缘也是我们经院之花啊!后半句话她识趣的咽下没说。 谢雅慧沉默了半晌都没开口,在潘霜边看剧边嗑瓜子,蒋优也尴尬的躲去洗澡后,总算又拾起了话头,“苏玉音你知道吧?她就是海音毕业的。” “嗯嗯,这我知道,我正看她的剧呢,长得忒漂亮了。”潘霜一听苏玉音,顿时来了劲儿,瓜子也不磕了,支着耳朵就打算听听苏玉音的八卦,“要和她一比,方从缘还真就一般了。” 孰料谢雅慧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怎的,说完那句话后一整晚就没再吭过声。 方从缘本来是打算回来看好戏乐乐的,谁知道那一晚也没有睡着。 苏玉音她也知道,现下正当红的女明星,以美貌混迹娱乐圈,鲜有敌手。 虽说把自己这种小透明拿去和那种光芒万丈的人比较是有点自不量力,但方从缘听着这几人堂而皇之的评论她还差得远这就真让人有些不舒坦了。 哪怕明面上从不展露,但方从缘一贯是自恃貌美的,她从前在长山镇独树一帜数一无二惯了,最受不了别人在她的外貌上做文章。当下心里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海音大学瞧瞧。 时至今日,方从缘还深深的记得那天。 春寒料峭,薄暮茫茫,她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粽子,用一种近乎于痴汉的眼神看着那巍峨的校门边豪车云集,迎来送往,那些年方二九的女孩子无一不是娇俏美丽,身姿婀娜。 她不记得她是以怎样的失落和悲观走回来的,但那种以此为傲的珍宝突然间变得一文不名的致命打击在她的空白脑海中自此劈凿出了深深的沟壑。 这一去,她由衷的感谢谢雅慧的尖酸刻薄,如果不是她,她不会这么彻底的认清自己的真实地位。 只能说以往在长山高中受到的优待实在是太多,饶是自制力过人如方从缘也差点被迷晕了眼,而谢雅慧的话无异于当头棒喝。 自从海音大学回来后,方从缘一改以往。 她开始控制饮食,开始偷偷地买昂贵的护肤品,私下无人时学化妆穿衣打扮,周末也大出血花钱去校外学习成人舞蹈和瑜伽,明面上至少在室友眼中她仍旧是那个整天只知道泡图书馆的乡巴佬书呆子。 到后来,不只是谢雅慧侧目,就连蒋优和潘霜都在心底偶尔嘀咕,这个书呆子怎么越变越漂亮了。 她们叁人饶是千思万想也没法料到,方从缘这张看似丽质天成的脸上从大一到大叁为止已经做过m唇成形术,发际线修整等好几个小手术了。 这些都是方从缘攒下生活费奖学金外加兼职所得分时段做的微整形,务必就是要让人瞧不出来。 虽说这些小手术都收费不菲,但看在一贯最爱酸她的谢雅慧都将她变得更精致了归结于是她减肥的成果上,方从缘觉得这钱花的真值了。 方从缘有时候也自嘲,她大概就是那些反面教材里被大城市的浮华迷花了眼的典型。 可就算是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好,方从缘也没法说服自己就这样在应接不暇的工作中汲汲营营,苟且偷生,看着时光疏忽而过,青春流逝,红颜渐老,不留踪影。 方秋菊闲暇时总感叹她们那一代人都是这样苦过来的,方从缘却想那只是因为她没有见过多姿多彩的人生罢了。 方秋菊一生命苦,父母早逝,十六七岁就被卖到了长山镇给年近四十的王贵做媳妇。 刚嫁给王贵的头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第二年,又给王家添了一丁,王贵家里上下皆是大喜,方秋菊也勉强算是过了几年好日子。 到后来王贵突然染上了赌瘾,家里没得钱了,竟然把自己的两个亲儿子给贱卖了,方秋菊哭天抹地的也没能留住自己年幼的儿子。 好在人贩子嫌弃王芳是个丫头片子,不肯要,这才免去了被贩卖的命运。 自此后,方秋菊彻底死了心,人生的终点,旅程的灯塔,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女儿的光明所在。母女二人扶持着艰难度日,直到王贵因为喝醉酒走夜路摔死了,两人才算是缓了一口气。 王芳也出息,学习刻苦,从没让方秋菊出过一分钱的学费,后来更是考上琼大,一举成为长山镇有史以来第一人。 考上大学没多久,王芳就去派出所登记改了名,改成了方从缘,随母姓。 名字虽取作从缘,方从缘心里却想的是时时刻刻警醒自己切莫从缘! 方秋菊认命,小的时候就总是摸着方从缘毛发稀疏的脑袋感叹,“小芳啊,你这辈子心思过重,没得好日子的。” 方从缘那时候不懂,现在她懂了,却不赞同。 将塑料袋里迭的整整齐齐的红色西装裙换上,穿上配套的白衬衣和红色细高跟,方从缘都快被镜子里美丽的自己给迷倒了。 可劲儿的臭美了好一阵才依依不舍的将视线从镜子里挪出,慢悠悠的脱了衣服去洗澡。 琼海市啥都好,风景优美临海靠山,有钱人多如过江之鲫,可就是这夏天热的人吃不消,冬天又冷的人跳脚。就算是她这样不易出汗的体质在外面晃悠一大圈也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仔细的将身上每一处都洗净了,方从缘又开始小心翼翼的修剪头发的分叉然后是圆润的指甲,等全身上下都收拾妥当后方才细心雕琢妆容。 配合着轻柔的按摩将护肤品都涂抹上后,方从缘等了几分钟才拿出自己锁在柜子里的化妆品开始化妆。 和时下的女大学生酷爱浓妆艳抹不同,方从缘最推崇的就是素颜,可她的素颜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伪素颜。 因着眉眼精致的缘故,方从缘从不在眉眼上化妆动手脚,这样几乎看不出她化过妆的痕迹,但什么防晒霜遮瑕膏之类的她却是半点不漏的。 仔细的涂抹均匀后,再用高超的手法擦上高光修容,而后慢慢地晕上腮红口红,方从缘的妆容才算是大功告成。 就这么小小一番折腾,时间已经过了近两个半小时。 等方从缘将凌乱的桌面收拾整齐,还没来得及装上套装和鞋子,手机设定好的闹钟便响了。随意的换了身T恤牛仔裤,方从缘便朝立华大学赶去。 第三章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想方设法的达成。 琼海市虽然高校林立,最有名的既不是以市名命名的琼大,也不是美人辈出的海音,而是立华大学。 这是华国唯二有名的高校,与帝都的燕京大学并列第一,可谓是驰名中外。 而方从缘此时要赶去参加的会议,便是一年一度在立大举行的经济高研会。 往常这个会议的接待人员立华大学通常都是找的本校外语系的女生,可今年因为恰好赶上琼海市举办金融峰会,立大便决定大办高研会,因而在琼海市的高校里都发出了招聘与会接待人员的帖子。 不同于这世间大部分的美人,方从缘是个难得有头脑的美人,她一旦明确了自己的目标,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想方设法的达成。 从她在长山镇因为美貌受到优待却也遭遇诸多诱惑,仍旧能埋头苦读一心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可见一斑。 方从缘很清楚,如果只是凭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就能嫁入豪门,那些娱乐圈靠脸吃饭的女明星就不会到现在都还在苦苦打拼了。 富豪又不是傻子,通常顶级的富豪则更加精明,会将婚姻也看做是一场对等的交易。 自己若是除了脸蛋外一无是处,别人凭什么瞧得上你,毕竟就算是比拼脸蛋,方从缘也没底气说自己就是琼海最美。 而至于她的学历,更是拍马不及,琼海大学在华国连前五十都排不进,她可实在是拿不出手。 在长山镇考上琼大的确是很了不起,可在琼海市就只能够得上寒碜了。 因此,方从缘更加用心的包装自己,除了苦练普通话,力求让别人听不出来她蹩脚的口音外,方从缘还比高中时更刻苦的学习英语。 琼海市是国际大都会,需要用英语的时候颇多,如果是她这样形容精致的女生出言却夹带着一口华式口音,实在是掉价! 当初为了给自己增加更多筹码,她还辅修了法语,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高研会举办的时间恰是春夏之交,琼海市近海,并不似五月长山的清爽柔和,而是燥热难耐,即使是伴着徐徐吹来的微风,正午的阳光也已初具威势。 灼人的日光照射在立大形容气派的大门上发出熠熠光辉,从大理石雕琢而出的正门外已隐隐可望见内里造型各异别具一格的建筑。 立大覆压千里占地广阔的校园在全国都是声名赫赫,这样的美景若是平日欣赏倒也无妨,但对于如方从缘这般才第二次进来并且急着赶场子的人就有些恼人了。 “同学,你好,能打扰你一下吗?请问国际会议厅朝哪儿走啊?”面带微笑,声音甜美,精致的眉眼直勾勾的盯着人看却没有引出勾引的下流意味。 “这……会议厅很远的,我带你去吧。”男子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出去打个中饭都能路遇美女。 “不用啦,你看你手上还拎着饭菜,要是带我过去,不都得凉了。”善解人意的拒绝,“你就和我说说怎么走就行了。” 就这种又丑又穷的搓比还想陪她遛马路,做梦没睡醒呢?方从缘心下鄙夷道。要不是大中午的路上没人,她才懒得找他问路呢。 “不,饭菜凉了也没事!这等艳福又不是天天都能有!!”当然这话男子也只能在心底里说说,面前的女子脸上已经有了几分赧然之色,他再强求不也让人难做。 男子只好大致的指点了方位,方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同学,”走了没几步,男子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忙的回身呼喊,“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 方从缘莞尔一笑,这世道怎么竟是些癞蛤|蟆呀? “不好意思啊,我记不住号码,能把你的电话号码留给我吗?” 接过手上抄有一串数字的废纸,方从缘当着那人的面郑重其事的放进了随身的小包里,微笑挥手道别。 在一路上问询了八九个同学后,方从缘总算是波折的找到了会议厅。 不耐烦的打发走又一个狂蜂浪蝶,方从缘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刚才她问路的人里面九个有七个都是男生,这倒不是方从缘故意的,实在是立大男女比例太不协调。 而这七个男的里面有六个都想要她的联系方式。 这让方从缘又得意又苦恼,得意的是自己魅力不小,苦恼的是魅力还不够,为啥有一个男生不开口要电话?虽说他开了口自己也铁定不会给。 踏进会议厅时,往日空旷的会场里这时候熙熙攘攘的站了好些人,一眼望过去乌压压的全是女生,有好几个已经换上了套装高跟鞋。 方从缘连忙也去卫生间换上套装,顺带把露出来的皮肤无一遗漏的抹上防晒霜,连脚踝都没有放过。 她本就生的白,平时又格外注意防晒,加之防晒霜些微泛白的效果,看上去更是莹润生光,白如瓷玉。 女厕前已经站了好几个女生正在对镜整理妆容发型,哪怕是互不相识,这些年方八|九的女大学生也在举手投足之间争奇斗艳各不相让。 直到一扇厕所门推开,映着亮白色的灯光,一道苗条身影踏了出来,镜子里闪现出她精致的面容,雪白的皮肤,顿时让方才还以美貌而自傲的几人也纷纷后退,避其锋芒。 方从缘打量着镜子里自己快赶上刷墙灰的白皙皮肤,本就有些上翘的唇角现下更是高高扬起,这几个月省吃俭用攒钱买的美白针没白打! 高显玉正在核对手上的花名册,就听得耳旁穿来一声轻柔软糯的女声,“学长,你好,我是方从缘,请问我应该要负责些什么呢?” 即使是这道声音极为动听,高显玉心下也有些不耐烦,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来问他自己要做些什么的女生了。 所以说,学校一开始就不该招这些立华以外的外校女生,会议前培训没参加吗?放在展厅入口处的会议流程都没看吗?脑子长着就光图好看的是吧? “展厅入口处有会议流程,自己去看。”声音冷冰冰的,高显玉头都没抬,仍旧埋头核对手中与会人员的花名册。 “老四,干嘛对小美女这么凶?”一道调侃的男声适时地响起。 高显玉这才抬头,可映入眼帘的不是高扬熟悉的眉眼,而是一张水墨画般的容颜。 只见眼前矮他半头的少女瞳眸微张,樱唇轻抿,皮肤白皙,额间几缕碎发滑落,哪怕是半点妆容不染,整张脸也精致到让人无法挑出一点点瑕疵,真真美不胜收。 愣了好几秒,高显玉才回过神来,一回神就瞧见了少女身后站着的高扬,桃花眼中流光闪烁,挺拔鼻梁下的薄唇似笑非笑,把妹的意图昭然若揭。 高显玉顿时想起了刚刚自己实在是称不上友善的态度,当下便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只面色淡漠依旧。 咳嗽声刚息,就见方才还温顺站立在面前的少女默不吭声的转身朝后面走去,瞧那方向,正是展厅入口处。 “方同学,你过来,我给你说说你要负责些什么。”方才没认真听,也不知道这个女生到底是叫什么名字,高显玉只隐约听见了好像是姓方。 这世间男男女女大都是食色动物,饶是高显玉这般家世不一般的人也没能迈过这道坎,仅是瞥见这女生脸上略有些失落的神情,大脑就已经不受控制的做出了不太适宜的指令,怜香惜玉。 手指着桌上放着的另一页花名册,高显玉语调稍显和缓了些,“把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写上。” 方从缘也不吭声,默默的拿过那一页花名册,瞧见满满一页人名上就稀稀拉拉的签了几个名字,顿时心中略有计量。 快速浏览完找到自己的名字后,忙弯腰将名姓和联系方式一道写了上去。 她低头的模样格外柔美,满头青丝顺着颈侧稍稍滑落,将将露出后脖颈一小片白皙无暇的皮肤,趁着红裙乌发,那片雪白像是能发光似得。 再往下看去,葱白的手指擒着黑色的水笔,形成一种奇妙的反差感,尾指微微上扬着,瞧上去不像是写字倒像是在用皓腕作画。 不露痕迹的瞥了眼正一无所觉埋头填表的女子,高扬难得的有些心痒痒的感觉。 他今天本来还不耐烦送范雨菲过来,不过是陪了他一段时间就蹬鼻子上脸了,但没想到会在立大遇上这么一个美人,瞧上去也不像是海音的。 这会儿瞧见自家老四不动神色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思,正大光明的获得了美人的联系方式,高扬回以一个窃笑,大致记下电话号码顺带给美人招呼了几句后,方才大步离去。 虽说方从缘一直在低头写字,可这二人打的什么鬼主意她哪会不查,心道,正合我意!也不枉费她写个字还刻意表演一番。 一开始她找上高扬询问高显玉是谁就是瞧见他个高脸帅两人离得还近,就算是上前询问也不会显得突兀。 等方从缘走近了才不经意的瞥到这人脚下穿了双菲拉格慕的皮鞋,身上的休闲服虽说瞧不出具体的牌子,可腕间若隐若现的卡地亚手表已足够说明一切,顿时眼前这人的形象分又攀升了不少。 美中不足的是为人轻佻了点,很有几分花花公子的味道。 可现在这社会,没钱没地位空有一张小白脸的男人都敢轻佻放浪,还能指望一个样样皆有的高富帅拘着自己? 哪怕心里是好一番评头论足,可方从缘面上是半点不显,甚至因为对这人颇有些好感的缘故,她表现的比平日里更加冷淡疏离几分。 人都是贱皮子,哪怕你是大美女,上赶着贴上去,别人也会很快失去兴趣。 而至于疏离的距离若是把握得当,便有几分若即若离的意味,自然而然便能勾起兴致。 当然,如果勾搭的最终目的只是想要当个小叁做个二奶那就另当别论了,只需要个高条顺肤白貌美知情识趣即可迅速上位。 和高扬一身低调的大牌相比,她的这个负责人高显玉就显得挺一般,虽说脚上穿的on比起一般人也还算不错,但比起菲拉格慕又差远了,更别提那块六十多万的卡地亚手表。 哎,方从缘在心里暗暗叹气,为什么自己的负责人不是刚才那人呢?! 早在报名这个项目的时候方从缘就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到,接待人员的负责人都是由立大金融院的研究生担任。 这可不一般,立大的金融院不设本科,只招收研究生和博士,能在里面就读的大多非富即贵,除非是成绩极为优异的普通人,才能勉勉强强在金融院里争得一席。 常言说得好,拼学历拼成绩不如拼爹拼背景,可现在连获取高学历都要靠拼爹了,方从缘不由得心有戚戚然,感叹穷人当真是没活路。 第四章凝神屏息一叹,仍觉人生苦短。 方从缘虽年方二十,正值盛年,但偶尔遥望星夜,凝神屏息一叹,仍觉人生苦短。 她深知机会稍纵即逝,一旦错失,永不复得,遂下了狠劲儿一定要想方设法参加这个高研会。 至于她面试时所说的提升自我之类的空话,这其实也算是极为微小的一点点原因,可比起明目张胆名正言顺的勾搭高富帅结识上层人士的宝贵机会来说,这一点点提升自我的微小诉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干一行爱一回,方从缘平日里除了提升自我外,最大爱好就是了解各种奢侈品牌。从衣裤鞋帽到胸针手表统统不落,就连男士的洗护用品她也能辨别一二,而各色豪车名表更可谓是如数家珍。 以上种种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归结为方从缘提升自我的一个功课,她可不想等哪天遇到了真正的有钱人还因为眼拙而看走眼了。 可事无绝对,现下方从缘就即将因为自己的自傲而小小的跌一跤。 方从缘在心里暗自点评这二人时,高显玉也在打量她。 身材高挑,凹凸有致,在红色套裙的映衬下一身雪肤实在是引人注目,和白种人相比都不遑多让。是二哥喜欢的口味,难怪能让向来眼光挑剔的他多呆几分钟只为等个联系方式。 瞥过花名册上娟秀的字体,方从缘,名字颇有意味,配她倒也贴切。既然分到他这一组,应当是专修法语的,看来不是个绣花枕头。 可在高显玉探视的眼神瞧见了她名字前面的琼大时,粗黑的剑眉几不可见的微皱。 瞧见她已经写完了,高显玉适时地收回打量的眼光,“待会儿你负责接待皮埃尔?布恩加莱。” 说罢,又拿起将才放下的那本厚厚的册子写写画画,全然当眼前人不存在似的。 不是说要交代她负责些什么吗?这就交代完了? 方从缘微微抬头,因着矮了半头的缘故,刚好瞧见高显玉面无表情的脸孔,顿时心中便升起了几分不满,不过就是个研究生,穿着不好不坏,有什么可傲慢的! 人前方从缘一贯两幅面孔,哪怕现在心底里气坏了,面上也不显山不露水。 想着自己连皮埃尔?布恩加莱是哪一位都不知,待会儿要如何接待?若是事情没办好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因此星眸微张,羽睫轻颤,假作怔愣的直直盯着自顾自做事的高显玉。 她平素甚少使用美人计,现下心里只暗嗤,倒便宜了这小子,另一方面却又盼着一如既往的受到美人的优待。 “展厅入口处有会议介绍,你自己去看看。” 对于自己方才把她叫回来的举动高显玉也有些懊恼,男人好色天经地义,但他素来收敛,勾搭学校里的女人不是他的作风。 他不像二哥荤素不忌,让她留下电话号码也不过是知道二哥就好她这一口,顺手而为。 这会儿脑子里那一侧目产生的冲动消失了,高显玉自然是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能给她说出负责接待皮埃尔?布恩加莱已经是他对面前姿容尚可的美人最大的优待了。 高显玉毕竟不是琼大那些个穷学生,遇上个长相还过关的就一脸痴相的捧女神。 他虽说洁身自好,可家世摆在那儿,自小到大看过的美女不知凡几,方从缘那点小伎俩在他面前哪够看。 “谢谢高学长。”方从缘勉强扯出一笑,全当瞧不见他的扑克脸。 她平素仅需在异性面前露个笑脸都能受到美女的独特待遇,现下突然遇上个视她如无物的人倒还真有几分小小打击,自觉自己的魅力的确还有待提升。 可征服眼前这个人?方从缘又不是受虐狂,对于连欣赏自己的美貌都做不到的人,她可没兴趣上赶着找虐。 再说这人各方面条件平平,征服了他也只是浪费精力。 对于自己在心里画了叉的人,方从缘也懒得再继续做戏,草草谢过高显玉一句后便朝着展厅入口处走去。 却不想,入口处领取会议介绍的地方竟然站着个熟人。 于佳音,琼大法语专业大叁的学生。 方从缘因为辅修二专偶尔会一起上课的缘故,对这人有几分印象,是外国语学院排的上号的美女。 会场里熙熙攘攘的,方从缘还是第一次遇上熟人,顿时心里的陌生感就去了不少,连忙上去寒暄,“于同学,你好,我是方从缘,琼大辅修法语二专的。” 于佳音看着眼前眉眼弯弯的大美人,也是小有吃惊,她没想到方从缘修个二专法外都能被选上做接待人员。 这次立大招人有多严格她是知道的,好几个法语系的研究生学姐都被刷下来了,多亏她大伯是立大行政部的,她才能勉强混进来。 而方从缘?于佳音毫不怀疑她铁定是走了后台,可听说方从缘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困难户,想必是去给哪个管事的做了叁陪才得到这个机会的吧。 嘴角下垂,于佳音毫不掩饰自己眼中赤裸裸的鄙夷,她就像是哥白尼发现了美洲新大陆,恨不得现在就飞回琼大去传播自己探寻到的世纪真相。 “你不用这么客套,你在琼大多有名啊,谁还能不知道。”这话初听上去像是夸赞, 可仔细咂摸下里面又夹杂着嫉羡般的阴阳怪气。 方从缘面上笑意不减,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能受到普罗大众眼中的美女的嫉妒,不也是一种成功?顿时只觉心中更是得意,暗想还是自己道行高深。 于佳音也不是没头脑的,见自己刺了方从缘几句这人还能笑容不改,不是傻得没边的就是心机子深的,便也收了心里的小别扭,扯着嘴角寒暄。“我瞧你刚刚从高学长那儿过来,你也是他负责的?” 漫不经心的拿过一旁架子上的宣传册,方从缘微点了点头。 顺着小册子上与会人员的名单一道道的看下去,没多久就瞧见了皮埃尔?布恩加莱的介绍。 只见配图上一张圆圆的肉脸,头发有些花白,配上和善的笑容,看上去是个平易近人的,方从缘心中的紧张感去了不少。 这边厢,于佳音见方从缘黝黑的大眼直勾勾的盯着小册子看,微微撇嘴,这册子上的专家学者不是头生华发就是地中海,有什么可看的。 