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马回头(H)》 一驻足 见到叁娘时,孟然正百无聊赖地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做着守桥人的差事。 想要过桥很简单,买一碗她的汤,这碗汤也不是寻常的汤,不能用寻常钱币购买,要用他们的故事来换得孟然的眼泪;若是不得,便投入这奈河渡己也不是不行。 只是能过这座桥的人少之又少,多的是人在前头被郑老头①折磨得半死不活,若是奸佞之人逃不过一双火眼,忽悠地成了他的看井人,看个十年百年以此来洗清他们的罪孽。 而零星几个没有被扣留住的,待来到孟然面前也都是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他们的眼里又交织着复杂的情感,或痛苦或仇恨,浑浊又狰狞。 孟然早听够了这些看似缠绵悱恻实则粘腻迂回的故事,渐渐地,她好像不会流泪了,心肠坚硬如奈河边的青石。 懒懒地再看向面前人——瘦弱苍白,明明是一张美丽娇嫩的脸庞,可周身散着历经千帆后的淡然,老僧入定般,唯有眼中还带着少女一般怯怯的疑惑。 倒是新奇。 孟然打起了精神,停下摇着扇子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许是被盯地不好意思了,她缓缓开口:“这位居士②,燕京何时有了这条河,倒像是在临安故宫。” 听到她的称呼孟然愣了愣,还是妙龄少女,竟已皈依佛门了么。 孟然重新打开折扇,红泥火炉下泛着幽蓝火光:“所见即所想,小娘子可要过桥?” 只见那张净白的小脸一红:“除女③已嫁过人,居士叫我叁娘就好。” 说完,叁娘又眺望起桥的另一端,只是晨曦雾气浓重,她看不真切:“我病重许久,今日难得清明便散步至市集,却不想迷了路。恰逢庙会在行之际,不知怎的,街上车水马龙却无人搭理我,还望居士指引。” 孟然忽地敛了散漫,忽而站起凝重地审视着她:“这么说来,你竟是直接寻到这儿来的。” 看着叁娘还是一副淡然神色,孟然重新屈膝坐下,只当她运气好没碰上郑老头。 热气升腾,模糊了面前的娇颜。 “你的疑惑,得过了桥才能解答。”孟然停顿一下,“规矩不可丢,你说个关于你的故事,说到我感动流泪,我就放你上桥。”原是不拘什么故事内容,只是孟然对这位叁娘到底是何方人士充满好奇。 话虽这么说,孟然并没有端起盛汤的碗,望着河上的雾气,思绪飘远。 “那,那我给居士讲一个庙会上的故事吧。”叁娘对这个无厘头的要求并无抱怨,“我姓赵,虽然是临安人士,可远在乡村的一个小镇,并不算什么富庶人家,日子平淡倒也充实。长姐才情出众,繁荣如如临安城,她也是最出色的一位绣娘,后来被一位夫人看中,当了他们府里的绣娘,家中因为得到了长姐的接济,父亲身上的担子也轻了不少。 “那时候还是高祖爷在位的最后一年,长姐在那户大家的府邸里渐渐有了资历,便请求把我接去了与她同吃同住。 “到底是西湖边的庭院,古色古香,比我想象地还要宽敞,虽然规矩森严,可主母温柔敦厚,见了我也温温柔柔地笑着。 “府中还有个与我年岁相近的小娘子,自小被送到大娘子身边养着,好像是她一位手帕交的女儿,是奔着结亲的目的去的,大家都唤她‘表姑娘’,小娘子人似天边繁星地明亮,她说,她在等着北方的情郎。 “她不大爱搭理我,人前对我温柔地笑着,人散便斜眼瞧我。我猜是我太小家子气,与大家闺秀相去甚远,虽然不是府里的婢子,可她是真明珠。 “我不恼她,有些人生来就是带着傲气的。 “但大娘子就像春日的和风,当表小姐嘲弄我被她撞上,并不会像府里其他姨娘一样视而不见,她会轻言细语地宽慰我,所以她重病走后我一并跪在府里哭得喘不上气。 “后来改朝换代了,居士也知道,虽然太祖爷登基时发生了些小插曲,但终归没有影响到平民百姓,长姐也继续做着绣娘的活计。 “犹记得那是太祖爷登基后的第一个庙会,临安城内恢复了阔别许久的热闹,大娘子问我们想不想当花神。 “我自然想,可是花神又不是什么人都当得的,我才情相貌算不上拔尖,但左不过是讨个喜头,选不选的上又有什么要紧。 “但是表姑娘不那么认为,她说她定要当一回花神。 “传言这个殊荣前几年一直落在工部尚书家的周二小姐头上,我跟着长姐上街采买时我见过她,说实话,周二要比表姑娘好看那么一些,但总冷着一张脸。 “那一年,表姑娘又落选了,只能去扮白度母,但她还是不高兴,在花神巡夜的前一天,赶制了一身观世音的服饰。 “居士可知观世音与白度母么? “相传观音见百姓疾苦,不忍落了两滴泪,一滴化作绿度母,另一滴化成白度母,成了观世音的分身。 “所以啊,骄傲如表姑娘,即便扮不成所愿的花神,也要成另一个独一无二。 “于是我替表姑娘成了白度母,幼时在村镇上看过别家姑娘扮神仙,飘飘然似画中人,于我,也算是美梦成真。 “我与其他几位姑娘在耸翠楼里描眉画眼,妆娘眉头紧锁地替我上妆,她们不知用的什么把我长发绕地蜷曲,像微风拂过西湖上的水波纹,披散在肩上,头顶金丝玉珠镶嵌的冠帽,红色的绸带与朱红的口脂交相辉映。 “几个为绿度母、红度母化相的娘子见了都停下手夸赞我。家父其实并不喜女儿家浓妆艳抹、穿红带绿,说起来那还是我头一回如此隆重,他们说扮上妆,倒和表姑娘有叁分像。 “我虽稍年长于她,但表姑娘生的这样好看,便也是夸我长得好。 “寺庙的烟火气笼罩着临安城,我已到了晚膳时分才得空,夜里是迎花神的游行活动,便不再需要我们待在寺庙了。 “夜色下的临安当真璀璨,我孤身从灵喜寺出来,顺着桃林东南方一直走走到了御街,太祖时期常有万国来朝的景象,庙会期间也是。 “我乘兴看中了一副鹅黄面具,摊主说这是拂菻国女子喜爱的玩意儿,我一只手迫不及待地戴上,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空空荡荡,哪有荷包的踪影,我苦笑着反应过来——衣裳在耸翠楼,虽然已是暮春时分,可夜里到底寒凉,又身穿度母的淡金薄纱,抵着风与我肌肤相贴。 “团扇边的玻璃镜上映着我带着面具的脸,正当我准备摘下离开时,镜里对上了一双陌生的眼,灿若星辰。 “我还是得到了那副面具,那双缀满繁星的眼的主人替我付了钱,拉过我就往人群中挤去。 “一瞬间我忘记了该反抗,他的步伐好大,我几欲被层层屡屡的金纱绊倒。 “行至白堤,岸边来来往往的采莲船络绎不绝,他突然驻足回望,我一抬头又差点撞进他的怀里,笑地桀骜,眼里又带着熟悉的从容温和,他弯着嘴角,打量我一眼,说我高了瘦了却也变傻了。 “我努力思索着与面前人是否有被我不小心遗忘过的交际,回忆翻来覆去我也找不出一点踪迹。 “于是我选择问他是谁,他挑了眉,明明笑着我却不由得感觉到一丝危险,他佯装生气,反问我是不是因为他不打招呼去了一趟燕京就故意装作不认得了。 “不待我回答,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行军途中的情景,偶尔还穿插着童年时的趣事儿。 “电光火石间,我想起了长姐做工的府上有个只存于声不见于形的嫡长孙,也投了军参了战,算日子确实是这几日凯旋回城。 “我讷讷地唤了声‘大爷’,他怔愣一会儿复又笑开,残酷的沙场在他的描述下徒添几分快意豪迈,我听得入了迷,不自觉跟着他的脚步在堤岸边前行着。 “他对我说‘爷从前让你叫怎么都不肯,如今虽变傻了点但也变地听话了’。他侧过脸,灯火交相辉映在他的眉间,耳畔传来一阵锣鼓喧天的嘈杂声,他皱了眉拉起我逆着人流往回走。 “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地行进艰难,明明没有跑动,我的心跳却飞快,我问他‘大爷不想看花神么?’” “居士也知晓,这花神之所以人人争而得之,不外乎对美貌才情的认可,其实更是择婿的最好时机,放眼整个临安城,多少家的公子对花神趋之若鹜,有过片刻我突然很羡慕他嘴里的那个姑娘,何等的矢志不渝,哪怕只是欣赏地看一眼都觉得是对自己感情的不忠。 “我叁缄其口,卑劣地只想让这个误会再延续一会儿,可我清醒地知道,是上了妆的面容和鎏金似的纱衣造成了他的误会,但也成全了我的美梦。 “表小姐的较劲也让我有了只这一次的‘可乘之机’,她只告诉了他要扮度母,却来不及纠正最后她去扮了观音。 “可是啊,梦之所以是梦,就是有醒来的时候,就像庙会会结束,他也终会找到他挂念着的姑娘。 “观世音右边眼角的一滴泪,幻化成了白度母,作为分身去承受人世苦难,而我似其中却旁观地领略了他的深情。” 孟然把玩着手中折扇:“如此说来,是他将那个表小姐错认成了你。 “后来呢,你可有再见过他?” 叁娘似是还沉浸在淡淡的思绪里,听到孟然问的话,回了神。 “后来啊,他当然与他的心上人在一起,表小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如明珠般被他呵护着。 “至于我,机缘巧合还是阴差阳错已经不重要了,才子佳人终成眷属,这才是欢喜又感人的结局。” “我只觉得郁结,一面之缘的公子与端庄骄傲的贵女,这个故事皆大欢喜,哪里能催人泪下了?不好不好。”孟然沉默片刻,曲起腿来。 “你不是说你已嫁作人妇了么,可有孩子?” 叁娘笑了:“我曾有过两个孩子,都是女孩,一个名为尔容,一个唤作永清。” “又是为何选择遁入空门?” 叁娘沉默了,侧过脸抬眼看向桥的那一头。 还是雾气蒙蒙的一片,依稀裹着两个人影,定睛再看又什么都没了。 视线回到孟然身上,眼里好似也升起了雾气,语气依旧平滑无波,像是陈述着一件日常琐事。 “因为我是自请下堂而去。” ——— ①:郑庄公,黄泉见母的典故 ②佛门弟子对世人的尊称 ③佛家女子的自称 放个试读章就跑 二驻足 “我相公的祖父是个对命理因果格外看重的人,后来也是嫁进去听府里的人说,奶公①合了八字后庚帖就递来了我家。居士应该也有所耳闻吧,太祖爷登基后,鼓励宗室士族与平民百姓通婚,就连皇太孙娶得也不过一介武夫的女儿。 “相公出生于士族大家,也聘了我这样的平头百姓。” “娘走得早,家父托着我和剩下的叁个弟弟妹妹长大,早年也参过军有些功夫在身上,但从不懈怠对我们的教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比不得高门贵女们的才情出众,可也谨守礼仪教义之道,但嫁入那样一户人家,多少心有戚戚。 “我虽与相公相敬如宾,但他是个很好的人,嫁给他十余载,从他身上我学会许多从前悟不透的道理。 “公爹生的一团喜气,因着身患顽疾养了一身膘,有时候需要人搀着才能行走,婆母虽刁钻强势了些,但对我亦是极好的,他们也不曾鄙夷我学识不高的短处。 “至于我的相公,他面上不显露,但我总觉得在他面前有些自惭形秽,清风朗月的读书人却比我真正生活在民间的人解决处理事情的方式还要实在。 “在成亲的第二年迎来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儿,白胖圆润,相公给她起名‘尔容’。 “尔容是个活泼的姑娘,我原以为相公会依着家中的规矩会一早就给她请了大儒来授课,不想早几年一直都是他亲自讲学,我的相公当真是个才华横溢的郎君,寻常读书读累了就会篆刻一些印章,提笔绘着他早些年游历过的河山, “我那会儿会一道陪着尔容,实际上是我自己也想多学学,好增添一下自身才气,虽不知晓旁人如何,但相公若是以后要当个教书先生定是不遑多让,幼时我无论如何都难以记住的典故在他的讲述下显得格外生动,他从来不是那种一丝不苟的文人墨客,甚至还颇有童心,那会儿斗蛐蛐热潮正盛,尔容很喜欢看着相公斗蛐蛐玩,我们叁个一起,好像一直都是其乐融融。 “相公满足了我闺阁时期对未来夫婿的一切畅想,风趣、英武又才华盖世,只可惜他对我并没有爱意。 “因为他心里有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叁娘像是卸了力,停顿许久才继续。 “青梅竹马大约是人心之憧憬的存在,相公也是。说起来,那位小青梅才该是他的正妻,那会儿奶公在燕京任职,相公亦生长于燕京,她是奶公得力部下的女儿,住进了他们在燕京的旧居,奶公甚至还让婆母亲自教导。 “后来临安都城生变,相公跟着奶公先来了临安,站稳脚跟后又马不停蹄地去攻打了乌卢部族,军队分了两次回朝,以至于奶公先行一步回来后全然忘了那位小姐,将我定为了他的正妻。 “我无从得知相公有没有为此事闹过,其实也不重要了,因为他把他的小青梅接来了府中,相公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何况是幼时便倾心相付的女子,他不会顶撞埋怨奶公的抉择,就选择自己去坚守哪怕只是一句毫无凭证的口头誓言。 “偏院住进了一位佳人,我见过她,那是个美丽富有情致的女人,与相公总有说不完的话,她会陪着他一起处理事务到深夜,翌日依然能够言笑晏晏地与相公作诗赏花。 “相公的公事日渐繁忙,进后宅的次数愈发少,尔容也逐渐长大早有讲学的先生代替了从前相公站立的位置,在深秋的一天,她生下了府里的第一个长子。 “奶公与公爹相继去世后,这个孩子的到来举家欣慰,还记得她生产那日我与相公一道候在殿外,端的镇定自若可我知道相公心内定是焦灼无比,好在母子平安,我也终于在他紧绷后的脸上看到了一抹微笑,一如初见时的意气风发。 “我看着相公接过那个孩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急不可待地想要与他人共享这份激动,转头看到我,他的笑意僵了些,就连单纯的兴奋都变得复杂起来,他大约在想,明明这才是他的嫡长子,而我则是那个难以摆脱只能让他的蔓娘委曲求全之人罢了。 “哦,瞧我,没头没脑地忘记说与居士。 “蔓娘就是相公的那位青梅竹马,如她名字般娇娆美丽的娘子,母家也有权势,可以助相公一臂之力。就这么一位女子,为人妾室我都替她喊冤。 “外人不解其中曲折,只会觉得他宠妾灭妻。相公风光霁月了一生,就连白衫上无意沾染的墨点他只要皱了眉我都会拿一套干净的新衣供他更换,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污点。我本就再无所出,又疾病缠身,怎可贵为一院主母?于是我自请下堂,相公却震惊又恼怒,春香帐暖,我只觉彻骨严寒,完事后他也不说允不允,只让我迁至府里的佛堂祝祷抄经。 孟然扬了眉,略微思索:“那你的婆母呢?她没有什么表示么?” 提到她,叁娘弯了眉眼。 “婆母她自是不允,气势汹汹地去责骂了相公一番,很多人会觉得毕竟是她的亲儿子,那妾室还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娘子,不过是做戏与我看,怕有辱名声罢了。 “可我知道,婆母并不是那样的人,她是真心实意地对我好。 “公爹热衷于各类美食,因此吃得滚圆,以至于患上足疾;奶公骁勇,很是看不上公爹,但据说因为相公出生时‘英气溢面’很得奶公喜爱才勉强选择让公爹列为下一任家主。 “婆母也是小门小户出生,但她是我见过最有智慧的女子,除了相公自身聪慧努力,更是少不了她在奶公前的尽心侍奉。 “公爹是个温和多才的人,奶公不喜却也为公爹的文才折服,所以许多事务都丢给公爹处理,起夜时,我常常看到婆母的院子里还透着灯光,公爹体虚身子弱,婆母对于衣食住行无一不亲历亲为,洗手做羹汤,就像市井间的夫妻一般,令人羡慕。 “我还是搬去了灵喜寺,倒是世事难料我居然怀孕了,可却不想再回去了。 “怯懦寡言了一辈子,那是我头一回强硬,他妥协了。 “许是念寺门孤冷,留了孩子给我算作宽慰,偶尔路过时他会来看望一下我,虽然他没有明言,旁人却也知道,其实已与休妻无异。 “那会儿子,迁都的事宜进行地如火如荼,他又去征战了,婆母——原该唤赵大娘子了——她不知从何知晓我有孕,说什么都不准我再住在寺院,遣了一众丫鬟仆役迎我回去,我不爱为难人,那一次也是一样。 “我又回到了府中,可却不好再住进先前的院子,我承认有些逃避的因素,那里已经有了新的女主人。 “赵大娘子安排我住在了离她最近的佛堂,我除了每日陪伴她聊天,就是把自己关进佛堂不问世事。 “但赵大娘子不这么想,但凡府里有宴席,家宴还是客宴她都要邀我一同前去,甚至让我落座于蔓娘的上首,当我还是从前她的长媳。 “常言道多年媳妇熬成婆,有多少媳妇在房中受到磋磨,曾经我跟着她学着料理家事,手把手地教我,我天性愚笨,战战兢兢怕被嫌弃。 “公爹的几个姨娘忌惮赵大娘子,她们就喜欢在自己的账上给我使绊子,我常常捧着账本算帐到夜半叁更,最后是赵大娘子为了我斥责了姨娘们。 “赵大娘子从未与她们撕破过脸,明争暗斗这许多年,这还是头一回。 “我感念赵大娘子对我的照顾,如若不是她,我在府里莫说是威信,凭借尴尬的身份那些护主的婢子们一口一个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 “他走后的第叁个月,我早产诞下一个女婴,这次是我给她取得名字,唤作“永清”,可惜我与她的情分只有短短一个月,永清因为胎里不足夭折了。 “大约人痛到极点是毫无感觉的,出了月子,我跪拜在大殿却欲念频生。 “迁都后送走了赵大娘子,我回到了灵喜寺,耳边仿佛还有她分别时的哀叹,我燃了一盏长明灯,可他还是战死在了异国他乡的黄土里,消逝在英年恣意康健的岁月中。 “我应了赵大娘子的哀求远赴燕京,却还是没能见到他最后一眼,赵大娘子哭晕在灵堂,发着高烧,身子骨一向康健的老人突然一夜白头。我留在了燕京,侍奉着她直到最后一刻,我叁岁时失去了娘亲,二十叁岁失去了如娘亲般的赵大娘子。” 扇面的微风吹拂着鬓发,孟然终于看到了她眸子里第一抹除了平淡纯然以外的情思,她的身形渐渐与那些想要过桥人的哀怨重合。 叁娘停顿一下,牵起一抹微笑来:“天塌了,护着我的人也走了,早没了继续在燕京的理由。 “蔓娘替我收拾了行囊,车马劳顿,我醒后发现竟然已回到灵喜寺,适才也告诉居士迷路至此,我笨嘴拙舌,怕也是讲不好什么故事。” 孟然低垂着眼,沉默不语,突然收扇站起:“你问我此处何地,我告诉你。 “此乃,阴司冥路。” lt;lt;lt; 孟然饶有兴致地瞧着面前人脸上神情变化:“这条河是奈河,有许多人连这座桥都摸不到,就止步于黄泉。 “至于桥的那头只是你所想的临安,踏足此地者,或报恩,或寻仇,或为情所困,或誓约叁生。究其所以然,不过为故人耳。 两厢沉默间,河上漂来一叶木舟,站着的人身着蓑衣,戴帽覆面,行为举止有些慌乱。 孟然皱了眉看着他跌跌撞撞地上了岸,叁娘挽了衣袖退开一丈远。 鬼差覆手在孟然耳畔低语,眼睛忍不住往叁娘身上瞟。 语毕,孟然挥了挥手:“晓得了,我有分寸。” 叁娘静静地立在岸边,看着奈河中自己的倒影——再见到十五六岁的自己,有些恍惚,记忆里残存着是风烛残年后的脸庞。 身后是一座巨形石碑,密密麻麻刻了字。 “别乱碰,姓崔的②把这块破石头看得可紧。”孟然也走到石头前,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若还是想要过桥,你只剩最后一个机会了。” 叁娘侧过身,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小指,一脸纯善:“除女此生浅薄单调,无关情爱,只剩喜悲。” 孟然踱步,声调上扬:“方才那小鬼差告诉我,上头人皇的妻子王氏薨落不久,而你尘寿未尽却提前来了。” “居士是何意?”叁娘垂首,只余一截细长的颈子,脆弱纤纤,“除女遁入空门,哪里还会是别人的妻子。” 孟然走近她,玉钗在乌黑的发丝中隐现:“还不愿说实话么?这里不是凡世,你所有的一切几乎避无可避。” “奈河对岸有一人,本应堕了轮回却又折返。 “至于你的两个故事,我只信一半。 “你是农女叁娘,是不戒师太,还是说,我该唤你一声...... “废后王氏。” ——— ①民间妻子对丈夫的祖父的敬称 ②崔判官,掌姻缘簿 今日起连载啦啦啦 三驻足【H】 “兹尔王氏,临安府锦衣卫百户王兴之女,忠厚善良,天性贞一;举止庄重,无媚顺之态,册为太孙妃。于戏!敬之。” 直到已经坐在喜榻上,王宝橒脑海里还回荡着叁月前和正公公宣读圣旨的声音,怔愣住忘记谢恩,还是长姐在一旁提醒了她才不算逾矩。 长姐王宝柔凭着才色与绣工入尚服局已经叁载,父亲王兴也因此被封了个百户,官虽不大,可到底免除了徭役,加上王宝柔时不时差人送来的月例银子,日子也不算太难过。 王宝橒被接近宫来时,王宝柔已经官至七品,在她的引见下,宝橒得以面见太祖爷,如画像上一般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走近了再瞧,十七八的小娘子到底不够稳重,王尚仪笑着扯了扯她,却不想腿一软几欲跪倒,还是太祖爷眼疾手快拿着厚厚的书册托了一把她的手肘才重新站稳。 云里雾里间,宝橒断断续续地听着长姐和太祖爷的谈话,另一边的钦天监说着“旦日起户,有红白气自户出,弥月不散”的话。王宝橒才反应过来,这话是说的她自己。 人人皆传王兴家的叁女儿出生时天有异象,宝橒长这么大了,街坊邻里还时不时恭贺着父亲定会富贵亨通。 如今,王宝橒真的以贤为名,一朝入了宫。 待嫁的前一天夜里,王宝柔拉着这个她最疼爱的妹妹,抬手抚着她的额,笑着:“我们宝橒,生来就是枝头的凤凰。” 宝橒从不觉得自己是凤凰,直到她见了凤凰一般,像是从工笔描摹的画卷里跳出来的儿郎。 此刻,透过眼前的红盖头,殿门被推开,来人一身红扶着门框堪堪站定后,房里的喜娘婢子一齐围上去,声音尖细地说着吉祥话。 宝橒两只手死死地握着帕子,视线里出现两只描了金线的皂靴,在明亮的烛光下微微晃痛了宝橒的眼。 视野里大片的红色消失,下意识抬头看去,撞进一双墨黑的眼,拿着那柄挑了她盖头的玉如意,面容沉静地看了宝橒一眼。 一瞬间,宝橒只觉得所有的感官都失效了。 许是被她呆愣地样子取悦,并肩坐下,喜娘笑地见牙不见眼,拿了两只玉碗,宝橒拾起汤匙舀了饺子,咬完一口几个婢子开始起哄。 “生不生,生不生?” 宝橒被闹红了一张俏脸:“生......” 身侧的人遣散了丫鬟仆役,很快,房内只剩下两人,身侧火烛烧得欢快,宝橒只觉得左半边脸热得快要燃起来了。 “你再绞,这喜帕就要皱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宝橒刹那停下绕着帕子的手,手足无措间,那人又道:“闹腾了一天,先安置吧。” 说完又一顿,语气沾染了困惑:“你,饿不饿?” 宝橒终于想起,自己已经一整天未进食了,只在上喜轿前,勉强垫了一块桃花酥,被人这么一提,好像真的有些饿了。 跟着来到喜案边坐下,想着尚仪局姑姑这几日的教导,回忆着布菜的规矩,突然手背上被冰凉的器皿碰了碰,对面声音清冽如玉:“你吃着,不必顾我。” 闻此言,宝橒才安心进食起来,尚食局的手艺早在闺阁时就有所耳闻,那时候宝橒从不敢想竟然有亲自尝到的时候。 不过本来椒房之夜的菜色不比外头招待贵宾上心,看着精致实际都冷透了,但宝橒饿了这许久,吃地有些忘我,在最后塞了一口桃酥后,抬眼撞进一双染了点点笑意的眸子。 好不容易消散的红云又升起,暗自懊恼起来:蠢笨如斯,连规矩作派都浑忘了。 平复了心绪,宝橒踟蹰开口:“大爷怎的不再用些,是饭菜不合口味么?” 说完,宝橒又暗暗掐了自己一把,以为谁人都像她饥不择食,残羹冷炙也吃地欢腾。 “我习惯过午不食。” 宝橒站起身:“妾去给您做碗醒酒热茶吧。”宴席上定是喝了许多,虽然面上不显,但宝橒注意到他方才进来时步伐有些不稳,冷酒如肠,怕是难受地慌。 “不必了,你坐下听我说。” 宝橒依言,他放下酒樽,斟酌着开口。 “大约你是第一次见我,我名‘观业’,是家中长子。”不是第一次,我很早就见过你。 “皇爷爷将你定与我,怕是连你是否定亲也不顾就迎进门了。”没有与旁人定亲,我愿意嫁给你。 “父亲母亲皆是良善仁慈之人,就连皇爷爷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我见过他们,确实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既然你我结为夫妻,也不必太过拘束,‘大爷’这称谓有些不妥。” 原本他说一句,她只在心里悄悄地应和一句,听到这话,宝橒忽然抬起脸。 不唤“大爷”,难道唤,“相公”么? 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就连宝橒都陷进被褥里还在纠结着这个问题,可她又羞于启齿,怕他觉得她不懂礼数。 亵裤褪去,宝橒揪着身下的锦被,咬住一侧唇肉,像幼时在街口围观待宰的羊羔,横陈在红绸缎上。 “你在害怕?”身下娇人儿微微颤抖着,张观业停下触碰的手。 宝橒摇着头:“不,妾只是有些冷。”尚寝局的姑姑说不能害怕,不然会扫了男人的兴致。 张观业直起身,拍了拍宝橒腰上的软肉:“那你且先坐起,盖着被子会好些。 闻言,宝橒一手攥着散了大半的小衣一骨碌爬起到榻边,看着衣衫完好的张观业,不自觉想到宫里教引姑姑对她进行长达两天的教导,红着脸复又跪倒在地,伸手去碰那双金丝皂靴。 张观业将将把绣了鸳鸯的被褥抖开,腿上传来轻微的痒意,回头看去,新婚妻子半蹲在地上试图为他脱鞋,因着居高临下的姿势,白花花的一片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莹润又刺眼。 一把拉起她塞进锦被里,在宝橒羞涩又疑问的眼神里,张观业叁五下褪了只剩中衣,在外侧躺下。 两个人皆是仰面朝上,烛火的噼啪声尤为清脆。 张观业腿边碰到一张奶白色帕子,侧过脸:“若是痛了,你且知会我一声。” 静默片刻,宝橒也察觉到了寝衣边的方帕,反应过来这是做什么用处的后,声音细如蚊蚋:“妾晓得。” 重新交迭到一起,张观业思量再叁还是先伸手往她那处探去,点点蜜意沁湿了他的指腹。 视线回到宝橒脸上,眨眼频率飞快,今天折腾这许久,张观业也有些疲倦,收回手,蹭了几下后直破城门。 宝橒疼得下意识屈膝,眼角有泪花,一呼一吸间,惹得张观业一声闷哼。 掐了掐她肉弹的小臀:“别夹,这样我也不好受。”说完捞起她两条腿盘于劲腰两侧,低头看去,细嫩裹着他紫红的昂扬,白皙的皮肤上沾了血渍,新鲜地向下流淌。 静静缓和片刻,收着力挺动起来,张观业只觉被一阵热烈的润意围绕,胀痛慢慢消散,逐渐畅通无阻,宝橒在他的攻势下很快溃不成军,嘴角溢出细碎的低吟。 初始绵和的细雨突然变得狂暴起来,囊袋重重地拍打着她的臀瓣,像是天边的雷声。 张观业自觉兴奋愉悦正在不停地堆积,愈发收不住力道,横冲直撞不顾章法,宝橒被他顶弄得不停向后缩着。 位置的移动让张观业有些许不快,捞着宝橒的手环在他脖颈上,低下身子压着她。 从顶上看去,火红的锦被外,只有男人宽阔的背脊,和若隐若现的两抹香肩,头靠着头,像是交颈相拥。 宝橒努力在涣散的意识找寻清明——尚寝局的姑姑还说,男人在榻间喜欢荤话,情深意动利于夫妻情意。 耳边传来粗重的喘息,听得一阵脸红心跳,好像从他进入她后,就没有听到他说过什么话,现下连他的脸也瞧不见,是喜是倦也无从知晓。 疑神疑鬼着,隐藏着的花珠被捕食者找到,宝橒扬起脸努力抑制着差一点破口而出地尖叫。 身上的人发现了她的异样,恶劣地抵住那颗花珠冲击起来,宝橒最后一丝清明被撞散,勾着他的脖子喃喃。 “相公,妾可以叫您相公么......” 张观业意乱情迷着,她的叫声太小了,只听见几声细碎的“相公”,心里有股异样的情感,更多的是惊慌。 “够了。”别再喊了。 以吻封缄,呜咽声渐渐消失在长夜。 lt;lt;lt; 王宝橒醒来时,帐中只余她一人。 腿间麻木着,隐隐泛着酸痛,微微曲起,碰到一处干硬的水渍。 不由得又红了脸,外间传来动静,殿门被推开,几个婢子垂首陆续进来,整齐划一地立在账边,为首的年岁稍大一些,鼻间有粒小痣。 “太孙妃,奴们是太子妃娘娘挑来服侍您的,奴名唤蕊黄。” 宝橒挣扎着坐起身,想起身上衣不蔽体,脸蛋红红:“什么时辰了?我还要去给太子妃娘娘敬茶。” 蕊黄笑着取了衣衫:“太子妃疼惜您,新婚劳累,特意让奴来知会您不必着急。” 宝橒看她要为自己穿衣,衾被从身上滑落:“我自己来吧。” 余光间,几个偷偷打量她的婢子看到她脖子、臂膀上的红痕后,又匆匆埋首,羞煞了宝橒。 坐在梳妆镜前,蕊黄眼角含笑,为她鬓头,行云流水,宝橒觉得自己的发在她手上成了缎子,叁两下挽成了漂亮的花。 “你头梳地真好。”宝橒忍不住夸赞出声,家里长姐入宫后,几个妹妹都是由她来梳头,人多手乱的,她往往挑了最简单容易地去梳。 再打量着镜中头顶层云般的桃花髻,鬓边的绒发也被梳头水巧妙地藏了起来,服帖地隐在发间。 会不会太华丽了些。 蕊黄看着面前这个带着怯怯温和的小夫人,挑了一支珠钗为她别上:“宫里妇人最爱的盘发是这高髻,娘娘还年轻,桃花髻就够了。” 宝橒最后看了镜子中的自己一眼,起身步履匆匆地往太子妃的院中赶去。 大内的东宫修葺简单,所以太子的居所起先与帝寝相连,后来皇后病逝,太子在宫外的西湖边开府建屋。 太子妃勤俭持家,后院虽然没那么花红柳绿的华贵,倒也别有一番风味的雅致在。 “蕊黄,这样打扮是不是不够素净啊?”宝橒兀自停下步伐,蹙了眉,“要不还是换套衣裳吧。” 蕊黄来不及反应,只见宝橒提了裙转身欲往回走,这一转身,迎面遇上从宫里请安归来的张观业。 婢子们纷纷跪下,宝橒福身:“见过太孙。” 张观业负手而立,身上大红朝服,飞鱼纹在阳光的照射下长牙五爪,俊秀的眉眼衬托得几分凌厉。 这下是无法回去了,宝橒硬着头皮站起身,张观业睨了她一眼——脸上没了昨夜成亲时浓重的胭脂,倒有几分拨云见日的惊艳感。 “皇爷爷设了晚宴。”张观业错身而过,肩背间的大珠随着他的走动晃荡几下,“你同我一道去吧。” 请安敬茶完,出了院子宝橒把太子妃赏赐的一对步摇揣在怀里,怕颠了去,脸蛋泛着粉——原是早就与太子妃相处过的,如今身份不一样再看着竟也生出了别样的滋味来。 张观业与宝橒顺路一道回院,岔路口他径直去了书房的方向,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别忘了”阖上了门。 ——— 前排提醒 这一世女主单相思单相思单相思 四驻足 宝橒晚间还是梳着桃花髻,衣裳换成了入宫穿的红罗长裙。 再看张观业,还是早间的飞鱼服,不过换成了赭红的颜色,头戴一顶乌纱折上巾,鬓角处有几缕细发未能覆盖进去,贴在下颌处飘动,不会让人觉得邋遢,倒是徒添了一丝不恭的风流。 晚宴算是家宴,张观业的几个胞弟早已在席间落座。 宝橒跟在张观业身后朝着最上首盈盈一拜,虽然已经面圣过好几回了,可每次过一段时间再见到万岁爷,宝橒总是不由自主地紧张。 只听上首似是从喉间发出的一声“嗯”,浑厚低沉,宝橒站起身躬身合手也一道落座。 待太子爷携着太子妃到来时,殿外喧哗声四起,两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大哥腿脚不便,嫂嫂扶着多累......来,弟弟扶着大哥进去!” 殿中的几双眼睛全看向门口,只见一道高大身影搀扶着满脸尴尬的太子爷跨入殿中,嘴里还喃喃着“慢点、慢点”。 万岁爷沉静的脸色似有动容,换了只手支着下巴:“老二有空多带着你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哥练练,怎么几天不见又胖了。” “养尊处优”的太子撤回了被牢牢攥住的手,艰难行礼,憨笑着:“爹你也知道我动不了......这样,二弟见天的不见人影,观业年轻火气盛让他去神机营找二弟切磋指点一下。” 谁人不知道信王如今掌管着神机营,太子亲信众多,唯独在军政上被信王压过一头。 看似一派和谐却又夹枪带棒的场景,饶是迟钝如宝橒也觉出些不对劲儿来,信王视线突然转到她身上:“这位是观业的新婚妻子?许久不见了,模样倒是变了这许多啊。” 宝橒皱了眉:王宝柔一年前接她入宫,那时候太子妃身边确实还有一位朱姑娘,在燕京封地时就陪着太子妃了,最近才被接来临安,众人心照不宣地将她视作未来的太孙妃看待,万岁带着张观业尚在平定乌卢,遣了他先回临安找太子商量一些军饷的事宜,而张观业抵达临安城的时候,恰逢庙会。 也是在那个晚上,王宝橒扮着白度母遇上了她这辈子都难以感化的疾苦。 信王说宝橒模样变了许多,不就在暗指张观业另娶她人么? 宝橒平复心绪,站起行礼:“妾叁塘郡王氏,见过信王。” 信王看着面前女子端的是宠辱不惊的样子,撇了撇嘴:“侄媳妇有礼,日后相见的时候还长着呢。” 话虽这么说,可一双眼睛却在张观业与万岁爷身上打着转,抱拳去到大殿西侧落座。 散了宴,张观业被万岁叫住,让去一趟延和殿。 宝橒看着来传旨的公公,端了手打算先行一步去丽正门等候,复又被张观业叫住。 “你且在偏殿候着吧。”张观业负手向传旨的小公公点点头,“杨公公带路。” 宝橒站在偏殿里,怕坏了规矩因而不敢随意乱动,直到宫奴奉上了一盏热茶,突然想到张观业说的“过午不食”,所以在席间并未动筷,只喝了不少酒。 迟疑片刻,宝橒叫住了奉茶的小宫奴:“延和殿可有醒酒姜茶么?劳烦你煮了送去给万岁爷和太孙吧。” 宫奴接过茶盏:“万岁爷论事时,奴们不敢打扰,望太孙妃谅解。” 宝橒恍然,又笑了:“是我思虑不周了。” 看着宫奴端着茶案退下,正殿传来大门推开的声音,紧接着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偏殿门口。 “走了。”嗓音有些许沙哑,宝橒合手快步跟上,行进间忍不住打量着张观业的脸色。 坐上马车,张观业早就察觉到这个小娘子怯怯缩缩地偷瞟了他一路,猛然回头,宝橒来不及错开眼神被逮个正着。 “你看我做什么?” 宝橒微微启唇,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妾在想,方才万岁有没有责骂爷。” 她喊“太孙”,他让她不必见外;在床榻上的请求并没有得到准确回应,眼下清醒,可宝橒早失了勇气。 想起昨夜张观业含混不清的一句“别再喊了”,宝橒心沉了沉。 张观业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妻子沉默不语事心里精彩纷呈的纠葛,听到她的话觉得有些好笑,眼里不自觉染上笑意看向宝橒。 “皇爷爷为何要责骂我?” 宝橒回过神,努了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因为妾常常见太子爷下了朝回来愁眉苦脸的,太子妃娘娘告诉我,这是又被万岁爷责骂了。” 听了她这一席话,张观业脑海里也不由得浮现出他老爹总是皱着一张饱含委屈的脸,笑出了声。 谈笑间,马车停在太子府前。 宝橒亦步亦趋地跟着张观业拐进后院,看着越来越近的寝居,宝橒浮现出昨夜的癫狂画面,隐隐有些慌张。 身前人脚步骤然顿住,宝橒没及时收住脚步踩上了张观业的鞋跟,二人皆低头看去,宝橒急着想赔礼却被皱着眉的张观业打断。 “不碍......对了,我这几日,可能不会回房睡,你不必等我。” 宝橒终于从他皂靴上灰白的印子上移开目光,听到这话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才是新婚第二日,丈夫就不再回房,这一次答应了,那么以后是不是都不会来了。 那明日归宁呢?他是不是也不会来了,没有丈夫相陪的回门,父亲会不会为她伤心? 张观业见一直没有得到应答,宝橒因为背着光,他也看不清她的神情,揣测着她是不是对此不满生气了。 “我这几日政务繁杂,皇爷爷有意让我去接管神机营,实在有太多东西要梳理,并不是对你有意见......”张观业拧了拧眉头,思索着解释,突然想到什么正了神色,“今日你也见到了信王,我这个二叔诡计多端,你不必搭理他。” 说起信王,王宝橒又想起席间信王打量她和张观业时那个眼神,她并不喜欢。 “妾晓得,爷怎么说,妾就怎么做。” 见王宝橒终于有了回应,一双眼在暗处亮晶晶的,像他小时候在燕京豢养的灰狼崽——张观业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大致知道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与这些猛兽相比简直是南辕北辙,只怕是柔弱愚钝到不堪一击。 收起胡思乱想,张观业颔首“嗯”了一声,转身朝书房走,不知为何又转身看去,她还站在原地,纤细的身影隐在黑夜微弱的烛光里。 眉头微动,晚间在延和殿的谈话回荡在耳边。 略微一沉吟,张观业折身而返,在宝橒疑惑又暗含低落的眼神中站定:“明日归宁,但我要去灵喜寺拜访夫子,怕是没法待一整天,只用一顿午膳可以么?” 矮了他一个头的小娘子倏地抬起脸,忙不迭地点着头,像雏鸟啄食:“可以的,爷政事为重,妾不要紧。”你还记得,我就很满足了。 lt;lt;lt; 归宁当天,太子妃还从库房里额外给她补贴了些回门的物件,宝橒看着一大车的贡品,眼眶红了红。 张观业下朝回府换了身竹青常服,安静地站在一旁看仆役们搬运着东西,看到一筐椪柑,拿起一个捏了捏:“这个辰光的椪柑最是酸涩,为何不换成橘子?” 太子妃和宝橒说着话,听到儿子的发问,转过脸:“换什么都不能换了椪柑,都是有讲究的!” 张观业把椪柑丢回竹篮,一旁的流风见状,为自家主子解惑:“太孙,椪柑是一个象征,寓意新妇肚皮会胀,早生贵子。” 一旁的宝橒也听见了,看张观业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耳朵燥了燥,在太子妃的催促下登上了马车。 坐在车上,宝橒就觉得通往家门口的这条街怎的比寻常热闹,许多人就这么站在街头,伸长了脖子望着,胆小的也偷摸着开一条门缝,提溜着眼往外看,仪仗队抵达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上回迎亲时也经历了这么一遭,都是淳朴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交头接耳间那些“凤命”“祥瑞之兆”“奇瑞已而果验”诸如此类的话,她坐在喜轿里都听得见,遑论张观业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 宝橒湿着眼眶扶起父亲王兴,又牵了几个妹妹站在一边。 张观业同岳丈和宝橒的几位兄长互相见礼后,一回头就看见叁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见他也看过来,又一齐往宝橒身后躲闪。 王兴原配早逝,后面几个幼妹是娶得续弦所出,张观业收回眼神——想来这几只小萝卜就是了。 许是她提前给家里打了招呼,午膳用的格外早,菜色虽然比不上宫里,但也看得出来用心准备了,那盘栗子糕就是临安城春风楼的招牌点心,一斤难求,却为了今日呈上宴席,确实费了心思的。 用完膳喝了茶,宝橒握着父亲的手作别——原先祖上兴盛的时候,也不过是祖父任了守仪一职,如今她嫁入东宫,父亲也即将升职,积劳苦累这小半辈子,宝橒只希望日后家人们可以平安顺遂就好。 出府后,就看见几个邻居打量的眼神,张观业已然习惯了被围观,宝橒有些恍恍,上了马车坐在他边上。 “爷,那些话,只不过是口口相传。”做不得数的。 不知从谁人嘴里传出,说宝橒是“独居小楼,旦日起户,有红白气自户出,弥月不散”,生怕张观业以为是他们王家为了振兴家族而早早做了准备。 一开始张观业没懂宝橒这句话,后来反应过来她指什么。 说实在的,他并没有十分在意这些事,因为他的降临也带着一些寓意,不然凭当今圣上对信王那个的宠信程度,他父亲的太子之位实在难保,所以对他来说,这些玄乎的命理学好好利用也是一件趁手的利器。 宝橒却没有张观业的这种雄图伟略,只期望这安稳静好就足矣,她自认平庸,却还是与尊贵如张观业牵连在了一起。 张观业的指节在膝上有规律的敲点着——不知道是不是幼年拉扯着弟妹长大,但到底是小阁女子,虽然读过一些书,却仍然会有杞人忧天的时候。 “你可知延和殿是作什么用的?” 宝橒怔怔地:“妾只知道,前朝时候的官员在延和殿与圣上辩论。” 没想到她能回答上来,张观业眼里闪过一丝嘉奖的神情:“不错,都说皇帝是真龙天子的化身,与天辩驳,多的是无功而返的人,但他们都坚信成则定天,败则再战。 “命格好也好,坏也罢,既然你没有改变的能力,不如坦然接受,将心思放在前进的远方,而不是纠结于毫无意义的内耗中。” 风撩起车帘一角,灵喜寺的牌匾映入眼帘。 张观业率先跃下马车:“将军赶路,不追小兔。” 宝橒抓着车窗看他,张观业指着身后的牌匾:“你瞧这快匾篆刻地如何?” 顺着他的指头看去,黑木底,鎏金边,低调又暗藏锐气,宝橒点着头:“好看!” 眼前人笑了,露出一些米白牙齿,掩不住的一些傲气:“唔,这是我刻的。” 午后的阳光耀眼,洒在他竹青的外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揉揉眼再看,宝橒心底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来,好似拨云见日。 “我想和爷一同去拜访夫子。” ——— 虽然有借鉴历史原型 但私设严重改了很多 前世今生篇幅对半开 五驻足 张观业的夫子不是别人,而是被称为当今圣上的“六指宰相”的道僖天师,虽是灵喜寺的住持,却热爱黄老之道,传言当今圣上得以上位,背后少不了这位天师的道法神功,先天有六指,许多达官显贵请求一见难如登天,捐了多少座门槛都没用。 宝橒对于这位道僖天师的大名如雷贯耳,好奇地打量着;张观业也不避讳她,撩起袍子原地跪坐。 道僖天师背对着他们盘腿坐在十六阶台上,手握佛串:“你来了。” “如夫子所料,皇爷爷给了我面圣金牌,可以随意出入神机营与镇南抚司。” 声音由远及近,宝橒抬头看去,那位高人已经站起身面向他们,与宝橒径直对上了眼。 眼神依旧波澜不惊:“如今你初初新婚,不必日日来我这。” 宝橒见话语间与她有关,盈盈一拜:“信女王氏见过天师。” 道僖天师捏着珠串微微欠身算作回礼。 “如此,太孙便请先回吧,按着你皇爷爷说的去做。” lt;lt;lt; 张观业没有骗宝橒,他是真的有许多事务要去处置,不单单是一摞摞的奏章,神机营中一些操练与排兵他坚持亲身临地。 宝橒见他忙得几天几夜不见人影,想见他却不敢打扰,本就一天只吃两顿,做起事来怕不是顾不上用膳了。 一日宝橒受太子妃传唤入宫准备中秋宴席的事宜,从尚食局回来途径藏书阁,突然遇到一行仪仗,为首的是万岁身边的近侍和正公公。 和正也注意到她经过,一众宫奴行礼问安。 宝橒微笑着走近前,又想到在延和殿偏殿小宫婢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行礼。 “谁在外头?”藏书阁内传来一道浑厚有力的询问。 宝橒将手中的食盒递交给身后的蕊黄,走到门口行礼:“儿臣叩见万岁爷。” 走出一道明黄身影,见宝橒乖顺地跪伏在地:“起来吧。” 起身后,万岁径自往里走,在一旁和正的示意下,宝橒敛了衣裙也跟上进了藏书阁。 甫一进入,鼻间萦绕着书页的陈旧木香,藏书阁不甚明亮,不远处有一张桌案,上面摊着几本打开的书籍。 “是来寻夫君来了?只是不巧,观业前脚刚出宫去了。”说着,万岁走到玉椅前坐下,“会磨墨否?” 宝橒上前,拿起墨锭研磨开来。 万岁不再说话,静静地翻阅着书籍,余光间宝橒瞧见了内容,似是梵语。 大约注意到宝橒研磨的手慢了下来,万岁侧过脸看她;“可是看得懂?” 宝橒注意到自己分神,不好意思起来:“街上有卖一些边疆互市后的小玩意儿,也有些书,儿臣的小娘信佛,小时候好奇看过,略微通一些。” 长者了然顿了顿首:“你近几日入宫来,想必也知道再过段时间就有万邦前来朝贡的事吧。这几日,观业这几天除了朝廷上的,这些番邦部落的一些事情也是他在处理,他这小子,执拗起来就不管不顾的......” 语毕,又看向宝橒:“他对你可还好?看在你磨墨磨得这么好的份儿上,观业要是欺负你,你就来和皇爷爷说。” 一直以来,万岁在宝橒的心目中都是威严不可侵犯的存在,如此话家常的一面让她不禁有些动容。 “太孙对儿臣很好。” “也罢,小夫妻好好过活......”万岁盯着她,像是有千言万语,宝橒等了片刻,他又移开目光,“你先回去吧,今日朕给太孙放个假,也好让他陪陪你。” lt;lt;lt; 中秋佳节,万国来朝。 宝橒从未见过这般景象,原以为临安城的街市已是繁华至极,可依然远不及大内的庞大昌盛。 晚宴一改往日的沉闷繁琐,众国陆续觐见朝贺后,连着大庆殿的七十二玉阶上站满了从异国他乡而来的朝客,几位帝姬和信王妃挽着手围在伊尔羌的舞姬团旁看得津津有味。 宝橒也忍不住欣赏起西域的歌舞风情,头戴银红纱巾,柔软的腰身水蛇般扭动,脚腕上的银铃清脆悦耳,旋转起来,朝着端华帝姬献上了一匹匹的绫罗绸缎,许是年岁尚小,拾起一件抖落,扑朔着垂下,肉眼可见的精美。 端华帝姬兴冲冲地要去偏殿换上,倒也不小气,招呼着交好的小姐们来挑选。 气氛轰然推至高潮,还有一些宗室小姐们也都是爱美的年纪,这会儿也不推脱,你挑了黄的,我挑了白的,脸上溢着喜悦的笑。 太子妃在一旁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再看宝橒也直勾勾地盯着,遂打趣儿道:“宝橒也去吧,都是姑娘家也好作个伴。” 宝橒闻言,诧异转头看了太子妃一眼,余光又不自觉瞟向那抹拉弓射月的背影。 在端华帝姬的催促下,宝橒挽袖跟上,蕊黄拿了其中一件舞服进了紫宸殿的偏堂。 伊尔羌的姑娘热辣大胆,自是一并体现在她们的服装上,宝橒在蕊黄的帮助下整理那些细碎繁琐的金线珠饰,揽镜自瞧,半袖的样式,不知道是不是尺寸不是很合适,腰间露出莹白一段,在上摆垂下的金片流苏中若隐若现着。 蕊黄拆着宝橒的发髻,宝橒突然扭捏起来:“蕊黄,先别拆......这身衣物会不会太不庄重了......”又露胳膊又露肚脐的,她已为人妇怕是不该这么打扮了吧。 “这是番邦贡国的的心意,万岁爷宽仁博爱,并未在穿着上多有禁止。”蕊黄手不停,看了低着头的宝橒一眼,“何况今日此景特殊,太孙妃杞人忧天了。” 见蕊黄这么说,宝橒提起的心突然放松一些,但踏出殿门时还是不自觉去扯着衣裳的下摆,臂弯上的金钏散着夜间的光。 端华帝姬带着一众小姐贵女们和着乐曲跳起了舞,宝橒顿感无所适从——她从未学过正统的宫廷乐舞,长姐还在家时有跟着练过,后来忙着照顾幼妹,怕是早就生疏了。 宝橒胡思乱想间,只见端华帝姬朝她招手,腰间被一道力轻轻往前一送,宝橒垫着步挤进了似圆非圆的队形中。 烟火在头顶绽放着,再边上些,竟有篝火烈烈,伊尔羌国的姑娘们在对面载歌载舞,不是什么复杂的舞步。 一个国公府的小姐告诉宝橒,这是伊尔羌绕着万岁立在他们国土中心的记功柱时会跳的舞,以此来歌颂对我朝的功德与憧憬之情。 许是气氛在那了,宝橒也渐渐放开,跟着他们跳起来。 圆圈越围越大,命妇王妃们立在阶上看着她们欢闹,一圈不够,外圈也开始围起来,人影攒动,宝橒看到了张观业也加入了进来,一手抓着前袍下摆,一手有力地摆动挥舞。 在今天之前,宝橒觉得他是描绘江南百景的公子哥,潇洒风流。 可她总是忘记,张观业更是荒北燕地里最自由的苍鹰。 宝橒的目光热烈胜篝火,张观业漫不经心地瞟过来,前者又做贼心虚地撇开了眼。 