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节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作者:青云上 简介: 1.侯门千金柳翩翩为了保住自己的“天赐姻缘”,小心翼翼当了十六年贤良美人。然而出嫁前一个月,柳家满门流放,未婚夫带着新欢来要求她当妾! 柳翩翩一路往西北而去,越走越清醒! 都成阶下囚了,还当什么淑女! 于是她斗后娘、惩亲爹、打流氓,靠着一根烧火棍在西北有了赫赫威名! 最后嫁给了护送她去西北的官差---京城有名的混不吝谢景元。 2.谢景元本来的人生目标是吃好喝好玩好,那劳什子世子之位谁爱要谁要去吧。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护送柳家人去一趟西北,从此就栽在哪里。 为了给柳翩翩报仇,他当土匪、打贪官、安置流民,天天累得只想咸鱼躺。 每次他刚躺下,柳翩翩就拎着烧火棍笑眯眯地看着他:“元哥哥,起来干活呀!” 谢景元吓得一咕噜滚了起来。 就这样,在柳翩翩的督促下,谢景元从逐出家门的“世子”到劫富济贫的“土匪”,再到一方霸主,最后登临九五。 3.等柳翩翩以皇后的身份重返京城,谢景元第一天就把那个负心汉的狗头挂在了城门口。 当了皇帝的谢景元依旧害怕皇后的烧火棍,文武百官背地里都嘲笑他是个怕老婆的怂货。 谢景元嗤之以鼻,你们懂个屁,这是皇后和朕闹着玩呢,朕答应了要护她一辈子! ?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翩翩,谢景元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为了保护老婆,我去捞个皇帝当当 立意:一诺千金 vip强推: 侯门嫡女柳翩翩家道中落,遭遇未婚夫折辱。她放弃贤良淑德,毅然退婚。本以为从此落入凡尘,意外中与押送她的官差--落魄侯门世子谢景元结了良缘。在她的大棒督促下,谢景元一路往上爬,最终登临九五。 本文行文流畅,剧情紧凑精彩,权谋党争高潮迭起,带你一起攻克男女主打江山、得天下路上的重重困难,揭开斗智斗勇中的层层迷雾,体会艰难困苦中的人情暖冷和人间百态。 ?? 北上之行 ?? null 第1章 中秋夜虎狼临门 初秋的京城,夜晚已有凉风袭来。中秋夜,武安侯夫人吴氏带着家里一众女眷在翠微园里赏月看戏,整个侯府热热闹闹的。 柳翩翩作为长房嫡长女,正好就坐在吴氏身边。十六岁的大姑娘,明媚皓齿、眉眼如画,目光柔和澄净,又带着一丝通透安然,面带微笑坐在那里,如天上的明月一般耀眼夺目。 吴氏最疼这个嫡长孙女,一是这个孙女自幼丧母,二是她懂事孝顺。 柳翩翩投桃报李,对吴氏十分孝顺。她伸手摸了摸吴氏面前的茶盏,温声笑道:“祖母,这茶水刚刚好,您吃一口,略微解解腻。” 吴氏笑眯眯道:“你别忙,有丫头们呢。后面些日子好好养一养,别再天天拿针动线的。” 下个月柳翩翩就要嫁去晋安公府秦家,这是她在娘家过的最后一个中秋节。柳翩翩闻言并没有多少害羞,而是大大方方地笑着回道:“多谢祖母。” 吴氏就喜欢孙女这份大气,不像有些小家子气的姑娘,说起亲事就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正说着呢,旁边有个丫鬟眼带笑意走了过来,向吴氏蹲身行礼道:“老太太,秦家来人了。” 这话一落,在坐的女眷们都笑起来,柳翩翩的未婚夫秦孟仁近来三天两头打发人来给她送东西。 柳翩翩假装没听见,伸手接过吴氏手里的茶盏。 吴氏笑着点头道:“让柳嬷嬷去陪着吧。” 旁边柳大太太薛氏的眼神暗了暗,然后笑道:“大姑娘,听说你昨儿得了个好扇面,何不拿出来给我们一起赏一赏?” 这话说的好像柳翩翩有好东西私自藏起来一样。 柳翩翩看了一眼后娘,微微一笑:“二娘,我想着一把扇面而已,好虽好,但咱们家谁也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就没拿出来。” 薛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话好似在骂她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过世面一样。而且柳翩翩喊得还是二娘,不是太太。 吴氏打了一句岔:“说起扇面,我那里还有一些好料子,做扇面最好了。” 几个嫂子急忙跟着打趣,柳翩翩笑着拢了拢袖子,没有再搭理薛氏。 即将要离开这里,柳翩翩心里有些不舍,虽说父亲对她不闻不问,且继母总是找她的麻烦,但祖父祖母和哥哥嫂子都十分疼爱她,这个家里还是有很多让她眷恋的温暖。 忽然,外头传来一声尖叫。 吴氏皱了皱眉,柳翩翩对吴氏解释道:“想来是小丫头们偷吃了酒,没头苍蝇一样乱跑。” 话音刚落,外头的尖叫声越来越多,吴氏的表情严肃起来。 有婆子哭着跑进了亭子:“老太太,不得了了,外头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官兵!” 不远处的柳家爷们已经站起身,今日男女分开坐,女眷在翠微亭,爷们在前面的秋朗阁,隔得并不远。 听见动静,老太爷柳公绍即刻带着众儿孙往园子入口而去。既然来的是官兵,女眷们自然不能随便过去。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很快,园子外头传来老太爷冷冰冰的声音:“秦大人,不知这是何意?” 蓦地,一个男声响起:“尊陛下旨意,柳家意欲谋反,左右来人,都给我拿下!” 柳翩翩一听到这声音心里就紧了起来,她听出来了,此人就是她未来的公爹,晋安公府秦家二老爷。 薛氏的眼刀子刮向柳翩翩,好好的中秋夜,秦家人带官兵上门,看来是不把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放在眼里了! 柳翩翩已经无心关注薛氏的想法,她竖起两只耳朵来听外面的动静。 柳公绍沉声道:“秦大人,本官下午才从宫里回来,这中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秦二老爷满口公事公办:“侯爷,不是下官要为难你们,柳贤妃娘娘给陛下和七皇子下毒,贤妃已经毙命,人证物证确凿,陛下命我前来查抄贵府谋反的证据。” 仿佛晴天一道霹雳,柳家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不是胡扯么,柳贤妃现在最大的靠山就是皇帝,怎么可能干这蠢事! 柳公绍急道:“陛下可有恙?” 秦二老爷却道:“侯爷不必向我打听这些,下官是来办差的,还请侯爷行个方便。” 所有人心里都慌了起来,看来宫里出大事了! 柳翩翩强行镇定下来,转头对吴氏道:“祖母,此事怕是不能善了,快让大家各自回房收拾收拾!” 吴氏在听到谋反二字时心跳就快了起来,听到大孙女的提醒,出于对大孙女的信任,不容思索点头道:“快,各回各屋!” 柳翩翩要扶吴氏,吴氏一把拍掉她的手:“你快回去!我一个老太婆怕什么!” 柳翩翩知道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立刻转身拎起裙子就跑,两个大丫头星辰和月升紧紧跟着她。 一进院门,只见满院的婆子和丫头们正四处乱窜,尖叫声不断,闹哄哄的。 星辰立刻喊道:“跑什么,冲撞到外头的官兵,当心把你头砍了!” 星辰是这院里的大丫头,她一句话震慑住了所有人。 柳翩翩沉着脸往屋里走,柳秦两家即将联姻,这个节骨眼上秦家来抄家,看来姑母在宫里已经落败。 谋反可不是小事,一旦抄起家来…… 柳翩翩看了看自己富丽堂皇的屋子,果断对星辰道:“去找一身粗使婆子的衣服来给我,你们两个也换上,通知院子里所有人,钗环全部卸掉。” 星辰刚才虽然努力镇定,这会子已经吓得有些哆嗦:“姑娘,真的,真的要……” 她还没说完,柳翩翩立刻道:“快去!” 等星辰一走,柳翩翩带着月升开箱笼,从里面找到一些银票,又从旁边的针线筐里找到一块品相最差的粗布面料。 “快,缝几根发带,把银票缝在里面!” 主仆两个都是针线好手,片刻功夫就缝好了三根发带。那边厢,星辰也抱着一堆的衣服再次折回。 柳翩翩拒绝了两个丫头的帮忙,加了一件三等丫鬟的小夹袄,外头套上婆子们穿的衣衫,又将头上的钗环全部卸下,头发也散了下来,随便用一根发带绑上。 发带比较长,每隔一段都缝了一张银票,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 柳翩翩见两个丫头发呆,眉头一皱:“快换衣裳!” 两个丫头抖着手把衣服换上,刚换好,小院门口传来官兵的吵嚷声。 柳翩翩知道自己躲不过,她是柳贤妃最喜欢的侄女,太子最疼爱的表妹,满京城人尽皆知,抄家的人对着花名册找,一个都不会落下。 星辰伸手将她一拉,哆哆嗦嗦道:“姑娘,我,我去吧。”星辰虽是个丫鬟,论长相跟柳翩翩不相上下。 柳翩翩沉声道:“不要小看了这些人,他们眼光毒辣,一眼就能分出主仆。” 说罢,她将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整理好,带着两个丫鬟出了正房门。 院子里已经进来几个官兵,个个如狼似虎,一院子的丫头婆子瑟瑟发抖。 而领头之人,是柳翩翩万万没想到的。 此人年约十七八岁,身形颀长、身着公服,一张脸俊得女人都要嫉妒他,迷人的桃花眼里带着点不羁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 柳翩翩心里暗道不好,来人正是秦孟仁的死对头,原淮阳侯谢家世子谢景元。 柳翩翩跟继母斗争十几年始终占上风头,自然不是迂腐之辈,她能屈能伸。秉着礼多人不怪的原则,她立刻屈膝行礼道:“谢公子安好。” 谢景元的神情懒洋洋的,好似他不是来抄家,而是来游玩一样:“都这个时候了,柳大姑娘还在意这些虚礼,难道是想要我给你回礼?” 柳翩翩没想到谢景元果然不负他混不吝的名声,这下子马屁拍到马腿上,她火速岔开话题道:“谢公子,我已令丫鬟将所有财物都清点好放在正房。这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姓柳,她们不过是为奴为婢的苦命人,还请谢公子不要为难她们。” 谢景元漫不经心地摸了摸手里的刀:“都说柳大姑娘有些侠义心肠,果然不假,秦孟仁那个假正经有福又无福。” 柳翩翩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秦家来抄家,无异于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想到平日里对自己掏心掏肺的秦孟仁,柳翩翩忍不住有些忧心,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节 旁边有个人幸灾乐祸道:“景元,可要搜身?” 秦孟仁曾经在公开场合痛骂谢景元不孝不悌,柳翩翩目前还是秦孟仁的未婚妻,她是最好的报复对象。 谢景元终于肯抬头认真看向柳翩翩,最后,他的眼光在她的头发上盯了一眼。 柳翩翩的心砰砰跳起来。 哪知谢景元一撇嘴:“老子不跟女人动手脚,都带走,依着规矩来。”这意思是让这些官兵们莫要动手动脚。 说罢,谢景元拎起刀转身就走了。 柳翩翩在听到谢景元的话后,顿时浑身松懈下来,额头上的汗也开始往下掉。 哪知走到门口的谢景元忽然回头,又盯了柳翩翩一眼,然后还对着她似笑非笑了一下。 柳翩翩的心又吊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亲亲们好,作者又来了,你们最近还好吗? 以后每天上午9点,风雨无阻,不见不散哦~ 欢迎亲们留爪印,作者准备了足够的红包哦~ 第2章 退婚约网开一面 谢景元一走,那些官兵们开始像赶牲口一样将院子里所有的主仆一起往外赶。走到半路时,主仆被分开。 星辰和月升想跟过来,柳翩翩对着她们轻轻摇头。 等到了一处偏远,里面哭泣声、呵斥声不绝于耳,柳家的女眷都被赶了过来。 柳翩翩立刻奔到吴氏身边:“祖母!” 吴氏表情严肃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然后垂下眼眸没说话。 不远处,往日威风凛凛的柳家爷们都有些狼狈。柳翩翩看了一眼亲兄长柳文渊,柳文渊对着妹妹微微颔首。 柳翩翩开始在人群中搜寻嫂子和侄儿侄女,好在嫂子徐氏机灵,拉着三岁的儿子、抱着一岁的女儿从一群女眷中挤了过来。 “翩翩,你怎么样了?” 柳翩翩摇头:“我没事!” 眼见徐氏吃力,柳翩翩把侄儿松哥儿拉过来拢在自己身边,摸了摸他的头略做安抚。 很快,有官兵开始按照花名册清点柳家所有大小主子。清点完毕后,秦二老爷从怀里掏出一张圣旨,所有人呼啦啦跪下。 秋夜的凉敌不过圣旨里的寒意。 “柳公绍意欲谋反,有负圣恩,褫夺爵位封号,着刑部羁押全家,抄没家产……” 内容十分简单,让人摸不着头脑。按理来说,谋反之罪肯定要杀头,可柳家没一个人杀头,只是抄家关押。 柳公绍接了圣旨后站起来道:“罪臣要面见圣上!” 秦二老爷面无表情:“侯爷不必为难我,下官只是听命行事。” 说完,秦二老爷把眼帘一阖:“来人,分男女两列,押入刑部大牢!” 柳家人无论如何没想到,往日里和和气气的亲家秦二老爷翻脸跟翻书一样。当日为了跟柳家定亲,秦二老爷可谓是把所有人脉都搭上了。 一朝柳家遇事,秦二老爷立刻倒戈。 不远处的柳翩翩能感觉到,身边人都用凌迟一样的目光盯着自己。秦家是她婆家,却这样不顾情面。 不等柳公绍开口,柳翩翩先喊了一声:“秦叔!” 秦二老爷看向自己曾经费尽心思给儿子定下的儿媳妇:“大姑娘不必多说,一切都是秦某人的决定,与仁哥儿无干。姑娘很好,是仁哥儿无福。” 柳翩翩的心直直地往下坠,脸色也变白起来,秦二老爷这话无疑是公然否定了两家的关系。 徐氏见小姑子脸色不好,伸手握住她的手:“翩翩,这不是你的错!” 柳翩翩嗯了一声,她是世家嫡女,知道家世在联姻中的重要性。今日柳家倾覆,来抄家的偏偏是秦家人。她心里隐隐有了思想准备,这门婚事可能要不成了,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秦孟仁是京城有名的谦谦君子,自幼便有才名,十七岁中了举人,为人端方,风评很好。 柳翩翩张了张嘴,一句话都问不出来,再问下去就是自取其辱。 那边的柳文渊见妹妹脸色不好,十分心疼,接了一句:“秦叔,令郎知道您的决定吗?” 谢景元看着眼前目光沉寂的女子,心里哂笑一声,安静地在一边看热闹。作为才被人退过婚的人,他与柳翩翩也算同病相怜了。 秦二老爷的声音变冷:“贤侄不必牵三连四,仁哥儿孝顺,自然不敢忤逆。” 秦二老爷为了保住自己刚刚中了举人的儿子,把责任全部都往自己头上担。 柳家倾覆,贤妃身死,皇帝和太子都只剩下半条命。秦家没得选择,只能背信弃义! 可儿子将来要走科举,名声不能受损,那就让他来背负这一切吧。 柳翩翩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本来她还想问秦孟仁到底是自愿还是被迫的,现在看来,已经没有意义了。 柳翩翩站在那里良久,死死地盯着秦二老爷,对方毫不畏惧地回看着她。 过了好久,柳翩翩缓缓开口:“既然如此,往后柳秦两家再无瓜葛,愿令郎以后另觅良配、青云直上。我别无所求,家中老弱较多,陛下只让羁押,并未说惩治,还请秦大人看在往日两家和睦的份上,稍加照看。” 这话里隐隐带着些威胁,秦家和柳家之前同穿一条裤子,若是柳家真咬死了秦家是同党,秦家不死也得脱层皮。 柳翩翩在告诉秦二老爷,我可以跟你儿子退婚,但你也别想就这样全身而退。 秦二老爷眼带怜悯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可惜了,这么通透机敏的好姑娘,仁哥儿无福。 “多谢大姑娘深明大义,秦某敬佩!”说罢,秦二老爷抱拳给柳翩翩行了个礼。 话音刚落,忽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父亲,我不同意!” 柳翩翩瞬间抬头,看到了急匆匆而来的秦孟仁。 谢景元发现柳翩翩眼里的暗下去的光瞬间又亮了起来,他心里又哂笑了一声。傻姑娘,秦家已经和赵家勾搭上了,怎么会有好果子等着你。 秦二老爷见到儿子后眉头一皱:“谁让你来的!” 秦孟仁看向秦二老爷:“爹,罪不及出嫁女,只要翩翩跟了儿子,柳家的事情就与她无关了!” 秦二老爷本来还生气儿子自作主张跑过来,听到这话后不怒反笑:“那你问问她可愿意跟你走!” 秦孟仁转头看向柳翩翩:“翩翩你别怕,我会救你出去的!” 柳翩翩听懂了秦孟仁的意思,是想让她抛弃家人跟他离开这里。 柳翩翩笑了一声,她居然天真起来了。联姻联姻,没有家族支撑,她于秦家来说就是个毫无作用的废棋。 秦孟仁现在可能对她还有情意,兴头头想救她出去,等将来他进入官场,家里有个罪臣之女为妻,肯定会影响他的前程,天长日久他那点情意怕是也会变味道,到时候她要如何自处。 更别说两家刚才已经退亲。 柳翩翩对着秦孟仁淡然一笑:“秦公子,你来迟了,刚才柳秦两家已经退婚,往后我们各自安好,希望秦公子能早登金科,成国之栋梁。此间事已了,秦公子早些回去吧。” 定亲六年,柳翩翩一直都是高贵的侯府嫡长孙女,就算现在退亲了,她也不想让秦孟仁看到她被押入大牢时的狼狈,故而撵他走。 秦孟仁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他走到柳翩翩面前低声道:“翩翩,我们的婚事满京城皆知,岂能随意悔婚。你别害怕,有我在呢,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柳翩翩看着他的眼勉强笑一声:“多谢秦公子,就算能出去,又能怎么样呢!” 罪臣之女,去谁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见柳翩翩一直盯着自己看,秦孟仁的眼光有略微的闪躲,片刻后又道:“翩翩,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他见柳翩翩一身粗麻布衣衫,头上光溜溜的只有一根发带,又问道:“可是这些人对你不敬?” 柳翩翩收回目光转过身去:“还请秦公子离去,办案场所,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秦孟仁看到旁边的谢景元,开口道:“谢公子,还请您多照看两眼。” 谢景元挑眉看着他:“秦公子,你不是说我是个不孝不悌的小人,我可当不起你的托付。你还不如托付令尊秦大人,我抄家结束就要回五军营去了。” 秦二老爷是刑部官员,谢景元是五军营的,今天被临时拉过来抄家,他可不会看在秦二老爷的面子上让着秦孟仁,嘴头上丁点不饶人。 秦孟仁咬了咬牙,忍气吞声道:“这里都是女眷,还请您约束一下部下,莫要伤着她们。” 谢景元冷笑一声:“不劳秦公子教我做事,我的部下懂规矩的很。倒是你一介文弱书生,羁押人犯可血腥的很,你赶紧走吧,不然一会儿吓晕了我还得救你。” 秦二老爷不在意小孩子之间的口角,他只想尽快把差事办好,闻言立刻呵斥儿子:“休要啰嗦,快回去!” 旁边两个随从收到秦二老爷的指示后,立刻把秦孟仁往外拖。 秦孟仁难得大声喊起来:“翩翩,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谢景元呵呵两声,笑声里都是讥讽,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柳翩翩不再说话,在场所有人都明白,秦孟仁的保证薄如一张纸,他根本无法扭转秦二老爷的心意,或者说,这是整个秦家的决定。 谢景元看了一眼柳翩翩,往常放荡不羁的脸上多了一丝欣赏。 有趣,居然不哭不闹。 谢景元看向秦二老爷:“秦大人,可好了?” 秦二老爷点头:“劳烦谢大人。” 谢景元手一挥:“分两列带走,留下一半人清点财务,禁止藏私,若是谁动手脚,到时候可别怪老子不留情面!” 一个长得玉树临风的小伙子满口老子,柳家人都担忧起来,这谢家小子一向无法无天的很,可别故意为难人。 临行前,官兵对柳家所有男丁搜身,有专门管女犯人的婆子对女眷进行搜身。 轮到柳翩翩和徐氏的时候,那婆子不知得了谁的指点,只匆匆走个过场,并没有细细地搜索。 可柳翩翩心里清楚,她藏在发带里的银票可能被谢景元发现了,因为他刚才又扫了一眼她的头发。 好在谢景元没吱声,柳翩翩成功留下了头上的三百两银票。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3节 第3章 探监牢尘埃落定 让柳翩翩意外的是,谢景元没有再多看她的头发一眼,只是赶着把柳家人往刑部大牢送去。 柳翩翩已经顾不得和秦家的恩怨,入狱可不是小事,柳家一堆老弱。她将松哥儿紧紧拉住,又一手扶着吴氏。 一行人排好队往前走,官兵高声呵斥:“快些走!” 柳翩翩第一次见到刑部大牢,里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一手拉着松哥儿,一手拉着吴氏,徐氏紧紧挨在她身边。 牢房里除了黑,还有一股很不好的味道传来,旁边三姑娘柳文惠已经开始呕吐。 柳家一共三房人,大老爷和二老爷是吴氏亲生,三老爷是庶出。几代繁衍下来,家里女眷几十口子,一个牢房住不下,官差给分了两间。 分牢房的时候,大家都自然地往吴氏身边靠拢。 官差可没有耐心:“分两边走,都利索些!” 吴氏立刻道:“老二家的跟着我,老大和老三家的去隔壁!翩翩和文渊媳妇也跟着我。” 薛氏十分不乐意,她是长媳,却被婆母赶走了。且她心里还抱着希望,万一回头要是能出去,这个时候谁陪在婆母身边,以后都是功劳。 吴氏又道:“快些!” 薛氏不情不愿地带着女儿去了隔壁,柳翩翩一把将二姑娘柳文洁拉住。柳文洁的姨娘早没了,她一个人去隔壁,岂不要被欺负死。 柳翩翩要照顾祖母和侄儿侄女,需要一个帮手,柳文洁一向以她为尊,甚至为了她跟薛氏顶过嘴,柳翩翩于情于理都要护着她。 黑灯瞎火中,柳文洁没有跟着嫡母走,而是到了嫡姐这一边。 牢房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稻草。柳翩翩伸手一摸,上面还略微带点潮湿,看来晚上要遭罪了。 夜已经很深了,柳翩翩扶着吴氏躺下:“祖母,您先歇一歇。”好在吴氏身上有件披风,可以盖一盖。 吴氏的声音很低:“你们也都歇着吧。” 一行人都坐在了稻草上,相互依偎在一起。柳翩翩无比庆幸自己来的时候多加了件小夹袄,不然晚上真的扛不住这凉意。 她把松哥儿搂进怀里,摸了摸他的衣裳。徐氏比较机灵,临走时也给儿子多穿了两件衣服。 谁知松哥儿的肚子忽然咕噜噜叫了起来,三岁的小娃立刻捂住自己的肚子。 徐氏在黑暗中焦急起来:“晚上让你吃点饭你不肯,现在饿了吧。” 才三岁的小孩子,晚上因为吃了块月饼感觉有些腻,就不肯再吃饭。家里随时能叫茶点,什么时候缺过吃的。 可谁想过今天夜里全家会进大牢呢,金尊玉贵的太太奶奶和哥儿姐儿们,第一次尝到了饥饿的滋味。 柳翩翩将松哥儿搂进怀里:“松哥儿乖,睡着了就不饿了。” 松哥儿一向乖巧,很听话地依偎在姑母怀里。柳翩翩用外袍将他包裹住,很快将他哄睡着。柳翩翩最后困极了,躺在旁边的稻草上眯了一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传来动静,牢房里还是黑的很,好在略微有一丝光亮传了进来。 松哥儿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响起来。 柳翩翩见大家都还在睡,悄悄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月饼,这是她昨天临走时藏的,一共三块。 她将一块月饼掰成了小碎片,往松哥儿嘴里悄悄塞了一小块。正迷迷糊糊的松哥儿忽然感觉嘴里甜丝丝的,瞬间睁大了眼睛。 柳翩翩凑到侄儿耳边轻声道:“听话,别吵。” 还没等松哥儿说话,旁边二房唯一的孙子,两岁的迅哥儿哭了。很快,二房庶出的孙女莲姐儿也跟着哭起来。 柳翩翩有些不忍心,可她强行忍住了冲动。不是她狠心,一来还没到最艰难的时候,迅哥儿自有亲娘和祖母疼爱。二来,二太太严氏因为与柳翩翩的生母王氏不睦,王氏死后,严氏对长房兄妹二人十分冷淡,甚至在薛氏背地里刻薄继子女的时候帮着薛氏说话。 柳翩翩把头扭开,假装没听见迅哥儿的哭泣声。她又悄悄往大郎嘴里塞了一些月饼,自己顺带也吃了一点。 姑侄两个一起将一块月饼分了一大半,剩下的一点,柳翩翩趁着大家不注意塞进了吴氏嘴里。 吴氏一楞,然后在黑暗中叹了口气。曾孙子饿的哭了起来,她怎么忍心吃东西。可她心里清楚,这可能是大孙女冒着风险带出来的,已经进了她的嘴里,她没法再吐出来。 吴氏感觉心里一阵凄凉,昨夜武安侯府还是满门荣耀。她从小养到大的庶女是高高在上的贤妃,柳家的外孙自小被立为太子。可谁也没想到,三十多岁的皇后忽然生出了儿子,从此,本就不大机灵的太子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成也太子,败也太子。吴氏的眼泪无声地留了下来,等柳翩翩再往她嘴里塞月饼时,她直接用手接着塞进了芙姐儿的嘴里。 外头的差役们开始走动,整个牢房里骚动起来,柳翩翩趁机塞了个月饼到徐氏手里。徐氏什么都没说,悄悄将月饼藏在袖子里。 最可怜的要数芙姐儿,她才一岁多,还没断奶,奶娘昨儿被分开,她十分难过,已经哭了好多次。徐氏抱着女儿哄了又哄,芙姐儿哭哭睡睡,睡睡哭哭。 牢房里的早饭粗糙的根本没法进口,哪怕肚子很饿,柳家女眷也没人去吃一口那饭,只略微喝了点水。 狱吏来收碗筷的时候冷笑一声:“这是没饿着,饿狠了树皮你都吃!” 徐氏给女儿喂了些水,又让她吃了些月饼,芙姐儿终于不吵闹了。 一家子安静地在牢房里等着,可人的肚皮不会哄人,到了晚上,大伙儿终于扛不住了,一人勉强吃了两口牢饭。 柳翩翩的月饼已经告罄。 又到了夜晚,隔壁三房刚入门两个多月的六奶奶开始轻声啜泣。 三太太魏氏心情烦躁,忍不住骂起来:“哭什么,你以后的好日子还多着呢!”? 若真是柳家有个什么不好,六奶奶没有生养孩子,娘家把她接走,照样可以继续嫁人生孩子,无非就是丢了份嫁妆罢了! 不光六奶奶,柳家所有太太奶奶们,只要舍得孩子,娘家肯接受,她们都可以幸免于难! 六奶奶哭得声音更大了。 二太太严氏冷笑一声:“往日里那么多亲朋故旧,这会子都不见踪迹,那些好处不如喂了狗。” 所有太太奶奶的娘家人,以及出了门子的姑太太姑奶奶和同僚们,没有一个来探望。想想也知道,柳家罪名未定,谁敢来啊。 谁都没想到,第一个来的居然是秦孟仁。 秦孟仁来的时候天刚亮,秦二老爷是刑部侍郎,秦孟仁狐假虎威带着两个小厮钻进了牢房,直奔女监牢。 等到了牢房门口,秦孟仁轻轻喊一声:“翩翩。” 柳翩翩以为自己听错了,秦孟仁又喊了一声。 徐氏欣喜地推了柳翩翩一把:“妹妹快去!” 旁边的柳文洁把松哥儿接了过去。 柳翩翩慢慢走到牢房门口,在离门口几步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秦公子。” 秦孟仁的声音里有些担忧:“翩翩,你怎么样了?这里面的人可有为难你?” 柳翩翩低声道:“多谢秦公子记挂,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些回去吧。” 秦孟仁见她离自己远远的,也放低了声音道:“翩翩,你过来,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柳翩翩猜测他可能要跟自己说外面的事情,顾不得自己蓬头垢面,又往前走了两步,主动问道:“秦公子,外头怎么样了?” 秦孟仁叹口气:“贤妃娘娘身死,陛下身受重伤。” 柳翩翩急忙问道:“太子表哥呢?” 秦孟仁沉默了片刻才道:“太子殿下已经是庐阳王,据说他也喝了点酒,去了半条命。” 柳翩翩的心如坠冰窟。 秦孟仁安慰她道:“你别急,昨儿庐阳王拖着病体去陛下塌前求情,把责任都往自己头上揽,你们家大概能保住性命。” 从前天到今天,柳翩翩一直强忍着。到这时候,她的泪水终于止不住了。那个敦厚宽和的太子,对所有人和蔼可亲的表兄,最终还是没防住别人的暗算。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记挂着母家。他肯定知道自己快不成了,吊着最后一口气给柳家求情。 无法登基的太子,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 秦孟仁是个敏感的人,在察觉到了她的悲伤后柔声安慰道:“翩翩,你别难过,庐阳王暂时无性命之忧,贤妃娘娘也没有背负任何罪名。” 柳翩翩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我们家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秦孟仁又沉默片刻,然后吐出两个字:“流放。” 柳翩翩嗯一声:“我知道了,多谢秦公子相告,你快回去吧,别让你家里人担忧。” 秦孟仁将带来的东西往牢房里塞:“翩翩,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御寒的衣物,男女老幼都有,还有一些能存放的点心吃食和直接入口的药丸。我跟狱吏打过招呼,他们不会为难你们的。” 女监牢最怕的就是搜身,那些狱吏搜起身来可不讲究,随意揩油水。 柳翩翩想张嘴拒绝,想到昨日已经生病的吴氏,还有饿的哇哇直叫的侄女侄女,她只能改口道:“多谢秦公子。” 秦孟仁站起身:“翩翩,你等着我,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柳翩翩叹一口气道:“秦公子,你我已无瓜葛,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秦孟仁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牢房。 作者有话说: 亲们下午好,这本来是明天的章节,一不小心发出来了。 欢迎亲们去隔壁踩一踩作者的预收,挑喜欢的坑收藏~ 嘬一口~ 第4章 放妻书情敌来访 秦孟仁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他径直去了秦二老爷的房间。 秦二老爷已经知道儿子去刑部大牢送东西的之事,他并没有让人去阻拦,他也在等着儿子。 秦孟仁进来后给秦二老爷行礼:“父亲安好,儿子回来迟了,请父亲责罚。” 秦二老爷从案桌上抬起头:“大牢之行顺利吗?” 秦孟仁被问住了,稍微停顿一下后道:“父亲,儿子想留下翩翩。” 秦二老爷冷哼一声:“留?怎么留?孙娘娘已经找你娘进宫说话去了,与赵家的亲事势在必行,你早点死心了吧。” 秦孟仁猛然抬头:“父亲,那儿子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 秦二老爷盯着儿子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秦孟仁再次沉默,他想到谢景元的讥讽,过了好久才回道:“父亲,儿子与翩翩定亲六年,柳家只是被流放,儿子若是对她不闻不问,岂不是要被天下读书人耻笑,将来如何在仕林中立足!” 秦二老爷伸手将手上的一封文书扔在桌上:“你放心,不会耻笑你的,亲是我退的,与你无干。这几天你哪里都不许去,来人,把他给我关起来!”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4节 秦孟仁急道:“父亲!” 秦二老爷可不管那么多:“等你将来功成名就,再有赵家辅佐,没有人会再提起这件事情的。你想留下她也可以,丑话说在前头,当外室当妾都行,别想从正门进我秦家。” 秦孟仁的挣扎缓慢下来,很快被秦二老爷的随从带走。 等儿子一走,秦二老爷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自己的儿子他还能不了解吗,只要能保住颜面,柳家女做妻做妾儿子都能接受。 那边厢,有了秦孟仁送来的东西,牢房里的女眷终于缓了口气。 吴氏吃了几个药丸后感觉略微好了一些,缓过劲儿后把大孙女叫到身边问道:“仁哥儿跟你说了什么?” 柳翩翩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告诉了吴氏。 吴氏的语气十分复杂:“翩翩,你愿意跟仁哥儿一起去吗?” 柳翩翩沉默好久才回道:“祖母,现在我主要的任务就是好好活下去,伺候好祖母,帮助嫂子照顾好松哥儿和芙姐儿。” 吴氏又叹了口气:“我儿孙一大群,不用你一个人来照顾我。两个孩子自有爹娘和祖父,你只是个姑母。若是流放,千里迢迢,也不知最后能活下来几个,能留京就留下来吧。” 柳翩翩嗯一声:“多谢祖母,我知道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吴氏知道这个孙女虽然平时看着不言不语,但主意特别大。 吴氏不再劝:“你去歇着吧。” 柳翩翩抱着松哥儿躺在稻草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浑身都暖烘烘的。 她知道秦孟仁的意思,他想留下她。 可柳翩翩此时无比清醒,她曾经是柳家大姑娘,太子最疼爱的表妹,京中贵女人人敬重她三分。往后留下来就成了人下人,所有人都能来踩她两脚。 若是京中的富贵生活需要用尊严来换,对不起秦孟仁,我不能答应你。 后面几天,柳翩翩感觉自己的心安定下来。她知道后面还会有更艰难的日子在等着大家,开始有意识地锻炼家里人。在征得吴氏的同意后,她将所有人排班,照顾吴氏、照顾孩子,清理牢房。 谁敢不听话,对不起,晚上没有被子盖,点心也别想吃了。柳翩翩将柳家所有女眷都治理的服服帖帖。 三天后的早上,柳翩翩刚刚用狱吏送来的水将脸略微清理了一下,外头忽然吵闹起来。 柳翩翩心里一喜,看样子是有结果了。 果然,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快些,今日就要上路,让她们收拾好。” 柳翩翩感觉自己的手僵硬起来,来的居然是谢景元。他不是五军营的人吗,怎么又到刑部来了? 很快,一家子跌跌撞撞被带出了牢房。柳家所有人都聚齐到了牢房门口,柳翩翩看到了皇帝身边一个熟悉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板着脸念完了圣旨:“……全家流放西北,即日出发……” 圣旨一念完,柳公绍顿时委顿在地痛哭起来:“陛下,陛下啊……” 君臣几十年,柳公绍最了解皇帝,他从不是无缘无故诬陷臣子的昏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说明皇帝已经无能为力。 小太监念完圣旨就走了,旁边的谢景元正在用小刀挫自己的指甲:“诸位老爷太太们,谢某人今日得到新差事,护送诸位去西北。满京城都知道我是个混不吝,我先跟你们说好,这一路上你们老老实实的,我不会为难你们。要是有什么歪主意,到时候可别怪我犯浑了。” 大老爷柳元济皱眉看着谢景元,刚想说什么,柳文渊一把拉住他,然后对谢景元道:“景元,你不是在五军营,怎么来领了刑部的差事?” 谢景元呵一声:“我说是我那好叔叔动的手脚你信吗?算了,甭管我怎么得了这差事,正好我也想出京走一走。子孝兄,你们这一大家子我就只能跟你说得上两句话,往后你约束好你们这一大家子,别给我惹事就行,能行的方便我也不会刻薄人。” 柳文渊虽然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气度仍在,闻言对着谢景元抱拳拱手:“多谢景元。” 谢景元站起来:“既然这样,那就走吧。左右来人,该戴的行头戴上。” 所谓的行头,就是枷锁和手脚链了。十五岁以上的男丁都要戴脚链,如柳公绍这样的,要带枷锁。但不知道是何人授意,给了他一辆小毛驴拉的囚车。 好在谢景元说到做到,答应柳家女眷将牢房里的东西都带上了。 就在这时,六奶奶忽然又哭了起来。 年轻的六爷柳文胜眼见刚过门的妻子这副模样,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了下去。 柳文胜转身对着谢景元一鞠躬:“谢大人,能否借纸笔一用?我写一份放妻书,省得她跟着我遭罪。” 谢景元哦一声,看向柳文胜道:“倒是个男子汉,铁柱,去旁边公房里给他拿纸笔。” 这铁柱就是当日建议谢景元给柳翩翩搜身之人,闻言为难道:“景元,刑部这边的人眼睛都长头顶上去了,怕是不肯借!” 谢景元从鼻孔里哼一声:“你去,就说是我要的!” 京城里谁不怕这个混不吝啊,他连叔叔的小妾都敢调戏,堂嫂的亲妹妹也因为他丢了清白,好好一个文武双全的大家公子,因为行为放荡被赶出家门,连世子之位都作没了! 有了谢景元的话,铁柱果然很快借来了纸笔。 柳文胜几笔就写完了放妻书,并扔给了六奶奶:“你跟了我一场,没享过什么福,却平白遭了牢狱之灾。荣华富贵转眼是空,再嫁之时莫要挑门第,人好就行。” 六奶奶一头扑到柳文胜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六爷,六爷我不是要离你而去,我只是害怕,我害怕呀。” 柳文胜的眼里也有泪光闪过:“此一去山高水远,你身子骨弱,万一熬不住,岂不是我的罪孽。” 说完,他伸手将六奶奶从身上扯下来。 六奶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谢景元笑眯眯,示意铁柱将剩下的纸放在柳家爷们面前,挑眉道:“还有谁要写?纸多着呢!” 柳元济是个文人,最看不惯谢景元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听见他在一边起哄架秧子,立刻怒骂道:“谢家小儿,休要挑拨离间。” 谢景元啧一声:“柳大老爷自然是不肯写的,您这一把年纪要是写了放妻书,可再也娶不到第三个老婆了。” 柳元济气得用手指着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柳公绍并不在意谢景元看热闹,而是看向家里的儿孙们道:“把妾室都放了,至于正室,若是愿意走,你们莫要留,留住人留不住心。” 闹哄哄了半天,年轻的妾都走了,三房没生养过的五奶奶和六奶奶也走了。 三太太魏氏一边哭一边骂,她三个儿子,这下子有两个又成了光棍。 谢景元拍了拍衣摆:“没人送行了吗?那就走吧。” 柳元济又想骂他,谢景元呵一声:“不知好歹,人家没生养过的跟着你们去受罪,万一心里存了怨怼,半夜把你勒死都不冤枉!” 谢景元带头往外走去,衙役们用绳子将女眷通通绑起来,牵着往城外而去。 柳翩翩看了看自己脚下的鞋,无比庆幸自己当日换了双厚底鞋。可看了看身边的松哥儿,柳翩翩又担忧起来。 这么小的娃,怎么走得了这千山万水呀! 徐氏已经哭了起来,她只能抱着女儿,儿子这么小要怎么办呀。 那边的柳文渊给了徐氏一个安慰的眼神,柳翩翩将侄儿拉到自己身边。兄妹两十几年合伙斗薛氏,默契十分足,柳文渊和谢景元好歹有几分交情,等出了城,说不定能让他行些方便。 柳家人出城迎来了许多百姓围观,柳翩翩半眯上双眼,不去理会身边所有嘲讽的目光。 好不容易挨出了城,刚上了官道,后面忽然传来马蹄声,还有一声声的呼唤:“翩翩,翩翩!” 柳翩翩猛然回头,看到策马扬鞭而来的秦孟仁。 然而,秦孟仁身后还有另外一匹马,上面坐着个娇艳美人。 柳翩翩一打眼就认出了此女,正是孙皇后的嫡亲外甥女赵雅兰,秦孟仁的头号倾慕者。 谢景元勒马立定又开始看热闹,可他没想到这热闹不是那么容易看的。 作者有话说: 啧啧,某个人正在拼命得罪老丈人,以后可怎么还债哟~ 今天红包继续哇~ 第5章 欺人心纳妾文书 秦孟仁从马上跳下来,快步走到柳翩翩身边:“翩翩,我来迟了!” 旁边谢景元接一句:“秦公子,一点不迟,你现在八抬大轿把柳大姑娘娶进门还来得及!” 谢景元一句话仿佛掐住了秦孟仁的脖子,秦孟仁刚才策马而来的意气风发不见了,眼神略微有些闪躲。 他定了定神,抬头看向柳翩翩道:“翩翩,我们之间的情谊,还需要在意形式吗?” 柳翩翩见后面赵雅兰面带微笑走了过来,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和赵雅兰多年不合,一个是贤妃的侄女,一个是皇后的外甥女,柳翩翩有太子表哥撑腰,一直稳稳地压着赵雅兰一头。 赵雅兰也是个怪人,京城里那么多青年才俊她不喜欢,偏偏盯着别人的未婚夫不放。 柳翩翩呵呵笑了起来,一声接一声,眼里尽是嘲讽。 秦孟仁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翩翩,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柳翩翩静静地看着他:“秦公子怎么忘了,你我两家已经退婚。当日我就说过,愿你另觅良配,从此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秦孟仁摇头道:“不,翩翩,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谢景元嘴巴一歪开始讽刺他:“我说秦公子,你都跟赵姑娘定亲了,怎么能说这种话,也太不敬重赵姑娘了。” 柳翩翩又笑起来:“是么,那要恭喜秦公子了。赵家现在如日中天,秦公子天纵英才,将来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赵雅兰微微一笑:“柳姐姐,我愿意与姐姐终日相伴,也愿意一辈子叫您姐姐。” 柳翩翩的眼神骤然犀利起来:“赵姑娘抬举我了,我现在是罪臣之女,可不配跟赵姑娘称姐妹。” 谢景元哎哟一声:“秦公子,你家这规矩有点乱啊,你难道可以娶平妻?” 秦孟仁没有搭理谢景元的讥讽:“翩翩,我去求了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在意我的想法。我爹把我关了起来,不让我出门。今天早上赵家来人,赵姑娘帮忙,我才得以找机会从家里跑出来。” 柳翩翩静静地看着秦孟仁:“秦公子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给我送行吗?” 秦孟仁再次恳求道:“翩翩,你跟我走好不好?” 柳翩翩笑一声:“秦公子,我柳家虽然落魄了,但也是百年世家,出过无数忠臣良将,为大雍守过边关,为朝廷鞠躬尽瘁。我柳翩翩虽是女流,也不敢忘记祖宗教诲,岂可平白无故跟人走了。” 秦孟仁咬牙道:“翩翩,除了正妻的名分,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旁边的柳元济忍不住大骂起来:“秦家小儿,休要欺人太甚!” 秦孟仁松开柳翩翩,跑到柳元济身边跪下来:“岳父,小婿求您帮我劝一劝翩翩好不好,我真的会一辈子对她好的,若有违誓言,让我终生不得入金銮殿!” 柳元济手上还带着枷锁呢,闻言一脚踹向他:“士可杀不可辱,我柳家女子不做妾,你滚回去吧!” 旁边赵雅兰笑道:“柳大老爷此言差矣,难道贤妃娘娘委屈了?”贤妃虽然是一品内命妇,那也是个妾。 柳元济冷哼一声:“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也不知哪一日就尘归尘土归土。我柳家不攀附权贵,不陷害忠良,只听皇命,姑娘倒不必拿话来压我。如今赵秦两家既然结了秦晋之好,某在此恭贺二位,请回吧,莫要再欺辱我的女儿。”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5节 赵雅兰没怎么读过书,不敢跟柳元济这两榜进士辩论,又把目光投向柳翩翩:“柳姐姐,我愿意与您一起侍奉秦公子,一辈子以姐姐为尊。” 柳翩翩立刻高声呵斥道:“住口!” 说完,她把目光投向秦孟仁:“秦孟仁,这是你的意思吗?” 秦孟仁从地上爬起来,又回到柳翩翩身边:“翩翩,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你答应我好不好?” 柳翩翩看向谢景元:“谢大人,可否让人给我松绑?您放心,这么多差役在,我跑不了的。” 谢景元正想看热闹呢:“松绑松绑!” 等手上的绳子解开,柳翩翩看向秦孟仁:“你想享齐人之福?” 秦孟仁被她问得一楞,片刻后道:“我不能忤逆父母,也不想让你离开我。” 柳翩翩嗯一声:“赵姑娘是不是跟你定亲了?” 秦孟仁低下了头:“翩翩,我做不了主!” 柳翩翩忽然抬手,劈手抽了他一个嘴巴子:“秦孟仁,定亲你做不了主,纳妾你就能做主是吧?我跟赵雅兰不合,你难道第一天知道?你让我给你做妾,一辈子受她管制?” 秦孟仁被打的整个人都傻了,闻言立刻解释道:“翩翩,我会护着你的,我母亲答应了我,只要你肯跟我走,就让你做贵妾,除了名头上差点,吃穿用度一概不比赵姑娘差。赵姑娘也答应了我,不会为难你,还愿意称你做姐姐!” 柳翩翩不怒反笑:“好,好个天纵英才,好个仁义君子。还没中进士呢,就想着宠妾灭妻。等哪一天外头人骂起来,你只管说是被美色迷惑,一盆脏水全部泼到我头上。秦孟仁,这就是你对我的好?你可有一丁点为我着想?” 秦孟仁急了:“没有,翩翩,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 柳翩翩冷静下来:“秦孟仁,你既然答应与赵姑娘定亲,都要好好待人家。不要这边借了赵家的势,那边弄个贵妾恶心人家。从中秋夜开始,我反复跟你说过,我们已经退亲。你丝毫听不进去,一次次说要带我走。我怎么跟你走?当个外室?当个妾?从头到尾,你只管你自己的想法,根本不管会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和伤害。” “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居然想让我给你做妾?我的脸不是脸?我要是愿意做妾,当日一个太子良娣是跑不掉的,何必去你秦家做妾!” 秦孟仁整个人呆在当场,他结结巴巴道:“翩翩,我真的不是要故意伤害你,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啊!” 赵雅兰有些心疼:“柳姐姐,您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柳翩翩冷笑一声:“我一个阶下囚,还要那些贤良的虚名做什么。” 说完,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的手帕,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封红色的婚书。 她还记得柳秦两家定亲时,满京城都说好。秦二太太是孙皇后的堂妹,有了这桩联姻,孙皇后和柳贤妃之间紧张的关系得以缓和,太子可以同时孝顺嫡母和生母。她成了至关重要的人,柳家无人敢再欺辱她,连薛氏都收起了爪牙。柳文渊因此而被皇帝亲封为御林军六品将领,柳公绍甚至跳过儿子开始培养大孙子。 这桩婚事,要说哪里不足,大概是柳翩翩对秦孟仁只有敬,没有亲。 柳翩翩以前觉得只要相敬如宾就好,现在看来,太过通透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至少她不会一眼就看穿了秦孟仁的自私。 他只想留住自己,为此不惜践踏自己的尊严。 “秦孟仁,你我缘分已尽,此生不要再见!” 说完,她伸手将婚书撕得粉碎,随手撒入空中:“谢大人,走罢。” 秦孟仁的脸色变得惨白:“翩翩,你当真要这样狠心?” 柳文渊听不下去了:“仁哥儿,你要逼死她吗?” 秦孟仁也笑起来:“翩翩,我们定亲六年,你给我做衣裳鞋袜,给我做点心羹汤,跟我吟诗作对,可你从来没有把我真正装进你的心里。你像天上的风筝,我怎么抓都抓不紧你。” 柳文渊怒道:“仁哥儿,翩翩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来这样折辱她!” 旁边谢景元啧一声:“秦大举人,你喜欢什么样的?天天围着你转?追着你跑?那恭喜你啊,你现在不已经得到了吗?” 秦孟仁哼一声:“谢世子何必幸灾乐祸,安阳郡主那一盆凉水还没浇醒你吗?” 谢景元前脚被逐出谢家,安阳郡主后脚就来退亲,用一盆凉水将谢景元淋成落汤鸡。 谢景元笑眯眯地看着秦孟仁:“秦大举人,难道你也想要一盆凉水?我让人现在给你端去?” 秦孟仁扭过脸继续看向柳翩翩:“翩翩,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存了气。将来你想开了,随时可以回来找我。” 柳翩翩立刻拒绝:“不必,秦公子离我远一些,我或许能少遭点罪。你这样大张旗鼓,到时候别人都说我祸害你,岂不又是我的罪过。” 秦孟仁脸色苍白:“翩翩,你一定要跟我撕掳的这么干干净净吗?” 赵雅兰也在一边道:“柳姐姐,秦公子对你一片真心,你为何一定要去那大西北吃沙子。姐姐放心,我答应了秦公子,一定会敬重姐姐的。贵妾比普通妾室贵重多了,除非逢年过节的大日子,姐姐平日里不用给我问安行礼,我有什么好东西也会跟姐姐平分的。” 说完,赵雅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秦公子,空口白牙的算什么承诺,我这里有一份纳妾文书,只要柳大老爷按个手印,柳姐姐就能跟我们回家了。” 赵雅兰一字一句看似在劝柳翩翩,然而柳家人却觉得她仿佛一个又一个的耳光打在自家脸上。 作者有话说: 看热闹很开心的谢大人~ 今天红包继续哟~ 欢迎亲们去隔壁踩一踩作者的预收,挑喜欢的坑收藏~ 嘬一口~ 第6章 伸援手解围助困 柳翩翩再次转过身,她看着赵雅兰手里的纳妾文书,伸手接了过去,略微扫了一眼,然后先抬头看向秦孟仁:“这是你的意思吗?” 秦孟仁也有些惊诧,皱眉看着赵雅兰:“赵姑娘这是何意?” 赵雅兰笑道:“秦公子,我在帮您达成心愿呀。” 柳翩翩继续道:“秦孟仁,你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吗?若是你自己开口,我好歹敬佩你坦坦荡荡。你现在却让她来给我下纳妾文书,这是按着我的头给她做小伏低?” 秦孟仁第三次哀求:“翩翩,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柳翩翩伸手将文书摔在赵雅兰脸上:“赵三妞,你家里不是有很多妹妹,你何不拿着这文书去让你爹按上手印,从此娥皇女英岂不是一段佳话。这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事儿怎么还要我教你,真是个蠢材!” 所有人都惊呆了。往日里端庄大方的柳大姑娘从未说过一句不得体的话,今日嘴里却能蹦出这么多市井之语。 柳文渊心里松了口气,妹妹能说出这番话,看来是已经看开了。 旁边的谢景元趴在马背上哈哈大笑起来:“妙啊柳大姑娘,你这个法子真不错,从此秦大举人身边美人如云红袖添香,岂不美哉。” 赵雅兰被文书砸的双脸通红,想说什么,顾虑到秦孟仁在这里,她硬生生忍住了。 她的丫头可忍不住了,柳家已经落魄,却还这般狂妄,主子不能开口,她不能忍:“柳大姑娘怎么不知好歹,我们姑娘可是一心一意为你好。” 不等柳翩翩回话,谢景元呵一声:“这丫头真不错,忠心的很,快比得上我婶子的丫头了!” 丫头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传闻谢景元经常调戏婶子的丫头,而那丫头正好被他叔叔收用过。这一句话等于说这丫头也看上了秦孟仁,将来要和赵雅兰当姐妹。 柳翩翩心里起了一丝感激,她真不想跟个丫头对嘴,可星辰和月升都不知下落,无人可帮她,谢景元一句话就帮她解了围。 徐氏看不下去了:“赵姑娘,就算你们已经定亲,你尚未过门,岂能替夫婿纳妾。明日我托人去问一问秦二太太,是不是秦家往后的规矩都改了。若是都改了,我定要去告诉那些还没过门的秦家少奶奶们,往后都可以伸手去管未婚夫婿房里的事情,省得等过了门发现满屋子都是淘气的东西,处理起来也麻烦。” 徐氏是柳家长房嫡长媳,在柳公绍和吴氏心目中,徐氏的地位比薛氏还要高,她开口可以代表柳家的态度。看似温和的徐氏,说出来的话却好似两个耳光直接打在了赵雅兰脸上。 柳翩翩继续道:“大西北没有什么不好的,那里有许多大雍的百姓,他们都能过,我是大雍的子民,自然也能过。秦孟仁,带着你的新欢滚吧,我不会给你做妾的,一辈子都不会!” 说完,柳翩翩再次看向谢景元:“谢大人,我们可以走了吧?” 谢景元看热闹看得正起劲,闻言摸了摸鼻子道:“走了!走了!” 这边柳翩翩姑嫂两个刚把秦孟仁和赵雅兰骂一顿,柳家人刚觉得找回了一丝颜面,谁知旁边的三姑娘柳文惠忽然冲了出来,一把抓住秦孟仁的袖子! 只见她饱含眼泪对秦孟仁道:“秦公子,姐姐不愿意跟你去,我跟你去好不好?” 所有人都惊呆了! 柳元济高声呵斥道:“混账东西,给我滚回来!” 薛氏的眼里腾升起一股希望:“老爷,文惠这么娇弱,这一去西北千里迢迢,她如何能受得住!老爷,求您给她一条活路吧。” 赵雅兰看到这情况后捂嘴一笑,然后凑到秦孟仁耳边道:“秦公子,文惠妹妹年纪是小了点,但她与柳姐姐有个六七成相似。她好歹是柳姐姐的妹妹,有她在,我们跟柳姐姐也算断不了关系。” 秦孟仁往日里从不搭理柳文惠,今日终于正眼看了她一次,发现她果然与柳翩翩有些相似。 如今柳家要流放西北,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谁都不敢保证到西北时还能活下几个。 秦孟仁看向柳翩翩,若是放她去西北,就算她能活下来,难道让她去那边找个莽汉嫁了?想到她要成为别人的人,秦孟仁感觉自己心里那股气儿怎么压都压不住。 不,不能! 赵雅兰说得对,留下柳文惠,他与柳家就不算断了关系,他将来想照拂柳翩翩也算名正言顺。 不等秦孟仁说什么,柳元济气得大骂起来:“混账东西,你的礼义廉耻都学到哪里去了!” 薛氏哭起来:“老爷啊,都这个时候了,还计较什么礼义廉耻,活命要紧啊。这几天在牢里,大姑娘有好吃的藏着给松哥儿和芙姐儿,三姑娘一口都没尝到,生生饿了几天肚子。这去了西北,我们文惠这么老实,怎么活啊。” 到了这关口,薛氏还不忘告黑状,完全忘了是柳翩翩给她们被子盖。 柳翩翩嘴角带出一丝讥诮看向薛氏:“二娘,你们愿意去秦家享福是你们的事情,关我屁事。怎么,大牢里我有好东西不该给松哥儿和芙姐儿吃,该给二娘吃?” 柳文惠又拉了拉秦孟仁的袖子:“秦公子,我会听话的,我不像姐姐那么争强好胜。” 秦孟仁立刻回道:“住口,岂可不敬长姐!” 柳文惠马上改口:“秦公子,是我不懂事,姐姐一向疼爱护我,她的心不坏的。” 柳翩翩似笑非笑地看着柳文惠:“三妹妹不用替我描补,从此以后,我祝你们姐妹一家欢,我祝你能把赵三妞踩到脚底下。哦,你放心,我会在心里一天诅咒赵三妞八百遍,算是给你帮忙。” 柳文惠张了张嘴,柳翩翩这是怕赵雅兰整不死她啊! 秦孟仁还在心痛柳翩翩变了性情,赵雅兰已经从地上捡起那一封纳妾文书笑着递到薛氏面前:“柳大太太,您在这上面按个手印,三姑娘就不必去受苦了。” 薛氏怔楞住了,这手印得柳元济按了才有用,她一个妇道人家。 赵雅兰笑得十分得体:“柳大太太,这个节骨眼上,您同意了也就是柳大老爷同意了,何必拘泥于谁按的手印。等三姑娘去了秦家,将来小公子也不必一直窝在西北受罪不是。” 这一句话搔到了薛氏的痒痒肉,儿子是她的命根子。若是儿子一辈子窝在西北那里吃沙子,她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若是女儿能去秦家,将来她儿子说不定还有机会回京。 薛氏立刻疯了一般点头:“我按,我按!” 赵雅兰准备的十分充足,立刻挥手让人将东西呈送了上来,薛氏抖着手按了手印。 那边的柳元济目眦欲裂:“恶妇,我要休了你!” 柳公绍什么都没说,吴氏也阖上了眼帘。一辈管一辈,那是孙女,儿子媳妇做主便好。若是放在之前,柳家断然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现在随时都要没命,随便吧。 赵雅兰高兴地收回纳妾文书,秦孟仁猛然醒悟过来,看了一眼柳翩翩,只见她的眼神看着远方,好似这边的事情跟她没一点关系一样。 徐氏心里有些气愤:“三妹妹,你这样做让我柳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柳文惠垂下头:“大嫂,大姐姐得罪秦家和赵家,我去描补,这样不好么?” 柳翩翩呵一声:“你愿意去给人做小老婆是你的事,别拉上我,我好好的人,不想被你们玷污了名声!”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6节 旁边的谢景元哈哈笑起来:“真不错,是个好姑娘,知道为家里着想。秦公子真是让人羡慕,随时随地都有姑娘追着你跑。少年举人就是不一般!” 秦孟仁没有理会谢景元,而是继续看向柳翩翩。 柳元济见女儿执迷不悟,立刻高声道:“自今日起,我柳家再无此女。你既然要去秦家,你一言一行,皆与我柳家无关!” 柳文惠急了:“爹!”被逐出家族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柳元济也看向谢景元:“还请谢大人命人继续赶路。” 谢景元笑道:“既然你们都说妥当了,那就走吧。” 在谢景元的命令下,衙役们带着谢家人继续赶路,柳翩翩毫不留恋地扭头就走。 秦孟仁看着柳翩翩主动要求衙役给她绑上手,满脸哀痛地看着她的背影:“翩翩,你为何如此狠心?” 柳翩翩的脚步略微顿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往前走去。 柳文惠插话道:“秦公子,我会想办法劝大姐姐回头的。” 赵雅兰看了柳文惠一眼,眯了眯眼睛。 她可太了解男人了,定亲六年的未婚妻决然离自己而去,这种求而不得的苦楚会让他惦记一辈子。 她刚才为了赌气留下柳文惠,这会子忽然有些后悔起来。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 赵三妞和柳三妞凑到一起,秦大举人从此过上了热热闹闹的生活。 今天红包继续呀,没收藏的给个收藏哈,也可以去踩一踩作者专栏,挑喜欢的收藏~ 一定要收藏哈,嘬一口~ 第7章 行方便忠仆归来 柳翩翩走的时候低垂着头,旁边谢景元瞄了她一眼,见她表情沉静,不哭不闹,心里又高看她两分。 怪道人家都说柳家大姑娘是个好的,他以前还以为是柳家人自吹自擂,没想到是个能沉住气的。 铁柱小声问谢景元:“景元,你今儿得罪了秦孟仁和赵姑娘,回头不会报复我们吧?” 谢景元笑道:“不要紧,我们这一去西北,没有三四个月回不来。秦家和赵家就算想报复,也会先去找我叔叔。” 铁柱噗呲一声笑起来,然后看了一眼笑得跟狐狸一样的谢景元,心里又叹了口气。没爹没娘的孩子是真可怜哟,明明是个文武双全的好儿郎,现在却声名狼藉。 唉,老太爷为何不多活几年,好歹等哥儿能继承爵位再说。 铁柱原是谢景元自小的书童,后来谢景元被逐出谢家,只带出了铁柱一个人,从此不许他再喊少爷,二人兄弟相称,同吃同住,整天形影不离。 谢景元一眼就看出铁柱又在心里可怜自己,对着他的脑袋敲了一下:“现在的日子难道不好,自由自在,那劳什子的世子之位谁爱要谁要去。这回我们去西北正好可以拜访祖父以前的故旧,也能圆了他老人家的遗愿。” 谢景元自幼丧父丧母,老侯爷一手将他带他,可惜谢侯爷死的早,只来得及给大孙子在军中谋了个职位,没能看着大孙子成家立业。 铁柱嘿嘿笑:“景元,今日这出大戏可真热闹。” 谢景元的笑容里尽是嘲讽:“世人两只眼睛都盯着荣华富贵,背信弃义的事儿还干得少了?” 铁柱跟着骂起来:“这秦孟仁不是号称京城第一君子嘛,你看看,前日柳家刚倒霉,今天他就换了未婚妻。换了也就罢了,人家柳家人也不是不能接受,关键他还跑这里来一片深情的样子,还让人家做妾,真是恶心人。” 谢景元看了他一眼:“也不是他故意要恶心人,是他没想过柳大姑娘会毫不留情地拒绝他。” 铁柱嘬了嘬牙:“也是,去西北说不定随时都会没命,去秦家做个贵妾有什么不好,秦孟仁早晚会中进士,她又得宠,除了名分,比那赵姑娘也不差个什么了。” 谢景元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旁边正慢吞吞走路的柳翩翩:“贵妾再好也是个妾。。” 铁柱想到刚才赵雅兰那些做派,咧了咧嘴:“还没过门就要给夫婿纳妾,这赵家姑娘可真是大度。这下子好了,招了个刁钻的柳三姑娘回去,回头秦孟仁的后院热闹了。” 谢景元却感觉柳翩翩似乎乐见其成,那姓赵的忒恶心人,这继妹也不是什么好鸟,不如让她们两个去厮杀。 谢景元骂铁柱:“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也想要这齐人之福?” 铁柱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有少爷就够了,女人太麻烦了。” 谢景元抬脚踹他一下:“滚,老子不喜欢男人,你还长这么丑!等从西北回来,给你娶个五大三粗的老婆,赶紧生几个儿子!” 铁柱摸了摸自己的腿:“少爷,您还没成亲呢,我急什么!要娶也不能娶个五大三粗的啊,我打不赢!” 谢景元又给他一脚,然后看着柳家一堆的老弱病残皱起了眉头,这个样子要猴年马月才能到西北?他还等着办完差事赶紧回京城呢! 那边厢,柳翩翩也看着身边的侄儿发愁,三岁的小孩子能走多远的路啊。她看了一眼对面的柳文渊。 柳文渊懂妹妹的意思,示意她稍安勿躁。 除了担心侄儿,柳翩翩还在担心自己的两个丫鬟。 说曹操曹操到,没多大一会儿,后面忽然传来呼唤声:“姑娘,姑娘!” 柳翩翩猛然回头,眼里都是欣喜,她听出了月升的声音。 不远处,一辆马车正往这边飞速而来,等到了近处,月升从里面钻了出来,扑向了柳翩翩:“姑娘,姑娘!” 柳翩翩欣喜地抱住月升:“月升,你怎么样了?” 话音一落,她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看了看月升后面,没有一个人。 柳翩翩的心开始往下沉。 “星辰呢?” 月升本来见到柳翩翩后十分高兴,听到她的问话,声音低了下来:“姑娘,星辰,星辰她有人家了。” 旁边柳家的女眷们都停下了脚步,星辰在柳家丫鬟里是姿色最盛的一个。她不光长得好看,对柳翩翩还十分忠诚。原来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柳翩翩给自己将来预备的副手,柳翩翩也从不解释。 听到月升的话,柳翩翩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问道:“是什么样的人家?” 月升低声道:“当日我们被发卖,星辰因为相貌出色,被一个张姓富商买走。星辰当时与张老爷商议,说,说我是她妹妹,要买必须两个一起买。好在只是多二两银子的事儿,人家就把我也捎带了过去。当日晚上,张老爷就给星辰开脸封了姨娘。” 柳翩翩感觉自己的心又被重重击了一下,星辰自小跟着她,这么多年来,星辰帮着她躲避了薛氏无数次的坑害,二人名为主仆,实则与姐妹也无差异。 月升见柳翩翩神情恍惚,连忙安慰道:“姑娘,您别担心。张老爷暂时对星辰还算可以,星辰跟着姑娘学的多才多艺,要是,要是能生个一儿半女,将来也算有了依靠。” 柳翩翩嗯一声:“你怎么过来了?你应该留在那里给她做帮手的。” 月升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们不放心姑娘,昨儿星辰求了张老爷,给我放了良,让我来找姑娘。她说,她说这辈子不能再伺候姑娘了,愿姑娘平平安安到西北。若是将来有机会,她必定来给姑娘请安。” 月升的话一落,柳翩翩慢慢仰起头看向天,努力眨了眨眼,将眼泪憋回去。 月升哭了片刻后她也收住了眼泪:“姑娘,我租了一辆马车,里面带了好多东西,保证这一路上都没问题。” 柳翩翩将眼泪憋回去后,低头看向月升笑道:“月升,你现在已经是良民。西北千里迢迢,你就不要跟我去了,就留在京城,回头让星辰给你找个好人家,过普通日子也不错。” 月升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自小跟着姑娘,姑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星辰一再交代我,一定要跟着姑娘走。去西北有什么不好,我也想去见识见识呢。再说了,姑娘在路上行动不方便,您就让我跟着去吧,我保证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柳翩翩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真的要去吗,西北很苦的。” 月升点头:“要去,不然星辰的心思岂不是白费了。” 柳翩翩感觉嘴里有些泛苦,她了解这两个丫头,星辰外柔内刚,月升外刚内柔,且最听星辰的话。 “那就跟我去吧,往后不要叫我姑娘了,你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姐姐也行。” 月升有些不好意思:“那岂不是坏了规矩。” 柳翩翩笑道:“我们家已经是平民之家,哪里有那么多规矩。” 说完,她看了一眼那马车:“你这一车东西,可算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柳翩翩看向谢景元:“谢大人,我们多带一个人没问题吧?月升是良民,不会给大人带来麻烦的。” 谢景元点了点头:“那就走吧!你们这样磨磨蹭蹭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柳文渊对着谢景元拱手:“谢大人,您看这几个幼小的孩子能不能放到祖父的囚车上去!不然他们耽误行程,怕给大人添麻烦。” 谢景元回头看了一眼京城,上头只说让他把人送到西北,至于怎么送也没人规定。庐阳王还活着呢,若是这些老弱病残死了,少不得他要担责任。 谢景元又在心里骂起来,这种烫手的差事到了他头上,都是他那好叔叔疼他! 谢景元可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果断道:“把那两个小哥儿放到囚车里,你们家老太太和三个小女娃放到这丫头赶来的车上去!这下子没有拖累了,都给我快些走!” 柳翩翩心理松了口气,吴氏和五个小孩子都有车坐,她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柳文渊大喜,立刻拱手道:“多谢谢大人!” 谢景元毫不领情:“不用谢我,我可不想半路上埋人。” 虽然他话说得难听,好歹肯通融。连柳元济都忍不住脸红起来,也客气道:“多谢谢公子!” 谢景元一挥马鞭,当先而去。 作者有话说: 星辰还会回来的,她的一生注定如她的名字一样不凡。 今天红包继续哟~ 第8章 三联手围攻后娘 柳翩翩对月升道:“月升,要麻烦你帮忙照顾这几个孩子了。” 月升立刻道:“姑娘放心,我定会照顾好老太太和三个姐儿。” 说完,她伸手将徐氏手里的芙姐儿抱了过去,又拉走了二房的莲姐儿和三房的丹姐儿。 吴氏颤巍巍地给月升墩身行个礼:“姑娘深明大义,老身感激不尽。” 月升吓得差点跪下了:“老太太,您可别这样。” 吴氏主动起身:“若是姑娘不嫌弃,往后就给我做孙女吧。你和翩翩一起长大,原就情同姐妹。都说患难见真情,姑娘这般有情有义,我柳家能收到这样的孙女,是我柳家的福气。” 柳翩翩主动解围:“祖母,您先上车,谢大人那边走远了。” 吴氏立刻道:“看我,老糊涂了。” 家里最让人担心的老弱不用走路,其余人走得都快了起来。 前行的过程中,除了偶尔听见衙役的呵斥声,众人都静悄悄的。为了赶路,一行人一口气走了近两个时辰。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7节 柳翩翩两岁丧母,第二年薛氏进门,她瞬间就懂事起来。这十几年期间,她找住机会就跟柳文渊出去跑。刚开始薛氏颇多非议,说她是家中大姐,会带坏了下头的妹妹们。柳元济也批评过女儿,柳翩翩无动于衷。 好在有吴氏疼爱她,柳文渊经常给她打掩护,她一个月里还能出门一两趟。不仅如此,她平常在自己院子里经常带着丫头们打秋千、跳绳和踢毽子,故而她的身体一直很好,走路也不费劲。 再看旁边的二姑娘柳文洁和二房庶出的四姑娘柳文贞,鞋底太薄磨脚,而且她们的腿脚没劲,两个姑娘走得颇是痛苦。 柳翩翩看了一眼柳文洁问道:“二妹妹,还能走么?” 柳文洁擦了擦额头的汗:“大姐姐,我没事的。” 前一阵子家里已经准备给柳文洁定亲了,也辛亏没给她定亲,不然柳家又得多退一门亲事。 徐氏出身将门,成婚后柳文渊并不把她关在后院,时常带她出去,在家里也教她一些强身健体的法子。 整个女眷队伍里,只有长房姑嫂两个走得轻松,其余都满脸痛苦。 薛氏的女儿刚才干了不体面的事情,现在一个字不敢说,生怕柳元济再骂她,虽然走得双脚疼痛,却一声不敢吭。 严氏见刚才谢景元一直帮柳翩翩说话,往前走几步到柳翩翩身边低声道:“翩翩,我看那谢大人肯帮你的忙,你要不跟他商量商量,让我们歇一歇吧。” 柳翩翩刚承了谢景元的情,怎么可能再去找他,万一惹得这混不吝犯起混来,到时候大家都得吃亏。 柳翩翩看了严氏一眼,很干脆地给了三个字:“我不累。” 严氏一噎,心里骂了开来,小崽子,你年纪轻轻的,平日里跟没龙头的野马一样,你当然不累了,长辈们年纪大了,走了这么远的路能不累? 柳翩翩并不去理会严氏,继续对柳文洁道:“二妹妹,再坚持坚持,刚开始会觉得腿难受,脚上还会起水泡。等这水泡磨出茧子,往后就不会疼了。” 柳文洁勉强又笑了一声:“多谢大姐姐。” 旁边三房四奶奶胡氏拍马屁道:“咱们家那么多丫头婆子,没想到最后只有一个月升跟了过来。说到底还是大妹妹宅心仁厚,待这丫头好。” 胡氏的女儿丹姐儿跟着月升上了车,胡氏精明,眼见着薛氏和严氏跟柳翩翩关系都不好,她为了女儿,果断地站在了柳翩翩这一边。 二房庶出的三奶奶岳氏虽然心里也感激柳翩翩,但婆母严氏在这里,她明面上一句感激的话都说不出来。 柳翩翩见胡氏这样认真拍自己的马屁,也客气地回道:“四嫂客气了,都是我的侄儿侄女,丁点大的孩子,真要是一路走到西北去,可不得遭罪。我自小没娘,最见不得小孩子受苦。” 徐氏本来走得腿脚有些发酸,听到这话后低下头忍笑。 薛氏被柳翩翩一句话顶的肺管子差点捋不直,她不好说柳翩翩,把矛头对准了徐氏:“我爹娘都不在了,哥哥嫂子都是个面子情,不来送我也就罢了。文渊媳妇,你是家中嫡长女,你父母也还在,怎么也没来送送你?” 徐氏的笑容收了起来:“太太,倘若父母要带我走,我如何舍得孩子?父母不带我走,如何忍心看我去受苦?既如此,不如不见。可惜了,我要是能如三妹妹一般,倒不用受这份罪。” 薛氏的肺管子再一次被戳破,她张张嘴想骂人,虽然她是继室,也是婆婆,骂儿媳妇天经地义。可想到女儿上午干的事情,薛氏再一次闭上嘴。 胡氏立刻来了精神:“大嫂,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早上四爷还跟我说呢,我只有一个姐儿,让我回娘家去吧。我没答应,姐儿也是我的命根子,若是没有亲娘在,将来讨了个心眼跟针鼻子一样大的后娘,丹姐儿岂不是要受罪。” 胡氏是三房媳妇,往常还怵薛氏这个大伯娘,现在大家都是阶下囚,谁还怕谁啊。 三人联手,一句一句将薛氏压的毫无反抗之力。严氏本来想帮腔,想到自己的孙子也在囚车上。若是惹怒了柳翩翩,那谢魔头不让孩子们坐囚车,她孙子岂不是要受罪。她很明智地选择了沉默,没有帮薛氏。 柳翩翩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几人一边走一边说,反倒把身上的累忘掉一部分。 过了一会儿,众人到了一处开阔地,谢景元让众人歇一歇。都是老弱病残,他还担心给累坏了。反正朝廷也没说让他多久送过去,他就走慢点吧。 停下赶路后,柳家所有大小主子再也顾不得往日的体面和规矩,个个席地而坐。 月升走了过来:“姑娘,我带了点心,给哥儿姐儿们吃一些。” 柳翩翩看了看前方的谢景元,吩咐月升道:“给谢大人也送一些。” 月升点头:“姑娘放心,我省得。” 月升从车里找到一包点心,想送给谢景元,有些不敢走近。柳翩翩给她一个眼色,月升走向了铁柱。 “这位大哥,这一路上多劳烦你们照顾我们家人。我带了些普通点心,还请您莫要嫌弃,拿去跟诸位大人们分一分,也能换换口味。” 铁柱闻到一股点心香味,转头看向谢景元。 谢景元微微眯眼,铁柱立刻笑眯眯接过点心:“如此,多谢姑娘了。” 月升松了口气,回去后又找了一些点心,给六个孩子各自喂了一些。本来她还想给柳公绍和吴氏喂一些,老两口同时拒绝。 衙役那里有一些粗粮,给柳家所有主子们一人发了一点。 柳翩翩看着手里粗糙的饼子发呆,她拿起饼子在地上的石头上磕了磕,发出帮帮的声音,这一幕被谢景元看到,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点心没有说话。 能行的方便他都行了,剩下的就看柳家人的造化了。 柳翩翩看着手里的饼子,用牙咬了咬,咬不动。旁边的薛氏等人更是不知所措,这等粗糙货色,以往家里最下等的奴仆都不吃的。 徐氏也纳闷:“妹妹,这饼子怎么这么硬?” 柳翩翩又仔细看了看:“粗粮做的,风干了,易于保存,得用水泡一泡才能吃。” 徐氏犯难:“这会子哪里有水呢。” 柳翩翩把目光投向了马车,星辰最周到,肯定能想到这一层。 主仆之间的默契让月升立刻瞬间明白了柳翩翩的意思,星辰不在,她得挑大梁。 月升火速从车里拿出一个大锅,笑着对铁柱道:“这位大人,你们光吃饼子多没滋味,我车里带了些牛肉,咱们不如烧一锅汤,把饼子和牛肉都放进去煮一煮,一人得一碗,岂不比干吃饼子有意思。” 铁柱当然不想啃干饼子了,闻言有些意动,拿眼角去觑谢景元,见他不说话,铁柱立刻做主:“行,姑娘把东西给我,埋锅造饭我最在行。” 吃人手短,刚刚吃了月升的点心,这会子听说有牛肉,衙役们都心动起来。 铁柱发动两个衙役,一个找柴火,一个打水,铁柱埋锅,跟着月升来的车夫帮着打下手。 柳文渊本来想去帮忙,他还没动呢,谢景元就眯着眼看他一眼,柳文渊停住了动作。 月升手巧,带着几个衙役和车夫一起做了一锅牛肉羹汤,里面有牛肉碎、掰碎了的饼子,还有一些她从京城带来的青菜,加点盐和酱放在里面搅拌均匀。 真香啊。 谢景元被香味吸引的回头看向那口大锅,然后扭头看到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柳翩翩正在拿手里的饼子砸另外一块饼子。 帮~帮~ 这还是那个娴静淡雅的柳大姑娘吗?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 今天红包继续哟~ 还没收藏的赶紧给个收藏哈,欢迎新来的小可爱去踩一踩作者专栏,挑喜欢的收藏。 爱你们,嘬一口~ 第9章 苦行路驿站风波 不是柳翩翩闲着没事,她见刚才衙役们掰饼子非常吃力,她得赶紧把女眷这边的饼子都处理好,等会儿煮的时候才能不浪费时间。 注意到谢景元的目光,柳翩翩抬起头,然后给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县官不如现管,柳翩翩虽然也不大喜欢谢景元的混不吝,但现在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谢景元扭过脸不再看她,月升十分机灵,从马车里找出十几只碗,给谢景元和铁柱盛了两碗牛肉最多的羹。 一众衙役们很快把一锅羹分完,个个摸着肚子打起了饱嗝。 押送犯人可是苦差事,路上餐风露宿,虽说衙门会给些差旅费,但那点钱哪里够路上好吃好喝的啊。 月升的点心和牛肉羹让这些差役略微客气了几分。 把衙役们喂饱了,月升准备开始煮第二锅。 柳翩翩终于站起身:“谢大人,我可以去帮忙吗?” 谢景元从鼻孔里嗯一声。 柳文渊也站起身:“谢大人,我妹妹忙不过来,您看能不能让我去给她打下手?” 谢景元挑眉看他一眼。 柳文渊拱手道:“我父母妻儿都在这里,还戴着脚链,跑不了的。” 谢景元懒洋洋地坐在石头上:“子孝去吧,换做别人我是不肯答应的。” 这一句话成功起到了挑拨离间的作用,好像柳家只有柳文渊一个是好人似的。 柳文渊知道他一向喜欢开玩笑,也不在意,再次抱拳道:“多谢谢大人。” 柳翩翩也不希望别人来帮忙,这车上有多少东西,她不想让二房三房人知道。 兄妹两个带着月升一起动手,很快,又一锅牛肉羹做好了。这次柳翩翩放的牛肉比较少,流放的犯人不需要吃那么好,能有口吃的就行。 月升已经把碗洗干净,给各人盛了一碗。 柳翩翩坐在地上跟月升说话:“这几日有劳你了,等回头和谢大人打好了关系,我想办法让几个嫂子们都来帮忙,你总揽,只管使唤她们干活,她们现在不是主子了。” 月升悄悄看了柳翩翩一眼:“姑娘放心,我都省得。” 那边厢,谢景元见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给了铁柱一个眼神。 铁柱收起笑容,板起脸道:“都起来,走了!今天晚上务必走到三十里路外的驿站。” 女眷们都愁眉苦脸起来,这已经过了晌午饭时间,再走三十里,岂能还有命在! 铁柱可不管那些,手里鞭子拿了出来,声音变得严厉:“都快些,谁不想走就留下,这一路上狼多的很,天冷了,它们正空着肚子呢!” 柳翩翩第一个站起身,月升赶紧把几个孩子叫上了车,车夫赶车跟在队伍后面。 柳翩翩一边走一边半眯着眼睛,一碗半牛肉羹下肚,她可以坚持一天。若是想让这一大家子人都平安到达地方,怕是路上得采买不少东西。 太阳晒的人有些懒洋洋的,一阵风吹过,柳翩翩的发带被吹到胸前。 这钱不能动,甚至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是她去西北后的立身之本,三百两银子,足够她和兄嫂安家,再带上二妹妹和月升。 至于别人,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不用问就知道,星辰肯定把手里的钱都给了月升,现在月升就像个活靶子。 她又看了看这一大家子,往后再也没有那么大的宅子可以混居在一起,到时候只能分家单过了。 分家好,各自讨生活去吧。至于安家费…… 柳翩翩看了身边一群女眷身上的衣服,心里有了主意。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8节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是薛氏的叫声,她的崴了一下脚。 前面的衙役瞪了一眼:“喊什么喊!” 衙役们赶路也赶得烦躁,他们烦躁了,只能把火发泄在犯人身上。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天已经黑透了,谢景元命人打起火把继续赶路。柳翩翩感觉越来越吃力,后面的薛氏几乎是一边哭一边走,中途多次直接跪倒在地上。 衙役们直接拎着鞭子过来赶,走吧,身上疼,不走吧,要挨鞭子,柳家的女眷们第一次尝到了流放之苦。 过了好久,终于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门口。 谢景元让铁柱去叫门,里面出来一个打哈欠的中年汉子:“谁啊,这大半夜的。” 铁柱很客气回道:“我们押送犯人路过,这里有公文,还请大人通融。” 那汉子哦一声,看了一眼谢景元身上的官服,七品。他嘬了嘬牙:“小人是此处驿丞,大人请进吧,这黑灯瞎火的。” 驿丞的表情大家看得清清楚楚,这是看到没有高品阶官员,估计捞不到什么油水,故而有些懈怠。 谢景元早就看惯了京城里的白眼,压根不在意,下马后就往院子里走:“劳烦大人给我们几间空房,挤一挤就可以。” 驿丞又嘬了嘬牙:“大人,空房倒是有,都是大通铺。” 铁柱接话道:“行行行,大通铺可以,劳烦您给准备两间给这些人。” 驿丞有些不高兴,那大通铺是给官宦人家的下人住的,可不是给犯人的。 月升给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笑着迎了上去:“这位大人,还请通融一二,都是些老弱。” 驿丞手里被塞了一个银角子,凭经验他都能判断出少说有二钱银子。 他这才露出笑容:“既然你们不嫌弃,我带你们去吧。” 就这样,柳家所有女眷得了一间大屋子,里面有连着的大通铺。所有人或躺或坐,都拿眼睛看着月升。 现在只有这一个丫头了,可她已经是良民,她愿意伺候谁全凭心意,谁也使唤不了。 如二太太严氏,她可以使唤庶出的儿媳妇岳氏和庶女柳文贞,三房魏氏只有一个嫡亲的儿媳妇,儿媳妇还带着个孩子,她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大房薛氏说是有女儿和儿媳妇,可没有一个是她亲生的。 薛氏的脚脖子有点肿,肚子也饿,身上好多天没洗澡,她很难受。可柳文惠上午自请去秦家,柳翩翩本人无所谓,徐氏和月升都攒了一肚子气,岂会再搭理她。剩下一个柳文洁,看着文文弱弱,自小就听柳翩翩的话。 月升拿起盆子:“老太太,大奶奶,大姑娘,我去打些热水来给你们擦洗擦洗。” 柳翩翩嗯一声:“有劳你了。” 月升笑道:“姑娘跟我客气什么,我今天坐车没走路。” 等月升一出门,薛氏对柳文洁道:“二丫头,你也去看看有没有热水,给我打一盆来。” 柳翩翩先皱眉,然后对柳文洁眨了眨眼后笑道:“二妹妹,你去看看。” 柳文洁见姐姐这样说,拿起旁边一个驿站准备的脏兮兮的盆子,起身去寻找月升。 过了一会儿后,月升端着一盆热水回来了,柳文洁的盆子里却是空的。 薛氏很不满意:“二丫头,我现在使唤不动你了?” 月升笑着回道:“大太太冤枉二姑娘了,这热水可不是白得的,我花了五文钱呢。大太太想要热水,掏五文钱给二姑娘便是。” 薛氏想说让月升给五文钱就是,可月升又不是她的丫鬟。 月升又从马车里找到一个小盆,柳翩翩主动起身:“月升你歇会儿,我来。” 主仆两个,不,姐妹两个一起动手,给吴氏和芙姐儿擦洗身子。 过了一会儿,月升又出去了,没多久,她转身回了屋:“大姑娘,我另外要了一间房,您跟老太太和大奶奶来跟我住好不好?” 不等柳翩翩回话,吴氏开口道:“多谢陈姑娘,我就不去了。” 月升本姓陈,听到这话后愣了一下,然后屈膝行礼:“多谢老太太体谅。” 吴氏点头:“文渊媳妇,翩翩,你们去吧。” 柳翩翩知道这不是客气的时候,顺手把柳文洁也扯走了。 薛氏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能使唤的人被带走,而她现在还要伺候婆母。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 天气越来越凉了,小可爱们不要忘了加衣服哦~ 今天红包继续哈,欢迎留爪印~ 第10章 争口舌吃人嘴软 柳翩翩跟着月升去了另外一间房,这屋子里有一张大床,还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月升道:“姑娘,这房是我花了二十文钱定来的,晚上您跟大奶奶和二姑娘在床上挤一挤,我打个地铺。” 徐氏急忙道:“那怎么能行,我带着芙姐儿睡地铺吧,你们三个睡床上。” 柳翩翩做主道:“大嫂,你跟二妹妹睡床上,我和月升打地铺,我有话要跟她说。” 她一句话定了主意,徐氏不再推辞:“那我给妹妹铺好。” 徐氏和柳文洁一起帮忙铺地铺,柳翩翩把月升拉到门外问话。 “今天一天都在走路,我没来得及问你,你身上的东西还在吗?” 月升低声道:“都在呢姑娘,星辰把她的也给我了,我换了一些散碎银子,足够我们路上用一阵子,其余的银票我都藏得很好。” 说完,月升就想要把自己的钱拿出来给柳翩翩。 柳翩翩急忙制止她:“别给我,你拿着。我现在是流放犯人,若是被人知道身上有东西,别人起了歹意可不好。” 月升停下动作:“那就听姑娘的。” 柳翩翩嘱咐月升:“等车上的东西用完了,路上的生活就简单些吧,不然遭人惦记。” 月升愁眉苦脸道:“别的倒还好,就着车夫怕是不愿意跟我走太远。” 柳翩翩嗯一声:“别担心,到时候我跟大哥来解决。” 正说着呢,柳翩翩忽然感觉锋芒背刺,她扭头一看,只见谢景元从屋里走出来,正好站在廊下。 柳翩翩墩身对着谢景元遥遥行个礼,以表示感谢。 谢景元的目光一扫而过,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又回了屋。 月升拍了拍胸口,小声道:“姑娘,这谢大人长得怪好看,就是眼神忒吓人。” 柳翩翩嘘一声:“别瞎说,谢大人此行给我们行了很多方便。” 月升嗯一声:“我晓得,我听人说,好多流放的犯人晚上就睡在地上,我们还有大通铺,都是谢大人仁慈。” 柳翩翩看着谢景元的房门轻声道:“月升,世人的话未必可信。都说秦孟仁是君子,你看他纵容未婚妻来打我的脸。都说谢大人是个混不吝,你看他一路上都在照顾我们家的老弱病残,也没问我们要任何孝敬。” 月升想起谢景元在京城糟糕的名声,回了一句:“姑娘说的是,想来没爹没娘的孩子总是艰难些。” 柳翩翩收回目光:“我们进屋吧,我累了。” 月升点头:“我留了点心,姑娘吃一些,我去给老太太送一些。” 柳翩翩摇头:“不用送了,到不了祖母的嘴里。” 月升有些不好意思:“我应该把老太太也请来的。” 柳翩翩开导她:“不用在意,你把几个孩子照顾好,祖母已经很感激你了。白天你替我照顾了祖母,晚上该轮到二娘和两位婶子了。” 二人一起进了屋,月升拿起盆子:“我再去打盆热水来。” 徐氏赶紧接过盆子:“月升你坐,我去。” 月升从袖子里摸出五文钱给徐氏:“大奶奶去了莫要与他们争,给钱打水就好。” 一大家子人收拾收拾后一起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还没起床呢,柳翩翩听到外面铁柱的骂声:“这鬼天气!” 月升喜道:“姑娘,下雨了!” 屋里人都高兴起来,如果雨大说不定今天能歇一歇。 谢景元看着越来越大的雨沉默不语,铁柱嘬了嘬牙:“景元,今日怎么安排?” 谢景元答非所问:“早上吃什么?” 铁柱小声道:“这驿丞好黑心,正儿八经的饭菜都得多给钱,不然就弄些猪食糊弄。” 谢景元的桃花眼一眯,笑得跟狐狸一样:“别担心,有人会给我们送好吃的。” 铁柱嘿嘿一笑:“还是少爷英明。” 果然不出谢景元所料,柳翩翩打算请他吃饭,但这饭也不是白吃的,她有事相求。 柳翩翩起来后就进了大通铺屋子:“祖母可起来了?” 薛氏正一肚子怨气:“大姑娘昨日晚上高床软枕,可睡得舒坦?” 柳翩翩笑眯眯回道:“舒坦的很,二娘往日总说祖母跟前丫头太多,您想伺候祖母都插不上手,昨晚上可算有机会了,二娘心里可舒坦?” 薛氏被柳翩翩一句话顶到了南墙上,还没回话呢,柳翩翩继续道:“我看二娘脸色不好,可是惦记三妹妹?二娘放心吧,秦孟仁那个人最爱装个君子,肯定会好好照顾三妹妹的。” 薛氏的脸色更难看了:“大姑娘近来越发威风了。” 吴氏打断了话题:“翩翩,你可是有什么事?” 柳翩翩点头:“祖母,这一路上花销可不小呢,难道我们一大家子都要靠月升养着?她现在可不是我们家的丫头了。” 旁边人都紧张起来,月升现在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若是月升不管她们,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吴氏嗯一声:“说得有道理,你可是有什么安排?” 柳翩翩看向薛氏:“二娘里头这夹袄是蜀锦面料的吧。” 吴氏瞬间明白了孙女的意思,当日抄家时柳家女眷没有被扒掉衣服,谢景元更不是那等盯着女眷的小人,她们这一身身好料子得以留存下来。 吴氏岔开了话题:“今日下雨,谢大人可有什么安排?”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9节 柳翩翩的眼神掠过三位太太:“祖母,月升准备好了东西,若是三位长辈亲自动手给谢大人做一顿像样的早饭,我才好让大哥开口,请当铺里的伙计来,顺带让月升买一些粗麻布和针线回来,把诸位身上的好料子换上粗麻布衣裳,往后也不用太打眼。” 吴氏立刻点头:“你们三个去。” 薛氏嘟囔:“大郎媳妇带着她们妯娌几个不是正好。” 吴氏的眼神锐利起来:“我现在也使唤不动你了?” 在吴氏的压迫下,薛氏带着严氏和魏氏到门外跟月升汇合,众人一起去了厨房。 吴氏拍了拍大孙女的手:“若不是有你和你哥在,这一大家子就要遭殃了。” 柳翩翩看着吴氏道:“我是为了祖父祖母。” 吴氏提醒孙女:“往后再有什么事,悄悄的跟我说,你别出头。” 柳翩翩微微一笑:“多谢祖母,我知道了。”不是她要多管闲事,她只是不想让月升花钱养这么多人。 吴氏心里叹了口气,刚刚被人退了亲,又被情敌和亲妹妹一起打脸,孙女还能有精力为家里人着想,这份豁达天下几人能有,可惜了了。 没过多久,谢景元吃到了一顿美味的早饭。饭是薛氏等人做的,但是柳翩翩送来的,人情都落在了她头上,薛氏恨得牙根痒痒也没用。 铁柱边吃边笑:“景元,是不是往后柳家大姑娘天天要请我们吃好吃的?” 谢景元心情也很好:“有一顿算一顿,不吃白不吃,想那么多干什么,没想到柳大姑娘手艺不错。” 铁柱悄悄看了谢景元一眼,少爷最近夸柳大姑娘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吃人嘴软,等柳文渊提出想外出寻当铺时,谢景元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当铺伙计跑了这么远,肯定要压价,但所有人的衣裳一起当,压得再狠也换回来一百多两银子。 当了好衣服,柳文渊让当铺的伙计等一等,家里所有妇人一起动手,粗针细线缝制,大半天的时间里都赶制出了一些合身的衣裳,既保暖又不打眼。 钱都汇总到了吴氏手里,柳翩翩终于松了口气,省得她们总是盯着月升。 当日的雨下了一整天,就算谢景元想赶路也赶不了。一行人就窝在驿站里休养,柳家人好吃好喝招待这群衙役。 谢景元只让人把大门锁上,并没有再给柳家人绑上。自来犯人流放,最喜欢在半路上偷跑,若不是今日柳文渊出头,谢景元压根不会答应柳家人的请求。 等天再次黑透,柳翩翩躺在地铺上思考问题。 月升感觉到柳翩翩的情绪低落,悄声安慰道:“姑娘,您别难过,等我们去了西北,好生过日子。” 柳翩翩笑道:“我是在为庐阳王殿下担心。” 床上的徐氏幽幽叹了口气:“殿下命苦,希望他能熬过这一劫。” 柳翩翩没说话,熬过去又能怎么样呢,太子忠厚,没有多少心眼,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更别说现在他因为重伤被贬为庐阳王。 柳文洁小声道:“大姐姐,我们还是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柳翩翩嗯一声:“二妹妹说得对,我们都全须全尾的,表哥才能放心。” 一夜无梦,等柳翩翩坐起身,看到外面出了大太阳。 吃罢了早饭,所有人再次上路。 半路上柳翩翩发现了薛氏的不对劲。 第11章 起疑心相互试探 薛氏今日伺候吴氏伺候的特别用心。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吴氏走热了,额头上出了点汗。 薛氏殷勤地端着碗喂婆母吃饭:“老太太,这晌午热的很,您这褂子要不要脱了?” 吴氏吃一口饭:“不用,脱了褂子里头的夹袄会脏了。” 薛氏没有再说话,柳翩翩眯起眼睛看了薛氏一眼。 她知道,吴氏的褂子里藏了钱。 柳翩翩看了一眼对面十三岁的柳文忠,薛氏的亲生子。 她的心里瞬间警惕起来,若是薛氏打坏主意,谢景元一旦发起怒来,不肯再行方便,这一大家子都要遭罪。 晌午饭月升又请衙役们吃了美味的面疙瘩,里面放了她昨晚上提前做好的配料,谢景元和铁柱的碗里还加了些牛肉。至于柳家人,只有面疙瘩,这是柳翩翩吩咐的。 柳翩翩在衙役们最放松的时候往男丁那边而去。 “大哥。” 柳文渊起身走了过来:“妹妹。” 柳翩翩将手里的一块点心塞给他,悄声道:“大哥,看好老七!” 柳文渊心里一惊,他现在最不希望路上出任何意外,一旦有人引起谢景元的不满,他的一双儿女首先要遭殃。 柳文渊嗯一声:“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柳翩翩对着柳文渊笑一声:“大哥放心,我好得很,我会帮大嫂照顾好芙姐儿的。” 衙役们见他们说了几句话后就分开,也没有多问。 吃过了晌午饭,柳文渊开始紧盯柳文忠,柳翩翩也盯着薛氏不放。薛氏成功地哄骗吴氏脱了一次衣裳,柳翩翩不确定她有没有偷到吴氏的钱,但可以肯定薛氏没安好心。 然而,还没等薛氏有什么动作,柳元济先病倒了。 柳家世代行伍出生,结果出现了柳元济这个异类。他是嫡长子,柳公绍本来想让他习武,结果柳元济只喜欢读书。 柳公绍打过骂过,可大儿子天生身子骨就弱,被他逼迫着习武,不仅没学到多少东西,反而大病几场。 柳公绍放弃了大儿子,没成想柳元济虽然习武不成,读书倒是块好料子,二十出头就种了进士,最后靠着自己爬到了从四品。要不是因为他天生性格耿直,作为前太子的嫡亲舅父,他肯定不止是个从四品。 此次牢狱之灾,柳元济吃了不少苦头,前日又被薛氏和柳文惠气了一场,走了上百里路,又累又气又饿,第三天出发时他精神头就不好。 没想到还没到下一个驿站呢,柳元济半路上直接栽倒了。 人群立刻停了下来,柳元济是读书人,公众场合从没有失礼的地方。他栽到,只能说明他已经支撑到了极限。 谢景元皱眉对铁柱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铁柱很快归来:“少爷,柳大老爷晕倒了。” 谢景元对柳家人有一定的了解,柳元济是个文弱书生的事儿满京城皆知,他第一个倒下谢景元一点不稀奇。 谢景元立刻下马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伸手一摸,柳元济身上滚烫的。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病了也没地方过去请大夫。 柳文渊立刻道:“继续赶路,我背着父亲走。” 谢景元回道:“不必了,将大老爷放在我的马上吧。” 柳文渊诧异地看着谢景元,片刻后拱手道:“多谢景元。”他这次喊得不是谢大人,而是他的名。谢景元才十八岁,还没取字。 柳文渊虽然带着脚链,动作却十分敏捷,伸手轻飘飘抱起柳元济,轻轻放在马背上。 谢景元吩咐铁柱:“让他趴在上面,用绳子绑住,当心掉下来。” 那边厢,吴氏急的想从车里下来,月升一把拦住她:“老太太,您莫慌,我这里有些药,等会儿大老爷醒了看看能不能服用一些。” 薛氏也急得哭了起来:“老爷,老爷。”她想过去,看到如狼似虎的衙役们,她又停下了脚步。 谢景元将马绳子扔给柳文渊:“这是你爹,你牵马吧。” 柳文渊再次拱手:“多谢景元!” 谢景元跨步往前走:“不用谢我,算我还你当日的人情。” 曾经秦孟仁在公开场合骂过谢景元,柳文渊得知后又在人多的地方与谢景元说话,算是缓和关系。后来五军营里的人说谢景元德行不好要把他的官位撸了,柳文渊也帮着说过话。 柳文渊曾是太子最信赖的表兄,他一句话递过去,五军营那些人顿时都闭上了嘴。 柳文渊再次拱手:“我柳家向来与人为善,此次落魄,唯有景元伸以援手,文渊感恩在心。” 谢景元从鼻子里哼一声:“好的不学,跟秦孟仁学这些虚的。” 柳文渊并未生气,而是接过缰绳牵着马慢慢往前走。 谢景元与他并排一起走,柳文渊先打破沉默:“景元,你此去西北,回来后你的缺还能在吗?” 谢家老侯爷去世后谢二老爷继承爵位,世子却是长房遗留下来的独苗谢景元。然而前一阵子,谢景元直接丢了世子之位带着污名离开了谢家。 柳文渊知道,此次的差事定是谢侯爷所为。太子成了庐阳王,护送柳家的差事难之又难。若是柳家人死了,护送之人会被庐阳王记恨上。但若是柳家所有人都平安到西北,怕是孙皇后和七皇子那里往后就没好脸色了。 柳家这个烫手的山芋到了谢景元手里。 谢景元满不在乎:“想那么多干什么,没了就没了,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 柳文渊看他一眼:“景元,本是你的东西,若是你不想要也就罢了,平白被人夺了去,还要承受污名,如何对得起故去的人。” 谢景元乐了:“子孝,我就说你太迂腐,一个世子之位,我拼命保住了又能怎么样?然后我儿子我孙子将来又要为了世子之位拼杀,一家子骨肉变得面目全非。何苦来,有那精神喝喝小酒岂不自在。” 柳文渊笑了起来,脚下的镣铐也发出响声:“还是景元洒脱,我确实迂腐了。” 谢景元将手里的刀抱在怀里:“你跟我不一样,儿女一大窝,谨慎些也是常理。” 柳文渊回头看了一眼徐氏和柳翩翩,继续与谢景元说话:“此次去西北,景元有什么想法吗?” 谢景元的桃花眼里精光一闪,片刻后消失不见:“我的想法就是要多吃几顿烤全羊。” 柳文渊哈哈笑起来:“景元果然洒脱,说起来,西北原是你谢家的大本营。当年战神王子和陆侯爷的故事流传几百年,你是谢家嫡系长孙,不知景元可学会了陆家枪和谢家刀法?” 谢景元撇撇嘴:“两位老祖死了几百年,那枪法和刀法早就失传,我哪里学去。” 柳文渊也不在意:“你这一身功夫就算不能跟两位老祖比,放到边疆也可以让胡人闻风丧胆。” 谢景元呵一声:“拍我马屁也不会给你解了脚链。” 柳文渊继续笑道:“我们真要是想逃跑,景元你怕是拦不住。不过你放心,为了殿下我们也不会跑的。你我两家往上追溯几百年也是有渊源的,我柳家在前朝出过皇后,那时候柳家和陆家、谢家都是通家之好。” 谢景元看了一眼后面柳家的男丁,除了个柳元济是文人,其余个个都是军中好手,柳家人若是真的想跑,他把自己交代在这里都拦不住,故而他并不为难柳家人,能给的方便从不小气。 “扯那些老黄历做什么,你们要是想跑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跟你们一起跑,就说你们挟持我!” 这话被后面的柳翩翩听到了,她忍不住低头笑起来。 果然是个混不吝,什么话都敢说!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小可爱们还记得陆大妞和战神王子的故事吗?隔壁《三郎》番外里有。没错,混不吝谢景元就是女侯陆大妞和战神王子谢琅的后代!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0节 陆大妞和谢琅这一对只是个简单的小故事,当时很多人喜欢,所以这里隔空对接一下。 今天红包继续哟~ 第12章 诬赖人送还烧鸡 天黑的时候到了另一处驿站。这驿站破破烂烂的,里面驿丞身上的衣服都打着补丁,看起来比柳家人还要落魄。 经过下午与柳文渊的交谈,谢景元放松了一些管制。就算他不管,柳文渊也会替他管着柳家人的。既然如此,他何必去当个恶人。 谢景元让人把院门关上,院子里怎么活动他不管。 柳家众人将柳元济放在了大通铺上,柳元济还在发烧。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吴氏和薛氏都冲了过去,柳翩翩和徐氏带着柳文洁站在一边。 “老爷,老爷!” 柳元济身上滚烫滚烫的,薛氏急得哭了起来:“老爷,老爷您没事吧,老爷您快醒醒!” 薛氏哭着哭着忽然把矛头对准柳文渊:“大郎,你是长子,怎么也没说路上好好照顾你爹!” 柳文渊并没有接这话。 旁边谢景元哟一声:“子孝你看看,好人难当吧。既然这样,明儿我的马还给我,你跟你兄弟轮流背柳大老爷赶路,好好当个孝子。” 说完,谢景元拎着刀就走了。 柳翩翩不等柳文渊回话,果断道:“月升,车里是不是有一坛子烧酒?去拿来。” 月升立刻去把酒拿了过来,柳文渊接过酒:“劳烦二娘带着祖母回去,我要给父亲擦酒退烧。” 柳翩翩第一个离去,薛氏一边走一边哭:“老爷离了我的眼就要生病。” 柳翩翩瞥她一眼道:“二娘哭什么,爹是被三妹妹气的。” 薛氏的哭声卡在喉咙里。 柳翩翩抬脚就走了,多少年来她早就习惯了,但凡家里有点什么不好,薛氏都能赖到继子女身上,柳翩翩每次回击时毫不手软。 可薛氏学不会乖觉,这一次落了下风,下一次还是要来招惹兄妹两个。 转天早上,柳元济终于退烧了,整个人十分虚弱。 谢景元一大早吃了柳翩翩请的早饭,十分通情达理:“子孝,去给大老爷请个大夫吧,我让人给你的脚链去了。” 柳文渊熬的双眼通红:“多谢景元。” 谢景元乐了:“不用谢我,早饭不错。” 今日的早饭是柳翩翩带着月升亲自给谢景元开的小灶,正经的小米粥,摊的饼,饼里面有从驿丞那里买来的鸡蛋和葱花,柳翩翩还弄了两样小菜,可以用饼卷着吃。 谢景元在京城都不一定能吃到这么好的早饭。 柳翩翩的早饭略微多做了一些,给了谢景元之后,剩下的归长房,当然,薛氏母子没有。 众人都以为她在生柳文惠的气,也没人敢提。柳翩翩十分高兴,有柳文惠这事儿在,她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远离薛氏母子。 柳文渊吃了点早饭后来寻吴氏要钱,吴氏却道:“大郎,你守了一夜,让七郎去吧。他也十三岁了,该学会为家里分担。” 柳文渊整个人有些憔悴,闻言也没拒绝:“那我去找老七。” 柳文忠接到重任后看了看脚上的链子,又看了一眼谢景元。 谢景元仿佛没看到一样,柳文忠有些为难地看着柳文渊:“大哥。” 柳文渊颔首,对月升道:“陈姑娘,能劳烦车夫跟老七一起去吗?”让柳文忠一个人去,他戴着脚链,人家大夫不一定肯跟他来。让车夫一个人去,身上还带着钱,柳文忠担心车夫一个人跑了。 月升回道:“大爷稍等。” 很快,柳文忠跟着车夫走了,脚下的链子还在哗哗作响。 倒座房里,柳翩翩正带着徐氏坐在那里纳鞋底。她们脚底下的鞋底都快要走穿了,再不换鞋底,怕是要磨到脚。 薛氏心里担忧柳元济,见儿子又出去找大夫,又跟着担心起来。 “七郎一个人出去,还戴着脚链,外头人不会欺负他吧?” 吴氏看了薛氏一眼:“我柳家儿郎没有孬种,只是去请个大夫而已。他老子病了,晚上守夜他熬不住,白天就该他多跑一跑。” 薛氏继续絮叨:“七郎早上连饭都没吃,空着肚子出去,这天又冷,也不知会不会冻着。” 柳翩翩可不饶她:“二娘一片慈母心肠,不如给老七纳一双厚鞋底。” 薛氏被柳翩翩一句话提醒:“可还有多余的针线?” 徐氏接一句道:“筐子里有,二娘自取吧。”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各人顾各人。除了给吴氏和柳公绍一些孝敬,姑嫂两个懒得再去管任何人。 徐氏见小姑子不时抬头看向门外,安慰道:“妹妹别担心,爹今日休养一日,等会儿老七请来大夫,应该能好了。” 柳翩翩笑一声道:“我在想爹回头要怎么赶路,总不能一直占用谢大人的马匹。” 至于她爹生病是不是难受,柳翩翩压根不关心。从她小时候开始,她爹就基本没问过她,全权交给吴氏和薛氏。 没过多久,柳文忠和车夫带着一个大夫回来了。 柳翩翩放下手里的针线站起身:“大嫂,我们去给谢大人做饭吧。” 徐氏道好:“爹生一场病,谢大人还特意停留一天,这饭是得好生用心做,就是不知谢大人爱吃什么。” 柳翩翩径直去了谢景元的门口,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铁柱,她主动打招呼道:“小谢大人安好。” 铁柱哎呦一声:“柳大姑娘客气了,您有什么吩咐?”铁柱这两天看清了,少爷压根没有因为柳翩翩是秦孟仁曾经的未婚妻而迁怒柳家人,而且对这一大家子还挺照顾,他一个小厮就不用摆什么架子了。 柳翩翩笑着问道:“想请问小谢大人,不知您与谢大人可有什么爱吃的?若是驿丞这里有,我手艺虽然不好,好歹能下口。” 因秦孟仁是个读书人,讲究那些臭规矩,柳翩翩专门学过厨艺。 铁柱闻言客气道:“姑娘客气了,什么都行,我们少爷不挑嘴。” 柳翩翩笑着点头:“那就好,多谢小谢大人。” 柳翩翩带着徐氏去了厨房,月升已经从驿丞那里买了一只鸡,把自己带来的药材拿了一点出来,另外有一些蔬菜,这个季节的秋茄子、秋葵,还有一小块肉和一把蔬菜。 柳翩翩想了想道:“把这鸡炖了,给谢大人半只,给我爹半只。把这肉剁了,混上青菜做成肉丸子。再把茄子和秋葵各炒一盘,大嫂觉得怎么样?” 徐氏点头道:“妹妹安排的很好,我们动手吧。” 那边姑嫂两个在做饭,这边谢景元一个人坐在屋里看一本书,那是老侯爷给他留下的一套枪法,他总感觉还没学到精髓。 陆家枪精妙绝伦,当年陆侯身为女子却能靠着一杆枪称霸天下。谢景元不想称霸天下,他只想学会这枪法,出去打架时不吃亏。 铁柱一直在外面放风,少爷看书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 过了好久,外头响起铁柱的声音:“哟,姑娘太客气了,下回您叫我,我自己去端。” 须臾,铁柱端着一个托盘进了屋,上面放的满满当当的都是饭菜。 铁柱一边往桌子上放饭菜一边道:“没想到柳大姑娘手艺这么好,那秦孟仁真是没福气。” 谢景元放下书:“住嘴,柳秦两家已经退婚,以后莫要再说这话。” 铁柱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多谢少爷提点。” 谢景元看了看一大桌子的菜,用力闻了闻那半只鸡,有补药的味道。他对铁柱道:“把这半只鸡还回去,我们吃肉丸子就够了。” 铁柱愣住了,然后试探性地问道:“是还给柳大姑娘吗?” 谢景元正含着一口饭呢,闻言看傻子一样看着铁柱:“那你想还给柳二姑娘?” 铁柱噗呲一声笑了起来:“景元你真会说笑。” 谢景元夹起鸡腿:“快滚去送鸡,送完回来吃饭!” 铁柱端着半只鸡进倒座房时,柳家女眷们都在吃饭,所有人齐刷刷抬头看着他。 铁柱把汤盆放在小桌子上:“大姑娘,我跟我们少爷吃不了那么多。少爷说让我把这半只鸡送来,您看着安排。” 铁柱存了个心眼,他没有说这半只鸡是还给柳翩翩的,只说让她看着安排,避免别人多想。 柳翩翩放下碗起身:“多谢小谢大人。” 铁柱笑眯眯地走了,临走前看了一眼柳翩翩碗里的饭。 等回到正房,谢景元一个字没问,铁柱开始叨叨:“少爷,我看到了柳家女眷的吃食,粗面糊糊,里头加了些菜。” 谢景元眼皮子都没抬:“莫要多嘴。” 他凭直觉感觉柳文渊兄妹二人好像在酝酿什么计划,谢景元好奇起来,会是什么事呢?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 我在生活里见到过那种人,不想着怎么好好提升自己,喜欢在大家庭里搞内斗,还专盯着那一两个人,时时刻刻都想找人家的不痛快,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薛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活着的重大目标大概就是要跟继子女过不去。 今天红包继续,欢迎亲们留爪印~ 第13章 馊主意惩治亲爹 柳翩翩看着眼前的半只鸡笑起来,看来此人是通人情世故的。 吴氏打破沉默:“文渊媳妇,把鸡身上的肉都撕下来,给陈姑娘、翩翩和几个孩子一人分一点。” 徐氏立刻动手开始撕鸡肉,还让柳文洁把鸡汤给大家一人倒一点。三房的丹姐儿吃到了鸡肉,魏氏和胡氏很感激,二房莲姐儿是庶子的孩子,严氏可不在意,她的亲孙子在隔壁都不知道有没有吃到鸡肉。 她想说把孙子叫过来,可婆母这几天看起来越来越不好说话,严氏没敢开口。 柳家人在这破破烂烂的驿站停留了一天,柳翩翩亲自动手给谢景元做了四顿饭,铁柱对柳家人的态度更和善了。 第二天早上,柳元济主动要求继续赶路。可他身体仍旧很虚弱,没办法走路。 谢景元让柳文渊将他放在自己的马上,柳元济闻言摇头:“多谢谢大人,我还能走。” 谢景元毫不客气:“你走一会儿又栽倒,又要耽误大家的事儿,少啰嗦,上马!” 柳文渊退一步道:“景元,不行让我爹骑那头拉囚车的毛驴吧。” 谢景元呵一声:“随你们的便!” 说完,他翻身上马,慢慢往前走。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1节 跟在后面的柳翩翩哭笑不得,这果然是个混不吝。就她爹这死矫情的性格,从不愿意接受人家的好,特别是他看不上眼的人。昨儿骑了人家的马,正满身不自在呢,现在又要欠人情,故而矫情起来。 谁知道遇到谢景元这个混不吝,你矫情是吧,老子不伺候了! 柳文渊犯难了,他就是客气一句,没想到这混不吝懒得客气,直接当真。他看了一眼那小毛驴,小毛驴拉着囚车已经很费劲了,再驮一个人,怕是吃不住。 柳文渊身为人子,自然不能让柳元济再去谢景元面前丢面子。 他主动蹲下身道:“爹,马上面风大,儿子背您吧。” 柳元济把手一甩:“我自己能走。” 柳翩翩最见不得她爹这死矫情样子:“爹,为了您,昨儿大家已经耽误了一天。都什么时候了,把您那些清高收一收吧。” 柳元济气得骂女儿:“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柳翩翩没好气道:“学到狗身上去了!” 前面马上的谢景元立刻忍不住笑起来,为了不引起注意,他笑得无声无息。 柳元济又气得手指抖起来。 柳翩翩先发制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规矩规矩的。您知不知道,您活生生把自己气病,害的祖父祖母担忧,大哥伺候您熬了一整夜,老七带着脚链去给您请大夫。昨儿请大夫吃药,花了好几两银子。您知不知道现在对咱们家来说银子都多重要,这一路上的吃喝要花钱,等到了西北,我们安家也要钱,你能不能懂点事儿!” 柳翩翩明显发现前面的谢景元在偷笑。 柳元济被女儿骂的目瞪口呆,以往这个女儿虽然也有些桀骜不顺,但大面上的规矩从来错不了。自从柳家被抄家,女儿先是主动退了秦家的亲事,又痛骂秦孟仁和赵雅兰。 现在好了,她居然连亲爹也敢教训了! 还没等柳元济教训女儿,柳翩翩继续道:“让您骑马就骑马,人家谢大人主动开口,您还拒绝。您以为您是谁啊,您现在是阶下囚。要不是大哥跟谢大人有几分交情,病死您人家也不管。” “您自己走?怎么走?让大哥背您?爹,您是我们的亲爹吧?大哥要照顾祖父,要照顾松哥儿,还要背您,您是不是想送他去见我娘?索性您干脆点,把我也送去吧,省得二娘说您生病是我哥没照顾好。我哥辛辛苦苦一场,得不到好名声,还要挨骂。哥你起来,别管他,让他自己走!给他惯得,我们好酒好菜把谢大人笼络好,他倒好,一句话把人得罪了!我那么多鸡鸭鱼肉都白费了!” 谢景元耳朵多好,听到这话后回头看了柳翩翩一眼,然后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柳翩翩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快步跑着跟了过去:“谢大人,谢大人。” 谢景元立马定住,调转马头,等她走到面前后道:“怎么,柳大姑娘后悔了,可惜那鸡鸭鱼肉我已经吃到肚子里去了,吐也吐不出来。” 柳翩翩这时候顾不得尴尬,急忙行了个礼道:“是我说错了,还请谢大人莫要与我计较。