于佳音自诩美女,当然知道身边站了个各方面都更佳优秀的女人是件多么糟糕的事,这就是一场无形中的厮杀,被KO掉的人只能沦为背景布的可悲下场,而现在,她很显然一败涂地。 可她又自矜美女身份,轻易不愿和人答话接茬,在会场里晃悠了半晌,也只瞧见了方从缘一个半生不熟的人。 不好意思上赶着去高显玉身边凑热闹,相比一个人没事傻站着,待在方从缘身边不冷不热的说着话倒也还凑合。 “我听说安世宇在学校里放话了,说是要追你。”这话说的拿腔拿调的,于佳音边说还边不动声色的打量面前人,企图挖出什么八卦。 “学长不是正和李心媛谈恋爱吗?”方从缘不冷不热的开口,面上既无吃惊也无得意。 “他俩早就分了。”阴阳怪气,她就不信方从缘不知道,安世宇可是琼大的风云人物,八卦流传之广,“这事你难道不知道?” 不置可否,方从缘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册子,好半晌才出口道,“我以为是谣传呢。” 气氛沉闷中又透着几分尴尬。 突然,于佳音眼角余光瞧见一直默默关注着的身影朝二人所站的方向走了过来,眼中登时闪过一道亮光,择机开口,“从缘,你觉得高学长为人如何?” 要是在以往,方从缘定然不会在背后评论他人品性如何,笑而不语便是最好的作答,至多反问道,“那你觉得他如何?” 背后道人长短岂是君子所为,传出去对她的名声终究不好。 可因为刚才高显玉的反复无常,方从缘陡生恼意,又在心里给这人画了叉,此时便难得的放下手中的小册子,状似玩笑的说道,“太过傲气了。” 话刚出口,方从缘觉得只简单这一句实在不能散尽她心口的恶气,又温声细语的补了一刀,“自命不凡。” 和语调的温雅柔软截然相反的刻薄评价。 话音刚落,方从缘才觉察出于佳音脸上浮现出不似方才虚假伪装的怪异笑容,登时心里警铃大作,也不用回头,便知道身后定然是走来了什么人物。 若是叫其他人听见了她这般两面叁刀的话语不留情面的评价,肯定会形象大跌,此时若身后的人是高显玉,倒成了最好的选择,反正方从缘自觉对他无意。 电光火石间脑中已闪过诸多念头,方从缘暗自埋怨自己的大意,竟然一个疏忽就着了于佳音的道。 女人间的厮杀,不是战场胜过战场,无需手起刀落,往往叁言两语间便能让人丢盔弃甲仓皇而逃,真正的兵不血刃。 而这一局,方从缘交锋二十年来第一次惜败。 第五章果真是长舌妇人,古人诚不欺我。 方从缘还未来得及转身,于佳音已语带甜腻的招呼,“高学长,你来了?” 她可真没想到方从缘这么上道,看来美人大多绣花枕头一包草也不是空话嘛。 见高显玉虽说神色如常,却连眼风儿都没留给方从缘一个,估摸着他应当是听见了方才方从缘的话,于佳音顿时心中得意更甚,大美人又如何,还不是被背景布反杀了。 “恩。”高显玉薄唇未启,只发出一道几不可闻的鼻音。 他作为法语组的负责人,本是过来问问这两人准备的如何,谁曾想一过来就听见方从缘与纯美外在全不相符的刻薄评价,顿时好感大跌。 倒不是因为方从缘说他不好,而是单纯这样在背后道人长短的举动他瞧不上眼。 心里暗啐,果真是长舌妇人,古人诚不欺我。 “你二人准备的如何?教授们已经快到了。”对于方从缘这样的长舌妇,高显玉最是厌恶,现下连面上的客套都不愿做,完全无视她一般,只面朝着于佳音说话,但语气也并不热络。 方从缘尴尬了好几秒后,方才面色如常的转过身,心有几分难堪。但想到好在背后站的是高显玉而不是方才那英俊潇洒的公子哥儿,心中的难堪又去了不少,只暗想着,等这高研会结束了,两人便再无交集,他不乐意也对自己没太大影响。 这般自我安慰了一番,方从缘才好受了些。也不去看高显玉刻板的脸色,只微微点了点头,并不答话。 高显玉素来不是个计较的人,见两人都应承下来,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于佳音有心想要跟上去套近乎,可看高显玉那模样应当显然是要去交代其他的接待人员,便自觉止住步伐。 因着这一遭,于佳音可谓是大喜过望,再回头看见方从缘那张漂亮脸蛋,都觉得心情甚好,言谈间也少了几分尖刻。 “从缘,你待会儿要接待的是哪一位?”嫉羡少了,连从缘这两个字于佳音也能欣然叫出口了。 “皮埃尔?布恩加莱。你呢?” “雷蒙?奥利奥尔。” 方从缘不动声色的又开始翻看小册子,在瞥见那什么雷蒙的档次比不上皮埃尔后,紧绷的眉眼总算是松缓了些。 于佳音一早便料想到方从缘定然不知道高显玉的背景。她也是因为法专的原因偶然才得知高显玉的爸爸是驻法大使,看到名单上自己被分配给高显玉负责,顿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和现下许多年轻貌美的女人一样,于佳音也是坚定信奉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理念的一员。 在这样强大的诱惑下,她在参加会议前的这半个多月里可劲儿的捯饬自己,几番跃跃欲试,现在还当面成功击倒了一个潜在的有力竞争对手,实在是畅快至极。 只能说,情场也如商场,谁能掌握更多得利消息便能稳居上风。 于佳音这般喜形于色,让人想不瞧出都难。 方从缘的脑子可不是白长的,当下便在心里暗自琢磨了番。 高显玉长得并不是非常英俊,至少外在上不具备太大吸引力,而从两人的谈话来看,也并不怎么相熟,反而是于佳音有些贴着捧着。 再联想到一身衣着不菲的高扬最初隐约是叫的老四?这种近乎亲密的称呼已能管中窥豹。 有钱公子哥大多都自成圈子,而高显玉的穿着大可理解为是低调做人,这种种迹象都指明了一点,高显玉应当家世不错。 想通了这茬,方从缘心里顿生悔意。她自到了琼海市已有叁年,平日里连公子哥儿的门槛都还没摸着,如今这样大好的一个时机,竟也白白蹉跎了,暗恨自己大意失荆州! 默默记下这个教训后,方从缘也不耐同于佳音再过多交谈,径自去了厅外等候布恩加莱先生。 可心里却默默地给于佳音记上了一笔,早晚有一天她要刺回去。 和方从缘最初所猜测的一样,布恩加莱先生平易近人,完全没有一般德高望重的教授所特有的古怪脾气,甚至一见面还大为夸赞方从缘美丽动人。 许是法国人天生所赋予的浪漫多情,布恩加莱先生虽然热情,却并不让人觉得太过热络,一切显得恰到好处。 方从缘打心眼儿里挺喜欢这个风趣幽默的老绅士,因此接待的时候愈发用心,甚至绞尽脑汁的想了好几个无伤大雅的笑话说给布恩加莱先生听,又引得老先生赞叹连连。 “密斯方,你真是太有趣了,要是你不嫌弃,干脆去法国给我做孙媳妇吧?我想我孙子要是知道我给他找到了这么美丽优雅的小姐,肯定会感谢我这个老头子的。” “要是您的孙子有您这样的风采,那我可就配不上了。” 夸奖的话方从缘虽然听了开心,但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并不过心。相比较给布恩加莱做孙媳妇,方从缘觉得自己做他研究生的可能性还更大些。 她一直嫌弃自己的学历太低了,有心想提升一二,比如说读个名校的研究生,可出国的费用她又负担不起,只好在立大和燕大这两所国内顶尖的院校中徘徊纠结。 她本科念得经济学,即使是专业第一想要保研到这两所也绝非易事, “密斯方,你们华国人其他都不错,就是有一点不好,太谦虚。”小老头状似严肃的批评,却也不提刚才的戏言。 两人说说笑笑的,没多久会议就开始了。 方从缘送了布恩加莱先生进会场后便自觉地出来,方才一直陪着他说话,她本来有些尿意也憋住了,想着等开会了再自己解决。 急匆匆地走到卫生间门口,才发现女厕所外排了一溜的长队,清一色的白衬衣红套裙。 方从缘瞧着这队伍的长短,估摸着短时间是排不到的,她憋得久了,现下实在是难受,便只好强忍着尿意去寻其他卫生间。 好在走了没多久,便瞧见了一个露天的停车场,旁边恰好有个公共厕所,见四下里除了一排排轿车外并无他人,方从缘也不再拘着自己,一路小跑的朝厕所奔去。 解决完生理大事,方从缘一阵舒畅。也有心思站在镜子前捯饬自己的发型妆容,把有点松散的马尾重新系紧,又补了防晒霜,才优哉游哉的走回去。 正值叁伏天,琼海市高热不下,仅是抬头望天,一般人也受不住,日光实在是刺眼。 方从缘懊恼自己出来怎么就忘了带遮阳伞,脚步匆匆,想要快些越过空旷的停车场,好去到一旁的校园大道上遮阳。 步履不停间方从缘也没留意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擦过了一辆车,可那车才刚刚划过几米又倒退了回来,方从缘这才注意到。 不动神色的打量车型,宝石蓝的捷豹,前几年的款了,估摸着要两百来万。 方从缘自若的将曲在额间遮阳的右手掌放了下来,曲腕间,不经意的撩过鬓角碎发,轻柔的勾到耳后。 本就高挑有致的身子挺得笔直,越发显得凹凸有致,脚下步伐却不停顿,只稍稍放缓了步调。 捷豹适时地停在了她身边,墨黑色的车窗缓缓摇下来,高扬戴着墨镜的面容慢慢显现出来。 他本就生的俊俏,现下在方形墨镜的映衬下更是不凡,浓眉挺鼻,棱角分明,薄唇微勾,煞是迷人。 “方小姐去哪儿?要不要送你一程。”高扬右手把着方向盘,左手撑在车窗边缘上,一派慵懒姿态。 方从缘瞧见来人正是方才会场里一身不菲的高富帅心下正暗喜,可再一观望,脸上正欲堆砌出的笑意都收敛叁分,平添几抹寒意。 无他,车里除了高扬,还有一人。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美女一身藕荷色一字领连衣裙,脖颈修长,锁骨优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肩胛骨处有几个可疑的红痕。 透过车窗这狭隘的间隙,方从缘也能瞧出副驾驶座上的美女睫毛浓密,鼻梁细挺,姿色不俗。 偏生还是个养气功夫上佳的美人,高扬这边厢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她也能面不改色,眼风儿都没扫过一个,低头自顾自的玩着手机。 方从缘哪能想到,副驾驶座上的美女也正是刚刚才顶替高扬包了小几个月的范雨菲成功上位,如此紧要关头哪敢嚣张。 白衬衣上方才洗手时溅上的水滴在这一瞬好似格外显眼,方从缘垂在衣侧的手都不由得曲紧,唇边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谢谢,我就来这边逛逛。”语调不咸不淡,隐约有丝丝鄙夷。 这时候堪堪二十的方从缘才会因为高扬的一心二用就忿忿不平,自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等她再过个几年回想起这当初,只会感叹那时年少,理智上如何智计频出,心性上其实却并没有脱离学校这个象牙塔的庇护,压根不知道这些富家公子哥反复无常后的狰狞面目。 她这话音才刚落,高扬连个客套的招呼都欠奉,脚下一踩,宝蓝色的捷豹一溜烟儿的就开走了,半点不拖泥带水。 等跑车几秒内加速行驶所刮起的劲风吹过面颊,方从缘才回过神来,却连宝蓝色的车影子都瞧不见了。 顷刻间那些遥远的时光,曾经淡忘的场景,如同苦寒之地骤然飘来的一朵阴云,再次笼罩了她的心间。方从缘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今日所受的冷遇是她自来琼海后仅有的一次。 第六章这可真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日头西沉,厅外毒辣的阳光穿射下来被西面的教学楼所遮挡,光影交错间自成一片阴凉。 木质的长凳上稀稀拉拉的,坐了十来个身穿红套裙的接待人员。 方从缘隐在暗处,默不作声,审视的目光一遍遍的逡视过长凳上一水儿的女生。看得久了,腿脚都有些发麻,她才僵着身子也去长凳上坐着。 身旁的女生不知道在手机上聊些什么,一脸春光荡漾,时有嬉笑声传出。方从缘等的无聊了,也掏出自己略显过时的小灵通玩起了贪吃蛇。 正低头聊天不停的女生看到方从缘手上堪称老古董的手机很是古怪的看了她几眼,欲言又止,撇了几次头才又把视线转回自己的屏幕上。 方从缘只当瞧不见身旁的眼神,她很少玩这些小游戏,手生的很,前几局不过几个来回的功夫就撞墙了。 调整了一下坐姿,眼角余光注意着厅里的动静,有一搭没一搭的操作着手机,等她这叁心二意的操作也能坚持个二十来回的时候,会议终于结束了。 将自己丢脸的老古董揣回兜里,方从缘咧了咧嘴角迎了上去。 头发花白的老人旁边站了个身姿笔挺的青年,走得近了,方从缘才发现这青年也算是熟人,正是貌不惊人的高显玉。 “密斯方,我刚刚还给安德鲁说起你呢。”布恩加莱先生的语调很昂扬,也不知是不是会议上发生了什么趣事,他显然比刚来的时候更加放松。 “恩,让我猜猜,布恩加莱先生夸了我什么?”眼尾上挑,俏皮一笑,方从缘全然同高显玉没有发生过任何龃龉的模样。 “哈哈,密斯方可猜对了。” 这是布恩加莱参加六届高研会以来遇上的最合心的接待,马上要回法国了,他也不吝啬言辞,“我希望明年还能再看到密斯方。” 方从缘含笑点头,粉面桃腮,映着暮色越发动人。 高显玉全程只跟在皮埃尔?布恩加莱身后,不置一词。他没想到布恩加莱会这般盛赞方从缘,显然不是出于法国人的浪漫多情,而是真心实意的欣赏。 “安德鲁,看来你回华国也不是个太糟糕的决定,至少立大很不错。”布恩加莱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虽然比斯坦福是要差了些。 布恩加莱显然误会了什么,他把方从缘当做了立大的学生。 方从缘从没觉得琼大的名头说出来会这么尴尬,她小鹿般的眸子含着怯意转向布恩加莱的身侧,竟然有几分惶惶不安于高显玉会不给面子直接指出她不是立大的学生。 也不知高显玉有没有看见她祈求的脸色,好在他并没有戳破。 叁人正说着话,接待布恩加莱的车来了。 让方从缘受宠若惊的是,布恩加莱向她行了吻手礼后方才上车离去。 即使没有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目标,这场高研会也是个不错的经历,方从缘想,明年如果可以,她还想再做布恩加莱的接待。 皮埃尔?布恩加莱一走,高显玉出于礼貌的点了个头就朝大门的北面走去。 一路行来两人全程零交流,方从缘吃不准他是真不顺路还是不想搭理自己,这种举棋不定的感觉很不好受。 心下暗嗤,这可真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日渐西垂,暮色方显,白日里的燥热随着夜色的悄然降临渐渐消散,男人疾走的背影很快就变成了昏黑的一团。 方从缘在原地踟蹰了半晌,无奈高显玉留给她的一直只有个后脑勺,方从缘羞恼之下也放弃了方才路上一直纠结着想要给他道歉解释的想法,哪怕是她早已经打好了腹稿。 两人的初初相识就是这样尴尬的局面,就算她上赶着贴上去,估计也求不出个什么好结果,好女子志在四方,自己又何必低叁下四。 她就不信,琼海市这么大她还能找不着一个可心的高富帅。 时光如水,白昼的余晖还未散尽,夜晚的序幕又悄然来临,昼夜更替间短暂的岁月流逝无声。 高研会的事儿草草落幕,方从缘却也不得空闲,一回到学校就跟陀螺似得晃荡在寝室和图书馆间,连食堂都尽量少去了。 先前为了以一匹黑马姿态杀入立大高富帅群体,方从缘在得到接待人员名额后的一个多月里,推下了大部分细碎琐事,眼珠子都快钻到镜子里成精了,整日就琢磨着如何捯饬自己好一鸣惊人。 夜里梦白天想,可大半个月的筹备也没捞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就落个石头入海半点水花儿都没掀起。 除了瞧见个花花公子和一块北极冰川,传闻中的立大高富帅面儿都没见到,要说不失落那可是天大的假话。 对方从缘这样穷的只剩下光阴的人来说,浪费大半个月的时间,代价是巨大的。再有半个多月就是期末考,这是大叁最后一学期了,大四一开学就得公布保研名额,这种紧要关头,万不能掉链子。 琼大在一本院校里算是末流,国家科研经费自然颁得少。学校建校几十年,知名校友没听见过几个,跳楼事件倒是发生不少。 好不容易前几届出了个文学系的学长成了个知名作家,出于面子考量给琼大捐了个两百来万,乐的学校把一栋寝室楼都改成了该作家的名儿,真真是啼笑皆非。 就这样名副其实的穷大,图书馆的条件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就一楼大厅里为了应付上头领导的偶尔抽查装了个中央空调,其他地方都还是仿照八十年代埋头苦干的作风,装的电扇。 吃罢晚饭,草草的回寝室冲了个澡,方从缘就脚步匆匆的奔赴图书馆。 她嫌弃一楼人多嘴杂,历来都是忍着炎热在叁楼看书。可今天的叁楼有些不同以往,方从缘也说不出是哪儿不对,桌椅板凳什么的都还是原封原样,吱呀作响的电扇仍旧呼呼地输送着热风,瞧不出什么异样。 她也没心思多想,拉开自己的凳子就开始伏案看书,老僧坐定般,两耳不闻窗外事。 直到深思熟虑间听到推门的动静,瞥见安世宇顶着一头张扬的灰发走进来,方从缘才终于想起来是哪儿不对了,虽说往常叁楼也是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人,可今天的叁楼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 安世宇那厮脸上似笑非笑,眉眼间的张扬无不透露出他的得意。 他个高腿长,没走几步就站到了方从缘的面前,瞧见她眼珠子还盯在书上,带了五六个戒指的手指稍稍使力一抽,那本砖头厚的专业书就被他抽出放在桌旁,发出咣当一声响。 这人手上闪烁的金光银光快把方从缘的眼睛都给晃花了,不是说安家是琼海市有名的富户吗?怎么把自己捯饬的跟个挖煤的暴发户似得? 不耐的低头,方从缘深吸了几口气,自觉平复了心绪才又抬头,扬了几分笑意看着安世宇,“学长,有什么事吗?” 声音轻柔,像含了蜜糖在口,不耐烦说出嘴都化作了软糯的撒娇般,安世宇最吃她这套。 “你说呢,还能有什么事,就想让你做我女朋友。”猿臂般的手扯过一旁的木凳,一拉一推间就安放在了方从缘的身旁,他也不嫌热,大咧咧的靠着方从缘就坐下。 这话早就在方从缘的预想之中,反正安世宇从上学期踹了前校花之后没事就来纠缠她,她已经成习惯了。 不过,不是女朋友而是短期炮友吧?方从缘有时候厌烦了忒想用这话糊他一脸。 现下老生重弹,结果也还是那样,“学长,我大学期间真没打算谈恋爱,工作了再说吧。” 要是在大一时安世宇这般来纠缠她,方从缘铁定老早就欣然答应了,她费尽心力的折腾自己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找个高富帅吗? 要按这个条件来说,安世宇完美符合,可这件事说到底还得感谢寝室里的八卦叁人组,不然自己铁定赔了夫人又折兵。 大一刚进校时,方从缘就听说了安世宇的名头,盛远船运的公子爷,琼大土豪第一人。当然,和他进校两年就接连泡了两任校花的风流战绩相比,这些都不值一提。 那时候,刚进大学经历军训晒得像块山西特产煤炭的方从缘和蒋优潘霜无异,仅仅是学院里小有几分名气的美女,有时候在学校里偶然看到安世宇和他的校花女友勾肩搭背也会觉得脸红心跳。 在四人关系明面上没有闹得太僵时,寝室里唯叁的夜谈会就是由这个琼大风云人物展开的。 “给你们说个八卦,我今儿个晚上在操场看到安世宇和李心媛两人手拉手走在一起了。”潘霜一向是最藏不住话的,当下就打开了话匣子。 “真的假的?可是不是前几天还听说他在凯越酒店包场给蒋如月过生日吗?” 蒋优因为吃惊,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我有个老乡学姐是蒋如月的同学,她还去参加了,说是办的特气派。” 蒋如月正是安世宇的第一任校花女友,李心媛乃大一学妹中的外貌佼佼者。 “肯定是真的,他们两个我都认识,我肯定没看错,他俩那样子瞧上去可亲热了,手拉手,脸贴脸的。”潘霜说完顿了一下,周遭静谧无声,显然大家都还在消化这个劲爆消息,直到毒舌谢雅慧开口。 “怪说陈元要追李心媛,她都拒绝了。” “我擦,李心媛这艳福也太好了吧?!陈元不是学生会主席吗?”潘霜咋咋呼呼的,边说边感叹,“不过要是我,也肯定选安世宇,又高又帅家里还那么有钱。” “你说都姓蒋,咋差别就这么大?”蒋优似是翻了个身,脸靠着床边上,说话的声音大了些,“要是我能当安世宇女朋友,做梦都得乐醒了。” “你当他女朋友那么好做呢?”静谧的夜里,谢雅慧的嗤笑声格外明显,“我听我姑姑说,安世宇是有未婚妻的。” 这下不只是蒋优潘霜,连一直默不吭声只管支着耳朵听八卦的方从缘都被这声平地惊雷给惊到了。 “你们别不信,我姑姑他们公司和盛远有合作,这个消息铁定是真的。”自觉掌握内部独家消息,谢雅慧好似又生了几分大小姐的豪气,慷慨的给这些外地土包子普及本地有钱公子哥的八卦消息。 “说是从小就定的亲,好像是锦江酒店老总的女儿,只是现在在加拿大留学,等两人一毕业家里就让结婚,所以安世宇这几年在国内使劲儿的浪,他爸妈也不管。” “李心媛蒋如月还不是都一样,他也就和她们玩玩,打打婚前炮。”谢雅慧最后做了个总结,一锤定音。 话虽是说的刻薄,但里面不也有几分艳羡,毕竟,安世宇这种花花公子,连打婚前炮也没找上她。 方从缘和谢雅慧认识虽不久,知道她这人固然嘴下不留情,但有一点好,从不屑于撒谎,她既然说出口了,那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 后来方从缘留心这件事,还专程去锦江酒店偷偷摸摸的问了问,总算是坐实了这桩“八卦”,自此,安世宇就被方从缘从备选名单里彻底剔除了。 她可没自信和一个幼时就定下婚约的白富美抢男人,至于当婚前炮友这种事从来就不在她的考量里。 第七章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现下坐在方从缘身边心猿意马的安世宇哪能料到,他早在叁年前就被谢雅慧揭光了老底儿。 方从缘想的很清楚,等她出来工作了,安世宇早和自己的白富美未婚妻成家了,哪来的空闲时间来骚扰自己。 再说,安世宇也不见得真喜欢她,估计是想蝉联叁届冠军吧,连泡琼大叁届校花的名头传出去也挺风光不是,配得上他盛远公子爷的身份。 “可我现在真没心思谈恋爱,我家里的情况你应该是知道的,我妈还指着我以后养家呢?” 话没说罢,方从缘伸手便去拿放在桌边的专业书,可指尖还没触到那扉页,就被安世宇摁住了。 她欲挣脱却不得,伸出左手想要扳开安世宇的手掌,这人却耍流氓般将她两只手都握住了。 方从缘有些恼了,睁大眼斜瞪眼前人,面上的笑也端不住了,一贯上翘的嘴角都敛了不少。 她本是恼怒,却偏生了双桃花眼,这一瞪人,不像是发脾气倒像是抛媚眼,眼波流转间光华熠熠,称上颊边因怒气晕染出的桃红,比之窗外落日晚霞的美景也不差分毫。 安世宇只觉魂儿都去了几分,对于把方从缘泡到手的执念更甚。 方从缘一看他这幅神魂授予的淫荡模样,登时暗啐了自己一口。 明知道这人不安好心,自己偏生还假借发怒朝着他抛媚眼儿,心里暗叹这凡事一旦养成了本能反应还真不是样样都好,这不就遭殃了。 她一贯装腔拿调的模样做惯了,现在想发怒竟然也不知该如何。 摔书?拍桌子?破口大骂?统统不行,这些事做出来多丢分,跟个泼妇似的,实在是有损她的形象。 “敢情你还操心养家?”安世宇第一次听说有人回绝他的追求用这么蹩脚的借口。 要是其他女人这样说,他能立马甩脸子走人,但方从缘这几年的作风他也略有耳闻,家境摆在那儿,要是没这张漂亮脸蛋,指不定还真得操心赚钱养家。 “我养你呗。” 包养呢吧?!果然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方从缘快被这人气笑了,恨不能立马甩安世宇两大耳刮子,当她傻呢?信了他才有鬼,就算是养也是包养,还只能包养几个月,那她未免也太廉价了。 “我有自知之明,你是盛远的公子爷,什么好的找不到?”所以,麻烦你快滚吧,要想泡妞包养找小叁烦请出门右转打的,五十块车费去海宴长天,环肥燕瘦千娇百媚,什么样的小姐都能任君挑选,包你满意。 “原来你还记得我家开公司的,我当你啥都不知道呢。” 安世宇从没见过这么给脸不要脸的女人,要不是瞧她长得不错,雷声大雨点小的追了一年还没到手,传出去实在丢面儿,他早懒得搭理这种拧巴的女人。 “那好吧,我答应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我俩的关系。” 要不是这叁楼除了他俩再没别人,安世宇都要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他今天本来是因为毕业的一些事才来学校晃悠晃悠,听人说方从缘这几天在叁楼自习这才临时起意,没想到就这样她就答应了。 他原还想着明天去搞点包包衣服啥的勾搭勾搭呢。 不过这妞性子也太作了,什么叫我答应了,还不许你告诉别人,当是玩过家家呢? 看在方从缘那张脸的确赏心悦目的份上,花花大少决定先不计较这些,反正等他玩完儿了说不说也没什么差别。 “现在你可以放手了吧?我要看书了。” 方从缘实在没耐心陪这花花大少周旋,她再过几天就要考试了,期末成绩不仅关乎着她的奖学金,还关乎着保研资格,她要是现下还继续和安世宇扳扯,估计也是白费口水,难保他接下来几天不会继续骚扰自己。 他这样的人,就是天生贱皮子,越是得不到越是在骚动。 自己明面上先答应他,横竖也就吃点口头亏,反正到时只需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就行了。等拖过了考试周,他的未婚妻应该也回来了,有的是人收拾他。 安世宇形状优美的手指一松,方从缘见机忙将自己的手挣脱了出来,接过刚才的书继续看起,全当身旁的人隐形透明。 因着白日里日头晒,方从缘向来都是将叁楼的窗帘拉上,只留了一两扇开窗透气,现下窗外暮色西沉,隐约能瞧见远方星火点点,照亮方从缘精致面庞的只余下头上几顶白炽灯。 哪怕是安世宇这般十四五岁就开始玩女人的花心少爷也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生得好,虽然和蒋如月李心媛顶了一样的校花名头,可叁人差的岂止一星半点。 她低头看书的样子格外专注,从侧面瞧过去,饱满的额头,精致的眉眼,扑闪着像把小扇子的睫毛眨巴眨巴,好似将头顶耀眼的灯光都尽数扇了进去。 挺翘的鼻子随着呼吸微微嗡动,嘴唇形似桃花瓣,小巧嫣红,是白玉无瑕的面庞上唯一的色彩,异常醒目。 安世宇心念微动,手已先一步的伸了出去,扶过方从缘微低的面颊,便欲朝着那张诱人的粉唇印上去。 方从缘一个偏头,扔下手上的中性笔就想要朝安世宇那张姣好的面皮上扇去,临到头了,又强忍住怒意,只是将他灰发扎手的脑袋推了开。 这人从坐在她旁边后就没安分过,两只大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她瞧,活似两顶探照灯,炽热的眼神里有什么意图昭然若揭,害的方从缘连专心看书都不能够,时时刻刻都得分心留神,以防这花心大少色欲熏心下做些出格的举动。 “不是说好答应我了吗?”剑眉一挑,安世宇被拒了也有几分不乐意,索性收回手,抱臂在胸,脚尖时不时的点地,发出滴答的声响,在这样静谧的时刻,好似夜半钟声。 方从缘心里有些发憷,安世宇的不虞之色实在太过明显,可转念一想她又不指着安世宇养家糊口,怕他作甚,“我才刚刚答应,你怎么着也得给我点时间适应啊。” 她眨着秋水般的瞳眸,里面像是泛了几丝水光,安世宇能在她的眼眸里清楚地看到自己修长的身影和欲求不满的黑脸,看得出来她也在试着缓和气氛,安世宇心里的不满少了些。 他早听人说过,方从缘好像以前并没有谈过恋爱,在这事上面难免害羞生涩,这个认知让他微眯了双眼,心间不由得涌上些异样。 但此时心猿意马的安世宇哪能料到,和方从缘面上的纯美服软全然相反,她心里想的却是,管他乐不乐意,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还有半个多月安世宇就从琼大彻底滚蛋了。 少了安世宇的骚扰,方从缘看书的进度都加快了不少。 可她一直等着安世宇不耐烦的回去,偏偏这厮好像并没有这个自觉,翘着个二郎腿就坐在她旁边漫不经心地刷手机,面上没有半点不耐烦想走的情绪。 方从缘定下心,不去管他,心想熬完这段就算了,大不了以后都回寝室看书。 直到图书馆到点的铃声响起,安世宇还没走。 眼见着闭馆音乐都快放完了,安世宇还没有想走的意思,方从缘先耐不住了,抄起桌上的书就往布包里放,可是桌面上堆得书实在是太多,小小一个布包压根就放不下,她只好双手怀抱着一部分,打算待会儿一齐抱回寝室。 安世宇不愧是大少爷出身,瞧见方从缘这样背上背一个,手上抱一摞的辛苦模样也没有半点想要帮人分担的自觉,眼见着他想牵手却因为方从缘怀里的书而不能够时,他才终于意识到什么。 接过方从缘手上的书,安世宇随手就放在了旁边座位上。 长臂一捞,将将搂方从缘在怀,他的手就搭在方从缘的肩膀上,觉得这距离长度恰到好处,很是舒适。 方从缘肩背一扭,灵活的挣了出来,几步上去便将那堆书又径直抱在怀里。 “你当抱金子呢?这么费劲儿干嘛,放这儿不就行了。” “不行,放在这里说不定会被人拿!” “拿了再买就是。”安世宇毫不在意的出口,他长这么大估计就念幼儿园的时候好好读了几天书,其他时间从无半点学生的自觉。 “那上面有我的笔记!” 安世宇哑声…… “还能有人比你来的更早,走的更晚?这是大学,又不是你那破地儿争着拼高考。”安世宇从小不学无术成性,什么语文数学他是样样不懂,吃喝玩乐倒是门门清。 本来他爸妈是打算让他也去美帝镀个金回来的,无奈他一听要学英语,一万个不乐意,就算是有美艳白妞的吸引也无法叫他更改主意,这才花钱来了琼大,正儿八经买来的文凭。 方从缘弄不懂这人是真不明白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说好了不让别人知道吗?你待会儿和我一起走,明天我俩在一起的消息估计就传遍全校了。” 安世宇俊脸铁青,这下是彻底的不耐烦了,憋了一下午的火气就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爆发点,轰的一声全都喷发了出来。 他狠狠的瞪着面前不识好歹的人,方从缘被他看的毛毛的,眼珠子便往身旁转悠,尽量不去激怒他。 安世宇不是没有打过女人,可现在方从缘勉强还算是他还没泡到手的女人,遂强忍住心中的怒火,抬脚狠狠的踹了一旁的桌凳泄愤后方才冲门而出。 “嗵”的一声,门被巨大的冲力摔了回来,发出一声震天响,方从缘却只觉如释重负,这个麻烦精总算是滚蛋了。 第八章这样的人,就是毒品,害人害己…… 真当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呢,李心媛为了他怀孕堕胎的事在学校BBS上传的有鼻子有眼的,空穴不来风。 可他呢,转头就把李心媛给踹了,隔天就有人瞧见他和大一的美女学妹打得火热,现在又口口声声来追求自己。 有此前车之鉴,方从缘几乎能想象如果自己真和他在一起了,铁定就是玩完儿就甩的下场。 顶多被玩腻的时间能撑长那么一丢丢,最后自己还要落个捞女自食其果的评价,而他这个罪魁祸首却仗着好家世好皮囊又去祸害下一个美女去了。 有时候她就想,为什么安世宇这种人还能得到上天如此的厚待,他的外在理应与他的卑劣内在相匹配才对,不然就像现在这样,坑害几多花季少女。 脑满肠肥的形象才符合他的气质,而不应该是英俊潇洒。怪不得老话常说,道貌岸然,形容这人当真妥帖。 这样的人,就是毒品,害人害己,千万碰不得。 自那以后,方从缘都不去图书馆上自习了。好在寝室里白天一贯无人,连最不对付的谢雅慧也回家了,好多天都没回来。 起初安世宇连电话都没打过一个,方从缘心里还有点怪怪的,后来有天晚上听潘霜和蒋优聊天才知道,他另找了海音表演系的一个大美女做女朋友,拍毕业照那天那个美女还到场了,两人腻乎到不行,据说李心媛泪洒当场,此后茶饭不思肝肠寸断。 方从缘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同时心里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万万不能和安世宇这样的花心大少扯上关系,不然岂不是平白无故把自己费心树立的美好形象都给抹黑了。 连续几个晚上都熬夜到了凌晨,睡眠不足导致方从缘娇嫩的肌肤都起了几处粉刺,眼圈下也隐隐有了些青黑,哪怕是用昂贵的护肤品也没法消掉。 方从缘焦心自己的皮肤又担心即将到来的考试,白天更加忘我的学习,以期晚上能早早补美容觉,几番作用之下,体重竟然跌破了八十。 洗澡的时候,瞧见镜子里几乎可见根根肋骨的前胸,方从缘觉得自己终于不用再操心减肥的事了,而应该想想如何增肥。 她以前生的微胖,又遗传了方秋菊的大胸,年少时便早早发育,还曾因为自己明显的女性特征而倍感羞耻。 后来减肥了,胸小了不少,但她个子虽高挑,骨架却很是娇小,因而也不显得别扭,反觉恰到好处。 可骨架小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现下在她过瘦的体重映衬下,整个人像是麻杆儿,倒真应了方秋菊先前所说的狗骨头理论。 这下好了,除了操心皮肤操心学业,又多了一个操心身材。 六月底七月初的考试周如约而至,琼海市的燥热伴着学生们的焦躁席卷而来,方从缘准备充分,发挥的又很是不错,保持了以往的高水准,不出意外下学期应当能继续领取奖学金并顺利拿到保研资格,心里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好消息,教授经济史的刘老师给她介绍了一份暑期工作,高薪且清闲。 给燕京银行琼海支行行长的女儿补习些金融知识,她明年升高叁了,打算报考立大经济学的自招,因此需要恶补些经济金融类的课程。 “一开始孙行长说起这茬,我立马就想到了你。”刘老师是个很和善的中年女教授,同时还担任了琼大经济学院的副院长,“孙行长一听说是我们学校的,起先还不大乐意,他想找个立大的学生,我可是给他拍胸脯保证你肯定不比立大的差,他才答应的。” “真的太谢谢你了,刘老师。” “可别高兴的太早,孙行长说了,还得等你给他女儿补过课再说,要他女儿同意了,这事儿才算是定下。”刘老师敛了面上的笑意,靠在办公椅上接着说,“这门我是给你指出来了,能不能找到钥匙还得看你自己。” 方从缘哪有不应,连连点头称是,向刘老师鞠过躬道过谢后方才辞别。 临走的时候,刘老师还打趣让她好好干,说是等行长的女儿考上了,指不定能让她进入燕行工作。 方从缘笑着应下,心里也明白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得多亏她叁年稳居经济学第一,才能得到刘老师的青睐。 原本方从缘就操心着暑假找工作的事儿,现下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前段时间被临考堆积的焦躁烦闷也尽数散去。 方从缘琢磨着给行长女儿补课的收入差不多能抵得上她前几年假期兼职干活的钱,还只用每周去两次,心里越发充满干劲儿,当下便把大二时早丢过不看的经济学国际金融之类的书又翻了出来,做了个备课本,列提纲划重点,打定主意一定要拿下这个差事,务必让孙行长的女儿点头同意,不然也丢人刘老师的脸不是。 一开始方从缘还颇为担心,倒不是怕专业素养不够,而是唯恐吃了长相上的亏。 她的长相虽说明艳大气,但妩媚柔情有余,英气却是不足,换句话说,这样的长相大部分时候都不讨同性的喜欢。 好在许是和孙瑶差了四五岁,孙瑶不仅没有同性间惯有的排斥嫉妒,反而激动地在方从缘第一次去给她补课时就拍了两人的合照兴冲冲的要上传朋友圈。 “哎,不行,缘缘姐,你站我前面咱俩再拍张。”孙瑶自若的指挥着两人的站位,手到擒来的嘟嘴卖萌摆姿势。 “缘缘姐,你也摆个姿势呗,来个剪刀手?”孙瑶善意的提示着。 摇头,方从缘眉眼微弯,唇齿稍露,“我不太会摆姿势。”温暖的笑意掩盖下似是有几分赧然。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孙瑶咋咋呼呼的惊声尖叫,她直面美人含羞带怯的一笑,只觉得自己都快被扳弯了,“也是,缘缘姐你那么漂亮,光露张脸就够了,要是还摆Pose抢镜我这样的就没活路了。” 就是,像她这么漂亮的人还用得着摆Pose吗?方从缘陡生得意,心下却暗啐道,她才不是孙瑶这样的小女生呢,哪个大美女拍照是嘟嘴卖萌剪刀手的?白白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孙瑶站在后方可劲儿的拍了几张后也不急着上课,自顾自的坐在凳子上就开始美美的修图,修完了自己再去修方从缘,可手指点在屏幕上却觉得无从下手。 照片里的美人浓眉大眼,鼻梁细挺,酒窝微微,丽质天成。 孙瑶看完了美人抿唇一笑,再来看精修后的自己,觉得怎么看怎么幼稚造作,恨不能回炉重造,同样都是人,怎么会差的这么多? “缘缘姐,你也太上相了!”孙瑶嘟囔了一声,羡慕的看着正坐在书桌边收整文案的人。 “瑶瑶,你拍出来也很漂亮啊。”哪怕是违心的恭维方从缘向来也能面不改色的脱口而出。 废话,要不然她从前一得空就对着老妈的智能手机左拍右拍的四处找角度干嘛,就算是完美无瑕的大美女拍照也得要想法设法的呈露出自己最美的一面不是。 尤其是在这个社交网络极为发达的时代,拍张高清美照就更是重要了。 孙瑶修来修去看来看去都觉得合照太别扭,就像是美玉有瑕般,最后只好无可奈何的拍了方从缘一个人的侧面照,好在这张照片拍的极为唯美,勉强弥补上了孙瑶心里的小小遗憾。 方从缘不经意的瞥了眼孙瑶正操作着的手机,就见亮色的电子屏上一美人低头阅书,窗外微风轻拂,吹起了美人鬓角细发,配着天蓝的墙布,窗外的绿芽,极为赏心悦目。 上面一行小字配文,“哈哈哈,艳福不浅,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神来补课啦~羡慕我吧!!!” 补课的活计因为孙瑶出乎意料的满意而拍板定下了,方从缘拿到提前到手的补课费时还颇有几分受宠若惊,恨不能年年都有这种美差。 孙瑶家的联排别墅在琼海市近郊,背靠坪山,面朝春花江,名义上是郊区,地价却是不菲。 叁百多亩地统共就只开发了这一个别墅区,春江山居,据说琼海市叁分之二的有钱人都在此处置地,地价被炒得奇高,是琼海最有名的富人区之一。 方从缘赶过来的时候,难得奢侈一把的打了的士。 从没想过寸土寸金的琼海市还能开拓出这样大的一片绿地就为供人欣赏,更别提道路旁那些枝桠遒劲的树木,造型别致的花圃苗艺,只能说无论古今中外,处处皆有阶级。 可是这等资本主义的享受对于出门全靠走的方从缘来说就变成了遭罪般。 出了孙瑶家的别墅她走了足有近四公里的路才走到了最近的公交车站,在春江山居这一带,居然连个出租车的影子都瞧不到。 公交车站上空无一人,方从缘等的百无聊赖才记起去看看公交车是何时首发班。 好消息是这会儿还没到收班的时间,可坑爹的是,这里的郊区巴士居然是一小时一班车,而自己慢吞吞的走下来恰好错过了刚发车的一班,怪说公交车站上空无一人呢。 方从缘的手机是最老式的小灵通,她也没有时下年轻人玩手机的习惯,在确定了下一班车到来的时间后,便拿出包里带来给孙瑶补课用的专业书开始啃,全做打发时间。 不似琼海市区的闷热,春江山居因为地近坪山,山上有着天然氧吧般连绵数里不绝的林海,一进入这边,气温都骤降了几度。 地广人稀,兼之宽阔的沥青大道上少有车辆驶过,隐约能听见山间鸟鸣啾啾,蝉虫相合,婉转悠长,自成美妙乐章。 一辆宝蓝色的捷豹从造型各异的低矮灌木丛中划进划出,动力强劲的马达声前行间打破了山脚的寂静。 跑车里,高扬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听着电话,“快了快了,你让濮亚辉去海音找几个漂亮的过来。” “找海音的多麻烦,就去海宴长天挑几个不就完事儿了。”电话那头的人撇嘴道。 “你当傅老叁是去非洲挖矿十年不回呢?海宴那些货色他早几年就玩腻了,赶紧的,去找几个正点的过来,少墨迹。” “你丫坐着说话不腰疼,我也没瞧出海音有啥好货色。” “等等,我这边儿还有点急事儿,先不聊了。”还没等电话那头的人应声,高扬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方向盘向右一打,一个利落的转弯就滑到了公交车站台前。 “我还当是眼花,没想到还真是你。”高扬摇下车窗,声音清朗,“方小姐,还记得我吧?” 第九章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今天的方从缘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衬衣,下搭天青色的休闲裤,宽松舒适的穿着越发显得她身姿苗条,清丽可人。 她站起来的时候,高扬毫不怀疑她的那把盈盈纤腰一掌堪握,只可惜,就是胸小了点。 “嗯,记得,在立大的经济高研会上。”声音出口,如莺啭鸟啼,煞是动听。 要不是今天遇上,高扬都快忘了有方从缘这号人,这会儿再瞧见她仿似不染世俗的纯美模样,只觉得那日在立大惊鸿一瞥的蠢蠢欲动又回来了。 “去哪儿?我送你。”对于想泡的妞,高扬向来不吝啬于自己的体贴。 方从缘不经意的瞄了眼车厢里,今天只有高扬一人,虽然心里还有点疙瘩,潜意识里觉得高扬不是善茬,方从缘也决定先出手试试再说。 “那多麻烦你,我还是坐公车吧,再等二十几分钟车就要来了。” 高扬多精明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方从缘这话一出口,他便知道有戏,打蛇随棍上,“这有什么麻烦的,左右我现在无事可做,能送美女一程也是一桩幸事,上车吧。” 一键按下,捷豹的车门已自动打开。 这是方从缘第一次坐这么高档的车,心里自然是又新奇又激动,强自按捺下自己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土鳖样,方从缘上车后也没有左看右看,东摸西摸。 系好安全带后便自顾自的坐着,躺靠在车座上时也尽力保持脖颈挺直,肩背放松,如天鹅凫水般力求姿态优雅,这样的姿势当然比径直端坐更要难受几分。 “去哪儿?”高扬随手从盒里拿出一张光盘放在播放器里,李斯特的钟声便流淌而出,起调是委婉如流水的旋律,正合此时。 “琼大。” “高扬。” 方从缘愣了几秒,好半晌才明白这人是在做自我介绍呢,可一个名字都说的这般桀骜不驯,也是一种本事,方从缘越发肯定这人家世不凡。 转头凝望,如星的眼眸中好像只有眼前之人的身影,温润的嗓音轻启,“高先生,你好,我是方从缘。” “方小姐今年大一?” “高先生太会说话了,我下半年开学便是大四了。”方从缘眉眼微弯,瞧上去是说不出的温婉柔然,似乎被他的恭维逗得很是欢欣。 高扬闻言,微微别过头看向她,这会儿外面正是红灯,他狭长的眸子如猎鹰扫过猎物般,直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待方从缘被他灼热的视线看的脸红心跳扭头望向窗外了,方才笑道,“方小姐瞧上去可不像是要读大四的。” 笑而不语,方从缘微微低头,将将露出半侧脸,只见白玉盘上一抹红晕浮现,仿若旧时仕女胭脂敷面。 车厢中美人含羞带怯的美景其实是方从缘出娘胎就有的小毛病,她只要低头半分钟以上,两侧脸颊就会发红,时间再长点便觉胸闷气短了,用来撩汉百试不爽。 高扬是真有些吃惊,离得近了,他才瞧见方从缘是完完全全的素颜,眉毛未曾描画过,眼睫浓密浑然天成,皮肤雪白细腻半点毛孔斑点都瞧不见,骨肉均匀,丽质天成。 在阳光照射下还呈现出鸦青色的秀发,现下在车厢里却是乌黑亮丽。不似时下女大学生的浓妆艳抹,各式挑染卷烫,只是简单地在脑后扎了个马尾。 全身上下无半点装饰,却美的无可挑剔,未染世俗的面孔看上去一如初入校园的稚子。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高扬脑海中不自觉便浮现出这句诗。如果说方从缘一开始给他留下的记忆是红玫瑰,那么到现在,已巧妙地化为白百合。 “那方小姐大学后打算去哪儿高就?” “其实我也没想过,总觉得自己更适合待在学校里。