眨眨眼,宝橒再抬眼看去,圆圈转动间,对面早已换成了不熟悉的面孔,心里被不知名的失落占据,侥幸他是不是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失落她与他以后会不会也一直这般阴差阳错。 “你方才在瞧什么?”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比黑夜的重云更渺无。 宝橒回过头,伊尔羌男子一个个地错过着张观业,往前面填补因为他慢下来的步伐而缺出了的空位。 “我不知道,爷竟还会跳舞。”宝橒诚实回答。 谈话间,张观业已站于宝橒边上,微微喘着气,傲气跃上眉头:“跟着皇爷爷远征,见惯了这些场景,漠北寒冷,跳舞可以驱寒。” 说完,又看了一眼宝橒,两眼晶亮,清澈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烈酒的后劲儿涌上心头,张观业停下了脚步,揉着额角:“我先行一步,你再玩会儿......” 见他有难受之态,宝橒如何能安心待在这里玩乐,也挤出了包围圈,虚虚扶住张观业:“我今天玩够了,还是服侍爷醒酒吧,爷空腹喝了这许多酒,怕是夜间要难受。” 张观业还想再说,可终究无言,只会了太子后任由她搀扶着朝丽正宫门走去,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张观业感觉胃脏一阵翻山蹈海,宝橒与流风齐力把张观业架到房里,又急忙吩咐蕊黄煮了醒酒茶来,再入房内,流风已识相地退到外间候着。 宝橒在榻边坐下,见他眉头紧锁,忍不住覆手上去轻轻点着,就着墨黑的眉流慢慢顺下去。 这是成婚这么多天后他第二次回房睡觉,前些日子醒来,总觉得身边有人躺下,可再睁眼瞧去,如若不是外边凌乱的床褥上空无一物,鼻端残留的松香,混合着寺庙里沾染上的檀香,宝橒凭空生出张观业回房了的错觉。 出神间,榻上之人兀地睁开眼,攥住了宝橒的腕子一扯,宝橒不敌他气力,在即将撞上他鼻间前生生停住。 两人凑得极近,呼吸交融着,淡淡的酒气流动着,宝橒觉得在这样下去,她也要醉熏过去了。 “你穿这个很好看。”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宝橒愣住了,讷讷地不知作何应对,突然被一个翻身仰倒在被褥上,他散出的碎发勾着宝橒裸露在外的肌肤揉搓着,引得她好一阵战栗,揪着被褥生生忍住。 “红色很衬你。” “就像庙会酬神上的白度母。” ——— 下章上肉 六驻足【H】 宝橒攀着张观业的肩臂,有如一条碧波之上的轻舟,因为河流的冲击而漂泊荡漾着。 衣衫并未被完全褪掉,腰间的金色流苏被他紧贴着碾磨着有些疼,但宝橒不吭声,实在受不住了也只有一声闷哼,可她不知道的是,听在男人的耳朵里这是勉励的催情剂。 头上的纱巾歪七扭八地散在枕席边,宝橒细细地喘着气,脑后像是被什么尖锐的物什抵着,再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观业侧脸望向她,入目则是宝橒黛眉紧锁,不是似舒非痛的欢愉,倒是切实的不适。 饶是再情欲翻滚正酣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来,他停下抽动:“是弄疼你了?” 身体不自觉地扭动了两下,伊尔羌女子舞服本就单薄,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来,加上方才地干弄,衣衫早就散了大半,可那乳儿却若隐若现的,就着桃红的料子,更添香艳。 张观业迟疑一下,探手抚上她腹间软肉,起初只是停留在边缘轻轻摸着,来回抚动之际,竟感觉到他的阳物埋在她身体隐隐拱起的形状,甚至有胀大的趋势。 宝橒有些迷迷糊糊,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头疼,身体里也开始酸胀起来,泪水沁出,见张观业意犹未尽地揉着她软白的肚皮:“爷,我头疼......”可不可以不要揉她的肚子了。 张观业如梦初醒,停了手,张观业观察片刻,放开了宝橒一些,伸手解下她方才过于焦急勾落在一边发间的瑰色面纱。 原来是挂耳面纱的弯钩抵着她的头了。 宝橒轻轻抽泣几声,突然张观业又拿着弯钩把面纱给她重新挂上耳廓。 许是欢爱时分宝橒眼里染上水雾,有那么一瞬间褪去了怯怯的傻气,眼波流转间倒有一丝妩媚辗转的风情。 胯间的毛发被重新濡湿,宝橒只觉得那硕大疯狂地往她花心里钻,刺激着内壁的软肉,实在受不住的哭吟开来,只是这一次张观业没有顾及她而停顿,有如一位开疆扩土的战士,带着利剑鞭挞掠夺着异国的鲜花。 宝橒泪水横流,上衣被完全脱下,张观业的视线与那雪峰上的两点齐平,抽出一大截在身下人的啜泣声中又重重送进去,绵热快感几乎又要勾起他呼吸间醉酒的眩晕感。 “爷,爷慢一些,我有些吃不住......”宝橒看不见张观业的脸,小手急急向下摸索着,哀哀地乞求。 张观业神思稍稍归位,鼻间闷哼一声算是应答,撑着身子上移少许,宝橒潮红着脸,身上也泛着淡淡粉红,窗外的蝉鸣有不停不休的架势,似是被暑热惹得焦躁不堪。 宝橒匀着气,感觉到身下的动作有所放缓,不待欣慰从心间升腾,张观业又细细地挺动着,肉冠的戳着她的内壁,时不时触到花心,可也只是稍碰就离。 这比他大力抽挞更叫人折磨,宝橒心跳剧烈,提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脸颊似天边云霞,张观业饶有兴致地看她委屈又难耐的神情,虽然他自己也并不好受,年少时的顽劣又从骨髓里流出汇入脑海驱动着他去欺负她。 看宝橒欲哭还休看了个够,终于他又大开大合地冲顶起来,快感从脚尖蔓延,热血翻涌着,张观业第二次亲吻了她。 宝橒战栗着,只觉得嘴角好似有鸿毛拂过,睁眼想去确认,却也只是稍纵即逝的一刹那罢了。 寝殿的小窗微开,夏夜的熏风吹来,掀起的面纱掩盖了宝橒的眼,急急捏住一角欲扯下又突然被他拿住腕子,轻柔但不容挣脱。 两厢沉默,张观业踌躇着开口。 “你,可曾去过庙会。”说完,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她在嫁与他之前也是平民百姓,岂会没参加过。 摇了摇头:“罢了,是我糊涂了。” 宝橒看着张观业翻身下榻去喊水。 丫鬟仆役们抬着早就备好的水进来,张观业把净室留给了宝橒,蕊黄眼观鼻鼻观心地伺候宝橒沐浴,看着她身上青青紫紫的印记,还是忍不住开口:“若是这样下去,太孙妃定能怀上长子。” 宝橒没有应答,脑海里回荡着张观业欢爱后突如其来的发问。 在这座陌生的府苑里,还是会有从无归属的感觉,宝橒许久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他知道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其实不是白度母,她该如何解释她没有坦白的卑劣呢? 懦弱如她,却在刚刚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告诉张观业,那晚的庙会,一直都是她。 可是他的一句“罢了”打碎了她本就拼凑地七零八落的勇气。 lt;lt;lt; 万岁又出征乌卢了,随行的还有信王与保王,本来张观业也一同前往,可在开封府稍作休整时,万岁改了注意,说是太子身子孱弱,一齐北上的话镇南抚司群龙无首,怕广西、福建一带的藩王别作他想,于是赶了张观业回了临安。 因着没有特意知会旁人,太子这几日也甚少出宫,待在大内坐镇监国。 太子妃感念丈夫辛苦,在尚食局里变着法儿地烹饪各色美食,几位膳娘又岂会放过这一绝佳升迁的机会,互相攀比撕扯起来。 太子喜好美食,一日从宣德殿议事完和几位文渊阁大臣往外走,隔了老远就闻到六尚局里散出来的香味。 饥肠辘辘一上午,纵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也熬不住,恰好今日大内管饭,太子咽了咽,捧着摇晃的肚子领着一干人径直走向殿中省,朝着边上的领事喊:“去,今日烹最佳者,重重有赏!” lt;lt;lt; 宝橒近些日子总觉得没什么胃口,明明最是暑热的八月已经过去,对着尚食局送来的精美菜肴夹了几筷子就又放下。 今日入宫帮衬太子妃,怕是连着几日未见,甫一进入殿中省,刚福身行礼,太子妃就放下汤匙走向她 “宝橒怎的消瘦了这许多。”本来一张娇俏的鹅蛋脸,不至于弱柳扶风,到也有丰腴的婉约之美,再看下巴都尖了些。 摸了摸自己的脸,讪讪地笑着,看到太子妃身后一群人忙碌的身影。 “我日日待在膳房,绞尽脑汁了都不知道还能为你公爹做些什么新奇的了。”挽了宝橒往里走,“宝橒在家中可会做饭?不如这样,今日你帮帮我吧。 “儿媳不过会一些寻常小菜,哪能和诸位掌膳相提并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方才料理了一半的食材边。 太子妃笑着劝说:“变一下口味,不然我真怕再这么吃下去,太子爷的尊口非得腻了不可。” 蕊黄替她围上前裙,宝橒打量着食材,略微思索一番,挽起袖子配菜。 哺食一般在申时开始,前殿催了好几遍,太子妃不耐地挥着袖:“你去和那群大老爷们儿说,要想吃上饭就安安静静的。” 小公公皱了一张脸,左右为难,宝橒夹了一筷子尝了咸淡,正正好:“公公去通传一下吧,就好了。” “一个个的还说是大家文才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都不懂!”太子妃嘀咕着,又让几位食医验过后,一道道地端奉至前殿。 急急地整修了一下衣摆,宝橒跟着太子妃一同前往前殿,蕊黄接过前裙,上面溅了些许的水渍、油渍。 “诶......奴先替太孙妃上药吧。”方才就看见及几滴油星子溅到手上,红了一小片,刺眼的很, 蕊黄说着要去找袁尚仪又被宝橒拉住,几位尚仪早就去了殿内候着了,哪里轻易唤得出来。 “算了,来不及了,用完膳回府再说吧。” 透过屏风,殿内乌泱泱地站了几波人,几位学士分列两座,袁尚仪介绍着一道道菜肴。 宝橒悄悄绕过屏风,在太子妃身边落座,捋了捋鬓边的散发,又细细检查衣裳的烟火气是否消失殆尽。 大殿内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便只有太子吃得高兴了发出的满足喂叹。 宝橒动了几筷子又放下,抿着嘴抬起头,看清对面端坐着的是谁,愣在原地。 张观业打宝橒在屏风后探着脸时就注意到她了,一直低着头,抬起袖子轻嗅着什么,悄咪咪地以为旁人看不到。 看她才吃了这么点就不再动筷,皱了眉:她虽然不算多么热衷于美食,可他走前记得她好像比嫁进来的时候圆润不少,下巴的软肉笑起来颤颤地,怎的也就两个多月过去,又瘦回先前的样子了。 宝橒见到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坐在她的对首,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又糊涂了没及时接到他回宫的消息,不过眼下他就在那,宝橒静静地盯着他瞧。 这许久不见,他好像有些憔悴了,是赶路太辛苦了么? “各位大人,此宴用地可还尽兴?” 太子拿起帕子拭手,一脸餮足笑看阶下的大臣们。 这下众人从膳食夸赞到袁尚仪,再从袁尚仪恭维太子妃的管理有方。 太子妃抬袖掩笑:“诸位大人取笑......诶,太子爷吃得满意,不是说有赏么?这样,不妨各位来选一道各自心里觉得最佳的菜肴吧。” 奉膳时只介绍了菜肴,并未点明出自谁人之手,听了太子妃的话,几位尚食挺直了脊背,期待着封赏落到自己头上。 “这每一道都各有千秋,太子妃这不是让老臣为难么?” “杨大人说的是,如此得罪人的功夫臣可不干......” 话是这么说着,但还是评价起来。 众说纷纭间,宝橒看到张观业桌上的菜几乎未动,上面还有她做的那道。 耳边的争论声渐大,但宝橒没有太多心情去辨认。 “今日的膳宴中有一道可是太孙妃亲自下厨做的呢!”太子妃剥着葡萄,放到碗里让一位太监呈上去给太子,“若是猜中了,本宫也有赏!” 宝橒蓦地被太子妃点到,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衣袖:“哪里哪里,我在各位司膳面前不过雕虫小技耳,只怕扫了诸位大人雅兴。” “唔,臣瞧着,这道龙舟镢鱼出自太孙妃之手。” “诶?太孙妃是叁塘镇人,自然是狮峰龙井了!” “叁塘的龙井怎比得上千河的?我觉着那盅佛跳墙才像!” 宝橒瞧着几位大人越猜越偏,而那些菜肴真正出自之人脸色煞白,就在愈演愈烈之际,一道声音响起。 “儿子早些时候在太孙妃的母家尝过这道油焖笋。” 张观业执起木着伸向面前色泽红亮的食物,夹起一块笋尖吃进嘴里,“嗯,鲜香可口,但还是王夫人做得更胜一筹。” ——— 私设基于正史人物 不要带入近年来各大影视人物剧情哟~ 七驻足 张观业此言一出,群臣静默。 油焖笋不过是临安家喻户晓的一道菜肴,若真要计较起来是上不了宫廷宴饮的台面,席间见到时还觉惊奇,不过转念一想,王开虽说之前是个百户,可也是沾了长女王宝柔入宫成了女官的光,如今又加封骠骑将军也好,也还是平门百姓的底子。 王宝橒会做这道菜也无可厚非,既然太子都没什么表示,他们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一场晚膳到最后,宝橒的油焖笋成了焦点,张观业转头就把太子妃所谓的重赏给了宝橒。 太子还要留在大内处理前线军政和晨间冗击的事务,太子妃一道陪着,最后乘马车回府的只有张观业和宝橒。 宝橒手里拿着宴间太子妃赏赐的一盒子金元宝,沉甸甸的,却比不过她心事沉重。 “爷,这赏赐我拿地不踏实。” 张观业头也不回,语气淡淡的:“为何?” “这些尚食、司膳要在宫里盼多久才盼来的一次升迁机会,却为了顾及我的颜面白白错失了去。”宝橒斟酌着开口,她进宫陪伴过长姐,虽然只有短短一年,但其中何等艰辛,她光看着都觉得十分酸楚。 走到丽正门,车夫牵着缰绳候着了,张观业侧过身让宝橒先行,蕊黄搀着她,撩起轿帘弯下身子的一瞬间,宝橒只觉眼前突然一黑,尖锐而短促地叫唤了一声,幸亏张观业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不至跪倒。 受惊后宝橒抚着胸口顺气,歪倒在辕座上慢慢缓过来。 张观业还抓着她的手,指尖移动到腕间脉络,突然睁大双眼,眼皮不自觉地颤动,而后对着流风吩咐:“去请今日当值的太医来。” 宝橒投来疑惑的眼神,他轻咳着几声,错开眼神。 “我问你,这些女官入宫来是为什么?” “为了家庭、为了自己的胸怀抱负?”宝橒拧着指头,试探地回答。 张观业抱胸斜靠在车壁上,低头看向她:“你那是站在她们的立场,才会如此觉得。 “入宫来,便是臣子,是奴仆,侍奉地不仅仅是我的身份,更是我朝存亡的意义与价值。 “你既是她们的主子,赏是罚,罚也是赏,不是给他们的,谁敢置喙是哪个主子拿去了?” 宝橒仰着脸看他,张观业讲这番话的语气波澜不惊,他是在金盏玉蝶的堆砌中长大的贵子,虽算不上漠视轻蔑,但骨子里的矜贵和桀骜得抽筋剔骨了才能全然去掉。 见坐在辕座上的宝橒一时没有回应,双脚悬在半空微微晃动着,不远处流风引着一位太医紧赶慢赶地朝宫门赶来。 天边的繁星在层云后闪烁,宝橒看不到他的正脸,只听得他终是软了些语气。 “以后,不要沮丧,也无需羞于喜悦。” lt;lt;lt; 宝橒回到府邸时还有些飘飘然,抚着自己的小腹,不敢置信里面有个小娃娃。 还是觉得神奇,站起身张开双臂低着头看自己平坦的小腹:“蕊黄,连太子妃娘娘都说我近日消瘦不少,我怎的食欲不增反减啊?”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慌乱地回身抓起蕊黄的手:“会不会......会不会是误诊啊......” 蕊黄被宝橒的一席话逗乐了,安抚着她坐下:“瞧您,又开始杞人忧天了不是?奴在府里伺候的久,哪位侧妃怀孕时的模样没见过,都是不一样的。” 听到蕊黄这么说,宝橒稍稍安了心,轻咬着下唇摸着小腹,心中不自觉地欢喜。 房门被推开,张观业披着月色走了进来,还是看不出什么表情来,总觉得再回宫变得心不在焉起来。 宝橒按捺下心内的不安与疑惑,想起先前他让她不要羞于快乐,扬起嘴角迎上前为他更衣。 “爷,今日赶路一定累了吧。”宝橒解着他的系带,连带着话语里都染上了难得一闻的俏皮,“早些安置吧。” 张观业抓住宝橒的手,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情绪翻涌,宝橒突然羞红了脸:“爷,江太医说了,头叁月不得行房......” 话音刚落,张观业松开了手,在桌案上放下一个瓷瓶,眼神躲闪:“是了,你既有孕,我也不便与你同榻而眠,我先回书房了。” 在宝橒不知所措中,张观业离去的步伐有些匆忙,但不忘嘱咐蕊黄一句“好生照料太孙妃”后,又隐匿于苍茫的夜色里。 蕊黄阖了窗回到榻边站着:“您别多想,万岁出征宫里怕是有许多军务要处理,怀了孕觉浅,太孙是心疼您呢......” 瓷瓶口没有旋紧,散着涩香。 是消肿的烫伤药。 “我知道。”宝橒仰起脸笑了一下。 lt;lt;lt; 张观业除了偶尔回一次房其余时间不是在大内就是在书房,诊出喜脉后宝橒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仆役多了许多,倒真的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太子妃得知宝橒有孕后也从大内回到府邸,欢天喜地地为她操心起吃食住行来。 第六个月时,万岁又一次答应与乌卢签订休战条议后不日凯旋,彼时宝橒在太子妃的投喂下又圆润起来,因着身材娇小,裹在毛绒的冬装里滚圆一只,许是脸皮太薄,天气一冷小脸不打胭脂都红扑扑的,让人瞧了就觉得喜庆。 万岁在除夕当日抵达临安城,临街众人朝贺,宝橒怀着孕太子免了她去阙门迎拜,即便待在宫外的府邸内,听着墙外民众的呼喊也能描摹出是怎样一番热闹的景象来。 除夕宴饮结束,张观业配合着宝橒的步调走着。 今年暖和些,道上也没有积雪,身后还跟了一群内宫仆役,架着一摞摞担子,是席间万岁赏给宝橒的一些佛教典藏,有梵语,也有译本,附带着一些祈福类的玛瑙木雕。 “哟,这不是大侄子么?”身后传来一道洪亮的叫喊,在寂静的宫闱里显得格格不入。 宝橒停住脚步回望,是信王。 信王坐在马车里,马夫撩起前端的轿帘,只见信王怀里一左一右靠着两个绝色美人——本来是一大臣进献给万岁的乐姬,万岁又赏给了张观业和信王,但张观业拒绝了,于是都让信王占了去。 张观业腰身挺直,挑起一抹笑,微微侧头算是招呼:“这马车可是禁止入大内,二叔可得当心点,好在今日遇见的是我,不然哪个多事的跑到皇爷爷跟前嚼个舌根,多不好。” 信王笑了下,目光又落在边上安静的宝橒身上,张观业侧了身子挡去他大半视线:“二叔今日凯旋,又有佳人在侧,春宵苦短啊......” “哈哈哈哈,大侄子言之有理。”信王仰头大笑几声,往后一靠,“新欢旧爱,我可比不得太孙您啊......” 轿帘落下,马车轱辘着扬长而去,直到消失在拐角处。 宝橒只觉得张观业的脸色越发深沉,回府后还是把自己锁进了书房。 顾虑他身子,宝橒还是端了一碗红豆粥敲开了门,出乎意料地没有在看书或者批章,而是拿了小刀在篆刻着什么。 张观业瞧了一眼来人,见是她,猛然想起自己许久不曾回房,收回目光任由她走了进来。 “爷,你午间用的也不多,我熬了些粥,趁热再用些吧。”宝橒放下食案,将红豆粥推至他手边。 张观业依言放下了手里的木块儿,挽了袖子,看清面前玉碗里头的红豆粥,愣了一下。 宝橒心中一紧:“是怕太烫么?我方才碰了碰碗壁,应是不烫了的......” “无事,只是许久没喝过红豆粥了。”说着,张观业拿过汤匙一勺一勺地舀着粥,慢条斯理地嚼着。 不知怎得,宝橒总觉得还是有别的原因,红豆粥只是一个托辞,定是和人有关。 想起与那位朱小姐打过十天半载的交道,那会儿子太子妃也爱作些吃食,朱小姐撒着娇提起她自己唯一擅长的只有红豆粥。 宝橒面色刷得一白,此刻张观业端起碗一饮而尽,看到宝橒的脸,微微错愕:“是不舒服了么?可要传唤太医?” 摇了摇头,宝橒抚上自己的小腹,张观业松了口气,沉默稍许。 “算日子,是要有七个月了吧。” “嗯,这个月中就七个月整了。”宝橒乖巧地应答,突然抬起脸看着张观业,温和的杏眼里盛着笑意,“爷想要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张观业像是被问住了,挑眉却不答,随后松了神情,笑意却不达眼底。 “男孩吧,这样你也能有个依靠。” 宝橒不解,摸了摸衣襟:“可是,爷不就是我的依靠么......” 难道生个儿子,和他之间便就没有别的联系了? 月色透过薄薄地窗纸,又渐渐暗淡下去,宝橒不知道该期盼张观业给她怎样的回复,好像不论如何她的心思已经动摇了。 许是气氛有些沉闷,张观业又拿起小刀雕刻起来:“其实都好,不论男孩女孩,这都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也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这次宝橒只在心里接上一句,坐在一边看着张观业手中绽放出一朵漂亮的木棉花。 明明是他教会她要目视前方,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找不到他眼里的自己。 八驻足【二更】 宝橒在暮春时节诞下了一个女孩,张观业给她起名“尔容” 出了月子,宝橒终于在蕊黄的搀扶下将自己重新梳洗过,靠在枕席上哄着襁褓里的小人入睡。 蕊黄偷偷告诉她,张观业夜里都会在门口站立一会儿。 宝橒无言,看着怀里尔容静谧的睡颜,心里五味杂陈。 生产当日,她从精疲力尽中醒来,却得知自己的丈夫带回了另一个女人。 正是张观业的青梅竹马,扮了观音的朱小姐。 犹记得他逆着光,宝橒努力想看清他的神情发现只是徒劳。 他说,蔓娘同他一起长大,早先在他回宫又折返军营的第叁天被尚在燕京的父母召回,以至于与先行一步回来的万岁爷失之交臂,再想回来他却已定亲; 还说,他在去年返程路过燕京,见到了病入膏肓的蔓娘,朱公求他救救她,因为自他成亲后蔓娘日日寡欢、相思成疾; 他说,他不能辜负蔓娘。 宝橒觉得好累,但还是撑起半边身子,额角冒着细汗。 他弯下身子,在她腰后垫了一个枕具。 他告诉她,她还是他的正妻。 耳边最后残存的是他轻轻的一声“辛苦”,宝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成婚短短一年,她看着他仿佛穷尽一生。 宝橒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心里有人,她在叹息。 终于一日夜里,张观业又来到宝橒的院子,宝橒因为哄尔容睡觉比前几日多费了些功夫,转眼看到了他虚虚实实的影子投在明瓦上,披了件夏衫下榻:“爷,您在外头么?” 影子动了动;“你还没睡下。” 用力拉开折门,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紫檀木门槛,宝橒拢了拢肩上的外衫侧过身:“爷进来吧,尔容刚刚睡下。” 张观业刚跨入一只腿,又慢慢收回:“乳娘说,尔容夜里睡得不安稳,我看过她就好,待忙过这段时日,白日里我再来。” “好。”宝橒一手抵在门上,“朱姑娘住得可还习惯,可缺人手?妾房里人太多,不若送几个供朱姑娘差遣吧。” 似是没有预料到她会提到朱微蔓,张观业轻咳一声:“她不用。再说,娘拨给你的人再转手送出去也不大好。” 真的是这样么? 宝橒的指甲不自觉扣着门板:“是妾考虑不周了。” 张观业看着面前衣衫单薄的女人,思虑再叁,还是开口:“既然皇爷爷看中了你,我也不会薄待了去,这对你来说亦是不公平,蔓娘不是不讲理的人。” 宝橒静静地听着,原以为他会说像“让着蔓娘一些”“你要多照顾蔓娘”诸如此类的话,不过有他全心照顾,哪里需要她来费心忍让。 但她最怕的,还是从他嘴里听到“委屈你了,是我负你”的说辞,光是在脑子里想想,远比她一开始就认清张观业从未爱过她这一现实还要诛心。 “朱姑娘对爷的情意妾都晓得,毕竟与爷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多一个人陪伴爷也是极好的。” 头一次宝橒觉得自己说的话也可以如此识大体,张观业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转身消失在她的院门。 lt;lt;lt; 尔容叁岁的时候,太子偶然间提起要为尔容寻一位夫子的事宜。 作为长孙,尔容很得太子夫妇喜爱,即便是太子的几位侧妃所生的孩子也早就开始每日入崇正殿听学了,太子博学多才,崇尚以德服人,自然也希望家里的小辈都要学有所成才行。 晚间宝橒坐在镜台边鬓发——自朱微蔓进门后,太子妃定下了逢五逢十要去正房过夜的规矩,今日是十五,张观业会来她院子。 尔容一早被蕊黄带到了偏房,其实留在这也没事,她已经许久不曾和他行房了,有尔容在,宝橒或许还能与他多说说话,不然要让她和朱微蔓一样与张观业诗情画意倒才真是浪费了与他难得相处的机会。 两人各自宽衣,分被而眠,宝橒仰面朝上,耳边是张观业平稳的呼吸声,侧头偷偷瞧他。 “想说什么?” 宝橒轻轻一颤,看他醒着,掖了掖被子:“爷,席间公爹说要给尔容找夫子的事......” “你不愿意?”张观业睁开眼,口吻淡淡。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尔容还小。”宝橒摇头好似拨浪鼓,“然后......妾有些舍不得她。” 最后一句宝橒说的轻,虽说她也晓得慈母多败儿的说法,可她真的一时不大接受得了尔容突然要大半天不在她身边的日子。 张观业翻了身,面对着她:“要请夫子自然也是请到家里来讲学。” 宝橒看着他的面庞——他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再推辞,才真的是不懂事。 “不过尔容是女孩子,读书苦累,真说起来我也舍不得放她去。”张观业呼了一口气,一只手垫在脑后,俨然一副慈父做派,“眼下皇爷爷一心钻研着扩张版图,我得了些空亲自教导就是。” 得了这话,宝橒眼睛亮了亮,床畔已然被剪过的烛芯,闪烁地微弱火光映在眼里,张观业覆上她的眼:“这下不必担心了?快睡吧。” 眼前虽一片漆黑,但宝橒心里好似晴天明媚。 张观业果然说到做到,翌日下了朝还在宝橒院子里用了早膳,尔容用食间绕着桌案和喂饭的宝橒玩躲猫猫的游戏,宝橒端着木碗配合着她。 许是见到父亲很兴奋,她本就是个活泼的性子,今日格外调皮,探头探脑地就是不让宝橒喂上一口。 最后还是张观业拦腰抱住从他身后跑过的尔容,禁锢在臂弯里:“别闹你娘亲,好好吃饭。” 宝橒叁下并作两下喂完了饭,见尔容挺着滚圆的小肚子赖在张观业膝头,张观业也伸手揉了揉。 “你平常就这么任由她胡闹?” 听到他这么问,宝橒停住了夹菜的手,仔细分辨他话里的意思:所以,这是在怪她太纵容么? 宝橒忽然有些难言的悲伤涌上心间,她不自觉地迁就着尔容,是因为她觉得可能这一辈子她与他之间的羁绊或许只剩这一个孩子了,他已经重新拥有他深爱之人,也会有心爱的孩子。 可她只有尔容。 等着他后文,不想张观业提起尔容将她放于地上,语气平缓但严肃:“你娘照顾你很辛苦,你也得乖乖的不是?今日淘气,一会儿我教你练字得加练。” 说完,就牵起尔容往书房走去,尔容一路走一路回头,泪眼汪汪地看向宝橒。 宝橒掐着虎口让自己不要心软,再抬眼看去,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已经消失在廊下。 lt;lt;lt; 尔容在张观业的教导下已经能识得许多字了,照葫芦画瓢地模仿着张观业的字迹,许是真有些天赋,临摹地有模有样。 除了教她一些简单的课业,宝橒发现张观业更多地把与教导尔容这件事作为放松身心的一件事,因为她路过书房经常能听到蛐蛐叫,还有刻木刀雕钻东西的声音。 信王并不安分守己,对太子之位的野心昭然若揭,宝橒知道他在朝堂上压力颇大,有好几次下了朝,刚入府,老远就能听到他和太子的争论,一个恨铁不成钢,另一个又是逆来顺受的脾气。 宝橒自私地想,还好他也会用与尔容的亲子之乐来排解苦闷。 再后来,演变成宝橒和尔容一起听张观业讲学,也不讲究什么听了这个典故要悟出道理,兴致来了想到哪个有趣的就讲了,尔容和她都听得津津有味。 好景不长,乌卢内乱新推了一位首领,年轻气盛,屡屡骚扰边关,万岁又要出兵,只是这一次他不止要彻底击垮乌卢,还要实现他毕生所追求的版图事业。 太子一党反对这场战事,甚至在朝堂上头一次万岁说什么太子也不答应,把万岁爷气得不轻,太子像是转了性,全然不复平日没脾气的样子,就连万岁爷说要废太子也巍然不动,最后还是信王和张观业一左一右拉着才匆匆结束。 但事情并没有得到解决,哪怕强势如万岁,银两预算都由太子掌控,制衡之下,一下子落入冰点。 最后在一个夜晚,万岁突然召见太子入宫,也就出去又回来一趟的功夫,太子爷突然又允准了,过了几日,万岁重新披上战甲,宝橒穿着朝服立于大庆殿前,发现万岁爷的头发花白了,人也不复以往挺拔,但那一双眼,一如往昔神采奕奕,透着锐利的威严。 万岁很看重这次亲征,两位王爷加上张观业也随军出征。 宝橒攥着手里早先从灵喜寺求来的平安福——本来昨夜就想给他的,初五的日子,不知他是不是被其他绊住了腿脚,宝橒捏着平安福直到天光熹微都没等到他,就直接来了大庆殿。 他佩剑上挂了什么,定睛一看,也是枚平安福,和她手里的同样不同色。 刚好,她在朱微蔓那里看到过。 结果是什么不言而喻,宝橒默默收起平安福。 张观业打马远去又回头再望,红红蓝蓝乌泱泱的一片人分不清谁是谁,身着翟衣的深青倩影隐匿在黄衫霞披边的太子妃身后,直到再也看不见。 ——— 啊这 各位朋友评论区的留言让我码字存稿的手都开始犹豫了(哈哈哈哈不是 都放假了吧 那就加个更? 九驻足 宝橒日日都去灵喜寺,奉一炷香,再求一支签,最后再吃一顿斋饭回府。 自归宁那日见过道僖天师,宝橒来了这么多日都不曾见到。 清明节用完斋饭,蕊黄提着篮子去给寺院的师傅们分发青团,宝橒站在庭院中的玉兰树下等待。 清幽的冷香弥漫在鼻端,春风拂过,半章宽的花瓣飘落,落在青色石砖上生了更多禅意。 “见过太孙妃。”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宝橒身后响起,转身看去竟是道僖天师,忙合十行礼:“信女见过天师。” 道僖天师捻着佛珠,走到她跟前,低头瞧了一眼满地的玉兰:“又是一年春天了,太孙此去有小半年了吧。” 宝橒欠首:“信女日日来寺里求佛,惟愿万岁得胜归来。” “佛法自在人心,万岁求佛,是求得是多年来的执念;太孙妃来求佛,可也是来拜自己最本质的欲望?” 宝橒不解,轻轻蹙眉,道僖天师踱着步,语调幽幽。 “人人皆是在世佛,何须日日叩伽蓝。” 一树玉兰凭风起,宝橒任由花瓣落满身,抬起脸笑地温柔而坚定。 “我既日日叩伽蓝,意为在世佛平安。” 道僖天师微微一怔,随后也笑开,转身打量起宝橒——第一次见时,她还只是躲在张观业身后的内宅妇人,怯懦却也透着年岁尚小的可爱;如今再见已为人母,举手投足间有了他的影子,隐约褪去了羞涩自缚,又是不同于他的锋芒。 “万岁与我闲聊时说起太孙妃通梵文。” 道僖天师面容沉静地继续看着她,宝橒却觉得他的眼神深而远,甚至有灵魂被描摹的奇异感。 “太孙妃与佛法有缘,不如之后来替我抄经吧。” 宝橒连声应和,欠身拜别了道僖天师,蕊黄也挎了空篮子回来寻她一道回府。 lt;lt;lt; 道僖天师让她抄的《楞严经》,虽然略通一些梵文,终究因为不是译本,宝橒还是会誊抄地有些许艰难。 宝橒发现道僖天师倒不似寻常僧众念经打坐,看到他的时候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品茶,也会在宝橒遇到实在无从下笔的地方过来点拨一二。 同样是让宝橒学会许多道理,张观业习惯了直接了断,道僖天师是循循诱导,乍一听悟不透,可抄经抄了片刻,往往灵光忽闪就懂了他话里的道理。 抄完一卷,也不见道僖天师向她讨要,宝橒就继续抄着,一人一笔一盏茶,常常停笔抬眼日头都西落了。 连着去了几近一个月,突然有一天黄昏,宝橒整理了经文打算拜别,道僖天师又坐在院内的石阶高台之上,背对着她。 “太孙妃明日不必来了。” 宝橒虽有疑惑,但还是点头称“是”,蕊黄在寺院外候着,宝橒挽了衣袖向外走,身后又传来道僖天师的声音,不甚清晰,更像喃喃自语。 “要变天了......该来的总会来,留不得的终归留不住。” lt;lt;lt; 回到太子府,甫一进入后院,只见丫鬟仆役们皆是眉头紧锁、神情紧张的样子,宝橒略微沉吟,折身去了太子妃的院子。 立在庭前等下人前去通传,里面传来细碎的对话声,还有刻意压低的怒吼。 下人领着宝橒进去,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推开偏殿的大门,太子妃背对着挥拳捶打着面前的人,朱微蔓娇哭着去拉扯太子妃的手。 而被捶打的那人,是已经有半年未见的张观业,红着眼沉默地任太子妃推搡。 听到动静,叁人皆看向门口,太子妃脱力似的倒退几步几欲摔倒,宝橒忙上前搀扶:“婆母!” 张观业和朱微蔓也俯身去扶,待太子妃站稳后宝橒急急询问:“爷,发生什么事了?” “这就是我生养的好儿子,好圣孙!你这是要逼死你爹嘛?”不等张观业回答,太子妃哭喘着指控起来。 “皇帝驾崩储君登基天经地义,爹这些年做着储君,熬坏了身子,呕心沥血这许久,平白为别人做嫁衣么?”张观业眼里布满血丝,略显狰狞,“爹能屈能伸,有这种雅量,我可没有!这个皇帝,他必须当!” 说着又气势汹汹地想要去太子的寝居,宝橒虽听得云里雾里但下意识觉得不能让他进去,拖住他的手:“爷!您先消消气,万岁爷怎么了?” “万岁爷驾崩了!甚至还想传位给信王,观业哥哥瞒着信王回来让太子登基,太子却说要遵从万岁的遗言不肯去。”朱微蔓抽抽噎噎地抱住张观业一只手臂,突然又嘲讽地看了宝橒一眼,“姐姐见天的不着家,太子爷病倒了都不知道。” 听朱微蔓这么呵斥,宝橒有些怔怔,争吵间,外面有小厮来禀报,说是镇北抚司的人来了,说是战役的粮草需要太子审批。 “呵,乌卢都被收拾地差不多了,我看讨钱不过借口,试探太子死活才是真。”张观业冷笑一声,透着狠戾,“我是偷溜回来的,若是被信王的人知道我已经在临安,那边的人瞒不住皇爷爷已经驾崩的事。” 张观业抱起滚落在脚边的笠形盔,朱微蔓见状扑过去抱住他的腰:“你才刚回来,又要走了么?” “过几日皇爷爷的遗体就会抵达临安,信王尚在清理乌卢支线的余孽,我必须要在他回来之前举办完皇爷爷的葬礼。” 张观业胡乱擦去朱微蔓面上的清泪,皱眉扯离了她的怀抱消失在后院的围墙之后。 宝橒见了这一幕,沉默地别开脸,又想到外面镇北抚司的人还在等着,遂安抚了太子妃:“婆母,你去应付信王那边比较有说服力,公爹这儿就让我来照顾吧。” 太子妃抹了泪,牵起一抹笑:“也好,蔓娘今日也累了,这里交给太孙妃吧。”说着,朱微蔓扶着太子妃出了院子。 宝橒重新熬了药推门进去,药味的清苦和香炉里安神香交杂着扑鼻而来。 “观业是走了么?”床榻上传来太子虚弱的问话。 宝橒上前拍松了靠枕,扶起他靠在枕具上:“嗯,刚走不久......太子爷喝药吧。” 太子颤着手接过,皱了眉一饮而尽,咋摸几下:“喝了这么久的药,麻木得都不知道什么是苦味儿了。” 殿内闷热,宝橒去开了最远的一扇窗通风,太子瞧着她走远又回来,然后跪坐在脚踏边。 “不必拘礼,仔细腿疼。”太子笑着指了边上的小凳,见宝橒坐上去了才继续,“我二弟是个什么心思我不是不晓得,外人都说没有观业我做不成这个太子。 “他爷爷确实很喜欢他,也存了日后要观业继承大统的心思,可我身子弱,哪怕登基消磨了信王的野心,可压制得了一时,我走后呢? “我爹也是在为我们一家子考虑,思前想后,观业也只有这一条活路,不如遂了他的愿吧......” 宝橒静静地听着,知道太子话里遂了的愿,是指退位让信王。 “媳妇不懂万岁和公爹的苦心,记得太孙曾经教导儿媳‘让自己过的痛快满意才是对生活所有的情愿甘心’。”宝橒捻了帕子为太子拭汗。 现在求避世保平安,可信王真的会止步于此么?张观业如此得万岁看重,又有百官拥护,哪怕做了闲散王爷,未必不是信王的眼中钉。 而张观业,又岂会是愿意委屈求全之人,锦衣玉食堆砌着长大的儿郎,即便这几年被西子湖的水浸软了骨头,但冲刷不掉那里流淌着的骄傲。 太子听完宝橒的这句话倒是静默良久,胸膛起起伏伏着,望着空气中的一个点出神。 月上柳梢头,宝橒守在一边,这时太子妃推门而入,后面随了两名婢子端了药膳迈步进来。 “宝橒啊,快去用晚膳吧。”太子妃拍了拍宝橒的肩,轻声细语。 “啊,婆母……”宝橒站起身,“没事的,说起来也是我疏忽不能及时侍奉在侧,天师也让我明日不必再去了。” 太子妃坐在榻边,喂着沉默的太子,转头朝宝橒淡淡一笑:“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快些休息去,这里我在就成了。” 宝橒依言退下,阖上门的一瞬间,听到太子让人拿了纸墨的吩咐。 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着前面掌灯的光亮,门口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一瞧竟是朱微蔓。 她自从嫁进来后宝橒和她很少有独处的机会,朱微蔓喜欢粘着张观业,比起宝橒,两人之间更有话题,且不说儿时那些共同的美好回忆了。 宝橒是想着和她好好相处的,但因为尔容,张观业不会总是陪伴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宝橒能感觉到朱微蔓对自己的淡淡敌意。 “这么晚了,蔓娘来找我有事?”宝橒柔柔开口。 “方才你侍奉太子时,太子有说什么吗?” 如此开门见山又直言不讳把宝橒问住了。 “太子病痛,喝了药关照了我几句,太子妃就进来接手了,并未聊太多。”宝橒回答地谨慎,抬头看朱微蔓神色。 朱微蔓拧了一对柳叶细眉,语气忡忡:“这样下去,我们都会完了......” lt;lt;lt; 外边天还没亮全的时候,宝橒就被蕊黄唤醒。 蕊黄神色紧张地告诉她,今日辰时万岁下葬。 宝橒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在婢子的梳洗下匆匆入宫。 待到了西华门,宝橒跟在太子妃身后跪伏在地哭丧,听着总领事的指令又边哭边进了灵堂。 宝橒任由泪水在脸上流淌着,灵堂里,几个品阶高的官员身穿素服,头缚黑角带,面色庄穆。 苦得有些累了,只见最前面站起一个身影,是张观业。 “诸位大人都在,太祖殡天,驾崩前还挂念着我朝江山与百姓边关之事宜,有太祖劳苦功高之德乃我朝一大幸事。”张观业大约哭哑了嗓子,语气缓慢却坚决,“皇爷爷走时我就在边上,虽然没有完成他最终的心愿,但我作为圣孙,定要延续爷爷的夙愿!” 语毕一撩袍子朝着太子跪下。 “请太子登基住持大局!” 太子咳嗽起来,几位大臣也跪着齐声高喊“请太子登基”,宝橒和一众后妃又叩首在地。 lt;lt;lt; 这一天,风和日丽,太子在太祖出殡的第叁天于大庆殿登基。 太子妃跟着王宝柔去了中朝殿拟殉葬的名单,灵堂里宝橒领着一众后妃命妇守灵。 灵堂外传来吵嚷声,几道尖利的声音叫喊着“王爷不可”“息怒”之类的话,宝橒站起身掸了掸裙上的灰,颔首朝外走。 “何人在此喧哗,扰了太祖的安息,本宫定惩不怠!” 越过几位小太监,宝橒看清了,原是信王,还穿着一身盔甲,一派怒火中烧的模样。 信王看清了来人,见来人是宝橒遂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是太孙妃在这作威作福啊。” “二叔舟车劳顿可以谅解,只是批冠带甲地来看望皇爷爷便是二叔逾矩了。”张观业从回廊里疾步走来在二人之间站定,嘴角挂着笑,但却冰冷至极,“还不快领信王殿下换了衣服再去大庆殿,只差了二叔可不好呢。” 一番话信王听在耳朵里无一不是挑衅:“你们父子俩耍的什么阴谋诡计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们,父皇他......” 不待信王话讲全,张观业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信王的嘴,似笑非笑地凑近:“二叔慎言,朝堂也如战场,时过境迁成王败寇不是?还是换了朝服去迎新帝登基吧,别让万岁爷等久了。” 宝橒深呼一口气,看着一列禁卫军围着信王往外走,那眼神像是淬了毒。 所以太子最后遂了的,终究还是张观业的愿。 ————— 诶 正史与言情真的难以平衡 只有把人设改地天翻地覆才有继续写的动力 看了评论我顶锅盖逃走 十驻足【二更】 新帝登基,推崇仁政,太祖虽算不上好战,但起兵出征的时刻不在少数,此刻不休养生息更待何时。 张观业太子册封礼成后,便是宝橒和朱微蔓的封妃典礼。 原先宫外的太子府邸算是废置了,原大内东宫的地理位置又较为偏僻,议事参政极为不便,可再修葺一处又要耗费大量物资财力,于是赵皇后理了光华殿出来供他们暂居。 册封、叩拜进程顺利,唯一的小插曲就是朱微蔓在敬茶时美目一闭晕了过去,太医匆匆赶来把了脉,双目放光地跪下颤声道喜。 朱微蔓怀孕了。 宝橒听到这个消息倒没有预想地那般五味杂陈,这几年她慢慢适应着与张观业之间的相处,也算是另一种接受现实吧。 看着张观业和赵皇后守着幽幽转醒的朱微蔓其乐融融的样子,宝橒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轻轻退出了坤宁宫,漫无目的地散步在御花园内。 迎面遇上了王宝柔——如今她得赵皇后重用,从尚衣局调走直接做了尚宫局的尚宫。 见到长姐,宝橒一喜,王宝柔板着的脸看到宝橒的一瞬间柔和许多,但碍于周围还有宫人,端手行礼:“臣参见太子妃娘娘。” 宝橒佯装恼怒扶起王宝柔:“长姐这是要与我划清关系么?” 王宝柔拿她没法:“娘娘莫要折煞下官了。” 宝橒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淡笑着吩咐一声:“你们先回避一下,本宫与王尚宫说会儿话。” 待众人退下,甘亭榭周围只剩下姐妹两,宝橒依偎着王宝柔:“长姐步履匆匆,是要去哪?” “太医前脚刚出坤宁宫,后脚太子嫔怀有身孕的消息在大内不胫而走。”王宝柔看她还是与幼时在家一般粘人的女儿家作态,不禁失笑,“这不,我拿了一些赏封的东西去贺喜么。” 宝橒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王宝柔搡了搡宝橒让她从怀里退出来站直,看着宝橒的眼——嫁人不过短短四年,眼神依旧清澈,但还是多了从未有过的淡淡哀伤。 “宝橒,我知道一些太子与朱小姐之间的渊源......” 王宝柔拉起宝橒的手,犹豫再叁,还是开口,“但你毕竟是太子妃,是正妻,要有容人的雅量,虽然不曾知晓她肚子里的是男是女,但我真的怕你到时候做出些后悔莫及的事儿来。” 话音刚落,宝橒僵了脸,慢慢将手从王宝柔的手中抽出,眼里的悲伤与不可置信都要溢出来了:“长姐何出此言?” “长姐何尝不知晓你对太子是个什么样的心思,在这宫里,爱恨嗔痴皆是罪,因为你不会知道最后为了你的爱变得覆水难收起来。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当年太祖的批命是福还是祸了......” 宝橒苦笑着重新握住王宝柔的手,另一只抚上她的眉心像小时候般轻轻揉着,试图借此来化解她的浓愁。 “我这个性子,旁人不明白,长姐不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么? “从来没有向他索取些什么,也不敢奢望,他没有对我说过愧疚,我也不要他的愧疚...... “至少我还有尔容不是么。” 宝橒觉得自己渺小又脆弱,看高山磅礴,见大海澎拜,遇到一个疾走的人便不再寻觅风景去追逐他的身影,好不容易赶上了,却不敢回看,左顾右盼地暗自喜欢。 lt;lt;lt; 朱微蔓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人人都说是个男胎,每日去给赵皇后请安时都会遇到她。 宝橒不禁回想自己怀尔容时胖了不少,好像做不到朱微蔓这样四肢纤细只有肚子滚圆沉得下坠。 以至于到了生产当天,朱微蔓在殿内哭喊地撕心裂肺,宝橒在院中听着都觉得揪心。 赵皇后去照顾万岁爷了,登基不过半年,身体却每况愈下,太医院几乎是搬进了勤政殿,随时待命,张观业封锁了消息不许透露出关于万岁爷病情的内容,大内被不知名的惶恐笼罩着。 因着赵皇后实在抽不开身,宝橒守在产房外,偷偷打量身边人的神情,紧绷着唇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一声痛呼,宝橒倒吸一口凉气,蕊黄上前端了茶水来,宝橒接过又递给张观业:“爷,喝口茶吧,生孩子就是这样的,得好一会儿呢。” 张观业喝了一口茶又放下,听了宝橒的话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生尔容时我也等了许久,只是不曾听到你的哭喊声。” 宝橒愣住了,记忆被扯回生产当天,她惯是个忍痛极佳的人,蕊黄常常告诉她在张观业面前要学会示弱,宝橒听了也只是笑一笑。 撒娇是要爱与被爱同时存在的时候才被允许的。 生产虽然只用了两个时辰就结束了,但宝橒觉得自己在滚水岩浆里泡了许久,嘴唇麻麻痛痛地咬了好多小口子。 “爷原来也等过啊......”宝橒喃喃出声。 张观业的眉头随着惨叫声愈发凄厉而紧皱:“怎的会如此艰难?” 宝橒柔声宽慰:“臣妾当年吃得多所以也有力些,太子嫔身量纤纤,是要比寻常孕妇困难些,爷莫要多想。” 听到宝橒这么说,张观业不知道想到什么放松了神情,侧过脸看着宝橒:“能吃是福,太子妃也是有福之人。” 宝橒被他说的脸一红,这是殿门大开,产婆染着一身血气兴奋地冲出来跪在两人面前:“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母子平安!” “好,平安就好......来人,带下去领赏......”张观业扭头吩咐着内侍,眉眼间化不开的笑意。 宝橒也放下心来,看着他冲进殿内,外头突然来了一位勤政殿的内侍,宝橒心里一震。 “太子妃安好。皇后娘娘让太子殿下抱了小殿下前往勤政殿一趟。” 不等宝橒定夺,张观业抱了一个襁褓就往勤政殿的方向赶,所幸相隔不远,宝橒喘着气跟到万岁的寝殿,赵皇后红着眼开了门。 宝橒心里隐隐不安,只听赵皇后压抑着哭腔:“把他抱与你爹瞧一瞧。” 