多谢谢大人这几日对我家的照顾,我无以为报,只能每天诵读经书十遍,给谢大人祈福。” 谢景元呵一声:“别,经书不都是给死人祈福的吗,我受不起。” 说完,他把柳翩翩从上到下扫一遍:“柳大姑娘要是想回报,也不是不行。” 谢景元的目光里有一股探究,看得柳翩翩心里有些发毛。 谢景元将缰绳从左手换到右手:“饭菜不错,柳大姑娘果然贤惠。” 柳翩翩的心里松了下来,做饭不是问题,只要没有别的要求就好。这混不吝还没有混到底,还有救。 果然是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几顿饭就能哄好了,真是可怜。 柳翩翩的眼神忽然温柔起来,谢景元挑眉。然而他并没有追究这个问题,而是准备下马。 柳翩翩发现了他的意图,立刻摆手道:“谢大人,不必不必,您继续骑马。” 谢景元好奇起来:“柳大姑娘昨儿为了做孝女洗手作羹汤,今儿怎么狠心起来?令尊没有马,难道真去祸害那小毛驴?” 柳翩翩的声音小了下来:“谢大人,我爹这毛病得治一治,但我需要经过您的同意。” 谢景元顿时来了兴致:“你想怎么治?”柳元济每次看到谢景元都没好话,谢景元早就想治一治他了。 柳翩翩回道:“我想让我爹骑那头小毛驴,然后让家里所有男丁轮着拉囚车,您觉得怎么样?” 谢景元立刻放声大笑起来,笑了半天后连连点头:“好好好,这个主意好,就这样办,柳大姑娘果然聪慧机敏!铁柱快去,把毛驴从囚车上卸下来,让柳家男丁分三人一组,轮流拉囚车!” 柳元济不是不想欠别人的情嘛,这下子让他欠所有兄弟子侄们的情。 等众人知道谢景元的决定,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铁柱把毛驴拉走了。 柳元济立刻道:“我自己能走,让毛驴拉车!” 铁柱根本不理他,拉着毛驴丢给柳文渊:“柳大爷,把你们的人分三人一组,拉着囚车走。不管你们怎么分,也不管有没有人骑毛驴,今天这毛驴不许拉车,真没人骑,就让它歇歇吧。” 柳元济抖着手指头指着前面的女儿:“你,你这个混账东西!” 囚车里的柳公绍心里觉得好笑,这个棒槌儿子就得给他治一治,不然以后早晚还要得罪人。你都阶下囚了,还跟押送你的官差甩脸子,不知好歹! 柳公绍开口道:“老大,你骑毛驴。大郎二郎三郎,你们来拉我老头子,可要用点心,别把我老头子拉沟里去了!” 柳文渊不顾柳元济反对,直接将他抱起来放在毛驴背上:“爹,儿子去拉祖父了。老七,你过来看着爹!” 就这样,柳元济被强行抱上了毛驴,眼睁睁看着子侄们拉着囚车往前走。 这也就罢了,谢景元那个混不吝更气人,他直接翻身下马,让铁柱帮他牵马,自己走到柳文渊身边跟他拉闲话。 谢景元走得十分轻松:“子孝兄,你爹回头路上还要请大夫吗?” 柳文渊点头:“大夫不用请,昨儿那药喝着还不错,回头到了新地方,还请景元行个方便,我让老七去抓药。” 谢景元嗯一声:“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柳文渊笑一声:“景元过誉了,你怎么不骑马?” 谢景元走得十分闲适:“骑马颠的慌,我走一程,怎么样,可能拉得动?要不要我帮忙?” 柳文渊哪里敢让他帮忙:“多谢景元,我虽比不得你的身手,也是自小习武,我这群兄弟也有一把子力气,能拉得动祖父。” 谢景元眯起桃花眼笑:“柳家儿郎果然名不虚传。” 在谢景元的坚持下,柳元济骑了一上午的毛驴,眼见着兄弟子侄们当了半天的牛马,而谢景元的那匹马一直闲着,他一边满心愧疚,一边恨的牙根痒痒。 谢家这无赖小子! 再一看自己的两个闺女还要给谢景元做饭,他更是气愤难当。可形势不如人,他最终还是低下了自己矫情的头颅。 当天下午,柳元济骑上了谢景元的马。等晚上到驿站时,他抱拳对谢景元道:“多谢谢大人关照。” 谢景元十分开心:“真是难得,柳大老爷居然谢我了。您不用谢我,您养了一双好儿女。” 被讽刺的柳元济一口老血被闷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谢景元哼着小调进了驿站大门。 柳翩翩在后面低头偷笑,她爹这死矫情的病终于算是好了一半。 趁着天还没黑透,吴氏打发柳文忠去给柳元济抓药,这次没有让车夫陪同,然而,等到了半夜,柳文忠依然没有归来。 作者有话说: 谢大人现在在老婆面前傲娇,将来还债多累哟~ 欢迎新开的小可爱去踩一踩作者专栏,收藏一下作者的下一本吧。 爱你们么么哒~ 第14章 偷跑路痛骂后娘 等到了半夜,柳文忠依旧没回来。 薛氏急得坐在吴氏身边哭道:“老太太,七郎肯定是遇到麻烦了,让人去找找吧。” 柳翩翩的眼神盯着薛氏,她可以确定薛氏没有怂恿柳文忠逃离,因为薛氏眼里的担忧不是假的。 男丁那边也骚动起来,柳文渊从屋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到谢景元门口,然后伸手轻轻敲门。 “谢大人,深夜来叨扰您,还请您见谅。” 谢景元翻了个身,对着门外道:“子孝,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来跟我谈心?” 柳文渊实话实说:“谢大人,七弟出门后一直没回来,我想出去找一找。” 谢景元变成平躺:“子孝兄,你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故意放他走的呢。” 柳文渊心里一惊,他没想到谢景元居然发现了自己私底下盯着老七的事情。 “谢大人说笑了,在下并无此意。” 谢景元没有起身:“子孝兄,你与其来问我,不如自己想想办法,等到天亮能见到人,我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柳文渊点头:“多谢谢大人,我想借谢大人的马一用。” 谢景元没有拒绝:“让铁柱把你的脚链打开,天亮之前不管有没有找到人,必须要回来。” 柳文渊回了一个好字,然后去寻铁柱。 他的脚链刚打开,女眷那边的门打开了,柳翩翩走了出来。 “大哥。” 柳文渊对妹妹道:“回去,我去找人。” 柳翩翩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一个香囊递给柳文渊,又给了他几两银子:“大哥,昨日二娘给老七缝衣服时是我帮的忙,我在他身上放了这种香。你去城里找那种会寻人的猎犬,寻着这个味道找,很快就能找到。记住,往南走。” 兄妹两个想的一样,柳文忠百分百是往回跑去了,他要回去找他双胞胎亲姐姐柳文惠。 柳文渊不愧是柳公绍培养的继承人,还没等到天亮就把柳文忠抓了回来。 兄弟两个回来时大家都从屋里走了出来,反正天快亮了,索性都穿衣起床。 柳文渊把柳文忠扔在院子里的地上:“老七,你自己来说。” 柳文忠见到柳元济,立刻扑过去抱着他的腿道:“爹,儿子迷路了。驿丞跟儿子说镇子在东边,可儿子沿着路往前走了好久始终找不到,就沿着另外一条岔路口走了,哪知越走离镇子越远。爹,儿子真的迷路了。” 谢景元的房门打开了,他伸了个懒腰:“药抓回来了?” 柳文忠的哭声卡在嗓子里:“爹,是儿子没用,没给爹抓来药。” 谢景元啧啧两声:“迷路了啊?可我怎么听说你出门后就一直往南跑啊,跟你去的人提前回来了,结果你就迷路了,真是个蠢材。” 柳文渊忽然想起来,天黑的时候有个衙役出去了。 没想到谢景元看似放松了警惕,其实无时无刻不在监控他们这群人。可他既然让人去跟着了,为何又让人中途撤回? 柳翩翩在那边也叹了口气:“祖母,谢大人给足了我们面子。他知道老七想跑,让人跟踪,半路上又撤回来,然后让大哥亲自去找。老七给了个迷路的理由,谢大人也没戳破。” 吴氏叹了口气:“我们又欠谢大人一份情。” 薛氏这才醒悟过来,立刻冲了过去:“我的儿,你怎么样了?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连个路都不会走!让你往西去,怎么还要绕着走!” 谢景元啧一声:“以后出门把你娘带上吧,要走丢,娘儿两个一起走呀。” 柳文忠低着头不说话,在场没有一个傻子,渐渐都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2节 柳元济伸手给了柳文忠一个嘴巴子:“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你想要害死这一家子吗!” 柳文忠想解释,柳元济又是一个嘴巴子:“殿下那么疼爱你,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你这个畜生,你给我滚!” 薛氏急得拉住柳元济:“老爷,老爷您误会了,忠哥儿是个老实孩子,他就是迷路了啊。” 柳元济一把甩开薛氏:“是不是你撺掇他跑的?今日我就给你一封休书,把这个不孝子逐出家门,你们一起想走多远就走多远!” 柳公绍开口了:“好了,往日就知道钻研你的书本,不管孩子,现在耍什么威风。” 柳文渊将一个香囊扔在柳文忠脚下:“若不是翩翩在他身上放了这追踪用的香,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他。” 柳文忠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薛氏这时终于相信儿子是偷跑了,这孩子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跟她打。但她不能看着所有人都来责怪儿子啊,她立刻哭道:“老爷,不是忠哥儿的错,是我让他走的,都是我的错,你要罚就罚我吧。是我让他去找三丫头,他们姐弟一起也能有个依靠,不然三丫头一个人在京城怎么活啊!” 柳元济气得用手指着她道:“你这个恶妇,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偏袒着他!” 柳公绍开口道:“好了,人家给了台阶,你在这里喊什么。大郎去歇着,自今日起,这路上所有杂活儿都交给七郎!等到了西北,再好好收拾他!” 柳文忠傻眼了,这活儿可不轻松,这么多人呢,杂事情一堆,他一个人干得累死啊! 薛氏哭了起来:“老爷,忠哥儿还是个小孩子啊,他哪里出过远门。家里哥哥一堆,偏让他去抓药!我们这后来的就是可怜呀,什么好事都轮不上我们。” 柳翩翩听得头顶冒火:“我说二娘,您觉得自己可怜啊?那行啊,往后我爹生病了,我跟大哥绝对不问,都交给您和七郎。抓个药就能迷路?也得亏我们家流放了,不然就七郎这样,万一上了战场跑到敌营里去了,我们怕是得全家砍头!” 薛氏抬起头看着柳翩翩:“大姑娘,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你为何总是容不下他们?他们对你还不够恭敬吗?” 柳翩翩嗤笑一声:“二娘,都是您的孩子,您为何总是容不下我们兄妹?我们对您还不够恭敬吗?” 不等薛氏反驳,柳翩翩继续道:“二娘,现在说的是七郎迷路的事情,谢大人,流放犯人半路上逃跑,是什么罪名?” 薛氏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少胡说,你自己被人家退了亲事,就拿我们撒气!” 柳翩翩冷笑一声:“那种好亲事我不稀罕,留给三妹妹正正好。倒是我的好二娘,你昨天在祖母的褂子里翻什么?找到钱了吗?你是不是也想跑啊?去京城多好啊,你女儿现在是秦家姨奶奶,给你们在郊外换个身份,从此日子多滋润,何必跟着我爹受苦。我爹现在又老又穷身体还不好,还爱摆架子骂人,谁耐烦伺候他啊。可惜七郎这个没良心的,居然撇下二娘一个人跑了!” 旁边的谢景元听到又老又穷四个字,忍不住狂笑起来。 柳元济先被儿子婆娘气,现在女儿也来奚落他,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倒下去。 薛氏忍耐了这么多天,再也忍不住了,冲过来指着柳翩翩道:“你娘死的早,没人管你,今日我就好好教一教你要怎么敬重长辈!” 她生伸手就要打柳翩翩,却被柳翩翩一把抓住胳膊:“怎么,二娘这就忍不住了?是不是早就想打我了?以往要端着世子夫人的架子,现在都是流放犯了,谁也不比谁金贵,也不用再顾及什么。告我的黑状,让你女儿去秦家,偷祖母的钱,让你儿子偷跑,现在还想来教训我?” 薛氏气得用手指指着她发抖:“你,你这个不孝不悌的东西!” 谢景元听到不孝不悌四个字,呵一声:“老子最烦听到这四个字,什么孝悌,要是像我祖父和柳侯爷这样的,还值得孝敬一二。有些立身不正的人,孝顺个屁。来人,柳七郎私自逃走一夜,给我戴上枷锁!两天不许给他饭吃!” 薛氏急了:“谢大人,我儿子只是迷路了!” 谢景元哼一声:“老子不是三岁小孩,迷路了不知道回来?还等着人家去抓他?少给老子废话,这一路上谁再敢闹事打人,通通戴上枷锁,晚上给老子睡地上。反了你们的!要不服气,你们一起上,把老子剁成肉酱,你们想往哪里跑就往哪里跑!” 说完,他把手里的刀往地上一扔,半个刀鞘都没入泥土中,看得柳家一干男丁心里都打颤。 这小子原来深藏不露啊! 柳文渊拱手道:“景元,都是我不好,给你添麻烦了。我看驿站没准备早饭,松哥儿她娘,你带着妹妹去给谢大人做顿像样的早饭。”” 谢景元一把抽起刀:“多谢。” 然后他转身回了房,铁柱赶了过来,吩咐衙役道:“给他带上枷锁!三天不许给他吃的,让你跑!”他还私自加了一天。 薛氏嗷一声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 第15章 看热闹吴氏说古 薛氏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戴上了枷锁,当天的早饭,铁柱亲自盯着,不允许柳文忠吃一口,连水都不给他喝。 等再次上路的时候,谢景元分了个衙役专门看着柳文忠。 薛氏十分心疼儿子,可她又不敢对衙役怎么样,又开始找柳翩翩的麻烦。 “大姑娘可真是好样的,给弟弟缝衣裳,还在里头藏东西。” 柳翩翩哈哈两声:“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二娘伺候祖母还要翻她的衣裳,我给弟弟缝衣服,在里头加点东西也不过分。” “你!” 薛氏气得眼冒金光。 前头的谢景元耳朵尖听到这些话,又在那里放肆地笑起来。 “好,好,这就是我们贤良淑德的大姑娘,你的妹妹们都看着你呢。” 柳翩翩可不饶她:“品行这东西得看自己,您看我宁死不做妾,三妹妹去的可高兴了。所以妹妹们怎么样跟我没关系,您别往我头上赖!” 薛氏冷哼一声:“大姑娘也别傲气,往后去了西北可没什么好人家!” 柳翩翩笑道:“二娘还有心情替我操心,真是个好后娘。您还是担心担心七郎吧,七郎私自逃跑,如果谢大人一个不高兴给他报上去,等去了西北,老七说不定要被送到砖窑里去卖苦力!他才十三周岁,二娘您舍得啊?” 薛氏心里一惊,柳家唯一能和谢景元说上话的就是柳文渊兄妹两个,可她刚刚把这兄妹两个往死里得罪了。 她心里矛盾极了,想让柳翩翩去帮忙求亲,拉不下拉个脸。不管儿子吧,她又做不到。 薛氏看了一眼跌跌撞撞的儿子,母性战胜了尊严。 “翩翩,我不是故意要说你,我就是希望你们手足之间都能和和睦睦的。都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长房就你们五个孩子,要是都能和睦,出去了我跟你爹也不用担心了。” 柳翩翩呵呵笑:“二娘,何故前倨后恭?” 薛氏一口气堵在胸口,这死丫头太难说话了。 吴氏从车里掀开帘子道:“老大家的,你为难翩翩干什么?七郎这回不听话,是该受些教训,不然以后人人都效仿,谢大人还怎么交差。” 柳翩翩继续道:“二娘您可别冤枉我,我对七郎不好?我就是心里关心他,才在他身上放了东西。不然他要是跑了,将来闹出来,不丢人?再说了,我还想问问二娘呢,七郎怎么不跟您打声招呼就跑了。” 薛氏被柳翩翩一句话戳到了心窝子,她昨天刚把从吴氏那里偷来的几两银子给了儿子,儿子扭脸就跑了。因为见儿子受罚,她就没再提此事,柳翩翩却不肯放过她,专朝她心口插刀子。 “他小孩子知道什么,还不是迷路了。” 吴氏的眼神忽然锐利起来:“老大家的,你昨儿在我衣服里头找到什么了?” 薛氏有些尴尬:“老太太,我没找什么呀,我冤枉呀。” 吴氏哼一声,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的目的是制止纠纷。至于那几两银子,以后让薛氏多干活描补。 吴氏看了一眼三个儿媳妇后心里叹了口气,老大家的是续弦,老二家的心里只有这一房人,什么都想指望长房出头,自己擎等着捡便宜。三房是庶出,三媳妇以往没有什么存在感,只知道讨好。 难啊,好在柳元济三兄弟之间的关系倒是不错。 吴氏当然想到了以后,这到了西北怕是得分家。 薛氏见婆母拿话压自己,不敢再说什么,只偶尔拿眼睛看一眼儿子,心疼的不得了。 那边厢,柳元济又被儿子扔到了谢景元的马上。 柳文渊快步走到谢景元身边道:“景元,老七不争气,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他看了看后面的一群衙役:“会不会给你招来祸事?” 谢景元瞥他一眼道:“那以后就老实些,流放犯半路上想跑的多着呢,反正人抓回来了,小惩大诫,这些人就算去告状,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柳文渊再次道歉:“对不住,以后我一定约束好家里人。” 谢景元嘴巴一歪开始讥讽人:“子孝兄倒是把自己当世孙,可惜大厦倾倒,往后你没有爵位,人家也不一定愿意服从你。你还不如学一学你妹妹,自扫门前雪。” 柳文渊,沉默片刻后道:“妹妹遇人不淑,往后多为自己着想是应该的。” 谢景元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跟他讨论兵法。两个人都是一肚子学问,文韬武略一样不差,在这偏僻的流放路上,倒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 有了柳文忠之事,再也没人敢跑。 柳翩翩一路往北去,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跟薛氏斗嘴。谢景元的快乐有两样,一是吃柳家姑嫂做的好饭菜,二是看柳翩翩“欺负”后娘。 文弱的柳元济在大家的共同照顾下,终于挺了过来,渐渐好转。 柳家兄妹努力跟谢景元搞好关系,双方相处和谐,赶路的步伐越来越快。 天越来越冷,柳翩翩身上的夹袄换成了厚袄子,她还给自己淘换到了一双靴子。 出京城一个多月,路上终于遇到了雪天。 柳家男丁现在只带脚链,女眷们就更轻松了,不用绑着手,可以自由行走。不仅如此,月升带来的车夫已经离开,柳文渊亲自当起了车夫。 眼见着雪越下越大,柳翩翩跟身边的徐氏说话:“大嫂,这雪下得倒是好看。” 徐氏见她笑了,心里也高兴起来:“我看这离京城越远,妹妹倒是越高兴,还能有心情欣赏这雪景。” 柳翩翩继续笑:“那当然啦,我们若是留在京城,人人可以奚落我们。等去了西北,那些普通百姓也不敢随意欺辱我们,往后我们就能在那边安心过日子。” 徐氏又看了她一眼,心里担忧起来,十六岁的大姑娘,刚被人退了亲,容貌又这样出色,以后哪里能找到合适的子弟相配哟。 柳翩翩现在满脑子就想怎么在西北好好过日子,压根不去想嫁人的事情。 走到下午申时,一行人终于到了一家荒凉偏僻的驿站。 果不出所料,这驿丞手里连像样的青菜都没有,只有腌菜。 没得办法,柳翩翩用腌菜和前日月升买来的腊肉一起炒,给谢景元主仆二人下面吃,里头再加个煎鸡蛋,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也是一道好饭菜。 雪越下越大,谢景元吃饱后出了门,吩咐铁柱道:“在此处停留一天看看,需要什么的自去准备。” 柳家人十分欢喜。 吴氏忙着吩咐徐氏和柳翩翩:“我这里出钱,让人去买些肉回来,我们一起包一顿饺子好不好?另外给谢大人炖一只鸡,再没有比他更和善的官差了。” 三房胡氏立刻附和道:“还是祖母想的周到,说真的,来之前我心里可担心了,都说那些官差手脚不干净,半路上爱欺负人家女犯人。这谢大人年纪轻轻的,却是个君子。” 徐氏打岔道:“四弟妹,谢大人钟灵毓秀一般的人物,我们这些烧糊了的卷子人家可没眼看。” 胡氏哈哈笑起来:“大嫂谦虚了。”说完,她用眼角溜了一眼柳翩翩。 这一路上大家都渐渐发现,谢景元对柳文渊和柳翩翩十分照顾。要说柳文渊也就罢了,照顾柳翩翩就让众人有些费解,毕竟谢景元以前和秦孟仁是死对头。 吴氏的声音变小:“你们年纪小不知道,谢大人的生母林氏原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可惜生了谢大人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偏偏当时的谢世子是个情种,世子夫人一去,他大病一场也跟着去了,留下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严氏接了一句:“当初林大姑娘在京城,容貌无人能比,可惜了了,身子骨不好。” 吴氏又道:“世子夫人在世时,跟翩翩她娘倒是交好,所以谢大人现在愿意照看文渊和翩翩。”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3节 吴氏巧妙地为柳翩翩解了围。 薛氏脸上有些不大好看,逢年过节她都要对着王氏的牌位行妾礼,这是她心里最抵触的事情。现在婆母又告诉她,谢景元愿意照顾大家还是因为王氏的香火情,她心里越发不得劲。 可儿子刚刚惹了事,薛氏现在比谁都老实。 在吴氏的调配下,一家子都忙活起来,她还特意把洗菜提水这些辛苦活儿交给薛氏和柳文忠。 就在柳家人忙活着包饺子的时候,谢景元跑去找柳文渊。 “子孝!” 柳文渊起身迎接:“景元。” 一屋子人都起身跟他打招呼,谢景元略微颔首致意,然后对柳文渊道:“子孝可愿意跟我出去一趟?” 柳文渊笑道:“谢大人客气了,您有事只管吩咐。” 谢景元嗯一声:“我带你去找好东西!” 柳文渊来了兴趣:“什么好东西?” 谢景元将刀抱紧:“狼!” 柳文渊吸了口气:“怎么想去打狼?” 谢景元眼皮子一抬:“你不想去啊?” 柳文渊笑道:“当然想去了,你借我把刀,我跟你去。” 谢景元让铁柱把柳文渊的脚链去了,兄弟两个一起出了驿站。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 每天跟后娘斗斗嘴,气气她,身心舒泰。 第16章 暗思量改善生活 等到快天黑的时候,谢景元与柳文渊一起归来,二人手里还拖着一匹狼。 满院子女眷吓得往屋里躲。 驿丞见到后哎呀一声:“大人,您可算把这祸害捉住了!它已经祸害了好几个人了!大人真是神勇!” 谢景元将手里一只两只灰兔子扔到地上:“子孝,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柳文渊点头:“景元放心,定会处理妥当。” 柳文渊带着兄弟们一起处理那匹狼,他预备将狼皮给柳公绍做件马甲,至于那狼肉,直接在院子里架火烤着吃。 那两条兔子处理好之后交给柳翩翩处理,兔皮他准备处理好后送给徐氏和柳翩翩。 大雪的天,柳文渊带着人在门楼里升起了火。驿丞见这祸害被除了,很大方地搬来两坛子酒,还免费送了好多柴火。 火堆烧得很大,柳家所有男丁都出来了,一起围在火堆旁边。 柳文渊带着二房柳文锦和柳文博一起将干柴往火堆里放,三房柳文昌带着两个弟弟伺候长辈们,而那匹狼正架在火上面烤得滋滋冒油。 那狼提前用酒去过腥,上面擦了些香料,大火一烤,香味传了出来。 谢景元在铁柱端来的水盆里洗了洗手:“子孝这手艺不错,看来没少偷着跑出去弄野味。” 柳文渊笑起来:“以前经常带着我妹妹去郊外,有时候就在农户家里买只鸡,就在野外挖个洞烤着吃。” 谢景元擦干手坐到火堆旁边:“都说你柳子孝是个规矩人,居然干这种没规矩的事。” 柳文渊将那狼翻了个面:“也不能叫不规矩,多出去跑一跑,见识见识,免得耳塞目闭。你看,我以前带着我妹妹学的那些本事现在都能用得上了。” 谢景元忽然笑起来:“你爹肯定没少骂你!” 旁边的柳元济咳嗽一声。 柳文渊给谢景元倒了一碗酒,岔开话题道:“景元,你这身手可真不赖,一刀毙命,这狼还稀里糊涂就被你解决了。” 谢景元喝了一口温酒后道:“也是你吸引了它的注意,不然我也没机会。明日咱们再去看看,若是它还有同伙,都赶远一些,不能让它再来祸害这附近的百姓。” 柳文渊点头:“是这个道理,也不能都打死,不然这山上的兔子什么的要成灾。”他觑了一眼谢景元,没想到这个混不吝心里倒是有几分慈悲心肠。 两个人正说这话,柳翩翩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是两碗饺子,一盆兔肉,还有两个小素菜。 柳翩翩默默地将饭菜放在小桌子上,送过饭之后她正要离开,谢景元叫住了她:“大姑娘。” 柳翩翩疑惑:“谢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谢景元端起饺子碗,目光并没有看柳翩翩:“这兔肉你端去吃吧。”一匹狼足够这边的爷们吃,女眷们又不敢吃狼肉,两只兔子怕是堪堪够分。 柳翩翩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一笑道:“大哥,我还没吃过狼肉呢,想尝尝!” 谢景元惊愕地从碗里抬起头,然后看着柳翩翩道:“这是狼肉,可不是狗肉!” 柳翩翩笑道:“多谢谢大人提醒,管它狼肉狗头,能吃就是好东西。大哥,等会儿狼肉熟了您叫我,我要弄一点过去给大家尝尝新鲜。” 说完,柳翩翩走了,并没有端走那一小盆兔子肉。 谢景元咧嘴一笑:“子孝,你妹妹连狼肉都敢吃啊!” 柳文渊咳嗽一声:“这个节骨眼上不用计较那么多,能填饱肚子就行。这畜生害了不少人,早该收拾它的!” 谢景元端起那碗饺子:“从出京就没吃过饺子,回头有机会多包一包吧。” 柳文渊看他一眼:“可以,赶路赶得这么累,不吃好怎么有力气。” 谢景元吃着吃着他就发现了,他的饺子跟柳文渊的饺子有点区别,他这里面的肉好像更多一些。 谢景元什么都没说,继续跟柳文渊说话。旁边柳文锦和柳文博兄弟几个都默默陪着不说话,柳文忠瑟缩在角落里,压根不敢上前。自从铁柱饿了他三天,他现在看到谢景元就腿肚子打颤。 谢景元吃得很开心:“子孝,以后不用单独给我弄,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你们手里那点钱还要留着到西北花销呢,去了之后还不知要怎么安排你们,到时候怕是得打点。” 柳文渊心情有点沉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看了一眼谢景元,虽然此人吊儿郎当的,却不是个坏人,知道为他人着想。 柳文渊的眼神暗了暗,谢家在西北有些根基,现任谢侯爷不懂军事,而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少年郎却是先老侯爷一手培养大的,他去西北,怕是有别的目的。 这小子一身功夫到底有多深厚,柳文渊到现在还没试探出来。难怪敢一个人接这趟差事,柳家人若是想逃跑,怕是得折损大半。 柳文渊收回目光,等到了西北,说不定此人能派上点作用。 柳公绍并不往前靠,他若是往前,谢景元还得敬他是个长辈,但他现在是个阶下囚,不如让大孙子去,还能打好关系。 谢景元低头吃饭时感觉到了柳家人的打量,他依旧老神在在的吃饺子,还把自己的饺子分了一些给铁柱。 “你们家这个丫头真不错,要不是她跟过来,这几个孩子要遭罪了。” 柳文渊附和道:“都是妹妹教导的好。” 谢景元瞥他一眼:“子孝,我就说你迂腐。什么叫教导,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你光教人家当奴才,你得势也就罢了。一旦失失势,人家跑得比兔子还快。” 柳文渊笑着看向铁柱:“还是得以心换心,小谢大人对景元就很好。” 铁柱立刻拍马屁道:“那是,少爷从小有好吃的从来少不了我的,我犯了错少爷还帮我描补,我还跟着少爷姓谢,少爷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谢景元的脸扭曲了一下:“行行行,快闭嘴!” 柳文渊哈哈笑起来:“小谢大人是个实诚人。” 谢景元又给铁柱两个饺子:“多吃饭多干活少说话,听你说话就想把袜子塞你嘴里。” 柳家爷们都忍不住笑起来。 铁柱一边吃饭一边顶嘴:“景元,虽然你的袜子不怎么臭,也不能塞我嘴里。我也没怎么说话啊,你不让我说话的时候我从来不说。” “以后要给你讨个五大三粗的老婆,天天管着你。” 铁柱的声音大起来:“我不要五大三粗的,我打不赢她啊!” “哈哈哈哈哈。” 柳家爷们这回都不遮掩了,连一向严肃的柳公绍都笑了起来。 旁边的驿丞觉得奇怪,第一次见到押送犯人的官差和流放犯人有说有笑的。他悄悄看了看旁边的柳家爷们,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没过多久,狼肉烤好了,柳文渊拿出小刀给谢景元切了上好的一点肉,又拿盘子切了一些让六爷柳文盛送去给女眷。 谢景元看着那一小盘子狼肉咧了咧嘴,他还以为柳翩翩只是嘴巴厉害,没想到胆子也大。 屋子里的柳翩翩看到一盘狼肉,跃跃欲试起来。 旁边的薛氏严氏等人离那盘子远远的,徐氏也不大敢吃。 柳翩翩先动手,她夹了一筷子先尝了尝:“还挺香的,大嫂你要不要尝尝?” 徐氏壮了壮胆子:“那我尝一口。” 徐氏吃过后也夸:“是不错。” 柳翩翩见薛氏往一边躲,夹了一筷子放到她碗里:“二娘,您快尝尝。我们好久没吃肉了,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肉呢,您可别嫌弃。” 吴氏也尝了一口:“都吃吧,你们不知道,遇到灾荒年,别说狼肉了,老鼠肉都有人吃。” 薛氏那口狼肉刚入口,听见这话,顿时感觉喉咙眼里开始往外冒酸水。 柳翩翩又给她夹了一筷子:“二娘,您多吃点。这可比老鼠肉好吃多了。您没吃过老鼠肉吧,大哥以前带我吃过竹鼠,那滋味可好了。您快吃,挺香的。” 薛氏终于忍不住了,丢下碗跑到外头哇哇吐了起来。 谢景元看到后咧嘴一笑:“这吃狼肉啊,老鼠胆可不行。” 正吐的稀里哗啦的薛氏听到这话后气得眼冒金星,这谢家的贼小子,一路上专跟她过不去。将来若是女儿在京城能得势,定要好好报仇!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 要给铁柱配个厉害的老婆天天打他吗?作者还在思考中…… 第17章 遇劫匪急智救人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4节 雪一直下个不停,谢景元决定第二天继续上路,让大家做好准备。 他官最大,他说要上路,别人自然不敢反对。 头一天晚上,柳翩翩找出了自己的靴子,这是月升想办法给她淘换来的,整个柳家只有她和月升有。 柳翩翩放下靴子去找柳文渊。 柳文渊见到妹妹后起身走了过来:“翩翩有什么事情?” 柳翩翩问柳文渊:“大哥,你会不会编草绳?” 柳文渊摇头:“没学过。” 柳翩翩道:“大哥,以前我们去郊外,我看到有老农下雪天在鞋子外面套了一层草绳子。外头雪这么大,要是我们能有草绳,也能少受点罪。” 柳文渊点点头:“你别管,我去问一问驿丞。” 在柳文渊的请求下,驿丞答应教大家编草鞋,为此柳家人还给了他一钱银子的孝敬。 转天早上,柳翩翩在靴子外面套上草鞋,她的靴子也就没有那么打眼了。 徐氏一眼就看穿了小姑子的心意,笑笑没说话。这双靴子花了好几两银子,月升只给柳翩翩一个人买了,虽然没人说什么,但家里一堆的长辈,若真是只有她一个人穿靴子,怕是不大好看。 草鞋一套,袍子的下摆放下来,靴子就看不见了。 今日谢景元骑得马,他的行头自然是好的,脚下官靴,身上官袍,头上还有一顶帽子。 路上的风吹得柳翩翩有些冷,她将棉袄往身上裹紧一点。 天一冷,人就事儿多。早上大家喝的面糊糊,出发一个时辰后,许多人都想出恭,柳翩翩自然也不例外。 谢景元不是苛刻之人,命令队伍停下歇息片刻。 徐氏带着两个小姑子和女儿一起往旁边的树林里走去,都是官家小姐出身,自然更讲规矩,走得故而有些远,还专门挑那些长了一人多高的枯草丛中去。 等到听不见那边衙役们的喊声后,徐氏停了下来:“两位妹妹快些。” 等众人都方便完毕,准备一起往回走。 忽然,旁边的草丛里传来动静。柳翩翩立刻警觉起来,还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如果是野兔子什么之类的牲畜,听到人的声音,自然会离去。 然而那声音却越来越近,仿佛故意往这边来一样。 柳翩翩果断道:“大嫂,快走!” 徐氏抱起女儿就往那边冲,哪知刚走出几步,前面忽然冲出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那两个人长相猥琐,其中一人用方言开口:“小娘子,别走呀!” 徐氏脸色骤变,用官话回他们:“你们要做什么,我夫君和兄弟们都在前面,只要我们大喊一声,几十个壮年汉子都来了,你们想跑都跑不掉!” 那汉子不退反进,笑嘻嘻道:“老六,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捉去卖了,少说能卖个十几两银子。看这样子是当官人家出来的,琴棋书画样样都会,我们赚大了!” 柳翩翩仔细看这二人,他们身上的棉袍干净整洁,而这里枯草丛生,看来这二人早就在此地蹲守,不是突然起意。 “你们有何企图?” 另外一个汉子哈哈笑起来:“小娘子何必明知故问,老五,抓起来抗走!” 那个叫老五的看了看眼前的姑嫂三个,心里掂量了片刻道:“老六,这生过孩子的就不要了,我们抓那个最好看的!有一个就够了,多了不好弄!” 徐氏大惊,两个小姑子都没成婚,若是被歹人掳走,将来可怎么说人家。 柳翩翩继续观察这二人,此地偏僻,就算打劫也不会故意冒着风雪在这里等着,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而且,她见那个叫老五的人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她心里更怀疑了。 这里离众人休息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姑嫂三个人就算喊起来,那边的人也不一定能听见。 徐氏急得要喊,柳翩翩立刻道:“两位大哥,我跟你们走!” 徐氏的眼睛瞪得老大:“大妹妹!” 柳翩翩看向徐氏:“大嫂,你带着二妹妹回去。” 那老五道:“想得美!老六,都捆起来!” 柳翩翩忽然蹲下身,伸手一摸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迅速架在自己脖子上:“住手!” 两个汉子立刻停下手:“小娘皮,给脸不要脸!” 说完,他劈手抽了柳文洁一个嘴巴子,柳文洁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速肿了起来。 柳翩翩冷哼一声:“少给我装,你们在这里等了很久吧。你要是好说好商量,我可以跟你们走。要是想来硬的,对不起,我柳家人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大不了就是个死,反正被你们捉走了也没个好!” 那老五觉得不能再拖延下去,一把抓住柳文洁的脖子死死勒住:“把刀放下,不然我勒死她!” 另外一人把徐氏母女拉过去,拿起一把刀架在徐氏脖子上。 眼见着柳文洁被勒的满脸通红,柳翩翩继续与他们讨价还价:“我大嫂都生过两个孩子了,卖不上价钱!这个是我娘的陪嫁丫头生的庶女,上不了台面。我才是长房嫡长女,你们两个蠢材,有眼不识金镶玉!” 老五哼一声:“少跟老子啰嗦,把刀放下,不然我饶不了她们两个!” 哪知柳翩翩一把收回刀,对着他们两个得意一笑道:“哈哈哈,上当了吧蠢材!” 说完,柳翩翩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大嫂,二妹妹,我去叫人来救你们!” 两个匪徒目瞪口呆,他们最想要的羊跑了! 二人立刻丢下柳文洁和徐氏,一起去追柳翩翩。 柳翩翩并没有往人堆那边去,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跑。她身姿灵巧,在草丛里钻来钻去,两个匪徒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截住了她。 老五一巴掌抽了过来,柳翩翩顿时感觉自己眼冒金星。 “小娘皮,跟老子玩心眼是吧!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喇了你!” 柳翩翩知道自己这时候反抗不了,只希望徐氏和柳文洁能赶紧带着芙姐儿回到人群中去。 她故意摔到了地上去,摔的满身泥水,脸上也蹭了些泥巴,然后顺手一摸脸,立刻变得灰头土脸起来。 “两位大哥,我们好好商量,你们要钱?别看我家流放了,我表哥可是很有权势的,他早晚会来救我们回去。要人?我可以出钱给你们买!” 那老五一把拉起柳翩翩,伸手将她的匕首抢走,从怀里掏出一幅画像仔细看了看柳翩翩后问道:“你可是姓柳?” 柳翩翩心里越发肯定,这些人怕是一直在等着自己。 “不知大哥是哪个山头的?”她一张嘴把自己以前听到的黑话说出来了。 “少废话,既然姓柳,跟我们走吧!” 兄弟两个怕柳家人追过来,拿起绳子将柳翩翩绑住,又用麻袋套住,扛起来就往前跑。 柳翩翩被颠的差点吐了出来,但脑子里还在思考问题。如果是孙皇后和七皇子,怕是直接派杀手赶尽杀绝。这二人偏偏就捋自己一个人,看来不是党争,只是私仇。 她在京城也不是没有仇人,但能够大张旗鼓来掳自己的,怕是不多。 那头,徐氏还带着柳文洁和芙姐儿惊慌失措地回到了人堆里:“官人,官人啊!” 徐氏的话还没出口,眼泪就出来了。 柳文渊一惊:“怎么了?” 徐氏虽然在哭,但脑子还清醒着呢:“官人,有两个歹人,大妹妹为了保护我们,被他们捉走了!” 柳文渊的呼吸顿时变重:“什么人如此大胆?” 徐氏三言两语把经过说一遍,旁边的谢景元眉头皱起来。众人都听了出来,柳翩翩的激将法救了徐氏母女和柳文洁,但她自己落入了匪徒之手。 柳文渊立刻对谢景元拱手道:“景元,劳烦你给我打开脚链,把马匹借我,我去寻妹妹回来!” 谢景元看了一眼所有人,然后对柳文渊道:“你一个流放犯人,一个人去不方便。这里深山老林,无法骑马。你在这里帮铁柱看住所有人,我去救人。” 柳文渊急了:“景元,那是我妹妹,我去吧!你放心,我会回来的!” 谢景元面沉如水道:“那是本官的犯人,本官有义务去捉拿她回来!休要啰嗦,怎么,柳大爷觉得本官不如你身手好?” 柳文渊无力辩驳,只能拱手道:“那就劳烦景元了。” 谢景元二话不说,拎起刀就冲进了小树林。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 昨天作者写到西北生活,铁柱的对象有了,先不说他对象,他大舅子特别喜欢他,嗯,喜欢跟他打架! 第18章 夜探门初次挨打 谢景元一走,柳家人都有些焦急,姑娘被掳走,万一遇到什么歹人,这可如何是好。 柳元济骂柳文渊:“你怎么让谢家小子一个人去了?” 柳公绍也骂柳元济:“你个蠢材,你知道是哪里来的歹人?要是还有歹人来袭击我们怎么办?你能打得过几个人?” 剩下的一层意思柳公绍没说,他觉得谢景元十分刁滑,把人全部甩给柳文渊,他自己去救人,一旦这边有个什么不好,这小子一点责任不用担,还白落个深入虎穴救人的好名声。 柳文渊冷静下来后也想到了这一层,开始提高警惕关注四周。 那边厢,谢景元跑得飞快,很快在雪地里找到几串凌乱的脚步,而且三串脚步最后并两串脚步。 谢景元心道不好,怕是被人家劫持了! 他继续往前走,很快,穿过树林到了一片开阔地,脚印越来越浅。 谢景元加快脚步,忽然,他在地上看到一方帕子。捡起来一看,帕子上面绣了一株柳树。再一仔细看,边角还有一个字,秦。 谢景元撇撇嘴,都退亲了,还留着这劳什子。他正准备把帕子扔了,忽然闻到上面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谢景元低头闻了闻,然后笑起来,倒是个聪明的。 他将帕子收进怀里,拿出全部的力量继续追踪,很快就追出了好几里路。 让他没想到的是,脚印很快变成车轮印,最终在一座低矮的城池面前消失在杂乱的脚印中。 谢景元看了看城墙,他想进城不难,但他单枪匹马,要救人还是要谨慎。 谢景元进城后先找了一家成衣铺子,在外面加一件衣裳把自己的官服遮掩住,然后开始行动。 谢景元依葫芦画瓢,跟上次柳文渊一样,去找猎户人家租了一条狗,把那帕子给狗一闻,那狗立刻飞快地往外跑去,最后停在一座小院前面。 谢景元绕着小院子转了两圈,纵身悄悄翻了进去,闪身躲进了墙角里。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5节 院子里静悄悄的,正房里传来吆五喝六的划拳声。谢景元脚步轻盈地从墙角挪到正房门口。 屋里人正在吹牛:“五哥,这回没白跑,这娘们值五十两银子呢!不枉费我们在深山老林了蹲了十来天!” 另外一个人打了个酒嗝:“可惜了,上头不让碰,不然我们也能尝一尝这侯府千金的味道!” 第三个人道:“别做梦了,听说上头有用,先卖到楼子里去,再送到京城去孝敬什么大户人家的举人老爷。对方吩咐了,必须是清白的贱籍。” 谢景元听得直皱眉头,片刻后又放下心来,看来这丫头应该没事,他回去也好跟柳子孝交代。 屋里人还在喝酒:“五哥,来,咱们干一杯,有了这五十两银子,我们半年不用开张了!” 谢景元猜到这几个人可能只是拿钱办事,懒得去理他们,直接去找人。 他在各个房门口停留一会儿,最后在厨房门口听到了动静。 谢景元推开房门,刚一进门,兜头一个黑影扑了过来。 谢景元警觉地用刀柄隔开了黑影手里的武器,然后就看到那黑影被他震的直接倒在了厨房灶门后的草堆里。 谢景元小声喊了一句:“柳大姑娘?” 草堆里的柳翩翩迟疑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谢大人?” 谢景元立刻嘘了一声:“别吵,我带你走。” 哪知刚才的动静引起了那几个贼人的注意,有个人立刻跑过来看。柳翩翩机灵,高声骂道:“你们这群王八蛋,再不放我出去,明儿我让我表哥来把你全家人的头砍了!” 贼人骂道:“小娘皮,再不老实,老子把你吊起来打!” 贼人骂骂咧咧了一阵子后就走了,柳翩翩终于松了口气。 谢景元等那人走远之后悄悄对柳翩翩道:“他们还在喝酒,我们悄悄的走。” 柳翩翩心里终于稍微轻松了点,她猜测可能是京城里有人想害她,甚至想过各种结果,没想到这些人只绑她不动她,也不给她饭吃,就这样饿着她,看来是在憋什么坏招。 谢景元轻轻去推门,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他把这厨房仔细查看了一番,走到一边伸手推开了窗户,然后一跃而出。 到了外面后,谢景元敲了敲窗棂子,柳翩翩已经站在桌子上爬上了窗户。担心她落地声音太大,谢景元直接驾着她的胳膊将她抱了出去。 柳翩翩目瞪口呆,翻个窗户对她来说易如反掌,这个人偏要抱她! 但这个节骨眼上,人家来救自己,她也不好说什么。 谢景元真的没想那么多,他一边听动静一边往外走。好在这几个毛贼经验不够丰富,院子里也没养狗。 他带着柳翩翩从厨房窗户门口走到院墙旁边,然后踟蹰起来。他一个人翻墙容易,现在带着一个人,还是个姑娘,有点麻烦。 谢景元回身低声对柳翩翩道:“大姑娘,得罪了。” 说完,他伸出一只手揽住柳翩翩的腰,然后将自己的刀放在她怀里:“拿好。” 柳翩翩冷不防被他揽住腰,反应过来后小声道:“谢大人,我会翻墙。” 谢景元低声道:“万一你惊动了屋里人,我可不会管你,我自己先跑!” 柳翩翩哭笑不得。 谢景元掏出自己刚才爬墙进来时用的钩子,一甩出去抓在墙外,往后退两步,轻轻一跃带着柳翩翩跳出院子。 柳翩翩感觉自己的心刚才都差点跳出来了,她真担心谢景元一个不稳当直接把她丢在了墙头上。 谢景元要是听到她心里的话,怕是真的会把她丢在墙头上。 出了院子后谢景元立刻松开了柳翩翩,伸手从她怀里夺过刀,又问她:“还能走吧?” 柳翩翩点头:“能走!” 谢景元嗯一声,然后当先跨步离开了这座小院子。他一路沿着小巷子往人多的街道而去。 走着走着,他忽然意识到柳翩翩是个未婚姑娘,转身问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我们去客栈,但可能会被追踪。二,去一些不大干净的地方,但不会被人盘查。” 柳翩翩思索他话中的意思,很快做出选择:“我选二。” 谢景元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果然是个胆子大的。 他没有多说,转身继续走,避开所有的酒楼和客栈,找了一家暗门子! 院子里的妈妈见到一个丰神俊朗的小哥儿进来,顿时喜笑颜开:“大官人来了,快请进。” 再看到谢景元身后跟着个姑娘,妈妈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起来:“大官人,这,这是?” 谢景元丢给妈妈一块银子:“给我找间干净的房,送些饭菜和热水过来。” 他并不解释二人的关系,妈妈接过银子后就笑起来:“听凭大官人吩咐。” 妈妈立刻让小丫鬟带着二人去了一间厢房。 一进门,谢景元立刻关上了门,外头小丫鬟的偷笑声传了进来。 柳翩翩咳嗽一声道:“谢大人,我们后面怎么安排?” 谢景元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给自己倒茶:“你可知道此地是谁做主?” 柳翩翩还真不知道:“请谢大人赐教!” 谢景元将自己的刀放在桌子上:“如果我没记错,这一带有蒋家驻军,你可知蒋家是谁?” 柳翩翩当然知道,蒋家家主是孙皇后的另外一个妹夫。 “谢大人,我一个流放犯人,不至于这样兴师动众吧?” 谢景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子:“倒不至于惊动蒋家,但这座城的知县,正好是赵家门生。你现在敢出去,信不信满大街都是抓你的人。”他没有告诉她刚才自己听到的话。 柳翩翩顿时感觉自己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谢景元看到她的表情,挪开眼神后道:“这里是最安全的,这些暗门子的妈妈多少都有些关系,她们只管赚钱,才不会管客人的来历。” 柳翩翩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给谢景元行了个礼:“多谢谢大人搭救。” 谢景元看她一眼,见她身上有些狼狈,犹豫片刻后问道:“刚才我那一刀,没有伤到你吧?” 他不说也就罢了,这样一问,柳翩翩顿时感觉到自己肩膀剧痛,虎口那里甚至都有些发颤。 她平日里觉得自己体力还算可以,故而拎着烧火棍就冲了过来,没想到直接被他一刀挡到地上去了。 但人家好心好意来救自己,她拿烧火棍打人家,好像有些不合适。 柳翩翩强忍着痛道:“我无妨,没伤到谢大人就好。” 话音一落,外头的小丫鬟送来了饭菜,然后捂着嘴笑着走了。 柳翩翩有些尴尬,这些人肯定误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 谢大人第一次挨打敢还手,往后只能抱头鼠窜~ 哦,因为剧情原因,棒槌换成了烧火棍,嘿嘿嘿~ 第19章 迷情香共处一室 柳翩翩从丫鬟手里接过托盘,因为胳膊有些疼,手有些微微发抖。 谢景元一眼就看出她受了伤,等丫鬟再次送水回来时,他主动起身去接过来:“受了伤就实话实说,逞能!” 柳翩翩感觉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来,这个混不吝! 谢景元接过水盆后直接放在柳翩翩身前的圆凳上:“洗手!” 那口气就跟他平常命令铁柱一样。 柳翩翩懒得跟他计较:“多谢谢大人。” 丫鬟送来的饭菜比较丰盛,三菜一汤,两碗米饭。 柳翩翩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米饭,这一碗饭她吃不完,丢了有些可惜。 谢景元本来正安静地吃饭,见她拿着筷子久久不吃,有些奇怪。 这要是铁柱,他早一脚踹过去了,想到柳翩翩最近天天做饭给他吃,刚才又经历了劫匪,他耐住性子问道:“怎么了?这饭菜有毒?” 柳翩翩感觉自己一口气再次吊在喉咙里,这混不吝怕是从来不知道怎么好好说话吧? 她在心里劝自己,算了算了,他人不坏。 柳翩翩为了防止他又说出什么让人难以适应的话,决定实话实话:“我吃不完这么多饭。” 谢景元哦一声,然后长臂一伸将她的碗端走,呼啦啦将她的饭倒了一小半进自己的碗里,又把饭碗放在她面前:“这次可以了吧?” 柳翩翩接过碗:“多谢谢大人,粒粒皆辛苦,我不敢浪费。” 谢景元鼻孔里哼一声:“三个月前你们柳家娶媳妇,那些浪费的饭菜都能够一个庄子的佃户吃三天的。” 柳翩翩沉默片刻后回道:“我柳家虽然如履薄冰,但家大业大,总免不了会有看不住的地方。您看现在,我们可是一粒米也不敢浪费的。” 谢景元默默吃饭没有再说话,他吃得极快,每一样菜他只吃一半。而且他吃饭之前还特意用筷子将每一盘菜都分成两半,中间仿佛有一道分水岭。 柳翩翩看着三个菜盘子里的分水岭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混不吝做事又气人又好笑。 谢景元很快吃完了饭,把嘴一抹:“晚上你睡床,我打地铺。” 柳翩翩长这么大第一次跟外男在一起吃饭,现在居然还要跟他睡在一个屋子里。她有些犹豫道:“谢大人,能不能再要一间房?” 谢景元呵一声:“可以,不过半夜要是有什么人来敲你的门,你可别找我。” 柳翩翩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姐,这里是暗门子,来来往往都是些腌臜的男人。她在心里掂量了片刻后,果断做出选择:“是我莽撞了,这院子里拢共就几间屋子,我们一下子要两间,怕是会影响人家。” 谢景元唔一声:“孺子可教,我可说好了,回去后一个字别提你来过这里。你傻乎乎说出去,你爹到时候让你上吊,我可不管。” 柳翩翩再次哭笑不得,明明是关心人的话,这个人说出来却是硬邦邦的口气。 “多谢谢大人指点,我晓得了。” 谢景元嗯一声:“你早些吃,吃完了让人给你送水。我去隔壁逛逛。” 柳翩翩吃了一惊:“大人,您去隔壁?” 隔壁说不定正在谈“生意”呢!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6节 谢景元挑眉看着她:“那我留在这里?” 柳翩翩当然不希望他在这里,她想好好洗一洗。 “多谢谢大人。” 谢景元抬脚往外走去,柳翩翩趁着他不在,火速把肚子填饱,让这院子里的丫鬟送了些热水过来。 哪知那丫头十分贴心,不光送了热水,还送了一套衣裳来。那衣裳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衣裳,花红柳绿的…… 柳翩翩看着手里的衣裳发呆,穿?不穿? 穿的话会不会被误会?不穿她也没别的衣服能换。她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今天这么好的条件,她真的很想洗一洗。 想了片刻后,柳翩翩一咬牙,穿!穿在里面就是,外头还把那粗布棉袄穿上,里面再花哨都没事。 谢景元掐着时间点回来的,柳翩翩已经收拾妥当。 谢景元进屋后就发现了不对,柳翩翩虽然表情镇定地坐在那里,但脸上似乎略微有一丝尴尬。而且,他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这香气有些不对劲! 这香气正是柳翩翩的衣服上散发出来的,这种地方的姐儿们都喜欢熏这种香。 谢景元出手大方,还自己带了姐儿,妈妈十分识趣,让人送了熏香的衣服过来。 柳翩翩穿上后才发现异常,这香不是很浓,似有若无地散发出来,却绵绵不绝。 谢景元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瞬间就明白了眼前的状况。他假装没闻到,一句话打破尴尬:“我的地铺呢?” 柳翩翩缓缓站起身道:“谢大人,才刚我问丫头多要了两床被子,我这就给您铺。” 谢景元没有拒绝。 柳翩翩快速给他铺好了地铺,底下还特意多垫了一层褥子。 铺好垫子,柳翩翩起身道:“我让院子里的人给您送些热水过来。” 谢景元大咧咧往地铺上一躺,捞起被子给自己盖上:“不用,外头风大,你别出去。” 柳翩翩懂他的意思,这屋子里这么小,他若是洗漱,自己还得避出去。不说风大不大,外头人必定起疑惑。 柳翩翩心里又尴尬起来。 好在谢景元并不在意,把眼睛一闭:“早些睡,明天早起就走。” 柳翩翩哦一声,悄悄爬上了床。好在这床有帘子,帘子一放,外头一丁点看不见。 柳翩翩和衣而睡,躺下后想了一会儿问题后就进入了梦乡。 外头的谢景元正迷迷糊糊,忽然,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钻进他的鼻孔。那香气似乎有魔力一般,让他本来有些困顿的精神忽然亢奋起来。 谢景元瞬间就明白了是什么状况,他心里暗骂了一声。看来不光是她的衣服上,这屋子里肯定到处都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迷情香。 这屋子又小,他的地铺几乎就挨着柳翩翩的床。 他翻个身继续睡,睡着睡着,香气再次袭来。他听得出来,床上的人呼吸绵长,睡得正香,完全不知道自己给他带来了什么烦恼。 谢景元又在心里骂了一声,然后伸手将被子推开一半,两只手和肩膀都露在外面,这才感觉稍微好一点。 晚上寒凉,谢景元感觉自己慢慢冷静下来,渐渐进入梦乡。 一夜好睡,还没天亮呢,柳翩翩伸手悄悄拉开帘子,见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她赶紧起身,趁着谢景元不在屋里,火速把自己收拾妥帖。 过了一会儿,谢景元来敲门,柳翩翩伸手拉开了门。 谢景元略微扫了一眼柳翩翩,还是那件灰扑扑的棉袄,但里面肯定还是那香喷喷的衣裳。 谢景元迅速收回目光:“走吧。” 说完他就主动往外走,刚走了两步路,他止住脚步,转身看着柳翩翩。 柳翩翩怀里抱着个小包袱,里面是自己的衣服,谢景元忽然转身,她差点撞到他后背上去了。幸亏她反应快,堪堪刹住脚步。 “谢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谢景元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递给她:“你的东西。” 柳翩翩接过来后看一眼,又尴尬起来。难怪他昨天能找到自己,定是靠着这东西。 柳文渊以前带妹妹出门时总怕她走丢,就在她身上放这种带有特殊香味的帕子。柳翩翩入监牢的时候只带了这一条帕子,昨天她以为柳文渊会过来,故意丢了这帕子,没想到最后来的是谢景元。 柳翩翩一抬头,发现谢景元正盯着自己,那眼神里有探索、有询问,仿佛要看看她如何处理这条帕子。 柳翩翩低头看帕子,上面那个秦字异常扎眼。抄家的时候还没退亲,她顺手就带着这一方帕子,后来月升带了一些香料过来,她就临时用起了这帕子,故意去忽略上面的字。 柳翩翩抓着那帕子站在门口,脑海里想到的是过去六年很多的片段。 天赐姻缘,最终各奔东西。 呵呵。 柳翩翩笑了一声,笑容里带点讥讽。 谢景元桃花眼里的笑容消失不见,变得平静下来。当日他被退婚的时候,他好像也这样笑过,然后把自己保留的安阳郡主唯一的东西--一根梅花簪子还了回去。 从此,他和郡主再无瓜葛,他不再是谢家世子,就是个落魄混不吝。 谢景元看着柳翩翩,他看得出来,秦孟仁那个人虽然自私,对柳翩翩还是有一些情义的。 柳翩翩笑了几声后,将那一方帕子丢在旁边的簸箕里,然后微微抬起头,脸上带出一丝笑容:“谢大人,走吧。” 谢景元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嗯,不错,没有强撑,看来是想开了。 谢景元没有说话,转身就往外而去。 柳翩翩拎着小包袱赶紧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谢景元:娘子,这帕子丑死了! 柳翩翩:你在怀疑我的绣工? 谢景元:我不是,我是说那个秦字难听! 第20章 换装束雪天赶路 出了小院子后,谢景元带着柳翩翩去旁边一家小面馆坐下,要了两碗面。 正经的羊杂面,上面有羊杂,还有葱花和两根小菜,看起来就很可口。 柳翩翩拿着筷子又停了下来,谢景元十分配合,直接端走她的碗,将面夹了一小半进自己的碗里,然后二话不说又把碗放在她面前。 柳翩翩这回没尴尬,反正别人又不认识我。 二人很快将一碗面吃完,又是谢景元付的账。付完账后,谢景元的目光在柳翩翩头发上扫了一眼。 还是那根发带。 柳翩翩心里一惊,略微调整了站姿,谢景元看不到她的后脑勺。 谢景元付完账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的动静。他带着柳翩翩去了昨天的那家成衣铺子,直接吩咐老板:“给她换一身衣裳,要红色的,让你家婆娘给她梳头发,盘起来。” 柳翩翩吃了一惊,老板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谢景元把脸一板:“快点!” 老板反应过来:“大爷稍后,姑娘这边请。” 老板夫妻两个动作很快,没过多久,柳翩翩从内室走了出来。 谢景元瞟了一眼,只见她换了一身对襟水红色的棉袍,衣领、袖口和下摆都有绣花,头发盘了起来,内掌柜还给她戴了两朵花。 这看起来就像谁家新娶的小媳妇。 柳翩翩感觉自己奇奇怪怪的,她从来没有这样穿过一身红,连头上的花都是红色的。 谢景元问道:“多少钱?” 老板报了个数,谢景元又道:“给她找一张帕子,把脸遮起来。” 老板笑得更加意味深长了,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不想让人家看到也正常。不过这哥儿长得也很俊俏啊,也不知是什么关系。 眼见着谢景元的脸又拉了下来,老板立刻收回笑容,让自己婆娘去找帕子。 柳翩翩蒙上帕子后彻底大变样,估计她现在站在那两个土匪面前他们也认不出来。 谢景元不紧不慢地往城门口走,还故意放慢脚步与柳翩翩并行。 柳翩翩开始跟他拉话:“谢大人,您怎么知道这知县是赵家门生的?” 谢景元知道她是没话找话,回答的也很简单:“当差之前总得做些功课,不然两眼一抹黑,岂不被人蒙。” 柳翩翩开始拍他马匹:“还要多谢谢大人来救我,这一路上的花销,我回头都还给您。” 谢景元答非所问:“你可知是谁要掳你?” 柳翩翩的表情严肃起来:“不怕谢大人笑话,我估计应该是赵姑娘。” 谢景元哦一声:“何出此言?” 柳翩翩很冷静地跟他分析:“单独掳我一个人,除了她还能有谁。而且我偷听到那几个土匪的话,意思是要把我卖到楼子里,再把我弄回京城,她既讨好了秦孟仁,又可以狠狠地羞辱我。” 谢景元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明白了内情。他问得毫不遮掩:“难道不会是秦孟仁干得?” 柳翩翩的声音毫无波澜:“若是秦孟仁,他不会想着把我卖到肮脏的地方去。” 谢景元呵一声:“你倒是了解他。” 柳翩翩转变话题:“谢大人,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谢景元的脚步一收,然后扭转头看着她:“你是在替秦孟仁道歉?” 柳翩翩摇头道:“我与他已无瓜葛,我是劝谢大人不要把以前的事情放在心上,不论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眼前的日子重要。您好歹还有个官身,以后的日子差不到哪里去。您看我,流放犯人一个,我还是每天都在想办法找些好吃的。” 谢景元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语气变得轻松一些:“大姑娘倒是心宽,昨儿那烧火棍舞的不错。要是正儿八经跟子孝学一学,以后也能有个防身的本领,省得随便被人抓走。” 柳翩翩再次哭笑不得:“多谢大人提醒。” 谢景元一眼看出她在敷衍自己:“西北民风彪悍,你要是还跟过去一样当个贤良淑德的大家小姐,怕是出门就要被人欺负。”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7节 柳翩翩感觉他有点看不起自己:“如今我都是阶下囚了,还要那什么贤良淑德做甚。昨儿但凡我手上有点本事,说不定就能跑了。”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很快到了城门口。出城比较简单,没有人阻拦,二人十分顺利。 到了城外后柳翩翩有些犯难:“谢大人,我们总不能还回昨天那里吧?他们肯定已经走了。” 一夜大雪,已经看不到路。白茫茫一片的世界,到哪里去寻柳文渊等人呢。 谢景元思索片刻道:“如果你的猜测没错,那边应该是安全的。铁柱肯定不会留在原地,我们必须继续往前走,赶到他们前头去。” 柳翩翩点头:“听凭谢大人吩咐。” 谢景元看到城门口好几辆等待出租的骡车,径直走了过去,让她在原地等待。 说了半天后,谢景元回来跟柳翩翩商量:“大姑娘,我们要去下下个驿站,离这里一百多里路。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走过去,但我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赶上他们。二,先租一辆车,但车夫要的价钱贵。我昨天带的几两银子都花完了,你身上有钱吗?” 柳翩翩没想到他居然问这个,她当然有钱了,她身上带着三百两银票呢。 谢景元也不戳破,静静地等待柳翩翩的回答。 柳翩翩稍微停顿后就道:“谢大人,我没有散碎银子。” 谢景元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先走,后面有个大镇,是个要塞,必定有地方可以换些散碎银子。” 柳翩翩见他不继续追问钱的事情,心里松了口气。 二人一起上了车,车比较小,谢景元上车后就闭上眼睛开始打坐,不管车怎么摇晃,他屁股上仿佛长了钉子一样,整个人安安稳稳。 柳翩翩就比较惨了,车晃她也跟着晃,中途好几次,她差点撞到谢景元身上去了。本来她身上就有伤,这样磕磕绊绊,她感觉身上越来越疼。 走着走着,忽然,车轮子咣一声撞到了大石头,柳翩翩直接脱手,整个人往前飞,眼见着就要一头扑到谢景元怀里。 谢景元速度比她更快,瞬间闪到了一边,然后伸手挡在她的头前面。 柳翩翩感觉自己一头撞到了他的手掌上,这才定住身形。 谢景元将她的头轻轻一推,柳翩翩又回到座位上。然后他自己也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一句话都没说,闭上眼睛继续打坐。 柳翩翩觉得十分尴尬:“多谢谢大人。”若不是他手快,她不是冲到他怀里,就是一头撞到车厢上。 谢景元只嗯一声,并没有多说。 柳翩翩悄悄看了看他的表情,发现他嘴角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个混不吝,肯定在心里笑话我没用! 见他闭着眼不说话,柳翩翩也安静地坐在对面,悄悄打量他两眼。淡蓝色长袍,身姿挺拔,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头顶用发带绑起一部分。虽然闭着眼睛,却能感觉到俊俏的脸上带着一丝不羁的笑容,仿佛随时都要开口讥讽人。 柳翩翩觉得好笑,这个人虽然是个混不吝,但真不是个坏人。 过了好久,谢景元睁开了眼,柳翩翩见他看向自己,赶紧收回目光坐好。 谢景元伸手掀开了帘子对车夫道:“前面的镇子停一停。” 车夫说了一声好:“大爷放心,马上就到了。这镇子上的黄馍馍特别好吃,配上羊肉汤,那可是一道美味。” 越往北,百姓越喜欢吃羊肉。 谢景元嗯一声,没有再说话。 等马车到了镇子上,车夫将车停在一家客栈门口。谢景元当先下车,然后掀开帘子看着柳翩翩。 柳翩翩感觉自己的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又麻又涨又疼。她想自己往下跳,可当她的胳膊承受住自己所有的力量往下跳的时候,整个人差点栽倒地上去了。 谢景元见她趔趄一下没有摔倒,收回了自己差点伸出去的手。心里骂了一句,逞能! 柳翩翩下地后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她稳了稳心神,对着谢景元勉强一笑:“谢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安排?” 谢景元跨步往前走:“吃饭,买些东西,继续上路。” 柳翩翩抬脚跟了上去,二人随着车夫一起进了一家饭馆。 谢景元带着柳翩翩找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自己跑??去跟店家说了半天的闲话。、 过了一会子,谢景元走了过来,小声问柳翩翩:“诶,你真有钱啊?那快拿出来吧,不然一会儿人家把我们当吃霸王餐的打出去。” 柳翩翩被他逗笑,然后嗯了一声:“那要劳烦谢大人了。” 说完,她伸手从包袱里找到那条发带,然后看着谢景元:“谢大人能帮我把它拆开吗?” 谢景元桃花眼笑得眯起来,辛亏当时没戳破她,不然现在哪里有钱花呀。 作者有话说: 开始花老婆钱的谢大人~ 上次因为作者手抖点错了,多发了一章,字数超了,然后没去成红图,直接奔佳作,但因为少一个榜单,收藏低,只落了个第七名。 呜呜呜呜呜呜,我是头蠢驴,让我先哭一会儿…… 想安慰作者的话就去收藏一下作者的下一本吧~ 第21章 逗乐趣并肩前行 谢景元接过发带,将手里的刀抽出一点,轻轻一割,那发带断了。二人做这事儿时背对着车夫,围聚在墙角窃窃私语,外人只以为是一对小儿女在说悄悄话。 柳翩翩一把抢过发带,从边角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谢景元,二十两的面额,然后她迅速将剩下的发带收回,放进包袱里。 谢景元撇嘴:“本官又不抢你的,这么小气做甚!” 柳翩翩看了看四周:“谢大人,这里人多。” 谢景元拿起那二十两的银票:“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这镇上的当铺里换散碎银子。” 柳翩翩点头:“那您快去快回。” 谢景元眯起眼笑了一下:“怎么,大姑娘不会害怕吧?” 柳翩翩立刻否认道:“怎么会,谢大人快去吧!我在这里等您回来。” 谢景元看了一眼那车夫,车夫眼看着他本来和煦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吓得一哆嗦:“大官人只管去,我在这里听小娘子吩咐。” 谢景元嗯一声:“我去去就回。” 等谢景元一走,柳翩翩放松下来,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疼得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店家过来问:“姑娘,您要吃些什么?” 柳翩翩回道:“店家,上三碗羊汤,加几块馍馍,再切半斤牛肉,来一叠花生米。” 店家诶一声:“您稍后,马上就来。” 店家还没把饭菜上齐呢,谢景元回来了。 他将手里的刀放在板凳上,从手里掏出一盒药膏:“拿去,自己擦。” 柳翩翩有些诧异:“谢大人?” 谢景元的眼睛没看她:“回去可别跟你哥告状,说我打了你。” 柳翩翩明白了事情的关窍,忍不住笑道:“不会的,多谢谢大人。” 谢景元喝了一口羊汤:“雪这么大,这车可能走不了太远,等会儿我准备买两匹马骑。” 柳翩翩吃了一惊:“谢大人,一匹马可不便宜呢。” 谢景元挑眉看着她:“大姑娘不是有钱?” 柳翩翩一哽,她那钱留着有大用呢,哪能现在随便都花了。 谢景元往嘴里喂了颗花生米:“放心,这马买了算你的。回头你要是舍得,再买辆车,你可以坐车去西北。” 柳翩翩摇头:“不用,家里那么多人,我一个人坐车太打眼。” 谢景元撇撇嘴:“人家可没把你放在心上,怎么,大姑娘想博个好名声?” 柳翩翩看着自己碗里的面,谢景元做熟了的活儿,端过去就夹走了一半,又把牛肉往她碗里倒了一些:“回去可别跟你哥告状我虐待你。” 柳翩翩哭笑不得,这个混不吝,明明给肉人家吃,却没一句好话。 “多谢谢大人一路的照顾,我哥一直说谢大人是个好人。” 谢景元呵一声:“老子才不要当好人,好人没好报。” 柳翩翩开始慢慢吃饭,心里却在想谢景元的话。这一路离西北还远着呢,要是有辆车真不错。 想到肩膀上的伤,柳翩翩心里有了主意,想坐车也不是不可以。 谢景元眼见着柳翩翩从眉头轻蹙到眉开眼笑,心里知道她肯定在想什么主意,也没去问她。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抬头问道:“大姑娘,你会骑马吗?” 柳翩翩抬头呃一声:“我哥带我在我家的庄子里骑过。” 谢景元的心凉了下来,柳子孝这个蠢材,也不知道好好教妹妹骑马,在庄子里骑过算什么,那不是过家家嘛。这他娘的可怎么弄,总不能让我骑马带着她吧。 谢景元把柳翩翩上下打量一番,瘦瘦的人,身上还有伤,这可不好带啊。 柳翩翩心里也在发愁,这么大的雪,这路也不好,车是没法走了,只能买马匹,也不知这镇子上有没有,若是没有,难道要走过去?若是有马,这天气怕是也不好骑。 谢景元一边发愁一边吃饭,很快,一大汤见了底,几块馍馍也没了。 吃过了饭,谢景元把车夫打发走,带着柳翩翩出了小饭馆,直奔镇上唯一一家牲□□易的地方。 那马匹的质量谢景元看了就嫌弃,但在这种小地方,只能买到一些劣质马。 谢景元挑中一匹年龄较大的老马,直接对柳翩翩道:“你上去试试。” 柳翩翩毫不犹豫点头:“好。” 她将手里的包袱递给谢景元:“劳烦谢大人帮我拿着。” 没有了拖累,柳翩翩拉紧缰绳,翻身上了马,一夹马腹,马儿立刻嘚嘚跑了起来。 谢景元仔细看了看,还不错,看样子能坚持一阵子。 谢景元当机立断,花了十一两银子从那买家手里买了两匹瘦弱的老马。虽然看起来不大强壮,但用这几天应该问题不大。 买好了马,谢景元还是有些不放心。 谢景元将柳翩翩上下打量一番,果断道:“大姑娘,这会子雪正大,你要不要找个地方先歇一歇?”他没说让她擦药的事儿,但是柳翩翩何等机灵,一听就懂。 “多谢谢大人。”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8节 谢景元牵着马走在前面,柳翩翩跟在后面,二人一起去了一家小客栈。 谢景元把两马扔给店小二:“喂上好的草料,订一间最好的屋子,送一盆热水进去。” 掌柜的一见谢景元气度不凡,身上的衣服料子也不差,欢喜地诶了一声。 没过多久,掌柜的亲自带着二人到一间屋子门口。 谢景元对着屋子努努嘴:“你去吧,我在外头等你。” 柳翩翩推门而进,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很快,内掌柜的送来一盆热水,柳翩翩将窗户关严,将门插上,从包袱里找到一张新帕子,就着热水将肩膀擦了擦。 擦洗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右边肩膀上有点淤青,手帕沾上去就感觉一阵阵疼。 柳翩翩第一次抄家伙跟人家打架,没想到就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龇牙咧嘴将肩膀擦了擦,然后将那药膏拿出来,仔细地在肩膀上涂了一层。 等擦完了药,柳翩翩火速将衣服穿好,背上包袱打开房门。结果一开门就发现谢景元就站在门口。 柳翩翩轻声呼唤道:“谢大人。” 谢景元回头看了她一眼,咳嗽一声道:“妥了?那就走吧” 柳翩翩点头:“听凭谢大人吩咐 。” 掌柜的十分好奇,怎么单单这姑娘进去了,这小伙子在门外守着。正好奇着呢,掌柜的感觉一道凌厉的眼光射了过来。 掌柜的立刻收回自己的目光,老老实实结账备草料。 雪还在下,二人出了客站后,谢景元当先上马,柳翩翩紧随其后。她用东西将头裹起来,抓紧缰绳,紧跟着谢景元的速度往前走。 考虑到柳翩翩身上有伤,谢景元故意骑慢些。且一边骑一边观察她,见她似乎能支撑,就没有多问。 二人不再说话,一路往前赶路。路上积雪厚,风大,吹得柳翩翩感觉前胸后背都凉飕飕的,手更是冻得冰凉。 刚开始还能支撑,等过了一个时辰后,柳翩翩感觉越来越冷,双手已经僵硬,最重要的是她的胳膊又开始剧痛起来。 谢景元侧头问了一句:“没事吧?” 柳翩翩咬牙道:“没事。” 眼见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柳翩翩解释道:“这算什么,以前我跟我哥跑出去几天几夜没回来,一直在山里,打兔子、吃野菜。” 谢景元觉得奇怪:“你一个候门千金去山里打兔子干什么?” 柳翩翩咳嗽一声道:“让大人见笑了,我二娘告我的黑状,我爹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我,我就离家出走了,我哥不放心,非要跟着我。”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不错不错,我现在特别好奇,你那贤良淑德的好名声到底怎么来的,我看你可一点不像那些软趴趴的大家闺秀。” 柳翩翩知道他这人说话就是这样,也不计较,反倒自嘲一句:“谢大人,那些大家闺秀有她们的好。我这样的过得也累,每天都得装,万一哪天装不下去了,我的美名就没了。” 谢景元笑得更放肆了:“往后你不用再装了,你可以随便拎着烧火棍跟人打架。” 说起烧火棍,柳翩翩感觉自己的肩膀又疼了起来,一阵比一阵厉害。 她再怎么强撑也瞒不过谢景元的一双眼。等到晚上到了客栈,柳翩翩的肩膀肿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出发之前,谢景元直接将另外一匹马卖了。 柳翩翩目瞪口呆:“谢大人,那是我的马!” 谢景元将包袱绑在马匹两侧:“本官知道!” “你卖了我的马,我骑什么?” 谢景元瞥她一眼:“逞能,你还能骑马?你那膀子不想要了?你想让你哥打我?少废话,上马,本官带你!” 柳翩翩惊得差点蹦起来。 谢景元呵一声:“难道想让本官抱你上去吗?” 柳翩翩咬牙回道:“不用!” 说完,她强忍着肩膀上的疼痛,自己上了马。谢景元随后翻身上马,双手一抓缰绳,策马前行。 可他越跑越不得劲。 作者有话说: 无法无天的谢大人即将知道什么叫坐立不安~ 第22章 全名节逼迫亲女 柳翩翩坐在马上,努力抓住一点缰绳,可这样的话她的肩膀仍旧很疼。她想松开缰绳,整个人又坐不稳。 谢景元就更别扭了,他的双臂几乎将她拥在怀里,但他又不敢真挨着她。以往两只手都是直着的,今天还得围成个圈儿,整个人往后仰,非常难受。 这样坚持了一阵子,柳翩翩感觉自己浑身僵硬,还不如自己单独骑马呢。 谢景元也觉得这样不是回事,直接道:“大姑娘,这马匹年老体弱,你坐在上面,我牵着马走吧。” 柳翩翩心里叹了口气,早知道不如不卖那匹马呢。 “谢大人,要不我们一起走吧。” 谢景元呵一声:“那不得走到明年去了。” 柳翩翩左右为难。 谢景元心里暗自骂娘,没办法了,这个时候不是臭讲究的时候,再讲究下去,我就跟柳大老爷一样了。 他把心一横,问柳翩翩道:“大姑娘,你的那件大棉袄还在吗?” 柳翩翩觉得奇怪,你冷了也不能穿我的衣服啊:“还在呢。” 谢景元嗯一声:“这样,我跟你商量一下,你看你这样坐着难受,我这样骑也难受,不如咱们都大方些,你把你那旧棉袄拿出来穿上,再把你的头发换一换,看起来像个男孩子,也方便些。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柳翩翩再次哭笑不得,这个混不吝,搞得像是他吃了好大的亏一样。可是他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这个时候还矫情个屁,不然真要变成她爹了。 柳翩翩毫不犹豫道:“我听谢大人的。” 谢景元笑起来:“好,我就说你跟你哥不一样,是个懂得变通之人。” 柳翩翩不满意道:“谢大人,我哥很好的,他懂得变通,他只是为人端方一些,但并不迂腐。” 谢景元正笑着呢,闻言仿佛被什么定住了一样,立刻收起笑容:“知道你哥好,不用这样护着他!快穿衣服!” 说完,谢景元翻身下马,自己到一边去站着,背对着柳翩翩。 这里荒郊野岭的,四处无人,柳翩翩火速把自己收拾好,变成个清俊的少年郎。 “谢大人。” 谢景元转过头,略微扫了一眼,跨步走了过来:“那就走吧!” 这次谢景元真的就把柳翩翩当小兄弟了,一点没客气,双手一揽就把她护在了怀里,柳翩翩不再左右摇晃。就是偶尔往后颠的时候,柳翩翩感觉自己仿佛撞到了一堵墙,又结实又温暖。 咳咳,柳翩翩收回自己的思绪。谢景元着急归队,加快了速度。 柳翩翩有些担心:“谢大人,这马吃的住我们两个人吗?” 谢景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马虽然老,但以前是驿站传信专用的好马,跑这点路不是问题。”剩下的话他没说,你拢共才几斤重。 风雪依旧很大,那匹老马感觉到背上的人有一股激昂的锐气,撒开蹄子狂奔起来,雪地上留下一串串马蹄印。 就这样,外人眼里谢景元带着个小兄弟一路疾驰,且照顾兄弟很是细心。绕了上百里路,又在客栈里歇息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二人终于在官道上找到了大部队。 老远谢景元就看到了打头的铁柱,他忽然放慢速度:“大姑娘,你不想让你爹骂你吧?” 柳翩翩将头上的帽子拢紧一些:“当然不想了,谁愿意挨骂啊。” 谢景元笑起来:“等会儿你别说话,我来对付你爹。” 柳翩翩弯弯一笑:“多谢谢大人。” 谢景元心情也不错:“好说,只要你别跟你哥告状说我打你就行。” 柳翩翩再次强调:“谢大人,我哥很好的。” 谢景元撇撇嘴:“那是对你,要是他知道是我给你弄伤的,他肯定饶不了我。” 柳翩翩毫不示弱地回道:“您是官差,我们都是流放犯人,我们能将您怎么样啊?” 谢景元呵一声:“都说他是个老实人,他却坑得沐侍郎家的公子回家被亲爹痛打一顿,他逼的刘尚书家的孙子跪在先生门外认错。老实人,呵呵。” 没等谢景元再说下去,铁柱跑着过来了:“少爷,少爷您回来了!” 谢景元一勒缰绳,马儿立刻定住。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齐齐看向这边。 “怎么样了?”谢景元收起笑容问铁柱。 铁柱激动坏了:“景元,你可算回来了,这里一切都好,我们就是担心您和大姑娘。” 说完,铁柱看了一眼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柳翩翩:“哎哟,大姑娘这是怎么了?” 那边,柳文渊跑着过来:“翩翩!” 要说柳翩翩被捉走,最担心的人是谁,那就是柳文渊了。 “哥!” 柳文渊将妹妹上下打量一番,心里开始打鼓。再见谢景元将妹妹揽在怀里,他两只眼睛盯着谢景元,目光难以捉摸。 谢景元摸了摸鼻子,自己当先下马:“子孝,人我给你带回来了。” 柳文渊的表情和煦下来:“多谢谢大人。” 旁边的柳元济见女儿被谢景元抱在怀里带回来,眉头早就皱起来了,忍不住问道:“谢大人,我女儿可有事?” 谢景元呵一声:“你希望她有事是吧?” 柳元济忍不住道:“女子名节要紧!” 谢景元一撇嘴:“男子名节不要紧?前儿来了歹徒,大老爷的亲生女儿被掳走,你不说去跟歹徒打一架把女儿抢回来,就知道躲在你爹和你儿子身后。我要是你啊,我都能羞死,连家里人都保护不了,枉为男人。” “你!”柳元济气得哆嗦起来,他还没质问这小子为何抱着他女儿,这小子反倒先来骂自己。 谢景元仰头看向柳元济:“她若有事,大老爷预备怎么办?” 柳元济基本上是张口而出:“自然该保全名节。”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柳元济,柳文渊和柳翩翩的眼神更是冷的能结成冰。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9节 柳元济被儿女一起盯着,忽然有些心虚,然后又振振有词:“翩翩,不是爹不疼你,若是,若是你真的丢了名节,爹不能留你了。” 谢景元冷笑一声:“还是吃的太饱了,这个时候还记得挑剔女儿。” 柳元济还要开口,柳文渊冷声道:“父亲,前儿翩翩救了松哥儿他娘和二妹妹。” 柳元济还想说什么,旁边薛氏劝道:“哎呀,老爷,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我们都不说出去,谁能知道这事儿呢。” 徐氏不答应了:“二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就认定妹妹丢了名节?您就这么希望大妹妹丢了名节?昨儿大妹妹救了我们母女一命,若是爹非要逼死妹妹,今日我与妹妹一起赴死!” 薛氏被徐氏顶了一句,也忍不住哼一声:“又不是我让歹徒来劫持她的,怎么倒埋怨到我身上来了。” 谢景元双手抱在胸前,扭头对柳文渊道:“子孝放心,你妹妹没事,她还拎着烧火棍跟歹徒打了一架,因此肩膀上受了伤,我这才带着她一起骑马。你小心些扶她下来,她这几天遭了罪。” 柳翩翩见他把自己受伤的事儿推到歹徒身上,也没有戳破他。 柳文渊嗯一声:“多谢景元。” 说罢,他对着柳翩翩伸出手,将妹妹抱下马。 谢景元道:“送她去车里挤一挤,这马匹是你妹妹买的,明儿你再买辆车,让她坐车。” 柳翩翩没有直接上车,而是慢慢走到柳元济身边,对着他粲然一笑,用只有父女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道:“爹,就算我丢了名节,我也不会去死的,你有本事你来勒死我呀?” 说完,柳翩翩往后退两步,继续笑道:“爹,您慢慢走,我到车上去了。” 柳元济被女儿气得吹胡子瞪眼:“混账,混账!” 柳公绍不耐烦地骂了他一句:“住嘴,你这个混账!那是你女儿,不是你的仇人!” 谢景元双手抱拳放在胸前,看着眼前的柳元济:“看来我是对你们太好了,弟兄们,以往你们也押送过犯人,往后就照那个标准对待他们。” 说完,他还特意看了一眼薛氏。 旁边几个衙役的眼神顿时变得猥琐起来:“谢大人,这些娘们我们也能碰吗?” 薛氏立刻吓得往后面躲。 有衙役啧啧两声:“你这黑心的婆娘躲什么,头一个把你卖了!” 谢景元抬脚踹了那衙役一脚:“一天到晚就知道女人女人,她不听话,你弄她儿子就是!蠢材,这还要本官教你!” 那衙役捂着屁股哈哈笑着跑了:“遵大人令!” 谢景元喊了一声:“继续赶路!” 柳家人刚才得到谢景元的威胁,立刻都老实起来,见柳翩翩上了车,没人敢多说一个字。 有个衙役开始盯着柳文忠,但凡他走慢点就要骂他。 薛氏心疼的要死,忍不住骂起来:“跑出去两个晚上,还被外男抱在怀里,做爹娘的还说不得了?” 严氏笑一声道:“大嫂快别说了,我们现在一群人可都靠着人家呢。一个不好,到时候晚上让我们睡地上。” 话音一落,严氏忽然感觉后脊梁骨发凉。 她抬头一看,只见谢景元眯起眼睛盯了她一眼。 严氏赶紧改口道:“大嫂,翩翩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们得多疼疼她才对。” 薛氏心里暗骂严氏没出息。 谢景元收回眼光,对着铁柱交代了两句话。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在疯狂存稿,很快都要跟大家见面啦~ 第23章 私密话寻根问源 柳翩翩一上车,吴氏立刻拉住她的手问道:“我的乖乖,你怎么样了?” 柳翩翩笑着安抚吴氏:“祖母,我没事。” 吴氏把孙女上下打量一番后再次问道:“你哪里受伤了?” 柳翩翩知道自己肯定瞒不过吴氏的眼,大略讲了一遍自己的经历,那什么衣服上的香味和暗门子的事儿她没说。 吴氏听到柳翩翩受了伤,立刻要查看,柳翩翩将外头的大棉袄脱掉,吴氏看着孙女里头红通通的棉袄目瞪口呆。 “这是谢大人买的?” 柳翩翩已经破罐子破摔:“为了掩人耳目,谢大人才挑了这花里胡哨的颜色。” 吴氏看着孙女里头那更花哨的衣服,还听说谢景元带着孙女共骑一匹马,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可人家是去救人的,且他的每个理由都义正言辞,吴氏一个埋怨的字都说不出口。 外头的柳文渊听得一清二楚,眼神看了一眼前面的谢景元,垂下眼帘继续赶车。 吴氏看了一眼柳翩翩的伤口,亲自给她擦了一遍药:“既然谢大人允许,明儿再买辆车。” 吴氏很精明地没有问孙女哪里来的钱买的马匹,各人有各人的路子,要是家里这些孙子孙女出来的时候身上都能带些东西,她巴不得呢。 柳翩翩将衣服穿好,靠在后面软软的被子上。 吴氏叹了口气:“这回这事儿手段这么龌龊,怕是赵家那个丫头闹出来的。” 柳翩翩冷笑一声:“祖母别担心,她定然是背着秦孟仁干的,回头事情捅破了,她也没好果子吃。” 吴氏眼神闪烁地看了一眼孙女,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秦家小子对孙女有情义,赵家丫头想把孙女打入贱籍然后弄回京城,怕是走错了路。 月升忍不住骂了起来:“这赵雅兰是不是失心疯了,她这样害姑娘,对她有什么好处!” 柳翩翩笑道:“简单呀,把我卖到楼子里去,再买回去,到时候我就是个贱妾,人人都能踩我一脚。到时候她当个好人照顾照顾我,秦孟仁就会对她感恩戴德,觉得她大度贤惠。而且她还可以让我和三妹妹自相残杀,坐收渔翁之利。” 吴氏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三丫头这孩子怕是跟赵家丫头争起来了。” 柳翩翩的眼神非常平静:“祖母,三妹妹自己选择的路,跟我已经没有关系。” 吴氏叹了口气道:“三丫头占了先,赵家丫头能不着急么,这一急就容易出错。” 柳文惠和柳文忠是双生姐弟,今年堪堪十四虚岁,不可能这么早就收房。她急于在秦家立足,肯定要讨好秦孟仁,那么,姐姐柳翩翩就是她最好的利用工具。 柳翩翩忽然用很轻的声音回道:“祖母,我说此事有三妹妹参与,您相信吗?” 外头柳文渊手里的鞭子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赶车,一句话没说。 吴氏感觉自己的胸口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后院里的那些事儿她比谁都清楚。柳文惠肯定也希望姐姐回去,但姐姐一旦回去做贵妾,她就毫无立足之地。如果姐姐是个贱妾,她是良妾,姐姐有宠,她有身份,姐妹两个合作,赵雅兰不足为惧。 柳翩翩忽然笑起来:“三妹妹这是与虎谋皮,她跟赵雅兰合伙弄这一出,以为把我弄到京城去就能任由她们摆布?傻不傻,居然让我去给秦孟仁当妾。我若想做妾,我不如去找表哥,一个亲王侧妃还是跑不掉的。” 吴氏久久沉默不语。 柳翩翩知道柳文惠也是吴氏的孙女,反倒劝她:“祖母,您别担心,经此一事,怕是秦孟仁会察觉,往后我就能平安到西北了。” 吴氏拉起孙女的手,眼中噙着泪水轻声道:“都是我的错,当日给你爹挑了这么个续弦。我一生四个儿媳妇,也就你娘没挑错,可惜她去得早。后面几个我费尽了心思,结果没有一个得体的,害得家里的孩子们遭罪。” 柳翩翩抓住吴氏的手:“祖母,我娘早逝,若不是祖母护着我,我也不能活得这么自在。至于二娘,我对她没有期盼,也没有情分。她若不惹我,我们平安相处。她若是招惹我,希望祖母到时候不要用一顶孝道的帽子来压我。” 吴氏的眼泪滚了下来:“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给你爹挑个好人,害了你们兄妹。” 柳翩翩咳嗽一声:“祖母,您别怪自己了,我说句大实话,我爹那个人迂腐的很,他续弦能找到二娘这样的也不错了。” 吴氏擦了擦眼泪:“都是命,往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了。我跟你祖父合计好了,等去了西北,我们跟你们兄妹两个一起过。让你爹你二娘和七郎一起过,至于二丫头,愿意跟着谁就跟着谁。” 柳翩翩闻言欣喜起来:“多谢祖母!” 这可真是瞌睡遇到枕头。 片刻后柳翩翩又迟疑起来:“祖母,怕是我爹不会答应。” 吴氏摆摆手:“无妨,他是我生的,我还能不了解他,我自有法子。” 柳翩翩高兴的把肩膀上的伤都忘掉了:“祖母,那以后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吴氏见孙女经历了劫匪后还能这么高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你别嫌弃我年纪大了啰嗦就好。” 祖孙两个说得高兴起来,旁边月升拿出一些点心:“姑娘,您吃一点。” 柳翩翩摆摆手:“我早上吃了一大碗面,现在还撑着呢,吃不下去。” 吴氏的眼神又闪了闪,虽然她挑儿媳妇的眼光不怎么样,可看儿郎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想到谢景元的家,吴氏心里又叹气,可惜了,柳家要留在西北,谢家小子办完差事就要回京城。 既然没缘分,往后还是不要让他二人多相处了,免得节外生枝。 外头,薛氏还在一个人嘀嘀咕咕,一会儿说柳翩翩有钱不知道多买几匹马,这样大家都能坐车;一会儿又说柳文渊自己赶马车,老父亲和弟弟还走着路呢;一会儿又说柳文洁不中用,不能孝敬父母。 反正她一天到晚没别的事情干,一张嘴就叨叨叨骂继子女、骂庶女、偶尔在心里骂一骂公婆偏心。 等到中午,薛氏就骂不出来了,因为谢景元让她儿子去给所有男丁一人编一双草鞋,编不完不许吃饭! 薛氏想骂人,可那是谢景元亲自安排的,理由是柳文忠上回逃跑带坏了运气,导致这回遇到土匪。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谢景元哼着小调吃饭,今日的饭是月升和柳文洁给他做的,柳翩翩受伤,当起了大小姐。 柳文渊端着碗在谢景元身边一块石头上坐下,天上的雪已经停了,地上仍旧有很厚的积雪。 谢景元眼睛都没抬:“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柳文渊笑道:“景元神机妙算,知道我想问什么。” 谢景元吃饭吃得很快:“你自己心知肚明,问我干什么,不如去问你妹妹,她比你聪明多了。” 柳文渊笑道:“我知道妹妹比我聪明,景元不必一直提醒我。” 谢景元呵一声:“我哪里敢说你,说你一个字不好,你妹妹能回我一箩筐话。” 柳文渊毕竟大了两岁,又是成过亲的人,闻言垂下了眼眸:“这回这事儿就这样算了吗?” 谢景元乐了:“你想怎么办?要是有什么好计划,我们一起玩!” 柳文渊慢慢道:“想请景元帮个忙,写封信发回刑部,就说我们遇到劫匪,请本地父母官帮忙剿匪。”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我说你不老实,你妹妹还不相信。行行行,就这样干,明儿到了驿站我就写信,直接发给庐阳王殿下。看看赵家这回怎么护着自己的门生。” 柳文渊叹了口气:“也不知殿下怎么样了。” 谢景元扒了一口饭没说话,皇家的事儿他还是少掺和。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0节 他的目的就是两个,一是顺利办完差事,二是顺带找点乐子。谢景元心里清楚,他这趟差事盯着的人多着呢,赵家那丫头居然不怕死找劫匪来打劫。 孙皇后和七皇子赢了,但庐阳王作为曾经的太子,皇帝说他为了救弟弟身受重伤,谁也不敢说不,孙皇后这个时候还得表现出嫡母的大度,要安抚庶子。 要是这个庶子没了,年幼的七皇子成了独苗苗,呵呵呵,到时候就热闹了。 谢景元忽然觉得离开京城出来跑这趟差事真不错,柳家人好相处,他也能避开那个旋涡,更不用看他叔叔那张能把黑的说成红的一张嘴。 很快,薛氏就知道了厉害,谢景元饿了她和柳元济整整一天,连她儿子都跟着遭殃。 谢景元说到做到,不仅惩罚了这一家三口,等到了下一个驿站,他立刻给京城那边写了封信。 一行人继续往北而去,柳文渊亲自去买了辆车,将柳翩翩、柳文洁、二房四姑娘柳文贞、徐氏和两个小男孩都塞上了车,长房只剩下薛氏一个女眷走路。 这样又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就在柳家众人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时,千里之外的京城,秦孟仁的后院里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 今天带孩子上医院,可能要耽误几天,没时间及时回复评论,但小可爱们放心,作者准备了充足的存稿,每天都会按时发文。 天冷了,小可爱们记得及时添加衣服。 爱你们,嘬一口! 记得收藏作者的下一本哈,不要嫌弃文案丑,呜呜呜~ 第24章 说故事二女相争 清晨,柳文惠刚刚醒来,外头丫鬟来敲门。 “柳姑娘,该起了。” 自从来了秦家,她就被安排在这小院子里,有个丫鬟每天给她送饭送水,还有一些看起来还算鲜亮的衣服。 秦孟仁拢共来过两次,一次是嘱咐丫鬟好好伺候,第二次秦孟仁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看完后又失魂落魄地说了一句:“假的就是假的。” 就在秦孟仁准备走的时候,柳文惠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大姐夫!” 秦孟仁被这个称呼吸引住了,面容和善下来:“你还有什么事?” 柳文惠天生对内院这些斗争十分有天赋,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她就知道该怎么做。 “大姐夫,那日您说得不对,大姐姐心里是有您的。” 秦孟仁的眼神犀利起来:“这与你无关!” 柳文惠明锐地察觉到秦孟仁的期待:“大姐夫,大姐姐很看重这门亲事,从与大姐夫定亲开始,她就自比秦家妇,每天打听二太太和大姐夫的喜好。大姐夫是读书人,大姐姐也饱读诗书。连绣花都要梅兰竹菊和松柏,那什么牡丹迎春她一概不要。” 秦孟仁的眼光似乎有些渺远:“可她不肯跟我回来。” 柳文惠低声道:“大姐夫,大姐姐有她的骄傲,一时半会拉不下脸是正常的。且那天还有个谢公子在一边起哄,您再等一等,早晚她会想开的。”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大姐夫,大姐姐自幼丧母。我父亲只知读书做学问,并不管大哥哥与大姐姐。我娘入门后就有了我和弟弟,有时候就疏于照顾,故而大姐姐性子有些冷清,别看她每日端庄得体,其实她心里在意的人不多,大姐夫也算一个。” 秦孟仁回过神:“你与你姐姐素来关系不好,如何得知她的内心?” 柳文惠努力模仿柳翩翩平日里淡淡的笑容:“大姐夫,这世间还有几个比大姐夫出色的儿郎?大姐姐去了西北,到时候满眼看到的都是粗糙汉子,岂能不记得大姐夫的好。” 秦孟仁的目光柔和下来:“这里住得可习惯?” 柳文惠十分乖巧:“多谢大姐夫,一切都好。” 秦孟仁嗯一声:“有事儿找丫头,不用客气。” 眼见他要走,柳文惠又叫住他:“大姐夫,我给您讲讲大姐姐在家里的事儿吧。” 秦孟仁停下了脚步。 柳文惠很温柔地给他倒了杯茶,开始讲柳家的那些事儿,主要是讲柳翩翩。她怎么管家的,怎么孝顺祖父祖母的,怎么为了秦孟仁努力攻读诗书、勤练女红厨艺的。 当然,柳文惠不敢说柳翩翩跟薛氏之间的斗争。她极力将姐姐塑造成一个完美的人,美丽大方,温柔得体。 秦孟仁一直安静地听,当听到柳翩翩为了给他做鞋伤了手指,秦孟仁既心疼她伤了手,又高兴她愿意这样对自己。 秦孟仁在柳文惠那里坐了半个时辰才走,从此,那个丫头伺候柳文惠时比以往更尽心。 再后来,赵雅兰也来过一次。 她似乎比秦孟仁还要关心柳文惠,然而赵雅兰话里话外却没安好心。 柳文惠不漏痕迹地给她出了个主意,只要这个主意能成,她不仅能把姐姐抓在手心里为她所用,还能让姐姐去斗赵雅兰,她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她年龄太小了,要做姨娘至少还得等两年,但这两年里,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这个帮手,大姐姐来最合适。 柳文惠一直在这个小院里等待,这眼见着两个多月过去了,也该有些动静了。 丫头进来给柳文惠梳妆洗漱,给她端来饭菜,把她伺候的妥妥帖帖。 吃罢了饭,柳文惠闲的无事开始做针线。她记得柳翩翩以前经常给秦孟仁绣帕子香囊,还临摹与他一样的字帖。 柳文惠开始没事也绣帕子香囊,让丫鬟找来字帖,一个人在屋子里写字。纵然那字写得跟柳翩翩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她还是写得很认真。 就在柳文惠还在屋子里写字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柳文惠欣喜地站起身,难道是大姐夫来了? 柳文惠刚起身就发现不对劲,这脚步声这么急,绝对不是大姐夫,大姐夫永远都是不紧不慢的君子作风。 果然,还没等柳文惠往外走,屋里就进来个衣着华贵却满脸愤怒的中年贵妇人。 柳文惠当然认识此人,她就是秦孟仁的母亲,秦二太太孙氏。 以往孙氏去柳家,那都是端着温柔和善的笑容,经常拉着柳家姐妹们一顿夸。 柳文惠急忙上前行礼:“二婶子。” 孙氏冷哼一声:“姑娘叫错了,你的二婶子这会子正在大西北呢,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二婶子。” 柳文惠脸色一白,蹲下的膝盖又往下去了一点:“二太太安好。” 孙氏身边一个婆子冲了过来,兜头给了她一个嘴巴子:“连个自称都没有,还以为自己是金尊玉贵的三姑娘呢。” 柳文惠被一巴掌打得偏向一边。 孙氏径直走到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那婆子将柳文惠拉过去扔在孙氏脚底下。 孙氏嫌弃这屋里的茶,没喝,而是沉着脸问柳文惠:“是你让雅兰去把你姐姐弄回来的?” 柳文惠心里一惊,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赵雅兰往我头上泼脏水? 柳文惠睁着一双杏眼看向孙氏:“二太太,我姐姐不是去西北了么?她要回来了吗?是不是我家里人都能回来了?二太太,我没跟赵姑娘说我姐姐的事儿呀。” 她那天说得十分隐晦,赵雅兰听懂了,但硬要说是柳文惠给赵雅兰出馊主意,有点牵强。现在赵雅兰办错了事想往柳文惠身上赖,怕是不大好赖。 孙氏眯着眼睛看向柳文惠:“你要来我家,仁哥儿愿意收留你,雅兰不反对,我自然不会多嘴。但你记住自己的身份,若是让我知道你在这中间挑拨离间,坏了仁哥儿和雅兰之间的情分,别怪我不顾以前两家的交情。” 柳文惠吓得哆嗦了一下,眼里的泪水忍不住滚了下来:“二太太,我,我不敢。多谢二太太收留我,我以后一定听话,不给二太太惹麻烦。” 孙氏看了看这屋子里,沉声道:“如今没名没分的,不好住这么大的院子,给她挪到文庄院偏院去,给一间屋子就行,不用丫头伺候。” 孙氏身边的人都惊讶起来,文庄院可是秦孟仁的住所。 孙氏发了一通威就走了,柳文惠慌乱之中被拉去了文庄院。等到了之后,她欣喜若狂。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呀。 那边厢,孙氏带着自己的陪房嬷嬷往回走。 嬷嬷有些奇怪:“太太,为何把柳家丫头挪到文庄院去?” 孙氏冷笑一声:“雅兰想把脏水都往柳家丫头头上泼,以为我是个傻子好骗?仁哥儿惦记的是翩翩,这惠姐儿只是个幌子,放在他跟前也无所谓,就当是个念想,省得他总是失魂落魄的。” 嬷嬷担心道:“太太,赵家那边?” 孙氏脸上端起高深莫测的笑容:“既然惠姐儿犯了错,自然不好再一个人单独住个院子,往后就在春熙苑领二等丫头的份例吧,就当是惩罚。也别让她干什么活儿,养着就是。” 嬷嬷立刻拍马屁道:“还是太太厉害,这样一来,又能给赵家交代,还能把这丫头放在少爷跟前。” 孙氏脸上又露出愁容:“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仁哥儿。这孩子什么都好,怎么偏偏是个情种,又遇到柳家大丫头那样铁石心肠的人。” 嬷嬷跟着骂起来:“可不就是,若是她愿意跟着回来,做个贵妾有什么不好。柳家都成阶下囚了,总不能还肖想正室的位置吧。” 孙氏看得一清二楚,这两个丫头之间斗起来了,一个还没过门,一个乳臭未干没名没分,都想把儿子心里最惦记的那个变成自己的打手,然后在儿子的后院里称王称霸。 孙氏就这一个儿子,天纵英才、少年中举,岂能让这两个丫头坏了事。 若不是赵家现在如日中天,她真不想答应这门亲事,比柳家大丫头差远了,要人才没人才,要气量没气量。 孙氏心里暗暗思量起来,这回赵家丫头绑人失败,还是不要瞒着儿子,让他看清楚后院女人的嘴脸,莫要耽于美色。 至于西北那个,若是儿子始终念念不忘,也不是不能弄回来。 唉,这个孽障。 当天晚上,秦孟仁回来后就意外地在院门口看到了穿着二等丫鬟衣裳的柳文惠。 等他去孙氏那边知道柳翩翩被劫,整个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翩翩,果然让你猜到了吗,我对你的念念不忘,成了别人害你的由头。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护着你的。 秦孟仁失魂落魄地回了文庄院,当场给了柳文惠一个巴掌,同时取消了第二天本来该去赵家拜会的计划。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 第25章 藏心思虚与委蛇 秦孟仁原本和赵二郎约好了今天去秦家拜会,赵家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姑爷,结果秦孟仁临行前单方面取消拜会。 赵二郎有些不高兴,跟他娘赵太太抱怨:“都说仁哥儿是个懂礼的好孩子,怎么忽然行这般无礼之事。” 赵太太手下的茶盏托得稳稳的,半天后叹了口气:“都是你妹妹这个孽障惹来的。” 赵二郎诧异:“三妹妹又怎么了?”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1节 赵太太先摒退左右,然后将赵雅兰让人半路上掳人的事情告诉了儿子。 赵二郎听得目瞪口呆:“娘,三妹妹莫不是失心疯了,要是把柳家大姑娘弄回来,她要是真心争宠,焉能有三妹妹的立足之地?” 赵太太放下茶盏:“谁说不是呢,结果还遇到谢家那个小子,把这事儿直接捅到庐阳王殿下那里去了。” 赵二郎沉默片刻后道:“娘,我曾听闻,庐阳王殿下以前想让柳大姑娘做太子侧妃,柳大姑娘拒绝了。” 赵太太的眼神闪了闪:“正经的姑舅表兄妹,才貌双全,哪个男人能不惦记。要不是当时的太子妃是陛下钦定,怕是也会花落柳家。” 赵二郎停下踱步坐到母亲身边:“柳家花团锦簇,却无实权,不然也不会跌的这么惨。” 赵太太没有接这话,帝王之心谁敢揣测呢。柳贤妃宠冠六宫,她一死,娘家立刻被流放。 “现在说的是你妹妹的事情,这事儿传到宫里了,秦家你四姨母也知道了,我原说是柳家三丫头使的坏,你四姨母可不好糊弄,直接把这事儿捅给了仁哥儿,仁哥儿这才动了气。” 赵二郎有些不高兴:“娘,三妹妹才是将来的秦家少夫人,仁哥儿这样为了个外人下我们的脸,这口气我们难道就这样咽下去?” 赵太太也有些生气:“不咽下去又怎么样,你妹妹这个犟头,那么多好儿郎偏偏就看中了仁哥儿。陛下和娘娘都喜欢仁哥儿,少年解元,才貌双全,要不了几年就是两榜进士,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难道你不希望你妹妹嫁个好人?” 赵二郎哑然,这个妹夫真的是无可挑剔,除了心里装着前未婚妻。这也不算个什么,哪个世家公子房里没几个人呢。 赵二郎也叹口气:“娘,不行我们想办法把那柳大姑娘弄回来。” 赵太太摇头:“不可,仁哥儿现在定然盯着那边呢,我们不可再贸然行动,不然坏了你妹妹和仁哥儿的情分。你现在亲自去太学请他来,什么都别说,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赵二郎起身:“为了三妹妹,我且跑这一趟。” 赵太太骂儿子:“有个这样的妹婿,你在外头难道脸上无光?将来他要是命好能得个状元,也省得京城人提起我们家就说满门糙汉子。” 赵二郎哈哈笑起来,辞别母亲后往太学而去。 等赵二郎一走,赵太太把女儿叫了过来。 赵雅兰高高兴兴过来,一进门就发现母亲寒着脸,她收起笑容,正经行个礼:“女儿给娘请安。” 赵太太沉声道:“跪下。” 赵雅兰吓了一跳,见母亲表情严厉,很乖顺地跪了下来。 屋里没有外人,赵太太问女儿:“你可知错?” 赵雅兰想了想后问道:“娘,不知女儿哪里做错了?” “谁让你去动柳家大丫头的?” 赵雅兰呃一声,她就算想说自己没动手脚也不行,人是她找的,她娘肯定知道了。 “娘,秦公子既然喜欢她,我把她送给他不行吗?” 赵太太恨铁不成钢:“要你多管什么闲事,柳家抄家不是你的错,他们解除婚姻也不是你的错。你就算要讨好仁哥儿也不用这样卑微,他要天上星星你也去给他摘不成?” 想到这里赵太太就生气,女儿从十二三岁开始就惦记上了女婿,一朝得偿所愿,恨不得把心都捧给他,见他为了故人肝肠寸断,不仅留下了柳家三丫头,现在居然还要把正主弄回来。 “你有没有想过,把她弄回来,要是人家姐妹两个联手,就你这傻乎乎的样子,你能是人家的对手?” 赵雅兰不服气:“我是正室原配,柳翩翩见了我也要给我行礼!” 赵太太终于明白了症结在哪里,女儿曾经被柳翩翩压了多少年,现在就想出口气。怎么才能让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天天给她请安,把她弄到家里来做妾,最好还是个贱妾,这样不仅可以讨好女婿,还可以每天践踏对方。 “你把她弄回来,到时候整个后院乌糟糟的,难道你就能过舒心日子?他们之间情分那么厚,到时候你眼睁睁看着仁哥儿去她房里,她给仁哥儿生儿育女,一天两天你能忍受,时间长了你能受得了?你这个傻子,往后不许再去沾染柳家的事。那个惠姐儿你也别去管,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将来你多给仁哥儿买几个人,男人的情义没法长久的,早晚仁哥儿会慢慢把她忘了。” 赵雅兰张了张嘴,然后闷声道:“娘,是不是事情败露了?” “你说呢,你四姨母今天已经把惠姐儿挪到仁哥儿院子里去了。” 赵雅兰急了;“娘,柳文惠那个贱蹄子可不是好惹的,柳翩翩虽然厉害,但好歹光明磊落,那柳文惠就跟她娘一样,惯爱使阴招子!” 赵太太一拍桌子:“你住口,你现在的任务是把眼光放到如何当好一个正房太太上去,而不是跟一个丫头争风吃醋!仁哥儿马上就来了,你不是也在读书,多跟他请教请教,让他知道你心里有他,愿意为他改变自己,而不是就晓得在后院里斗争!” 赵太太刚教训完女儿,赵二郎就把秦孟仁请来了。 赵家母女心里本来有点忐忑的,结果秦孟仁却一脸温和地进了屋,先给赵太太行礼:“岳母安好!” 赵太太十分欢喜:“好,好,仁哥儿近来读书累不累?我没读过书,不大懂这个,我看雅兰就看那么几本书成日家都喊累,你还要做文章,可要照顾好身体。” 秦孟仁十分客气地跟赵太太拉了一会子闲话。 赵太太笑着吩咐家里仆妇:“去花厅里把三姑娘早上做的点心端过去,雅兰,你不是说要请教仁哥儿书法,二郎你带他们两个一起去。” 秦孟仁这才看向赵雅兰,温和地喊了一声兰姐儿。 赵雅兰羞得满面通红,赵二郎咳嗽一声,带着妹妹妹夫去了花厅,让丫头们在一边看着,自己先跑了。 赵雅兰今日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蜜罐里,秦孟仁跟她说话时十分温柔,耐心地指点她书法,不时还默默地看她两眼,且吃了她亲手做的点心。 秦孟仁在赵家花厅坐了有两刻钟的样子,起身准备告辞。 他刚走到花厅门口,赵雅兰忍不住喊了一声秦公子。 秦孟仁轻轻转头,然后对着赵雅兰温情一笑,赵雅兰又羞涩地低下头。 出了花厅大门,秦孟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眼神仿佛能结出冰霜。 回到家后,秦孟仁直奔秦二老爷的书房,进屋后普通一声就跪下了。 “父亲,儿子求您一件事。” 秦二老爷慢慢翻着手里的公文:“又是为了柳家丫头?” 秦孟仁砰砰给秦二老爷磕了三个头:“父亲,儿子求您给翩翩找个婆家。” 秦二老爷吃惊地看着儿子:“不是把她弄回来?” 秦孟仁的眼神有些凄然:“父亲,把她弄回来,儿子一个看不住,她又要遭人毒手。求父亲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断了别人的念想。” 秦二老爷有些心疼儿子的样子:“仁哥儿,你要是真的喜欢,也不是不能弄回来,让你娘多看着些,赵家就算得势,总不能让你守着他家女儿一个人吧。” 秦孟仁摇头:“父亲,儿子要去奔前程,无心再去纠缠后院之事。” 秦二老爷反问:“那你想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婆家?读书人?商家?还是武将?” 秦孟仁抬头看向秦二老爷,眼里的凄然逐渐变得有些疯狂:“父亲,儿子想让您给她找个可进可退的人家,将来随时可以抽身而退。” 秦二老爷倒吸一口凉气,他还以为儿子放弃了,原来是在图谋将来。 “仁哥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秦孟仁一笑:“父亲,陛下病弱,早晚会驾鹤西去。七殿下年幼,孙家肯定想篡权,将来孙家和孙太后必定会分道扬镳。儿子要去苦读,将来金銮殿上夺个好名次,等到前朝混乱之世,孙太后必定想用年轻人,儿子的机会就来了。” 秦二老爷怔怔地看着儿子:“仁哥儿,你若是为了前程,为父支持你,若是为了个女人,将来会害了自己的。” 秦孟仁继续笑:“父亲,儿子要去苦读,为家族争光,父亲不喜欢么?” 秦二老爷摆摆手:“我知道了,我答应你,你去吧。” 秦孟仁从地上起来,给秦二老爷行礼后离开了书房,到了门外,他抬头看着西北的方面。 翩翩,你再等一等,将来我一定靠着自己的实力把你接回来。 你不是喜欢做正室吗,我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 新来的小客气记得收藏下作者的新坑哈~ 么么叽~ ?? 