等下学期学校保研的名额出来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继续读研吧。” 这话说得巧妙,方从缘曾经观察过,大部分男人既希望女人聪明漂亮,又不希望她们精明市侩,要把握好聪明和精明的度可不是件容易事。 “方小姐想好去哪一所高校了?” “还没呢,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想好是去立大还是燕大,这两所学校的经济学都差不多,实在是很难抉择。”声音软糯,所思所想是微小而简单的困惑,带着未入尘世的少女才有的娇俏天真。 高扬挑眉,开车的间隙又偷瞄了身旁的人好几眼,眼中有着玩味和探寻。 方从缘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新奇感,他记得她上次好像是法语接待组的吧,可是居然是经济学专业的。 虽说琼大算是末流一本,但能得到保研资格,还在两所国内顶尖学校里摇摆不定,也需要下一番苦功夫。 他历来玩女人不在乎出身学历,但若是高学历的美女带出去感觉应当也不错。 “方小姐刚才是从春江山居出来?”黑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幽光,晦涩未明。 方从缘仍旧一脸娇憨,只作完全不知高扬话中深意的模样,秋月水眸定定看着前方的道路,好半晌才故作腼腆的开口,“老师帮我介绍了一个暑期兼职,给一个行长的女儿补课,今天是第一次过来,我还真有点紧张呢。” 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粲然一笑,两颗白净的门牙都能隐约看到,“好在她很喜欢我,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女生。” 她的笑容很纯粹,没有忸怩作态,像春花初绽的明媚一瞬间戳中了高扬的心,他隐约开始为自己最初所滋生的阴暗想法而感到些微耻意。 车程过半后,一路无话,唯余悠扬婉转的琴曲在轿厢里流泻。 间隔几个红灯路口,前方琼大的校门已展现巍峨,方从缘掏出自己的老式手机轻轻按键,只有大拇指长的屏幕上亮出微弱的光芒,显现出时间已近七点半。 果不其然收获高扬略显吃惊的眼神一枚,他记忆里只有十几年前才用过这种手机。 看时间当然不是目的,而只是途径,方从缘想,再没有任何外在武器能比她的手机更能证明她的质朴纯粹。 “高先生,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路上小心。”没有过多的话语,仅仅是一句纯粹的道谢,一个恬淡的微笑,少女转身便朝校门内走去。 影影绰绰间,直到那笔直的双腿纤细的腰肢完全不见踪迹,高扬才驱车离去。 竹兰居,仅对部分富商权贵才开放的顶级会所。 高扬推开包间门的时候,里面麻将撞击的声音此起彼伏,正是一局战罢。 “哟,扬子,今儿个就你一人,前几天那妞呢?” “腻了。”高扬长腿一伸,几个大跨步的走进去,坐在凳子上的黄衣美女瞧见他走过来,连忙将屁股下的凳子挪出,乖乖的站到一旁。 戴着硕大美瞳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配上脸上的点点腮红,倒有几分猴屁股的模样,这含羞带怯装的可真是不像,高扬在心里啐道。 “行了,别跟个柱子似的杵这儿,坐那儿去。”咋今儿个这些女的一个二个都穿黄色,今年很流行?不过,这女的身上这件黄色连衣裙也太丑了,整个人衬得像块黑炭。 被高扬视为黑炭的黄衣美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有些难堪,抿着嘴唇不敢吭声,乖乖儿坐到边上空无一人的沙发上去,一脸欲语还休。 “得嘞,他不会怜香惜玉,哥会,坐哥这儿来。”吴承志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脸暧昧,搂过身旁紧贴着的蕾丝裙美女就是一个香吻,“让哥也享受下齐人之福。” 傅淮希摁下麻将桌的启动键,淡淡道,“吃炮仗了?火气这么大。” “哪能呢,就是今儿遇上一妞,”高扬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方从缘眉眼缱绻,腰肢款摆的身影,仔细咂摸了遍,方才定下了评价,“极品!” “哎哟喂~,真有这么好?”濮亚辉不怀好意的搭腔,“啥时候带出来给哥们溜溜?” “那是。”高扬勾唇一笑,只心里暗道,等爷把她泡上手这事儿铁定没跑,有极品妞不带出来炫耀一番岂不是暴殄天物。 坐上座位开始摸牌,开场手气就不大好,高扬有些意兴阑珊,“不是说直接去承南?怎么又临时改主意了?” “顺道过来一趟,刚好给畅园剪彩。” 话说完,高扬和吴承志不约而同的瞄向濮亚辉,就见他一脸生无可恋,“傅老叁,你人来了就算了,还去剪彩,到时候兰兰来找你你可别又怨我。” “放心,小爷这次不怨你,剪彩那天我把苏玉音给捎上。”傅淮希挑眉,打出手里的二饼后方才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桌的濮亚辉,从容说道。 “傅老叁,我看你干脆从了兰妹妹得了。”吴承志调笑。 日子翻片儿似的过着,眼见着大半个月就快溜走了。纵使方从缘搁这头急的跟线上蚂蚱似的,也没再收到一个陌生电话。 高扬送她回学校后的第二天,她是真真的茶饭不想,时时刻刻盯着电话蓄势待发,可直到晚上了都没等到一通电话。 后来去卫生间草草的冲了个澡,结果一出来就发现了心心念念的未接来电,还是陌生号码。 贼老天是在逗她玩儿呢?洗澡误事啊! 方从缘现在只暗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脑抽的没有直接拨打回去,非得装着矜持等着人再打过来,这下好了,快到手的鸭子都给作飞了。 都过了这么多天,现在再打过去,前边儿的戏不就白演了,这不上赶着和人说等泡吗? 方从缘不由得开始怀疑人生,自己是不是自信过了头? 那天晚上她明明觉着高扬很是意动,就差那么点儿意思两人就能再近一步,可除了第二天晚上的一通响铃十四秒的电话,这么长的时间那人居然没有再打第二通。 好几次她都直接坐在春江山居的公交站牌处,直等到最后一班车回学校,也没再遇上高扬,倒碰见了几个脑满肠肥的中年大叔满嘴跑火车。 真真是气死人,再不济也给她弄个高富帅啊,整那么多中年大叔凑上来是怎么回事儿。 饶是方从缘左思右想日夜琢磨也猜不到,高扬隔天就和傅淮希去了南承避暑顺带开发避暑山庄,白天忙项目走街串巷,夜里跑关系香车美人,哪来的美国时间想起她这个小透明。 第十章距离才能产生美。 “缘缘姐,下周叁我过生你也来好不好?”今天的课讲完了,孙瑶瞧见方从缘收拾包包正打算离开,纠结了半分钟还是说出了口。 方从缘有些吃惊,虽然她的确挺喜欢孙瑶这个小姑娘的,可是并没有想要关系更近一步的冲动,有时候,距离才能产生美。 孙瑶人小鬼精,定定的看了会儿她的脸色就知道方从缘肯定想出言拒绝,忙又开口道,“我可都和同学说好了,一定让你这个大美女出场,你就来嘛……好不好嘛?缘缘姐。” 话都说这份儿上,再拒绝就生分了,方从缘遂点了点头,手下收拾包包的动作没停,笑着问道,“那生日那天,小寿星想要些什么礼物呢?” “你就穿漂亮点可劲儿给我长长脸就行了,保管让他们都羡慕死我。” 孙瑶边说边送方从缘到了门口,临分开时,还特意叮嘱了一句,“缘缘姐,你可千万别送礼,不然我不乐意啊!你就记着穿的美美的过来就行了。” 方从缘失笑,虽然孙瑶话是那么说,可自己毕竟痴长几岁,怎么可能去了真不送礼。 但是一想到送礼这茬,方从缘还真有些头疼。 她现在的全部身家估计还抵不上孙瑶一个月的零花钱,孙瑶平时穿的衣裤鞋裙,最差的都要七八百,方从缘给自己还舍不得买那么贵的衣服,又哪儿舍得花钱买给孙瑶做礼物。 她平时除了舍得下血本对这张脸投资,在其他方面仍旧保持着在长山镇的作风,除了一双牛皮凉鞋和几双帆布鞋外再无其他。 衣服大多是方秋菊直接从厂里买的,根据她的身形稍微改改就凑合着穿,好在她的身材秾纤合度,地摊货都能穿出大牌的感觉,更别说红叶制衣厂大部分衣服还是做出口的,自然算不上差。 孙瑶的生日并没有大办,只是在别墅外的草坪上搭了几个简易的花棚作为宴会场地,乳白色洛可可风格的长桌上摆满了各色水果糕点,场地边缘环绕着众多红黄相间的月季,间或有几株满天星点缀其中,十足温馨浪漫。 方从缘一早坐车过去的时候,草坪上已经或站或坐的聚集了十几个少男少女,有说有笑的。 有眼尖的男孩子瞧见她站在栅栏外,几乎是立刻出声道,“大美女登场了!” 顿时本来还很喧闹的草坪上一下子寂静不少,方从缘只觉得十来双眼睛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不过这对于她而言已是家常便饭,并不觉得腼腆尴尬。 推门而入,落落大方,方从缘径直将手中的礼物递给了坐在白色长桌中央的孙瑶。 今天的孙瑶穿了一身玫红色的格纹连衣裙,头上戴了一顶花冠,青春洋溢,神采飞扬。 见众人的目光仍旧胶着在自己身上,方从缘浅浅勾唇,温声细语,“大家好,我是瑶瑶的补习老师。” 并未直言姓名,而是从孙瑶入手,即给了孙瑶面子,又不会显得太过谄媚。 方从缘毕竟在同性上吃过不少亏,因此格外注意言谈举止,深知女人的醋性万万不可小觑。 “怎么样,是不是比照片更漂亮?!”孙瑶忙拉过方从缘的手,引着她坐在身旁的雕花凳子上,说完还附在方从缘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缘缘姐,不是说了不要送礼吗?” 方从缘如法炮制,也附在女孩的耳边轻声道,“放心,不算贵重,生日快乐!” 她送的是自己以前的专业课笔记,对于孙瑶的自招考试应该会有所帮助,不算贵重但胜在有心。 两人耳语完才顺着孙瑶刚才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位颇有些俊俏的男孩子,脸上有着同龄人少有的张扬。 那男孩子瞧见了方从缘正看着他的温柔目光,顿时脸上一红,嗫嚅到,“恩,更漂亮。” “哈哈,姚一鸣,你脸红个什么劲儿!”孙瑶面露得色,就像是她正在被人夸赞般,“想当初是谁拍桌子说我那照片百分百是P出来的?” “我哪有脸红,孙瑶你别胡说!”那个叫姚一鸣的男孩子登时脸更红了,如有火烧。 “我跟你讲缘缘姐,你可千万别被他这幅小媳妇样儿给骗了,他在我们班就是个混世魔王。”孙瑶坏笑着凑近方从缘耳边嘀咕道。 方从缘只抿唇一笑,并不作答。 “孙瑶你又凑人耳边瞎说些什么?”姚一鸣看上去像是只炸毛的公鸡,方从缘都快被他逗乐了。 “没啥,我夸你呢,说你是我们学校校草来着。”孙瑶眨眨眼,一脸正经的张口胡扯。 这话一出口,众人哄堂大笑,姚一鸣愤而起身。 方从缘来的不算早,一群人笑闹一阵后便已是午餐时分,仿欧式餐具中盛放了海鲜,桌上也不乏坪山上现采的时蔬等清炒。 大厨考虑到吃饭的大多是少男少女,还精心的准备了果蔬沙拉和几款甜汤,整个宴席下来,方从缘都吃的有些撑了。 托孙瑶的福,这是方从缘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即便只是个简单的家庭聚会餐。 不过她良好的餐桌礼仪倒是比席上不少富家子女还要好,孙瑶都小有几番吃惊,她听姆妈说过,缘缘姐好像家境贫寒,不过转念她就将其归因于是人美果然做什么事都赏心悦目。 方从缘一门心思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自然是对诸如餐桌礼仪等各种小问题也做过细致准备,不只是在网络上观看各类教学视频,她还曾去礼仪学校做过一段时间的短工,就为了深入学习以免日后露怯丢脸。 “缘缘姐,你怎么不去当明星啊?”少女沿用了孙瑶的称呼,一脸崇拜星星眼的看着方从缘,“看了你我都不喜欢苏玉音了。” 知好色而慕少艾乃人之常情,哪怕面前这一群是名副其实的富家子弟,对于娱乐圈的俊男美女现在也并不比寻常人有更多定力。 “大概我更喜欢读书吧,想要变成更厉害的人。”这些少男少女正值十六七岁的青春年华,人生观和价值观尚未定性,虽然自己的话是违心之言,但方从缘却私心的希望他们能好好学习,做真正有用的人,而不是像自己这样投机取巧逃避偷生。 “所以你这样的人才更应该去当明星啊。” 你当我不想当明星呢?关键是能入行吗?有人脉吗?找着金主了吗?就算是这些都万事俱备了,那也不一定能火啊…… 方从缘心下暗嗤,这些人可真是想当然,当做明星是菜市场捡白菜呢?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好命一出生就站在终点线上的。 面上笑而不语,方从缘顺着音源望过去,应该是一开始那个脸红的少年,只是现下他正低头吃着东西,瞧不见什么。 吃过饭后,一群人正商量着去哪儿玩时,孙瑶的爸爸回来了。 这是方从缘第一次见到他,许是保养得当,孙行长看上去年约四十左右,个子不算太高,和时下的大部分中年成功男人没有太大差别。 但方从缘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隐约觉得孙行长的眼神一直似有若无的打量着自己。 好在他只是回来拿几份文件,父女俩说了几句话后,孙行长又脚步匆匆的走了。 孙瑶最后提议去打网球,方从缘对于这项运动一无所知,再者她毕竟除了和孙瑶亲近点和其他人都不太相熟,因此便早早告辞了。 方从缘突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很大的误区。她总是想要把自己提升的更好,可这种提升大部分时候仅仅是在外在上的表现。 诚然,如同货架上的商品,诱人的包装会吸引人的视线和购买的欲望,可是当拆开华美的外壳,发现与外在并不匹配的内里时,人们脑中唯一的念头便是退货。 而鉴于远超货架上其他商品的诱人外表,大部分人心底里实则会对其内在有更高的期许。这个道理不也等同于相识恋爱结婚吗? 坐在回程的公交上,车厢里空空荡荡的并没有几个人,周遭一片寂静,唯余耳旁飒飒风声,可方从缘脑中却有钟鸣阵阵。 她想起刚才那些少年谈论乔治奥威尔,提及财经时政,而席上的大部分少女也不遑多让,遇上合心的话题偶有几句便能侃侃而谈。 她们除了有良好的家世外,更有不俗的谈吐,虽也会如同龄小女孩般八卦时尚明星,但却能自觉把握个中尺寸,将内涵与小花痴相融合,且并不给人冲突之感。 而她呢?二十岁的人却连这些简单的文学话题都无法插话,更遑论高阶般的财经时政,怕是一开口便会露怯。 若是她真的找到了合心意的人,他谈吐不俗见识广博,她结结巴巴见识浅薄,他兴之所至可以滑雪骑马,而她只能束手无策从旁观看。 这样的一对人真的能长久吗? 怪说从古至今皆讲究门当户对,有时候并不只在于家世相当的浅显外在,更重要的是两人的生活方式思想内涵能否相契合。 越是往深了想,方从缘越感到茫然无助。 孙瑶年纪小小却精通钢琴绘画,直到现在仍在学习芭蕾。她的父母不忍心她十八九岁便漂泊海外,才让她报考立华大学,哪怕是现在还未上大学便已构想好研究生将远赴哥伦比亚。 阶级的鸿沟在这一刻如同深渊,望不见底。 第十一章玩完就甩,渣男当道啊 方从缘如斗败的公鸡扑簌簌回到寝室的时候,瞧见了一个本不应该这时候出现在寝室的人,潘霜。 以往潘霜一到假期便回家了,方从缘可从没在长假里遇上过她。 听到推门声,潘霜也没抬头。方从缘自若的开了一盏灯,就见她伏案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隐隐约约有啜泣声传出。 “怎么了?”没有过多思考,方从缘还是出言关心了一下,即使二人已经半年多没有说过一句话。 潘霜没有应声,仍旧把头埋着。 方从缘本也就是客套的关心,早料到她不会搭理,自顾自的脱了衣裙,便去卫生间卸妆洗漱。 等她洗漱出来了,潘霜还维持着先前的动作,只是肩膀抖得更加厉害,哭泣的声音也更响亮了。 方从缘有些不知所措,两人的关系类似于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可就这么由着潘霜哭自个儿上床睡觉未免也显得太过不近人情。再说了,她哀嚎的这么大声自己哪能睡得着觉? 真是麻烦!方从缘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儿,纠结了片刻,索性搬了张独凳儿,大喇喇坐在潘霜一旁。 她本想把自己方才从图书馆借的那几本乔治奥威尔的小说翻出来读读,但估计潘霜看到她这样没心没肺铁定更堵心,转天不定得出去造谣些什么。 方从缘只好啥事也不干的坐她旁边,只脑中琢磨着自己要如何才能混进上流圈儿。 她年少时一门心思净顾着考大学了,从来没有过文学涵养,后来上了大学又绞尽脑汁想得到奖学金,整日刻苦钻研专业书,现下大学都快读完了,才惊觉自己头脑空空,经济时政相关的话题,除了课本上无太大用的理论知识,她是半点不知。 方从缘打定主意从现在开始要好好填填脑,于文学上应该小有涉猎,时政上至少不能一问叁不知,最差也要开口不露怯才是。 可什么钢琴芭蕾之类的高阶修养,方从缘实在是有心无力,这些东西最是烧钱。 亏她之前还得意于自己已小有薄产能安然度日,现下才知钱到用时方恨少,看来她还得抽空去找些兼职多赚点钱才好。 “方从缘,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哈?”方从缘愣了几秒,直到瞧见一直趴桌上的潘霜抬头了,才惊觉方才那细如蚊蚋的声音不是她的幻听。 “什么时候啊?”只要不和她去给孙瑶上课的时间冲突,她倒是没所谓。 “我不知道,能不能和你说……”潘霜肿成一条缝的双眼直直的盯着方从缘,短短一句话间哽咽了好多次,“我给你说了你不准告诉任何人。” 大小姐,那拜托请别说,她真的一点都不好奇! 当然,这种丧病的话方从缘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她估摸着自己要真吐出口了,潘霜能恨死她,无奈只得点了点头,谁让她一贯塑造的形象是善解人意的小白花…… “我怀孕了。” 方从缘原先还以为潘霜是爹妈出事了,要不就是家里破产了,不然何必哭的鼻子通红,眼睛红肿,搞半天结果就只是怀孕……许是因为之前李心媛怀孕堕胎的传闻在学校里影响太大了,方从缘现在亲耳听到潘霜怀孕了,也只是见怪不怪。 方从缘不用思忖都知道她找自己作陪是要干嘛了,怎么打胎这种坏事就净想着找她了,吃生日宴的时候咋没记着请她呢? “告诉他了吗?”他自然是潘霜那个“建筑系才子”的男友,方从缘稍微动脑子想想就知道这孩子铁定是他的,潘霜实诚,搞不出来脚踏两只船的事儿。 谁知道方从缘才刚问出口,潘霜又是一阵嚎啕大哭,比先前撕嚎更甚,“他说让我打掉。” 这不是挺正常吗?两个人都还在读书,也没个收入来源,生下来也养不起,不打掉留着干什么。 方从缘心下暗嗤,潘霜也真是傻到家了,亏她平常还老嘚瑟自己也算是大城市出来的。两个人就谈个恋爱,说不定还是毕业就分手的下场,她就这么傻不拉几的把自己的清白给交出去了。 再说潘霜看着也不小了,成年人做事怎么能不搞好安全措施,敢情光长年龄不长脑子呢?要她说,摊上这种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脑袋也真是倒霉催。 “他还说分手!”潘霜说的咬牙切齿,就剩下两条细缝的眼睛里还在不断地往外冒水珠子,脸上泪痕一道接一道的就没消停过。 这下方从缘是真吃惊了,玩完就甩,渣男当道啊…… “我把第一次都给了他,还骗我妈说暑假打工,和他在外面一起住……我什么都不懂,他骗我说做了安全措施……现在他不要我了,我要杀了他……” 潘霜蹦豆子似得一句接一句,她边哭边说,鼻音夹杂着,方从缘听得也不是太清楚,但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以前还真没发现潘霜是这么心大的傻姑娘,男人在床上性欲上头了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浑说出口的话那都能信?! “你要杀了他多不划算,就快活那一阵,之后还得蹲牢房,你要想想你爸妈,他们得多难过。” 找个得了艾滋病的女的去嫖他个千百次那才是正道,这话方从缘识趣的咽回了自己嗓子里。 她虽然很想破口大骂潘霜是自作自受,该!可这种教训方式不是谁都能接受的,遂只好耐着性子好言好语的开导她。 说到底方从缘还是嘴软心软,挺怕潘霜一气之下真去做了傻事儿,到时候她也良心不安。 “你咋那么傻呢?我也就随口说说,你还当真了。”潘霜咕哝道,她刚刚痛骂了一阵似乎是解了气,这当口也不咒骂那渣男了,也或许是说出来后心里的压抑痛苦少了些,还能有心情调侃方从缘。 “你不杀他就好,这算多大点事儿啊?抽个时间去做个手术就行了。”温声相劝,方从缘暗地里却几不可见的撇了撇嘴,得了,敢情自己还高看她了! 这就当是花钱费时间买教训,全当给她那猪脑子充充值,得亏潘霜现在能再吃上几年青春饭。 “我还以为你要鄙视我呢……”潘霜抽过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凌乱不堪的面颊,有些赧然的看了方从缘几眼,“我一直都觉得,你像个……” 潘霜也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她现在才发现方从缘人挺好的。她以前怎么会一直觉得她像个书呆子,还是个傲气冲天的书呆子,让人瞧不惯。 她这话不用说完,方从缘也知道后半句是什么,无非就是书呆子穷酸相呗。说真的,她还真挺鄙视潘霜的,不过不是鄙视她的作为,而是鄙视她的智商。 等安抚好潘霜再上床睡觉的时候,时间已近一点,方从缘心道,她也算是舍己为人的知心好人了,为了潘霜,连睡美容觉的功夫都耽搁了。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被王贵的拳打脚踢打怕了,方从缘小时候见着谁都是木呆呆的,长山镇的男女老少都说她随了方秋菊的性子,温顺平和,做事实心眼。 