万岁颤颤巍巍地睁开疲乏的眼,张观业抱着孩子跪坐在脚踏上,万岁转过脸,伸手摸了摸那张还泛着红的小脸,又抬了头看了张观业最后一眼,完成使命般地笑着,垂下了搭在朱红襁褓上的手。 赵皇后扑到床边失声痛哭,宝橒垂首跪下,难抑心中悲伤。 走出勤政殿后,宝橒一路无话,还是不敢相信那样一个和蔼宽仁的胖老人就这么与世长辞了,强撑着最后一点生命的流逝,做足了为亲人的打算。 “娘娘,您还年轻,日后也会有儿子的。”蕊黄扶着宝橒,觑着她的脸色低声宽慰。 宝橒淡淡笑了下:“你以为我在为太子嫔的事难过么?其实并没有,只是有些感慨。” 感概他们至少有着另一种形式上的圆满。 换了丧服回到勤政殿内,那个孩子大约已经被乳母抱回了朱微蔓的院子,前殿只有赵皇后和张观业。 见到宝橒进来,太子妃蠕动了下嘴唇,最终还是无话。 “娘娘节哀。”宝橒看着赵皇后几欲肝肠寸断的模样,心里酸楚蔓延,干巴巴地也只能想到这么一句安慰的话来。 流风面色凝重地进来附在张观业身后低声耳语几句,只见张观业蓦地站起身,脸上愤怒与悲痛交织,握拳朝外走去:“告诉尚宫局的人,万岁出殡的事暂缓。” 宝橒不解,追上前拽住他的袖口:“爷,这是做什么?” “信王进宫请求面圣,还带了镇南抚司的人,说是有刺客。”张观业胸口起起伏伏,努力平复着满腔怒火,“竟不想大内出了只信王得力的走狗。” “可同一个谎言我怕骗不过两次......” 宝橒看着他仓皇失措的模样,也不禁有些焦急:万岁心怜手足之情,也应允了信王不回封地就藩的要求,如今万岁尸骨未寒,他这般堂而皇之惊动了镇北抚司来又与逼宫何异? “太子殿下,不好了,太子殿下!”一个内侍跌跌撞撞地冲过来,头冠都歪了,“信王带的人马把皇宫包围了,大有要硬闯的架势!” 张观业身形微颤,宝橒伸手搀住:“爷......” “西厂的人可调动多少?”张观业横眉,咬着牙,“告诉左金吾卫,守住东西各门,守不住提头来见!” 宝橒满脸担忧地看着他,明明是整个临安城最尊贵的人,却比每天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还要艰难。 张观业转过身看着宝橒:“我要去南京一趟,照顾好她们。” “也万万要保重自己。” lt;lt;lt; 宝橒看着张观业消失在丽正门后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前往光华门。 信王骑着枣红骏马立于宫门之外,左金吾卫与他周旋着,脸上闪过不耐的笑意。 宝橒端正身板上前,落落大方道:“万岁龙体欠安,信王叔此举怕是不妥。” “本王说了,镇南抚司来报,有一恐是乌卢那边的逆贼潜入大内,本王,不过是秉公办事。”信王不屑地看了宝橒一眼。 “信王叔体恤万岁谁敢置喙?只是侄媳身为深宅妇人也知道这镇南抚司向来是太子管辖。”宝橒还是笑,突然挑了眉看向信王,“会不会是贼喊捉贼啊?” 话音刚落,信王陡然冷脸暴起:“你说本王是贼?” 宝橒一脸惊慌失措地捂住胸口:“侄媳不过是想说镇南抚司中出了居心不轨之人,二叔怎的对号入座起来了? “大内有指挥使与左右金吾卫巡逻管辖着,二叔大可放心,万岁勤于政务需要多加休息,二叔在宫外如此排兵布阵,属实是闹笑话不是?” “待太子也南巡归来处理了镇南抚司蒙蔽二叔之人,再进宫请安也不迟。” “毕竟万岁要有什么事也断断不会让太子离开太久,更何况南巡。” 画风陡然一转,宝橒清丽的杏眼装满了疑惑:“还是说,二叔不知道太子南巡了么?”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滞,微风拂过,镇南抚司的旗帜在风中作响。 “本王当然晓得,只是从前不曾领略过,太子妃是个伶牙俐齿的。”信王打破沉默,出言嘲讽,“那就烦请太子妃告诉你家太子爷一声,这个皇太孙的位置,让他坐稳咯。” 拉过缰绳调转了马头,嘶鸣一声扬长而去。 ————— 我也很想快点结束掉他俩的这辈子 快了快了。。。 十一驻足 那日劝退了信王后,宝橒一直为张观业的行迹惴惴不安着。 南京那边有万岁监国时培养的势力,宝橒扯的微服私访不过是为了动摇内应与信王之间的信任,但终归经不住细细盘问。 宫内宫外各有令宝橒忧心的事儿,还记得那日从北宫门回到光华殿,就看到朱微蔓神色苍白地站在殿门前,宝橒的身影出现后突然有些激动,搀着侍女的手就要迎上前。 宝橒大惊,扶住她:“这才刚刚生产完,怎的就下地了?落下病根子了可怎么好......” “是不是信王要谋逆了?”朱微蔓拽住宝橒的胳膊,力道之强硬真不像是个方才声嘶力竭生产完的孕妇。 “没有,没有人要谋逆。”宝橒皱着眉,见扯不开自己的手,只得安抚她,“快扶太子嫔回去,一会儿皇后娘娘见了定要生气。” 朱微蔓冷笑:“皇后不喜欢我,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么? “可惜,是我生了长子。” 宝橒心绞,只是不想长久以来朱微蔓当真用的如此恶意来揣度于她。 “我对你,没有怨恨。”宝橒放开手,站在原地看向朱微蔓淡漠的眼,“婆母也好,他也好,我从没想过要与你争抢些什么。” 朱微蔓转开脸,在风中显得过于单薄的身板刺痛了宝橒的眼,上前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给朱微蔓系上,她微微挣扎几下最后任由宝橒摆弄。 “他去哪儿了?” 宝橒系好衣带,退开几步:“去南京了,很快回来。” 本以为她会闹一下,毕竟刚刚诞下孩子,丈夫却不在身边,心中难免有气,可朱微蔓只是恍惚地应了声,神情有些飘忽地回了房。 宝橒狐疑,但又觉得定是自己太累了,人都是会变得,她也不能用从前的眼光来看待别人了。 lt;lt;lt; 张观业在五日后带了一支精锐铁骑与半路突如其来的一支队伍厮杀着杀回的临安城, 甫一过城门,就把镇北抚司控制住了。 宝橒甚至来不及换上朝服就到大庆殿外跪迎,张观业扯了王宝柔递上的龙袍在胄甲外一披,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子的味道。 阶下众人高呼“万岁”,叁声过后,只见几个锦衣卫压着一个人上前,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来到众人面前又被压着跪倒在地。 是信王——穿着胄甲,鬓发散乱宛若疯子。 “是不是怎么也想不到,即便控制了镇南抚司,也没截住朕。”张观业走下台阶,明黄的龙袍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刻意咬住“朕”的字眼,激得信王狰狞着瞪大眼睛,目露凶光地扫视着张观业。 张观业也不恼,直起身绕着信王打转:“指挥镇南抚司需要我的腰牌,说明这宫内宫外都有挑拨你我二人关系的蠢东西。” “你不如直接杀了我,还说什么挑拨......你我之间又什么时候交好过?”信王勾着笑,挑衅地看着张观业。 “朕怎么会杀你呢?信王叔。”张观业驻足,弯下腰,“放心,二叔不过是听信了奸佞,朕会安排好二叔后半生,至于那些蠢货,朕亲自来解决。” 宝橒低着头,余光间瞥见朱微蔓有些发抖——明明没有出月子,却不得不出门来参加登基大典,怕是有些熬不住了。 轻轻盖上她的手,刚说完“可需要通报一声先回去”,不想朱微蔓有如惊弓之鸟差点跳开,发现是宝橒后,又平复了神情,淡淡地摇了摇头。 信王被囚禁在了临安,张观业日日派大儒学士前往信王居所讲学。 张观业说信王戎马一生,如今赋闲在家,当修身养性。 说白了,就是在讽刺信王不懂礼仪孝悌之道,也让他死了让张观业杀了他从而落人话柄的心。 宝橒成了他的皇后,朱微蔓则是贵妃,赵太后迁去了慈宁宫。 从赵太后宫里出来,宝橒见日头还早,带了蕊黄去了灵喜寺一趟,却被一位小僧尼告知道僖天师不日前辞去了住持之位,无人得知去向。 宝橒有些低落,但还是笑着对他道了谢,转身之际又被小僧尼叫住。 “居士可曾为道僖天师抄经过?” 宝橒忙应道:“两年前信女日日前来,为道僖天师抄录过几卷《楞严经》。” “那便是了。”小僧尼双手合十朝宝橒一拜,“天师曾言,若是娘娘前来寻他,就让贫僧告知娘娘一声‘独居小楼烟无影,伽蓝殿内灯长明’。” 宝橒看着小僧尼撂下这句话后消失在了佛墙后。 此去一番回宫后,宝橒时常在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两句话,可却百思不得其解。 lt;lt;lt; 皇后的职责远比太孙妃、太子妃时重的多,那会儿子有赵太后为宝橒在前面遮风挡雨,现在拿着金册金宝,宝橒尝试着独当一面,虽然过程还是有些磕绊,但王宝柔在六尚的权力之大,多少让宫里其他人不敢将这位温和无害的皇后轻慢了去。 陪着尔容用膳时,尔容突然扁了嘴委屈地问宝橒什么时候可以去见一见张观业。 宝橒放下木着,拉过尔容宽慰:“你父皇初初临政,怕是再不能向从前那般陪着尔容玩闹了。 “新来的夫子讲的不喜欢吗?那是父皇特意为尔容挑选的,到时候还要抽查尔容的功课呢。” 尔容歪过头:“母后,你不想父皇么? “你总说父皇忙于朝政,不能打扰,可为什么朱娘娘就能日日前去? “母后,我们去见见父皇吧。” 宝橒哑言,终是败在了尔容楚楚可怜的眼神攻势下,带了几道小厨房新做的吃食前往勤政殿。 勤政殿的内侍见了来人,忙行礼:“娘娘金安,帝姬安好。” “李公公免礼。”宝橒牵着尔容,脸上挂着适宜的淡笑,“万岁可在接待大臣?” “哦,这倒是没有。”李公公弯着腰,“只是,贵妃娘娘也在里头。” 宝橒愣了下,思索着要不要带尔容回去等午后再来,却不想尔容已经上前一步。 “公公说朱娘娘也在,说明父皇也可以见一见我的对吗?” 李公公闻言笑开,俯下身奉承着她:“是是是,帝姬说的是,奴才这就去通传。” 尔容上前一步拽了李公公的衣袖,笑地一派天真烂漫:“不必,我跟着李公公一起去就是了。” 宝橒只带了蕊黄跟在两人身后,七拐八绕地去了偏殿,门半掩着,时不时传来几声女子地娇笑,伴随着低沉的太息,无奈又宠溺的样子。 “......下辈子,我想做万岁的龙袍,做大圭,做悬于万岁腰间的尚方宝剑,要让万岁一直把我带在身上。”朱微蔓甜蜜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李德全有些尴尬地回头看了宝橒一眼。 只见宝橒面色不改,还是尔容童稚清脆的嗓音穿过了和谐又诡异的气息:“父皇,尔容给父皇请安。” 张观业放下手中的书册,朝半开的门隙里瞥见了几道人影,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禁也笑了:“是尔容啊,怎的不进来。” 李德全默默退下,尔容回头牵住宝橒的手推开门朝里走,朱微蔓见了来人也掩去了笑意,站起身朝宝橒和尔容虚虚一拜,继而笑着对张观业道:“徵儿也到了喂奶的时辰,妾先行告退。” 擦肩而过之际,宝橒耳边传来她的低语。 “你已经沦落到要用这个手段了么......” 宝橒波澜不惊,侧目看去,只剩朱微蔓娇娆的背影,扬着印象里高傲的头颅。 尔容早就撒开了她的手,朝张观业依偎过去,天真可爱。 “尔容下辈子还要做父皇和母后最疼爱的女儿。” 没头没尾的一句,再反应过来原来是方才朱微蔓与张观业调笑时的情话也被尔容听了去。 张观业煞有介事地坐直了身体:“尔容为何这么说?” “这样父皇不用带在身上,也会把我放在心上。” 四五岁的姑娘惯会说哄人开心的甜言蜜语,宝橒不觉失笑——她从没教过尔容这些话语,定是和宫女儿公公们厮混的时候听来的,总归童言童语,还是能逗人一笑。 张观业也被尔容哄得心花怒放,明明在撒着娇,却给他一种被需要的感觉来,看着面前古灵精怪的尔容,张观业好容易压下扬起的嘴角,眯着眼:“唔,还是先看这辈子尔容有没有乖乖听话,不要惹你母后生气了。” 尔容睁大核桃似的明亮眼睛,急于证明自己:“我可听话了,近日徐大儒的课业尔容都有认真听!” 突然,又像漏了气的皮球,脑袋也耷拉下去,扯住张观业的袖子:“只是,徐大儒讲得一点儿也不好玩,尔容还是想要父皇像从前一样给尔容和母后讲学。” 宝橒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父女俩,尔容的话让宝橒迟疑了一会儿该不该开口劝慰,张观业递了一个眼神过来,宝橒便安心闭口不言。 “尔容,学习从来不是好玩的事情,那时候你还小没让大儒教你,是怕你把夫子给气得头疼。 “但尔容现在长大了,就像李德全他们都如何称呼的你?” 尔容歪了脑袋,像停在一只春意盎然绿叶间的布谷鸟:“我是帝姬。” 张观业赞许地摸了摸尔容的小脑袋:“这就是了,徵儿还小,尔容就当给弟弟做个榜样不是很好么?” “可是,弟弟出生后,我就很少再见到父皇了。”尔容有些急切,皱着幼圆的眉头,“他们说,尔容虽然是帝姬,可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帝姬,而弟弟才是父皇看重唯一的未来储君。” 宝橒惊了一下,疾步走上前蹲下身看着尔容:“你从哪里学来的话?是不是我平时真的太纵容你了,今而在你父皇面前如此口不择言?” 尔容倔强地撇过脸:“我没有说错!父皇,你是不是不爱母后,朱娘娘才是你最爱的人!” “尔容!小小年纪怎么满脑子情情爱爱......”宝橒难得冷了脸,可又碍于张观业不好发作,心中更有为连尔容都看得分明这件事的酸苦,旁人如何看待她与张观业她都避而不理,但她不希望尔容会因此受到影响。 看来终归还是无能为力,事实又如何能够让她扭转,再转头蒙骗尔容吗? 张观业静默许久,拉过尔容的一只小手:“父皇不知道是谁在你面前嚼的舌根,但堵不住悠悠之口。 “朕也在众多人嘴里听过无数个关于自己的版本,既然尔容也听到了关于朕的事,不是亲耳听朕说更好么?” 他说的认真,没有把尔容当称可以随口糊弄的小孩一样,与她平视,神情却是慈爱的。 “尔容认为的爱单一且纯粹,朕与你母后之间不是叁言两语就可以说清楚的感情,你和你的母后是朕的责任,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但父皇唯一可以和尔容保证的是,你永远都是朕的长女,朕的第一个孩子,而尔容只需要快快乐乐地长大就好。” 宝橒跪坐着——这还是她第一次亲耳听到张观业对他俩关系的理解,倒也说的分毫不差,毕竟一个人能有的爱太少了,或许相敬如宾才是她的归宿。 张观业侧目看见宝橒默不作声地垂着首,拍了拍尔容的脸:“去,和你母后认个错,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没有惹你母后生气。” 尔容眼眶微红,撅着嘴讨价还价:“父皇说尔容快快乐乐就好,可是读书好不快乐...... “可不可以不要徐夫子了?” “不行。” “父皇坏!” ————— 放个一家叁口苦中作乐一下 十二驻足 冬去春来,夏烬秋落,匆匆抬头,望着窗外梧桐绿了又黄,宝橒惊觉又过去了这许多年。 先帝驾崩后,张观业延续着休养生息的政策,毕竟太祖为了他年轻时的雄图霸业常年对外出征,赋税徭役多少有损民生。 如今一番万象更新的气氛,虽然过着千篇一律的日子,但宝橒倒也没有觉得厌烦。 除了信王最近心思又活泛开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祖忌辰临近,日日在府中咒骂,甚至扬言先帝的死与张观业脱不了干系,是张观业做太子做的不耐烦了,为了皇位将自己的亲生父亲除之而后快。 本来张观业只当他是秋后蚂蚱,却不想这个谣言在临安城中四起,很快传进大内到了他的耳朵里。 因为当年为了牵制信王的野心,先帝驾崩后确实隐瞒了一段时日才出殡,以至于张观业登基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才为先帝风光大葬。 一些不明原委的人本就心有疑虑,如今又被提起这桩陈年往事,一些摇摆不定的也开始跟着风声躁动起来。 张观业去请安时,就连深居慈宁宫的赵太后都忍不住就着这件事敲打了他几句。 人言可畏,更何况信王本来在民间威望不低,不好好处理这件事,只怕之后还有的膈应。 张观业应下,出了殿门,想起今日初五随后去了光华殿用膳,宝橒为他布菜,只见他吃得心不在焉,遂也放下了碗筷。 “爷若是有要事,便先去处理吧。”宝橒也知道最近朝局有些动荡,一些隐藏极深的朝臣就着这个机会开始显露祸心来,即使杖杀了一部分还是难平议论。 宝橒为张观业系好披风,带上折巾帽:“母后若是过问,妾会帮爷说清解释的。” 张观业点了点头,重新踏进了北风中,藏蓝的衣袍卷过墙边的低篱。 夜半时分,王宝柔还在宝橒的宫里闲话,榻上是尔容呼呼大睡的身影。 宝橒拿了花样让王宝柔为她指点,不知不觉竟已到了戌时。 王宝柔飞快地穿针引线着:“这里应该这样......对了,娘娘可知万岁今日又去了信王府上,似是还出动了锦衣卫。” 宝橒停下手——她有猜到张观业近日频繁出入信王府,前些年查筛出一些内应,虽然多与信王有关,可证据再如何确凿他都不敢轻易让自己的手上沾染亲眷的血,只能圈禁起来让信王自生自灭。 这一回已经这么严重了么? 说起来,当年确实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比如,信王是如何调动的镇南抚司,两次登基虽都瞒过了他,可又是为何两次都比张观业预计好的时间提前这许多,精准快速地杀回来? 难道宫里还有内应么? 困惑之际,殿门外传来嘈杂声,宝橒披了衣唤来蕊黄询问,只见蕊黄也有些焦急:“娘娘不好了,万岁一箭射死了信王世子,府里所有人包括王妃也全都斩杀了。 “万岁还放火烧了信王的府邸,据说尸,尸骨未存。” lt;lt;lt; 张观业连着好几日不曾上朝了,把自己关进了供奉列祖的祠堂里,就连赵太后在殿门哭哑了嗓子也不露面。 宝橒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又要对信王痛下杀手了,出宫一趟是受了什么刺激竟惹得他闭门不出起来,连赵太后也不见。 无法,只能日日嘱咐内侍送去饭食,可每次都原封不动地退回来。 看着面前一盒盒的残羹冷炙,宝橒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去了佛堂。 到了殿外,细细听来,里间传来喃喃自语的声音。 “我不想的......但他一直激我,这么多年我对他的要求只要不过分都百般顺应,他还想怎样! “他们说烧得连灰都不剩了......皇爷爷,你说早知今日,当初你又何必给他希望呢......” 宝橒听得不真切,里边又安静下去,伴随着几声蛐蛐的叫声。 已是秋日,官员为了讨好张观业常常去各地捕了好些蛐蛐来供他玩乐。 此起彼伏地叫着,想起赵太后的嘱托,她是皇后,必须担起这个责任来。 宝橒手攥成拳,叩响了殿门:“爷,如今边关不宁,刘阁老和杨学士日日来宫里只为求您一面,爷吃些东西就去好么?” 一阵静寂,就在宝橒胡乱猜测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面前的紫檀木门突然被拉开,张观业散衣披发站在门槛后,一座座灵牌映入眼帘,火光摇曳,照的一派亮堂。 “爷......” 张观业看了她一眼:“你也是来劝我的?” 宝橒见他没有要让路的意思,也就顺着他隔了门槛相对。 “那爷可会听劝么。”宝橒看向张观业漠然的眼,试图去找寻曾经意气风发的光亮,“爷曾经对妾说‘将军赶路,不追小兔’,如今爷怎的非但不追,还驻足不前了呢?” 张观业捏着门:“当时不过随口胡诌耳,又实在不愿看你这般怯懦。 “再说了,今非昔比,我还答应我爹会放过信王呢.......” 虽然平时张观业对着她也会有不自觉地漠然,可那是第一次,宝橒从他的脸上看到嘲讽,一瞬间宝橒心有戚戚,只能无力地重复着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的劝谏。 “说够了么?说够了就先回吧。” 门在她面前又重新阖上,宝橒失意地转身往外走,迎面遇上也带了食盒来的朱微蔓,笑意深长地走过她,进了那扇挡住了宝橒的殿门。 宝橒没有回宫,坐在甘亭中赏月。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人却是孤身。 隐在阴影处,宝橒看着张观业在朱微蔓的搀扶下踏出了佛堂往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在风华正茂的年岁里,她却不是那个让他迷途知返的人。 lt;lt;lt; 第二日,宝橒在慈宁宫请安时,朱微蔓已经在了,只是气氛似乎有些许凝重。 宝橒不禁投去疑惑的目光,只见朱微蔓端了茶水走到赵太后身边,语气轻柔:“母后安心,妾的父亲略通乌卢语,又常年与之互市,定能助万岁一臂之力。 “只是一时没想通罢了,但万岁爷终归还是听劝的,今日又重振旗鼓去上朝了不是?” 闻言,赵太后看了宝橒一眼,又默默别开眼,赞许了朱微蔓几句。 请安过后,太后留了宝橒用膳,朱微蔓告退后挑衅地看了宝橒一眼,但宝橒没有什么心思去回应,低垂着眼等待赵太后的指示。 “观业和蔓娘从小情谊深厚,但你是他的正妻,他可有按着规矩宿在你宫里?” 宝橒扯了扯嘴角,想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柔和一些:“回母后的话,万岁爷都按着母后的意思,逢五逢十都来的。” 听了宝橒的话,赵太后皱了一双秀眉,欲言又止,终成一声太息。 宝橒知道赵太后在纠结着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怀尔容时吃错过东西,年岁上来后宝橒觉得自己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很久之前就问过医师,都说她很难再有孕。 朝堂有风声传出,有朝臣一封接一封地上表,立朱微蔓的孩子为太子,不知为何此项提议被搁置了一遍又一遍。 乌卢新立的首领当众撕毁了当年与太祖签订的番邦协议,自立为王,如今朱微蔓的父亲只身涉险潜入敌人内部做了内应,衷心可表,不论如何都是功德有佳的善举。 而作为此等功勋之人的女儿,没有比天下之母更好的嘉赏了。 倘若张观业真的有废后的打算,中宫子嗣艰难,这或许可以成为他的一个正确立场了吧。 想起与朱微蔓狭路相逢在佛堂外,也提着食盒有如夜里游走的鬼魅,蛊惑人心。 她说,只要她成为皇后,他的父亲就会去成为敌探,互市的种种这些年全是她的父亲在管理,熟悉他们部落的走势迁徙,甚至知道他们的粮仓驻扎所在。 宝橒自知愚钝,可这一回她立马听懂了朱微蔓的意思。 从慈宁宫回来后,宝橒平静地让蕊黄替她换上了仅在册封之日穿过的正红鞠衣,戴上燕居冠,端坐着几欲被压弯了脖颈。 这是第一次宝橒在逢五逢十的日子之外去请张观业来。 他出现在宅院内的时候,宝橒却早已记不得有多久没有与他这般静静地对望了。 正襟危坐在堂内,张观业背着光走到正中央,宝橒看不清他的脸,不出意外定是带着淡淡的倦怠。 张观业负手站于殿中,不解:“今日为何穿的如此隆重?” 宝橒没有接他的话,就这么看着他,不舍得错开眼去。 “爷可是要去完成太祖的夙愿了。” 张观业捏了捏山根,揉散了一些疲累:“如今乌卢再犯,朝廷用人之际,蔓娘的父亲习得部落古语,已潜入乌利作了内应。” “蔓娘跟着朕受了许多委屈,待此次出征归来,让蔓娘一同分担后宫琐事吧,皇后身子不好,还是要多加调理......” 宝橒打断了张观业的欲言又止——这么多年,她早已将他视作她的天,没由来的,宝橒请求他讲讲关于他们的事情。 看着张观业眼神里透露的不解与厌烦,最后终是妥协在宝橒微弱又坚定的笑意里。 “她本是承伯公夫人带进的燕京旧居,那时候府里几乎没有同龄玩伴,皇爷爷因着我出生时梦到高祖给了他一枚大圭,就把我视作一道他争储的契机。 “我其实幼时更想当一名游历山水的画师,可依着皇爷爷的期许,这只能是个无法实现的愿望罢了,蔓娘本不喜书法画作,却也为了我去刻苦临摹那些大家的作品,再偷偷带来给我瞧。 “我早已将她视作我未来的妻子,明明皇爷爷一开始也相中了蔓娘,可偏偏阴差阳错......” 你却娶了我王宝橒。 他不再言语,默默移开视线。 听着张观业寥寥带过了朱微蔓这些年的安分守己,宝橒恍惚起来:是错觉吗,仿佛察觉出他为了朱微蔓甘居人下的委屈而惋惜。 她何尝不知他心内的挣扎苦楚,可能也是这一回,让张观业彻底捋清了他自己的心意。 宝橒拿过桌案上乌木盒,里面收着聘书和成婚时的喜剪,红绳捆着剪下彼此的两缕青丝。 结发为夫妻。 后一句宝橒终是不忍继续想下去,因为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张观业错愕地看着呈上来的请辞书,“久病”“福薄”的字眼刺挠了他的眼。 “废后终归对万岁的名誉有损,宝橒嫁与万岁五载,无法诞下嫡子乃德行有亏之举,而今愿万岁别选贤德以位中宫。 “往后虽不能日日相见侍奉在侧,但离宫修行抄经为国祈福,还望万岁恩准。” ————— 看到大家对后续的猜测 又默默看一眼我的大纲 感觉还是你们会 这设定说的我都想看了。。。 十三驻足【h】 “是谁告诉你要这么做的?”张观业举着她的陈词步步紧逼,“还是说,你在怪朕?” 宝橒不知道为什么张观业看了她自请下堂的陈词后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一步步被逼至榻边,鞠衣长且厚重,脚下一绊瘫倒在榻上,挣扎着想重新站起来,又被一道黑影压了回去。 燕居冠滚落在脚踏边,厚重的鞠衣被剥落堆在腰际。 宝橒惊慌地看着张观业解着腰间的带銙:“我没有怪爷的意思,也不是用行房来要挟您......” “久病不全那就换个太医。”张观业盯着宝橒,不容置喙地态度,“你既知我朝从不和亲,所以不管朝内朝外,都没有用女人来换取和平的道理。” 宝橒支起半边身子,水盈的眼眸盯着他看,张观业像从前那般,抬手覆住了她的眼。 自她怀了尔容,他就再未碰过她,彼时在太子府他也没有通房侍妾,娶了宝橒后觉得与朱微蔓怕是缘分已尽,虽对太祖的决议不满,但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认知里,她胆小、怯懦,但也足够懂事温和,如果没有再遇朱微蔓、得知她过得不好,他有过一瞬间这辈子不如就这样了的打算。 长辈之间凑成的婚姻本就不公,民间退婚都要思前想后,更遑论皇权政治下的一封诏书,就这么轻易决定了一个女子的命运。 这么多年只是同榻而眠,可他不仅仅是一个丈夫,他还是皇帝,所以长久以来他一直所坚持的对于一个久居深宫的女人来说,是比不爱更残忍的羞辱。 他忘了这儿是皇宫,而掌下的这一双眼,原本不该在这发光。 宝橒从他的指缝间捕捉一丝丝的光亮,试探性开口:“爷?” 微凉的指探入她的裙底,在阴阜上揉动。 身子旷了许久,乍一被弄宝橒有些颤颤,张观业口气凶恶,但动作却是轻柔的,渐渐捣弄出热意来,手指突然离了她那处,紧接着抵上了一柱滚烫。 宝橒想夹紧双腿,又被张观业用膝盖强势地分开,花蜜从股间涓涓流出,淌到锦被上打深了一处。 张观业加大了力度破开层层迭迭的花瓣。 不知道是不是生了孩子后再没行房的缘故,紧致地几欲背过气去,花穴里似是有无数张小口争先恐后地包围上来,抽动间,媚肉又死死缴着他的欲根往外逃窜。 宝橒一下子适应不了他,呼吸急促却让张观业觉得越缠越紧,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先前欢好的记忆涌入脑海,仿佛心照不宣的默契,在提醒宝橒夹得太紧。 张观业看着她脸上泛着酡红,似叁月里的桃花,好像只有在这种时刻,她的平淡会被情欲冲刷,也可以生动起来。 “万岁,别......”宝橒有些吃不住,心里的情绪错综复杂地翻滚。 张观业堵住她的唇不让她再说话,揉着她的腰用力往里送去,一下一下,顶弄到最深处又退出一点再耸着腰冲刺。 宝橒被他少有的激烈刺激地脚背弓起,想要娇喊可一张小嘴被他吮吸着,只能呜呜咽咽地流着泪。 剧烈的快感袭来,张观业闭着眼放开了宝橒的唇,在即将到达顶峰之际又生生忍住,宝橒娇喘连连地被身上的人捞起翻了个身,空虚了片刻的花穴又再次被填满,后入的体位整根没入。 宝橒又羞又惊,侧过半边身子推搡着张观业,下身被捣地蜜液四溢,宝橒一脱力手臂支不住地软下去。 张观业眼疾手快扶着宝橒突然脱力而低下的娇臀,他半弓着身子,宝橒上半身一齐贴在床褥之上,小脸陷进衾被间,娇臀被张观业捧地高高的,香艳又淫靡地随着他的挺弄摆动着。 张观业配合地低了下去,贴在宝橒香汗淋漓的脊背上,宝橒已经痉挛着好几回了,可见张观业还没有罢休的意思,羞红着脸抬手往下身探去:“爷……不要了……我受不住了......” 深入缓出一会儿,张观业作起最后的冲刺,小腹抽搐间,他只觉得造访了一个从前未至的地方,铃口缴住他的前端不放,酸痛又酥麻。 宝橒已经哭湿了枕芯,只觉得下身被劈开了一般,这一释放了许久,完事后他还继续堵着,宝橒平复了哭腔,转头疑惑地看向张观业。 “屁股抬高些,这样容易受孕。”张观业拍着她的臀,声音里带着纵欲后的慵倦,“无子不是借口,朕成全你。” lt;lt;lt; 宝橒还是没能去得了灵喜寺。 那天张观业见她依然一心离宫的样子也恼了,无论如何也不允,只说在别宫修行也是一样的。 于是,她只搬进了大内的佛堂,所幸离慈宁宫不远。 迁宫那日,赵太后也来了,红了眼握住宝橒的手久久不能言,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委屈你了”的话。 委屈什么?人各有命,不出宫她至少还可以时常孝敬赵太后。 年关将至,宫中大小事都落在了会宁殿上,张观业已赐了金册金宝给朱微蔓,封后指日可待。 宝橒坐在梨花木桌案前,捧了一个手炉捂在手心,暖一些了就继续抄经。 窗外细细簌簌地落了小雪,窗棱上结起的霜花晶莹剔透。 看着张观业第叁回出现在佛堂时,宝橒沉默了。 虽然她不至于自作多情地以为在上演着挽回的戏码,只是觉得张观业自火烧信王府后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阴沉着脸,在灵牌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忍不住询问,张观业倒是一派泰然自若:“师傅圆寂前托人告知朕,要我日日礼佛,却不告诉朕是什么,只让朕自己去发觉。” 得知道僖天师圆寂后,宝橒有些意外,但听了张观业的解释,觉得确实像道僖天师会做的事,匪夷所思中细想一番又暗含其他深意。 张观业顶着风雪来到佛堂,李德全擎着伞跟在后面,接过他落了雪粒子的大氅,屈身退出殿外。 眼前压下一具阴影,对面坐下了一个人,宝橒并未抬头,专心致志地抄录着经文。 房间内静谧无言,张观业落座后就这么看着她抄录,严肃认真的样子,但还是冒着傻气。 搁笔,宝橒终于抬眼看向张观业,微微颔首:“万岁金安。” “经文繁杂晦涩,你不觉得枯燥乏味么?”张观业看着桌案上厚厚一迭纸,开口询问。 宝橒阖上书册,淡淡应答:“抄经能让人静心,万岁近日心烦,也可以抄录一些。” 张雨绮观业摆了摆手:“算了,朕拜过一个和尚为师,却极少踏足灵喜寺,你可知为何?” 没有等宝橒宝橒回答,张观业接上。 “即便抄遍了所有经文,还是会恨会怨,在这人世间,是皇帝,也是俗人,朕从不相信有人能看破红尘。” 宝橒看着他又阴沉下去的脸色,思索该如何开口,忽闻殿外有一内侍送来了她的午膳。 起身去拿,回来发现张观业也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宝橒迟疑地打开食盒,把几个小菜逐一拿出:“万岁不去用膳么?” 张观业恍若未闻,盯着桌上的几个素菜忽而皱了眉:“怎的就这些。” 宝橒以为他也要一起用,可毫无报备佛堂的宫人自然没有为他准备,欲开口解释,却见张观业朝殿外呼唤来了李德全。 “去把崔尚食给朕叫来。” 宝橒不知所措:“万岁这是作甚?” “他们平时就给你吃这些?”张观业语气不佳,“这些人愈发会当差了,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偷工减料。” 宝橒抿了抿嘴角——她迁宫的消息可谓是人尽皆知,虽然没有明言,可心知肚明她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宝橒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 只是不想张观业对这个如此在意。 李德全将人带来之后,张观业率先起身向外走去,宝橒也想跟去却被他按回:“你做你的事。” 宝橒踌躇着,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继续执笔抄写。 殿外传来一声闷响,惊得宝橒笔下一顿,墨迹在薄纸上晕开,像雪地里的墨梅。 挽了灰青色的袖子去到门前,他出去的时候殿门没有完全阖上,透过细缝,院内跪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崔尚食皱着眉扬声辩解。 “万岁明察,臣入宫几近十载,从未有过偏颇的时候。”崔尚食看着眼前年轻的君王,话语里不自觉带上傲气,带着嘲讽,“臣是太祖亲点的尚食,这内廷运转门道颇深,万岁与其闭门听经,更应专心于朝政才是。” 张观业背对着宝橒,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得他失笑几声,再开口却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字眼。 “朕如果非要革了你的职呢?” “万岁这是忤逆太祖的决策,恕臣直言,万岁连着几日荒废朝政,太祖在上,万岁如何对得起先帝?对得起太祖?” 张观业一步步走下台阶,居高临下,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在场所有人听清楚。 “原谅你们是皇爷爷的事,而朕的任务,就是送你们去见皇爷爷。” 宝橒在门后沉默着——听崔尚食的意思,张观业又开始不上朝了。 “听够了没?” 门缝拉大,张观业走进室内,淡漠着眼往斜榻上一趟,双手垫在脑后,转头看向宝橒,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过来。 宝橒垂下眼走上前去,刚想开口劝慰就被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张观业弯着腿踩在榻上,直勾勾地盯着房梁,“皇爷爷早先坚持让和正驶船西游扬我国威,可我觉得劳民伤财。 “不过是制造了万国来朝的假象,乌卢屡次挑衅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停了和顺的航行活动,头一次遭到群臣反对,仿佛我做了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现在一回到勤政殿,想到母后和蔓娘可能会对我失望,我就莫名厌烦。 “道僖天师给了我一个逃避的借口,我会回去的,只是不是现在。” 宝橒静立在一边,听着他难得地剖陈露迹。 站得有些累了,摸着榻檐坐下,张观业下意识地翘起离她最近的一条腿,膝盖顶在她肩上支撑着她。 “万岁是有信念在的,我知道您无辜,但依然要去受这趟苦,如果真按万岁爷所言,那么信念不会欺骗您。” 张观业忍不住回头打量起宝橒,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有一小点侧脸,之前都是她托着腮,像个虚心求教的孩童听他给她讲道理,而今也有他反过来受训的一天。 手里的暖炉已经冷却,宝橒没有在意,思绪飘远。 当真奇怪,原先她与张观业做夫妻时常常相顾无言,静心拜佛大约真的能让人开悟,近日与他的交谈地更胜往日。 古人云往来无白丁,这里虽不是陋室,但凭她的资历怕也是当不成他的朋友,宝橒不禁自嘲地想。 毕竟张观业的院子里已经有一朵解语花了。 ——— 第一世的最后一次h了 晚一点加更 猪猪破百啦~ 十四驻足【po1⒏space】 宝橒近日总觉得胸闷气短,起初以为自己久坐不动,便开始习惯在晚膳后站在窗边眺望着远天。 一日晚间消食回房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好,内侍见屋内烛火长明,叩了门:“居士可有吩咐?” 宝橒迟疑一阵,还是翻身坐起拉开门,瞥了天色,估摸着宫门也已下钥,喉间一阵呕感上涌,内侍见状,轻声自荐说会一些脉象功夫。 将信将疑递上腕子,指腹滑动间,内侍骤然跪地叩首:“居士已有一个月身孕。” “身孕”宝橒重复着这两字,不敢置信地捂着胸口连连后退。 当真造化弄人。 宝橒坐在窗边,抬头看着荒芜的夜色,今晚无风也无月,雪粒子也停了,院子里的几株古树抻着凋零的枝桠。 怎么不算落败呢?宝橒心想。 张观业从勤政殿出来后,就直挺挺地站在长道上,李德全也不敢出声询问,退开一丈远等着。 后面上来一个内侍,打眼一看似乎是在佛堂里伺候,李德全掀了眼帘并没有阻拦,由着她去到张观业跟前。 片刻,张观业立刻调转了方向,往慈宁宫去了。 推开门,就看见宝橒支着下巴靠在窗棱上,静谧地好似一张仕女图。 听到动静,宝橒回头看去,张观业半边身子隐在阴影中,心下已有猜测。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朕说么?”他率先打破沉默。 宝橒站起身,与他遥遥相望,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什么呢?说这个孩子来得是否正确,还是说我们还要继续就像从前? 张观业最恨她这般不言不语的样子,明明她一抬眼一皱眉就能轻易猜中心思的人,总在这种时刻让他没由来地失控感到挫败。 “待平叛完乌卢迁都了,就回来吧。”最后还是软了语气,“佛堂左右更清净,你若喜欢也可以在这里先好好将养着。” “朕先回去了。” 关上门的一瞬间,带起的一缕风勾起宝橒的发丝,缠舞着侵扰了她的视野。 宫里知道宝橒怀孕的人并不多,在这件事上,张观业难得与她心中所想达成一致,毕竟这是谁也不曾预料到的变数。 除夕前夜,赵太后邀了宝橒一同出席除夕宴饮,宝橒自觉身份尴尬,本想拒绝,一次两次竟惹得赵太后亲临佛堂,倒是让宝橒不再好开口了。 宝橒穿着灰青的素衣跟着赵太后的仪仗前往升平楼,进殿后宝橒本想在下首寻个位置坐下,不想赵太后一把拉住宝橒的腕子将她按在了原先她还是皇后时坐的席位上。 一双双眼睛看过来,宝橒只觉得如芒刺背。 张观业与朱微蔓携手而来,看到位于副首的宝橒张观业倒没有太多波澜,他自始自终都没有说过要废后,她坐那个位置也无可厚非。 但是朱微蔓不那么想,颇为怨念地看向身边的张观业,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更觉憋闷,沉着脸坐在了下首。 这一顿饭宝橒吃得没滋没味,懊恼自己为何心软还是答应了太后的请求,好容易等到散了席,宝橒急急追上张观业的行仗,跪下行礼。 张观业已经坐在轿撵之上,抬手叫停,支着脑袋:“想通了?” 宝橒低着头,衣袂翻飞:“除女如今自愿遁入空门,深宫禁地并非除女所属,着实惶恐不安。” 张观业放下了手,轿子落下的一声闷响,宝橒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皂靴。 “这就是你的决定?” 宝橒的声音不大,却依然渡着晚风传过张观业的耳边。 “嗯,决定了。” lt;lt;lt; 宝橒如愿以偿地前往了灵喜寺。 她没有带任何人,就连随身的包裹也是小小一只。 虽是带发修行,宝橒仍旧与灵喜寺的一众姑子同吃同住,晨间诵经,晚时听学。 边关问题迎刃而解,大内也终将迎来新的女主人,宝橒努力让自己忽视有关大内的一切。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与怀尔容时不同,宝橒没怎么长肉,寺里年岁稍长的姑子见她说会是个男孩。 听到这话,宝橒只是礼貌笑着。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日子总归难以持续,这几日陆陆续续有关张观业的事情传到宝橒这里,似乎是乌卢边关又有异样。 朱微蔓父亲行踪败露,两国即将开战,又过了两日,张观业预备亲征的消息散布在长安城的各个角落。 张观业这几日为了边塞问题忙得焦头烂额,不知道哪一环出了问题,朱公被俘,其余几个探子也生生被阻断了与都城的联络。 神机营的将士们整装待发,暑热已经过去,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在大庆殿前点了兵,骑上战马向西北进军。 副将安排的行军路线,一路从西湖最西边行军,路过上天竺庙宇时,张观业下意识慢了步程。 那日与宝橒不欢而散后,张观业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她了。 本来不放她离宫,为的是这几年夫妻间最后一丝颜面,可看着宝橒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坚决,他不禁也开始动摇:这般执着难道不也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心、不想背负无过废后的骂名么? 他放她带着腹中的孩子离开了这个困顿了小半辈子的地方,却没有勇气去探视,只能借他人之手来捕捉关于她和孩子的蛛丝马迹。 一驾藏蓝马车与军队异向而来,马车停驻等在一旁让他们先行,道边的香樟打下层层迭迭的阴影。 宝橒坐在车内,手边挎着晨间去集市上采买的布匹。 听着帘外的铁骑声,心下了然,就这么等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只剩树叶婆娑的窸簌。 忍不住挑开车帘探头去望,黑压压的铁骑在远处聚拢的一团,宝橒眯着眼看到一抹明黄,可在下一瞬又消失不见。 lt;lt;lt; 回到灵喜寺,推开房门,只见赵太后坐在茶案前,蕊黄等一干仆役守在身后。 宝橒有些讪讪,腹部的拢起早已掩盖不了,在赵太后哀求的眼神中,宝橒收拾了包裹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北风呼啸的腊月,宝橒诞下了第二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儿,宝橒给她取名“永清”。 不哭也不闹,安静乖巧地令人心慌。 风雪交加的傍晚,宝橒叩开了太医院的大门,颤抖着双手把永清递给当值太医,披头散发不成人样地等着太医诊脉的结果。 太医踌躇着不知如何措辞,只能用最委婉的语气安抚宝橒,永清带着弱症,先看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带上药回了佛堂,宝橒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永清,她的孩子刚刚从骨肉中剥离开来,奶水都没喝上几口就要被灌着苦药。 稚儿懵懂难以喂咽,蕊黄提议将药汁抹在她和乳娘的乳上再哄永清喝下,就这么抹一些撒一些,永清哭哑了幼嫩的嗓子,宝橒的乳尖磨破了皮沾着药汁火辣辣地疼。 赵皇后牵挂着佛堂这边,日日来看望宝橒,二十又四的年岁,生生瘦脱了相,眼里布满了疲累与煎熬。 她告诉宝橒,前线战况并不明朗,张观业传来家书让他们准备迁都燕京的事宜。 “都会好的,观业会平安,永清也能好转。”赵太后安抚着宝橒。 宝橒拍着永清入睡:再等等吧,等到下一年春日,等到万物复苏的明天。 可是这一年除夕,永清夭折在了宝橒敞开的衣襟中。 她的永清,她只陪伴了不足一月的永清,她还是没熬过这个寒冬的永清。 宝橒死死地抱着永清不愿放手,蕊黄跪在她身边哭泣,最后还是王宝柔把宝橒揽入怀里,抚着她的鬓发唤她的闺名,一如幼时。 “长姐”宝橒意识回笼,看到王宝柔眼角的细纹,心中又是一阵悲恸,“断了,什么都断了。” 等不到下一个春天了。 宝橒留在了临安,在雾色苍茫的晨间与众人作别。 赵太后觉得宝橒无人照拂,拨了几个婢子来侍奉她。 宝橒回绝了,下堂离去后她就遣散了一众仆役,都是花儿般的年岁,何必因为她要蹉跎在菩提祇门里。 蕊黄这个丫头哭着跪倒在地抱住她的腿,让宝橒不要赶走她。 宝橒心软了,只留了她在身侧作伴。 佛门清静,宝橒拿了太祖爷在世时喜欢翻阅的古书,梵语晦涩,好在寺院里有博学的方丈来为宝橒解答一二。 吃斋念佛的日子漫长却也充实,宝橒做着一件件的小衣、福袋寄去燕京,毕竟那里还有她的尔容。 赵太后时常寄了书信与她,多半夹杂着关于张观业的事情,他少年久经沙场,身体早已被战争摧残地支离破碎。 宝橒回了信,在灵喜寺点了一盏长命灯。 为他,也为他们的永清。 得知张观业被俘时,宝橒正跪在佛堂内诵经。 心神不宁间,手上一使力,佛串应声扯断,一粒一粒地弹跳在石砖之上。 蕊黄跌跌撞撞地奔向她,小心翼翼地将燕京寄来的信交到宝橒手中。 入目便是赵太后仓乱潦草的字迹,信笺上还有隐约可见的泪渍。 读完再抬眼,只见那盏长命灯暗淡了下来。 ————— 首-发:po18.space「po1⒏space」 十五驻足 赶到燕京时已是叁个月之后,先帝新丧,全城素白。 朱微蔓穿着麻服在丽正门外迎接,都说“女要俏,一身孝”,许久未见,她气色尚可。 走在前面,朱微蔓头也不回地说着这一年来紫禁城的近况,到了一座宫室前,她终于转身看向宝橒。 “太后伤心欲绝哭瞎了眼,一直念叨着要把你接来燕京。”朱微蔓低垂着眼睑,眸光明明灭灭,“还请不戒师太陪着她过完这段日子吧。” 宝橒无言——朱微蔓也没叫错,只是如今宝橒心神恍惚,也没有多的气力去辨别她语气有无嘲弄了。 拿着行囊走进前院,几个眼熟的仆役引了她去到赵太后的寝殿,里面传来压抑的哀叹。 “太后,宝橒拜见太后。”宝橒轻轻挪至榻前,屋内的熏香厚重呛人,春寒时分又不敢轻易开窗。 赵太后努力睁着眼凑近:“是宝橒么?宝橒来了......” 宝橒握住赵太后的手,只见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忙扶了肩助力。 屋外传来瑕姑姑迫切的声音:“太后,太后!先帝的尸身运回来了......” “宝橒还没见过观业最后一眼吧,我带你去......”太后攥着宝橒的手,神情激动,说着颤巍巍地就往偏殿走去。 赵太后的近侍告诉宝橒,太后在正殿梨花木桌设了祭台,张观业身首未明,只供奉了衣冠于此。 宝橒扶着泪都哭干了的赵太后,朱微蔓带着徵儿后脚赶来,也跪在蒲团上垂泪。 乌木棺椁肃穆,朱微蔓梨花带雨地请求开棺见张观业最后一眼,赵太后闻言也欲起身,却晕倒在宝橒怀里。 扶着赵太后走出灵堂的一刹那,宝橒侧目回望着那樽乌木,正在缓缓重新阖上,螺钉与铁锤的碰撞也锤碎了她最后一丝念想。 