西北生活 ?? null 第26章 行程满邻家少年 不管秦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丝毫不影响柳家人的行程。又过了一个多月,谢景元终于带着柳家人到了边城。 谢景元转身看向柳文渊:“子孝,到了边城,你们还是把行头戴上吧,不要给庐阳王殿下惹麻烦。” 柳文渊点头:“多谢景元提醒。” 谢景元脸变得严肃起来:“铁柱,给他们戴上行头,所有女眷下车走路。” 铁柱道了声好。 柳翩翩主动带着妹妹们下了车,女眷们的手被再次被绑起。 谢景元带着一行人直奔边城知府衙门,与人交接后,得到了柳家人的安排。 去开垦!一年十亩地。 柳文渊松了口气,开垦比较自由,只要能完成任务,其余时间可以自己安排。 谢景元晃了晃手里的刀:“子孝,这衙门里只给你们安排了任务。至于你们怎么生活对方没问,看来需要你们自己解决。” 后面的柳公绍先开口道:“老婆子,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吴氏看了看四周,所有儿孙都在,索性就在这里做个交接吧:“还有八十三两银子。” 柳公绍干脆道:“老大老二老三,如今咱们家落魄了,没有那么大的宅住在一起。今日请谢大人做个见证,咱们把家分了。” 柳元济头一个反对:“爹,父母在不分家。” 柳公绍看他一眼:“不分开你去弄个大宅子来?老婆子,把钱分了吧,一家二十两,剩下的是我们两个的。” 吴氏点头,颤巍巍掏出那些钱,当做所有儿孙的面将钱平分给三个儿子。三个儿子都没动,是三个儿媳妇接的。 吴氏把钱分完后开口道:“老大,往后你跟你媳妇和七郎住在一起,我和你爹跟大郎翩翩住在一起。” 柳元济吃惊道:“娘!儿子是长子,岂能不给父母养老?” 吴氏看着儿子道:“我又没说不让你给我养老,主要是你们这一房人多,住在一起吵吵闹闹的。不如先分开吃住,总归还是一家人。” 柳元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行,爹娘必须跟我在一起。” 吴氏呵一声:“我想跟谁住一起就跟谁住一起!你要是孝顺我,就让我安生跟文渊住在一起,别天天来跟我吊书袋。” 薛氏在一边忽然哭道:“老爷,听老太太的吧。老太太手里还有二十几两银子,大郎会好好对他们的。” 这话说的,好像柳文渊夫妻是看中了吴氏手里剩下的钱一样。 吴氏的眼神锐利起来,慢腾腾走到薛氏跟前,劈手抽了她一个嘴巴了:“烂了心肠的老婆娘,你指望把大郎媳妇和两个丫头弄过去伺候你是吧?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以后这几个孩子不在你跟前,我看你还有什么脸告黑状!”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2节 薛氏被打蒙了,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吴氏又把矛头对准了儿子:“从小你身子骨不好,我和你爹不敢下死手管你,你就左了性子,整个人糊里糊涂,耳塞目闭,偏听偏信,若不是我老婆子看着,这两个孩子怕是早就没命了!” 柳元济第一次被老母亲这样骂,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娘,都是儿子的错,还请娘看在儿子听话的份上,跟儿子去吧,儿子往后都听娘的。” 吴氏呸了一声:“你也几十岁的人了,自己没长脑子?就知道听别人了!往后别再指望我和你爹了,你自己去寻个营生吧。我和你爹跟着大郎,每个月你给点孝敬就好。就这样吧,一起去找宅子,都痛快些!” 柳公绍见老婆子三言两语把这些琐事安排好,也不再多言:“老大起来,听你娘的。” 谢景元在一边看热闹:“子孝,往后你肩上的担子就重了。” 柳文渊脸上带了些笑容:“景元,都是自家人,纵然担子重一些,也心甘情愿。” 说完,他反问谢景元:“景元,你要在这里停留一阵子吗?” 谢景元嗯一声:“多吃几顿烤全羊再走。” 柳文渊开玩笑:“烤全羊太贵,我现在可吃不起。” 谢景元斜睨了他一眼:“你是吃不起,你家里有人吃得起。” 柳文渊眯起眼,他估计家里许多人都藏了东西出来,不过是不想拿出来罢了。这种事情就是百仙过海各显神通,全凭本事。 众人都心知肚明,吴氏今天分家分得这么痛快,也可能是兄弟三家都藏了点私心,谁都不想把自己的私房贡献出来。 谢景元抱着刀站在一边:“子孝,别废话了,快去找房子吧。” 柳文渊点头:“景元要是不嫌弃,先跟我们住在一起吧。” 谢景元看了看身后的一群衙役:“我先把他们打发走。” 按例来说,谢景元办完差事就该带着这些衙役们一起返京的。但他混不吝的名声满京城人都知道,他说不走,那些衙役们也不敢逼迫他。 谢景元与衙门以及那些衙役们做了交割,当场带着铁柱走到柳文渊身边:“走吧,去给你们找宅子,今儿我也借住一晚上。” 柳文渊与柳公绍相互对视一眼,看来这小子到西北来确实别有所图。 分过了家,三家各出两个人去找住的地方。 柳翩翩扶着吴氏又上了车,徐氏也跟了上来。 吴氏笑眯眯看着孙女:“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虽然穷苦了些,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说完,吴氏拉着月升的手道:“你比二丫头小了两个月,往后我就喊你三丫头吧。” 月升有些不好意思:“老太太,您还叫我月升就好。” 吴氏笑眯眯回道:“你们姐儿几个怎么叫我不管,我就叫你三丫头。” 娘儿几个在车上热热闹闹说着话,过了个把时辰,柳文渊等人终于回来了。 柳文渊说得很简单:“一共租了四栋小院子,我们那栋小院子一个月只要四钱银子。我们快走吧,趁着时辰还早,赶紧安顿好。” 他扭头对谢景元道:“景元,劳烦你帮我赶另外一辆马车。” 谢景元心情看起来不错:“行,往后我不再是押送你们的官差了,不用再跟我客气。” 二人一人拉一辆马车,铁柱另外牵着谢景元的马,众人一起到了几栋小院子前面。柳文渊为了不让柳家人心散掉,四栋小宅子都在相邻的三个胡同里。 这小胡同名叫桂花胡同,里面不乏军中一些低级将领和衙门里的一些小官员。柳文渊就是看中这个,才宁可多花钱也要住到这边来。 柳文渊当先下马,柳元济和薛氏的宅子隔了两栋。 柳元济走到柳公绍和吴氏身边鞠躬:“爹娘,儿子就在旁边,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招呼一声。” 吴氏摆摆手:“去吧。” 薛氏看着柳文洁道:“二丫头,跟我们走吧。” 柳文洁惊恐地看着柳翩翩,她可不想去啊,去了之后不得天天当丫鬟挨骂啊。 吴氏不耐烦道:“老大家的,你自己去吧。大房就这两个丫头,让她们都跟着我。我老了,还能活几年呢,就喜欢几个孙女都在我跟前。” 薛氏一肚子牢骚不敢说,眼睁睁看着唯一能使唤的丫头跟着柳翩翩走了。 柳翩翩将柳文洁拉过去:“二娘,离得这么近,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二妹妹的。有什么好吃的您招呼一声,我们走两步就能过去了。” 旁边的谢景元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见柳文渊的目光投了过来,他立刻闭嘴。 柳元济叹了口气:“大郎,翩翩,往后替我好好孝顺你祖父祖母。” 柳文渊对着柳元济拱手:“爹,咱们还是一家子。您先带着二娘和老七去安顿,我稍后来给爹帮忙。” 柳元济那个宅子特别小,刚好为他们一家三口准备的,多去人也住不下。 等柳元济一家三口走了,柳翩翩带着月升当先进了院子。 正经的四合院,正房三间,两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还有一间门楼和三间倒座房,院子里有口井。 柳文渊请示柳公绍和吴氏:“祖父祖母,二老看这宅子怎么分?” 柳公绍没说话,交给了吴氏。 谢景元在一边提醒了一句:“老太太,北方天冷,没有火炕活不下去,这炕和灶是连在一起的,吃住都在一个屋里。” 吴氏在各个屋里转了一遍,果然,正房和东西厢房都有一张大炕,旁边都连着灶。 吴氏果断道:“我跟你祖父住正房,三个丫头住西厢房。这两天大郎带着谢大人住东厢房,大郎媳妇跟着你几个妹妹一起,倒座房留着养马和放东西吧。” 想了想之后,吴氏又吩咐道:“大郎,你先去把该置办的大件都买回来。翩翩,你带着你妹妹去买些吃的回来,晚上好好招待谢大人。” 谢景元自告奋勇:“子孝,我跟你一起去买东西吧,我会说边城话,能给你省钱。” 柳文渊吃惊道:“景元会说这边的话?” 铁柱开始拍马屁:“我们老侯爷在世时教过我们少爷,我也会说一些呢。” 柳公绍眼里精光一闪:“那就劳烦谢大人了。” 谢景元的桃花眼眯着笑起来:“好说好说,差事已经办完了,老大人莫要再叫我谢大人,您叫我景元就好。” 柳公绍摸了摸胡子:“那老头子就托个大,叫你一声景元了。” 吴氏又道:“别磨蹭,都快去。” 柳文渊思索片刻后道:“景元稍后,我去看看我爹那里怎么样了。” 吴氏叫住了孙子:“大郎不要去,你爹几十岁的人了,哪里要你操心,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柳文渊止住了脚步,他其实也不想去。 柳翩翩带着月升出门:“二妹妹,你跟着大嫂一起仔细规整这些东西,我和月升去买些吃的回来。” 柳文渊不放心,请铁柱跟着妹妹。 几人刚到门外,忽然,隔壁的门打开了,出来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那少年郎看起来气质温润,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浅笑,目光清澈,浑身上下都露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整个人仿佛一块刚刚雕琢出来的玉石一般,莹莹发光,让人观之可亲。 柳翩翩咦了一声,她还以为西北都是些粗糙汉子,没想到还有这么透亮的人儿。 柳翩翩看了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那少年郎被柳翩翩打量一眼后有些不好意思。这隔壁的宅子一直空着,没想到今天就来了邻居。 谢景元见柳翩翩刚才多看了那少年两眼,在心里嗤笑一声,看到读书郎就走不动路,怪不得被秦孟仁骗了。 作者有话说: 谢大人酸了~ 昨天孩子手术顺利,感谢小可爱们的祝福。 欢迎亲们今天留爪印,发点小红包庆贺庆贺~ 祝愿小可爱们都能平安喜乐,么么叽~ 第27章 占便宜变故突生 柳文渊主动行礼:“这位小哥,我们是新搬过来的,在下姓柳,名文渊,还请往后多关照。” 少年郎不紧不慢地回个礼:“柳大哥不必客气,我姓裴,名谨言,往后有事请招呼一声。” 二人寒暄了两句,裴谨言问道:“柳大哥可是要出门采买?” 柳文渊正好想问问他哪里东西好。 众人没想到裴谨言一个读书人居然也懂得过日子,很细心地告诉柳文渊哪家的东西物美价廉,去哪里能买到什么好吃的。 柳家兄妹几个谢过裴谨言之后离开了家,柳翩翩按照裴谨言的指示,去某个偏僻的街道买了一些吃食。主要是小米、黄面和荞麦面,另外加一点精米和白面,这是给两个孩子和两个老人家吃的。 买过了这些,柳翩翩又去买了些腌菜、大白菜和萝卜,外加一些葱白,还买了些熟食,顺便买了一坛子酒,留作晚上请谢景元吃饭用。 姐妹两个回来时,发现家里正热闹的很。 正房的灶已经烧起来了,柳公绍老两口和两个孩子坐在炕上,柳文渊和谢景元正在整理买回来的东西,好多都是旧家具,柳家现在落魄了,用旧东西才不打眼。 柳翩翩将东西规整好,姑嫂几个一起忙活,等到天黑透,终于整治出了一桌饭菜,柳文渊将谢景元请上了主位,徐氏带着姐妹三个坐在炕下的椅子上。 炕桌中间一个大大的热锅子,底下放了炭火,锅里面咕嘟咕嘟正在冒泡,里面是柳文渊从酒楼里买来的羊肉,又加了一些胡萝卜和菌子,这在冬天的边城是最好的暖身子食材。 因没有外人在场,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围坐在一起。柳文渊陪坐在谢景元身边,亲自给他倒酒、捞羊肉。 “多谢景元这一路的照顾,我们一家子得以全须全尾到西北。” 谢景元端起小碗喝了一口酒:“不妨事,我一路上也没少白吃你们的饭菜。” 柳文渊又给他夹一筷子菜:“怎么能叫白吃,我们自己也吃的。” 柳文渊继续给他倒酒:“这已经入了腊月,景元要赶回去吗?” 谢景元眯起桃花眼笑,透漏了一句实话:“不急,我替祖父去拜访几个故人。” 柳翩翩心里咯噔一声,这个混不吝看来果然不像是表面那样简单的人。 吃罢了饭,众人都各自回房歇息。柳文渊将东西厢房的炕都烧了起来,炕旁边的灶上都有一口锅,上面可以烧热水洗漱,不会白白浪费柴火。 忙活了许久,姑嫂几个一起躺下了,没说几句话呢,先后都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呢,院子里有了动静,姑嫂四个先后起身。 柳翩翩当先推开门,院子里,谢景元与柳文渊一人持一把刀正在比划。 小小的院子里两个身影在快速飞舞,一个淡蓝色,一个葛青色。柳公绍正站在廊下观战,眼里都是欣喜和赞赏。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3节 柳翩翩不懂武艺,带着两个妹妹抬脚往正房而去。 吴氏刚起身。 “祖母起来了,昨儿晚上睡得可好?” 吴氏笑眯眯的:“还好,你们怎么起这么早,我说先把灶烧起来呢。” 柳翩翩搓了搓手:“我们来吧,祖母您歇着。” 吴氏不肯:“别人家像我这年龄的老太太哪个也不敢真闲着呀,往后我们就是普通人家了,我也可以烧火带孩子的。” 柳翩翩笑着跟吴氏一起烧火,一家子的生活就在锅碗瓢盆的叮叮当当声中响了起来。 院子里,柳文渊与谢景元结束比武,柳翩翩见机端着一盆热水往东厢房而去:“请谢大人洗手。” 谢景元接过水盆时眼光在柳翩翩身上瞄了一眼,因着一直在屋里比较暖和,柳翩翩外头没有套大棉袄,她穿得还是当日他给她买的那一身红色棉袄。 谢景元收回目光:“多谢大姑娘。” 柳翩翩行个礼转身走了,谢景元端着水盆进了屋,柳文渊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跟着谢景元一起进了屋。 等一家子吃过了早饭,柳文渊对柳公绍道:“祖父,我去衙门里问问开垦的具体事儿。” 谢景元没说话,柳家的家务事他还是少插手为妙。 谢景元很快放下碗:“子孝,正好我也有事要出去,我们一起走吧。” 二人刚要出门,外头忽然传来薛氏的声音:“老太爷,老太太。” 吴氏皱起了眉头。 只见柳元济带着妻儿一起过来了,薛氏满脸堆笑道:“老太太,我来伺候您来了。” 吴氏嗯一声:“你有心了,我这里都好,不需要你伺候。” 薛氏笑道:“老太太,我们三个人吃饭冷冷清清的,我与老爷商议过了,我们还是过来吃吧,一大家子也热闹些。” 还没等吴氏说话,柳翩翩开口了:“不行。” 薛氏被这两个字顶得差点上了房顶:“大姑娘,如今这家里是你当家?” 柳翩翩笑眯眯:“对,我当家,因为现在吃的喝的都是月升在掏钱。” 薛氏今日态度很好:“不是说月升如今已经是咱们家的姑娘吗,既然如此,都是一家人,何必说那些外道话。” 谢景元啧啧两声:“子孝,你后娘的脸皮比我婶子还厚。” 薛氏的脸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柳文渊咳嗽一声:“景元说笑了。” 柳元济给父母请安后道:“儿子不在爹娘跟前伺候,一时一刻不得安生,还请爹娘开恩,让儿子能侍奉膝下。” 谢景元来了兴致,站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热闹。 吴氏看着眼前快四十岁的儿子,沉默片刻后问道:“你会烧火做饭洗衣吗?” 柳元济一楞,摇头道:“儿子不会。” 吴氏又问:“你会劈柴买粮买菜吗?” 柳元济继续摇头:“儿子不会,但儿子可以学。” 吴氏继续问:“你会开垦懂营生吗?” 柳元济羞愧地低下了头:“儿子无能。” 吴氏嗯一声:“这不怪你,是我和你爹没教你这些。所以,你也不用想着来服侍我们,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 薛氏见柳元济要败下阵来,急忙道:“老太太,没有您老教导,我们哪里懂过日子。” 吴氏点头:“我现在教你们第一件事,回家去。” 柳元济满脸羞愧:“儿子只是想孝敬爹娘。”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吴氏有些不忍心,但她心里清楚,这个儿子对父母的依赖性太强,得推他一把。 “老大,爹娘知道你的孝心。你若真来了,这一家子的吃喝嚼用你都得负责,以你的能力你负责不了。几个孩子孝顺,不问你们要吃要喝,你们就安生去过自己的日子吧,放开手让他们去挣扎。” 薛氏心里暗恨,还不知道老爷子老太太手里有多少东西,若是老两口留在这边,以后岂不是都便宜了这几个小崽子。 眼见着薛氏不肯死心,柳翩翩直接道:“祖母,爹和二娘孝顺,我和我哥也不希望一家子散了,不如今日先凑在一起吃一天。” 吴氏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了孙女的意思,笑着点头:“好。” 然后她扭头对薛氏道:“既然你非要来表孝心,我也不当恶人。晌午我想吃鸡,你去买一只。和面做鸡汤片面,里头加些酸菜。” 薛氏诶一声,正要吩咐儿媳妇和几个女儿呢,吴氏来了一句:“你亲自去,不要问孩子们要钱。” 薛氏傻眼了,她到这里来就是想占便宜的。大冷天的,滴水成冰,厨艺本就不大熟练的她做的都是没滋没味的夹生饭,故而怂恿柳元济到这边来占便宜。衤糀 柳翩翩笑道:“既然二娘疼我们,我们也不能真闲着。走,我们去买些礼品,把这左邻右舍都走访一遍。二娘,给我些钱。” 柳翩翩直接对着薛氏伸手,笑盈盈地看着她。 薛氏没好气道:“我没钱!” 柳翩翩吃惊道:“二娘怎么会没钱,祖母分了您二十两,上回路上您还悄悄从祖母这里拿了几两银子。” 柳翩翩娜毫不留情把薛氏偷钱的事儿又扒出来说,柳元济生起气来,对着薛氏道:“孩子们办正事,你给些银钱就是。” 薛氏也不想别人再说她偷钱的事儿,不情不愿地给了二钱银子:“就这么多!” 柳翩翩十分开心:“够了,我就买些普通点心,二娘买鸡的时候可要看清楚了,买只大的,不然不够吃!” 薛氏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了!” 吴氏对孙女道:“你们快去吧,顺带看看有什么缺的东西买一些回来。” 柳翩翩笑着带走了几个妹妹,问薛氏要了二钱银子,她仿佛打了胜仗一样。 谢景元咧嘴笑:“子孝,我们也走吧,今日晌午我也尝尝柳大太太的手艺。” 铁柱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等谢景元再次回来时,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往日笑眯眯的桃花眼里仿佛结了冰一样冷。 作者有话说: 谨言原来设定姓顾,可作者总能想起上一本书中的顾老二和吴老三,索性改成裴,若是后文仍有顾字,请小可爱们帮忙指出来哈。 明天就要入v了,当天四万字更新奉上,一百个红包掉落,感谢大家的支持~ 还没收藏作者下一本的欢迎去踩一踩作者的专栏呀,爱你们~ 考虑到上架问题,入v前三天更新会提前到0点哦。 第28章 生变故魔高一丈 话说柳翩翩早上吃过了饭带着三个妹妹出去买了些点心, 回来时薛氏正在打扫正房。 吴氏坐在炕边跟两个孩子玩耍,徐氏在帮吴氏补一件旧棉袄, 这棉袄一路上奔波, 上面破了两个洞。 吴氏现在也不讲究,就让孙媳妇拿块布缝上就行。 “大郎媳妇,明儿我给你钱, 你给你们一家四口和你几个妹妹一人做两身袄子,料子不要那么好, 能穿就行。” 徐氏点头:“多谢老太太体恤。” 刚刚买了一只鸡花了几十文钱的薛氏有些心疼, 在一边插话道:“老太太,这什么都要买, 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吴氏看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怎么过,你问老大去。” 薛氏勉强笑了笑:“老爷只会读书,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徐氏在一边道:“二娘,这边城读书人少, 爹一个两榜进士,哪里还用担心没有营生。倒是官人难办,要养几个妹妹呢,他又不是进士, 虽然有一身武艺, 也无处使。” 薛氏脸上的笑容更僵硬了,伸手往灶门里填了一根柴火。 柳翩翩带着两个妹妹进了屋子:“祖母,我们买了些点心, 您看要怎么处置?” 吴氏看了看孙女带回来的点心, 这点心放在以前侯府里都是下等货色, 但在边城小户人家里已经算好东西了。 柳翩翩继续道:“才刚我在巷子口铁匠铺里买火钳时打听过了这巷子里的几户人家, 东边裴家是衙门里的书吏, 西边韩家是军营里的九品小武官,对门王家,嗯,据说是本地大户人家分出来的旁支子弟,另外三家都是普通人家,再就是我哥和我爹两家。二叔和三叔的宅子就在旁边的巷子里,祖母要是不放心,等会子我再去看看。” 吴氏十分满意,这个孙女就是这点好,你吩咐她一点事情,她能把方方面面都给你想到了。不像薛氏,你让她买鸡她就买鸡,也不会问公鸡和母鸡的价钱有什么区别,拿了只鸡就走。 “把这些东西分成六份,裴家、韩家和王家送的厚一点,其余略微意思一些就好。” 柳翩翩点头:“大哥不在家,那等会子我带着两个妹妹去拜访邻居。” 吴氏知道普通人家的闺女不能躲在家里,故而不曾反对:“说话客气些便好。” 柳翩翩带着妹妹们把礼物分好,为了锻炼两个妹妹,她给二人都安排了任务:“二妹妹,你去对面王家,月升,你去西边韩家,我去东边裴家,咱们分头行动。” 徐氏笑着开玩笑道:“咱们家就得有妹妹这样的当家人才好,什么事心里都有数,能安排的妥妥帖帖。” 柳翩翩笑起来:“嫂子抬举我了,眼目前就有事情我安排不好的。松哥儿总得去上学吧,上学要找学堂,交束脩。既然二娘说要搬过来,往后这家里就是您和爹做主。我等会儿去裴家问问,哪里有好学堂。二娘,您可要准备好束脩呀。” 薛氏的笑容卡在脸上:“一辈管一辈,松哥儿自有他爹娘管呢。” 柳翩翩拎起一包点心:“既然如此,往后祖父祖母、我们兄妹几个的吃喝嚼用都得有劳爹和二娘了,我先去了,不然等会儿赶上人家吃饭,不好久留。” 柳翩翩不管薛氏怎么想的,当先出了门,月升和柳文洁也赶紧跟了出去。 到了裴家门口,柳翩翩晃了晃门环,很快,里头有人来应门,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乍然见到生人,有些怯怯的:“这位姐姐,您是谁?” 柳翩翩笑得十分得体:“妹妹,我是隔壁新搬来的,我姓柳,名翩翩。今日我家里买了些点心,给妹妹送一些尝尝,还请妹妹不要嫌弃。” 小姑娘有些为难:“多谢姐姐,我叫嘉言。” 说完,她看着柳翩翩手里的点心有些不知所措。 柳翩翩正要再客气,旁边厢房推开了门,出来的正是那天见到的少年裴谨言。 裴谨言见到柳翩翩后怔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客气道:“柳大姑娘。”他记得那天另外有个姑娘喊她大姐姐,看来是家里长姐。 柳翩翩行了个屈膝礼:“裴公子好,叨扰了,请问裴太太可在?” 裴谨言往常见到的亲朋家的姑娘极少有柳翩翩这样正经行礼的,又怔楞了一下,连忙抱拳行礼:“家母有事外出,不知柳大姑娘有何事?”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4节 柳翩翩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裴太太不在,她没有再问学堂和束脩的事儿。打过了招呼后,她很得体地行个礼离开了裴家。 柳翩翩刚回到家没多久,就看到匆匆而来的谢景元。他只进正房跟柳公绍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接进了东厢房。 柳公绍见谢景元脸色不好,心里打起鼓来,这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柳公绍没有说话,眯眼喝了一口老粗茶。 吴氏示意孙女:“去给谢大人送一壶茶,那点心不是还有剩的,送点过去。” 柳翩翩很顺从地从旁边的灶上取下大茶壶,往旁边的小茶壶里倒了些热茶,配上两个小茶碗,找了个小盘子,上面放了些点心,再将茶壶和点扆崋心一起放在托盘上,稳稳地端着往东厢房而去。 到了门口,柳翩翩喊了一声:“谢大人。” 铁柱撩开厚厚的帘子走了出来:“大姑娘好,哎哟,您怎么亲自送来了,我来我来。” 柳翩翩没有拒绝,将托盘给他:“小谢大人歇着,有事只管叫我。” 铁柱笑着诶了一声,等柳翩翩转身走后也进了屋。 铁柱将茶点放在炕桌上,小心翼翼地往谢景元面前推了推:“景元,柳大姑娘送来的。” 铁柱凭直觉发现少爷对柳大姑娘还不错,凡是牵扯到柳大姑娘的事儿,少爷的情绪都能变得稳定,故而他特意强调是柳大姑娘送来的。 果然,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的谢景元,眼里的寒冰已经消散,变得平和。 铁柱有些担心,轻声呼唤了一声:“景元。” 谢景元拿起一块点心慢慢吃,然后抬起头表情淡漠地看着铁柱:“你怎么不吃?往后这样的点心就算好的了,飘香楼的点心是吃不到了。” 铁柱连忙拿起一块点心塞到嘴里:“景元,我什么都能吃的。你别难过,我们明儿就回京城问一问,哪能这样欺负人的!” 谢景元一边吃点心一边冷笑:“问谁,这是官方调令,我一个七品小官,调到边城任六品,一下子升了两级,还不知足,这是要造反?” 铁柱不知道该说什么,边城六品武将能和五军营七品官比吗?五军营里的将领随时可能提拔至御林军做将领,或者去刑部兵部任职。边城六品,呵呵,可能一辈子都要熬死在这里。 铁柱忍不住一边吃一边骂骂咧咧:“他要世子之位,你给他了,还想把你压在西北不让你回去,这也太过分了!” 谢景元往后一躺,靠在后面的被子上:“那劳什子世子之位有什么好的,现在京城什么情况你难道不清楚?孙家、蒋家、孟家、余家四家争兵权争得头破血流。谢家虽然现在不成器,但好歹也是百年武勋传世,跟他们争,二叔没那个实力,不争,只能任人宰割,谁当世子谁捡了个烫手山芋,这事儿还是交给老二去干吧。” 铁柱觑了他一眼:“那我们也不能从此就窝在这西北啊。” 谢景元变得懒洋洋起来:“京城那边你有亲戚?” 铁柱笑道:“景元你真会说笑,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兄弟,哪里还有什么亲戚。” 谢景元慢悠悠喝茶:“那不就结了,我外祖父一家子已经回老家了,我在京城也没亲戚。京城现在风声鹤唳,一堆的人在搅动风云,连柳家都被踢出来了,别说我一个小鱼虾。先在这里窝一阵子,就是过年的时候不能去看祖父和我爹娘的坟茔。” 铁柱见他不再寒着脸,心里松了口气:“景元你放心,二老爷那么虚伪,肯定会好好照顾老太爷和老爷太太的坟茔的。你刚才把脸拉那么长,都吓到我了。” 听见铁柱在打趣,谢景元眼里恢复了往日的不羁:“你别担心,我没生气,我主要是替祖父不值,祖父一辈子殚精竭虑,好不容易让谢家在京城又有了一席之地,将来要断送在二叔和老二这两个蠢材手里。” 若是他在京城,好歹能帮着看护一二。现在他留在西北,京城的事儿鞭长莫及,只能任由那爷儿两个去折腾了。 铁柱安慰他:“没事的景元,反正谢家也没什么好图谋的,那些人不会把谢家怎么样的。” 谢景元双手枕在脑后:“不要紧,留在这里也好,我也想知道,我们家两位老祖留下的那西北天狼的传说到底是真是假。” 铁柱压低了声音:“景元,那可不是我们能肖想的东西,眼目前你赶紧把那枪法学好。” 传闻陆侯与其夫婿战神王子谢阆在西北留下了好东西,号称西北天狼,然而要开启这宝库,必须同时学会陆家枪与谢家刀法,且必须有机缘才能打开宝库。 几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谢家子弟都在努力学陆家枪和谢家刀,但这枪法与刀法只有嫡系长房才有资格学,目前尚无人能同时精通陆家枪与谢家刀。 谢景元自小跟着老侯爷学谢家老祖的刀法,一手刀法出神入化。但因他名声不好,外人也不知道他身负绝学,他也懒得在外头显摆,甘愿当个人憎狗厌的混不吝。 至于那枪法,谢景元手里有个残谱,有点不齐全。据说真正的陆家枪法在陆家人手里,可曾经的陆侯府早就淹没在历史长河里,无处可寻。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呢,柳文渊回来了,他去正房给祖父祖母请过安后就来到了厢房。 一掀开帘子,柳文渊就笑了起来:“景元好生惬意。” 谢景元连身都没起:“怎么样了?” 柳文渊坐到炕边,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缓缓道:“殿下身负重伤,却不忘我们这一大家子。衙门里并没什么任务给我们,只说让我们家一年开垦十亩地,其余时间自行安排。我打听过了,十亩地容易。而且,殿下给我们落的是良籍。” 谢景元转了转手中的茶盏:“那不挺好的,往后你们好好过日子,也不枉费殿下的一片苦心。” 柳文渊长长叹了口气:“只恨我无能,不能帮助殿下。” 谢景元嗤笑一声:“这事儿也不是你们的错,我们那位皇帝陛下异想天开,想让有子的皇后扶持贤妃之子,这不是痴人说梦嘛。想要庐阳王当太子,又不肯给你们家兵权。但凡你们家有点兵权,也不至于?婲说抄家就抄了。” 柳文渊没有说话,继续喝茶:“景元今天去了哪里?” 谢景元实话实说:“去周知府家里拜访了一下,周太太是我家远房姑太太。” 柳文渊笑一声:“你有这门亲戚,怎么还窝在我家里吃酸菜面片。” 谢景元斜躺在那里:“我如今不是世子了,以亲戚的身份去别人家里人家也为难,索性直接拜访知府大人,准备看完了就找地方吃烤全羊去。” 柳文渊笑起来:“虽然我现在穷了,一顿烤全羊我还吃请得起的。” 谢景元眯起眼:“你是得请我吃,一次还不够,以后三不五时得请我吃。” 柳文渊听出了这话里不同的意思:“景元是预备过完年再走?” 谢景元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吏部公文甩给柳文渊:“我人还没到西北呢,这东西就已经到了。” 柳文渊一看公文心里就了然,看来这小子是走不了了。 柳文渊接过公文扫了一眼:“恭喜景元官升两级,成了正六品昭武校尉。” 谢景元嗤笑一声:“边城五万驻军,正六品没有五十也有三十,有什么好稀罕的。” 柳文渊笑着将公文放在一边:“边城是你谢家的老窝,你在这边未必就比京城差。京城现在风声鹤唳,你二叔又跟你过不去,再有郡主退婚之事,你何必去蹚浑水。不如留在这里,凭你的身手,建功立业不在话下。” 谢景元瞟了柳文渊一眼:“子孝,你这身手也不错,往后可有什么想法?” 柳文渊给他续了一杯茶:“虽然殿下给我们落的良民户籍,但我也不能随便离开边城。明儿开始我去外头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营生,总要养活这一家老小。” 谢景元点头:“是这个道理。” 说完,他忽然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柳文渊奇怪:“景元何故发笑?” 谢景元放下茶杯,倒在炕上哈哈笑起来。柳文渊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向铁柱。 铁柱转了转眼珠子,忽然一拍巴掌:“景元,还是你想得周到!二太太怕是要被你气死了!” 柳文渊也笑起来:“难道景元在京城里动了什么手脚?” 铁柱开始洋洋得意说起来:“我们临走之前去外头贷了两万两银子的高利贷,用的是谢家二少爷的名头。那主家刚开始不同意,说我们少爷跟二老爷闹掰了。景元临走前在酒楼里请二少爷吃了顿饭,那放高利贷的看到了,就答应了景元。这下子景元不回去了,那些人肯定会去找二太太要钱!” 柳文渊吃了一惊:“景元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谢景元终于笑完了,端起茶杯继续喝茶:“我骗二弟说我要去寻陆家枪法,二弟也想要呢。我说我缺钱,二弟的意思是我娘的嫁妆和我爹分的家产也不少,我说那是父母留下的东西,岂可随意变卖。我说他要是不帮我想办法,我就把二婶坑我的事情说出去,这样我的名声洗白了,我就可以继续当世子。老二没办法,只能在借条上做了担保人。” 柳文渊松了口气:“只要债务没落在你头上就好。” 想到这里,柳文渊心里又佩服起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少年,离京前就留了这一手,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而且他一路上从不大手大脚,跟大家吃一样的东西,衣服破了也照常穿。 他原以为谢景元也是个穷的,看来他现在富有的很。谢侯爷最虚伪,肯定不会私吞兄长的家产。侄儿要离家出走,说不定他除了把兄长的家产给侄儿,还会多补贴一些,以表示自己很疼爱兄长的遗孤。 再加上这两万两银子…… 谢景元喝一口茶放下:“走,我们去正房,今儿晌午尝尝你后娘的手艺。” 柳文渊笑起来:“景元是个性情中人。” 谢景元穿好鞋子:“你就是太虚伪,端方有个屁用,别人骂你你不能回嘴,别人欺负你得老实受着,不如你妹妹畅快。” 听见谢景元夸自己妹妹,柳文渊眼里已经毫无波澜。 三人一起到了正房,谢景元与柳公绍打了招呼,瞅了一眼屋里人后乐了:“大老爷还没回来吗?” 柳元济早上被亲娘问得老脸通红,吃罢早饭就要出门去,说是找营生养活这一家子。 柳翩翩看了谢景元一眼,这人怎么有些二百五,她爹虽然又迂腐又无能,但这屋里都是柳家人,疏不间亲的道理都不懂。 哦,他懂,就是故意讥讽人,这个混不吝! 谢景元看到了柳翩翩眼里的不满意,假装没看到,老神在在地坐到柳公绍身边,安静地喝茶,难得没有再开口。 柳公绍看了一眼旁边的柳文忠:“七郎,去找找你爹,让他回来吃饭,差事的事儿不着急,漫漫寻摸。” 柳文忠诶了一声就走了,柳文渊主动打破沉默,告诉大家谢景元留任边城驻军的事儿。 柳公绍犹豫了一下,然后面带笑容道:“恭喜景元。” 谢景元的桃花眼里已经看不到回来时的冰冷,里面全是笑意:“往后我就天天厚着脸皮来白吃白喝了。” 柳公绍哈哈笑起来:“随时可以来,大郎,把西耳房收拾出来给景元和铁柱住,跟东家商议一下,在里面盘个炕。” 柳文渊诶一声:“吃了饭我就去找东家。” 谢景元并没打算住在柳家:“老太爷客气了,你们家人多,挤挤挨挨的,我跟铁柱去找个地方住,三不五时过来走动走动。” 柳公绍继续挽留:“景元,咱们一起从京城来的,合该多亲热才是,难道你这个六品官看不起我这白丁?”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老太爷,你们家还有个活菩萨,我有什么啊,哪里敢看不起您。你们家姑娘多,我和铁柱糙老爷们两个,住在这里确实不方便,而且我们还要去军营,也不经常回来。” 柳公绍仿佛下定决心要把谢景元留在家里一样:“正因为你们要去军营不常回来,住在我家才方便。你们单独住,回来后冷锅冷灶的,何不就留在我家,回来什么都是现成的。你要是怕麻烦我们,一个月给些饭菜钱便是。” 谢景元打哈哈:“我吃饭挑嘴,怕劳烦大太太。” 薛氏听到这话后手里的饭勺顿了一下,心里暗骂,贼小子,吃不死你! 旁边的柳翩翩听到这话后把头偏向一边偷笑,也就这个混不吝敢随时随地讥讽她后娘。 薛氏今日拿出看家本领,一大盆炖鸡、一大盆萝卜、一大盆红薯粉炖酸菜,还有一盆腌菜炒鸡蛋。 除了那只鸡,其余的菜都是昨儿柳翩翩买的。 薛氏一个侯门太太,第一次亲手做这么大一桌菜,累得要都要直不起来了。 刚好,柳文忠把柳元济找回来了。 柳元济脸上有些丧气,柳公绍也没多问:“先吃饭。” 谢景元看着桌上的几样菜,兴趣缺缺,无他,薛氏都是用大盆装的,完全比不上之前柳翩翩给他开的小灶。 柳文渊找到勺子将里面的两条鸡腿捞了出来,一条给了谢景元,一条给了松哥儿,两只翅膀一只给了吴氏,一只给了芙姐儿。 剩下的就随意了。 薛氏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辛苦苦一上午的好饭菜都到了那个贼小子碗里,而她儿子连根鸡翅膀都没分到。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5节 那鸡是她花钱买的。 薛氏张了张嘴,柳翩翩笑眯眯地看着她:“有二娘在真好,我们不用动手就有饭菜吃。这大冷天的,昨晚上做饭冻得我手指都伸不开。二娘,咱们晚上吃什么呀?家里的菜很快就没了,吃了饭您给我钱,我去买。昨儿那羊肉真好吃,我还想吃。” 柳文洁在一边帮腔:“大姐姐,今日那头绳真好看,才两文钱一根,我想要一根。” 柳翩翩连连点头:“自从离开了京城,别说钗环了,我们连根像样的头绳都没有。” 说完,她扭头看向柳元济:“爹,您有钱吗,给我们十文钱好不好?我们姐妹三个,再加上大嫂和芙姐儿一人一根,正好十文钱。” 旁边的柳元济忽然多了一丝慈父心肠,眼里闪出一点泪花,他的女儿们原来都是满头珠翠,现在只光溜溜的用两根乱七八糟的头绳绑了起来。 他点头道:“有,忠哥儿他娘,你给孩子们拿钱。” 薛氏从碗里抬起头看着柳元济,从早上过来,她买鸡和鸡蛋已经花了五十文钱,现在还要给十文钱给他们买头绳? “老爷,如今不比以往了,有得用就行,哪里还有挑剔的余地。” 柳翩翩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二娘说得对,是我不懂事,您不用给我钱。我们再等等,等我爹找到差事就好了。这一阵子家里就简单些吧,明日开始不吃鸡了,费钱。” 柳元济心里更难过了,因他无能,父母妻儿们都要跟着受罪。 柳翩翩看到他爹脸上的愧疚,心里却毫无波澜,他最多就愧疚这一会儿,若是离了这里,后娘几句话就能让她爹又来骂她。 柳翩翩开始算账:“二娘,这家里现在十几口人,每天柴米油盐的事儿往后我就不管了。我今日出去走了走,外头有好多小铺子里可以寄卖手帕丝绢什么的。我预备带着几个妹妹做些手工活儿,做饭最伤手,手上要是有了茧子,一个不小心就会挂到布料。您放心,我们挣了钱也会贴补家用。” 说完,她看向柳文渊:“大哥,才刚我去隔壁裴家,本来想问问裴太太学堂的事儿,结果裴太太不在家,我也不好去问裴公子,回头你自己去打听打听,松哥儿明年也该进学堂了。” 柳文渊嗯一声:“先在家里,我们自己教一教。” 柳翩翩笑道:“笔墨纸砚也要钱啊,寻常人家为什么读书郎少,就是样样都要花钱。” 柳元济皱起了眉头,女儿开口闭口就是钱,读书人的事儿,哪能随意用钱来衡量。 柳翩翩见她爹皱起眉头,说得更开心了:“哥,等会儿盘炕的话能不能找人把我们屋里的烟囱通一通,昨儿晚上我总是闻到一股子烟味。” 柳文洁再次帮腔:“我还以为是我闻错了,原来大姐姐也闻到了。” 徐氏在一边道:“昨儿晚上芙姐儿也咳嗽了两声,想来是昨儿的柴火不好。” 姑嫂三个在一边说家常话,其余人都插不上话。 吴氏听得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以往家里什么都是现成的,现在都晓得了吧,这柴米油盐的日子过起来可不容易。老大,我为什么不让你来跟我们住在一起,你来了什么都不管,擎等着大家伺候你。你还是单独回去住吧,不懂百姓疾苦,读再多书都没用。你要是自己能把日子过起来,人家才相信你真正将书读到肚子里去了。” 柳公绍终于开口了:“老大,你娘说得没错。吃了饭你就回去吧,好好自己把日子过起来。你一个两榜进士要是过不好日子,这边城泰半的百姓都得去上吊。” 柳元济沉默不语,一向话少的柳文渊忽然开口道:“爹,今日儿子逛了小半个城,看到几家私塾。儿子问过了,那些先生大多都是秀才,举人都少。爹是两榜进士,若是愿意,开个学堂倒是不错。” 柳元济浑身僵硬起来,让他一个两榜进士去教导一群小毛孩子…… 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柳公绍一眼就看出了儿子的不情愿,慢慢道:“既然不愿意开学堂,过了年你去开垦,大郎身上也有个武举人,我给他开个武馆,多少也能养家糊口。” 柳元济见父亲挤兑自己,闷声道:“儿子不是不愿意开学堂,而是开学堂得找个合适的地方。”得花不少钱呢,但柳元济自诩是读书人,不想把一个钱字挂在嘴上。 柳公绍继续道:“你自己去想办法,我给你想办法了,老二老三我要不要管?我跟你娘老了,现在身无分文,管不了你们了。” 柳文渊在一边接话道:“祖父不用担心,我去二叔三叔家里看过。二叔晌午给二郎在一家酒楼里找到份差事,给人家刷马喂马,三郎去给人家庄子里干活。三叔家里您就更不用操心了,三叔身子骨结实,以前好歹是五品武将,去中人那里挂了号,那些大户人家喜欢找这样的武师傅。四郎说准备买辆车,给人家拉货。” 柳公绍沉默片刻后叹口气:“你有心了,有份养家糊口的差事就好。” 听到兄弟子侄们都在努力寻找营生,柳元济的脸上又流露出羞愧之色:“儿子听爹娘的。” 柳公绍听到他这话就想生气,什么都知道听别人的!他懒得跟这个傻儿子计较,吃过饭就把柳元济一家三口打发走了。 薛氏临走时不忘在柜子里翻了翻,把那点心装了一点:“七郎还小呢,得多吃点。” 旁边的柳文忠着急走,本来他也想跟薛氏一起以后每天到这边来吃饭,但晌午被大姐姐指使提了满满一缸水,还不如在自己家里舒服呢。 刚才又听说谢景元和铁柱可能要住这里,柳文忠仿佛火烧屁股一般急着走。 柳翩翩笑眯眯的:“二娘,你买鸡的时候是不是多买了几个鸡蛋?留给我吧,松哥儿和芙姐儿想吃,我用这点心跟您换。” 柳元济催薛氏,薛氏恨恨地想将点心全部拿走。 柳翩翩眼明手快,一把抢了过去:“这点心真不错,裴公子一个读书人居然还知道哪里的点心好吃。这才叫读书人嘛,读书通,庶务也通。” 柳元济被女儿讥讽一句,脸上顿时挂不住。 谢景元听到柳翩翩说什么裴公子,心里又嗤笑一声,我看你早晚还得上当! 作者有话说: 往后翻~ 第29章 客来访铁柱危矣 柳元济实在看不得薛氏跟女儿争点心的样子, 扭头先走了。 薛氏只能作罢,带着一点点心在后面撵:“老爷, 等等我。” 柳翩翩将手里的点心放回原来的地方, 刚起身一回头,就发现谢景元正笑看着自己。 柳翩翩想到自己刚才抢点心的样子,略微感觉有点尴尬。可她既然决定不再当贤良淑德的大小姐, 自然不能再计较那些虚的。 她立刻端起笑容:“谢大人,您晚上想吃什么?等会子我带着妹妹们去买。” 谢景元刚看热闹被人家识破, 单手握拳放在嘴巴前面咳嗽一声:“多谢大姑娘, 不用单独为我准备,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 柳翩翩哦一声, 不再搭理他,带着柳文洁一起去洗碗。 等她洗完碗回来, 谢景元还在那里跟柳文渊说边城驻军情况。柳家和谢家都是世代功勋,对这些不说了如指掌, 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柳公绍凭着印象把边城有影响力的人一一说给谢景元听:“边城守将姓孟,正二品,是正经的帝王心腹,不买任何人的帐。他手底下有个三品, 姓袁, 跟你祖父有点交情。这知府也是你家亲戚,巡抚姓姜,人在镐京, 倒不用去拉关系。” 柳翩翩端了茶奉上去, 一打眼看到谢景元袍子的一角磨出一个破洞来。 她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道:“谢大人, 您这袍子破了。” 谢景元瞄了一眼, 毫不在意道:“不妨事, 过两天我就去军营了,这衣裳也不怎么穿。” 柳文渊主动开口道:“景元,你好歹是个六品,岂能衣服上有破洞。你把衣服换了,我让松哥儿他娘给你补一补。” 谢景元不好再拒绝:“多谢子孝了。” 徐氏给他补衣服无所谓,柳翩翩给他补衣服,他怕柳家人会误会。 柳翩翩刚要走,外头忽然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请问柳大哥可在?” 谢景元立刻听出来这是裴谨言的声音,他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柳翩翩。 呵,这可不来了嘛。 柳翩翩也看到了裴谨言,但来的是男客,她只能去看柳文渊。 柳文渊立刻起身,掀开帘子笑着回道:“是裴兄弟来了,快请进。” 裴谨言很有礼貌地没有乱看一眼,垂眸进了屋里,见里面有个慈善的老者,还有昨日那个看起来对他不大友善的俊朗少年。 裴谨言是读书人,非常懂礼,柳文渊给他介绍之后,他立刻拱手鞠躬行礼:“学生见过谢大人,见过老太爷。” 谢景元放下茶盏:“不用多礼,我不是主家。” 柳文渊将裴谨言让到炕边,柳翩翩又送上一盏茶。裴谨言的眼眸垂着,等柳翩翩转身走了后才抬起眼眸。 谢景元在心里撇撇嘴,又是一个假正经。 裴谨言将手里一坛酒放下:“柳大哥,这是我外祖家酿的酒,我母亲今日得了两坛,让我送一坛过来给老太爷暖暖身子,还望收下。” 柳文渊笑道:“一点点心换来一坛酒,我占便宜了。” 裴谨言微笑道:“柳大哥说笑了。” 柳文渊发现对面的少年郎话不多,开始主动跟他拉闲话:“贤弟是本地人?多大了?我看你一口官话说得不错,在哪里读书呢?” 裴谨言老老实实回答道:“在州府官学读书的。”官学里会教官话。 柳公绍问了一句:“可有功名?” 裴谨言脸色略微有点不大好意思:“只过了院试。” 柳文渊笑着夸奖道:“那也不错了,我看你年纪不大,已经是秀才老爷了。” 裴谨言报了年龄,柳文渊心里算了算,比自己妹妹还小几个月,看来是个肯用心的。 谢景元笑道:“子孝,你不也是举人老爷呢。” 柳文渊笑起来:“景元你笑话我做什么,你十五岁就中了武举人,比我早三年呢。” 谢景元也跟着打趣:“我们这武举人不值钱,比秦孟仁那个文举人差远了。” 柳文渊很会说话:“文武之道,原就旗鼓相当,景元是因为出生在谢家,若是换个书香门第,你中个文解元也不是问题。”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子孝,你要是留在京城,将来可比你爹有出息多了。” 谢景元一开口,整个场面都热络起来。 他开始跟裴谨言攀谈,没多大一会儿,就把裴谨言掏个底儿朝天。裴家有三个孩子,裴谨言是老大,下面还有个弟弟,中间是个妹妹。 柳文渊面带微笑坐在那里听谢景元跟裴谨言说话,谢景元是老侯爷花了大精力培养的,别看他是武举人,但他文采也不差,糊弄裴谨言这个小秀才绰绰有余。 说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裴谨言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人充满了敬佩,原以为他是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兵痞,没想到居然文武双全。 谢景元一边说话一边剥花生吃,眼前的少年郎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问过了裴谨言,谢景元又把话题交给了柳文渊,自己站起身:“你们说,我去看看铁柱干什么去了。这个泼猴,离了我的眼就要造反。” 等到院子里一看,谢景元乐了,铁柱正在提水。晌午的水是柳文忠提的,但是被几个姑娘洗衣服用掉了,水缸空荡荡的,铁柱揽下了这差事。 铁柱机灵着呢,他和少爷说不定以后要住这里,帮忙干点活儿也是应当应分的。 谢景元等铁柱提完水把他叫到自己面前问他:“想住在这里?” 铁柱嘿嘿笑:“景元,咱们都是京城来的,知根知底。再说了,这家里什么时候都有热饭热菜。咱们单独出去住也不是不行,就是家里冷清清的。” 谢景元呵一声:“好解决,过几天我去找媒人,给你说个五大三粗的老婆,明年生个娃,家里立刻就热闹起来了。” 铁柱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景元,少爷,我的好少爷,我不要五大三粗的!”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敲门声。 谢景元对着铁柱努努嘴,示意他去开门。 铁柱开开心心去开门,门一打开他就傻眼了。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6节 好家伙,这是什么?铁塔?黑熊? 不对,是个活人! 铁柱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高八尺,身形有两扇门那么宽的少年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一包点心。 铁柱第一次见到这么壮的少年郎,见铁柱正在看自己,少年郎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位小哥,我是隔壁的,我叫韩一啸。” 铁柱反应过来:“哦哦,快请进。” 铁柱把韩一啸让进了门,韩一啸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的姐妹三个,憨厚的脸上仍旧是憨厚的笑容,微微点头给姐妹几个打招呼。 然后他一抬眼,看到了倚在正房廊下的谢景元。 韩一啸愣住了,那少年面如冠玉、眸如星辰,眼若桃花却不带一丝媚意,眉如远山却显出一丝英气。慵懒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的微笑,让韩一啸有点不敢靠近。 他在边城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嗯,男人。 见韩一啸打量自己,谢景元微微抬起眼眸回看了一眼,脚步扎实,看来是个练家子。这么大的个子,力气很定很大。 谢景元见韩一啸还在发傻,掉转头对着帘子里面喊道:“子孝,来客了。” 柳文渊急忙迎了出来,见到韩一啸后也微微吃惊,然后很客气将他让了进去:“翩翩,倒茶。” 柳翩翩将手洗干净,又去屋里给韩一啸上了杯茶。 韩一啸见到裴谨言后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裴谨言很客气地打招呼:“韩二哥来了。” 韩一啸从鼻孔里哼一声:“秀才老爷今儿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裴谨言并不计较韩一啸的态度,对着他微微一笑:“跟你一样,来回礼的。” 韩一啸这才想起来,立刻将点心放在炕桌上:“老太爷,柳大哥,我娘让我提来的点心,给你们尝尝。” 柳翩翩倒了一杯茶放在炕桌上:“韩二哥请喝茶。” 韩一啸见有个斯斯文文的妹妹倒了茶水过来,立刻在身上擦擦手,欢喜地诶一声:“多谢姑娘。” 柳翩翩觉得这孩子有些傻乎乎的,心里觉得好笑,嘴上没说什么,行个礼端着托盘走了。 一出帘子就看到站在廊下的谢景元,他正好也微微侧首,看到了刚出来的柳翩翩。 柳翩翩笑着问道:“谢大人,您什么时候去军营报到?” 谢景元抱起双臂:“过几日吧,军营里能人那么多,不差我这个混日子的。” 柳翩翩想到之前路上他对自己一家子的照顾,再次问道:“谢大人晚上想吃什么?” 谢景元唔一声:“大姑娘不是要做手工活?” 柳翩翩将托盘竖起来抱住:“那是骗我后娘的,我才不耐烦做那个东西。” 谢景元立刻哈哈笑起来:“大姑娘果然机灵。” 柳翩翩弯弯一笑:“多谢谢大人夸奖,今日我跟二娘闹脾气,让大人见笑了。” 谢景元的桃花眼里都是笑意:“这样才有意思,要是什么都憋着让着,那多没劲。” 柳翩翩渐渐摸到了谢景元的脾气,这个人大多数时候软硬不吃,但他喜欢那种性格爽利的人,那种磨磨唧唧的窝囊人他看不上眼。 偶尔他嫉恶如仇,但你以为他是个性格冲动的傻子吗?那你就错了,他精明的很,从来不管闲事。你说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不是,他偶尔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比如讥讽柳元济和薛氏,比如故意吓唬严氏。 柳翩翩觉得这个人不像京城人说的那样,京城人说他好色,婶婶的丫鬟、堂嫂的表妹都被他污了清白,但他一路上规规矩矩,从来没跟柳家姑娘们开过一句玩笑。 要说哪里过分,就是那天晚上救她时抱了她两次,但那是特殊情况。 柳翩翩面带微笑看着眼前人,谢景元见柳翩翩打量自己,也回看她一眼,荆钗布裙难掩国色天香,难怪秦孟仁念念不忘,隔壁那小子看都不敢看一眼。 啧啧,这些读书人怎么都这么肤浅。 谢景元主动岔开话题:“大姑娘,我给你提个醒,你哥这人才去市井里找营生未免太可惜。要是他能等,等我去了军营后帮他寻摸寻摸,看看能不能找份正经差事。” 柳翩翩大喜,赶紧正经行个礼后道:“多谢谢大人。” 谢景元见她脸上的笑得如花一般,收回眼光:“不用谢我,往后我要吃住在你家,你家要是条件太差了我可吃不惯,我挑嘴。” 柳翩翩哭笑不得,这个混不吝,明明干得是好事,却不肯好好说话。 谢景元知道柳家人手里多少是有两个的,当日搜身时那些人并没有往死里搜,想藏东西并不难。 既然手里有钱过日子,就不用急着去找差事。 谢景元见不远处铁柱和月升都往这边看,主动站直身体:“大姑娘去忙吧,我回屋了。”韩一啸和裴谨言是柳家的客人,他不用相陪。且他自由惯了,不耐烦去跟裴谨言吊书袋子。 等他一走,柳翩翩看着院子里正在忙碌的两个妹妹和铁柱,顿时觉得这日子也不错。 一家子齐心协力,早晚能把日子过好。柳翩翩决定给星辰写封信,告诉她自己在这里一切都好。 没过多久,裴谨言从屋里出来了。 柳文渊再次道谢:“多谢谨言相告。” 裴谨言笑着回礼:“柳大哥客气了,松哥儿三岁就认识这么多字,放到哪个学堂里先生都会喜欢的。” 裴谨言现在还不知道柳家是流放到这里来的,听说松哥儿想去学堂,很热心地要帮忙打听哪里收蒙童。 旁边韩一啸因为时常被父母拿去跟裴谨言比较,故而看他不顺眼好久了,见他今日这样帮助邻居,也不好说歪话,安静地站在一边。 裴谨言刚要走,柳翩翩叫住了他:“裴公子。” 裴谨言刚才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听见她叫自己,侧身低垂着眸回道:“柳大姑娘。” 柳翩翩大大方方的:“裴公子,我想往京城发一封信,您可知道去哪里寄合适一些?” 裴谨言微微抬头回道:“姑娘可以去驿站,那边走得快,且信件一般不会丢,但要价高一些。也有商队帮忙带信,要的钱少,但容易丢失信件。” 柳翩翩点头:“多谢裴公子。” 还没等裴谨言回话,东厢房的帘子掀开了,铁柱走了出来:“大姑娘,你要寄信吗啊?交给我吧,我们少爷也要往京城发信。一起寄回去,不容易丢。” 柳文渊奇怪:“景元也要写信?” 铁柱冲柳文渊挤挤眼:“提醒那位大官人去找我们二老爷。” 柳文渊忍不住笑起来:“那要快点发到京城去,就要过年了。” 柳翩翩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裴谨言在这里,他也不好多问。 裴谨言再次行礼告辞,起身时目光仿佛不经意看了柳翩翩一眼,然后很快挪开,客气地跟柳家人告别。 等裴谨言一走,铁柱看了看韩一啸的身形,韩一啸是练家子,一眼看出铁柱手底下有本事,顿时来了兴致,兴匆匆走到铁柱身边:“这位小哥可得空,我们比划两下?” 铁柱看到韩一啸那五大三粗的身板,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不必了,我虚,我打不赢你。” 铁柱这话一出口,韩一啸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你骗我呢,我看你就不差,我们比划两下吧,我平时都找不到人比武,你放心,我不会使劲儿的。” 铁柱再次傻眼,这傻大个怕不是个傻子吧,我都拒绝的这么明显了,他还要跟我比武,他这身板压下来我焉能有命在? 柳文渊在一边笑起来,刚想解围,谢景元从东厢房走了出来笑着骂铁柱:“让你少说话多干活,你还不听,一开口就露怯。跟他比,注意,要智取。” 少爷发话了,铁柱不敢不从,硬着头皮也要上。 柳家祖孙和谢景元都来了兴趣,一起站在廊下看二人比武。 韩一啸见铁柱答应了跟自己比武,满眼欣喜,天可怜见,平日里他想找个同龄人打架都找不到,那些军营里的人又不肯跟他比。 这寂寞如雪的人生哦。 寂寞的韩一啸一眼就看上了铁柱,这小子虽然瘦精精的,但透过那厚厚的棉袄,韩一啸仿佛看到铁柱身上的腱子肉。 铁柱与韩一啸相互对视一眼,二人几乎同时扑向对方,然而,憨厚的韩一啸还是被铁柱骗了。 铁柱扑到一半时忽然撤了,整个人一拧身歪到了一边去,韩一啸差点扑倒了雪窝子里。 站在西厢房门口的柳翩翩忍不住笑起来,东厢房门口的谢景元眼里都是满意,还算聪明,知道不能硬碰硬。 他撩起袍子坐下,开始在廊下看热闹。 韩一啸被骗,骂了一句,开始认真对待。然而铁柱仿佛泥鳅一样,无论韩一啸怎么用力,他始终抓不住铁柱的一片衣角。当然,铁柱也没法把这铁搭一般的小子放倒。 两个人缠斗了两刻钟,胜负难分。 柳公绍主动开口:“两位小哥歇歇罢,今日风大,来日再战也不迟。” 铁柱如蒙大赦,谁愿意跟这黑熊打架啊,吃力不讨好。韩一啸却有些舍不得,多好的打架对象啊。 铁柱立刻松手,风一般冲到谢景元身边:“景元,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也不去救我。” 谢景元开玩笑道:“我才不救你,以后就给你讨个这样五大三粗的婆娘,到时候你婆娘打你,我也在一边看热闹。” 柳翩翩听到这话后顿时笑得止不住,这个混不吝! 柳家祖孙两个也笑了起来。 铁柱大声嚷嚷道:“景元,你要是给我讨个这样的婆娘,我晚上不跟婆娘睡,我跟你睡!” 谢景元笑着踹了他一脚:“我嫌你臭!” 笑闹声中,柳文渊送走了韩一啸。等韩一啸一走,柳翩翩把柳文渊拉到一边问话:“哥,刚才您跟铁柱打什么哑谜?” 柳文渊笑着低声将谢景元干的事情告诉妹妹。 柳翩翩弯起眼笑起来:“干得好!谢大人果然性情中人!” 柳文渊眼里波澜不惊,他已经习惯了谢景元夸奖他妹妹,现在妹妹也开始夸奖谢景元了。 他笑着嘱咐妹妹:“你要写信就快去写,回头我们都把信件交给景元。他好歹是个六品官,搭他的顺风车,信件丢不了。” 兄妹两个说完了话,柳文渊出门去寻房东和盘炕的人。 柳翩翩要带着月升去买菜,谢景元闲得无聊,也带着铁柱一起跟了出去。 才出了院子门,四人碰到了正好要出门的裴谨言。 作者有话说: 继续往后翻~ 第30章 背黑锅清点家当 柳翩翩很自然地跟裴谨言打招呼:“裴公子出门去?” 裴谨言没想到自己一头会碰到隔壁的几个人, 急忙抱拳行礼:“谢大人,柳大姑娘。”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7节 谢景元见这小子一见到柳翩翩就慌手慌脚的样子, 眯了眯眼睛:“裴公子不必多礼, 这是要去哪里?” 裴谨言的慌乱瞬间就消失不见,他脸上又端起温和得体的笑容:“学生写了篇文章,准备拿去给先生看看。” 谢景元嗯一声:“那一起走吧。” 巷子只有一个出口, 五个人一路往外走,裴谨言很客气地向谢景元介绍这附近几个巷子叫什么名字, 大致都住了些什么人。 柳翩翩跟在后面, 心里止不住疑惑,他怎么忽然对读书人礼遇起来? 算了算了, 跟我没关系,都是邻居。 是的, 谢景元在柳翩翩心里也是邻居,还是借宿在她家里的邻居, 比普通邻居关系好一些。 等出了桂花巷,裴谨言拱手先告辞。 等裴谨言走远后柳翩翩问道:“谢大人,这裴公子很怕您?” 谢景元诧异地看着她:“大姑娘何出此言?” 柳翩翩笑起来:“我看那裴公子看到您之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谢景元目瞪口呆, 他感觉自己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 上不来也下不去,他娘的,他那是怕老子吗, 他是怕你好不好? 老子是给你背黑锅的! 谢景元再次把柳翩翩上下打量一遍, 漂亮是漂亮, 聪明是聪明, 就是脑子有些迟钝, 难怪早没发现秦孟仁的自私和虚伪。 谢景元没有继续跟柳翩翩争论,而是闷声道:“走吧,去买东西。” 柳翩翩见他变了脸,心里纳闷,怎么又生气了? 算了算了,没爹没娘的孩子,脾气怪异也正常。 她又笑起来:“劳烦谢大人给我帮忙拿东西,晚上我做饭给您吃。” 谢景元一乐:“可别做成你后娘那样的,那菜盆子比洗脸盆还要大。” 柳翩翩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谢大人,西北人豪爽,普通人家都是用大盆子盛菜,一大家子一顿饭有时候就一盆菜。” 谢景元往路中间跨了一步,正好挡住了旁边几个无赖子投过来的探究目光,然后用很不屑的语气道:“本官知道!” 柳翩翩觉得松哥儿都比他懂事,他什么都知道,他就是故意要嘲笑她后娘! 算了算了,反正后娘跟她不合,有个人帮她气一气后娘也挺不错的。 柳翩翩脚步轻松地去了一家干货店,她想买些红枣,熬粥的时候加进去一些。还要称一些糖,做菜的时候用。她还想买点零嘴,比如芝麻糖和油炸果子什么的。 后娘以后不来占便宜了,柳翩翩大手笔,买了一大包东西,还没等她结账呢,谢景元已经扔了一角碎银子给了掌柜的,又吩咐铁柱道:“你也拿一些,一起会账。” 柳翩翩忙道:“谢大人,我带了钱的!” 谢景元懒洋洋地靠在柜台上:“你买回去我也要吃的,我和铁柱又不会做饭,再不买些东西,往后怎么好意思白吃白喝。莫啰嗦,今儿的账算在我头上,随便买。” 柳翩翩心里想了想也对,索性不再拒绝:“多谢谢大人。” 谢景元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让铁柱拿了许多东西,把那一角碎银子花完了才算结束。 柳翩翩心里又揣测起来,看来那两万两银子的事儿不假,这人有钱的很。 柳翩翩自然不好去问谢景元的家事,继续带着几人一起去采买。 昨天买的都是素菜,今天米粮肉蛋买的最多,柳翩翩一口气买了两头羊和四只鸡。 谢景元帮着付账,柳翩翩刚开始还客气,后来干脆随他便,自己按照计划采买就好。 等四人大包小包一起回到家时,柳文渊请来的人正在盘炕。 徐氏见柳翩翩买回来这么多东西,吃惊地问道:“妹妹,我给你的钱不够买这么多东西呀!” 柳翩翩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桌子上:“大嫂,今儿咱们吃大户,都是谢大人付的账。” 吴氏赶紧骂孙女:“怎么让谢大人结账,不够花少买些就是。” 柳翩翩笑着回道:“祖母,谢大人非要付钱,我哪里敢违逆他,只能往后拿出看家本领来好好做饭。” 吴氏查看了孙女买回来的东西,吩咐徐氏道:“谢大人不是想吃烤羊肉,晚上做那个吃,烤一条羊腿,再擀些面,再给谢大人再做个新鲜的溜白菜。” 柳翩翩最懂吴氏的心,主动加了一句:“祖母,光咱们吃多没意思,不如多烤一些,给我爹和两位叔叔家里也送一些去吧。” 她知道祖母惦记两个儿子,但又不想把孙子的东西拿去送人,索性她主动开口,让老人家安心一些,不过是一些吃食而已。 吴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如今日子艰难,我不能随意把你们的东西拿去做人情。” 徐氏将那糖放在一个罐子里:“祖母,若不是有您老,官人和妹妹岂能过这么多年的畅快日子。往后这家还是您来当,我年轻,哪里敢随意当家,还得祖母教我呢。” 柳翩翩开玩笑道:“可不就是,人家都说当家容易落下埋怨,祖母疼我,您把这埋怨担过去吧。” 吴氏笑着拍了孙女一下:“胡说个甚!” 祖孙几个说笑了一阵子后一起进了屋,吴氏忽然道:“二丫头,去把你大哥和你祖父叫过来。” 很快,一大家子都簇拥了过来。 吴氏开门见山:“如今这家算是安下来了,日子也过起来了。但这普通日子也不是那么容易过的,柴米油盐样样都要钱。往后是个什么章程,你们有什么计划没有?” 柳公绍端起茶盏:“老婆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吴氏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只玉镯子和一只玉扳指,玉的水头极好,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 “当日出来的急,我只带了这些东西。大郎,你明儿去把这些东西当了,价钱有个差不多就行,够咱们过一阵子的了。” 柳文渊犹豫片刻后到:“祖母,可要将我爹和二叔叫过来?” 他没有提三叔,因为三老爷不是吴氏亲生,吴氏带出来的东西,自然要给亲生子。 柳公绍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吴氏摇头:“不用,往后你爹和你二叔有难处,若是你有能力,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还请你能略微帮衬一二。” 柳文渊懂吴氏的意思,他现在跟谢景元交好,将来肯定是份助力。别看谢景元现在名声不好,假以时日,他多立几个功劳,肯定能平步青云,说不定还能把谢家在西北的旧关系捡起来。 谢侯爷那个蠢材,看似把侄儿压在了西北,实则放虎归山。 旁边的柳翩翩看了一眼柳公绍,她心里猜测这可能是祖父祖母商议好了的。大哥文韬武略,将来肯定是这一辈七个兄弟的领头羊,祖父祖母希望下一辈的兄弟们能抱成团,在西北这里站稳脚跟。 大哥再厉害,单打独斗肯定也不行。七郎靠不住,既然如此,不如将二房三房的兄弟们拉过来。 柳翩翩忽然想起庐阳王来,她心里有些酸涩。人人都说表兄憨厚没心眼,可在安排柳家人的出路上面,表兄却是殚尽竭虑。 将柳家抄家流放,从京城摘出来送到西北。她本以为柳家从此要跌入尘埃,却没想到表兄给柳家落了良籍。 也许,这是表兄给我们找的一条生路。那个宽厚仁和的表兄,身负重伤,还在为母家考虑。 柳翩翩记得她去年及笄礼上,表兄着人送来一根海棠发簪,他也曾私底下问柳翩翩愿不愿意做太子侧妃,可保一世荣华富贵,秦家的婚事他去退。柳翩翩拒绝了,她觉得和秦家联姻更好,能帮表兄拉来助力。 也许此生此世,她再也见不到表兄的面,那个温柔的人,会给她送字帖,给她送自己亲手酿的酒,还会把秦孟仁叫去问话,给秦孟仁抬身份。 柳翩翩没想到最终是这样的结局。 柳文渊敏锐地发现妹妹的情绪低落下来,他扭头看向这边。 柳翩翩惊醒,眼前说的是二叔三叔家的事儿。她不能让大哥独自承担这些责任,柳家现在的局面是表兄费尽心思保下来的,她要替表兄看护好他在意的人。 柳翩翩站起身道:“祖母,我那里也有些东西。” 不等吴氏喊她,柳翩翩快去出门往西厢房而去。 很快,她将那根发带拿了过来,手里还有一把剪刀。她当着众人的面将发带拆开:“祖母,这是当日我离家时带出来的,前一阵子谢大人去救我时,我们半路上没钱了,花了二十两,后来前前后后又支出了二十两,现在只剩下二百六十两,都交给祖母。” 大伙儿都认出这是柳翩翩一路上一直带在头上的发带。 柳文渊叹口气:“妹妹,这个你收起来吧,这是你自己的。” 柳翩翩摇头:“如今家里艰难,我岂能藏私。大哥,谢大人晌午跟我说,若是咱们家不急着等米下锅,让你再等一等,等他去了军中后看看能不能帮你想想办法。你现在是良籍,就算去军中别人也说不得什么。表兄,表兄他还活着呢。” 屋里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吴氏的眼泪忍不住滚了下来:“你姑妈虽不是我亲生,却是我一手带大的。她娘自小服侍我到大,却早早去了,我没有女儿,把她当心肝儿疼,没想到她也先我一步而去。宝哥儿,宝哥儿现在也受了伤,还在为我们筹谋。” 说完,吴氏嚎啕大哭起来。屋里的人被感染,眼眶都有些发红。 徐氏在一边劝:“祖母,您千万要保重身体。我们这一路走过来多不容易,我们得好好的,这样才能对得起殿下。” 柳翩翩强行忍住流泪的冲动,将东西都放在桌子上,回到两个妹妹身边坐下。 月升也要起身,被柳翩翩拉住。她可以把自己的钱交出来,但月升的钱大部分是星辰给的,这一路上已经花了不少,没道理也要全部交给柳家。 吴氏哭了片刻后止住了眼泪,拿起桌上的银票和镯子,然后一起递给徐氏:“大郎媳妇,这个家还是你来当,我以后只管烧火带孩子,你有什么拿不准的跟你几个妹妹商议,要是商议不好,再来问我老婆子也使得。这一路走来,我老婆子半条命都没了,得好生歇歇,这家里还得你们撑着才行。” 徐氏看向柳文渊,柳文渊对着她微微点头。 徐氏接过所有东西,从里面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还给柳翩翩:“妹妹,你辛辛苦苦带出来的,怎么能全部交给家里,你留一些吧。往后家里买东西从我这里拿钱,不要自己出钱。” 柳翩翩接过五十两银票:“大嫂不够的时候来找我。” 徐氏将东西收起:“虽然家小了,规矩也不能差了。官人,你明儿去买些纸笔,家里的开始还是要记个账。不瞒祖母,我那里也带出两样首饰,明儿一起都当了,够咱们家过个几年普通日子了。” 柳文渊点头:“可,祖父祖母还有什么吩咐?” 柳公绍不管这些小事,他的注意力在谢景元的承诺上,要是大孙子能讨个正经差事,这家里也不算彻底落魄了。 吴氏不反对:“往后这家就是你们小两口当,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跟你祖父老了,都听你们的。” 商议完了事情,柳文渊起身:“祖父祖母歇着,我去看看耳房里的炕。娘子,你等会子把家里的点心收拢一些,我去送给房东。我说要盘炕,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咱们得承这份情。” 徐氏点头:“官人放心,我这就去。” 见屋里没有自己什么事儿,柳翩翩带着柳文洁和月升出了正房门。 刚一出门,正好看见谢景元正在院子里教导铁柱武艺。晌午跟韩一啸打的旗鼓相当的铁柱,一到了谢景元手下就不堪一击。 谢景元不停地纠正他的动作:“蠢材,你出右脚这么慢,左边岂不是无防守。” 铁柱仿佛小鸡一样被谢景元拎着走,脚步踉踉跄跄。 柳文渊看到这一幕后笑了起来:“景元,你别折腾他了,我来跟你较量。” 谢景元丢开铁柱:“子孝,你跟我打什么,又占不到便宜。你别急,马上就会有人来跟你打架。” 柳文渊仔细听了听,然后哈哈笑起来:“景元算无遗策。” 话音一落,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韩一啸宽大的身影挤进了院子,看到谢景元和铁柱的眼神仿佛比烤羊肉还要香。 有人打架啊,真的太好了,他好久没看人打架了。 韩一啸的目光先看铁柱,最后锁定在谢景元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他看得出来,这个俊俏的少年才是真正的高手,因为他进门时看到他随手就抓到了铁柱的领子。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8节 谢景元见韩一啸傻不愣登地盯着自己,对着柳文渊努努嘴:“子孝,给你练拳的人来了。” 柳文渊继续笑道:“还是让铁柱跟他打吧,我去盘炕了。” 韩一啸虽然憨厚,但并不傻,他已经打听清楚这一家子的来历,京城来的,说是流放,但却是良籍。他们肯定不懂怎么盘炕,说不定会被人坑。 他立刻自告奋勇道:“柳大哥,我会盘炕,我给你帮忙吧。这炕要是盘不好,会漏气的,到时候满屋子烟味,晚上可难受了。” 谢景元手下一顿,那是他要睡的炕,盘不好受罪的是他。 谢景元松开铁柱,上下打量韩一啸一眼,看来这小子是个憨面刁,看起来憨厚,内里是个有成算的。 柳文渊笑眯眯地看着韩一啸:“是么,那要劳烦韩二弟帮我看一眼,我还真不懂这个呢。” 韩一啸高兴地撸起袖子,跟着柳文渊就进了耳房。 谢景元踢了铁柱的屁股一脚:“明儿你用心跟他过过招,把这胖小子打趴下。” 铁柱捂着屁股:“少爷,我可不敢,他一屁股坐下来我就成了肉饼!” 柳家姐妹三个在廊下听到这话后忍不住笑起来,柳翩翩觉得这主仆两个一天天嬉皮笑脸,难怪被赶出谢家大门后还能把日子过起来。 韩一啸在柳家泡了一下午,跟着师傅一起干活,天快黑的时候,柳文渊留他吃饭,韩一啸不肯,坚决要走。 然后他走的时候用恋恋不舍的眼光看了一眼谢景元和铁柱。 谢景元一挑眉,眼里的气势吓到了韩一啸。韩一啸扭头继续用目光锁定铁柱,笑着走了。 铁柱吓得哆嗦了一下,哭丧着脸道:“景元,你要救我!” 作者有话说: 继续往后翻~ 第31章 认姐姐诱骗弟弟 众人见铁柱害怕韩一啸, 都忍不住笑起来。 谢景元笑着骂他:“没出息,你是个男人, 他还能把你怎么样!” 铁柱真要哭了:“这胖小子为什么盯上了我, 我又没欠他钱!” 柳文渊打岔:“景元,羊肉烤好了,我想借铁柱一用。” 谢景元摆摆手:“只管拎去用。” 柳文渊让徐氏和柳翩翩切了一些烤羊肉, 与铁柱分头行动,往裴家、韩家、王家和柳家三兄弟家里各送了一些, 几乎去了半头羊。 等柳文渊和铁柱回来时, 家里的菜饭都已经上桌。今日男女分开吃,爷们在明间里摆了一张桌子, 女眷们在西间的炕桌上吃。 今日的烤羊肉是姑嫂几个一起动手做的,味道还不错。柳翩翩夹了一块喂松哥儿:“你不能吃多了, 当心上火。” 松哥儿和妹妹坐在一起,小嘴巴吃得冒油:“大姑, 我多喝点水不会上火。” 柳翩翩笑着看向三岁半的侄儿,忍不住夸赞道:“我们松哥儿越来越懂事,天天带着妹妹玩。” 这几天徐氏忙碌,松哥儿主动承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一岁多的芙姐儿每天不是在吴氏怀里, 就是跟在哥哥屁股后面。好在家里人多, 两个孩子不缺人陪伴。 吴氏吃了几口烤羊肉:“这大冬天冷成这样,吃些羊肉确实暖和些。” 徐氏主动给三个妹妹夹菜:“月升,你不要客气, 如今你也喊我一声大嫂, 在我心里, 你跟翩翩和文洁都是一样的。” 月升有些不好意思:“大嫂, 我晓得。明儿我给老太太纳鞋底, 您歇歇。” 柳翩翩低声对徐氏道:“大嫂,谢大人和铁柱要去军营里了,我看他们两个的衣裳都不大新,我们要不要给他们两个置办两身衣裳?人靠衣装马靠鞍,谢大人本来就被赶出了谢家,若是穿得破破烂烂的,去了军营里岂不被那些势利眼看不起?” 徐氏嗯一声:“你说的有道理,晚上我跟你大哥说一声,若是你大哥同意,明儿一早我们两个去铺子里买些好料子回来,我们四个人一起动手,两天功夫就能给他们兄弟两个置办好。” 铁柱与谢景元兄弟相称,众人也不把他当下人。 隔壁明间里,四个男人一边吃一边吹,热热闹闹的。然而隔壁裴家的气氛却有些不一般。 裴太太悄悄对丈夫裴景程道:“老爷,我可听说那柳家是犯了罪流放来的,正好住在我们隔壁呢,他们不会惹来麻烦吧?” 裴谨言抬头道:“娘,柳家落的是良籍,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裴太太将桌上的羊肉往三个孩子碗里夹:“你小孩子不知道,一个良籍不能说明什么,要是得罪了大人物,顷刻间就给你换成贱籍。” 裴景程安慰裴太太:“娘子不用多虑,若真是得罪了大人物,不会有这么好的日子过。你看,这才来两天,已经往咱们家送了两回东西,没有一样差的。估计以前就是大户人家,只是落魄了而已。那什么流放说不定也是空穴来风,我们在边城这么多年,流放的人见得多了,男丁去卖苦力,女眷通通发卖,谁家还能这么逍遥自在。” 裴谨言也劝裴太太:“娘,柳大哥十分懂礼,我听说他身上还有个武举人的功名。住在他们家的那个谢大人,文武双全,是军中六品武将呢。” 裴太太的双眼热切起来:“就是晌午那一小会儿,你就打听出这么多消息?我儿真是有本事。” 裴谨言笑了笑:“娘别怕,都是邻居,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裴太太笑起来:“不是我不近人情,咱们小门小户的,惹不起麻烦。既然你们都说柳家好,往后也能多走动走动,他家哥儿要去学堂,回头你帮忙问一问可收那么小的孩子。” 裴景程笑起来:“娘子,学堂里的先生算个什么,我听说那柳家大老爷是两榜进士呢,放着亲祖父不教,难道要去外面找野先生。” 裴太太的眼里更热切起来:“真,真是进士?” 裴谨言轻轻摇头:“儿子不知道,但我观柳家人一言一行十分有气度,也很懂礼。” 旁边的裴嘉言插话道:“娘,昨日柳大姐姐来送点心时还给我们行礼,她行礼时特别好看。” 裴谨言听见妹妹的话后垂下眼眸道:“爹,若是柳大老爷真是两榜进士,儿子以后想多去请教。” 裴景程嗯一声:“先不着急,看看柳家下一步的动静再说。既然柳大郎想让孩子上学,你就去问问官学明年收不收蒙童。” 裴谨言点头:“儿子听爹的。” 旁边七岁的裴慎言回道:“大哥,这烤羊肉真好吃。” 裴谨言笑了笑:“那你多吃点,吃慢点。”说完,他把自己碗里最大的一块羊肉给了弟弟。 裴太太满含笑意地看着大儿子,这是她毕生的骄傲,长得好看、读书好、懂礼谦逊,十五岁时就中了秀才,将来举人进士不在话下。 该给儿子说亲事了,裴太太又犯愁起来。亲戚朋友里扒拉了一圈,她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转天,裴谨言晚上从学堂回来后直接去往柳家,开门的是铁柱。 “哟,裴公子来了。” 裴谨言拱手道:“谢二哥不必客气,您叫我谨言便好,我来寻柳大哥。” 铁柱笑眯眯的:“快请进,柳大哥正在正房跟我们少爷看兵书呢。” 铁柱的虚荣心起来了,喊得是少爷,六品武将,当得起一声少爷。 裴谨言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对着铁柱微微一笑,然后抬脚往正房而去。 路过院子正中央时,他的眼神轻轻往西厢房扫了一眼。柳翩翩正带着两个妹妹在屋里给谢景元主仆两个做衣裳呢。 一人两件棉袍,里衣中衣都是全套的,还有鞋袜。姑嫂四个做了一天,已经得了一小半。现在徐氏做饭去了,姐妹三个仍旧在飞针走线。 到了正房,柳文渊微笑着把裴谨言迎接了进去:“谨言来了。” 裴谨言给柳公绍和吴氏请安后开始回柳文渊的话:“柳大哥,我问了官学,明年秋天才会收几个蒙童,到时候松哥儿大一些了,倒是可以去。我知道外头有几家不错的私塾,要是柳大哥有意向,我可以去帮忙问问。” 柳文渊请他坐下,亲自给他倒茶:“多谢谨言,松哥儿还小,既然官学暂时不收,我们自己在家里教导也使得。谨言才从学里回来?等会子别走了,晚上在我家吃饭吧。” 谢景元在一边嗑瓜子呢,见到裴谨言后把瓜子往他这边推了推。 裴谨言道了声谢,并没有当着众人嗑瓜子。谢景元也不在意,继续在一边嗑瓜子听闲话。 柳公绍看了一眼面前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心里生了几分欢喜,若是能结交几个本地户,往后做什么也方便些。 裴谨言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要走,被柳文渊拉住,正拉扯着呢,柳翩翩掀开帘子进了屋。 一看到裴谨言,她笑盈盈行礼打招呼:“裴公子来了。” 裴谨言的手脚略微迟钝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抱拳给姐妹三个行礼:“柳大姑娘客气了,您叫我谨言便好。” 柳翩翩笑着站起身:“好啊,听大哥说你比我小,往后我就托个大,直接叫你谨言。” 裴谨言的腰似乎又弯了几分:“如此便好。” 柳翩翩见他马上就要把头埋到地上去了,觉得有些好笑:“谨言不必多礼,都是邻居,你这般客气,往后可怎么说话,你要是不嫌弃,跟我家里弟弟妹妹一样喊我一声大姐姐也使得。” 谢景元噗呲一声笑了起来,裴谨言被笑得满脸通红,强自镇定喊了一声:“柳大姐姐。” 柳翩翩看了一眼谢景元,谢景元立刻呼啦啦将瓜子收好,收回目光,仿佛刚才笑话裴谨言的人不是他一样。 柳文渊咳嗽一声:“吃饭吃饭,谨言别走了,来,一起上桌。二妹妹,你去隔壁告诉裴婶子,就说谨言在我们这里呢。” 铁柱主动开口:“我去吧,外头天黑了。” 还红着脸的裴谨言硬是被拉上了桌,有外客在,柳翩翩带着妹妹们去了里间。 今日没有烤羊肉,就是普通的饭菜,柳翩翩洗过手上了炕:“大嫂,晚上不做针线了吧,我感觉我脖子发酸,眼冒金星。” 徐氏点头:“今儿做了一天,晚上歇歇。谢大人四天后才走,我们也不用赶那么紧。” 正说着呢,外头忽然传来叫门声,大伙儿听出是个孩子的声音。 裴谨言立刻起身:“是我二弟,我去看看。” 柳文渊一把将他按下:“我去!” 没一会儿,柳文渊将裴慎言带了进来,只见裴慎言手里还抱着个篮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道菜。 裴慎言看着兄长:“大哥,娘听说你在这边吃饭,让我送一道菜来。” 柳文渊笑着把裴慎言拉到裴谨言身边坐下:“来,一起吃。” 裴慎言有些不好意思,裴谨言接过那盘菜放在桌子上:“别怕,柳大哥和谢大人人很好的,一起吃吧。” 谢景元见裴谨言细心地给弟弟拿碗盛饭,又给弟弟夹菜,笑了笑没说话。 柳文渊知道谢景元没有兄弟姐妹,忙端起酒杯:“景元,多谢你看得起我们,还愿意住我家里。” 谢景元呸一声:“少给我说这些矫情话,你要是记恨我之前给你上了脚链,明儿给我饭菜里下泻药。” 柳文渊哈哈笑起来:“你是为了差事,我岂能怪你。若不是有你,我家这些老弱怎么能平安到这边城。” 铁柱忙着给谢景元夹菜:“景元,你去军营可要带着我啊,我不能没有你。” 谢景元笑骂他:“你不想去也得去,你不去谁给我洗袜子。” 旁边的裴谨言在听到脚链二字时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柳家真的是流放的犯人?可从来没见过流放犯人和官差关系这么好的。 他继续安静地听谢景元和柳文渊说话。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9节 谢景元从旁边抄起一只碗,给裴谨言倒了碗酒:“读书人两样事儿,一是书本二是酒,秀才老爷,来,让我看看你的酒量。” 裴谨言忙道:“谢大人,学生酒量不好。” 谢景元笑道:“不好可以慢慢练,将来你去了琼林宴上还能不喝酒?等你去参加乡试,说不定会被一群人拉着去喝酒,还有些人要故意在你考试前一天灌你酒。” 裴慎言皱眉:“这么坏啊!” 谢景元哈哈大笑:“是啊,就是这么坏!” 裴慎言看向裴谨言:“大哥你喝吧,喝醉了我背你回去。” 桌上人都笑起来。 女眷们不喝酒,柳翩翩吃过了饭就要带着妹妹们回去,路过中间屋子时,姐妹三个目不斜视往外走。 谢景元大大方方地看了一眼柳翩翩,然后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裴谨言。 只见他低垂着眼眸,有些微醺的脸上带着一丝红。 谢景元心里哂笑,读书人都喜欢柳大姑娘这样的么?小子诶,你被骗了,她可一点不斯文。 哦,她在读书人面前是斯文的,在我面前就很放肆,拎着烧火棍就敢打我,我说什么都要跟我犟嘴。 柳文渊心里叹了口气,他原来还担心妹妹退了亲事不好说人家,看来是他多虑了。 柳翩翩出门后带着两个妹妹先将两个厢房的炕烧热,又带着妹妹们进屋里收拾东西。 月升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姑娘,我手里留那么多钱干什么?都给大奶奶,嗯,都给大嫂吧。” 柳翩翩将手下的线头绕好:“你的钱是过了明路的,我二娘和二婶三婶都知道,若是给了大嫂,她们来要,大嫂难做人。索性放在你手里,往后家里添置了什么,我就说你出的钱,她们也不敢说什么。” 柳文洁在一边笑道:“是啊月升,虽然祖母说收你做孙女,但你毕竟不是姓柳。我们家把你当亲的,外头那些势利眼可不管那么多。你手里有钱,谁也不敢欺负你。” 说完,柳文洁捂嘴笑道:“说不定还能给你招来个好夫婿呢!” 月升的脸腾地红起来:“二姑娘怎么也学坏了,你比我年龄大,就算有好夫婿,也该你先得。” 柳文洁笑着挠她痒痒:“别以为有大姐姐给你撑腰我就怕你。” 二人在炕上滚成一团。 柳翩翩笑骂她们:“有精神使不完去提水!” 姐妹三个笑闹的气候,裴谨言带着弟弟离开了柳家。 到了大门外,裴谨言走着走着忽然转身看着弟弟:“二弟。” 裴慎言一头碰到了兄长的胸口上,然后揉了揉鼻子:“大哥?” 裴谨言想了想问道:“你觉得柳大哥和谢大人为人怎么样?” 裴慎言想到刚才给他讲故事的谢景元,还有给他夹菜的柳文渊,立刻回道:“都很好!” 裴谨言嗯一声:“他们家可能遇到什么困难,暂时到这边来避难。不管你刚才听到了什么,回去后不要告诉娘和你姐姐,会吓到她们的。” 裴慎言挠挠头:“好,我不说。” 裴谨言还是有些不放心,那脚链二字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若是让他娘知道柳家真的是被流放过来的,怕是以后再也不会让他过来这边。 裴谨言想到自己不能再来柳家,顿时心里一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眼前他只想安抚好弟弟,让他回去不要乱说话。 他温声道:“你是男子汉,吃了柳大哥的酒,自然要保守承诺。他们信任我们才把过去说给我们听,我们不能随便出去说,一来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二来也不是君子所为。而且,柳大老爷是进士,咱们边城的进士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要是能和柳家人打好关系,往后我就能去请教柳大老爷,对我的学业进益有帮助。我想早点中举人,这样爹在衙门里的日子好过一些,娘也不用再被老家人那些人看不起。若是我下一科能中举,连你姐姐都能说个好人家。你懂我的意思吗?” 裴慎言见大哥这样说,立刻把胸脯一拍:“大哥放心,我绝对不说!等咱们和柳家关系好了,我也常能过来玩。” 裴谨言微微一笑:“你是个男子汉,我相信你。你不是想要个陀螺,回头我给你买一个。” 裴慎言连连点头,被兄长这样信任,他顿时感觉热血沸腾,心里暗自发誓绝对一个字都不说。 柳家东厢房,谢景元在看书,柳文渊看了一眼后收回目光,那是本刀法,看来是谢家的好东西,他是个外人,不适合看。 柳文渊在旁边柜子里找衣服,心里却在思考谢景元今晚的所作所为。 他可以肯定,谢景元是故意说出脚链二字给裴谨言听,至于用意。 柳文渊透过窗户看了看对面的西厢房。 难道是为了妹妹?那两天他们两个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妹妹说得天衣无缝,可越是这样,柳文渊心里越觉得不对劲。 可他不能问,一怕伤了妹妹的颜面,二怕触怒谢景元。 就在他慢腾腾翻找衣服时,谢景元主动开口:“子孝,耳房的炕什么时候能盘好啊?” 柳文渊回过神:“盘好了之后还得晾一晾呢,军营里不是一旬回来一次,等你下次回来就能入住了。” 谢景元一咧嘴:“那还要委屈你跟我和铁柱睡两夜。” 铁柱把头扭到一边偷笑。 柳文渊被打趣,咳嗽两声:“不妨事,我正好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讨教呢。” 谢景元把书一合:“这几天我得好好玩一玩!” 作者有话说: 继续往后翻~ 第32章 借银钱再骂生父 柳家姑嫂四个齐心协力, 转天一起将谢景元和铁柱的衣衫都做齐全了。 衣裳是柳文渊拿到东厢房去的:“景元,都是家常手艺, 你日常穿一穿。” 谢景元从炕上由躺着变坐着, 然后起身接过那一包衣裳鞋袜:“多谢子孝。” 柳文渊坐在他身边跟他拉家常:“景元,既然你把我当兄弟,有几句话我得嘱咐你, 你莫要嫌弃我啰嗦。” 谢景元哦一声:“什么话?” 柳文渊缓缓开口:“在京城里许多事情你二叔占了先机,你被泼脏水, 又离开谢家, 我知道你有苦衷,但世人多愚昧, 只会落井下石,不会管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如今到了西北, 我希望你能把以前那些毛病都改改,去了军营里好生当差, 让人家看看谢家长房嫡长孙不是个只会调戏良家女子的浪荡子,也不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 谢景元笑起来:“你家里满头包呢,还替我操心。” 柳文渊开玩笑道:“我还指望谢大人回头给我找份好差事呢,这不得先讨好你。” 谢景元将那包衣服抖开:“少拍我马匹, 我知道你希望我早点走, 给你腾房子。” 柳文渊猛烈咳嗽起来:“景元,你这毛病也得改改,不能什么玩笑都开。”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你还不好意思了!” 说了句笑话, 柳文渊又问道:“景元, 我冒昧问一句, 当日你离开谢家, 什么都没带走吗?” 谢景元知道他在说什么, 回答得有些含糊:“放心,属于我的我都带走了,只是那个世子位丢了而已。” 柳文渊又试探性问道:“那,你离开了京城,你留在那里的东西?” 谢景元将棉袄套在身上试了试:“这手艺不错,子孝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你放心吧,我不会饿肚子的。” 柳文渊笑起来:“是我多虑了。” 谢景元又将棉袄脱下,小声问道:“诶,你昨儿去当铺问得怎么样了?” 柳文渊摇头:“当铺压价压得太狠,祖母那一对镯子还是姑母赏的,这些人不识货,硬说我的东西是假的。我就把松哥儿他娘的镯子当了,再加上妹妹给的钱,我们家能过一阵子宽裕日子。” 谢景元嗯一声:“既然还算宽裕,先别当镯子。回头我要打发铁柱去镐京城,那里有巡抚衙门呢,达官贵人多,识货的人也多,保证能给你当个好价钱。” 柳文渊试探性地问一句:“你们去镐京可是有事?” 谢景元像看傻子一样看柳文渊:“你缺钱,我难道不缺?谁还能身上带那么多银子,我把钱都存在几家银号里,镐京肯定有分号,让铁柱去取一些。” 柳文渊没有再问:“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景元尽管开口。” 谢景元毫不客气:“把你家的马借我一匹,明儿给铁柱骑。还有,我不在家时,我和铁柱的屋子不要让别人睡。” 柳文渊点头:“都是小事,放心吧。” 谢景元忽然神神秘秘问道:“你单独吞了你祖母的镯子,回头你后娘和你叔叔们不闹?” 柳文渊笑道:“我本来就没打算私吞,为了这点钱,以后我不知道要填多少人情进去,不划算。等当了后我留下票据,再把我爹和二叔三叔叫过来,大家一起分一分。之所以现在不告诉叔叔们,是怕他们心里有了指望,不好好干活。一旦被我二娘和婶婶们盯上了,到时候我当多少钱都会被怀疑藏私。” 谢景元啧啧两声:“这世上只有你妹妹相信你是个老实人。” 柳文渊开玩笑道:“我本来就是老实人,景元你对我有偏见。” 谢景元呸一声:“你要是个老实人,那我就是大圣人。” 二人开了几句玩笑后,谢景元把衣服都丢给铁柱收拾,自己又斜躺在炕上看一本兵书,中途还跟柳文渊讨论了好几次。 谢景元在柳家好吃好喝这么多天,临走前毫不小气,带着铁柱出去扛了两头羊和半头猪回来,还买了一大包点心。 柳翩翩看着半车的肉目瞪口呆:“谢大人,您发横财了?” 谢景元拍拍手:“总不能天天白吃你们的。” 柳翩翩笑道:“您前儿就买了许多,这又添这么多,我们哪里好意思。这里羊肉好买,猪肉可不好得。” 谢景元跳下车:“无妨,有得卖就行。” 谢景元还没回话呢,忽然,外头传来敲门声,铁柱忙着去开门。来的正是柳元济和薛氏夫妻二人,柳文忠没来。 薛氏哎哟一声:“这是办年货呢?你们可真有钱,买这么多肉。” 柳翩翩笑道:“二娘,我听说您昨儿又买鸡了?” 谢景元噗呲笑起来,前日柳文渊吃烤羊肉给各家送了一些,二房和三房后来都送来了一些吃的,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素菜,好歹回礼了,只有薛氏死抠,什么都没送。 薛氏仿佛没听到一样:“我们日子艰难啊,你爹前儿又咳嗽,我就买了只鸡给他补一补。老太爷和老太太呢,我们有事来商议。” 谢景元从车上把一大包零嘴捞出来递给柳翩翩:“放到你们屋里去吧,放到正房当心被人抢走了。” 柳翩翩没忍住笑出声,这个混不吝时刻不忘讥讽她后娘。 薛氏近来脸皮越来越厚,假装没听见一样绕着板车走两圈:“翩翩,这么多肉你们也吃不完,分我一点吧。你爹这几天不大舒服,七郎也馋肉呢。” 柳翩翩不软不硬地回道:“二娘,这是谢大人买的,您得问谢大人。” 谢景元一挑眉:“可以啊,大太太,你把柳文忠叫来给我使唤,我天天买肉给你吃。” 柳元济看不下去了:“你在这里啰嗦什么!” 说完,他一甩袖子进了正屋。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30节 谢景元和柳翩翩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跨步往正房而去。在看热闹这件事儿上,二人十分有默契。 果然,柳元济和薛氏无事不登三宝殿,二人是来借钱的。 柳元济脸上有些羞愧:“爹,儿子准备开间私塾,但家里太小了,要单独租几件屋子,儿子身无分文,想请二老帮帮忙,等我收到了束脩,定然还给二老。” 谢景元从旁边的盘子里捞过花生开始剥,片刻后将一把花生米放到柳翩翩面前,而柳翩翩因为听得太认真,居然就直接抓着吃起来。 谢景元见她吃的高兴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剥花生给她吃。他想停下来,但见她似乎很喜欢吃,只能继续剥。 柳文渊往这边看了一眼,谢景元假装没看到。 柳公绍这几天开始学着抽旱烟,他在炕沿磕了磕烟杆:“前些日子不是才分给你二十两银子?我们这一大家子都没花完呢,你这么快就完了?” 柳元济的脸腾地红了起来:“都是儿子不好。” 薛氏忽然哭起来:“老太太,不是我们不好好过日子,老爷他让人骗了啊!” 吴氏拧起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薛氏哭哭啼啼道:“老爷去买笔墨纸砚,看中一方砚台,那店家咬着舌头说话,原说二两,怎么结账的时候又变成了十二两,不要还不行,老爷一届文弱书生,哪里是那些土匪的对手,硬生生被抢走了十两银子呀!” 嚯,这可真是稀奇,先太子的亲舅父,光天化日居然被打劫了。 柳翩翩看了一眼自己的亲爹,她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肯定是她爹爱不释手,人家一看他不通人情不懂五谷,可不就坑他。哪里有看了就一定要买的,就是看他好欺负。 柳公绍将烟杆一放:“人家说让你给十二两你就真买了?” 薛氏的哭声一顿,继续道:“老太爷,我们老爷什么性子您还能不知道?人家几句话把他架起来,他直接让人回家拿银子。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敢不给呀!” 柳文渊和谢景元对视一眼。 柳文渊问道:“爹,是哪家店铺?” 柳元济吭哧半天道:“是云家的,据说云掌柜是赵同知家的亲家。” 柳公绍将烟杆一放:“我柳家虽然落魄了,也不能被人这样骑在头上拉屎。” 谢景元一边剥花生一边道:“老太爷,这云家掌柜是赵同知的亲家。如果我没猜错,赵同知有个女儿,送到京城孙家做妾去了。” 柳公绍沉默片刻道:“别说他孙家还没做承恩公,就算真成了承恩公,也不能纵容亲眷这样欺辱百姓。我柳家儿郎可以流血流泪,刚来西北,若是被一个狗腿子打落了牙齿还要往肚子里吞,往后我们还怎么在边城立足?” 谢景元继续剥花生:“你们要去打架啊?我把我的刀借给你们吧。” 他一句玩笑话让柳公绍冷静下来,是啊,难道要去打架,定然是这个蠢材吃不住人家的激将法,最后才上当。 柳翩翩听完来龙去脉后开口道:“祖父,这有什么为难的,让我爹去把东西退了就是。” 柳元济的脸憋得通红:“已然买了,岂能去退。” 柳翩翩笑眯眯地看向薛氏:“爹,您要是觉得不好意思,让七郎去啊,他还是个孩子,保管能把东西退了。” 薛氏凭直觉就发现柳翩翩在想什么坏主意,立刻把头摇的拨浪鼓一般:“不行,七郎不能去,那些人如狼似虎的!” 柳翩翩把笑容一收:“不去算了,反正上当受骗又不是我,我也不急着要钱开私塾。” 薛氏一口气被噎住,这个死丫头。 谢景元呵呵笑两声:“大姑娘,我给你出个好主意,你给你后娘换上破破烂烂的衣裳,让她到店铺门口去倒在地上哭,就说夫君把钱都花了,一家子这个冬天要饿死。放心,她一个妇道人家,那些人不会真打她。” 薛氏瞪圆了眼睛,这个贼小子,丢人的事儿首先就想到她! 柳翩翩笑道:“谢大人这主意虽然不错,但错是我爹犯的,合该让我爹自己去才对。我爹往店门口一扑,就说自己把钱花完了,被家里人撵了出来,还请云掌柜开开恩,把那砚台退了。” 谢景元和柳翩翩一唱一和,把柳元济挤兑的一张脸涨成猪肝色,他哆嗦着指着柳翩翩道:“你,你这个不孝女!” 柳翩翩把手里的一把花生往桌子上一摔:“我们家这不孝是家风,爹自己不能赡养父母,把家里的钱都糟践了,现在还要来让祖父祖母给您想办法开学堂。松哥儿都知道每天带着妹妹给大嫂减轻负担,您倒是好,怕祖父祖母累不死是吧?开个学堂多少钱?给您了,要不要给二叔,要不要给三叔?索性您去那楼子里问一问,我跟二妹妹拢共能卖几个钱,若是能卖个好价钱,往后您老就有钱附庸风雅了!” 柳元济的眼珠子差点爆了出来:“你,你这个,你这个……” 柳翩翩直接把桌子上的点心盘子一把掀翻,那盘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稀碎。 摔完后,柳翩翩努力挤了挤眼泪,一边哭一遍骂:“从我娘死,您什么时候管过我们兄妹两个?就知道骂我们。就算我不好,我哥哪里不好?满京城谁不说一句柳大郎文韬武略,到您这儿他就狗屁不是。松哥儿从出生到现在,您一次没抱过,芙姐儿出生,您连看都没看一眼,让您取个名字您都不肯。您柳大老爷多高贵呢,连宫里的姑妈您都看不上眼,嫌弃她是个妾。您既然这般高贵,何必又来问我们要钱!” 满屋子人都被她骂的一句话说不出来,谁也没想到柳翩翩会忽然发作。 柳翩翩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读书读了个狗屁不通,要不是人家看在表兄的面子上,您能有个四品?这么多年,您给表兄帮过什么忙?大事小事都是我哥在忙活,您还在家里摆老爷的谱!” 柳公绍呵斥一声:“翩翩住口,那是你爹!” 柳翩翩又擦了擦眼泪:“祖父,同样是当爹的,为什么他没学到您十之一二。我爹这个人自私自利,心里眼里只有他自己。我娘死后他不管我们,我二娘告黑状他就来骂我们。他是生气我们不学好吗?不是,他就是觉得我们给他添了麻烦。是他偏爱二娘吗?不是,是二娘能给他要来好处。您看,这借钱他自己不怎么说话,就让我二娘在一边哭。” 柳翩翩看向薛氏:“二娘,您真可怜,我爹压根不把您当回事,你还天天争宠,争个屁啊,要我说啊,您往后管好您自己和七郎就好。” 柳元济的嗓子里咴儿咴儿地响起来,一张脸涨的紫红,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 不等柳翩翩再说话,柳文渊忽然开口:“祖父,孙儿有个想法。” 柳公绍心里一惊:“大郎。” 柳文渊沉着脸道:“祖父,孙儿和翩翩是祖父祖母带大的,孙儿特别想跟祖父祖母住在一起,但人言可畏。我爹是长子,您跟孙儿住在一起,我爹要受人非议。孙儿的意思,前儿祖母给的东西还在,不如叫上我爹和二叔三叔一起,我们去把东西当了,祖母想怎么分就怎么分,往后孙儿就带着三个妹妹过,祖父祖母与我爹住在一起,这样我爹就不用再日夜不宁。” 薛氏的双眼立刻亮起来,什么好东西? 柳公绍的心越来越凉,他知道,在这个孙儿心里,他和老婆子捆起来也比不上亲妹妹。大儿子两口子三天两头来找麻烦,大孙女心里不痛快,大孙子宁可不要钱也要把这麻烦送走。 是了,对这兄妹两个来说,二房三房的叔叔和兄弟尚且可以拉拢,对亲爹和亲兄弟却是深恶痛绝。 别说什么兄妹两个是祖父祖母带大的,正是因为老两口没教好大儿子,才导致兄妹两个从小到大一直受委屈。 现在他们大了,还有个靠山。柳公绍看了一眼旁边的谢景元,这小子眼里只认长房兄妹两个。 柳文渊把话挑破,柳公绍和吴氏想捂也捂不住。 柳公绍沉思良久,听从了大孙子的意见:“既然这样,那就把你二叔三叔都叫来。” 等二房柳元寿和三房柳元康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之后都在心里摇头,大哥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随便被人家几句话拿捏住,花高价钱买那么贵的砚台。 二房严氏看到那一对镯子后开始拍吴氏的马屁:“还是娘厉害,居然能带出这么好的东西来。” 吴氏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哪个身上没藏些东西,如今只知道打我老婆子的主意。老头子,不行咱们两个单独住吧。” 柳翩翩安静地坐在角落不说话,仿佛刚才骂人的不是她一样。 谢景元给她倒了一杯茶:“后面的事儿你就别管了,都交给你哥,不过是百八十银子的事儿。” 柳翩翩没好气道:“谢大人财大气粗,哪里知道我们小门小户的日子艰难。” 谢景元见她刚才骂人骂的那么痛快,笑着安慰她:“你看看你,怎么还挤兑我。你们前儿给我做衣裳辛苦了,明儿我送你们一些好东西。” 柳翩翩喝了一口茶:“我不要谢大人的东西,您答应了给我哥寻份差事,可别食言。” 谢景元笑眯眯的:“放心放心,肯定有办法。你哥今儿真硬气,我还以为他要骂你不敬长辈呢。” 柳翩翩十分护犊子:“我哥最疼我了,就算要教训我,肯定也要先解决问题。” 谢景元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那你完了,别看他现在在跟你叔叔们周旋,明儿肯定要找你的麻烦。” 柳翩翩心里一惊,片刻后又平静下来:“不要紧,我早就想骂了,以前因为身份不能骂,现在我怕什么。成日家来找麻烦,烦死个人。” 谢景元啧啧两声:“你这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了。”若是让隔壁小子看到你刚才骂人的样子,怕是往后都得绕着你走。 “这叫什么破罐子破摔,比起谢大人我差远了。” 谢景元冷不防被她反将一军,也没生气:“你们真要把老爷子和老太太赶走啊?” 柳翩翩叹了口气:“我不想离开祖父祖母,不知道我哥有什么好办法。” 那边厢,柳文渊开口道:“还请祖父祖母示下,这镯子和扳指还没当出去。景元说过一阵子铁柱要去镐京,到时候请他帮忙在那边看看,这边当不上价钱。” 柳公绍点头:“这是你祖母带出来的东西,由你祖母做主。” 吴氏点头:“老大,你整日来找麻烦,既然这样,往后我和你爹就跟着你过。这镯子当了之后,你、老二和文渊一人分两成半,老三分一成,剩下的一成半我自己留着。” 三房魏氏想说什么,被柳元康一把拉住,他是庶子,本来就比不了二位兄长和嫡长孙,能分这一成就很不错了。 柳文渊站起身,然后噗通一声跪在老两口面前:“祖父祖母,孙儿不孝,刚才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还请二老责罚,往后继续跟着孙儿一起过。父亲那边的宅子小,孙儿自己住着大宅子,让老人家挤在一起,我娘在天上看到了也要骂我。还请祖父祖母收回成命,继续让孙儿在跟前孝顺。” 柳公绍的心里这才暖和一点,说实话他真不想和老大这个棒槌住在一起,看到他就想生气。可没人看着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惹祸。 沉思片刻后柳公绍道:“大郎,你有这个孝心是好的,我和你祖母都很高兴。但生为人子,你父亲要承担他的责任。你把他的责任都承担走了,他永远都不会懂事。是我没教好他,给家里带来这么多麻烦。往后我老头子什么都不干,就专门看着他。等有了钱就给他开个学堂,把他压在学堂里教书,省得他再去惹麻烦。” 柳文渊给老两口磕了个头:“孙儿请祖父祖母继续跟孙儿住在一起。” 吴氏的眼里闪出了泪花,她站起身扶起大孙子:“大郎,祖母知道你是个好的。当日是我老婆子自私,只想自己过快活日子,把你爹和你二娘丢了出去。现在看来他们两个是过不好日子的,得我和你祖父去看着他们。你放心,离得也不远,我和你祖父白日没事能过来带孩子玩。” 柳文渊道:“祖母,既然隔得不远,您不如继续住在孙儿这里,白天祖父祖母过去看一看。至于父亲的责任,往后让父亲和两位叔叔按月给祖父祖母送来吃喝孝敬,再说孙儿这里需要祖父祖母帮衬,外人也不会管那么多。” 柳翩翩起身走了过来,跟着跪在兄长身边:“祖母,都是孙女不孝,今日痛骂亲生父亲,还请祖母责罚。” 吴氏伸出双手摸了摸大孙子和大孙女的头:“你们都是好孩子,祖母都知道。好,那就听大郎的,我们还住在这里。” 说完,她眼神犀利地看着柳元济和薛氏:“你们那一房的钱往后我管着,你们兄弟三个,每家每个月送来孝敬,具体怎么给明儿我问问这附近的人家。” 吴氏看向严氏:“老二家的,你明儿把四丫头送过来,我好好的孙女被你当丫头使唤,见人就吓得哆嗦。往后每个月你给三钱银子的赡养费,往后就不用你管了。” 严氏急了,柳文贞是她唯一的丫鬟,岂能白送人:“娘,她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离了我的眼。” 吴氏没有跟她争论,只看了一眼柳元寿。 柳元寿立刻道:“送来也好,让她们姐妹四个住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严氏目瞪口呆,她没想到自家男人这么快就倒戈了。 说完了这些事情,吴氏将孙子孙女拉起来。 旁边的谢景元插了一句嘴:“子孝,砚台的事儿就这样算了?” 柳文渊目光沉沉:“岂能就这样算了,这是我柳家立威的好时候!” 谢景元哈哈两声,将手排干净:“走,我给你们帮帮忙!” 柳文渊起身走到大门外喊道:“铁柱,去帮我把我几个兄弟叫过来。” 铁柱诶一声,脚下如同踩了风火轮一般跑了。 柳翩翩起身去了隔间,谢景元见她跑的飞快,愣神了片刻,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来,把花生一扔跟了过去。 只见柳翩翩手里正拿着一根烧火棍,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 谢景元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柳翩翩拎着烧火棍舞了两下:“谢大人,我觉得我一会儿能帮得上忙。” 谢景元觉得好笑:“你还是别去了,你这一去,往后你在这边别想找到婆家!” 柳翩翩呸一声:“谢大人好歹是个六品官,怎么天天嘴上没个把门的。当日是谁说的,到了西北不能再做贤良淑女,不然只能被人欺负。”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31节 见柳文渊走了进来,谢景元咳嗽一声道:“我那是跟你开玩笑的。” 柳翩翩拎着烧火棍往外走:“我可不是开玩笑的,今日去云家,我要敲这第一棒。你们不好动手,我动手最好。” 柳文渊皱起眉:“翩翩,把东西放下。” 柳翩翩笑道:“哥,没事的,让人家知道咱们柳家不光儿郎不好惹,姑娘也不好惹,这样咱们才能站稳脚跟。咱们刚来,外头人来摸不清咱们的底细,要不了多久,这边稍微消息灵通一点的人都能打听到我们家的来历。到时候我们姐妹几个要不要出门?你一个人一双手两只眼,不可能时时刻刻看顾我们。” 谢景元唔一声后道:“子孝,你妹妹说得有道理。我说句不好听的,这边城有几个人见过侯府小姐,哪个不好奇。往后你和你的兄弟们都去当差做活,那些无赖子想来占侯府小姐的便宜,谁来保护她们?她们只有自己立起来,那些流氓无赖才不会来寻事。” 柳文渊仍旧皱着眉头:“你要去也可以,不要带着这东西。” 柳翩翩笑起来:“哥,我也不是第一次了,当日在半路上我就拿烧火棍打过劫匪的!” 谢景元听到这话后猛然咳嗽起来,当时他就是随口扯谎,没想到她今儿也跟着胡说。 柳文渊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了一遍,他总觉得这二人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可这牵扯到妹妹的名声,他又不好直接问。 柳翩翩拎着烧火棍往外走:“哥,没事的,今日我就拎着棍子走一圈,不管我打人不打人,往后也不会有人轻易敢欺负我。” 柳元济看到女儿手里的烧火棍,立刻高声骂道:“成何体统!” 柳翩翩压根不理他,拎着棍子继续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跟谢景元道:“谢大人,往后你不用再因为父母早亡而伤怀,你比我们强多了,令尊至少不会给你扯后腿。” 谢景元立刻狂笑起来,也没搭理旁边大眼瞪小眼的柳家兄弟三个,跟着柳翩翩出了正房门。 “大姑娘等等我,我也去寻一根趁手的家伙,云家那几个鸟人还不配我用刀。子孝,想用什么兵器你自便。” 谢景元从厢房廊下找到一根很长的木棒子:“这个不错!” 柳文渊哭笑不得:“景元,你莫要跟着胡闹!” 谢景元撇撇嘴:“不是你说要立威,我跟你说,只有拳头才能立威。现在边城知府是我家亲戚,那什么云家虽然拐着弯能连上孙家,也不用担心,陛下和殿下既然把你们一家子保下来,孙家现在也不敢真就把你们捏死了。你们索性放开手脚去打一架,这事儿传到京城,陛下定然会想起你们的艰难,说不定对你们也有利。” 柳文渊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景元果断。” 很快,柳家七兄弟齐聚这里。 作者有话说: 继续往后翻~ 第33章 烧火棍一战扬明 柳文渊进屋里回话:“祖父, 都齐了,我们走吧。” 柳公绍起身:“我老头子多年没上战场, 没想到到了边城第一战竟然是打蚊虫。” 柳元康笑道:“爹, 儿子好久没活动筋骨了,听说这云家是边城一霸,赵同知有什么事儿都是他出头, 我们且先去折了他一臂膀,看看赵同知能把我们怎么样!” 柳公绍嗯一声:“儿郎们, 抄家伙!” 柳家老少一共十一个男丁, 除了柳元济,个个手里都拿了武器, 当然,都是些棍棒, 并无刀枪。 后面还跟着谢景元和柳翩翩。 月升急得赶了出来:“姑娘,你去不得!” 柳翩翩对着她弯弯一笑:“月升, 今日我必定要去的,一是告诉边城人,柳家大姑娘不是好惹的;二是告诉秦孟仁,我本不是贤良女子, 让他以后管好自己的大小老婆们, 莫要再来骚扰我!” 