后来估摸着是王贵下了地狱遭阎王老爷好好改教了一番,心里也念叨着对不起她这个造孽丫头,所以偷偷把那些个花花肠子在都灌给了她。 反正自从某个雷雨夜又一次梦见王贵狰狞的面孔后,方从缘就自觉陡然开窍了。 这事之后,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间亲近了许多,潘霜便倒豆子似的和方从缘说起了她和那个“大才子”交往的点点滴滴。 比如两人吃饭逛街都是AA,渣男给潘霜写了几首情诗,潘霜回送了衣服球鞋等等,听得方从缘是目瞪口呆。 艹,敢情还是打的免费炮啊! 方从缘这才有心仔仔细细的盯视了潘霜小鼻子小眼的普通容貌良久,毕竟这种教科书式的大傻瓜她以后铁定是遇不上了。 李心媛虽说和潘霜落个差不多的下场,关键人驴牌香奈儿啥的没少收啊,人没捞着,钱总得留下点儿吧。 趁着潘霜恨恨的删除渣男的联系方式和两人的合照时,方从缘赶紧的上前瞄了几眼。 长得还真是不赖,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瞧上去斯斯文文,还戴个黑框眼镜儿,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怪道潘霜被骗财骗色…… 发生了这种事,潘霜也不敢告诉自己家里人,但是做打胎手术是要花钱的,方从缘本想说怎么不去问那个渣男要,可看潘霜一说起那渣男就一副恨不得食其血啖其肉的模样,方从缘在嘴边转悠的话又咽了回去。 最后,还是方从缘借了潘霜两千块钱陪她一道去市医院做的手术。 天公不作美,潘霜做手术那天从大清早出门后就开始下雨,赶到医院的时候,两人的后背都被淋湿了大半,潘霜戏言,老天爷都在哭傻子呢。 听到她这话,方从缘觉得放心了不少,傻子还有心情调侃,看来情况也不算太糟糕。 医院里人来人往,方从缘拿着潘霜的病历单坐在手术室外等着,百无聊赖。 故作不经意的四处打量周围人的言行举止时,方从缘一打眼就瞧见了前面病房口晃悠着的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品貌上乘,衣着不菲。 方从缘牢牢地盯着他看了许久,也没瞧见有什么大人跟在那小男孩的身后,他面上也没露出着急的模样,自顾自的坐在病房外的长凳上玩耍,难道说,小男孩的家长在病房里? 方从缘漫不经心的往那间病房的方向走了过去,她个高视力好,双眼一扫过就瞧见里面是二人间,但现下内里空无一人。 难道是自己料差了?这孩子的爹妈是穷逼,不然怎么不住单人间? 黝黑的眼珠子不露痕迹的转悠到小孩手里的玩具上,一个做工精致的变形金刚,看起来造价不菲,可是颜色花花绿绿的,方从缘废了老大的眼力才盯准了玩具上印刻的logo。 时不我待,方从缘立马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上网搜索这个logo下的产品价格。 第十二章现在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占上…… “小弟弟,姐姐可以坐在你旁边吗?”方从缘笑的分外和善,话出口更柔了几分,眉眼弯弯的模样尤为招人好感。 小正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巴着,小小的胸膛挺得直直的,视线也从手里的变形金刚转到了方从缘脸上。 “当然可以啊。”童稚的声音清脆如铃铛作响,小正太故作大人的模样把方从缘萌翻了。 关键是,这小男孩衣着不菲,全身从头到脚都是巴宝莉,虽然那Logo做的挺小,方从缘还是眼见的瞧见了。 “小弟弟,你的家人呢?”方从缘四下望了望,刚才观察了那么久也没瞧见有什么人跟在小男孩的后面,似乎他就是突然窜出来的。 现在的家长也太不负责了吧,穿的这么“招人爱”的小孩要是遇上了人贩子怎么办,后悔都找不到地儿哭去。 不过没人跟正好,方从缘在脑子里略略思忖片刻就觉得是天赐良机,今天说不定能小有所为,实在是黄道吉日! “在病房里呢。”小正太嘬着嘴里的吸管,咕哝道。 “那你还记得到是在哪一间病房吗?”方从缘柔声哄到,微微低头与小正太视线齐平。 看到方从缘突然凑近的大脸,小正太嘴里正嘬着的软管一下子就掉了出来,乌黑的大眼珠愣愣的看着眼前温柔的美女姐姐,过了好一会儿才挺直了肩背,状似豪气万丈的说道,“我知道,姐姐,是816!”那模样瞧上去说不出的机灵可爱。 816?那小正太是怎么到的二楼? “小弟弟真厉害,那你是一个人到这儿的吗?” 听到面前美女姐姐的夸奖,小正太似乎特别开心,手上的果汁儿也不喝了,字正腔圆的答道,“我自己坐电梯下来的。” 方从缘颇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小屁孩脸上一脸求表扬的得意神色,心里默默为他的家长默哀,这会儿他父母不知道该多着急。 要是自己的儿子,她非得让他长长记性。 “姐姐也想去816看看可以吗?” “嗯嗯,我带姐姐去。”小屁孩说着就从长凳上蹦了下来,一脸跃跃欲试,可转脸又苦恼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黝黑的眉毛顿时就皱成了八字。 方从缘这才留意到,小屁孩左手拿着那个玩具机器人,右手边还放着一大杯红色的饮料。他似乎是想要牵手,可现下两只手上都拿着东西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可爱的机器人啊,能给姐姐看看吗?”这一瞬间,方从缘觉得自己就像个诱骗小孩玩具的怪阿姨。 小屁孩双眼亮晶晶的,忙将手里的玩具塞到了方从缘手上,似乎很开心美女姐姐也喜欢自己最喜欢的变形金刚。 一手接过小屁孩的玩具机器人,一手朝前伸出,小屁孩从善如流的上前牵手,一大一小向着电梯走去。 八楼很快就到了,让方从缘略微吃惊的是,电梯门外居然站着两个身穿制服的人,瞧上去像是门卫。 那两个人的视线快速的扫过方从缘后并没有做过多停留,直到看到方从缘手里牵着的小屁孩时,两人的目光停顿了几秒,然后稍稍前进的脚步又退了回去。 方从缘眼尖的留心到了这些动静,顿时心里大喜,暗叹自己果真是捡到宝了! 不同于下面楼层的喧闹,八楼显得格外安静,方从缘顺着病房上的门牌号看过去,816应该是在走廊转角后。 “嗵”的一声,方从缘只觉得手中牵着的柔夷猛地拉紧了一下。 忙低头查看,就见小屁孩手上的饮料瓶滚了出去,红色的饮料顺着走廊光滑的地板砖流了一地,小屁孩呆呆的拉着方从缘的手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模样。 方从缘忙轻柔的将小屁孩的手松开,朝前面走了几步,将滚了足有好几米远的饮料瓶捡了回来。 这是一个特制的杯子,瞧上去不像是外面那些饮料店里赠送的。方从缘略思索了半分钟就径直朝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走去。 等快速的将杯子冲洗干净出来后,走动间,她隐约听到前面转角处传来了一些杂乱的脚步声,心里登时又是慌张又是惊喜,脑海里隐隐有个念头闪现而出,机会来了! 脚下步子加快,小屁孩还傻站在那里,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她,一脸不知所措。 “小弟弟,下次不可以再自己逞强拿着这么大的瓶子喔,不小心打翻了,负责清洁的叔叔阿姨会很难打扫的。”弯腰,桃花大眼与小孩子纯真的眼眸对视,方从缘几乎不用过脑便又开口道,“但是姐姐也有错,明明看到你拿着这么大的饮料瓶,还没有帮你分担。” 小屁孩微微抿唇,似乎是害怕方从缘生气了,连头都低下去了几分,就剩下油光水亮的小脑袋面朝着天花板。 方从缘单膝跪地,忙将头压得更低,隐约能看到小屁孩失落的神色,遂又开口诱哄,“不过,刚刚都是因为你牵着姐姐的手才没有拿好瓶子的对不对?要是两只手的话,肯定能拿稳的。” 小脑袋连忙点了点,乌溜溜的眼珠子偷偷的看了看美女姐姐的脸色,瞧见美女姐姐还是面带笑意,小屁孩犹豫了一下才又将小手轻轻的拉了上去。 方从缘起身,领着小屁孩绕过那一摊红色的饮料,脚步却放的很轻很慢,确保自己说话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能被清楚地听见,“待会儿找到爸爸妈妈后,就不能再自己跑开了,不然爸爸妈妈会很担心的。” 转角处的人很快的便走了出来,一男一女。 男子二十叁四的模样,穿着一身Versace休闲服,旁边的女子瞧上去年龄相仿,身着一身Chanel经典款长裙,手上提着Dior当季新款包包,衣着不菲。 方从缘万万没想到这男子竟然是高显玉,脚下连贯的步伐都停顿了几秒,这该不会是高显玉的儿子吧?! 可转念一想,这怎么可能,高显玉看上去顶多二十四五,这小屁孩瞧上去都七八岁了,顿时心中稍定。 果不其然,小屁孩瞧见那两人立马欢快的开口了,“妈妈,舅舅。”说完便松开方从缘的手,屁颠颠儿的朝那女子奔了过去。 高显真牵过儿子的手,眼中有着淡淡的责怪,可更多的却是担心,“小庆,还不快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徐庆毕竟还年幼,显然并没有认知到自己一时贪玩离开父母身边是件多么严重的事,现下只是听妈妈的话乖乖的道谢。 “方小姐,谢谢你。”高显玉也上前,头颅微低。 刚才他姐本来是嘱咐他帮忙看着下小庆,他迷迷糊糊的应承了。昨晚忙着手里的项目,不自觉就熬了一个通宵,今早又要照例来看爷爷,不知不觉的居然睡着了。 谁知道就这么小半会儿的功夫等他姐忙完手头的事找过来,小庆就跑的不见影了。不只是他姐,连他都被吓坏了,生怕徐庆出了什么事儿。 “没事的,举手之劳而已。”乖巧的徐庆手上还牢牢地抓着刚才掉落的卡通水杯,方从缘便将手上的变形金刚递给了高显玉,然后才又扭头弯腰对小屁孩轻声说道,“小庆下次一定要听妈妈的话喔,不能再单独离开了,你看妈妈和舅舅多担心。我知道小庆这么乖,肯定不会想让妈妈操心的,对不对?” “嗯嗯,不让妈妈操心。”巴掌大的小脸扬的高高的,小屁孩做错事还想要求表扬。 见徐庆乖乖答应了,方从缘仪态万方的站直身体后便朝电梯走去,姿态款款,一如当初在立大时高显玉走的决绝。 哼,让他拽,现在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占上风。 一,二,方从缘在心里默默数着步子,叁都还没数出来,高显玉出声了。“方小姐,请留步。” 方从缘错愕转身,拼命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得意喜悦,面上是一如既往的纯美白莲花姿态。 “能请方小姐吃饭作为答谢吗?”高显玉几乎没有太过思量便出口邀约。 “这点小事真的没什么,能送小庆回来我也很开心啊,很少看到这么乖巧可爱的小男孩呢。”她笑的灿烂,清亮的眼眸温柔如水,不似作伪。 “方小姐,请你答应吧。”高显真不是个喜欢欠人情的人,遂也开口道。 方从缘粉唇微张,愣了愣,视线扫过姐弟二人,最后回到徐庆纯真的小脸上,方才展颜一笑,“那我很期待和小庆一起吃饭喔。” 徐庆听到这话乐的直点头,方从缘也眉眼弯弯的回笑,小庆你可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喔,姐姐还指望你能一如既往的发挥助攻的作用呢。 “那方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 “除了今天下午和周末,其他时间我都有空。”方从缘假意思索了半分钟,才开口说道,以免显得自己太过热切。 “那明天,临安居,行吗?”高显玉斟酌了片刻,眼神定定的看着方从缘,似是询问她的意见。 就见面前只到肩高的女子黝黑的瞳眸睁得大大的,樱桃红唇微张,隐约可见贝齿,一副受到惊吓的神情,却很可爱,这一瞬间,高显玉不由得想起了以前曾经见过几次的小仓鼠,可真像。 “不用这样破费吧,吃的这么好我会受之有愧的。”她的声音虽高低起伏却并不显得叽叽喳喳,反而抑扬有调煞是动听,“能去琼海酒楼吗,十二点见?” 水灵灵的桃花眼眨巴着,被这样的眼神望着让人想出言拒绝都难,高显玉唇角不自觉的上扬,终是点了点头。 方从缘走后,高显真看着一贯面无表情的弟弟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八卦之心熊熊燃起,“显玉,你是怎么认识方小姐的?” 要搁往常,对于迫切渴望探知自己隐私的姐姐,高显玉一贯是闭口不谈的,可转念一想就算自己现在不说,明天他姐肯定也会去问方从缘,“在立大的经济高研会上。” “方小姐也是立大的?”高显真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不是吧,难道她弟也跟老二一个德行,口花花的没个定性? 高显玉摇头,眼角余光瞥见自己姐姐一脸了然的神色,思索片刻后又出声道,“我们之间没什么,只是认识而已,你别多想。” 高显真面上点了点头,至于脑子里有没有多想高显玉也瞧不出,可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免得到了明天吃饭的时候他姐神神叨叨的,“她是琼大的,法语说的很流利,之前在我的小组里。但好像她的专业是经济学,里昂大学的皮埃尔布恩加莱教授也对她大为夸赞。” 话出口,高显玉自己都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对方从缘的偏见竟然完全消失了,甚至心底里还对她评价甚高。 可想起刚刚他和高显真在走廊里听到的方从缘和小庆说的话,当时他就不由自主的想,那应该是个很温柔美丽的女子。 所以在立大的时候她其实只是直率吧,喜欢和讨厌都不会去掩饰,对自己有不满也是直话直说,而不去掩藏些什么。 都说小孩子最是单纯敏感,连徐庆那样的捣蛋鬼都那么喜欢她,她应该真的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 所以说,适当的脑洞,让世界更和谐…… 高显真看着身旁神色温和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的弟弟,娥眉微挑,顿觉这里边肯定有猫腻。 第十三章高显玉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 方从缘回到手术室外没有等上多久,潘霜便做完手术出来了。 和方从缘预想的不同,潘霜完全没有脸色苍白的术后反应,只是身体有些虚弱无力。方从缘忙的上前搀扶着潘霜,两人打了个的士回了琼大。 第二天,方从缘一大早就起床去食堂给潘霜打了一份浓粥,等到了中午又去给她打了一个馒头配粥后方才坐车去琼海酒楼。 和号称“钞票坟场”的临安居不同,琼海酒楼的消费档次偏向于中高端,而且距离琼海大学不算太远,是琼大一众小土豪们显摆时最爱来的地儿。 方从缘坐公车赶到琼海酒楼时,时间才刚过擦过十一点半,她站在餐馆外等候了约莫十几分钟,高显玉姐弟俩便来了,一同前来的自然还有徐庆这个“推手”。 看到方从缘,徐庆显得很是开心,一蹦一跳的就上前来拉起了方从缘的手,嘴里还甜甜的夸奖道,“小缘姐姐,你今天好漂亮。” 废话,她今早六点就起床,偷偷摸摸的在寝室里倒腾了一上午能不漂亮吗? “小庆今早出门前是不是偷偷吃糖了,嘴好甜啊。”方从缘眉眼弯弯,微微躬身和小屁孩调笑,逗得徐庆乐呵呵的。 今天的方从缘穿了一身白色的及膝连衣长裙,若是一般人穿上这样纯粹的颜色定然会显黑,可穿在她身上却越发衬得肤色如玉,皓腕似雪。 那长裙上半身收的很紧,腰线掐的又高又细,她的好身材顿时一览无余。 一行四人仅仅是站在酒楼门口寒暄的这小半会儿,高显玉就发现无数男男女女都曾将视线有意无意的扫向她。 进了琼海酒楼,高显真本想让方从缘点菜,方从缘客套的坚称客随主便,两人你推我让的坐下了半天也没点上一道菜,最后还是高显玉大刀阔斧的拿过菜单,刷刷的点了十几道菜。 方从缘心里暗忖,菜点少了吧小家子气,菜点多了吧又铺张浪费,她可拿捏不好这个多少的度。 再者说,小屁孩还在呢,小孩子的吃食最难将就了,反正她才不肯背这口锅。 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两人要是第一次出来吃饭就落个不太美妙的印象不就白费心机了。 “方小姐今年大几了?”高显真用公筷夹了一只大闸蟹给方从缘,淡淡出声询问。 “马上大四了。”方从缘连忙回夹了一只,然后 顺势将鎏金边圆盘里最肥美的大闸蟹夹到了徐庆的小碗儿里,“显真姐不用这么见外,叫我缘缘就好啦,你看我都厚着脸皮直接叫你姐姐了。” “你可不要嫌弃我把你叫老了……”俏皮的微吐了吐舌,方从缘眯眼一笑。 “怎么会,我本来就比你大上好几岁呢。”许是高显真已经成家生子的缘故,对方从缘这种卖萌少女的设定竟然意外的不排斥。 方从缘见高显真面色如常顿时放下心来,男人和女人所钟爱的形象本就相差甚远,男人大多怜爱白莲花,女人则更欣赏红玫瑰。 但她只有一张脸一张嘴,自然不能面面俱到,人人都爱,就算是金子那也有人嫌弃铜臭味呢。 高显玉就见端坐在自己身旁的人在夹给小庆螃蟹后,拿起筷子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夹给他一只。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看过去的视线,她也抬起了头,面上有些惊慌赧然,然后忙拾起筷子也给他夹了一只大闸蟹。 高显玉眼尖的留意到,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这次夹螃蟹她并没有使用公筷,这个认知顿时让他心情大好。 他放下正欲吃的嫩笋,将筷子朝向了她夹来的那只蟹,低头的一瞬间,不经意瞥见旁边低着头吃菜的人已是满脸通红。 高显玉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了。 高显真正伺候着自家的小祖宗吃螃蟹,并没有留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边给徐庆剥壳边出言询问,“缘缘你大学毕业后是工作还是继续深造呢?” 方从缘在心里默默翻白眼,怎么每个有钱人的开场白都是这样,难道就没别的可以问了吗? “我想去立大读经济学的研究生,下学期应该能拿到保研资格,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申请上。”方从缘将自己剥好的蟹腿夹给徐庆,她是戴着手套剥的,十足卫生。 “缘缘你不用这么客气,我给小庆剥壳就可以了。” 这次不用高显真出言,徐庆人小鬼精立马就出声谢道,“谢谢小缘姐姐。” 他的小嘴里包了不少吃的,说话的间隙都能瞧见嘴里正咀嚼着的食物,却并不让人生厌。 等徐庆飞快的吞咽下嘴里的吃食,又开口了,却是语出惊人,“小缘姐姐,等我长大了我要娶你!” “乖儿子,你还真是想得远。”高显真有些哭笑不得,“那你可得好好努力了,不然可娶不到你小缘姐姐这样又漂亮又聪明的老婆。” “恩,小缘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徐庆毕竟年幼,听自己妈妈这样说,顿时觉得已经获得了家长的认可,当下便大受鼓舞,蟹肉也不吃了,将自己盘里妈妈挑出来的肉夹了一块最大的放在方从缘碗里,豪气的说道,“小缘姐姐,你要等我喔。” 方从缘并不答话,只是抿唇一笑,眼中光芒璀璨,更甚房中透亮的水晶灯。 好啊!小家伙,只要到那时候你能继承你老爸的全部身家,并且还不嫌弃我人老珠黄,姐姐我铁定等着你。 “小缘姐姐是最漂亮的,那妈妈呢?” 徐庆歪了歪脑袋,今年八岁的他已到了知美丑的年龄,自然知道自己妈妈只能算是小美女,遂俏皮开口道,“妈妈在我心里是最漂亮的。” 顿时,满桌皆笑。 吃罢饭菜,高显真坚持要送她回学校,方从缘自是却之不恭。 叁人站在琼海酒楼的大门外等候,高显玉到一旁的停车场开车去了。高显真和方从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倒是徐庆很活泼,时不时的说上几句逗趣,童真无比。 “方从缘。”一道清朗的男声突然响起。 方从缘一听见这声音就觉得脑瓜子疼,怪说她刚才吃饭的时候右眼皮一个劲儿的跳。 回身,身后搂着一位红色连衣裙美女,大喇喇地站在大堂里的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安世宇。 第十四章小不忍则乱大谋。 安世宇没想到自己随便带妞出来吃个饭都能遇上方从缘。自从那日两人不欢而散之后,他一气之下便去找了个海音的来玩儿,腻乎了个把月热情就慢慢散去了。 他本来这几天就在心里时不时的想起她,这会儿猛地遇上了,更觉得是上天赐予的缘分。 只不过,方从缘怎么会和新升科技老总的老婆儿子站在一起? 将手臂从红裙美女的肩膀上拿下,安世宇施施然的上前,同高显真点了点头,便自顾自的伸手要揽过方从缘的细腰,方从缘忙将身子往旁边挪,一脸戒备的看着安世宇。 “学长,你别这样。” “不是答应了做我女朋友吗?搂搂腰都不行?”安世宇挑眉,双手插兜的看着方从缘,一脸不善。 艹,这个麻烦精! 方从缘在心里挨个的问候了安世宇的祖宗十八代也觉得不解气,不动声色的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方从缘方才柔声开口,“学长……,你明明就知道的,我根本不会同意。”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让人分辨不清她到底有没有真的答应安世宇。 再配上方从缘那副小媳妇的受难相,搁旁人眼里活脱脱就是一花心大少想要逼良为娼。 方从缘趁着说话的当口不着痕迹的瞥了眼站在身旁的高显真,瞧见她面上并没有对她的鄙夷嫌弃后心下稍定。 酒楼外的大马路旁经过的不少人这会儿都似有若无的放慢了脚步,留神着这边叁女一男的场景,暗搓搓的期待着好戏登场。 