赵太后一病不起,于两个月后也驾鹤西去。 在患病期间宝橒从不假手于人,躬身照料——这个为了家国基业操心了一辈子的女人,接二连叁的打击还是令她意志消沉了,宝橒烧着符纸,盆里的火光照亮了她半边脸,温暖也心寒。 处理完赵太后的身后事,宝橒也病倒了。 她想回临安了,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燕京,这个寒冷的燕京,养育他长大的地方,可她遇上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分离。 朱微蔓娘为宝橒准备了回临安的车马,临行前,车帘外景色模糊,宝橒眼睛红肿,甚至看不清朱微蔓的面容。 永清走了她没有哭,对着张观业的衣冠冢她忙着搀扶赵太后也没有哭,直到忙完了所有,临行的前一晚对着窗边的残月,宝橒开始流泪直到天明。 朱微蔓告诉宝橒,待她和张观业的儿子过了孝期,就要登基了。 看着宝橒无欲无求的病容,朱微蔓明明该很快活,可嘲弄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有些事,适合烂在肚子里。 “你死后,我会让徵儿复你名分,但你会被葬入妃陵。”这么多年的低人一等,她依旧可以是最名正言顺的太后。 宝橒看了她一眼,松开挑着帘子的手。 回临安的路途遥远,宝橒自上了马车就靠在蕊黄肩头昏睡过去。 她睡得并不踏实,半睁着眼,视线里闪回着这些年她与这世间的种种牵绊。 宝橒最后挂念的,却是佛堂的一方矮桌前,那里留下他和她共同的气息,比起新婚时交趾缠绵的拧巴、所谓逢五逢十徒然的安慰,至少那些片刻,她有窥探到一点有关张观业的、真切实意的感情。 再睁眼她居然已经回到了临安,精力充沛,就连身子也感觉轻盈不少。 回光反照么? 不重要了。 碍眼了这么多年,她也算是及时醒悟,成全了他们的美满。 又回到了那间佛堂,熟悉的桌案上整齐地码着她曾抄录的经文,扶着腰艰难俯身翻弄,发现几幅不甚相同的字迹,浑厚又不失风流。 是张观业的字迹。 不禁想起从前他坐在她对面,兴致缺缺地讽刺“抄再多的经文也看破不了红尘”的论调。 抄经静心,静心方可抑情,纵然张观业说得武断,可他确实说对了。 他还是会恨会怨,她依旧思念无解。 lt;lt;lt; “够了.......” 孟然的元神还在探知着她的过去,直到耳边响起她隐忍的声音。 猛地撤出在体内窜动的元神,孟然感觉自己双颊紧绷,抬手摸去,竟是濡湿后又干涸的泪痕。 孟然已经许久不曾碰到她想要动用元神的人了,因为太容易陷入当事人的过去中不可自拔地悲伤,体会过他们的曾经,身临其境感同身受地站在他们的视角过完一个又一个人的一生。 “我一点不喜欢这个故事......怎么会这样呢......”没有波澜壮阔的誓言,甚至她和他之间的羁绊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可就算如此平淡的一生,却让孟然感到失落地心酸。 宝橒也并不好受,元神抽出后撕裂的痛感传遍周身,却不及她过去种种的万分之一。 “他放不下所有,放不下你,想要声名又留不住爱情。” 孟然看着宝橒,她无悲无喜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动容:“可是身处世间,放不下的东西太多了,他说他是俗人,我何尝不是另一粒滚滚红尘? “他的放不下不仅仅是感情,更是一种责任。” 是她成了这份责任里的越界者。 孟然摇着头,转身背对宝橒去。 她不明白。 “为什么要让它们消散在空无一人的黑夜里呢? “你的喜怒哀乐、一遍一遍说着对他的思念,都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空荡的房间寺墙说呢? “既然痛苦和真心已经如此昭然若揭,即便与你相识不过两个时辰的我都能看见,那你为什么要自我放弃?” 是啊,为什么呢? 宝橒嘴角泛起苦笑,可她早就错过和失去了表明心意的机会与立场了。 “明明可以一直待在他身边,就算装看不见至少也要逼迫他听见!” 孟然回过头拭了一把泪,看着桌案上本应用来装泪的空碗,缓了缓开口:“这碗汤算是我欠你,你将且在这等着,我先过桥一趟。” lt;lt;lt; 张观业站在奈河边,几个鬼差守着桥墩,重复着“请人皇入轮回”的劝告,恍若未闻地微微低下头,波纹漾开了他的面孔。 据说奈河上会倒映出一个人生前最后的一刻。 还记得自己于乌卢被俘的时候,看着面前本应葬身火海,现实却与乌卢新任首领剌西并肩而立的信王,不禁哧笑出声。 他纠葛逃避的缘由如今是险他于死地的罪魁祸首,张观业顿时觉得这一辈子过得混沌至极。 信王问他笑什么,张观业勾了嘴角:“好歹也是跟着皇爷爷讨伐过,如今为了打击我跟从前最看不上的人抱团取暖。” 张观业视线在两人间扫视着,不屑之情溢于言表:“二叔,您可真是越活越糊涂啊。” 信王蹲下身,用匕首挑起张观业的下巴,似笑非笑:“我糊涂?那哪能比得上太孙呐。 “你不会真的觉得我的内应是镇南抚司里那几个替死鬼吧? “我呢,确实不择手段,这也是为什么你的皇爷爷更喜欢我的原因,除了你之外,明明我才是最像他的那一个。 “你爹庸弱,你叁叔奸佞,这个皇位阖该是我的!” 张观业冷眼旁观:“名不正言不顺,你当内阁那帮老家伙是死的?即便你杀了我,皇位也不会是你的。” “我知道啊,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宠爱你的小青梅,毕竟我没实现的愿望,太孙帮我实现了,待你死后,皇位终归是我这一脉。”信王笑地玩味,在张观业由不解到震惊最后染上怒火的眼神转变中,放肆大笑开来。 “哪有这么多的情深意重,就连朱微蔓一介女流都知道权力的美妙,可惜啊,你坚持错了。” 张观业浑身颤抖着,后槽牙咬碎了也难灭心中愤恨,他不敢相信自己宠爱了多年的女人会出卖于他,看着信王在狂乱中挥舞起匕首,锋利的刀刃刺穿了他的咽喉。 倒地的最后一秒,鲜血染红了他明黄的胄甲,斑斑点点,好似灵喜寺院墙上开出的梅花。 “你既已走上轮回道,为甚又回奈河桥?” 桥上出现一个身着绛紫衣衫的姑娘,看不出年岁,执着一柄折扇质问他。 张观业淡淡:“朕,命不该绝于此。”轮回一遭太漫长,他急不可耐想要上去撕碎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 “所见即所想,你且看着对岸是个什么景象,若是印证了,我可以让你再过一遭。” 折扇轻摇,孟然的声音渡着奈河的水汽而来,虚幻飘渺。 张观业垂下眼:“适才见一故人于对岸,但我知她不会来此。” “故人是谁?” 风沙四起,张观业想起出征前,也是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卷起道边车帘,陌生又熟悉的一张侧脸。 不甚清晰,但他知道那张脸有着温和恭顺的姿态和一双看向他时含羞带怯的眼。 “她是我的糟糠妻,也是我的未亡人。” ——— 复制一下俺昨天早八前淹没在大噶热情支持中的评论: 看到评论区一下多了好多新朋友我很震惊也很开心 (下午vpn突然诈尸可以登录了才发现原来我上了新书榜 虽然没有停留很久但也真的很开心,鞠躬~ 首先本文男主第一世我在文案就说的很清楚了 没有变心(对女二)没有爱情(对女主 其次,男主就算不爱她也不会烦她,只是自己拧巴在那里走不出来觉得女主和其他大部分人是一样不理解他 还有 女主喜欢男主 不求回报 没有自我感动 我很玻璃心的 之前在另一篇文也说过 看文看得生气就很不值得 这篇文视角是女性向的 我不愿意让你们看得很生气 如果你连女主都讨厌了就不要继续气自己了 我还是一样 先娱己后娱人 也不会拒绝“写作指导”因为我觉得这是大家看文的感受并不会真的来教我做事 感谢评论区喜欢宝橒的朋友,张观业随便(不是hh —— 谢谢大家的支持 你们的收藏和留言就是俺的动力 新朋友多起来了没法一一回复 但你们的支持我都有看到!!谢谢大噶! 十六驻足 在张观业对宝橒聊胜于无的印象里,她的面容像是一团朦胧的雾。 唯有那一双晶亮的杏眼透过云烟对上他的视线。 知道他定亲时人还在西北,不作他想认定是朱微蔓。 班师回朝后才知道,他的新妇另有其人。 于是他跑到紫宸殿偏殿长跪不起,整整两日滴水未进也换不来太祖爷的心软。 近侍告诉他,在庙会时他奉命回城办事完后再赶回去留在原地与信王、澄王打扫战场,太祖爷就先行一步回朝了,只是太祖前脚刚到,朱微蔓后脚就因家中亲人逝世为由接回了燕京。 大约是忘了早就有这么个“孙媳妇”的存在,太祖爷还是找人占卜算卦,定下了王宝橒。 太祖终于同意接见张观业时,他跪地连走路都踉跄了。 张观业跌坐在阶下,看着太祖爷蹲下身手掌搭在他的肩头,告诉他说:“在这个位置上,注定要辜负一些人,也会对不住一些人,而这些人,只能接受最后的结果。” “那孙儿也是皇爷爷口中的这些人吗?” “不,你是要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太祖看着张观业,肩上的重量慢慢加重,“小子,既然已经错过了朱小姐,就不要再错失王姑娘了。” 豆大的虚汗从额角滚落,张观业只觉全身冰冷:“孙儿还是不解,为什么?” 太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玉阶上的龙椅走去,高大又孤寂。 “你命好,她也命好,是为良配。” 顺风顺水长到弱冠之年,这是张观业头一次受挫,犹记得陪她归宁的那一天,她却为着别人口中的好命担惊受怕,还说“做不得数”。 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张观业顿感讽刺——人人皆道他张观业好命,他也自恃这份天得的眷顾,却不想也因着这份好命在婚姻之事上受缚。 宝橒虽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儿,幼年丧母,王兴虽然一介武夫却把她教养地恭顺谦和,至少他母亲赵氏很是喜欢这个儿媳。 虽然她从前也是这般夸赞的朱微蔓。 张观业顺从了,情深缘浅的戏码不仅仅在御街的戏台子上上演。 记忆里,宝橒的说话声总是很小,带着讨好的意味,却不是女儿家对丈夫的撒娇,倒真真应了合婚圣旨上的“无媚顺之态”。 踏进喜房的前一刻,彼时还是太子妃的赵氏夺过他斟满的酒樽,眼神里暗含警告,灌醉自己的计划破灭,张观业来到殿前,耳畔响起太子爷的话。 若是成不了她的丈夫,至少当一座她的靠山。 揭开红盖头的那一瞬,酡红的脸蛋和饱含爱恋的眼波,张观业见过太多回这样的视线,在情到浓处时她在身下小声唤他“相公”时,他却不敢再听第二遍。 够了,别再叫了。张观业在心里嘶吼,他的情意已经给不到第二个人,从他们被绑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注定是失意的结局。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宝橒只做出那一次让他心惊的举动,其余与她所处不多的时间里,她都是恭敬温和地唤他“爷”,同时又带着怯懦的傻气,赵氏教她打理家事,有时候被几个侧妃欺负都不知道。 并非忍气吞声,因为她下意识地会将错误的缘由归到自己头上,直到他再也看不下去在太子爷跟前旁敲侧击了几句,那几个侧妃才有所收敛。 她愚蠢却也聪慧,不解时会眨着眼瞟他,大抵是不好意思直言,那时候张观业觉得女子应该都想朱微蔓那样才可爱,古灵精怪,虽然常常嘴硬但事后还是会变扭着承认;宝橒更像是一位虚心乖巧的学生,许多人情世故他讲与她,虽不明说,但他知道她都记进了心里。 比起夫妻,张观业更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他能从很多人那里获得崇拜,可他们大多赞扬过后又是各行其事,只有宝橒把他说的一言一行贯彻到生活中。 看着她慢慢走出属于她的那一方小井,张观业承认很快活。 就在张观业觉得不如这样过一辈子的时候,他又遇到了朱微蔓,她说她非他不嫁,不在乎名分,只想和他在一起。 毕竟是情窦初开就喜欢的姑娘,口头誓言也是誓言,这或许是上天给他的又一次机会,并把她带回了临安。 那时候他天真地想,这一次他终于没有错过。 知道朱微蔓的到来后,看着她又把自己缩回了那一方小井里,就连自称也换回了原先疏远自贱的时候,他只是有些怅然,又感谢着她恰如其分的体贴。 前朝的争斗和信王的野心也在他成了太子以后更是无暇顾及其他,赵皇后定下的规矩令他无奈,于是他只是宿在她房中,她也还是同以前一样话少,彼此的话题也围绕着尔容而已。 他已经不忍心再去给她又一次空切的希望了。 是不是一生总要带些曲折才能体现所谓的命好。 看着烈火吞噬着信王府时,张观业心内陡然升起一种颓靡的快感,因为接踵而至的是莫大的悔意。 耳边是各路言官对他残害至亲的指责和谩骂,他慌不择路地选择把自己关进佛堂,自我安慰地跪在一座座灵牌前,用蛐蛐的叫声来掩盖痛苦。 内侍被他骂走,母亲也被他气得哀叹连连,可他就是谁也不见,直到听到她的声音。 他打开了门,不是因为她特别,而是骨子里的劣根性复苏,他想看看这位生性软弱的正妻会用何种姿态来劝说,不出意外的尽是些陈词滥调,所有人都在指责他荒废朝政的不是,原以为她或许有那么一丝了解他。 最后他在朱微蔓的软磨硬泡下走出了固步自封的佛堂。 余光间好像看到甘亭中有个身影,直着脖颈看月亮。 人有相思寄明月,月有倦时落栖枝。 孤月又在思念着谁。 lt;lt;lt; 乌卢从建国以来就是一根毒刺,对于一次又一次地挑衅他已经应付地厌烦疲倦,最后是朱微蔓的父亲传了加急书信说愿意以身涉险去做内应,但希望不论事成与否,都希望能让朱微蔓得到应有的奖赏。 他当然知道这个奖赏指的是什么。 朝堂之上也渐渐有了重新立后的风声,甚至还有人递了折子上来痛批宝橒的种种不是,“无子”“多病”“无福”,美名其曰为他分忧。 纵然他不喜欢宝橒,可她何错之有? “无子”是他再未与她行房,“多病”也是后天调理不及时,至于“无福”,连太祖爷都亲口夸赞命好的人为他生下了尔容。 她不是他的拖累,也从未觉得这是他的忧愁所在。 于是他贬斥了几个首当其中主张废后的官员,批完折子时,月亮爬上梢头,宫人来报光华殿来请。 她从来不在非逢五逢十的日子里差人来。 踏进院子张观业就有种异样的错觉,仿佛回到了与她成婚当天时的矛盾感,推开门只见她身着华服坐于中央,膝头放着一个乌木盒子——那晚,他亲眼看着她把两人绑了红绳的头发放了进去。 而今又被打开,单薄的一张观音纸上陈述着她自请下堂的种种理由,把他摘得一干二净,真真是给足了他的颜面。 她说,愿出宫与青灯古佛为伴,虽不能日日伴君左右,也会手抄经文为君祈福。 看着她无比认真的神色,张观业这些天的心力交瘁仿佛一下子到了顶峰。 是不是只要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就好了。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把她压在身下,可他不知道,这也彻底把她压回了那座小小的井底。 她住进了宫里的佛堂,张观业顺了她的意,甚至封她一个禅号。 不戒,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下笔写诏时墨汁里暗藏的讽意,本就断不掉情绝不成爱,又何来清心寡欲之说? 他赐了朱微蔓皇后才有的金册金宝,却一直没有进行正式册封,她撒着娇问过他许多次,他总用战事做借口。 喘不过气的感觉又回来了,逃避作祟,他开始频繁出入佛堂。 看着她抄经、串珠,无趣但也莫名可以静心。 她说,要有信念,信念不会欺骗他。 那一刻,他突然很想知道她的信念又是什么,这么多年他对她仅限于责任与照顾,做成了一座靠山而非丈夫,他对她所知甚少,印象里也没表露出过明显的喜好,甚至觉得她可能并没有他以为那样对他有别的感情。 战事并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去了解,乌卢的形势并不明朗,他做好随时亲征的准备,在这期间她怀孕了,张观业第一反应是要接她回去结束这场可笑的游戏,可她却还是不愿,甚至连佛堂都不想再待下去。 她拖着尚未显怀的身子孤身去了灵喜寺,什么都没带走,妆奁里只少了那支姑娘时常带的玉钗。 他亦恼怒,夜半从并不安稳的梦中醒来,看着身边的朱微蔓——是啊,既然早就做了让彼此都覆水难收的决定,推翻再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出征后风沙漫天的夜里他对着烈烈篝火,突然想到万国来朝时的她,穿着异族服饰,只露着一双晶亮的杏眼,在满树木棉的映衬下光辉四溢。 是存过要与她偕老的心的吧。 那日走出好远,他还是认出了从藏蓝车帘后探出的身影,如同从前的许多次一样他勒住缰绳。 骏马嘶啼中,像雾一样,在寺墙探出的红梅后消散不见。 十七驻足【加更】 “你所看到的故人,可是你嘴里声称要寻仇的人?”孟然斜靠在桥栏,淡淡开口。 张观业恍若未闻,过了许久才回神,抿着唇角:“她不应该来这。” 心有执念之人堕轮回,她阖该在上面长命百岁,青灯苦行也好,她不应命丧于此。 孟然站直,捏着折扇扫了扫衣摆:“既然无法一致,你还是依着这里的规矩入轮回吧。” 话音刚落,几个鬼差就要上前拽他的臂膀,拉扯间,一道纤弱的声音传来。 “爷?是你么,爷?” 孟然回头,只见宝橒立于奈何桥之上,抚着心口,黛眉微蹙像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哪个让你擅自过的桥?”孟然怒骂,提了衣袖就要冲上桥顶,“若是没有我给你的汤水哪怕入了轮回也会遭到反噬,你不要命了!” 宝橒虚虚退后几步,脸上写满了歉意:“若是有报应惩罚,除女一力承担。” 孟然瞪大一双美目,几欲再骂,身侧一道白影疾速闪过。 “我在。”张观业抬腿欲上阶,却被一道阻力狠狠逆向推拒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将他逼回原点,“你是我之所想,还是真切落了黄泉?” 宝橒牵起一抹笑来:“我本该在回临安的路上,可再睁眼不知为何来了这儿。” 两厢沉默间,宝橒有些气力不支,靠在石栏边顺气。 再抬头,对上张观业的眼,宝橒内心涌上一阵莫名的郁结来。 “永清身体好些了么?”张观业终于笑了一下,“娘有写信告诉我,你照顾她很辛苦。” 宝橒愣了下,看着张观业毫不知情的神色,撇过了头。 “永清她,很好。” 张观业的笑意放大:“那便好,只可惜我还没见到那个孩子......” 宝橒眼见他眼里暗藏的欢喜,一时无言。 何必告诉他永清没熬过去呢?黄泉碧落中的两缕孤魂,愧疚还是惋惜,都不过是徒然耳,这些年堆积的想说却又无从说起的话语如潮水般涌至喉头,无关世俗的牵绊与仁义的捆绑,只作为一个女人向自己的丈夫倾诉。 “爷曾说希望我生个男孩,原以为爷是更喜欢男孩或者希望有个将来继承家业,但看到徵儿出生后爷依旧如从前疼爱尔容,我才知道,爷哪里是不喜欢女孩,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我坐在无数扇窗前看月亮,同样的孤零苍茫,可月亮至少还有人去仰望。那些在朱小姐眼里不值一提的逢五逢十却是我盼了一轮又一轮的圆月换来的。 “爷不必惊慌,我说这些不是为了以此为筹码来让您垂怜,我只是等了太久,等得睡了去,等得入了梦,然后在梦里告诉自己,醒来要不就不要等了,可我总是做着反反复复的梦,一次次的想通,又一次次的沦陷,年纪大了好像连眼泪都随着岁月干涸了,窗外的每一场雨已经替我哭出声。 “不过我还是不后悔嫁给爷,怯懦渺小如我,在这股连呼喊都小声地被人彻底忽略的洪流中苟活,您教会了我许多从前没有人和我说过的道理,让我学会大声说话。 “尔容曾经告诉我,她就是在河里找蘑菇,其他人坐在船上催促她上去,只有我会挽着裤脚跳下去问她想要什么颜色的。 “爷对于我来说,也是带我找蘑菇的存在。” 张观业眉心微动,一时无言,不动容是骗人的,可是他的爱,也如她那些小声的话语碎落在了那场充满恶意与欺骗的泥沙里了。 嗫嚅着,张观业牵起一抹笑,疏离苦涩:“我不知道......终归是我对不......” “不要!爷不要这么说。”宝橒伸出手摇头,面色更显苍白,“我从来没有觉得委屈,如果是您许诺过我,然后又欺骗了我,那才叫辜负,那才叫我难过,就像我先前说的,您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不喜欢我。” 说着,宝橒又想起朱微蔓的脸。 “朱小姐,是我悄悄羡慕了小半辈子的人,她有一段相濡以沫的爱情,虽没能和您共到白头,却拥有了您矢志不渝的心意。” 话音未落,只见张观业拧了眉,眼里浮现薄怒。 “不用羡慕。”张观业将脸侧向一边,“她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蔓娘了。” 羞于启齿的恼怒占据了张观业的心头,他实在不明白,宠爱与荣华他能给的都给了他爱了半辈子的女人,除了实在难以两全的正妻,他也因着这个极力地去补偿她,是他看不透人心。 她与信王里应外合,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大行苟且,权力大约真的能腐蚀掉一个人的初心,相较朱微蔓的背叛,她扭曲了的本心更让张观业难过,被两头蒙骗着以为自己安排了命运,到头来终是被命运玩弄。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寻,从一开始燕京再遇到到纵火烧府最后到敌营内应,什么下辈子的龙袍大圭尚方剑,不过是朱微蔓对权力追逐的缩影罢了,只恨当时看不清。 紧张的气氛开始蔓延,宝橒亦感受到了他周身的凉薄,她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唯一清楚这一辈子终究过得鸡零狗碎了些,何尝不知晓他的孤绝,落得个云散高唐的结局。 胸口阵痛袭来,反噬的征兆初现,孟然站在桥墩处看着宝橒捂着胸口弯下了腰,默默移开眼。 “可有办法救内人一命,在下愿代为受过。”张观业眉头紧锁,低下头颅语气恳切。 孟然正欲开口,一名鬼差互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轻咳一声抬眼:“奈河不渡慈悲鬼,王氏自有她的去处,你莫要拖延,尽早入了轮回便是。” 张观业充耳未闻,再看桥上的人,已经痛弯了腰,扶着桥柱堪堪稳住身体。 奈河低畔的曼陀罗开的热烈,散着妖异的香,宝橒痛得麻木了,意识微微涣散,听着耳边的争执,强撑着身子靠在桥柱之上,再看去,只见张观业不顾几名鬼差阻拦硬往奈何桥上闯。 张观业从踏上第一个台阶开始,方才撕裂的痛楚又席卷了全身,每上一层就拨筋抽骨般令人难以承受,张观业不敢想象,他娇弱单薄的小妻子,是如何忍下这般苦难,一步一步爬上了桥,只为看他一眼,只为告诉他不曾留意过的那些年里,她是多么的欢喜他。 心肝脾胃里像是有只蝴蝶在飞,起起落落,揪着心尖的花瓣,不知道是不是痛到了极致产生的错觉,张观业觉得自己灰灭的心微弱地颤动了。 宝橒睁开眼,视线朦胧中努力看清他的脸,嵌着一双陌生又熟悉的眼,灿若星辰,照亮了记忆里数不清多少年前的庙会。 “相公第一眼见到我时,觉得我美吗?” 张观业愣住,与他视线齐平的是她蹙起的眉。 想起登基后那几年,朱微蔓常常会与他说起时下女子流行的眉型,那会儿大多描的柳叶眉,突然有一天朱微蔓突然提起宝橒的眉毛,问他觉得如何。 他本就极少留意这些,兀地提起倒是发现宝橒长久以来都是那番音容,中规中矩的浅文殊眉,却不是大多女子喜爱的细长清浅,他略一思索直说朱微蔓不大适合,宝橒鹅蛋微润,在她脸上显得有几分娇憨,而后只觉朱微蔓脸色微僵,扯开了话茬后再不见她提起。 张观业下意识想到的是那个灯火通明满目红艳的夜晚,可听她的话语仿佛在说着更早的以前。 “美,比白堤边的木棉还美。” 白堤、白面、白度母,他依然不知道,她不是他记忆里的木棉。 “那您日后想起我时,也是会带些情意的吧。” 身体好像越来越轻,宝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奈河上的雾气愈发浓烈,在这个命运轮回的时空,仿佛隔世只是一瞬间。 慢慢后仰着,下坠的一瞬间,宝橒悲戚地笑了。 “下辈子,就让我做爷的名字好了。” 龙袍会旧,宝剑会断,大圭写满了就会被丢到一边。 而我只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 第一世完 本来没有二更来着 但写都写了就完整放出来 解释一下吧 我是没有打算让张观业去复仇的,这一世本来就诸多遗憾,已经身在黄泉轮回了,遗憾就只能是遗憾了 一回顾 她第一次遇到他,在黄昏时分,姜黄色的僧袍衬得他像一束灰暗的光。 深山老林的盘山公路,1314路公交摇晃着远去,她不知所措地下车——父母将她管束地很严,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独自出门过,就连朋友聚会也要报备。 信号断断续续,下意识认定自己还是下错了站,站台很简陋,只是粗糙得垒起一层台阶,站台牌上零零散散地描着站点。 她抬起胳膊试图去强化手机信号,午后的日光透过香樟的叶片在沥青路上斑斑驳驳,若隐若现。 她要去的是灵喜寺。 早就已经不是记忆里的原址了,修过路后的周围种满了香樟,掩映住伫立在景区山腰处的灵喜寺,一路蜿蜒向上,还有几个绵延的寺庙分布。 她方向感不好,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很明显,她下站下早了。 网络无法正常顺畅让她开始慌张起来,清丽的眉蹙在一起。 一个僧人慢悠悠地向她走来,左手捧着一个木制画框,细小圆润的珠串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右腕,垂下来的部分随着走动前后摇晃着。 他微微低着头,没有戒疤,灰白色的头皮树立着短短的发茬,夕阳的光晕透过层层迭迭的树影,揉在他的僧袍上,好似渡了一层光晕。 她就这么呆愣在原地,细长的胳膊挎着青灰色的布袋,沉甸甸的往下坠着,臂弯处火辣辣地疼。 可她恍若未察,在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年轻僧人停下了脚步,侧过脸一半埋在阴影里,另一半染着橘黄的暖光,这是一张过于秀气的脸,除了墨黑的眉和平正的下颚稍微增添了几分男性的坚毅特质。 他老远就看到了她,茫然地站在原地,有些荒凉的环境与洒在她身上的光晕产生着奇异的融合冲击,走近了再看,却发现她眼里蓄满了泪水。 是因为迷路被吓坏了么。 他在心里猜测着,但淡漠的性子并没有让他停下脚步,收起发散的思维继续超前走去,下意识又回头,只见她抱着袋子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眼神湿漉漉的,好似下了一场大雨。 不远不近,恰到好处。 这里寺庙众多,所求为何各不相同,但来这里的只有一类人,莫若求神拜佛。 “这里就一条路,一直沿着向上走,总会看到你要去的地方。” 听声音有点低哑,感受不出明显的喜恶,只是有些淡漠,又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般,目不斜视地走过她。 见她不说话,还是这么定定地看着他,又想哭又想笑的样子让和尚心里涌上怪异的感觉。 别是脑子有问题,家里人没看住跑出来了吧。 他纠结着是把她留在原地,还是带她去附近的派出所时,天色将晚,眼见来回一趟定要超了本来就已经少得可怜的外出时间,不耐地开口。 “你听不懂我也没办法,尽量照着我指的方向去,那里有警察,警察知道么?能帮你找爸爸妈妈的......” 和尚似乎并不把自己当作和尚,称呼也不似其他僧众自称“贫僧”,也不叫她“施主”,她听的云里雾里,突然反应过来定是她的表现让他误会她精神有问题了,赶忙放下布袋,手忙脚乱地朝着他比划起来。 ——我不找别人,我要去灵喜寺。 和尚噤声,看着她慌乱但标准的手语心下了然。 原来没病啊,只是个小哑巴。 “我就是灵喜寺的,佛号不戒,你跟我一起走吧。” 说完,不戒转身继续向前。 男人瘦高,背影看上去并不是孱弱的单薄,想起方才晕在黄昏中的脸,五官淡淡的,尤其是鼻子,长得过分秀挺细致,实在是像个少年。 哑女惊讶于他看懂了她所想表达的话,抱起袋子叁步并作两步与他并肩,想问问他怎么看得懂她的手语,但无奈空不出手来比划,只瞪大了一双杏眼看向他。 不戒睨了一眼身边矮了他一个头的女人,眼睛晶亮,就像寺庙里夜半叁更溜进他房里觅食的叁一。 “我学过一段时间的手语。” 其实是他幼时先天失聪,父母带他跑遍了全国,遍访名医,本来说是治不好的,一家子也逐渐接受这个噩耗,父母竭尽全力满足他的一切需求,在十岁那年他去H市游玩,来到灵喜寺中,母亲虔诚地上着香,他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座寺庙,感觉有股莫名的力量指引着他往寺庙的后院走去。 他去了,入目便是一柱繁茂挺拔的古玉兰,春日光景的微风拂过,电光火石间,他听到了玉兰花瓣摩梭着枝叶继而掉落的声音,微弱却也清晰。 虽然现在时不时还会耳鸣,可总比一片寂静的恐慌让他觉得好受些。 哑女想问他为何无缘无故要学手语,可见不戒不愿再多言语的模样,只能悻悻回了身子。 公路盘山蜿蜒,持续不断的上坡让哑女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不戒侧目看了她一眼,从那青灰色的布袋中,瞄到了几张藏蓝的封皮,突然想到前些日子灵喜寺来了一群义工,年岁不一,看谈吐约莫是哪所学院的学者又来考究些什么。 估计这个小哑巴也是。 “我帮你提这袋子,你帮我拿画吧。”说着,不戒拎着画框欲与哑女进行交换。 一辆巴士迎面驶来,道路不甚宽阔,不戒下意识扯了她往身后一带,一前一后地站在原地等巴士离去。 耳边是巴士里传来的语音播报,隔着玻璃窗有些沉闷。 “......乘客们,请拿好您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尾气冲刷着地面的尘土,微微扬起,哑女递上布袋,空出来的手又开始比划。 ——我刚刚下来的是哪个站? 不戒将两根圆环带子绕在右手掌心,单手拎起后顺着她的方向看去,1314几个数字泛着红光,从右往左地消失在电子框后,周而复始。 垂下眼睑,继续向前。 “立马回头。” lt;lt;lt; 甫一回到灵喜寺,不戒特意绕到后门进去,不料一个义工从房里出来注意到了他们俩,女人先是愣了下,随后雀跃地朝他跑来——准确的说,是朝着他身后的人。 “宝橒,你终于到了,给你发消息一直不回,吓得我都要下山找你了!” 女人声音清甜响亮,不戒心下只觉不妙,挪了一下脚步,只见守一住持和另一名男子走来。 守一看到不戒时,脸色微微一僵,本想着一会儿亲自去寺院正门守株待兔,不想在这儿先碰上了,暗含警告地看了不戒一眼,下一秒又被半隐在他身后的女人吸引了视线。 穿的淡青旗袍,乌黑的发髻用一根玉钗别着,未施粉黛的一张脸,清浅的眸子里荡着柔和的纯善,羞涩地笑着。 男人清隽,纵使忽视掉光洁的头,可眉眼间戾气过余,也只有身形锵锵看着登对。 还是一样的不搭。 守一在心里叹气,对着她微微颔首:“这位便是王檀越了吧。” 宝橒夹住画框在胯间,忙双手合十盈盈一拜,身侧的程馨出声解释:“宝橒她口不能言,还请守一住持莫要怪罪。” 都是共同在研究院工作的同事,对宝橒的情况都有所耳闻,有时候只在背地里叹息这般明眸皓齿的姑娘竟是个没法说话的,于是现在皆见怪不怪地站在一旁。 守一神情未变,佛串的姜黄流苏扫着多出来的第六指。 “该来的总会来,留不得的终归留不住。” 众人暗自揣度着守一的话语,纷纷感叹连安慰人的话都这么高深。 宝橒抬头与守一的视线在半空相会,像是信号烟火,触及就散。 “李檀越先休息,贫僧先行一步。”守一向李骧示意后,复又看向不戒,“不戒,随贫僧一道去吧。” 不戒接过画框,几个男人争先上前提起宝橒的布袋,笑着示意他们帮忙。 程馨挽着宝橒的胳膊想要回屋,被扯着一下,宝橒最后只留给他一抹仓促的笑算作感谢应答,转过身只看得到改良后的旗袍熨帖在她身上,宽松之余却在腰际恰到好处的剪裁向里收了,内敛的窈窕美。 不戒跟着守一住持走出单独给他们住的苑落,不戒先发制人:“我今天在外面耽搁了一下,不是故意回来的晚。” 守一步履不停,闻言扬了一边花白的眉毛:“是为了那位宝橒檀越吧。” 不戒皱了眉,虽然是这么一回事,可怎么从守一住持嘴里说出来倒显得有些暧昧了。 “咳,她迷了路,我刚好与她遇上了。” “在樟树边吗?” 不戒疑惑,但还是点了头:“在那站立马回头,她估计下早了。” 守一心领神会地笑着,知道他出门向来不爱使用交通工具,徒步去市中心打个来回,硬生生磋磨掉仅有的外出时间。 “是你来迟了。” 守一驻足转身,看着面前这张一如往昔桀骜淡漠的面庞:“清规不可破,今夜香客的答疑解难就由你来负责了。” 不戒蓦地睁大双眼,将画框往肘间一夹;“为什么啊?我不过晚回来了一小会儿,吃完饭我还打算给画着色来着......” “你答应过的,不剃度不破戒。” 不戒默了。 是啊,他得以待在灵喜寺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全凭守一发话。 看着守一住持消失在拐角处,不戒喊了一句“再也不信助人一臂胜造七级浮屠的话了”才勉强消了胸口的郁闷。 —————— 对于那些研究学术性的东西虽然有稍微查阅资料 但大部分都是我瞎编的 前排提醒是有点子玄幻童话在第二世身上滴 二回顾 宝橒连着好几日不曾见到不戒了。 寺内僧众与寻常香客所住的苑落虽然一墙之隔,但他们每日行程紧锣密鼓,穿着同样的姜黄僧袍,念着一遍又一遍的经文。 大学修的哲学里宗教学方向,又对梵语颇有研究,宝橒毕业后分到了当地的一座佛学研究院工作,每个季度都会分成几个小组去到不同城市的寺院里考古研究课题,顺道做当地佛院的义工。 宝橒这次参与的论题是去考察藏传佛学下美学文化的变迁,选择来到灵喜寺也因古时这座寺庙就因为水陆画名声大噪。 想起她抱了一路的画框,心里猜测着他是不是终于实现了每日画画的梦想。 宝橒翻开一本泛黄的手札,俯身铺陈。 ——我遇见你了,在春日的黄昏,你还是像从前一般不爱搭理我,也如从前一般心思细腻地帮助我,好丢脸,一见到你眼泪就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你见了定觉得我又在冒傻气,轮回是真的,可我的美梦是假的,你终究还是没能记得我。 lt;lt;lt; 采样了一段时日,与僧众同吃同住,粗茶淡饭的一些刚来的研究生们有些吃不消,常常等到夜半时分寺院前后门都落了锁,翻墙鱼贯而出。 宝橒偶尔挑灯继续查阅资料时睡得晚,夜里工作越做越精神,索性出了房间到外院庭下散步放空,有时候就会迎面遇上那群耐不住性子的小朋友们狼狈翻墙的身影。 比如现在。 宝橒停下记日记的手,与叁个人面面相觑,他们身上弥漫着风盒街小吃摊的烟火气宝橒轻轻一嗅就能闻到。 气氛有些尴尬,宝橒歪了头,眨眨眼又装作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去,仿佛在说她什么都没看到。 李骧等几个人松了口气——研究员里几个前辈,与这个不会说话的姐姐接触最少,但也是她最好应付。 又看了宝橒一眼,李骧随同门一道回了住所。 背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夜间的凉风拂过带起一阵颤栗,困意袭来,宝橒拢了拢淡青色的针织外衫,起身余光闪过一丝猩红光亮,金属碰撞的声音有规律地隔墙响起。 宝橒凑近去听,又什么都没了。 连接两幢苑落的侧门虚掩着,粗心的小僧尼错过了巡逻时间,回了院子倒头就睡。 伸出一只手轻轻推开,一个清瘦的身影蹲在草丛中,挡住了一半的画纸。 不戒察觉到有人在身后,迅速灭了火光警觉回头看来,发现是宝橒,稍微松了神情,淡淡移开视线:“你总是这样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别人身后么?” 宝橒在他身边坐下,不戒见她没有做手势的意思,也便不再说话。 借着月光,宝橒隐隐约约看清了纸上的画作,是一幅唐卡,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下也掩不住瑰丽绚烂的色彩。 ——这是你画的? 宝橒眼里盛满了兴奋,手速飞快。 不戒不语,突然站起身拿起画就走,宝橒一愣也跟着站起,想去拽他,喉头间发出急促的喘息。 两只指头捏住画框一角,不戒本身就没使多大的力,察觉到她的阻止又停下动作侧过身看向她。 ——我还想再看看,可以吗? 僵持片刻,终是在宝橒温软但坚定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宝橒看得仔细,想触碰又缩回的手显得格外无处安放。 画上画了一座白度母,飘逸的丝带缀以玛瑙,遮住画中仙的一双眼。 不知道看了多久,久到不戒有些不自在了,低哑的声音打破静谧的春夜:“看完了么,我要丢掉了。” 还没碰到手指又被一抹温热攥住。 ——为什么要画这个? 宝橒自己都没注意到,伸出的指尖微颤,画上的人没有脸,仿佛可以是任何人。 不戒显然没有意料到她会问他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或者说有无交谈下去的必要,可再看她,认真地站在原地,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就只是亭亭地等待着他的决定,仿佛这样等了他许多回。 等他?可是他才刚刚认识她。 “她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不戒垂下手,看着画上白度母的形象,“可是我看不清她的五官神情,也画不像她的千分之一。” 他来了灵喜寺叁年,而制作一幅正规唐卡光开眼前的繁杂步骤就要耗费十余天,每次他觉得终于看清了梦里那人的脸,拿起笔描摹,下一秒记忆又如雾般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是他画的第叁幅了。 灵喜寺受藏传佛教的影响并没有很深刻,虽然不乏有才情的佛子,但多以灵喜寺特色的水陆画出众,他在这里就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也没有人来告诉他画的好不好。 犹记得半个月前被一群游客包围着“受罚”完,回屋他倒头就睡,梦里那个白度母形象的女人头一回如此清晰,瑰色的面纱被湖风吹起覆住了那双眼,他终于看清了她下半张脸,圆润饱满的朱唇勾着,跳着古老欢闹部落一般的舞蹈。 周围燃气的篝火将她裸露在外的雪肤染上了暖黄,她旋转着来到他面前,鎏金的裙摆勾着他的指,他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胳膊拽进怀中,朱唇轻启,他俯身在即将触到时,面纱滑落,而她也不翼而飞。 自他十八岁以来反反复复地做着这个梦,梦里的场景,时而是白堤湖畔,时而是共落高墙,唯一不变的是面容似雾的女人和头顶高悬不落的月亮。 那晚的梦是离她最近的一次,可最后还是描摹不出具体。 不戒很沮丧,若不是注意到了这个哑巴突然的出现,可能这幅画就要被他私藏的打火机烧毁了。 宝橒看着不戒神游天外,抿了唇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打断思绪,不戒视线回到宝橒身上,这次她手上动作缓慢,带着羞怯的小心。 ——如果你不想要,可以送给我吗? 读出这话,不戒心下有些迟疑,她脸上挂着无害的笑,眼里透着与笑意相悖的悲伤,与期待交揉着,让不戒不禁好奇,是什么样的情感,可以让这两种情绪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眸中。 虽然不置可否,但宝橒知道他答应了,心里涌动着窃喜,这是在他跟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对于这一发现宝橒惊讶也惊喜,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身上慢慢剥落,她也渐渐窥探进他的心里。 回到房中,程馨似乎被木门的吱呀声吵醒,揉着惺忪睡眼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宝橒,这么晚了还不睡么?” 宝橒有些歉然地笑着,轻轻将画搁在桌案上。 程馨批了外衫走来,只能看清黑暗中一个隐约轮廓。 “这是幅画儿么?你这么晚还不睡别是被那群小兔崽子拐下山逛夜市去了吧。” 闻言,宝橒急忙摆手,打着手势解释自己失眠去看星星,捡了一副画回来。 程馨只能看懂一些简单的手势,宝橒从小体察他人心意,也很少在人前打一长串复杂手语,这次为了掩护那些小朋友,更是为了掩饰自己其实是去和不戒见面的事实,手指翻飞出花儿来。 大约睡得懵懵,程馨也没看懂,打了个哈欠:“你快睡吧,明日吴师兄说要同那些师傅们一起诵经来着。” 宝橒笑着目送她回了床榻。 黑暗中,指尖轻轻触上画纸,磨成粉末的珍珠在柔软的指腹下有些粗粝,磨得久了泛起了微微刺痛。 室内一片寂静,宝橒微微张嘴,用力地下巴都在颤动,可是喉头就像被一块湿重棉花堵住,艰涩又窒息。 还是不行么。 其实宝橒自己知道她可以说话,孟然把她从奈河捞起来时,她呛了许多水,浑浑噩噩间听孟然问她。 “原是我浪费了你的一碗汤,我弥补你,不用反噬,直接堕了轮回遗忘重来吧。” 她烧得糊涂,只记得拉着孟然的衣袖,求她。 反噬也行,报应也罢,怎样都好,就是别让她忘了。 于是,宝橒在奈河边守石五百年,黄泉碧落的日升月落她见了一个又一个想要过桥可大多自我毁灭在岸边的可怜人。 奈河畔的曼陀罗愈来愈多,孟然也日复一日地来问她有没有改变主意,她都用沉默来应对。 直到五百年的最后一天,孟然告诉她,阎王亲自审理了张观业,如今他已经堕了轮回。 宝橒看着面前橙黄的汤,曼陀罗忽地变成了成片的木棉,一步一步走上奈何桥,几个鬼差迎上来,轮回眼的光映在她身上,脑海里闪回着生前的一幕幕,在金光吞噬的最后一瞬,猛地低头,橙黄的汤水零星滴在阶上。 轮回一遭,报应不爽,这一辈子,她选择与神明对抗,代价就是失去了出声的机会。 不过换个角度想,她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既然无论如何都是不被听见的很小声,那便随心所欲一回表达自己想法的不自抑。 失落只有片刻,复又浮现出月光下那人的脸,血液奔腾好似蝴蝶翩跹。 至少,她的美梦实现了一半不是么? —————— 第一世单相思这一点不会变 我也赞同只是愧疚的补偿不如换人的观点 所以就干脆推翻了重来 至少这一次不要让我们宝橒的爱又是很小声 三回顾【微h】 接连几日的阴雨天,昭示着梅雨季节的到来。 空气中流动的燥热让人心绪不宁,内室的窗下坐了一个挽着古时发髻的女子,挽着广袖执笔书写着什么。 他撩开珠帘走近,微风从半开的窗棱间涌入,浮动着鬓边碎发,调皮着不经意地被勾入唇间,大半的脸庞隐在阴影里。 心脏不可遏制地跳动着,十年来的困扰着他的疑惑已养成了巨兽,幽禁在心底的最深处,这一刻仿佛要破笼而出。 就在他搭上她纤薄肩头时,又一缕风过,她盈盈躲过触碰绕到他身后,染了奇异香味的绸缎蒙住了他的眼,所见之处像是覆上了一层瑰色的水雾。 她重新回到他跟前,不甚清晰的脸庞放大,一个轻柔的吻印在他的唇角,转瞬即逝。 浅尝辄止令他有些焦躁,伸出手搂上细腰,强势地将她圈禁在怀中不得动弹。 她停下动作,仰头看着他,乖巧顺从。 再也忍不住,他低下头终于得以一亲芳泽,辗转着索取她唇齿间的津液,小巧的米牙阻挠了他想要更深一步的动作,急切地顶在她的牙关前,势如破竹般闯入她的城池,铁锈味的腥甜在两人的唇齿间弥漫开来。 拦腰抱起她坐上桌案,还未干透的墨迹染黑了一块淡绿的衣衫。 窗外下着雨,可依旧天光敞亮,他看着半敞的内衫后,是一片雪白细嫩的肌肤,水滴状的椒乳在他长久注视中泛起了可爱的小疙瘩。 掌下的温度要比他想象的低,他凑得更近,含住她的耳珠,轻轻咬一口:“你在害怕?” 回应他的是肩上环上了两只温凉的胳膊,勾着他越靠越近:“害怕,也有些冷。” “不要怕我。”他收紧胳膊,肉肉相贴,口中溢出靡靡艳词,“我会让你热起来,很快就不冷了。” 顶端的红梅在他揉搓下挺立起来,雪白的乳肉在宽大的手掌中不断变换形状地溢出,周遭的香气和少女的柔软刺激着他的神经,忽而低头含住一侧的朱果,舌尖绕着圈舔弄,头顶传来轻微的喘息声。 衣衫尽数堆迭在腰间,他只穿了白色中衣,解下裤头绳结,看着面前因为情欲喘息着上下耸动的胸脯,他沉着眼又压上去。 雨水从窗外飘进,一点一滴地打在两人的身上,冰凉的触感激得他更加急切起来,欲根滴在湿泞的花苞处,缓缓推进,翕动着的花唇一点一点地纳着他的分身,热意从小腹蔓延而上,突然遇到什么阻碍,他性急地加大了力道,猛地一挺身,冲破了城门直抵花心,腰上匀称的小腿滑落,他顿了顿,再次捞起挎住,有节奏地挺弄起来。 层层迭迭的媚肉吸附着欲根,进出地稍显艰难,寻到那张微张的朱唇,勾出她的小舌舞蹈,口津顺着唇角溢流,放过软滑的舌,啄吻着她濡湿了的下巴。 “相公......妾可以叫您相公么?” 身下一股细流涌出,像一只柔软无骨的小手把欲根的前前后后都很好地照顾到,粘腻的水声响起,每一次的抽出再送入都显得无比贴合,很快她开始在他的进攻中战栗起来,快感积攒着越来越高,耻骨相抵,频繁的摩擦似乎要泛出火星子来。 他好快活,雨水沾湿了她的身子,压着她像是陷入绵软的云层,下一瞬又好似深处汪洋大海之中,像最原始的生命水乳交融地不知今夕何夕。 “好,我是你的相公。” 头脑逐渐晕眩,他已经没有多的心思去分解她奇怪的称呼与费解的话语,下意识想要去撤掉碍眼的绸缎,却被一阵温凉覆住,只见她扭着腰肢拥住他努力抬起身子,咬在他清瘦但紧实的肩上。 肩胛骨喷洒着女子清浅湿热的气息,一下一下,灭顶的愉悦袭来,在精关打开的最后一刻,他抱着她像是要把她嵌入身体。 “让我做爷的名字吧。” 他睁开眼,头痛欲裂:“你到底是谁?” 肩头微弱的疼痛消散,怀中一空,雨水卷着烟雾升腾。 “爷要记得我......” 不戒惊坐起,窗外雨打芭蕉,温凉的风徐徐灌入。 胯间湿硬了好大一块,有些懊恼地曲起腿:还是这个人,却不再是同样捉摸不到的梦。 不戒将头埋入被中,脑海中回荡着女人虚无飘渺的声音,不知为何,眼前浮现出隔壁那个哑女的面容,突然觉得她要是会说话,就应该是那个声音。 