谢景元悄悄看了柳翩翩一眼,心里腾升起一股不一样的情绪,我果然没有看错她, 她心里什么事儿都有成算, 连打个架都有这么多意思在里头 一行人刚出大门, 隔壁的门刚好被打开, 裴瑾言吃惊地看着眼前一群人。 “柳大姐姐, 你们这是?” 柳翩翩对着他一笑:“谨言,我们打架去,你快回去吧,别吓着你。” 裴瑾言目瞪口呆,看着眼前拎着烧火棍的柳翩翩,他惊得嘴巴微微张开,片刻后跟了过来急道:“大姐姐,你莫去,我替你去吧。” 柳翩翩继续往前走:“那怎么能行,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快回去吧。” 还没把裴瑾言赶走呢,西边韩家大门打开了,韩一啸一阵风一样刮了过来:“要去打架啊?谢大人,你们要去哪里?” 谢景元笑一声:“小胖子,我们要去打云家,你敢去吗?” 韩一啸呃一声,云家在边城势力大,普通人家谁不怕啊,韩一啸的父亲只是个九品小官,哪里敢得罪云家。 谢景元嗤笑一声:“快回去吧,你那点功夫还不够塞牙缝的。” 韩一啸被这激将法激得双眼瞪大:“谁怕啊,我也去!谢大人,我给你打下手。” 谢景元嗯一声:“不错,有血性,等会儿帮我看着点,别让人往大姑娘跟前冲,回头我教你一套拳法,你那拳法打出来软绵绵的,苍蝇都打不死。” 韩一啸闻言大喜,也不计较谢景元的讽刺:“真的吗,谢大人您愿意教我?” 谢景元继续往前走:“休要啰嗦,走!” 裴瑾言哪里放心柳翩翩,硬是一直跟到了云家铺子门口。 到了云家店铺门口,所有人一起停下脚步。 柳文渊伸手将手里的棍子往地上一插,那棍子直接插入土中有半人高,那些顾客们看到这架势后吓了一跳,纷纷逃窜。 柳文渊先拱手,然后大声道:“柳文渊前来拜会云掌柜,请云掌柜拨冗一见。” 里面很快走出来一个中年人:“我是云二掌柜,你是何人,寻我们掌柜何事?” 柳文渊抱拳道:“在下柳文渊,刚从京城而来,昨儿家父在贵处被强卖了一方砚台,我来问一问云掌柜,可能退货。我们穷家小户的,可用不起十二两银子的砚台。” 云二掌柜看了一眼柳文渊,心里暗自吃惊,这小子虽然衣着普通,但气度不凡,手下功夫扎实,且是从京城来的…… 云二掌柜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儿,然后冷笑一声:“笑话,我们云家什么时候也没强买强卖过。令尊自己要买砚台,我们照合适的价钱给他,哪里有问题不成?” 柳文渊也冷笑:“那砚台就是普通的砚台,哪里就值十二两银子?今日我要来退货,还要问你掌柜,何故欺负我们这外地人。怎么云家跟赵家连了亲,就可以在边城为所欲为?那你们可真是胆子大,孙家在京城尚且还没封承恩公呢。” 云二掌柜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这小子嘴上没个把门的,满口胡说,今日若不教训他们一顿,明日云家还怎么在边城立足 。 “哟,这位小哥好大的口气,你带着这么多人,莫不是要来欺负我云家?” 柳文渊伸手将棍子从地上拔起来:“不敢,只是想请云掌柜来给家父赔个礼,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柳文渊这话听着就像是来找事儿的,云掌柜什么时候给人赔过礼,边城多少人给他磕头他都不稀罕呢。 云二掌柜哈哈笑起来:“既然这样,我就不用客气了,老吴,去禀告掌柜的,有人来闹事。老林,去衙门报案,有人寻衅滋事。老方,点三十人出来,让我见识见识柳家的威风。” 柳翩翩对裴瑾言道:“谨言你快回去,这里没你的事儿。” 裴瑾言急得称呼都变了:“姐姐,一定要打吗?” 柳翩翩毫不犹豫点头:“必须要打,我柳家进皇宫都没人敢蒙骗我们,今日岂能让宵小之辈欺负了。就算以后被报复,今日这一战也不能退缩。谨言你快走,你若是想帮忙,去我家里看着,叮嘱我大嫂关好门。” 裴瑾言呆呆地看着她,果然柳姐姐不是普通出生,连皇宫都去过。 谢景元忍不住开口道:“休要啰嗦,快些去,这里有我呢,放心吧,她少不了一根头发的!” 韩一啸也道:“秀才老爷你快回去吧,不然一会儿把你打哭了,你娘要心疼。” 裴瑾言被二人挤兑的满脸通红,柳翩翩见铺子里出来好多人,一把将裴瑾言推开:“快走!” 裴瑾言一个踉跄差点跌倒,看了柳翩翩身旁的谢景元,谢大人是六品官,肯定能护住柳姐姐。 他起身拔腿就跑。 很快,对方叫的三十个人将柳家所有人都围了起来。柳文渊回身看了一眼谢景元,谢景元对着他点点头。 柳文渊看向云二掌柜:“说吧,要怎么斗,文斗可以,武斗也行。” 云二掌柜高声道:“诸位街坊邻居,今日不是我云家要欺负人,这柳家人二话不说就带着家伙上门,还让我们掌柜的认错,我们是被逼无奈。” 后面的谢景元呵一声:“真是不要脸,拿普通砚台欺负老实人,还不让人家来说理。我说,你们云家在这边城当土皇帝当了这么多年,怕是不知道这江山姓什么了吧。你这么厉害,下次胡人来犯的时候把你丢到前线去吧,我看你能杀几个胡人。” 云二掌柜气的骂起来:“小子休要无理!” 柳文渊哈哈笑起来:“说你云家是土鳖你还不相信,你知道你眼前此人是谁吗?” 围观的老百姓都好奇地看着谢景元,这小哥儿长得真好看。 柳文渊开始吹谢景元的身世:“你们知道当年陆侯和战神王子的故事吗?眼前这位小哥就是谢家长房嫡长孙,正儿八经的谢家传人。” 西北谁人不知谢家,老百姓都开始窃窃私语。韩一啸听到柳文渊的话之后双眼发亮地看着谢景元,原来谢大人居然是谢家嫡系传人吗,那他功夫肯定很好。 云二掌柜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你吹牛也不提前打听清楚,我可是听说了,谢家长房那个小子是个废物,早就被赶出家门,你们莫不是来行骗的?” 柳文渊笑起来:“景元,他看不起你!要不这样,你让他看看你谢家刀和陆家枪的厉害!” 谢景元呵一声:“你少挑拨,给你看一样就了不得了,想看两样,没门!” 说完,他看向柳翩翩:“大姑娘,你不是说你今日想敲第一棍,来,跟我往前去,别怕,打他个土老帽!” 谢景元带着柳翩翩往前走,铁柱和韩一啸护在两边。 柳翩翩拎着烧火棍走到人前,用烧火棍指着那云二掌柜:“就是你骗我爹花了十二两银子买了那破砚台?” 那中年汉子蔑视地看了柳翩翩一眼:“小娘子长得不赖,要是还没说人家,我给你介绍个好人家去做姨娘,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柳翩翩兜头一棍子敲下去:“我给你做祖奶奶!” 云二掌柜没想到她真打,立刻往一边躲,谁知谢景元比他更快,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然后柳翩翩那一棍子就实打实敲到他肩膀上去了! 云二掌柜疼得惨叫一声,劈手就要来抽柳翩翩,哪知道手刚伸出去呢,立刻被谢景元卸去力道:“大姑娘,继续打!” 柳翩翩拎着烧火棍又是一棍子下去,旁边看热闹的百姓立刻热闹起来。 “这是谁家姑娘,真是厉害!” “这小娘子长得这般好看,怎么打人这么厉害,这以后谁家吃得消哟!” “要你操心,人家长得好看,还怕找不到婆家,倒是你家丫头什么时候才能说得上婆家啊?” …… 云家家丁们见二掌柜被痛打,有人急忙过来施救,不等谢景元还手,铁柱和韩一啸挡了过来,一人踢飞一个。 其余家丁们立刻抄家伙扑了过来,柳文渊把棍子一拎:“今日就让我见识见识边城一霸的厉害!” 看热闹的老百姓都离得远远地,老天爷,居然有人敢打云家人,而且打得这么狠。 云家那些家丁们不堪一击,柳家人片刻功夫就把人都按在了地上,而柳翩翩还在谢景元的帮助下痛揍那位云二掌柜。 柳翩翩一边打一遍骂:“让你骗我爹的钱!还想让姑奶奶去做小老婆,我做你祖宗!” 二掌柜一声比一声叫得惨,每次他想还手,立刻会被谢景元制伏,然后柳翩翩的烧火棍就砸了下来。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32节 谢景元看柳翩翩打得起劲,也踢了一脚:“让你看不起老子,老子如假包换的谢家人,轮得到你个土鳖看不起老子。想看老子的谢家刀法,你还不配!” 铁柱也补了两脚:“我家少爷天纵英才,你个土鳖也配看不起我家少爷!” 云家其余人见这阵势,有机灵的跑去报信,还有人想来救云二掌柜,见到如狼似虎的谢景元与柳翩翩,立刻吓得缩了回去! 打完后,柳文渊先收了武器:“敢问云掌柜什么时候过来?” 话音一落,旁边一匹马往这边冲过来,眼见马匹就要把柳翩翩冲倒,谢景元如鬼魅一般迅速飞上马,一脚将那人直接踹了下来,然后一拉缰绳,马匹两只前蹄扬了起来。 那边的柳文渊想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谢景元大喝一声:“铁柱!” 铁柱冲了过来,一把抱住那马的蹄子,然后也大喊一声:“韩一啸!” 韩一啸这憨小子也不憨了,立刻伸手抱住马的另外一只蹄子。 柳翩翩瞬间惊醒,立刻往后一躲。 谢景元的动作比谁都快,他先将马控制得扬起前蹄,然后伸手一捞,将柳翩翩捞到了马背上,铁柱和韩一啸同时松手,马蹄再次落地。 等那马蹄子落下时,底下已经空无一人。 柳翩翩忽然被扔在了马背上,差点被摔得吐了出来。 谢景元很快控制住了马匹,然后伸手揽住柳翩翩的腰,带着她一起跳下马。 柳翩翩手里还拎着烧火棍呢,见到那纵马之人,站稳之后冲过去就给他一棍子:“谁让你大街上纵马的!” 那人被摔得头昏脑涨,还没起来就开始骂人:“哪个王八羔子踢你小爷,眼睛长裤、裆里去了!” 谢景元听得心头冒火,扑过去就踹了他一脚:“瞎了你的狗眼,大街上纵马伤人!” 这一棍一脚,看的旁边的百姓直吸气。 这谁家的姑娘,也太泼辣了些,长得如花似玉,怎么打起人来这么狠!这小哥儿也是,真是谢家人吗?可能吧,据说谢家那位老祖宗就是泼辣性子,从小就是边城一霸。 正吵闹着呢,忽然远处又来了一匹马,上面坐着一个儒雅的中年人,身上穿着低调华贵。 此人来了后匆忙下马,快步走到柳公绍身边抱拳鞠躬:“柳前辈,晚辈来迟了,家里人不懂事,多有得罪,还请前辈莫要见怪。” 柳公绍面无表情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笑道:“在下云不屈,正是诸位要寻找的人。” 柳公绍嗯一声:“云掌柜,犬子昨儿在贵处买了一方砚台,我们穷家小户的,花销不起,还请云掌柜给我们退了。某不是来寻事,是这位二掌柜二话不说点了三十个人来围攻我们,还辱及家中女眷,这才不得已动手。还有这位小哥,刚才纵马前来,差点踩伤了我孙女。” 云掌柜脸上笑得仿佛双方没有打架一样:“家里人办差了事情,还请前辈高抬贵手,回头我挨个教训他们。大郎,还不快过来给柳大姑娘赔礼!” 那位被踢伤了屁股的年轻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爹,这小子刚才把我踢下了马,我屁股差点摔烂了!” 云大郎一手指着谢景元一边告状。 谢景元一挑眉:“下次再当街纵马,老子把你屁股打烂!” 当着人家亲老子的面,谢景元一口一个老子,柳翩翩把头扭到一边去偷笑。 云掌柜看了一眼谢景元,然后继续笑着对柳公绍道:“您老第一次来我家,还请赏个光,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柳公绍脸上的表情和煦了一些:“多谢云掌柜的好意,我们只是来退货的,你看看能不能给我们退了。十二两银子对掌柜的来说是小事,却够我们一大家子过一阵子的。若是能退了,我们立刻就走,绝不打扰掌柜的做生意。” 说完,他将那砚台塞给云掌柜:“老夫先回家去了。” 云掌柜继续拦:“老前辈,何必急着走,晚辈本来打算这几日要去拜会,想着您老才来,定然还没安顿好,这才拖延了几日。昨日柳兄来买砚台,定然是铺子里的伙计见他实在喜欢,这才没管价钱卖给了他,还请您老明察。” 柳公绍对着他挥手:“云掌柜不必多说。” 说完,他看向所有儿孙道:“都回家!” 柳家所有男丁呼啦啦跟着一起走,来的时候是柳文渊在前面,回去时柳公绍为防止别人过多打探,让孙子孙女跟在最后面。 柳文渊和谢景元一起将柳翩翩围在中间,阻隔了外面人的目光。跟在最后面的铁柱和韩一啸还在打,你捶我一拳,我擂你一下,好不热闹。 谢景元看向身边的柳翩翩:“大姑娘,你没事吧?” 柳翩翩抬起手中的烧火棍看了看,然后很愉快地笑一声:“我没事,打得特别过瘾!”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打人当然过瘾了!” 旁边的柳文渊见妹妹无碍,也没有多问,但心里很快又担忧起来。若是不让妹妹来,她肯定不乐意,且她的理由天衣无缝。他本以为妹妹来就是凑凑热闹,让她练练胆子也好。 他万万没想到,谢景元居然帮着妹妹打架。好家伙,外头人不明就里,还以为妹妹一个人把个中年大汉打趴下了呢! 谢景元多警觉,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了柳文渊投来的一抹不满意的目光。 他火速岔开话题:“子孝,你天天跟我比试的时候没有尽全力啊。” 柳文渊又瞥他一眼:“你不也是没有尽全力。” 谢景元继续打哈哈:“今儿打得真痛快,看云家这个土老帽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 柳文渊收起自己的思绪:“多谢景元刚才救我妹妹。” 柳翩翩接话道:“谢大人救我两次,赶明儿我给你做一件羊皮马甲吧,据说那个特别暖和。军营里天天吹冷风,前胸后背可得护好了。” 虱多不痒债多不愁,谢景元毫不客气:“那就多谢大姑娘了。” 三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很快就到了柳文渊家门口。 门里头正站着心急如焚的裴谨言。 作者有话说: 继续往后翻~ 第34章 动情思反复思量 柳家人到家里时发现家门口聚集了好多人, 柳文渊急忙拨开人群钻到前面。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裴谨言的声音:“何人叫门?” 柳文渊的心放下来:“谨言, 是我, 柳文渊。” 裴谨言欣喜地打开门,然后一双凤眼就开始在人群里寻找。等看到柳翩翩安然地站在那里,他长长出了口气。 谢景元眉毛一挑看着裴谨言, 裴谨言立刻挪开眼光。 柳文渊顾不上裴谨言,进门就喊:“娇娇, 娇娇~” 徐氏很不好意思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官人, 我在这里呢。” 柳文渊见徐氏和两个孩子都无恙,心里松了口气, 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喊了徐氏的乳名,立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柳家众人一起进了院子, 二房长子柳文博最后进来,对着外头看热闹的人笑了笑, 然后顺手将大门关上。 家里面的女眷都迎了出来,连二房三房几个媳妇都在这里。听说家里所有人爷们都去打架,大伙儿纷纷往吴氏身边赶,挤挤挨挨聚了一屋子。 柳公绍当机立断:“老婆子, 带她们几个整治一顿像样的晚饭, 正房和东西厢房开三桌,今晚我们吃一顿团圆饭。” 吴氏点头:“你们怎么样了,没受伤吧?” 柳公绍的腰板挺得比柳元济还要直:“无妨, 几个宵小而已。” 裴谨言没有走, 等柳翩翩一进门, 他忍不住拿眼神去看她, 看完后又问道:“柳姐姐, 你没事吧?” 柳翩翩笑着将手里的烧火棍丢在墙角:“我没事,放心吧,我把那个坑骗我爹的掌柜的打得鬼哭狼嚎。” 裴谨言吃惊地看着柳翩翩,怎么看都不相信她能把个壮汉打倒。 看了半天后裴谨言憋出一句话:“姐姐果然将门之后。” 柳翩翩噗呲笑一声:“你抬举我了,我就是去凑个热闹,要不是谢大人帮忙,我得被人把牙打掉。” 裴谨言看了一眼谢景元,面上端起得体的微笑:“谢大人神勇。” 谢景元明显感觉到裴谨言的笑容里有一些言不由衷,然后他心里划过一丝淡淡的欢喜。等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因为柳翩翩夸奖自己而欢喜时,谢景元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我怎么跟这些读书人一样肤浅了。 他看了一眼柳翩翩,见她笑意盈盈、面含欢喜,仿佛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谢景元仔细想了想,好像每次她做了一些世人觉得不得体的事情时,自己都会为她高兴。 我是不是把她教坏了?柳子孝要是知道了定然不会饶了我。 裴谨言敏锐地察觉到谢景元的情绪有些波动,他收回目光,继续对柳翩翩道:“柳姐姐,既然你们都安然无恙,我先家去了。” 柳翩翩挽留他:“别走了,等会子就在我家里吃饭吧。今日你和韩二哥帮了忙,岂能空着肚皮回去。” 裴谨言微微挪开目光:“都是邻里,应该的,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韩一啸撇撇嘴:“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别拉上我,我要留在这里。铁柱,咱们再来打一架!” 铁柱一把推开韩一啸:“打赢了又没奖励,有什么好打的!” 铁柱又看向谢景元:“谢大人,你说要教我拳法的。” 谢景元嗯一声:“铁柱,明儿把他打趴下,然后教他拳法。” 韩一啸有些失望:“不是你教我啊。” 铁柱哼一声:“说你傻你还不信,让我们少爷教你,保管你到时候要鬼哭狼嚎。怎么,我不配教你?” 旁边柳文渊过来直接将裴谨言往正房拉去:“谨言,今日别人都躲着我家,只有你和韩二弟一路跟着过去,还回来帮我看着家里,别走了,晚上一起吃顿便饭,翩翩,你去告诉裴婶子和韩婶子,就说我留下谨言和一啸了。景元你也来,我就不请你了。” 柳翩翩对谢景元道:“谢大人,我去寻二位婶子,吃饭还早呢,您要不要先去歇歇?” 谢景元还在思索自己刚才的情绪变化,柳翩翩的话音落了好几息之后才回道:“嗯,好,大姑娘去吧,不用管我。” 柳翩翩行个礼转身往外而去,谢景元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 旁边的铁柱见自家少爷发怔,眼神略微闪了闪,然后继续和韩一啸笑闹。 片刻后谢景元收回目光,转身跨步往正房而去。 想那么多干什么,凭心而为。明日还得出去买些礼物,她要给我做羊皮背心,我需得提前把东西准备好。 柳家的饭还没开席呢,云家先来人了,来的正是云掌柜。 云掌柜满脸堆笑,让人将一堆的礼物送到柳家正房:“柳兄,昨日是我家里人办差了事情,这砚台我送给柳兄,柳兄二甲传胪,这砚台能给柳兄用,是他的福气。犬子当街纵马,险些伤到了贵府大姑娘,这些料子给姑娘压压惊。至于其余这些小小心意,还请柳兄笑纳。” 柳元济今日被女儿和父母一起骂,这会子不敢再擅自做主,拿眼神去看老父亲。 柳公绍摸了摸胡须:“多谢云掌柜厚爱,无功不受禄,我们家是去退货的,您只管将那十二两银子还给我们就好,其余这些东西还请云掌柜带回去。我家孙女也未受伤,还请云掌柜以后约束贵府少爷,莫要在当街纵马。至于贵府那些家丁,我们手下有分寸,想来并没有伤到他们。”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33节 云掌柜的笑容渐渐淡了起来,在边城还没有谁敢这样连着两次驳他的面子,看来这柳家确实是骨头硬,都落魄成这样了,还在摆谱。 云掌柜也没勉强,让人送了十二两成色最好的银子给柳家:“原是误会,解开了就好,回头我做东,请贵府诸位老少一起聚一聚,也给我讲一讲京城里的故事,让我这从来没离开过西北的人开开眼。” 柳公绍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云掌柜客气了。” 他没有挽留云掌柜,云掌柜带着那些东西毫不犹豫地走了。 柳元济悄悄喊了一声:“父亲。” 柳公绍摆手:“都坐,不用外道,大郎二郎,招呼两位小哥儿。” 谢景元端着茶盏悄悄对柳文渊道:“看到了吧,我就说他们不敢真把你们家怎么样。” 柳文渊沉声道:“七皇子还没当太子呢,陛下虽病弱,但还坐在龙椅上,孙家总不敢这么快就亮爪牙。再说了,京城也不全是孙家做主。” 谢景元靠在椅靠上:“想那么多干什么,打了就打了,等会儿得好好喝两碗酒,全当庆功了。” 柳文渊嗯一声:“老六老七,去寻你们大嫂拿钱,你们去买两坛子酒回来。” 柳家爷们被谢景元管束了一路,今日又见到他如鬼魅一般的身手,现在心里都有点怵,个个都客客气气地跟他说话。 柳文渊敏锐地发现谢景元今晚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看向门外,或是瞟一眼旁边的裴谨言。 柳元济听说裴谨言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心里起了爱才之心,考较了他几句,见他功课十分扎实,心里越发欢喜,还许诺裴谨言可以随时去他那里。 柳家晚饭一共开了三桌,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 二房三房走的时候,吴氏直接将柳文贞叫住:“四丫头,你留下。” 柳文贞怔楞住:“祖母。” 吴氏将她叫到跟前温和地问道:“往后让你跟你三个姐姐住在一起,你愿意不愿意?” 柳文贞眼里露出欣喜,片刻后她又低下头:“多谢祖母,我想跟姐姐们住在一起,只是家里忙得很,我走不开。” 吴氏看了一眼严氏,然后继续对孙女道:“不要紧,你母亲还年轻呢,暂时不需要你照顾,你还有两个嫂子,家里就那点事儿,这会子又不种田种地,何至于就忙不开。” 柳文贞低下头不说话,吴氏索性直接做主:“你今晚别走了,就穿你姐姐们的衣服。往后你们姐妹四个还在一处,每天一起做针线,一起玩耍,岂不比你一个人在家里好。”吴氏看了一眼柳文贞身上破旧的粗布老棉袄,心里叹了口气,再不捞过来,这个孙女就要被老二家的养歪了。 薛氏听见吴氏说姐妹四个人,心里暗恨。她女儿现在一个人在秦家苦苦挣扎,这老太婆是亲祖母,却把个丫头提起来做孙女,还填了她女儿的排行,整日三丫头三丫头。 里外不分的老糊涂。 吴氏压根不去管薛氏,又对严氏道:“往后一个月送三钱银子过来,你要是敢不给,往后你就不用来了。” 严氏笑得非常勉强:“老太太放心,必定会送来的,四丫头一个人在家里孤零零,到这边来更好。不光四丫头,往后我时常把迅哥儿和莲姐儿送过来,他们小孩子们在一起玩也热闹些。” 不得不说,严氏是个最懂得见风使舵的人。她看清了形势后,立刻跟薛氏切开了关系,也不再帮着薛氏挤兑柳文渊兄妹两个。 知道老太太喜欢什么,她立刻说把孙子孙女都送过来玩,一句话就哄得吴氏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魏氏也附和道:“我们丹姐儿在家里也孤单的很,往后我也把她送过来吧,请几位姑娘们帮忙带一带。我多给姑娘们买几朵花儿带。” 吴氏的两个镯子将三房人又团结起来,那两只镯子如果能当上好价钱,三兄弟往后也不用再这么紧巴巴地过日子。 谢景元在心里笑一声,果然,财帛利益才是最动人心的。他又看向柳文渊,不愧是前太子最看重的表兄,财帛对他来说都是身外之物,把柳家所有力量团结起来为他所用,才是这位前武安侯府世孙的真正目的。 谢景元开始佩服起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人,不管到什么时候,他都稳如泰山,能时刻把握大局,在风浪中为家族赢取最大的利益。 不光能做大事,还心细如发,连妹妹的情绪变化他都能发现。 哦,大姑娘今日得了个泼妇的名声,柳子孝居然丝毫不在意,看来他不是个迂腐的人。 吴氏摆摆手:“你们都走吧,老大,你的银子要回来了,够你开支一阵子的,往后无事不要再过来。等这边事情办妥了我再叫你们过来分钱。” 今日柳家男丁一起打了一架,又一起吃了顿饭,彼此间的关系近了许多。儿孙们跟柳公绍和吴氏说了许多贴心话后才告别,老两口今日因大儿子惹事而生的气消下去几分。 裴谨言见柳家男丁都走了,也向柳文渊告辞,柳文渊亲自把他送到大门口才返回。 出了柳家大门,一阵寒风吹来,裴谨言感觉刚刚喝了酒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仿佛做梦一般,他想到柳翩翩拎着烧火棍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没想到行礼那样好看的柳姐姐居然也会打架,是了,她去过皇宫,以前必定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说不定还是皇亲。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说得大概就是柳姐姐这样的姑娘罢。 那么,她为什么会到西北这个小地方来呢?家族遇难了吗? 裴谨言又想到今日谢景元一直陪伴在柳翩翩身后,他感觉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适感,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 他二人以前是旧相识吗?谢大人年纪轻轻官居六品,整个人风流倜傥,定然也是豪门贵族出生。二人站在一起时仿佛金童玉女一般天造地设。 他二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不像是有婚约。但若是无婚约,谢大人处处照顾柳姐姐,柳姐姐似乎对他也十分信任。 且柳大哥好像并不反对他们日常相处。 一想到柳翩翩以后可能会与谢景元有什么关系,裴谨言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那股不适感仿佛要把他的心搅碎了一样。 我这是怎么了?我才认识他们几天,为何总是为他们牵肠挂肚? 十六岁的少年郎第一次尝到情之一字的滋味,却面临这样复杂的局面。 我有什么呢?我出身普通,除了十五岁中了秀才,好像也没什么别可圈可点的地方。 以往在同龄人中算佼佼者的裴谨言第一次感觉到了沮丧,原来比我出色的人那么多啊,那我以后应该更努力才对。 裴谨言想到柳元济对自己的喜爱,以后我多跟着柳大老爷读书,是不是就可以时常过来?可柳姐姐好似不大喜欢她的父亲。 想了许久,裴谨言也没想出个头绪来,他伸手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裴慎言:“哥,你总算回来了,今天下午可吓死个人。” 兄弟两个一进正房,裴太太立刻迎了上来,将儿子上下摸了一遍,见儿子安然无恙,立刻哭着拍了他一下:“你这个傻孩子,你去掺和别人家的事情干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云家有多厉害,万一有个不好,你让我和你爹可怎么活啊!” 裴谨言笑着安慰母亲:“娘,都是邻居,柳大哥把家里托付给我,我自然该去照看一番,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裴太太的眼睛都红了,压低声音道:“我可听说了,下午隔壁一窝子去把云家的铺子砸了。可了不得了,云家在边城有几个人敢惹啊。这柳家到底什么来路?” 旁边的裴景程道:“不管什么来路,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这一窝子男丁拉出去,个个都是好手,放在哪里都不会吃亏。娘子,往后就正常来往,不要刻意亲近,也不要疏远。人家从京城来的,未必会把我们这小家小户放在眼里。” 裴太太的声音有些失望:“我不指望沾什么光,别连累大郎就好。” 裴谨言接道:“娘,柳大老爷晚上还考了我功课呢,我听说他以前是二甲传胪。您知道二甲传胪是什么吗?朝廷三年一次春闱,取三百个进士,二甲传胪就是第四名。” 裴太太又欣喜起来:“真的吗?” 裴谨言点头:“不仅如此,柳大哥和谢大人身上都有武举人功名,柳家以前可能是京城大户人家。后来云掌柜亲自来赔礼,还送了东西,柳老太爷没要东西,那云掌柜也没敢生气。” 裴太太还是有些害怕:“天爷,怎么惹上了云家。云家多小心眼啊。” 裴谨言安慰了母亲一阵子,独自回了厢房,心里还在思考如何跟柳家拉近关系。 他想知道关于柳家的一切事情,他也想知道,柳姐姐与谢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哦~ 第35章 送礼物清晨话别 转天早上, 谢景元起了个大老早,还顺带把铁柱叫了起来:“跟我出门去!” 铁柱揉了揉眼睛:“景元, 出去干什么啊?” “买东西!” “我们也不缺什么啊!” 谢景元对着他的脑袋敲了一下, 见柳文渊不在屋里,他实话实说:“柳大嫂子和几个姑娘给我们做了这么多衣裳,这料子不要钱, 往后可能还经常会给我们做的,我们去买些好料子送给她们。” 铁柱哦一声, 然后笑起来:“还是少爷聪明, 姑娘们最喜欢好料子。” 谢景元又对着他的头敲一下:“快闭嘴!少说话多干活多吃饭!” 铁柱摸了摸头:“好好好,我闭嘴!” 二人出去跑了一上午, 又买了一车料子回来,各种各样都有, 中间还夹着一摞子羊皮,看得姐妹几个都十分惊异。 柳翩翩开玩笑道:“谢大人, 这么多料子,您和铁柱三年也穿不完啊。” 谢景元拍拍手:“送你们的,算是谢礼,明日我和铁柱就要走了, 十日之后回来, 到时候劳烦你们再给我们做些冬日的衣裳,两身怎么够穿。” 旁边的柳文贞往后面躲了躲,她身上还穿着一件非常难看的粗布棉袄, 昔日侯门小姐这些日子硬生生被蹉跎成了乡下丫头。 柳翩翩也没客气:“那就多谢谢大人了, 大嫂, 咱们来一起把这些料子分一分吧。” 大姑娘小媳妇谁不爱鲜亮的料子呢, 徐氏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做了几件衣裳, 偏劳了谢大人这么多东西。” 谢景元跨步往东厢房而去:“你们忙,我去寻你哥。” 徐氏敏锐地发现,谢景元说话的主要对象是自己的小姑子。她不动声色地带着四个妹妹将所有料子分妥当。 西厢房里,姐妹四个收到料子后就开始动手裁剪。 月升悄悄问道:“大姐姐,这谢大人好生大方。” 柳翩翩自然不能把谢景元从亲叔叔那里坑了好多钱的事儿说出去:“礼尚往来,谢大人是个懂礼的人。” 就在姐妹四个干活的时候,外头来了两个人,正是韩一啸和他的妹妹韩一梅。 韩一啸进院子就喊:“铁柱,铁柱,我来了。” 铁柱听到这声音就直咧嘴:“景元,这胖小子真是缠死人。” 铁柱掀开帘子出了东厢房,然后就看到了眼前让人吃惊的一幕,只见韩一啸身后跟着个小娘子,那小娘子弱柳扶风一般,唇红齿白,仿佛随时都要被一阵风刮走。 铁柱好奇地问道:“韩二哥,这是你妹妹?” 韩一啸点头:“对啊,是我妹妹。” 铁柱看了看韩一啸,又看了看韩一梅:“你后娘生的妹妹?” 韩一啸骂道:“放屁,我亲妹妹。” 铁柱咧嘴道:“这可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西厢房里姐妹四个听到动静后一起从屋里走了出来,韩一梅刚才被铁柱打趣的正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见到柳翩翩四人,立刻转身行礼:“柳姐姐好。” 柳翩翩笑着走了过来:“妹妹好,听韩二哥说家里有个妹妹,我还好奇,怎么没见这妹妹出来,原来妹妹是走亲戚去了。” 韩一梅似乎有些羞涩,但很温柔地回答柳翩翩:“前几日我去外祖母家里了,听我二哥说隔壁来了几个姐妹,今日贸然过来拜访,叨扰诸位姐妹了。” 柳翩翩笑起来:“妹妹能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快请进。” 姐妹五个一起进了西厢房,几人报了年岁,这韩一梅比柳文洁还大几天。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34节 柳翩翩拿了果子给韩一梅吃,柳文贞给她倒了茶。 韩一梅是个斯文的姑娘,跟她哥韩一啸比起来真不像是一个娘生的。韩一啸那身板有五个韩一梅大,那嗓门更是能传出二里路远。 韩一梅说话时不紧不慢,脸上带笑,温温柔柔。 “我也没给诸位姐妹们准备什么好礼,这是我做的几条帕子,姐妹们要是不嫌弃,拿去家常使。” 客气了几句后,柳文洁开玩笑:“韩姐姐,我真不敢相信,你跟韩二哥居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韩一梅笑起来:“我像我娘,我两个哥哥都像我爹。” 柳翩翩问道:“妹妹寻常在家里做什么?” 韩一梅仔细回道:“做些针线,帮我娘打理家事,开春我大嫂要进门,现在家里事情多。今日前来,实是有事情想请柳姐姐帮忙。” 柳翩翩笑着回道:“什么事妹妹只管说。” 韩一梅见柳翩翩很热情好客,索性大大方方道:“听闻姐姐从京城来的,不知道姐姐这里有没有什么好花样子,我想问姐姐讨两幅回去送给我大嫂。” 这等成人之美的事儿柳翩翩自然乐意:“月升,拿纸笔,我们一人给韩妹妹画两幅。” 柳翩翩自小在琴棋书画上都下了苦功夫的,几个花样子不在话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带着几个妹妹给韩一梅画了三副花样子,石榴牡丹迎春,样样都好看。 韩一梅这时候终于彻底放开了,拿着花样子一声声赞叹:“柳姐姐和几位妹妹的手真巧,这花样子就跟活了一样,我在这附近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好的花样子。” 柳翩翩笑眯眯的没说话,月升心里却叹了口气,当然好了,我们姑娘的花样子,宫里的娘娘们都喜欢。 柳翩翩见韩一梅这样欢喜,心里忽然萌生出了一个主意。 韩一梅在这里坐了一阵子要告辞,韩一啸却在东厢房舍不得走。 铁柱可烦死他了,连声撵他:“韩二哥,你快送你妹妹回去吧。我刚才不是教了你几招,你先把这个练会。” 韩一啸仍旧不死心:“明天我来寻你好不好?咱们好好打一架。” 铁柱把他往外面推:“行行行,明天再说。” 韩一梅见二哥被面前这小子推着往前走,拿眼睛去看铁柱,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铁柱冷不防被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这样看,脚下一顿,这是人家的哥哥,我这样当着她的面推这胖小子是不是不大合适? 铁柱多机灵啊,变推为拍,还帮韩一啸整理了一下衣裳:“等你学会了这拳法,我再教你一套刀法,保管你日进千里。” 韩一啸欢喜起来:“那你下次跟我打架时别让着我,让我看看你的实力。要是能打赢我,我请你吃酒。” 铁柱笑眯眯的:“好,等打完了咱们再一起吃酒。” 韩一啸更高兴了:“好,一言为定。” 铁柱连连点头:“那你快回去吧,我还要跟我们少爷学刀法呢,学好了才能教你。” 韩一啸高兴地走了,韩一梅临走前对着铁柱行了个礼,铁柱也赶紧抱拳行礼。 韩一梅一个字没说,跟着哥哥走了,铁柱咧咧嘴进了屋。 “景元,这一个娘生的怎么差别这么大。这胖小子傻乎乎,他妹妹瘦的跟柴火一样,看起来倒是聪明的很。” 谢景元翻着手里的书:“你答应了明天跟人家打架?” 铁柱嘿嘿笑:“我说的是我在家里定不食言,明日一早咱们就要去军营,谁要跟他个胖小子打架啊。” 谢景元笑起来:“你这个贼小子,你当心下次回来他一屁股把你坐扁!” 铁柱撇撇嘴:“我不怕,他笨头笨脑的,抓不住我。” 韩家兄妹一走,柳家四姐妹继续做衣裳,还没裁好一身料子呢,外头柳元济来了,这次他没有带妻儿,独自前来,而且他手里还拎着几个鸡蛋。 原来柳元济寻找到了开学堂的宅子,就在这旁边的巷子里。 昨儿柳家男丁一战成名,现在边城大部分消息灵通的人家都知道了柳家的底细。连云掌柜都来赔礼,其余人家都收回了试探的脚步,得了,往后和平相处就好。 你敢惹他们,好家伙,一窝子土匪一样的人,云家三十个家丁拉出来,不到一泡尿的工夫全被放到了。 柳公绍听到儿子寻到地方后只嘱咐了两句:“往后就好好教书,莫要去参加那些什么文会,更不要去跟人家喝花酒。” 柳元济对着老父亲鞠躬:“儿子不争气,让爹娘受累了。” 柳公绍一声:“没事了,你回去吧。” 柳元济留下几个鸡蛋后人走了。 转天早上,谢景元和铁柱起了个大老早,刚洗漱穿戴完毕,柳文渊用托盘端了两大碗羊汤面进了屋。 “景元,来吃饭。” 谢景元今日穿得是柳家姐妹给他做的棉袄和靴子,本就出色的容貌在新衣服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招人眼。 谢景元一边吃饭一边嘱咐柳文渊:“这几天你们还是要当心些,那云家这回受了气,说不定要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柳文渊点头:“景元放心,你去了军营一切都要当心。该藏拙藏拙,该露头也要露头,西北是你唯一能翻身的地方,千万要切记。” 谢景元笑一声:“没有那么严重,我是去当差的,又不是去拉帮结派出风头的。” 柳文渊摇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身负绝学,军中那些将领知道了岂不眼馋。” 谢景元吃的虽然快,却没什么声音:“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数。” 柳文渊不再多问。 等谢景元走的时候,柳翩翩从西厢房走了出来。 “谢大人要走了?” 谢景元大大方方地看了她一眼:“多谢大姑娘这些日子的好饭菜和好衣衫。” 柳翩翩正经给他行了个礼:“我祝谢大人此一去鹏程万里,扶摇直上。” 谢景元一咧嘴:“别别别,别咒我,我不想鹏程万里,我有吃有喝就行。大官有什么好当的,日夜操劳,狗都不干。” 柳翩翩被他逗得忍不住笑起来:“那我就祝愿谢大人以后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谢景元的桃花眼一眯:“这还差不多,我在屠户那里给你们多定了两头羊,回头会给你们送过来。天冷了,多吃点肉暖暖身子。” 柳翩翩的笑容迟滞了一下,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这个混不吝做事情其实蛮周到的,他要是一下子把羊全部拉回来,家里人肯定要跟他客气,索性提前订好,再让人家分批送过来,免得浪费口舌。 “多谢大人,大人请稍后。” 说完,柳翩翩折回西厢房,拿出两件羊皮小马甲:“大人,这是昨晚上我带着三个妹妹做好的,您和铁柱穿上,能防风。” 在西北,稍微像样点的爷们都有羊皮马甲。谢景元不缺钱,但没人给他做,他也看不上外头成衣铺子里的手艺。 昨儿他买了羊皮,柳翩翩连夜给他赶制了两件。 谢景元接过两件羊皮马甲,对着柳翩翩一笑:“多谢大姑娘。” 说完,他将马甲递给铁柱:“铁柱,走了!” 柳文渊对着妹妹温和一笑:“快进屋去,我去送送他们。” 柳翩翩嗯一声,目送谢景元和铁柱消失在大门外。 从出京城第一天开始,她天天都跟谢景元在一起,甚至还在一个屋里住了两个晚上。这个混不吝每天嘻嘻哈哈,说话呛死人,但其实心很细,一直在帮助他们兄妹两个。 他这忽然一走,柳翩翩还感觉有点舍不得。 柳翩翩忍不住笑了笑,早点再给他们做两件棉袄,把火炕弄好,下次他们两个回来就能单独住耳房。 大门外,两匹马正要出发,隔壁韩家大门打开了,韩一啸急了:“铁柱,你要去哪里?” 铁柱嘿嘿笑:“韩二哥,我要跟我们少爷去军营,等我回来后再跟你比试,你要好好练武啊,别偷懒。” 韩一啸眼睁睁看着主仆两个策马而去。 柳文渊拍了拍韩一啸的肩膀:“韩二弟,你要是真想比试,等会子来找我吧,不过我最多五天跟你比一次。” 韩一啸本来失望的双眼顿时开始放光:“柳大哥,那我回去吃饭,等会儿就来。” 柳文渊笑着点头:“好。” 这胖小子天生好武,要是教导好了,以后说不定也能送到军营去保家卫国呢。 想到这里,柳文渊心里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殿下怎么样了,希望他能好转,王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也快出世了。 且不提柳文渊怎么教导韩一啸,两天后,柳元济的学堂正式开起来了,谁都没想到,他收到的第一个学生居然是裴谨言。 为了到柳家来读书,裴谨言跟父母已经闹了两天的别扭。这个从小到大都听话的好孩子,第一次忤逆父母。 裴景程和裴太太虽然日常跟柳家有走动,但并不是太亲热,怎奈何儿子是个死心眼,非要去跟柳元济读书,理由是柳元济学问好,学堂里的先生只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举人。 当父母的哪里能拗得过孩子,裴景程只能依了儿子,带着裴谨言上门来询问。裴谨言要去学堂,他不去问柳元济,反倒先来问柳公绍和柳文渊。 裴景程奇怪:“怎么不直接去见柳先生?” 裴谨言谨慎回道:“爹,柳先生一心做学问,许多琐碎的事情都是老太爷和柳大哥在帮他打理。” 裴景程哪里知道儿子的小心思,听从儿子的话,带着厚礼敲开了柳文渊的家门。 裴谨言一进柳家大门就看到院子里的四姐妹。 四姐妹用谢景元送的料子做了许多新衣衫,还给自己堆了绢花,十几岁的姑娘,就算没有满头珠翠,一朵花儿就是最好的点缀,衬得四姐妹娇俏可人,而其中最显眼明亮的就是打头的那一个。 柳翩翩见到裴家父子后带着妹妹们行礼,裴谨言忍不住悄悄瞥了一眼。 柳翩翩反问道:“谨言,怎么没把你妹妹带过来,她一个人在家里也无事可做,来我家里也热闹些。” 裴谨言温声回道:“多谢柳姐姐提醒,明日我就把妹妹带过来,还请柳姐姐代为照看。” 裴景程是过来人,忽然察觉到儿子的一丝异样。 他摸了摸胡子,好小子,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这么多啦,入v前三天都会改为0点发文,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欢迎留爪印,今天红包多多哦~ 第36章 寻生计差事落定 柳公绍听说裴谨言想去儿子的学堂, 欣然答应:“谨言学问这般好,哪个先生不喜欢呢。只是我有言在先, 老大他虽然醉心于学问, 但他并未当过先生,你乍然换个先生,会不会不适应?” 裴谨言躬身回道:“老太爷, 俗话说先生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晚辈自问还算勤勉, 定然会好生跟着柳先生读书。更别说柳先生传胪之身, 先生能教导晚辈,是晚辈的福气。”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35节 柳公绍笑起来:“那你去吧, 大郎,你带着他们爷儿两个去。” 裴谨言看向父亲:“爹, 您把束脩交给柳大哥吧。” 裴景程摸了摸胡须,有些拿不准。 柳公绍点头:“你们先生不通庶务, 交给大郎也可以,具体多少你们去问一问,我不管这些事。大郎,收了束脩后都交给你祖母。” 柳文渊看着裴谨言笑道:“谨言, 往后我们也算正儿八经的兄弟了。” 裴谨言的脸上终于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 那笑容里带着憧憬、希望,还有一丝忐忑和期待。 柳文渊微微一笑,心里叹口气, 因为自小见到父亲的冷漠与自私, 妹妹天生似乎对男人有些失望, 骨子里是个冷情之人, 却总是能惹来这么多出色的少年郎。 柳翩翩不管学堂里的事情, 她正在跟几个妹妹商议事情。 “二妹妹,月升,我想出门一趟。” 月升奇怪:“姑娘,你要去哪里?”绝大多数时候月升还是用旧称呼,柳翩翩也懒得去纠正她。 “我想去看看外面的喜铺,看看里面都有什么花样。” 柳文洁哎呀一声:“大姐姐,你莫不是想找些事情做?” 柳翩翩一笑:“聪明,前几日我们给韩妹妹画的那花样子,韩妹妹说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可见边城这里人压根不知道外头有什么好样子。既然这样,我们若是能多画一些这里人没见过的,再卖给喜铺,不比点灯熬油做帕子强。” 柳文洁一拍手:“大姐姐说得对,不光喜铺子,要是我们画的好,说不定那些大户人家的太太姑娘们也会来买花样子。” 月升有些不好意思:“姑娘,我不会画画。” 柳翩翩笑道:“人各有长,你虽然不会画画,但你绣活比二妹妹和四妹妹都好。四妹妹画工好,二妹妹配色好,我们三个画,到时候你做出来成品放到喜铺子里寄卖,若是好,自然会有人来寻我们。”、 柳文贞小声道:“大姐姐,明明你画工也很好。” 柳翩翩开玩笑:“这不是想当甩手掌柜么!” 姐妹姐都笑起来。 月升高兴起来:“那好哇,我听姑娘的。要是我们能把这事儿办成,往后我们就不算吃闲饭的了。” 柳翩翩心里蓦然一酸,月升在这家里始终缺一份自在,柳家姐妹三个吃闲饭无所谓,她自己却不肯,时常掏钱买东西。但她手里的钱是有数的,迟早会花完。 “光说有什么意思,我们走吧,出去看看外头的行情。” 姐妹四个都欢喜起来,急忙换好衣服,准备去跟徐氏打个招呼。 临走的时候,恰好碰到要出门的柳文渊和裴家父子。 柳文渊奇怪:“你们要去哪里?” 柳翩翩暂时还不想声张:“大哥,天这样冷,我们擦手的膏子没了,去铺子买些回来擦手。我本来想自己做的,可这会子也没什么好花儿,等明年我要自己存一些干花,冬天可以自己做膏子。” 柳文渊哦一声:“要不等一会儿,我陪你们一起去?” 柳翩翩笑起来:“大哥放心吧,如今边城谁不知道我一根烧火棍把云二掌柜打残废了,没人敢惹我。” 柳文渊笑起来:“别胡说,快去快回。” 裴谨言看了一眼姐妹四个,然后又垂下眼眸,擦手的膏子还可以自己做吗?柳姐姐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好像什么都懂。她们身上的衣服款式非常新颖,他寻常很少见到。 是的,今日四姐妹穿得都是新衣服,全部是按照京城里最时兴的款式制作,再配上侯府小姐的气度,看起来仿佛天上偷偷跑到凡间玩耍的仙子一般。 裴谨言目送四姐妹越走越远。 柳翩翩带着三个妹妹把边城三家叫得上名号的喜铺都逛了一遍,看花色,问价钱,临走的时候略微买两张帕子和几根头绳。 因着她们几个穿着得体,身上的衣服款式都是边城没见过的,且柳翩翩前日拎着烧火棍打人的样子传遍了全城,也没敢嫌弃她问得多买得少。 姐妹几个记性好,哪个铺子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记得一清二楚。逛了将近两个时辰,姐妹四个一起往回走。 路上风大,柳翩翩将帽子戴紧,将脸也捂住。 月升紧紧抱着双手:“姑娘,这边城真冷。” 柳翩翩嘱咐她:“千万别把脸上的东西摘下来,不然你鼻子会冻掉。” 月升吓了一跳:“我可不敢。” 等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吃罢了饭,姐妹四个就忙活开了,铺纸的铺纸,找颜料的找颜料……很快,一幅又一幅生动鲜活的花样跃然纸上。 忙活了好几天,姐妹几个拿出全部精力画了几个上好的花样送给三家喜铺看,其中一家花了五两银子买走了那一副百花迎春图。 别小看这五两银子,谢景元一个六品武将一个月也就几两银子。 当姐妹两个把这五两银子送到吴氏和徐氏面前时,吴氏欢喜地直喊乖乖:“你大哥的差事还没找到呢,你们几个倒是先能养家了。” 柳文渊开玩笑:“往后我要靠几位妹妹养活了。” 徐氏笑道:“成日家躲在屋里,我还说你们在琢磨什么事情。既然这事儿能干,往后给你们定下规矩,你们要用的颜料和笔墨还有料子,你们做好帐,我给你们报。” 柳翩翩立刻道好:“我们也不白得大嫂的东西,只要卖了钱,我们分家里三成,剩下的七成我们四个人分。” 徐氏觉得好笑:“可以,要我说啊,你们也别光画画,得空也可以做一些成品,人家看到你的成品好,自然就会来讨你们的花样子。不过要仔细眼睛,别累狠了。往后一天最多干两三个时辰,其余时间帮我带孩子做家务活。” 柳翩翩将芙姐儿抱了过去:“不是帮大嫂干,我们都是一家人,有活儿一起干是应当应分的。” 有了家里人的支持,姐妹四个人干得越发起劲了。 一眨眼又到了腊月底,姐妹四个越发忙碌了。 柳翩翩正在调颜色,月升和柳文洁在一边做针线。 “你们歇一会儿,当心眼睛。”柳翩翩不许几个妹妹太过辛劳。 柳文洁不肯:“大姐姐,要是我们年前能把这衣裳做好送过去,掌柜的说能多给半两银子呢,我和月升轮着做,不累。” 柳翩翩从针线筐里掏出一双鞋底纳,那是给谢景元做的。 月升在一边道:“谢大人上回回来半天就走了,军营里这么忙啊?” 柳翩翩开始飞针走线:“一到冷天,胡人那边缺吃少喝,就喜欢南下抢劫。谢家祖上抵御胡人最有法子,我听大哥说孟将军十分喜欢谢大人,时常把谢大人叫过去问话。” 月升跟着高兴起来:“这下子好了,谢大人要是能在边关立功,往后回了京城看那些人还怎么泼脏水。” 柳翩翩叹气:“立功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要在刀口舔血。我们别管那么多,一起把谢大人和铁柱过年穿得衣裳鞋袜打理好,说不定年前他能帮大哥找到差事呢。” 柳文洁悄悄道:“大姐姐,大哥也能去军中吗?” 柳翩翩摇头:“我也不清楚,过两天谢大人就回来了,若是有好消息会告诉我们的。明天过小年,到时候我们跟大嫂一起做热锅子吃。” 姐妹几个在屋里一边干活一边说闲话。 第二天是小年,众人没想到谢景元居然跑回来吃中午饭。 他身上还穿着军营里的衣裳,进屋就脱下帽子:“这雪真大。” 柳公绍把谢景元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景元怎么得空回来?” 谢景元的目光先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柳翩翩,然后才会柳公绍的话:“今日我巡边,想着离家近,索性回来吃顿饭。” 柳翩翩起身去打了盆热水端了过来:“谢大人,请净手。” 谢景元笑着接过盆子:“大姑娘前儿做的靴子真不错,我在雪地里走了几个时辰都没进水。” 柳翩翩又去给他和铁柱拿碗筷:“谢大人喜欢就好。” 柳文渊见谢景元回来就跟妹妹说个不停,伸手从锅里给谢景元捞出一些肉放在他的碗里:“景元是不是吃了饭就要走?我们喝点酒?” 谢景元端起碗就吃饭:“不喝了,等会子还要继续去巡边。近来有胡人在城外流窜,怕是想打什么坏主意。” 柳文渊眼里精光一闪,有胡人,那谢景元就有机会。 柳公绍不好打听军营里的事情,只能温和地提醒他:“要是外人打听你们老谢家的那些事情,可别随便透漏给别人,那是你以后加官进爵的筹码。” 谢景元笑起来:“老太爷,胡人要是来抢劫,还是保护边关要紧。什么加官进爵,我没兴趣。您以前当侯爷累不累?现在每天优哉游哉地抽烟带重孙子不好?” 柳公绍觉得好笑,还是年纪小,就想着偷懒。 谢景元吃得很快,柳文渊不时给他和铁柱夹菜。 谢景元吃着吃着忽然问道:“子孝,大头兵你愿意做吗?” 柳翩翩屏住呼吸,果然他不会无缘无故回来。 柳文渊立刻毫不犹豫点头:“愿意。” 谢景元吃饭的动作慢了一下:“大头兵很苦的,而且你去了后不能再说你们家以前的荣耀,以免军中有人排挤你。” 柳文渊再次点头:“我柳家不光是外戚,昔日也是靠着军功加官进爵的。祖上也曾做过大头兵,我如何不行。” 谢景元点头:“很好,去收拾衣服,马上跟我走。” 徐氏晃起来:“这就要走吗?” 谢景元点头:“嫂子,柳大哥去了军营,寻常不方便回来。你多给他准备些御寒的衣服,往后再需要什么我打发铁柱回来拿。” 柳文渊摇头:“不用,别人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不能让你为难。” 谢景元笑起来:“那也行,柳家大郎世人交口称赞,这些苦算什么。” 谢景元一阵风一样回来,又一阵风一样带走了柳文渊。 临走的时候谢景元又看了一眼柳翩翩:“大姑娘,我把你大哥带走了,这家里都是老弱。我知道你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你把这家里看好。” 柳翩翩给谢景元行了个礼:“多谢谢大人。” 谢景元嗯一声:“不用客气,我答应了你的事情必定会做到。我听说你最近在折腾什么花样子?好好做,能养活自己才能活得腰板硬。” 柳翩翩笑道:“谢大人一诺千金。” 谢景元笑一声,接受了她的马屁,然后翻身上马,勒住缰绳:“你哥往后出军营不方便,有事可以去寻我。子孝,走了!” 柳文渊也吩咐徐氏:“替我照顾好祖父祖母和几个妹妹,过年我可能回不来了。有事去寻二郎三郎,爹和七郎靠不住,二娘若是来闹事,你只管跟着妹妹一起骂回去。” 徐氏眼里都是担心:“官人,你要照顾好身体。” 柳文渊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快带着妹妹们进去。” 柳家三匹马这下子全部被骑走了,姑嫂几个目送前面三人策马远去。正要回家,隔壁的门打开了,裴谨言手里捧着一本书站在那里。今日小年,柳元济给几个学生都放假了。 “柳嫂子,柳姐姐,是谢大人回来了吗?” 柳翩翩点头:“回来吃了顿饭,把我哥带走了。” 裴谨言多聪明:“柳大哥也去军营了吗?” 柳翩翩嗯一声:“谨言要去哪里?”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36节 裴谨言笑道:“我答应了松哥儿要给他讲山海经的。” 徐氏客气道:“多谢谨言,他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可别耽误你读书。” 裴谨言微笑道:“不会的,松哥儿很懂事,我在家也时常给我二弟讲故事。” 徐氏笑着将裴谨言迎进了大门,将他带去了正房,又把松哥儿叫了过去,柳家姐妹四个回了西厢房。 跟着柳元济上了十几天学,裴谨言每天都会寻柳文忠说话,渐渐把柳家的关系摸个一清二楚。知道的越多他心里越吃惊,柳家曾经这么煊赫吗,还有那个看起来放荡不羁的谢大人,居然真的是谢家嫡系传人,那他为何要丢了世子之位来边城,是因为柳姐姐吗? 柳家一时半会肯定起不来了,他如果能尽快中举人,说不得还能有机会。 七郎说柳姐姐喜欢斯文的读书人。 作者有话说: 还有哦~ 第37章 新年夜冒雪归来 日子呼啦啦往前走, 一眨眼到了大年三十。徐氏今日有些心不在焉,一边准备年夜饭一边不时看向大门口。 柳翩翩温声劝道:“大嫂, 谢大人说他下午会回来一趟, 到时候我们请他给大哥带一些好吃的过去。” 徐氏对着小姑子勉强一笑:“我知道,妹妹不用担心我。” 柳翩翩岔开话题:“大嫂,你要不要给你娘家写封信?” 徐氏叹了口气:“我爹在外地赴任, 等你大哥的差事稳定后我再写一封信过去,让他们不要担心我。” 柳翩翩又道:“大嫂, 你别担心, 都会好起来的。” 徐氏看着旁边跑来跑去的一双儿女,强迫自己把忧愁丢掉:“你说得对, 都会好起来的。” 今日是过年,吴氏做主将柳元济一家三口都叫了过来。柳元济这回比较懂事, 让薛氏带了一些菜过来,还让薛氏帮忙做饭, 自己带着柳文忠帮着准备过年烧纸要用的东西。 薛氏十分老实,前几日铁柱去了一趟镐京,将那一对镯子和扳指当了,因是内造的东西, 一共当了一千多两银子, 吴氏把柳元济那一份全部捏在手里,还把柳元济收的束脩那收了过来,定量给一家三口花销。 柳元济无所谓, 他有吃有喝, 每天安心教几个学生, 这附近的人也比较尊重他, 他的日子过得还算满意。 薛氏就不一样了, 她买个菜还要从婆母手里拿钱,日子过得十分憋屈。且二房三房都是严氏和魏氏自己做主,轮到她就要处处受婆母管制, 薛氏心里十分不服气,故而今日干活儿也敷衍了事。 吴氏眼睛多精:“老大家的,你要是不想干你就回家去。” 薛氏仿佛被什么惊到了一样,立刻反应过来:“没,没有的事,我就是昨儿晚上没睡好。” 吴氏没有再搭理她,带着松哥儿和芙姐儿继续玩耍。 柳翩翩看了一眼薛氏,凭着直觉,她觉得薛氏有问题。 难道想要钱? 薛氏见柳翩翩盯着自己,往旁边侧了侧身,开始跟吴氏拉家常:“娘,过了年七郎就十五了,该给他说亲事了。” 旁边的柳文忠被闹了个大红脸:“娘。” 薛氏笑起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三婶子也在给你五哥六哥寻人呢。你比你哥哥们小了几岁,但也不能一直等着。” 吴氏看了一眼柳文忠后道:“长幼有序,他几个姐姐们还没说人家呢,他不急。” 薛氏心里暗骂,这个死丫头一辈子嫁不出去,我儿子难道还不能说媳妇?想到前两天家里来的那个人,薛氏的眼神有些闪躲,立刻低下头继续干活。 年夜饭还没上桌,谢景元带着铁柱匆匆而归。 徐氏欣喜地迎接了出去:“谢兄弟回来了。”自从柳文渊跟着谢景元去当差,徐氏就变了称呼,表示亲近。 谢景元笑着回道:“大嫂子,才刚我回来的时候去看过子孝,他一切都好,你别担心。我只能在家里停留一个时辰,你有什么想带给他的赶紧整理好交给铁柱。” 徐氏诶一声,然后在身上擦擦手:“有劳谢兄弟了,你还没吃饭吧,快进屋,年夜饭马上就好了。” 谢景元的眼神在院子里搜了一圈,没看到柳翩翩。 他带着铁柱进了正房:“老太爷,我有个喜讯要告诉您。” 柳公绍连忙起身:“景元回来了,快来坐,翩翩,去给谢大人倒茶。” 谢景元这才看到西屋正在做饭的柳翩翩,他坐到柳公绍身边:“子孝真是好样的,这才几天就升了十夫长。他顶头的将军听说他身上有武举,还时常把他拉去写文书整理公文。您知道军营里识字的不多,好多低级将领的公文写得歪七八扭,子孝那一手字真漂亮。” 柳翩翩给谢景元和铁柱上了茶水:“谢大人,今日大年夜,等会儿你还要走吗?” 谢景元抬头看了柳翩翩一眼,她身上穿得都是好看的新衣服,不再是那破旧的棉袄。 他伸手接过茶:“是得走,总不能我在这里大吃大喝,把你哥丢在军营里喝西北风,我给他送些好吃的去。再者,越是我们这边逢年过节,越不能放松警惕,那些胡人就喜欢这个时候来绕边。你哥胆子大,主动报名去城外巡视,怕是得半夜才能回来。” 柳翩翩有些心疼。 谢景元又解释一句:“不用担心,你哥的身手,遇到胡人也不怕。饭菜好了吗?我肚子饿了。” 柳翩翩反应过来,立刻道:“二妹妹,月升,上菜。谢大人,您能喝酒吗?” 谢景元摇头:“不喝了,吃点暖和的东西就走。” 等上过了菜,柳翩翩匆匆回屋,去把谢景元和铁柱的干净衣服整理了一大包带了过来:“谢大人,这里头有我们给您和铁柱做得过年穿的新衣裳,还有几身换洗的。” 谢景元嗯一声:“大姑娘,我还有件事儿的麻烦你。” 柳翩翩笑着把包袱放在铁柱身边:“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您客气了。” 谢景元一边吃一边道:“我是不耐烦弄这个的,你哥非让我弄。我给你些钱,你去帮我买些礼物,送到指定的几家去。就说,嗯,就说你是我表妹,我在这里没有亲眷,你帮我打理这些琐事。” 吴氏和柳公绍的眼神闪了闪,柳翩翩毫不犹豫应承下来:“您放心,定然给您办妥当了。怎么送礼您这边可有什么章程?” 谢景元毫不在意:“随便,我又不指望升官发财,我一个混日子的人,不用去巴结人。” 柳公绍心里又叹气,真是不懂事,趁着孟将军喜欢你,还不想办法往上爬一爬。 旁边薛氏忽然神来一笔:“谢将军,翩翩小孩子家不懂事,哪里会打理这些,您把钱给我,我去给您办。再说她一个大姑娘家家的,也不好替您去跑。” 薛氏话音一落,满屋子变得静悄悄。 众人都惊呆了,谢景元有多讨厌薛氏,家里谁看不出来。 谢景元也惊得从碗里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薛氏:“大太太,你生病了?” 铁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谢景元明白了,定然是银子勾起了薛氏的兴趣。 谢景元笑一声:“多谢大太太,我可不敢劳烦您,我怕你克扣我的银子。” 柳翩翩把头扭到一边去偷笑,薛氏的脸立刻张成猪肝色。 吴氏咳嗽一声:“老大家的,你不是说你照顾老大和七郎很累,好容易过年了,你歇歇吧,让几个丫头自己操办。” 薛氏讨了个没趣,碰了一头一脸的灰,只能低下头继续吃饭。 谢景元吃过饭嘴巴一抹就要走,临走时踢了踢铁柱,铁柱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两百两的银票递给柳翩翩:“大姑娘,劳烦您了。” 柳翩翩没接:“谢大人,要这么多吗?” 谢景元点头,将要去哪几家说了一遍,说完后又道:“一百两买礼物,剩下的给你们姐妹几个的跑腿费。” 薛氏的眼睛都直了,几个死丫头那里配那么多跑腿费! 柳翩翩笑道:“谢大人,我们又不是小孩子,干点活还要跑腿费。” 谢景元看着柳翩翩,见她神色间似乎很高兴,没有刚出京城时的抑郁,心里也跟着欢喜起来,她终于从秦孟仁之事中彻底走出来了。 “无妨,你哥教我的,不能白使唤人干活,你要是不要,我得去问你哥,他是不是跟我瞎说呢!” 柳翩翩哭笑不得:“那我就多谢谢大人的跑腿费。” 谢景元嗯一声,让铁柱带好东西准备走:“大姑娘,遇事不要忍让,人活一辈子,自己高兴才要紧,别当圣人,没人会感激你,只会天天想欺负你。” 柳翩翩心里的感动又泛了起来:“多谢谢大人教导,我省得。” 谢景元收回目光:“我走了,初十争取带你哥一起回来。” 主仆两个一阵风一样走了,柳翩翩重新回到座位上端起饭碗继续吃年夜饭。 吴氏有些不放心:“老头子,谢大人要去的都是什么人家?” 柳公绍眯起眼睛笑起来:“孟将军家肯定要去的,剩下有三个他的上司,还有两个平级,这些人家估计是大郎给他圈的。就景元这性子,再想不起来要去送礼的。” 吴氏笑起来:“这倒是,这孩子虽然有本事,但总感觉还是贪玩的性子。” 柳公绍慢慢喝酒口:“他不是贪玩,他是被谢家人和安阳郡主伤透了心,索性明哲保身。好在还没有破罐子破摔,有救。你看大郎让他送礼他就送,出手还这般大方。老婆子,明儿你带着大丫头把礼单子拟好,照二百两银子花。” 柳翩翩笑起来:“我也是这个意思,谢大人给我哥寻了差事,我帮他买点礼物,岂能要什么跑腿费。” 柳元济在一边不说话,中间不时给父母夹菜。 今日大年夜,柳公绍主动问儿子:“老大,学堂可捋顺了?现在一共几个学生?” 柳元济恭敬地回道:“一共六个学生,都是过了府试的。”过了府试就是童生,都算是科举有望的人。 柳公绍鼓励了儿子两句:“做学问这一块咱们家没人能比得上你,往后你好好当先生,出去了人人敬佩你。要是让我知道你出去跟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聚会,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柳元济连忙道:“儿子不敢,父亲放心。” 说完了儿子,柳公绍又看向孙子孙女,最大的柳翩翩过了年就十七岁了,该给她找个婆家了。她不定下,底下几个弟弟妹妹不好说亲事。 薛氏同样看向柳翩翩,如果上次她没有被歹徒夺了名节,倒是个好人才,在边城找个鬼地方,什么样的好人家说不到。 柳翩翩敏锐地察觉到薛氏的打量,立刻抬头眯眼看着她。 “二娘,等会子包饺子您擀皮好不好?大嫂要带孩子,我们姐妹几个手上没劲儿。” 薛氏在心里骂,拎着烧火棍打人的时候你有劲,擀面就没劲。小蹄子,一肚子心眼,定要给你定个刁钻婆婆,再加几个刁钻的大姑子小姑子,让你去耍心眼子。 柳翩翩才不管薛氏心里想什么,开始跟几个妹妹说闲话。 她先给月升夹了一筷子菜:“过年都好生歇一歇,针线放一放。” 吴氏也道:“三丫头,往后你手里的钱都留着吧,别再贴家里了,如今家里日子还过得下去。” 月升温和地笑道:“好,多谢老太太。” 薛氏听到一声三丫头,心里又暗恨起来,她女儿还在京城苦苦挣扎,这家里却没有一个人担心她的女儿。 既然如此,你们就别怪我狠心了。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37节 作者有话说: 还有哦~ 第38章 酿阴谋越俎代庖 整个初一到初十, 柳翩翩忙个不停。买礼物,送礼, 东奔西走。 除了谢景元交代的几家, 还有左邻右舍,包括那几家买她花样子的喜铺子。有来有往,隔壁裴家和韩家也送了回礼, 裴谨言甚至正儿八经把柳家当做先生家来拜访。 初十那天,谢景元果然带着柳文渊回来了, 一大家子终于团聚。 松哥儿带着妹妹直接扑了过去, 柳文渊一手抱一个,左边亲一口, 右边亲一口。 刚亲完,芙姐儿立刻往后躲:“臭臭, 臭臭。”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子孝,你女儿嫌弃你臭!” 柳文渊把女儿递给徐氏:“大冷天的, 军中没法洗澡。这几日到处奔波,出了些汗,臭到我儿了,是爹不对。” 徐氏可不嫌弃柳文渊臭, 夫妻两个相视一笑, 柳文渊收回目光,给祖父祖母请安,又汇报了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 短短一个月, 柳文渊从十夫长升为五十夫长, 柳公绍听到后十分欢喜, 拉着大孙子的手老泪纵横:“大郎……” 柳文渊反握住柳公绍的手:“家中之事劳累祖父了。” 柳公绍擦干眼泪:“你只管去挣前程, 家里的事情有我呢, 你放心,没人敢来惹麻烦。我老头子虽然老了,上战场杀他上百个胡人也不是问题。” 谢景元在一边看了一眼柳翩翩,只见她身上石榴红织金裙,配一件湘妃色马甲,外头一件滚毛边风衣,头上还是一朵绢花,并无钗环。 柳翩翩见他看向自己,主动行礼:“谢大人新年好。” 谢景元的桃花眼里都是笑意:“铁柱!” 铁柱立刻从话里掏出六个红包,挨个给四姐妹和松哥儿兄妹。 柳翩翩拿着红包笑起来:“谢大人,年三十那天您给的钱还没花完呢,这又偏了您一个红包。” 谢景元挥挥手:“不用给我报账,剩下的给你们。” 柳翩翩想了想道:“还是要给您看一眼,谁家送了什么东西你心里得有个数,礼是我和祖母一起置办的,去送礼时也是祖母带着我一起去的。” 谢景元嗯一声:“辛苦你们了。” 他匆匆扫了一眼柳翩翩送来的账本,二百两银子基本花了个干净。 谢景元什么都没说,将张单子递给铁柱:“子孝,稍微洗漱洗漱,吃点东西我们就走,下午还要巡边呢。” 就在柳文渊家里一家团聚时,隔壁的隔壁,柳元济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徐氏一看到那婆子呼啦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柳元济。 柳元济从不过问这些小事:“你的客?” 薛氏镇定下来:“是西街的方妈妈,我请他打听打听这里有什么好姑娘,七郎十五了,该定人了。” 柳元济皱了皱眉:“要找那书香门第的姑娘。” 薛氏笑一声:“那是自然的,不然也配不上咱们家,老爷可是二甲传胪!” 要么说薛氏这么多年告黑状一告一个准呢,她把柳元济的脉摸得透透的,一句话就让柳元济高兴起来。柳家被抄家,但柳家爷们的功名都在,柳元济的余生就要靠着这个二甲传胪的金字招牌来过。 自从他的学堂开起来,许多私塾里的先生都如临大敌。他娘的,谁家二甲传胪没事在家里开学堂呢,寻常举人都懒得开学堂,除非是官学。 柳元济的名气瞬间在边城传开,这个过年期间,又多了好几家富贵人家把孩子送了过来,给的束脩非常厚,可惜束脩都被吴氏收走了。吴氏说钱在薛氏手里会被柳元济骗走,她帮儿子存着,将来都花在几个孩子身上。 薛氏恨得每天在背地里诅咒婆母早点死了才好! 她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能真正当家,掌管家里的钱财!既然你们不给我这个权力,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薛氏带着那方妈妈去了厢房,把正房留给柳元济。 方妈妈进屋就行礼:“新年好柳大太太,给您拜年了,祝您万事如意、阖家欢喜。” 薛氏也回礼,说了一堆的吉祥话。二人分宾主坐下,开始拉闲话。 说着说着,方妈妈切入整体:“大太太,上回我跟你说的事情,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薛氏有些为难:“方妈妈,您也知道我只是个后娘。我说句打嘴的话,要是云家求的是二丫头,我二话不说就能做主,大丫头那边我真说不上话。” 方妈妈笑起来:“大太太谦虚了,您一日是柳家大太太,就一日是她娘,您给她想看人家天经地义。云家二少爷虽然是庶出,也是正经的读书郎,一表人才,且已经过了县试,要不是头先贵府和云家有点小误会,云掌柜也想把二少爷送过来读书呢。” 薛氏尴尬地笑了笑:“方妈妈不知道,自古后娘难当啊,严厉了说我刻薄,管松了又说我心黑不管孩子。且我嘴巴笨,又不得婆母喜欢。从到了边城,公婆就把我和老爷撵了出来,宁愿带着大孙子过。我们家老爷孝顺,为了让父母高兴,盯着外头的骂名出来单过。” 方妈妈的眼珠子转了转:“大太太,正因为如此,您需得办两件大事,让边城人都看看,柳家还是您当家,老老小小只能听你调派。大太太在京城时手里管的人成千上万,手里过的银钱一天也有万儿八千,怎么现在家里百八十银子还要交给婆母,说破天去也没这个道理底。” 薛氏心里的委屈被方妈妈勾了起来:“还是方妈妈懂我,我也不是埋怨,就是怕累着老太太和几个丫头,外头人又要说我们老爷不孝顺。” 方妈妈知道薛氏不见兔子不撒鹰:“大太太,云太太说了,若是贵府答应亲事,除了正经的聘礼,另外再给大太太两千两银子!” 薛氏的眼睛直了起来,两千两啊!薛氏本原是六品官家的女儿,因为小时候有个老实的名声,吴氏给儿子挑续弦时才看上了她。她嫁到柳家时的嫁妆还不到一千两银子,积攒了十几年,手里终于有了些积蓄,那知一朝抄家,她现在身无分文。 薛氏十分后悔抄家时自己胆子太小,只藏了一只金镯子,那镯子当了撑死也就几十两银子的事儿,完全不够给儿子说个好姑娘。 两千两啊!这个死丫头居然这么值钱吗! 薛氏心里有些反酸:“方妈妈,我也不瞒你,我们家大丫头以前退过婚事的。” 方妈妈笑道:“这有什么,说明大姑娘跟那家没缘分。月老也有打盹的时候,这姻缘线牵错了,及时改过来不就是。” 薛氏心动了,两千两啊! 方妈妈见薛氏意动,又放了个大招:“云家许诺,只要大太太能促成这门亲事,给贵府七公子寻一份像样的差事,也省得他在家里闲着。” 这话真的就说到薛氏的心坎里去了,她要钱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儿子,儿子的婚事、儿子的前程,哪一样她都要操心。 如果,如果这事儿真成了,七郎将来就不用愁了。 但薛氏还是有点害怕:“方妈妈,光听你说,我哪里知道这云家二郎是圆是扁呢,要是人才不好,我们家老爷不会答应的。” 方妈妈低声道:“这样,过几日我安排您在街头悄悄看一眼。不是我吹牛,云二郎的生母原是个歌姬,那容貌还能差了。云太太日常为他的亲事犯愁,太丑的配不上,好一些的人家嫌弃他是个庶子。” 薛氏看了方妈妈一眼。 方妈妈解释道:“我不是说贵府不好,贵府以前煊赫过,但现在不是遇到难处了么。云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得了这门亲事,将来贵府郎君们说不定还能重回京城呢。” 薛氏也不傻:“方妈妈,我们家之前去云家打过人,这云掌柜当真这么大的气量?要是将来对我们姑娘不好,我可是要落埋怨的!” 方妈妈拍着胸脯道:“大太太放心,云太太最和善不过了。就是因为之前有了误会,若是能结亲,往后贵府跟云家、赵家也能来往,这才不负你们柳家百年世家的名头才对。” 薛氏心里想答应,仍旧嘴硬:“他们能给我儿寻什么差事?” 方妈妈知道重头戏来了,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从七品,你家小七郎也是从小习武,一个从七品也当得。” 薛氏顿时心里乐开了花,大郎一个五十夫长都让老头子乐开了花,要是我儿能有个从七品,那就是柳家下一辈最出色的一个了。 薛氏正色起来:“多谢方妈妈来告知,这事儿我还要禀告我们老爷,我不能擅自做主的。” 方妈妈笑得十分开怀:“那是自然,大老爷才是一家之主。” 方妈妈在柳元济家里坐了半个时辰就走了,刚一出门,碰到才从家里出来的裴谨言。 裴谨言认得方妈妈,略微皱了皱眉头,此人到先生家里有何事?七郎还小,不可能这么快说亲。 裴谨言天生一颗玲珑心,在肚子里转了几圈后有些忧心。 方妈妈路过裴谨言身边时对着裴谨言笑了笑:“裴大郎,这是要去哪里?” 裴谨言微微一笑:“我去拜访柳家老先生。” 方妈妈看了一眼柳文渊家的大门,心里哂笑,柳家这几个丫头回头怕是要把半个边城的儿郎都吸引过来,这才一个多月,她这里已经收到好几家想求柳家几个姑娘的请托,甚至连那个丫头都有小富人家来求。 裴谨言目送方妈妈远去,心里沉思起来,三姑六婆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做甚。 作者有话说: 还有哦~ 第39章 大红包打探消息 等方妈妈走远了, 裴谨言敲开了隔壁的大门。 来开门的是柳文贞,这姑娘自从到了柳文渊家里后特别勤快。好在这家里没人刻薄她, 她每天跟着姐姐们一起玩耍干活, 渐渐也开朗了一些。 “裴公子来了。” 裴谨言对着她微微一笑:“我来寻柳大哥。” 裴谨言进正房时,柳家一大家子正热热闹闹地在说话。 他很客气地给大家问好,柳文渊抱着孩子跟裴谨言打招呼:“谨言, 大过年的没去走亲戚?” 松哥儿一看到裴谨言就双眼发亮:“裴叔叔。” 喊完就对着裴谨言伸手,裴谨言笑着接过松哥儿:“我父母带着弟弟妹妹去我姨家里了, 我晌午有些事情被耽搁, 故而没去。松哥儿,今天想听什么故事?” 松哥儿平日里像个小大人一样, 一到裴谨言面前就变成个真正的小孩,缠着他问东问西, 小嘴叭叭说个不停。 徐氏笑着对柳文渊道:“官人不在家的这些日子,裴兄弟每天晚上下学后都会来帮忙带两个孩子, 给松哥儿讲故事,带松哥儿写字。” 柳文渊急忙道谢,旁边的谢景元眼光看向柳翩翩,见她只顾着和芙姐儿玩花绳, 索性坐在那里安静地看姑侄两个玩。看了一会儿, 谢景元走过去蹲下来对芙姐儿道:“想不想玩别的?” 才一岁多的芙姐儿正是好奇的时候,闻言点了点头。 谢景元笑眯眯地看着她:“想不想骑马?” 芙姐儿没玩过,双眼一亮, 再次点头。 众目睽睽之下, 谢景元就在柳公绍和吴氏的炕上当起了马, 芙姐儿第一次骑马, 一会儿紧张的尖叫, 一会儿又大笑。 柳文渊为人端方,从来没带孩子们玩过这个,松哥儿看了有些羡慕,瞬间觉得裴谨言的故事也不好听了,两只眼睛盯着妹妹。 柳文渊咳嗽一声:“景元,差不多可以了。” 谢景元正玩得高兴,哪里肯停下来,又带着松哥儿玩了一会儿之后才停下。 裴谨言心里还在想刚才方妈妈的事儿,故而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两个孩子笑闹。他的安静看在柳文渊眼里就成了别的意思。 柳文渊心里发起愁来,妹妹这边稳如泰山,他们两个倒是先争起来了。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38节 吴氏吩咐徐氏:“大郎媳妇,带着你妹妹赶紧去做饭。” 考虑到裴家中午没人,柳文渊硬把裴谨言留下。 吃饭的时候,柳公绍不好多问军营里的事儿,只不停地给孙子和谢景元夹菜,当然也没忘了裴谨言 。 柳翩翩带着三个妹妹在西厢房吃饭。 柳文洁拆了谢景元给的红包,咦了一声:“大姐姐,里头有五两银子。” 柳翩翩笑道:“那你就收着吧。” 柳文洁有些犹豫:“大姐姐,这太多了,往年我们在京城一个月才二两银子的月例,更别说现在日子都艰难,且谢大人才当差,这些日子给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 柳翩翩点头:“我晓得,但谢大人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给的东西你要是还回去,他会生气的。你们拿着吧,回头要开始给他们两个做春夏的衣裳,多用点心,做好一些就是。”她知道谢景元有钱,但谢景元一向不铺张,她也不好告诉妹妹们。 柳文贞的眼神闪了闪,她觉得谢大人对大姐姐很不一般,还有隔壁裴公子也是。当然,胆小如鼠的四姑娘从来不会多嘴多舌,她只管听话干活,只要家里长辈不打她骂她就好。 柳翩翩本以为姐妹几个的红包是一样的,等她拆了自己的才发现,自己的红包里面居然是一张一百两银票。 柳翩翩目瞪口呆,这个混不吝,要是让妹妹们看到了岂不引起误会。 吃罢了饭,柳翩翩带着妹妹们把谢景元和铁柱要带的东西打包好送到东厢房。因着耳房的炕没烧,主仆两个回来后跟着柳文渊在东厢房洗漱。 “谢大人,多谢您帮忙照顾我哥,这是我们姐妹给您收拾的东西,带去军营里应该能用得上。” 刚刚洗漱完毕的谢景元换上了新衣服,头发还披散着,回来时有些邋遢的样子消失不见,整个人又变得神采飞扬,往那里一站,谁都夺不走他的风采。 他亲手接过柳翩翩手里的包袱:“有劳大姑娘,我这里还有事儿要麻烦你。” 柳翩翩正要说红包的事儿,闻言压下了话题:“谢大人请说,不用客气。” 谢景元呢一声:“你帮我看看外头有什么合适的宅子,帮我看一栋。” 柳翩翩唔一声:“谢大人要搬家吗?” 谢景元将包袱放在塌上,大大方方地看着柳翩翩:“不搬家,但想弄个宅子。” 见他不肯多说,柳翩翩点头:“您想要什么样的?价钱大概多少?我过几天去给您看。” 谢景元见她一说起这些家常琐碎的事情就有精神,心里觉得好笑,京城人都说她高贵清雅,其实是个驴粪蛋子表面光,内里是个大俗人,爱吃爱喝爱玩,还喜欢钱,哦,打人的时候毫不手软。 “我跟你哥不在家,没人来找事吧?” 柳翩翩笑着摇头:“没人来找事,我有烧火棍呢,不怕!”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不错不错,大姑娘能放开这些包袱,这样才能活得潇洒。” 柳文渊掀开帘子进来就看到谢景元正在和妹妹说话,也没意外:“翩翩,我听说你们几个一起办了大事?” 柳翩翩开玩笑:“大哥,我们办的事儿可比不上您的事儿大,这才多久就升得这么快。” 柳文渊将一条干手巾扔给谢景元:“赶紧把头发擦干,收拾好了我们就走。” 说完,他又对妹妹道:“都是为了这家里,你们当心些,莫要累着眼睛。” 谢景元也不避讳柳翩翩在场:“子孝,你真想升官啊?” 柳文渊手里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景元不想?” 谢景元慢条斯理地擦头发:“没想过,随缘。” 柳文渊笑道:“这可真是,我费了老鼻子的劲儿才让上官多看我一眼,你一个不想升官的人,却能得到孟将军的赏识。” 谢景元的笑容里又带了一丝讥讽:“那些人有所图,自然对我客气。我是为了边关百姓,不然我才懒得搭理那群兵痞。” 柳文渊继续道:“前几日你那个阵法布的真不错,我听说孟将军当场连说了三声好。说起抵御胡人,你们家要称第二,再也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你二叔亏大了,放着你这个真菩萨不要,反倒要把你压在这里不让你回去。” 谢景元头发擦的差不多了,将手巾扔在一边:“他个蠢材眼睛里只能装得下一个世子之位,他又不是皇帝,边关好不好跟他没关系。你也要收着些,莫要太打眼。” 柳文渊急忙道:“可别胡说。” 谢景元嗤笑一声:“狗皇帝害得你全家流放西北,庐阳王殿下去了半条命,你还恭敬他个屁。” 柳文渊叹气:“我是怕给你惹来麻烦。” 谢景元笑起来:“我知道了,你肯定没少在心里骂他,只是嘴上不敢说而已。” 柳翩翩把头侧到一边笑,谢景元见她偷笑,心里竟然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片刻后他醒悟过来,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何总是在意她高兴不高兴?她高兴不高兴跟我有屁的关系! 忽然,谢景元想到一个可能,他的眉头皱起来,我难道跟秦孟仁和裴家小子一样肤浅? 谢景元又看了柳翩翩一眼,见她仍旧躲在一边偷笑,又想继续看。 他娘的! 谢景元觉得自己这样不行,对着柳文渊果断道:“子孝,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等铁柱回来,谢景元让铁柱给她拿了些钱:“劳烦大姑娘帮我看看,一进二进都行,有合适的帮我定下。” 柳翩翩推了回来:“谢大人,才刚您给我的红包太大了,那个可以当做定金。” 谢景元皱眉,刚说她好,眨眼又变得跟秦孟仁一样虚伪。 “大姑娘要把红包退给我吗?” 柳翩翩呃一声,她敏感地察觉到谢景元的不悦,这个混不吝虽然表面看起来满不在意,但做事风格异于常人,我要是退给他,他说不定会当场把银票撕了。 算了算了,不跟他计较,不要白不要。 柳翩翩瞬间变了态度,弯弯一笑:“怎么会,我是来感谢谢大人的。下回您要是再给我大红包,可要提前跟我说一声看,不然我当着妹妹们的面拆了,妹妹们岂不要说谢大人偏心。” 谢景元见她不说退红包的事儿,眉头舒展开来:“那就劳烦大姑娘帮我把这事儿办了,下次回来我请你们去吃烤全羊。” 柳翩翩接下了铁柱手里的钱:“谢大人放心,定不辱使命。” 兄弟两个收拾完毕就要走,一大家子把三人送到门口。 柳文渊对着徐氏道:“娘子,劳烦你辛苦照顾家里,我去了。” 徐氏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舍:“官人去吧,照顾好身体。” 等三人一走,徐氏脸上的镇定变成了失落。 柳翩翩拉住徐氏的手:“大嫂,谢大人托我帮他买宅子,您帮我一起掌掌眼吧。” 旁边的裴谨言心头大震,谢大人要买宅子,为何不托老太太,不托柳大嫂,专门托柳姐姐。 难道他们? 裴谨言感觉自己心里那股难受的感觉再次腾升起来。 柳翩翩感觉到了裴谨言的注视,侧首看着他微笑道:“谨言,你这些日子跟着我爹读书,有没有感觉不适应?” 裴谨言回过神,微笑着回道:“柳姐姐不必担心我,先生学问很深,讲课也很细。” 柳翩翩的笑容淡了下来:“是么,这个我倒不清楚。” 她自小先跟着吴氏读书识字,后来柳文渊抽空教她,再后来家里请了专门的先生,她努力苦读,可柳元济从来没有多看她一眼。京城里的人都说柳大姑娘一手书画很好,柳文渊却毫不在意,反倒听薛氏的建议让她多学女红厨艺。 再后来她和秦孟仁定亲,柳元济时常给秦孟仁送字帖,查看他的文章,得知女儿在学秦孟仁的字迹,柳元济反倒夸奖了她两句。 柳翩翩笑一声,原来我以前竟然这样讨好过父亲和秦孟仁。 以前她会因为父亲不在意自己而难过,自从家被抄了,她觉得父亲变成阶下囚之后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裴谨言明显发现柳翩翩的情绪低落下来,似乎每次提起先生,柳姐姐都是这样淡淡的。 想到薛氏的作为,裴谨言心里了然,定然是先生做了什么让柳姐姐伤心的事情。 柳翩翩很快把过去的烦恼丢弃,主动问裴谨言:“谨言,你那里有没有好的字帖,我想练字。” 裴谨言吃惊道:“柳姐姐,你的字那么好看,还要再练吗?”他无意中看到过柳翩翩写的账本子,那字让裴谨言都有些羞愧,柳姐姐一个女子,不光字写得好,据说写得文章去参加乡试都没问题。 裴谨言有时候在心里可惜,柳姐姐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但转念一想,这样的女子多难得,若是能朝夕相伴…… 裴谨言每每想到这里后立刻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柳翩翩轻轻摇头:“好看不好看的不打紧,我想换一种写法。” 裴谨言不明就里,反问道:“姐姐想写什么样的?我那里有几本字帖,我都拿来给姐姐看吧。”话一多的时候,裴谨言就会直接喊姐姐,忘了一个柳字。 好在柳翩翩在心里只把他当做弟弟,并不计较。 “我想写草书。” 裴谨言再次吃惊道:“草书可不好练。” 柳翩翩笑道:“好不好练不打紧,每天除了画画做针线,我总得找些事情做,练字最好,修身养性。” 裴谨言点头:“姐姐稍候,我这就回去拿字帖。” 说完,他转身进了自家大门。姑嫂几个先进了院子,没多大一会儿,裴谨言带着字帖返回柳家,然后站在院子里有些不知所措。 姐妹四个进了西厢房,他一个男子,不好进去。 哪知柳翩翩主动掀开帘子:“谨言,傻站着干什么,进来呀。正房里祖父祖母正在歇息,东厢房里大嫂带两个孩子在午休,这屋里暖和,快进来。” 裴谨言松了口气,这个理由正大光明,他抬脚进了西厢房。 一进房门,屋里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姐妹几个一起起身迎接,裴谨言慌忙躬身行礼:“妹妹们请坐,我时常来的,不用客气。” 柳文洁笑道:“裴公子,您还说让我们不用客气,您倒是比我们还客气。” 柳翩翩解围:“谨言,字帖呢?” 裴谨言如蒙大赦,将手里的基本字帖拿出来递给柳翩翩:“姐姐,都在这里呢。” 柳翩翩接过字帖走到旁边桌子旁边:“谨言你坐,二妹妹,给谨言倒杯茶。” 姐妹几个围在一起看字帖,柳翩翩一本一本地翻,一边翻一边问:“谨言,这都是你练过的?” 裴谨言低垂着眼帘回道:“让姐姐见笑了,我只练过两种。” 柳翩翩在里面挑了两本,一本行楷,一本草书。 “你借给我,你自己要写吗?” 那本行楷是裴谨言写过的,有些旧,上面还有他写得一些批注:“我那里还有,姐姐喜欢什么就挑什么。” 柳翩翩将其余字帖整理好:“那这两本借我用一阵子,回头还给你。” 裴谨言点头:“姐姐只管用,妹妹们要是需要,也挑一挑。”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39节 柳文洁开玩笑:“我们可不像大姐姐要当书法家,我认识几个字就够了。” 柳翩翩伸手在她脸上拧一下:“二姑娘那一手色彩配的那么绝,还来挖苦我做甚!” 姐妹几个闹起来,柳翩翩见裴谨言不自在,对月升道:“三妹妹,你把前儿那点心给谨言包一些,还有那酸梅子和牛肉干也带一些。” 裴谨言谦虚道:“姐姐,不用,我家里有吃的。” 柳翩翩笑道:“我留你在这里你也不自在,你家里有是你家里的,你带回去给嘉言和慎言吃。” 裴谨言没有再客气,邻里之间送东西给小孩子吃很正常:“那就多谢姐姐了。” 等送过了东西,裴谨言急匆匆离开,仿佛鬼撵的一样。 等他一走,柳文洁忍不住笑起来:“大姐姐,裴公子也太正经了些。” 柳翩翩看着手里的字帖:“别跟我打岔,以后我每天得练一个时辰的字,家里的事情就多劳烦你们了。” 柳文洁不大明白:“姐姐,你的字那么好看,还练什么。” 月升最懂柳翩翩:“二姑娘,多会几种字总不会是坏处,我也要跟着大姑娘练字,不然以后出门,人家一眼看出我是个丫头。” 柳翩翩抬头:“胡说,谁敢说你是个丫头,我撕烂他的嘴!” 柳文洁啧啧两声:“大姐姐近来越发厉害,不是要大棒子打人,就是要撕烂人家的嘴,也不知道将来什么样的姐夫才能降服得住你。” 柳翩翩呸一声:“我看你是皮痒了,快去把昨儿的册子整理好,活儿没干完晚上不许吃饭!” 就在柳家姐妹几个笑闹的时候,隔壁的隔壁,薛氏正在抓心挠肺。怎样才能让老爷答应这门亲事呢? 两千两银子,从七品,这门亲事划算。云家也不差,配得上那个死丫头! 薛氏最懂柳元济,当天晚上,她烫了一壶酒,做了几个小菜,还略微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又把儿子撵去厢房,两口子单独在正房吃酒闲话。 往日家里有几个妾,薛氏要端着正房太太的架子,寻常很少这样在柳元济面前献媚,现在家里就他一个,柳元济也没别的女人,三十多岁的薛氏在他眼里也变得有风韵起来。 薛氏给柳元济倒酒:“恭喜老爷,这学堂里的学生越来越多了。” 柳元济喝了口酒:“总是偏僻小地方,出色的子弟不多。” 薛氏笑道:“老爷,这是什么地方,能有多少出色弟子。咱们不跟京城比,在这地方老爷就算是这个了。”她对着柳元济竖起大拇指。 柳元济脸上略微露出一点笑容:“这些孩子以前没有名师教导,往后勤勉些,也能出几个栋梁。我看那裴家小哥儿就很不错,好好教导一番,不比仁哥儿差。” 薛氏心道坏了,难道老爷看中了裴家哥儿?哥儿好归好,可家里也太穷了些,那裴老爷自己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 她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老爷眼光可真好,那裴家哥儿确实不错,小小年纪中了秀才,我听方妈妈说,裴太太都给他看好人家了。” 柳元济手里的酒杯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是么,那倒是不错。” 薛氏明显感觉到柳元济有些失落,继续劝道:“老爷,这天下好儿郎多得很,也不必就看着哪一家好。” 柳元济没有搭理薛氏,他确实看中了裴谨言,这孩子除了家世差一些,但人才真不错,读书很有天分,若是,若是招来做女婿,将来也不比仁哥儿差多少。 薛氏知道柳元济那颗不甘寂寞的心在作祟,他自己已经无法再返回官场,大儿子走了武举,小儿子现在还没个着落,他就把眼光放在了女儿身上。 薛氏笑着给柳元济夹菜:“老爷,您近来辛苦了,多吃些。我给您做的护膝好不好用?那张羊皮还是翩翩给的,别看这孩子整天跟我们顶嘴,心里是真关心老爷。” 柳元济诧异地看向薛氏,他第一次听到薛氏夸奖大女儿,以往就算是夸奖,也要夸完后再告状的。 薛氏对着柳元济微微一笑:“老爷看我做甚,王姐姐不在,翩翩过了年就十七了,又是知冷知热的好孩子,我心里也疼她呢,就想给她找个好人家,将来我再去拜见王姐姐时也能拍着胸脯说我这个后娘做得还算合格。” 柳元济嗯一声:“你有心了。” 薛氏的小意温柔将柳元济又哄得开心起来,她了解柳元济,只要裴家小子说定了亲事,他必定不会再提此事。 君子嘛,有成人之美之心。至于裴家小子到底有没有说亲事,柳元济一个大男人又不好去问,还不是任凭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果然,等过了十五,柳家学堂再次开学,柳元济对裴谨言的态度没有那么热络了,只把他当做普通学生来对待。 裴谨言的玲珑心最敏感,他寻个机会把柳文忠叫到一边打听。 “七郎,你最近在家里都忙什么呢。” 柳文忠见裴谨言对自己一直和颜悦色,且时常听自己诉苦说心事,心里渐渐把裴谨言当做知己。 “裴大哥,我也没什么可干的,每天练练武,写写字,有时候帮我娘干点活。” 裴谨言不动声色问道:“先生和师母没说往后要安排你做什么吗?” 柳文忠神色间有些惭愧:“我娘说想让我去做官,可我们家现在这样了,哪里还有官给我做。” 裴谨言笑起来:“要是有人提携,凭着你们家以前的名声,未必不能成,” 柳文忠的眼神有点闪躲,裴谨言的心里越发疑惑。 他索性直接问:“前儿我看方妈妈来了,可是师母要给你说亲事?” 柳文忠被问得支支吾吾起来:“没有,方妈妈跟我娘关系好,大过年的来走动走动,没别的意思。” 裴谨言难得开起了玩笑:“你也不小了,给你说个人也正常。” 柳文忠也开玩笑:“裴大哥你比我还大呢,裴婶子没给你看人吗?” 裴谨言咳嗽一声:“我还要读书呢,我跟我娘说了,等我中了举人再说。” 柳文忠一脸羡慕:“裴大哥你真厉害,你跟我大姐夫一样读书厉害。” 裴谨言听到大姐夫三个字,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七郎,秦公子已经不是你大姐夫了,往后莫要这样称呼,柳姐姐听到了不好。” 柳文忠叹口气:“虽然不是我大姐夫了,但秦大哥往后也是我三姐夫,这关系总是断不了的。” 裴谨言心里一惊,这事儿他到不清楚:“这话是怎么说的?” 柳文忠又支支吾吾起来。 裴谨言哄他:“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你看我什么秘密都告诉你了。” 柳文忠从到西北来了之后就没个知己朋友,家里父亲骂他,大哥和姐姐们不理他,心里也憋闷的狠,现在有个裴谨言温声细语地每天开导他,听他发牢骚,渐渐地他对他也敞开了心扉。 他又叹了口气,把秦孟仁当日退亲的事情说给了裴谨言听。 裴谨言听完后心里仿佛惊涛骇浪一般,柳姐姐居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吗。难怪她对生父和继母比较冷淡。 那秦公子果然很出色吗,既然是自幼定的亲事,岂可因家事而反悔,还逼迫柳姐姐做妾,什么君子之风,明明就是个势利小人,难怪柳姐姐决然而去。 裴谨言想到柳翩翩被人那样看轻,心里有些心疼起来。柳姐姐受了这么大的伤,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再随便成亲,西北这边肯定也没几个人她能看得上的。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明年就有乡试,如果我能中举,是不是就有资格了? 柳文忠见裴谨言沉默,忽然笑着问道:“裴大哥,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姐姐?” 裴谨言一惊:“七郎莫要胡说,柳姐姐退过一次亲,可不能再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去。” 柳文忠撇撇嘴:“裴大哥,我跟你说,我大姐姐厉害的狠。她还没桌子高的时候就敢跟我娘顶嘴,心眼子比筛子还多,以前表哥喜欢她,家里人都把她当个宝,谁也不敢惹她。” 裴谨言看着柳文忠一心偏着自己的生母,也没说什么,母子一体,他偏着自己的亲娘也没错,只是这母子两个心里眼里只有自己,往后我不能再跟此人交心,以免柳姐姐心里难过。 裴谨言继续打听:“那方妈妈不给你说亲,难道是给你姐姐们说亲?” 柳文忠神神秘秘道:“那天我偷听到了,方妈妈说要给我姐姐说亲,还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具体哪个姐姐我就不知道了,大哥家里有三个姐姐呢。” 裴谨言心里如擂鼓一般:“你可听仔细了?” 柳文忠神色间有些得意:“一点不假。” 裴谨言心里焦急起来,若是说亲,第一个就是柳姐姐。可柳姐姐的事情师母怕是不能做主,但若是柳姐姐的亲事不经过师母,师母肯定又觉得丢脸,到头来说不定还会在中间弄事儿。 等下了学,裴谨言直奔柳文渊家中,拉着柳翩翩到角落里悄悄道:“柳姐姐,我有话跟你说。” 柳翩翩奇怪:“谨言,什么事这么神秘?” 裴谨言看着眼前的柳翩翩,犹豫片刻后决定实话实说:“姐姐,七郎告诉我说,西街的媒婆方妈妈前几日到先生家里说亲事,不是给七郎说的。” 柳翩翩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闪烁出的寒光让裴谨言怔楞了一下。 柳翩翩的眼神马上又温和下来:“多谢谨言相告,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跟七郎打听任何事情,以免打草惊蛇。” 裴谨言点头:“姐姐要当心,那方妈妈在坊间的名声不大好,为了说成亲事不择手段,并不管人家过得好不好。” 柳翩翩对着裴谨言微微一笑:“多谢谨言相告,回头等我大哥回来,我请你吃酒。” 裴谨言见她似乎胸有成竹,便不再啰嗦:“姐姐心里有数就好。” 柳翩翩思索片刻后道:“谨言,我想问你借一样东西。” 裴谨言笑起来:“姐姐想要什么只管说,不必跟我客气。” 柳翩翩凑近了低声道:“把你弟弟借我用几天。”裴慎言每天只上半天学,其余半天都在家闲着。 裴谨言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他立刻屏住呼吸,镇定道:“姐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 柳翩翩有些不放心:“你弟弟嘴巴紧吗?” 裴谨言笑起来:“二弟虽然年幼,但自诩男子汉,口风最紧,我嘱咐他的事情从未说出去过。” 柳翩翩笑起来:“那就好,他不上学的时候,要是看到方妈妈再来这边,让他立刻来给我报信,回头给他买零嘴吃。” 裴谨言的眼睛也弯起来,眼眸里的光璀璨耀眼:“那我回去让他过来听姐姐差遣。” 等裴谨言一走,柳翩翩站在那里冷笑一声。 又想折腾事情吗,我正愁找不到借口跟你们彻底割开呢。 哪知那方妈妈来了一次后再也没来过,仿佛真的就是来给薛氏拜年一样。 柳翩翩暂时把这事儿按下,开始着手给谢景元看宅子。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这么多啦~ 欢迎小可爱们去踩一踩作者专栏,挑喜欢的看呀~ 第40章 做美梦忠仆助攻 春日盛, 西北的冰霜一去不返。 谢景元感觉自己心情特别好,他新买了座院子, 正准备去看看呢。 刚到大门口, 只见门口锣鼓掀天,一群人在那里欢声笑语不断。再一看,门口贴了个大大的喜字, 挂了很多红灯笼。 谢景元以为自己走错了,正要离开, 有个人走过来一把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新郎官怎么才回来, 差事虽然要紧,娶媳妇更要紧。”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40节 仔细一看, 居然是他的同僚。 谢景元摸不着头脑,老子什么时候娶媳妇了! 众人不管他怎么挣扎, 那些人轻飘飘就将他捉了过去,换衣服、梳头发, 然后又将他送上马。 “快去迎亲,新娘子等着呢!” 连铁柱都笑眯眯地骑着另外一匹马跟在一边:“少爷,我终于对得起老太爷了!” 谢景元骂他:“你跟着胡闹什么!” 铁柱继续笑:“少爷,我知道您不好意思, 可这亲事是您心心愿愿求来的, 以后要好好对人家的。” 谢景元想跑,可铁柱忽然变得力大无比,一把将他捉了回来。 还没等他看清楚他到底去了谁家, 他就到了新房。 他被人灌了好多酒, 眼神有些迷蒙, 甚至看不清眼前的景象。红烛摇曳, 喜字通红, 床上端坐着一个人,头上戴着盖头。 谢景元摇了摇头,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焦躁,却感觉手脚无力。还没等他想清楚怎么办呢,那床上坐着的人儿忽然自己掀开了盖头,对着他弯弯一笑。 “谢大人,你怎么不来揭盖头?” 谢景元的酒彻底醒了,呆呆地看着眼前人。只见她眉如点翠、唇瓣嫣红,脸上带着一丝羞意坐在那里。 我,我什么时候跟她成亲了? 谢景元想跑,可他又有点舍不得,她今天的样子真好看。好像又回到了京城时的那个万人喜爱的柳大姑娘,她一直站在云端,贤良淑德、才貌双全,跟他这有破烂名声的人简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京城的人对她有多少赞誉,对他就有多少诋毁。 她居然愿意跟我成亲吗? 谢景元感觉心里欢喜起来,再一看她似乎也满脸欢喜,他心里越发高兴。 谢景元迈开了脚步往前走,还没走到她跟前呢,她笑着将盖头放下,又变成那个端庄的人。 谢景元按捺住满心的欢喜揭开了帕子,然后看到了一张嫌弃的脸:“谢景元,你这个废物!” 那张脸又赫然变成了安阳郡主…… 谢景元在黑暗中猛然睁开了眼。 刚醒来的谢景元呼吸有些急促,片刻后他慢慢镇定下来,然后在心里暗骂自己几句。 他闭上眼睛想继续睡觉,可怎么也无法再安睡。梦里那个娇艳的人一直在他眼前晃,他想到当日抄家时她强装镇定下的忐忑,想起她退婚时眼里的绝望和失落,又想起她后来变了性情后的洒脱和无拘无束。 我为何会梦到和她成亲?难道我真的和秦孟仁他们一样对她入了心? 不不不,我名声不好,何苦去害人家。她已经很艰难了,我不能再去祸害她。 他这辈子都不打算成亲,反正铁柱也姓谢,将来铁柱生了儿子,他过继一个过来继承香火就行。 谢景元在床上辗转反侧,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会儿。一会儿梦见柳翩翩衣衫褴褛躲在角落里哭泣,他给她买衣服买吃的,可她不要,他急得大骂。一会儿又梦见她穿得花枝招展地站在西厢房门口对着他笑,他总是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又一会儿梦见她和秦孟仁成亲,刚上花轿,被赵家人拦住去路。甚至还梦到安阳郡主去奚落落魄后的柳翩翩。 一个晚上谢景元没得到过安生,等早上醒来,他感觉十分疲惫,可他今天要出城去巡边。自从他入了军营,孟将军让他每天都出城去看看。 谢景元没等铁柱来喊就爬起了床,自己穿衣服梳头发。换衣服的时候他的动作又迟滞了一下,她没日没夜给我做衣裳,是不是心里并不在意我破烂的名声? 正常谁家女儿给外男做衣裳呢。 想到这里,谢景元又骂了自己两声,呸,不要脸! 刚骂完,铁柱进了屋:“少爷,快洗脸吃饭,等会儿我们出城。” “咦,少爷,你怎么一脸疲惫?” 谢景元没说话,而是木然地洗漱吃饭,然后面无表情地带着铁柱出了门。他今日骑马骑得特别快,他感觉自己心里有一股愤懑之意,他也说不清这是什么,但他就是想生气。 我为什么要梦见她,我不该梦见她的! 但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他想生气,他又得强行忍着。 铁柱察觉到了,但没多问,少爷的心事多,他不好什么都打听。 谢景元到了城外后被冷风一吹,整个人清醒了许多。一边巡视一边思考问题,过了年她就十七周岁了,大雍朝十七岁没说亲事的女子太少了,如果不出意外,她肯快就要说人家。 以柳家人的脾性,大概率会是裴家那小子。 裴家小子吗,谢景元仔细想了想,他好像也不错,长得好看,斯斯文文,会读书,是她喜欢的类型。听说她以前还学了秦孟仁的书法,应该是喜欢读书人的。 谢景元脸上的表情一会儿严肃一会儿黯然,甚至有时候还有些纠结。 铁柱实在忍不住了:“少爷,您遇到什么事儿了?” 谢景元一惊:“胡扯,我什么事儿都没遇到。” 铁柱撇嘴:“你还想骗我,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你一直心神不宁的。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事儿,你跟我说说,要是我办不上忙,我们去找柳大爷,他虽然武艺不如你,但他足智多谋,肯定能帮忙想到好办法。” 谢景元哼一声:“你这意思是说我是个没有头脑的武夫是吧?” 铁柱咧嘴笑:“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谢景元在马上抬脚就去踹他,铁柱闪身躲过,然后拍马先跑,谢景元骂一声:“好个贼小子,明儿就给你说个五大三粗的婆娘管着你!” 他这一声骂声音大,后面跟着的兵丁都哈哈笑起来。 铁柱的声音在前面传来:“我不要,你要是给我娶了,我天天跟你睡!” 兵丁们笑成一团,谢景元也把梦里的烦恼丢下,开始认真巡边起来。 等巡城结束,谢景元今天没有去找别人闲话或者比武,而是躲进了自己的小屋子里看着柜子上的一双靴子发呆。 铁柱仔细看了看谢景元,又看了看那双靴子,忽然心里打起鼓来,少爷这是,这是开窍了? 我的娘啊,莫不是真看上了人家柳大姑娘? 祖宗诶,柳大姑娘可不是好相与的,好不好的拎起棒子把人痛揍一顿,谁吃得消啊! 谢景元的声音幽幽传来:“铁柱,等大姑娘给我们买好了宅子,我们搬走好不好?” 铁柱转了转眼珠子:“少爷,为什么要搬走啊?” 谢景元晃了晃脚:“一时半会儿我们回不了京城,总在别人家里也不是回事,回头你娶婆娘都没地方住。” 铁柱噗呲一声笑起来:“景元,你比我大一岁,你先娶。” 谢景元端起小茶壶喝了一口茶,这惫赖样子跟京城那些纨绔子弟一模一样:“我名声这么差,谁跟了我谁倒霉。” 铁柱连忙道:“怎么会,现在你在边城名声不错的,军中谁不说你是后起之秀,说你得了谢家真传,将来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老祖。” 谢景元撇撇嘴:“我跟你说过八百遍,人家骂你的话你可以当真,人家夸你的话千万莫要当真,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铁柱哭笑不得:“景元,你不要这样丧气。你真的很好,你总不会因为一个安阳郡主就终身不娶吧?难道你还惦记她?” 谢景元呸一声:“老子跟那个娘们这辈子都没关系了,她嫌弃老子跟嫌弃臭狗屎一样,老子也不用去巴结她一个郡主,就在这里逍遥快活过日子有什么不好。现在说你的亲事呢,扯我干什么。回头你有看上的小娘子跟我说,要是我的名声连累了你,我们分开住,我再多给你下点聘礼,总能成的。” 铁柱心里泛起一丝酸楚:“景元,不是说好了我们做一辈子兄弟,你可不能抛弃我。长幼有序,你不成亲我坚决不成亲。” 谢景元晃了晃摇椅:“随你,不知道大姑娘有没有给我们看好宅子。这次她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你说给她送什么礼才好。” 铁柱因为在他身后,闻言悄悄笑了一声,然后出主意道:“景元,小娘子们都喜欢花儿粉儿的,不如买些钗环送给她。” 谢景元有气无力地骂他:“胡扯,那东西是能随便送的。” 铁柱一脸无辜道:“怎么不能啊,头先我们送的料子大姑娘不都收下了么。她手真巧,我看这一阵子大姑娘身上的衣服就没重样过,一件比一件好看。” 谢景元继续晃摇椅:“她们往后要靠这个生活,衣服做的好看,人家才会来买她们的花样子。有些大户人家还会花钱请她们做衣裳,挣的钱也多。” 铁柱龇牙:“你说柳大姑娘怎么这么要强,在家里绣绣花不好,非要折腾这个。” 谢景元哼一声:“你个蠢材知道什么,她这是看透了。靠她爹?算了,那个爹还不如没有呢。靠柳子孝?柳子孝现在泥菩萨过河。她只能靠自己,女人家能养活自己可不容易。” 铁柱继续偷笑,然后点头正色道:“景元你说得对,这样说来,柳大姑娘倒是个值得敬佩的。果然秦孟仁那个伪君子是个无福之人,这么好的人,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谁家。” 谢景元放下茶壶,闷闷地骂了铁柱一句:“住嘴,不要谈论别人家的姑娘!” 铁柱可冤枉死了,明明是你先提的! 可铁柱也没办法,谁让这是这世上他最好的兄弟呢。 “景元,开春了,军营里没有冬天那么忙碌,要不我们回去看看?” 谢景元摇头:“回去干什么,子孝那边走不开,我们单独回去没意思。” 铁柱哦一声,继续开导他:“景元,你不是说要请柳家人吃烤全羊?他们家现在日子节俭,就算挣了几个钱也不会大手大脚,你准备什么时候带大家去呀。头先你说到西北后多吃几顿烤全羊,可来了快两个月了,一次都没吃过。” 谢景元立刻从摇椅上坐直身体:“你说得对,我不能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一顿烤全羊我还是请得起的。” 说完,他一咕噜从摇椅上站起来:“走,我去问问子孝,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吃烤全羊。” 谢景元戴上帽子就往外冲,铁柱在后面偷笑两声。 还嘴硬!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 第41章 请吃饭暗中观察 又过了三天, 柳文渊终于请了半天假,跟着谢景元和铁柱一起回了趟家。 家里静悄悄的, 姐妹四个在西厢房忙碌, 吴氏去两个儿子家里逛去了,柳公绍出去寻附近的老头子们玩耍,松哥儿也去了祖父的学堂, 只有芙姐儿跟着徐氏在东厢房玩耍。 柳翩翩听到动静后掀开西厢房帘子走了出来:“呀,大哥回来了, 谢大人回来了。” 柳文渊对着妹妹笑了笑:“又在忙呢。” 柳翩翩笑着点头:“是呢, 有一家要嫁女儿,请我们做一件嫁衣, 价钱给的足,我们且得忙几天的。” 说完, 她对着屋里道:“月升,你去把耳房的炕烧起来, 二妹妹,赶紧去做饭,四妹妹,去烧热水。” 谢景元见柳翩翩沉着地吩咐妹妹们做事情, 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她仿佛又变成那个人人称颂的柳大小姐,天生的管家一把好手。 柳翩翩注意到谢景元的打量,回看过去, 对着他笑道;“谢大人, 前儿我带着月升把耳房又收拾了一遍, 您晚上要是不走, 可以歇在耳房。” 谢景元哦一声:“多谢大姑娘, 别让二姑娘做饭了,晚上我请客,我们去吃烤全羊,我答应过你们的。” 柳翩翩笑起来:“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听说太白楼的烤全羊特别好吃。”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41节 柳文渊嗔怪妹妹:“太白楼太贵了,我们挑一家普通的酒楼吧。” 谢景元见她专门挑贵的,忍不住笑起来:“子孝,我们收拾收拾,不然这臭烘烘的去太白楼,掌柜的得把我们打出来!” 柳文渊笑着点头:“那就听你的,你跟铁柱去耳房吧。” 兄弟两个一个回了东厢房,一个去了耳房。柳翩翩让柳文洁端了茶水和点心送去东厢房,谢景元那边是她亲自送的。无他,因为几个妹妹都有点怵这个混不吝,故而每次送东西都是她亲自来。 “谢大人,这是昨儿我跟妹妹们做的点心,您尝尝。我去给您和铁柱找衣服,热水很快就好了,这屋里的炕烧得也快。” 谢景元嗯一声:“劳烦大姑娘了。” 柳翩翩想着他才回来,就没说房子的事儿,而是走到一边帮着月升烧炕。 谢景元坐在炕沿上吃点心喝茶,一会儿悄悄看柳翩翩一眼,一会儿仔细看这屋里的摆设。 屋子比较小,但该有的都有,炕上的被子和褥子用的料子比柳文渊屋里的还要好一些。 铁柱假装什么都不懂:“景元,等会儿去太白楼光吃烤羊肉吗?” 谢景元回过神:“蠢材,光吃烤羊肉,当心给你嘴上吃出两个水泡来!都是姑娘家,吃几口羊肉也就罢了,给她们点一桌上好的酒席。” 铁柱哦一声,然后在一边清点钱匣子。谢景元的钱都是铁柱在保管,他有个匣子,是精铁打造,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金银,铁柱看得特别紧,匣子有两把钥匙,他们一人一把。 谢景元提醒铁柱:“这玩意总带着不累啊,就放这屋里吧。” 铁柱一边数钱一边道:“那也行,这家里也没贼。景元,这个年花了好几百两银子呢。” 谢景元不在意这个:“钱不花留着干什么,晚上再买些好点心回来,不能光吃人家的。” 铁柱嘿嘿笑:“好好好,一定买,除了点心,再买些酒给老太爷和大老爷,春天要来了,买些料子送给几位姑娘。” 谢景元皱眉:“大老爷就算了。” 铁柱咳嗽一声,心里嘀咕,我的少爷,你想娶柳大姑娘,总不好得罪老丈人啊。 但他又不能明说,只能迂回:“景元,就看在先柳大太太的面子上,一坛子酒而已。” 谢景元没有再说话,王氏和他亲娘林氏关系好,罢了,既然是王姨的男人,一坛子酒罢了。 “明儿你再去屠户那里定些肉,我看柳大嫂子虽然会持家,但如今柳家不同以往,她手紧的很,我们不回来,估计他们家成日家萝卜白菜,好好的孩子都快长成了白菜。” 铁柱哈哈笑起来:“景元你这张嘴真是的,好话都不会说。