更有甚者,已经偷偷地拿出了手机准备录像,没办法,这四人长得男俊女俏的,说不定就是什么小名人呢。 “你他妈把我当傻子玩儿呢?”安世宇长这么大就从没在女人面前吃过这种瘪,顿时心里的火气就一窜叁丈高,恨不得当场就把方从缘给捆了带走。 方从缘只当没听到他没风度的咆哮,一声不吭,低头看地,及腰的长发从两侧倾泻而下,顷刻间就将她巴掌大的脸蛋遮了一半,只余下半阖的眼眸,挺翘的琼鼻,琼鼻下的粉唇被小巧的贝齿轻咬着,瞧上去说不出的惹人怜。 要是换个私人的场地安世宇瞧见她这幅小媳妇的模样指不定还会怜香惜玉一下,但现下这场景,安世宇瞧见她这样儿就火大。 当下他就想要冲上去不管不顾的直接拉人,好在后面的红裙美女似乎是缓过劲儿来了,自觉看不过意,踩着高跟鞋几步上前,挽着安世宇的手臂小鸟依人的问道,“世宇,这人谁啊?” 红裙美女那娇嗲的声音出口的一瞬间,方从缘差点没憋住满身的鸡皮疙瘩。 美女,瞧你那长相估计也是学表演的吧?好歹下点功夫在自己的专业课上呗…… 不同于娇嗲的嗓音,红裙美女的眼神很是倨傲,她的身高虽没有方从缘高,可架不住人穿了十公分的高跟鞋,气势蹭蹭蹭的就上去了,一脸盛气凌人。 她扫视方从缘的眼神很复杂,鄙夷中又夹杂着嫉妒,挽着安世宇的手搂的紧紧的,似乎是在宣誓主权。 孰料安世宇压根就不给她脸面,单手使力一伸,就从红裙美女的腕间迅速抽了出来,理也不理她的问话,径直就朝方从缘走去。 方从缘看都不忍再看愣在原地的红裙美女,心里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横竖小姐你就这点儿战斗力? 嚣张跋扈使出来啊,再不济撒泼打滚也能行啊,麻烦你快把安世宇这个麻烦精给拉住啊!这可是你带过来的男人! “安先生,你冷静点。”高显真这会儿差不多瞧明白是什么事儿了,也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盛远的这个公子哥她也是有几分耳闻的,琼海市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说难听点,就是个除了吃喝嫖赌外一无是处的货色,得亏这辈子投胎投的好,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件事从她的角度看来,无异于就是个现实版的强抢民女,明明人方从缘一万个不乐意,他一个人跟在那儿唱大戏似得暴跳如雷。 显而易见,这也是在场所有围观群众的想法。 “我艹,这男的也太不要脸了吧……” “吃着碗里望锅里啊。” “快拍快拍,我感觉这事儿说不定能上热搜,这就是一手资料啊!” “......” “这俩女的要你你选谁?” “当然是白裙子那个,长得也忒漂亮了……” 众人的话题不知不觉中已从吐槽渣男转变为二美斗艳,方从缘竖着耳朵听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吐槽也不由得汗颜。 新升科技安世宇还不放在眼里,毕竟是一家小公司,不过他隐约记得这位徐夫人的娘家似乎不俗,当下也就留了几分薄面,“徐夫人是她的什么人?” 安世宇虽咄咄逼人,但这当口有了高显真出头,他也没有再强要上前。 “朋友。”高显真边说边紧紧抓住徐庆,以防他乱跑。 徐庆毕竟年幼,从安世宇一出现就直觉的感受到了这人的不善。 他很是愤怒,几次都想要冲出去,现下哪怕是高显真牢牢拉着他,徐庆也朝着安世宇大喊出口,“你这个大坏蛋,我不许你欺负小缘姐姐!” 听到这话,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装鹌鹑的方从缘连忙弯腰,将一侧垂落下来的长发手忙脚乱的别到脑后,温柔的抚摸着徐庆的小脑袋轻声安抚道,“小庆,姐姐没事的,没有人要欺负姐姐。” 她的声音轻柔中夹杂着隐约的颤音,像是风一吹就会散开一般,柔弱而无助。 要说刚才安世宇还只是七分愤怒,从徐庆喊出口并狠狠的瞪着他后,安世宇一下子就暴涨成了十分。 阴狠的朝高显真吼出一句“这件事你最好别管”后,安世宇不管不顾的便冲过去拽方从缘的手。 高显真有心无力,想要去帮忙拦一看便不是善茬的安世宇,又担心待会儿拉拉扯扯间伤到了徐庆,遂只得站在原地,心里想着自家弟弟去开个车怎么费了那么久的功夫。 方从缘正半蹲着,一时不查,被安世宇猛力一拽,扑通一下便摔倒在地,白裙上顷刻间便染上了灰尘点点。 小不忍则乱大谋,要不是现在人多势众,她得顾及形象,非得一记“断子绝孙腿”踢出去让这王八蛋也吃吃苦头才是,居然在这种紧要关头来破坏她的好事。 这种情形除了装可怜糊弄过去,方从缘也没别的招了,她在心里一个劲儿的默默祈祷着,高显玉最好晚点再赶过来,等她被安世宇再欺负的可怜点才是。 她现在最害怕的就是会给高显玉留下个水性杨花两面叁刀的形象,毕竟在高研会上,她可是个有前科的人…… 高显玉开车过来的时候只瞧见酒楼门口围满了人,自己姐姐和方从缘都不见踪影,顿时心里突突直跳,忙将车子泊在一旁,甩上车门便大步上前。 一近前,就瞧见方从缘跌倒在地,纯白的长裙上染上了脏污,及腰长发铺撒其上,半遮半掩的笼罩了她的脸庞,瞧不见她的神情。 她的边上站着一个衣着不菲的男人,长得人模人样的,却一个劲儿的拽着她纤细的手腕,男人身后的红裙女子想要上前拉人又不敢拉的模样。 高显玉看的心惊,那男人像是下了狠手,方从缘皓白的细腕都被拽红了。 自家姐姐拉着外甥站在一旁一脸焦急,正掏出手机拨打电话,时不时的抓着想要冲出去“英雄救美”的徐庆,又要关心被拽得摔倒在地的方从缘。 高显玉裤兜里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他也顾不上去接,长腿一迈,几个大跨步就冲到了人群里。 第十五章小爷这辈子就没抢输过女人! 安世宇正欲将方从缘从地上拽起来,突然间觉得自己空着的另一只手传来一阵剧痛,当下也顾不得方从缘了,忙回身查看。 这一转头,就发现身后站着个陌生男人,两人身量相当,方才正是他在拉扯自己的手腕。 安世宇阴狠的瞪着面前的男人,脑中已经升起了事后找人毒打他一顿的冲动。 “找死呢你?!”因着腕间的剧痛,他现下也不顾颜面的大声吼道,横竖今天都把脸给丢光了。 高显玉面无表情,并不理睬他的叫嚣,侧过身便伸手去拉还呆呆的坐在地上的方从缘。 弯腰的时候,高显玉才惊觉方从缘被浓密的长发所遮盖住的双眼已是一片通红,顿时心上便涌上怒意,恨不得当众给身后的人来上一拳泄愤。 “就是这人是吧?方从缘!你他妈就看上这么个货色?!”安世宇猩红着眼,这他妈算什么事儿?面前这人长得还不如他,穿的一脸穷酸相,他有哪一点儿能比得过自己的?! “你嘴巴放干净点儿!”高显玉毫不示弱的吼了回去,高大的身躯站在方从缘面前替她遮挡住安世宇阴狠的视线,如鹰的双眸盯视着安世宇,眼中同样燃烧着熊熊怒火。 这种护崽的眼神看在安世宇眼里,瞬间便坐实了他的猜测,他只觉得高显玉是在炫耀在挑衅,再也忍不住的冲将上去便要殴打高显玉。 他妈的,小爷这辈子就没抢输过女人! 两人很快便扭打成了一团,高显真拉着不断挣扎的徐庆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她压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本以为显玉来了应该就能了事,他一向是个冷静理智的人,怎么这次会这么冲动?! 高显真忙将手机掏出,可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通讯号码竟也不知道遇上这种情况能打给谁。 “舅舅加油,揍扁这个大坏蛋!”徐庆眼见得自己舅舅占了上风,还在一边激动地喝彩鼓劲儿。 这边厢,正努力回想自己以前在长山镇的悲惨生活才酝酿出了几滴鳄鱼泪的方从缘也是大为吃惊。 她本来还红着眼站在高显玉身后装可怜小白花,眼睁睁的看着安世宇当众犯蠢,惹怒了高显玉。不过短短几分钟事情便急转直下,两人居然挥拳相向,方从缘顿觉天赐良机。 脑中灵光一现,方从缘没有来得及思考太多便迅速的冲向了正在互殴的二人中间。 琼海酒楼外,正在互殴的两人早就打红了眼,高显玉一贯有健身的习惯,自是比安世宇这个花花公子要厉害许多,可安世宇毕竟曾经学过几天拳脚功夫,现下怒火加持,也是誓不相让。 安世宇因为脸上连连挨了好几拳的缘故,正伺机想要揍回去,眼尖的觉察到对面的男人挥拳的速度似乎慢了点,顿时一个生猛的拳头就朝着对面人的腹部挥下去。 临到头了才瞧见方从缘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窜了出来,挨了这顿猛揍就全身抽搐着朝地面倒下了。 “缘缘。”高显玉慌得一声惊呼,也顾不得旁边挂彩连连的安世宇了,急忙收手弯腰去看跌倒在地的方从缘。 就见眼前人璀璨如星的瞳眸微微阖上,细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开合间晶莹的泪珠顺着莹白的面颊滑落下来,额间甚至溢出了一层薄汗。 他触碰到她手臂的时候才发现她在不住地颤抖,这该有多疼?! 刚刚那一拳他是瞧见了的,安世宇可是下了狠手。 艹,这下终于不用再绞尽脑汁装哭了! 要是方从缘现下还能说得出话,肯定能告诉他,这种痛简直他妈的堪比酷刑。 她现在严重怀疑安世宇这厮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估计就是瞧见她冲过去了所以才痛下杀手使了这么大的力,艹,她感觉自己的肋骨都快被打断了。 看到方从缘闭着眼流泪痛到连话都说不出的模样,安世宇也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来落井下石,可临到口了又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心里居然有种酸痛的感觉。 不自觉的看了看方从缘纤细的腰身瘦弱的身躯,安世宇暗恨自己刚刚为什么不看着点儿,她那副小身板能挨得起自己使尽全力的一拳头吗? “小缘姐姐,不哭,我给你吹吹。” 高显真一松手,徐庆就飞快的冲了过来,趴在方从缘身边,对着她精致的脸庞不住地吹气,“吹了过一会儿就不疼了。” 这小傻子,他当自己吹的是仙气呢?再说了,她又不是脸疼,吹脸有个毛用…… 高显玉弯腰,长臂一捞便将方从缘拥在了怀里,他抱起她的时候,才惊觉怀中的身躯有多瘦弱。 顾不得想其他,高显玉几个大跨步便朝停在酒楼外的雷克萨斯走去,高显真连忙拉着徐庆跟上。 安世宇本想要跟上去,他刚才瞧着方从缘的样子似乎不太妙...... 可想想今天这场闹剧,他站在原地踟蹰了几秒后,恨恨的踢了好几下一旁的柱子泄愤,方才冲地下停车场走去。 “拍什么拍?还没拍够吗?!”安世宇像头被人激怒的豹子般凶恶的瞪着一旁还举着手机拍摄的路人。 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人,吓得被吼的男子缩了缩脖子,快速的将手机收了回去。 红裙美女眼见安世宇从头到尾都没再搭理过她,气的跺了跺脚,随后还是一脸讪讪之色的跟了上去。 水泥大道上,雷克萨斯一路疾驰,连连闯了好几个红绿灯。 方从缘坐在副驾驶上,看着高显玉一路飞飙,几次都想要出口劝劝,无奈痛的实在说不出话,最后都变成了张着嘴吸气。 哥们,求你开慢点,别待会儿人没被揍死,在路上出车祸那就尴尬了。 “别说话。”高显玉一边注意着车况,一边留神盯着副驾驶座上的方从缘,眼睁睁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脚下的速度恨不能飙的更高。 “专心开车!”最后还是高显真看不过意了,出声提醒道。 方从缘忍着剧痛,连连点了好几个头以示赞同。高显玉见她这么辛苦的模样,也不忍再看,只专心盯着路况。 好在琼海酒楼距离市医院不算太远,在高显玉一路飞车连闯红灯后,半个多小时便到了。 高显玉抱起车座上瘫软成一团的方从缘便猛奔急诊室,眉头紧皱脚步匆匆的模样就像是方从缘得了不治之症般。 高显真看着弟弟反常的举动,神色复杂的带着徐庆去了地下停车场停车。 等高显玉将方从缘小心的放在病床上后,才惊觉自己胸前的衬衣糊了一片,湿湿黏黏的,像是水渍。 抬头,方从缘苍白如纸的面颊上浮现出淡淡一抹血色,脸上还有些未干的泪痕,“学长,不好意思……” 要不是他抱着她使劲儿跑,她至于被颠簸到痛的不断流泪吗?真他么是活受罪啊! “我不是你的学长。”高显玉愣了愣,好半晌才冷着张脸生硬的纠正道,”叫我显玉。” 静默无声…… 方从缘低头,眼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这不及格的撩妹手段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儿学来的,差评! 在病房里等候了没多久,拍片的结果便出来了,左下方肋骨轻微骨裂,伤势不重但也不轻,至少对于一起二人互殴事件而言。 在听到自己不是骨折的时候,方从缘暗自舒了一口气,还好付出的代价不是太大。 高显真停好车后也很快的跟来了病房,“缘缘,感觉好点儿了吗?” 方从缘抿了抿粉白的唇,努力的想要挤出一抹微笑让她不要担心。可心下却暗嗤,果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啊,才刚送来医院就拍了个片连药都还没吃上一副,能这么快就缓解疼痛吗? 饶是高显真对她的称呼语气并没有发生明显的改变,方从缘仍旧敏感的体察到高显真的态度有了些许不同,但她吃不准这样未知的小小改变到底是好还是坏。 方从缘暗嘲她这是来了琼海市日子过得太好,才会连最基本的察言观色都丧失了。 以往还在长山镇的时候,她整日提心吊胆,就怕她有哪处说的不对、做的不好让王贵心生不悦。 其实,她并不惧怕王贵的拳打脚踢,她怕的只是身不由己,是像牲口一样被贩卖的命运。 那时她总是天真的安慰自己,生命的小船从桅影初现,到停泊靠岸,总是要遭一些难。 到后来她才渐渐明白,要想不在未知的海难中触礁沉没,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掌舵。 第十六章贫穷是把双刃剑。 “要通知你的家人过来照顾你吗?”高显真犹豫了几息还是出声询问道,总不能让她和显玉两个人一直在这里照料吧,毕竟不是亲人,总是隔了一层。 摇头,方从缘微微启唇,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方才缓慢说道,“不用通知我妈妈,很快就会好的,免得她担心。”短短一句话她停顿了好几次,说的异常艰难。 顿了顿,方从缘才又开口问道,“显真姐,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 拿过放在一旁的Dior方包,高显真很快便从里面翻出了一个与低调奢华的皮包完全不搭调的小灵通。 那部小灵通的边缘都磨得有些掉色了,看得出用了很长的时间,她问,“是这个吗?缘缘。” 高显真问得有些犹豫,不太确定她所说的手机是不是手上这个。 刚才她去泊车的时候一晃眼就瞧见了副驾驶上遗落的手机,几乎没有过多犹豫她就将其带在了身上。 虽然事实如此,但高显真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样一部老式手机居然会是方从缘的。 即便看不出她所穿的衣裙牌子,但她的气质明显更贴合于不谙世事的富家千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高显真把手机递过去的时候方从缘本就苍白的脸色好像变得更加面无血色。 方从缘强忍着胸腹处的剧痛,一手抓着床沿,一手接过手机。 手臂腾挪的简单举动似乎是牵动了胸腹中的疼痛神经,她抓着床沿的手将洁白的床单都攥出了深深的皱痕,纤细修长的手背上蹦出了隐约的青筋。 高显玉正在一旁倒热水,一转身就瞧见了她痛苦的模样,忙将手中的水杯“啪”的一声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疾步上前将她握在手里的手机拿了过来,“你要给谁打电话?我帮你拨号。” 一旁的柜子上迅速淌了一大滩水。 “潘霜。” 高显玉有些笨拙的操作着手里的老式手机,他很久没有用过这种按键手机了,显示屏太小,而且画质很模糊,他看不太懂那些个图标究竟是什么意思,翻了小几分钟才找到了联系人里的潘霜。 高显玉拨出了电话,没有丝毫犹豫就伸手将手机轻轻地放在了方从缘的耳边,手僵直着,一直没有收回,等着电话被接通。 “霜霜,我有点儿事儿,今天恐怕没法赶回来了。”方从缘尽力使自己说话的声音不显得嘶哑艰难,免得待会儿做戏被高显玉姐弟瞧出来刻意的成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桌上有牛奶,你记着用热水温着喝,千万别吃生冷的。” 听见了电话那头轻微的应答声,方从缘才抿唇轻笑。恬淡的笑容浮现在这张苍白却精致的面庞上有如雨后新荷初吐芬芳,说不出的清丽温婉,引人怜惜。 见方从缘漂浮的视线从天花板转移到了他身上,高显玉会意,将手机抽了回来,细长的眼眸回望,无声的询问她还有没有其他要交代的。 “李桂香。” 电话“嘟”了几声后很快被接通了。 “李阿姨,我这周末有点事儿,没法赶过来给瑶瑶补课了。”重头戏登场,方从缘也不再压抑自己声音里的嘶哑颤抖,柔着嗓子软软糯糯的开口,“我下个周末会给瑶瑶把课补回来。” “恩,李阿姨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儿。” 给孙瑶打电话什么时候都可以打,可趁着这会儿姐弟二人在场的时候打电话,便能“无意中”告知高显玉自己在外给人补课兼职的事,不落下乘的在他心里构建出自己浑然天成的质朴小白花形象。 在同等的外在条件下,相比较样样皆有样样不缺的富家女,一无所有柔弱不堪却始终自力更生的女子总是更能博取男人的同情和怜爱。 贫穷是把双刃剑,方从缘可以用这把利剑刺伤自己来换取别人短暂的同情,但稍有不甚,她便有可能血流成河倒地不起。 即便如此,方从缘也从没想过要掩饰自己的穷困,哪怕这是被迫刻入她骨血中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丑陋过往,但这也是她全副武装的虚伪假面下唯一留存至今无力更改的真相。 一旦选择了和她在一起,就意味着要无条件的接受这一切。 两通电话打完,方从缘似是耗费了所有的力气,闭着眼睛缓过一阵后才又开口,“显真姐……高先生,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完,她定定的看着高显真,视线只是微微扫过高显玉,似是不敢多看。贝齿轻咬着惨淡的唇,她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歉意,高显真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高显玉这次没再遮掩,直勾勾的看着她,她叫他高先生,连学长也不称呼了,多么疏离,高显玉的眼眸里有冷意,却也有不易察觉的怜惜。 “没什么,缘缘,我们什么忙都没有帮上,你别这样。”高显真的视线还胶着在整齐的摆放在病床下的棕色凉鞋上,那双鞋看上去很旧了,边缘都有些变色。 她第一次觉得上天很不公平,为什么赋予了眼前的女子超凡的美貌和纯稚的心灵,却吝啬于赐予她一个哪怕是优良的家境。 “你们去忙吧,不用耗在这里,我在这儿再躺会儿就好了。”方从缘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却更像是苦笑。 高显真略带犹豫的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人,随后又瞥了眼高显玉。 她真没想到,只是出来吃个便饭居然会发生这么多事,她之前早就和人约好了今天下午带上小庆去参加一个幼儿美术沙龙,现下这情况她也不知是走是留。 高显玉看着自己姐姐踟蹰不定的样子,开口替她做了决定,“姐,你去忙你的,这边儿我看着。” 今天的事高显玉也很自责,怪他太冲动了,如果当时他能再快点赶到,或者伸手拉她一把,方从缘也就不会躺在病床上了。 原本他下午也要回立大忙项目,可就让方从缘一个人待在这儿,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最后索性发了条短信给导师告了个假。 高显真神情颇有些古怪的瞥了高显玉好几眼,眼睛里面有着几分不容察觉的警告,高显玉只当没瞧见那些眼神般,意味不明的开了口,“姐,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见自家弟弟这般说了,高显真也不再纠缠,随口叮嘱了几句便拉着一脸不舍的徐庆离开了。 转眼偌大的病房里就只剩下他两人,相对无言。 天助我也!方从缘心里暗爽,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简直出乎她的意料,娇弱的面上却是一副腼腆不知所措的模样。 高显玉拿出床头边柜子里的遥控板,打开了病房中央的电视机,一个挨着一个的换台,终于在看到时下最流行的偶像剧时,停住了。 他有好几次回家都看到高显真在看这个剧,估摸着方从缘应该也会喜欢。 高清电视里,男女主角似乎是发生了口角,女主角一气之下夺门而出,徒留男主角一个人在房间里喝闷酒。 场景一转,有人给醉醺醺的男主角说了些什么,男主角也跑了出去,终于,在天桥山看到了孤零零独自哭泣的女主角,两人拥抱,亲吻。 在夜空中璀璨烟火的衬托下,这个场景无比唯美。 高显玉一贯不喜欢看这些无脑偶像剧,正一个人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漫不经心的刷手机看新闻,眼角余光却瞥见病床上半躺着的人低下了头。 他抬眸,想看看她是不是睡着了。 