空落落的,不戒颓然地又向后倒了下去。 lt;lt;lt; 不戒近来发现一件怪事。 好像只要遇上那个小哑巴,夜里就会上演一场又一场的春梦,交集越多,梦里的她触感也越真实。 又一次捧了被单到水池边清洗,一个与不戒交情还算过得去的僧人刚从净房出来,看着不戒更换愈发频繁的被单,拧了眉担忧地关心道:“不戒,你这洁癖是越来越严重了,有什么需要和尽管开口就是了。” 僧人们虽然不知道不戒究竟是何方人士,但看着住持对他的特别关照,甚至可以一个人单独拥有一间房屋,叁年来在寺里又是个我行我素的性子,私下几个师兄弟也都猜测过估计是哪户人家的公子哥闹性子来体验生活来了。 可是送寺庙里体验生活怎么想怎么奇怪。 不戒咳了几声:“我没事,这几日接连下雨,我嫌屋里太闷开着窗睡,雨水飘进来打湿被子罢了。” 僧人了然,点头示意先行一步,等回了屋才觉出不对味来。 不对啊,每间屋的床都在北边,窗户在另一头朝南开,这得多大的风才能把雨吹到他床上,除非他大门打开着睡。 不戒脸不红心不跳地扯了谎,端着洗净后的被褥往回走,心里想着梅雨季没结束前可不能再见她了,都快没被子盖了。 下一秒又皱了眉,好不容易梦里的面孔越来越清晰,要是就这么突然断掉前功尽弃了怎么办? 略显忧愁地拐入转角,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拿着把遮阳伞站在另一处院落前抬头望天。 她今天又穿了旗袍,淡紫色,袖口翻出白色的蕾丝花样,披着波纹似的蜷曲长发,站在布满水汽的枝蔓前,像一朵忧郁的丁香花。 注意到他的到来,宝橒眼里闪过一抹亮光,扬起的笑意在难得上了淡妆的脸上漾开。 本来队伍今天计划去鼓楼,宝橒身体突然不太舒服,程馨担心她吃不消就让她先回寺里,估计走的急忘记把钥匙给她,吃完午饭回来宝橒发现自己被锁在门外。 正思索着一会儿上哪去待着,就遇上了洗衣归来的不戒。 攥着木盆的指尖都在用力,泛着青白的颜色,一脸纠结的样子惹得宝橒走上前来。 ——你怎么了? 不戒缓了神色,转身进院子:“没什么。” 院中支起的竹架尚有最后一处晾被子的地方,余光里,她站在圆形拱门后,墙边的野草被接连的雨水浇灌地折弯了腰,蔫了吧唧地东倒西歪着贴在墙根处,露出经久未修的点点青紫霉斑。 不戒皱了眉,雨后的空气里青草涩香愈发浓烈,但他向来不喜欢,并不像他人口中什么大雨冲刷后的清新,对不戒来说更像是陈年旧事的腐烂,轻易地将他的情绪拖至最低点。 脱过水后的被褥又在湿润的空气里过了一遭,依旧沉重,不戒费力地绞着,垂在盆里的另一端被人抬起,浠沥沥的水流滴答在木盆里,几滴回弹着溅出,秀致的皮鞋上水珠滑落。 合力将棉被挂上竹竿,平铺拍打一番,不戒踢了一角木盆去接着被角处的水滴。 ——这个天晾被子怕是很难晾干。 一时找不到干净的布巾,不戒甩了几下手:“我知道。” 宝橒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他,左下绣了红艳的花,恣烈昂扬,是和她完全不同的气质。 不像这朵不知名的红花,那该像什么呢? 见他迟迟不接,宝橒抿唇上前牵过他的手为他擦拭,指缝处都被细致地照料到。 不戒忘记了拒绝,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几缕波浪长发随着她弯下的脖颈滑落至前胸,不戒甚至想伸手让他们归复原位。、 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不戒惊得后退一步,退离了她的指尖。 本就只是一个飘无的梦,他是有多么寂寞要把摸不到的人当了真。 错开眼:“王檀越,先不论男女有别,我还是个出,出家人。” 说到后面有些心虚,但很快又恢复了理直气壮的模样:“檀越这样不大好吧。” 宝橒迭着帕子,四四方方一块塞入袖口,举手投足间十足的古韵,与周遭旧时的建筑景色融为一体的和谐, 在H市,五月天的天也可以说得上是娃娃的脸,说变就变,空中又飘起小雨。 宝橒看了不戒一眼,又指了指刚晾上去的被单。 不戒心下叹了口气,方才紧张艰涩的氛围被突如其来的雨水冲刷地一干二净,两人撑着竹竿挪至檐下,宝橒又打起手语。 ——看样子这个雨要下一天。 言下之意就是被子晾不成了。 据她所知灵喜寺每名僧众都有叁床被子,两薄一厚,可看着竹竿上已经晾出的两张,虽然有猜是不是洁癖又严重了,但不好意思直接问,只能旁敲侧击地提醒一下。 不戒看着瓢泼的春雨,余光间带过她身上沾湿的衣领,薄薄的雪纺面料贴在胸口,若隐若现又呼之欲出的引诱。 顽劣一笑:“是啊,要不把王檀越的被子借我吧。” 八回顾【Рo1⒏аrt】 清凛的松香混着浓重的酒精扑入宝橒的鼻腔,她愣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他的脸凑近放大。 不戒也不闭眼,但因为凑的太近失焦一般,看不清她怔愣的面容。 像在梦境里重蹈覆辙,他舔着她弹润的唇珠,后来不满足于此,撬开牙关向里卷起她无处安放而扬着的小舌。 甜的,果冻一样。 这是他脑海里的第一想法。 下身起了反应,原本尚还算合身的裤子有些紧绷起来,他掐着她的腰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 唇角溢出了晶亮的津液,宝橒被吻地意乱情迷,只觉得唇上一松,可下一秒腮边、下巴被他密密麻麻地啄吻着,随后移到她眼睛上,尚未干透的泪珠被他吻住,又咸又甜的感官刺激地他手下没了轻重,猛地掐了一把她腰上的软肉,疼得宝橒皱了眉闷哼。 恢复一丝理智,她今天穿的又是改良过的旗袍,淡妃色,小腿处开了叉,行动间莹白交替着晃花了眼。 领口的盘扣早就被解开,宝橒上半身几乎一丝不挂,穿的一件黑色胸衣,环着他靠在他颈边喘息。 他低头看向被他掐的地方,布着泛起淡红的手印,红红白白间,不戒掰过她的下巴,抵着她的唇含糊不清:“再亲一会儿。” 宝橒被动地承受着他的攻势,吞咽着她的小嘴,胸前最后一道防线也被拆除,胸衣可怜地挂在臂弯。 他坏心的想,是不是配套的,内裤也是黑色呢?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解开她身上的盘扣,剥荔枝般将她从外衫里剥出。 宝橒不自觉抬起手臂护在胸前,又被他拿下:“不要挡。” 他坐在床沿抬头看着垂首而立的女人,挺翘的胸乳上两枚朱果被他揉搓地充血,沿着平坦的小腹下看,保守的叁角内裤,饱满的阴部,还有几根毛发偷偷溜了出来,贴在莹润又有肉感的大腿根部。 她身上的每一处都与梦境里的女人严丝合缝地重迭上。 宝橒被压在床榻上,一点都不像所谓女孩子可能会期待会害怕接下去发生什么的样子,她直视着他的眼,毫不躲闪。 他的眸子明亮逼人,宝橒抬手摸上去。 不戒探手摸着她内裤边缘,游离到裆部,细长的手指挑开单薄的布料,终于移开视线看向让他过目不忘的那里,这一次看得仔细,不戒一指撑着裆,一指探入芳草地。 他摸得细致缓慢,宝橒感觉像是凌迟,咬住下唇,不戒倾身吻住她,含着下唇咂摸。 “别咬自己。” 宝橒听话地松开牙齿,长睫颤动,不戒满意地一笑,带上些许邪气,啄着她的唇角:“你好乖啊。” 上面舔吸着她嘴里的津液,下面缝隙水淋淋地打湿了他的指腹,一边打滑一边继续往里深入,粘腻又温热。 摸到一处凸起,他重重按下,只见宝橒张着唇眸子里映着难耐的水光,敏感娇嫩的阴珠被他肆意地揉弄,触电般颤抖起来,双腿夹起。 不戒头压地更低,细细观察她翕动着的阴部,稀疏的毛发被她溢出的爱液打湿,花瓣被他方才的抚弄泛着瑰色的水光,阴蒂激凸颤颤巍巍地,想要藏起来,可又被他恶劣地按住,突然只觉一股细流喷涌而出。 抽出的手指上裹满了她的花液,缝隙因为他的抽离逐渐合拢回一条细长,裤间的巨兽早就按捺不住地高昂着头颅,他叁两下脱掉衣裳,重新覆上宝橒,手掌捧住挺翘的小臀贴紧自己的下腹。 腿间戳着一根滚烫,宝橒经历过人事,知道那是什么,可还是红了脸,且不说从前他们行房次数少得可怜。 虽然他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快活的人,相反他还会照顾她的感受,有时候宝橒被弄得娇喘连连,而他却很少有像现在拉着她一起堕入失控边缘的时刻。 内敛清隽的眼角染上情欲,宝橒痴痴地看着他,每一个动作在他的演绎下都格外色情,让她羞地想要钻进地里。 可是她好喜欢他这样对待她,让她知道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是快乐的。 不戒扶着欲根却一下子找不到地方了,那个小口太过细窄,他不敢轻举妄动。 宝橒迟迟不见他下一步动作,微微抬头去看就看到不戒眉头紧皱,紫红的巨龙翘着正对着她。 发现她在看他,不戒有些窘迫:“你等一下,我怕我弄疼你。” 他混的时候玩车玩药玩刺激,但从不玩女人,高中的狐朋狗友跟他夸耀着性爱的美妙他都嗤之以鼻。 开什么玩笑,白花花的肉体堆迭他不如去多画几张人体石膏。 现在的场景让不戒悔不当初,哪怕多看一眼那些碟片。 宝橒反应过来他大概没有做过,有些小欣喜地红着脸,拿过一边松软的枕头垫在腰下,随着她腰突然的提高戳弄着的前端一个借力滑进她那里,宝橒似疼似舒地皱了眉。 不戒看她的动作有些疑惑,问题溜到嘴边又被突如其来的紧致刺激地咽了回去,转变成一声喂叹。 和梦里的感觉不一样,甚至和手指进去的都不一样,光是前冠顶入就是这等销骨体验,快活地头皮发麻,不戒伏在她身上撑着床褥挺腰往里送去。 粗壮的柱身一顿一顿地撑开滑嫩的甬道,媚肉被挤开随着他不断深入又层层迭迭地吸附上来,痛感与酥麻齐发。 太紧了。 不戒掐着她的臀肉,又揉又抓,宝橒无意识地并腿又是一夹,不戒“嘶”地一声拍在她乳上:“别夹,放松些,要断了——” 宝橒下体被撑的失去感觉,乳上的红印清晰可见,雪顶的朱果因为力道左右晃动两下,惹得他俯身含住。 短短的发茬刺着宝橒下巴的软肉,有些痒又有点疼,宝橒自己都没意识到随着他的动作,不自觉地把被冷落的左胸往他面前挺送。 不戒笑了一声,吐出被舔的晶亮的乳头,转而含住另一边,用尖牙缓重缓轻地撕咬,手抓着她的乳搓弄。 下身就这么插着,快感一波连着一波袭来,涓流浇灌下来,不戒感受到了,自发地挺动着,撤出一截又狠狠撞入,循环往复。 他的力度毫无章法,弄得宝橒酥爽有但疼痛更多,只能扬着脖颈努力承受着他的欲望,胀痛酸软在交合处蔓延开来。 不戒初尝情欲滋味,他突然觉得从前没有对床事上瘾只是因为他还没有遇见她,那些视频里的女人娇喘尖叫也引发不了他的性欲,而她只是一声闷哼都能让他脑袋空白,像没有思想的野兽做着发泄原始的肉欲。 “你好软,怎么这么软。”不戒意乱情迷地伏在她耳畔,说着脸红心跳的荤话,“你吃什么长这么大的,嗯?” 宝橒被入地喘息连连,颤着指尖在他宽阔的背上书写。 ——大米。 不戒缓下速度,猜出她写的字随后笑开,湿热的气息喷在宝橒耳廓,激得宝橒耸起肩来。 雪乳被他的大掌覆上,充血的的乳头红艳艳。 “我说的是你的奶子,怎么生的这么大的?”明明腰身盈盈一握,却有着如此丰盈的乳儿,方才收不住力的时候还会掀起乳浪。 速度放缓了些,不戒忍住要释放的冲动,慢慢律动着。 双腿被折起,不戒紧紧盯着交合处,软肉被他的粗壮撑地透明,圆润的阴蒂被摩擦地艳红,伸手按住揉弄,只见宝橒被刺激地弹着小腿在空中挥舞着,隐有哭腔。 不戒看得眼红,又重重顶弄起来,宝橒失神地张着唇,气不连息,泪水顺着下颌滴落在胸前,不戒抓着她的腿根重新置于腰上,贴近她吻走泪珠。 “怎么还有这么多水好流呢?”不戒叼着宝橒幼嫩的耳垂,“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哭了,除非是像现在这样,才可以哭一哭。” 宝橒瞪大一双美目,听着源源不断的荤话从他在嘴里溢出,都是她从未体验过的,也是从来不敢在他身上幻想的。 侧过脸想远离他这张喋喋不休的说着让她羞恼的嘴,又被掐着转回来:“这就听不得了?我还有好多没说呢。” 粉色的身体沁出薄汗,宝橒本能地想和他拉开距离,却被不戒按住腰不让动,每一处在他眼里都是最美妙的,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香汗淋漓。 水声响彻狭窄的隔间,嫩肉被一遍又一遍地碾磨着,腿根处被掐的青青紫紫,好不可怜。 爱液止不住地往下流着,不戒仰头感受着她的收缩吸紧,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毫无理智可言,狂乱地抽插作起最后的冲刺,茎身来回碾着让她不停娇颤的软肉,宝橒受不住泄了身子,不戒咬牙在精关大开时,猛地拔出,滚烫秾稠的精液射满了她软白的肚皮。 宝橒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小臂盖着眼睛喘息,像一具艳尸。 被单已经混乱地没法看了,有她的还有他的交融在花团锦簇的桃红被单里,仔细看还有点点血丝。 宝橒被不戒打横抱起,突然睁开眼焦急地比划。 ——得整理一下。 不戒头也不回地抱着她走进浴室:“明天我去买下被单。” —————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九回顾【h】 他们在千河村住了多少天,就做了多少天。 不戒对着宝橒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发情,唯一一次下床出门还是买的避孕套和便利店里红红绿绿的塑料打火机。 离得远,宝橒见他拿出那一长条时还以为是香烟,又想到他确实有私藏了翻盖打火机来着,只是不晓得他居然有这么重的烟瘾,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角。 ——还是少抽些烟吧。 不戒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拆盒子的手停下,宝橒满脸认真,眼神里是单纯的关心,裹在被窝里顺亮的黑发在脑后翘起,不戒觉得胯间那东西也跟着起来了。 攥了一个走到床榻边:“讨厌烟味?” 宝橒跪坐着,但还是微微扬起下巴与他平视。 ——没有讨厌,只是觉得抽太多对身体不好。 不戒一下一下顺着她脑后的黑发,笑地促狭:“那怎么办,我现在就想抽了,宝橒师姐同意吗?” 自从看到那件让他不爽的黑色夹克出现在那个李骧的人身上时,不戒才开始留意除了宝橒之外的第二个人,大约是同性相斥,和他一样的冷漠,一样的对她有不可言说的欲望。 大巴车上两人第一次正面交锋,不戒刚入寺后不愿剃度,还留着艺术家一般的半长发,于是时常给人一种年岁尚小的感觉,最烦别人说他略显秀气的脸,最终还是剃光了发,露出凌厉的眉眼。 加上李骧还不动声色地提起他所处环境的限制身份,虽然没必要去和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小屁孩计较,但李骧一口一个“小师傅”真的有点惹恼了他。 宝橒耳垂泛着粉色,羞于应答他的那一声“师姐”。 ——你想抽就去啊,问我做什么。 “那怎么行。”不戒单手脱下黑色上衣,露出精瘦坚实却不柴弱的上半身,慢慢逼近宝橒,“宝橒师姐不喜欢烟味的话,那喜欢草莓味吗?还是西瓜味?” 宝橒垂下眼,随着他的动作后仰着,手里突然被塞进一个四方包装,低头看清是什么东西后,闹了个大红脸,嗫嚅着嘴唇躲避起他的揶揄的捉弄。 “快回答我,喜欢草莓味还是西瓜味?” 颈侧被他啄吻着,宝橒细细地喘着气。 ——都好。 不戒埋进宝橒发间嗤嗤笑开:“那正好,我两个味都买了,可不能让师姐为难。” 宝橒穿的还是那件白棉长裙,此刻已经被攘到胸上。 不戒刚刚开荤,要的格外频繁,前几次结束后宝橒还会害羞地胸衣内裤都穿上,后来因为他解不开暗扣急切地加大撕扯的力道,绷断了吊带,半哄着宝橒以后就只穿睡裙在床上与他缠绵。 下身未着片缕,不戒满意地探入食指轻轻戳弄,随着水声潺潺响起又加入第二根,身体发颤。 连着几日连绵的雨,今日终于探出了一丝阳光来,铺洒在阁楼的天窗上。 宝橒望着光晕迷迷糊糊地,下身的手指早就被更粗更长的替代,不戒将她翻了个身,狰狞的巨兽在股缝间快速而凶狠地进出着,丰润的臀肉上布满他的手印,全根拔出又狠狠挺入。 宝橒逐渐支撑不住,整张脸埋入枕头,双手死死攥着被单,这个姿势入地极深,他十分喜爱这个深度与爽感,但宝橒更喜欢他面对面地欢爱,她想看着他意乱情迷的眼,这能比高潮更让她快活。 阁楼的石灰地砖上摊着一只又一只的套子,他热衷于不停变换着花样,从床上到地下,去到浴室的墙壁又再把人压回床榻。 宝橒看着镜子里自己浑身通红的样子,羞恼地别开眼又被捏着脸颊转回去,不戒恶劣地磨着她的小肉粒,就是不用力,宝橒欲哭无泪地蹙着眉,眼神里欲望哀求交织。 不戒静静地欣赏着她情难自禁的模样,捏着她的乳儿,看着她完全熟透的香艳夸赞她:“好美,就像枝头的木棉。” 宝橒喘着气撑住冰凉的洗浴台子扭着身子去寻他的唇,不戒立马会意含住她递来的软舌,吮吸吞咽一会儿,拔出欲根把她抱上桌案,又迅速插进去。 一凉一热地双重碰撞让宝橒瑟缩了一下,夹得不戒仰头闷哼,捏着宝橒的臀粗暴地揉弄:“你不乖。” 说完又入地深了许多,宝橒委屈地伏在他肩上承受着他的强悍,已经数不清多少次高潮了,在她终于呜呜咽咽地咬着他的肩膀时,不戒抓着她的腿根:“我们一起。” lt;lt;lt; 不戒牵着宝橒来到广场时,程馨朝着他们招手,边上还有妙坚。 宝橒下意识想挣脱,却不想妙坚只是抬头随意看了一眼他们又回头去看荧幕,见怪不怪的样子,手上捧着一本英语词典,待不戒坐下又凑过去和他耳语,宝橒依稀听到,似乎是在抱怨英语太难。 H市要在八月底九月初承办一项国际会议,环山这几座寺庙整装待发,就连公交车上都配备了叁种语言,作为主要景点之一的灵喜寺自然上上下下都恶补起英语来。 不戒接到通知时,看了一眼就删掉,宝橒疑惑,从前太祖鼓励朝内朝外学习他族语言,甚至还给了他许多下洋巡游淘来的书籍,印象里他并好像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你英语什么水平? 不戒淡淡:“不及格的水平。” 无奈看着他,戳戳他的手企图让他认真起来。 ——那还是准备一下吧,到时候会有很多外国人来呢。 手机摔在床头柜上,不戒埋进宝橒的怀里,嗅着混合着沐浴露的乳香,一本正经。 “出家人不打诳语,中国人不说鸟语。” 宝橒默默看着埋在自己胸前作乱的“出家人”,提议去广场看外语电影就当学习了,最后他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明明从前恨不得天天往寺庙外面跑,如今只想压着她在昏暗湿热的室内做到天昏地暗。 于是,宝橒用性爱换来了一次出门放风的机会。 天色渐暗,不戒百无聊赖地盯着屏幕,是一部战争片,战火硝烟齐飞,压抑冗长。 百无聊赖地揉着宝橒的指,凑近她:“不如我们回去看另一个岛国片吧,也能学外语。” 说起这个宝橒脸又红了,好几天前他用她的笔记本下载了好多小电影,美名其曰观摩学习一下也就算了,硬要拉着宝橒一起看,不情愿地想逃又被他锁在怀里不得动弹,腰上杵着一柱擎天。 所幸不是那种单纯重口的片子,身后人早在影片开始没一会儿就开始对她上下其手,在男女主脱掉衣裳在学校器材室耳鬓厮磨时,他转过宝橒的脸就亲下去。 这部片子男俊女靓,清新唯美,引得宝橒早就忽略了这部色情片的本质,看得入了迷想知道后面的剧情,一下子被掰过去还嗔怪地看了不戒一眼,惹得他兽性大发,阖上电脑就把她塞进被子里做得不知天昏地暗。 所以,宝橒到现在都没完整看完那部电影。 不戒像只粘人的大狗狗蹭着宝橒,心里酸软了一片,半推半就地答应他回了房。 不待他走近,宝橒眼疾手快把一本英语词典往他怀里塞,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说到做到,我陪你一起。 不戒扬了眉狠狠亲她一口,然后认命一般倒在床上翻开厚重的词典,嘴里念念有声。 宝橒依偎在侧,听到他不会发音的字词就打开翻译软件放给他听,大部分都学得有模有样,可有一些小细节总是被不戒视而不见,宝橒搞学术研究也沾染了一些强迫症,听着她“th”的音总是不标准,宝橒急得坐起身,面对面给他展示该如何咬舌。 “丝。”不戒面无表情。 宝橒摇脑袋,咧开嘴:th—— “丝。” 循环往复几轮,宝橒垮下小脸埋着头放弃,不戒撑起半边身子笑开,伸手掐住宝橒颊边的软肉:“不闹了,再来一次,我好好看。” 宝橒将信将疑,最后还是捋了捋头发凑近他。 不戒看着那一截粉嫩的舌尖抵在贝齿中间,湿润微弱的气流从檀口中溢出,清甜芳香在两人之间流动,不戒暗了眸色掐着她的脸吻上去,缠住她暴露在牙关外的小舌吮吸起来。 宝橒一惊,下意识往后仰又被捏着脖颈压回去。 唇舌滚烫,身体里的那物更是。 他起起伏伏着,牙尖在朱果上轻磨,纤细曼妙的腰肢被他一手掌控,细白的一双腿在他腰上越缠越紧,一歪头就能衔住那张吐气如兰的朱唇。 宝橒难耐地挺起胸脯,像是邀请一般把乳儿往他嘴里送。 神思被堆积的快感搅地混乱,时而凶狠的咬着她细白的颈子“好想每天都这么弄你”,一会儿又挑起一缕头发缠绵地吻上去。 眼前漫起白光,小腹猛地收紧,宝橒无力地靠着他感受他浓烈绵长的射精,酸软的指尖在他背上写着。 不戒闭着眼缓神,背上痒痒的,他知道是她在写字,像是刚才看到的一个英文karma,但他早就忘了什么意思,转头去亲她泪光点点的眼。 “写的什么?告诉我,嗯?” 宝橒抽了抽鼻子,抬起头拉开了一点与他的距离,伸出手抵上他的左胸,左一下右一下地画着。 是一颗心,印在了他蓬勃跳动的心口上。 不戒笑了,猛地吻住她。 宝橒闭上眼,泪水又从眼角滑落——她写的是一串梵语,ka^ma①。 他是她的天,她的月光,是陷她于世间水火的爱神。 ————— ①梵语音节单词 爱神的意思(我也不懂查出来是这个 如果有错 指出我会改正 很难协调每一个人喜好 虽然影响了我自己的心情但没删评是觉得大家语气不算激烈 也不想做捂嘴的事 只是真的这篇文不值得动气 甚至连打发时间都算不上 最后 谢谢喜欢这篇文的朋友 鞠躬~ 八回顾【Рo1⒏аrt】 清凛的松香混着浓重的酒精扑入宝橒的鼻腔,她愣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他的脸凑近放大。 不戒也不闭眼,但因为凑的太近失焦一般,看不清她怔愣的面容。 像在梦境里重蹈覆辙,他舔着她弹润的唇珠,后来不满足于此,撬开牙关向里卷起她无处安放而扬着的小舌。 甜的,果冻一样。 这是他脑海里的第一想法。 下身起了反应,原本尚还算合身的裤子有些紧绷起来,他掐着她的腰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 唇角溢出了晶亮的津液,宝橒被吻地意乱情迷,只觉得唇上一松,可下一秒腮边、下巴被他密密麻麻地啄吻着,随后移到她眼睛上,尚未干透的泪珠被他吻住,又咸又甜的感官刺激地他手下没了轻重,猛地掐了一把她腰上的软肉,疼得宝橒皱了眉闷哼。 恢复一丝理智,她今天穿的又是改良过的旗袍,淡妃色,小腿处开了叉,行动间莹白交替着晃花了眼。 领口的盘扣早就被解开,宝橒上半身几乎一丝不挂,穿的一件黑色胸衣,环着他靠在他颈边喘息。 他低头看向被他掐的地方,布着泛起淡红的手印,红红白白间,不戒掰过她的下巴,抵着她的唇含糊不清:“再亲一会儿。” 宝橒被动地承受着他的攻势,吞咽着她的小嘴,胸前最后一道防线也被拆除,胸衣可怜地挂在臂弯。 他坏心的想,是不是配套的,内裤也是黑色呢?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解开她身上的盘扣,剥荔枝般将她从外衫里剥出。 宝橒不自觉抬起手臂护在胸前,又被他拿下:“不要挡。” 他坐在床沿抬头看着垂首而立的女人,挺翘的胸乳上两枚朱果被他揉搓地充血,沿着平坦的小腹下看,保守的叁角内裤,饱满的阴部,还有几根毛发偷偷溜了出来,贴在莹润又有肉感的大腿根部。 她身上的每一处都与梦境里的女人严丝合缝地重迭上。 宝橒被压在床榻上,一点都不像所谓女孩子可能会期待会害怕接下去发生什么的样子,她直视着他的眼,毫不躲闪。 他的眸子明亮逼人,宝橒抬手摸上去。 不戒探手摸着她内裤边缘,游离到裆部,细长的手指挑开单薄的布料,终于移开视线看向让他过目不忘的那里,这一次看得仔细,不戒一指撑着裆,一指探入芳草地。 他摸得细致缓慢,宝橒感觉像是凌迟,咬住下唇,不戒倾身吻住她,含着下唇咂摸。 “别咬自己。” 宝橒听话地松开牙齿,长睫颤动,不戒满意地一笑,带上些许邪气,啄着她的唇角:“你好乖啊。” 上面舔吸着她嘴里的津液,下面缝隙水淋淋地打湿了他的指腹,一边打滑一边继续往里深入,粘腻又温热。 摸到一处凸起,他重重按下,只见宝橒张着唇眸子里映着难耐的水光,敏感娇嫩的阴珠被他肆意地揉弄,触电般颤抖起来,双腿夹起。 不戒头压地更低,细细观察她翕动着的阴部,稀疏的毛发被她溢出的爱液打湿,花瓣被他方才的抚弄泛着瑰色的水光,阴蒂激凸颤颤巍巍地,想要藏起来,可又被他恶劣地按住,突然只觉一股细流喷涌而出。 抽出的手指上裹满了她的花液,缝隙因为他的抽离逐渐合拢回一条细长,裤间的巨兽早就按捺不住地高昂着头颅,他叁两下脱掉衣裳,重新覆上宝橒,手掌捧住挺翘的小臀贴紧自己的下腹。 腿间戳着一根滚烫,宝橒经历过人事,知道那是什么,可还是红了脸,且不说从前他们行房次数少得可怜。 虽然他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快活的人,相反他还会照顾她的感受,有时候宝橒被弄得娇喘连连,而他却很少有像现在拉着她一起堕入失控边缘的时刻。 内敛清隽的眼角染上情欲,宝橒痴痴地看着他,每一个动作在他的演绎下都格外色情,让她羞地想要钻进地里。 可是她好喜欢他这样对待她,让她知道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是快乐的。 不戒扶着欲根却一下子找不到地方了,那个小口太过细窄,他不敢轻举妄动。 宝橒迟迟不见他下一步动作,微微抬头去看就看到不戒眉头紧皱,紫红的巨龙翘着正对着她。 发现她在看他,不戒有些窘迫:“你等一下,我怕我弄疼你。” 他混的时候玩车玩药玩刺激,但从不玩女人,高中的狐朋狗友跟他夸耀着性爱的美妙他都嗤之以鼻。 开什么玩笑,白花花的肉体堆迭他不如去多画几张人体石膏。 现在的场景让不戒悔不当初,哪怕多看一眼那些碟片。 宝橒反应过来他大概没有做过,有些小欣喜地红着脸,拿过一边松软的枕头垫在腰下,随着她腰突然的提高戳弄着的前端一个借力滑进她那里,宝橒似疼似舒地皱了眉。 不戒看她的动作有些疑惑,问题溜到嘴边又被突如其来的紧致刺激地咽了回去,转变成一声喂叹。 和梦里的感觉不一样,甚至和手指进去的都不一样,光是前冠顶入就是这等销骨体验,快活地头皮发麻,不戒伏在她身上撑着床褥挺腰往里送去。 粗壮的柱身一顿一顿地撑开滑嫩的甬道,媚肉被挤开随着他不断深入又层层迭迭地吸附上来,痛感与酥麻齐发。 太紧了。 不戒掐着她的臀肉,又揉又抓,宝橒无意识地并腿又是一夹,不戒“嘶”地一声拍在她乳上:“别夹,放松些,要断了——” 宝橒下体被撑的失去感觉,乳上的红印清晰可见,雪顶的朱果因为力道左右晃动两下,惹得他俯身含住。 短短的发茬刺着宝橒下巴的软肉,有些痒又有点疼,宝橒自己都没意识到随着他的动作,不自觉地把被冷落的左胸往他面前挺送。 不戒笑了一声,吐出被舔的晶亮的乳头,转而含住另一边,用尖牙缓重缓轻地撕咬,手抓着她的乳搓弄。 下身就这么插着,快感一波连着一波袭来,涓流浇灌下来,不戒感受到了,自发地挺动着,撤出一截又狠狠撞入,循环往复。 他的力度毫无章法,弄得宝橒酥爽有但疼痛更多,只能扬着脖颈努力承受着他的欲望,胀痛酸软在交合处蔓延开来。 不戒初尝情欲滋味,他突然觉得从前没有对床事上瘾只是因为他还没有遇见她,那些视频里的女人娇喘尖叫也引发不了他的性欲,而她只是一声闷哼都能让他脑袋空白,像没有思想的野兽做着发泄原始的肉欲。 “你好软,怎么这么软。”不戒意乱情迷地伏在她耳畔,说着脸红心跳的荤话,“你吃什么长这么大的,嗯?” 宝橒被入地喘息连连,颤着指尖在他宽阔的背上书写。 ——大米。 不戒缓下速度,猜出她写的字随后笑开,湿热的气息喷在宝橒耳廓,激得宝橒耸起肩来。 雪乳被他的大掌覆上,充血的的乳头红艳艳。 “我说的是你的奶子,怎么生的这么大的?”明明腰身盈盈一握,却有着如此丰盈的乳儿,方才收不住力的时候还会掀起乳浪。 速度放缓了些,不戒忍住要释放的冲动,慢慢律动着。 双腿被折起,不戒紧紧盯着交合处,软肉被他的粗壮撑地透明,圆润的阴蒂被摩擦地艳红,伸手按住揉弄,只见宝橒被刺激地弹着小腿在空中挥舞着,隐有哭腔。 不戒看得眼红,又重重顶弄起来,宝橒失神地张着唇,气不连息,泪水顺着下颌滴落在胸前,不戒抓着她的腿根重新置于腰上,贴近她吻走泪珠。 “怎么还有这么多水好流呢?”不戒叼着宝橒幼嫩的耳垂,“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哭了,除非是像现在这样,才可以哭一哭。” 宝橒瞪大一双美目,听着源源不断的荤话从他在嘴里溢出,都是她从未体验过的,也是从来不敢在他身上幻想的。 侧过脸想远离他这张喋喋不休的说着让她羞恼的嘴,又被掐着转回来:“这就听不得了?我还有好多没说呢。” 粉色的身体沁出薄汗,宝橒本能地想和他拉开距离,却被不戒按住腰不让动,每一处在他眼里都是最美妙的,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香汗淋漓。 水声响彻狭窄的隔间,嫩肉被一遍又一遍地碾磨着,腿根处被掐的青青紫紫,好不可怜。 爱液止不住地往下流着,不戒仰头感受着她的收缩吸紧,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毫无理智可言,狂乱地抽插作起最后的冲刺,茎身来回碾着让她不停娇颤的软肉,宝橒受不住泄了身子,不戒咬牙在精关大开时,猛地拔出,滚烫秾稠的精液射满了她软白的肚皮。 宝橒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小臂盖着眼睛喘息,像一具艳尸。 被单已经混乱地没法看了,有她的还有他的交融在花团锦簇的桃红被单里,仔细看还有点点血丝。 宝橒被不戒打横抱起,突然睁开眼焦急地比划。 ——得整理一下。 不戒头也不回地抱着她走进浴室:“明天我去买下被单。” —————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九回顾【h】 他们在千河村住了多少天,就做了多少天。 不戒对着宝橒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发情,唯一一次下床出门还是买的避孕套和便利店里红红绿绿的塑料打火机。 离得远,宝橒见他拿出那一长条时还以为是香烟,又想到他确实有私藏了翻盖打火机来着,只是不晓得他居然有这么重的烟瘾,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角。 ——还是少抽些烟吧。 不戒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拆盒子的手停下,宝橒满脸认真,眼神里是单纯的关心,裹在被窝里顺亮的黑发在脑后翘起,不戒觉得胯间那东西也跟着起来了。 攥了一个走到床榻边:“讨厌烟味?” 宝橒跪坐着,但还是微微扬起下巴与他平视。 ——没有讨厌,只是觉得抽太多对身体不好。 不戒一下一下顺着她脑后的黑发,笑地促狭:“那怎么办,我现在就想抽了,宝橒师姐同意吗?” 自从看到那件让他不爽的黑色夹克出现在那个李骧的人身上时,不戒才开始留意除了宝橒之外的第二个人,大约是同性相斥,和他一样的冷漠,一样的对她有不可言说的欲望。 大巴车上两人第一次正面交锋,不戒刚入寺后不愿剃度,还留着艺术家一般的半长发,于是时常给人一种年岁尚小的感觉,最烦别人说他略显秀气的脸,最终还是剃光了发,露出凌厉的眉眼。 加上李骧还不动声色地提起他所处环境的限制身份,虽然没必要去和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小屁孩计较,但李骧一口一个“小师傅”真的有点惹恼了他。 宝橒耳垂泛着粉色,羞于应答他的那一声“师姐”。 ——你想抽就去啊,问我做什么。 “那怎么行。”不戒单手脱下黑色上衣,露出精瘦坚实却不柴弱的上半身,慢慢逼近宝橒,“宝橒师姐不喜欢烟味的话,那喜欢草莓味吗?还是西瓜味?” 宝橒垂下眼,随着他的动作后仰着,手里突然被塞进一个四方包装,低头看清是什么东西后,闹了个大红脸,嗫嚅着嘴唇躲避起他的揶揄的捉弄。 “快回答我,喜欢草莓味还是西瓜味?” 颈侧被他啄吻着,宝橒细细地喘着气。 ——都好。 不戒埋进宝橒发间嗤嗤笑开:“那正好,我两个味都买了,可不能让师姐为难。” 宝橒穿的还是那件白棉长裙,此刻已经被攘到胸上。 不戒刚刚开荤,要的格外频繁,前几次结束后宝橒还会害羞地胸衣内裤都穿上,后来因为他解不开暗扣急切地加大撕扯的力道,绷断了吊带,半哄着宝橒以后就只穿睡裙在床上与他缠绵。 下身未着片缕,不戒满意地探入食指轻轻戳弄,随着水声潺潺响起又加入第二根,身体发颤。 连着几日连绵的雨,今日终于探出了一丝阳光来,铺洒在阁楼的天窗上。 宝橒望着光晕迷迷糊糊地,下身的手指早就被更粗更长的替代,不戒将她翻了个身,狰狞的巨兽在股缝间快速而凶狠地进出着,丰润的臀肉上布满他的手印,全根拔出又狠狠挺入。 宝橒逐渐支撑不住,整张脸埋入枕头,双手死死攥着被单,这个姿势入地极深,他十分喜爱这个深度与爽感,但宝橒更喜欢他面对面地欢爱,她想看着他意乱情迷的眼,这能比高潮更让她快活。 阁楼的石灰地砖上摊着一只又一只的套子,他热衷于不停变换着花样,从床上到地下,去到浴室的墙壁又再把人压回床榻。 宝橒看着镜子里自己浑身通红的样子,羞恼地别开眼又被捏着脸颊转回去,不戒恶劣地磨着她的小肉粒,就是不用力,宝橒欲哭无泪地蹙着眉,眼神里欲望哀求交织。 不戒静静地欣赏着她情难自禁的模样,捏着她的乳儿,看着她完全熟透的香艳夸赞她:“好美,就像枝头的木棉。” 宝橒喘着气撑住冰凉的洗浴台子扭着身子去寻他的唇,不戒立马会意含住她递来的软舌,吮吸吞咽一会儿,拔出欲根把她抱上桌案,又迅速插进去。 一凉一热地双重碰撞让宝橒瑟缩了一下,夹得不戒仰头闷哼,捏着宝橒的臀粗暴地揉弄:“你不乖。” 说完又入地深了许多,宝橒委屈地伏在他肩上承受着他的强悍,已经数不清多少次高潮了,在她终于呜呜咽咽地咬着他的肩膀时,不戒抓着她的腿根:“我们一起。” lt;lt;lt; 不戒牵着宝橒来到广场时,程馨朝着他们招手,边上还有妙坚。 宝橒下意识想挣脱,却不想妙坚只是抬头随意看了一眼他们又回头去看荧幕,见怪不怪的样子,手上捧着一本英语词典,待不戒坐下又凑过去和他耳语,宝橒依稀听到,似乎是在抱怨英语太难。 H市要在八月底九月初承办一项国际会议,环山这几座寺庙整装待发,就连公交车上都配备了叁种语言,作为主要景点之一的灵喜寺自然上上下下都恶补起英语来。 不戒接到通知时,看了一眼就删掉,宝橒疑惑,从前太祖鼓励朝内朝外学习他族语言,甚至还给了他许多下洋巡游淘来的书籍,印象里他并好像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你英语什么水平? 不戒淡淡:“不及格的水平。” 无奈看着他,戳戳他的手企图让他认真起来。 ——那还是准备一下吧,到时候会有很多外国人来呢。 手机摔在床头柜上,不戒埋进宝橒的怀里,嗅着混合着沐浴露的乳香,一本正经。 “出家人不打诳语,中国人不说鸟语。” 宝橒默默看着埋在自己胸前作乱的“出家人”,提议去广场看外语电影就当学习了,最后他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明明从前恨不得天天往寺庙外面跑,如今只想压着她在昏暗湿热的室内做到天昏地暗。 于是,宝橒用性爱换来了一次出门放风的机会。 天色渐暗,不戒百无聊赖地盯着屏幕,是一部战争片,战火硝烟齐飞,压抑冗长。 百无聊赖地揉着宝橒的指,凑近她:“不如我们回去看另一个岛国片吧,也能学外语。” 说起这个宝橒脸又红了,好几天前他用她的笔记本下载了好多小电影,美名其曰观摩学习一下也就算了,硬要拉着宝橒一起看,不情愿地想逃又被他锁在怀里不得动弹,腰上杵着一柱擎天。 所幸不是那种单纯重口的片子,身后人早在影片开始没一会儿就开始对她上下其手,在男女主脱掉衣裳在学校器材室耳鬓厮磨时,他转过宝橒的脸就亲下去。 这部片子男俊女靓,清新唯美,引得宝橒早就忽略了这部色情片的本质,看得入了迷想知道后面的剧情,一下子被掰过去还嗔怪地看了不戒一眼,惹得他兽性大发,阖上电脑就把她塞进被子里做得不知天昏地暗。 所以,宝橒到现在都没完整看完那部电影。 不戒像只粘人的大狗狗蹭着宝橒,心里酸软了一片,半推半就地答应他回了房。 不待他走近,宝橒眼疾手快把一本英语词典往他怀里塞,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说到做到,我陪你一起。 不戒扬了眉狠狠亲她一口,然后认命一般倒在床上翻开厚重的词典,嘴里念念有声。 宝橒依偎在侧,听到他不会发音的字词就打开翻译软件放给他听,大部分都学得有模有样,可有一些小细节总是被不戒视而不见,宝橒搞学术研究也沾染了一些强迫症,听着她“th”的音总是不标准,宝橒急得坐起身,面对面给他展示该如何咬舌。 “丝。”不戒面无表情。 宝橒摇脑袋,咧开嘴:th—— “丝。” 循环往复几轮,宝橒垮下小脸埋着头放弃,不戒撑起半边身子笑开,伸手掐住宝橒颊边的软肉:“不闹了,再来一次,我好好看。” 宝橒将信将疑,最后还是捋了捋头发凑近他。 不戒看着那一截粉嫩的舌尖抵在贝齿中间,湿润微弱的气流从檀口中溢出,清甜芳香在两人之间流动,不戒暗了眸色掐着她的脸吻上去,缠住她暴露在牙关外的小舌吮吸起来。 宝橒一惊,下意识往后仰又被捏着脖颈压回去。 唇舌滚烫,身体里的那物更是。 他起起伏伏着,牙尖在朱果上轻磨,纤细曼妙的腰肢被他一手掌控,细白的一双腿在他腰上越缠越紧,一歪头就能衔住那张吐气如兰的朱唇。 宝橒难耐地挺起胸脯,像是邀请一般把乳儿往他嘴里送。 神思被堆积的快感搅地混乱,时而凶狠的咬着她细白的颈子“好想每天都这么弄你”,一会儿又挑起一缕头发缠绵地吻上去。 眼前漫起白光,小腹猛地收紧,宝橒无力地靠着他感受他浓烈绵长的射精,酸软的指尖在他背上写着。 不戒闭着眼缓神,背上痒痒的,他知道是她在写字,像是刚才看到的一个英文karma,但他早就忘了什么意思,转头去亲她泪光点点的眼。 “写的什么?告诉我,嗯?” 宝橒抽了抽鼻子,抬起头拉开了一点与他的距离,伸出手抵上他的左胸,左一下右一下地画着。 是一颗心,印在了他蓬勃跳动的心口上。 不戒笑了,猛地吻住她。 宝橒闭上眼,泪水又从眼角滑落——她写的是一串梵语,ka^ma①。 他是她的天,她的月光,是陷她于世间水火的爱神。 ————— ①梵语音节单词 爱神的意思(我也不懂查出来是这个 如果有错 指出我会改正 很难协调每一个人喜好 虽然影响了我自己的心情但没删评是觉得大家语气不算激烈 也不想做捂嘴的事 只是真的这篇文不值得动气 甚至连打发时间都算不上 最后 谢谢喜欢这篇文的朋友 鞠躬~ 八回顾【Рo1⒏аrt】 清凛的松香混着浓重的酒精扑入宝橒的鼻腔,她愣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他的脸凑近放大。 不戒也不闭眼,但因为凑的太近失焦一般,看不清她怔愣的面容。 像在梦境里重蹈覆辙,他舔着她弹润的唇珠,后来不满足于此,撬开牙关向里卷起她无处安放而扬着的小舌。 甜的,果冻一样。 这是他脑海里的第一想法。 下身起了反应,原本尚还算合身的裤子有些紧绷起来,他掐着她的腰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 唇角溢出了晶亮的津液,宝橒被吻地意乱情迷,只觉得唇上一松,可下一秒腮边、下巴被他密密麻麻地啄吻着,随后移到她眼睛上,尚未干透的泪珠被他吻住,又咸又甜的感官刺激地他手下没了轻重,猛地掐了一把她腰上的软肉,疼得宝橒皱了眉闷哼。 恢复一丝理智,她今天穿的又是改良过的旗袍,淡妃色,小腿处开了叉,行动间莹白交替着晃花了眼。 领口的盘扣早就被解开,宝橒上半身几乎一丝不挂,穿的一件黑色胸衣,环着他靠在他颈边喘息。 他低头看向被他掐的地方,布着泛起淡红的手印,红红白白间,不戒掰过她的下巴,抵着她的唇含糊不清:“再亲一会儿。” 宝橒被动地承受着他的攻势,吞咽着她的小嘴,胸前最后一道防线也被拆除,胸衣可怜地挂在臂弯。 他坏心的想,是不是配套的,内裤也是黑色呢?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解开她身上的盘扣,剥荔枝般将她从外衫里剥出。 宝橒不自觉抬起手臂护在胸前,又被他拿下:“不要挡。” 他坐在床沿抬头看着垂首而立的女人,挺翘的胸乳上两枚朱果被他揉搓地充血,沿着平坦的小腹下看,保守的叁角内裤,饱满的阴部,还有几根毛发偷偷溜了出来,贴在莹润又有肉感的大腿根部。 她身上的每一处都与梦境里的女人严丝合缝地重迭上。 宝橒被压在床榻上,一点都不像所谓女孩子可能会期待会害怕接下去发生什么的样子,她直视着他的眼,毫不躲闪。 他的眸子明亮逼人,宝橒抬手摸上去。 不戒探手摸着她内裤边缘,游离到裆部,细长的手指挑开单薄的布料,终于移开视线看向让他过目不忘的那里,这一次看得仔细,不戒一指撑着裆,一指探入芳草地。 他摸得细致缓慢,宝橒感觉像是凌迟,咬住下唇,不戒倾身吻住她,含着下唇咂摸。 “别咬自己。” 宝橒听话地松开牙齿,长睫颤动,不戒满意地一笑,带上些许邪气,啄着她的唇角:“你好乖啊。” 上面舔吸着她嘴里的津液,下面缝隙水淋淋地打湿了他的指腹,一边打滑一边继续往里深入,粘腻又温热。 摸到一处凸起,他重重按下,只见宝橒张着唇眸子里映着难耐的水光,敏感娇嫩的阴珠被他肆意地揉弄,触电般颤抖起来,双腿夹起。 不戒头压地更低,细细观察她翕动着的阴部,稀疏的毛发被她溢出的爱液打湿,花瓣被他方才的抚弄泛着瑰色的水光,阴蒂激凸颤颤巍巍地,想要藏起来,可又被他恶劣地按住,突然只觉一股细流喷涌而出。 抽出的手指上裹满了她的花液,缝隙因为他的抽离逐渐合拢回一条细长,裤间的巨兽早就按捺不住地高昂着头颅,他叁两下脱掉衣裳,重新覆上宝橒,手掌捧住挺翘的小臀贴紧自己的下腹。 腿间戳着一根滚烫,宝橒经历过人事,知道那是什么,可还是红了脸,且不说从前他们行房次数少得可怜。 虽然他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快活的人,相反他还会照顾她的感受,有时候宝橒被弄得娇喘连连,而他却很少有像现在拉着她一起堕入失控边缘的时刻。 内敛清隽的眼角染上情欲,宝橒痴痴地看着他,每一个动作在他的演绎下都格外色情,让她羞地想要钻进地里。 可是她好喜欢他这样对待她,让她知道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也是快乐的。 不戒扶着欲根却一下子找不到地方了,那个小口太过细窄,他不敢轻举妄动。 宝橒迟迟不见他下一步动作,微微抬头去看就看到不戒眉头紧皱,紫红的巨龙翘着正对着她。 发现她在看他,不戒有些窘迫:“你等一下,我怕我弄疼你。” 他混的时候玩车玩药玩刺激,但从不玩女人,高中的狐朋狗友跟他夸耀着性爱的美妙他都嗤之以鼻。 开什么玩笑,白花花的肉体堆迭他不如去多画几张人体石膏。 现在的场景让不戒悔不当初,哪怕多看一眼那些碟片。 宝橒反应过来他大概没有做过,有些小欣喜地红着脸,拿过一边松软的枕头垫在腰下,随着她腰突然的提高戳弄着的前端一个借力滑进她那里,宝橒似疼似舒地皱了眉。 不戒看她的动作有些疑惑,问题溜到嘴边又被突如其来的紧致刺激地咽了回去,转变成一声喂叹。 和梦里的感觉不一样,甚至和手指进去的都不一样,光是前冠顶入就是这等销骨体验,快活地头皮发麻,不戒伏在她身上撑着床褥挺腰往里送去。 粗壮的柱身一顿一顿地撑开滑嫩的甬道,媚肉被挤开随着他不断深入又层层迭迭地吸附上来,痛感与酥麻齐发。 太紧了。 不戒掐着她的臀肉,又揉又抓,宝橒无意识地并腿又是一夹,不戒“嘶”地一声拍在她乳上:“别夹,放松些,要断了——” 宝橒下体被撑的失去感觉,乳上的红印清晰可见,雪顶的朱果因为力道左右晃动两下,惹得他俯身含住。 短短的发茬刺着宝橒下巴的软肉,有些痒又有点疼,宝橒自己都没意识到随着他的动作,不自觉地把被冷落的左胸往他面前挺送。 不戒笑了一声,吐出被舔的晶亮的乳头,转而含住另一边,用尖牙缓重缓轻地撕咬,手抓着她的乳搓弄。 下身就这么插着,快感一波连着一波袭来,涓流浇灌下来,不戒感受到了,自发地挺动着,撤出一截又狠狠撞入,循环往复。 他的力度毫无章法,弄得宝橒酥爽有但疼痛更多,只能扬着脖颈努力承受着他的欲望,胀痛酸软在交合处蔓延开来。 不戒初尝情欲滋味,他突然觉得从前没有对床事上瘾只是因为他还没有遇见她,那些视频里的女人娇喘尖叫也引发不了他的性欲,而她只是一声闷哼都能让他脑袋空白,像没有思想的野兽做着发泄原始的肉欲。 “你好软,怎么这么软。”不戒意乱情迷地伏在她耳畔,说着脸红心跳的荤话,“你吃什么长这么大的,嗯?” 宝橒被入地喘息连连,颤着指尖在他宽阔的背上书写。 ——大米。 不戒缓下速度,猜出她写的字随后笑开,湿热的气息喷在宝橒耳廓,激得宝橒耸起肩来。 雪乳被他的大掌覆上,充血的的乳头红艳艳。 “我说的是你的奶子,怎么生的这么大的?”明明腰身盈盈一握,却有着如此丰盈的乳儿,方才收不住力的时候还会掀起乳浪。 速度放缓了些,不戒忍住要释放的冲动,慢慢律动着。 双腿被折起,不戒紧紧盯着交合处,软肉被他的粗壮撑地透明,圆润的阴蒂被摩擦地艳红,伸手按住揉弄,只见宝橒被刺激地弹着小腿在空中挥舞着,隐有哭腔。 不戒看得眼红,又重重顶弄起来,宝橒失神地张着唇,气不连息,泪水顺着下颌滴落在胸前,不戒抓着她的腿根重新置于腰上,贴近她吻走泪珠。 “怎么还有这么多水好流呢?”不戒叼着宝橒幼嫩的耳垂,“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哭了,除非是像现在这样,才可以哭一哭。” 宝橒瞪大一双美目,听着源源不断的荤话从他在嘴里溢出,都是她从未体验过的,也是从来不敢在他身上幻想的。 侧过脸想远离他这张喋喋不休的说着让她羞恼的嘴,又被掐着转回来:“这就听不得了?我还有好多没说呢。” 粉色的身体沁出薄汗,宝橒本能地想和他拉开距离,却被不戒按住腰不让动,每一处在他眼里都是最美妙的,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香汗淋漓。 