你别管了,都交给我了。” 过了一个时辰,三人都洗漱完毕,换上了新衣服 ,恰好,柳公绍和吴氏也回来了。 听说谢景元要请吃烤全羊,吴氏笑眯眯地摆手:“你们年轻人去吧,我跟你祖父在家里吃就好,晌午还剩有不少菜呢。” 话音一落,外头铁柱砰一声撞开了门:“景元,我买回来了。” 谢景元让铁柱把东西交给了徐氏:“总不好我们出去大吃大喝,让老太爷和老太太在家里吃萝卜白菜,这是我让铁柱买的一些熟肉,二老在家里将就将就,等我们回来时再给二老带一些。” 柳翩翩诧异地看向谢景元,这个混不吝越发细心了。 柳文渊微微一笑:“多谢景元,今日我们吃个大户。” 谢景元先抬脚:“走吧!” 兄弟两个带着谢景元和四姐妹一起出了门,柳翩翩将头上的帽子整了整:“这边城出门就得戴帽子,头发都压扁了。” 月升笑道:“姑娘别急,过一阵子天暖和了就不用再戴这劳什子了。” 柳文洁开玩笑:“大姐姐,你戴帽子也好看,头发压扁了也比我们好看。我们都没抱怨,你倒是先发起了牢骚。” 柳翩翩伸手拧她一下:“自从来了西北,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整天笑话我。” 柳文洁拧身躲过:“我都是跟大姐姐学的,明儿我还想跟大姐姐学怎么耍烧火棍呢!” 柳翩翩哈哈笑起来:“你敢耍烧火棍,当心没人敢来提亲!” 柳文洁呸一声:“长幼有序,姐姐在前头顶着,我怕什么。” 谢景元第一次听到她们姐妹之间开玩笑,很稀奇地在一边听,没想到姑娘们在一起也会亲事,这跟军营里那些臭汉子们凑到一起说女人也没什么两样啊。 谢景元忍不住笑起来,世人多虚伪,给女人定了那么多条条框框,可天性的东西岂是规矩能压制住的。 他看了一眼柳翩翩,忽然想到自己前几日的那个梦,急忙收回眼光。 徐氏的目光在前头谢景元身上瞟了一下,然后迅速收回,柳文渊看了徐氏一眼,示意她不要打草惊蛇。 很快,一行人到了太白楼。 谢景元要了个大包间,铁柱很豪气地点了一只烤全羊,另外加一桌酒席。 柳文渊客气道:“景元,都是自己人,不用那么破费。” 谢景元摆手:“又不是你一个人吃,客气什么。” 很快,烤全羊端了上来,柳翩翩第一次正儿八经吃西北烤全羊,京城也有卖这个的,但她是端庄贤淑的柳家大姑娘,自然不会跑到外面去吃烤全羊。 店小二给众人一人分了一副刀叉,柳翩翩看了看手里的刀,先将袖子挽起,然后在羊腿上割了一小块儿肉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拿刀慢慢切,切完后拿脆嫩的青菜叶子裹起来,用叉子叉着吃。 谢景元夸奖她:“大姑娘居然知道这吃法。” 羊肉非常鲜嫩,入口就是一股浓郁的醇香之味。 “我以前看过前朝的郑氏传记,据说郑家有个姑娘特别爱吃这个,她的夫婿十分疼爱她,给她开了很多家烤羊肉的店铺,研究各种烤羊肉的吃法,这只是最普通的一种。” 谢景元笑起来:“大姑娘说得可是羊腿姑娘的故事?” 柳翩翩嗯一声:“也不知真的假的的,倒是很有意思。” 谢景元看她一眼没说话,旁边三姐妹有样学样,跟着柳翩翩的样子一起慢条斯理吃起来。 柳文渊一边吃一边道:“据说这郑家原来跟我们家关系很不错,郑家在前朝出过父子二人都做了尚书的事儿,后来家道中落,现在虽然在朝中为官的不多,但在青州也算大户,据说当地的文公祠里还供着郑家父子的排位。” 徐氏在一边道:“可见这读书还是有好处的,就算前朝没了,郑家父子的名声依旧在故乡流传。” 柳翩翩吃着吃着偶尔会动作变慢,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柳文洁喊了一声:“大姐姐,你再这么慢腾腾的吃,等会子都被我们吃完了。” 柳翩翩回过神来:“凭你大肚罗汉也吃不了这么多!” 一直关注柳翩翩的谢景元凭感觉发现她有心事。 他在心里思索,难道有人欺负她?或者缺钱花了?是不是她后娘又要找她麻烦? 谢景元百思不得其解。 铁柱在一边看得明明白白,大姑娘有心事,少爷就跟着有了心事。 哎呦,这可怎么办哟。 铁柱赶紧给谢景元夹了一些菜:“少爷,这是太白楼的招牌菜,您尝尝。” 谢景元嗯一声:“子孝,光吃肉多没意思,铁柱,去让店家上一坛子好酒来,给她们几个上些花茶和果酒。” 柳文渊把孩子递给徐氏:“往日都是点到为止,景元酒量到底如何?” 谢景元毫不避讳:“放倒你不是问题。” 柳文渊笑起来:“你少吹牛,今日我们就拼一把,你可别让铁柱帮忙。” 谢景元慢条斯理地吃菜:“拼什么酒,这里都是姑娘家,喝醉了难道她们能给我们抬回去。” 柳文渊给徐氏夹菜:“是我失言了,明日早起还要去军营呢。” 兄弟两个一边喝酒一边说闲话,铁柱跟着凑热闹。柳翩翩和徐氏带着几个妹妹喝果酒,酒席越来越热闹。 谢景元偶尔看一眼柳翩翩,见她喝过酒后眼眸略微有些水润,双颊有些微红,赶紧挪开眼。 然而说不想看,但他偶尔还是忍不住会去看一眼。 最后一次瞟了一眼后迅速撤回,等他扭过头来时,发现柳文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谢景元仿佛没事儿人一样,举起酒碗和他碰了一下:“子孝,往后你发达了可要提携我。” 柳文渊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喝完一碗酒才道:“景元不是对升官发财没兴趣么?” 谢景元眯起桃花眼笑:“是没兴趣,所以升官发财的事儿交给你去办,以后我给你当跑腿的,你赏我口饭吃就行。” 柳文渊端起酒碗缓缓喝一口酒:“景元对功名利禄无感,将来怎么封妻荫子。” 谢景元捞起酒坛子给二人倒酒:“我这名声比地沟里的泥巴还要烂,何必去坑害人家好姑娘。” 柳文渊第一次听到他说这种话,再次端起酒碗道:“只要心诚,必然能破除谣言。” 谢景元摇摇头:“我天生懒惰,没有进取心,谁跟我了谁遭罪。好人家的姑娘看不上我这惫赖样子,普通人家的姑娘也看不上我没规矩的样子。再说了,我二叔一家子对我虎视眈眈,要是我有了儿子,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心一狠给我全家下耗子药,一死一户贴本。” 柳文渊笑道:“景元未免太过妄自菲薄,我看你就很好。谢侯爷那些手段也不是多高明,只要你打起精神,他也不一定就能一直压在你头上。”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你是我兄弟嘛,当然我看我很好,铁柱也看我很好。” 柳文渊没有再多说,而是继续跟他喝酒。 一顿酒席吃了个把时辰,临走的时候谢景元主动道:“大姑娘,把那些没动过的菜打包带回去吧,明儿早上还能吃。” 柳翩翩笑起来:“谢大人真会过日子。” 谢景元开玩笑:“我一个不想升官发财的人,要是再不会过日子,将来可不得饿肚子。” 铁柱叫来店小二,姑嫂几个把剩下的菜都打包好,包括那剩下的半只羊。 铁柱付过了帐后对谢景元道:“少爷,您先回去,我去买些东西。” 谢景元点头:“你去吧,有些东西可以让店家送上门。” 打发走了铁柱,谢景元和柳文渊带着姑嫂几个往回走。 柳翩翩今日十分高兴:“大嫂,这太白楼的酒席还不错,比得上京城许多酒楼。” 徐氏笑道:“那当然了,这一顿酒席好几两银子呢,也就谢大人吃得起。” 柳翩翩开玩笑:“大嫂要是喜欢,回头你过生日我请你来这里吃酒席。” 徐氏将女儿抱紧一些:“那感情好,不过你过生日在我前头呢。马上开春了,回头我给你们买些料子,一人做两身春装。” 前头的谢景元竖起耳朵听,她要过生日了吗?过完生日她就十七整岁了,难道她刚才是在忧心找婆家的事儿? 柳文洁算了算日子:“大姐姐,下个月月底咱们能有不少进项呢,等你过生日,给你打一根金钗吧。” 柳翩翩摇头:“不要,我有花儿戴就可以了,要什么金钗,一根金钗好一些的要十几两银子呢,白费钱。有那钱我们不如多吃两顿烤羊肉,我们在家里烤。” 谢景元心里记下了大概的日子。 等姐妹几个晚上刚洗漱完毕,铁柱终于回来了,身上大包小包带了好多东西,身后还跟着一个伙计。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42节 “少爷,少爷,我回来了。” 谢景元从耳房里走了出来:“听到了,别喊那么大声。” 铁柱把伙计打发走:“少爷,你看我买了好多东西。这边城的东西真便宜,这么多东西才花了不到二十两银子。” 谢景元仔细查看了那些东西,亲自把东西送到各个房头。 柳翩翩看着一摞子的料子惊讶道:“谢大人,您这是?” 谢景元把料子都堆在桌子上:“过一阵子开春,劳烦你们帮我和铁柱做些衣裳,这是谢礼。” 柳翩翩哭笑不得:“谢大人,我还没给您干活呢,您这谢礼就来了。” 谢景元摆摆手:“无事,哪那么多规矩,我走了。” 他目不斜视地出了西厢房。 柳翩翩将那些料子整理了一遍,只有一小部分是男款,大部分都是女眷穿得料子。 柳文洁开玩笑:“大姐姐,给谢大人干活真不亏。” 柳翩翩想到那个大红包,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这个混不吝出手这样大方,这么大的情我要怎么还得清! 没等柳翩翩想明白怎么还谢景元的情,很快到了她生母王氏的忌日。 这一日一大早,柳翩翩和徐氏一起在正房摆了王氏的排位,然后让柳文洁去请柳元济和薛氏母子。 往年忌日都是在家中祠堂进行,柳元济会去给王氏上香,薛氏带着所有妾室和子女一起给王氏磕头行礼。今年没有祠堂,就在正房里摆。 让柳翩翩没想到的是,柳文洁只请来了柳元济和柳文忠父子两个。 薛氏说自己病了,不吉利,怕冲撞了王氏,故而避在家中。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到这里啦,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今天红包继续哟~ 第42章 祭拜日威压继母 柳翩翩一听就有鬼, 什么有病,前儿她还活蹦乱跳的想来问柳翩翩要谢景元送的好料子呢。 这是不想给原配磕头行礼。 柳文洁一改往日的活泼, 低声道:“大姐姐, 二娘说她这几日身上不爽利,等回头好了,她单独再祭拜母亲。” 柳文洁分的特别清, 王氏是母亲,薛氏是二娘。因此薛氏十分讨厌这个庶女, 柳文渊兄妹也就罢了, 那是原配生的。你一个丫头生的庶女,居然也叫二娘。 柳文洁去请薛氏的时候, 薛氏态度十分不好,柳文洁没有勉强, 回来就告状。 柳翩翩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亲自请二娘。” 吴氏有些不放心:“翩翩, 今日是你娘的忌日,莫要跟她吵闹。” 柳翩翩今日从早起就没有一丝笑容,现在薛氏不来,她脸上的表情越发冷清:“祖母放心, 我是去请二娘来的, 不是要去打架。” 柳元济本来想叫住女儿,看到女儿冷冰冰的脸,他心里也有些发怵, 万一招惹的她发脾气, 自己这个亲爹都要挨骂。 柳翩不管屋里人什么想法, 伸手将帽子戴好, 掀开帘子就出了门。 几步路的距离就到了柳元济家中, 柳翩翩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进,等她到正房时发现,薛氏正在吃茶吃点心呢。 柳翩翩双目如寒星一般看着薛氏:“二娘既然能吃茶吃点心,何故不去给我娘行礼?” 薛氏的一口点心闷在口里,心里有点后悔刚才忘了去把门插上。她想着柳元济父子很快就回来,故而只虚掩着,没想到等来了柳翩翩。 薛氏立刻扶着头道:“翩翩,不是我不想去给你娘行礼。我今儿头疼嗓子疼,你娘的忌日,我若是带着病气过去,怕冲撞到了你娘,而且松哥儿和福姐儿都小呢,我就更不能去了。” 柳翩翩嗯一声:“二娘所虑有道理,这样,二娘您跟我去,我有办法破了这两个禁忌。” 薛氏仍旧推辞:“这能怎么破啊,你快回去吧,你哥不在家,你娘的忌日得你主持呢。以往咱们家家大业大的,遇到这种日子得大操大办,现在咱们都是普通人家了,也没那么多规矩。你放心,虽然我人没去,这几天我会每天念三遍经文,给你娘祈福。” 柳翩翩不吃她这套:“二娘,您快跟我去,您诚心给我娘行礼,我娘才能保佑您早点好起来。” 薛氏这次拒绝的非常果断:“翩翩,我病了,去不了!” 柳翩翩毫不客气:“病了是吧,今日是我娘的忌日,二娘离得这么近,既然病了,就不要在家里呆着了,我去给您找家客栈,您去客栈里住三天回来。还有,这三天要每天给我娘念三遍经文,少一遍七郎将来就多一重磨难。” “你!”柳文忠是薛氏的命根子,岂能任由别人诅咒他。 “大姑娘也别忒狠心,七郎也是你兄弟,你每每有好处先想到二房三房兄弟几个,却把七郎晾在一遍。” 柳翩翩冷笑道:“二娘,你去还是不去?你要是不去,我现在就喊人来给二娘搬家了。还有,二娘既然病了,这点心就不能吃了,这几日最好一天只喝一顿稀粥,这样才能好得快。今日晌午开始,我来操持二娘的饮食,保管让二娘好得快。” 薛氏气得双眼鼓着看着柳翩翩,柳翩翩毫不示弱地回看:“怎么,二娘想打我吗?二娘想去我爹那里告状吗?可惜没用了,您撵不上我,我爹现在也不敢骂我了。” 薛氏讥讽道:“大姑娘多厉害呢,一根烧火棍无人能敌!” 柳翩翩忽然笑起来,一拍掌道:“二娘说得对,回头二娘给七郎说亲时务必要告诉我,我得去看一看,胆子太小的可不能要,不然看到我的烧火棍就吓哭了,那还怎么过日子!” 柳翩翩一句话拿捏住了薛氏的命根子,她咬牙切齿了片刻后道:“我跟你去行了吧!” 柳翩翩收起笑容:“那就走吧。” 说完,她掉头先走,薛氏急忙把衣裳穿好跟了出来。 等二人一起到了柳文渊家中时,其余人都已经行过了礼,只剩下薛氏和柳翩翩还没行礼。吴氏知道薛氏以往端着世子夫子的架子,怕人家说她不规矩,故而每年都正经给王氏行礼。现在没那个谱可以摆了,索性不再装贤惠,懒得来行礼。 大伙儿没想到柳翩翩真把薛氏请来了。 吴氏吩咐柳文洁:“二丫头,准备香烛。” 走到庭院中间时,柳翩翩忽然停下脚步,后面的薛氏差点撞到她身上。 柳翩翩转头看向薛氏道:“二娘,您不是说自己身上有病气,怕冲了我娘,又怕过给两个孩子。二娘真是慈爱,既然这样,我们就在这院子里行李吧,我陪着二娘一起。” 薛氏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柳翩翩居然当真,她虽然是继室,但现在好歹是柳家大太太,给原配行个礼连屋子都不能进,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柳翩翩不等她开口,对着屋里喊:“月升,拿拜垫过来。” 屋里人见状都跟了出来。 等垫子拿了过来,柳翩翩当先跪下,在还有积雪的地上磕了三个头:“娘,我带着二娘来祭拜您来了。您在天有灵的话,一定要保佑我大哥一家子平平安安,保佑家里一切顺利。您放心,女儿往后不会再任由旁人欺负,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娘一定要保佑我。” 说完,她再次磕三个头:“二娘身上有病气,不想冲撞您,女儿就陪二娘在院子里给您磕头。不管在哪里,心意都是一样的,还望娘莫怪罪女儿和二娘。” 薛氏气得浑身哆嗦起来,可柳翩翩话已经出去了,且这是祭拜亡灵,许诺过的事情不能放空,否则亡灵不安。 她抬头一看,廊上所有人都看着她,大家分列两侧,月升还把正房帘子拉开了。抬眼望去,王氏的牌位正好就在正屋的桌子上。 薛氏这个时候退无可退。 吴氏知道薛氏这是被孙女拿话架住了,她心里也恼怒薛氏不懂事,这是什么日子,你还拿乔。 “老大家的,你就在这里给翩翩她娘行个礼吧,她是个贤良人,不会怪罪你的。” 柳元济咳嗽一声后道:“哪里都一样。” 薛氏睁着通红的双眼看着柳元济,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话:“老爷?” 柳元济还等着去学堂呢:“你快点把礼数全了,里头外头都一样的。你不是病了,天这么冷,你早点行完礼回家歇着,别冻着了。” 薛氏被堵的胸口发闷,早上她说自己病了,他走的时候一句话没说,现在却拿这话来堵自己。 柳翩翩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薛氏身边用只有二人的声音道:“二娘,我早就跟您说过,我爹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他只管自己,其余他谁都不在意。谁给他带来好处他和谁亲,谁给他带来麻烦他立刻会翻脸不认人。您指望他在这种场合帮您说话?您还不如指望七郎呢。” 果然,柳文忠眼里闪现一抹不舍,但给大娘行礼是规矩,娘本来没病,却不肯来,现在被大姐姐拿住,他也救不了。 薛氏通红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然后很自然地跪了下来。 “王姐姐在上,妾身给姐姐请安,愿姐姐早登仙班,保佑这一大家子平安喜乐。”这是她每年都要说得话,早就烂熟于心。 往年她心里会带着一丝不服气,今日心里却冰凉凉的。 抬眼望去,廊上站着的所有人,只有她儿子是真正在意自己的。她的枕边人,就如继女说得一样,他只在意他自己。 薛氏的头磕在地上,感觉到一丝丝寒凉,但地上的凉抵不过心里的凉。 等磕完三个头,薛氏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看向柳翩翩:“这回你满意了吧?” 柳翩翩对着薛氏粲然一笑:“我很满意,多谢二娘的配合。” 薛氏冷哼一声,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扭头就走了。 柳元济也立刻从廊上走下来:“娘,我去学堂了,七郎也走。” 等柳元济一家三口都走了之后,三个妹妹都围了过来。 柳文洁小声问道:“大姐姐,你怎么把二娘劝过来的啊?” 柳翩翩笑道:“打蛇打七寸,二娘最在意的就是七郎。月升,把垫子收起来。” 柳文贞有些害怕:“大姐姐,大伯娘刚才的眼神好可怕。” 柳翩翩笑起来:“不要紧,过几天就好了。” 可怕才好呢,不逼她一逼,我怎么知道她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呢。不管你想什么坏主意,我必须得一次性给你治死了,不能让你无休止地来找麻烦。 那边厢,薛氏回去后真的病了。她是活生生气得,再加上柳元济今日的冷漠让她寒心,又在雪窝里下跪,她年纪大了,这样三重压力一激,她有些遭不住。 薛氏这一病,柳元济家里乱了套,没人做饭洗衣,吴氏没办法,把柳翩翩和柳文洁打发过去帮忙。 柳翩翩说到做到,每天就给薛氏吃一顿稀饭,柳元济和柳文忠的饭食也非常简单。她给薛氏请了大夫,但钱是从柳元济这边走的,吴氏付的帐。 就在薛氏生病期间,柳元济没给她到过一杯茶,没给她端过一碗饭。柳文忠心疼亲娘,悄悄拿手里的钱出去给亲娘买了些蜜枣回来给她吃。 薛氏看到蜜枣后抱着儿子痛哭了一场,顿时把那些争宠的心思都哭灭了。 柳翩翩在门外听到薛氏的哭声,当天不紧让薛氏喝粥,还让柳文忠也喝了一顿粥,然而柳元济那边却鸡鸭鱼肉什么都有。 薛氏听说后什么都没说,默默带着儿子一起继续喝粥。 薛氏喝了四五天的稀粥,整个人瘦了很多,等她病好了后,众人都发现薛氏仿佛发生了些变化,以往她事事都以柳元济为主,做饭按照他的口味,每天还会给他买酒买肉。 现在薛氏做饭都按照儿子的口味,柳文忠喜欢重口味的,薛氏就放酱、放辣椒,柳元济吃不习惯,可薛氏振振有词,七郎还在长身体的,当然要依着他的口味。 不仅如此,薛氏不再讨好任何人,她也不再想着从吴氏手里把自己这一房的钱要回去,反正她想买什么东西就来问吴氏要钱。 吴氏不给钱,她就坐在屋里不走,有什么吃什么,不看脸只看碗,完全就是无赖子的作风。 吴氏没办法,只能给她钱。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43节 柳翩翩就看着薛氏这样作妖,过了十几天,薛氏终于开始了自己的终极报复行动。 作者有话说: 还有~ 第43章 黑心人行黑心事 过了几天, 柳元济收到一封请帖,是边城官学里的几位先生的联名邀请, 请柳元济一起去参加文会。 柳元济以往在京城最喜欢参加这种聚会, 聚会上都是读书人,大家一起吟诗作对、谈论国家大事,好不畅快。 自从到了边城, 一则他端着传胪的架子,没人敢请, 二来柳公绍管得紧, 怕他被人带歪,更怕他出去了胡说八道, 故而不允许他去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聚会。 这回不一样,这是官学里的先生们。 柳元济本来要去汇报柳公绍, 被薛氏讥讽了几句:“老爷马上也要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奶娃娃一样, 去个文会还要问亲爹,明儿老爷吃饭时也去找老太太,让老太太喂你吃吧。” 柳元济被薛氏气得一甩袖子走了,薛氏近来时常气他, 他也无可奈何。 就这样, 柳元济并未禀报柳公绍,独自去参加官学里几位先生们的聚会。等他晚上回来时,整个人烂醉如泥, 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说着自己刚才新做的诗。 薛氏让儿子把柳元济扔到床上, 又把儿子打发出去, 然后伸手拍了拍柳元济的脸:“老爷, 醒醒。” 柳元济嘴里小声咕噜了两下,然后彻底醉死过去了,薛氏听得清清楚楚,他喊得是在京城时新纳的小妾的名字。 薛氏冷笑一声,既然你们不仁,别怪我不义了。她伸手拉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封婚书,捞起柳元济的手在上面按了个手印。 做完这些,薛氏出去喊儿子:“忠哥儿!” 柳文忠从外头进了正房:“娘!” 薛氏把婚书放在一个牛皮袋子里,塞到柳文忠怀里:“拿去给方妈妈!” 柳文忠有些害怕:“娘,真的要这样吗,大哥会打死我的!” 薛氏伸手点了点儿子的头:“怕什么,富贵险中求,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不然谁肯拉扯你!指望谢家那小子,他巴不得我们倒霉呢!” 柳文忠的手有些哆嗦。 薛氏又道:“别怕,将来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让你做的。” 柳文忠又喊了一声娘。 薛氏的双眼变得湿润,她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七郎,此事要是成了,娘肯定会受惩罚。但是娘不后悔,你的前程有了,将来你会不管娘吗?” 柳文忠拼命摇头:“不会的,您永远都是我娘。” 薛氏嗯一声:“去吧。” 柳文忠冒着寒风,在黑夜中深一脚浅一脚离开了家,直奔方妈妈家中,焦急地敲开了大门。 方妈妈看到婚书后笑得见牙不见眼:“七郎,你的前程有了,从七品呢!” 柳文忠低垂着头:“方妈妈,您说什么我不懂,我先走了。” 方妈妈笑两声:“你说得对,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快回去吧,不要让人看到。” 柳文忠低着头转身离去,方妈妈看了看手里的婚书,然后对着门外呸了一声:“黑了心肠的狼崽子,一边喝人家的血,一边还想当好人。” 转天是个大晴天,柳翩翩早上起得比较早。农历二月中,边城依旧很冷,早上还得穿棉袄,屋里还烧了炕。 姐妹几个今日不出门,都穿得常服。 姐妹四个和徐氏轮流做早饭,今日柳文洁当值,她洗漱完毕后就在书桌上查看昨日画的两幅画,低声跟柳文贞商议哪里还需要更改。 春天要来了,边城有钱有势人家的太太奶奶和姑娘们都会做几件春衫。柳家姐妹从京城带来的新花样经过大家的口口传播,已经征服了一干女眷们的喜爱。 姐妹四个近来忙得很,许多小活儿都不接了,只提供花样,顺带做一些大件的成品。 柳文洁做好早饭就把姐妹几个一起喊到正房去吃饭,还没放碗呢,外头忽然传来敲门声,还附带着吵吵嚷嚷的人声。 家里都是女眷,柳公绍主动起身:“我去看看。” 柳翩翩比他还快:“祖父您坐,我去!” 柳家一向不与太多人打交道,忽然门后这么大的吵闹声,定然没什么好事情。 柳翩翩做了最坏的打算,一脸平静地打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就是一脸笑容的方妈妈,见到柳翩翩后她就高兴地喊起来:“恭喜大姑娘,贺喜大姑娘,喜事,大喜事!” 说完,方妈妈就要往院子里进。 柳翩翩毫不客气地一把拦住她,然后把她往门外一推:“你是何人,我不认识你,来我家做甚!” 方妈妈被推得一个趔趄,稳了稳脚步才没摔倒,然后一脸尴尬,她第一次碰到这样粗暴地对待媒婆的人家。 想到那丰厚的谢媒礼,方妈妈又舔着脸笑起来:“姑娘,这事儿原跟你说不着,我找你们家老太太和你们家大奶奶。” 她又想往里头进,柳翩翩这回更不客气了,推得更猛:“哪里来的疯婆子,我家里我哥在家时我哥当家,我哥不在我当家,你哪里来的给我滚哪里去。” 外头抬着聘礼的云家人顿时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都说这柳家大姑娘泼辣,没想到居然这么狠。 老天爷,二少爷将来可怜了! 方妈妈有些生气:“我说姑娘,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我难道还能跟姑娘说这事儿!” 柳翩翩一看这阵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讥笑一声:“我父母早逝,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当日在京城退婚是我亲自退的,往后再找婆家也是我自己做主。” “你这姑娘,柳大老爷还活得好好的呢!” 柳翩翩呵呵笑两声:“哦,你也知道我爹活着呢,那你咋不去我爹家里,来我家里做什么?” 方妈妈何曾见过口齿这么伶俐的姑娘:“你们不是分家了么!” 柳翩翩对着她甜甜一笑:“所以呀,我跟我爹分家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我没请你来,你赶紧滚吧。” 方妈妈瞠目结舌:“姑娘,就算分家了,父母也能替你做主!” 柳翩翩嗤笑一声,指了指柳元济家的大门:“看到没,那是我爹家,你们要给我后娘生的弟弟说媒?快去吧,就那里,好走不送。” 说完,柳翩翩咣当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方妈妈急得跳脚:“姑娘,我是来给你说亲的,你爹把你许给云家二少爷了,婚书在我手里呢,上面有你爹的手印。” 柳翩翩的眼光瞬间变冷,隔着门对方妈妈道:“方妈妈,可惜了,我爹那边只有一个女儿,我三妹妹在出京前自卖自身去晋安公府秦家二房当姨奶奶去了,怎么,我爹和我后娘难道把三妹妹许给两家?” 方妈妈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姑娘,直接堵着门跟她对嘴,她也顾不得迂回了:“大姑娘,说得不是别人,是你,是你!” 屋里所有人都聚到了柳翩翩身后。 柳公绍沉声道:“翩翩,开门!” 柳翩翩开门前看向柳公绍:“祖父,这门亲事我可是不认的。” 柳公绍嗯一声:“你先开门!” 柳翩翩再次打开了门,方妈妈本来趴在门上的,门突然打开,她一个不稳差点摔到地上去了。 “哎哟,姑娘开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柳翩翩冷哼一声:“妈妈要来说亲,也没提前说一声呢。” 方妈妈这个时候只记得自己的谢媒礼,哪里还管什么仁义道德,立刻把薛氏卖了:“哎哟,瞧姑娘说的,这是你爹娘答应了的事情,还能不作数。” 柳翩翩吃惊道:“我前几日才给我娘办了祭礼,方妈妈您在哪里见到我娘的?” 方妈妈再次被柳翩翩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她见到后面的柳公绍,立刻绕开柳翩翩道:“老太爷,老太太,恭喜恭喜。” 柳公绍面无表情地对着方妈妈伸手:“婚书呢?” 方妈妈回头看了看外头看热闹的街坊,从袖中掏出那一份婚书,对着人群招招手:“诸位街坊邻居们来帮忙看看,这上头可是写的云家二少和柳家大姑娘的婚事?” 有好事者过来把婚事念了一遍,一字不假,上头还有柳元济按的手印,至于那手印是真是假,一试就知。 时人重承诺,也没人会随便按这种手印。 柳公绍对旁边道:“四丫头,去把你大伯和大伯娘请来。” 柳文贞急匆匆而去,正在学堂里教书的柳元济一头雾水,被拉过来后先给父母行礼问好:“不知父亲叫儿子来有什么吩咐?” 柳公绍再次对着方妈妈伸手:“劳烦妈妈把婚书给我,放心,老朽曾经也做过二十年武安侯,不会撕了你的婚书。” 方妈妈一点不担心柳家不认账,她故意叫了这么多人看热闹,还特意让人来念一遍婚书,就是为了防止柳家人撕婚书不认账。 方妈妈将婚书给了柳公绍,柳公绍接过婚书后看了一眼,然后一把扔到柳元济脸上:“这是你干得好事?” 柳元济仍旧纳闷,从地上捡起婚书一看,立刻气得骂起来:“这是谁在造谣,儿子没有签过这婚书!” 方妈妈哎呦一声:“我说柳大老爷,您好歹是二甲传胪,怎么自己干的事情不认账了。昨儿晚上您跟官学里几位先生把酒言欢,中间一位金先生替云家提亲,您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当场签了婚书,怎么酒醒了就不认账了!” 柳元济气得满脸通红:“满口胡言,满口胡言,我与姓金的喝了几杯酒不假,何曾谈过婚事。我走的时候还未醉倒,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一点不记得?” 方妈妈笑道:“你们男人家喝醉了酒什么事儿干不出来,酒一醒忘了也正常。好在这云家也算良配,大老爷眼光倒是不差。” 柳元济被人冤枉,更加生气了:“胡说八道,小女的亲事自有我母亲做主,我岂会越俎代庖,你这婆子休要胡说八道!” 方妈妈的声音也大了起来:“这上面的手印难道不是你的?好哇,你要是不认账,我这里有印泥,来来来,大老爷当场按一个对比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您按的手印!” 不等柳元济拒绝,云家人立刻将提前准备好的印泥和纸张都拿了出来,捉着柳元济的手当场按了个手印,两个手印一对比,一模一样,一丁点假不了! 柳公绍目光冷冷地看着大儿子:“谁让你去参加他们的聚会的!” 柳元济被那两个手印惊得嘴巴都张开了,他没有签过,他真的没有签过。 他抬头看向柳公绍:“父亲,儿子真的没有,儿子就是去喝了几杯酒,跟他们做了几首诗,没有答应亲事,儿子怎么会答应亲事。就算要给翩翩说亲,儿子也一定要挑个清白人家的读书郎,怎么会挑云家那种人家!” 方妈妈不乐意了:“我说大老爷,云家哪里不好了,二少爷也是读书郎,去年就过了府试,正经的童生,长得又俊俏,家资和身份哪里配不上!” 旁边柳文洁忽然道:“如果我没记错,这云家二少是庶出吧。” 因为以后要做大户人家的生意,姐妹几个把边城略微有点权势人家的内宅关系都摸了一遍,特别是云家这种闹过不睦的,更要排查清楚,有备无患。 方妈妈的笑容迟滞了一下,然后继续笑道:“我说姑娘,要是放在以前,那自然是配不上的,现在也算门当户对。你们家那么多儿郎,将来在这边城立足不要人支撑?” 柳公绍突然高声呵斥一声:“住口!” 不等方妈妈再次反驳,后面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人走上前,对着柳公绍和柳元济鞠躬抱拳行礼:“老太爷,大老爷,我是云家老三,今日我兄长托我前来下聘。二位看,这门外人来人往的,我们何不进去仔细说说?” 柳公绍直接对着大儿子道:“你自己惹来的麻烦,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翩翩,带着你妹妹们回去。” 柳翩翩点点头,走前还故意对着云三老爷龇牙:“三老爷这身板不如云二掌柜,还不够我一棒子的!”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44节 人群里传来一声哄笑,柳翩翩转身带着三个妹妹回了院子。 柳公绍看都不看外头人一眼:“老婆子,我们回去吧,以后就当没有这个儿子!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不假,若是这个孽障不是柳家人,翩翩无父无母,这婚事自然就不做熟。老大,我给你两天时间,你自己把这事儿解决了,不然往后你就不是我儿子了。” 吴氏看向儿子问道:“老大,真不是你签的?” 柳元济急忙道:“娘,我真没有,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吴氏的眼光骤然锐利起来:“就算不是你签的,也是因为你糊涂造成的,不知道哪里就着了人家的道。你不清楚,哼,回去问问你家里那个可清楚。” 柳元济猛然想起前一阵子方妈妈去家里跟薛氏说了好久的话,而且还避着他在厢房里说的。 他对着吴氏一鞠躬:“娘放心,儿子定查明此事。” 吴氏失望地摇摇头 :“你这蠢材,你把你女儿害苦了!” 柳元济一楞。 柳公绍带着吴氏进了院子,进门的时候脚步踉跄了一下,还是躲在门口的柳翩翩伸手扶了他一把。 “祖父,您要稳住了,您现在可是我们的主心骨。” 柳公绍拍了拍孙女的手:“你放心,云家想骑在我们头上拉屎,老头子就算把这颗脑袋剁了挂在城门上,也不能让他们如意!” 柳翩翩看着眼前花白了头发的祖父,眼神渐渐湿润起来,别人家的祖父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先护着两榜进士儿子的脸面,无非就是一个被人退过婚的孙女,嫁到云家去不仅能得到丰厚的聘礼,还能和本地地头蛇打好关系,将来家里儿郎们干什么都方便。 她对着柳公绍墩身行个礼:“多谢祖父祖母的爱护。” 柳公绍叹口气:“是我没教导好你父亲,这是我该承担的责任。你放心,我柳家就算养你一辈子,也不会把你嫁到你不想去的人家。” 柳翩翩的鼻头有些发酸:“好,刚才我在外面失礼,给祖父祖母丢脸了。” 吴氏拉起孙女的手:“不是你的错,这样也省得他们觉得你好欺负。这几日你莫要出去,就在家里呆着。” 柳翩翩点头:“祖母,我不怕。” 吴氏将孙女额前的一缕碎发捋到脑后:“你哥把妻小和妹妹托付给我和你祖父,我们两个老骨头就要照顾好你们。别怕,那么大的风浪我们都闯过来,一个云家算什么。” 柳翩翩再次点头:“好,我听祖母的。” 作者有话说: 还有哦~ 第44章 少年郎跪求亲娘 外头, 柳元济丢下云家一干人掉头就往家而去,薛氏正在家里优哉游哉地给儿子做鞋呢。 柳元济指着她的鼻子就骂:“你这个毒妇, 你说, 是不是你坑害的我?” 薛氏放下针线问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柳元济将婚书扔到薛氏脸上:“昨儿吃酒是我并未签这婚书,可上面有我的手印, 你说,这是哪里来的?” 薛氏捡起婚书看了看, 立刻笑道:“老爷可真是好眼光, 给我们大姑娘找了个好人家呢。云家在边城可是一霸,要钱有钱, 要人脉有人脉。” 柳元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定是让这毒妇给坑害了。 他跨步走上前来, 劈手抽了薛氏一个巴掌:“你这个毒妇!” 薛氏被他一巴掌抽得歪到地上去了,然后直接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好你个柳元济, 我嫁给你十几年,辛辛苦苦伺候你,给你生儿育女,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说完,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抓住柳元济的领子边哭边哭:“你说,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儿子女儿天天跟我过不去,你什么时候帮过我?谁家后娘跟我一样这样被继子女下脸面的?怎么, 给她说个好人家还不行?” 柳元济气得伸手去推她:“你这个毒妇, 云家与我家不和, 你还要把我女儿往火坑里推!” 薛氏哈哈笑起来:“你这蠢材, 当日打架你又没动手, 有什么不和的!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当教书先生?你不替七郎想一想?要不是你们柳家以前的名气大,你们以为人家云家看得上你女儿那个破鞋?刚退了混,又跟那个兵痞不清不楚,还跟隔壁裴家小子有说有笑,呸,我都替云家二郎委屈!” 柳元济劈手又抽了她两个嘴巴子:“你这个毒妇,你给我住嘴!” 薛氏被他打得头发也散了,脸也肿了,像个疯子一样大哭大闹:“婚书是你签的,你现在却来找我的麻烦,你有本事你去跟云家人横啊,你有本事你去跟你儿子横啊。你不敢了吧,你就知道骂我。你娘说得没错,枉费你是个二榜进士,却是个懦夫,就知道骂屋里人骂女儿。呸!” 薛氏一口痰吐到柳元济脚边,气得他双目赤红,抓住薛氏又是一巴掌,完全没有往日翩翩君子的作风。 薛氏这回可不饶他,伸手在他脸上挠了几爪子,柳元济一张脸顿时变得伤痕累累。 就在两口子打架的时候,方妈妈已经带着云家三老爷跟着进了这小院子。 等二人打的差不多了,方妈妈笑着进了屋:“大老爷和大太太这把年纪了还这般有情调,哎呀,都说打打闹闹这日子才过得有滋味,大老爷不愧是进士老爷,比那些坊间老爷们强多了。” 柳元济仿佛吃了只苍蝇般恶心,指着方妈妈大吼一声:“滚!” 方妈妈的话被这一声骂卡在喉咙里,她挥了挥帕子:“行行行,我老婆子不在这里碍眼了,这是云家的聘礼,我放在这里了,请大老爷和大太太过目,过几日云家要来人请期,到时候我就直接到这边来了,还望大老爷和大太太到时候别躲着啊。” 说完,方妈妈甩甩帕子走了,云三老爷见状,赶紧让家丁们把聘礼放下,也跟着方妈妈一起离开了柳家小院。 柳元济看着满院子的聘礼目瞪口呆。 因着先生不在,学堂里的学生们都开始交头接耳。 裴谨言心里有些焦躁,刚才来请人的是柳文贞。他对柳家四姐妹都了解,四姑娘见人害怕,寻常很少出门,若不是出了大事,四姑娘绝不会到学堂里来请先生。 到底是什么事情? 学堂离柳家并不远,裴谨言侧耳仔细听,总能听见吵嚷声。 他又耐心等候了许久,仍旧不见柳元济归来,他有些坐不住了。 他起身对旁边的同窗道:“我回家取个东西,先生若是来了帮我告假,我去去就回。” 同窗开玩笑:“谨言住得近就是好,抬脚就能回家。” 裴谨言顾不得开玩笑,起身就急匆匆而去。一路走过去,柳元济家的大门开着的,他悄悄开了一眼,只见满院子都是红色的礼盒,双人抬的,四人抬的,一看就是办喜事用的。 再一看柳文渊家的大门紧闭,他心里一惊,拔腿往家而去。 恰好,裴太太就在家里。 裴谨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娘,发生什么事了?” 裴太太急忙把儿子拉进屋,先仔细看了看儿子,然后斟酌着回道:“大郎啊,娘知道你的心思,但娘明白告诉你,这事儿要不成了。一是柳家虽然落魄了,但毕竟曾经是高门大户,而且我听说他们家还有很多做官的亲戚,门不当户不对。这第二,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云家来提亲了,说是柳大老爷昨儿去跟人喝酒时当场把大姑娘许给了云家二少爷,连婚书都签了。” 裴太太说完这话就拿眼去觑自己的儿子,只见他双目发直、脸色发白、额头上开始冒冷汗。 裴太太急了,立刻掏出帕子给儿子擦汗:“大郎,大郎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不是娘心狠,是云家势力太大,我们惹不起呀!” 裴谨言回过神,一把抓住裴太太的手:“娘,不会的,先生不会稀里糊涂把柳姐姐许给云二郎的。先生,先生他喜欢清贵的读书郎,先生他喜欢我。娘,云家是商家,云二郎是庶出,且他读书没我好,先生不会喜欢他的。” 裴太太心疼的都要掉眼泪了:“我的儿,娘都知道,可人强强不过天啊。” 裴谨言顾不得难过,心里快速盘算起来,立刻反问裴太太:“娘,柳姐姐和老太爷有没有应下这门婚事?” 裴太太的手顿了一下:“倒是没认,柳大姑娘还说早就分家了,她的亲事自有兄嫂做主。方妈妈说分家了那也是亲爹,大姑娘就说让方妈妈去找大老爷要女儿,跟她没关系。” 裴谨言立刻笑起来:“这才是柳姐姐,她一身傲骨,怎么会被一个婆子弹压住。这婚事定是云家人背地里做的手脚,只要柳姐姐和柳老太爷不认,云家难道还敢抢人。” 裴太太小声道:“云家是不敢抢人,但以后谁家还敢来柳家提亲呀!” 裴谨言一眼不眨地看着裴太太。 裴太太被儿子看得毛骨悚然,然后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你想都别想,柳家敢跟云家别苗头,那是他们家有一窝子土匪,我们家有什么?云家伸出一根手指都能碾死我们。” 裴太太眼见着儿子眼里的光渐渐变得暗淡,又心疼起来。 她急得在原地打转,想了半天后忽然双眼一亮,转头对儿子道:“大郎,我们不行,有人可以跟云家争啊!” 裴谨言抬眼看着裴太太,眼里还是一片灰暗:“娘,您说得是谢大人吗?” 裴太太呃一声,然后小声道:“那谢大人据说也出身名门世家,文书双全,人长得也俊俏,且他一直住在谢家,又是跟谢家人一起来的……” 裴太太的声音越来越小,裴谨言的眼眸垂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裴太太实在没办法了,这是她的宝贝疙瘩,儿子什么时候这么伤心过呀。她还指望这个儿子将来给她挣凤冠霞帔呢,要是,要是娶得媳妇不如意,将来儿子一辈子岂不是不能开怀,甚至有可能一辈子跟她离心离德,她可太清楚这种情况了。 裴太太仔细把柳翩翩想了想,长得好,据说读书也好,会持家,虽然凶了点,但总比窝囊废好,最主要是儿子喜欢呀。 这个孽障! 裴太太咬咬牙道:“大郎,你真的想好了吗?” 裴谨言猛然抬头,然后双眼里慢慢迸发出期待,他噗通一声跪下:“娘,求娘替儿子去柳家提亲,儿子定头悬梁刺椎骨给娘挣来荣耀!儿子会一辈子孝顺娘的!” 说完,他俯身砰砰砰给裴太太磕了三个头。 裴太太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立刻抱着儿子的头哭起来:“你这个孽障,怎么这么死心眼啊!” 裴谨言抬头看向裴太太:“娘,儿子从小到大从来没问娘要过什么东西,儿子知道这可能会给家里带来麻烦,儿子,儿子想任性一次,娘能成全儿子吗?只要说我们家先和柳家定了亲,云家的亲事就不能作数。” 裴太太擦了擦眼泪:“等你爹回来我跟你爹商量商量,你先回学堂。柳家人把云家人撵了回去,云家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事儿要跟柳家人仔细合计合计,尽量不惹怒云家。” 裴谨言低声道:“多谢娘。” 裴太太摸了摸儿子的头,把剩余的话压在心里:“你放心,娘既然答应了你,就会想办法促成。” 说完,裴太太把儿子拉起来:“快去学堂吧,别让人家看出端倪。” 裴谨言眼里的光又亮了起来:“儿子回来取一支笔,这就回学堂。” 裴太太目送着儿子离去,心里叹了口气,孽障。 裴谨言路过柳文渊家大门口时看了一眼门上的对联,心里一会儿忐忑一会儿欣喜。 柳姐姐会答应吗? 当天晚上,裴景程一进门就看到站在那里忐忑不安的大儿子,还有有些焦躁的裴太太。 裴景程将大棉袄脱掉放在炕上:“这是怎么了?” 裴太太看了一眼几个孩子吩咐道:“大郎,把你弟弟妹妹带走。” 裴谨言嗯一声,临走时多看了父母一样。 裴景程奇怪:“大郎这是怎么了?” 裴太太叹了口气:“老爷,你儿子给我们出了个大难题呢!” 等裴太太三言两语把今日的事情交代清楚,裴景程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久才回道:“娘子,这事儿一个不好,我们家就要完蛋。” 裴太太再次叹气:“谁说不是呢,可你没看到大郎下午的样子,我心疼呀。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这样失态过。老爷,不行我们就去问一问,不然这孩子会恨我们的!” 裴景程沉思片刻后道:“那就去问问,带着大郎一起去。他巴巴地换学堂,日日去柳大老爷和柳家人面前献殷勤,心里定然是存了想头的。若是我们直接了当拒绝,他心里肯定会留下遗憾。我们做父母的,自然不能看着孩子就此消沉下去。” 裴太太松了口气,她还担心丈夫要埋怨自己。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45节 裴景程是个行动派:“既然要问,现在就去吧。” 裴太太吃惊道:“现在,我什么礼都没备呢!” 裴景程道:“宜早不宜迟,现在不是讲究虚礼的时候,若真是能成,以后再慢慢补也不迟。” 说完,裴景程再次将大棉袄穿好,连饭都没吃。 夫妻两个一起出了正房,叫上三个孩子一起往隔壁而去。 作者有话说: 还有哦~ 第45章 拒婚事祖孙对话 柳家人今日对敲门声特别敏感。 大门一响, 所有人都盯着正房帘子。 柳翩翩听了听后道:“祖母,是裴婶子的声音, 我去开门吧。” 吴氏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 然后温声笑道:“去吧,当心看路。” 柳翩翩开门后意外地发现裴家一家五口都来了,赶紧行个礼:“裴叔裴婶子来了。” 裴谨言带着弟弟妹妹给柳翩翩行礼:“柳姐姐。” 柳翩翩笑着拉过裴嘉言:“嘉言妹妹这一阵子在家里做什么呢, 成日家也不出门,走, 跟我去玩。裴叔裴婶子快请进, 谨言你常来的,我就不招呼你了。” 裴谨言嗯一声:“姐姐自去忙, 我去找松哥儿。” 可怜的松哥儿,自从他爹去了军营, 他经常要招待男客。 一行人一起到了正房,裴家人给老两口行礼。 柳公绍一眼看出裴景程刚从衙门回来:“贤侄是不是还没用饭, 我们晚上做得多,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吃两口吧?” 裴景程没有推辞:“那就叨扰伯父伯母了。” 柳家姐妹忙着给裴景程拿碗筷,给裴太太和几个孩子上茶上点心。 裴太太开始跟吴氏拉家常:“伯母可过得惯我们边城的日子?京城肯定没这么冷。” 吴氏笑眯眯回道:“多谢侄媳妇关心,除了冷了点, 别的还好。但这家里的炕一天到晚都烧着呢, 也不是太冷。大郎媳妇和几个丫头都孝顺的很,给我做棉袄棉鞋,我老太婆应该还能多活几年。” 裴太太奉承道:“老太太好福气, 养得孩子一个比一个好。看看这几个姑娘, 又懂事又能干, 我听说现在还能卖花样子, 半个边城的姑娘都被比下去了。” 吴氏听出了裴太太的弦外之音, 对柳文洁道:“大郎媳妇,你去给芙姐儿洗漱。二丫头,你带着你两个妹妹和嘉言姐弟两个去厢房玩,松哥儿也去,我跟你们婶子说说话。” 裴太太一看这阵势就明白,看来大姑娘在家里确实算半个当家人,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做主。 等姐妹几个一走,裴太太的话慢慢转移到了正题上。 “老太太,我原来不好意思张口的,但我实在是喜欢你们家的大姑娘,所以厚着脸皮来问一问老太太,大姑娘可有人家了?” 柳翩翩从裴太太进门后就发觉到不对,等裴太太这话一出口,她知道了裴家人的来意,抬头去看不远处的裴谨言。 裴谨言本来也在偷偷打量柳翩翩,见她看自己,慌忙躲开。 吴氏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劳侄媳妇惦记,我们翩翩原来在京城定过亲事,后来我柳家落魄,那家就想让翩翩做妾,我们翩翩当场把婚书撕了,自己退了亲。” 裴太太连忙奉承道:“这才是贵府的可贵之处,若是换了别家,说必定就直接答应了。” 吴氏感觉脸上有些臊得慌,大孙女是退了亲,但三孙女却自己贴了过去。 “不敢当侄媳妇的夸奖,是这丫头从小野惯了,岂能去伏低做小,退了就退了吧。” 裴太太见儿子在那边不停地喝茶,索性不再绕圈子:“老太太,我毛遂自荐一回,您看我家大郎如何?” 吴氏脸上的笑容依旧:“侄媳妇真是,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个。” 裴太太笑起来:“老太太,我是个没心眼的老实人,我想着这日子是孩子们自己过,还得他们自己中意才行,我见老太太家里什么事大姑娘都能做主,这才失礼一回,是我的错,我冒事了。” 柳翩翩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盏,温声对裴太太道:“裴婶子,多谢您的厚爱,只是谨言在我心里跟我弟弟一样,万万做不得亲的。” 那边的裴谨言倏地抬头,脸色发白地看着柳翩翩。 柳翩翩的声音十分清冷:“裴婶子,您了解我家里的情况吗?” 裴太太轻轻点了点头:“略微知道一些。” 柳翩翩轻轻摇头:“您知道的肯定不全,七郎那个孩子本就不关心大事,他能告诉谨言的,无非是些浅显的道理。” 裴太太见儿子双目失神,有些心疼,敷衍地回了一句:“还请大姑娘明言。” 柳翩翩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裴婶子,我自幼丧母,但我命好,除了祖父祖母和哥哥疼我,姑母和表兄也疼我。我表兄就是先太子,现在的庐阳王。” 裴太太点头:“这个我晓得。” 柳翩翩继续道:“表兄以前想让我做太子侧妃,我没有答应,主动去和秦家联姻。我本以为这段天赐姻缘能保得表兄将来荣登大位,就在我成亲前一个月,表兄被人一杯毒酒害了半条命,我柳家也被发配边疆,我与秦家的婚事也作罢。” “裴婶子,有些不知情的人觉得我家有个亲王外孙,将来肯定还能回京。可一旦陛下驾崩,七殿下登基,表兄自身难保,到时候就顾不上我们了。” 柳翩翩的眼神有些恍惚:“表兄殚精竭虑把我们一家子送了出来,我大哥去军营里奔前程,我的堂兄们也在努力讨营生,一切都看起来充满希望。可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家就要人头落地。这些话从来没人敢说,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柳翩翩将眼神投向裴太太:“裴婶子,谨言是个好孩子,他温和懂礼、待人真诚,越是这样我也不能害了他。我知道谨言是个软心肠,听说云家来逼婚,想提前来求亲,把云家挡回去。” 裴谨言呼啦一下子站起身:“姐姐,我不是。”他想说我不是因为云家,我是为了我的真心。可当着一屋子长辈的面,他说不出口。 柳翩翩轻轻摇了摇头:“谨言,我懂你的意思,但你懂我的意思吗,在我心里,你和文洁、月升是一样的。我想和你做一辈子兄弟,将来你金榜题名,我送你一坛我自己酿的酒。” 裴谨言的脸色再次发白,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姐姐有什么好办法应对云家之事吗?” 柳翩翩笑起来:“我又不傻,秦家我都看不上,更别说他云家了。那云家二少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让我去云家,那疯婆子不如早点洗洗睡了。” 裴谨言的脸色略微好一点:“可是姐姐一日没有定论,外人一日不会死心。” 柳翩翩笑得云淡风轻:“不妨事,我本来这辈子就没想过再嫁人。” 吴氏脸色大变:“翩翩,休要胡说!” 柳翩翩端起茶盏,垂眸道:“祖母,我确实有这个想法。什么样的人家我都不想去,一堆婆婆妈妈的事情,挑剔身家、挑剔人才,我已经不想去为了任何一个人去操心后宅之事。” 吴氏心疼起来,是啊,跟仁哥儿那样优秀的儿郎定过亲,这边城哪里还有孙女看得上的人。 “翩翩,等一等也无妨,不要说这种丧气的话。” 旁边的裴谨言忽然道;“姐姐不想,是因为秦公子吗?” 柳翩翩嗤笑一声:“秦孟仁还不配。” 裴谨言继续问:“那,是因为谢大人吗?” 柳翩翩笑起来:“谨言,我原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现在看来,你也是个俗人而已。” 裴谨言的脸又白了几分:“还请姐姐明示。” 柳翩翩抬头看着他:“为这个为那个,全都是为了男人,我是为男人而活的吗?我就不能是因为我自己吗?” 裴谨言怔怔地看着柳翩翩,片刻后道:“姐姐说得对,是我浅薄了。” 柳翩翩已经不想解释太多,温声道:“谨言,天晚了,你早些回去吧。多谢你的关心,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 见裴谨言站在那里不动,双目凄然,柳翩翩心里叹了口气,站起身走了过来,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谨言,从我娘死,我爹从来没管过我。世人都说我爹是大才子,是君子,可他却漠视儿女受的苦。后来我跟秦孟仁定亲,他是少年举人,人人称颂的君子,可他二话不说就想让我做妾。” 裴谨言眼里闪现出一丝心疼:“所以姐姐不相信任何人了是吗?” 柳翩翩笑道:“你说得对,除了我哥,已经没有什么人值得我信任了。你现在觉得我好,是因为你没见识几个姑娘,你觉得我是京城来的,读书好、相貌好,性格与普通女子不一般,所以上了心。等你以后离开边城,去了镐京,去了京城,你就会发现,我其实很普通。” 裴谨言听到柳翩翩的话后不仅没有伤神,反而笑起来:“不怪姐姐,是别人对不起姐姐。我听姐姐的,我会好好读书的。” 柳翩翩嗯一声:“相信我,我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 裴谨言又问了一句:“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今天的局面?” 柳翩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谨言,多谢你当日的提醒,让我提前有了心里准备。你别担心我,无非就是再退一次亲。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不用怕的。” 裴谨言的目光十分复杂,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柳公绍等人一鞠躬,然后深深地看着柳翩翩一眼:“若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姐姐记得去叫我。” 说完这话,裴谨言撩开帘子离开了柳家。裴景程夫妻两个见状,也起身与柳家人告辞。 吴氏叹了口气:“翩翩,你早就知道这事儿对吗?” 柳翩翩转过身:“祖母,上个月谨言来告诉我,方妈妈去从我爹家里出来。这方妈妈在坊间的名声非常不好,为了拿到谢媒礼,什么腌臜手段都敢用。这些日子我让慎言一直帮我盯着的,方妈妈后来没有再来过,但是七郎去过方妈妈家里两次。” 柳公绍挥手将炕桌上的茶盏挥到了地上:“这个孽障。” 柳翩翩非常冷静地回道:“祖父,现在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我爹昨晚上去参加的那场宴席,怕是一场鸿门宴。” 柳公绍抬起眼看着孙女:“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和你祖母。” 柳翩翩没有说话,而是直直地与柳公绍对视,片刻后问道:“祖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这次告诉了您,总有您看不住的时候,这个脓疮不挤破,难道我要一辈子防着自家人吗?祖父,我累了,我希望家里是歇息的地方,而不是战场。在京城斗了十几年,到了边城,还要继续斗吗?” 柳公绍的烟杆就这样半举在空中,过了好久他垂下手来:“那你有什么好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柳翩翩粲然一笑:“简单,祖父把我逐出柳家,我爹没有女儿,云家还怎么娶。” 柳公绍和吴氏齐齐看向孙女,逐出家门四个字有多重,孙女却毫无负担地说了出来,可见这孩子这辈子都不打算跟亲生父亲和解了。 “翩翩,以后不要再说这话。”吴氏板着脸教训孙女。 柳翩翩笑道:“祖母,逐出家门我还是您的孙女呀,难道我就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就是个名头而已。云家这样算计我们,我肯定不能就这样听他们的。” 吴氏见这里没外人,直接了当问道:“翩翩,谨言这孩子不好吗?” 柳翩翩笑起来:“祖母,裴太太并不喜欢我。” 吴氏语塞,她也看得出来,裴太太只是为了儿子来求娶,她个人对这个儿媳妇并没有多少好感。 “翩翩,什么样的人家都少不了各种麻烦。” 柳翩翩嗯一声:“多谢祖母关心,可裴家并不是好去处,谨言现在热炭一样的心,可能为了我忤逆过父母,这就跟秦孟仁一样,他们看似对我好,但他们的家人却把他们的不懂事全部算到我头上。如果我去了裴家,天长日久婆婆挑剔我,谨言他不可能一辈子护着我。为了让裴太太来提亲,我猜谨言向他娘许诺了很多,这些许诺将来需要我一起去还。祖母,我为什么要去别人家还这种莫须有的债。” 吴氏替裴谨言辩解了一句:“翩翩,谨言这孩子确实不错,他没有那么多的心思。” 柳翩翩的笑容变淡:“祖母,我知道啊,谨言是个好孩子,可他才认识我几天呢,他并不了解我。祖母,我不想欠任何人的债,欠了债就要低头,要拿一辈子去还。” 吴氏叹口气:“翩翩呐,你还年少,不要把人心看得这么透,不然你将来可怎么办呢。” 柳翩翩又笑起来:“祖母,看透了总比糊里糊涂要好。我就看看这些人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一边说要对我好,一边算计我,就跟唱大戏一样,挺有意思的。祖母放心,我并没有灰心丧气,我每天都在好好过日子,我喜欢这个家,我想陪伴祖父祖母膝下,我想跟着姐妹们相伴度日,画画、绣花、带孩子,这日子多好啊。”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46节 她眼里的光又变亮起来:“祖母,将来若有机会,我还想去四处走走,我还想回京城去看看星辰。” 吴氏伸手摸了摸孙女的头发:“拒绝了云家和裴家,往后你的事情越发艰难了。” 柳翩翩的笑容十分坦然:“祖母,回头您先给二妹妹看人家吧,不用管我。实在不行,就说我娘托梦给我,说我不宜早婚,要再等几年。” 吴氏笑起来:“胡说,你娘去了多少年,不好拿这个事儿去扰她的清净。” 柳翩翩点头:“是我莽撞了,我的事情不着急,祖母不用担心我。” 柳公绍听见孙女的解释后心里舒坦了一些,这孙女不能丢,不然大郎会和家里离心,甚至连谢大人可能都会搬走。 老头子在心里叹了口气,养个混账儿子真是让人一辈子操不完的心。 罢了罢了,看样子是到了不得不决断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到这里啦~ 明天要上夹子,为了不影响排名,八千字更新放在晚上23点。 从后天开始,早九点和晚九点各一章,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第46章 探军营离家出走 转天早上, 就在柳翩翩还在梦乡中时,隔壁的大门悄悄打开了。 裴谨言穿戴整齐出了门, 然后直奔北方, 他要去军营寻谢景元。 二月的边城还冻得人伸不开手,他早起喝了一碗粥,吃了两块饼子, 身上虽然热乎,但也抵不住这寒风吹。 文弱书生裴谨言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 等他到军营门口时, 感觉两条腿又酸又麻。 军营可不是随便能来的地方,裴谨言离军营还有半里路就被人捉住了。 等听到他来寻谢景元, 立刻有人去通报,没过多久, 谢景元匆匆赶来。 看到裴谨言后谢景元十分焦急:“什么事?” 裴谨言长话短说,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谢景元, 甚至连他去求亲失败以及柳翩翩那些话都告诉了谢景元。 谢景元的眼神变得让人难以捉摸:“是她让你来的?” 裴谨言的目光温和:“是我自己的主意,想请谢大人回去帮忙转圜一二。柳姐姐性子刚烈,秦家让她做妾,她当场撕了婚书悔婚。我听七郎说秦公子对柳姐姐有情义, 故而没有为难她。可云家不一样, 若是柳姐姐用强硬的法子挡回去,在边城当惯了土皇帝的云家未必会容忍柳姐姐。” 谢景元想到这小子昨晚居然去柳家提亲,讥讽道:“你求亲失败才来找我, 怎么, 本官是给你填坑的?” 裴谨言笑道:“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去求亲, 柳姐姐拒绝我在情理之中。谢大人不一样, 我看得出来, 柳姐姐对您很敬重。” 谢景元嗤笑一声:“敬重,她以前更敬重秦孟仁。她是不是问你借了字帖?” 裴谨言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道:“是借了两本。” 谢景元面无表情回道:“她以前的字是模仿秦孟仁的字体,二人笔迹非常相似。所以你觉得她敬重我,就会听我的吗?” 裴谨言怔楞了好久才消化掉谢景元所说之事:“难怪,柳姐姐一手字那么漂亮,她却说要重新练字。” 谢景元想到柳翩翩曾经把秦孟仁当成心肝宝贝了六年,心里那股愤懑又升了起来:“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在她心里没有多少分量,你与其来找我,还不如去找子孝。” 裴谨言摇头:“谢大人,她虽然会听柳大哥的话,但我怕她到时候为了柳大哥而做出牺牲。且此事是柳先生和师母惹出来的,柳大哥更不适合出面。” 谢景元有些暴躁地回道:“难道本官就适合出面?本官跟她非亲非故,出个屁的头,人家不一定稀罕呢!她借字帖找你,打探消息找你,本官算个屁。” 裴谨言天生一颗玲珑心,立刻听出了谢景元语气里的愤懑和酸意,心里觉得好笑,温声劝道:“我觉得谢大人是最适合的人,因为您在柳姐姐心里不一般,柳姐姐才不会轻易因为小事情麻烦您。” 谢景元的眼神锁定裴谨言:“小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裴谨言也直直地看着谢景元:“学生知道,谢大人和学生是一样的人,只是谢大人自己不肯承认而已。” 谢景元呵一声:“你是说本官跟你一样,是个可怜虫?” 裴谨言犹豫片刻后道决定给他下一剂猛药:“谢大人,若是不敢去,那就连可怜虫都当不了。” 话音还没落下,裴谨言感觉自己的嗓子一阵剧痛,谢景元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直接将他举了起来。 谢景元面带讥诮地看着半空中的裴谨言:“不要以为你读了几本书就能揣测人心,本官是怎么想的不需要要你来多嘴!” 裴谨言没有挣扎,而是抓住谢景元的手让自己勉强能呼吸,然后忍着剧痛道:“谢大人何故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你送柳姐姐那么多料子,帮她打架,帮她反驳师母,平日里对她那么关照,总不会是因为柳姐姐以前是秦家媳妇吧。那你应该讨厌她才对,可你不讨厌她,你一直在默默关注她,她高兴时你也高兴,她遇到麻烦你会着急,你就是喜欢她!” 谢景元手下发狠,裴谨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等裴谨言就剩一口气的时候,谢景元松手将他扔在了地上:“本官怎么想的,跟你没关系。” 裴谨言趴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他大口大口地呼吸,但每一次呼吸嗓子里都像火烧的一样痛。 过了好久,他终于感觉自己好受了一些,抬起头继续道:“谢大人,你那么神勇,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喜欢一个姑娘。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彼此有好感,你为什么不去争取。枉你还是战神的嫡系后代,却是个懦夫,还不如我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书生。” 谢景元呵一声:“好口舌,可惜本官现在没心情跟你吵架,要是自己没事,自己滚起来!” 裴谨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捂着脖子道:“谢大人,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谢景元眼里的寒意淡了一些,他转过身去对着裴谨言,沉默地看着窗外,心里却如同浇了一锅热油一样。 想到她被父母这样逼迫,他恨不得回去把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痛打一顿。可自己就这样回去,等于就成了这小子手里的棋子。若不回去,无人替她出头,柳家人处理此事必定黏黏糊糊,就算最后能解决问题,她必定要吃一肚子委屈。 罢了罢了,本官上辈子欠她的! 谢景元闷声道:“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回去跟孟将军告假。” 说完,他一阵风一样刮跑了。 裴谨言松了口气,然后心里觉得好笑。难怪柳姐姐说他是个混不吝,行事做派果然异于常人,一会儿人脸一会儿狗脸。 很快,谢景元再次骑马归来,一把将裴谨言拉上马:“坐稳了!” 还没出发呢,后面传来铁柱的喊声:“少爷,少爷等等我啊。” 谢景元哪里还等得及,从听见云家逼婚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就乱了,还无故朝裴谨言发作了一通。 他一夹马腹,一挥马鞭,坐下的马匹立刻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铁柱很快赶了上来:“少爷,你怎么什么都没带就这样跑了,给,把帽子戴上。” 谢景元压根没接帽子,还是裴谨言接过帽子,伸手戴在了谢景元头上。 谢景元一边跑一边思考问题,云家这事儿有点棘手,柳子孝确实不方便出面,索性不告诉他算了,把他压在军营里,等事情解决了再让他回来。 想到柳翩翩被柳元济和薛氏暗算,谢景元心里又骂开了,这是什么混账爹娘,就知道坑害孩子,不要也罢! 两匹快马一路狂奔,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柳家门口。 谢景元直接粗暴地一脚踹开了门,院子里的姐妹几个吓了一跳。 正在廊下晒东西的柳翩翩皱眉看向他:“谢大人怎么回来了?” 谢景元见她还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得骂起来:“老子再不回来,你要被那些缺德玩意称斤做两卖了!跟你说了有事去军营寻我 ,你嘴巴就那么金贵,要不是这小子跑一趟,你是不是等着请我回来吃你的喜酒呢!” 柳翩翩见他一脸焦急却怒气冲冲的,还满口胡说八道,反倒笑着劝他:“没有那么严重,我又不是豆腐做的,谁想卖我都能卖?” 谢景元见她面容平和,带着笑意,他焦躁的心也渐渐平缓下来,然后跨步走到柳翩翩身边,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张口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柳翩翩放下手里的东西:“谢大人别急,先进屋喝口茶。祖父祖母去我二叔家里去了,屋里没人。” 她又看向后面的裴谨言,心里叹了口气,定然是这孩子去寻的人。 “谨言一大早赶这么远的路,辛苦你了。” 裴谨言垂下眼眸:“姐姐别怪我多管闲事就好。” 柳翩翩带着二人往正房而去:“怎么会,你们关心我,我岂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 谢景元已经跨步跟进了屋,他随手将刀扔给后面的铁柱,让他在门外守着,然后跟着柳翩翩进屋一起坐下。 柳翩翩给他们两个各倒了一杯茶,谢景元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喝完后道:“这事儿不用想,定是你后娘动的手脚。” 柳翩翩嗯一声:“我知道。” 谢景元不去搭理直接问柳翩翩:“你想怎么处理?” 柳翩翩笑起来:“这事儿不在我,在我祖父的决断。” 谢景元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这是逼老头子做决断?” 柳翩翩嗯一声:“总是没完没了地来找我的麻烦,不如一次性解决,往后各自安好,再无瓜葛。” 谢景元呵一声:“你倒是稳得住,你一个孙女,难道能比得过两榜进士的儿子?你不要高估人性,万一老头子儿子孙女都要,把你往云家一嫁,既有了门好亲家,儿子也安然无恙,一举两得,无非就是你受点委屈而已。” 柳翩翩毫不在意:“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从此一辈子落个清静。” 谢景元嗯一声:“不错,有勇气。但我告诉你,姑子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你还记得上回我带你去的那家暗门子吗,那里头就有姑子。” 旁边的裴谨言双眼瞬间瞪得老大。 柳翩翩急忙道:“你快闭嘴!” 谢景元继续给自己倒茶:“年纪轻轻的姑子可不好当,那些无赖子就喜欢到尼姑庵门口晃,时间长了,你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 柳翩翩有些气闷:“谢大人,你还是回去当差吧。” 谢景元呵一声:“不知好歹,你的办法就是等着你祖父做决断,主动权都在别人手里,任凭别人做主,那多没意思。” 柳翩翩哦一声:“那谢大人有什么让人畅快的好办法?” 谢景元反问道:“有饭吃吗,我饿了。” 柳翩翩起身:“晌午剩的有,你们要是不嫌弃,我给你们热一热。” 谢景元嗯一声:“军营里的猪食都能吃,剩饭不要紧。” 柳翩翩当着二人的面开始在炕灶上热饭。 谢景元靠在椅靠上,安静地看柳翩翩在那里热饭。裴谨言见他双目一直追着柳翩翩,垂下了眼眸低声道:“谢大人,您现在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吗,柳姐姐正在给你做饭呢。” 谢景元扭过脸木然地看着他:“你不吃?” 裴谨言笑道:“我只是顺带的。” 谢景元再次看着前方:“胡扯,你一大早去军营,她心里都记着呢。她嘴硬,心里都有数。” 裴谨言嗯一声。 谢景元想起一件事儿,又扭头问他:“你怎么这么大度,把她往外推,可见你并没有多少真心。”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47节 裴谨言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沉寂,谢景元居然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裴谨言道:“谢大人,现在我们的目的是要帮助柳姐姐解决问题。” 谢景元懂了,这小子的意识是他只是来帮忙解决问题的,并不是说他就能跟柳翩翩有什么关系。 好个贼小子,本官真成了你手里的棋子是吧,指望本官解决掉云家,然后你金榜题名,再来迎娶佳人。 呸,做你娘的春秋大梦,老子从来不给他人做嫁衣。 柳翩翩很快做好了饭,谢景元把铁柱叫了进来,三人一起吃了顿饭。 吃罢了饭,谢景元把嘴一擦:“大姑娘,你敢离家出走吗?” 柳翩翩笑道:“我离家出走能去哪里,去钻深山老林烤兔子吃?” 谢景元笑道:“你祖父今日出门,肯定是心里还没有彻底决断,他想有两全其美的好法子,但这两全其美的法子跟你的初衷有悖。既然如此,我们推他一把。你不是说你给我看好了宅子,走,今日你就搬过去,带上月升一起。” 柳翩翩吃惊道:“你是说真的?” 谢景元挑眉:“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难道你不敢?” 裴谨言皱眉:“谢大人,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谢景元冷哼一声:“本官没有,你要是有就赶紧说出来。” 柳翩翩想了想后笑起来:“倒是不错,您等我一会子。” 等她一走,谢景元看向裴谨言:“看到了吗,她虽出身名门,是京城有名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但她本性野的很,听到离家出走四个字就来劲。” 裴谨言懂他的意思:“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柳姐姐总是被人欺负,也该发发脾气。” 谢景元呵一声:“好样的,希望你能一直坚持你的想法。” 裴谨言低头继续吃饭:“谢大人自己不也是喜欢柳姐姐这份洒脱。” 谢景元抬脚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下:“亏你也是个读书人,天天把喜欢两个字挂在嘴上,你还要不要个脸。” 裴谨言捧着碗往一边躲:“谢大人不是最讨厌虚伪之人,我实话实说。” 谢景元发现自己以前看错了这小子,他一点不老实。 柳翩翩会西厢房匆匆把自己的东西收了一大包:“二妹妹,我要出门一趟,你在家带着四妹妹给大嫂帮忙。月升,快,跟我走。” 月升压也收拾了两床被子和一些衣服,毫不犹豫地跟着柳翩翩出门。 徐氏刚把两个孩子哄睡着,听见动静从东厢房走了出来:“妹妹,你这是?” 柳翩翩拎着包袱站在西厢房门口,笑盈盈看向徐氏:“大嫂,我要离家出走,这事儿你别管,你带好两个孩子就行。” 谢景元和铁柱伸手接过柳翩翩和月升手里的包袱,将刀往肩膀上一抗,俨然一幅要出门打架的兵痞样子。 “大嫂子,老太爷和老太太回来后告诉他们,人是我带走的,我见不得你们家这偏心样子,准备打一次抱不平。我娘和你婆母先王氏夫人是手帕交,大姑娘也算是我半个妹妹,此事子孝不方便出面,只能我来撑头。他们兄妹被亲爹后娘欺负了十几年,每次都是不了了之。从今日开始,有我谢景元在,谁都别想欺负他们。” 徐氏目瞪口呆:“谢兄弟,这……” 谢景元对着徐氏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大嫂子别怕,你只管把我的话原原本本说给老太爷和老太太听。他们要是多问,你说我强行把人带走的,你拦不住。” 柳翩翩冲谢景元挤眼,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 谢景元不再多言,对着柳翩翩和月升道:“走了!” 就这样,匆匆而归的谢景元直接将柳翩翩带走了。 等柳公绍和吴氏回来,听到徐氏的传话后,心顿时凉了半截。 这是什么土匪做派! 孙女被这个土匪带走,已经很糟糕的名声以后还怎么补救? 第47章 翻醋缸酸意熏天 出了大门没多远, 街坊邻居们纷纷探头探脑看热闹。 谢景元转头看向柳翩翩:“你要不要戴上面纱?” 柳翩翩摇头:“我为什么要戴面纱?” 谢景元将刀从肩膀上拿下来:“不错,长进真大, 我估计明儿你又要出名了。” 柳翩翩笑起来:“我再出名也比不上谢大人出名, 前几日还有人来我祖母跟前问谢大人是不是已经成家了。” 谢景元先是皱眉,然后又眯起桃花眼笑:“下次记得好好问一问对方说的是什么样的姑娘。” 柳翩翩扭头看向他,也不知怎地, 她心里竟然有些不舒服起来,他想成亲了吗?那我去他家会不会影响他成亲? 住几天我就早点回来吧。 柳翩翩端起得体的笑容:“那谢大人有什么要求, 回头我转告祖母。” 后面的裴谨言和铁柱都面面相觑, 连月升都觉得自家姑娘忽然变了语气。 谢景元见柳翩翩瞬间变成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眨了眨眼对柳翩翩道:“好看不好看不打紧, 会做饭洗衣服,性格开朗, 不要扭扭捏捏,能守住家。” 柳翩翩笑得春风和煦:“谢大人对姑娘的家世有什么要求?姑娘的嫁妆呢?您能下多少聘礼?” 谢景元笑得见牙不见眼:“普通人家就好, 嫁妆没有要求,聘礼看对方的要求,千儿八百都行。” 柳翩翩点头:“我知道了,谢大人放心, 定能让您满意。” 谢景元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戏谑:“我满意不满意不要紧, 铁柱满意就好。” 柳翩翩的笑容卡在脸上,这个混不吝,拿我开心呢! “谢大人, 人家要说的是您。” 谢景元咧嘴一笑:“铁柱现在也有个从九品啊, 他也姓谢, 正儿八经的谢大人, 没错啊!” 柳翩翩哭笑不得, 这个混不吝! 后面的裴谨言和月升都松了一口气,铁柱顿时反应过来:“哎呀,景元,你比我大,说好了你先成亲的!” 谢景元头也不回地骂他:“你不成亲,将来我成亲的时候你知道怎么给我帮忙?” 铁柱挠挠头,也对,要是自己先成亲,等少爷成亲的时候我们两口子都能给他帮忙,我儿子还能带着少爷的儿子玩。 铁柱顿时眯起眼睛笑:“景元,我的好少爷,千万不要那五大三粗的。” 谢景元嘴里哼起了小调:“你想要还没有呢,边城的姑娘虽然不比京城姑娘柔弱,但也不是五大三粗,个子都高挑的很。” 铁柱顿时开心起来:“那我听少爷安排。” 几人一路说笑一路往谢景元的新宅子而去。 柳翩翩一边走一边介绍:“谢大人,您的宅子是两进的,因着比较新,且用料好,一共一百二十两银子。里头还有一些先房主留下的家具,您需要什么给我列个单子,回头我给您置办。” 谢景元嗯一声:“你看着办就好,这边城的宅子真便宜,这要是放在京城,内城两进的宅子得上千,还是破破烂烂的。” 没多大一会儿,五人一起到了新宅子门口。 柳翩翩拿出钥匙打开大门,推开门,一栋崭新的两进院子呈现在眼前。 这院子和柳文渊租的院子不一样,这屋里没有火炕,但有火墙,这样就不用在卧室里做饭了。 谢景元把院子里里外外逛了一遍,立刻给铁柱下任务:“去,柴米油盐多买些回来,再买一张新床放正房里给她们两个住。” 柳翩翩赶紧道:“谢大人,这是您的宅子,我们住厢房就好。” 谢景元看她一眼:“臭讲究。”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半两银子给裴谨言:“劳烦裴兄弟去买些茶水点心回来。” 裴谨言看了一眼柳翩翩。 柳翩翩对着他微笑道:“谨言今日跑累了,月升你去吧。” 裴谨言摇头:“我去吧姐姐,让月升帮您把东西规整规整。” 屋里就剩下谢景元和柳翩翩主仆二人,柳翩翩进了西厢房,里面有个柜子,还有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 谢景元把包袱放在上面:“今日你们两个就住下,我后天早上再走,不用怕。” 柳翩翩从旁边找到抹布和鸡毛掸子:“我们倒不怕,就怕给谢大人带来麻烦。” 谢景元一边在心里盘算事情,一边回答她的话:“我估计这会子老太爷肯定把你爹叫去问话了。等会子天黑了我让铁柱留在这里,我去你家里一趟。” 柳翩翩有些不放心:“谢大人,我跟您一起去吧。” 谢景元眯起了眼睛,看着窗外射进来的一缕残阳:“你不要去,你去了她们就要把矛头对准你,说不定还要牵连出你哥,我回来后告诉你消息。” 当天晚上,几人在这里随意吃了点东西,一起动手把东西两个厢房的火墙烧起来,床铺好。 谢景元忙好后拍了拍手:“铁柱,你在这里看着,我带着裴兄弟回那边去。” 柳翩翩见他们要走,急忙将今日的点心包了一包给裴谨言:“谨言,多谢你今日为了我的事情奔波,我走得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出来,这个你拿回去吃。” 裴谨言看着手里的一包点心,一天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苏醒。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景元咳嗽一声:“裴兄弟,要不我送送你吧。” 因为离得近,柳翩翩忽然发现他的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立刻问道:“谨言,你脖子怎么了?” 裴谨言一惊,立刻往后退两步:“没事,我起疹子了。” 柳翩翩不信,又往前靠两步:“你这不是疹子!” 裴谨言急忙把领子往上拉了拉:“我没事的,我先回去了。” 说完,裴谨言对着柳翩翩抱拳鞠躬,匆匆而去。 柳翩翩把目光投向谢景元。 谢景元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她那眼神仿佛小时候祖父看到他偷懒不听话时的目光一样,严肃认真,还带着点责备。 他轻轻咳嗽一声:“那个,裴兄弟的伤,是我打的。” 柳翩翩的杏眼瞬间睁圆:“你打的?” 谢景元又咳嗽一声:“误伤,误伤。” 话一说完,谢景元感觉屋里刚烧好的火墙瞬间又变凉了一样,他抬起头一看,只见柳翩翩的眼神已经恢复平静,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过了几息,谢景元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脚步。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48节 “那个,你别生气,我明天带他去看大夫,我买礼物上门给他赔礼。” 柳翩翩的声音波澜不惊:“你为何要打他?” 一向伶牙俐齿的谢景元忽然语塞,他能说他听见裴谨言去柳家提亲时心里很愤怒吗?不能,说了她肯定会骂他多管闲事。他能说他想到那小子把自己当枪使唤就想打他吗?不能,是他自己说有事去军营找他,而且裴谨言一大早为她奔波那么远,这会子她心里说不定正感动着呢。 他娘的,合着老子忙活半天,最后那小子变成了大好人。 柳翩翩见他又往后挪了两步,收回了目光:“你不是要去我哥家里,快去吧。” 谢景元见她不再盯着自己,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哪知柳翩翩忽然对着他墩身行礼:“多谢谢大人为了我的事情归来,还请你以后莫要再打人。你最近风头盛,说不定已经点了人家的眼,若是再不知拘束,哪天就要被人家背后算计。” 谢景元听见她这口气,心里又骂骂咧咧开来,小小年纪跟个老学究一样,就知道教训人,不愧是柳元济的亲生女儿。 他从鼻孔里嗯一声:“我晓得了。” 柳翩翩抬眼看着他:“谢大人,谨言是个好孩子,温厚纯良,还请谢大人以后莫要再打他。” 谢景元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他温厚纯良?他明明一肚子鬼主意! 可面对这样认真的柳翩翩,谢景元只能认输:“是我不对,往后你监督我,要是我再打他,你只管来打我。厨房有烧火棍,你放心,我保证不还手。” 柳翩翩起身看着他:“谢大人是好个人,谨言也是好人,我从不打好人。” 谢景元心里一哽,夸他的时候就是单独夸,夸我的时候还要另外带一个,老子是不是永远都不如那些个读书人。 他见柳翩翩眼里带着一丝期盼看着自己,心里又翻腾起来,就是这种眼神,每次她这样看着老子,老子就好像欠了债一样不能拒绝她。 谢景元在心里叹口气,然后点头:“我知道了,是我的错,以后我保护他好吧,谁欺负他我打谁。” 柳翩翩笑起来:“打架不好,咱们尽量不打架。” 谢景元见她笑起来,心里也跟着高兴,他看了看外面的天:“你们歇着,我去那边看看。” 说完,他拔腿就跑了,就跟鬼撵他一样。 柳翩翩带着月升一边收拾厢房一边等待。 那边厢,谢景元到柳文渊到家里时,果然,屋里正一大屋子人呢。 柳文锦开门见到谢景元后十分恭敬:“谢大人来了。” 谢景元嗯一声:“都来了?” 柳文锦点头:“除了大哥和翩翩,都在呢。” 正院正房里挤挤挨挨,里面柳公绍正在骂柳元济,骂的十分厉害,旁边薛氏也跪在柳元济身边,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谢景元一进屋,大伙儿都拿眼看着他。 柳文洁很机灵地给谢景元倒了杯茶,旁边六郎给谢景元让了个座位。 谢景元接过茶慢慢喝,一言不发。 柳元寿摸了摸胡须问道:“景元,翩翩怎么样了?” 谢景元今日态度很好,用恭敬的语气回道:“二老爷放心,有月升和铁柱在那边陪着呢,无妨。” 柳元寿点头:“多谢景元相助,不然下午云家来人时我们还不知要如何交代。” 谢景元哦一声:“云家下午来人了?” 柳元寿叹口气:“云家来请期。” 谢景元冷笑一声:“这云家可真是心急,怎么,大老爷给了日子吗?” 柳元济满脸羞愧:“爹,都是儿子的错。” 柳公绍抬脚踹了他一下:“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我们的错?那婚书是你签的,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柳元济低下头不说话,片刻后抬起头看着薛氏:“你三番五次挑事儿,我留不得你了。” 薛氏也抬起头看向柳元济,眼里无悲无喜:“怎么,老爷要休了我吗?” 柳元济满心愤怒:“三丫头被你送到秦家做妾,现在又要把大丫头送到云家去。你这个毒妇,我的女儿都要被你毒害了。” 薛氏呵呵笑起来:“她们也是我的女儿,我给她们找婆家不对吗。秦家有国公爵位,你们柳家现在屁都没有,三丫头去做个妾难道不对?至于大丫头,又泼辣又刁钻,云家愿意要她是她的福气,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说完,薛氏又哈哈笑起来。 谢景元抬手抓起旁边差盘子里的一粒瓜子,顺手弹了出去,正好砸在薛氏的门牙上。 瞬间,薛氏一声惨叫差点把房顶掀翻。她那一颗门牙活生生被打了下来,满口鲜血。 谢景元慢悠悠喝了口茶:“老子平生最讨厌这种虚伪的人,一边算计别人,一边打着为别人好的名号。既然这么好,大太太何不自己去那富贵窝里享受。反正大老爷现在又老又穷又迂腐,你每日还要洗菜烧饭,去了云家那富贵窝,从此吃香的喝辣的,岂不妙哉。” 柳家人都皱起了眉头,这贼小子骂起人来是真不讲究,管你什么长辈晚辈,犯了他的忌讳他就要骂,骂的又刁钻又毒辣,难怪京城人都说他混不吝。 薛氏疼得倒在地上捂着嘴哭嚎,一边哭一遍骂:“你这个克父克母的短命鬼,我诅咒你将来不得好死。从出京城到现在,见天跟我作对,你这个黑心的狼崽子!” 谢景元冷笑一声:“继续骂,让我看看你儿子的骨头有多硬。” 薛氏的哭声卡在喉咙里,然后一声悲鸣继续哭,却不敢再骂谢景元。 谢景元看向柳元济:“大老爷,休了大太太,云家就不会来逼婚了?那婚书是你签的,又不是大太太签的。” 柳元济的眼里忽然闪现出一丝恐惧,他明白老父亲的意思,可他不想被逐出家门。 想到这里,柳元济忽然期期艾艾起来:“父亲,儿子今日去看过那云家二小子,也算一表人才,已经过了府试,也不是,也不是配不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后脊梁骨发凉。 众人看到谢景元一双眼仿佛淬了毒一样盯着柳元济。 作者有话说: 让大家久等啦,不好意思~ 从明天开始,早九点和晚九点各一更,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么么叽~ 第48章 强出头逐出家门 大伙儿没想到柳元济会说出这等无耻之话来。 就算要结亲, 就算云家二郎人才不错,那也该正儿八经的三媒六聘才对, 哪能这样背地里害人的。 谢景元呵呵笑起来:“我原来觉得我二叔无耻, 现在看来,我二叔都能算半个君子了。” 柳公绍听到谢景元的话之后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只能转移话题:“景元有什么好办法?” 谢景元捞起旁边的瓜子慢悠悠嗑起来:“问我啊?我的主意都是馊主意, 老太爷肯定不喜欢。我就是来看热闹的,反正大姑娘是不会嫁的, 子孝把她托付给我, 我得保她全须全尾的。至于你们要怎么处理,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儿。” 三房柳元康道:“景元, 要不让大郎回来,看看他有什么好主意。” 谢景元的目光在柳家一群男丁脸上掠过, 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处理,但没有人敢开这个口, 因为柳元济是老两口的长子,是二榜进士,是老太太曾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谢景元冷笑一声:“打量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没人敢说把大姑娘嫁过去, 这事儿不体面, 说出来脏了自己的名声。也没人敢说要怎么处罚这黑心的两口子,说出来怕得罪老两口。所以最好让子孝回来,让子孝开口说让妹妹嫁过去, 坏人让子孝自去, 你们皆大欢喜, 多好啊。” 谢景元的一番讥讽让柳家爷们个个都羞臊起来。 二郎柳文锦平日和柳文渊关系最好, 实在忍不住道:“爹, 我们走吧,这是伯父伯母惹出来的事情,跟我们无干。让大哥回来干什么,翩翩在大哥心里什么分量我们心里不清楚吗?从出京到现在,大哥和翩翩一路照拂我们,我们就是这样报答他们的?” 说完,柳文锦起身道:“这家里我也待不住了,等大哥升了官,我请大哥带我去军营。我宁可去杀胡人,也不想在家里看自己人自相残杀。” 说完,柳文锦对着老两口一抱拳,转身走了。 柳公绍急了:“二郎回来。” 然而柳文锦仿佛没听到一样。 柳家真正的原配嫡出孙子就两个,一个是王氏生的柳文渊,一个是严氏生的柳文锦,虽然严氏对长房兄妹两个不好,但柳文锦跟堂兄关系很不错,时常带着庶出的老三柳文博跟在大哥屁股后头。 现在看到堂兄和堂妹被逼迫至此,柳文锦发怒了。 若是两个嫡出的孙子都跟家里离心离德,这个家就要散了。 柳公绍感觉心里一阵沮丧,他抬脚对着柳元济的胸口就是一脚:“你给我滚,你这无才无德的混账东西!” 谢景元把手里的瓜子皮扔到旁边的撮箕里:“这可真是歹竹出好笋,没想到二太太还能养出这么有血性的儿子。” 严氏冷不防被讽刺,咬了咬牙没吭声,气闷地坐在一边。 谢景元起身:“我走了,你们继续商议。” 柳元寿跟着起身:“景元,还劳烦你照看好侄女。” 谢景元看了一眼旁边瑟缩的柳文忠,冷哼一声:“二老爷放心,我娘生前的故旧不多,先王氏夫人算一个,她的儿女我娘定然是喜欢的,我娘喜欢的,我肯定得护着。” 柳文忠被谢景元盯得头皮发麻,又往旁边瑟缩了一点。 谢景元说完这句话后撩开帘子就走了,柳元寿亲自将他送到大门外。 谢景元看了一眼隔壁裴家的宅子,然后匆匆离去。 柳翩翩正翘首期盼,见到谢景元后,她笑意盈盈迎了上去:“谢大人回来了。” 谢景元见她不再生气了,也笑着回道:“怎么还没睡?” 柳翩翩对着西厢房喊道:“月升,去把饭端上来。晚上都吃的点心茶水,那个不顶饿。我和月升做了些饭菜,谢大人一路吹冷风回来,吃些热乎的饭菜暖暖身子吧。” 谢景元跟着她回了东厢房,月升很快端来了饭菜。都是老熟人,也不用避讳什么,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谢景元一边吃饭一边道:“你爹今日想把你二娘休了,但休了你二娘这婚事还是在。” 柳翩翩冷笑一声:“一点不稀奇,要是我祖母犯了错,他说不定会怂恿祖父休了祖母。”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你可真是了解你爹。”他把柳元济说让女儿嫁去云家的话压了下来,他看得出来,虽然她看似不在意生父,但生父说出那等无耻的话,任谁都会生气。 他不想让她生气。 “今日你二哥硬气了,顶了你祖父两句,负气而走,估计明天你祖父就会有所行动。你安心住在这里,我明天不走,看他们到底怎么处理。” 柳翩翩从锅里捞了些肉放到谢景元碗里:“多谢谢大人。” 谢景元想到自己刚才又打人了,有些心虚,岔开话题道:“明儿我去买些药膏送给裴兄弟,再给他买些笔墨纸砚,算是赔礼,你觉得这样可行?” 柳翩翩又往铁柱碗里也捞了一勺子肉,声音依旧柔和:“都是为了我的事情,也不能怪谢大人,这赔礼我来送吧。我再给他们兄弟两个一人做个荷包,算是赔礼。” 谢景元的一口饭闷在口里,他看着柳翩翩:“你要给他做荷包?” 柳翩翩对着他弯弯一笑,不复刚才的严厉,仿佛又变成以往那个和善大气的柳大姑娘:“我还得去问问嘉言,他们兄弟喜欢什么样的。不能光送谨言和慎言,另外给嘉言做两条帕子。”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49节 谢景元感觉自己心里翻腾起来,他娘的,你都没给老子做过荷包,现在要去给那个小白脸做。 谢大人完全忘了自己是个比裴谨言更好看的小白脸。 铁柱仿佛谢景元肚子里的虫子一般,在一边笑着插话:“景元,大姑娘这回给我们做的春衫真好看,以往二太太给我们的都是瞎糊弄,针脚粗大,动不动就撕烂了。” 谢景元瞬间又开心起来,眉开眼笑起来:“东西还是我来买吧,人是我打的。裴家才去你家提过亲,你这个时候给他送礼不合适。那什么荷包也别做了,我去买些好料子送给裴大姑娘,让裴大姑娘给她兄弟们做。你那里要是有好花样子给我两个,我拿去送给裴大姑娘。”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点头:“谢大人说得对,只是,您为了我的事情忙前忙后,怎么还能让您破费。” 铁柱在心里摇头,这可真麻烦了,柳大姑娘压根没开窍,少爷且得费劲呢。 谢景元仍旧笑眯眯的:“你帮我买了这么好的宅子,就算我给你的谢礼吧。回头你还要帮我买家具呢,这点子东西算什么。” “铁柱,明儿再给大姑娘二百两银子,就算宅子便宜,屋里的家伙什儿不能太朴素了。” 铁柱心里发笑,少爷最近也讲吃讲穿起来了。 柳翩翩想着谢景元身家丰厚,这点子东西不算个什么,答应的很爽快:“谢大人把单子列出来,我照着单子给您买。” 谢景元见她一点不在意买家具可能会引起别人的误会,含笑继续吃饭:“你喜欢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我和铁柱不懂这个。” 柳翩翩迟疑片刻后问道:“那万一以后谢夫人不喜欢呢?” 谢景元被呛到,咳嗽两声后道:“你们女人家喜欢的东西应该都差不多,再说了,大姑娘以前三天两头进皇宫,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的眼光必定是极好的,你买的谁都喜欢。” 柳翩翩哦一声:“那我就越俎代庖一回。” 柳翩翩这边安然自在地住在谢景元家里,柳家那边已经乱了套。 转天一大早,柳公绍让柳元寿将云掌柜、谢景元和里长请到了家中,当着众人的面宣布将柳元济逐出家门,从此他不再是柳家之子。 云掌柜带着笑劝道:“前辈何必动怒,总是亲生骨肉,哪能说逐出就逐出。” 柳元济仍旧跪在堂前,前几日还意气风发的柳先生脸上都是胡茬和血印子,一脸颓丧。 听到云掌柜的话,柳元济猛然抬头:“前日的文会,是云掌柜做的局吧?” 云掌柜笑起来:“大老爷抬举我了,云某人一届商人,岂会有如此大的能耐。” 旁边的里长心里直打鼓,你们神仙打架,把我夹在中间算怎么回事。 谢景元吹了吹手里的茶水:“云掌柜,柳大老爷被逐出家门,家里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了,你的儿媳妇没了。” 云掌柜笑道:“谢大人此言差矣,柳大老爷被逐出家门,柳大姑娘仍旧是他女儿。就好比谢大人,您被谢侯爷逐出家门,不还是谢家人么。” 众人听到这话都倒吸一口凉气,那知谢景元毫不在意,啧啧两声后道:“不愧是土皇帝,消息灵通。不过你想多了,老子去年是自己跑的。再说了,就算老子是被我二叔逐出家门,你看谢家现在的一切跟我都没关系。明儿我二叔要是犯了法被抄了家,我还可以继续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云掌柜的笑容淡了下来:“这是我云家和柳家的事情,与谢大人无关。” 谢景元慢悠悠喝口茶:“我与柳家大郎八拜之交,他妹妹就是我妹妹,你要抢我妹妹,居然说跟我没关系,你是不是吃羊肉吃多了糊住了心眼子?” 云掌柜的笑容彻底收了起来:“谢大人可莫要胡说,云某人可不敢强抢民女,是柳大老爷答应的亲事,云某人只是依着规矩办事。” 谢景元哎呦一声:“这样说来,定了亲不能反悔?那轮不上你了,大姑娘原是秦家儿媳妇,跟秦家比起来,你们家算个屁。呸,我说错了,你们连个屁都算不上。” 云掌柜在边城横行霸道了几十年,忽然被人说算个屁,一张脸涨得通红。 “谢大人这是诚心要与我云家作对?” 谢景元瞥了他一眼:“你还不配老子跟你作对,惹急了老子,今晚半夜杀你家一个不留。满京城谁不知我的名声,你们不是想看看谢家刀和陆家枪吗。我把话扔在这里,等我下次回来时我妹妹不在家里,你们就可以见到传说中的西北天狼。” 谢景元的功夫到底有多高谁都不知道,只听说孟将军非常喜欢他。而孟将军是帝王心腹,孟家是四大军权世家之一,孙家见了都要客客气气。 云掌柜一时还真不敢把谢景元怎么样,据说这小子抵御胡人很有一套,更别说谢家在西北的名声。西北百姓可以不知道皇帝是谁,但必定知道谢家人。 云掌柜心里发苦,他也不想惹这个魔星,可他若是不把这事儿办好了,他在边城的地位就要不保,这是赵家给他下达的任务,务必把柳大姑娘娶进家门。 柳元济见云掌柜和谢景元你来我往了半天却丝毫占不到便宜,忽然笑起来:“爹,是儿子做错了事情,儿子认罚。往后儿子不再是柳家子孙,但儿子还是爹的儿子。爹娘但有所差遣,儿子万死不辞。” 说完,他跪下砰砰砰给柳公绍和吴氏磕了三个头。 柳公绍对吴氏道:“老婆子,给他拿些钱。往后你好好做你的先生,不要再去沾染是非。” 柳元济默默地看着父母,吴氏拿了些银子塞到儿子袖中,擦了擦眼泪:“老大,你去吧。你放心,这几个孩子我和你爹会照顾好的,你好好过日子。” 柳公绍嗯一声:“儿子去了,爹娘保重。儿子往后会时常回来看看。” 吴氏点头:“好好过日子。” 等柳元济一走,屋里都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晚上九点还有一章哦~ 第49章 送赔礼后院嬉闹 柳公绍对着云掌柜冷声道:“云掌柜, 我没了这个儿子,你我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 往后莫要再来纠缠。若是再来, 我老头子多年没上战场,正想试一试这卷了刃的刀是不是还锋利。” 老头子杀气一起,云掌柜吓了一跳。 他在心里掂量了片刻, 这一窝子土匪再加上这个混不吝,来硬的肯定不行。看来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不然赵家那边不好交代。 也罢, 柳大老爷被逐出家门,柳家也算受了重创, 先给那边复命。 云掌柜对着柳公绍拱手:“既然如此,云某告辞, 老太爷保重。” 等云掌柜一走,柳公绍又亲自把里长送走, 回来时看到谢景元仍旧在慢悠悠地喝茶吃点心。 “景元今日不去军营?” 谢景元从茶杯里抬起头:“不去啊,我让铁柱去给我告了假,明日再去。” 柳公绍犹豫片刻后道:“那,让大丫头先回来?” 谢景元立刻摇头:“不行, 谁知道您老会不会反悔。孙女再好, 也抵不上两榜进士儿子好。” “你……”柳公绍第一次被这小子气到。 片刻后他冷静下来:“他们两个姑娘家住在那里不安全。” 谢景元笑眯眯地看向三老爷柳元康:“三老爷,把您家五郎六郎借我用两天可行?您放心,损失的工钱我五倍给他们。” 柳元康看向老父亲, 见老父亲不置可否, 只能点头道:“谢大人用他们是看得起他们。” 谢景元这回客气的很:“三老爷客气了, 我跟铁柱明天就要走。大姑娘要是回来, 怕云家人还来歪缠。索性让她们在我那里再住两天, 让五郎六郎去看两天,等什么时候云家彻底撂开此事再说。” 柳元康点头:“可以,谢大人放心,翩翩是我侄女,他们做兄长的,照顾妹妹原是应当应分的。” 谢景元见柳公绍坐在那里不说话,知道老头子心里不大好受,思索片刻后安慰他道:“老太爷,您不必多想,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总不能真按头吃下这闷亏,先这么着。等过几年大姑娘有了人家,大老爷再回来,别人难道还能说什么?” 柳元寿也安慰老父亲:“父亲,都是权宜之计,大哥知道您的苦心。” 柳公绍拿起烟杆吸了一口烟:“我知道,你们都去忙吧,不用担心我,抄家都熬过来了,这算什么。” 谢景元见这里没他什么事儿,起身告辞,直奔边城最大的药房,给裴谨言买了药膏,又去买了一些礼物,亲自敲开了裴家的大门。 这几日柳家与云家之事闹得满城皆知,柳元济索性给学生们放了几天假,裴谨言正在家里读书,听见敲门声后出来开门。 等看到谢景元后他先是诧异,然后笑着将门大开:“谢大人请进。” 谢景元手里拎了不少东西:“读书呢。” 裴谨言将他往自己屋里请:“我爹当差去了,我娘带着我妹妹出门采买,二弟去了学堂,故而家中只有我一个人,谢大人快请坐。” 谢景元见他今日换了一件高领衣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炕桌上,伸手将他的领子拉下来仔细看了看。 裴谨言冷不防被他拉住了领子,想往后退,见谢景元并无攻击性,怕惹怒他,没敢动:“谢大人放心,过几天就好了。” 谢景元凑近看了看:“别动,我给你擦点药。昨日是我冲动了,要不你把我打一顿吧,不然大姑娘以后看到你就想起我打你的事儿。” 裴谨言笑起来:“昨日我出言不逊,大人打我是应该的。” 谢景元将药膏拿出来给他仔细擦了一些:“要不你还是我打一顿吧,不然我一辈子都要背着这个债。” 裴谨言笑道:“那我就更不能打谢大人,让您一辈子欠我这份债。” 谢景元手下擦药膏的动作重了一下,裴谨言吃痛,嘶了一声:“谢大人您轻点,要是伤好不了,柳姐姐又要找您麻烦。” 谢景元哼一声:“我就说你们读书人没有一个老实的,偏她不信。” 裴谨言感觉脖子上一股凉凉的感觉,从昨天开始的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消失不见。 谢景元问他:“你家里人没发现吧?” 裴谨言微微点头:“没发现,等会子谢大人把这些东西带走吧,不然我没法跟我娘解释。谢大人的心意我了解,我们都是为了柳姐姐的事情,您不必觉得打我一顿就要来赔礼。” 谢景元呵一声:“你想得美,要不是她说,我才不来。老子长这么大,除了我二叔那个臭不要脸,你是第一个拿话挤兑我的人,子孝都不敢这样。” 说完,他将裴谨言的领子拉好,将药膏放在桌子上。 裴谨言将衣裳整理好:“是学生的荣幸,多谢谢大人昨日手下留情。” 谢景元自己捞了张椅子坐下来,把裴谨言写的文章拿起来看了看:“你要去参加乡试?” 裴谨言点头:“有这个打算,还请谢大人指教。” 谢景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打什么主意谢景元心里门儿清,这是想中个举人好抬身份。 他仔细看了看裴谨言的字,和柳翩翩手中那一本行楷一模一样。他立刻在心里骂了开来,这小子把自己常用的字帖借给大姑娘,果然没安好心,跟秦孟仁一样奸诈。 呸,天天装得一幅好人样。 他放下裴谨言的书本:“我是粗人,指点不了你。老子送礼从来不往回拿的,这些东西给你了,你想怎么跟你娘解释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走了。” 说罢他就起身,临走前叮嘱他一句:“这药膏一天擦两遍就好。” 裴谨言跟着出门:“谢大人不再坐会儿吗?” 谢景元心里还在骂骂咧咧,不就是一幅破字帖,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不坐了,耽误你考解元。” 裴谨言心里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又生气了? 谢景元大跨步走了,直奔边城最大的书店,进门就在一堆字帖里翻找。 他长相出众,身上穿着官服,掌柜的不敢怠慢,亲自来招待:“这位官爷想要什么样的字帖?” 谢景元在里面翻:“姑娘家用的。” 掌柜的笑着回道:“这里有几本楷体,姑娘家用最好了。”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50节 谢景元摇头:“不要楷体,我自己看看,你去忙你的。” 掌柜的见他身上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躲到一边去暗自观察。 过了一会儿,谢景元终于挑到了自己满意的字帖,也是一本行楷,但是和秦孟仁那本略微有区别,想来她应该不会拒绝。 谢景元又挑了一些笔墨纸砚,让店家全部包好,然后一起带回了家。 柳翩翩正带着月升在收拾铁柱买回来的东西,铁柱一大早出去买了一堆的东西回来,吃的喝的用的,还有一些锅碗瓢盆。 柳翩翩正发愁呢:“铁柱,我们住不了多少天,买这么多东西是不是用不完?” 铁柱咧着嘴笑:“不会,大姑娘只管敞开了用,我们少爷让我买的。他说大姑娘以前金尊玉贵地过了十几年,现在来了边城也不能太节俭。大姑娘别想那么多,您且得在这里多住一阵子呢。” 柳翩翩心里有些放不下两个妹妹。 铁柱十分贴心:“大姑娘放心,您住在这边,想干什么可以干什么,您那买卖还可以继续干,反正离得又不远,日常打发月升去送东西取东西都可以。至于老太爷和老太太那里,我们这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可以送过去。” 柳翩翩还没回话呢,谢景元抬脚进了垂花门。 “谢大人回来了。” 谢景元嗯一声,信步走到柳翩翩身边,将手里的字帖给她看:“你不是想练字?我刚才去看了裴兄弟,他给你的那本字帖是他常用的,要不你还是还给他吧,裴兄弟家里也不宽裕,给你了他就没得用了。这是我给你买的,跟他那个类似,给你用。” 柳翩翩疑惑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我问谨言借了字帖? 谢景元知道自己露馅儿了,他托柳文洁帮着盯柳翩翩的事儿迟早瞒不住,但他不准备解释,继续把手里的东西一样样递给月升:“要练字没有纸怎么能行,你那笔都要秃了,换两支吧。这一阵子你帮我看家买家具,我管你吃住,这些东西算送给你的礼物。” 柳翩翩沉默下来,这个混不吝总是在让她帮忙,然后以此给她送谢礼。送年礼、买宅子、买家具,过一阵子是不是该置办田地了? 谢景元抬头看向柳翩翩:“大姑娘怎么了?你哥托我照顾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哦对,你家的事情了了,你爹被逐出家门,云掌柜也在场。” 柳翩翩哦一声,没有别的反应。 谢景元立刻岔开话题:“月升,把这些拿进去,晌午吃什么?” 月升见柳翩翩没反对,笑眯眯接过一堆东西:“谢大人,我们晌午做京城菜。” 谢景元的桃花眼里都是笑意,那笑容看起来无比灿烂:“那好呢,我好久没吃京城菜了。军营里的饭是真难吃,你们家前一阵子也总是做西北菜,我吃的嘴里没滋没味的。京城菜好,就吃京城菜。” 月升笑着解释道:“前一阵子太冷,故而总是按照西北的口味来,西北菜暖身子最好了。往后天暖和了,我们可以多吃西北菜。” 柳翩翩见谢景元为了一顿吃的高兴起来,心里有些酸楚,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总是特别容易满足,别人给点吃的喝的他就很开心。 谢景元要是听到她这话必定要骂人,老子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柳翩翩仔细看了看谢景元,吹了两三个月的西北风,这个人一张脸还是白净净的,桃花眼里不再像过去一样充满阴郁,笑容越发和气温暖,今天居然还去裴家赔礼道歉。 这要是放在以前在京城,谢景元才懒得去,老子打了就打了,不服气你打回来就是。 谢景元发现柳翩翩在看自己,他没有看回去,而是继续跟月升说话:“这屋里还需要什么,你只管告诉铁柱,不用什么都告诉你们姑娘,这几天看着别让她出门。那云家既然能想出骗人签婚书的招数,不是讲究的人家,说不定后面还有别的什么馊主意。” 月升的表情严肃起来:“听凭谢大人吩咐。” 谢景元继续道:“我跟你们家三老爷说过了,回头让五郎和六郎来住一阵子,到时候你把这家里的内事操持好,好吃好喝招待他们,让他们看好门户就行。” 月升继续点头。 柳翩翩在一边看着,心里犯嘀咕,这是我妹妹,不是你的丫头。 谢景元吩咐完之后才看向柳翩翩:“大姑娘,我越俎代庖了。” 柳翩翩笑了笑:“谢大人思虑周到,多谢谢大人。” 谢景元抬头看了看天,今日太阳很好,他来了兴致:“大姑娘,你想不想学武?” 柳翩翩开玩笑:“谢大人,我想学也来不及了,我都这么大了。” 谢景元一笑:“不迟,就用你那烧火棍,我教你一些刁钻的招数,要是以后有人欺负你,只管给我打。” “铁柱,去把烧火棍拿来。” 柳翩翩瞠目结舌:“真,真练啊。” 谢景元一挑眉:“大姑娘,你不是说想立威名,我本来想给你弄个兵器,怕你拿不动,目前这根棍子是最合适的。你难道不想遇到贼人时一棍子将他们打走?我跟你哥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你,万事还得靠你自己。” 柳翩翩咽了口口水,她听柳文渊说过,这个混不吝的身手到底有多高谁也不知道,让他教自己,那自己岂不是净吃亏…… “谢大人,我没有天资,怕不配给您当学生。” 谢景元毫不在意:“不要紧,你只管来打我,按照我说的方法来打!” 说完,他将棍子递给柳翩翩:“月升去做饭,铁柱去大门处看着。大姑娘,来,打我的头!” 柳翩翩趁他还在说话的时候棍子就砸了下去。 谢景元嚯一声:“干得漂亮,趁敌人废话的时候打他个措手不及。你的棍子砸下去时,如果你觉得我能躲开,判断一下我会往哪边躲,先把棍子挥过去堵住我逃跑的路。” 柳翩翩按照谢景元的指点,左一棒又一棒,谢景元怕她丧气,每次都让她打到自己的衣衫。 这样打了有一刻钟,柳翩翩累了,拄着棍子在那里歇息:“谢大人,您这是逗我玩呢。” 谢景元停了下来:“不错不错,大姑娘的判断很准,每次都能猜到我要往那里躲。” 柳翩翩的额头出了汗,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谢景元看到这一幕后有些发怔,他想起梦里她穿着嫁衣的样子。 