却瞧见她原本面无血色的脸上涌上了点点红晕,柔和的日光中,她精致完美的侧脸在光与影的渲染下显现出别样风姿。 真真应了那一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动心的开始,有时候仅仅是源自于某次低头的风情,抑或是某个刹那的回眸。 高显玉看了一眼,便不欲再看,可视线却如同不受大脑支配般牢牢焦灼在那张桃花粉面上,眼睁睁看着那桃腮越发的粉红,高显玉终是咳了一声,打破了这瞬间朦胧的暧昧。 抬头,电视机里男女主角正在激情拥吻,高显玉微挑眉,怪说她低头不敢看。 “能换个台吗?其实我不爱看这个。”过了半晌,方从缘才小声平静的说道,“能帮我换个财经类的台吗?” 刚刚高显玉换台的时候方从缘仔细的留意到,他在财经频道上停顿的时间最久。 高显玉有些吃惊,没想到她居然也爱看财经类的节目。可转念一想,她是学经济学的,这倒也正常,便将电视节目迅速的切换到了财经频道。 高显玉索性将手机揣回兜里,也陪着她一道看电视。 不同于刚才,她看的很是认真,脸上的红晕也在慢慢消退,专注的眼神牢牢地胶着在电视上,并没有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这样的她,真的很迷人。 高显玉头脑海中几乎不受控制的钻出了一些别样的想法,那是一种异样的情愫,感觉却不赖。 第十七章两人都妥协了,各退一步。 在高显玉的坚持下,方从缘在市医院里住了足足五天院才回到学校。 这期间,高显真每天都会带很多补汤来看她,徐庆每次一来也会关心的问她还痛不痛。其实除了第一天疼痛难当之外,之后的几天症状已不再明显,她甚至第二天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可是从小到大压根儿就不缺钱花的公子哥儿怎么能明白她这种穷人的苦逼,她在医院里多住一天往外流的都是哗啦啦的钱啊。 无奈高显玉立场极其坚定,方从缘最后只好妥协。 方从缘去缴费的时候,才被告知她的医药费一早就被人交了,这个她心里当然明白,她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去假意询问一番而已。 要是到了这一步高显玉都还吝啬于那点儿医药费,那她就要考虑换对象了。 但是,即使高显玉现在愿意给,她也不能收。 方从缘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不收的效果远远大于收钱,要是高显玉因为给她交了这么点儿医药费就成功的挥散了心里大部分的愧疚感,那她这罪不就等于是白受了吗? 挑眉,高显玉薄唇微勾,面上噙着抹无奈却轻松的笑意看着面前只到自己肩高的女子,“这钱是我应该付的。”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受伤遭罪。 “哪有!”方从缘假做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却显得更加俏皮可爱,“明明就是因为我才会发生这种事的,你也是飞来横祸。” 她的尾音有些低沉,似乎是有失落,有歉疚。 高显玉失笑,索性不再回话,转身径直便朝停车场走去,这点医药费对他来说压根不算什么,可对她就不一样了。 瞧见他头也不回的朝前走,身后站着的方从缘明显是急了,她也哒哒的跟了过来。高显玉怎么可能收她的钱,当下步子踏的更大,他个高腿长占尽优势,不多时就走在了大前方。 突然,高显玉隐约听到身后传出了抽气声,忙回转身,就瞧见方从缘捂着肚子僵立在原地,眉眼半阖,头颅微低,似乎是在忍受着疼痛。 高显玉又气又急的跑了过去,气自己怎么忘了她还有伤在身,心里又着急方从缘有没有什么大碍。 他才刚一靠进,就见面前微微弯着腰的方从缘趁他一个不注意,伸手就将几张红票子揣进了他的裤兜里。 她的面上有着几分狡黠,桃花眼中流光璀璨,像是小孩子恶作剧成功后单纯的喜悦与得意。 高显玉眉头抽了抽,立时便要伸手将那几张毛爷爷拿出来,方从缘却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袖口,“拜托啦,收下吧,不然我会很内疚很难过!” 她的声音压的很低,像是喃喃自语。 最后,两人都妥协了,各退一步,医药费以AA的方式结束。 方从缘简直要忍不住狂喜了,本来她就打着大出血一次,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想法,谁知道还能有这种折中的办法,既能省钱又能保持住高显玉对她的愧疚。 “缘缘,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潘霜正躺在床上刷剧,听见推门声忙探头张望,看见是方从缘回来了,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惊喜。 “我妈身体不太好,去她厂子里照顾了她几天。”方从缘将手上的布包包放在了衣柜里,去洗手间找了扫把和拖把就打算收拾寝室。 她这才五天没回来,一开门要不是自己整洁的桌子依旧,她都要以为自己进错门了,也太脏乱差了吧?! “霜霜,你下次嗑瓜子注意点,不要再丢地上了。” 方从缘佝偻着腰,将扫把朝杂乱的桌子底下伸了老长才把那几颗瓜子壳扫出来,“你干嘛坐在蒋优的位置上嗑瓜子,她要是看到了肯定不乐意。” 弯腰的动作她做的有些艰难,本以为自己好全了,这会儿一挑战其他动作这后遗症就出来了。 “没啊,那不是我吃的。”潘霜丢下手机,翻身几个起落就下了床,咋咋呼呼的说道,“喔,我差点忘了,你还不知道,蒋优前儿个回来了。” 这个假期咋回事,一个二个的都这么早回来,方从缘边扫地边嘀咕,难道蒋优也出事了?真是的,这下清净的假期生活没影了。 潘霜顺手拿过一旁放着的扫把就开始拖地,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你不知道,她上学期申请了缓考。” 方从缘忙丢下扫把,几步上前抢过潘霜手里的拖把,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赞同,“去床上躺着去,你这手术才做了几天,就下来干苦力?!” “缘缘,你真好!”潘霜赶紧的凑上前将脸贴在方从缘手臂上,一脸星星眼,“我现在就恨自己当初咋那么眼瞎,你说咋早没发现你这么好呢?!” 是啊,我也很好奇你以前为啥那么瞎眼,难道说年龄大了,智力也是能再生的?方从缘推开潘霜的脸,心里暗叹道。 “我给你说个八卦,你想不想听?”潘霜挤眉弄眼,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不置可否,方从缘继续专心的拖地,脑子里却琢磨着高扬和高显玉自己到底要勾搭谁。 按理说这两人认识,还都姓高,指不定就是亲戚,这实在不方便她同时勾搭。可就像是纠结立大和燕大一样,这两个人之间要择其一也很困难。 高扬又帅又有钱,一看就是事业有成的男人。 高显玉吧,长得不咋地,目前也看不出来到底有钱没钱,关键是人还在读研,要是他家里开公司的,能一毕业就回去继承家业那可就真是太好了。 “蒋优上学期是装病,她那段时间天天和谢雅慧出去玩,压根就没时间复习,所以才申请缓考。” 以前潘霜还没感觉,这几天蒋优一回来她不自觉的一比较心里头就有点儿膈应了,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方从缘走的那天一大早就起床去给她打饭,回来了第一时间就收拾寝室。可是蒋优呢,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关键就是啥都不肯做,还得让缘缘给她收拾烂摊子。 再说人家缘缘考试全靠真才实学,她净整些歪门邪道,实在是让人瞧不上。 “喔……”方从缘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声,这算是哪门子的八卦,蒋优爱不爱缓考关她屁事。 反正不管怎么考,她都是万年老二。 潘霜见方从缘一脸毫不在意,自觉这八卦说的没趣,索性又躺回床上继续看她的剧。 方从缘拖完地,又去冲了个澡。这几天在医院里住着,洗澡都不方便,每天还要偷偷摸摸的找时间化妆补妆,生怕被人瞧见,搞得跟做贼似的。 幸好那天出门时把化妆品都揣包里了,就是这几天都没涂护肤品,光顾着化妆了,也不知道对皮肤有没有太大影响。 方从缘把脸凑近卫生间的镜子前,仔仔细细的打量,在瞧见除了零星一两个痘痘外并没有其他状况后,才自得其乐的冲澡。 “缘缘,你手机响了。” 这时候打过来?八成是高显玉,可是两人才分开没多久吧,这就巴巴的打过来了?也太憋不住了吧。 心下暗喜,方从缘着急出去接电话,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扯过一旁的浴巾随意的拢上,方从缘忙的翻出包里的手机,定睛一瞧,哟呵!居然不是高显玉,而是一个陌生号码。 方从缘心里略有计量,勾唇一笑,等那手机又响了好几秒,方从缘才接通电话。 一瞬间,她的眼里流光溢彩,“你好?” 第十八章开个好头是至关重要的。 “方小姐,是我,高扬。”电话那头高扬漫不经心的翻着手里的文件,他很少有主动给女人打电话的经历,可方从缘那种古董机,估计也没得微信可加。 “恩。”方从缘轻应了一声,没有过多的话语,让高扬有些吃不准她到底有没有想玩暧昧的想法。 “………” 寂静无声,电话两头的人都没有再开腔。 高扬虽然玩了很多女人,但通常都是开着几百万的豪车往人面前一停,大半都会上钩。他虽然有心想泡方从缘,但又不想太主动,大男子主义早已镌刻进他的骨血里。 在方从缘眼里,这就是一场无声的博弈,敌不动我不动。开个好头是至关重要的,没得把姿态摆的那么低,上赶着贴过去。 有时候,矜持才是让男人自愿上钩最好的鱼饵。 “方小姐?”电话那头半天没应声,高扬先憋不住了,出声询问对面人还在不在。 耐心地又等了几秒,方从缘才温柔的开口道,“不好意思啊,高先生,刚刚有人在敲门,让你久等了。” 话语里虽是在致歉,方从缘面上却摆出一副纠结不耐烦的神情,双眼直直的朝着正打量过来的潘霜望过去,一阵挤眉弄眼,嘴里挤出“骚扰”这两个字的口型,潘霜立马会心的点点头,转身继续刷剧。 心道,缘缘就是人太好了,对待骚扰电话都这么温声细语,要是她,早就祖宗十八代的回话了。 解决完了潘霜这个小麻烦,方从缘慵懒的坐在凳子上揽镜自照,心想待会儿高扬要是约吃饭自己顶着这两颗痘痘可咋出门。 “没事。”说完这两字,高扬思忖了半晌,还是开口了,“方小姐,一起吃个饭?” 真是怕啥来啥,“这………”话语里满满的踟蹰。 不知为何,高扬脑海中几乎是立马浮现出她烧红的脸颊,不安的羞怯,“就当是那天的谢礼如何?” 这撩妹的段位,甩了高显玉十几条街都不止,方从缘现下心里的天平有点慢慢的倾向于高显玉了。 “......嗯。” 细如蚊蚋的应答声,要不是高扬的办公室里空旷无人,他估计自己都无法听清。 “这周五六点,我来琼大接你?” “高先生……”她似乎有些犹豫不决,嗫嚅了几秒才又开口,“能改成七点半吗?我六点钟刚好有事,不好意思啊……” 这时节已是夏末,但天黑的也不算早,到七点半的时候夜色迷蒙,恰到好处。那时候自己脸上就算有点小痘痘也压根瞧不出来,再者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动人。 温声细语的请求,让人根本无法拒绝,不过是延后一个半小时,高扬自然愿意给美人这个面子。 听到电话那头的高扬飞快的答应了,几乎没有思索过,方从缘暗暗觉得瞧着这样子她还可以再得寸进尺一点,遂提议道,“高先生,能约在滨海路的新华书店见吗?” 挑眉,高扬立马便明白了她话中的未尽之意,不外乎是停在琼大门口被人瞧见了不好。 高扬也是玩过不少女大学生的人,这些女学生有些乐于炫耀,有些则是遮遮掩掩,他倒是无所谓。 刚挂断了电话,潘霜立马支着头出来想听八卦,“缘缘,这人是谁啊?” “我妈厂子里一个管事的,之前帮了我妈挺多忙,想请我吃个饭。”方从缘苦恼的皱眉,“这种事我又没办法拒绝。” “艹,缘缘,你怎么能答应他?明摆着这老男人就是以公谋私想泡你!” 一听是厂子里的管事,潘霜脑海中立马便浮现出一个肥头大耳满肚猪油的中年老男人形象,瞬间义愤填膺,就像是她被老男人勾搭了似的。 “没办法啊,他平时帮了我妈挺多忙的。” 潘霜转念一想,也是,要是推拒了,指不定这人会在厂子里给缘缘妈妈吃排头。 “缘缘,我跟你说啊,你和他吃完饭就立马回来,千万别在外面多呆!实在不行你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找你。” 方从缘侧目,潘霜这么快就开窍啦?面上却是抿唇一笑,感激的点了点头。 潘霜顿觉豪气万千,就像是自己已经成功英雄救美了一样。 以前她和方从缘关系不好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才体会到美女也有美女的苦恼。 就像是缘缘,从大一到现在,多少狂蜂浪蝶前赴后继趋之若鹜,学校里想要追她的人海了去了,现在她这么个柔弱美人还得单枪匹马抵抗老男人的骚扰…… 高扬忙过手头上的项目赶过来的时候,时间刚刚擦过七点二十五。 熄火,流线型的宾利顺势停靠在车水马龙的路边,黑色的跑车静静潜伏在夜色里,低调无声的奢华。 抬头,几乎不用张望,高扬一眼就瞧见了熙熙攘攘的人潮中那个淡蓝色的身影,哪怕只是一个背影,高扬也能立刻断定那个人肯定是她。 捞过座位上的手机,高扬快速拨号,“嘟嘟”几声后,电话很快被接通,“回头,看到我了吗?” 书店外透亮的白色灯光下,身穿天蓝色吊带长裙的女子娴静安然,长身玉立。 闻言回身张望,那一瞬,漫天璀璨的光芒好似全都映照在了她的身上,茫茫人海在她回头的片刻间都沦为了无声的背景,只有她最后望过来的视线,如春花初绽的容颜。 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美丽,高扬想,他也许很多年后都不会再有机会遇见。 “没有。”听筒里传来软软糯糯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 “在原地等着,我过来找你。”高扬立马出声,手中的电话并没有挂断,直到过了片刻,听见对方已经挂断电话的“嘟嘟”声。 宽阔的车道边虽说停了一水儿的轿车,但是要看见高扬那辆低调与张扬并具的宾利并不难,毕竟任谁瞧见那部四百多万的跑车都会移不开眼,更遑论是方从缘。 瞥见高扬推开车门走了出来,方从缘忙移开视线,不着痕迹的朝着马路边走了几步,很快就出了强光的照射区。 毕竟她今天为了遮痘痘化的妆比平日里浓了点,在强光的照射下很容易被瞧出来。 为了能惊艳登场,她可是千挑万选才最后选定了这条水冰蓝的连衣裙,虽说面料有些硬挺穿上身也不太舒服,可在灯光的照射下简直不要太显眼。 方从缘假作张望的模样,直到看到高扬从昏黄的灯光中踏出,两人相隔十几米远时,她惊喜的唤出了声,“高先生!” 虽是喜悦,她的声音出口却很轻微,如果不是高扬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到了她张嘴的动作,几乎难以判断她是否真正出声了。 “等了很久?”高扬淡淡出声问道。 “没有,其实我也才来。”轻轻摇头,晃动间及腰的长发荡起一阵小小的波涛。 高扬不由得想,如果这时候能吹过一阵微风,拂过她的面颊,带起几缕发丝,该有多美。 不只是他想,方从缘也想啊,无奈天公不作美,没能给她更多展示自己的机会。 她其实七点还没到就过来踩点了,毕竟那两颗痘痘的破坏不可小觑,她得努力找个既能发挥她美丽长裙的光芒,又能瞧不见痘痘的地方,好在高扬挺上道,初战告捷! 看到宾利,方从缘眼里闪过小小的吃惊。高扬见状,心下了然,他要的就是她这个态度,所谓约吃饭不就是趁机展示他非凡的财力好顺势泡妞的手段吗? 其实这和暴发户炫富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只不过一个是低俗的炫金子钞票,一个则是高超的炫豪车名表,方式不同罢了。 “想吃点什么?”高扬边发动车子边出声询问。 方从缘歪着脑袋想了一阵,最后抿着嘴摇了摇头,她的眸子像小鹿,水汪汪的,盯着人看的时候像是在勾人。 高扬俯身过去,原本把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慢慢的朝她靠近,两手张开的动作好似要将她圈如怀中一般。 方从缘怔住了,双眸顷刻间瞪大,眼都不敢眨,愣愣的看着他,见他越靠越近忙慌张的低头。 高扬凑近了,能闻到她头发上似有若无的幽香,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你忘记系安全带了。” 方从缘暗嗤,这种紧要关头,必须得忘记系安全带啊! 说罢,他捞过一旁的安全带细致的给她系上,黑色的袋子绕过她胸口时稍微停顿了几秒。 高扬若无其事的略过,系好后方才自若的起身,满意的看着她陷落在座位上的模样,温顺柔美。 方从缘羞怯抬头,心下暗想,高扬这厮不知道是把了多少妹,才能练就这样高超的撩妹手段,还好自己道行高深。 第十九章既然要装清纯,那么就要装的…… “陪我去吃法国菜?”高扬微挑眉,既然要炫耀财力,再没有比吃法国菜更合适的了。 他这话说得实在是巧妙,不是我带你,而是你陪我,无形中就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温顺的点了点头,方从缘并不吭声,且给他自由发挥的空间。 跑车疾驰间很快就到了一家高端餐厅。 高扬很有绅士风度的想要下车去给方从缘开门,无奈他才刚下车,方从缘也自若的跟着走了下来。 扶额,高扬暗叹错失了一个表现的机会。其实他很少采用这些手段来把妹,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就像有些女人生来就会撩人,男人当然也有在这方面的天赋异禀者。 方从缘只装作看不懂高扬有些懊恼的神色,要是她真安然自若的等着高扬来给她开车门,虽然当时会是一片和谐美好的气氛,但难保高扬事后想起来,会不会觉得她也是个老司机。 既然要装清纯,那么就要装的彻底! 看到西餐厅奢华的大门,方从缘原本流畅的步伐停顿了十几秒,似是有些露怯。 高扬眼尖的看到她止步,顿时心下了然,只觉方从缘已如探囊取物,不日即可手到擒来。 常言道,食色,性也。 假若方从缘这样的大美人家境非凡,哪怕是她貌若天仙,高扬也不会去沾惹分毫,因为那样的女人一碰就等于是一辈子都被贴上标签吊死在那一棵树上了。 而如方从缘这般,空有美色,却无相当家世背景的女人,玩起来毫无负担,不用担心后顾之忧,自然格外带劲。 本质上,高扬和安世宇之流不过一丘之貉,只不过一个直来直去肆意妄为,而另一个则懂得用高超的言行品位来遮掩一二。 方从缘没想到高扬第一次请吃饭就这么直白的炫富,这家翡翠餐厅她是知道的,琼海市最有名的西餐厅之一,吃顿法国菜人均消费就是两叁千,更别提点酒之类的。 这种情况下,她是真有些不知所措,她以往的小聪明大多是从那些小有身家的人身上积攒的,高扬是她唯二接触过的高富帅,却比安世宇的段位高了太多。 “能吃生蚝吗?”高扬优雅开口。 方从缘身姿端正的坐在白色的雕花独凳上,轻轻点头。 “鹅肝呢?”微挑眉,高扬料定以方从缘的身家肯定没吃过这个。 果不其然。“我……”方从缘抿唇,欲言又止,“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既然高扬有心想要炫耀他的财气,方从缘想她何不顺势而为,反正她只需要安安心心地塑造好自己的小白花形象就行了。 男人的审美,很多时候并没有贫富之分,除非想要让事业更上一层楼,否则他们不会在乎女人的家世背景,他们真正在意的只是一个女人是否美丽善良,温柔体贴。 这样一想,方从缘心下稍定,方才那种欲要抓耳挠腮的忐忑也瞬间平复不少。 高扬眼眸深邃,凝神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方才勾唇一笑,朝一旁等候着的侍者点了菜。 每上一道菜,方从缘都会等高扬先吃过小半,才假作有模有样的跟着吃,毕竟她现在扮演的可是一穷二白的女大学生,哪里会什么西餐礼仪不是? 这种高难度的要求连方从缘这样将每天的生活当成是戏剧在表演的人都有些吃不消,生怕一个不当就会露出马脚。 这顿饭方从缘吃的很憋屈,当然,明面上她表现的很是羞怯赧然,可暗地里却好好地问候了高扬的祖宗一番。 高扬震惊于方从缘的聪明伶俐,每一个进餐步骤她都只需要小心翼翼的看上几眼就能够快速的学会,并且姿势优美到无可指摘。 他留神到她似乎并不太能欣赏鹅肝的美味,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的高扬意外的心情大好,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人了。 吃完这道憋屈的法国菜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的事了,“还要去哪儿走走吗?”高扬问道。 方从缘摇头,红唇轻启,“不早了,学校里面有门禁的。” “那我送你回去。”老话说得好,心急吃不到热豆腐,高扬自然也明白泡妞不能操之过急的道理。 “下次吃中餐?”撇过头,高扬淡淡提议,眼中意欲未明。 他有些拿不准方从缘的想法,以往他约女人出来,进展到吃完饭这一步,顺利的当晚便能直奔酒店,矜持点的也已经甜甜蜜蜜的搂着他叫“扬哥”,可方从缘的态度很古怪,似乎比刚见面的时候还要疏离些。 但她越是这样,高扬越有些欲罢不能。 如果是在今天这顿饭之前,高扬还会对这种吊人胃口的捞女嗤之以鼻,但有了这两个多小时的接触,高扬直觉方从缘不是那些庸俗货色。 她如同没有经历过这座浮华都市的渲染和雕琢,精致的容颜在如花岁月中已沉淀出宁静与恬淡,却美而不自知。 方从缘扭头看着墨黑色车窗外连绵不绝的如豆灯火,并没有吭声。 