水声响彻狭窄的隔间,嫩肉被一遍又一遍地碾磨着,腿根处被掐的青青紫紫,好不可怜。 爱液止不住地往下流着,不戒仰头感受着她的收缩吸紧,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毫无理智可言,狂乱地抽插作起最后的冲刺,茎身来回碾着让她不停娇颤的软肉,宝橒受不住泄了身子,不戒咬牙在精关大开时,猛地拔出,滚烫秾稠的精液射满了她软白的肚皮。 宝橒无力地瘫倒在床上小臂盖着眼睛喘息,像一具艳尸。 被单已经混乱地没法看了,有她的还有他的交融在花团锦簇的桃红被单里,仔细看还有点点血丝。 宝橒被不戒打横抱起,突然睁开眼焦急地比划。 ——得整理一下。 不戒头也不回地抱着她走进浴室:“明天我去买下被单。” —————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九回顾【h】 他们在千河村住了多少天,就做了多少天。 不戒对着宝橒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发情,唯一一次下床出门还是买的避孕套和便利店里红红绿绿的塑料打火机。 离得远,宝橒见他拿出那一长条时还以为是香烟,又想到他确实有私藏了翻盖打火机来着,只是不晓得他居然有这么重的烟瘾,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角。 ——还是少抽些烟吧。 不戒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拆盒子的手停下,宝橒满脸认真,眼神里是单纯的关心,裹在被窝里顺亮的黑发在脑后翘起,不戒觉得胯间那东西也跟着起来了。 攥了一个走到床榻边:“讨厌烟味?” 宝橒跪坐着,但还是微微扬起下巴与他平视。 ——没有讨厌,只是觉得抽太多对身体不好。 不戒一下一下顺着她脑后的黑发,笑地促狭:“那怎么办,我现在就想抽了,宝橒师姐同意吗?” 自从看到那件让他不爽的黑色夹克出现在那个李骧的人身上时,不戒才开始留意除了宝橒之外的第二个人,大约是同性相斥,和他一样的冷漠,一样的对她有不可言说的欲望。 大巴车上两人第一次正面交锋,不戒刚入寺后不愿剃度,还留着艺术家一般的半长发,于是时常给人一种年岁尚小的感觉,最烦别人说他略显秀气的脸,最终还是剃光了发,露出凌厉的眉眼。 加上李骧还不动声色地提起他所处环境的限制身份,虽然没必要去和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小屁孩计较,但李骧一口一个“小师傅”真的有点惹恼了他。 宝橒耳垂泛着粉色,羞于应答他的那一声“师姐”。 ——你想抽就去啊,问我做什么。 “那怎么行。”不戒单手脱下黑色上衣,露出精瘦坚实却不柴弱的上半身,慢慢逼近宝橒,“宝橒师姐不喜欢烟味的话,那喜欢草莓味吗?还是西瓜味?” 宝橒垂下眼,随着他的动作后仰着,手里突然被塞进一个四方包装,低头看清是什么东西后,闹了个大红脸,嗫嚅着嘴唇躲避起他的揶揄的捉弄。 “快回答我,喜欢草莓味还是西瓜味?” 颈侧被他啄吻着,宝橒细细地喘着气。 ——都好。 不戒埋进宝橒发间嗤嗤笑开:“那正好,我两个味都买了,可不能让师姐为难。” 宝橒穿的还是那件白棉长裙,此刻已经被攘到胸上。 不戒刚刚开荤,要的格外频繁,前几次结束后宝橒还会害羞地胸衣内裤都穿上,后来因为他解不开暗扣急切地加大撕扯的力道,绷断了吊带,半哄着宝橒以后就只穿睡裙在床上与他缠绵。 下身未着片缕,不戒满意地探入食指轻轻戳弄,随着水声潺潺响起又加入第二根,身体发颤。 连着几日连绵的雨,今日终于探出了一丝阳光来,铺洒在阁楼的天窗上。 宝橒望着光晕迷迷糊糊地,下身的手指早就被更粗更长的替代,不戒将她翻了个身,狰狞的巨兽在股缝间快速而凶狠地进出着,丰润的臀肉上布满他的手印,全根拔出又狠狠挺入。 宝橒逐渐支撑不住,整张脸埋入枕头,双手死死攥着被单,这个姿势入地极深,他十分喜爱这个深度与爽感,但宝橒更喜欢他面对面地欢爱,她想看着他意乱情迷的眼,这能比高潮更让她快活。 阁楼的石灰地砖上摊着一只又一只的套子,他热衷于不停变换着花样,从床上到地下,去到浴室的墙壁又再把人压回床榻。 宝橒看着镜子里自己浑身通红的样子,羞恼地别开眼又被捏着脸颊转回去,不戒恶劣地磨着她的小肉粒,就是不用力,宝橒欲哭无泪地蹙着眉,眼神里欲望哀求交织。 不戒静静地欣赏着她情难自禁的模样,捏着她的乳儿,看着她完全熟透的香艳夸赞她:“好美,就像枝头的木棉。” 宝橒喘着气撑住冰凉的洗浴台子扭着身子去寻他的唇,不戒立马会意含住她递来的软舌,吮吸吞咽一会儿,拔出欲根把她抱上桌案,又迅速插进去。 一凉一热地双重碰撞让宝橒瑟缩了一下,夹得不戒仰头闷哼,捏着宝橒的臀粗暴地揉弄:“你不乖。” 说完又入地深了许多,宝橒委屈地伏在他肩上承受着他的强悍,已经数不清多少次高潮了,在她终于呜呜咽咽地咬着他的肩膀时,不戒抓着她的腿根:“我们一起。” lt;lt;lt; 不戒牵着宝橒来到广场时,程馨朝着他们招手,边上还有妙坚。 宝橒下意识想挣脱,却不想妙坚只是抬头随意看了一眼他们又回头去看荧幕,见怪不怪的样子,手上捧着一本英语词典,待不戒坐下又凑过去和他耳语,宝橒依稀听到,似乎是在抱怨英语太难。 H市要在八月底九月初承办一项国际会议,环山这几座寺庙整装待发,就连公交车上都配备了叁种语言,作为主要景点之一的灵喜寺自然上上下下都恶补起英语来。 不戒接到通知时,看了一眼就删掉,宝橒疑惑,从前太祖鼓励朝内朝外学习他族语言,甚至还给了他许多下洋巡游淘来的书籍,印象里他并好像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你英语什么水平? 不戒淡淡:“不及格的水平。” 无奈看着他,戳戳他的手企图让他认真起来。 ——那还是准备一下吧,到时候会有很多外国人来呢。 手机摔在床头柜上,不戒埋进宝橒的怀里,嗅着混合着沐浴露的乳香,一本正经。 “出家人不打诳语,中国人不说鸟语。” 宝橒默默看着埋在自己胸前作乱的“出家人”,提议去广场看外语电影就当学习了,最后他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明明从前恨不得天天往寺庙外面跑,如今只想压着她在昏暗湿热的室内做到天昏地暗。 于是,宝橒用性爱换来了一次出门放风的机会。 天色渐暗,不戒百无聊赖地盯着屏幕,是一部战争片,战火硝烟齐飞,压抑冗长。 百无聊赖地揉着宝橒的指,凑近她:“不如我们回去看另一个岛国片吧,也能学外语。” 说起这个宝橒脸又红了,好几天前他用她的笔记本下载了好多小电影,美名其曰观摩学习一下也就算了,硬要拉着宝橒一起看,不情愿地想逃又被他锁在怀里不得动弹,腰上杵着一柱擎天。 所幸不是那种单纯重口的片子,身后人早在影片开始没一会儿就开始对她上下其手,在男女主脱掉衣裳在学校器材室耳鬓厮磨时,他转过宝橒的脸就亲下去。 这部片子男俊女靓,清新唯美,引得宝橒早就忽略了这部色情片的本质,看得入了迷想知道后面的剧情,一下子被掰过去还嗔怪地看了不戒一眼,惹得他兽性大发,阖上电脑就把她塞进被子里做得不知天昏地暗。 所以,宝橒到现在都没完整看完那部电影。 不戒像只粘人的大狗狗蹭着宝橒,心里酸软了一片,半推半就地答应他回了房。 不待他走近,宝橒眼疾手快把一本英语词典往他怀里塞,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说到做到,我陪你一起。 不戒扬了眉狠狠亲她一口,然后认命一般倒在床上翻开厚重的词典,嘴里念念有声。 宝橒依偎在侧,听到他不会发音的字词就打开翻译软件放给他听,大部分都学得有模有样,可有一些小细节总是被不戒视而不见,宝橒搞学术研究也沾染了一些强迫症,听着她“th”的音总是不标准,宝橒急得坐起身,面对面给他展示该如何咬舌。 “丝。”不戒面无表情。 宝橒摇脑袋,咧开嘴:th—— “丝。” 循环往复几轮,宝橒垮下小脸埋着头放弃,不戒撑起半边身子笑开,伸手掐住宝橒颊边的软肉:“不闹了,再来一次,我好好看。” 宝橒将信将疑,最后还是捋了捋头发凑近他。 不戒看着那一截粉嫩的舌尖抵在贝齿中间,湿润微弱的气流从檀口中溢出,清甜芳香在两人之间流动,不戒暗了眸色掐着她的脸吻上去,缠住她暴露在牙关外的小舌吮吸起来。 宝橒一惊,下意识往后仰又被捏着脖颈压回去。 唇舌滚烫,身体里的那物更是。 他起起伏伏着,牙尖在朱果上轻磨,纤细曼妙的腰肢被他一手掌控,细白的一双腿在他腰上越缠越紧,一歪头就能衔住那张吐气如兰的朱唇。 宝橒难耐地挺起胸脯,像是邀请一般把乳儿往他嘴里送。 神思被堆积的快感搅地混乱,时而凶狠的咬着她细白的颈子“好想每天都这么弄你”,一会儿又挑起一缕头发缠绵地吻上去。 眼前漫起白光,小腹猛地收紧,宝橒无力地靠着他感受他浓烈绵长的射精,酸软的指尖在他背上写着。 不戒闭着眼缓神,背上痒痒的,他知道是她在写字,像是刚才看到的一个英文karma,但他早就忘了什么意思,转头去亲她泪光点点的眼。 “写的什么?告诉我,嗯?” 宝橒抽了抽鼻子,抬起头拉开了一点与他的距离,伸出手抵上他的左胸,左一下右一下地画着。 是一颗心,印在了他蓬勃跳动的心口上。 不戒笑了,猛地吻住她。 宝橒闭上眼,泪水又从眼角滑落——她写的是一串梵语,ka^ma①。 他是她的天,她的月光,是陷她于世间水火的爱神。 ————— ①梵语音节单词 爱神的意思(我也不懂查出来是这个 如果有错 指出我会改正 很难协调每一个人喜好 虽然影响了我自己的心情但没删评是觉得大家语气不算激烈 也不想做捂嘴的事 只是真的这篇文不值得动气 甚至连打发时间都算不上 最后 谢谢喜欢这篇文的朋友 鞠躬~ 十一回顾【Рo1⒏аrt】 宝橒赶到望山广场时,不戒已经在那了。 带队的教授早上要去市中心的博物院一趟,宝橒也要前去,于是和不戒约好了何时何地碰面。 下班后程馨就带着宝橒去附近的影楼里租借扮神仙的服饰,她还从没参加过江南的庙会,兴冲冲地挑选着戏服。 “宝橒宝橒,你不如扮观音吧。”程馨一边翻看一边向宝橒提议。 不待宝橒应答,一旁的工作人员上前告知仅有的几套观音的服饰都被租赁完了。 程馨瘪了瘪嘴,宝橒安抚地朝她笑一笑,工作人员又上前来建议:“两位不如扮度母吧,也和观音差不太多呢。” “度母啊”程馨有些迟疑,手下摸上一段细滑丝缎,撤出一看,“要不还是花神吧,宝橒其实很适合穿地艳丽一些呢。”素雅清新固然适合,总不能一直一成不变吧。 宝橒垂着眼,抚上手边一件鎏金纱裙,在白炽灯下折射着陈旧回忆里的光芒。 于是,宝橒扮了白度母,程馨摇了摇头,却还是陪着一道扮了绿度母。 黄昏下的西子湖波光粼粼,应和着绵延的低山,长凳上背着光的身影显得无比柔和悠远。 十字路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步行街上弥漫着荷叶与冰糖的甜香,年轻俏丽的姑娘换上古色古香的衣裳欢声笑语,上了年岁的老人会心一笑,锣鼓喧天的热闹充斥了整座古城。 不戒换下了僧袍,穿起了少年时爱穿的连帽卫衣和运动裤,黑白的配色在人群鲜妍的色彩里稍不留神就被忽视了去,可他五官秀致,剑眉星目地又像是随时可以从众人间跃然而出,就是那短锐的发茬衬得他有点生人勿近起来,吞云吐雾一会儿被一旁流动小贩吸引力视线,烟头在指尖明明灭灭。 路过的小姑娘看红了脸,窃窃私语地以为这又是哪位网红模特来凑庙会的热闹。 程馨挽着宝橒站在路口等绿灯的间隙看了许久;“啧啧,活脱脱披着袈裟的痞子相”说着,又觉得这人穿了常服的样子有点眼熟,看电影那天就觉得了,只是天色太暗始终看不真切。 绿灯亮起,人流穿梭间去到对面,宝橒悄悄来到他身后,踮着脚捂上他的眼。 “猜猜我是谁?” 程馨故意粗着嗓子,憋笑看不戒反应。 不戒身姿未动,挑起了嘴角,眼前的手绵软娇小,都没使多大力,松松搭在他眼皮上,透过指缝都能看到小摊老板看戏的表情。 “当然是二位小师姐了。” 程馨叹了口气,直呼没意思。 不戒笑着拿下面上的手,自然地攥进手心,回身看清了她的装束,肩头披发像微风拂过西湖上的水波纹,金丝玉珠镶嵌冠帽垂下的红色绸带贴在前胸。 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宝橒微微仰起脸与不戒对视,他若是再靠近一些,必将听到她此时疯狂鼓动的心跳。 身边的人头攒动,步履匆匆地往步行街主干道去,宝橒回过神就被程馨拉着一并赶上,不戒迟钝地收回注视她的目光,跟在两人身后。 日落西山,天边被染上了宝蓝,在万家灯火的照映下又似是女子绛紫华衫上彩纹,沉静又绚丽。 浩街道两边挤满了人,中间舞狮队伍逆向行进着,菩萨、罗汉紧随其后地出现,戏台上是悠扬的戏曲之声,起承转合,纵然大多人听不懂,也为此津津乐道了许久。 天黑透后,音乐喷泉如往常一样开启,透着霓虹灯光变幻多态,住在附近的居民们坐在环形石阶上聊天,孩童们绕着喷泉玩乐。 宝橒坐在中间看着喷泉,恰逢绿光乍现,像一道翡翠珠帘。 肩膀被人轻拍两下,转头看去是两个女孩,笑盈盈地想请宝橒和程馨合照。 受宠若惊地睁大了眼,最后还是程馨率先站起身落落大方地答应了,拉起宝橒就往喷泉走去。 几个女孩笑闹的背影走远,不戒手肘撑在腰后的石砖上,沉默地看着宝橒有些不知所措地被其中一个自来熟的女孩揽着腰拍了几张照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孩童好奇心旺盛,见了几个“奇装异服”的姐姐在拍照,招来家长嚷嚷着也要拍。 于是宝橒在下面合了一张又一张的影,甚至还有些老人见宝橒恬美清丽的模样开始打听她的婚嫁情况。 程馨机灵,立马嘴甜地哄了几个老人扯开了话题。 说笑间,几个扛着“长枪大炮”的男人围上来,说想给单独她们拍照,放到网上肯定能红。 程馨护住宝橒:“不必了,我们也不是专业的模特就是今天凑个热闹罢了。” 几个男人不依不挠,突然一道女声兀自响起:“人家不情愿就算了嘛,逼迫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寻着声音看去,一位高挑的短发女郎亭亭站在那,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宝橒身上掠过。 男人撇了撇嘴,趁其不备又不甘心地偷偷按下快门,离去前被拦住。 不戒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拨弄着打火机的翻盖,火光熄灭又燃起:“没听人家说么,不想被拍。”说完又看了一眼男人手里的相机。 愤愤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删除了那几张偷拍的照片后与几个同伴落荒而逃。 不戒站到宝橒身边,抬头就见那个女人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瞧:“这就是你的卿卿?” 宝橒微微蹙眉,却见不戒散漫地上前挡了大半视线:“朱小姐,这并不好玩。” 朱微蔓抿着红唇,上挑的眼角藏着风情:“不好玩么?没关系,反正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看着她袅袅离去的背影,宝橒全然没了再玩乐的心思,程馨看了看时间也说该回去了。 身后的喷泉又变化了形状,打开相机让宝橒帮她拍几张单人照,于是拿包的任务就自然而然落在了不戒身上。 慢悠悠地踱步上了台阶,一手拎起一个包,许是口子太浅,青灰色布袋里掉落了些东西,俯身弯腰,却见那本见了无数次封皮的记事本赫然摊开在他眼前,正正对着他。 抬眼是她显露在外的音容笑貌,低头却是她陈述最隐秘的心迹。 不戒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只是盖上再放回去这么简单的两个动作却显得格外艰难起来,五彩的灯光照亮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娟秀小字跃然纸上,他早已避无可避。 lt;lt;lt; 宝橒换好衣服出来后就看见不戒沉默地坐在化妆室角落里,低着头沉默不语。 走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 ——你哪里不高兴吗? 这时程馨也从换衣间出来,只能咽下更多的疑惑。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上盘山大道,车上的乘客比刚刚坐上时已经少了大半,空余的座位渐渐多了出来,但不戒还是站在宝橒身旁,靠在细柱上,盯着斜前方的站点出神 “叮咚——乘客们好,这里是1314路公交车,立马回头站”报站声戛然而止,公交停在半道上,司机打开前门下车检查片刻又上车来语气染上歉意。 “抱歉啊,车抛锚了,要是愿意再等一会儿,末班车就快来了。” 拿起包下了车,站台上零星站着几个等车的人,山风中传来跺脚声。 “反正也就一站路了,我们走回去吧。”程馨提议。 不戒连帽戴在头上,默不作声地低着头往前走。 提前和妙坚打了招呼,后门留了一条缝,叁人轻手轻脚地进去,先到的她们两人的院子,程馨伸着腰先走一步。 宝橒在院门口徘徊许久,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道别,最后还是上前看着他。 ——我先进去了,晚安。 不戒就这么站在院门前,宝橒进门前不自觉回望,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周身的冷然似是要融进夜色里。 程馨在连廊后方给家里打电话,宝橒坐在窗前的桌案前,刚刚翻开牛皮手札,不知为何感觉页脚有些皱起。 可能是被压到了吧,宝橒心想。 偶然抬头余光里瞥到殿门上倒映出的一个身影,迟疑着想要推开的样子。 在那个身影离去前,宝橒迅速起身拉开了门,看到了门外玉立着的人,是已经换回僧袍的不戒。 杏眼晶亮,不戒随着她进去,侧头就看到了窗边的那本手记,半开的窗隙风偷溜进来翻动着书页。 房屋的规制与他的寝居相差不大,室内是宝橒泡茶时杯具碰撞的声音,时不时从侧边的窗外传来程馨微弱的通话声。 龙井的清香窜入鼻腔,冒着滚烫的水汽。 不曾料到他会突然来访,宝橒搜罗着能摆上桌招待的,只恨她和程馨平时嘴馋吃得七七八八了。 不戒拦住宝橒又想起身去给他拿糕点的动作,捉住她的手腕拉她坐在腿上。 宝橒有些脸红,想到程馨就在外面更加不自然地想要站起,却被他死死地锢着腰。 腕间的力道逐渐加大,疼得宝橒皱了一双秀眉,可再他的神情,面无表情地垂着眼,她终是软了心往他身上靠了靠。 感受到她的安抚,他并没有多少宽慰,反而更加郁结,脑海里那些文字仿佛用刻刀雕进血肉。 【我又想起和你一起跳舞的时候了,穿着异族服饰踩着鼓点围成圈,我偷偷看着对面的你,却被你抓个正着,你很少会喝醉,可是那晚你压着我不给我逃离的可能,面纱的钩角刺痛我但我忍着不敢出声,珍惜与你的每一次温存,现在想来我那时候真的很傻。】 “很痛?”不戒终于抬了眼,紧盯着宝橒的眸子不放,“为什么不说呢?” 宝橒有些疑惑,可手还是被她攥着,打不了手语,只能用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急切地表达着自己的关心,却被他下一句话僵在原地。 “是因为他,你才什么都喜欢忍着不说吗?” 一片寂静中,程馨通话的交谈声透过窗棱传进来,朦胧而沉闷。 “妈,我问您个事儿咱们隔壁军区大院儿是不是有家人把儿子送去佛学院上学了来着?” 不戒抚上宝橒的眼,纤细的长睫在指尖抖动着:“他是谁?” 宝橒微微侧过脸,微弱的灯光中,杏眼像是浸了水。 “哦,你说他呀,天天打架逃课画菩萨,他爹好像还是外宣的前几年飙车进了医院,张老将军看不下去了就塞进B市佛学院了。” 指腹沾上泪珠,不戒扭过她的脸,另一只手径直探入她的裙底,挑开裤边侵入,没有任何前戏的欢好刺得宝橒呜咽着想逃离,双手推拒着不他的胸膛,不戒拦腰抱起她就往桌案走去,坐下后掰过她的身子,将一双玉腿缠上他的劲腰,背后看去标准的观音坐莲。 不戒解下裤头,抵着她的花唇,每个字像是被咬碎:“他离开你了?让你要这么念念不忘。” 【你好像从来没有喊我过的名字,其实哪怕连名带姓地喊我也会觉得很动听】 “现在好像又和你在一个城市来着,你问这个做什么,碰见他了?” 宝橒摇着头,泪水一滴一滴砸下。 修长的手指抠挖着媚肉,搅弄着她的欲望,不戒看着她的模样,血液激荡着冲向身下,大脑仿佛窒息,猛地抽出手指,沾了花蜜的手掐住她的两颊,肉柱一点一点地撵入,看着身上女人红唇微张,难耐地向后仰去:“你也会像现在这样,躺在他的身下吗?” 【你撞碎我,然后又一点一点拼凑我】 “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了他叫什么来着?” 女上的姿势入得更深,宝橒头皮发麻地颤抖着双腿,体内的肉刃大开大合地放肆抽插,汁水淋漓打湿了两人的毛发,他加大力道掐着她的腰捧起又摔落,娇喘从鼻腔溢出,耳边是她可怜又惹人爱的呜咽:“很爽吗,那怎么不叫出来?还是说只有他才更能给你快乐?” 【你总说我说话太小声,可是长久以来只有你认真听我说了什么】 “诶,你爸爸前些天还和我说起,好像叫” 言语刺激下花腔内痉挛着,猛烈的捣弄速度渐缓,不戒颓靡地靠在她裸露的肩头,深吸一口她的发香,那些笔下他从不曾知晓的曾经,失落不可自抑地流露:“所以,一遍一遍地怕他忘了你,那我呢?你看向我的眼,眼里的情意,是因为我长得和他相像还是刚好和他叫同一个名字呢?” 【爷,相公,观业观业,一定不要忘了我】 “他叫张观业。” —————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十一回顾【Рo1⒏аrt】 宝橒赶到望山广场时,不戒已经在那了。 带队的教授早上要去市中心的博物院一趟,宝橒也要前去,于是和不戒约好了何时何地碰面。 下班后程馨就带着宝橒去附近的影楼里租借扮神仙的服饰,她还从没参加过江南的庙会,兴冲冲地挑选着戏服。 “宝橒宝橒,你不如扮观音吧。”程馨一边翻看一边向宝橒提议。 不待宝橒应答,一旁的工作人员上前告知仅有的几套观音的服饰都被租赁完了。 程馨瘪了瘪嘴,宝橒安抚地朝她笑一笑,工作人员又上前来建议:“两位不如扮度母吧,也和观音差不太多呢。” “度母啊”程馨有些迟疑,手下摸上一段细滑丝缎,撤出一看,“要不还是花神吧,宝橒其实很适合穿地艳丽一些呢。”素雅清新固然适合,总不能一直一成不变吧。 宝橒垂着眼,抚上手边一件鎏金纱裙,在白炽灯下折射着陈旧回忆里的光芒。 于是,宝橒扮了白度母,程馨摇了摇头,却还是陪着一道扮了绿度母。 黄昏下的西子湖波光粼粼,应和着绵延的低山,长凳上背着光的身影显得无比柔和悠远。 十字路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步行街上弥漫着荷叶与冰糖的甜香,年轻俏丽的姑娘换上古色古香的衣裳欢声笑语,上了年岁的老人会心一笑,锣鼓喧天的热闹充斥了整座古城。 不戒换下了僧袍,穿起了少年时爱穿的连帽卫衣和运动裤,黑白的配色在人群鲜妍的色彩里稍不留神就被忽视了去,可他五官秀致,剑眉星目地又像是随时可以从众人间跃然而出,就是那短锐的发茬衬得他有点生人勿近起来,吞云吐雾一会儿被一旁流动小贩吸引力视线,烟头在指尖明明灭灭。 路过的小姑娘看红了脸,窃窃私语地以为这又是哪位网红模特来凑庙会的热闹。 程馨挽着宝橒站在路口等绿灯的间隙看了许久;“啧啧,活脱脱披着袈裟的痞子相”说着,又觉得这人穿了常服的样子有点眼熟,看电影那天就觉得了,只是天色太暗始终看不真切。 绿灯亮起,人流穿梭间去到对面,宝橒悄悄来到他身后,踮着脚捂上他的眼。 “猜猜我是谁?” 程馨故意粗着嗓子,憋笑看不戒反应。 不戒身姿未动,挑起了嘴角,眼前的手绵软娇小,都没使多大力,松松搭在他眼皮上,透过指缝都能看到小摊老板看戏的表情。 “当然是二位小师姐了。” 程馨叹了口气,直呼没意思。 不戒笑着拿下面上的手,自然地攥进手心,回身看清了她的装束,肩头披发像微风拂过西湖上的水波纹,金丝玉珠镶嵌冠帽垂下的红色绸带贴在前胸。 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宝橒微微仰起脸与不戒对视,他若是再靠近一些,必将听到她此时疯狂鼓动的心跳。 身边的人头攒动,步履匆匆地往步行街主干道去,宝橒回过神就被程馨拉着一并赶上,不戒迟钝地收回注视她的目光,跟在两人身后。 日落西山,天边被染上了宝蓝,在万家灯火的照映下又似是女子绛紫华衫上彩纹,沉静又绚丽。 浩街道两边挤满了人,中间舞狮队伍逆向行进着,菩萨、罗汉紧随其后地出现,戏台上是悠扬的戏曲之声,起承转合,纵然大多人听不懂,也为此津津乐道了许久。 天黑透后,音乐喷泉如往常一样开启,透着霓虹灯光变幻多态,住在附近的居民们坐在环形石阶上聊天,孩童们绕着喷泉玩乐。 宝橒坐在中间看着喷泉,恰逢绿光乍现,像一道翡翠珠帘。 肩膀被人轻拍两下,转头看去是两个女孩,笑盈盈地想请宝橒和程馨合照。 受宠若惊地睁大了眼,最后还是程馨率先站起身落落大方地答应了,拉起宝橒就往喷泉走去。 几个女孩笑闹的背影走远,不戒手肘撑在腰后的石砖上,沉默地看着宝橒有些不知所措地被其中一个自来熟的女孩揽着腰拍了几张照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孩童好奇心旺盛,见了几个“奇装异服”的姐姐在拍照,招来家长嚷嚷着也要拍。 于是宝橒在下面合了一张又一张的影,甚至还有些老人见宝橒恬美清丽的模样开始打听她的婚嫁情况。 程馨机灵,立马嘴甜地哄了几个老人扯开了话题。 说笑间,几个扛着“长枪大炮”的男人围上来,说想给单独她们拍照,放到网上肯定能红。 程馨护住宝橒:“不必了,我们也不是专业的模特就是今天凑个热闹罢了。” 几个男人不依不挠,突然一道女声兀自响起:“人家不情愿就算了嘛,逼迫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寻着声音看去,一位高挑的短发女郎亭亭站在那,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宝橒身上掠过。 男人撇了撇嘴,趁其不备又不甘心地偷偷按下快门,离去前被拦住。 不戒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拨弄着打火机的翻盖,火光熄灭又燃起:“没听人家说么,不想被拍。”说完又看了一眼男人手里的相机。 愤愤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删除了那几张偷拍的照片后与几个同伴落荒而逃。 不戒站到宝橒身边,抬头就见那个女人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瞧:“这就是你的卿卿?” 宝橒微微蹙眉,却见不戒散漫地上前挡了大半视线:“朱小姐,这并不好玩。” 朱微蔓抿着红唇,上挑的眼角藏着风情:“不好玩么?没关系,反正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看着她袅袅离去的背影,宝橒全然没了再玩乐的心思,程馨看了看时间也说该回去了。 身后的喷泉又变化了形状,打开相机让宝橒帮她拍几张单人照,于是拿包的任务就自然而然落在了不戒身上。 慢悠悠地踱步上了台阶,一手拎起一个包,许是口子太浅,青灰色布袋里掉落了些东西,俯身弯腰,却见那本见了无数次封皮的记事本赫然摊开在他眼前,正正对着他。 抬眼是她显露在外的音容笑貌,低头却是她陈述最隐秘的心迹。 不戒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只是盖上再放回去这么简单的两个动作却显得格外艰难起来,五彩的灯光照亮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娟秀小字跃然纸上,他早已避无可避。 lt;lt;lt; 宝橒换好衣服出来后就看见不戒沉默地坐在化妆室角落里,低着头沉默不语。 走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 ——你哪里不高兴吗? 这时程馨也从换衣间出来,只能咽下更多的疑惑。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上盘山大道,车上的乘客比刚刚坐上时已经少了大半,空余的座位渐渐多了出来,但不戒还是站在宝橒身旁,靠在细柱上,盯着斜前方的站点出神 “叮咚——乘客们好,这里是1314路公交车,立马回头站”报站声戛然而止,公交停在半道上,司机打开前门下车检查片刻又上车来语气染上歉意。 “抱歉啊,车抛锚了,要是愿意再等一会儿,末班车就快来了。” 拿起包下了车,站台上零星站着几个等车的人,山风中传来跺脚声。 “反正也就一站路了,我们走回去吧。”程馨提议。 不戒连帽戴在头上,默不作声地低着头往前走。 提前和妙坚打了招呼,后门留了一条缝,叁人轻手轻脚地进去,先到的她们两人的院子,程馨伸着腰先走一步。 宝橒在院门口徘徊许久,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道别,最后还是上前看着他。 ——我先进去了,晚安。 不戒就这么站在院门前,宝橒进门前不自觉回望,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周身的冷然似是要融进夜色里。 程馨在连廊后方给家里打电话,宝橒坐在窗前的桌案前,刚刚翻开牛皮手札,不知为何感觉页脚有些皱起。 可能是被压到了吧,宝橒心想。 偶然抬头余光里瞥到殿门上倒映出的一个身影,迟疑着想要推开的样子。 在那个身影离去前,宝橒迅速起身拉开了门,看到了门外玉立着的人,是已经换回僧袍的不戒。 杏眼晶亮,不戒随着她进去,侧头就看到了窗边的那本手记,半开的窗隙风偷溜进来翻动着书页。 房屋的规制与他的寝居相差不大,室内是宝橒泡茶时杯具碰撞的声音,时不时从侧边的窗外传来程馨微弱的通话声。 龙井的清香窜入鼻腔,冒着滚烫的水汽。 不曾料到他会突然来访,宝橒搜罗着能摆上桌招待的,只恨她和程馨平时嘴馋吃得七七八八了。 不戒拦住宝橒又想起身去给他拿糕点的动作,捉住她的手腕拉她坐在腿上。 宝橒有些脸红,想到程馨就在外面更加不自然地想要站起,却被他死死地锢着腰。 腕间的力道逐渐加大,疼得宝橒皱了一双秀眉,可再他的神情,面无表情地垂着眼,她终是软了心往他身上靠了靠。 感受到她的安抚,他并没有多少宽慰,反而更加郁结,脑海里那些文字仿佛用刻刀雕进血肉。 【我又想起和你一起跳舞的时候了,穿着异族服饰踩着鼓点围成圈,我偷偷看着对面的你,却被你抓个正着,你很少会喝醉,可是那晚你压着我不给我逃离的可能,面纱的钩角刺痛我但我忍着不敢出声,珍惜与你的每一次温存,现在想来我那时候真的很傻。】 “很痛?”不戒终于抬了眼,紧盯着宝橒的眸子不放,“为什么不说呢?” 宝橒有些疑惑,可手还是被她攥着,打不了手语,只能用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急切地表达着自己的关心,却被他下一句话僵在原地。 “是因为他,你才什么都喜欢忍着不说吗?” 一片寂静中,程馨通话的交谈声透过窗棱传进来,朦胧而沉闷。 “妈,我问您个事儿咱们隔壁军区大院儿是不是有家人把儿子送去佛学院上学了来着?” 不戒抚上宝橒的眼,纤细的长睫在指尖抖动着:“他是谁?” 宝橒微微侧过脸,微弱的灯光中,杏眼像是浸了水。 “哦,你说他呀,天天打架逃课画菩萨,他爹好像还是外宣的前几年飙车进了医院,张老将军看不下去了就塞进B市佛学院了。” 指腹沾上泪珠,不戒扭过她的脸,另一只手径直探入她的裙底,挑开裤边侵入,没有任何前戏的欢好刺得宝橒呜咽着想逃离,双手推拒着不他的胸膛,不戒拦腰抱起她就往桌案走去,坐下后掰过她的身子,将一双玉腿缠上他的劲腰,背后看去标准的观音坐莲。 不戒解下裤头,抵着她的花唇,每个字像是被咬碎:“他离开你了?让你要这么念念不忘。” 【你好像从来没有喊我过的名字,其实哪怕连名带姓地喊我也会觉得很动听】 “现在好像又和你在一个城市来着,你问这个做什么,碰见他了?” 宝橒摇着头,泪水一滴一滴砸下。 修长的手指抠挖着媚肉,搅弄着她的欲望,不戒看着她的模样,血液激荡着冲向身下,大脑仿佛窒息,猛地抽出手指,沾了花蜜的手掐住她的两颊,肉柱一点一点地撵入,看着身上女人红唇微张,难耐地向后仰去:“你也会像现在这样,躺在他的身下吗?” 【你撞碎我,然后又一点一点拼凑我】 “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来了他叫什么来着?” 女上的姿势入得更深,宝橒头皮发麻地颤抖着双腿,体内的肉刃大开大合地放肆抽插,汁水淋漓打湿了两人的毛发,他加大力道掐着她的腰捧起又摔落,娇喘从鼻腔溢出,耳边是她可怜又惹人爱的呜咽:“很爽吗,那怎么不叫出来?还是说只有他才更能给你快乐?” 【你总说我说话太小声,可是长久以来只有你认真听我说了什么】 “诶,你爸爸前些天还和我说起,好像叫” 言语刺激下花腔内痉挛着,猛烈的捣弄速度渐缓,不戒颓靡地靠在她裸露的肩头,深吸一口她的发香,那些笔下他从不曾知晓的曾经,失落不可自抑地流露:“所以,一遍一遍地怕他忘了你,那我呢?你看向我的眼,眼里的情意,是因为我长得和他相像还是刚好和他叫同一个名字呢?” 【爷,相公,观业观业,一定不要忘了我】 “他叫张观业。” —————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十四回顾【Рo1⒏аrt】 张观业驱车来了西部,对于研究院他不敢来硬的,只能找了几个曾经的狐朋狗友去要到她的联系号码。 多少年没联系过了,忽然接到这个出家当和尚的少爷的电话,上来就是一副强取豪夺的戏码,几个二世祖先是震惊而后笑作一团,开着免提调侃他。 彼时他已经下了高速,没有心思恼怒,沿着蜿蜒的山路摸到了她所在的村落,车停在外面,交了钱徒步往里走。 他从前没有在冬季时来过西部,可他无暇欣赏磅礴的冰川,刚拐入一条田埂,看着拨号处这十一个数字,终是点下那个绿色的按键,机械声播报着,蓦地就听得下方嘈杂,熟悉的铃声混合了一个女人的呼救声。 没人接,他挂断又打,铃声如魔咒响起,还是走近了去瞧,听清岸上女人哭喊的名字时,张观业只感觉自己也如这破碎漂浮的冰面一般。 彻骨严寒都不足以形容冰面下的河水。 他颤抖着手扑向那个无底洞,手忙脚乱地脱得只剩一件衬衣,那个哭喊的拉着另一个女人企图拖上岸,张观业想也不想伸手去抓,半个身子都探入河里,日头跃过层峦的雪峰,终使得河里不再昏暗,虚晃的残影随着水流隐动。 抓住她的一瞬间不亚于一个沉溺的人捉到了浮木,张观业觉得他才是那个濒死的人。 连天不休的赶路让他拉起她后也一并累倒在岸边,迷迷糊糊里他看着眼前一件件白大褂,再清醒过来,头顶是冰冷的白光,晃得眼疼。 见他醒过来,几个耳鬓花白的医者围上来对他嘘寒问暖着,只言片语中拼凑中,张观业才知道他被转来了市中心的第一医院。 看到院长的脸,模糊的印象里似乎和祖父有过些交情。 人群散去,门口出现一个深衣身影,是李骧。 “是你啊。”张观业担心宝橒,但对着面前人又实在给不出什么好脸来,“她怎么样了?” 李骧摘下口罩:“她很好。” 听到她没事,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又冷了语气:“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话该是我对你说。”李骧回望,剑拔弩张的气氛比病房的器械还要冰冷,“我很早就说过,你配不上她。 “从前你只是个和尚我不便多言,至于现在,一个连自己婚姻都能被当作筹码来交换的人,早就失去了随意选择喜恶的资格了吧。” 张观业有些不解,但又不愿气势上输一截,撑着上半身坐起,嘴角含着嘲讽:“我早就说过,喜欢是两个人的事,你又有什么资格?” “是啊,现在她的确被你蒙蔽,可你是张家人,哪还有喜欢可以选择? “张先生没听说么,张首长正全城‘通缉’你呢,就是不知道朱家小姐知道未婚夫是张先生这样一个人会作何感想。 “你也犯不着用英雄救美的名头去对她绑架,自己心里也清楚她为什么会突然换了项目,你要害的她伤心几回才算满意?” 说完李骧就夺门而出,留下一头雾水的张观业,伸手去寻手机不得,片刻过后才反应过来手机大约是掉落在河边了。 颓唐地倒回枕头上,李骧一番话在脑海里盘旋。 下午出院,张观业并没有急着去找回他日思夜想的月亮,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刚刚付医药费发现好几张卡都被停了,大概是B市的“张首长”对他下发着最后通牒。 酥油茶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面对不甚熟悉的街道,张观业第一次感到无所适从起来。 lt;lt;lt; 宝橒两日后可以出院,只是另一个同事还要继续留院观察。 在李骧的陪伴下坐上回村的巴士,山路陡峭,宝橒有些昏沉,扶着栏杆堪堪稳住身形。 好不容易到站下车,西部的空气纵然清新但到底海拔太高,一下子有些晕眩。 李骧扶了一把宝橒,又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宝橒隐隐觉察出了李骧对她的心思,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表达大胆直接,只是她的心已经苍老年迈到承受不了了。 格桑和丹增远远就在门口朝宝橒招手,李骧借宿的人家不在这儿,送回了宝橒也走了。 梅朵准备了热茶招待宝橒,坐在地毯上看着两人拼拼图,突然格桑站起身拿了一部手机给她:“我在河边捡到的,是你的嘛?” 宝橒接过,按下开关,黑屏,大约是没电了。 摇了摇头,格桑继续拼着拼图:“可能是那个叔叔的吧。” 叫她姐姐,叫他叔叔,明明人家比她还要小。 宝橒有些无奈,最后轻轻叹气,笑着和他们一起玩乐。 九点一刻,梅朵来催他们上床睡觉,宝橒也站起身上楼回房,余光里那部黑色手机躺在茶案上,最后还是下了台阶拿上。 充上电,宝橒简单梳洗一番,擦着脸的功夫,已经自动开机了,泛着白光。 床榻松软,宝橒掀开棉被窝进去,清了清嗓子,张唇练习着发声。 自那日落水后宝橒突然感受到声带微弱的振动,欣喜之余也找了医生咨询,许是不知道她的情况,只说呛进了太多冰水,声带损伤也是正常的。 沿着医院走廊回去,宝橒升起一阵劫后余生的快慰。 在时钟的指针指向十一时才咳了几声打算睡了。 翻身关灯之际,那部手机亮起,显示出好几条未接来电。 是失主打来的么? 尝试着划开屏幕,出乎意料没有设置密码,机身也没有保护壳,边角上许是磕碰后掉落了漆,锁屏和屏保都是用的系统自带,若不是知道这部手机是好几年前的款式了,不然还以为是哪部样机,没有一点儿人味儿。 应用也少得可怜,宝橒不大适应这个老旧系统,触碰到了相册的图标,打开后,宝橒怔住了。 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小图看着一片昏黑只有微弱白光里鎏金的裙摆。 点开放大,周围的人模糊不清,她巧笑嫣然地站在在画面中心,喷泉边在背景里像是聚光灯,抓拍的一瞬间,模糊却又无比清晰。 机身在手心震动开来,还是这一串数字在漆黑的屏幕上闪烁,宝橒颤着按下。 对面人没有说话,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像是有狂风呼啸,偶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暧昧地交融混杂。 僵持着过了片刻,电磁波那头传来久违的问候。 “身体好些了么?” 听到问话,宝橒还在疑惑他从何知晓她的近况,又想到他都能要到联系号码,能有什么是张公子想要而得不到的呢? 宝橒转头望向四方的窗棱,漆黑一片,并未言语,指甲摩梭着手机。 神思游荡开去,想起住院时老旧彩电里播放着《霸王别姬》的戏曲。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去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中庭站定,猛扮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幻想破碎而无法接受,就像蝴蝶夫人的雷利伽利马,霸王别姬的程蝶衣,发现爱的人并不是自己幻想中的蝴蝶和霸王。 那么现在呢,她苦苦追逐的他还是那个他吗? 耳边回荡着道僖天师曾经问她的话,她是在追逐她的欲望还是执念。 话筒的另一端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宝橒回过神只听得忽轻忽重的电磁声,语气低沉如水,透着罕见的迟疑小心。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在给你擦眼泪,告诉你没能好好对你,我很愧疚。 “可是,你还是你,我好像又不是我,但不管怎么说,我很想你。 “你,想见我吗?” 呼吸交缠,带着记忆飘向那一段狂乱昏黄的午后日子。 “不要静默无声,我说过,喜欢与难过,你都要告诉我。” 宝橒垂着眼,手指揪着身下厚厚的毛毯,听到问话,想起这些天的失落纠结,心里忿忿地想着他要是现在立刻就出现在她面前或许可以考虑给他一个机会。 手指敲了两下屏幕,心有灵犀般对面传来他的轻笑。 “下来。” 宝橒愣住,随后猛地掀开床被跑到窗边,隔着沾了霜花的玻璃,雪夜里楼下站着一个影影焯焯的轮廓,指尖一抹火光明灭。 她想过之后与他的种种可能,可没有一种是如现在。 赤着脚跑下楼拉开大门,风混着雪粒子扑朔着进来,眼前一黑,宝橒被拥入了一个怀抱中,冰冷却又热烈。 张观业来的路上打了满腹的稿子,可在切切实实地看到她后,一切都显得匮乏起来。 爱不是绘声绘色,爱是哑口无言,他们接过吻也做过爱,拥抱无声却比那些更震耳欲聋。 风有叁五七言,填他重重思念,一重是她,千重万重都是她。 台式木钟敲击打破了静谧,宝橒轻轻推着张观业的胸脯,他放开了一些,手移到她的腰际。 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张观业打量着她,穿着珊瑚绒睡衣,手感更像叁一了。 忍不住摩挲着,宝橒怕痒,想笑又觉得不该笑,只能扭着身子躲避他作乱的手。 ——别这样。 看到她的羞意,张观业生怕她又要不声不响地离开,只能忍下心中难耐退开一步。 宝橒理了理衣摆,抬起头终于看清了一些,面前人头发长长了寸头,好像瘦了些,眼底有着乌青。别开眼,宝橒抽了抽鼻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观业看着她,目光沉沉,像是冲碎冰冻的江潮:“我第一次学会爱人,如果不对,你教教我,好不好?” —————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十四回顾【Рo1⒏аrt】 张观业驱车来了西部,对于研究院他不敢来硬的,只能找了几个曾经的狐朋狗友去要到她的联系号码。 多少年没联系过了,忽然接到这个出家当和尚的少爷的电话,上来就是一副强取豪夺的戏码,几个二世祖先是震惊而后笑作一团,开着免提调侃他。 彼时他已经下了高速,没有心思恼怒,沿着蜿蜒的山路摸到了她所在的村落,车停在外面,交了钱徒步往里走。 他从前没有在冬季时来过西部,可他无暇欣赏磅礴的冰川,刚拐入一条田埂,看着拨号处这十一个数字,终是点下那个绿色的按键,机械声播报着,蓦地就听得下方嘈杂,熟悉的铃声混合了一个女人的呼救声。 没人接,他挂断又打,铃声如魔咒响起,还是走近了去瞧,听清岸上女人哭喊的名字时,张观业只感觉自己也如这破碎漂浮的冰面一般。 彻骨严寒都不足以形容冰面下的河水。 他颤抖着手扑向那个无底洞,手忙脚乱地脱得只剩一件衬衣,那个哭喊的拉着另一个女人企图拖上岸,张观业想也不想伸手去抓,半个身子都探入河里,日头跃过层峦的雪峰,终使得河里不再昏暗,虚晃的残影随着水流隐动。 抓住她的一瞬间不亚于一个沉溺的人捉到了浮木,张观业觉得他才是那个濒死的人。 连天不休的赶路让他拉起她后也一并累倒在岸边,迷迷糊糊里他看着眼前一件件白大褂,再清醒过来,头顶是冰冷的白光,晃得眼疼。 见他醒过来,几个耳鬓花白的医者围上来对他嘘寒问暖着,只言片语中拼凑中,张观业才知道他被转来了市中心的第一医院。 看到院长的脸,模糊的印象里似乎和祖父有过些交情。 人群散去,门口出现一个深衣身影,是李骧。 “是你啊。”张观业担心宝橒,但对着面前人又实在给不出什么好脸来,“她怎么样了?” 李骧摘下口罩:“她很好。” 听到她没事,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又冷了语气:“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话该是我对你说。”李骧回望,剑拔弩张的气氛比病房的器械还要冰冷,“我很早就说过,你配不上她。 “从前你只是个和尚我不便多言,至于现在,一个连自己婚姻都能被当作筹码来交换的人,早就失去了随意选择喜恶的资格了吧。” 张观业有些不解,但又不愿气势上输一截,撑着上半身坐起,嘴角含着嘲讽:“我早就说过,喜欢是两个人的事,你又有什么资格?” “是啊,现在她的确被你蒙蔽,可你是张家人,哪还有喜欢可以选择? “张先生没听说么,张首长正全城‘通缉’你呢,就是不知道朱家小姐知道未婚夫是张先生这样一个人会作何感想。 “你也犯不着用英雄救美的名头去对她绑架,自己心里也清楚她为什么会突然换了项目,你要害的她伤心几回才算满意?” 说完李骧就夺门而出,留下一头雾水的张观业,伸手去寻手机不得,片刻过后才反应过来手机大约是掉落在河边了。 颓唐地倒回枕头上,李骧一番话在脑海里盘旋。 下午出院,张观业并没有急着去找回他日思夜想的月亮,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刚刚付医药费发现好几张卡都被停了,大概是B市的“张首长”对他下发着最后通牒。 酥油茶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面对不甚熟悉的街道,张观业第一次感到无所适从起来。 