柳翩翩觉得有些热了:“谢大人,还要继续吗?” 谢景元反应过来:“大姑娘先歇歇,忽然动多了,怕你明儿手疼。” 柳翩翩将棍子放在一边,掏出帕子擦了擦汗:“朝廷重文轻武有失偏颇,文人寒窗苦读,武将也是日夜苦练,哪个都不容易。” 谢景元笑起来:“不怪朝廷,穷文富武。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穷人,穷人家孩子唯一的出路就是读书,所以世人都觉得读书人精贵。” 柳翩翩又擦了擦额头,谢景元总觉得那一缕打湿的头发仿佛有魔力一般,惹得他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外头,月升端着盆子进了二门:“姑娘,我去隔壁借点酵头,明儿早上我给您做寿面。” 柳翩翩笑起来:“一个散生,不用放在心上。” 谢景元这才想起来,她好像是二月底生辰,是明天吗? 那我得让铁柱多帮我告一天假。 第50章 生辰礼恶客临门 月升也不避讳谢景元在场, 直接道:“姑娘,虽然是散生, 也不能随便过。明儿早上我们吃鸡汤面, 我新学的手艺,一根面可以做一碗。” 柳翩翩将帕子挂在腰上:“谢大人,您要不要去歇着, 我去帮月升做饭。” 谢景元一个人在后院没意思,自告奋勇道:“我去给你们烧火。” 柳翩翩笑起来:“您会烧火吗?” 谢景元态度十分好:“不会我可以学, 行军打仗之人, 岂能不会烧饭。往后我回来你就教我烧饭,我教你耍棍子。” 柳翩翩笑道:“那好呢, 只要谢大人别嫌弃我这个学生笨就行。” 谢景元跟着他们一起往厨房而去:“大姑娘可不笨,你那一手书画那么好, 你要是笨,这世上没有聪明人了。” 等到了厨房, 谢景元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灶门下。月升在旁边切菜,柳翩翩蹲下身教谢景元烧火。 灶门下只有一个小板凳,谢景元让给柳翩翩:“你刚才练武累着了,你坐吧, 我不累。” 柳翩翩也没客气, 继续教他烧火:“谢大人,烧火最忌不通气,柴火底下要掏空, 放柴火不能一下子放多了, 不然火势起来后控制不住。” 谢景元学得很认真:“这烧火也有这么多学问, 你们绣花做衣裳岂不是学问更多?” 柳翩翩被他带跑了话题:“我四岁就开始拿针, 手上戳了很多窟窿眼, 咬咬牙挺过去也就好了。做一件衣裳,量尺寸、裁剪、缝针、藏线头,一样都不能马虎。我们还好一些,裁剪的时候不用考虑太多。要是换做那些贫苦人家,多一寸的布料都没有,要是裁不好就可惜了。” 谢景元开始往灶门里填柴火:“大姑娘越发悲天悯人了,知道这么多贫苦人家的事情。” 柳翩翩打着火石,将一把干燥的松枝点燃,灶门里立刻亮起火光。 透过火光,谢景元看到柳翩翩眼里安静恬淡的光芒,好像这回云家之事对她毫无影响,也好似柳元济被逐出家门也跟她毫无干系。 她心里,大概对亲爹是极其失望的吧。 谢景元感觉自己心里有些失落,他喜欢看到她灿烂的笑容,也喜欢看她干了坏事之后的窃喜,而不是现在这样无悲无喜的样子。 难道真的让裴家小子说对了,我对她有了心思? 可她好像对任何人都没有心思,秦孟仁只是个联姻对象,裴谨言是热心的邻家小弟,我呢?哦,我可能就是个借宿之人吧。 谢景元心里气闷起来。 她心里从来没有惦记过任何人吗?哦,不对,她应该是惦记庐阳王的。听闻庐阳王对她非常好,还让她做太子侧妃。 呵呵,庐阳王那个蠢材,自己的表妹都不了解,她最讨厌做小老婆,太子侧妃也是个妾。 不管怎么样,那些人都不可能了。至于云家二小子,找机会把他痛打一顿,让他知难而退。 柳翩翩见谢景元一直盯着自己,扭头问道:“谢大人,您会了吗?” 谢景元哦哦两声:“会了会了,你不信让我来烧,保管不会给菜烧糊。” 柳翩翩笑着起身:“那就辛苦谢大人了。” 果然,谢景元烧火的手艺一点不比柳翩翩差,要大火有大火,要小火有小火。 门外的铁柱捂着肚子偷笑,景元可真坏,他明明会烧火,还要跟大姑娘学。 之前还嘴硬! 饭还没做好呢,忽然,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进来一个庞大的身影。 韩一啸看到铁柱后就扑了过来:“铁柱,你终于回来了!” 铁柱吓得往一边侧身:“说话就说话,别动不动扑过来。” 韩一啸看到铁柱后开心极了:“上次你教我的那套拳法我学会了,我们比试比试好不好?” 铁柱拒绝:“我还没吃饭呢,饿着肚子打什么架,你吃饭了没?” 韩一啸摇头:“没呢,这两天柳家闹哄哄,我就猜你们会回来,这是谢大人的宅子啊?” 铁柱连忙纠正他:“这不是我们少爷的宅子,这是柳大姑娘的宅子。” 这是谢景元交代的,说是他的宅子,外人要传闲话,到时候柳翩翩听到了说不定扭头就要跑,索性就说是她的宅子。 韩一啸才不管那么多:“那你吃了饭跟我打好不好?” 铁柱无奈地答应他:“行吧,你要是没吃,在我家里吃点。”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51节 韩一啸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很能吃的,你们家的饭不够我吃。” 铁柱乐了:“你有多能吃?” 厨房里的柳翩翩听到后出来打招呼:“韩二哥来了,等会别走,我做的饭多,要是韩二哥饭量大,我再贴几个饼子,保管够你吃。” 铁柱又道:“就是,想让我跟你打架,你得陪我吃饭。” 屋里的谢景元发话了:“韩兄弟留下,吃了饭我看看你那套拳法练得怎么样。” 谢景元一开口,韩一啸嘿嘿笑两声:“多谢谢大人,那我就不客气了。” 韩一啸一点没说谎,他的饭量真的很大,他吃了整整三大碗米饭,四个贴饼,还有一半的菜。 柳翩翩和月升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吃的人,默默把碗里剩余的半个饼子都吃了。 谢景元赞许地看着韩一啸:“身大力不亏,吃这么多,总不能白吃,铁柱,明儿教他新的拳法。” 月升见韩一啸似乎没吃饱的样子,将自己面前两个饼子推给他:“韩二哥,你吃吧,我们吃饱了。” 韩一啸有些不好意思,往回推了推:“你吃,我吃好了。” 月升毕竟做了十几年丫头,最会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韩一啸在客气。 月升又把盘子推回去了:“我们够了,本来就做得对,你只管吃,不用客气。” 韩一啸挠了挠头,对着月升憨憨一笑:“那我吃了?” 月升笑着替他解围:“你吃吧,都吃了最好,不然剩下了不好弄,我们不爱吃剩饭菜。” 柳翩翩也笑道:“韩二哥,你吃,别客气。” 韩一啸见众人都劝他,再次放开肚皮吃起来,又吃了四个饼子。 柳翩翩和月升故意放慢速度,等韩一啸吃完后又吃了两口,以免他尴尬。 韩一啸虽然憨,但并不傻,也不懒,等柳翩翩最后放下碗,他立刻开始收拾碗筷:“我来洗碗吧。” 柳翩翩没有拒绝:“那就辛苦韩二哥了。” 谢景元吃过了饭后问柳翩翩:“你下午有什么安排?” 柳翩翩摇头:“没有,谢大人有什么吩咐?” 谢景元接过月升递过来的茶漱口:“那你去歇着吧,我等会子带他们两个练一练。” 柳翩翩觉得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谢大人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闲着也是闲着。” 谢景元漱过口后将茶杯递给铁柱,起身就跑了:“我没事,你去歇着吧。” 铁柱端着茶杯撵了出来:“少爷,等等我。” 柳翩翩诧异地看向门外,这兄弟两个怎么火烧火燎地跑了。 谢景元带着二人在前院练武,一边练一边走神,中途被韩一啸摸到一次衣角,把个韩一啸高兴的脚下生风。 铁柱又发愁起来,少爷这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谢景元敷衍了事地教导了二人一会儿,然后独自回了东厢房。铁柱又陪韩一啸耍了两趟拳,然后三言两语把他打发走,火速撵回东厢房。 铁柱进屋后就把门关山:“景元,你遇到什么事儿了?”他整天满嘴里一会儿少爷一会儿景元,谢景元也不在意。 谢景元正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走了?” “走了。” 铁柱捞了张椅子凑过来坐下:“景元,我看你一直心神不宁,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谢景元从小到大对铁柱从无隐瞒,这一次却犹豫起来。 铁柱笑起来:“是不是大姑娘的事情?” 谢景元端起旁边的茶水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然后把茶杯甩到桌子上:“明日她过生辰。” 铁柱一拍大腿:“好事啊,景元,你的机会来了。” 谢景元被他说得表情有些不自然,对着他的头敲了一下:“不要胡扯!” 铁柱捂着头继续笑:“你看你,你还瞒我,你告诉我我给你出主意不好嘛。” 谢景元又踹他一脚:“看我的笑话是吧!” 铁柱又抱着腿:“景元,我怎么是看你的笑话,我高兴啊,你要是能早点成个家,我就能对老侯爷有交代了啊。” 谢景元没有再追着铁柱打,继续靠在椅子上。 铁柱凑了过来:“景元,你准备送大姑娘什么礼物?” 谢景元把他的脸推开:“我要是知道还用发愁?” 铁柱嘿嘿笑:“我给你出个好主意好不好?” 谢景元不屑地看他一眼:“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铁柱神神秘秘道:“你现在送她钗环首饰和胭脂水粉肯定不合适,不如这样,我等会去太白楼请个大厨明日上门做一桌像样的酒席,再把柳家其余两个姑娘、韩姑娘、裴姑娘都请过来,让她们一起玩一玩。等姑娘们临走的时候,一人送点小礼物,保管大姑娘会高兴的。” 谢景元哟一声:“你怎么懂这么多?你不会是去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吧?” 铁柱继续嘿嘿笑:“我在军营里也不是白混的呀。” 谢景元想了想道:“万一她不喜欢这些呢?” 铁柱挤了挤眼:“景元,你得多送两次,这样慢慢才能摸到她的喜好。不管她是不是拒绝你,你就一直送,真心摆在这里,石头也能给她捂热了。这回赶得有点急,回头我找月升好好打听打听。” 谢景元骂铁柱:“每天让你多学一学怎么巡边布控,你就跟那些兵油子们学这个?” 铁柱嘿嘿一笑:“景元,咱们两个外来的,你去了就是六品,还得了孟将军的青眼,我得帮你打理好人际关系,省得别人在背地里坑害你。” 谢景元话锋一转:“你下个月过生日,有什么想要的?” 铁柱连连摆手:“我一个男人,过什么生日。” 正说着呢,外头好像传来叫门声。 铁柱立刻起身:“我去看看。” 没过多久,外头传来铁柱的喊声:“赶紧给我滚!” 谢景元一咕噜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就到了大门口,只见两个婆子和两个家丁站在大门口,手里还提着礼物。 谢景元眉头一拧:“你们是何人?” 那婆子笑起来:“给谢大人请安,我们是云家人,我们太太说明日是柳大姑娘的生辰,她如今已经是我们家的人了,大姑娘自小无母,我们太太着我们来给大姑娘送些生辰礼。” 话还没说完,婆子忽然感觉自己后脊梁骨汗毛倒数,抬头一看,只见谢景元正冷冰冰地盯着自己。 婆子想起家里二掌柜之前被眼前这个小子痛打一顿的事情,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谢景元眯起眼睛:“老子不打女人,把你这东西拿上,赶紧滚。” 婆子要哭了,太太说如论如何要把东西送到柳大姑娘手里,她走了完不成任务啊。 “这是怎么了?” 柳翩翩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婆子满眼欣喜,当着大门口一群看热闹的人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柳翩翩听完后柳眉倒竖:“云太太说我是你们家的人?” 婆子呃一声,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柳翩翩冷笑一声:“我爹都被赶出家门了,你们家还是不肯罢休吗,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月升,去把我的烧火棍拿来。” 婆子吓得连连往后退:“柳大姑娘,都是自家人,您请息怒。” 月升火速去把烧火棍拿了出来:“姑娘,给你!” 柳翩翩拎着烧火棍走了下来,用棍子指着婆子的鼻子问道:“你们家太太果真说了我是你们云家的人这句话?” 婆子吓得咽了咽口水:“大姑娘,亲事都定下了,这假不了啊。” 柳翩翩本来今天觉得自己心情还不错,云家又派这婆子来恶心她,她放下烧火棍对旁边看热闹的人道:“想必大家都知道我柳家和云家的恩怨,云家强卖我爹砚台,被我大哥追了回来。后又哄骗我爹签下婚书,说把我许给了什么云二少爷。为了解除婚约,我祖父已经把我爹赶出家门,这婚事自然就不作数。如今这云家的婆子还硬说我是她家的人,你们打量着嚷嚷的全城皆知,我就会妥协了吗?做你【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娘的春秋大梦!” 她一个不小心把谢景元平日骂人的话说了出来,铁柱扭头在一边偷笑,谢景元一个眼神投过去,他立刻收起笑容站好。 那边,柳翩翩猛然拎起烧火棍,一棍子将那礼物砸了个稀烂:“既然你们这样败坏我的名声,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婆子见礼物被砸碎,嗷呜喊了一声:“可了不得了,媳妇砸了婆婆送的礼啊!” 柳翩翩听得火冒三丈,一把薅住那婆子的头发将她摔在地上,直接坐到她身上去,对着她的脸噼里啪啦左右开弓十几个嘴巴子。 “你说云不屈的老婆是我婆婆?我偏说我是她祖奶奶!” 旁边看热闹的人哄笑起来,谢景元见旁边两个家丁要来帮忙,给铁柱使个眼色,铁柱冲过去一脚一个踢倒了。 柳翩翩从那婆子身上站起来,拎着烧火棍继续往前走:“今日我要去问一问云太太,何故要故意毁我名声。” 谢景元跟了上来:“大姑娘,我跟你一起去。” 柳翩翩看向谢景元,犹豫片刻后低声道:“谢大人,我跟云太太打架,你去不合适吧?” 谢景元也低声回道:“你去打云太太,我去打她儿子,就是那天那个纵马之人。” 柳翩翩笑起来:“谢大人不怕得罪云家啊。” 谢景元呵一声:“赵家来了我都照打不误,别说他一个云家!” 柳翩翩眯眼笑起来:“谢大人果然洒脱。” 谢景元见她不像刚才那样生气,也跟着笑起来:“不如大姑娘,你又出名了!” 柳翩翩呸一声:“等会儿我再给她来个大的,省得她以后再来恶心我。” 谢景元眼珠子转了转,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们先去打砸一番,今儿晚上我再送云家一份大礼。” 柳翩翩好奇起来:“什么大礼?” 谢景元的桃花眼眯起来,那眼神仿佛干了坏事的孩子一样:“明儿你就知道了。” 柳翩翩不再问:“那就劳烦谢大人跟我一起走一趟吧。” 谢景元闻言笑得更加灿烂:“好说,我们走!” 两人在前面开路,后面云家的家丁和婆子想跑回去报信,被铁柱和月升看得死死的。 没多大一会儿,四人带着一群看热闹的人一起到了云家大门口。 作者有话说: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52节 铁柱:别看我是个光棍,我知道怎么追妻~ 第51章 摘牌匾云家二郎 到了云家门口, 柳翩翩一把抓住刚才那个婆子的领子问道:“云不屈的老婆叫什么名字?” 婆子瞪大了双眼:“大胆,我们太太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柳翩翩劈手又给她两个嘴巴子:“快说!” 婆子那里敢说当家太太的名字。 柳翩翩把她往地上一扔:“铁柱, 你帮我把她的腿卸下来!” 铁柱立刻卷袖子:“好嘞, 大姑娘你勤等着好,这个我学过,直接把大腿骨轴子卸掉, 然后再拼好,再卸掉, 再拼上去, 可好玩了!” 婆子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停地往后躲。 谢景元对铁柱道:“去把那两个家丁拖过来, 一起卸掉手脚,省得人家说我们专门欺负老婆子。” 那家丁可就怂多了, 直接哭喊起来,然后哭的时候小声道:“我们太太名讳王金花。” 柳翩翩嗯一声, 然后往前走几步,站到云家大门口。 云家看门的人早就进去报信了,家里很多家丁涌了出来,试图将看热闹的人群隔开。 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汉子道:“诸位街坊, 这是我们云家的家事, 还请诸位先家去,我们太太马上就出来了。” 家事二字一出口,那管事立刻倒在地上哀嚎起来。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谢景元已经一只脚踩在管事的脸上:“这是家事?欺辱别人家的孩子, 你们真是有脸。既然不会说话, 这一口牙就别要了。铁柱!” 铁柱诶一声, 兴匆匆跑过来, 把那管事的嘴一掰,找一张帕子裹住手,伸进去三下五除二把管事的牙全部拔掉了! 那管事的哀嚎声传出了有二里地远,旁边那些管事和家丁们吓得纷纷往后退。 谢景元放开那管事,双手背在后面看着云家大门。看了片刻后,他忽然飞身而起,一把摘掉云家的牌匾,随手扔在地上,一脚踩烂。 “云家作为边城首富,不知怜贫惜老,却强抢民女,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玷污了这金灿灿的两个字,我替你们除了吧。” 看热闹的百姓哪里还舍得走,连声惊叹起来。 柳翩翩见这些云家下人止住脚步,又往前走两步,然后对着云家大门高喊一声:“王金花,听说你想当我婆婆,快出来一见!” 看热闹的百姓哄然大笑,这柳家大姑娘果然够泼辣,不管两家的婚事最后能不能成,这样直呼云太太的大名,这热闹可大了。 闲着无事的那些街痞和无赖子都兴奋的直搓手,边城这么多年,谁家敢这样对待过云家人啊。 没过多久,云家大门走出一位怒气匆匆的中年妇人,此人正是云家大太太,云不屈的正房太太王金花。 王氏身边的一位管事婆子高声喊道:“何人在此喧哗?” 柳翩翩笑眯眯地看向对面的妇人:“你就是王金花?” 王氏气了个仰倒。 那管事婆子高声呵斥道:“柳大姑娘好不知规矩,太太以后是你婆母,岂可这样不敬长辈!” 柳翩翩冷笑一声:“我婆母?我还说我是你的祖奶奶呢。光凭着一张嘴说,明儿云不屈就要做玉皇大帝,王金花马上就要入住凌霄宝殿、统领仙班了。” “你,你,休要胡说!” 那婆子毕竟没离开过边城,听见柳翩翩这话,气势立刻弱了下来。 王氏镇定下来:“姑娘来所为何事?” 柳翩翩冷笑一声:“云太太何故要毁我名声?说我是你儿媳妇?” 王氏哼一声:“难道不是吗?除了聘礼,柳大太太收了我两千两银子,你就是我云家板上钉钉的媳妇。” 柳翩翩哈哈笑起来:“你说我后娘啊,我爹都被赶出柳家,后娘算什么。这样吧云太太,既然是我后娘收了你的银子,要不您去跟她商量商量,让她到你云家来算了。” 王氏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个,你这个……” 柳翩翩继续笑道:“云太太你想多了,我没别的意思,你既然这么喜欢我后娘,我的意思是我后娘好歹做过十几年武安侯府世子夫人,我看你这家里乱糟糟的,这些婆子一个个都嚣张跋扈的很,请我后娘来给你整顿整顿,那两千两银子就算给她的辛苦费,这样就能两清了,往后你也不用再觉得吃了亏。” 王氏看着眼前桀骜不驯的柳翩翩,心里来了气:“姑娘自幼无母,规矩上差了些我能理解,往后来了我云家,多跟着学一学就是。” 柳翩翩嗤笑一声:“真是癞□□吞天,好大的口气。宫里的娘娘们都夸我规矩好,你王金花也不拿镜子照照,你也配教我规矩。要说规矩是吗,来,我跟你们讲一讲皇宫里的规矩,见了贵人要怎么说话,朝拜时如何行礼,见到不同品级的内外命妇要怎么称呼。哦,我忘了,你身上只有个买来的六品诰命,怕是没见过一个超品命妇吧。” 旁边的谢景元哈哈笑起来:“要么说瘦死的路拖比马大呢,云太太,人家柳家几百年的世家传承,出过皇后皇妃、出过无数文臣武将,就算现在没了爵位,还有满堂出息的好儿孙,还有那么多为官的亲戚,你云家算个屁,居然要教导柳大姑娘规矩。柳大姑娘一手书画京城一绝,云太太你认识几个字?真是笑死个人,今儿风大,云太太当心闪了牙。” 王氏被二人联手挤兑的双脸通红:“这是我云家和柳家的事,跟谢大人无关。谢大人无故摘了我家的牌匾,这笔账我们容后再算。” 谢景元一脚将地上的牌匾碎片踢飞,直直地砸在云家大门上,只听见咣当一声,云家大门被砸了个大坑。 “就是老子摘的,你能把我怎么样?老子在京城连汾阳王府的牌匾都摘过,你云家这牌匾今儿被我摘了,是它的福气。我娘和大姑娘的亲娘生前是好姐妹,她现在就是我妹妹,你要抢我妹妹,老子没把你头打烂是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哦对,你家那个蠢儿子呢?” 汾阳王就是谢景元的前岳父,安阳郡主的父亲。 王氏心里一惊,据说这贼小子最好打人,难道要欺负大郎? 谢景元一堆半真半假的话把看热闹的百姓都糊弄住了,王氏心里也打鼓,这两个魔星怎么这么难缠,赵家可真是会坑人,要娶你自己娶就是,你们娶了也可以对京城那边有交代,何故要逼我云家去跟柳家死杠,这下子遇到个油盐不进不认亲爹的死丫头,让我云家里里外外的脸都丢尽了。 王氏嘴里发苦,但仍旧不肯服输:“大姑娘意欲如何?” 柳翩翩笑道:“简单,从此以后我跟你们云家没有关系,谁收了你的聘礼和银子,你去找谁要,跟我没关系。往后在这边城,我要是再听见有人说一句我是云家媳妇的话,我不管是谁说的,我就打你儿子!哦对,你亲生儿子呢?那天他当街纵马差点伤到我,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王氏强行压下自己心里的怒火:“大姑娘这样看不上我云家吗?” 柳翩翩一本正经地点头:“你说得对,我确实看不上你云家。” 柳翩翩那嫌弃的样子一点不作假,旁边的百姓第三次哄然大笑。 哪知王氏不仅不生气,反倒一笑道:“那可不好说。” 正说着呢,旁边云家下人忽然让开一条路,有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走了过来。那少年郎五官和眉眼十分精致,目光柔和,看起来有些病弱,就是这份病弱,显得他比旁人更加多了一丝惊心动魄的美。 云家下人纷纷行礼:“二少爷。” 柳翩翩和谢景元同时看向那少年,柳翩翩心里咦了一声,这少年长得是真好看,比起谢大人也不差,就是看起来身体不大好。 谢景元见柳翩翩看了那少年两眼,心里气哼哼的,立刻用冷飕飕的眼神看了云二郎一眼。 云二郎先给王氏行礼,然后看向柳翩翩,微微一笑后抱拳行礼:“柳大姑娘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柳翩翩没有回礼,只是简单地嗯一声:“云二少爷好。” 云二郎起身后继续微笑:“柳大姑娘是来退婚的吗?” 柳翩翩点头:“二少爷,这婚事做不得数,往后你我两家无瓜葛,还请二少爷转告家里人,莫要再上我家门,我祝二少爷早日金榜题名,取得佳妇。” 云二郎的笑深了两分:“好,多谢柳大姑娘。既然无缘,我也愿柳大姑娘早日觅得良婿。”说完这话后,他的眼神在谢景元身上飘了一下。 王氏急了:“二郎!” 云二郎转身看向王氏:“母亲,儿子自幼身体弱,恐寿数不久,必定要娶个福缘深厚的,柳大姑娘还未过门便与我们家多次发生争执,可见与我云家无缘分,既然如此,何必勉强。且今日牌匾被摘,大门被砸,母亲也受了气,柳大姑娘千好万好,若是儿子仍旧坚持娶她,岂不成了不孝之人。” 谢景元笑起来,有意思,看来这母子两个的关系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好。 王氏板着脸道:“今日她来门前闹事,岂能就这样算了。” 云二郎劝道:“母亲,这婆子去送礼嚷嚷的人尽皆知,有些失礼,柳大姑娘气恼打她一顿,也算两清。” 王氏没有接话,而是抬眸看了一眼云二郎。 云二郎继续道:“母亲,若是父亲问起来,一切由儿子自己承担。若是外头人问起,我们家今日连牌匾都被摘了,大门也被砸了,说明这亲事真的是做不得。强行做亲,必会遭反噬。儿子身体弱,还想多活两年呢。” 王氏在心里衡量起来,今日这二人来闹一场,且闹得这般大,赵家总不好还逼着我们娶柳家女,难不成要把云家祠堂砸了才行? 也罢,这等凶悍的泼辣女子若是进了门,往后谁能有安生日子过。 王氏就坡下驴:“既然你自己不肯,那就罢了。柳大姑娘,你且先回去,后头的事情我自会找柳大太太交割。二郎,你跟我来。” 王氏不再理会柳翩翩和谢景元,转身进了云家大门。 谢景元见王氏这样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话,忍不住讥讽一句:“真是边城的土鳖,把自己当玉皇大帝,以为她云家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明儿得让这云太太去京城逛逛,我估计皇城根下的乞丐都得笑话她身上的土味没洗干净。” 柳翩翩又好气又好笑,这个混不吝的嘴巴是真毒,不过骂得好解气,往后我也学一学。 那头,云二郎跟着王氏往里走,临走前转头看了一眼柳翩翩,对着她温和一笑。 柳翩翩并无多少表情,只微微颔首。谢景元一个闪身站到柳翩翩面前,不仅挡住了云二郎的视线,还反投过去一个眼神。 云二郎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然后对着谢景元轻轻眨了眨眼。 谢景元一挑眉,一股杀意射过去。 云二郎微微往后仰头,似乎被惊到一般,然后笑着摇了摇头,跟着王氏进了院子。 云家母子两个一走,谢景元回身:“大姑娘,我们走吧。” 柳翩翩点头:“走吧。” 那些看热闹的无赖子有些失望,居然没有打起来,他们还想看看谢大人能不能一个人把云家一群家丁撂倒呢,且今日柳大姑娘也没打人。 据说她的烧火棍可厉害了,云二掌柜被她捶得鬼哭狼嚎。 谢景元收起笑容,眼神在那些无赖子身上略过,那些人吓得急忙往后退。 他一边走一边开玩笑:“大姑娘,明儿你又要出名了!” 柳翩翩笑起来:“谢大人,明明你比我名气更大。” 谢景元接过她手里的烧火棍:“大姑娘,刚才王金花那不可一世的脸是不是很讨人嫌?” 柳翩翩没好气道:“你说呢,我刚才特别想冲过去薅她头发。”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别急,今天晚上我送她一份大礼,保管她十天之内傲气不起来。” 柳翩翩第二次听见他说大礼,有些好奇起来:“是什么礼?” 谢景元神秘一笑:“先别管那个,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你后娘?” 柳翩翩想起刚才王金花说的两千两银子,脸上冷下来:“好啊,我的好后娘可真是看得起我,一把子把我卖了两千两银子。” 谢景元将她的烧火棍扛在肩膀扛,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我们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爹和你祖父,看看他们怎么说,万一你后娘把钱花了,到时候云家要不回来钱,又得拿人去抵债。” 柳翩翩想起刚才的云二郎:“没想到这庶出的云二郎居然能说动云太太放弃亲事。” 谢景元见她提云二郎,心里又气哼哼起来,嘴上仍旧云淡风轻:“估摸着他生母受宠,云太太的亲生子不成器,据说云二郎在云掌柜面前很有脸面。” 柳翩翩笑起来:“家家都是这样,我家里要不是我哥争气,这回我祖父也不会把我爹赶出家门。” 谢景元小声道:“你别急,我发现胡人最近想闹事儿,到时候我想办法带你哥一起去立点功劳,回来看能不能给他捞个小官当当。”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53节 柳翩翩欣喜起来:“果真?” 谢景元哼一声:“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柳翩翩笑道:“多谢谢大人,今天晚上我做京菜给您吃。” 谢景元又哼一声:“前倨后恭,不是说起你哥,你再不肯给我个好脸。” 柳翩翩觉得好笑,把他当松哥儿哄:“谢大人可冤枉我了,在我心里谢大人是天下第一好人。” 谢景元眯起桃花眼笑道:“这还差不多。” 柳翩翩:…… 作者有话说: 铁柱:卸掉腿,拼上去,再卸掉,再拼上去。 家丁(婆子):你不要过来啊! 第52章 郎心动辗转反侧 等到了柳元济家大门口, 院子里静悄悄的,柳翩翩猜测她爹可能去学堂了。 “谢大人, 我爹可能不在家, 我们去我哥家里吧。” 谢景元点头:“那走吧。” 柳文贞打开门就忍不住欢喜地喊起来:“大姐姐你回来了。” 屋里的柳文洁也跑了出来:“哎呀,大姐姐回来了,大嫂, 祖母,大姐姐回来了。” 徐氏和吴氏先后从屋里撩开帘子走了出来。 吴氏一见大孙女手里没有任何行李, 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只是回来看看而已。 柳翩翩跟徐氏打过招呼后走向正房:“祖母,您这两天还好吧?” 吴氏笑眯眯地拉过大孙女的手:“都好都好, 快进来坐,二丫头, 给你姐姐倒茶。” 徐氏见谢景元手里拎着棍子,好奇地问道:“谢兄弟, 你们这是?” 谢景元笑得无比灿烂:“刚才我们去把云家的大门砸了,还把云太太骂了一顿。” 吴氏的笑容卡在脸上,片刻后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景元把烧火棍扔给铁柱:“那云家晌午看着没说话,结果吃了饭就打发婆子去给大姑娘送生辰礼, 说什么婆婆送给媳妇的礼, 还故意嚷嚷的左邻右舍都听见。” 吴氏气得骂起来:“好歹也是个掌家太太,岂能这样做事情。” 柳翩翩劝吴氏:“祖母别生气,我把那云太太骂了一顿, 不吃亏。” 谢景元补了一句:“后来云家二郎出面了, 当场与大姑娘说好两家的亲事不作数。但云太太说你们家大太太除了聘礼还另外收了她两千两银子呢!” 吴氏这回卡的时间更久, 然后脸色铁青地将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敲了两下:“这个无才无德眼皮子浅的蠢妇!” 徐氏忙道:“祖母, 妹妹才回来, 我们一起进屋坐坐吧。” 吴氏反应过来,一边把柳翩翩往屋里拉一边道:“你别管这事儿了,明儿我收拾她。” 娘儿们一起落座,谢景元大咧咧地坐在柳翩翩身边,捞起旁边的核桃开始剥,剥完了把仁儿放在柳翩翩面前。 柳翩翩只顾着和吴氏和徐氏说话,旁边三个妹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都低下头喝茶,假装没看见。 说了一阵子话,徐氏主动开口道:“妹妹,明儿就是你的生辰了,要不还是先回来吧,我们给你过生辰。” 谢景元插了一句话:“大嫂子,我正要说这事儿呢。暂时还是不让她回来了,不然怕你后娘又捣乱。我让铁柱去太白楼请了个大师傅,明儿到我家里好生做一桌酒席,明儿请老太太、大嫂子和几个妹妹们一起过去我那边玩,一来给大姑娘庆生,二来也算给我暖灶。我这才搬进去,连个客都没请。” 徐氏拿眼睛去看吴氏,吴氏笑眯眯回道:“我老婆子就不去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啰嗦,我再多说两句,你过年时不是给人家送过礼,既然乔迁,不如正儿八经办两桌,这样你此次回来也算有个正经的由头。” 省得别人说谢景元巴巴地为了柳家姑娘的事往回跑。 谢景元剥核桃的手略微顿了一下,拿眼睛去看柳翩翩,好像在征求她的意见一样。 吴氏脸上的笑容丁点没变,旁边的徐氏眼神变得有些深沉。 柳翩翩知道谢景元从不在意这些小事,自己只能送佛送到西,主动问道:“谢大人,您还能请得动假吗?” 谢景元想了想后道:“最多再请两天。” 柳翩翩点头,再次发问:“那您想办吗?” 谢景元觑了她一眼,若是单独给她过生日,大张旗鼓的到时候她又不乐意,干脆两件事情并在一起办,热闹些也无妨。 “办也行,但是家里的家具还没买呢,客人来了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柳翩翩笑起来:“无妨,有那些喜事班子,东西都是现成的。再者,谢大人是外地人,家里无亲眷,纵然办得简单些也无人怪罪。我估计到时候各家可能都会打发年轻一辈的小爷们过来吃酒席,也不用讲究那么多。” 谢景元点头:“那好,明日先给你过生日,我们先开两桌试试,做熟了后日再开几桌,就请太白楼的师傅。” 柳翩翩开玩笑道:“那可得花不少钱呢。” 谢景元把手里的核桃仁放在她面前:“这个你莫操心。” 吴氏接了一句:“谢大人,不是我老婆子要多事儿,你一个人可能忙的开?要是忙不开,我家里六七个孙子呢,你看中哪个只管要。” 谢景元想了想后道:“让二郎、六郎先去给我帮忙,等请客那天,你们都去吃酒席。” 柳文锦前儿顶撞祖父,谢景元对他印象不错。六郎柳文胜当日主动休妻,让六奶奶脱离苦海,在谢景元心里也算是个爷们。 吴氏心里好笑,这小子办事情可真是,你说他偏心吧,二房三房都要了一个,你说他公正吧,他又只挑自己喜欢的。 “那我明儿打发他们去给你帮忙。” 谢景元毫不客气:“那就多谢老太太了。” 说了一会子话,谢景元提醒柳文洁:“二姑娘,明儿你记得把韩姑娘和裴姑娘都叫上,人多也热闹些。” 柳文洁点头:“谢大人放心,只是我们可说好了,只去吃酒,没有礼送。” 谢景元给柳翩翩续了点茶水:“不用送礼,我送你们些好玩意。” 眼见着柳公绍可能快回来了,谢景元不想跟老头子啰嗦,起身带着柳翩翩再次离开了柳文渊家中。 柳翩翩到了大门外就不肯让家里人再送:“你们快进去,我不想让太多人看到我回来。” 吴氏点头:“那你去了后听谢大人的话,过几日我们就去接你。” 大门一关,徐氏悄悄看吴氏。 吴氏问道:“大郎媳妇,你想说什么?” 徐氏尴尬地一笑:“祖母,我说什么也不管用,妹妹的事情只有她自己能做主。” 吴氏叹口气:“是啊,自从离了秦家,我们再也做不了她的主了。现在她有了靠山,我们就更管不了她了。好在她万事心里有分寸,我们只管等着就好。” 徐氏低声道:“祖母,我看这谢大人有一颗赤子之心,倒不是个坏人。” 吴氏笑起来:“若不然我和你祖父也不会答应他把翩翩带走。” 徐氏又担心起来:“祖母,可我看妹妹的样子似乎还没开窍。” 吴氏笑得越发神秘:“这样才好呢,翩翩是个冷情之人,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几分真心。若是真心不够,怕是捂不热你妹妹这块石头。” 徐氏也笑起来:“还是祖母高明。” 转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呢,太白楼的大师傅就来敲谢家大门。 等柳翩翩起床后,厨房里的大师傅立刻忙碌开来,她才洗漱好,一碗长寿面就端到了她面前。 月升十分高兴:“姑娘,这大师傅手艺真好,这面这么细,居然从头到尾就是一根。师傅说了,这面必须一口气吃完,中间不能断,这样才吉利。” 柳翩翩看着面前的小碗笑起来:“得亏这碗小,要是那种大海碗,除了韩二哥,估计没人能一口气吃了。” 月升笑起来:“姑娘快吃,吃了后长命百岁。” 柳翩翩拿起筷子开始吃面,一根面从头到尾,没断。 等她一吃完,月升高兴地抚掌:“姑娘这一年一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柳翩翩笑着擦了擦嘴:“多谢你。” 没说几句话,外头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大姐姐,我们来了!” 柳文洁带着一群姐妹直奔西厢房。 柳翩翩掀开帘子从屋里走了出来:“这破锣嗓子也不晓得收一收,隔壁都听到了。” 柳文洁笑着走过来:“没有我这破锣嗓子,怎么衬得姐妹们声如娇莺。” 姐妹几个一起进了屋子,柳翩翩将最后面的裴嘉言和韩一梅拉到自己面前:“两位妹妹也来了。” 裴嘉言抿嘴笑着给柳翩翩行礼:“恭贺柳大姐姐芳辰,祝姐姐芳龄永继。” 柳翩翩一把拉起她:“可见是书香门第,说话这样文绉绉的。” 裴嘉言笑起来:“柳大姐姐莫要笑话我,您是京城第一才女,我才认得几个字。” 姐妹几个纷纷上前贺寿,屋子里热热闹闹的。 铁柱一大早就把昨儿准备好的点心茶果都端了过来,摆了一桌子。 柳文洁一边吃一边开玩笑:“亏我还担心大姐姐受委屈,你这日子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要不我来给大姐姐作伴吧。” 柳文贞也胆大起来:“二姐姐,我也想来,可大嫂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还要伺候祖父祖母,怕是忙不过来。” 柳文洁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们来做什么,将来有的是机会来。” 裴嘉言的眼神闪了闪,她家去柳家提亲被拒,柳翩翩扭头住进了谢景元家里,她大哥还一个人在家里苦读,说要参加今年的秋闱。 她心里叹了口气,看这样子,大哥的心思要落空了。真希望柳姐姐明儿就嫁给谢大人,省得大哥天天念念不忘。 谢景元带着铁柱在东厢房心不在焉地吃点心。 铁柱凑过来邀功:“景元你看,大姑娘没反对是不是?你把真心摆出来,谁看不见呢,早晚大姑娘会有回应的。” 谢景元往嘴里塞了口点心:“我看她还是呆头呆脑的,说不定正想着明儿好好给我办乔迁宴,然后还了今日的情。” 想到这里谢景元又在心里骂骂咧咧,若不是为了给她办生日宴,老子才不想办什么乔迁宴,逮个虱子挠头。 铁柱就跟他肚子里的虫子一样了解他:“景元,请帖我已经发出去了,没请几个人,明儿前院开两桌,后院开两桌,足够,你别操心,等会儿二郎和六郎都来了,你只管当甩手掌柜。” 谢景元嗯一声:“你去厨房看看,不用管我。”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54节 铁柱嘿嘿笑:“那我去了,有事你叫我。” 等铁柱一走,谢景元从怀里掏出一根金步摇。步摇顶端是一朵牡丹花,花下面垂了两根链子,上面串的上好的米珠。步摇上面镶嵌了各色宝石,看起来十分华丽。 谢景元伸手拨弄了一下小米珠,步摇轻轻晃动起来。 他想起梦里她穿嫁衣的样子,他记得她的发髻上有一根金步摇,她低头轻笑时步摇轻轻晃动,就如同眼前这一串小米珠一样。 谢景元感觉自己的心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烧,他立刻把步摇收进怀里,端起茶水咕嘟咕嘟猛灌了两口。 他娘的,真是个害人精。 谢景元在屋里躲了好几个时辰没出来,一直竖起耳朵听西厢房里的动静,对面柳翩翩带着姐妹们投壶、打双陆、猜谜,一起吃酒席、吟诗作对。 满屋子莺莺燕燕的声音往他耳朵里传,他能清楚地分辨出哪一个是她,那声音仿佛带着魔力一样往他耳朵里钻,往他心里钻…… 吃饭的时候,他看着眼前丰盛的饭菜没什么胃口,午休的时候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害的铁柱也没睡着。 等对面的几个姑娘都走了,谢景元那根步摇还捂在怀里。 要不要送?送了她会要吗?肯定不会! 不送?那我买了干甚。 算了算了,回头再说吧。 谢景元推开门就看到刚进二门的柳翩翩,她脸上带着微笑,走路的脚步比较轻快。 谢景元斜靠在门边看着她从垂花门走到西厢房,然后停下脚步,目光从这边偷来。 “谢大人,明日的酒席要怎么办,我们商议商议可行?” 谢景元偷看被发现,脸上表情丁点没变,老神在在地站直身体:“好,去你屋里商议。” 他刚起床,床上乱的跟狗窝一样,别被她看到了。 作者有话说: 铁柱:少爷,你起床不叠被子! 第53章 乔迁宴厢房争吵 谢景元没办过宴席这种事儿, 柳翩翩掏出一份菜单子递给他:“谢大人,这是我拟的菜单子, 一半西北菜, 一半京城菜,您看看。” 谢景元接过去煞有其事地看了看,然后递了回来:“很好, 就这样办。” 柳翩翩知道他可能不懂,但他是主家, 肯定事事要经过他的同意才行。 柳翩翩又道:“铁柱跟我说定四桌, 我建议再加两桌。请客没有可着头做帽子的,有些人可能会带家眷, 具体来多少人不好说,得有两桌预备席面。” 谢景元第一次跟人商议这种事情, 觉得有些新鲜,他长这么大从来没管过这些事, 以前在京城请客也是把兄弟们拉到酒楼去吃。 他抬眼看了看柳翩翩,见她对这些似乎信手拈来一般,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应该适合这种安稳的生活, 在家里管家、和别家的女眷交际…… 可从出了京城, 她一直在遭受磨难。在那个家里,她虽然看似快乐,但时刻没放松过警惕。她要防着后娘和亲爹, 要防着婶子, 甚至连祖父祖母也不是十分可靠。 看起来满堂亲眷, 能依靠的只有亲兄长。可亲兄长自己自身难保, 还要努力奔前程。她这么懂事, 肯定不会为了自己的事情去烦扰亲兄长。 所以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让祖父把自己逐出家门,从此跟那个家再没关系,无牵无挂。 这个傻子,一个姑娘家出了家门能去哪里,你那烧火棍又能打倒几个人。 作为天下公认的被逐出家门的人,谢景元可太了解这世上的人情冷暖了。没有家族依靠,你就跟浮萍一样,谁都能来踩你两脚。 他是个男人,可以去用自己的双手奔前程,还有铁柱生死相随。她有什么呢。 这个傻姑娘,可能是被那些人伤透了心吧。 柳翩翩见谢景元发愣,疑惑地喊了一声:“谢大人?” 谢景元哦一声:“你说得对,多准备两桌,两桌够吗?不够再多准备几桌。” 柳翩翩笑起来:“要是请街坊邻居肯定是不够的,但家里还没收拾好,大宴宾客不方便,等回头谢大人要是再升官,你再请客时把大家都请上,这人情就走动起来了。” 谢景元也笑起来:“那有得等了,说不定等隔壁家的儿子长大娶了媳妇生了孙子我还没升官。” 柳翩翩心里觉得好笑,这个混不吝天天什么话都说。 谢景元见她一直在笑,渐渐感觉怀中那根步摇仿佛烙铁一般烫人。 他继续心里盘算,现在肯定不能送,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拿定了主意,谢景元开始正儿八经跟柳翩翩一起商议请客的事儿。 过了一会子,柳文锦和柳文胜联袂而来,几人一起做准备,忙到天黑才结束。 转天一早,客人们还没来呢,柳家兄弟几个携手而来,柳翩翩刚好吃罢了早饭,换了一身新衣服从西厢房走了出来。 柳文锦笑眯眯地看着堂妹:“大妹妹气色越发好了。” 柳家人好像都很默契地不提柳翩翩住在谢景元家里的事情,柳文渊不反对,别人也无权干涉反对。 柳翩翩笑盈盈看了一圈,柳文忠没来,柳文锦、柳文博、柳文昌、柳文达和柳文胜五兄弟站在一起,一溜齐,仿佛一排小白杨一般挺拔。 谢景元从东厢房走了出来,他今日穿得也是柳翩翩做的新衣服。 “都来了,今日要辛苦你们。” 柳文锦先开口:“谢大人客气了,往常您没少照顾我们。” 谢景元哈哈笑:“没照顾你们,我还吓唬过你娘。” 柳文锦咳咳两声:“都是误会,解开了就好。”严氏今日本来也想来,被柳文锦硬生生按住,不许她来捣乱。 兄弟几个说话的功夫,外头的客人先后到来。 孟将军今日将家里长子长媳派了过来,其余几位高级将领见孟家来人,也纷纷把家里子侄派过来。故而今日酒席虽然人少,来的却是边城武将系列的重要子弟。 孟家人来的早,柳翩翩主动给孟大奶奶行礼:“大奶奶好。” 能在官面上交际的太太奶奶,哪个都不是傻子,孟大奶奶多的一句没打听,笑着走向前还礼:“今日总算见到妹妹了。” 柳翩翩仔细看了看,忍不住惊喜起来:“你是冯家大姐姐?” 孟大奶奶笑眯眯看着柳翩翩:“妹妹居然还记得我,我是冯盼盼。” 柳翩翩十分高兴:“姐姐出阁的时候我年纪尚小,当日我跟着祖母去吃酒席时心里还想呢,怕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姐姐,没成想今日又遇到了。” 孟大奶奶笑着拉起柳翩翩的手:“难得在这里遇到京城里来的妹妹,今日这后院也没多少客人,走,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有孟大奶奶撑场子,后面来的女眷们对柳翩翩都十分客气,孟大奶奶帮着一一引荐,众人都对柳翩翩十分好奇,攀谈中渐渐都混了个脸熟。 就在大家开席之前,前院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云家二郎。 云二郎面带微笑看着谢景元:“学生给谢大人请安,容恩不请自来,叨扰谢大人了。” 谢景元见到眼前人之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见他似乎要撵人,孟大郎急忙道:“容恩来了,谢大人,容恩是我们边城有名的风雅之人,往常我们办酒席想请他都请不动,今日居然主动来谢大人家中赴宴,还是谢大人有面子。” 谢景元心里撇撇嘴,什么风雅之人,怕也是个书呆子。 “既然来了,二少爷请坐吧。” 孟大郎把云容恩安排得离谢景元远一些,正好坐在裴谨言身边。 谢景元这边与柳文锦和孟大郎等人拼酒,那头,裴谨言和云容恩一边慢慢喝酒一边说闲话。 裴谨言主动给云容恩倒酒:“云二公子过了年要去参加府试吗?” 云容恩苦笑一声:“我倒是想去,奈何我这身子不争气,怕到时候晕倒在考场上。” 裴谨言心里替眼前人觉得可惜,明明读书有天赋,奈何身体不好,怕是连科举都困难。 想到昨日此人主动解除和柳家的婚约,裴谨言对他的敌意消散不见,还主动安慰他:“不急,等过个一二年你好一些,再去也不迟。” 云容恩开玩笑:“谨言金秋去参加秋闱,到时候中个举人回来,也能光耀门楣。” 裴谨言在心里猜测云容恩的来意,谢景元同样在猜测。 等酒席结束,柳家兄弟和裴谨言帮着谢景元将客人先后送走,柳翩翩也出来送一干女眷,就在她要折回后院时,云容恩从前院客厅里走了出来。 “柳大姑娘。” 他这一声喊,同时收到两道目光,裴谨言的目光里只是疑惑和不解,谢景元的目光里就全都是警告。 云容恩丝毫不介意,这么冷的天还挥了挥扇子:“云某有几句话想单独与柳大姑娘说,不知姑娘可方便?” 柳翩翩看着眼前风流倜傥的云容恩,他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因为病弱,脸色有点苍白,但眼中的光却闪烁着精明。 柳翩翩知道,这个云家庶子绝对不像外界说的那样只是个病鬼子。 她先看了一眼谢景元。 谢景元见她先看自己,心里高兴起来,对着她微微点头。 柳翩翩再次看向云容恩:“二公子请随我来。” 云容恩笑着看了一眼谢景元,折扇一收跟着柳翩翩进了垂花门。 柳翩翩就站在院子正中央,屏门大开着,前院的谢景元和柳文锦等人看得清清楚楚。 云容恩走到离柳翩翩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先是咳嗽了一阵子,然后轻声道:“柳姑娘,非是我家逼迫于你,而是不得已。” 柳翩翩冷笑一声:“云二公子是想告诉我,你们家骗我爹签婚书,又大张旗鼓嚷嚷我是你家媳妇,都是逼不得已?” 云容恩又是一阵咳嗽,然后继续道:“柳姑娘,这是我家做的不对,但人在局中身不由已。这事情,说起来症结还在你自己身上。” 柳翩翩面无表情:“愿闻其详。” 云容恩又往前走一步,全然不顾外头谢景元吃人一样的目光。 云容恩再次停下,然后用只有二人听得见的语气问道:“柳姑娘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让我娶你吗?” 柳翩翩沉默片刻后道:“因为你身体不好,我可能要早早当寡妇。” 云容恩笑起来:“姑娘果然聪慧,看来你已经知道问题的真正症结。既然如此,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姑娘,早早当寡妇是轻的。” 柳翩翩皱起眉头,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后道:“难道你打女人?” 云容恩的咳嗽忽然变得非常急迫,咳嗽完了后道:“你看我能打得过你吗?” 柳翩翩嗯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我估计你是打不过我的。” 云容恩继续笑,笑完后道:“姑娘若是嫁给我,怕是进门就得当寡妇。”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55节 柳翩翩再次沉思,然后猛然抬头看着他问道:“有人要害你?” 云容恩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轻声道:“我告诉姑娘一件事,此事我只告诉姑娘一人,出我口,入姑娘耳,不要再有更多的人知道。” 柳翩翩皱眉:“这么重要的秘密你还是别跟我说了,就算我现在告诉你我会替你保守秘密,将来说不定哪一天我忍不住又说给别人听了。” 云容恩被她逗笑:“姑娘果然性情中人,既然如此,我允许姑娘告诉另外一个人,只有一人。” 柳翩翩毫不在意:“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拉倒,我对你的秘密没兴趣。” 云容恩的笑容不减反增:“那我就不卖关子了。” 说完,他的笑容收起来,定定地看着柳翩翩,然后薄唇轻启:“我自幼身体弱,不能娶亲,不光是因为我寿数不长,还因为,因为我无能。” 柳翩翩看着他,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无能?什么无能? 片刻后,柳翩翩睁大了一双杏眼看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 她硬生生忍住了要往他身下看的冲动…… 出于礼貌,剩下的话柳翩翩没说出口。 云容恩的脸上又端起笑容:“此事知道的人不多,所以姑娘明白了吗,有人想让你嫁给我守活寡,将来你随时可以离开。” 柳翩翩再次怔楞住,电光火石之间,她明白了前因后果。 她抬起头看着云容恩,颤抖着声音问道:“可是秦家给你们下的命令?” 云容恩呼啦一声打开扇子:“姑娘,没有人跟我说过任何事情,这些都是我根据自己的观察猜测出来的。” 柳翩翩的呼吸声变得非常急,片刻后,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用平缓的语气道:“多谢云二公子相告,我知道了。” 云容恩轻摇折扇:“姑娘,我们两个都是棋子,还请姑娘原谅我家的失礼,往后我愿意跟姑娘做朋友,将来姑娘出阁,我给姑娘添妆。” 柳翩翩垂下眼眸:“不必,你们家与赵家同气连枝,赵家是孙家的狗腿子,秦家是孙家要拉拢的对象,我们注定无法做朋友。今日你来告诉我此事,我感谢云公子,往后我们再相见,就全当不认识吧。我祝云公子早日康复,金榜题名。” 云容恩没想到柳翩翩居然软硬不吃,轻笑一声:“好,我听姑娘的。” 说罢,云容恩抱拳行个礼,转身离开了后院。谢景元根本没送云容恩,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柳翩翩,见云容恩跟她说完后她整个人情况十分不好,直接冲了进来。 柳翩翩木然地往西厢房而去,满脑子都是云容恩的话。 是了,云家怎么会花那么大的精力来逼迫自己嫁过去。如今柳家落魄,还是孙家的死敌,云家作为孙家拐着弯的附庸,肯定要离柳家远远的,更不该煞费苦心设这个局。 且还给她找了个长相俊美的天阉之人。 呵呵,秦孟仁,你真是看得起我,人在千里之外,还在操控我的婚事。 柳翩翩觉得心里一股愤怒之意在腾升,她想冲到秦孟仁面前质问他,她已经逃了上千里,他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难道那六年的情义都喂了狗吗。她甚至想拎着烧火棍去把秦孟仁痛打一顿,因为你的念念不忘,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和屈辱。 这就是你对我的好,这就是你的情义,难道此生此世你都不肯放过我吗,难道非要我死才行吗? 谢景元走到柳翩翩面前时停住了脚步,他惊愕地发现柳翩翩脸上都是泪水。 从认识她到现在,他第一次见到她掉眼泪。 抄家、退婚、流放、被逼婚,她都咬牙挺了过来,今日却这样失态。 她哭得悄无声息,眼泪顺着眼睑一滴一滴往下掉,顺着脸庞低落在地上。 但她还在一步一步往前走,到了西厢房,她伸手撩开帘子,木然地走了进去。 谢景元顾不得那么多了,也撩开帘子跟了进去。 柳翩翩转过身看着他:“你不去送客,来这里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泪还在继续往下掉。 谢景元往前走两步到她跟前,用最温和的语气道:“你,你别哭,云容恩跟你说什么了?你仔细跟我说说,我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柳翩翩垂下眼眸:“你没法帮我,往后你离我远些吧,别连累了你。” 谢景元听到她说这话就来气,狠狠地呸了一声:“老子是怕事的人?你不说老子怎么帮,你快跟我说,要是姓云的欺负你了,我去把他打成肉酱。” 柳翩翩听到这话后抬手捂住了嘴,一声声破碎的哭声呜呜咽咽从手指缝里漏了出来。 谢景元急得团团转:“你,你先别哭,你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哎呀,那行,你先哭,哭好了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头柳家兄弟几个也急了,这是发生了何事? 谢景元转着转着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想到了一个可能,然后铁青着脸问柳翩翩:“是不是,是不是秦孟仁那个狗贼?” 柳翩翩仍旧在哭。 谢景元气得一脚把旁边的小圆凳踩扁,然后道:“你别哭,这个仇我会替你报的,你仔细跟我说说这中间的缘由。” 见她哭得止不住声,谢景元只能下猛药:“你哭什么,他这会子说不定正跟赵家三姑娘新婚燕尔呢,你哭个屁哭,他哪里值得你为他哭,你哭得再狠他也不会娶你。” 柳翩翩本来心里就非常愤怒,闻言抬头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一样,二人认识这么久,谢景元第一次拿秦孟仁的事儿讥讽她。 谢景元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见她发怔,又来了句更狠的:“你哭他才高兴呢,看吧,那个女人被我退婚了,心里还惦记我呢!” 柳翩翩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抬起手指着谢景元骂道:“我哭我的关你屁事,你给我滚出去,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谢景元心里松了口气,还知道骂人就好:“我就不出去,你不跟我说我就不出去,你快跟我说,回头我替你报仇!” 柳翩翩见他耍无赖,再也不顾他是什么六品官,指着他骂起来:“你是我什么人,你要替我报仇,你怎么报仇,你一个边城六品小武官,你能替谁报仇啊,你能保住你自己就不错了!” 谢景元呵一声:“怎么,我不能替你报仇?那谁能替你报仇?你哥?他自己都在苦海里挣扎着呢。我怎么就不能替你报仇了,你都住到我家里来了,这会子又嫌弃我是外人了对吧,嫌弃我官小啊,你又不嫁给我,我升官有个屁用啊!” 他说完这话后自己立刻停下,因为柳翩翩正瞪着一双杏眼看着他,仿佛要把他吃了一样。 第54章 定赌约真诚告白 谢景元第一次见到柳翩翩这吃人的样子, 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你别生气,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我肯定会帮你的。” 柳翩翩抬起手指哆嗦着指着他:“谢景元, 枉费我把你当朋友,连你也来欺负我是吧!” 谢景元急了:“我不是,我没有, 我哪里欺负你了,我说得都是实话。” 柳翩翩再次骂道:“你给我滚!” 谢景元继续嘴硬:“我就不滚, 反正我话都出口了, 收也收不回来。是不是只有你嫁给我我才能替你报仇?既然这样,你就嫁给我吧。你放心, 我跟秦孟仁不一样,我不会变心的。” 谢景元觉得自己总算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可听在外人耳朵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好像在说,为了给你报仇, 我勉为其难娶了你把。 外头的铁柱一拍脑袋:“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柳翩翩何曾听过这种话,气得指着他骂:“你,你这个臭流氓!” 说完, 她抄起旁边的小板凳就要砸过去, 谢景元嗖一声窜了出来:“怎么又生气了,我说的是真心话。” 只见柳翩翩手里拎着个小板凳追了出来:“谢景元,你给我站住!” 她随手把小板凳扔了出去, 谢景元接过小板凳继续劝:“哎呀, 你急什么, 有什么好生气的。裴谨言提亲你好声好气的劝回去, 云家提请你也没拿凳子砸云容恩, 怎么到我这里就要挨打。” 柳翩翩见他当着自己一群堂兄的面胡说八道,随手又抄起旁边的烧火棍追了出去:“你给我站住!” 她一棍子对着他的腿敲了下去:“我让你胡说八道!” 谢景元往一边躲:“我哪里胡说八道了,我想娶你难道有错吗?别人欺负你,我既然想娶你,给你报仇有错吗?难道你嫌弃我是个粗人?你哥也是个粗人啊,你怎么不嫌弃他。” 柳翩翩气得拎着棍子甩了过去,谢景元怕她摔倒,没有躲,硬生生挨了一棍子,然后疼得龇牙咧嘴。 铁柱一脸恨铁不成钢,完蛋了,好好的局面让少爷毁了。 可这是他的少爷啊,他得替少爷擦屁股。 铁柱急忙把柳文锦和裴谨言等人强行带走,院子里很快就剩下谢景元和柳翩翩二人。 柳翩翩打了一阵子后累了,扔下棍子站在那里直喘气。 谢景元走了过来:“心里的气发出来了吧?” 柳翩翩眼带寒星地看着他:“谢景元,不要以为你帮了我的忙就可以胡说八道。我知道你刚才是想引我把火发出来,往后不要用这种法子。” 她本以为谢景元会嬉皮笑脸,哪知他却闷声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柳翩翩皱眉看着他:“谢大人,你喝醉了?” 谢景元一不做二不休,立刻从怀里掏出那一根簪子然后塞到她手里。 “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柳翩翩低头看了一眼簪子,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立刻塞回去:“谢大人,这个我不能收。” 谢景元拿着簪子看着她:“为什么不能收?” 柳翩翩仔细看了看谢景元的脸,见他双目直直地盯着自己,心里打起鼓来,这个人,这个人莫不是失心疯了? 谢景元手里握着簪子往前走一步:“大姑娘,我说要为你报仇,是真心的,不是因为秦孟仁以前骂过我,是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柳翩翩见他离得这么近,赶紧往后退一步:“谢大人,这是我和秦孟仁之间的事情。” 谢景元的眼里带出一丝愤怒:“什么叫你和他之间的事情,你和他已经没关系了!现在我们才是一边的,他欺负你就是在欺负我!” 柳翩翩怔怔地看着他:“谢大人,你……” 谢景元见她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心里软下来:“你先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扛着,你哥把你托付给我,我得照顾好你。” 柳翩翩见他不再说什么嫁给他的话,这才安静下来。 谢景元见她沉默不说话,也安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好久,柳翩翩才道:“我告诉了你,你不要告诉别人,这事关系到云二公子的脸面。” 谢景元点头:“你说,我不告诉别人。” 等谢景元知道云容恩是个天阉之人,他站在那里迟迟没说话。 柳翩翩还以为他在吃惊,又嘱咐一次:“谢大人,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话音一落,谢景元弯着腰捂着肚子哈哈哈哈狂笑起来。 柳翩翩急了:“你笑什么,你别笑,你要是敢说出去,我把你头打烂!” 谢景元笑完后站起身,一边笑一边反问道:“云容恩没嘱咐你不要说出去吗?” 柳翩翩实话实说:“云二公子说我可以告诉一个人。” 谢景元终于停止了狂笑声:“那你告诉了我就不能再告诉别人,这事儿要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所以,只有我能替你报仇。”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56节 柳翩翩的声音低下来:“怎么报仇,秦家和赵家联姻,强强联合,我们毫无反抗能力。” 谢景元思索片刻后道:“大姑娘,是不是我升官升快一些,你就相信我能替你报仇?” 柳翩翩勉强笑一声:“谢大人,算了,报什么仇,我就不回京城,秦孟仁能把我怎么样。你天生喜欢自由自在,不要为了我勉强自己。” 谢景元立刻回道:“我没有勉强。” 柳翩翩抬头看着他:“那又能怎么样,你知道我家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吗,等陛下和表兄一去,说不定我全家要人头落地。所以你不要跟裴谨言一样,觉得我这张脸好看就要娶我,肤浅!” 谢景元瞪大自己的桃花眼:“你说老子肤浅?你这个,你,你……” 谢景元气得跳脚:“你说老子是看上了你的脸?呸,你要气死老子是不是!老子稀罕你这张脸,老子要是想看脸,老子自己照镜子就是。” 柳翩翩诧异地看着他:“谢大人,你还会照镜子看自己的脸啊。” 谢景元被气得停住了骂声:“算了,我不跟你吵。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我话说出口了,我没有骗你。” 柳翩翩破罐子破摔:“明儿我就回家去,回去我就自梳,往后谁也不嫁,我看秦孟仁能把我怎么办!” 谢景元呵一声:“那他可高兴死了,你在边关为他守身如玉,等他功成名就再接你回去。哦,你不会是等着他来接你吧?” 柳翩翩立刻反驳道:“你胡扯!” “我没有胡扯,你怎么证明你不是这个想法!” 柳翩翩把袖子一甩:“幼稚!” 谢景元跟着她进了屋:“反正我们说好了,我努力升官,然后给你报仇。” 柳翩翩见他跟个孩子一样不依不饶,非要给自己报仇,心里的愤怒慢慢消散,被一阵酸楚取代,从出京城,他一直在帮助自己。 她的声音缓和下来:“谢大人,多谢你为我着想,报仇的事情不急,云家已经罢休,一时半会我平安的很。” 谢景元闷声道:“那也不行,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样,我们打个赌,要是我一年之内能升到四品,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柳翩翩哭笑不得:“谢大人,你要是想娶亲,我让祖母给你说个好姑娘。” 谢景元死气白咧道:“我不要别人,我就喜欢你。” 柳翩翩见他反复这样说,心里重视起来。 她仔细看着谢景元的脸,盯着他的眼睛看,看了一会子后,见谢景元的眼神被她看得有些闪躲,仿佛秦孟仁和裴谨言一样。 柳翩翩整个人呆住了。 他,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不对,他和秦孟仁是死对头,怎么会喜欢我? 可这样子又不像作假。 柳翩翩心里慌起来,他怎么会喜欢我。我家落魄了,我每天没规矩,到处骂人打人。他不是应该喜欢安阳郡主那样的贵女吗,听说他被退婚后还跑到汾阳王府胡闹了一场。 谢景元刚才第一次被柳翩翩盯着看,本来有些不好意思,然后转念一想,老子怕什么,看就看,谁怕谁。 等他开始目不转睛地回看过去,柳翩翩却躲开了目光。 咦~ 谢景元觉得有意思,她躲着我,她躲着我~ 柳翩翩垂下眼眸在心里暗自思索,他是个好人,帮助我家里良多,我不能硬生生推开他。况且我家里前程不明朗,我也不能拖累他。 想明白之后柳翩翩抬起头:“谢大人。” 谢景元嗯一声。 柳翩翩平日里下笔如有神,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可这会子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才被安阳郡主退婚,我若是哪里没说好,伤了他的心,他岂不是又要破罐子破摔,好不容易他最近才晓得上进一点。 柳翩翩长这么大没有这么难为过,一句拒绝的话在肚子里转了好久还是没说出来。 见他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柳翩翩索性牙一咬,决定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谢大人,你刚才说的话可当真?” 谢景元的眼睛亮了起来:“我说的一切话都当真。” 柳翩翩很严肃地点头:“那好,要是一年之内你能升到正四品,我就答应你。” 一年之内想从正六品升到正四品,无异于痴人说梦。别说他现在被谢侯爷压制,就算谢侯府举全家之力帮他,也不可能升那么快,这中间有从五品、正五品、从四品,然后才能到正四品。 以柳翩翩对官场的了解,就算他立功劳,也绝对不可能升这么快。 那知谢景元毫不犹豫就点头:“行,我跟你打赌,但你要给我写个字据。” 柳翩翩目瞪口呆:“这还要写什么字据!” 谢景元略微抬起下巴,一幅睥睨天下的样子:“当然要写,万一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办成了,你耍赖,那我不是白忙活。升官多累啊,有那功夫我躺着不舒服?” 柳翩翩又被他气笑:“行,我给你写!” 谢景元喜形于色,立刻将下巴放了下来:“你等我片刻。” 他兴匆匆跑回房,很快拿来三份写好的字据,上面把二人的赌约写得清楚明白,然后底下他写了落款,还按了手印。 柳翩翩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字,瞥了他一眼:“谢大人还说自己是个粗人,这字写得不是怪好看的。” 谢景元今日十分谦虚:“比大姑娘差远了,我就是个莽汉。你快签名,然后按手印。” 他将笔塞到她手里,又把印泥放在纸旁边。 柳翩翩在谢景元不停的催促声中签名按手印,刚放下笔,谢景元立刻拿走两张:“你一张,我一张,另外一张我得去找个中人。” 柳翩翩急了:“你不许给别人,我们两个知道就行了。” 谢景元就知道她会来抢,一个闪身跳开:“那不行,为防止你耍赖,必须得有个中人。” 柳翩翩急忙跟了过去:“你怎么不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都给我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耍赖。” 谢景元笑着将两张纸折好:“你不是有一张,你放心,我肯定给可靠的人。” 柳翩翩更急了,要是让外人知道这赌约,她还有什么脸出门,她直接冲到谢景元面前问道:“你准备给谁?” 谢景元见她真急了,不敢再惹她:“我还没想好呢,你放心,我给别人之前一定通知你。” 柳翩翩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刚才哭了一场,又跟他闹一场,疲惫感铺天盖地而来。 她抬起手轻轻捶了捶头,又掏出帕子擦了擦汗水。 谢景元离得非常近,他忽然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 这香气和那次暗门子里的香气有些不大一样,那种劣质的香虽然也有一定的作用,却让他觉得不舒服。 今日这香味道非常绵软甘醇,他甚至说不出来香里头的成分。香气从鼻腔入肺腑,让他忍不住想多闻两下。 谢景元捏着手里的字据,如果一年之内我能升到正四品,那她以后就要永远跟我在一起了吗? 一起吃饭、一起说话、一起打架,一起…… 咳咳,他立刻打断自己的想法。 她身上什么香味,真好闻。 谢景元见柳翩翩很疲惫的样子,将字据放进怀里,小心翼翼问道:“你要不要歇息一会儿?” 柳翩翩点头:“谢大人自去忙吧,我今日再住一晚,明日就回家去。” 谢景元摇头:“不行,你祖父还没有正儿八经处罚你爹,你后娘现在还没得到任何惩罚,你就这样回去了,他们肯定会不了了之,那你这回的委屈就白受了。” 柳翩翩放下手看着他:“谢大人,些许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我早就习惯了。” 谢景元继续摇头:“那不行,以前是以前,那时候没人替你出头,现在不一样,我不允许别人欺负你。” 柳翩翩被他的话堵的开不了口。 谢景元想到她以前可能三天两头受委屈,又继续道:“你就住在这里,等我下次回来后送你回去。你记住了,往后就算你哥不在家里,也没人能欺负你。你以后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谁要是敢对你指指点点,我把他头拧掉。” 柳翩翩站在那里一字一句消化谢景元的话,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这样跟她说话。所有人都会跟她说,你要懂事,你要听话,不要惹后娘,要哄亲爹高兴。 只有这个混不吝鼓励她去跟人家打架,鼓励她跟亲爹对着干,鼓励她自由自在地活着。 柳翩翩忽然感觉鼻头有些发酸,他确实是个好人,虽然是个混不吝,但他关心一个人时,是捧着一颗赤诚之心的。 难怪铁柱愿意生死相随。 柳翩翩轻轻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作者有话说: 铁柱:天天给少爷擦屁股,我的心好累~ 各位小可爱,作者的号码不知道在回复哪条评论时触发了敏感词,暂时无法回复评论,看到捉虫作者会及时更改的,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55章 奔前程归还聘礼 谢景元听见柳翩翩那一个又轻又软的好字, 感觉自己心里有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的桃花眼里立刻盛满笑容:“你等我一会儿。” 很快,谢景元晃悠悠端了一盆热水过来:“你洗把脸再睡。” 柳翩翩没想到他居然是去给自己端洗脸水去了, 勉强给了个笑容:“多谢谢大人。” 谢景元将盆子放好后站起身看着她:“往后不要跟我说谢。” 没等柳翩翩回话, 谢景元又将那步摇掏出来,然后在她头上看了看,找个地方插进去。 他地方挑的好, 一点没弄疼她。 柳翩翩冷不防被他往头上插了根步摇,想拒绝都来不及。 谢景元给她戴好步摇后, 桃花眼里都是灿烂的光:“好看。” 柳翩翩想到那步摇上五花八门的宝石, 心里直嘀咕,哪里好看了, 花里胡哨的。她以前都是玉簪子多,就算是金的, 上面也不会有那么多宝石。 这混不吝肯定被人骗了。 谢景元见她没反对,又对着她笑了笑:“你歇一会儿。 然后他撩开帘子出了屋。 柳翩翩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步摇, 想到他刚才的笑,赶紧把步摇拔下来,藏在枕头底下。自己略微洗漱一番后爬上了床,躺在被窝里思考问题。 若是他以后天天送这些东西, 我收还是不收?要是收了东西, 外人岂不是都知道了?若是不收,这混不吝说不定会生气,万一把那约定拿给大哥看……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57节 柳翩翩想到柳文渊看到这约定后的反应, 直接伸手撩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秦孟仁这个王八蛋!将来我一定要把你挂在城门口! 没多大一会儿, 月升回来了, 她一直被铁柱拦在前院, 这会子终于得以进来。 月升进屋后发现柳翩翩在床上, 悄悄把帘子撩开一角看了一眼。 柳翩翩掀开被子:“回来了?” 月升悄悄问道:“姑娘,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柳翩翩答非所问:“前面都收拾好了?” 月升点头:“太白楼的人都走了,我听见后面闹哄哄的,铁柱非不让我过来,说你正在跟谢大人学东西呢。” 柳翩翩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跟月升说。 但这事儿瞒着月升也不大合适,她伸手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一张赌约递给月升:“你自己看吧。” 月升接过去扫一眼,然后眼睛越来越大,看完后又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柳翩翩不满意地坐起身:“你笑什么。” 月升笑得更厉害了:“姑娘,你们怎么签这种东西,这,这可真是太荒唐了。” 柳翩翩没好气道:“难道是我要签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为人,今日忽然这般,我若是不理他,还不知他会怎么样。” 月升捂嘴笑:“姑娘,也不是今日才这般的。谢大人从出京后就对你多有照顾,就算有什么想头,也是常理。” 柳翩翩伸手在她脸上拧一把:“见天就知道胡说八道!” 月升上来后躺在床上跟柳翩翩说悄悄话:“姑娘,谢大人应该不是跟你闹着玩的。要是他真的能升到正四品,你可不能反悔呀。” 柳翩翩翻个身背对着月升:“做梦呢,正四品,他才多大,人家怎么可能让他上去。” 月升想起前日来时在路上说给铁柱说亲事时被柳翩翩误会的场景,她当时明显感觉到柳翩翩冷下来的情绪,若是毫不在意,不可能会有那种反应。 月升悄悄笑了笑,既然不愿意承认,且先这样,反正有这个约定在。 月升又发起愁来,这要是升不了正四品,难道要作罢不成? 她越想越觉得谢景元不错,年纪轻轻做了六品,独自一人,进门就能当家,长得好看,没有那么多规矩…… 月升这边在做梦,东厢房里的铁柱拿着那张纸笑得直打嗝。 “景元,你可真行,我还以为你要坏事,没想到你居然弄来了这东西,有了这个东西人就跑不了了。” 谢景元翻他个白眼:“你给我升个四品?” 铁柱嘿嘿笑:“景元,有了这个,往后你就算师出有名,就算将来成不了四品,你只要再往上动一动,柳大爷满意了,也不一定就一定要四品。” 哪知谢景元斩钉截铁道:“胡扯,我答应了四品,就一定要四品,岂可言而无信。” 铁柱再次拍脑门:“我的少爷,你看着机灵,怎么是个榆木脑袋。” 谢景元对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老子要是做不到,以后还有什么脸在她面前说话。你也记住了,不要骗自家人。别跟我二叔似的,一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铁柱捂着屁股揉了揉:“景元,一年之内升到正四品,你这不是白日做梦么。要说正五品还有点希望,正四品,要不你去找大姑娘商量商量,改一改吧。” 谢景元呼啦一下子坐起来:“躺在这里也不会天上掉下来个正四品。” 说完,他火速把衣服穿好:“别睡了,你去把五郎六郎请来住几天,多给些钱。我先去军营,这几天城外有动静。你把晚上要用的东西准备好,然后在那里等我。” 铁柱想到今晚的计划,嘿嘿笑起来:“你放心吧景元,我肯定能办好的。” 谢景元点头,他出了东厢房后有些踟蹰。想了片刻后他跨步来到西厢房门口,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柳翩翩正迷迷糊糊呢,听见敲门声后立刻惊醒。 “谁呀?” 谢景元在门外回答道:“大姑娘,我要去军营,我让铁柱把五郎六郎叫过来陪你几天。这几天你不要回去,等我过几天回来再说。家里的事情我让铁柱都交代给了月升,你不用操心。” 柳翩翩没说话。 谢景元又道:“一定要等我回来,下次我回来时把你哥也带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送你回去。” 柳翩翩哦一声:“那你多保重。” 谢景元该交代的就交代过了,转身离开了这座新院子,到前院后牵出自己的马,绕僻静的路直奔城外。 还留在家里的柳翩翩睡意全消,索性起来写字。 两本字帖,一本裴谨言的,一本谢景元的。 柳翩翩思索良久,将裴谨言那一本字帖收起来,用一张帕子包好交给月升:“你去把这个还给谨言,今日家里剩下的点心和酒给家里送一些,给裴家和韩家也送一些。告诉祖母,过几天我就回去。” 月升笑着接过东西:“姑娘放心,我去去就回。” 月升一走,这家里就剩下柳翩翩一个人。她安静地坐在厢房里写字。 一个人的字迹定型后想改变太难了。 柳翩翩努力让自己忘掉过去,把自己当一个蒙童,一笔一划照着字帖练字,有时候甚至用左手写。 云容恩的话一字一句在他脑海里回荡:“有人想让你嫁给我守活寡,将来你随时可以离开……” 柳翩翩伸手将笔下的纸揉成一团扔掉。 扔掉后她继续写,等扔掉第三张纸,她的心终于彻底平静下来。 秦孟仁,不管你有什么招数,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你秦家。 柳翩翩这边安静,柳家正乱着呢。 月升提了一兜的东西回家,还没进门就听见柳元济家中传来吵嚷声。 她赶紧将东西提回了家,徐氏在东厢房带孩子,柳公绍和吴氏不在家。 柳文洁将她拉进去悄悄问:“大姐姐怎么样了?” 月升自然不能跟她们说那约定的事情,只笑着回道:“好得很,我走的时候姑娘在写字呢。这是今儿酒席上剩下的东西,都是没动过的,姑娘打发我送一些回来。” 柳文洁神神秘秘道:“等送完了东西,我们要不要去我爹那里看看?听说云家来人了。” 月升也想去:“二姑娘要是去我就去。” 柳文洁咳嗽一声:“我们多去几个人,也省得那云家人太嚣张。祖父祖母听说云家来人,说此事交给我爹处理,避去了二叔家里,大嫂子不好出门,我们去看一眼,有什么事情心里也有个数。” 柳文贞有些害怕:“二姐姐,大伯娘会生气的。” 柳文洁哼一声:“她生什么气,今日她能把大姐姐卖两千两银子,明日她就能把我们都卖了。我就是要去看看,看看云家人怎么问她要钱的。我们快点去送东西,走!” 月升火速去裴家送了礼物和字帖,然后跟着柳文洁一起去了柳元济家里。 云太太打发了一个穿着得体的婆子和几个家丁过来,那婆子言语上非常不客气:“大太太,做亲做亲,既然做不成亲,这聘礼自然该退了。” 薛氏到手的银子自然舍不得吐出来:“你们说娶就娶,说不娶就不娶,我家姑娘名声受损怎么算?” 那婆子撇了撇嘴:“我们太太说了,若是太太不愿意还钱,那也可以,明儿满城人都会知道那婚书到底是怎么来的,大太太可要想清楚了。” 薛氏冷笑一声:“这不是你们给我出的主意嘛,怎么,这个时候就都是我的错了。” 婆子抬了抬下巴:“我们太太还说,知道大太太日子艰难,既然如此,那聘礼留下一半,但那两千两银子必须退还。虽然我云家不差这两千两银子,但也不能随便让人骗。” 薛氏仍旧嘴硬:“我就问你们,当日是不是你们说的,只要我能把婚书拿到手,你们就要兑现承诺。我该办的事情哪一样没办好?是你们自己没用,有了婚书还做不成亲事。煮熟的鸭子都飞了,还有脸来说我。” 说完,薛氏嗤笑一声:“这也不怪你们,你们云家缩在这个小地方,你们太太也是小户女,能有多少见识,就知道硬碰硬,我们大丫头什么场面没见过,会怕她一个没见识的妇人?大好的局面让你们办砸了,真是无用。” “你!”婆子气得想骂人,但想到柳家人的凶悍,她硬生生忍住了。 薛氏慢悠悠喝茶:“回去告诉你们太太,不要以为家里有两个钱就能横着走。也不去打听打听,京城那些世家勋贵,谁家是天天抱着钱过的。就我们大姑娘一幅字画都能值上千银子,只是你们边城小老百姓没见识,她才去卖花样子。” 月升在外头听了有些不高兴,带着柳文洁和柳文贞进了屋。 “大太太忙呢。” 薛氏嗯一声:“你们来了,坐吧。” 月升看了看那婆子:“这不是昨儿云太太身边那个妈妈。” 那婆子想到昨儿谢景元和柳翩翩的凶悍,立刻把高傲的气势收了一些:“姑娘来了,你们姑娘呢?” 月升的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妈妈不必问我们姑娘,这跟你们没关系。听说云家来交割,我来看看,回去也能跟我们姑娘回个话。这事儿你们两家都没损失,只有我们姑娘在中间白白受气。如今你们一个想霸着银子不还,一个想收了银子拍手走人,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薛氏呵一声:“不要以为老太太喊你一声三丫头,你就真当自己是小姐了。” 月升才不在意这个:“大太太说的是,我也不稀罕当什么柳家三姑娘。满京城谁不知道呢,柳家流放之日,三姑娘主动跑到刚刚跟大姐姐退亲的大姐夫身边去做妾,这一声三姑娘,我听了都觉得难受。” 那婆子的眼睛立刻变得贼亮:“我就说呢,这原来是一脉相承的。做女儿的抢人家男人,当娘的想把人家卖了。这可真是,拿着人家的卖身银子还振振有词,天底下都找不到这样的道理。” 月升一改往日的腼腆,冷着脸看向薛氏:“请大太太将云家的聘礼悉数归还!” 薛氏哪里会怕继女的一个丫鬟,端起茶慢悠悠继续喝:“你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不懂规矩!” 月升扭头对柳文洁道:“二姑娘,劳烦你去把大老爷叫过来。四姑娘,你去把把这巷子里所有在家的人都喊过来,我就不信了,后娘卖了继女,还有理了。” 柳文洁扭头就跑,柳文贞见状也跟着跑。 薛氏急了:“你们两个给我回来。” 见姐妹两个跑了,薛氏指着月升骂起来:“这是我家里的事情,你一个丫头也敢管,我看你是吃了几天饱饭,不知道自己信什么了。” 月升冷笑一声:“大太太错了,我并不是你家的丫头。我的户籍在京城,我是良民,我在柳家就是客居。当日星辰姐姐告诉我,让我只管我们姑娘一个人。我看在我们姑娘的面子上,一路上照应你们,没想到倒是养出这么多白眼狼来。早知当日就该在路上活活饿死你算了,也省得麻烦。” 外头许多人家听见吵嚷声都来看热闹,其中嗓门最大的当属韩一啸的亲娘韩太太。 “哎呦,这是干什么呢。”韩太太最好打抱不平,又听说自己儿子时常跟谢景元和柳文渊学功夫,忍不住跑过来看热闹。 月升仍旧在与薛氏对峙:“请打太太把云家的聘礼稀疏归还。” 韩太太啧啧两声:“我说柳大太太,就算不是亲生的孩子,也叫了你么多年的二娘,怎么好意思这样对人家孩子!” 柳元济很快匆匆而归,见到满院子看热闹的人,他对薛氏吼道:“你把东西退还给人家就是!” 薛氏这时候仿佛像个好人一样:“老爷,我们姑娘白白受了委屈,难道就这样算了。” 那旁边的婆子哈哈笑起来:“柳大老爷,您知道那婚书是怎么来的?是大太太趁您喝醉了酒,抓着您的手硬按上去的。说起来大老爷这回冤枉的很,但谁让你们是一家人呢。” 柳元济脸上还有薛氏挠得血印子,听到婆子的话后眼神立刻变得愤怒起来,他盯着薛氏道:“把东西都还给人家。” 薛氏也吼道:“东西都在厢房,让他们抬走就是。” 婆子接了一句:“还有那两千两银子!” 薛氏死不认账:“什么两千两银子,当日下聘时的礼单在这里,哪里有两千两银子,我没见过。”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58节 婆子嗤笑一声:“把人家原配生的女儿卖了两千两银子,大太太也不嫌这银子烫手,你不怕人家亲娘晚上来找你吗!” 柳元济猜测这婆娘肯定收了人家的钱,现在人多,他不想吵闹,再次对薛氏道:“把钱给人家,要是不想给,你现在就给我滚,休书我已经给你了,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说完,他一甩袖子就走了! 薛氏哭了起来:“柳元济,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为了你女儿你就要休了我。谁家太太像我一样没脸,我做娘的给她说个婆家怎么了,我有什么错,偏你们一个个看我不顺眼,亲事不成就赖我。” 月升笑起来:“原来大老爷已经写了休书啊,那往后你就不是我们家的大太太了,既然如此,这家里一草一木都跟你没关系。就算云家给了聘礼和银子,也不该你收着。赶紧还给人家,不然我就要报官了。哦,我明儿要给星辰写一封信,定要把你的事儿告诉星辰,说不定传着传着秦家人也知道了呢。” “啧啧,三姑娘在秦家本就艰难,您说如果秦家人知道您办的事情,会怎么想?” 薛氏仍旧在哭,哭了好久之后,她恨恨地起身回了屋,从自己的钱匣子里拿出那一张巨额银票,出来后摔到婆子脸上:“拿了钱赶紧滚!” 婆子看了看银票,然后对着地上啐一口:“呸!” 云家人很快将聘礼全部抬走,那些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也先后离去。 柳文洁叹了口气:“大姐姐这回的委屈白受了。” 月升听到这话后忍不住笑起来:“不会的。” 柳文洁奇怪:“难道你还有什么办法给大姐姐报仇?” 月升眨了眨眼:“我没办法,但别人有办法呀。” 作者有话说: 柳翩翩:秦孟仁,我要把你挂在城门口! 谢大人:我来! 第56章 送大礼勇闯敌营 半夜时分, 城外有两个身影快速往城内掠过,正是谢景元和柳文渊。 兄弟两个没有骑马, 凭着脚力在黑夜中快速前行。 谢景元已经去军营里报到, 巡过一遍城外后他去找柳文渊,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柳文渊听到事情后一个字没说,自己拎着一杆枪把今日所有来挑战他的人全部打翻在地, 又跟谢景元斗了几百个汇合。 谢景元哪里真敢跟他打,一直让着他。 等柳文渊打够了, 谢景元暴起将他按在地上:“自己人打自己人算什么, 有本事你去京城把秦孟仁的头砍下来啊!” 以往斯文的柳文渊终于忍不住了:“谢景元,你这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他想起身, 可谢景元死死地将他按住:“我怎么小人了,我不坑蒙拐骗, 我不假仁假义!” 柳文渊呸一声:“秦孟仁欺负我妹妹,你愿意帮忙就帮忙, 不愿意帮忙还要趁火打劫。” 谢景元有点心虚,手下的力气略微松了点,柳文渊立刻翻身将谢景元按在地上,然后挥拳在他脸上揍了两拳:“你和秦孟仁有什么区别!” 谢景元第一次被人在脸上干了一拳, 立刻跳起来跟柳文渊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等二人都打累了, 一起坐在地上。 谢景元掏出一张帕子擦了擦鼻血,然后又将帕子揉成一团塞进怀里。 “子孝,我跟秦孟仁不一样, 秦孟仁只会让你妹妹受委屈, 不会给你妹妹出头。” 柳文渊心里的火已经都发了出来, 人也冷静了下来。 “那云家二郎的话也未必全部可信, 他自己不想惹这麻烦, 就把责任都往赵家甚至秦家头上推。” 谢景元笑一声:“也不知他说得真的假的,若是真的,倒是有勇气。若是假的,估计担心自己将来被秦孟仁一包耗子药药死,正好他身体不好,死了就死了,旁人也不会怀疑。” 柳文渊没有去关注云容恩无能的事儿,他的关注点在京城。 “不知王妃娘娘的孩子落地了没有,景元,我们的消息太闭塞了。” 谢景元想了想之后道:“这事儿交给我,我在京城好歹还有几个有交情的人,打探这些消息问题不大。” “子孝,晚上我要回城一趟,你去不去?” 柳文渊瞥他一眼:“你回去做甚?” 谢景元笑一声:“我答应了你妹妹要送云家一份大礼,岂可言而无信。” 柳文渊感觉自己一口气吊在喉咙里,这小子时不时以为跟妹妹签了那什么约定就是自家人了。 “你要做什么?” 谢景元的桃花眼里闪烁的都是狡黠:“做一件好玩的事情,我已经让铁柱做好准备了,到时候我进云家一趟,让他们知道天外有人人外有人。” 柳文渊待要继续问,谢景元却不肯再多透漏一句。等到晚上,他实在不放心,只能跟着谢景元一起利用巡城的机会跑回来一趟。 为了不影响成立百姓,郎舅两个没有骑马,凭着脚力很快赶到云家附近。 谢景元在小巷子里绕了几下后找到了铁柱。 铁柱见到谢景元就欢喜起来:“景元,我都准备好了。” 谢景元嗯一声,从铁柱手里接过黑衣套上,连整个头脸都遮了起来,又从铁柱手里接过一个大箱子。 柳文渊奇怪:“这是何物?” 谢景元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蜜蜂,刚刚过了一个冬天的老蜂,最爱蜇人。云家人不是爱欺负人嘛,我让他们尝尝这老蜜蜂的滋味。子孝,你把衣服换上,跟我一起去,铁柱在外面等着。” 柳文渊从未干过这种事儿,有些犹豫。 谢景元讥讽道:“怎么,子孝不想去?你今儿还骂我来着,说我跟秦孟仁一样趁火打劫,这会子轮到给你妹妹出头,你又犹豫不决,让我看不上眼。” 柳文渊低声回道:“胡说,我是怕给你带来麻烦。你还说要升官,若是为这些小事被上峰知道了,孟将军定要责骂你。” 谢景元呸一声:“老子给自己家里人出头,哪里不对?” 柳文渊立刻骂他:“你住口,休要胡说!” 谢景元笑一声:“好好好,我说错了,你别磨蹭,快点跟我来。” 说完,他一个掠影已经飞出丈把远,柳文渊急忙从铁柱手里接过衣裳,一边走一边套上。 郎舅两个静悄悄地潜入云府,谢景元抱着那蜂箱一路直奔云家正院正房,那些家丁个个都跟瞎了一样,丝毫没发现两个黑影在府内跳跃。 已经入了子时,云家所有院子里都熄了灯,郎舅两个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云不屈与王金花的窗外。 屋里面,两个人睡得正香。 谢景元心里窃喜,辛亏这云不屈今儿没去小妾房里,不然他还得跑两个地方。在一个屋里好啊,正好一网打尽。 谢景元把箱子递给柳文渊,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悄悄撬开了窗户。等窗户大开之后,他故意制造出了一些噪音。 屋里的云不屈惊醒,立刻大喝一声:“谁!” 院子里的婆子和丫鬟也被惊动,谢景元不再犹豫,一把从柳文渊手里抢过蜂箱,打开盖子,把里面的蜜蜂一股脑儿全部倒进了云不屈房里,再一把将窗户关上。 “走!”谢景元低呵一声。 云家丫头婆子们还没来得及掌灯,谢景元与柳文渊已经掠过好几座院子,即将出云家。 片刻后,正院正房里传来一声一声的尖叫声。 谢景元哈哈狂笑起来,这一笑泄了气,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跌下墙头。 柳文渊一把抓住他:“快走!” 谢景元收起笑容,提一口气出了云家。 铁柱正在外面等得满面焦急,见到二人后急忙迎接了过来。 谢景元只吩咐了一句话:“你先回家去,明儿一早回军营!” 铁柱点头:“那我走了,景元你当心些。” 等铁柱走后,整个云家内里已经沸反盈天,谢景元和柳文渊提脚就跑。 到了城外,谢景元再也不跑了,蹲在地上继续狂笑:“哈哈哈哈哈,明儿云不屈和那王金花怕是要成猪头。” 柳文渊也觉得有些好笑:“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谢景元一边笑一边反驳:“怎么叫偷鸡摸狗,人活一辈子,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难道要等到死了去阎王面前打官司?” 柳文渊也笑起来:“你这法子倒是不错,反正云家也不能硬说是我们干的。” 谢景元笑完后站起身:“昨儿晚上我就回军营了,他想赖我也赖不着。” 说完,他当先往军营而去。 柳文渊在后面道:“虽然没有证据,但云家应该能猜到是我们干的。” 谢景元毫不在意:“猜到就猜到,他能把我怎么样。别管这事儿了,明儿跟我去对面树林。” 柳文渊的心里一紧:“我看那边没什么动静,你怎么判断胡人要来的?” 谢景元一边走一边道:“前几日我去对面几十几里路外的胡人地盘看了看,那边的草不是很丰盛,草地上牛羊粪也少,一路上没遇到什么水源,我猜胡人的牛羊可能遭了殃。他们没吃的,必定要来抢。前一阵子过年,孟将军布控得紧,胡人不敢轻举妄动。这一阵子我们这边略有松懈,胡人就等着这个好机会呢。” 柳文渊心里又开始敬佩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人,看着每天嘻嘻哈哈,该干的事情一点没少干。别人巡边就是在边境走一趟,他不一样,单枪匹马敢闯入胡人腹地几十里路。 “你什么时候去,只管叫我。” 谢景元点头:“我本来想把你调到我这边来,想想还是算了,你在王将军那边也能多打探些消息,且我见他比较喜欢你。” 柳文渊点头:“我听你的安排。” 谢景元笑道:“我可不敢,让你妹妹知道了,又说我欺负老实人。” 柳文渊心里还在想胡人的事情:“你估计胡人如果来的话会来多少人?” 谢景元正经起来:“我翻过我们家的兵书,每逢胡人春季扰边,大抵都是三种方法。一种是散打式,从几个不同的地方派兵奇袭;一种是集中式,挑一个防守弱的地方,全力突破,抢一把就跑;第三种就复杂了,两种方法一起用,不过这种方法用的少,除非是遇到大灾难执念,或者想跟我们正儿八经打仗,不然轻易不会用这种。” 柳文渊学得十分认真:“依你看来,此次会是哪一种?” 谢景元并没有随口瞎秃噜:“我没有十成的把握,明儿我要去找孟将军商议此事,等商议完了我去找你。” 柳文渊现在只是个五十夫长,没有资格参与将领们议事。 谢景元这个六品级别不是很高,因为孟将军喜欢他,且他确实对防御胡人很有一套,故而孟将军每次都带着他,颇是信任。 柳文渊不再追问:“若是此次能提前布放,也能让城内百姓少遭点罪。” 不说郎舅两个如何想着预防胡人,城内,柳翩翩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后发现铁柱在家里。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59节 对面东厢房里昨儿晚上住着柳文达和柳文胜兄弟两个,外加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回来的铁柱。 铁柱急着走,见柳翩翩已经起床,忙忙来敲门。 月升打开门:“什么事这么急?” 铁柱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塞进月升手里:“这是二百两银子,你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要去军营了,我已经嘱咐过五爷六爷,有事听大姑娘调度,过几天我们就回来了。” 说完,他拎着个大包袱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还在往嘴里塞一块饼。 月升急着喊起来:“你跑慢些。” 铁柱头也不回:“我晓得了,你好好伺候大姑娘。” 月升等铁柱消失在垂花门那里,拎着一包银子进了西厢房:“姑娘,铁柱走了。” 柳翩翩见到??一包银子后有些吃惊:“这么多!” 月升将袋子打开,里面有成锭的银子,还有许多散碎银子。 “姑娘,谢大人一个月俸禄不过几两银子,可我看他花钱大手大脚的,难道有什么来钱的路子?” 柳翩翩笑起来,悄悄把谢景元坑堂弟的事情说给月升听。 月升听得捂嘴直笑:“难怪,两万两呢,不知道要花到什么时候去了。” 柳翩翩接过银子后又犯愁起来,依着她自己的意思,她和月升两个人住在这里挺好的,可谢景元非要把柳文达和柳文胜叫过来,他们两个本来身上是有营生的,现在硬生生给他们拴在家里,损失的不光是钱,说不定回头差事都没了。 柳翩翩从袋子里拿出两个十两的银子交给月升:“你去把这个给五哥和六哥,就说辛苦他们两个了,他们还可以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只要晚上回来就行。” 月升点头:“是呢,五爷六爷白在家里呆着无事可做。” 东厢房里兄弟两个接到银子后也没客气,听见柳翩翩说让她们出去忙自己的事情,兄弟两个商议一番后决定轮着在家里守着。反正拉扯的活儿一个人也能干,两个人也能干。 柳翩翩以往与三房兄弟也不是特别亲热,等吃罢了饭,柳文达离去,柳文胜在家里陪着堂妹,柳翩翩打发柳文胜把前院扫一扫,再把家里的瓦片什么的检查一遍。 想到这家里还空荡荡的,柳翩翩开始在家里量尺寸,准备买些家具把家里塞满。 有了柳文胜这个好帮手,柳翩翩尺寸量得十分顺利,正房、厢房、前院,各处都没遗落下。等量完了尺寸,柳翩翩带着柳文胜和月升直奔边城最大的家具铺。 买家具的钱谢景元前几日就让铁柱单独给了她,足足五百两。 柳翩翩买起来丝毫不手软,边城的东西便宜,五百两银子没花完,家里买了个齐全,还顺带买了许多家用的其他东西。 等柳翩翩把家里一一布置好,恰好到了谢景元和柳文渊回来的日子。 然而郎舅两个一个都没回来,与此同时,城墙上响起了许久没有的击鼓声。 城内百姓骚动起来,那是胡人入侵时的警告声。凡鼓声一响,城内男女老幼皆要拎刀与胡人战斗。 柳翩翩听到鼓声后一脸严肃地吩咐两个堂兄:“五哥,劳烦你帮我回去看看祖母那边怎么样了。六哥,劳烦你陪我和月升守在这里。” 柳翩翩果断选择留守,这个时候回去只会添乱。一群姑娘凑在一起,若是胡人进来,一个都跑不掉,不如分开躲藏。 柳文达点头,三房有柳元康父子两个,现在最危险的是长房,全是老弱。 “我回去了,六弟,谢大人和大哥在前线呢,你看好这里,我回去照看祖母和大嫂。” 柳文胜点头:“五哥快去,这里有我呢。” 柳翩翩带着月升回房换了普通的衣裳,又去厨房做饭,三人把肚子糊弄饱,外头的鼓声越来越响。 柳文胜有些不放心:“大妹妹,你在屋里不要出去,我出去看两眼。” 柳家儿郎个个都有一身好武艺,柳翩翩并不担心:“六哥,你别走远了,看一眼就回来。” 柳文胜点头:“等我回来。” 柳文胜出去后,柳翩翩将自己的烧火棍放到屋里,静候外头的消息。 这样等了不到一个时辰,柳文胜从外头归来,直奔西厢房。 “大妹妹,好消息。” 柳翩翩呼啦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六哥,外头怎么样了?” 柳文胜一脸欣喜:“我去打听过了,胡人那边发生瘟疫,牛羊死了一大片,这次分了好几路来抢劫,幸亏孟将军提前有准备,来了个请君入瓮。” 柳翩翩松了口气:“那就好。” 柳文胜看了堂妹一眼后继续道:“我还听说,这方法就是谢大人想出来的。他这会子正带着两千骑兵深入胡人腹地去了,连粮草都没带。而且,大哥也跟他一起去了。” “什么!” 柳翩翩的杏眼睁的老大。 “这个不怕死的混不吝,为了升官什么事都敢干!不带粮草,他和西北风去!大哥怎么由着他胡闹!” 柳文胜毕竟学过兵法,急忙解释道:“大妹妹别担心,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不过一般人不敢这样干,一个不好全军覆没。可谢大人不一样啊,他是谢家嫡传子弟。我听说老侯爷把谢家的老底都交给了他,他肯定是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方法,故而胆子大一些也正常。这次去奇袭的骑兵都是军中好手,大家自愿报名,就是想跟着谢大人一起闯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柳翩翩在屋里转圈圈,一边踱步一边自我安慰:“说起来,他祖上其实有胡人血统,应该是不惧怕去对面的。这个混不吝,提前也没跟我说一声。” 月升在一边看着自家姑娘跟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笑着回了一声:“姑娘,你别急了,我们静候谢大人的好消息就是。” 柳文胜也笑起来:“是啊,胡人没进来,我们这边没事。若是,若是谢大人此次去对面有所斩获,必定能往上升一升,连大哥也有希望呢。谢大人特意把大哥拉了过去,封了个百夫长。” 柳翩翩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急忙停下脚步,轻轻咳嗽一声:“那倒是不错,多谢六哥提醒,不然我就知道干着急。” 柳文胜继续安慰堂妹:“你没学过兵法,不知者无罪。” 柳翩翩停下脚步,给柳文胜倒了杯茶:“看来我也得学学兵法,不然回头胡人再来,我还是只会干着急。” 柳文胜接过茶杯笑了笑没说话。 柳翩翩原以为谢景元和柳文渊去个几天后就能回来,哪知郎舅两个一走就是一个月。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 第57章 立功劳凯旋归来 一个月后, 孟将军正在营房里看军事布防图,外头又兵丁来报。 “孟将军, 城外有一队人马叫门, 说是谢将军回来了。” 孟将军将手里的东西一扔:“果真是景元回来了?” 那兵丁连连点头:“错不了的将军,就是谢将军,虽然穿着胡人的衣裳, 看身手和声音特别像。” 孟将军带着人到城楼上一看,下面有一对人马, 领头之人穿着胡人的衣裳, 那匹马孟将军认得,正是谢景元的马。 去的时候是两千多人, 现在这样子看起来还要一千出头的样子,看起来折损率不大。 最让孟将军惊奇的是, 这群人带回来好多马匹,那些马一看就是胡人的马。 孟将军大喜, 对着城墙下喊话:“城下何人?” 谢景元对着城墙上喊:“孟将军,末将谢景元,来向将军复命。” 孟将军哈哈笑起来:“景元果然年少英雄,开门。” 孟将军一发话, 城楼下大门缓缓打开, 谢景元打马向前,打头进了城门。 柳文渊去了自己的营地,谢景元去了孟将军的营房。 孟将军见到谢景元后十分高兴, 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两下:“好, 不错, 不愧是老侯爷带出来的。” 谢景元正儿八经行礼:“回将军的话, 末将谢景元带领两千二百余人出发, 深入胡人境地两百六十里路,路上遇到七次胡人军队,折损近八百人,共绞杀胡人共三万余人,俘获马匹七百余匹。请将军查验。” 孟将大笑起来:“好,景元辛苦了。” 旁边有人忽然道:“谢将军,你这三万人都是胡人军队?” 谢景元毫不犹豫回道:“凡路上遇到胡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那人立刻道:“谢将军,岂可杀妇孺?” 谢景元抬头看着那人,不管在哪里,都不可能上下一条心。孟将军是帝王心腹不假,但西北军里肯定还有孙家和蒋家的人。 此人姓符,正是蒋家家主的外甥女婿,年约二十多岁,打仗一般,搞派系斗争算是头一号的。此次胡人来袭,他虽然也上阵杀敌,但跟谢景元这种轻车简行深入胡人腹地两百多里的行为差远了。 谢景元冷笑一声:“符将军,你了解胡人吗。妇孺?呵,胡人那里可没有什么妇孺。十岁的孩子就能拎刀杀人。胡人高大,壮年妇人能赶得上我们这边的汉子。留着他们干什么,繁衍人口?然后来杀我们?来抢夺我们的女子?来抢夺我们的牛羊和粮食?” 符将军没想到谢景元这样锐利,一点不像他以往的惫赖样子。 “谢将军,我不是说该给胡人保存实力,而是担心给谢大人招来祸事。” 谢景元嗯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多谢符将军关心,我谢家在胡人那里从来没有好名声。我不需要胡人把我当菩萨,他们把我当杀神最好。此次胡人来袭,若不是孟将军提前准备的好,一旦让他们闯进来,我们的姐妹要受辱,老人孩子被杀,城破家破。比起我们自己破家,我宁愿胡人破家。” 孟将军打断他们的争执:“景元,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胡人的残军?” 谢景元点头:“遇到了,末将斩杀的这些人里头,有一半是残军,一半是普通胡人。” 孟将军点头:“景元出去跑了一个多月,先回去歇着,回头本官会将诸位的功劳如实上报。” 谢景元并未走,继续道:“将军,末将临行前看过关外地图,一路往前跑一边仔细观察过地图,发现许多地方已经有了变化,末将想趁着还能记清楚,把地图改一改。” 孟将军大喜:“果真?” 谢景元点头:“随末将去的十几名偏将都能作证,末将一路与柳子孝核对过各处地图,具体记录在柳子孝手里。” 孟将军自然知道柳文渊的来历,见谢景元把功劳往柳文渊头上揽,眯着眼睛笑了笑:“既然如此,着人去将此人叫过来,你们就在这里把地图重新改一份。” 谢景元抱拳行礼:“多谢将军。” 柳文渊一直等着呢,听见孟将军叫他,火速赶了过来,一一给众人行礼。 军中所有人都知道,此人是先太子最信任的表兄,曾经武安侯府的世孙,柳公绍培养的接班人。柳家虽然不掌军权,但柳公绍曾经也是在战场上成长起来的名将,他的接班人,定然也不差。 谢景元直截了当:“子孝,我们一起把地图复原一遍。” 柳文渊点头:“听凭谢将军吩咐。” 谢景元将旁边那张大桌子清理干净,将地图放在上面,郎舅两个一起,凭着之前的记录,将上面许多地方都做了更改。 两个年轻人凑在一起,认真研究地图,一山一地都不肯放过。 孟将军眯着眼看着眼前两个年轻人,两个百年世家的继承人,一个比一个出色,这二人联手,西北这边早晚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西北不属于孟家,这里是谢家人的天下。陛下将柳家人送过来,怕是大有深意。 不说军营里的情况,谢景元的归来的消息很快在城内传开,此时柳翩翩还住在谢景元家里呢。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60节 她正在西厢房里花花样子,外头柳文胜匆匆归来:“大妹妹,大妹妹。” 柳翩翩放下笔起身:“六哥,怎么了?” 柳文胜兴匆匆进了西厢房:“大妹妹,我刚才听到消息,谢将军和大哥回来了!” 柳翩翩惦记了一个月,听到这个消息后一颗心总算落定下来,见柳文胜悄悄看自己,只能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辛苦六哥了。” 柳文胜笑起来:“妹妹不做些准备吗?” 柳翩翩也跟着笑:“无非是吃的喝的,那个准备起来快。” 柳文胜也不多说:“那你忙,我去前院看看,昨儿买的柴还没劈呢。” 柳翩翩点头:“辛苦六哥。” 等柳文胜一走,柳翩翩在屋里忙活开来。 时至四月初,边城的天气已经暖和起来,柳翩翩带着月升一起给谢景元和铁柱做了许多春衫。 收拾完了衣服,柳翩翩又喊月升。 正在厨房忙碌的月升赶了过来:“姑娘,什么事?” 柳翩翩把采买单子递给她:“厨房交给我,你去照这个单子买东西,拿不动的让店家送过来,我估计他们最迟明天就会回来。” 月升眼里一喜:“姑娘总算能放心了。” 柳翩翩没在意她话里的意思,继续盘算道:“过几天我们就能回去了,这两天我们把东西收拾收拾。” 月升笑着接过单子:“那我去了,姑娘你费心去厨房看看。” 果然不出柳翩翩所料,她的饭还没做好呢,大门那里传来熟悉的喊声:“大姑娘,我回来了。” 柳翩翩盛菜的手顿了一下,继续将一盘菜盛好,然后回了一声:“谢大人回来了。” 谢景元走到厨房门口,抬眼就看到她正系着围裙在做饭,一身朴素,难掩国色天香。 他去了关外一个多月,每天都在刀口舔血,他一个人杀了两三千胡人,男女老幼都有,他本来穿的是柳翩翩给他做的衣服,外头套着铠甲,但里面的衣服被胡人的鲜血浸透,他只能换上胡人的衣服。 经常一跑就是一两天,在马上睡觉,在马上吃饭,像野人一样。 不仅要杀人,还要面对自己人的死亡。 他也是第一次这样正儿八经的大规模杀敌,每天像做梦一样。只有想到她,他的心里才能升起一股动力。 他感觉自己心里那股温暖的感觉又升了起来,这股温暖让他觉得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些牵挂,他要升官,他现在有需要护着的人了。 柳翩翩也仔细看了看他,头发凌乱,长了些小胡茬,人瘦了一些,衣服脏兮兮的,双眼比以前更有精神。见他发愣,她笑着喊了一声:“谢大人。” 谢景元反应过来,然后转身看着身后的柳文渊:“子孝,你不要先回家吗?” 柳翩翩这才看到藏在后面的柳文渊,欣喜地走了出来:“哥,你也来了。” 柳文渊嗯一声,他将妹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后道:“等会子跟我一起回家。” 柳翩翩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说完,她好像闻到了一股不太好的味道,想到他们可能在外面跑了一个多月连脸都没洗,又心疼又心酸,反问道:“哥,你们要不要先洗漱?洗漱干净了再回家,也省得大嫂和祖母担心。家里有许多衣裳,你们身量差不多,能穿得上。” 柳文渊假装不知道那约定的事,点了点头:“那我们先洗漱。” 忙忙碌碌了一个时辰,一家子终于聚在了一起,柳文达和柳文胜兄弟两个十分高兴,忙着给谢景元和柳文渊倒酒。 “谢大人,大哥,你们这一走一个多月,全家人天天都跟着担心,才刚我回去给祖父祖母报过信,祖父祖母说不急,让你们在这边吃好了再说。” 谢景元老过酒壶给兄弟两个倒酒:“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我家里的事情你们两个费心。” 他的酒杯刚端起来,就在桌子底下挨了一脚。他愣了一下,然后看见柳翩翩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菜。 谢景元心领神会,立刻止住了这个话题:“多谢老太爷和老太太记挂,等会子我和你们一起过去走一趟,把他们兄妹两个一起送过去。” 柳文渊的眼神扫了一眼谢景元,桌子底下的动静他了解的一清二楚,他从谢景元手里接过酒壶:“景元,这回我得感谢你,若不是你带着我们,我们哪里敢干这么大的事情。粮草辎重一样没带,一人一把刀就敢往胡人王庭去。当日孟大人送我们走的时候估计都没指望我们能全须全尾回来。” 谢景元端起酒杯与柳文渊碰了一下:“想那么多干什么,以后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去,把地图完善好。” 