这种情况下,不明确作答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她欣然答应了,在高扬心里难免沦为捞女之流。可就算是委婉的拒绝,方从缘也很怕高扬这类玩遍女人的公子哥会直接断了联系。 欲拒还迎的招数对普罗大众的确很受用,可如高扬这般二十八-九事业有成的英俊男人就不一定了。 他们良好的家世背景注定了从小到大就不会缺少女人。如果明确的表示了拒绝,这些高傲的男人大都不会再继续纠缠,会理智的选择断的干干净净,绝不拖泥带水。 毕竟他们只需要开着自己的豪车往路边一停,就有无数青春靓丽的捞女前赴后继。 尤其是,高扬还并不是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大叔,而是一个英俊潇洒的翩翩青年。 是以对于高扬,方从缘格外小心翼翼。 说到底,她还是没底气,对自己的美貌或者说魅力,方从缘并没有她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大的信心。 她知道自己的确很美,可是这种美在现在的高扬心中是不是独一无二非她不可呢?这一切还犹未未知。 “高先生,谢谢你,路上小心。”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告别话语,方从缘抿唇一笑,尽力在这个短暂的夜晚给他留下最后一个美好的印象。 高扬眼看着方从缘笑颜如花的和他道别后便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校门走去,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有思忖太久,高扬脚下一踩,墨黑色的宾利便朝着她离开的方向开去,“从缘!” 错愕的回头,方从缘拿捏着自己的面部表情,惊讶而又有些小小的茫然,小鹿般的瞳眸中瞧不出喜悦与否,就像是被一个陌生人在嬉闹的大街上突然叫出了名姓。 “从缘,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高扬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像现在这样主动来拉近二人关系的时刻。 翦水秋瞳直直的盯着他,方从缘愣了几秒,然后木呆呆的点了点头。 “那你也别叫我高先生了,”高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本想脱口而出“以后就叫我扬哥”,理智却飞快的闪过脑海让他适时地住口,“以后就叫我高扬。” “嗯……” 理智上,方从缘知道自己应该弃高扬而择高显玉,但就像是男人生来就好色,方从缘天性便爱财,多金而浪漫的高扬对她的诱-惑明显更大。 既不愿丢了西瓜,也不肯扔了芝麻。方从缘阴暗的想,横竖现在的一切都还未两知不是,她何必急着逼自己,非得要现在就从二人之中做出个选择。 夜凉如水,楼道里明灭不断的灯火在盛夏的暗夜中闪闪烁烁,方从缘几乎是擦着门禁的点踏入了老旧的寝室楼。 “缘缘,你可算回来了!” 笑着应了声,方从缘当没瞧见一旁低头刷手机面露惊讶神色的蒋优,径直去了卫生间卸妆。 “缘缘,你没被那老男人占便宜吧?!”潘霜忙跟着到了卫生间门外,嘴里振振有词。 方从缘向天翻白眼,潘霜这嘴上也太没把门了,没见着蒋优竖起耳朵就等着听八卦吗?再给她说下去,指不定明天学校BBS上就有她被老男人包养的传闻了,“霜霜,你说些什么呢……” 她的声音有些嗔怪,絮絮叨叨的念叨,“我妈和高叔叔一起过来的,哪能出什么事?” 草草几句话应付完潘霜,实则是专门说出来堵蒋优的嘴,方从缘这才心情大好的上床睡美容觉。 这段时间诸事顺遂,她很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畅快。 第二十章这种感觉不太妙。 “叩叩——” 方从缘换过鞋柜上的拖鞋进门时才瞧见孙瑶正和她爸爸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瑶瑶。”方从缘亲热的唤了声。 孙瑶正看得入迷,听着有人叫自己,忙的回头,“缘缘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上次给李阿姨打电话约了今天连上四节课,你不记得啦?”方从缘朝孙行长点了点头,礼貌的走到客厅边缘靠近阳台的一边站着,并没有去沙发上坐着。 “哎,我还真忘了。”孙瑶挠挠头,吐舌说道,“缘缘姐,等我看完这集电视我们再上课行吗?” 她双手迭在一起做祈求状,很是俏皮可爱。 这还用征求她的意见吗?方从缘暗嗤,孙瑶才是雇主,自然是想怎样就怎样,伸手拿钱的人是没有资格置喙的。 “瑶瑶,去上课!”一直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看文件的孙行长开口了,很是威严,“哪有让老师等学生的道理。” 孙瑶似乎很怕她爸爸,孙建开口后她连一句辩驳都没有,立马乖乖的起身朝着书房走去。 连着上了叁节课方从缘也有些吃不消了,口干舌燥,又不好意思上赶着使唤李阿姨,毕竟是孙家请的佣人,自己也只是一个外客。 交代好孙瑶先自己看看笔记,方从缘端着卡通叮当猫水杯便下楼去厨房接水,这是孙瑶专程给她买的,方便她每周来补课的时候使用。 “方小姐上完课了?”孙建还在敲打着大理石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淡淡的出声问道。 方从缘有些受宠若惊,“还有一节课没上,我有些口渴,所以下来接点水喝。” “李嫂,去书房里给瑶瑶和方小姐倒点水。”孙建闻言,头都没抬,立马出声使唤李桂香。 礼貌的朝孙建点了点头,方从缘端着杯子便欲上楼,“方小姐!” 回头,方从缘有些错愕,孙行长叫她干嘛? “瑶瑶的功课怎么样?”孙建总算是将目光从电脑上转移了,只是他的问话虽然是严父般的公事公办,眼神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方从缘说不清这种感觉,虽然孙建眼中的意味隐藏的很隐晦,但是方从缘还是很敏感的捕捉到了,这种感觉不太妙。 “很好。“她冷冷的回答道,没有一开始的柔声细语,一种委婉的拒绝。如孙建这样混迹官场做到分行行长的人,自然能懂得她的态度。 说完,方从缘快速转身上楼,没再留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补完课,孙瑶很自然的想要留方从缘吃晚饭,可想想之前孙建意欲不明的态度,方从缘礼貌的拒绝了。 特别是在孙建开口提议说吃完晚饭可以让司机送她回学校后,方从缘更加坚信自己方才那些古怪的想法不是在自作多情。 孙建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她压根就不想也不能和这种人有半点纠缠。 公交车站,一辆宝马缓缓驶过。 “方小姐,我送你。”车窗摇下,孙建平平无奇的脸慢慢展露。 “不用了,孙先生,马上公车就来了,不敢劳您。”面无表情,方从缘以往的笑意都敛了叁分,她用现世交谈少有的敬语礼貌的表明自己的坚定立场。 孙建不怒反笑,面上凝着深邃的目光一遍遍的扫视过前方那道青春靓丽婀娜多姿的身影。 他是个很理智的人,即使在外面包养女人也从很少主动开口,到他这个年龄的人更享受的是女性的崇拜与恭维,而不是冷脸相待。 可自从那天在瑶瑶的生日宴上惊鸿一瞥,孙建发现要忘掉这个女人很难。她像是七月明媚的阳光,绚烂多姿,仅仅是和她说几句话,孙建也仿佛是找回了少年时那些勃发的热情。 “方小姐,你这样的女人,何必过得这么辛苦。”孙建委婉的开口,意图昭然若揭。 “……”方从缘没想到她的冷脸都不能打发走这个无耻的中年老男人,登时便晕上几分薄怒,连话都不想再和他多说,心里一遍遍的问候他的祖宗父母来泄气。 方从缘的沉默看在孙建的眼里就像是默认般,他更加跃跃欲试,“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更高薪的工作,如何?” 艹,她当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要不是之后还要再给孙瑶补几次课,方从缘毫不怀疑自己会立马脱下凉鞋就朝他那稀疏的脑门抽去。 顷刻间,以前刚刚出来兼职时傻乎乎的被那些主管上司下流的骚扰场面浮现在脑海中,和孙建这张丑恶的面孔登时重迭在一起,方从缘更觉得怒火中烧。 深呼吸,方从缘努力的平复起伏的心境,愤怒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她需要的是理智,“孙先生,谢谢您的好意,但是,人有多大脚就穿多大鞋,我有自知之明,当不起您介绍的高薪工作!” 宝马车开近了些,孙建面上似笑非笑,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做,当然知道最后能不能答应并不在于她愿不愿意,而是在乎于筹码多少。 就像是赌场上正在博弈的敌手,孙建不待方从缘更多推拒出口,便甩出了他的筹码,“叁万,一个月。” 这个价码,就算是拿去海音都可以找到一大票意欲不劳而获的人,孙建对此很有信心。 “谢谢孙行长,如果是五十万,或许我会考虑。”挑眉,方从缘眼中是显而易见的嘲讽,眼见孙建凝眉沉思的模样,她嗤笑着开口,“我说的也是一个月。” 他妈的,真当她没出来见过世面是不是?一个女人被包养最多能扛几年,顶多撑到叁十就玩完了。一个月叁万,十年都才他妈的叁百六十万,还抵不上人高扬坐下的一辆宾利,她是脑子抽抽了才会答应他。 饶是孙建混迹官场多年,养气功夫上佳,现下也被方从缘毫不留情的讥笑激怒了。 他定定的看着方从缘良久,直到远方车道上出现了公交车的影子,眼见方从缘自若的收拾手上的书册,他才低沉着开口,“我祝愿方小姐能得偿所愿!” 承你吉言!方从缘没再出声,只当做没听到他咬牙切齿的话,镇定自若的上了公交车。 艹,要不是真心挺喜欢孙瑶,方从缘恨不得诅咒这个煞笔贱男人的女儿日后被一个年近七八十的老男人包养! 时已八月中旬,琼海市的高热仿佛在兰秋七月消耗殆尽,仅穿了一袭T恤牛仔裤的方从缘坐在回程的公交上莫名竟感到飕飕凉意。 漫不经心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从人烟稀少缓缓切换到车马如龙,这一帧帧图景一如当年坐着火车离开长山镇一般。 暮色四合,灯火已明,抬眼便能望见远方高楼起伏间似山峦迭嶂,绵延不绝,这是一座没有夜晚的城市。 心念电转间,方从缘手中已拨通了方秋菊的电话。 “妈,在干嘛呢?”有些沉闷的开口,这是在这孤寂的世间方从缘唯一一个不需要戴着假面虚意逢迎的人。 “加班呢,这几天厂子里外单多。”电话那头有些吵吵闹闹的,机器开动的轰鸣声,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声,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一股子尘土气,“缘缘,吃饭了没?” 方从缘茫茫然的愁绪在听到方秋菊开口的刹那间仿佛不知所踪,她想,妈妈终于不再叫她小芳了,终于,也学着去改变。 “妈,你开心吗?” “……”短暂的沉默,方秋菊有些无措,她是这世间最熟悉却也是最不能理解方从缘的人。 小时候的缘缘性子随她,惹人疼,等大了点,却越来越有王贵的影子,她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好是坏,斟酌着开口,“缘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方从缘想要倾吐些什么,临到头了却只觉头脑空空,无甚可言,“只是有点累。” 就像是熬夜,熬一晚没什么,熬十晚会折寿;演一年并不难,演一辈子真的好难。 “你学习不要太用功了,我知道你的,每次都下了死劲儿的去学……我们厂子里的人都羡慕我……你就是妈妈的骄傲……”方秋菊絮絮叨叨的念叨着。 她每次开口说的话不外乎就是那几句,方从缘却觉得她好像永远都听不腻。 她把听筒一直紧紧地贴在耳边,在两地相隔的交谈中汲取着继续走下去的动力,直到手机里响起了“嘟嘟”声。 方秋菊也听到了,“缘缘,你接电话去啊,想妈妈了就来厂子里。” 方从缘应了声,切断了电话,一看来电,正是几天未曾联系的高显玉。 第二十一章聊骚,让苦憋的男男女女心情转好 打开严密合实的车窗,呼啸的风顷刻间撕拉着灌进来,方从缘深呼吸一口,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方才接通电话。 “缘缘,这几天身体还舒服吗?”高显玉低沉的嗓音透过听筒传过来,他这段时间都在补之前陪方从缘住院时所落下的工作,忙的焦头烂额。 “你要是不提起我都快忘了这茬了。”她一开口,高显玉仿佛能听到清爽的风,吹散了心间的烦躁。 “显玉,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方从缘敏锐的捕捉到他话语里面的沙哑嘶声,就像是接连熬了很多天一样。 “还行,就是有篇paper要发,手上还有两个项目快要结题了。”轻描淡写的语气,实际上连打这通电话的时间都是他在忙paper之余费力挤出来的。 呵呵,这个装逼狗! 方从缘脸上的黑线如有实质,她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就琼大那些个搓比研究生发个国内期刊都忙得跟条狗似的,像高显玉这种忙着发国际期刊的估计连狗都不如。 方从缘漫不经心的抚摸着自己圆润的指甲盖,不着痕迹的瘪了瘪嘴。 她原还想着这段时间搞出点什么幺蛾子把高显玉骗出来增进下感情,现在这些个主意是全泡汤了。 俗话说的好,饱暖思淫欲,整日里焦头烂额的别说淫欲了,食欲估计都能被折腾光,只有在身心舒泰的情况下男人才会有更多的心思来好好考虑自己的花花肠子。 她还是等高显玉发文成功、项目结题,自觉春风得意了再去锦上添花不是更好?横竖培养感情不差这几个月,电话里偶尔聊聊骚就行了。 方针初定,方从缘拿捏着嗓音,务必要让高显玉听得舒心,听得满意,“要是我读研究生的时候也能像你这么厉害就好了。” 方从缘的恭维听得高显玉很是舒畅,只觉如同打通了奇经八脉一样,本不多话的他也开始迎合起来,“会的。” “哪有,你这哄人的话说的也太假了吧?我又不像你……”柔软的嗓音顿了顿,过了好几秒才又开口,却比先前小了许多,“你那么聪明。” 最后仿若耳语的话高显玉隐约听到了,唇角微勾,觉得自己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给她打电话果然是个不错的决定。 她好像天然有一种魅力,能让靠近她的人感到开心。 废话,发自内心的夸赞是个人听了都会得意,方从缘自然深谙其道。 高级的聊骚从来就不是把话题往性上面靠,那样太低俗,而应该是不露痕迹的狂拍马屁,并且让人体察不到恭维的感觉,只觉自己飘飘然如羽化登仙,分分钟就能拔屌日天。 “你也很聪明。”心情好了,高显玉也不吝啬于一句夸赞,虽然他往日里自视甚高,一贯是瞧不起人的。 “那是,我可是天天吃鱼头补脑呢,能不聪明吗?” 说罢,方从缘不待高显玉再次开口,乘胜追击发动二次攻击,“显玉,你吃晚饭了没啊?”估计这些研究狗都挤不出时间来吃饭。 “还没。” “哎,要是我们学校就在立大附近就好了,我给你煮鱼头汤喝,我做的可好吃了。”方从缘暗自琢磨着下次去厂子里得向她妈请教一二了。 以前在长山镇,鱼头都是没人要的,方秋菊每次就去菜场捡一大堆回来烧菜炖汤,吃的方从缘闻到鱼腥味儿都能吐了。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熟能生巧,方秋菊炖的鱼头汤那是真好喝。 “恩。” “显玉,那你快去吃饭啊,不然对胃不好。”公交车到站了,方从缘忙拿起座位旁的小布包起身下车,“有时间再聊。” 约莫过了半分钟,电话那头才传来挂断的“嘟”声,方从缘关上手机,心情大好的朝寝室走去。 聊骚,让苦憋的男男女女心情转好。 时光如水,半个月的时间倏忽而过。 自从上次被孙建恶心到了,方从缘每次去给孙瑶补课前都会提前给李阿姨打电话,拐弯抹角的问清楚孙建在不在,时间上也把握的恰到好处,绝不会在任何饭点时刻逗留在孙家,如此这般,倒是没再碰上过孙建。 再加上给孙瑶补课已近尾声,再有两次课就能彻底结束,她这才心下大定。 方从缘原想着这段时间泡不着高显玉,正好一门心思的去勾搭高扬,孰料到那个满嘴口花花的富家公子哥自从上次约过饭后居然很久都没有再主动联系。 说好的中餐呢?她搁这儿跃跃欲试的上赶着等泡呢,难不成他还舍不得那点儿饭钱…… 常言道,想得再妙不如时机讨巧,等高扬第二次主动联系方从缘的时候,方从缘这才知道他去了南承市忙项目,要过段时间才能回琼海。 可电话里头高扬的语气平平淡淡的,方从缘也吃不准他这是故意吊着自己呢,还是真的忙项目去了? 只能说,这些个富家公子哥倒也真是颇有手段,把方从缘这样的草丛老手都磨的心痒痒。 亏前段时间她还得意于自己小有所成,这半个多月于撩汉大计上陡然闲下来她才惊觉搞半天还是在原地踏步。 瞧上去像个气球鼓囊囊的,这些人兴致来了就约出来玩上几遭,可放的久了,这股气慢慢的就会瘪了,分分钟打回原形。 八月二十七号,琼大开学。 方从缘开始着手毕设,又要坚持每天的英语和法语练习,空闲时还得看看文学书籍给自己长长内涵,时间被挤得七零八落的,连出去兼职都没办法。 但好在百忙之中收到了高扬的一条短信,“十号回来,提前约个晚饭。” 方从缘顿时心头大震,只觉得哪怕是忙于琐事也更有动力了,毕竟天道酬勤不是? 夏日炎炎,灼人的日光透过澄净的明窗直射而入,冷清空寂的寝室也被烘出了几分暖意。 方从缘正伏案钻研蒙田随笔,边看边吐槽这都是写得啥玩意儿,一道意外的电话打破了多日以来的平静。 “缘缘,你能帮我个忙吗?” 方从缘想了足有半分钟才记起电话里的人是高显真,“显真姐,你说说看是什么忙,我能帮就帮。” 她一个叁无人员是有什么能帮得上高显真的,方从缘还真捉摸不透。 “我给小庆报了个英语班,在百盛商厦,我想着那里离琼大挺近,想让你在他上课的时候帮忙看着下。” 百盛商厦?方从缘暗自咂舌,那可是琼海市有名的高端商场,在里面开办的补习班可想而知,收费定然不菲,方从缘很有些意动。 “显真姐,英语班是几点呢?” “下午叁点到五点,你看你有时间吗?我会按时薪给你支付酬劳。” 叁点到五点倒是没课,只是两点到两点四十有一节法语课,二十分钟的时间坐公交车肯定没法赶到百盛商厦。 方从缘叹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机会溜走,“显真姐,我周一和周叁下午都有法语课,两点四十才下课,恐怕是没办法帮上忙了。” 听筒内静默了几秒,高显真才又开口,“没事,周一和周叁我让司机顺道去琼大接你,这样成吗?主要是这段时间阿姨家里出了点事,正好回家了,说是要过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那行,只是显真姐你可千万别提酬劳的事,不然我可不答应。” 话虽是这么说,方从缘料定以高显真的为人哪怕是推了工资也肯定有其他好处可捞,说不得还能收到什么高端礼品,她可从不做亏本买卖。 “这怎么能够,你要是不收,那我宁肯找别人。”高显真并不是找不到人,只是方从缘那双褪色的凉鞋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是深刻,她有心想帮衬一二罢了,“可是现找的阿姨我又怕小庆不喜欢,缘缘,你就当是帮我个忙,成吗?” “那好吧,我会好好看着小庆的,显真姐你放心。” 电话一挂断,方从缘趴在桌子上直乐,暗道徐庆可真是她的福星。她这才乐了没多久,谢雅慧就提着包包施施然的推门而入,气温凭空跌了两度。 方从缘敛了面上的笑意,继续看那本不知所云的蒙田随笔。 “缘缘,你快过来!”潘霜一脸惊喜的指着桌上的电脑,转头就咋咋呼呼的冲着方从缘喊道,“《满庭芳》要拍电视剧了,现在正海选呢,你也去报名试试。” 方从缘还未起身,谢雅慧就嗤笑着开口,“潘霜,说你傻你还当真了,这些什么海选都只是个噱头,造势,懂不懂?” 话未完,谢雅慧顿了顿,视线有意无意的擦过方从缘,慢悠悠的说道,“反正最后靠的都是黑幕,你以为光靠一张脸就能被选上啦?长得漂亮的人海了去了。” “怎么会?这官网上白纸黑字的写着呢,最后结果以网上投票和工作人员票数综合决出。” 方从缘扶额,她觉得潘霜真该多喝点鱼头汤。 “你看我这样的,哪里会演戏,还是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事。”她一无金主,二无人脉,再说又不打算进圈卖身,自然对演艺事业无意。 “可我觉着沉幽若这个角色真的挺适合你的,你完全可以本色出演。” 方从缘不慌不忙的打开手机输入“沉幽若”这叁个字,她还真挺好奇什么样的角色她能够本色出演。 才浏览了几页,方从缘就没兴趣了,搞半天这人就是一朵盛世白莲花,无脑玛丽苏...... “你瞎呢吧?我看她去演沉幽若她姐还挺合适。”谢雅慧边涂脚指甲边嘲讽道,一双眼直勾勾的看向方从缘,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鄙夷。 扭头,方从缘全当自己没瞧见,果然最了解你的人永远都不会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对手。 “什么鬼,那个心机婊哪里像缘缘?!”潘霜怒目,背过身朝着谢雅慧撇了撇嘴,她看谢雅慧倒挺适合演那个善妒心机婊。 鉴于很多小仙女屏蔽了作者有话说,特此写在正文里。 看文时有两点需注意: 1现在出场的男性角色只是冰山一角,后面还有星辰大海! 2鉴于第一点,请小仙女们不要过早站cp,不然我只能摸摸头来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