lt;lt;lt; 宝橒两日后可以出院,只是另一个同事还要继续留院观察。 在李骧的陪伴下坐上回村的巴士,山路陡峭,宝橒有些昏沉,扶着栏杆堪堪稳住身形。 好不容易到站下车,西部的空气纵然清新但到底海拔太高,一下子有些晕眩。 李骧扶了一把宝橒,又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宝橒隐隐觉察出了李骧对她的心思,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表达大胆直接,只是她的心已经苍老年迈到承受不了了。 格桑和丹增远远就在门口朝宝橒招手,李骧借宿的人家不在这儿,送回了宝橒也走了。 梅朵准备了热茶招待宝橒,坐在地毯上看着两人拼拼图,突然格桑站起身拿了一部手机给她:“我在河边捡到的,是你的嘛?” 宝橒接过,按下开关,黑屏,大约是没电了。 摇了摇头,格桑继续拼着拼图:“可能是那个叔叔的吧。” 叫她姐姐,叫他叔叔,明明人家比她还要小。 宝橒有些无奈,最后轻轻叹气,笑着和他们一起玩乐。 九点一刻,梅朵来催他们上床睡觉,宝橒也站起身上楼回房,余光里那部黑色手机躺在茶案上,最后还是下了台阶拿上。 充上电,宝橒简单梳洗一番,擦着脸的功夫,已经自动开机了,泛着白光。 床榻松软,宝橒掀开棉被窝进去,清了清嗓子,张唇练习着发声。 自那日落水后宝橒突然感受到声带微弱的振动,欣喜之余也找了医生咨询,许是不知道她的情况,只说呛进了太多冰水,声带损伤也是正常的。 沿着医院走廊回去,宝橒升起一阵劫后余生的快慰。 在时钟的指针指向十一时才咳了几声打算睡了。 翻身关灯之际,那部手机亮起,显示出好几条未接来电。 是失主打来的么? 尝试着划开屏幕,出乎意料没有设置密码,机身也没有保护壳,边角上许是磕碰后掉落了漆,锁屏和屏保都是用的系统自带,若不是知道这部手机是好几年前的款式了,不然还以为是哪部样机,没有一点儿人味儿。 应用也少得可怜,宝橒不大适应这个老旧系统,触碰到了相册的图标,打开后,宝橒怔住了。 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小图看着一片昏黑只有微弱白光里鎏金的裙摆。 点开放大,周围的人模糊不清,她巧笑嫣然地站在在画面中心,喷泉边在背景里像是聚光灯,抓拍的一瞬间,模糊却又无比清晰。 机身在手心震动开来,还是这一串数字在漆黑的屏幕上闪烁,宝橒颤着按下。 对面人没有说话,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像是有狂风呼啸,偶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暧昧地交融混杂。 僵持着过了片刻,电磁波那头传来久违的问候。 “身体好些了么?” 听到问话,宝橒还在疑惑他从何知晓她的近况,又想到他都能要到联系号码,能有什么是张公子想要而得不到的呢? 宝橒转头望向四方的窗棱,漆黑一片,并未言语,指甲摩梭着手机。 神思游荡开去,想起住院时老旧彩电里播放着《霸王别姬》的戏曲。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去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中庭站定,猛扮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幻想破碎而无法接受,就像蝴蝶夫人的雷利伽利马,霸王别姬的程蝶衣,发现爱的人并不是自己幻想中的蝴蝶和霸王。 那么现在呢,她苦苦追逐的他还是那个他吗? 耳边回荡着道僖天师曾经问她的话,她是在追逐她的欲望还是执念。 话筒的另一端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宝橒回过神只听得忽轻忽重的电磁声,语气低沉如水,透着罕见的迟疑小心。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在给你擦眼泪,告诉你没能好好对你,我很愧疚。 “可是,你还是你,我好像又不是我,但不管怎么说,我很想你。 “你,想见我吗?” 呼吸交缠,带着记忆飘向那一段狂乱昏黄的午后日子。 “不要静默无声,我说过,喜欢与难过,你都要告诉我。” 宝橒垂着眼,手指揪着身下厚厚的毛毯,听到问话,想起这些天的失落纠结,心里忿忿地想着他要是现在立刻就出现在她面前或许可以考虑给他一个机会。 手指敲了两下屏幕,心有灵犀般对面传来他的轻笑。 “下来。” 宝橒愣住,随后猛地掀开床被跑到窗边,隔着沾了霜花的玻璃,雪夜里楼下站着一个影影焯焯的轮廓,指尖一抹火光明灭。 她想过之后与他的种种可能,可没有一种是如现在。 赤着脚跑下楼拉开大门,风混着雪粒子扑朔着进来,眼前一黑,宝橒被拥入了一个怀抱中,冰冷却又热烈。 张观业来的路上打了满腹的稿子,可在切切实实地看到她后,一切都显得匮乏起来。 爱不是绘声绘色,爱是哑口无言,他们接过吻也做过爱,拥抱无声却比那些更震耳欲聋。 风有叁五七言,填他重重思念,一重是她,千重万重都是她。 台式木钟敲击打破了静谧,宝橒轻轻推着张观业的胸脯,他放开了一些,手移到她的腰际。 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张观业打量着她,穿着珊瑚绒睡衣,手感更像叁一了。 忍不住摩挲着,宝橒怕痒,想笑又觉得不该笑,只能扭着身子躲避他作乱的手。 ——别这样。 看到她的羞意,张观业生怕她又要不声不响地离开,只能忍下心中难耐退开一步。 宝橒理了理衣摆,抬起头终于看清了一些,面前人头发长长了寸头,好像瘦了些,眼底有着乌青。别开眼,宝橒抽了抽鼻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观业看着她,目光沉沉,像是冲碎冰冻的江潮:“我第一次学会爱人,如果不对,你教教我,好不好?” —————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十四回顾【Рo1⒏аrt】 张观业驱车来了西部,对于研究院他不敢来硬的,只能找了几个曾经的狐朋狗友去要到她的联系号码。 多少年没联系过了,忽然接到这个出家当和尚的少爷的电话,上来就是一副强取豪夺的戏码,几个二世祖先是震惊而后笑作一团,开着免提调侃他。 彼时他已经下了高速,没有心思恼怒,沿着蜿蜒的山路摸到了她所在的村落,车停在外面,交了钱徒步往里走。 他从前没有在冬季时来过西部,可他无暇欣赏磅礴的冰川,刚拐入一条田埂,看着拨号处这十一个数字,终是点下那个绿色的按键,机械声播报着,蓦地就听得下方嘈杂,熟悉的铃声混合了一个女人的呼救声。 没人接,他挂断又打,铃声如魔咒响起,还是走近了去瞧,听清岸上女人哭喊的名字时,张观业只感觉自己也如这破碎漂浮的冰面一般。 彻骨严寒都不足以形容冰面下的河水。 他颤抖着手扑向那个无底洞,手忙脚乱地脱得只剩一件衬衣,那个哭喊的拉着另一个女人企图拖上岸,张观业想也不想伸手去抓,半个身子都探入河里,日头跃过层峦的雪峰,终使得河里不再昏暗,虚晃的残影随着水流隐动。 抓住她的一瞬间不亚于一个沉溺的人捉到了浮木,张观业觉得他才是那个濒死的人。 连天不休的赶路让他拉起她后也一并累倒在岸边,迷迷糊糊里他看着眼前一件件白大褂,再清醒过来,头顶是冰冷的白光,晃得眼疼。 见他醒过来,几个耳鬓花白的医者围上来对他嘘寒问暖着,只言片语中拼凑中,张观业才知道他被转来了市中心的第一医院。 看到院长的脸,模糊的印象里似乎和祖父有过些交情。 人群散去,门口出现一个深衣身影,是李骧。 “是你啊。”张观业担心宝橒,但对着面前人又实在给不出什么好脸来,“她怎么样了?” 李骧摘下口罩:“她很好。” 听到她没事,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又冷了语气:“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话该是我对你说。”李骧回望,剑拔弩张的气氛比病房的器械还要冰冷,“我很早就说过,你配不上她。 “从前你只是个和尚我不便多言,至于现在,一个连自己婚姻都能被当作筹码来交换的人,早就失去了随意选择喜恶的资格了吧。” 张观业有些不解,但又不愿气势上输一截,撑着上半身坐起,嘴角含着嘲讽:“我早就说过,喜欢是两个人的事,你又有什么资格?” “是啊,现在她的确被你蒙蔽,可你是张家人,哪还有喜欢可以选择? “张先生没听说么,张首长正全城‘通缉’你呢,就是不知道朱家小姐知道未婚夫是张先生这样一个人会作何感想。 “你也犯不着用英雄救美的名头去对她绑架,自己心里也清楚她为什么会突然换了项目,你要害的她伤心几回才算满意?” 说完李骧就夺门而出,留下一头雾水的张观业,伸手去寻手机不得,片刻过后才反应过来手机大约是掉落在河边了。 颓唐地倒回枕头上,李骧一番话在脑海里盘旋。 下午出院,张观业并没有急着去找回他日思夜想的月亮,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刚刚付医药费发现好几张卡都被停了,大概是B市的“张首长”对他下发着最后通牒。 酥油茶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面对不甚熟悉的街道,张观业第一次感到无所适从起来。 lt;lt;lt; 宝橒两日后可以出院,只是另一个同事还要继续留院观察。 在李骧的陪伴下坐上回村的巴士,山路陡峭,宝橒有些昏沉,扶着栏杆堪堪稳住身形。 好不容易到站下车,西部的空气纵然清新但到底海拔太高,一下子有些晕眩。 李骧扶了一把宝橒,又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宝橒隐隐觉察出了李骧对她的心思,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表达大胆直接,只是她的心已经苍老年迈到承受不了了。 格桑和丹增远远就在门口朝宝橒招手,李骧借宿的人家不在这儿,送回了宝橒也走了。 梅朵准备了热茶招待宝橒,坐在地毯上看着两人拼拼图,突然格桑站起身拿了一部手机给她:“我在河边捡到的,是你的嘛?” 宝橒接过,按下开关,黑屏,大约是没电了。 摇了摇头,格桑继续拼着拼图:“可能是那个叔叔的吧。” 叫她姐姐,叫他叔叔,明明人家比她还要小。 宝橒有些无奈,最后轻轻叹气,笑着和他们一起玩乐。 九点一刻,梅朵来催他们上床睡觉,宝橒也站起身上楼回房,余光里那部黑色手机躺在茶案上,最后还是下了台阶拿上。 充上电,宝橒简单梳洗一番,擦着脸的功夫,已经自动开机了,泛着白光。 床榻松软,宝橒掀开棉被窝进去,清了清嗓子,张唇练习着发声。 自那日落水后宝橒突然感受到声带微弱的振动,欣喜之余也找了医生咨询,许是不知道她的情况,只说呛进了太多冰水,声带损伤也是正常的。 沿着医院走廊回去,宝橒升起一阵劫后余生的快慰。 在时钟的指针指向十一时才咳了几声打算睡了。 翻身关灯之际,那部手机亮起,显示出好几条未接来电。 是失主打来的么? 尝试着划开屏幕,出乎意料没有设置密码,机身也没有保护壳,边角上许是磕碰后掉落了漆,锁屏和屏保都是用的系统自带,若不是知道这部手机是好几年前的款式了,不然还以为是哪部样机,没有一点儿人味儿。 应用也少得可怜,宝橒不大适应这个老旧系统,触碰到了相册的图标,打开后,宝橒怔住了。 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小图看着一片昏黑只有微弱白光里鎏金的裙摆。 点开放大,周围的人模糊不清,她巧笑嫣然地站在在画面中心,喷泉边在背景里像是聚光灯,抓拍的一瞬间,模糊却又无比清晰。 机身在手心震动开来,还是这一串数字在漆黑的屏幕上闪烁,宝橒颤着按下。 对面人没有说话,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像是有狂风呼啸,偶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暧昧地交融混杂。 僵持着过了片刻,电磁波那头传来久违的问候。 “身体好些了么?” 听到问话,宝橒还在疑惑他从何知晓她的近况,又想到他都能要到联系号码,能有什么是张公子想要而得不到的呢? 宝橒转头望向四方的窗棱,漆黑一片,并未言语,指甲摩梭着手机。 神思游荡开去,想起住院时老旧彩电里播放着《霸王别姬》的戏曲。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去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中庭站定,猛扮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幻想破碎而无法接受,就像蝴蝶夫人的雷利伽利马,霸王别姬的程蝶衣,发现爱的人并不是自己幻想中的蝴蝶和霸王。 那么现在呢,她苦苦追逐的他还是那个他吗? 耳边回荡着道僖天师曾经问她的话,她是在追逐她的欲望还是执念。 话筒的另一端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宝橒回过神只听得忽轻忽重的电磁声,语气低沉如水,透着罕见的迟疑小心。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在给你擦眼泪,告诉你没能好好对你,我很愧疚。 “可是,你还是你,我好像又不是我,但不管怎么说,我很想你。 “你,想见我吗?” 呼吸交缠,带着记忆飘向那一段狂乱昏黄的午后日子。 “不要静默无声,我说过,喜欢与难过,你都要告诉我。” 宝橒垂着眼,手指揪着身下厚厚的毛毯,听到问话,想起这些天的失落纠结,心里忿忿地想着他要是现在立刻就出现在她面前或许可以考虑给他一个机会。 手指敲了两下屏幕,心有灵犀般对面传来他的轻笑。 “下来。” 宝橒愣住,随后猛地掀开床被跑到窗边,隔着沾了霜花的玻璃,雪夜里楼下站着一个影影焯焯的轮廓,指尖一抹火光明灭。 她想过之后与他的种种可能,可没有一种是如现在。 赤着脚跑下楼拉开大门,风混着雪粒子扑朔着进来,眼前一黑,宝橒被拥入了一个怀抱中,冰冷却又热烈。 张观业来的路上打了满腹的稿子,可在切切实实地看到她后,一切都显得匮乏起来。 爱不是绘声绘色,爱是哑口无言,他们接过吻也做过爱,拥抱无声却比那些更震耳欲聋。 风有叁五七言,填他重重思念,一重是她,千重万重都是她。 台式木钟敲击打破了静谧,宝橒轻轻推着张观业的胸脯,他放开了一些,手移到她的腰际。 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张观业打量着她,穿着珊瑚绒睡衣,手感更像叁一了。 忍不住摩挲着,宝橒怕痒,想笑又觉得不该笑,只能扭着身子躲避他作乱的手。 ——别这样。 看到她的羞意,张观业生怕她又要不声不响地离开,只能忍下心中难耐退开一步。 宝橒理了理衣摆,抬起头终于看清了一些,面前人头发长长了寸头,好像瘦了些,眼底有着乌青。别开眼,宝橒抽了抽鼻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观业看着她,目光沉沉,像是冲碎冰冻的江潮:“我第一次学会爱人,如果不对,你教教我,好不好?” —————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十七回顾【微h珠珠破百加更】 宝橒撑着他直起身子,视线还没对上只见张观业匆匆别了脸去。 双手捧住他的脸转回来,深潭的眼眸里盛满了落寞。 想起那本让他们不欢而散的手札,宝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言说了。 他还是他,只是向她展示了她从前没有机会去领略的性情。 张观业不愿让宝橒看到自己红了眼眶,不含任何情欲地埋在她胸前,就是不肯抬头。 “我是你的谁......” 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张观业在内心做了无数挣扎与假设,替身也好、消遣也罢,一想到她的离开,觉得爱不爱的也无所谓了。 他只想要她,像一个淋了大雨狼狈不堪的人,跌跌撞撞地跑去看他的爱人,却不想两个人之间始终有着一门之隔,拒之门外的滋味并不好受,但他就是好爱她,于是只能藏起自己的理直气壮,怯生生地去乞求她的爱意。 宝橒有些不知所措,最后摸着他短短的发茬,一下一下,抚慰了他的不安毛躁。 ——你就是你,是我最爱的人。 小骗子。 张观业愁绪不散,又低下头去吻在她的心口,越吻越用力,像一颗螺丝钉,孜孜不倦地敲打。 他想吻进她的心里去。 宝橒在他脑后一遍一遍书写着“ka^ma”。 他是谁? 她早已告诉他了千千万万回。 lt;lt;lt; 藏历新年的到来,让项目组的进程搁置了一段时日,他们仿佛回到了在千河村的时候,无休无止、不分昼夜地缠绵。 阁楼的地上散布着打了结的避孕套,张观业一手抓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拿着未拆封的递到嘴边,偏着头撕开包装戴上。 宝橒匍匐在乱云般的被褥里喘息着,刚刚结束的交苒让她觉得浑身酸软,身后又覆上他的身躯,叼着她的耳垂朝里吹气。 “怎么做了这么多次还没适应呢?” 欲根又插回那个温软潮湿的巢穴里,两人俱喂叹一声,张观业抬着臀深深入着她,抵住她柔嫩的突出处不停磨着,宝橒颤抖起来,期期艾艾地凑到他嘴角亲着。 张观业偏过脸不让她如意,宝橒皱着秀致的眉,迷人又爱怜,赌气地回过头埋入枕头里不再看他。 下一秒,又被他粗暴地掐着下巴转回去吻住,张观业觉得自己犯贱,想要磨她让她露出难耐的表情,可坚持不了多久又败下阵来,在她喘息中不遗余力地满足她。 温热的褶皱蠕动着挤压他,每一次都顶入铃口,再抽出一截又立马撞入,宝橒向来不是她的对手,一股蜜意从深处喷出,浇在张观业的肉柱上,传来阵阵酥麻。 咬着牙硬生生忍下也想要释放的痒意,他欣赏着宝橒高潮后迷恋的神情,在即将恢复清明前继续动作,充满蜜汁的花穴还是紧紧地绞着他,内里的嫩肉痉挛一般抖动着。 宝橒吃不住地塌了腰,欲根滑了出来,知道她累了,张观业把她翻了个身又挤进去。 泄过一次的身子愈发敏感,宝橒被他抱起,泛着粉色的双腿夹在他的腰上,身躯瘫软无力地攀附着他。 张观业发现了,每次后入的时候她都要回头来寻他,于是他缓下动作拨开她脸上散乱的长发,使坏地去揉她的阴蒂。 “喜欢这个姿势?” “喜欢看着我的脸干你?” 粗鄙下流的话入了宝橒的耳中,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嗔他,只能咬着他手臂来表达内心的羞愤。 心知她容易害羞,但张观业就是忍不住想要坏心地逗弄她,低下头亲吻她的娇唇,搅弄着她的丁香小舌,一口一口吮吸着唇齿间里不断分泌的津液。 宝橒意乱情迷地被他吻着,手被他牵着往下探去,在两人交合处抚摸着。 意识到他在带着自己干什么,宝橒想要收回手却被死死按住。 “感受一下我是怎么让你高潮的。” 宝橒觉得被他操弄的身子开始不由自己控制了,房间里是张观业低哑的粗话和肉体碰撞的声音,花穴激烈地蠕动起来,酥麻的快感从尾椎骨升起,很快传递到每一个神经末梢。 又被压回榻上,挺动的频率加快,张观业做着最后的冲刺,再受不住他低吼着冲破铃口堵着喷发而出。 lt;lt;lt; 农历新年的脚步渐近,宝橒没办法回家与家人团聚,除夕的夜晚她发了祝愿的短信给父母,在点点烟花的光亮中回复着纷涌而至的节日贺喜。 今天下班回来路过炒货店,几个小孩围在一起玩摔炮,心下一动也买了几支电光花。 张观业在水槽边擦干了最后一副碗筷,灶台上手机屏幕闪烁,睨了一眼不觉停下了手上动作。 是B市的号码。 他向来没有给人备注的习惯,高中毕业后他删除了一堆人的联系方式,通讯录里孤零零躺着的几串号码都铭记于心。 看了一眼客厅里正在发着短信的宝橒,张观业撸下袖子去了前庭。 “喂。”张观业听着墙后的街道上传来欢腾的笑语声,燃了一支烟,“新年快乐,爷爷。” 听筒里是粗重的呼吸声:“哼。”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山,月亮的残影隐约挂在天边,张观业呼出一口烟圈:“如果您也是来劝我回去娶别人,那接下去的谈话会变得很没有意义。” “你这么快就给你爷爷我定了罪,要我飞过去把你绑回来说理么?” 张观业听着张老对他的调侃,不由得松了紧绷的神情,揉着眉笑了:“我还以为上次是您向父亲泄的密。” “你个臭小子,吃斋念佛地把我们爷俩这么多年的革命友谊都念没了?”张老在电话那头笑骂,“那里的院长和你父亲认识,我既然答应了你,还没完成你的心愿我怎么会反悔? “你不必娶别人,我去庙里算了一卦,虽然你的姻缘看上去几多波折,但能确定的是,你和你爹看上的小姑娘不配。 “再说了,人家小姑娘有骨气、有胆识,未必就看得上你这么个不中用的。” 老人身居高位,但依然存着一些迷信命理的思想,张观业掐了烟:“是,我不中用,但谁叫爷爷您疼我呢?” 听到电话那头又是一阵笑骂声,多少年也不曾消减的威严。 “臭小子,真那么喜欢人家姑娘,就别辜负了。” 哪敢辜负,只怕她当了过客。 张观业吹着风,日头落西山,几个小孩子跑上街燃着手持烟花,光点中,他余光看见玻璃门后亭亭而立的纤细身影,淡笑着等待他的结束。 寒暄几句,他把手机装入裤兜,宝橒推开门拿着电火花出来,门缝里透着几双纯洁的黑亮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两人。 这几个礼拜,他们只知道这间苑落住进了两个外乡人,长得就像画里的天仙一般好看,就是男的太冷,长久以来只敢远观,看到张观业刀锋般的眼神瞟来,又猫了腰嬉笑着跑开了去。 宝橒抿着唇角,点点他的手背。 ——你太凶了,妙坚有时候也怕你。 张观业笑地无奈,牵了她出门。 载歌载舞的特性刻进了这个村庄的骨子里,村头跳着迎神驱鬼的仪式,张观业牵着宝橒到此处,不禁驻足观看。 村长挨个分发着纸烟,看到树边的张观业,也笑着递了上去,张观业推脱不下,只得含着让村长燃了烟。 几个小孩眼巴巴地看着宝橒手里的电火花,于是宝橒又分了好多出去。 苍茫的积雪被篝火映照了一片火烧,宝橒一只手拿着被分到只剩下没几根的电火花,另一只手摸向张观业黑色外套的口袋。 左边没有,抽出手打算换到右边,半空中被他捉住。 张观业执着烟怕烫到宝橒,手移远了些,黑夜中,他的眼中是群星闪耀。 “亲一口就给你。” 宝橒笑的甜蜜,垫着脚凑到他颊边轻轻吻上去,似云柔软又似火热烈。 胸口被前所未有的满足缱绻充满,张观业笑开,饱满的卧蚕也遮不住眼中快要溢出来的欢喜。 俯下身去,烟头对着电火花片刻,金灿灿的火星子迸发开来,宝橒不自觉地对着天空挥舞,半空中是明亮的光圈,一圈又一圈,好似数不清的年轮,张观业眯了眼,任凭烟头在指尖逐渐湮灭,他躺在时间的篝火里,斟酌着曾经的曾经。 张观业自认追逐了小半辈子的随心所欲,狼毫折损、菩提散尽,到头来不过是一堆又一堆的空泛论调,他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却只办成了一件事。 烟花在头顶绽放,张观业将宝橒揽进怀抱,脸颊摩挲着发丝。 “小宝,新年快乐。” 在这个所有人都过藏历新年的外乡,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分享独有的喜悦。 快乐的不只是新年,是他可以和她在一起。 爱她就像是心脏下移叁寸的第一根肋骨,而她就是他的夏娃,午夜梦回他都要不断确认她切切实实地躺在他的身边,时而庆幸他可以拥有这份美好,时而又恍惚,他何德何能。 一个人的不幸可以归咎于好多原因,而在那一刻,张观业的不幸随着地动山摇的震裂,宛如篱笆里那座摇摇欲坠的楼房一般开始土崩瓦解,就像脚下绵延的裂缝,照不进心里的光亮开始蔓延。 天线旁经久未修的喇叭发出嘶哑难听的警报,惊慌声、惊叫声,气急败坏的男人,哭啼不休的妇孺,他被推搡着往空地去。 张观业伸手去抓他的幸福,最后够到的只有手心里残存的一缕发。 lt;lt;lt; “忘记什么?我没有忘记,没有.....” 猛地惊醒时,张观业大口喘息着,头疼得很,伸手摸向后脑鼓起了一个包,室内一片黑暗,陌生的环境,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借着月光,他看到钟摆上的时针指在六点,可屋外一片漆黑。 蓦地传来一阵吵闹,熟悉的声音破门而入,不待张观业反应过来,劈头盖脸的一个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当真是我太纵容你,反省?寺庙里待了这许多年倒还和你老子我玩上失踪私奔的戏码来了。” 张母赶忙拦下张父的手,蹙着眉埋怨丈夫:“诶,你干嘛打他呀......” 张观业侧着脸,颊边火辣辣地疼,但他顾不上了:“妈,我这是在哪......” “观业......”张母心疼儿子,坐在病床边抚着他的脸,“你说你跑那么老远,当初你毕业要去那里旅游我就不同意,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地方地震多少频繁,这次再突然跑去,还好震级不高只是被掉落的砖片砸了一下晕过去了......” 张母说了这么多他听得不仔细,急急打断:“我想见她。” “你死了这条心。”张父按住张观业掀被下床的手,“就是那位王小姐让我去接的你,你想见她,人家未必想见你。” 话音刚落,张观业摇着头下意识地否定着:“不可能,是不是你又和哪个院长串通好了,她知道我舍不得的,又怎么会和我分开!”说着挣脱了张父的桎梏就要往外走。 “张观业!听好了,现在开始你哪里都不许去。 “我不管你忽悠你爷爷玩什么把戏,本来你要有那份胆量就永远呆在寺庙里我也敬你叁分,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可以凭心所欲的事情。 “看不破红尘,意味你注定要在这个人世间度过大多数人的一辈子。” 张观业神色恍惚地坐在床沿,张父气呼呼地离去后,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他一人。 床头柜上有一本英文词典,风从窗户灌入,吹得书册哗啦啦的翻响。 摊开的那一页上,他看得清楚。 Karma,报应。 原来这才是他张观业的因果报应。 ————— 真的快要结束了 十八回顾【4000+完】 “小师傅,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 张观业拨弄着打火机,一掀一盖的碰撞声在静谧高雅的西餐厅里有些格格不入。 朱微蔓一走进大堂就看到了他,卫衣羽绒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打扮。 就是不大适合这里。 一旁的服务生端着公式化的笑脸弯下腰:“先生,我们这边不可以抽烟呢。” 张观业把打火机收进了口袋,终于抬头看了朱微蔓一眼:“我以为我前两次都说的很清楚了。” “我知道啊。”朱微蔓轻摇红酒杯,“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各取所需罢了,不影响你有你的卿卿。” 朱氏是商界新秀,若是搭上张家在政坛的影响,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这些old money都一样的德行,一边瞧不起他们这些“暴发户”,一边又不得不与他们虚与委蛇,恶心又有趣。 嗤笑一声,张观业插着裤兜站起身,软皮的座椅在天鹅绒的地毯上一顿一顿地滑出去:“这样,朱小姐不如去找我二叔,老是老了些,但各取所需嘛,不影响你有你的野心。” 从旋转门走出,B市的寒风争先恐后地灌入他的衣领。 身前拦下一只手,严肃的管家带着金丝眼镜神情严肃:“观业先生,请上车。” 叹了一口气后眯起眼,张观业就这么站立在餐厅前——张老昨天来他房间看望他一番,与其说是看望,看戏的成分更多,甫一进来就是一句“那位宝橒小姐不要你了”的论调。 张观业本就懊火,被遣送回家,张父怒其不争,派人严加看管,没有通讯设备、没有人身自由,张观业觉得自己回到了连从前都不如的时候。 可眼前又是家中最德高望重的人,只能憋下这口气转过头用沉默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张老杵着拐杖坐下,双手交迭:“我瞧着那位宝橒小姐把你甩了是最正确的选择,多大一人了,还会被家里关禁闭,没出息!” “爷爷你就是来嘲笑我的?”张观业终于忍不住,回了身子控诉,下一秒神色又落寞下去,“我不明白......” 张老不打算搭理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眺望着窗外自顾自开口:“你不必埋怨你父亲,是我做主把你接回来的。” “爷爷!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听到张老的坦言,张观业不可置信地暴跳而起,“我说了那么久,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就这么一次想要随心的愿望都达不成么?” “坐下!”张老杵了杵乌木手杖,锤在地毯上只剩沉闷,“我只不过是顺从了一个小姑娘的意愿,她发了老长一条短信给我,言辞恳切。 “她说啊,你的情意她都看地到,但是不愿再看你身处险境,大约是你父亲有去找过她吧,她说她希望你能完成她对你的心愿。 “你这些年的随心所欲,哪一次不是别人给你的,所以,实在喜欢人家,那是要凭你自己的本事去争取的。” 随心所欲,随心所欲,他一直把这四个字当作他人生中的第一要紧事,人越没有什么就越想去追逐什么,可是事到如今,他的第一要紧事早就变成希望月色下那双凄美的眼里,不要再饱含失落了。 后车门打开,管家伫立在一边静待,张观业捏紧了拳,车门关闭一瞬间,张观业火速探身去驾驶座,按下锁车,隔着玻璃车外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他钻到驾驶座上,艰难曲着一双长腿,边调位置边发动,徒留一地尾气。 lt;lt;lt; 宝橒下了班回到出租房,随便做了两个菜把晚饭对付过去了。 围墙外几个小孩子在打雪仗,宝橒倚着门笑看他们玩乐。 除夕那天,她收到了从B市来的一个电话,开门见山就表明了身份,是他的父亲。 终其所言不过是希望让张观业回去,担起他本应承担的担子。 于是,在张观业被接回B市的第二天,课题组的账户里汇入了从研究院下发的资金。 L市本就易发生地质灾害,警报声起人流将他们冲散,几座破旧危楼开始坍塌,再见到张观业时他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宝橒守在病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的男人,突然心里酸软了一片。 她到这里有她的责任,可张观业本不用受此苦楚,上一回躺在此处的还是她,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注定要如此多灾多难,那不是又违背了她爱人的初衷么。 他还是他,又不像他,他的散漫、幼稚,偶尔的牙尖嘴利,宝橒无时无刻不在贪恋着他对她毫不掩藏的喜欢,那是她心中历经多少心酸苦雨唤来的最纯粹的回应。 一个松软的雪球砸在宝橒脚边,杂碎了她的伤春感秋,几个小孩对她挤眉弄眼地邀请她加入战局——对于地震他们早就习以为常,好像在这个村子里一天没有钻头的修建声就都会不习惯,依旧会在春日跑上山顶放飞经幡,在冬日的路边捏碎冬雪。 这几天他们突然发现那个很冷很凶的男人好像不见了,在他们对爱情单纯浅薄的意识里,只觉得他们是和自己父母之间一样的关系,于是他们去询问村里最和善的莫拉①。 他和她是爱与被爱的关系,她曾经爱过他。 后来是不爱了么? 也没有不爱,只是她确实做不到自私地爱着他。 她的爱比朗卡②要大。 在掀飞的雪粒子里,宝橒短暂地忘记了这些天的纠结,她畅快地笑着,团了一个又一个的雪球,小手冻得通红,但她的心却炙热。 玩到气喘吁吁,甚至有几个体力不支地仰面朝上倒在雪地里,脸蛋红扑扑地。 口袋里震感频传,宝橒艰难的走出积雪想也没想就接起,放到耳边又是一阵无声。 欲挂断之际,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有显示地区。 对面呼吸声传来:“别挂,是我。” 宝橒怔愣一下,复又抬起置于耳边,第一反应却是无奈,她身边的人基本都用短信,而他似乎总是忽略她口不能言这一事实,这是第二次,他给她打了电话。 “我被我爸压着去相亲了,是那位朱小姐,你说过,你希望我随心所欲。” 宝橒低下头,手指不住地摩擦着机身,心乱如麻,可下一秒他的话让她不禁摒住了呼吸。 她经常听着研究院里失恋的同事在黑夜的路灯下大骂“渣男”,可她从没有把张观业带入过那个称呼里去,她们喝醉了酒喜欢拉着她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心疼别人是委屈自己的开始”。 所以,她就会想是不是他还算不上彻头彻尾,他这一辈子,过得属实混乱又一塌糊涂,处处透着拼凑而起的痕迹,可偏偏这每一块碎片式的他都在挣扎,而这股生气从来没有变过,就像灿若星辰的眼,不管在她看不看得到的地方,总会闪着光点。 “可是我也说过,我想让你得偿所愿。” 宝橒捏紧了手机,撕咬着唇上的干裂。 她心里想,如果,他这次还能立刻出现在她眼前。 “你回头。” 宝橒松开下唇,错愕地转身去看,张观业拿着一只老人机,一只脚深一只脚浅地站在积雪里,滑稽样子不复平日里的矜贵,可看在她的眼里却高大无比。 不对,不论什么时候,自欺欺人也好,心灰意冷也罢,就像他不爱下雨,她依旧心甘情愿困于江南。 宝橒伫立在原地。 ——你先别过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张观业猛地停住脚步,雪地难走,几欲摔倒,不解地望向她。 ——你第一眼见我时,是个什么心情? 读着宝橒缓慢而坚定的手语,突然后脑还没完全消散的鼓包隐隐作痛,仿佛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饱含热泪地问了他这个问题。 “第一眼见到你,觉得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就是好像脑子不大灵光。” 他实话实说,几个小孩一骨碌爬起躲在半人高的雪人后看热闹,听到这句话都扑哧一声笑开。 张观业才发现还有这么多毛头小子在,一时脸热,但还是强装镇定地看着宝橒。 宝橒亦回望着他,也不恼,突然心里长久以来的郁结突然烟消云散。 她从前伤感他的爱属于谁,现在困苦究竟是在祈求着谁的爱、怎样的爱。 可是张观业看似不着调的一番话,却是抚慰她内心伤痛的良剂,长久以来她所求,不过就是这么一段只因为她是她的情意么? ——可是你还是忘记了我。 张观业观察着宝橒的神情,不懂她这又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自己再不讲些什么她又要离他而去,嘴里的话盘旋好几遭最后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宝橒愣住,却见他收起了惯常的散漫姿态,渐渐与许多年前的影子重合。 “世人看不破红尘,所求不过爱恨嗔痴,守一常常说‘爱是一个灵魂对一个灵魂的态度’,而我对你,也不仅仅只是一个器官对另一个器官的反应。 “爱是什么都介意又什么都原谅,所以我原谅你暂时还更爱那个人的事实。 “实话说,我十分介意你心里那个人,想着他从前是不是对你很好,好到能让你那么念念不忘;又担心他对你并不好,不然为什么我透过你的眼,总是觉得无比心酸。 “对着雪山、对着这片朗卡,我不能撒谎。 “可不可以,试着慢慢地接受我的爱?” 不再是那个人的爱,是属于眼前这个张观业的爱。 话音刚落,几个小孩仿佛见证了一场了不得的求爱仪式,自发欢腾起来,笑闹间,一颗雪球正中张观业的后脑,意识模糊前,他看着那抹朝他焦急跑来的身影。 “我知道我父亲找过你,张家是我的责任没错,可是王宝橒—— “你是我的私心。” lt;lt;lt; 张观业突然闻到了一阵檀香,带着烟灰的腐败味。 身边人来人往,穿着他从没见过的奇装异服,像是闯进了一处庙会。 湖水在橙黄的烛火下泛着阳光下的波纹。 他怎么又回到H市了? 狐疑地朝前走着,来到一处桥墩,岸边坐了一个正在煮酒的女郎,摇着折扇却不看他。 犹豫着要不要过桥,再抬头只见桥上站了一个带着米白面具的小娘子,提着鎏金的裙摆俏生生地看着他。 张观业想大声呼喊却不能,提步去追赶。 小娘子扭身就往下走,没一会儿又被拽住,张观业看着他,抬手欲摘下这幅碍眼的面具,却被她止住,嗓音温柔缱绻。 “我是谁?” 张观业轻轻一挣就脱离了桎梏,喉头像是有千言万语,枝头的木棉映着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一双水杏般的眼含羞带怯地望着他。 “你是我的妻。” 即将摘下的一瞬间,周身烟雾四起,呛入口鼻,咳得他弯下腰来。 眼前不再是热闹的步行街,陡而转变成寂寥阴森的大殿,上首坐着一个牛头马面的怪人,正在审问一个双手被缚住的人。 此人披头散发,身上衣物破损不堪,像是被腐蚀过地碎缎在半空荡着,突然开口。 “朕死后,可有人为朕哭丧?” “天下人无不哀悼。” “朕的江山子民呢?” “人皇为续尔等夙愿十二年后亦被俘于敌营,至今历经十代气数已尽,早已改朝换代耳。” “改朝换代,呵......那我的女儿,她们如何?” “长女平安顺遂得以善终。” “次女呢?” 怪人不解。 “早夭,算起来已经轮回过好几遭了。” 话音刚落,那人倏尔抬起头来,看到他面容的那一刻惊得一旁张观业连连后退。 这是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早夭?不会的,她告诉我永清亦平安健康啊...... “她为什么要骗我......” 大殿之内是他痛苦的质疑与否定,力竭之际,只见那怪人神色不变。 “她为什么骗你,或许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两个鬼差端了一碗汤水上前,掐着那人的下巴灌下,他苦苦挣扎不得,最后被带到一个深邃虚晃的金圈前。 张观业下意识扑上前去拽他,却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手彼此穿透,只见那人掐住自己的喉咙吐出了一些汤水,洒在了张观业的衣袖间,橙黄中竟带了血丝。 最后一刻,鬼差还在凄厉地叫喊着“反噬报应”,张观业只觉得耳膜一片刺痛,下坠人的视线与他正正对上,明亮的眼眸里迸发着无限期冀。 “你怎么可以忘记......” 时空扭转,张观业刷得睁了眼,宝橒从陪床边站起,握住他的手。 看着他逐渐清明过来的眼,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抬起一只手在他眼前晃悠。 ——你感觉怎么样。 张观业静静地看着她,眼角微湿。 宝橒未察,想去叫医生,却被拉住,只得重新坐下,可他一直不说话,眼里情绪翻涌,宝橒开了玩笑。 ——该不会撞到脑子失忆了吧?还记得我么? 身子一闪,宝橒跌在他身上,慌忙想要爬起却被他按住不得动弹。 “我知道为什么......” 宝橒不解,摸着他的脸,张观业拿下放在唇边轻吻。 “在桥上,你说你不爱听我说这句话。 “无关愧疚,也不是想做迟来的弥补,但我还是要说—— “对不起,以及,我没有也不会再忘记。” (全文完) ——— ①藏语里奶奶的音译 ②藏语里天空的意思 ——— 这篇文更的我心力交瘁 比我学建模还累(bushi 本文立意也对应着木棉花的花语,珍惜眼前人~ 其实我一开始打算去更《侍君录》的第二篇来着 (这两篇某种意义上就是互通的)后来想挑战一下就先来写了长篇 估计番外就用那个短的了吧 至少第一世张观业不爱宝女在某些方面也是我心头的一根刺 so 俺打算在侍君那篇里把刺拔掉hh 不过是以第叁视角来叙述两人爱情 只能当做平行世界来看 下一篇长篇大概率现言 短期不会开 情感经历太有限 写不出我心里想要的感觉 等我去玩弄感情又被感情伤害后估计就可以了哈哈哈(bushi 那就 下一本再见啦? 十七回顾【Рo1⒏аrt】 宝橒撑着他直起身子,视线还没对上只见张观业匆匆别了脸去。 双手捧住他的脸转回来,深潭的眼眸里盛满了落寞。 想起那本让他们不欢而散的手札,宝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言说了。 他还是他,只是向她展示了她从前没有机会去领略的性情。 张观业不愿让宝橒看到自己红了眼眶,不含任何情欲地埋在她胸前,就是不肯抬头。 “我是你的谁” 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张观业在内心做了无数挣扎与假设,替身也好、消遣也罢,一想到她的离开,觉得爱不爱的也无所谓了。 他只想要她,像一个淋了大雨狼狈不堪的人,跌跌撞撞地跑去看他的爱人,却不想两个人之间始终有着一门之隔,拒之门外的滋味并不好受,但他就是好爱她,于是只能藏起自己的理直气壮,怯生生地去乞求她的爱意。 宝橒有些不知所措,最后摸着他短短的发茬,一下一下,抚慰了他的不安毛躁。 ——你就是你,是我最爱的人。 小骗子。 张观业愁绪不散,又低下头去吻在她的心口,越吻越用力,像一颗螺丝钉,孜孜不倦地敲打。 他想吻进她的心里去。 宝橒在他脑后一遍一遍书写着“ka^ma”。 他是谁? 她早已告诉他了千千万万回。 lt;lt;lt; 藏历新年的到来,让项目组的进程搁置了一段时日,他们仿佛回到了在千河村的时候,无休无止、不分昼夜地缠绵。 阁楼的地上散布着打了结的避孕套,张观业一手抓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拿着未拆封的递到嘴边,偏着头撕开包装戴上。 宝橒匍匐在乱云般的被褥里喘息着,刚刚结束的交苒让她觉得浑身酸软,身后又覆上他的身躯,叼着她的耳垂朝里吹气。 “怎么做了这么多次还没适应呢?” 欲根又插回那个温软潮湿的巢穴里,两人俱喂叹一声,张观业抬着臀深深入着她,抵住她柔嫩的突出处不停磨着,宝橒颤抖起来,期期艾艾地凑到他嘴角亲着。 张观业偏过脸不让她如意,宝橒皱着秀致的眉,迷人又爱怜,赌气地回过头埋入枕头里不再看他。 下一秒,又被他粗暴地掐着下巴转回去吻住,张观业觉得自己犯贱,想要磨她让她露出难耐的表情,可坚持不了多久又败下阵来,在她喘息中不遗余力地满足她。 温热的褶皱蠕动着挤压他,每一次都顶入铃口,再抽出一截又立马撞入,宝橒向来不是她的对手,一股蜜意从深处喷出,浇在张观业的肉柱上,传来阵阵酥麻。 咬着牙硬生生忍下也想要释放的痒意,他欣赏着宝橒高潮后迷恋的神情,在即将恢复清明前继续动作,充满蜜汁的花穴还是紧紧地绞着他,内里的嫩肉痉挛一般抖动着。 宝橒吃不住地塌了腰,欲根滑了出来,知道她累了,张观业把她翻了个身又挤进去。 泄过一次的身子愈发敏感,宝橒被他抱起,泛着粉色的双腿夹在他的腰上,身躯瘫软无力地攀附着他。 张观业发现了,每次后入的时候她都要回头来寻他,于是他缓下动作拨开她脸上散乱的长发,使坏地去揉她的阴蒂。 “喜欢这个姿势?” “喜欢看着我的脸干你?” 粗鄙下流的话入了宝橒的耳中,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嗔他,只能咬着他手臂来表达内心的羞愤。 心知她容易害羞,但张观业就是忍不住想要坏心地逗弄她,低下头亲吻她的娇唇,搅弄着她的丁香小舌,一口一口吮吸着唇齿间里不断分泌的津液。 宝橒意乱情迷地被他吻着,手被他牵着往下探去,在两人交合处抚摸着。 意识到他在带着自己干什么,宝橒想要收回手却被死死按住。 “感受一下我是怎么让你高潮的。” 宝橒觉得被他操弄的身子开始不由自己控制了,房间里是张观业低哑的粗话和肉体碰撞的声音,花穴激烈地蠕动起来,酥麻的快感从尾椎骨升起,很快传递到每一个神经末梢。 又被压回榻上,挺动的频率加快,张观业做着最后的冲刺,再受不住他低吼着冲破铃口堵着喷发而出。 lt;lt;lt; 农历新年的脚步渐近,宝橒没办法回家与家人团聚,除夕的夜晚她发了祝愿的短信给父母,在点点烟花的光亮中回复着纷涌而至的节日贺喜。 今天下班回来路过炒货店,几个小孩围在一起玩摔炮,心下一动也买了几支电光花。 张观业在水槽边擦干了最后一副碗筷,灶台上手机屏幕闪烁,睨了一眼不觉停下了手上动作。 是B市的号码。 他向来没有给人备注的习惯,高中毕业后他删除了一堆人的联系方式,通讯录里孤零零躺着的几串号码都铭记于心。 看了一眼客厅里正在发着短信的宝橒,张观业撸下袖子去了前庭。 “喂。”张观业听着墙后的街道上传来欢腾的笑语声,燃了一支烟,“新年快乐,爷爷。” 听筒里是粗重的呼吸声:“哼。”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山,月亮的残影隐约挂在天边,张观业呼出一口烟圈:“如果您也是来劝我回去娶别人,那接下去的谈话会变得很没有意义。” “你这么快就给你爷爷我定了罪,要我飞过去把你绑回来说理么?” 张观业听着张老对他的调侃,不由得松了紧绷的神情,揉着眉笑了:“我还以为上次是您向父亲泄的密。” “你个臭小子,吃斋念佛地把我们爷俩这么多年的革命友谊都念没了?”张老在电话那头笑骂,“那里的院长和你父亲认识,我既然答应了你,还没完成你的心愿我怎么会反悔? “你不必娶别人,我去庙里算了一卦,虽然你的姻缘看上去几多波折,但能确定的是,你和你爹看上的小姑娘不配。 “再说了,人家小姑娘有骨气、有胆识,未必就看得上你这么个不中用的。” 老人身居高位,但依然存着一些迷信命理的思想,张观业掐了烟:“是,我不中用,但谁叫爷爷您疼我呢?” 听到电话那头又是一阵笑骂声,多少年也不曾消减的威严。 “臭小子,真那么喜欢人家姑娘,就别辜负了。” 哪敢辜负,只怕她当了过客。 张观业吹着风,日头落西山,几个小孩子跑上街燃着手持烟花,光点中,他余光看见玻璃门后亭亭而立的纤细身影,淡笑着等待他的结束。 