柳翩翩在一边默默吃饭并不说话,吃着吃着,忽然,谢景元一伸筷子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辛苦做的,多吃点。” 柳翩翩惊愕地看着他,这个混不吝在干什么! 桌上人都双目炯炯地盯着这边。 谢景元多机灵,立刻又给柳文渊夹了一筷子菜:“子孝,你有两天假,在家里好好歇歇。” 除了月升,人人都得到了谢大人夹的菜,柳翩翩开始转移话题:“谢大人,这家里的家具都买齐了,账单子我等会子给您,” 等吃罢了饭,柳翩翩立刻回房收拾东西。 谢景元见她随便收拾了两个包袱,心里欢喜起来,东西要是都带走了,往后还怎么过来。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明天又要上班啦,今晚再好好玩几个小时~ 第58章 无影刀你来我往 等到柳家的时候, 老两口正翘首以盼。 等见到大孙子时,老太太忍不住哭了起来:“你这孽障, 你终于回来了!” 柳文渊普通一声跪在吴氏面前:“让祖父祖母担心了, 是孙儿的错。” 吴氏一边哭一边拉着大孙子看:“瘦了,黑了,你这个孽障, 出城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其余人站在旁边,柳翩翩侧首看向谢景元, 心里忽然有些感慨。他也去了胡人境地, 他还是带头人,若是遇上强敌, 人家肯定想第一个扑杀他这个谢家嫡系传人。 可除了一个铁柱,再无人关心他。 柳翩翩设身处地想了一下, 如果换做她,她肯定也是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难怪他不想升官发财, 天天只想混日子。若是这世间已经没有太多让人牵挂和留恋的人和事,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确实不如吃好喝好玩好。 见柳翩翩看着自己,谢景元也去看她。 他心里想的跟她想的恰好相反, 在这个家里, 只有柳子孝和月升是真心在意她的。她在我家里住了一个月,这家里怕是没有太多人担心她,更多担心的是她的名声。 在这个家里, 她只能算半个人。 柳翩翩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对着他微微一笑。 谢景元也回了个微笑, 桃花眼里除了以往的不羁, 还有一丝快乐和温情。 那边祖孙相见完毕, 吴氏又一把拉过孙女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叹口气:“可算是回来了,你们两个长这么第一次离开我这么久,我日夜都在想,怕你在那边被人说闲话,担心你哥去关外性命不保。你们这两个小冤家,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的。” 柳翩翩笑着坐到吴氏身边:“祖母,我们都很好,您近来怎么样?我本来想回来的,可又担心我住在家里,那些好事者整日来说三道四,到时候扰了祖父祖母的清净,还连累妹妹们。” 吴氏见孙女气色很好,笑眯眯地回道:“我跟你祖父两个老棺材瓤子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你们好了,我们就能好。往后安心在家住着,你放心,你二娘和你爹不敢再来了。” 柳公绍并未与孙子孙女多说,而是把目光放在谢景元身上。 “景元此次立了大功劳,应该很快就能再往上升一升。” 柳翩翩听到祖父说升官一事,整个人僵硬了一下。这个混不吝这回肯定能往上升,至少一个从五品是跑不掉的。 这才几天工夫…… 她心里焦躁起来,要是他真的明年到了正四品,难道我真要履行承诺? 谢景元收回放在柳翩翩身上的目光,开始跟柳公绍说话:“老太爷,我这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闯了一回。关外的胡人不计其数,我只有两千多青壮,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家包饺子。可我牛已经吹出去了,总不好半途而废。没跟您打招呼就带走了子孝,是我的错,往后我不带他涉险了。” 柳公绍不是迂腐之人:“所以你把沿途的男女老幼都杀了是没错的,哪怕留下一个孩子,他都有可能去报信,到时候人家前后一夹击,就算能跑,怕是也要大伤元气。你这个法子原来你们陆家老祖宗干过,你这也算有乃祖之风。至于大郎,这种事情你不带他,他什么时候能历练出来。” 谢景元大咧咧坐到柳公绍对面,自己给自己倒茶喝:“反正都出去了,索性敞开胆子干一回。无非就是杀人,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少不了要沾血。” 柳公绍看向大孙子:“这种机会真不多,去了不吃亏。仔细论起来,你们两个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这么多人,有什么感觉?” 柳文渊连忙给自己倒杯茶灌进肚子里:“祖父,说实话,我当时有两天吃不下饭。”他第一次看到尸横遍野,破碎的肢体,乱飞的手脚,若不是自小习武,又不想给家族丢脸,他真差点吐出来了。 旁边一堆的女眷,他也不方便说详情,又灌了自己两口茶水。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子孝平日里那么正经,上了战场居然胆怯起来,对着小孩子下不去手。不过也不怪你,那小孩子才多大,你是当爹的人,下不去手也正常。” 铁柱连忙替自家少爷开解:“那孩子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在后面放冷箭呢,要不是少爷你发现的快,柳大爷那一个心慈手软,怕是要被那孩子在身后捅个透心凉。” 柳文渊一脸惭愧:“是我妇人之仁,多谢景元救我。” 谢景元继续喝茶:“无妨,你只要别跟符将军一样觉得我心狠手辣就行。” 柳公绍的眼神里闪过一道精光,第一次上战场不惧怕杀人、敢单枪匹马干这么大的事情,这是天生的良将奇才啊。 柳文渊也开始佩服眼前这个放荡不羁的人,明明比他小两岁,在战场上却像一匹狼一样,杀伐果断毫不留情。那些跟着他的人刚开始是看在他是谢家嫡系传人的份上,后来见他小小年纪竟然丝毫不输给那些老将,渐渐都开始臣服归属。 这一场仗打完,他的威名应该很快会在西北军中传遍,再加上他的身份,还有他之前说的那什么西北天狼。 一年之内,一个正四品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柳翩翩,妹妹在谢景元家中住了一个月而归,没有丝毫的羞怯。不知当日他们两个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知他们是在什么情况下签订了那一纸约定。 柳文渊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两个人。 “还是景元有魄力,第一次带这么多人上战场,个个都被你收拾的服服帖帖。” 谢景元跟爷儿几个说话的时候还分神在观察柳翩翩。 吴氏见谢景元总是往这边看,笑着嘱咐柳文洁:“二丫头,带你姐姐去把东西收拾收拾,早些歇下。” 柳翩翩跟着妹妹们离开了正房,谢景元觉得无趣,停止了话题,只在一边听柳家祖孙几个说话。 正说着呢,外头传来敲门声,来人正是裴谨言。 裴谨言进屋后主动行礼:“恭贺谢大人柳大哥凯旋归来。” 谢景元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秀才老爷近来可好?” 说完,他的眼神在裴谨言脖子上扫了一眼。 裴谨言微微一笑:“多谢谢大人关心,我一切都好。听闻谢大人和柳大哥为了边城百姓出生入死,我心里十分敬佩,这是我今日去外祖家里特意给您二位挑的一坛子壮士酒,给您二位接风洗尘。” 谢景元笑起来:“这个名字倒是有意思,坐吧,我们才吃了饭,这会子喝不下酒。” 裴谨言将一坛子酒放在桌子上,坐到了谢景元身边:“谢大人瘦了。” 谢景元眼尖,一眼看到裴谨言腰间的荷包,如果他没记错,那花样子是他从柳翩翩哪里拿来送给裴嘉言的。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61节 谢景元心里酸溜溜的,我还没荷包呢。 他看了看自己的腰间,全新的春衫,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制的,但腰间没有荷包。 这也不能怪柳翩翩,他是个武将,而且他以往嫌麻烦,腰间从来不挂任何东西,柳翩翩以为他不喜欢,就没给他做。 裴谨言的玲珑心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微微一笑:“谢大人不在家,韩二哥日日念叨您。” 铁柱听到韩二哥三个字就起鸡皮疙瘩,希望这胖小子不要再找我打架了,让我好好歇两天吧。 谢景元却有自己的盘算:“铁柱,明儿把韩家胖小子叫过来,我看看他的拳法练得怎么样了。” 裴谨言继续道:“韩伯父原来也想把韩二哥送到军中去,但韩伯母舍不得,韩大哥已经去了军营,另外一个总要留在家里。” 边城时常要跟胡人打仗,死伤无数,家中两个儿子都会留一个在家里,故而韩家不让韩一啸去从军。 吴氏在一边打了句岔:“过几日韩家大媳妇要过门,说是让我们都去吃喜酒呢。” 谢景元不耐烦跟柳家人说这些家长里短,他来这边是送柳翩翩过来的,哪知她回了西厢房就不出来了,白让他在这里应酬裴谨言。 仲春时节,天气温暖,正房大门大开着的,谢景元和裴谨言坐的方向都能看到西厢房。西厢房里灯影幢幢,有几道丽影在缓步移动。 谢景元忽然明白,这小子以往都是尽量避开他,今日却坐到他身边,原来是想看一看西厢房里的动静。 谢景元眯眼看着裴谨言,裴谨言对着他微微一笑:“谢大人有什么指示。” 谢景元呵一声:“我可不敢,你是个大好人,我名声不好,你还是离我远点。” 旁边的柳文渊见他二人来了就斗,急忙转移话题:“景元这两日有什么安排?” 谢景元掉转头跟柳文渊说话:“躺着吃喝,你有什么事情?” 柳文渊摇头:“我能有什么事情,若不是你带我去军营,我现在怕是还在家里无所事事呢。” 裴谨言又道:“说起来,前一阵子城里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柳文渊接了一句:“何事让谨言也觉得有趣?” 裴谨言笑起来,眼光却看向谢景元:“听闻云家不知道哪里来了一群野蜂,半夜三更飞到了云掌柜与云太太的屋里,把二人盯得满头包。” 谢景元立刻哈哈笑起来:“没想到这蜜蜂也长了眼睛。” 裴谨言用脚指头都能猜到定然是谢景元干的,但他没证据,只能当做笑话说给谢景元听。那知谢景元却跟没事儿人一样,一边笑一边挑衅地看着裴谨言。 柳文渊咳嗽两声:“想来是云家用的熏香好,那些野蜂闻香而至。” 就在几人说笑的时候,西厢房的门开了,柳翩翩手里捧着一本字帖走了出来。 裴谨言的心里一紧。 柳翩翩缓步进了正房,对着裴谨言笑道:“谨言来了,近来可好?” 裴谨言看了她一眼后就垂下眼眸:“柳姐姐好,我很好。” 柳翩翩将手里的字帖递给裴谨言:“前一阵子多谢谨言借字帖给我,我已经临摹了两遍,暂时用不上了。我也没有专门的书架,到处乱放怕给你弄坏了。正好你来了,这个还给你,多谢你借我字帖。” 裴谨言接过字帖,这是一本女子写的小楷:“姐姐每日还练字吗?” 柳翩翩笑着点头:“每日会写一个时辰,全当打发时间,也没写出个什么结果来。” 裴谨言抬起头:“姐姐的字本来就很好,也不必再去练别的字。” 旁边的谢景元眼睛一眯,他听出了这小子的意思,这是劝柳翩翩继续写和秦孟仁一样的字迹。 柳翩翩笑看裴谨言:“谨言怎么着相了,你们读书人学了四书还要学五经,我学了一种字,自然也想学一学别的字。以往在京城家里人多,应酬也多,终日不得清净。如今我没事做,每天写几个字,也算附庸风雅。” 裴谨言笑起来:“姐姐上回画的那一幅梅花很不错,可能借我看看?我也学一学姐姐的手法。” 柳翩翩大大方方地答应,对身后的月升道:“你去把那一副寒梅图拿来给谨言。” 谢景元的脸上仍旧带着笑,柳文渊却觉得他的笑意里杀气腾腾。 裴谨言接到寒梅图后将画卷起,又从怀里掏出一根绳子,将画拴起来,然后直接告辞:“谢大人和柳大哥才回来,我就不多叨扰了,多谢柳姐姐借我画。” 柳翩翩笑着对他微微点头:“你去吧,让嘉言明儿到我这里来玩。” 等裴谨言一走,柳翩翩这才去看谢景元:“谢大人,你和铁柱晚上还回去吗?” 谢景元摸了摸下巴:“那我就不回去了吧,就在你家耳房里歇着。” 柳翩翩点头:“那我跟月升去把耳房收拾收拾,哥,你给谢大人倒茶。” 她说的无比正经,若不是知道他们之间有那一纸约定,柳文渊都会怀疑妹妹中意的人是裴谨言。 谢景元见她一脸严肃,心里骂骂咧咧起来,跟那小子说话就和颜悦色,跟我说话就板着脸,好像个老夫子! 深夜,裴谨言坐在书桌前,桌子上是两本字帖,一本是上次月升送还回来的,那是他练了好久的字帖,上面有他翻过的痕迹,也有她翻过的痕迹。 另外一本,是今日她还回来的,这一本估计她没怎么翻过,因为他在中间折的几个小痕迹都还在。 他拿起那一本旧字帖,从头慢慢翻到尾。她真和秦孟仁的字迹比较像吗?若是她的字迹不变,谢大人能忍受吗? 若是不能忍受,那他的真心也不是那么纯粹。 裴谨言又将那一幅寒梅图打开铺在桌子上,那上面除了一幅画,还有她题的一手小诗。 裴谨言越看越惭愧,文不如柳姐姐,武不如谢大人,我哪里还有资格去跟谢大人争。 看了一会儿画,裴谨言将画收起来,打开书本开始读书。 今年的秋闱一定要有所斩获,到时候柳姐姐肯定还没说人家。 裴谨言不知道的是,他的柳姐姐这会子正在犯难呢,这屋子里住着四姐妹,她那一纸约定不知道往那里藏。 柳翩翩先放在枕头里,又担心会被勤快的柳文贞发现,因为柳文贞每天都要抢着给她叠被子;放在衣柜里吧,姐妹四个的衣服都在一个柜子里,说不好哪天就被翻出来了。 想了好久,柳翩翩把那一张纸放在谢景元送给她的字帖里。 那一本字帖是她独有的,姐妹四个只有她每天练字。 作者有话说: 哈哈,昨天晚上的更新有点短小,作者决定今天三更,下午3点加更一次,让你们看看又粗又长的作者~ 第59章 新婚日妻妾之争 亥时初, 秦孟仁摇摇晃晃往文庄院而去。 外头的喜宴已经散了,他喝了一肚子的酒, 脑袋却无比清醒。 今日秦家二房长子娶妻, 娶的还是孙皇后最喜欢的外甥女。赵家三姑娘红妆十里嫁入秦家,嫁的还是京城人人称颂的少年举人。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这桩姻缘得到了满京城的祝贺。帝后赐下贺礼, 满京城的达官贵族都来庆贺。 十八岁的秦孟仁今天一天接受了无数人的祝福,白头到老、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四月的京城, 天已经很暖和了。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 一进文庄院,院子里所有仆妇都面带喜色地前来道贺, 自然也包括柳文惠。 十五岁的柳文惠长开了一些,刚到文庄院时, 她仿佛如鱼得水,院子里许多丫头婆子都跟她关系好。因着秦孟仁偶尔会把她叫到书房说话, 众人都觉得她将来会是得宠的姨娘,多少都卖她几分面子。 然而这份荣光没持续多久,从前一阵子秦家开始正儿八经操办婚事开始,许多平日里跟她关系好的丫头婆子都开始刻意跟她保持距离。 今日赵雅兰进门, 柳文惠也穿上了新衣服, 仿佛真心实意一般与众人一起道贺。 “恭喜大爷,贺喜大爷。” 秦孟仁看了柳文惠一眼,目光扫过柳文惠的脸, 最后停留在她的衣服上。她的裙摆是淡黄色的, 上面罕见地绣了几根翠竹。 他仿佛感觉时光倒流一般, 他想起他中解元那天的情景, 他急着去和柳翩翩分享这个消息, 急慌慌去了柳家,看到她在后花园里打秋千。 当时,柳翩翩穿得就是这样的一身衣裙。不说一模一样,至少有个八九不离十。 秦孟仁的眼光慢慢挪走,一句话没说,自己去了正房。 柳文惠看着秦孟仁的背影,眼里晦暗不明。 别人都以为她很得宠,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秦孟仁心里她是一丁点地位都没有。她所依仗的就是这张脸,还有肚子里的故事。 可她再怎么模仿柳翩翩,还是无法真的跟柳翩翩一样。她自小心思在吃穿和内宅斗争上,没有好好读过书,女工厨艺也一般。 秦孟仁看到她的字后直皱眉头,丢给她一本字帖让她好好练字。 柳文惠每□□着自己练字,几个月下来,秦孟仁还是皱眉,后来索性也不再看她的字了,只听她讲故事,讲柳翩翩以往的故事。 柳文惠每日搜肠刮肚,把柳翩翩所有的事情都掏出来润色一遍讲给秦孟仁听,有些甚至是她瞎编的。姐妹两个关系根本就不好,柳文惠时常跟薛氏一起告黑状,双方就算没有剑拔弩张,大部分时间也是不和睦的。 可她又不敢把姐妹不和睦的事情讲给秦孟仁听,那样他会更加不喜她。 讲了几个月的故事,柳文惠有点江郎才尽。 这个办法不能用太久,要早日想到新的办法。柳文惠今日做了一次尝试,她仿做了一件柳翩翩以前的衣服。 她还记得那天秦孟仁欣喜地跑到柳家来,当时柳文惠心里是有些酸的,大姐姐找了个好夫婿,在一众姐妹中始终占了个先。 她还记得秦孟仁看到柳翩翩的衣服时脸上闪现出的一丝不自然,因为那天他身上挂了个荷包,上面绣的是翠竹,而柳翩翩的裙摆上也有翠竹。 鲜少有女子的衣服上锈翠竹的,且今天是秦孟仁和赵雅兰的大喜之日,她的裙摆还是淡黄色这种浅色,别人都是大红大绿,以表示庆贺,只有她特立独行。 好在这院子里今日也没人管她。 柳文惠知道,秦孟仁认出了她这身衣裳。 她心里一喜,要是这个方法好,往后她可以多试一试,赵雅兰那个俗人哪里懂大姐姐的风雅。 一夜无话,转天一大早,秦孟仁带着新妇去见父母长辈,祭拜祖宗,等他忙完一切回来时,看到了自己的心腹小厮永安在那里发愣。 秦孟仁叫了一声:“永安。” 永安急忙陪着笑脸走了过来:“少爷。” 秦孟仁问道:“发生了何事?我看你心神不宁。” 永安心里一惊,急忙道:“没事没事,昨儿晚上我没睡好,有些发晕,少爷您快回正房去陪少奶奶,这几日可以不用读书。” 秦孟仁一看就知道有问题,收起脸上的笑容道:“有事快说。” 永安又是一楞,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起来:“真的没事,少爷您快回去,我去找永福,昨儿我们抢的喜糖果子还没分呢。” 秦孟仁的脸已经彻底冷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永安。 永安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咽了两口口水,结结巴巴道:“少爷,西北,西北来信了。”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62节 秦孟仁的脸色变得更冷,他什么都没说,对着永安伸出手:“拿来。” 永安磨磨蹭蹭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秦孟仁,那信是封口的,但永安已经听说了那边的消息不太好。 秦孟仁一把撕开信封,一目十行看完了信,然后眼里仿佛结了寒冰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永安的心里不停地打鼓,听老爷那边的人说,柳大姑娘住进了谢大爷家中,听说他们两个成日家在一起,这次老爷安排的亲事也被谢大爷搅黄了。 秦孟仁站在那里呆立了很久,久到永安觉得这春日的暖风里都起了寒意。 就在永安想喊一声时,秦孟仁慢慢将信放回信封里,又递给永安,留下两个字:“烧了。” 永安忐忑地接过信,诶了一声,低着头不敢去看秦孟仁。 秦孟仁转过头,抬脚慢慢往书房而去。 一步,两步……他自己推开书房门,然后反手关上房门。 房门一关,秦孟仁感觉自己喉头一甜,一股鲜血吐在了地上。 谢景元,你很好,非常好! 看着地上的那一抹红色,秦孟仁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先将嘴巴擦干净,然后蹲下身,将地上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最后将帕子扔进了旁边的篓子里。 做完这一切,秦孟仁走到书桌旁边伸手摸了摸茶壶,热的。 他慢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一口喝尽肚子里,将嘴里的腥味全部冲了下去。 翩翩,云家二爷不好吗,你为何要挑了那个臭名昭著的人。 秦孟仁喝完茶后走到书桌前坐下,今日是他成亲第一日,太学里给他放了三天假,但家里人都知道他一门心思准备明年的春闱,故而他进了书房也没人说他。 秦孟仁拿出一篇文章看,看着看着,他心烦意乱地将文章扔在了桌子上。 他又铺开一张纸开始作画,眉眼、发髻、衣裙,浅淡的笑容,恬淡的气质,画中的女子仿佛活了一般…… 画到最后,秦孟仁又在画的边角题了一首自己写得小诗。 他这边在慢慢作画,正房里的赵雅兰有些坐立不安。 “官人回来就去了书房吗?” 丫头点头:“是呢,大奶奶放心,书房里的茶水我换了新的,还放了些大爷爱吃的点心。” 赵雅兰哦一声,眼睛透过窗户看向东厢房。 新婚的喜悦让她心里如同怀揣一只兔子一样砰砰直跳,从昨夜开始,她感觉自己仿佛进了蜜罐一样,满心甜蜜,却惴惴不安。担心他对自己不满意,担心他学业太累。 她现在是这院子里的女主人了,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归她管,她要把家里管好,不让他操心,让他一心一意去奔前程。考状元、点翰林,光耀门楣,将来她也能夫贵妻荣。 赵雅兰吩咐丫鬟:“你去把柳文惠叫过来。” 丫鬟轻笑:“大奶奶,她不过一个二等丫鬟,哪里值得您今日叫她过来问话,也太抬举她了。” 赵雅兰轻轻摸了摸手里的帕子:“你把她叫来,我有话问她。” 丫鬟不再多说,出门将柳文惠叫了过来。 柳文惠今日十分乖觉,换掉了那件浅色的裙子,穿了一身浅红色衣裳。 她进屋后就给赵雅兰行礼:“见过大奶奶。” 丫鬟有些不高兴:“见了大奶奶怎么连个自称都没有。” 柳文惠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笑着改口:“文惠见过大奶奶。”她是良籍,虽然秦家下了纳妾文书,但那文书是薛氏签的,不是柳元济签的,正经来说她并不能算秦家的妾。但孙氏把她放在文庄院,又让她领二等丫头的月例,这身份就变得不伦不类起来,主不是主,仆不是仆。 丫鬟的眼睛瞪了起来:“放肆!” 赵雅兰挥挥手:“柳妹妹起来吧,这院里住的可还适应?” 柳文惠起身后回道:“多谢大奶奶关心,一切都好。” 赵雅兰嗯一声:“听说你针线活很好?” 柳文惠谦虚道:“比大奶奶差远了。” 赵雅兰微笑道:“你不用谦虚,昨儿你那裙子上的翠竹就绣得非常好。都知道我是个手笨的,少不得要妹妹帮忙。” 说完,赵雅兰对着丫头道:“你去开我的箱子找几匹料子,让文惠妹妹帮我做几身衣衫,梅兰竹菊各一套。” 丫鬟心领神会:“是呢,太太说京城里的衣裳一天一个样子,做早了万一过了时就穿不出去,这才陪送的都是料子,大奶奶什么时候想穿什么时候做,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 赵雅兰笑着骂丫鬟:“我手笨也就罢了,怎么你那手也跟棒槌似的。” 丫鬟捂嘴笑:“我是大奶奶的丫头,可不就像大奶奶。” 赵雅兰又看向柳文惠:“京城谁不知道妹妹家里个个心灵手巧,往后还要多劳烦妹妹。柳妹妹往后不用客气,得空就到我这里来坐坐,听说你近来在练字,真巧,我也在写字,到时候我们倒是可以一起探讨一二。我看妹妹身上的衣服都不大新,这料子也粗糙的很,哪里配得上妹妹。” 说完,她又吩咐丫鬟:“多拿几匹料子送给柳妹妹,全当我请柳妹妹帮我做衣裳的回礼。” 柳文惠目瞪口呆,这个棒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灵了? 赵雅兰笑眯眯地看着柳文惠:“妹妹,你愿意给我做衣裳吗?” 柳文惠尴尬地笑了一声:“自然是愿意的,只要大奶奶看得上我的手艺就好。” 就这样,赵雅兰送了柳文惠好几匹好料子,又给她分了一堆的针线活。 院子里的丫鬟见柳文惠第一天就得了大奶奶的赏赐,心里都羡慕不已。 而柳文惠进了屋后脸色阴沉的能低下水来,这么多活儿,这是想把她拴死在房里。每天做针线最耗费精神,她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去做别的。 柳文惠想把手里的料子扔了,可她不敢。 赵雅兰现在是这院里的女主人,她的身份仍旧尴尬的很。 柳文惠轻轻放下手里的料子,心里冷笑一声。赵雅兰,你且别得意,路还长着呢。 正院里的没有影响到秦孟仁,他刚刚把那一幅画裱装好,藏在了书房墙上挂的那一副山水图后面。 挂完了画,秦孟仁将纸篓里的纸都倒进了一个盆子里,一把火少了个干净,那张有血迹的帕子也烧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些,他打开了门,脸上端起和善的笑容,抬脚去了正房。 赵雅兰见到秦孟仁后欣喜地起身:“官人。” 秦孟仁嗯一声,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下:“忙什么呢?” 赵雅兰实话实说:“才刚把柳妹妹叫来说了几句话,我说我要裁衣裳,柳妹妹偏说要帮我绣花。虽然柳妹妹手艺好,我想着家里丫头婆子一堆,哪能随便劳动她,就给了她一些料子,让她自己回去做着玩。” 秦孟仁放开她的手,端起旁边赵雅兰喝了一半的茶水喝了一口。 赵雅兰见状脸羞得通红。 秦孟仁喝了一口茶后道:“我倒不知道她手艺好,既然这样,等她给你做完了,让她给我也做两个荷包。” 赵雅兰的笑容卡在脸上,片刻后继续笑道:“好。” 秦孟仁见她这样乖巧,微微一笑道:“你刚来,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来问我。这院子里的人往后都你管,至于文惠,她年纪还小,且再养几年,你日常看着别让人欺负她就行。” 赵雅兰听懂了秦孟仁的意思,这是暂时不准备收房,但也不想委屈柳文惠。 她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只要给她几年时间,等她膝下有几个儿女,到时候纵使收了房,也翻不聊天。 想到儿女,赵雅兰的脸又红了起来。 秦孟仁的眼眸轻微垂下,手里慢慢转着茶盏。 都忙起来吧,忙起来就工夫关注外头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我来加更啦~ 第60章 表情义初次相逢 不管秦孟仁心里怎么翻江倒海, 丝毫不影响千里之外的谢景元。 一大早他带着铁柱出了家门,跑去买了几盆花回来。西北这边的花可不好养, 一个不小心就冻死了。 谢景元跑遍了整个边城, 终于花高价从一个落魄秀才手里买到了一盆君子兰和一株牡丹,兴匆匆地跑回了柳家。 柳翩翩正在与妹妹们商议夏季要出什么样的花样子,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喊声:“大姑娘, 我回来了。” 柳翩翩连忙拿眼神去看几个妹妹,只见妹妹们仿佛没听到一样, 她若无其事地放下笔道:“我出去看看。” 她刚转身, 后面姐妹三个都捂嘴偷笑起来。 柳翩翩一回头,姐妹三个立刻打住笑容, 开始假装忙碌。 柳文洁将纸拿起:“四妹妹,上回那个牡丹花样不错, 我觉得用金线镶边更好看。” 月升连连点头:“是呢,我也觉得既然是牡丹, 自然要富贵些好。” 柳翩翩一眼看穿了她们的戏,脸上觉得有些臊得慌,这个混不吝,回来就回来, 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柳翩翩又转身往外去,刚到门口,碰到了手里捧着花盆的谢景元。 谢景元将手里的牡丹花捧到她面前:“你看, 牡丹花, 正开着呢!” 柳翩翩咦一声:“这里居然也有人养牡丹吗?” 铁柱在后面道:“是个附庸风雅的老秀才, 最爱养, 仔细拿暖房养了一个冬天, 近来才开花,虽然没有京城那边的牡丹花好看,在这里也算稀罕货了。” 谢景元仔细看柳翩翩,只见她眼里流露出一丝喜爱之色,心里落定下来,我就说她是个俗人,定然喜欢这等艳丽的花儿。 那什么梅兰竹菊,都是为了装样子故意喜欢的。 谢景元打听过好多柳翩翩以前的事情,听说她以前的花样子都是梅兰竹菊这些高雅的东西,连裙子上都绣过竹子。 谢景元第一次听到这事时笑得直打跌,亏她想的出来,在裙子上绣竹子,怕是为了讨好秦孟仁那个假斯文干得违心事。 柳翩翩忍不住凑向前看了看盆里的牡丹花:“果然不错,这颜色真好。” 谢景元笑眯眯问道:“这花儿放哪里?” 柳翩翩呃一声:“给我买的吗?” 谢景元觉得她问得问题多余:“难不成我给铁柱买的?” 柳翩翩真想找个东西把他的嘴塞上,又见他一脸真诚,只能道:“那先放在这窗台上,明儿我找人给我做个架子,可以放几盆花。” 谢景元将花放在窗台上,拍了拍手道:“找别人做甚,我给你做!”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63节 柳翩翩有些不大相信:“你还会木工?” 谢景元抬起下巴看着她:“我为什么不能会木工?” 铁柱在后面笑着插话:“大姑娘,我们少爷小时候喜欢捣鼓木头块儿,给自己做过好多玩意呢。” 柳翩翩见他跟小孩子一样显摆,笑着回了一句:“谢大人果然名不虚传。” 谢景元见她夸自己时并未发自肺腑,心里十分不服气,开始犟嘴:“怎么,你们文人喜欢画画,我不爱画画,玩个木雕不行啊。” 柳翩翩感觉他的孩子气又犯了,笑着哄他:“当然行了,就是没想到谢大人还有这手艺。” 铁柱再次帮腔:“景元,你的字写得也很好看啊,画画虽然没有大姑娘好,比京城大部分子弟都要好,你可是真正的文武双全。” 柳翩翩把头扭到一边笑。 谢景元伸手将铁柱手里的君子兰接过来:“让你少说话多吃饭多干活,总是不听,快滚去把韩家小子叫过来,跟他一起去买木头,回来一起做架子。” 铁柱笑眯眯地将盆子递给谢景元:“那我去了。” 铁柱一走,门口就剩下谢景元和柳翩翩二人,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谢景元主动问道:“你在忙什么?” 柳翩翩咳嗽一声:“谢大人,你不回家去看看吗?” 谢景元耳朵尖,听见厢房里其余三个姑娘正在竖着耳朵偷听,正儿八经地回道:“家里也没什么,不用回去看。等会子我打发铁柱回去拿些东西,等给你搭完花架子我就去寻你哥。” 柳翩翩以往跟他说话都大大方方,现在因为有了那纸约定,她现在反倒不知该怎么跟说话。从他昨儿回来开始,她就没怎么跟她说过话。 谢景元看出她似乎有些窘迫,再次主动开口:“你还喜欢什么花,回头我去给你买。” 柳翩翩轻轻摇头:“不用,你公务繁忙,我自己可以去买。上次你给了两百两银子,连一半都没花完呢……” 话说到这里,柳翩翩剩余的话说不下去了。 她敢肯定,她若是敢说把剩余的钱还给他,他肯定要生气。 果然,谢景元正静静地看着她,那眼里似乎在说,你敢说还钱两个字,我就跟你绝交! 还钱两个字她说不下去了。 谢景元见她没有说还钱的事儿,眼里渐渐起了一丝笑容。 柳翩翩略微侧开头:“谢大人,这回云家的事情多谢你帮忙解围。” 谢景元伸手将旁边的一个松哥儿的小玩具捞到手里摆弄起来:“谢什么,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就好。” 柳翩翩咳嗽两声:“谢大人,你要不要去寻我哥?” 谢景元开玩笑:“他都多久没回来了,我寻他做甚。”人家小两口正在东厢房里呢,他才不去。 柳翩翩还没回话呢,外头响起敲门声,谢景元抬脚就去:“我来。” 等门一打开,谢景元的桃花眼眯了起来:“谨言今日不去上学吗?” 裴谨言微笑道:“谢大人,今日学里休沐。” 谢景元堵在门口没动:“你来干甚?” 裴谨言实话实说:“我来寻柳姐姐。” 谢景元眼里都要射出刀子了:“你寻她做甚,你又不会绣花画画。” 裴谨言继续微笑:“我写了一篇文章,想请柳姐姐帮我看看。我听七郎说柳姐姐的文章写得非常好,她以前还专门研究过京畿周边几个省府十年来解元的文章,对秋闱肯定比我还了解。” 谢景元嗤笑一声:“你不如去问柳先生,他知道的更多。” 裴谨言摇头:“先生这几日家中有事,我不方便去打扰。且我若去了,其余同窗也要去,到时候先生不得清闲,那就成了我的过错。” 柳翩翩在里面问了一句:“谨言来了吗?” 谢景元没办法,只能侧开身:“进来吧。” 裴谨言撩起袍子进了院子,见柳翩翩正站在西厢房廊下,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打理那两盆花草。 谢景元跨步走到她身边:“这东西好不好打理?听说牡丹娇贵的很,我没养过花,也不大懂这个。” 柳翩翩放下铲子:“不妨事,花是给人看的,它活着我好好照看她,若真是无缘,死了就死了吧,再买一盆就是。” 谢景元听到这话后立刻哈哈笑起来:“有道理,人也是一样,这个不好随他去吧。等会儿我帮你搭架子,你给这小子看文章,这可是你正儿八经收的第一个弟子。” 柳翩翩笑起来:“我可不敢,谨言,我连学堂都没去过,你让我给你看文章会耽误你的。” 裴谨言将那一篇文章拿出来递给她:“姐姐见多识广,你帮我看看我哪里还有不足的。” 柳翩翩接过文章就在门口看起来,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头,须臾,她脸上又起了微笑。 裴谨言的心里紧了起来。 等把文章看完,柳翩翩止不住夸赞:“谨言的文章写得真好,只是我也没参加过秋闱,给不了你太多的建议。你先跟谢大人一起坐一会儿,我把我原来看过的比较好的各地解元写得文章默出来给你看。” 裴谨言吃了一惊:“姐姐居然都记得吗?” 柳翩翩点头道:“我都背过,大致都记得。” 谢景元心里又算起来,这都是以前为了讨好秦孟仁背的文章。 算了算了,秦孟仁的东西给这小子,以后就跟她不相干了。 裴谨言抱拳给柳翩翩鞠躬:“劳烦柳姐姐了。” 柳翩翩将文章递给他,然后对着谢景元道:“谢大人,劳烦你帮我招呼谨言,我去默写文章了。” 谢景元立刻笑得如春风般和煦:“你去吧,放心,我会好好招呼他的。” 柳翩翩给二人行个礼,转身回了西厢房。 屋子里三个妹妹本来正竖着耳朵听,见她一进来,立刻各自忙碌起来。 柳翩翩笑着骂她们:“一个个鬼鬼祟祟的,想听就出去听,又没有什么不能听的。” 柳文洁笑着问道:“大姐姐,你答应了谢大人什么事?” 柳翩翩伸手在她脸上拧一把:“好好干活,不要多管闲事。” 柳文洁笑着躲开:“你们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们知道,还这么鬼鬼祟祟的。呸,你最好别叫我发现,不然我定要笑话你三天三夜。” 柳翩翩走到书桌旁边:“你只管笑话,明儿我就告诉祖母,赶紧给你找个好人家把你嫁出去,到时候你天天伺候婆母和小姑子,我看你还有没有时间笑话我。” 柳文洁呸一声:“还是大姐姐呢,天天嘴里没个正经。” 柳文贞帮柳翩翩磨磨铺纸:“大姐姐,你写,我们不吵你。” 柳翩翩对着她点头:“四妹妹,你要是在家里无趣,去寻嘉言玩也可以,你们年龄相当。” 柳文贞眼睛亮亮的:“我能去吗大姐姐?” 柳翩盘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辫子:“去吧,把柜子里的干果带一点给嘉言和慎言吃。” 安顿好了妹妹们,柳翩翩坐在那里开始默写文章。 等她进入状态后,完全不管外头谢景元已经开始带着铁柱和韩一啸给她搭花架子。 等柳翩翩写完一摞文章,晌午饭都已经好了。 她慢慢站起身,揉了揉脖子,将纸张吹干,全部整理好拿出了门。 院子里正热火朝天地忙活着,谢景元正拿着一根木头眯着一只眼睛看,柳文渊在一边帮忙。 裴谨言第一个发现柳翩翩:“柳姐姐。” 谢景元没有挪开目光,继续研究手里的木头,然后插了一句嘴:“翩翩,你想要几层的架子?” 柳翩翩一只脚就这样楞在半天空,他叫什么?叫她的小名,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 整个场面尴尬起来,柳文渊也发现了他的称呼,盯着谢景元看了一眼,见他没事儿人一样,也不好说什么。 裴谨言僵硬地扭过头看着谢景元。 谢景元终于不再研究那块木头,抬起头继续问:“四层的够不够?再高了你够不着。你还想要什么,给你打个书架吧。” 柳翩翩那只脚终于落了下来。 “哦,你看着办,我都行。” 谢景元看了一眼那一摞纸,有些不满意地看着裴谨言一眼,又扭头对她道:“写这么多字手肯定发酸,等会子我把我的一种膏子给你用,省得明儿手疼。” 柳翩翩被她说得脸色有些不自然,索性不去搭理他,将手里的一摞纸递给裴谨言:“谨言,我写了五篇,你先拿回去看看。回头我把剩下的再写出来,每日让四妹妹给你送过去。” 裴谨言接过纸:“多谢柳姐姐。” 柳翩翩忽略掉刚才的尴尬:“不要客气,都是邻居,应该的。晌午别走了,就在这里吃饭吧。” 柳文渊主动挽留:“是啊谨言,别走了,跟一啸一起在我家吃饭。” 只有韩一啸没发觉刚才的尴尬:“铁柱,这木头可真好,拿来搭花架子可惜了。” 铁柱在一边刨木头:“这算什么,大姑娘以前什么样的好东西没用过,这都委屈她了。等吃了饭你再跟我去一趟,我们找些更好的木料,给她打个书架。” 韩一啸不明白:“有卖书架的,不如直接买个好的。” 铁柱真想拿抹布把这胖小子的嘴巴堵上,买的能一样吗,这是我们少爷亲手打的! 多好的定情信物,你这个呆瓜! 柳文渊将手里的一块木头扔到地上:“翩翩,你去厨房给你大嫂帮忙。” 柳翩翩如蒙大赦:“那我去了。” 谢景元目送她去了厨房,然后低头继续研究木料,仿佛没看到柳文渊眼里的责备,开始跟他拉闲话:“子孝,为何你妹妹的名字不是从文字辈?” 柳文渊将手里的铆钉递给谢景元:“她出生那一日晌午,我娘去后花园赏花,几个蝴蝶在我娘身边翩翩起舞,等到下午她就出生了,我娘觉得这是蝴蝶仙子给她送来个女儿,就给她取了这个小名。其实她是有大名的,叫文姝,但她更喜欢自己的小名,故而一家子都这样叫她。” 谢景元哦一声:“我还以为是你爹懒得给她取名字呢。” 柳文渊继续解释:“这大名是祖母取得,翩翩两岁时我娘去世,她为了祭奠我娘,就坚持用这个名字,大家索性把文姝这个名字丢了,不知情的人以为她就叫这个。” 谢景元手下叮叮当当忙个不停:“翩翩好听。” 柳文渊看他一眼:“你莫要胡说!” 谢景元撇撇嘴:“偏你规矩多,我又没瞎说。文姝一听就是大家闺秀,呆板,翩翩就活泼多了。可惜你娘去得早,你后娘心又黑。她一个女子,整日被困在后院,过得好不好全凭长辈喜好,那日子想想就不好过。” 柳文渊沉默下来,片刻后岔开话题:“我们家历代都是男多女少,家里有了六个男丁后才有了翩翩,她虽是家里的第一个女孩,但上面有六个哥哥。翩翩小时候,我们兄弟六个都特别稀罕她。我娘没去世之前,她是我们家的宝贝疙瘩。家里这么多孙女,祖父祖母也最疼她,给她备的嫁妆都是最好的。” 谢景元很快把木板一块块搭好:“你根本不了解你妹妹,她离京前才十六岁,却能得满京城的赞誉,这中间肯定有无数的妥协和委屈。如今到了西北,你们家再也不是皇亲国戚,往后你莫要用你那些规矩束缚他。你若真对她好,就让她自由自在地活着。你若做不到,就不要拦着我。”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64节 柳文渊一边看着他一边道:“景元,我不想说那么多,我只想告诉你,我只有这一个妹妹,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 谢景元呵一声:“我还担心你们家里人伤害他呢,从我认识她到现在,我什么时候给过委屈她受了。倒是你们,就知道让她懂事、规矩、受委屈。” 柳文渊叹口气:“是我无能。” 谢景元拿起锤子开始加固架子边缘:“别废话了,来帮忙。明儿孟将军上报功劳,看看能不能给你往上升一升,正经有个品级,出去了人家也能喊一声柳大人。” 旁边的韩一啸终于听出了一点异常,他刚要抬头,被铁柱一把按下去,示意他别说话。 旁边的裴谨言默默站在那里,目光沉寂,仿佛自己不存在一般。 片刻后,他对柳文渊道:“柳大哥,我先把这东西送回,容后再来叨扰。” 柳文渊点头:“你去吧,等会儿自己过来,别让我去请。我和景元难得回来一次,我们一起聚一聚。” 裴谨言微笑着点头:“好,恭敬不如从命。”因着他很快要回来,柳文渊就没有去关门。 等裴谨言一走,谢景元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继续干活:“铁柱,你下午买木料的时候顺带买些上好的油漆回来。花架子可以简单点,书架要好好打,我准备在上面雕刻一些花儿。” 铁柱开始拍马屁:“景元你这手艺真不赖,就算将来不在军营里混,去哪里都能讨口饭吃。” 谢景元又想起个事儿:“子孝,昨儿六郎悄悄跟我说翩翩想学兵书,你那里有没有现成的,借我用用,我下午教她一会子。” 柳文渊皱眉:“你下午不是要做书架,我教她吧。” 谢景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花架子就放在厢房门口吧。” 说完,他扭头看向柳文渊:“子孝你也太偏心了,裴家小子来请教你妹妹文章你不拦着,我要教她兵法你就拦着。你教她,难道你兵法比我学得好?” 柳文渊被他噎的毫无招架助力,只能骂他:“你快给我闭嘴,一啸还在这里!” 铁柱在肚子里闷笑,明儿得提醒少爷,不能总是得罪大舅哥。 “柳大爷放心,下午我跟一啸练功夫,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韩一啸挠了挠头:“我都没听懂你们在说什么。” 铁柱摸摸他的头:“你不用听懂,你听我的就好。” 话音一落,铁柱忽然感觉后背一凉。他扭头一看,只见韩一梅正站在门口,眼光盯着铁柱放在韩一啸头上的那只手。 任谁看铁柱都像在摸小狗。 韩一梅脸上没有笑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铁柱。 铁柱急忙收回手,拍了拍韩一啸的肩膀:“前儿那套拳法没学完,下午我再教你吧。” 柳文渊主动打招呼:“一梅来了。” 韩一梅终于给了个笑容:“柳大哥,谢大人,我来喊我二哥回家吃饭。” 柳文渊笑着回道:“你二哥给我干了一上午的活儿,下午还要请他帮忙,一顿饭我还是管的起的。你也别走了,二妹妹,来招呼一梅。” 韩一梅见哥哥不肯走,跟柳文洁打过招呼后独自告辞,临走前又盯了铁柱一眼。 等韩一梅出了门,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你这个蠢材,你得罪人家了!” 铁柱苦着脸:“少爷,我是冤枉的!”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今天作者又粗又长,骄傲.jpg 第61章 美人计东窗事发 谢景元和铁柱就这样赖在柳家不肯走, 韩一啸为了学功夫,也主动留下帮忙。 整个下午, 柳家小院里叮叮咣咣响了一个多时辰。 等忙得差不多了, 谢景元把剩下的活儿交给铁柱,自己问柳文渊要了一本基础的兵书,自己先回房研究了一遍, 写了一些东西,然后拿着一堆东西去找柳翩翩。 柳翩翩见他兴匆匆跑来找自己, 看了看屋里的几个妹妹后道:“谢大人, 你忙了一天了,要不歇歇吧。” 谢景元自然知道她家里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教学, 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她:“六郎说你想学这个,我找了一本简单的, 我把上面的东西都写了一遍注解,等我走后你每日抽时间看一些, 下次回来我要抽查你。” 柳翩翩笑起来:“谢大人怎么也好为人师起来了。”他一向很少管闲事的。 谢景元看了一眼屋里面,用很低的声音道:“你学会了,往后我们就能一起研究,光看解元的文章多没意思, 排兵布阵也很好玩的, 不信你试试。” 柳翩翩见他眼里都是期盼,不忍心拒绝他,只能回道:“我知道了, 多谢谢大人。” 谢景元知道她对自己还是有防备, 也不在意, 继续道:“上回我教你的棍法你还记得吗, 等会儿我们再耍一遍吧。” 柳翩翩对这个比较感兴趣:“那你等等我, 我们现在就来耍。” 谢景元的桃花眼里顿时盛满了笑容:“好。” 片刻后,众人吃惊地看着柳翩翩拎着烧火棍直奔谢景元的面门。 谢景元往一边:“很好,速度比上一次快,最近是不是自己练过。” 柳翩翩压根不跟他废话,专挑他的要害攻击:“谢大人,我每日都跟五哥和六哥学。” 谢景元跟着她的速度走:“不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大有长进,往后我不在家,若是有贼人,只管往死里打!” 柳文渊看的眉头紧锁。 铁柱在一边道:“柳大爷,大姑娘学一些也无妨,至少能自保。” 柳文渊见妹妹学的很开心,低下头继续给铁柱帮忙。 没多大一会儿,柳翩翩去捣谢景元的左面门,他想往右去,哪知柳翩翩对着他粲然一笑,眼里有一丝调皮和狡黠,谢景元被她笑得有些晃神,呆愣在当场。 铁柱一声喊:“少爷!” 谢景元瞬间如鬼魅一般飘走:“好哇,你对我用计!”美人计什么的,他哪里能吃得住。 柳翩翩立刻反驳:“胡扯,是你自己发愣,跟我不相干!” 柳文渊见他二人说话越发没谱,站起身道:“景元,我来了!” 说完,他拎着一根棍子也加入了占据,兄妹两个一左一右攻击谢景元。 谢景元终于正视起来:“子孝,我又不打她,你来干甚!” 柳文渊自然不能说不想让妹妹单独跟他习武:“我想看看你的谢家刀和陆家枪,往日你从不肯用全力,什么时候你才能跟我全力一战。” 谢景元徒手战兄妹两个,柳翩翩见他们两个的身影越来越快,顿时感觉自己在这里有点多余,拎着棍子躲到了一边。 见她退出战局,谢景元不想跟柳文渊打,开始发力,没多大一会儿,他一只手抓住了柳文渊的木棒,另外一只手捏住了柳文渊的脖子。 柳文渊笑一声:“我又输了。” 谢景元松开手:“就说了你打不赢我,还是不死心。” 他笑着走到柳翩翩笑眯眯身边:“翩翩,你累不累?” 柳翩翩没有计较谢景元换了称呼,掏出帕子擦了擦汗:“还是你们自小学武的好,都不晓得累。” 谢景元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烧火棍:“这棍子用的趁手不趁手?要不要给你换个兵器。”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柳公绍从正房出来了,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一对小儿女。 现在就是个瞎子都能看的出来这小子对大孙女的意思,柳公绍默默吸了一口烟,然后沉声道:“景元,我来跟你讨教一二。” 柳翩翩见祖父脸色不好,看了谢景元一眼。 谢景元笑着对着她眨眨眼:“没事,你祖父打不赢我,我会让着他的。” 柳翩翩冲他使眼色,示意他别乱说话。 谢景元低声道:“你躲远点,你祖父可能要教训我,这一仗会比较吃力。” 柳翩翩抬起杏眼看着他:“那你小心点,我大哥都打不赢我祖父。” 说完,她退到一边去。 柳公绍下手毫不留情,谢景元游刃有余:“老太爷,您这宝刀未老啊。” 柳公绍大喝一声:“小子休要油嘴滑舌,大郎一起来。” 谢景元一下子跳开:“你们祖孙两个一起上,胜之不武啊!” 柳公绍的大刀挥了过来:“我老头子还想临死前看一眼那西北天狼呢!” 谢景元要同时应付祖孙两个,顿时吃力起来:“老太爷,那玩意是唬人的,我都没见过,鬼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柳翩翩一边看花架子上的花一边关注这边,这个混不吝这两天说话没个顾及,祖父肯定看出来了。 想到他今日又是搭花架子又是改称呼,柳翩翩感觉耳根子有些发烫。 连祖父都看了出来,这家里人肯定人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个混不吝! 不等院子里三人打出结果,柳翩翩悄悄回了房,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开始练字。 柳文洁在一边抱着一本话本子看,月升在整理画册子。 “姑娘,最近生意不大好呀。” 柳翩翩嗯一声:“夏季的款式都发出去了,我们歇一阵子也好。” 柳文洁看话本子看得如痴如醉:“大姐姐,没想到一梅还有这东西,真有意思。” 柳翩翩笑一声:“你看归看,可别让祖母发现了,不然定要罚你。” 柳文洁把本子合上:“这些人真会瞎编,怎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就要看上穷书生,又不是个个都像裴大哥那样懂礼。” 柳翩翩手下慢慢写字:“你知道就好,那东西看看则以,不可当真。” 月升整理完了画册子,又去整理钱匣子,里面满满当当有不少钱呢。当日徐氏给柳翩翩留的五十两,谢景元过年给的大红包,前一阵子他给的零花钱,还有给他买家具和买宅子剩下的钱,另外买花样子挣来的钱。 柳翩翩一个人就有私房钱近四百两,她自己并不在意这些,都是月升在打理。 月升晃了晃钱匣子:“姑娘,要不去给你买两件首饰吧,你头上天天光秃秃的。”谢景元给的那步摇太花哨了,根本没法戴。 柳翩翩再次拒绝:“不用。” 柳文洁在一边插话:“大姐姐,你知道二娘最近怎么样了吗?” 柳翩翩连头头没抬:“她怎么样了?”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65节 柳文洁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跟姐姐分享:“爹现在也没个好脸给她,祖母也不许他们过来。爹现在的心思都在学堂上,听说爹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有时候他直接带着七郎去外面吃,也不管二娘。” 柳翩翩又嗯一声:“你无事不要过去,不管他们怎么闹,跟我们没关系。” 柳文洁悄悄道:“我才不去呢,他们天天吵架,那天我看到七郎蹲在门口哭。” 柳翩翩手下的笔顿了一下,一个字写毁了,她继续写字:“七郎从小没吃过苦,也该吃些教训。” 月升呸了一声:“我听说当日那婚书就是他送去给方家婆子的,这会子是可怜了。若是让他们得逞,姑娘就要去云家嫁给病鬼子,还要忍受那蛮不讲理的王金花。” 柳翩翩感觉自己的心里毫无波澜:“反正我没去云家,往后不用再纠缠此事。至于我爹和我二娘,随他们去吧。我爹的学堂现在学生越来越多,能养得活他们一家三口,只要不来找我们的麻烦,爱怎么过怎么过。” 月升将钱匣子收起来:“姑娘,谢大人给你打了书架,往哪里放呀?” 姐妹几个在屋里说着话,外头的战局也有了结果,谢景元以一敌二,最后仍旧略略占了上风头。 柳公绍主动停下:“景元好身手。” 谢景元立刻跳开:“不打了不打了,你们以多欺少!” 柳公绍笑起来:“你小子整天躲躲藏藏,有这么好的身手,为何不好好为国效力,整日想着偷懒。” 柳文渊想到那一纸约定,帮谢景元说了一句话:“祖父,那都是他的玩笑话,其实他上进的很,不然这回也不会带着敢死队跑到关外去。” 柳公绍收起刀:“那倒是不错,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存高远,莫要贪图眼前的安逸。” 谢景元心里不服气,但见柳文渊跟自己使眼色,只能违心地说了一句:“老太爷说得对。” 话音才落下,外头忽然传来砰砰的敲门声,一个兵丁的声音传进来:“谢将军,孟将军命您即刻回营!” 谢景元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铁柱去开门!” 等门一打开,有个小兵进来行礼,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谢景元还想多在家里停留一天呢,反问他:“可有说是何事?” 小兵摇头:“小人不知。” 谢景元想了片刻,然后对柳文渊道:“子孝,跟我一起走,我怀疑有人在背后捣乱。差事我们从来没办差过,那只能是私事。” 柳公绍的眼神也暗了下来:“能有何事?” 谢景元笑道:“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大事,怕是得绑我回去。老太爷别担心,我心里有数,明日我会打发铁柱回来回话。子孝,收拾东西,跟我走!” 说完,他看了一眼西厢房。 仿佛有灵感一般,柳翩翩刚好写完几页字,听见院子里的异常动静,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发生了何事?” 谢景元冲她笑了笑:“没事,你别担心,孟将军来寻我,我跟你哥要回军营去了。往后你就安心住在这边,隔两三天去我那边看看,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柳翩翩凭直觉觉得有事发生,他不说,她也不方便问:“我知道了,还请谢大人帮我照看好我哥。” 谢景元闷声道:“我晓得了,有事让五郎六郎去找我,别让裴家小子去。” 柳翩翩又冲他使眼色。 在柳文渊的催促声中,谢景元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柳家,留下了做了一半的书架。 三人这一离去,柳翩翩止不住在家里担心起来。 这样忧虑到第二天,铁柱终于急匆匆赶回来。 柳翩翩几乎是从西厢房小跑着出来的:“铁柱,怎么样了?” 铁柱苦着脸:“大姑娘,不好了,我们少爷挨了四十军棍,要残废了!” 柳翩翩听到四十军棍,感觉自己的心肝儿都颤抖起来:“好好的,怎么挨了四十军棍?” 铁柱继续哭丧着脸:“这事儿我们少爷不让说,原是我出的馊主意。” 说完,铁柱三言两语把当日去云家“送大礼”的事情说了出来。 柳公绍皱眉道:“就算去云家放了蜜蜂,一则云家人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好就硬往他们两个身上赖,二则就算云家人有证据,这边城文武殊途,周知府都不敢管孟将军,一个云家算什么。” 铁柱挠挠头:“那符将军找到了少爷和柳大爷那晚私自出军营的证据,捅到了孟将军跟前,孟将军按照规矩要一人打二十军棍。少爷说他是主犯,柳大爷是听从他的吩咐,一个人把四十军棍都受了。” 柳翩翩听得心惊肉跳:“他怎么样了?” 铁柱见她脸色都白了,立刻安慰道:“现在不能动了,正躺着呢,柳大爷在照顾他,我回来给他拿点药和衣服。大姑娘,有什么好吃的给我带一些。少爷说他想吃京城里的饭菜,这里又没有。” 柳翩翩急忙道:“月升,你带着铁柱去收拾衣服,这屋里没有的就回莲花巷去。二妹妹,大嫂,跟我去厨房,我们做些吃的给他带过去。” 姑嫂三个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久,做了一些好带的东西给铁柱,又包了一大包衣服。 铁柱扛了两大包东西,临走前对柳翩翩道:“姑娘别担心,我们少爷小时候经常挨打,早就习惯了。以前我们二太太没少冤枉少爷,少爷犟嘴,老太爷生气就打他。后来我们少爷就不犟嘴了,不管二太太冤枉他什么,他二话不说自己趴在凳子上让老太爷打。” 柳翩翩听得鼻头一酸:“那你好好照顾他,等下次回来,我给他做好吃的。天马上就要热了,我给他做些夏季的衣裳。” 铁柱咧嘴笑起来:“那就劳烦大姑娘了,哦,还有这个。”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钱袋子塞给旁边的月升:“少爷说花架子搭好了,上面空荡荡的多难看,你得空按照大姑娘的喜好去买些花摆在上面,上回那写字的纸也没了,你多买一些,买好的。天马上要暖和起来,看上什么好看的料子只管去买!” 旁边徐氏的眼光都变了。 柳翩翩心里那股感动又升了起来,自己伤成这个样子,还要多管闲事,我自己难道不会买! 不等柳翩翩拒绝,铁柱背着包袱就要走:“大姑娘,你别担心,明天我还回来。” 柳翩翩哦一声:“那你慢些。” 等铁柱一走,柳翩翩站在那里发愣。四十军棍,若是身体差的,怕是人就要没了。 她感觉心里有些焦躁,她想去看看他,可军营里又不让去。 那边厢,铁柱一匹快马进了军营,拎着包袱直奔谢景元的营帐。 谢景元正趴在床上呢,柳文渊在给他上药。 铁柱兴匆匆赶了进来:“景元,成了成了。” 等一看到柳文渊,铁柱立刻闭上了嘴。 柳文渊抬头看向铁柱:“什么成了?”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 第62章 挨军棍苦肉之计 铁柱听见柳文渊问自己话, 心里一惊,立刻笑嘻嘻地将手里的包袱放在桌子上:“柳大爷, 这是大奶奶和大姑娘给准备的东西。好多吃的呢, 我们快点吃。” 柳文渊看着铁柱将吃的东西一样样摆开,忍不住对谢景元道:“景元,此次我们因为私自离开军营受罚, 往后还是不要从外面带吃的进来了吧,以免别人又说我们不守规矩。” 谢景元趴在床上, 身上脱得只剩下一件里衣, 后背用一张帕子盖着一大半,里面隐隐透出一些红色。 “我挨了四十军棍, 难道不要吃点好吃的补一补?子孝你也太狠心了。” 柳文渊继续轻轻地给他擦药:“逞强,我又不需要你替我挨二十军棍。” 谢景元嘶一声:“你轻点, 是我叫你出去的,自然不能让你受罚。” 柳文渊回道:“是为了我妹妹的事儿, 我怎么不能去?你谢将军可真是威风,当众拿官位压我。” 本来一人二十军棍,谢景元硬是从孟将军那里把柳文渊的二十军棍也讨了过来,还说什么他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不配那二十军棍。 柳文渊气得当时就想骂他, 奈何他职位低微, 孟将军根本不理他。 最后在孟将军营前,谢景元一个人硬生生挨了四十军棍。挨棍子的过程中,谢景元咬着牙一声不吭, 等打完四十军棍, 他整个人都昏了过去。 柳文渊哪里还舍得骂他, 小心翼翼将他抱了回来, 打水给他清理伤口、上药。 柳文渊擦完药后将帕子给他轻轻盖上, 轻声问道:“景元,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 谢景元趴在床上,手指头戳了戳枕头面儿:“不用,皮外伤。” 柳文渊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昏过去是真的还是假的?” 谢景元昂起头看着他:“难道你觉得我像假的?” 柳文渊有些吃不准,寻常人挨四十军棍,怕是骨头都得打断,他刚才检查了一下,谢景元的筋骨没事,皮外伤比较严重。他不知道是谢景元有什么防身之法,还是孟将军手下留情。 谢景元对着铁柱道:“快把好吃的给我,饿死我了。” 铁柱一样一样摆在他面前:“少爷你看,都是些清淡软糯的,大姑娘亲手做的。” 谢景元用勺子舀了一个糯米肉丸子进嘴:“她有没有说什么?” 柳文渊的眼神在主仆两个身上转来转去,他凭直觉觉得这二人有问题。 铁柱瞄了一眼柳文渊没说话。 谢景元觉得嘴里的丸子特别好吃,高兴地眯起了眼睛:“你不用怕他,现在他归我管。” 谢景元受了伤,孟将军让人把柳文渊送到这边来照顾他。 铁柱嘿嘿笑:“没说什么,就说让我好生照顾少爷,她会给少爷做夏季的衣衫。” 谢景元继续吃东西:“子孝,别傻站着,你也吃呀,这么多我可吃不完。” 铁柱连忙道:“柳大爷您快吃,大姑娘和大奶奶真心细,用棉袄把饭菜都包了起来,这会子还是热的呢,快吃快吃。” 柳文渊坐在那里陪着谢景元一起吃,给他夹菜、剔鱼骨、擦嘴,尽职尽责。 谢景元饱餐一顿后十分高兴,把脸埋在枕头上:“子孝,这一阵子你就别去操练了,我们就躲在这营帐里看兵书。” 柳文渊瞥他一眼:“你是故意的吧?” 谢景元在枕头上蹭了蹭脸,然后骂铁柱:“这枕套多久没换了,赶紧给我换了。” 铁柱呃一声:“景元,没有新的,明儿我回去看看,给你找个干净的。” 谢景元又把脸埋在枕头上继续跟柳文渊说话:“子孝你别胡说,谁还能故意讨打。反正打也打了,我们就在这里歇着吧。关外最近又没什么事情,那帮人这会子正眼红你呢,我们避一避风头。” 柳文渊端来一杯茶给他漱口:“那是眼红你吧,上回剩余的那一千多人都归你管了,那可是一群敢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年轻人,又信服你,将来好好培养,可都是你的心腹。” 谢景元眯着眼睛打盹:“他们信服的不是我,是我家老祖宗。” 柳文渊笑起来:“你比你们家老祖宗也不差什么了。” 谢景元的眼睛已经闭了起来:“少拍我马屁,想那么多干什么,该吃吃该喝喝,人生苦短,别委屈自己。”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66节 柳文渊见他这副惫赖样子觉得好笑,谁能想象得到前几天在关外杀人如麻的谢将军私底下会是这个样子。 “你歇一会子,我出去看看,哪能真的什么都不管。” 等柳文渊一走,谢景元立刻又睁开眼睛看向铁柱:“她真的什么都没说?” 铁柱笑眯眯回道:“没说,但我看得出来,大姑娘可担心您了。” 谢景元刚要说什么,侧耳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他凭着敏锐的听力判断出这不是柳文渊,立刻把头往枕头上一歪开始哭:“铁柱,我屁股好疼啊,这些东西我不想吃,你都拿走吧!” 铁柱被他搞蒙了,见谢景元给他使眼色,迅速反应过来:“少爷,少爷你别哭,疼几天就好了。哎哟我的天啊,少爷你还没娶亲呢,万一打坏了可怎么办啊,我怎么跟老侯爷交代啊。” 他一边说一边把剩余的饭菜呼啦啦全部藏到旁边的柜子里,等孟将军的侍卫杨越进来时就看到主仆两个抱头痛哭的景象。 杨越走到床前道:“谢将军,您怎么样了?” 谢景元睁开眼:“小杨来了啊,你自己找地方坐吧,我屁股疼,就不起来招呼你了。” 杨越听到小杨两个字心头一哽,明明他比谢景元大了四岁,偏谢景元就跟着孟将军一起喊他小杨。 “谢将军,我们将军让我来看看您,这里可需要什么?我听说您不让请军医,这怎么能行,我去给您请军医吧。” 谢景元把脸一扭:“我不要,那些军医好多以前都是兽医,到时候随便弄点猫狗用的药给我敷上,万一我身上留疤了你赔我啊?” 杨越哭笑不得回道:“谢将军,男子汉大丈夫,留个疤怕什么。” 谢景元眯眼看他:“那是你,我这么好看,万一留了疤,我喜欢的姑娘嫌弃我,你赔我?” 杨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这话,只能作罢:“那,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谢景元给铁柱使了个眼色,铁柱立刻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一包点心塞给杨越:“杨将军,这是柳大爷家里送的,正经的宫廷点心配方,您尝一尝。” 杨越想拒绝,谢景元斜睨他一眼:“小杨,本将军伤得很重,需要修养一阵子,以后你别来了,你一来,那些人都要来,我这屁股都要被人看光了!” 杨越没忍住笑了出来:“我知道了,谢将军您好好养着,我先回去给孟将军回话。”能给孟将军做侍卫首领,杨越定然也是个精明人,他一打眼就看出谢景元没有大碍,就是装得厉害。 得了,人家愿意装,孟将军不愿意戳破,他何必多事。 杨越将点心往怀里一藏:“多谢谢将军赏赐。” 谢景元一笑:“好说,回头再给你带。” 等杨越一走,谢景元又懒散起来:“我可以休息一阵子了。” 往常对谢景元百依百顺的铁柱这回不依着他了:“少爷,你可是要一年之内升到正四品的,怎么能说休息就休息。养个几天,能起来就起来吧。那些从关外回来的儿郎们都等着你呢,现在正是收服人心的时候。” 谢景元龇牙咧嘴:“我屁股疼,现在出去人家还以为孟将军给我放水。” 铁柱凑近了一些道:“少爷,我看大姑娘是真的担心你。” 谢景元瞥他一眼:“住嘴!” 铁柱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我多嘴了。” 第二天中午,铁柱再次归来,进门就喊:“大姑娘,有没有多余的枕套和床单?” 柳翩翩急忙放下手里的针线筐:“有,我给你拿。” 她从来没给谢景元做过枕套,只能把自己的枕套给他找了一对,又给他现裁了两条床单,外加一些吃的全部包给他。 柳翩翩见铁柱拿着东西就要走,忍不住问了一句:“铁柱,你们少爷怎么样了?” 铁柱说的半真半假:“伤得不轻呢,流了不少血。不过您放心,景元底子好,多吃点好的,养一养很快就能好的。” 柳翩翩想到四十军棍心跳就快起来,那可是四十军棍! 这个混不吝,好好非要去云家放什么野蜂子,还要从军营里跑出来去放! 平日里看着机灵,其实是个傻子,做事情不考虑清楚,就知道图一时痛快! 柳翩翩在心里把谢景元骂了个臭死,嘴上仍旧关心道:“那你回去了问问他想吃什么,明儿再回来取。” 铁柱咧嘴一笑:“大姑娘放心,我会照顾好我们少爷的。我先走了,您歇着。” 柳翩翩等铁柱消失在门外,转身进了房。她的枕套没了,她得再做一对,反正家里料子多。这个傻子买料子都是按车买,往后得提醒他,不能这样吃亏上当。 铁柱一到军营,谢景元就迫不及待及地指挥他干活:“快,这枕头臭死了,肯定是你枕我枕头时在上面流了口水!” 铁柱犟嘴:“景元你又冤枉我,我睡觉不流口水!” 谢景元骂他:“别废话,快给我换!” 铁柱一边换一边笑:“景元你看,这枕套是旧的,我猜是大姑娘用过的,你看上面还绣了牡丹花呢。” 谢景元脸上一点羞耻感都没有:“军营里都是糙汉子,旧的才好,新的拿来也糟蹋了。” 等换过了枕套,铁柱看向他:“景元,你能自己起来吗,我得给你换床单。” 谢景元龇牙咧嘴:“你去把子孝叫过来,四十军棍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现在起来,万一又伤到了,影响我升官,我把你头拧下来。” 铁柱撇嘴:“你还骗我,老太爷教过你那什么护体的功法,你比老太爷练得还好。” 眼见着谢景元又要骂人,铁柱把床单一扔:“行你别骂我,我去喊柳大爷。” 柳文渊很快匆匆赶来,等发现谢景元是想换床单,心里觉得好笑:“你这床单也不是特别脏,怎么急着换。” 谢景元对着他伸手:“快,别废话,扶我起来。” 在柳文渊的协助下,谢景元勉强起身趴在了旁边的躺椅上,看着铁柱换床单。 等铁柱把床单拿出来,谢景元立刻不满意起来:“怎么是新的?这军营里用新的多浪费?” 铁柱见柳文渊在这里,只能委婉道:“景元,新的好,新的耐磨损,还能用的久。” 谢景元见柳文渊在这里,也不好多说,等铁柱换完床单,他直接把自己摔到床上,把脸埋在枕头上。 才晒过的枕套,上面似乎还有太阳的味道,软软的,香香的。他用脸蹭了蹭那朵牡丹花,眯起眼睛,脸上还带着笑,压根看不出来他昨儿才挨了四十军棍。 柳文渊看着那上面的牡丹,一眼就认出那是妹妹的东西。他的眼神在谢景元身上掠过,见他眯着眼睛躺在那里享受,忍住了想打他的冲动。 谢景元又用脸蹭了蹭枕套,柳文渊知道他就是故意的,气得转身就往外去:“我去帮你看看外面的事情。” 等柳文渊出去后,铁柱悄声问道:“景元,你以后不好再得罪柳大爷的。” 谢景元睁开一只眼睛:“怎么,难道还要我把他供起来?” 铁柱挠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年纪比你大,往后你还得叫他一声大哥的,总得敬重一些。” 谢景元另外一只眼睛也睁开:“蠢材,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服软。我又没做错什么,带他升官还不好?再说了,我哪里不敬重他了?我昨儿可是替他挨了二十棍子。” 铁柱撇嘴:“你算了吧,你就是想使苦肉计。” 谢景元呸一声:“你就晓得说我,你见到一啸他妹妹怎么也跟避鼠猫一样。” 铁柱急了:“景元你可别瞎说,韩姑娘可不是好惹的,你看她瘦得一阵风能吹跑,那眼神飘过来就跟刀子一样吓人。” 谢景元在床上哈哈大笑起来:“没出息,她瘦成那个样子你还怕她。你怕什么,是不是你对一啸不好,怕人家妹妹找你麻烦。” 铁柱哼哼两声:“你就笑吧,回头我不教那胖小子了,你去教吧,他妹妹忒吓人,也就你能镇得住。” 这边主仆两个在贫嘴,柳翩翩在家里忙得脚不沾地。 夏天要来了,她要给谢景元做衣裳,他特别费衣服。料子太好了怕招人眼,料子差了不结实。 眼见着她每天把自己弄得忙忙碌碌,吴氏有些担心,把徐氏叫过去问话。 “大郎媳妇,翩翩这回去景元家里住了一阵子,你心里怎么想的?” 徐氏摸了摸女儿的头:“去跟妹妹玩。” 魏氏一大早把孙女丹姐儿送了过来,芙姐儿蹬蹬蹬跑去跟妹妹玩。 徐氏悄悄对魏氏道:“祖母急什么,妹妹万事心里比我有成算,她会处理好的。” 吴氏叹一口气:“你看她最近忙得,做衣裳、画画、练字,给谨言写文章,一天到晚没个闲的。” 徐氏笑了笑:“祖母,忙起来就不会担心啊。” 吴氏笑骂道:“做嫂子的,还开妹妹的玩笑。” 徐氏继续道:“祖母别担心,过几天说不定就能回来呢。我估计没多大事儿,不然铁柱不可能每天回来还笑眯眯的。要我说啊,谢兄弟这一顿军棍也不算白挨,正好试一试妹妹的心。若是真的有意,看看谢兄弟怎么表示。要是没意,不如早点撕掳开。” 吴氏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翩翩这孩子虽然退过两次亲事,人却没开窍,也就得景元这样的来磨一磨她。我就担心外头人知道后说些闲言碎语,到时候她为了避嫌,又要让开。” 徐氏劝吴氏:“祖母别担心,家里的人嘴巴都紧。” 吴氏看了一眼隔壁:“谨言这孩子还是不肯死心,裴太太近来都不来我们家了。” 徐氏苦笑:“这也没办法,我们也希望谨言早点想开,他自己钻牛角尖,天天来跟妹妹讨教学问,那文章一篇一篇地写给他,他来得更勤了。看吧,等谢兄弟回来,这两个人怕是又得争起来。” 吴氏听到这话后反而笑起来:“小孩子的事儿真是有意思,以前总觉得这个不符合规矩,现在想想,年轻时若是日子波澜不惊,到老了时想想,这辈子活得真是不值得。都说翩翩无福,我到觉得她是个有福气的人,她经历过我们没经历过的事情,遇到有趣的人,还有个执拗的人。” 徐氏低头笑:“祖母,这话要是让外人听到了,还以为您老换了个人呢。” 吴氏笑着用拐杖磕了磕地面:“你祖父这个老不死的,昨儿晚上还跟我嘟囔,说景元这孩子不规矩。呸,小孩子家家的难道个个都要跟他个死老头子一样。” 等柳翩翩带着月升一起做完六套夏衫、四双鞋、两对枕套一堆东西,大半个月已经过去了。 她从刚开始的担忧到心里渐渐平静,铁柱每天都会回来拿东西,带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好,少爷能下床了,少爷能走了,少爷今儿去军营了,少爷今儿还与人比试了。 时间已经到了四月底,端午节快要来了。 一大早,柳翩翩吃过早饭后就带着几个妹妹进了房,几人一起编五彩丝线、做五毒荷包,这些都要提前准备好,等到端午节当日怕是来不及。 柳文洁开玩笑:“大姐姐,你近来都要变成绣娘了。” 柳翩翩可不饶她:“四妹妹,等会儿你去外头看看,今日韩婶子来不来。”韩太太前几日说要给柳文洁说个婆家,被姐妹几个听到了。吴氏不置可否,柳家毕竟曾经是顶级阀门,如今虽然落魄了,韩太太说的那小吏人家的孩子,吴氏有些看不上,柳文洁就更不稀罕了。 柳文洁呸一声:“自己有了好人,就开始笑话我们。” 柳翩翩一边飞针走秀一边跟妹妹们说闲话:“韩大嫂这才进门几天就想分家,看来不简单呢。” 柳文洁神神秘秘道:“我听一梅说,韩大嫂把韩大哥治得服服帖帖。” 柳翩翩笑起来:“这个倒无妨,但才进门就要分家,怕不是个傻子。回头有了孩子谁给她带,家里有婆母和小姑子,总能搭把手。” 柳文贞插了一句:“可不就是,我听嘉言说,裴婶子以前不得婆婆喜欢,没人给她带孩子,她肩上背一个,手里拉一个,还要干活。后来裴大哥大一点,能带弟弟妹妹,这才好点。” 柳翩翩脸上笑得云淡风轻:“谨言跟大哥一样,是个好兄长,总能照顾到底下的弟弟妹妹。” 柳文贞笑起来:“可不就是,嘉言说裴大哥立志要去考个举人光耀门楣,每天读书读到半夜。” 柳翩翩脸上的笑更盛了,不是她多疑,她发现柳文贞近来特别关注裴谨言。且她每天都去隔壁找裴嘉言玩耍,更有机会接触裴家的事情。 别看柳文贞年纪小,但她画画的水平不比柳翩翩差多少,只是写字的水平一般,且是二房庶女,所以没有柳翩翩这样显眼。 因着她也会画画,偶尔也能跟裴谨言说上几句。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67节 柳翩翩不动声色,继续做针线:“过几天就要过节,咱们得多做几种粽子,还要拿去送礼呢。” 柳文洁笑道:“我们家没什么好送的,谢大人那里要送好多家呢,大姐姐可要赶紧预备起来。” 柳翩翩骂她:“我看你也是想让我拿棒子打你一顿!” 姐妹几个在屋里哈哈笑起来。 没多大一会儿,外头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翩翩,我回来了!” 柳翩翩的手一抖,手里的针扎到了手指上,立刻沁出一滴血珠子。 她迅速掏出帕子擦干净,然后站起身,将针线筐子放在旁边:“我出去看看。” 说完,她也不管几个妹妹怎么在后面笑,抬脚往外而去。 柳翩翩掀开帘子就看到门外站着个满眼笑意的人,他今日穿得一身新衣服,从上到下都收拾得十分体面,腰间还挂了一块玉佩,玉佩下面缀了个璎珞。 柳翩翩将他从上到下大量一遍,见他眸若星辰、笑容灿烂,悬了这么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谢大人回来了,你没事了吧?” 谢景元也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笑着回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他本以为柳翩翩会继续温声细语地关心他,哪知她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脸严肃地批评他:“谁让你半夜去云家放野蜂子的?” 谢景元的笑容冻在脸上,他看了看廊下刚刚走出来的老两口,闷声回道:“我觉得好玩。” 柳翩翩闻言眉头一皱:“你多大了的人了,这有什么好玩的,好不容易立了点功劳,这一顿军棍下去不知道还剩下多少!” 谢景元心里骂开了,老子才回来,你就跟我甩脸子,铁柱这个狗东西肯定是骗我的,她哪里担心我,明明是想早点气死我,然后可以不履行约定。 “怎么不好玩了,我就想看到云不屈和王金花的猪头脸。退亲就算完事儿了?被恶心了就这样算了?你算了我不能算了,这回只是放野蜂子,下回我要放毒蛇,让他们没事儿来恶心人。不给他教训好,下次趁我不在家又来欺负你,难道我又要去打架?” 柳翩翩本来想跟他说道理,哪知他道理更多,还都是些让人无法反驳的道理。 他像个孩子一样,捧着一颗诚心站在她面前,又蛮横又卑微。 柳翩翩的心软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谢大人这种人最好哄了,给他多多的爱,立刻变身乖巧听话小奶狗,哈哈哈哈哈哈~ 第63章 儿女情得寸进尺 柳翩翩的态度软下来, 反问了一句:“你的伤不会留下根儿吧?” 谢景元见她语气温和下来,声音也变小:“没事, 没有大碍。这两天休息回来看看, 你忙什么呢?” 柳翩翩见大家都往这里看,把脸侧向一边:“谢大人进屋坐坐,前儿我买了些好茶叶, 您尝一尝。” 谢景元跟在她身后往正房去:“我是个粗人,什么茶都行。上回那书架才打了一半, 这两天我给你做好。等会子我去街上买东西, 你要不要去?” 柳翩翩嗯一声:“这些日子忙碌,那花架子上还空着呢。谢大人喜欢什么样的, 等会子我去买些花回来。听韩家妹妹说近来城里从南方运来好多花儿,我买些回来附庸风雅。” 初夏的微风吹来, 她身后的长发微微吹起,谢景元多看了两眼:“你喜欢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 我又不在家里。” 二人一起到了正房,谢景元跟柳公绍打过招呼,坐在了小桌旁边。柳翩翩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道:“谢大人家中什么都没有,要不要也添置一些?” 谢景元仿佛没看到身边一群柳家人似的, 接过茶杯道:“好哇, 那我再弄个几个花架子,院子里你想弄什么样的?要不要弄个假山?算了,那院子太小了, 弄些花花草草倒是不错。” 柳翩翩笑道:“这里天气极寒, 许多东西都种不活, 需得是一些耐寒的, 那些花儿朵儿等天冷了还要放在屋子里。” 谢景元点头:“回头在前院里种一棵松树, 气派。” 柳翩翩又给祖父和兄长各倒了一杯茶:“谢大人喜欢就好。”说完,她看了一眼他腰间的挂饰。 谢景元眼睛贼精,立刻抓到了她的目光。腾出一只手将玉佩拿起来道:“我上回看到孟家大公子和那云家的骚包都戴这个,就让铁柱把我娘给我留的玉拿了出来。这璎珞是外头的手艺,粗糙的很,你要是有功夫给我做两个行不行?” 柳翩翩呃一声,见柳公绍只低头品茶,只能点头:“好,谢大人喜欢什么样式的?” 谢景元将玉佩从腰间摘了下来:“我不懂这个啊,你看着弄就行。” 柳翩翩接过玉佩一看,忍不住夸赞起来:“这玉真不错,谢大人去军营小心些,别磕到了。” 谢景元得寸进尺:“我也没别的玉啊,要不你给我做两个荷包吧,有荷包就不用戴这个了。这玉还是我娘的嫁妆呢,我也舍不得天天带出去,万一丢了多可惜。” 柳公绍的眼眸终于抬了起来:“文姝,你去忙你的。景元的伤怎么样了?” 柳公绍第一次喊柳翩翩的大名,屋里人都怔楞了一下。柳翩翩嗯一声,拿着那玉佩转身离开了正房。 谢景元跟没事儿人一样,玉佩被她拿走了,肯定要给我做荷包。 “我还好,老太爷不用担心我。” 柳公绍跟他说公事:“胡人大规模来扣边,孟将军肯定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往了京城,这会子说不定你们的封赏已经在路上了。既然伤好了,你们两个这些日子莫要懈怠,好好当差,把前些日子的过错掩盖过去。” 谢景元想的完全不一样:“老太爷,我本来是个懒人,刚立了功劳,要是再天天卯着劲儿当差,别人不得害怕啊。我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按部就班地来,不给别人太大的压力。” 柳公绍一口茶闷在喉咙里,这懒惰小子,多好的机会,他还要偷懒。 柳文渊笑起来:“祖父,景元做事自有他的打算。您的好意他都知道,但他若是忽然变了个人,旁人怕是要忌惮。” 谢景元附和道:“老太爷,我要是变成子孝那样的,人家要么以为我失心疯,要么以为我以前是装的。这茶真不错,比军营里的茶叶棒子强多了。子孝,你多日没回来,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惦记你,你们多说几句贴心话,我去上街了,你有什么需要的没?” 柳文渊知道他什么心思,也不去戳破他,摇摇头道:“我没什么需要的,你去吧。” 谢景元笑眯眯地放下茶盏:“那我出去了。” 柳公绍皱着眉头看着他大摇大摆离开了正房,走到西厢房门口喊了一声:“翩翩,走了!” 柳翩翩手下的针差点又扎到了手。 柳文洁一把夺过她的针线:“我的好姐姐,快去快去,还做什么针线,我给你做。” 柳翩翩笑骂她:“一天天不能好好说话。” 月升笑起来:“姑娘,我跟你一起去。” 姐妹两个一起将柳翩翩推出了房门。 月升从旁边拿过一个篮子:“谢大人,我们要去买花吗?” 谢景元点头:“铁柱,去把隔壁胖小子喊来,让他扛东西。” 柳翩翩笑起来:“你别胡闹,韩二哥每天要帮家里干活呢。” 谢景元见她终于笑了,也跟着笑起来:“没事,我教他功夫,他乐意。我再送他两盆花,让他拿回去哄他妹妹,韩太太自然不会说什么。” 柳翩翩心里觉得好笑,这个混不吝,外人说他不通人情世故,其实他精得很,小恩小惠就把韩一啸提溜的团团转。 等铁柱将韩一啸交过来后,柳翩翩知道屋里的祖父和兄长默许谢景元跟自己上街,也没有矫情,主动道:“谢大人,走吧。” 谢景元十分开心:“你这些日子在家里忙什么呢?我天天回来拿东西,是不是累着你了?” 柳翩翩咳嗽一声:“还好,我每日就练字、跟妹妹们一起画花样子,其余时间做针线。谢大人夏日的衣衫都有了,等会子回来后你试一试,若是不合适再改。” 谢景元故意放慢脚步:“都挺合身的。” 柳翩翩没话找话说:“谢大人要不要回去看看你的宅子?” “我们先去买东西,我有两天假呢,明日再回去。你晌午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能吃,谢大人伤了身,得补一补,我买只乌鸡炖给你吃。” 谢景元听到炖鸡给他吃,心里高兴起来。转念一想,不对。 他疑惑地看着柳翩翩:“乌鸡不是给妇人吃的么?” 柳翩翩一脸正经:“谢大人怎么着相了,都是鸡,谁规定乌鸡一定要给妇人吃?反正是补身子,谁吃不是一样。” 谢景元见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眯起眼睛,几天不见,会捉弄人了,有长进。一脸正经地戏耍我,跟你哥一样,看着像老实人,一肚子坏水,难道我是好欺负的? 谢景元咧嘴笑:“行啊,我一个人吃多没意思,多买几只吧,老太爷和你哥都能吃。” 后头的铁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谢景元转身踹他一脚:“笑什么,你也要吃!” 韩一啸脸上忍着笑看向铁柱,铁柱想骂他来着的,想到刚才韩一梅的眼神,铁柱又怂了下来,开始掏他的话。 “韩二哥,你在家里是不是人人都能管你?” 韩一啸挠挠头:“没人管我啊,只要我不惹事,我爹娘不管我,就是大哥有时候会说我两句。” 铁柱开始关心他的前程:“你都这么大了,以后总得有个营生啊,不然谁能养你一辈子啊,你饭量又大。” 韩一啸不好意思起来:“我娘说回头去粮库给我寻份差事,那里要扛大包的,我力气大能扛得动。而且那里一天馆两顿饭,管饱!” 铁柱心里觉得有些可惜,这么好的材料去抗大包,这不是浪费人才么。若是放到军中,将来说不定也是一员猛将。 “扛大包有什么意思,去杀胡人才有意思呢。” 韩一啸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闷声回道:“我爹娘不让我去。” 谢景元见过韩家大郎,虽然人看起来比韩一啸精明,但在武学和排兵布阵这一块真比不过韩一啸。老天爷很公平,韩一啸有些憨厚,但在武学这方面却有些天赋。 谢景元不着急,以后再说吧。倒是铁柱,谢景元心里窃笑起来,这么怕韩大姑娘,有门! 铁柱当然不知道谢景元心里在算计他,继续掏韩一啸的话。 月升一直安静地跟在柳翩翩身后,她站在最右边,中间是铁柱,左边是韩一啸。 韩一啸在跟铁柱说话的时候隔着铁柱悄悄看了一眼月升,以往别的姑娘见到他那么大的饭量都要笑话他,只有月升,不仅没笑话他,还把自己的饼子让给他吃。 韩一啸都记在心里呢。 他这一眼被铁柱抓到了,铁柱假装没看见,继续跟韩一啸胡扯。 等到了花鸟市场,谢景元看向柳翩翩问道:“你要不要拿帕子把脸蒙起来,这里味道有些大。”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没有拒绝,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两边夹在头发上,将脸蒙了起来。帕子上有些香味,那些鸟粪味道都被隔绝在帕子外面。 花鸟市场上的人见到一位俊朗的少年带着一位蒙面姑娘走了过来,那少年神采飞扬,看起来就不好惹,那姑娘身段极好,走路的样子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可惜帕子遮住了脸,看不清真容,只能看到一双有些清冷的眉目。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 柳翩翩开玩笑道:“谢大人,怎么大家都怕你?” 谢景元也跟她开玩笑:“本公子英气逼人,寻常人不敢靠近。”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68节 话音一路,旁边一只鹦鹉开口了:“英气逼人,英气逼人……” 二人同时笑起来。 谢景元伸手逗了逗鹦鹉:“你这小东西跟我有缘,铁柱,把他带回去。” 鹦鹉又喊了起来:“铁柱,铁柱……” 柳翩翩笑得眉眼弯弯:“往后家里就热闹了。” 那摊主十分乖觉,又拎出另外一只鹦鹉:“这位公子,这两只鹦鹉原是一起的,最喜欢在一起斗嘴,您看要不把它们一起带回去?” 谢景元去看柳翩翩。 柳翩翩摇摇头:“有一只就够了。” 买了一只鹦鹉,几人继续往前走,到了卖花的地方。柳翩翩挑了些当地人常种的花,美人蕉、八宝景天,还有几个盆栽。 谢景元抢着付钱,柳翩翩喊了一声:“谢大人。” 谢景元嗯一声:“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这里没有外人,你放心,你的要求我一定能做到的。既然我能达到你的要求,现在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说完,他抬眼看着她。柳翩翩与他对视,见他眼里没有嘻嘻哈哈和桀骜不去,似乎多了一丝平日里在柳文渊眼中才能看到的沉稳。 柳翩翩被他说的耳根子有些发烫,好在她戴了面纱,旁人也看不出来。 她知道去关外有多危险,也知道四十军棍有多重,可他一声不吭全部扛了下来,每次回来都问她缺什么,有没有谁欺负她。 她感觉鼻头又开始发酸,然后努力眨了眨眼。 “谢大人,以后你在做一些危险的事情之前,能跟我打个招呼吗?” 谢景元唔一声,自从祖父过世,他独来独往惯了,做什么事情都是独断专行,有时候连铁柱他都不商量。 谢景元仔细想了想,若是成了一家人,是应该商议的。 “好,以后我去哪里都告诉你,做什么都告诉你,你不让我做我就不去。” 柳翩翩本来正在感动,忽然又被他这话闹得不好意思起来。 “我们继续去买东西吧。” 谢景元桃花眼一眯:“好。” 等买过了木料和油漆和当日要吃的菜,谢景元打发铁柱和韩一啸先回去。 铁柱把身上剩下的钱塞给他:“景元,你想买什么自己去,仔细些,别上当。” 谢景元接过钱袋子:“少啰嗦,快回去把东西准备好,我等会子就回来了。” 柳翩翩好奇:“谢大人,你还要买什么?” 谢景元把钱塞进袖子里,把月升当做不存在一般大咧咧道:“走,去给你买两件首饰。” 柳翩翩听到后连连拒绝:“不用,我不要那个。” 谢景元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为什么不用?你身上的衣裳好,头上却什么都没有,不相配。”好衣服是为了给边城那些太太奶奶们看的,吸引别人来定花样子。 柳翩翩只能道:“我家里嫂子和妹妹们都没有。” 谢景元嗯一声:“你愿意照顾家里人很好,但我之前跟你说过,照顾别人,不需要方方面面。来西北的路上,你为了家里已经尽了全力,现在这点小东西,不会有人跟你争的。” 他顿了一下后继续道:“你嫂子有没有,是你哥操心的事儿。至于你的妹妹们,以后会有人给她们买的。” 谢景元一番道理说的天衣无缝,柳翩翩无力反驳。但她若是带着他送的首饰,这等于是昭告天下。 谢景元见她神色还在挣扎,只能下猛药:“那张纸我给你哥看了。” 柳翩翩杏眼圆睁:“谢景元,你不是说不给别人看的!” 谢景元笑道:“你哥不是别人的啊,要不然他怎么会跟我一起去云家放野蜂子。” 柳翩翩想到柳文渊可能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你刚才还说什么事都跟我商量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 谢景元态度非常好地道歉:“是我的错,往后肯定什么都告诉你。你别担心,你看你哥什么都没说。我估计你嫂子你祖父祖母都知道了,要不然那天你祖父也不会拉着我比试,肯定是气到了,想打我一顿。” 柳翩翩骂道:“难道你不该打!” 谢景元笑得见牙不见眼:“该打,你打我可以,我才不耐烦跟他们打,又打不赢我。” 柳翩翩转身就走。 谢景元在后面撵了上来:“别生气呀,你要是生气你打我吧,正好我看看你最近有没有好好练习烧火棍。” 柳翩翩听见他又开始胡说,继续骂他:“你一张嘴天天不能有个把门的吗?” 谢景元笑道:“好好好,我在外头说。那我们回去就练一会儿,先不说那个了,我们去银楼吧,去吧没事的。” 柳翩翩将面纱又往上拉了拉:“去可以,一会儿你别乱说话。” 谢景元笑眯眯道:“好,你不让我开口我绝对不开口。我又不懂那个,我也犯不着开口。” 谢景元挑了一家比较大的银楼,带着二人信步走了进去。 哪知刚进门就碰到了熟人,孟家大少奶奶冯盼盼。 冯盼盼打眼就认出二人:“谢将军,柳妹妹。” 柳翩翩笑着上前行礼:“冯姐姐好。” 冯盼盼笑得十分和善:“妹妹也来买东西?” 柳翩翩的笑声丝毫没变化:“是呢,姐姐都买好了吗?” 冯盼盼一个字没多问:“才来呢,我们一起看看吧,妹妹喜欢什么样的?这里才出了两个新款式。” 边城的银楼能有多少好样式,柳翩翩在柜台前看了好久,最后只相中了一根玉簪子,外加一只玉蝉。 谢景元十分大方,不仅替柳翩翩付账,连冯盼盼的帐都一起结了。 冯盼盼开玩笑:“今日出门前我还特意看了一眼黄历,都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果然不假,遇到了谢将军这个财主。” 谢景元最不怕人开玩笑:“孟大奶奶,下回你什么时候来再叫上她,都算在我账上。她成日家在家里绣花画画,也不认识几个人,大奶奶帮我带带她。” 冯盼盼眼里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谢将军放心,过几天我办宴席,定然叫上柳妹妹。” 柳翩翩悄悄给谢景元使眼色。 谢景元心领神会:“翩翩,我们回去吧?” 柳翩翩见他不光不收敛,说得更加暧昧,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声音变得凉凉的:“好哇,谨遵谢将军令。” 作者有话说: 谢景元:你好,这是我老婆! 柳皇后:吃我一棍! 第64章 私房话平步青云 谢景元抬起的脚顿了一下, 他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身后传来。 冯盼盼笑着打岔:“柳妹妹,我们走罢, 在这里堵着门, 影响人家生意。过几日我给妹妹下帖子,到我家里来玩。” 柳翩翩笑起来:“多谢冯姐姐相邀,只是如今我家是普通人家, 去姐姐家里,怕不大懂边城的规矩, 给姐姐添麻烦。” 冯盼盼看了一眼谢景元后道;“妹妹谦虚了, 妹妹去皇宫的次数比我上街还要多,谁还敢到妹妹面前说规矩二字, 那是活打嘴呢。” 柳翩翩见谢景元在一边想插嘴的样子,看了他一眼。 谢景元立刻闭嘴, 老老实实走路。 柳翩翩收回目光,继续跟冯盼盼说话:“姐姐盛情相邀, 我就厚着脸皮去了,到时候还要请姐姐多教导我边城的规矩。” 二人说了一阵子话,在银楼门口分开,柳翩翩带着谢景元和月升往回去。 谢景元终于开口了:“去吧去吧, 去玩玩也行, 不用管别人的脸色,怎么高兴怎么过。” 柳翩翩去低声问他:“你觉得孟将军会如实上报你的功劳吗?” 谢景元的声音也低下来:“为什么不如实报,我们谢家又不参与党争。这么大的事儿, 他捂不住, 也不需要捂。有我们家两位老祖在, 谁都不会抹杀我的功劳。” 柳翩翩心里有些担心:“不知道京城里现在怎么样了。” 谢景元安慰他:“你别急, 我猜测此次京城肯定回来人, 到时候我去打探打探消息。” 柳翩翩叹口气:“我担心表哥的身体。” 谢景元觑了她一眼,心里酸溜溜的,她心里最记挂的果然是她表哥。 片刻后闷声道:“你放心,陛下那么疼爱庐阳王,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他的。” 柳翩翩嗯一声:“你知道上次酒宴到底是谁动的手脚吗?” 谢景元咳嗽一声道:“这事儿说起来一是怪你们家没有兵权,二是我们那位陛下太过仁慈,总想着妻妾一家欢。孙娘娘以往没有儿子,愿意支持庐阳王殿下。后来人家有儿子了啊,谁还愿意扶持一个庶子啊。就算孙娘娘愿意,孙家也不愿意啊。” 柳翩翩长长出了口气:“表哥才是最无辜的,他本是个庶子,因着上头四位殿下和底下一个弟弟都没了,他才做了太子。且我们柳家一不掌权,二也无心争储。老天偏偏这样捉弄我们,姑母得宠,表哥成了独子。” 谢景元继续劝她:“你别想那么多,你们家已经没有能力再跟孙家争了。上回的酒宴目的是庐阳王殿下,结果陛下中了毒。就算陛下仁慈,那毕竟是皇帝,心里还能没有想法?看吧,陛下如果身体真的不行了,肯定会安排好一切的。” 柳翩翩冷笑一声:“七殿下年幼,孙家势力大,还不知陛下要怎么安排呢。孙娘娘若是辖制不住孙家,这江山将来还不知姓什么呢。” 谢景元笑道:“管他姓什么,反正不姓谢,也不姓柳。” 柳翩翩被他气笑;“天天就晓得胡说八道。” 谢景元见她笑了,心里高兴起来:“我哪里胡说了,我说的是实话。操那么多心干什么,若是陛下先去,孙娘娘为了脸面也不会立刻把庐阳王殿下怎么样。再说了陛下肯定不会就这样放过孙家的。若是庐阳王殿下先……” 柳翩翩立刻呵斥他:“住嘴!” 谢景元打住自己的话:“所以你放心,你们家已经微不足道,暂时没有风险。先趁着这口气,你们家尽快在西北扎根。等你大哥这回升了官,想办法把你其余几个兄弟都弄进军营。” 柳翩翩侧头看着他:“我还有五个哥哥呢,怕是不大容易。” 谢景元嗯一声:“要是看你二婶子那个人,我一个都不想管。你别担心,也不全去军营,往衙门里塞一塞。这个需得慢慢想办法,看这回朝廷怎么封赏我和你哥。” 二人说着就到了家里,院子里正热闹着。 铁柱带着韩一啸在折腾那书架,见谢景元回来,他立刻喊道:“少爷你快来,你不是要雕花儿,工具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快来。” 谢景元挽起袖子问柳翩翩:“你喜欢什么花样?” 柳翩翩感觉自己这一个上午脸皮都厚了三分,实话实说道:“牡丹花。”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69节 谢景元笑起来:“好,我给你雕几多牡丹花。” 柳翩翩看了看他的衣裳:“你穿着这衣服干活儿,别刮坏了,你等我一会子。” 谢景元一边挽袖子一边等,很快,柳翩翩从屋里找出一件干净的罩衣递给铁柱:“给谢大人穿上,别把衣服弄坏了。” 铁柱笑眯眯地接了过来:“还是大姑娘心细。” 等到晌午饭时间,柳家祖孙两个在屋里等谢景元,哪知他正研究的起劲,压根不想去跟他们两个吃饭:“翩翩,你给我盛一碗饭过来,换衣服怪麻烦的,我一口气把这个弄完。让你祖父和你大哥自己吃,不用等我。” 柳公绍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我老头子好心好意等你,你小子谱倒是大。 柳文渊已经习惯了谢景元的与众不同:“祖父,我们吃吧,景元一向都是这样。他要做什么,会全心全意去做,什么都抛开。都是自己人,不用讲那么多规矩。” 柳公绍只能带着大孙子单独吃:“他这个性子,往后怕是要吃亏。” 柳文渊给柳公绍倒酒:“祖父,也未必景元就会吃亏。他能把差事办好,对孟将军和上官敬重,其余一些琐碎的地方,也不用讲究那么多。他这个名声也有好处,胡人听了胆寒,军中那些人也不敢因为谢侯爷而打压他。” 柳公绍又犯愁:“若是谢侯爷那个不讲究的人在中间动手脚,就怕景元的封赏要打折扣。” 柳文渊给老祖父夹菜:“祖父,谢侯爷在朝堂上又没多少话语权。景元这事儿怕是在陛下那里。” 柳公绍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此事最终的决定权在皇帝手里。与其说柳公绍是担心谢景元,不如说他担心的是柳家的前程。 谢景元和柳家大孙子绑到了一起,若是谢景元的封赏能下来,柳文渊的自然也不会被克扣,那么柳家就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皇帝此次压下了柳文渊的功劳,柳家再无回天之力。 谢景元才不去想那么多,他正在专心致志地雕刻牡丹花。 柳翩翩盛了几碗饭放到托盘里,一起端到院子里。 “谢大人,先吃饭吧。” 谢景元嗯一声,伸手从托盘上端起一碗饭,一边吃一边道:“我给你雕刻六朵牡丹,每一朵都不一样。” 话音一落,他的声音停下来,他在自己碗里挖到一条乌鸡的鸡腿。 谢景元夹着鸡腿笑起来:“拢共两只鸡,四条鸡腿,还给了我一条。” 柳翩翩继续讲饭给韩一啸:“你们三个帮我干活,一人一条,剩下的一条给了我哥,连松哥儿都没有。” 谢景元问道:“你是不是还没吃,来跟我们一起吃吧。这样端着碗在院子里吃饭挺有意思的,天天趴在桌子上多无聊。” 除了流放路上,柳翩翩从来没有站着吃过饭。 “这样行吗?” 谢景元鼓励她道:“行不行你试一试才知道,我听说外头好多普通人家吃饭都是这样,一家老少端着碗在外头吃。有些人家还去窜门子,看看别人吃什么菜,换着吃。” 柳翩翩笑起来:“倒是有意思,那你等我。” 很快,柳翩翩也端着碗走了过来。谢景元和铁柱站在那里,韩一啸蹲在地上,三人都看着她。 柳翩翩被三人盯着,有些吃不下去。 谢景元笑起来:“别不好意思,边城女子就要爽利些。” 怕她不好意思,谢景元踢了踢铁柱:“你去给我盛碗汤过来。” 铁柱哦哦两声去了厨房,临走时还把韩一啸也拉走了:“你不是没菜了,走,我们去添点菜。” 稀里糊涂的韩一啸被铁柱拉走了,院子里就剩下谢景元和柳翩翩。 谢景元笑眯眯地看着她:“吃呀。” 柳翩翩嗯一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刚吃了一口,谢景元伸筷子将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了她:“你太瘦了,你吃点。” 柳翩翩看着碗里的鸡腿,看向谢景元道:“谢大人,我不吃这个。你才受了伤,你吃吧。” 谢景元奇怪:“为什么不吃?” 柳翩翩反问道:“你让我在院子里啃鸡腿吗?”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你说得对,我来帮你。”说完,他伸筷子将鸡腿上的肉嗖嗖几下全部剥了下来,剩下那根骨头被他夹起来扔掉了。 “吃吧,这肉炖得烂,好下口,不会塞牙缝。” 柳翩翩笑两声,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多谢谢大人。” 谢景元慢慢吃一口饭:“不是说好了不要跟我说谢的。” 柳翩翩眨了眨眼接了一句:“好,谢大人。” 谢景元的笑声卡在喉咙里:“怪我不该姓谢。” 柳翩翩低头笑:“胡说,姓谢在西北多风光。人家知道你是谢家嫡系传人,个个都对你很敬重。” 谢景元故意逗她:“所以谢家子孙不好当啊,当好了是像祖宗,当不好是不肖祖宗。我们家的老祖宗太厉害了,谁也无法超越。” 柳翩翩慢吞吞吃饭:“你不用超越他们的,你有你的好。” 谢景元眯眼笑看着她:“我有什么好啊?” 柳翩翩慢条斯理道:“你脸皮厚。” 谢景元的笑声冻在脸上,然后哼一声:“你不愧是你爹的女儿,嘴里从来没好话。” 柳翩翩也哼一声:“谁让你上午在冯姐姐面前胡说八道的。” 他当时那话完全就是一家子才能说得出来的。 谢景元复又笑起来:“怎么还计较这个,往后我注意些就是。你怎么吃的这么少?” 柳翩翩看了看他的碗:“我又不上战场,吃那么多干什么。这么多够了,多了撑得慌。” 谢景元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瘦成这样,还不好好吃饭。”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院子里,一人端个碗,一边吃饭一边说话。正房里的老两口和柳文渊夫妻两个假装没看见,西厢房里几个妹妹从窗户里偷偷往外看,一边看一边笑。 没过多久,松哥儿蹬蹬蹬从屋里端着一盘子菜跑了出来:“大姑,谢叔,吃菜。” 徐氏很体贴地夹了一些荤菜和素菜,柳翩翩夹了几筷子。谢景元也夹了几筷子,夹完后接过盘子放在旁边的架子上,还摸了摸松哥儿的头:“乖,下午带你一起玩木头。” 松哥儿得寸进尺:“谢叔,你会雕小猴子吗?” 谢景元笑道:“会呀,你想要小猴子?” 松哥儿双眼发亮:“想要,想要个笔筒,上面带个小猴子的。” 松哥儿属猴的,非常喜欢小猴子。 谢景元也跟他讨价还价:“那你得帮我干活。” 松哥儿连连点头:“好,我听谢叔的吩咐。” 谢景元又摸摸他的头:“真乖,快去吃饭。” 松哥儿又蹬蹬蹬跑了回去。 谢景元继续跟柳翩翩拉闲话:“这些日子你后娘没来吧?她怎么样了?” 柳翩翩笑看着他:“你怎么这么关心我二娘?” 谢景元笑得仿佛狐狸一般:“我就是想看到她倒霉。” 柳翩翩的心里又被触动了一下,他从小肯定没少被他二婶欺负,虽然后来他肯定没少报仇,但那些被欺负过的日子再也讨不回来了。所以他讨厌看到别人欺负没爹没娘的小孩子。 “我二娘现在挺惨的,我爹休了她,但是她不肯走,我爹也不怎么管她。这附近的邻居听说她把我卖了两千两银子,也不怎么跟她来往。她天天就一个人在家里,听说她时常一个人坐在那里说话,有时候指着天骂,有时候指着地骂。” 谢景元嚯一声:“疯了?真的还是装的?” 柳翩翩笑一声:“你又不是小孩子,打听这热闹干什么。管她装的还是真的,反正跟我没关系,她也不敢过来。” 谢景元眯起眼睛,心思一转有了主意,低声对柳翩翩道:“既然你爹都休了她,要不把她送回京城去?” 柳翩翩一听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瞥他一眼道:“又胡说,好不容易京城里的人快要忘了我们柳家,这个时候回去点眼干什么。” 她知道他想给秦孟仁找麻烦。 谢景元神秘一笑:“你想啊,如果她是真疯了,这个累赘放在这里,说不定哪天又贴了过来。她给柳家生过两个孩子,总不能真把她撵出去,不如把她丢给别人。假如她是装的,那就更可怕了。她经受了这次的打击,不知道心里多恨你们呢,哪天我跟你哥不在家里,她疯起来什么事儿干不出来,你第一个要遭殃。” 柳翩翩的筷子顿了一下:“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这事儿我做不了主。” 谢景元又是一笑:“你别管,我来跟你哥说,保管给你除了这个麻烦。” 柳翩翩垂下眼眸道:“你何苦去招惹秦家,我们现在势单力薄。” 谢景元被她戳破,咳嗽一声道:“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把你后娘送给她娘家人。就说她病了,西北没有好大夫,请京中的亲戚帮忙医治。” 柳翩翩笑起来:“他不就是骂了你一顿,何必跟个伪君子计较。” 谢景元哼哼两声:“我多谢他的关心,他一顿骂,我在京城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名声立刻臭大街了。在我眼里,他就跟王金花一样讨人嫌。多管闲事,我好不好的又没吃他家米。” 见柳翩翩沉默,谢景元不再骂秦孟仁,开始打岔:“你别多想,我就是想解决你后娘这个麻烦,不然我在军营里不放心,不能留这个后患。” 柳翩翩嗯一声,思索片刻后,伸筷子从旁边的盘子里夹了一块豆腐夹给他:“别光吃肉。” 谢景元见她居然给自己夹菜,开心的也从盘子里夹了一块豆腐给她:“你也吃。” 柳翩翩还没说话呢,廊下的鹦鹉忽然喊起来:“你也吃,你也吃!” 两个人一起笑起来,谢景元骂鹦鹉:“再多嘴明儿把你炖了吃!” 鹦鹉在笼子里扑腾起来:“铁柱救我,铁柱救我。” 正在厨房里吃饭的铁柱听到后匆忙跑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等发现是鹦鹉作怪,铁柱笑着骂它:“晚上就炖了你!” 鹦鹉跟他对骂起来:“炖了你,炖了你!” 院子里热闹起来,柳翩翩看了一眼旁边的谢景元,他捧着碗站在那里的样子一点都不粗糙,反倒多了几分随和,不像他刚出京城时冷漠讥诮的样子。 柳翩翩轻轻笑了笑,原来这个混不吝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是了,他才十九岁。外头人甚至都不敢相信,那个带着两千人闯关外的谢将军年不及弱冠。 谢景元知道她在看自己,没有回看,而是慢慢吃饭。今日这顿饭是他吃得最慢的一次,恨不得一粒一粒米数着吃。 数着数着,谢景元又担心她碗里的饭凉了,于是加快了速度。 “翩翩快吃,吃完了我们一起做书架。” 柳翩翩一眼看穿他的意图,嗯了一声:“多谢谢大人。” 谢景元抬起头:“不是说好了不谢的吗?” 柳翩翩笑看着他:“好,谢大人。”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70节 谢景元听到她的玩笑话后也笑起来:“你这样最好了。” 柳翩翩被他打趣,继续低头吃饭。 一顿饭两个人吃了小半个时辰,正房和西厢房里的人都很识趣地躲在屋里没出来。 吃罢了饭,谢景元拉着柳翩翩做书架,花雕在哪里,架子要多高,要分几个格子,谢景元一一问清楚,按照她的身高来做。除了牡丹花,他还给她也掉了个笔筒,上面有她的生肖,一匹小马。 忙忙碌碌了到天黑,谢景元终于把书架做好了,还刷了一层桐油。 他献宝一样问柳翩翩:“怎么样,勉强能用吧?” 柳翩翩笑着夸他:“很不错,谢大人这手艺,到哪里都能混碗饭吃。” 谢景元将身上的罩衣摘掉:“为了学这个,我以前没少挨我祖父的打,说我不务正业。你说这世人怎么都这么势利眼,你们画画就是高雅,我玩木头就是玩物丧志。” 柳翩翩绕着书架转了两圈:“谢大人,你家里也缺个书架呢。” 谢景元毫不在意:“让铁柱去买一个,我累了,咱们去弄些宵夜吃吧。” 因着他要坚持做书架,柳家人也不管他了,该吃吃该喝喝,他不去也不叫他。 柳翩翩只能去厨房给他做了些宵夜送到耳房里,谢景元还非拉着她一起吃了一些才放她走。 等柳翩翩吃完宵夜一进屋,三个妹妹都围了过来。 柳文洁第一个开口:“大姐姐吃了什么好吃的,居然不给我们留一点。” 柳翩翩最近被她们打趣的脸皮越来越厚,无所畏惧地看着她:“宵夜啊,可惜没了。” 柳文洁啧一声:“大姐姐也忒偏心,也不多做点。” 柳翩翩打了个哈欠:“别闹了,我累死了,要睡觉。” 姐妹几个嘻嘻哈哈闹一阵子,又一起睡去。 谢景元本打算在柳家再逗留一天,哪知第二天上午就有人来叫他和柳文渊。 “谢将军,朝廷来人了,孟将军让您和柳大爷一起回去。” 谢景元放下手里的刻刀,立刻对屋里喊道:“子孝,换衣服,走!” 他扭头对柳翩翩道:“过几日我就回来,有事打发人去寻我。” 柳翩翩哦一声。 谢景元看了看她的头发,留下一句话:“怎么不戴昨儿买的簪子。” 不等她再回话,他拎起自己的刀,带着柳文渊和铁柱匆匆而去。 没过多久,柳文锦打听到了消息,谢景元升任正五品定远将军 ,柳文渊升正七品翊麾校尉。 柳翩翩听到消息后悄悄回了房,一进屋又被打趣。 柳文洁笑着行礼:“恭喜大姐姐,贺喜大姐姐,正五品宜人娘子就要到手了。” 柳翩翩伸手在她脸上掐一把:“再啰嗦就打发你晚上跟鹦鹉睡。” 柳文洁笑起来:“那只鸟儿嘴巴忒碎,一天到晚说个不停。” 月升笑着给柳翩翩倒了杯茶:“二姑娘不知道,这鸟儿跟谢大人有缘,这才把它买回来的。家里有它也热闹些。” 柳翩翩一边喝茶一边想问题,这个混不吝这次升得这么快,要是一年内他真的能到正四品,我难道真的要答应他? 想到以后要跟他在一起过日子,柳翩翩觉得嘴里的茶有点烫嘴。 作者有话说: 奋起的谢大人~ 第65章 送荷包再起波澜 谢景元和柳文渊升官, 最高兴的莫过于柳公绍。 他在屋里转来转去:“老婆子,咱们家有希望了。” 哪知吴氏却并没有多高兴:“老头子, 不知道宝哥儿怎么样了。宝哥儿媳妇的孩子应该早就出生了。” 柳公绍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坐到吴氏身边:“大丫头要是知道你这么疼宝哥儿,她们娘哥儿两个都会感谢你。” 吴氏一辈子风风雨雨过了五十多年,压根不在意曾经妻妾之间的那些事儿。在她眼里, 柳贤妃是她养大的女儿,是家族最出息的姑娘, 庐阳王是她的外孙, 柳家所有人的前程都系在庐阳王身上。 柳公绍安慰她:“你别多想,我们离开京城也不是坏事。宝哥儿就剩半条命, 不可能继承大位,孙娘娘不会要他的命的。” 吴氏嗯一声:“景元和大郎升了官, 家里要办酒席吗?” 柳公绍思索片刻后道:“大郎就不办了吧,一个七品有什么好办的。至于景元那里, 我们做不了主,这小子谁的话都不听。” 吴氏笑一声:“你个死老头子想去他面前摆长辈的谱,他当然不理你。你看大郎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规劝,就这景元还嫌弃他啰嗦。” 柳公绍在床沿磕了磕烟斗:“孩子没主见, 怕他吃亏, 孩子有主见,又气人。” 吴氏呸一声:“别不要脸了,有出息的孩子才不会看你那张老脸呢。老大爱看你脸色, 你怎么天天骂他!” 柳公绍没有反驳她:“景元家里的事情问问大丫头, 她若说办, 景元不会反对的。” 吴氏叹口气:“也不知这小子怎么想的, 我看那他那样子不像是作假, 也没个动静。” 柳公绍哼一声:“你孙女好大的谱,她没点头,人家敢来?” 吴氏又骂他:“怎么,大丫头受了那么多的罪,现在谨慎些不是应该的?” 这头老两口在屋里吵架,那头,谢景元和柳文渊正在想办法跟京城里来的人搭话。 这回胡人大肆扣边,多年无战事的边疆打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仗,皇帝十分大方,一口气升了七八个,连今年的军费都给的比较足。 一众升官的将领中,谢景元是最显眼的那个。今日来封赏的是吏部一位五品郎中,人称严郎中。 京官嘛,虽然只是个五品,也比边疆的武将值钱。孟将军亲自招待严郎中,把这回升官的一群人都叫上了,外加其他两个三品,连周知府都被请了过来,宴席地点就在孟将军府中。 严郎中喝酒的时候瞄了谢景元一眼。 谢景元立刻打蛇随棍上:“严大人,可是我二叔有什么话托您带给我?” 严郎中笑得有些尴尬,天地良心,谢景元升了五品,听说谢侯爷夫妇两顿没好好吃饭,哪里还会有好话给他,更别说他临走前还坑了谢侯爷两万两银子。 “谢将军少年英才,本官佩服。” 谢景元开玩笑:“严大人缪赞了,主要是我在京城名声不好,好不容易换了个不知道我底细的地方,我得好好打个翻身仗呀。来来来,我敬严大人一杯。” 严郎中自然不好拒绝,跟谢景元喝了一杯。 谢景元是在座年龄最小的,他起身捞起酒壶,给孟将军和严郎中倒酒:“严大人远道而来,好好尝尝我们西北的菜色。我刚来的时候天天吃不惯,总感觉什么菜都带着一股子羊膻味儿,现在也习惯了。” 严郎中笑起来:“谢将军在西北如鱼得水,连陛下都说,谢家人的根和魂儿都在西北。” 