寒暄几句,他把手机装入裤兜,宝橒推开门拿着电火花出来,门缝里透着几双纯洁的黑亮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两人。 这几个礼拜,他们只知道这间苑落住进了两个外乡人,长得就像画里的天仙一般好看,就是男的太冷,长久以来只敢远观,看到张观业刀锋般的眼神瞟来,又猫了腰嬉笑着跑开了去。 宝橒抿着唇角,点点他的手背。 ——你太凶了,妙坚有时候也怕你。 张观业笑地无奈,牵了她出门。 载歌载舞的特性刻进了这个村庄的骨子里,村头跳着迎神驱鬼的仪式,张观业牵着宝橒到此处,不禁驻足观看。 村长挨个分发着纸烟,看到树边的张观业,也笑着递了上去,张观业推脱不下,只得含着让村长燃了烟。 几个小孩眼巴巴地看着宝橒手里的电火花,于是宝橒又分了好多出去。 苍茫的积雪被篝火映照了一片火烧,宝橒一只手拿着被分到只剩下没几根的电火花,另一只手摸向张观业黑色外套的口袋。 左边没有,抽出手打算换到右边,半空中被他捉住。 张观业执着烟怕烫到宝橒,手移远了些,黑夜中,他的眼中是群星闪耀。 “亲一口就给你。” 宝橒笑的甜蜜,垫着脚凑到他颊边轻轻吻上去,似云柔软又似火热烈。 胸口被前所未有的满足缱绻充满,张观业笑开,饱满的卧蚕也遮不住眼中快要溢出来的欢喜。 俯下身去,烟头对着电火花片刻,金灿灿的火星子迸发开来,宝橒不自觉地对着天空挥舞,半空中是明亮的光圈,一圈又一圈,好似数不清的年轮,张观业眯了眼,任凭烟头在指尖逐渐湮灭,他躺在时间的篝火里,斟酌着曾经的曾经。 张观业自认追逐了小半辈子的随心所欲,狼毫折损、菩提散尽,到头来不过是一堆又一堆的空泛论调,他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却只办成了一件事。 烟花在头顶绽放,张观业将宝橒揽进怀抱,脸颊摩挲着发丝。 “小宝,新年快乐。” 在这个所有人都过藏历新年的外乡,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分享独有的喜悦。 快乐的不只是新年,是他可以和她在一起。 爱她就像是心脏下移叁寸的第一根肋骨,而她就是他的夏娃,午夜梦回他都要不断确认她切切实实地躺在他的身边,时而庆幸他可以拥有这份美好,时而又恍惚,他何德何能。 一个人的不幸可以归咎于好多原因,而在那一刻,张观业的不幸随着地动山摇的震裂,宛如篱笆里那座摇摇欲坠的楼房一般开始土崩瓦解,就像脚下绵延的裂缝,照不进心里的光亮开始蔓延。 天线旁经久未修的喇叭发出嘶哑难听的警报,惊慌声、惊叫声,气急败坏的男人,哭啼不休的妇孺,他被推搡着往空地去。 张观业伸手去抓他的幸福,最后够到的只有手心里残存的一缕发。 lt;lt;lt; “忘记什么?我没有忘记,没有” 猛地惊醒时,张观业大口喘息着,头疼得很,伸手摸向后脑鼓起了一个包,室内一片黑暗,陌生的环境,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借着月光,他看到钟摆上的时针指在六点,可屋外一片漆黑。 蓦地传来一阵吵闹,熟悉的声音破门而入,不待张观业反应过来,劈头盖脸的一个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当真是我太纵容你,反省?寺庙里待了这许多年倒还和你老子我玩上失踪私奔的戏码来了。” 张母赶忙拦下张父的手,蹙着眉埋怨丈夫:“诶,你干嘛打他呀” 张观业侧着脸,颊边火辣辣地疼,但他顾不上了:“妈,我这是在哪” “观业”张母心疼儿子,坐在病床边抚着他的脸,“你说你跑那么老远,当初你毕业要去那里旅游我就不同意,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地方地震多少频繁,这次再突然跑去,还好震级不高只是被掉落的砖片砸了一下晕过去了” 张母说了这么多他听得不仔细,急急打断:“我想见她。” “你死了这条心。”张父按住张观业掀被下床的手,“就是那位王小姐让我去接的你,你想见她,人家未必想见你。” 话音刚落,张观业摇着头下意识地否定着:“不可能,是不是你又和哪个院长串通好了,她知道我舍不得的,又怎么会和我分开!”说着挣脱了张父的桎梏就要往外走。 “张观业!听好了,现在开始你哪里都不许去。 “我不管你忽悠你爷爷玩什么把戏,本来你要有那份胆量就永远呆在寺庙里我也敬你叁分,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可以凭心所欲的事情。 “看不破红尘,意味你注定要在这个人世间度过大多数人的一辈子。” 张观业神色恍惚地坐在床沿,张父气呼呼地离去后,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他一人。 床头柜上有一本英文词典,风从窗户灌入,吹得书册哗啦啦的翻响。 摊开的那一页上,他看得清楚。 Karma,报应。 原来这才是他张观业的因果报应。 ————— 尒説+影視:ρ○①⑧.αrt「Рo1⒏аrt」 恶搞短番外(一) 当男主们被编排时,女主们的“安慰” 张平寅:宓娘,他们在背后议论我说我只会舞刀弄枪。 王咸枝:可是陛下确实是武夫出身啊。 张平寅噎住,低下头看倚靠在怀里懒懒翻着书的人儿,想反驳又无力反驳。 咸枝放下书,握住腰上的手:谁说陛下这双手只能舞刀弄枪? 张平寅眼里重新燃起期待,想着自己励精图治的身影总有人看在眼里,可下一秒又被浇了个稀碎。 咸枝笑地温柔:陛下不是还很懂得种菜嘛~ lt;lt;lt; 张观业抱着永清斗蟋蟀,宝橒欲言又止的模样全然落入前者眼中:想说什么? 宝橒看了看他:爷,已经玩了许久了...... 永清被宫婢抱走,张观业屈膝甩着狗尾巴草:你又听到些什么了? 宝橒看了看四下无人,小心凑近:爷莫要生气,只是坊间人都在叫爷蟋蟀天子哩,还是以国事为重吧。 闻着她身上的浅香,冒着傻气的脸上说着傻气的话,张观业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侧过头呼吸交缠:那好,不玩蟋蟀,可也无多的奏章来批,偏又心浮气躁,皇后以为如何? 宝橒皱眉,冥思苦想好一阵子:爷既不想斗蛐蛐,也不想批奏折...... 张观业一搭一搭地摸着宝橒的眉流,压低嗓音:嗯,那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手心里被塞入一本译本,宝橒笑地真诚:那爷来帮我抄经吧,静心清欲最管用啦~ lt;lt;lt; 季春见最近晨练完再去上朝,回府途中经常听闻公主府的一些碎嘴,也不甚在意,只是晨练辛苦以他的身子骨经常回来就瘫在榻上。 张遗玉泪汪汪:小痨病鬼,你别听外面的人胡说,什么我公主府尽是鲁莽之风,你不过锻炼个身体怎的就成了莽夫了呢? 季春见疑惑,支起身子想开口又被她义愤填膺地打断:定是他们觉得舞文弄墨也比你不过,你若是能文能武不得醋死了! 最后深情款款地执起他的手:你莫怕,就这么点锻炼量不会成莽夫的。 季春见挑了眉:风言风语中的莽夫貌似不是某,殿下最近是不是又带了人去马场挑衅镇国公世子了…… ————— 昨天在我另一本评论区翻到了两条评论 然后就做了来po后第一次的删评 我很费解现在攻击性强的网友我和你素不相识也没有觉得我不收费就是我可以随心所欲的底气 写文是为了发泄我自己的苦闷来的 (anyway 发泄一下 该更还是更 毕竟有你们支持我hhh 恶搞短番外(二) 若是他们中有人失忆了,另一半会如何? 张平寅:你是谁,我在哪? 王咸枝泪眼朦胧地扑向他:你当真不记得你自己是谁?不记得我了么? 张平寅怔愣地看着靠在他怀里流泪地娇女郎,不自觉帮她拭泪:在下张平寅,敢问女郎婚嫁否? 王咸枝破涕为笑,锤他胸口一下:你真正第一次见我时还会先问我名字。 握住胸前的柔夷:初初见女郎只觉与女郎倾盖如故,应为我张家妇。 咸枝抽出手:可惜我早已嫁人,陛下再歇一歇该去给阿浓讲故事了,逃不掉的。 lt;lt;lt; 张观业看着面前泫然欲泣的女人:你是谁,我在哪? 宝橒蹙起眉,手上的红绳被泪水打湿。 见她只知道流泪也不说话,张观业有些急了,假意威胁:哭什么,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宝橒抬起脸,杏眼晶亮。 “所以你还是会忘记我。” 转过脸不愿再让他看到她眼角的泪珠。 张观业坐起身扭回她的下巴,突然笑开:刚刚是你在我的梦里吧,那你便是我的妻。 lt;lt;lt; 季春见打量着榻上自称什么都不记得的张遗玉:殿下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张遗玉点点头:你既然唤我殿下,那我问你我如今是何年岁? 只见他拿着热巾帮她擦脸:殿下婚嫁已几近叁载。 张遗玉两眼放光:我嫁人了?嫁的可是我意中人? 缕着她的散发,季春见垂眸:殿下记得自己的意中人? 张遗玉摇摇头:记不得。 季春见勾起一抹笑,隐在昏暗的侧影神情莫辨:殿下嫁给了我,我就是殿下的意中人。 ————— 那个日常二叁事就是一发完的 结尾打算留个白 反正他们总会与尔容永清重逢的啦~ 十七回顾【微h珠珠破百加更】 宝橒撑着他直起身子,视线还没对上只见张观业匆匆别了脸去。 双手捧住他的脸转回来,深潭的眼眸里盛满了落寞。 想起那本让他们不欢而散的手札,宝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言说了。 他还是他,只是向她展示了她从前没有机会去领略的性情。 张观业不愿让宝橒看到自己红了眼眶,不含任何情欲地埋在她胸前,就是不肯抬头。 “我是你的谁......” 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张观业在内心做了无数挣扎与假设,替身也好、消遣也罢,一想到她的离开,觉得爱不爱的也无所谓了。 他只想要她,像一个淋了大雨狼狈不堪的人,跌跌撞撞地跑去看他的爱人,却不想两个人之间始终有着一门之隔,拒之门外的滋味并不好受,但他就是好爱她,于是只能藏起自己的理直气壮,怯生生地去乞求她的爱意。 宝橒有些不知所措,最后摸着他短短的发茬,一下一下,抚慰了他的不安毛躁。 ——你就是你,是我最爱的人。 小骗子。 张观业愁绪不散,又低下头去吻在她的心口,越吻越用力,像一颗螺丝钉,孜孜不倦地敲打。 他想吻进她的心里去。 宝橒在他脑后一遍一遍书写着“ka^ma”。 他是谁? 她早已告诉他了千千万万回。 lt;lt;lt; 藏历新年的到来,让项目组的进程搁置了一段时日,他们仿佛回到了在千河村的时候,无休无止、不分昼夜地缠绵。 阁楼的地上散布着打了结的避孕套,张观业一手抓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拿着未拆封的递到嘴边,偏着头撕开包装戴上。 宝橒匍匐在乱云般的被褥里喘息着,刚刚结束的交苒让她觉得浑身酸软,身后又覆上他的身躯,叼着她的耳垂朝里吹气。 “怎么做了这么多次还没适应呢?” 欲根又插回那个温软潮湿的巢穴里,两人俱喂叹一声,张观业抬着臀深深入着她,抵住她柔嫩的突出处不停磨着,宝橒颤抖起来,期期艾艾地凑到他嘴角亲着。 张观业偏过脸不让她如意,宝橒皱着秀致的眉,迷人又爱怜,赌气地回过头埋入枕头里不再看他。 下一秒,又被他粗暴地掐着下巴转回去吻住,张观业觉得自己犯贱,想要磨她让她露出难耐的表情,可坚持不了多久又败下阵来,在她喘息中不遗余力地满足她。 温热的褶皱蠕动着挤压他,每一次都顶入铃口,再抽出一截又立马撞入,宝橒向来不是她的对手,一股蜜意从深处喷出,浇在张观业的肉柱上,传来阵阵酥麻。 咬着牙硬生生忍下也想要释放的痒意,他欣赏着宝橒高潮后迷恋的神情,在即将恢复清明前继续动作,充满蜜汁的花穴还是紧紧地绞着他,内里的嫩肉痉挛一般抖动着。 宝橒吃不住地塌了腰,欲根滑了出来,知道她累了,张观业把她翻了个身又挤进去。 泄过一次的身子愈发敏感,宝橒被他抱起,泛着粉色的双腿夹在他的腰上,身躯瘫软无力地攀附着他。 张观业发现了,每次后入的时候她都要回头来寻他,于是他缓下动作拨开她脸上散乱的长发,使坏地去揉她的阴蒂。 “喜欢这个姿势?” “喜欢看着我的脸干你?” 粗鄙下流的话入了宝橒的耳中,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嗔他,只能咬着他手臂来表达内心的羞愤。 心知她容易害羞,但张观业就是忍不住想要坏心地逗弄她,低下头亲吻她的娇唇,搅弄着她的丁香小舌,一口一口吮吸着唇齿间里不断分泌的津液。 宝橒意乱情迷地被他吻着,手被他牵着往下探去,在两人交合处抚摸着。 意识到他在带着自己干什么,宝橒想要收回手却被死死按住。 “感受一下我是怎么让你高潮的。” 宝橒觉得被他操弄的身子开始不由自己控制了,房间里是张观业低哑的粗话和肉体碰撞的声音,花穴激烈地蠕动起来,酥麻的快感从尾椎骨升起,很快传递到每一个神经末梢。 又被压回榻上,挺动的频率加快,张观业做着最后的冲刺,再受不住他低吼着冲破铃口堵着喷发而出。 lt;lt;lt; 农历新年的脚步渐近,宝橒没办法回家与家人团聚,除夕的夜晚她发了祝愿的短信给父母,在点点烟花的光亮中回复着纷涌而至的节日贺喜。 今天下班回来路过炒货店,几个小孩围在一起玩摔炮,心下一动也买了几支电光花。 张观业在水槽边擦干了最后一副碗筷,灶台上手机屏幕闪烁,睨了一眼不觉停下了手上动作。 是B市的号码。 他向来没有给人备注的习惯,高中毕业后他删除了一堆人的联系方式,通讯录里孤零零躺着的几串号码都铭记于心。 看了一眼客厅里正在发着短信的宝橒,张观业撸下袖子去了前庭。 “喂。”张观业听着墙后的街道上传来欢腾的笑语声,燃了一支烟,“新年快乐,爷爷。” 听筒里是粗重的呼吸声:“哼。”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山,月亮的残影隐约挂在天边,张观业呼出一口烟圈:“如果您也是来劝我回去娶别人,那接下去的谈话会变得很没有意义。” “你这么快就给你爷爷我定了罪,要我飞过去把你绑回来说理么?” 张观业听着张老对他的调侃,不由得松了紧绷的神情,揉着眉笑了:“我还以为上次是您向父亲泄的密。” “你个臭小子,吃斋念佛地把我们爷俩这么多年的革命友谊都念没了?”张老在电话那头笑骂,“那里的院长和你父亲认识,我既然答应了你,还没完成你的心愿我怎么会反悔? “你不必娶别人,我去庙里算了一卦,虽然你的姻缘看上去几多波折,但能确定的是,你和你爹看上的小姑娘不配。 “再说了,人家小姑娘有骨气、有胆识,未必就看得上你这么个不中用的。” 老人身居高位,但依然存着一些迷信命理的思想,张观业掐了烟:“是,我不中用,但谁叫爷爷您疼我呢?” 听到电话那头又是一阵笑骂声,多少年也不曾消减的威严。 “臭小子,真那么喜欢人家姑娘,就别辜负了。” 哪敢辜负,只怕她当了过客。 张观业吹着风,日头落西山,几个小孩子跑上街燃着手持烟花,光点中,他余光看见玻璃门后亭亭而立的纤细身影,淡笑着等待他的结束。 寒暄几句,他把手机装入裤兜,宝橒推开门拿着电火花出来,门缝里透着几双纯洁的黑亮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两人。 这几个礼拜,他们只知道这间苑落住进了两个外乡人,长得就像画里的天仙一般好看,就是男的太冷,长久以来只敢远观,看到张观业刀锋般的眼神瞟来,又猫了腰嬉笑着跑开了去。 宝橒抿着唇角,点点他的手背。 ——你太凶了,妙坚有时候也怕你。 张观业笑地无奈,牵了她出门。 载歌载舞的特性刻进了这个村庄的骨子里,村头跳着迎神驱鬼的仪式,张观业牵着宝橒到此处,不禁驻足观看。 村长挨个分发着纸烟,看到树边的张观业,也笑着递了上去,张观业推脱不下,只得含着让村长燃了烟。 几个小孩眼巴巴地看着宝橒手里的电火花,于是宝橒又分了好多出去。 苍茫的积雪被篝火映照了一片火烧,宝橒一只手拿着被分到只剩下没几根的电火花,另一只手摸向张观业黑色外套的口袋。 左边没有,抽出手打算换到右边,半空中被他捉住。 张观业执着烟怕烫到宝橒,手移远了些,黑夜中,他的眼中是群星闪耀。 “亲一口就给你。” 宝橒笑的甜蜜,垫着脚凑到他颊边轻轻吻上去,似云柔软又似火热烈。 胸口被前所未有的满足缱绻充满,张观业笑开,饱满的卧蚕也遮不住眼中快要溢出来的欢喜。 俯下身去,烟头对着电火花片刻,金灿灿的火星子迸发开来,宝橒不自觉地对着天空挥舞,半空中是明亮的光圈,一圈又一圈,好似数不清的年轮,张观业眯了眼,任凭烟头在指尖逐渐湮灭,他躺在时间的篝火里,斟酌着曾经的曾经。 张观业自认追逐了小半辈子的随心所欲,狼毫折损、菩提散尽,到头来不过是一堆又一堆的空泛论调,他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却只办成了一件事。 烟花在头顶绽放,张观业将宝橒揽进怀抱,脸颊摩挲着发丝。 “小宝,新年快乐。” 在这个所有人都过藏历新年的外乡,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分享独有的喜悦。 快乐的不只是新年,是他可以和她在一起。 爱她就像是心脏下移叁寸的第一根肋骨,而她就是他的夏娃,午夜梦回他都要不断确认她切切实实地躺在他的身边,时而庆幸他可以拥有这份美好,时而又恍惚,他何德何能。 一个人的不幸可以归咎于好多原因,而在那一刻,张观业的不幸随着地动山摇的震裂,宛如篱笆里那座摇摇欲坠的楼房一般开始土崩瓦解,就像脚下绵延的裂缝,照不进心里的光亮开始蔓延。 天线旁经久未修的喇叭发出嘶哑难听的警报,惊慌声、惊叫声,气急败坏的男人,哭啼不休的妇孺,他被推搡着往空地去。 张观业伸手去抓他的幸福,最后够到的只有手心里残存的一缕发。 lt;lt;lt; “忘记什么?我没有忘记,没有.....” 猛地惊醒时,张观业大口喘息着,头疼得很,伸手摸向后脑鼓起了一个包,室内一片黑暗,陌生的环境,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借着月光,他看到钟摆上的时针指在六点,可屋外一片漆黑。 蓦地传来一阵吵闹,熟悉的声音破门而入,不待张观业反应过来,劈头盖脸的一个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当真是我太纵容你,反省?寺庙里待了这许多年倒还和你老子我玩上失踪私奔的戏码来了。” 张母赶忙拦下张父的手,蹙着眉埋怨丈夫:“诶,你干嘛打他呀......” 张观业侧着脸,颊边火辣辣地疼,但他顾不上了:“妈,我这是在哪......” “观业......”张母心疼儿子,坐在病床边抚着他的脸,“你说你跑那么老远,当初你毕业要去那里旅游我就不同意,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地方地震多少频繁,这次再突然跑去,还好震级不高只是被掉落的砖片砸了一下晕过去了......” 张母说了这么多他听得不仔细,急急打断:“我想见她。” “你死了这条心。”张父按住张观业掀被下床的手,“就是那位王小姐让我去接的你,你想见她,人家未必想见你。” 话音刚落,张观业摇着头下意识地否定着:“不可能,是不是你又和哪个院长串通好了,她知道我舍不得的,又怎么会和我分开!”说着挣脱了张父的桎梏就要往外走。 “张观业!听好了,现在开始你哪里都不许去。 “我不管你忽悠你爷爷玩什么把戏,本来你要有那份胆量就永远呆在寺庙里我也敬你叁分,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可以凭心所欲的事情。 “看不破红尘,意味你注定要在这个人世间度过大多数人的一辈子。” 张观业神色恍惚地坐在床沿,张父气呼呼地离去后,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他一人。 床头柜上有一本英文词典,风从窗户灌入,吹得书册哗啦啦的翻响。 摊开的那一页上,他看得清楚。 Karma,报应。 原来这才是他张观业的因果报应。 ————— 真的快要结束了 十八回顾【4000+完】 “小师傅,我说过我们还会见面的。” 张观业拨弄着打火机,一掀一盖的碰撞声在静谧高雅的西餐厅里有些格格不入。 朱微蔓一走进大堂就看到了他,卫衣羽绒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打扮。 就是不大适合这里。 一旁的服务生端着公式化的笑脸弯下腰:“先生,我们这边不可以抽烟呢。” 张观业把打火机收进了口袋,终于抬头看了朱微蔓一眼:“我以为我前两次都说的很清楚了。” “我知道啊。”朱微蔓轻摇红酒杯,“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各取所需罢了,不影响你有你的卿卿。” 朱氏是商界新秀,若是搭上张家在政坛的影响,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这些old money都一样的德行,一边瞧不起他们这些“暴发户”,一边又不得不与他们虚与委蛇,恶心又有趣。 嗤笑一声,张观业插着裤兜站起身,软皮的座椅在天鹅绒的地毯上一顿一顿地滑出去:“这样,朱小姐不如去找我二叔,老是老了些,但各取所需嘛,不影响你有你的野心。” 从旋转门走出,B市的寒风争先恐后地灌入他的衣领。 身前拦下一只手,严肃的管家带着金丝眼镜神情严肃:“观业先生,请上车。” 叹了一口气后眯起眼,张观业就这么站立在餐厅前——张老昨天来他房间看望他一番,与其说是看望,看戏的成分更多,甫一进来就是一句“那位宝橒小姐不要你了”的论调。 张观业本就懊火,被遣送回家,张父怒其不争,派人严加看管,没有通讯设备、没有人身自由,张观业觉得自己回到了连从前都不如的时候。 可眼前又是家中最德高望重的人,只能憋下这口气转过头用沉默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张老杵着拐杖坐下,双手交迭:“我瞧着那位宝橒小姐把你甩了是最正确的选择,多大一人了,还会被家里关禁闭,没出息!” “爷爷你就是来嘲笑我的?”张观业终于忍不住,回了身子控诉,下一秒神色又落寞下去,“我不明白......” 张老不打算搭理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眺望着窗外自顾自开口:“你不必埋怨你父亲,是我做主把你接回来的。” “爷爷!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听到张老的坦言,张观业不可置信地暴跳而起,“我说了那么久,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就这么一次想要随心的愿望都达不成么?” “坐下!”张老杵了杵乌木手杖,锤在地毯上只剩沉闷,“我只不过是顺从了一个小姑娘的意愿,她发了老长一条短信给我,言辞恳切。 “她说啊,你的情意她都看地到,但是不愿再看你身处险境,大约是你父亲有去找过她吧,她说她希望你能完成她对你的心愿。 “你这些年的随心所欲,哪一次不是别人给你的,所以,实在喜欢人家,那是要凭你自己的本事去争取的。” 随心所欲,随心所欲,他一直把这四个字当作他人生中的第一要紧事,人越没有什么就越想去追逐什么,可是事到如今,他的第一要紧事早就变成希望月色下那双凄美的眼里,不要再饱含失落了。 后车门打开,管家伫立在一边静待,张观业捏紧了拳,车门关闭一瞬间,张观业火速探身去驾驶座,按下锁车,隔着玻璃车外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他钻到驾驶座上,艰难曲着一双长腿,边调位置边发动,徒留一地尾气。 lt;lt;lt; 宝橒下了班回到出租房,随便做了两个菜把晚饭对付过去了。 围墙外几个小孩子在打雪仗,宝橒倚着门笑看他们玩乐。 除夕那天,她收到了从B市来的一个电话,开门见山就表明了身份,是他的父亲。 终其所言不过是希望让张观业回去,担起他本应承担的担子。 于是,在张观业被接回B市的第二天,课题组的账户里汇入了从研究院下发的资金。 L市本就易发生地质灾害,警报声起人流将他们冲散,几座破旧危楼开始坍塌,再见到张观业时他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宝橒守在病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的男人,突然心里酸软了一片。 她到这里有她的责任,可张观业本不用受此苦楚,上一回躺在此处的还是她,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注定要如此多灾多难,那不是又违背了她爱人的初衷么。 他还是他,又不像他,他的散漫、幼稚,偶尔的牙尖嘴利,宝橒无时无刻不在贪恋着他对她毫不掩藏的喜欢,那是她心中历经多少心酸苦雨唤来的最纯粹的回应。 一个松软的雪球砸在宝橒脚边,杂碎了她的伤春感秋,几个小孩对她挤眉弄眼地邀请她加入战局——对于地震他们早就习以为常,好像在这个村子里一天没有钻头的修建声就都会不习惯,依旧会在春日跑上山顶放飞经幡,在冬日的路边捏碎冬雪。 这几天他们突然发现那个很冷很凶的男人好像不见了,在他们对爱情单纯浅薄的意识里,只觉得他们是和自己父母之间一样的关系,于是他们去询问村里最和善的莫拉①。 他和她是爱与被爱的关系,她曾经爱过他。 后来是不爱了么? 也没有不爱,只是她确实做不到自私地爱着他。 她的爱比朗卡②要大。 在掀飞的雪粒子里,宝橒短暂地忘记了这些天的纠结,她畅快地笑着,团了一个又一个的雪球,小手冻得通红,但她的心却炙热。 玩到气喘吁吁,甚至有几个体力不支地仰面朝上倒在雪地里,脸蛋红扑扑地。 口袋里震感频传,宝橒艰难的走出积雪想也没想就接起,放到耳边又是一阵无声。 欲挂断之际,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有显示地区。 对面呼吸声传来:“别挂,是我。” 宝橒怔愣一下,复又抬起置于耳边,第一反应却是无奈,她身边的人基本都用短信,而他似乎总是忽略她口不能言这一事实,这是第二次,他给她打了电话。 “我被我爸压着去相亲了,是那位朱小姐,你说过,你希望我随心所欲。” 宝橒低下头,手指不住地摩擦着机身,心乱如麻,可下一秒他的话让她不禁摒住了呼吸。 她经常听着研究院里失恋的同事在黑夜的路灯下大骂“渣男”,可她从没有把张观业带入过那个称呼里去,她们喝醉了酒喜欢拉着她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心疼别人是委屈自己的开始”。 所以,她就会想是不是他还算不上彻头彻尾,他这一辈子,过得属实混乱又一塌糊涂,处处透着拼凑而起的痕迹,可偏偏这每一块碎片式的他都在挣扎,而这股生气从来没有变过,就像灿若星辰的眼,不管在她看不看得到的地方,总会闪着光点。 “可是我也说过,我想让你得偿所愿。” 宝橒捏紧了手机,撕咬着唇上的干裂。 她心里想,如果,他这次还能立刻出现在她眼前。 “你回头。” 宝橒松开下唇,错愕地转身去看,张观业拿着一只老人机,一只脚深一只脚浅地站在积雪里,滑稽样子不复平日里的矜贵,可看在她的眼里却高大无比。 不对,不论什么时候,自欺欺人也好,心灰意冷也罢,就像他不爱下雨,她依旧心甘情愿困于江南。 宝橒伫立在原地。 ——你先别过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张观业猛地停住脚步,雪地难走,几欲摔倒,不解地望向她。 ——你第一眼见我时,是个什么心情? 读着宝橒缓慢而坚定的手语,突然后脑还没完全消散的鼓包隐隐作痛,仿佛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饱含热泪地问了他这个问题。 “第一眼见到你,觉得小姑娘长得挺漂亮就是好像脑子不大灵光。” 他实话实说,几个小孩一骨碌爬起躲在半人高的雪人后看热闹,听到这句话都扑哧一声笑开。 张观业才发现还有这么多毛头小子在,一时脸热,但还是强装镇定地看着宝橒。 宝橒亦回望着他,也不恼,突然心里长久以来的郁结突然烟消云散。 她从前伤感他的爱属于谁,现在困苦究竟是在祈求着谁的爱、怎样的爱。 可是张观业看似不着调的一番话,却是抚慰她内心伤痛的良剂,长久以来她所求,不过就是这么一段只因为她是她的情意么? ——可是你还是忘记了我。 张观业观察着宝橒的神情,不懂她这又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自己再不讲些什么她又要离他而去,嘴里的话盘旋好几遭最后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宝橒愣住,却见他收起了惯常的散漫姿态,渐渐与许多年前的影子重合。 “世人看不破红尘,所求不过爱恨嗔痴,守一常常说‘爱是一个灵魂对一个灵魂的态度’,而我对你,也不仅仅只是一个器官对另一个器官的反应。 “爱是什么都介意又什么都原谅,所以我原谅你暂时还更爱那个人的事实。 “实话说,我十分介意你心里那个人,想着他从前是不是对你很好,好到能让你那么念念不忘;又担心他对你并不好,不然为什么我透过你的眼,总是觉得无比心酸。 “对着雪山、对着这片朗卡,我不能撒谎。 “可不可以,试着慢慢地接受我的爱?” 不再是那个人的爱,是属于眼前这个张观业的爱。 话音刚落,几个小孩仿佛见证了一场了不得的求爱仪式,自发欢腾起来,笑闹间,一颗雪球正中张观业的后脑,意识模糊前,他看着那抹朝他焦急跑来的身影。 “我知道我父亲找过你,张家是我的责任没错,可是王宝橒—— “你是我的私心。” lt;lt;lt; 张观业突然闻到了一阵檀香,带着烟灰的腐败味。 身边人来人往,穿着他从没见过的奇装异服,像是闯进了一处庙会。 湖水在橙黄的烛火下泛着阳光下的波纹。 他怎么又回到H市了? 狐疑地朝前走着,来到一处桥墩,岸边坐了一个正在煮酒的女郎,摇着折扇却不看他。 犹豫着要不要过桥,再抬头只见桥上站了一个带着米白面具的小娘子,提着鎏金的裙摆俏生生地看着他。 张观业想大声呼喊却不能,提步去追赶。 小娘子扭身就往下走,没一会儿又被拽住,张观业看着他,抬手欲摘下这幅碍眼的面具,却被她止住,嗓音温柔缱绻。 “我是谁?” 张观业轻轻一挣就脱离了桎梏,喉头像是有千言万语,枝头的木棉映着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一双水杏般的眼含羞带怯地望着他。 “你是我的妻。” 即将摘下的一瞬间,周身烟雾四起,呛入口鼻,咳得他弯下腰来。 眼前不再是热闹的步行街,陡而转变成寂寥阴森的大殿,上首坐着一个牛头马面的怪人,正在审问一个双手被缚住的人。 此人披头散发,身上衣物破损不堪,像是被腐蚀过地碎缎在半空荡着,突然开口。 “朕死后,可有人为朕哭丧?” “天下人无不哀悼。” “朕的江山子民呢?” “人皇为续尔等夙愿十二年后亦被俘于敌营,至今历经十代气数已尽,早已改朝换代耳。” “改朝换代,呵......那我的女儿,她们如何?” “长女平安顺遂得以善终。” “次女呢?” 怪人不解。 “早夭,算起来已经轮回过好几遭了。” 话音刚落,那人倏尔抬起头来,看到他面容的那一刻惊得一旁张观业连连后退。 这是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早夭?不会的,她告诉我永清亦平安健康啊...... “她为什么要骗我......” 大殿之内是他痛苦的质疑与否定,力竭之际,只见那怪人神色不变。 “她为什么骗你,或许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两个鬼差端了一碗汤水上前,掐着那人的下巴灌下,他苦苦挣扎不得,最后被带到一个深邃虚晃的金圈前。 张观业下意识扑上前去拽他,却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手彼此穿透,只见那人掐住自己的喉咙吐出了一些汤水,洒在了张观业的衣袖间,橙黄中竟带了血丝。 最后一刻,鬼差还在凄厉地叫喊着“反噬报应”,张观业只觉得耳膜一片刺痛,下坠人的视线与他正正对上,明亮的眼眸里迸发着无限期冀。 “你怎么可以忘记......” 时空扭转,张观业刷得睁了眼,宝橒从陪床边站起,握住他的手。 看着他逐渐清明过来的眼,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抬起一只手在他眼前晃悠。 ——你感觉怎么样。 张观业静静地看着她,眼角微湿。 宝橒未察,想去叫医生,却被拉住,只得重新坐下,可他一直不说话,眼里情绪翻涌,宝橒开了玩笑。 ——该不会撞到脑子失忆了吧?还记得我么? 身子一闪,宝橒跌在他身上,慌忙想要爬起却被他按住不得动弹。 “我知道为什么......” 宝橒不解,摸着他的脸,张观业拿下放在唇边轻吻。 “在桥上,你说你不爱听我说这句话。 “无关愧疚,也不是想做迟来的弥补,但我还是要说—— “对不起,以及,我没有也不会再忘记。” (全文完) ——— ①藏语里奶奶的音译 ②藏语里天空的意思 ——— 这篇文更的我心力交瘁 比我学建模还累(bushi 本文立意也对应着木棉花的花语,珍惜眼前人~ 其实我一开始打算去更《侍君录》的第二篇来着 (这两篇某种意义上就是互通的)后来想挑战一下就先来写了长篇 估计番外就用那个短的了吧 至少第一世张观业不爱宝女在某些方面也是我心头的一根刺 so 俺打算在侍君那篇里把刺拔掉hh 不过是以第叁视角来叙述两人爱情 只能当做平行世界来看 下一篇长篇大概率现言 短期不会开 情感经历太有限 写不出我心里想要的感觉 等我去玩弄感情又被感情伤害后估计就可以了哈哈哈(bushi 那就 下一本再见啦? 日常二三事 (一) 张观业在这短短几个月里叁进医院,待宝橒手中项目结束后没有着急回B市,反而改道去了H市。 守一住持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来,旭日初升,宝橒一下子就回想起离开时,他也是这般,洞悉一切地站在庭下,佛铃和着微风泠泠作响。 来往香客一如往常,古玉兰树下围着一群人,走近一瞧才知道那个姻缘绳的活动又开始了,枝桠末梢的翠绿间点映着几缕朱红。 导游举着彩旗给一群人高马大的外国友人们做着翻译,突然一抹姜黄身影闯入眼帘,半腰高的人儿站在一旁,煞有介事地听着,时不时还会纠正着导游言语里的不严谨之处,惹得小伙子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 妙坚恍若未察,突然扭头看到了两人,葡萄大的眼睛里迸发欢喜的神色,招手:“宝橒檀越!” 张观业脸黑了一阵——他知道妙坚很喜欢宝橒,但不至于他这么一个与他朝夕相处叁载的大活人站在边上都看不到。 妙坚有些发怵,躲到住持身后,直到宝橒示意他过来才扭捏地出来。 宝橒笑着看张观业与妙坚斗嘴打闹,耳边忽闻几道快门声,身后两个小姑娘红着脸举起相机朝这里拍,看到宝橒看了过来胆子大的一个直接问宝橒:“姐姐,这个帅哥是你的男朋友吗?” 男朋友。 宝橒俏脸一红,点了点头。 小姑娘霎时兴奋起来,偷偷再瞄几眼就跑开了去。 周围人还在往树枝上挂着红绳,宝橒不自觉抚上腕间的链子,毛出的发茬微微刺着指尖。 春和景明,她望着的人亦回望过来,从她手上拿过红绳挂在玉兰枝头。 她已经找到她的如意郎君了。 (二) 宝橒要去B市见张父张母时,紧张地手心一直出汗。 张观业不解,揉揉她的肩头,骨头硌着他于是心里决定要好好给她养养肉,但是嘴上安抚:“放心,爹娘从前也很喜欢你的。” 看着面前的豪车,宝橒抿了抿嘴,张观业耍宝似地走到车后门,伸手护在她头上绅士地请她入座后笑出声。 见宝橒笑了,张观业暗嘘一口气,司机识相地升起隔板,手上动作大胆起来——出院好久了,可她总是以病没好全拒绝他的求欢。 宝橒扭了扭身子。 ——痒,还有人在呢。 热气呼在她的颈侧,张观业捏了捏她的耳垂,终是放过了她。 吃过晚饭,宝橒意识到自己还是太过杞人忧天,张夫人和善,亲亲热热地拉着她在沙发上话家常,还给她展示自己新学的手语。 就连张父,原以为他会因为联姻失败而不喜她,没想到他只是坐在一边,看张母缠着宝橒比划着撇脚的手语看似毒舌实则宠溺地嫌弃了几句,全然不似宝橒想象中的尴尬。 张母偷偷告诉宝橒说,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养了长那么大好不容易向家里讨要的不再是那些让人血压升高的要求,张父不同意也得先过她这关。 宝橒羞涩地垂下眼。 所幸不管是哪辈子,她都能遇上一个好婆家。 晚上佣人引她去了客房,梳洗一番刚坐在床上,窗帘后的小阳台传来动静,宝橒狐疑走去撩开帘子定睛一看,张观业翻过栏杆看到宝橒俏生生站在玻璃门后,理了理衣摆。 ——怎么不走正门啊,这样好危险的。 张观业拉着宝橒走进房间,拥着她坐下。 “害怕了?怎么不见你给我爸发短信推开我的时候害怕?” 又来了。 宝橒有些无奈,自从第叁次追过来,张观业对她把他送走这件事尤为在意。 ——那我怎么办,给你报销路费吗? 张观业贴着宝橒,一只手摸上她胸前的纽扣:“那就连带着我的下半辈子一起吧。” (叁) 张老送了一套独栋小别墅作为两人的新婚礼物。 不在繁华的闹市,清雅幽静中式砖瓦雕刻着鎏金的矜贵。 张观业在二楼弄了一个家庭观影房,周末就一起陷入榻榻米,一帧一帧的光影打在两人脸上。 这天又到了周末,张观业被临时叫去开组会——本来靠着外祖父那边的商业帝国每年年底分红也能温饱,只是宝橒是要上班的人,虽然不像从前时不时就要出差,但这么长时间家里都剩他一个人,属实无趣。 两家瞒着张观业跑到外祖公司去,不要做什么挂名高层,就呆在美工设计部里当起朝九晚五的小职员来。 小职员也是要加班的。 宝橒闲来无事,整理完文献资料瞟到C盘里有个名为“secret”的文件夹,secret还拼错了。 实在想不起来是个什么,点进去后屏幕前的宝橒小脸涨红。 全是那时候在千河村某人美名其曰观摩学习用的岛国小电影。 看到这,宝橒想起了那部戛然而止的唯美影片,鼠标缓缓移动,脑海内天人交战最后还是点开了这部电影,窗口一蹦出就是上次暂停的地方。 张观业开完组会就回了家,进了客厅静悄悄的,心下疑惑,走上二楼在卧室门口停下,隔着门板有呻吟声一阵一阵传入耳中。 推开门,宝橒趴在床上,两只白嫩的小脚丫交叉立在半空,托着腮连张观业走近都没发觉。 瞥到屏幕上正在播放着的内容,男人压着女孩在窗户前做爱,阳光洒在光裸的肉体上,淫靡又神圣。 宝橒被故事情节吸引,看得入迷,突然一个天旋地转被人压在身下,透过散了满脸的发丝看清来人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张观业,本就泛着粉色的脸蛋又红了一度。 张观业抚开宝橒的乱发露出光洁的小脸,眯起眼凑到她唇角啄了一口:“看别人做没意思,跟我做才有意思。” 说完吻住宝橒,呜咽声在昏暗的卧室弥漫开来。 宝橒被亲的意乱情迷,突然身体一轻被打横抱起,床脚散落着两人的衣物,张观业一把拉开窗帘,黄昏的夕阳打在午后的樟树叶上。 张观业痴迷地看着宝橒悲伤映射的点点光斑,一路吻下去,手指探入蜜洞,湿淋淋的让他爱不释手。 扶着欲根一如到底,宝橒撑着玻璃小声呻吟一声,张观业脖颈后仰享受着媚肉缠绕的快感,力度不断加大,手下娇软的身子被冲击地东摇西晃,双乳紧紧贴在玻璃上,冰火两重天的快感刺激下,宝橒受不住地缩了一下。 背后贴上他滚烫的身躯,耳垂被湿热包裹:“和电影里一样吗?” 宝橒酸软地没有力气回答,又逃不开,只能妥协地点着头,张观业满意地低笑着,不知疲倦地入着她,似乎要把所有的激情宣泄到她的身体深处,终于压抑已久的欲潮爆发,两具汗湿的身体交迭,张观业伸出手用力抓住宝橒的乳儿,浓白的滚烫送入。 迷迷糊糊地来到浴室,花洒开启,宝橒意识回笼,张观业抱着她声音好像也要随着雾气飘远。 “小宝,我想尔容和永清了。” 恶搞短番外(一) 当男主们被编排时,女主们的“安慰” 张平寅:宓娘,他们在背后议论我说我只会舞刀弄枪。 王咸枝:可是陛下确实是武夫出身啊。 张平寅噎住,低下头看倚靠在怀里懒懒翻着书的人儿,想反驳又无力反驳。 咸枝放下书,握住腰上的手:谁说陛下这双手只能舞刀弄枪? 张平寅眼里重新燃起期待,想着自己励精图治的身影总有人看在眼里,可下一秒又被浇了个稀碎。 咸枝笑地温柔:陛下不是还很懂得种菜嘛~ lt;lt;lt; 张观业抱着永清斗蟋蟀,宝橒欲言又止的模样全然落入前者眼中:想说什么? 宝橒看了看他:爷,已经玩了许久了...... 永清被宫婢抱走,张观业屈膝甩着狗尾巴草:你又听到些什么了? 宝橒看了看四下无人,小心凑近:爷莫要生气,只是坊间人都在叫爷蟋蟀天子哩,还是以国事为重吧。 闻着她身上的浅香,冒着傻气的脸上说着傻气的话,张观业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侧过头呼吸交缠:那好,不玩蟋蟀,可也无多的奏章来批,偏又心浮气躁,皇后以为如何? 宝橒皱眉,冥思苦想好一阵子:爷既不想斗蛐蛐,也不想批奏折...... 张观业一搭一搭地摸着宝橒的眉流,压低嗓音:嗯,那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手心里被塞入一本译本,宝橒笑地真诚:那爷来帮我抄经吧,静心清欲最管用啦~ lt;lt;lt; 季春见最近晨练完再去上朝,回府途中经常听闻公主府的一些碎嘴,也不甚在意,只是晨练辛苦以他的身子骨经常回来就瘫在榻上。 张遗玉泪汪汪:小痨病鬼,你别听外面的人胡说,什么我公主府尽是鲁莽之风,你不过锻炼个身体怎的就成了莽夫了呢? 季春见疑惑,支起身子想开口又被她义愤填膺地打断:定是他们觉得舞文弄墨也比你不过,你若是能文能武不得醋死了! 最后深情款款地执起他的手:你莫怕,就这么点锻炼量不会成莽夫的。 季春见挑了眉:风言风语中的莽夫貌似不是某,殿下最近是不是又带了人去马场挑衅镇国公世子了…… ————— 昨天在我另一本评论区翻到了两条评论 然后就做了来po后第一次的删评 我很费解现在攻击性强的网友我和你素不相识也没有觉得我不收费就是我可以随心所欲的底气 写文是为了发泄我自己的苦闷来的 (anyway 发泄一下 该更还是更 毕竟有你们支持我hhh 恶搞短番外(二) 若是他们中有人失忆了,另一半会如何? 张平寅:你是谁,我在哪? 王咸枝泪眼朦胧地扑向他:你当真不记得你自己是谁?不记得我了么? 张平寅怔愣地看着靠在他怀里流泪地娇女郎,不自觉帮她拭泪:在下张平寅,敢问女郎婚嫁否? 王咸枝破涕为笑,锤他胸口一下:你真正第一次见我时还会先问我名字。 握住胸前的柔夷:初初见女郎只觉与女郎倾盖如故,应为我张家妇。 咸枝抽出手:可惜我早已嫁人,陛下再歇一歇该去给阿浓讲故事了,逃不掉的。 lt;lt;lt; 张观业看着面前泫然欲泣的女人:你是谁,我在哪? 宝橒蹙起眉,手上的红绳被泪水打湿。 见她只知道流泪也不说话,张观业有些急了,假意威胁:哭什么,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宝橒抬起脸,杏眼晶亮。 “所以你还是会忘记我。” 转过脸不愿再让他看到她眼角的泪珠。 张观业坐起身扭回她的下巴,突然笑开:刚刚是你在我的梦里吧,那你便是我的妻。 lt;lt;lt; 季春见打量着榻上自称什么都不记得的张遗玉:殿下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张遗玉点点头:你既然唤我殿下,那我问你我如今是何年岁? 只见他拿着热巾帮她擦脸:殿下婚嫁已几近叁载。 张遗玉两眼放光:我嫁人了?嫁的可是我意中人? 缕着她的散发,季春见垂眸:殿下记得自己的意中人? 张遗玉摇摇头:记不得。 季春见勾起一抹笑,隐在昏暗的侧影神情莫辨:殿下嫁给了我,我就是殿下的意中人。 ————— 那个日常二叁事就是一发完的 结尾打算留个白 反正他们总会与尔容永清重逢的啦~ 恶搞短番外(三) 关于卧床养病许久想出去透气但没被答应 咸枝推开窗眺望着远山出神。 张平寅停下批改奏章的手,起身关上了窗子:风大,仔细着凉。 咸枝淡淡地,并未言语。 僵持片刻,张平寅叹了气给她披上大氅,拿起小锄头:只边上看着,把杂草除了就回来乖乖喝药。 lt;lt;lt; 宝橒刚试着开一点门缝就被一道从外而来的力推开。 张观业走进房内:又想看什么? 宝橒讪讪坐下:春花开了,爷让我去看看吧。 不出意料得到一句回绝。 宫人端着药膳上前,宝橒想赌气不喝,可在张观业的注视下还是端起来,一勺一勺缓慢往嘴里送,好不委屈。 张观业看不下去了,走到她身边坐下,拿过她的勺子:照皇后这个速度,春花落尽了病都好不了。 语气凶恶,可动作却是相反的温柔。 晚间在榻上除了临门一脚,做尽缠绵之事,宝橒想趁此让他答应,却不想情欲操控下张观业还能留存一丝理智。 翌日天光大亮,身畔空空如也,宫人伺候着梳洗,妆奁旁摆了从未见过的木雕发簪。 晚间宝橒坐在窗前赏月,张观业甫一进门就看她笑意盎然地站起身迎接。 而那朵在张观业手中雕了好几日的木棉花此时就开在了她的发间。 lt;lt;lt; 张遗玉躺在榻上哼哼唧唧:季春见,季大人,行行好放我出去吧,我和阿浓约好了的...... 季春见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好,公主有太子琰陪着,哪里还能惦记着殿下? 午后终于停雪,季春见坐上步舆进宫给太子琰讲学,遗玉乔装成府上婢子的模样混在人群里一同去了。 金华殿内端庄肃穆,遗玉诱拐了阿浓跑到永巷深处打雪仗,出了一身汗觉得浑身都舒坦不少。 大摇大摆地回了府,婢子们齐齐哀怨地看向自家主子:殿下跑去哪了,驸马找您许久前脚刚回来就病倒了。 张遗玉心下一紧跑回屋里:小痨病鬼,你怎么啦? 季春见咳上许久,幽怨看了她一眼,背过身去。 戳戳他的背脊:不要生气,我只是被憋太久了,是我不好下次再也不出去了。 季春见又转过脸:殿下以为我是因为你偷偷跑出去才生气么? 遗玉愣了:那是我不该生病了还去玩雪?可是我发过汗了,已经不难受了。 说完拿起季春见的手就往自己额头上摸去。 季春见气得捏了捏她的脸:我不气殿下出去,也不是气殿下不顾惜自己,只是殿下下次去哪,都要记得带上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