谢景元立刻放下酒壶,对着京城的方向拱手:“多谢陛下。” 众人都对着京城的方向拱手。 行完这个礼,谢景元继续给众人倒酒,满场子跑,甚至还给孟将军和几位高级将领布菜。 孟将军笑着看了一眼谢景元:“景元今日何故这般殷勤?”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被将军看破了,我是想好好表现,让严大人回去后帮我美言几句,省得京城里的人提起我就是一句话,呸,那个混不吝!” “哈哈哈哈哈。” 桌上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酒过三巡,孟府里安排了歌舞,大家坐得也比较分散,一人一个小桌椅。 谢景元无心看歌舞,又跑去给严郎中倒茶,一边道一边悄声问道:“严大人,我多嘴问一句,庐阳王殿下家里的小殿下怎么样了?” 严郎中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谢将军居然还关心庐阳王殿下吗?” 谢景元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与子孝如今是八拜之交,他们兄妹十分惦记殿下,那我自然也要担心的。” 严郎中端起茶杯:“将军放心,小殿下很好,陛下亲自取的名,也算是陛下的第一个孙女,阖宫都很疼爱,出生就封了郡主。” 谢景元的心里松了口气,女孩好,这样庐阳王还能讨得一条命。 “多谢严大人,严大人明日可得空,我请严大人去我家里坐坐。说起来,我跟令郎原来还在一个学堂上过学呢。” 严郎中哈哈笑起来:“谢将军如今已经官居五品,犬子还在为了院试而苦读呢。” 谢景元拍马屁:“严大人正经二榜进士,虎父无犬子,有严大人在,令郎的学问不是问题。” 倒完茶后谢景元索性不走了,捞了张椅子坐在严郎中身边,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跟他闲扯,问东问西。 严郎中嘴巴也不是漏勺,能说的他就说,不能说的他一个字不透漏。 旁边一群人目瞪口呆,好家伙,这小子平日里不吭不哈,一幅心思不在官场的惫赖样子,怎么今日这样拍一个吏部郎中的马屁。 你拍严郎中的马屁,还不如拍孟将军的马屁呢! 谢景元不管别人怎么想的,等把严郎中掏干净了,他拍屁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严郎中逗留一天后即刻返京,拒绝一切人的请吃和送礼。等严郎中一走,谢景元独自回了谢家,他现在是五品了,出行更自由,不像柳文渊,上头有一堆的官儿。 柳翩翩正在家中看裴谨言托妹妹送来的文章,猛然听到院子里轻快的脚步声:“翩翩,我回来了。” 她立刻将手里的文章收好,站起身从窗户对着外面看,果然,谢景元大摇大摆往西厢房而来。 “谢大人回来了?” 谢景元低头从窗户那里露出一张笑脸:“昨儿京城里来了个郎中大人,今日我去送他,送完后跟上官告了假,顺带回来看看你,给你送些消息。” 柳翩翩欣喜起来:“什么好消息?” 谢景元指了指窗户:“我们就这样说话吗?” 柳翩翩笑道:“那您等我出来。” 她放下窗户,转身出了厢房,带着谢景元往正房而去:“祖父祖母都在呢,谢大人等会子要走吗?” 谢景元嗯一声:“我坐半个时辰就走。” 他跟在柳翩翩身后,将她从上到下仔细看了几遍。今日她穿了一身淡绿色的外罩,里面是月白色素色裙子,一头乌发垂在身后,压住裙摆,头上插了一根玉簪。 这一身又清爽又干净,正适合夏季。 柳公绍和吴氏一个在吸烟,一个在带重孙女玩。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71节 “老太爷和老太太好生惬意。” 柳公绍抬眼笑:“谢将军来了。”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老太爷也是做过超品侯爷的人,笑话我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做什么。” 吴氏骂柳公绍:“死老头子,在孩子们面前还乱说话。” 谢景元自己找地方坐,柳翩翩给他倒茶:“谢大人不说有好消息?” 谢景元端起茶杯:“庐阳王殿下得了个郡主,陛下亲自赐名,出生就有了封号。” 柳翩翩手里的茶壶停在半天空,片刻后哦一声:“果然是好消息,可惜离得远,也不能去给表兄送一份贺礼。” 谢景元喝了一口茶后道:“庐阳王殿下暂时还能支撑,前一阵子还出席了好几场宴席。” 柳翩翩又嗯了一声:“多谢谢大人,谢大人此次连升两级,要不要办酒席?” 谢景元看了一眼屋里的老两口,然后问柳翩翩:“你觉得我要不要办?” 柳翩翩冲他使了个眼色:“这事儿得谢大人自己做主。” 谢景元想了想之后道:“那就办,在我那边办,我不得空,你帮我处理。” 不等柳公绍发表意见,谢景元扭脸对老头子道:“老太爷,二郎不是说想去军营,我那敢死队里缺了不少人呢,您老可舍得?要是舍得,我能一次收你两三个。” 柳公绍心里正在骂这贼小子不把自己当外人,居然又让孙女给他办酒席,谢景元立刻在他面前挂了根胡萝卜。 他压下了心里的话:“一下子收这么多,你可能吃得消?” 谢景元哈哈笑两声:“我有什么吃不消的,又不是我发军饷。孟将军单独给他们编了个营,就叫飞鹰营,定员三千人,都要那等不怕死的青壮,军饷比别人多,估计升得也比别人快,但风险大,往后有什么急难险重之事,这个营要冲在最前面。” 柳公绍毫不犹豫:“那就去!让二郎和四郎去!”老头子不偏不倚,二房和三房各一个。 谢景元笑眯眯的:“好,让他们明日就去军营找我。” 说完,他继续跟柳翩翩说话:“我先回去了,酒席的事儿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反正我什么时候回来你都晓得,若是日子错不开,我请两日假也使得。” 柳翩翩摇头;“还是不要请假,你才升了官,好好当差。” 谢景元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离正四品还差两级,她应该不会耍赖吧?不管了,她要是敢耍赖,老子把她绑回去! 柳翩翩挪开了眼光:“谢大人不是要荷包,昨儿我做了一个,等会子给您带走。” 谢景元放下茶盏:“不等了,老太爷老太太,二老歇着,我走了。” 吴氏急忙道:“景元,吃了饭再走。” 谢景元笑道:“不吃了,飞鹰营才成立,事情多得很,等我捋顺了再回来。” 柳翩翩跟着谢景元一起出了正房,回厢房取了一个荷包出来给他。 谢景元拿着荷包看了看,上面绣了一棵松树,下面一串璎珞,璎珞上面还串了两颗珠子。荷包里面放了些干花,隐隐带着点香味。 谢景元将荷包挂在腰间,见西厢房里几个姑娘正竖着耳朵偷听,为防止她不好意思,他一本正经道:“我走了,明日我打发铁柱回来跟你说酒席的事情。” 柳翩翩嗯一声:“你当心些,你的伤还不到一个月呢。” 谢景元的桃花眼眯起来笑:“放心,我好得很,前日我跟你说的事情已经跟你哥说过了,下次他回来就会动手,你当心些。” 柳翩翩点头:“我晓得了。” 谢景元将她从上到下又看一遍,微微低头凑到她面前道:“簪子很好看。” 柳翩翩见他凑这么近,一瞪眼:“你快走吧!” 说完,她转身掀帘子进了西厢房。 谢景元见她气哄哄走了,觉得非常有意思,但公务在身,他不能再停留,看了一眼西厢房还在摇曳的帘子,转身离开了柳家小院子。 计划赶不上变化,谢景元本来打算让柳文渊慢慢想办法将薛氏送走,哪知他刚走了两天,柳元济家里出了件大事。 那日一大早,柳元济的学堂休沐,他起得比较迟。薛氏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那里指天骂地,而是早起洒扫,还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饭。 柳元济虽然给薛氏写了休书,但薛氏不肯走,他也不能真什么都不管,日常还会给她家用。因着薛氏不好好做饭,柳元济经常带着儿子出去吃。 这几天薛氏不知是得了谁的点拨,开始学习厨艺,今日的早饭就特别好。地道的京城花样,干的稀的都有。 柳元济近来吃西北的早饭吃得有些腻了,乍然看到京城的式样,有些意动。 薛氏今日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脸上带着笑:“老爷,这饭是我按照老爷的喜好做的,老爷尝尝?” 柳元济嗯一声:“你有心了。” 自从写过了休书,柳元济对薛氏客气了起来,仿佛对待外人一样。他本来要搬去学堂居住,但柳文忠苦苦哀求,柳元济没走。但他不想和薛氏睡一张床,索性让儿子搬到正房和自己住,把薛氏撵去了厢房。 薛氏也不在意,一个人住在厢房,整天疯疯癫癫的。疯了一个把月,这两天似乎有好转的迹象,开始讨好柳元济。 柳元济见儿子在这里,坐下来一起吃饭。 薛氏忙活个不停,一会儿给柳文忠夹个蒸饺:“七郎,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你放心,娘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柳文忠十分高兴,这世上最疼他的就是他娘,他娘近来疯疯傻傻,爹又不管,他愁得不行。 他也给薛氏夹一个饺子:“娘,您别多想,往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 薛氏十分高兴:“我儿真孝顺,都是娘不好,办错了事情,连累了你。” 柳元济默不吱声,低头吃自己的饭。 薛氏又看向柳元济:“老爷,您还在生我的气吗?” 柳元济没有回答这话。 薛氏低下头黯然伤神:“我知道是我不好,这些年伤了两个孩子的心。我以后都改行不行,您总得给我个改正的机会。” 柳元济慢慢喝一口粥后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薛氏让他丢了大脸,他想起来心里就愤恨。现在他每次都出去,仿佛都感觉到别人在笑话他被屋里人算计,稀里糊涂把女儿卖了两千两银子,结果还没卖成。 薛氏主动给柳元济夹点小菜:“老爷,我还能做什么,现在谁都不肯理我,我在这里像个多余的人。我们好歹夫妻十几年,别人不相信我,老爷你不能不相信我啊。我是个没心眼子的人,可不就容易被人骗。” 柳元济继续默默吃饭:“你愿不愿意改是你的事情,你若是真为了七郎着想,以后好好的,莫要去招惹任何人,那边没有任何人是你能招惹得起的。我现在空有个亲爹的名头,什么都说不上话,更别说你了。” 薛氏的笑容有些尴尬:“老爷说的是,我也没想去那边当家,只求老爷以后莫要不理我,我们是正经的一家子,哪能四分五裂的。” 柳元济嗯一声:“你知道就好。” 薛氏高兴起来:“那老爷以后每天都回来吃饭吗,我会好好打理家事的。” 柳元济点点头:“我知道了。” 当天,柳元济在家里吃了三顿饭,薛氏晚上甚至还把儿子撵走,自己留在正房好好伺候了他一回。 柳元济毕竟还不到四十岁,哪能长期缺女人。薛氏摆低姿态,柳元济自认为自己是个大男人,懒得跟她计较,两口子又好了起来。 这样好了几天,薛氏在某天晚上开始掏柳元济的话。 “老爷,往后我们要在这边城过一辈子吗?” 柳元济的目光从书里抬起来:“你想去哪里?” 薛氏低声道:“老爷说笑了,我能去哪里,老爷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老了,但是七郎还小呢,老爷总得为他的将来打算。” 柳元济低下头继续看书,他当然也替小儿子操心。他看出来,大儿子跟他离了心,加上大女儿和谢家那小子在一边挑拨,那个儿子有跟没有一个样,他将来还得指望这个小儿子养老。 小儿子已经十五了,是该为他的将来考虑了。 可他能做什么呢,文武都不行,胆子还小,又没主见,就知道听爹的听娘的,打打下手还可以,指望他干大事,还不如指望天上下红雨。 “我心里有数,你别操心。” 薛氏心里有些气愤,你有个屁的数,指望你,我儿子一辈子都得在家里吃闲饭。 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要不,先给七郎说个媳妇?” 柳元济嗯一声:“你相中什么人了?” 薛氏叹口气:“这边能有什么好姑娘,不是粗糙就是脾气野,我想写信回去找三丫头,让三丫头给她弟弟看个好人家。” “住口!”柳元济立刻呵斥她! “莫要再提那个孽障!” 薛氏的话被堵在口里。 柳元济憋了好几天也没憋出个什么好主意,他每天除了教书就是看书。自从上次文会上被人坑了,他再也不随便去参加人家的聚会。且他自认为自己好歹是二甲传胪,那些普通人他也看不上。 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在学生身上,他想把自己的几个好学生送到京城去。来日这些学生金榜题名,人家一问先生,柳元济柳大老爷,那些故人必定还能记得他。 这个梦想支撑着柳元济,不管女儿和父母怎么骂他,不管薛氏怎么跟他闹,他始终牢记得自己要干什么。 因为过于专心,他在边城几乎没有朋友。给儿子找份差事对他来说太难了,那些出体力的他看不上,可体面一点的都抢破了头,也轮不上他一个教书先生家的孩子。 薛氏本来还抱着期待,见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心渐渐凉了下来。 在柳元济去教书的某个上午,薛氏把柳文忠叫到跟前问:“七郎,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柳文忠挠了挠头:“我听爹娘的。” 薛氏悲哀地发现,儿子跟他父亲太像了,什么都知道听爹娘的,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可丈夫曾经是侯府世子爷,有个妹妹是宠妃,外甥是太子爷,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只要不犯大错,大好的前程在等着他。就算柳家现在落魄了,他好歹是传胪,什么时候都饿不死。 可儿子有什么呢,他什么都没有,他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他亲姐姐。 薛氏狠了狠心道:“七郎,你愿意去京城吗?” 柳文忠惊呆了:“娘,去,去京城?” 薛氏严肃道:“对,去京城,去找你姐姐。” 柳文忠吓得连连摆手:“娘,不行的,咱们家被流放,不能离开这里。” 薛氏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蠢儿子。你也不想一想,谁家流放的犯人还能去军营立功劳的?谁家流放的犯人落得是良籍?我听说陛下身体不行了,等将来七殿下继位,咱们家就要倒大霉。秦家不一样,秦家现在和孙家穿一条裤子,你去找你姐姐,将来你就是秦家人,就算要清算,也不可能清算到你头上来。” 柳文忠呆呆地看着薛氏:“娘,我走了,您怎么办呢?” 薛氏看了儿子一眼:“我们一起走!” 作者有话说: 本文中军队中的一些事情都是作者瞎杜撰的~ 第66章 剖真心两情相依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72节 柳文忠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娘, 一起,一起走?” 薛氏看着儿子:“你敢不敢去?咱们家因为分了家, 我和你爹单独立的户, 户贴在我这里,我们拿了户贴就能去京城。” 柳文忠吓得哆哆嗦嗦道:“娘,没有正当的理由, 我们不能随便去京城的,一路上无数的关卡, 路上有土匪、人贩子, 坏人好多。” 薛氏看着儿子这个样子就心疼,这个傻孩子, 她若是不跟他一起去,这孩子怕是要被人家卖了。 “怕什么, 我们多给些钱,跟着那些商队一起走。你从小习武长大的, 也识文断字,给商队里帮帮忙,我给人家烧饭,人家肯定愿意带我们。就说我们去寻亲, 谁会管那么多呢。” 柳文忠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薛氏气得骂他:“难道你想在家里吃一辈子的闲饭?你大哥做了七品, 二郎和四郎也去了军营,老三去了衙门当了个副班头,老五和老六天天赶着两辆车也没少挣钱, 就你一个人闲着, 你不觉得丢人?” 柳文忠好歹是簪缨世家出来的子弟, 柳家家教严, 他从小被教导要上进, 现在却是最不上进的一个。 柳文忠被亲娘骂得低下了头。 “等我们去了京城,若是你姐姐那边得力,怎么也能给你寻个差事。” 薛氏把儿子教训了一顿,柳文忠不敢再反驳。 就在谢景元请客的前一天,薛氏把柳元济灌醉了,把家里的户贴、银子全部卷走,带着儿子不知所踪。 谢景元在请客前一天从军营归来,他先回柳家,见柳翩翩不在,打个招呼就跑了。 柳翩翩正带着月升和柳文胜一起清点明日酒席上要用的东西,这次请客分两天请,一天请谢景元的同僚,一天请附近的街坊邻居。 跟上次一样,仍旧请太白楼的大厨,不过酒席上要用的东西都是柳翩翩亲自买的,连菜单子都是她自己拟定,一半西北菜,一半京城菜。 正忙着呢,外头传来熟悉的喊声:“翩翩,我回来了!” 柳翩翩的手一顿,赶紧从库房里走了出来,正好看到谢景元从垂花门那里走了进来,轻快的脚步,愉悦的表情,连走路都带着风。 “谢大人回来了。” 谢景元将手里的刀往旁边的柱子上一挂:“六郎在呢,你们在忙什么?” 柳翩翩笑起来:“你这正主一点不操心,明日就是正席,我多看两遍,省得到时候出差错。我哥回来了吗?” “回来了,明儿还要让他帮我招呼客人呢。有好多人家带女眷来,到时候请孟大奶奶带着你一起招呼。今晚上你回去吗?” 柳翩翩摇头:“不回去了,我东西都带过来了。” 谢景元笑得越发高兴:“那晚上我们吃什么?” 柳翩翩仔细看了看他,先反问道:“你的伤都好了吗?这回出去十几天也没打发铁柱回来拿药。” 谢景元早好了,还要药干什么,打岔道:“我渴了,有水没?” 柳翩翩往外走:“我们去外院吧,等会子一起吃晚饭。六哥,一起去?” 柳文胜呃一声,理智告诉他不能离开谢家,大妹妹还是个姑娘呢,虽然看样子大哥和祖父不反对,但毕竟还没过明路,他得看着点。但这情形他是一点待不下去,谢大人嫌弃他嫌弃的要死。 最终,柳文胜的理智战胜了谢景元对他的嫌弃。 “自然是要去的,我也得向谢大人汇报这酒席的情况呢。” 谢景元眼睛一眯:“六郎当管家是真不错,走,一起去。” 几人一起去了前院,月升上了一壶茶,谢景元估计是口渴了,洗过手后连喝了三大茶碗,然后开始抱怨:“这些日子真是忙死了,飞鹰营当初是临时拉起来的,虽然都是些不怕死的好儿郎,但鱼龙混杂,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头先那一千多人还好,都是跟我出去跑过一趟的。后来新增的这一千多就有意思了,都是各个营里塞过来的,净给老子惹事!” 柳翩翩把面前的果子往他跟前推了推:“你不会打人了吧?” 谢景元拿起一块果子吃:“肯定要打,你问六郎,军营里哪能不打架,不服给他打服。” 柳文胜笑道:“那倒是,军营里论资排辈无非就是两种方法,一是看谁功夫好,二是看谁功劳大。谢大人这两样在飞鹰营里应该是没问题的。” 谢景元呸一声:“有人在背后给我捣乱,说我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就去了一趟关外,手无寸功,等找到机会我非得把这孙子打得满地找牙。” 说了一会子闲话,月升去厨房做了些晚饭,柳文胜吃完饭后再也没理由留下来,临走时给月升使了个眼色,月升笑着对柳文胜点头。 等柳文胜一走,谢景元对月升道:“你去把厨房收拾收拾。” 月升不想走,在谢景元的目光压迫下,她还是离开了外院书房。 铁柱多会看脸色,自己找理由:“景元,大姑娘把正房布置好了,晚上你住正房吧,我还住东厢房。” 谢景元踹他一脚:“那去把厢房收拾好,我还住厢房。”正房以后要跟她一起住的,不能让铁柱糟蹋了。 想到这里,谢景元看了一眼柳翩翩。 只见她面带微笑地坐在那里,眉眼如画,笑容温和可亲,手里拿了一把团扇,俨然就是京城里那些生在富贵窝里的太太奶奶们。 屋里就剩下两个人,谢景元大大方方地看她:“天热了,现在夏天没有冰,你能过得惯吗?” 柳翩翩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将目光挪向一边,轻轻摇头:“边城没有那么热,不需要冰。” 二人好久没有单独相处,谢景元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往后你能多回来住一住吗?” 柳翩翩轻轻摇了摇团扇,答非所问:“你在军营里,有人为难你吗?” 谢景元的目光随着她的团扇一起晃动:“没有,飞鹰营里我也有几个心腹,往后再把你二哥和你四哥提起来,多几个帮手就能捋顺。” 柳翩翩手下一顿:“能用就用,不要硬提拔。” 谢景元嗯一声:“我晓得,你二哥还是不错的,虽然比不得你哥,也算有勇有谋。” 柳翩翩继续闲扯:“我前儿给你这院子里买了些耐活的花儿,都放在后院呢。” 谢景元发愁:“这屋里这么多东西没人照看,回头都要放坏了。” 柳翩翩瞥他一眼:“谢大人要是不放心,可以买几个人放在家里看着。” 谢景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才不要,人多是非多,等你以后来了你决定怎么办办。” 柳翩翩见他满口胡说,感觉有些臊得慌,这个混不吝现在什么话都敢说,拿起扇子拍了他一下:“住口!” 说完,她立刻站起身:“你才从军营回来,定然也累了,早些歇着吧。” 谢景元眼睁睁看着她转身飘然而去,以往二人还能说说话,最近她越来越正经了。 想着自己也住在后院,谢景元立刻抬脚跟了上去,与她并排一起走:“明儿是不是要早起?晚上你早点歇着吧,别看书了,也别写字。” 柳翩翩感觉他离得非常近,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她往旁边让了让,哪知他又靠了过来。 “家里长时间没住人,没有蚊子吧?要是有蚊子,明儿我让铁柱去买些熏香。” 柳翩翩脚步一挪,从西侧屏门往西厢房而去。 “没有,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要穿的衣裳我让月升都放在东厢房了,早些睡,明日一大早太白楼的人就会来。” 谢景元把她送到西厢房门口才停下脚步。 柳翩翩伸手捏住帘子,正要进去,后面的谢景元轻轻喊了一声:“翩翩。” 柳翩翩回头,见他一言不发站在那里,对着他弯弯一笑:“怎么啦?” 谢景元最爱看她笑,闻言也跟着笑起来:“明天我能跟你站在一起吗?” 柳翩翩懂他的意思,这两天客人非常多,若是他跟她站在一起,就相当于告诉所有人二人的关系,哪怕还没过明路,可算是有了准信。 见她迟迟不说话,谢景元又道:“翩翩,与其让别人猜测,不如我们自己……” 柳翩翩扭过脸:“谢大人,你真的想好了吗?” 谢景元挑眉:“你为何会这样问?” 柳翩翩松开手里的帘子后道:“前途未明。” 谢景元呵一声:“怕什么,就算换个人当皇帝,西北不要人守?守边关是人人都能干的?你放心,多的我不敢保证,保你在这西北过安生日子还是没问题的。” 柳翩翩抬眼看着他,问了出自己心里藏了好久的问题:“谢大人,你要娶我,跟任何人都没关系吗?” 谢景元略微思索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用很轻的声音回道:“翩翩,跟秦孟仁没关系,跟我娘没关系,只跟你有关系。我谢景元这辈子不受任何人胁迫,也不管任何人的想法。我只管我在意的人,原来只有铁柱,往后还有你,你懂吗?” 柳翩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片刻后又问:“谢大人,我与秦孟仁定亲是为了我表哥。你与安阳郡主呢?”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你在意这个啊,安阳郡主是我祖父给我定的亲事。祖父疼我,我自然要以礼相待,但安阳那个娘们退亲时还让人泼了老子一盆凉水,这就跟秦孟仁一样,退亲就退亲,还让你去做妾,忒恶心人。她是个没见识的人,我懒得跟她计较,摘了她家门牌匾是为了给我祖父出气,毕竟这是祖父想办法给我定的亲事。” 柳翩翩看着他道:“谢大人,成一个家很不容易的。我说实话,我们两个都是没有家的人。你父母早逝,我娘去的早,我爹有跟没有一个样。往后我们若是在一起,所有的责任都在我们肩上,你能承受吗?” 谢景元仔细想了想,斟酌着回答道:“你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上来,我只能告诉你,该我的责任我不会逃避。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的。我的家人,除非我死了,不然谁也碰不得。” 柳翩翩见他声音大,小声骂他:“怎么跟个土匪一样!” 谢景元双手摆在身后,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后道:“你总是前怕狼后怕虎,还是不相信我。” 柳翩翩解释道:“没有不相信你,世事难料。” 谢景元温声道:“别怕,若有虎狼,我们一起往前走,总比你一个人走要好一些,也比我一个人走要好一些。” 柳翩翩被他这话说的有些脸热,岔开话题道:“早些睡吧,明日还有事情要忙呢。” 谢景元知道她这是答应了,立刻笑起来,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总是一根簪子怎么够,明日酒席,换上新的。” 柳翩翩犹豫片刻后接过了匣子:“多谢谢大人。” 谢景元又道:“以后你也叫我景元吧。” 柳翩翩斩钉截铁道:“不行!” 说完,她扭脸进了西厢房。 谢景元咧咧嘴,平日看着大大方方,怎么这么小气,多说两句话都不行! 转天上午,卯时还没过完,谢家小院里热闹起来。上次各家还是打发家中子弟过来,这次除了几个级别高的武将仍旧是让子弟过来,那些四品五品的都亲自过来吃酒席,连家中女眷也带了过来。 柳翩翩笑盈盈地在后院迎接各家的女眷,上次她在冯盼盼的宴席上露过脸,这次又公然出现在谢景元的后院,各家的太太奶奶们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更别说柳文渊在前院紧跟在谢景元身边。 看来谢家和柳家真的要做亲了,不然岂能让未婚姑娘来操持酒宴,况且谢家小子之前没少为柳家出头。 啧啧,这两家联姻故事就多了。 一顿酒席吃完,等送走了客人,柳文渊匆匆来到后院。 “翩翩。” “怎么了哥?” 柳文渊眉头紧锁:“二娘和七郎跑了。” 柳翩翩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跑,跑了?跑哪里去了?” 柳文渊沉声道:“今日韩家和裴家都来了人,我让五郎去给祖父祖母和爹送一些饭菜。五郎说去的时候二娘和七郎不在家里,爹以为他们娘儿两个去哪里逛去了。五郎觉得不对劲,去向车行里的同行打听,这才知道今儿天还没亮,娘儿两个就雇一辆车往南而去了。” 柳翩翩呵呵笑两声:“这可真是,她们是要回去找三妹妹吗?”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73节 谢景元的声音传了过来:“跑了就跑了呗,正正好,就对外说你二娘病了,让七郎送她回京城看病。” 柳文渊看他一眼:“就怕路上出意外。” 谢景元笑道:“子孝,你有个毛病你知道吗?” 柳文渊皱眉:“请谢将军赐教。” 谢景元挑眉:“挤兑我。” 柳文渊笑起来:“那我要怎么说?” 谢景元懒得跟他争论:“你的毛病就是有时候看不起女人,你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女人,你二娘可不简单,有她带着七郎呢,放心吧,娘儿两个肯定能顺利到达京城的。你爹一个二榜进士被她耍得团团转,路上那些骗子哪里是她的对手。她们娘儿两个一个有脑子一个有功夫,不用担心。” 柳翩翩也点头道:“哥,谢大人说得对,你还是赶紧把这事儿告诉祖父祖母吧。” 柳文渊嗯:“今晚你要回家吗?” 谢景元急忙帮着回答:“回什么啊,明儿还有一场呢,这里里外外都是她操持,你把她叫走了,我这一摊子都得停下来。” 柳文渊压根没去看谢景元,只等着妹妹的回答。 柳翩翩想到昨夜谢景元说得话,抬起头看着柳文渊:“哥,既然我来了,自然要把事情办完了再走。” 柳文渊知道妹妹心里有了决断,不再多问:“明日都是近邻,我就不来了,你们好生操办,家里的事情有我呢。景元,明日这街上人来得多,鱼龙混杂,你看好她,别让人臊皮他。” 谢景元连连点头:“放心放心,谁敢多看一眼,我挖了他眼珠子。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了,好容易有两天假,还来我这混了一天。” 谢景元连推带劝把柳文渊送走,家里终于没有能管他的人了。 他哼着小调,踩着轻快的脚步回了后院。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办完酒席后没几天,京城传来消息,皇帝昭告天下,立七皇子为太子,赦部分流民,柳家就在其中。 第67章 中解元斩断情丝 柳家人听到这消息后集体沉默, 还在军营里的谢景元当晚匆匆而归,连柳文渊都没带。 柳公绍见到谢景元后就问:“军中怎么样了?” 谢景元接过柳翩翩递过来的茶:“暂时无碍, 孟将军在这里十几年, 旁人也翻不出风浪。” 柳公绍脸色有点凝重:“你和大郎在军中没人为难你们吧?” 谢景元嗯了一声:“没什么大事,老太爷这些日子要稳住家中子弟,我这几日把二郎和四郎丢出去巡边去了, 把城防各处都查一遍,没个十来天回不来。” 柳公绍叹了口气:“你费心了。” 谢景元看向旁边的柳翩翩:“我回来时没吃饭, 家里有吃的吗?” 柳翩翩点头:“你再等一会子, 我给你下碗面。” 谢景元对着她一笑:“去吧,别担心, 你大哥让我回来告诉你们,这个时候不能乱, 不要去管京中的任何事情。” 柳公绍心里骂起来,这话不该跟我说的么?你跟我孙女说这个干什么。 谢景元才不管他怎么想的呢, 他主要是想回来看看她,什么柳家被赦免就是个幌子。 柳翩翩去了隔间,谢景元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跟柳公绍没什么共同语言。 场面陷入了尴尬, 谢景元捞起旁边的差盘子吃点心, 开始跟吴氏拉闲话。 “老太太,您天天带几个孩子累不累啊?” 吴氏笑眯眯道:“不累,我老了, 看着几个孩子就高兴。” 谢景元又问:“这附近的老太太不来找您玩吗?” 吴氏笑道见牙不见眼:“也有, 少, 人家嫌弃我不会说边城话。” 谢景元哈哈笑:“估计是怕您规矩大。” 柳公绍多次拿眼神去看谢景元, 可他就跟没看到一样, 只顾着跟吴氏说话,有时候逗一逗芙姐儿、莲姐儿和丹姐儿。 三个小女孩都被他逗笑,一会儿就放弃了防备,开始凑到他身边跟他玩。 等柳翩翩端着一碗面出来时,谢景元正带着三个小女孩一起玩花绳,吴氏笑着在一边看,柳公绍完全被忽视,默默地坐在一边抽烟。 柳翩翩将面放在桌子上:“谢大人,饭好了,吃饭吧。” 谢景元扭头对着她一笑:“等我把这局玩完。” 柳翩翩笑起来:“我来吧,这几个丫头现在缠人的很。” 谢景元将花绳递给柳翩翩:“玩这个可没几个人比得过我。” 柳翩翩接过花生开始哄侄女们:“你怎么还会玩这个?” 谢景元用筷子在碗里扒了扒,有几块肉,有个煎蛋,很扎实的一碗面。 “我小时候我二婶天天让几个丫头陪我玩,花绳、秋千、踢毽子,我想要什么我二婶都给,我不想去上学,我二婶帮我瞒着我祖父,那几年我玩得可痛快了。” 柳翩翩心里叹了口气,难怪脾气古怪,从小被捧着长大的,没长歪真是难得。 不等她说话,谢景元又道:“你这院子太小了,回头我在莲花巷那边打个秋千架,你可以带她们去玩。” 柳翩翩岔开话题:“谢大人,前儿请客的礼单子你还没看呢。” 谢景元从碗里抬起头:“我看那个做什么,我又看不懂,你做主就好。” 吴氏依旧笑眯眯的:“景元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谢景元轻轻吸溜一口面:“老太太别担心,我都好了。” 柳翩翩跟侄女们玩的时候偶尔看一眼谢景元,难得他一边吃饭一边跟二人说话,居然也没发出声音,看起来就是受过很好的教养。他从小被放养长大,估计老侯爷为了掰正他的性子没少下力气。 一顿饭吃完,谢景元心情很好,坐在炕沿陪柳翩翩和三个小孩子玩。 柳翩翩今日穿得十分清爽,头上是另外一根玉簪子,耳朵上一对样式很简单的水滴耳坠,这是上次酒席那日谢景元给她买的。 本就有些清冷的人,装扮又这样清雅,出色的容貌,身上又带一些淡淡的书卷气,整个人显得气质十分出尘,看得谢景元心里酸起来。 难怪庐阳王和秦孟仁都喜欢她,听说隔壁那小子三天两头来讨教文章。 呸,以后她是老子的人,谁都别想抢走。 柳翩翩在他盯着自己的时候回看了他一眼,给他使眼色,示意他莫要总是看自己。 谢景元咧主动问道:“你爹现在一个人住啊?” 柳翩翩嗯一声:“二妹妹每天给他送饭过去,帮他收拾屋里。” 谢景元这次没有乱说话,而是跟她说家常话:“过几日袁家娶媳妇,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柳翩翩呃一声,拿眼去看吴氏。 吴氏笑眯眯道:“我们家跟袁家不走礼,她就不去了,景元你自己去吧。” 谢景元心里有些气闷,看样子还是要早点过明路。但正四品还遥遥无期,难道要一直这样不清不楚的? 谢景元在柳家只坐了一个时辰,临走时柳翩翩要给他带些吃的。他伸手捞起自己的刀:“不用,我还要去办点事情。” 柳翩翩悄悄道:“你等我一下。” 谢景元好奇,乖乖站在那里等候,过了一会儿,柳翩翩从屋里拿出谢景元的那块玉佩出来。 “我仔细看过你这块玉,这原是贴身戴的东西,要一直养着才好。既然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岂能长期离身。我给你串了绳子,你戴在身上,养得时间久了会更通透。” 那玉佩上本来就有个孔,柳翩翩用红绳编制成活扣,从孔里穿过,上面还串了几个小珠子,戴在脖子上正正好。 谢景元十分高兴,略略俯下身低下头,示意柳翩翩给他戴上。 柳翩翩愣住了,然后把玉佩往他手中一塞:“你自己戴吧。” 谢景元抗议道:“你让我自己弄,万一我把这绳子打成死结,到时候天天勒在脖子上岂不难过。” 柳翩翩知道他故意的,怕屋里祖父祖母听见,只能把他拉到一边,低声教他怎么拉绳子。 谢景元连连点头:“我晓得了,你先给我戴上。” 他再次俯身低头。 柳翩翩知道他是个厚脸皮,只能快速把绳子往他脖子上一套,把两边绳子一拉。 “好了,你快去吧。” 谢景元有些发愣,刚才他又闻到了那股香味。这香味的成分他说不出来,不像他见过的任何香料。 听见她赶自己走,谢景元伸手将玉佩往衣服里一藏:“我去了,过几天回来看你。袁家既然你不愿意去,你帮我备一份礼物。” 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塞进她手里:“我走了。” 这次是真走了,离开大门前他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京城里的动向丝毫不影响边城人的生活,柳家人不再是流放犯,但全家男女老幼依旧如往常一般过日子。 柳家三个儿郎在军营中越来越耀眼,再加上个领头人谢景元,郎舅四个拧成一股绳,轻易也没人敢来撩拨他们。 要说哪里有变化,大概就是边城的官员变动。周知府三年任期满,即将离开边城,谢景元拎着两坛子酒去送了一回。 七皇子做了太子,孙家的地位水涨船高,众人都以为赵同知可能接替周知府的位置时,那只上头却另外派来一位蔡知府。 传闻这位蔡知府很有手腕,但风评不大好,私生活比较混乱。此人后台比较硬,他是承恩侯孙振雷的表妹夫。 赵家本来有些不满意,但蔡知府来头大,又很懂官场那一套,立刻不敢再吱声,老老实实继续当同知。 等过了八月中秋,蔡知府正式到边城上任。对柳家来说,蔡知府的到来静悄悄的,因为此时桂花巷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八月底的时候,镐京城传来好消息,裴谨言高中今年秦西省秋闱头名解元。 报喜的人到裴家大门口时,柳翩翩正在打理花架子上新买的两盆花。 外头人声鼎沸,柳翩翩对柳文贞道:“四妹妹,你去看看外头怎么了?” 没多大一会儿,柳文贞欣喜地跑了回来:“大姐姐,裴大哥中解元了!解元,头名!” 柳翩翩放下手里的剪刀,笑着回道:“真是不错,谨言这孩子果然在读书上面很有灵性。” 柳文贞仔细看了看姐姐的表情,见她笑得云淡风轻,微微低下了头:“都是大姐姐教的好。” 柳翩翩笑着嗔怪她:“胡说,我可没教他,是他自己有天分,都是先生们教的好。” 说完这话,柳翩翩看了看柳文贞的表情,见她耳朵尖微微发红,眼眸低垂,脸上带着些欣喜。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74节 她笑而不语。 柳文洁从屋里走了出来:“裴大哥中了解元,裴婶子要高兴坏了,这回裴婶子终于能在婆家扬眉吐气。” 柳翩翩笑着骂她:“天天就知道打听这些家长里短,有功夫多写两个字。” 柳文洁哎呦一声:“大姐姐,我又不指望当才女,写什么字。再说了,又没人给我买纸笔和字帖,我总不能写在脸上吧。” 柳翩翩把手里的剪刀递给她:“我去问祖母,给裴家准备什么礼。” 边城的举人进士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裴解元的名头很快在城里传开,谢景元闻风而动,听到消息就往回跑,好巧,他回来那天裴谨言也刚刚从镐京城回来。 谢景元熟门熟路进了柳家小院:“翩翩,我回来了。” 话音一落,谢景元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裴谨言正坐在柳家正房厅堂,跟柳公绍说话,不仅如此,连久未谋面的柳元济也来了。 柳元济听到谢景元喊女儿的名字就皱起了眉头,但谢景元一向脾气大,他也不敢直说。 “谢大人回来了。” 谢景元进屋后打招呼:“老太爷老太太安,柳大老爷来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主柳元济是客一样。柳元济今日高兴,懒得跟他计较。 裴谨言主动起身行礼:“谢大人。” 谢景元拍拍他的肩膀:“不错,解元郎,我认识的上一个解元郎还是秦孟仁。” 柳元济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裴谨言却依旧笑得十分温和:“谢大人近来可好?” 谢景元坐到裴谨言身边:“还可以,我是个粗人,军营里谁不服气我打谁。” 裴谨言笑着坐下:“谢大人是栋梁之材,关外胡人听说谢大人在这里,行动都要多考虑几分。” 谢景元的眼神在屋里扫了一遍,没看到柳翩翩。他又看了一眼柳元济,她不喜欢看到亲爹,定然是避开了。 “恭喜柳大老爷,教导出一个得力弟子。明年谨言再去京城参加春闱,说不定还能拿个状元呢。” 裴谨言赶紧谦虚道:“谢大人过誉了,天下英才济济,岂敢随意说状元。” 谢景元笑一声:“你要是想都不敢想,那就没有。” 裴谨言岔开话题:“谢大人今日休沐吗?” 谢景元实话实说:“听说你中了解元,回来恭喜你。” 裴谨言和他目的一样,想来看看柳翩翩,哪知她一直避在西厢房不出。 过了一会儿,徐氏来问:“祖母,今儿怎么安排。” 吴氏回道:“你爹和景元都回来了,一起吃顿饭吧。” 谢景元拒绝:“老太太,我就是回来看看谨言,我要回军营去,今日晚上还有事。” 坐了一会儿后,谢景元就要告辞,临走前他看了裴谨言一眼。 他出了正房后去了西厢房门口,隔着帘子喊了一声:“翩翩。” 柳翩翩从屋里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笑着问他:“怎么了?” 谢景元看到她的笑容就觉得心里十分熨帖:“没事,我回来看看你。” 柳翩翩已经习惯了他总是说这些肉麻的话:“不吃饭就走?” 谢景元哼一声:“我要是留下吃饭,你爹要留下,裴谨言要留下,我才不要跟他们两个一起吃饭。” 柳翩翩的眼神闪了闪:“那你等我一下。” 过了片刻,她从屋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塞到他手里:“这是刚才我让月升去街口买的,你现在回去怕是赶不上饭点,垫一垫肚子。” 谢景元将纸包往袖子里一塞,十分开心道:“那我走了,你别太累着。” 柳翩翩对着他点点头:“我晓得,你也莫要随便跟人打架。” 谢景元还是有点不放心,他觉得裴谨言总是这样虎视眈眈的不是回事,不行,他得想想办法。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之后,谢景元满腹心事地离开。 柳翩翩正要进屋,眼角余光见到正房里正往这边看的裴谨言。 二人刚才的行动裴谨言看得一清二楚,隔着一段距离,柳翩翩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对着他遥遥行个礼,然后转身进了西厢房。 裴谨言坐了一会儿后也要告辞,到了院子中间,他鼓起勇气抬脚走到西厢房门口,到了门口,他看着帘子不知该怎么张口。 裴谨言的动作被屋里的柳翩翩尽收眼底,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主动走了出来。 就在裴谨言踟蹰不前时,柳翩翩面带笑容站在他面前。 “柳姐姐。”他主动开口。 柳翩翩笑眯眯地看着他:“谨言,恭喜你中了解元。” 裴谨言见她大大方方地注视自己,也微笑道:“姐姐是见过世面的人,解元不算个什么。” 柳翩翩开玩笑:“谨言太过谦虚了,这满秦西省三年也就一个解元,怎么能不算个什么,我爹当年也没中解元呢。” 裴谨言没有接这话,而是轻声问道:“姐姐,你现在肯相信别人了吗?” 柳翩翩的笑容淡了下来:“谨言,我信不信你不重要。” 裴谨言几乎是立刻回道:“重要,姐姐若是信我,我愿意为姐姐做一切事情。” 柳翩翩见他满眼真诚和期待,心里再次叹口气,片刻后回道:“谨言,你不需要为我做任何事情。你前程大好,好好读书,将来会有好日子在等着你。” “那姐姐呢,姐姐将来有什么打算?” 柳翩翩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跟他说下去了:“谨言,我的将来,我自有打算……”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裴谨言立刻道:“姐姐,我想娶姐姐,姐姐愿意吗?” 柳翩翩的话被硬生生堵住,她这次不再犹豫:“我不愿意。” 裴谨言听到这四个字后,感觉心里仿佛被什么撕扯一般,他没想到柳翩翩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仿佛急于要跟他摆脱关系一样。 柳翩翩见他眼里的期盼和光芒一点点消散,有些于心不忍:“谨言,我问你一件事情。” 裴谨言的眼珠动了一下:“姐姐问。” “你在边城也算小有名气,有没有姑娘爱慕过你?你实话实说。” 裴谨言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思索片刻后点点道:“有。” 柳翩翩笑道:“那,让你娶爱慕你的姑娘,你愿意吗?” 裴谨言听懂了她的意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听懂是一回事,落到自己头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裴谨言再次问道:“姐姐,那你相信谢大人吗?” 柳翩翩答非所问:“谨言,我想自由自在,不想被束缚。” 裴谨言急忙道:“我不会束缚姐姐,姐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柳翩翩摇头:“你做不到的,就算你答应了我,将来也会食言,而且,我想追求的生活和你追求的生活不一样。” 裴谨言的声音有些颤抖:“姐姐还是不肯信我吗?” 柳翩翩的笑容彻底收了回来,声音有些冷清:“谨言,你快回家去吧,往后不要再跟我说这种话,我的将来与你无干。你若是来讨论学问,我很欢迎,若是说别的,恕我不能应承。” 说完,她掀开帘子又进了屋。 第68章 说好话正式提亲 今日月升和柳文洁做饭, 柳翩翩进屋后就发现柳文贞正坐在那里发呆,她猜测柳文贞刚才肯定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她坐回到床前继续秀一个荷包, 并不去看柳文贞。 过了好久, 柳文贞抬起头轻轻喊了一声:“大姐姐。” 柳翩翩嗯了一声。 柳文贞的声音都有点发抖:“大姐姐,你……” 柳翩翩抬头:“四妹妹,你中意谨言是吗?” 柳文贞仿佛被惊到了一样, 立刻摇头:“没有,没有。” 柳翩翩将针在发髻中轻轻蹭了一下, 温声道:“四妹妹, 你是你,我是我, 谨言是谨言,我们三个人做任何决定都不应该被另外一个人干扰, 你不用管我怎么想的,你只需要管你自己的想法。” 柳文贞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柳翩翩不再多言, 继续低头绣花。 那头,谢景元匆匆赶往军营。他现在管着六七千人,一个飞鹰营和另外一个普通营。看完了两个营,他径直去找柳文渊。 柳文渊正忙着呢, 他就坐在一边等候。 等了好久, 柳文渊终于忙完了,拎着武器走了过来:“谢将军有什么吩咐?” 谢景元拍拍衣摆起身:“我可不敢吩咐你,我是来求你的。” 柳文渊大概能猜到他的来意, 把武器一收:“我正忙着呢, 谢将军别打趣我了, 你快回去吧。” 谢景元见他拿乔, 急忙拦住他:“子孝, 我对你怎么样?” 柳文渊笑起来:“谢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 谢景元放下手:“严重了,知遇之恩没有,同袍之谊肯定是有的。走,跟我回营房。” 柳文渊跟着他往前走:“你再这样,吴大人要对我有意见了。”吴大人是他的上官。 谢景元呵一声:“少跟我鬼扯,吴大人可不是那种小气人,回头我请他喝酒。” 郎舅两个一起回了谢景元的营房,铁柱赶了过来:“景元你回来了,怎么样,裴公子真中解元了?” 谢景元点头:“那可不,新鲜出炉的解元郎。你好好努力,不然回头等他中了状元,说不定哪一天来监军,到时候就管到你头上来了。” 铁柱哈哈笑:“那不可能,最多就是管到你头上来。” 谢景元踹了铁柱的屁股一脚:“去外头帮我看着些,我跟子孝说说话。” 铁柱捂着屁股跑了。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75节 柳文渊端起茶杯低头慢慢喝茶,谢景元不开口,他一句话不说。 谢景元单刀直入:“子孝,我今日想求你把你妹妹许给我。” 柳文渊慢悠悠喝茶:“你不是都跟我妹妹签了约定吗?” 谢景元给自己倒一杯茶,咕嘟咕嘟喝光后道:“我等不了明年了,裴家小子不死心,我总不能再去给他打一顿。” 柳文渊轻哼一声:“谢将军到西北后无往不利,求我干什么,妹妹的事情我又做不了主,上头有祖父祖母,中间有我爹。” 谢景元呸一声:“少跟我装,我就问你同意不同意。在你妹妹心里,你才是最有分量的那个人。” 柳文渊平静地回道:“那我也不会随便帮妹妹做主。” 谢景元哈哈两声:“你想多了,我不是让你做主,我是怕你给我捣乱。至于定亲的事儿,我自然是听你妹妹的主意,你答应有个屁用,又不是你跟我过日子。” 柳文渊被他气笑:“你这样我还就不答应了。” 谢景元撇嘴:“爱答应不答应,明儿我请孟将军做媒,去你家提亲。” 柳文渊泼了一盆冷水:“别忘了,你还没到正四品呢。” 谢景元仿佛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刚才的嚣张瞬间消失不见。他捞起茶壶给柳文渊续一杯茶:“子孝,哥!” 柳文渊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从认识谢景元到今天,这是他第一次喊哥,以往偶尔也会喊个子孝兄,今日却直接喊上哥了。 他将一口茶吞下去:“你别叫我哥,我受不起。” 谢景元继续给他倒茶:“该怎么叫就怎么叫啊,以后你确实是我哥,来,哥,喝茶。” 说完,他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一包点心打开:“哥,吃点心。” 柳文渊被他叫的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你好好说话!” 谢景元笑眯眯地看着他:“哥,你帮我跟翩翩说一说好不好,那个正四品算我欠她的,我一定在规定的时间内做到,能不能先定亲?” 柳文渊瞥他一眼:“谢将军这是要做言而无信的人?” 谢景元面不改色道:“怎么叫言而无信,我跟翩翩的约定是只要一年之内我能做到正四品,她就嫁给我。现在只是先定亲,等到一年,我达到了目标她再嫁给我,不违反约定的!” 柳文渊被他一番诡辩气倒了:“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到一年期限完不成目标,我妹妹要跟你退亲?” 谢景元的桃花眼里露出惊讶:“哥,你怎么这么不信任我,我肯定能完成目标的!不就是一个正四品,这边城有好几个呢,怎么我就不行了!” 柳文渊捞起一块点心吃:“这话我不去说,你自己去说,若是翩翩同意,我没意见。” 谢景元又继续道:“哥,你不帮我谁能帮我啊。你看,现在军中谁不知道咱两穿一条裤子,早点把关系定下来,我能安心去升官。我明儿去问翩翩,我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她肯定会拒绝。到时候你帮我劝劝,然后我再找个媒人上门,保管能成。” 柳文渊心里又气又酸,气的是这小子不把自己当外人,酸的是他小小年纪,家里没个长辈,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操心。 过了片刻,柳文渊拍拍手:“我知道了,你好好当差,过几天我回家一趟。你要请谁做媒?孟将军就算了,不合适,换一个品级低一点的吧。” 谢景元从善如流:“那就袁将军,袁将军原来跟我谢家有点交情,做个媒应该问题不大。就这样定了哥,我得去飞鹰营看看,今天有几个小子打架,看我去把他们膀子折了。” 柳文渊心里把他当做自己人,忍不住劝一句:“莫要动不动打打杀杀的,平白得罪人。” 谢景元对着他灿然一笑:“好,我知道了哥。” 柳文渊被他一句哥喊得哽住:“莫要胡说,被人听见不好。” 谢景元点头:“我晓得,你也快回去吧。” 过了几天,柳文渊回家,谢景元告假跟着一起回去。 等郎舅两个一进门,柳翩翩还没跟他们打招呼呢,惊愕地听到谢景元的一声哥。 柳翩翩呆立在现场,这个混不吝在干什么! 谢景元将柳文渊手里的刀接了过来:“哥,你进屋歇着。” 柳文渊看了一眼妹妹,然后转身进了东厢房。 柳翩翩看着谢景元的笑脸,忍不住低声道:“谢大人,你瞎喊什么!那是我哥!” 谢景元笑眯眯地看着她:“天凉了,早晚冷,你出去时多穿点衣裳。” 柳翩翩想着那一声哥,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谢景元笑道:“怎么是坏主意,我跟你哥关系好,我叫他一声哥不应该么。” 柳翩翩没有反驳他,而是转移话题:“今天还要走吗?” “不走,晚上在家里歇一夜,明日再去。” “你总是回来,上官不说你吗?” “说我也不要紧,我把差事办好就行。” …… 两个人东拉西扯了半天,谢景元终于开始切入正题:“翩翩,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好不好?” “什么事儿?” “那个,那个约定的事儿。” 柳翩翩哦一声:“谢大人是不是反悔了?” “胡说,我才不会反悔。我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把日子提前,咱们先定亲。” 柳翩翩看他一眼:“谢大人,我是个势利眼,说好了正四品的,你还差两个级别呢。” 谢景元觑她一眼:“你放心,我肯定能按时完成目标的,我们能不能先把名分定下来?省得外头人打坏主意。” 柳翩翩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谢大人,莫不是有什么姑娘看上了你?” 谢景元脖子一梗:“胡扯,我不跟外头人来往,我是担心隔壁小子天天来骚扰你。” 柳翩翩的笑容淡了一些:“谢大人这是不相信我吗?” 谢景元实话实说:“我是不相信我自己,我名声不好,又是个粗人。隔壁小子在边城名声这么好,而且得你爹的喜欢,万一你爹趁我不在家,悄悄把你许给他,我难道要去把裴家门牌摘了?” 柳翩翩被他气笑:“胡说,我又不是个货物,随便谁都能把我许出去。” 谢景元哼哼两声:“你不了解你爹,他现在有点疯狂。你祖父的希望在几个孙子身上,只要孙子有出息,你祖父就有盼头。你爹对武学不感兴趣,他所有的希望都在学生身上,若是裴家去你爹那边使力气,保不齐他就会心动,再来一张婚书什么的,到时候平白惹你生气。” 柳翩翩就看着他那里胡扯,她心里清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无法退缩。 要跟他一起过一辈子吗?好像也行,他没有那么多规矩。虽然家里有个心黑的二叔,但离得远,对方也够不着。他有一颗诚心,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虽然有时候说话有些粗鲁,但大多数时候非常心细,看似大大咧咧,万事心里有谱。 等他说完后柳翩翩问道:“你真的决定了?” 谢景元马上站好:“我决定了!” 柳翩翩点头:“很好,那你记住了,你欠我一个正四品!” 谢景元正色道:“你放心,我至少还你个正三品。” 柳翩翩听到他吹牛的话也没在意:“傻站着干什么,我祖父还在正房里等你呢。” 说完,她自己进了西厢房。 谢景元十分高兴,没想到此行这么顺利,亏他还想那么多。 柳文渊在东厢房看得清清楚楚,看样子是成了,小看了这小子。 谢景元转身对着东厢房那边喊一声:“哥!” 柳文渊一噎,这个混账东西! 谢景元眯起桃花眼笑:“我们一起去正房呀!” 柳文渊出来后一甩袖子先往正房而去,谢景元跟在后面。 当着柳公绍的面,谢景元正式提亲。 老头子想到这小子平日里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心里有些气,可想到他对自己家的照顾,又说不出二字来。 罢了罢了,往后多教导他一些。 “我先跟你说好,大丫头退过两次亲,脾气不好,你可能受得住?” 谢景元哈哈笑两声:“老太爷,要那些木头美人干什么,这样才好!” 柳公绍也被噎住,这个混账东西! 柳公绍不好直接骂他,开始跟他说正事:“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谢景元笑眯眯道:“我听说明年春天京城开武科,我想回去考个武进士。” 柳文渊诧异地看着谢景元一眼,在军中做到将领的人,到最后看的就是本事,没几个人看出身和功名,只有文臣才喜欢看你的科举成绩。 思索片刻后柳文渊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觉得好笑,多大的人了,好歹是个正五品,居然还有这好胜之心。 柳公绍也觉得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去京城干什么,千里迢迢的。” 那知谢景元却非常坚持:“回去一趟,一来考科举,二来祭拜一下祖宗,我要成家了。再者,往后我回京城少,有些产业该处理的处理掉,摆放在那里便宜了我二叔。” 柳家祖孙两个都沉默下来,成家立业是大事,祭拜祖宗是应该的,因着谢景元无父无母,跟唯一的束缚闹翻,故而婚事自主,但娶了媳妇祭拜祖宗,天经地义。 柳文渊试探性地问一句:“景元,你跟我们家结亲,你二叔会反对吗?” 谢景元冷哼一声:“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他好好看着侯府不倒就行了。我回京城也不会回侯府,我直接去坟山上祭拜。再去看看故旧,等考完试就回来。” 柳文渊差一句话道:“若是不出意外,明年谨言也要去京城参加春闱。” 谢景元眯起桃花眼笑:“我知道,到时候我带他一起去,再带他回来。” 柳文渊这时候终于彻底了解这小子的心思,这是想弄个武进士名头回来,到时候他身上有官位,有功名,不管是秦孟仁还是裴谨言,哪个都比不过他。 往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攀比心居然这么重。 柳文渊心里算了算日子,春闱开年就考,怕是过一阵子就得走,临走前要把该办的事情办了。 柳文渊哪里知道,谢景元比他更急,从柳家出来后就直奔袁家。 作者有话说: 谢景元:哥~哥~哥~ 柳文渊:你滚! 第69章 定亲事独占鳌头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76节 谢景元一走, 吴氏和徐氏一起把柳翩翩叫到了正房。 徐氏笑眯眯地看着小姑子:“妹妹坐。” 柳翩翩今日从谢景元进了正房后就知道后面要经历什么,刚才在西厢房, 她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想透。 既然决定了, 她就要干脆利落,一往无前。 “祖母,大嫂。” 吴氏微笑着看向大孙女:“翩翩, 景元今日来咱们家提亲,提的是你,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不该问你的, 但如今咱们家情况不一样,你的事情还是要问一问你的意思, 你愿意吗?” 柳翩翩只等了几息后就回道:“祖母,我愿意。” 吴氏拉起孙女的手:“既然你没意见, 那后面的事情就依着规矩来。谢家没有长辈,很多事情可能不会办得那么细致, 咱们就不挑理了。” 柳翩翩嗯一声:“我知道,规矩都是做给人看的,如今咱们是小户人家,不用讲究那么多。” 吴氏还是有些不放心:“翩翩, 我问你一句话, 你答应这门亲事,不是因为你几个哥哥吧?” 柳翩翩笑起来:“祖母,我要是为了别人, 当日我就答应秦孟仁了。秦家现在如日中天, 秦孟仁明年肯定能中进士, 以他的才华, 定然名次靠前, 岂不是更方便我给兄弟们谋好处。” 吴氏长出一口气:“那就好,既然你没意见,后面的事情都交给我和你嫂子。这几日你赶几身新衣裳出来,做好一些,不要舍不得料子。” 说完,她看向徐氏:“大郎媳妇,给你妹妹买两件好一些的首饰,我出钱。” 柳翩翩摇头:“祖母,我有。” 吴氏笑道:“你有是你的,你定亲,娘家怎么能什么都不给。景元给的是景元给的,你都留着。” 徐氏叹了口气:“当日离开京城时我还担心妹妹的事情,没想到老天爷也是长眼的,给我们送来个谢兄弟。出身名门、少年有为,连长相都这般出色。” 柳翩翩接了一句:“大嫂,你怎么不说他每天口没遮拦。” 徐氏笑的声音大起来:“这世上无完人,谁还能没缺点呢。就说你大哥吧,原来人人都说他文稻武略,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在家里也没几句话。” 柳翩翩忍不住笑起来:“大嫂你可真是,当着太婆婆和小姑子的面说我哥不好,疏不间亲。” 徐氏哈哈笑:“那要不祖母罚我晌午做饭,你罚我明儿多给你做两件陪嫁衣裳。” 祖孙三个在屋里说笑话,谢景元正在袁家磨洋工。 袁将军听说谢景元要请自己做媒人,欣然答应:“景元你也该成个家了,不然你祖父和你爹娘泉下难安。” 说完,袁将军叹口气:“你们谢家这十几年不兴旺,从你爹一走,你们家是一年不如一年,原本天下闻名的谢家,现在在京城只能沦为二等门庭。” 谢景元殷勤地给袁将军端茶倒水:“袁叔,光耀门楣这事儿不光要靠本事,还要看运气。要我说啊,我们家就不该回京城,在京城我们能干什么,还是西北适合我们。” 袁将军听到一声袁叔后看了谢景元一眼,笑着回道:“那倒是,陛下说的好,你们谢家的魂儿在西北,去了京城你们就水土不服。” 谢景元笑眯眯道:“袁叔,今儿侄儿来求您,说的是定亲的事儿,我家里也没个长辈,只有您老能给我做主了。” 袁将军收起了笑容道:“景元,既然你叫我一声叔,就是还认咱们两家的老关系。我实话跟你说,我不大赞成这门婚事。” 谢景元捞一张小板凳坐在袁将军身边:“袁叔,您说的我懂,但大丈夫活一辈子,岂能因为外头的原因而委屈自己人。侄儿中意柳家大姑娘,若不然也没有成家的想法。” 袁将军又劝道:“柳家现在看着安然无恙,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袁叔,咱们先不说柳家,就说咱们这些人,今日还能把酒言欢,谁知道明日头颅又丢在哪里呢。不如趁着还活着,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还能痛快潇洒一点。” 袁将军靠在椅子上,跟谢景元开玩笑:“我听说那柳大姑娘脾气大的很?你这个毛躁脾气再配个脾气大的,往后岂不是天天打架。” 谢景元眯起桃花眼笑:“袁叔,那都是讹传。您不知道她在京城的名声有多好,我跟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到这边后总是被人欺负,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好出头,我就带着她胡闹了几次。袁叔又不是不知道,这天下人都偏心的很,但凡有什么功劳都往男人头上堆,有点不好就是女人的错,因此才有些闲言碎语传了出来,其实大部分都是我干的。” 袁将军诧异地看了谢景元一眼,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为女人说话。 袁将军见他这般坚持,也不再劝他:“既然你自己觉得好,看在咱们两家老交情的份上,过几日我打发我屋里人去柳家提亲。” 谢景元连声道谢:“有您老给我做主,我就不用胡子眉毛一把抓了。”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袁将军的案桌上:“袁叔,我是个穷的,柳家现在也落魄了,事情从简便好。” 袁将军唔一声:“我晓得了,你回军营去吧,别三天两头请假,你管着两个营呢,多少人背地里想把你踩下去,你小子还不知道上进。” 谢景元笑着起身,给袁将军行个礼:“侄儿先去了,劳烦叔父和婶子。” 等谢景元一走,袁将军独自坐在书房里思考问题,太子已立,柳家不成了,就算能有条命,前程也不会有多少。 这门亲事没多大益处啊。 袁将军心里叹口气,谢家代代都是英才,可惜代代都是情种。这样好的一个儿郎,希望他莫要被一个情字耽误了。 过了一阵子,袁将军夫妻二人正式代替谢景元去柳家下定。 当日早上,柳家所有人都在家里,二房三房都过来帮忙,连柳元济也收拾的体体面面来了。 早饭过后没多久,袁将军夫妻二人一起坐车过来,谢景元骑马陪在外面,旁边是铁柱和袁家大郎。 谢景元今日打扮的十分得体,身上的衣裳鞋袜是柳翩翩给他做的,淡蓝色长袍,腰间玉佩,头上玉扣,面如冠玉、眼若星辰,好一个风度翩翩的玉面郎君。 袁大郎开玩笑:“景元,你别笑了,你看这路两边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在看你呢。” 谢景元瞥他一眼:“胡扯,他们都是在看铁柱。” 铁柱哈哈大笑起来:“少爷,我有什么好看的啊。” 袁大郎也跟着笑:“景元,听说柳大姑娘时常跟着你耍烧火棍,等会子去了柳家,让柳大姑娘先给你一顿烧火棍。” 谢景元哼一声:“人家柳家六个儿郎,若是让他们听见了,看不把你腿打折。” 几人边走边笑,等到柳家大门口,桂花香里的邻居挤挤挨挨站了一大院子。 谢景元当下下马,撩开车帘子:“袁叔,婶子,请下车。” 袁将军扶着袁太太下了马,在一众街坊们的簇拥下,一行人进了柳家小院。 袁将军进院子就拱手:“柳前辈,晚辈袁忠平见过柳前辈。” 柳公绍现在是白丁,要跪下行礼,袁将军一把扶住他:“前辈,今日是说家事,行家礼既可,万万莫要折煞晚辈。” 柳公绍从善如流:“袁将军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二人在这边寒暄,谢景元的目光在院子里搜索,没找到柳翩翩,只见到站在西厢房廊下的月升。 月升对着谢景元点点头,谢景元收回目光,继续陪同柳公绍和袁将军。柳家兄弟六个站在一起一溜齐,看得袁将军连连称赞。 见过礼之后,柳家人将袁家夫妇和谢景元迎接进了正院,柳翩翩依旧在西厢房没出来。家里妹妹和隔壁两个姑娘一起在屋里陪她。 她今日从头到脚都是簇新新的,一改之前素净的装扮,今日她的衣裙都是红色的,头上金钗,耳配玉铛,略施粉黛,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 十七岁的大姑娘,娇艳的如同刚刚盛开的花朵儿。 没过多久,月升掀开帘子进了屋:“姑娘,老太太说让您去给客人见礼。” 柳翩翩放下手里的一本书,站起来后将衣摆整理好,跟着月升一起往正房而去。柳家的院门打开着,巷子里的孩子们在院子里来来往往,松哥儿正带着三个妹妹在院子里玩。 “大姑姑。”松哥儿跑了过来,稀奇地看了看大姑姑,娘说谢叔以后要做他大姑父。松哥儿可高兴了,谢叔给他雕的小猴子特别好看,给他做的桃木剑跟真的一样。 柳翩翩笑着摸了摸松哥儿的头:“把你的点心拿出来给这些孩子吃,明儿姑姑再给你买。” 打发走了松哥儿,柳翩翩继续往正房而去,徐氏听到动静后从旁边东耳房走了过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有一壶茶。 徐氏把托盘递给柳翩翩:“妹妹去给袁将军和袁太太续茶。” 柳翩翩笑着点头:“好。” 月升撩开帘子,柳翩翩端着茶盏站在了门口。 正在跟袁大郎说话的谢景元侧首看到了门口的人,然后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她从来没有这样盛装打扮过。流放路上她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灰扑扑的,等到了西北,除了平日里出了新花样子,为了吸引那些太太奶奶们,她故意穿两天好看的衣服,其余时间她都十分朴素。 原来她装扮起来这么好看吗,谢景元觉得自己果然是个粗莽汉子,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的人。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想把她抱进怀里,看看她头上的簪子是什么款式,看看她裙摆上的花有几重花瓣,问一问她身上每次用的是什么香,他闻过后夜里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不止是谢景元,袁家人也有些惊讶,没想到柳家大姑娘颜色这么好。袁将军看了一眼谢景元,心里骂起来,没出息的小子。 柳翩翩也看了谢景元一眼,对着他微微一笑。谢景元回过神来,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柳翩翩收回目光,端着托盘走到袁将军和袁太太面前屈膝行个礼:“见过袁将军、袁太太。” 袁太太笑着将她拉起来:“难怪以前孙娘娘和柳娘娘都夸姑娘懂规矩,这礼行得比宫里那些教养姑姑都要好。” 吴氏自豪起来:“不瞒太太,她亲娘去得早,她小时候我就管得严了一些,别的我也教不了她,只能在这上头下点功夫。” 袁太太把柳翩翩拉着夸了一顿,然后从旁边的一个盒子里掏出一根簪子插在柳翩翩头上,又把她夸一顿。 柳翩翩只把茶端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倒呢,就被打发走了。 这原是规矩,姑娘来露个脸,婆家夸一通,剩下的就是长辈们之间的事情。 柳翩翩面带微笑离开了正房,等到了厢房,姐妹几个都围了上来。 柳文洁开玩笑:“大姐姐,那么多人看着,你怕不怕?” 柳翩翩将刚才袁太太给的簪子取了下来,笑看向柳文洁:“二妹妹想知道?回头让大嫂给你说个人家,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柳文洁伸手将柳翩翩的簪子抢走:“好哇,自己马上就要做五品宜人,就来笑话我们。我看看这簪子,哎呦,真不错,这上面这么多宝石,这根簪子没个百八十两银子怕是买不到。” 柳翩翩任由几个姐妹看簪子,笑着坐在一边。 要说今日谁高兴,裴嘉言算一个。她眼睁睁看着前几日大哥回去后就开始萎靡不振,好容易中了解元,家里要办酒席,大哥还不让,说明年考了春闱之后再说。 前两日忽然听闻柳家要与谢家结亲,裴嘉言就开始关注大哥,他把自己关在屋里苦读,寻常从来不出门。 今日谢家来下定,裴嘉言跟着柳文贞一起过来凑热闹。 几个姑娘看完簪子,又凑了过来。 柳文洁笑看向柳翩翩:“大姐姐,这下过了定,过一阵子就要下聘,后头快着呢。” 柳翩翩正在回想刚才谢景元身上的衣裳是否合身,闻言一笑:“二妹妹整天想赶我走,等我走了你就是老大是吧?” 月升笑道:“到时候我跟着姑娘一起走,二姑娘就可以在家里称大王。” 柳文洁捏了捏她的脸:“你别急,你也快着呢。” 姐妹几个在屋里打趣,正房里的谢景元有些心不在焉。 众人都看出了他在神游,柳文渊实在看不下去了:“景元,今日闲着无事,我们到院子里比划两下,这回你要是再不尽全力,往后你就莫要来了。” 谢景元笑着把茶盏放下:“袁叔你看,大哥整日就想把我制伏。” 袁将军也来了兴趣:“你们年轻人去院子玩,我跟老太爷说说话。” 一群年轻郎君们在院子里比划开了,谢景元今日是新客,成了全场的焦点,柳文渊一个人打不赢,把兄弟几个全部叫上。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77节 谢景元急了:“哥,你这是想累死我!” 柳文渊手下毫不留情:“少废话!” 柳翩翩见妹妹们都悄悄往外看,主动站起身:“想看就出去看,不用躲躲藏藏的。” 柳文洁怂恿她:“大姐姐,你带我们出去吧,你带头祖母不会骂我们。” 柳翩翩对着她呸一声:“原来是个假大胆。” 姐妹几个说笑着出了屋子,院子里正热闹着呢。谢景元看到心上人走了出来,表现的心重了起来。 “子孝,既然你决意要打,我就动真格的了。” 柳文渊呵一声:“怕你不肯动真格!” 谢景元收起脸上的笑容:“铁柱,把我的刀拿来!” 铁柱很快拿来了刀,谢景元看了一眼西厢房门口:“翩翩,带她们站远些!” 柳翩翩点点头:“你当心些,点到为止。” 谢景元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子孝,我来了!” 话音没落下,柳翩翩就感觉一个人影在场里飞起来,那把刀携着雷霆之力横扫全场。 柳文洁在一边吃惊道:“大姐姐,大姐夫这么厉害啊,他年纪还没有二哥大呢。” 旁边的袁大郎侧首看了一眼柳文洁。 柳文洁观战正高兴呢,不时笑着喊两声,或者直接鼓掌。 柳翩翩心里暗暗吃惊,这个混不吝今日这般出风头,难道有什么目的? 屋里的袁将军和柳公绍爷儿几个听到动静后也跑出来看,柳家小院里挤挤挨挨,柳家六兄弟围困谢景元一个人,丝毫占不到上风。 袁将军大吃一惊:“前辈,这小子的刀法,莫不就是传说中的谢家刀?” 柳公绍看了袁将军一眼:“将军在西北,听到的应该比我老头子要多。” 袁将军开始讲故事:“听说谢家刀若是使到顶峰,无人能近身,唯一能与之一战的,只有陆家枪。而这两种配合,就能召唤传说中的西北天狼。” 柳公绍笑起来:“将军跟老头开玩笑呢,那不过是传说,什么天狼不天狼的,都两百年过去了。不过景元这小子的刀法真不错,上回我老头子在他手底下一点便宜没讨到。” 袁将军也称赞起来:“你们柳家儿郎已经很勇猛了,六兄弟战新女婿也讨不到便宜。明儿怕是全城都要传遍,柳家新女婿上门第一天就挨打!” 不远处的柳文洁听到这话后噗呲一声笑了起来,袁大郎又看了她一眼。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 第70章 初尝试美人之香 一场比试, 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最终以谢景元一扫六获胜结束。 袁将军当先鼓掌:“好, 好, 不愧是百年传承的世家大族,子弟都是一等一的好。” 谢景元收回架在柳文渊脖子上的刀:“子孝兄,我来做个客, 你把我累得跟牛一样,我这新衣裳都汗透了。” 兄弟几个都是浑身汗水, 谢景元最甚, 头发都被汗水打湿。 因着他不怕冷,虽然入了深秋, 仍旧只穿了两件,汗水一多, 里面的衣服贴在身上。 往日里谢景元都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看起来清瘦挺拔, 今日衣服贴道身上,柳翩翩居然看到了衣服底下隐隐约约的腱子肉。 她赶紧对柳文洁道:“二妹妹,你带她们几个回厢房。” 柳文洁也发现自己不好再多待,扭脸带着几个姑娘回了厢房。 柳翩翩嗔怪旁边的柳文渊:“大哥真是, 什么时候不能比试, 偏要等到这时候。我去烧些热水。” 徐氏叫住她:“妹妹,你帮我看着芙姐儿,我去吧。” 三房四奶奶胡氏笑道:“哪里用得着妹妹动手, 我跟大嫂去。” 长辈们看完热闹后回了正房, 柳翩翩见谢景元站在那里对着自己笑, 主动走了过去:“谢大人, 我给你找身衣裳, 你换身干净的。” 谢景元见她还喊自己谢大人,心里不乐意:“又不是外人,自己人,你叫我景元就好。” 柳翩翩听到他在那里满口说什么外人内人的话,悄悄瞪了他一眼。 旁边六郎柳文胜见堂妹被谢景元一句话说得脸都红了,急忙打岔:“景元,今日真痛快,你可算舍得陪我们正经打一场。” 谢景元这会子就嫌弃这兄弟六个碍眼:“我好容易休息,还要陪你们打架。” 旁边袁大郎开玩笑:“景元,你往后可要老老实实的,不然六个舅兄一起上,你再厉害也吃不消。” 柳翩翩听到这句话后抬脚就走:“你自己回耳房,我让月升把东西送给你。” 等她进了西厢房,谢景元面色不善地看向袁大郎:“奉贤,你再胡说,我带着六个舅兄一起打你。” 袁大郎哎呦一声:“我开玩笑的,是我的错我的错,往后我不乱说话了。” 谢景元将手里的刀扔给铁柱:“你们忙,我去洗漱了。” 一场定亲热热闹闹,自此,柳家和谢家算是定下了关系,谢景元在军中有三个舅兄帮忙,又得孟将军青眼,袁将军是他的媒人,一时间,他在西北军中声望越来越高。 除了这些老一辈,如孟大郎和袁大郎这些军中衙内们也喜欢谢景元洒脱的性子,每逢他休沐,还会扯着他一起出去吃酒。 特别是袁大郎,时常借故跟着谢景元一起往柳家小院里跑。 军中大部分人才不会管你朝廷的什么派系之争,他们只知道谁更厉害,谁厉害听谁的。谢将军的边防布局比谁都做得好,杀起胡人来眼睛都不眨。 谢景元一心想升官,开始积极表现,整日忙忙碌碌。 柳翩翩静静地在家里忙碌自己的事情,安然度日。边城诸位武将家里有什么红白喜事,都开始给她下帖子。原本就是皇亲国戚,柳翩翩处理起这些事情来轻车熟路,很快在一群太太奶奶和姑娘们中间彻底打开局面。 一眨眼,又入了冬。边城下雪特别早,等到第四场大雪来临时,到了谢景元回京的日子。 听说谢景元要回京考科举,孟将军痛快地放了行,并以此激励军中那些大老粗们,要做将军,不能光会耍刀,还要懂兵法,你连个公文都写不好,怎么给陛下写折子?一辈子只能当个大头兵! 春闱是二月,谢景元赶在腊月中出发。临行前,他又住进了柳家。 腊月十四那天,柳翩翩带着月升在家里给谢景元收拾东西。 她一样一样清点,棉袄、外袍、外衫、靴子…… 月升在一边劝道:“姑娘,我来吧,你快去耳房看看,谢大人不是说有事情要跟您商议。” 因着谢景元要返京,家里人对他近来总是拉着柳翩翩单独说话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就好。 柳翩翩笑着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偏你怪话多。” 月升一边收拾一边道:“快去快去,你在这里耽误我干活。” 柳翩翩将帽子戴好,独自去了西耳房,屋里只有谢景元一个人,铁柱不知所踪。 谢景元见到她之后双眼发亮,起身走了过来:“这回的雪真大,晚上烧一遍炕能撑到天亮吗?” 柳翩翩将披风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不妨事,若是不够,我们会起来添柴,不会冻着的。” 谢景元顺手将门关上,又将厚厚的帘子拉好。 耳房虽小,却十分温暖。 谢景元仔细看了看柳翩翩,这些日子在谢景元的要求下,她开始着装起来,头上的首饰时常换新的,身上的衣裳颜色也比较鲜亮。 十七岁的大姑娘,如花一般娇艳,谢景元看一眼后就挪不开眼。 柳翩翩抬眼看着他:“谢大人,我请你帮个忙。” 谢景元本来正看得发呆,闻言后哼哼两声:“你要是还喊谢大人,我就不帮你的忙。” 柳翩翩笑起来:“怎么还计较这个,叫什么都一样,我想请你帮我带一封信。” 说完,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你帮我把这个送去给星辰,她家地址我写在背面了。若是你能见到她,告诉她,他日我若回京,必定回去找她。要是,要是她在张家过不下去,可以来这里找我,我随时都等她来。” 星辰的名字在整个柳家无人不知,她牺牲自己把月升打发了过来,流放路上保全了老太太和几个孩子。 谢景元了解的不多,仔细问了一句:“你们关系很好吗?” 柳翩翩的眼里闪过一丝悲意:“她是我的另外一个丫头,当日我家被抄,她被一个张姓富商买走去做妾。为了让月升来找我,她肯定没少在富商那里使力气。她一个外头买来的人,容貌又好,若是在当家老爷面前献媚太多,家里太太岂能容忍。” 想到星辰可能还在别人的后院里苦苦挣扎,柳翩翩感觉自己的心里十分难受。 说到这里,她抬眼看着他轻声道:“景元。” 谢景元嗯一声:“你说。” 柳翩翩眨了眨眼,眼睛里有些湿润,但她仍旧在笑:“如果星辰过得不好,你能帮我带她回来吗?她自小跟我一起长大,名义上是我的丫头,实则和姐妹无异。我在西北悠闲度日,岂能看她在别人家遭受□□。” 谢景元见她面含悲意,心疼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张干净的帕子,伸手给她擦眼泪:“别哭,这是她的劫数。你放心,若是她愿意,我一定把她带回来。过个一二年给她再说个人家,过去的事情也就过去了。” 柳翩翩见他伸手给自己擦眼泪,想往后退,谢景元轻轻说了一声:“别动。” 他用帕子细细地给她擦眼睫毛,力争又能把眼泪擦掉,又不会让眼泪糊到脸上去,故而擦得十分认真,整个人凑得特别近。 谢景元擦着擦着又闻到了那股香味,以前他总以为她用的什么熏香,后来他某一天恍然大悟,原来那就是姑娘身上自带的香味。 自从有了这个认知后,谢景元感觉自己沉迷于那股香味中无法自拔。每到夜晚睡觉时,想到那香味,他辗传反侧无法入眠,夜里总是梦到她,一会儿梦到二人成亲,一会儿梦到二人共乘一匹马,甚至梦到二人同床共枕。 谢景元感觉自己又开始气血翻腾,她离得这么近,那股香味直窜他的肺腑,搅动他的心神不宁。 换做以往,谢景元会在心里骂骂咧咧,觉得女人是害人精。可现在他只想沉溺在这种感觉里,想再靠近一些。 擦了一会儿后,他终于停下手,仔细地端详她的面容。粉白的脸,水灵灵的杏眼,长长的眼睫毛,偶尔扇一下,仿佛扫在他心尖儿上一样。小巧可爱的耳垂泛起一丝红色,嫣红的嘴唇,因为刚刚哭过,脸上带着一丝愁容,让人忍不住想多安抚她一会儿…… 谢景元感觉喉头有些发干,身上发燥。 他装着胆子问了一句:“翩翩,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柳翩翩本来正在为星辰难过,听到这话后杏眼睁大:“你不要胡说。” 谢景元这日子在军营里每天把自己弄得十分忙碌,不然根本静不下心来做任何事情,时时刻刻都想跑回来看她两眼。 现在自己日夜想念的人就在眼前,既然话已经问出口,谢景元不再掩饰:“你放心,我会想你的。” 柳翩翩立刻扭开脸不看他:“你要死了,什么话都说。” 谢景元见她脸越来越红,想到铁柱跟自己说的那些事情,他又凑近了一些:“我可不就是要死了,都是被你害的。” 柳翩翩伸手要推开他,被他一把抓住手,然后他轻轻一带,将她带到自己面前,伸出双臂将她揽进怀里。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78节 没等她挣扎,谢景元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翩翩,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颤抖,有点恳求,还有点撒娇。 柳翩翩感觉他的双臂非常有力量,将她圈的非常紧,她连动一下的空间都没有。她还闻到他身上一股清爽干净的味道,那味道带着一股暖阳的味道。 柳翩翩红了红脸,她居然觉得这味道很好闻。 谢景元将脸埋进她的头发里轻轻蹭了两下,然后就一直埋在里面不肯出来。他感觉有把火在身体里烧,跟他平日里夜间失眠的感觉不一样,这把火烧得他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面去。 过了好久,他深吸一口气后站直身体,将下巴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抚摸她身后的长发。 柳翩翩一直僵硬着,等感觉他没有刚才那样冲动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以前家里教导过她这方面的东西。十九岁的少年郎,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个不好就刹不住。故而她平日不敢靠他太近,极少单独跟他在屋里说话。 明日他就要走,天寒地冻的,她肯定不能拉他出去说话…… 哪知这个混不吝就冲动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谢景元强行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轻轻放开她,伸手将她的头发捋顺后道:“我走后你平日里无事莫要出门,若是有急难之事,去寻袁将军。我们两家原就有交情,前几日我送他一本兵书,有事情他会帮忙的。” 柳翩翩感觉他说话的气息都喷到了自己脸上,往后退了半步:“你早些歇着,我回去了。” 谢景元见她整个耳朵都红透,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孟浪,轻轻拉住她的手:“别走,我们说说话。” 柳翩翩想挣脱开手,却被他拉紧。 “你别怕,我们坐下说,刚才是我鲁莽了,对不住。” 柳翩翩这才停止挣扎,被他牵着到桌前坐下。 怕他又有什么举动,柳翩翩主动找话题:“你确定要骑马不坐车?” 谢景元笑道:“我骑马,让谨言坐车,他是文弱书生,可不能把他冻坏了。” 柳翩翩算了算日子:“我们从京出发到这里花了将近三个月,你这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够吗?” 谢景元捞起旁边的茶盏给她倒了一杯温茶递给她:“来的时候人多,你们又走得慢,费时间,回去就我们三个人,就算坐车也比你们快。” 柳翩翩嗯一声:“谨言从来没去过这么远,到了那边你多照看一些。” 谢景元丝毫不在意她对裴谨言的关心:“放心,我还希望他中个进士呢,好歹是邻居。若是他能中进士,往后总有几分香火情。” 柳翩翩见他神色不像作假,心里佩服起来,自从定亲后 ,他对裴谨言的态度大转变,以前总是充满敌意,现在恨不得方方面面都能照顾到人家。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叮嘱柳翩翩给隔壁裴家送一份,甚至会主动关心裴家的事情。 谢景元见柳翩翩微笑看着自己,仿佛先生在看满意的学生一样,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又是这种眼神,把老子当小孩子。 “过年的时候你去帮我走几家礼,大大方方地去,我家里什么情况人家都晓得,不会挑理的。东西我都给了铁柱,他会给月升的。” 柳翩翩点点头:“我晓得了,放心吧,都会办妥当的。你路上莫要太逞强,若是风雪太大,适当坐车没问题的,没人会笑话你。” 谢景元笑一声:“知道了,放心吧,赶路我最在行。” 两个人坐在那里,从出行说到春闱,又说到京城情况,甚至还有庐阳王的情况。 说到最后,柳翩翩忍不住叮嘱他:“你是去考试的,千万莫要节外生枝,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就就回来。不管是你二叔,还是秦家,不要去招惹他们。” 谢景元闷声道:“我晓得,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柳翩翩笑起来:“生什么气,你现在羽翼未丰,不能跟他们来硬的,把我们需要的东西拿到手,赶紧跑,这才是聪明人。” 谢景元被她逗笑:“你哥还说你是个实诚人,明明一肚子鬼主意。” “你才一肚子鬼主意呢。” 两个人又斗起嘴来,屋里的氛围越发和谐温馨。 说了有将近半个时辰,柳翩翩穿上披风从西耳房里出来,返回西厢房。 第二天一大早,柳翩翩坚持要送二人去城外。 作者有话说: 谢大人:娘子身上好香啊~ 第71章 送别离路遇豺狼 一大早, 裴家夫妻二人带着儿子一起到了柳家的小院子。 柳翩翩起得比较早,因为今日要送行, 她特意穿了一身好看的衣裳, 还上了些妆。听说裴家人来了,她掀开帘子去了正房。 正房里正热闹着呢,裴景程正在与谢景元说话。 “小儿第一次去京城, 人生地不熟,还请谢将军多多关照。”说完, 他还抱拳给谢景元行了个礼。 谢景元一手托住他:“裴叔客气了, 都是应该的。子孝平日在军营里回不来,这家里都是老弱, 我不在家,还请裴叔裴婶子多照看两分。” 前一阵子还有些疏远的裴太太今日十分热情:“谢将军放心, 我们打小就在边城,就是认识的人多, 老太太和姑娘这里有什么事情只管开口。嘉言寻常在家里也无事,往后多来陪陪你几个姐姐。” 话音才落,柳翩翩掀开帘子进了屋。脚步轻移之间,身上的梅红色滚狐狸毛边大氅轻轻晃动。 裴谨言扫到一角衣摆后就收回了目光, 抱拳行个礼之后默默站在一边, 连个姐姐都没叫。 柳翩翩将披风上的帽子摘下来:“叔叔婶子来了,可用过早饭?” 裴太太笑着回道:“用过了,倒是我们来早了, 叨扰了老太爷和老太太休息。” 吴氏笑道:“无妨, 我们老了, 觉少, 你要是能天天来我才高兴呢。” 柳翩翩看向旁边的裴谨言, 见他垂着眼帘一声不吭,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怕是有些钻牛角尖了。 她主动微笑着打招呼道:“谨言来了。” 裴谨言这才抬眼看她,看到后多停留了一息,收回目光后又行个礼:“柳姐姐好。” 柳翩翩笑起来:“谨言真是守礼,这回去京城,莫要多思多虑,该怎么考就怎么考。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是解元,年纪又小,打眼的很,万事要多留个心眼。” 裴谨言给了个温和的笑容:“多谢姐姐,我会听谢大人的安排。” 柳翩翩继续笑道:“不要事事都听他的,他的驴脾气要是犯了起来,你帮我多劝劝他,别让他跟人打架。若是你劝不住,等回来后你告诉我。” 铁柱噗呲一声笑起来,谢景元却未生气,靠在椅子上面带微笑看着面前的人,听她慢慢嘱咐裴谨言,还怂恿他回来告黑状。 柳翩翩跟裴谨言说了几句话后又看向谢景元:“谢大人,是不是该走了?” 谢景元眼里带着一丝戏谑:“大姑娘吩咐好了?” 柳翩翩点头:“好了,我送你们去城门口。” 谢景元看着外头的天:“风大雪大,你还是别去了。” 柳翩翩笑道:“人家十里长亭送别,我就送到城门口而已。等回来的时候我还要去买些东西。” 谢景元哦一声:“原来送我们是顺道的。” 柳文渊听不下去了:“走吧景元。” 柳公绍一再吩咐谢景元:“回去后务必要谦逊,不可与人冲突。若是谢侯爷找你,能避则避,以礼相待。” 说起谢侯爷,柳翩翩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见人多,她也没说。 等到了大门口,谢景元见柳翩翩带着月升跟着裴谨言上了车,他也爬了上去。铁柱在前面赶车,柳文渊骑马跟在外面。 上车后柳翩翩就问谢景元:“你上回欠高利贷那事儿可处理妥当了?你二叔会不会问你要钱?”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我二婶肯定会要,放心吧,她有把柄在我手里,若是跟我歪缠,我先找她讨债。” 柳翩翩看他一眼,没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什么把柄?” 谢景元对着她眨了眨眼:“等我回来后告诉你。” 柳翩翩没有再追问:“你路上还是尽量坐车吧,不要仗着自己身体好就去外面喝西北风。到了京城后别惹事,不要去招惹秦孟仁。” 谢景元哼一声:“我不去招惹他,若是他来招惹我,我可不饶他。” 柳翩翩点头:“可以。” 裴谨言在一边目光闪了闪,原来他们两个之间可以毫无忌讳地说起秦公子。 柳翩翩继续与谢景元说着闲话,等到了城门口,铁柱停下了车。 “大姑娘,到了。” 柳翩翩看向车里的二人:“我回去了,祝愿你们都能金榜题名,我在家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谢景元定定地看着,然后来了一句:“不要忘了昨晚上我跟你说的话。” 柳翩翩想到他说的那些话,略微侧了侧脸:“我知道了。” 裴谨言很懂礼貌地帮忙掀开帘子:“柳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谢大人的。” 谢景元听到这话后心里一哽,老子要你个文弱书生照顾。 他懒得去理裴谨言,自己当先跳下马车,然后当着裴谨言的面伸手将柳翩翩抱下了车。 裴谨言垂下眼眸,安静地坐在那里。 柳翩翩站在城门内目送马车出了大门,谢景元在车里挑开帘子看向这边,对着她挥挥手,柳翩翩也对着他挥挥手。 等看不到马车的影子,柳文渊先开口:“翩翩,天冷,我们回去吧。” 柳翩翩转头笑道:“大哥陪我去买些东西吧。” 柳文渊点头:“走吧。” 兄妹两个带着月升走在空旷的路上,天寒地冻,路两边的铺面虽然都在营业,但人都在屋里,厚重的帘子遮住了外面的寒风,屋里热热闹闹,屋外偶有行人脚步匆匆,整条街道都看不到几个人。 走着走着,前面一辆马车往这边慢慢驶来。马车看起来很是豪华,车后面跟了几个人。柳文渊眼尖,打眼就看到了上面的一个蔡字。 柳文渊走到了外侧,让妹妹和月升走在里面。 哪知那马车快到跟前时,马车轮子上绑的草绳断了,因着地面太滑,马车往路一边滑过来。 柳文渊眼明手快,一手拉起妹妹,一手拉起月升,急速往后退。 等退到路边缘,那马车终于刹住了车。 车夫赶紧下车检查,车后面一个长随过来问了一句:“这位哥儿,没事吧。” 柳文渊不欲多留:“没事。” 他正要带妹妹离开,车上又下来一个人,此人身穿四品文官官袍,年约四十岁的样子,脸上带着威严。柳文渊闪身站在妹妹前面,想不动声色地溜走。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79节 哪知他人还没走呢,那人的眼神挪了过来:“这不是柳家大郎?” 柳文渊的脚步停在了半天空,天寒地冻的,大家脸上都蒙着呢,蔡知府还能一眼认出他来,看来此人从入边城开始就没放松对柳家的监控。 柳文渊躬身行礼:“下官见过蔡大人。” 蔡知府被一阵冷风吹了一下,立刻将脸捂起来:“不必多礼,老太爷和你父亲可好?” 柳文渊很懂礼貌地回道:“祖父与父亲都好,多谢蔡大人挂怀。下官家中还有事,就不多叨扰蔡大人。” 蔡知府的眼神跳过柳文渊,看向后面的柳翩翩,然后久久没挪开眼。 昔日京城第一才貌双全之女,流放到了边城还是这般娇艳动人,难怪庐阳王殿下和表外甥女婿都念念不忘。 柳翩翩依着规矩行了个礼,然后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一身红衣被风吹起,如同寒风中傲立的红梅。感觉到蔡知府在打量自己,她抬起眸冷冷地看着他。 她整张脸都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美目。蔡知府透过那一双眼察觉到她的一丝厌恶,还有一丝轻视。 呵,蔡知府的眼睛眯了起来,果然是个桀骜不顺的,就是不知道这傲气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柳文渊心里警铃大作,此人最好渔色,风评极差。 “下官告退。” 说完,不等蔡知府说话,他急忙护着妹妹离去。 蔡知府盯着那一抹红色身影看了片刻后收回目光,转头开始骂自己的长随。 那头,柳文渊带着妹妹闪身进了一条小巷子,躲开了蔡知府的目光。 一路上,柳文渊一句话不说,等快到家中,他低声对柳翩翩道:“翩翩,这些日子不要再出门,若是谁家相邀,能不去就不去。” 柳翩翩刚才被蔡知府盯着看了片刻,感觉仿佛吞了只苍蝇一般恶心。那眼神如同跗骨之蛆,让人心里发寒,油然而生一股厌恶之感。 “我知道了,哥你别担心我。” 兄妹两个都按下此事不提,柳文渊在家中停留半天后去了军营。谢景元不在军营,他要帮他多看着些。 柳翩翩跟着徐氏一起准备年货、年礼,柳文渊现在身上也有个正七品,家里的人情走动越来越多。 半个月时间一闪而过,等到过年的时候,柳翩翩按照谢景元给的名单,先后去好几家武将之家拜年。 等过完正月,边城依旧很冷,柳翩翩算着谢景元的行程的时候,收到了蔡家的请帖。 这下请帖之人的身份让柳翩翩心里有些膈应,正是蔡知府家里的当家姨娘李姨娘。 这蔡知府到边城来赴任没有带正室夫人,而是带了个姨娘。据说这李姨娘在蔡家非常得宠,而她得宠的原因是因为她对蔡知府百依百顺。 柳翩翩拿着手里的请帖沉默不语。 吴氏问了一句:“你要去吗?”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不去了,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能去。月升,你去蔡家走一趟,说了话就回来,莫要跟蔡家人多说。” 等月升一走,吴氏见孙女脸色不好,悄悄问她:“怎么蔡家忽然想着给你下请帖?我们家跟蔡家并无往来,景元是武将,寻常也从来不跟文臣来往。以前去周知府家里,也是因为周太太是他亲戚。” 柳翩翩用最简单的语言将年前在大街上遇到蔡知府的事情说给了吴氏听,当然,蔡知府那些无礼的举动她没有多说。 可吴氏见多识广,她把李姨娘的为人和蔡知府的风评想了想,瞬间就明白了这中间的缘由。 吴氏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翩翩,你在家里哪里都不去,这一阵子外头若是有什么应酬,我替你去。我老婆子还没死呢,一个没品级的姨娘就敢这样欺辱你。” 柳翩翩笑着劝吴氏:“祖母,不用放在心上。人家来请是人家的意思,去不去是我的意思,不用跟她们生气。不管他们有什么龌龊的想法,我不去,还能把我绑过去不成。” 吴氏的脸色稍霁:“你马上要成家了,有些事情跟你说说也无妨。你不知道,这世上有那一等肮脏的男人,见到个略微平头正脸的人都想打坏主意。这种人坏就坏在品行差,没到手时心心念念,想尽一切办法,真等到手了又弃如敝履。若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若是他有点权势,也不知多少女子要遭殃。” 柳翩翩点头:“我知道,祖母放心,我轻易不出门,就在家里,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吴氏看着孙女道:“你头先跟景元写那什么约定的事儿我听说了。” 柳翩翩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祖母。” 吴氏笑道:“虽然有些胡闹,也能督促他上进。我本来打算再抻一抻他,现在看来不行了。等景元从京城回来后,赶紧把你们的事情办了,再拖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你都十八了。” 柳翩翩笑起来:“祖母这么急着赶我出门!” 吴氏笑完后又叹口气:“你不出门子,你几个妹妹怎么办。” 柳翩翩顿时来了兴趣:“祖母,可是有人问妹妹们?” 吴氏神秘一笑:“他们小孩子之间的事儿不能当真,得大人来说才行,又不是人人都像景元这样能自己做主。” 柳翩翩笑起来:“祖母还瞒着我,您是不是说袁家大郎?我看他总是过来,还寻二妹妹说话。” 吴氏嗔怪她:“你小声点,我看那奉贤人才不错,就是不知道他家里事怎么想的。再等一等,若是过一阵子袁家没什么说法,不能再让他来了。” 柳翩翩点头:“是这个道理,二妹妹性格活泼讨喜,袁家若是无意,不能再让袁大郎过来。” 吴氏靠在迎枕上:“这边城来来去去就这些人家,想给你们找个合适的人家也不容易。别说你们了,你几个哥哥还都是个光棍呢。” 柳翩翩劝吴氏:“祖母别急,等哥哥们差事办好了,自然能说到好亲事。” 吴氏半眯着眼睛:“是这样,你大嫂被两个孩子绊住了脚。等你出了门子,到时候你也能出去应酬,有合适的人可以帮你哥哥妹妹们看一看。” 这边祖孙两个在家里说着闲话,那头,谢景元带着裴谨言经过一个多月的奔波,终于到了京城。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 第72章 入京城狭路相逢 京城比边城暖和很多, 谢景元不怕冷,已经脱去了大棉袄, 换上了夹袄。 裴谨言依旧穿着棉袄, 脸色发白地下了车。 谢景元看他一眼:“你还行吧?” 裴谨言点了点头:“还好。” 谢景元笑起来:“找个地方歇两天就好了,我在京城也没什么亲眷,你若是相信我就跟着我吧。” 裴谨言再次点头:“学生听谢大人的吩咐。” 谢景元牵着马在前头走, 裴谨言跟他并肩前行,铁柱赶着车在后面跟着。三人一起入城门, 进了热热闹闹的京城。 谢景元看了看路两边的店铺, 饶有兴致地给裴谨言介绍:“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 京城有多少条街道和巷子我都知道。” 裴谨言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不够用了:“我原来以为镐京就很繁华,没想到京城更繁华。” 谢景元牵着马从规定的道路上走:“镐京算繁华的了, 不仅在西北算翘楚,放在整个大雍都算好的。” 裴谨言见谢景元带着他去的地方路两边都是些高门大户, 他低声问道:“谢大人要去哪里?” 谢景元面带微笑看了看两边的宅子:“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变化真大,看来孙家现在已经是烈火烹油了。” 裴谨言的声音低了下来:“谢大人,柳姐姐说我们是回来考试的, 闲事莫问。” 谢景元嗯一声:“放心吧, 京城掉块瓦片都能砸到个四品五品,我可不敢管闲事,也没那个工夫。我是谢侯府的人, 若是住到外面去于我二叔脸上不好看, 他那个人最虚伪, 到时候肯定要来歪缠, 既然如此, 我们就去个比我二叔权势大的人家,我二叔就不敢来硬请我了。” 裴谨言好奇起来:“谢大人要去哪里?” 谢景元对着他灿然一笑:“我表哥家里。” 裴谨言没反应过来,还在心里默默思考,谢大人的生母林氏娘家不是不在京城么。但谢景元说表兄,裴谨言也不好再多问。 等到了地方,裴谨言看到那金灿灿的门牌匾张了张嘴,然后又合上,低眉垂眼地站在一边。 谢景元来的不是别处,正是庐阳王府。 庐阳王府门口站着一溜的侍卫,个个金甲带刀。看到谢景元后,那侍卫首领皱了下眉头。 此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谢景元在五军营混了那么久,认识的人海了去了,打眼就认出了眼前人。 “莫老七,不认识我了?” 那侍卫继续皱眉,片刻后响了起来:“这不是谢大人么!” 谢景元将缰绳递给旁边的谢景元:“莫大人好,谢某人千里迢迢从边城赶回,特来拜会王爷。” 莫侍卫听到这话后呃了一声:“谢大人莫要开玩笑。” 谢景元哈哈笑:“我跟你开什么玩笑,劳烦你帮我去禀报王爷,谢景元特来拜访,王爷定然会见我的。” 莫侍卫有些为难:“谢大人,实不相瞒,王爷这几日身子不好,不见任何人。” 谢景元知道这些人还不知自己与柳翩翩定亲的事儿。 他思索片刻后道:“那你去告诉贵府管家,就说我这里有柳家老太爷的亲笔书信,我要亲自呈送给王爷。” 莫侍卫这下子才重视起来:“谢大人稍后,我这就去禀报。” 没多大一会,莫侍卫从王府里冲了出来:“谢大人,王爷请谢大人进去呢。” 谢景元转身对铁柱道:“你带着谨言在旁边等候。” 莫侍卫给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示意这些人好好照看铁柱和裴谨言。 谢景元跟着莫侍卫进了王府,一路穿过无数的亭台楼阁,最后在一处气势磅礴的庭院前停下脚步。 莫侍卫对前面一个内侍道:“孙爷爷,人我带来了。” 那孙内侍笑眯眯道:“莫大人去吧,谢大人请跟我来。” 谢景元规规矩矩地跟着孙内侍进了正院,穿过好几道门,在一处五开门出停下。 孙内侍先进去,片刻后出来带谢景元进了屋。 谢景元通过眼角余光发现这是一处书房,里面非常大,进屋后非常暖和,如同阳春仨月一样。这样的屋子按理来说人会很舒适,然后他还没进帘子就听到一阵咳嗽声。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谢景元缓步往前走,在一处案桌不远处停下,那咳嗽声终于缓了一些。 过了好久,上头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景元来了。” 谢景元立刻跪下行礼:“下官谢景元见过王爷千岁。” 庐阳王嗯一声:“起,看座。”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80节 谢景元第一次见庐阳王,虽然他现在连头都没敢抬,但听声音就察觉到这是个温润之人,难怪翩翩总是担心他。 听他这样咳嗽,我都要担心他。 谢景元谢过之后坐在一张小圆凳上,这才略微抬头看了一眼眼前人。 一身五爪蟒袍,头发梳起,只用了一根简单的玉簪,打扮得很清贵,再加上这书房里一堆的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家的读书郎。 人长得很不错,就是看起来有些虚弱。 庐阳王论年纪比谢景元还小一岁,但因为做过多年的太子,人虽然淡然,身上的上位者气势一点不弱。 庐阳王见谢景元在打量自己,也反过来看他。 谢景元立刻低下了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再次起身恭敬道:“殿下,这是柳家老太爷给王爷写的书信。” 旁边有人收去了心,打开后看过、摸过、闻过后才呈送给庐阳王。自从皇宫里出现了投毒之事,皇帝在这方面非常仔细,在儿子身边放了许多细心之人。 庐阳王接过书信后一目十行看完,然后笑了起来:“孙彪,去告诉王妃,准备一桌上好的酒席,本王要给表妹夫接风洗尘。” 孙内侍聪明的很,立刻高兴地诶一声:“奴才这就去。”、 等孙内侍一走,庐阳王微笑着看向谢景元:“外祖父和表妹还好吗?表兄在军营里如何?” 谢景元敏锐地发现了庐阳王问话的秩序,老太爷在前,柳翩翩第二,然后是柳文渊,其余人他没有问。 谢景元躬身回道:“回王爷的话,老太爷身体上好,前一阵子还跟我过了几十招。翩翩每日在家里做做针线,跟孩子们玩耍,或是练字,若是有兴致,做一些别致的花样子卖给边城的太太奶奶们,能得不少银钱。大哥在军营里很不错,诸位将军们一致称赞他文韬武略。” 庐阳王嗯一声:“不错,既然你跟表妹定了亲,往后莫要生分,叫我一声表兄也使得。” 谢景元抬眼看他一眼,然后地头道:“下官不敢。” 庐阳王又咳嗽两声,然后开玩笑道:“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连汾阳王府的牌匾都敢摘。” 谢景元笑道:“王爷说笑了,都是年少不更事干的事情,如今下官只想好好当差。此次回来,一是祭拜祖父母和父母,二是参加武举。” 庐阳王诧异地看向他:“你回来参加科举?” 谢景元恭敬地回道:“是的,下官想参加武举。” 庐阳王笑起来:“好,既然你回来了,就住在我家里吧,后面的事情我让人帮你去办,听说你去年立了功,要是能得个武进士,往后晋升也容易。” 谢景元又继续道:“除了下官,还有我们邻居家里的一位小哥儿,是秦西省去年的秋闱解元,来参加春闱。翩翩一再嘱咐我照看好他,故而下官自作主张,带他一起来了。” 庐阳王笑起来:“这有什么,多一双碗筷的事情。什么样的小哥,带来我一起看看,能中解元也是大才。” 谢景元陪着庐阳王在书房里说话,过了一会儿,裴谨言也被带了过来,他几乎是紧绷着行了个大礼。 庐阳王笑得很淡:“起来我看看。” 裴谨言抬起头,眼眸却是垂下的。 庐阳王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听说你时常去跟表妹请教学问?” 裴谨言额头开始冒汗,恭敬地回道:“原是学生不知天高地厚,听说柳姐姐知道许多解元们写的文章,这才去求了几篇,看过后大有进益。” 庐阳王嗯一声:“表妹读书比我好,若是个男孩,秦孟仁的解元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既然你跟表妹是邻居,就一起住在我家里吧。” 裴谨言再次行礼:“学生叨扰了。” 庐阳王笑一声:“无妨,本王是个闲人,日常也无事,你们一文一武两个举人陪我作耍,本王高兴的很。坐,莫要拘礼。” 谢景元开始活络气氛:“殿下不知道,那边城真冷啊,一年有半年都在下雪。刚去的时候我们都吃不惯那里的饭菜,翩翩和大嫂为了节俭,总是萝卜大白菜。我一看这不行啊,家里几个孩子呢,总是吃这么素,孩子们都长成白菜了。” 庐阳王笑起来。 谢景元继续道:“那里都是羊肉,总是带着一股膻味。普通人家没有火墙,都是烧得火炕。” 庐阳王静静地听谢景元讲边城的生活,说了一阵子后,他主动问道:“表妹在那边过得好吗?有没有人欺负她?” 谢景元实话实说:“有,有人骗柳家大太太,大太太就悄悄把翩翩卖给了一户商人,老太爷十分生气,把大老爷赶出家门,大老爷把大太太休了,前一阵子大太太带着七郎跑了,我估计回京城来了。不过他们娘儿两个回来肯定也不敢张扬,定是藏在哪里呢。” 庐阳王听说薛氏把柳翩翩卖了,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 谢景元又道:“王爷放心,我把那家的大门都砸了,半夜去他家里放了一窝子野蜂蜜,一家子都被盯成了猪头。” 庐阳王立刻哈哈笑起来,笑完后道:“你这混不吝,可真是不负你的名头。” 谢景元和裴谨言在庐阳王府得到了最高规格的招待,庐阳王亲自陪着他们吃饭,安排了一处很好的客院。 等吃完了饭,庐阳王打发一个小内侍带他们去歇息。 临走前,谢景元对庐阳王拱手:“殿下,我这里还有一封书信,是翩翩写给殿下的。” 庐阳王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何故刚才不呈送给本王?” 谢景元回道:“翩翩说,若是表兄一个时辰内能笑十次,就把信给表兄。” 庐阳王的脸色稍霁,对着他伸出手:“拿来。” 谢景元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庐阳王拆开信,里面有一张纸,上面只有四个字。 安好,勿念。 信的落款是一只正在起舞的蝴蝶,那蝴蝶画的惟妙惟肖,仿佛要飞出来一样。 庐阳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片刻后将信收起放在桌子上:“你们去吧。” 谢景元带着裴谨言一起退下,跟着小内侍去了一处宽大的院落。谢景元住正房,裴谨言和铁柱住东西厢房。 王府里拨了几个服侍的人过来,裴谨言将行礼放下后就赶到了正房:“谢大人,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谢景元正优哉游哉地看屋里的陈设:“怎么,你有什么好地方?那你去吧,我不拦着你,反正我要住在这里。” 裴谨言语塞,片刻后点头道:“那我听谢大人的安排。” 谢景元慢慢坐下来:“京城中鱼龙混杂,住在王府里最安静,你好好读书,这几天哪里都不要去。考试的具体事宜王府会给你准备好,到时候会有人送你过去。明日我有事要外出,你有事就找这院子里的人。” 裴谨言没有多问,安然住了下来。 后面几天,谢景元每天早出晚归,等到考试前一天,庐阳王把谢景元叫过去问话。 “景元可忙完了?” 谢景元行个礼后坐在一边:“多谢殿下关心,都忙完了。” 庐阳王慢慢翻动手里的一本书:“听说你在处理家产?” 谢景元笑道:“我以后回来的少,留在京城也无用,不如带走。” 庐阳王嗯一声:“若是需要帮忙,不要客气。” 谢景元试探性地问道:“殿下,您的身体怎么样了?翩翩她很担心您。” 庐阳王从书本里慢慢抬起头,给了谢景元一个温和的笑容:“本王很好,这府里的一切供应都是随着父皇的份例一起走。你让表妹照顾好自己,莫要为我担心。” 谢景元又道:“殿下,我这几天到外面去办事,发现整个京城人但凡听到一个孙字,必定是十分恭敬。” 庐阳王笑起来:“这不是应该的么。” 谢景元看着庐阳王道:“殿下,我们在西北,日夜为您担忧。” 庐阳王又垂下眼帘:“不用为本王担忧,父皇在一日,本王在这京城里无人敢欺辱。就算父皇不在了,母后也会好吃好喝的养着我。倒是你们,在西北不容易。孟家虽中立,但也不会轻易把西北吐出来。你和表兄年少,路还很长。我多活一日能给你壮壮胆。” 谢景元看着眼前孱弱的少年,心里骂了开来,这个狗皇帝不干好事,既然想让大儿子当太子,就不要想着妻妾一家欢。 忽然,谢景元心里豁然开朗。是了,孙家有兵权,狗皇帝以前自然不肯让七皇子做太子,皇后嫡子,家里有兵权,说必定随时就要造反。庶长子好啊,听话乖巧,母家只有荣宠没有权力,好拿捏,当太子也让人放心。 谁知道孙皇后就这么狠呢,直接给狗皇帝和庶长子下毒。 哈哈,这狗皇帝现在害怕了吧,把我们送到西北去夺权,想让我们拉着孟家联合后跟孙家斗,他坐收渔翁之利,做梦呢! 谢景元在心里骂了一番狗皇帝,又跟庐阳王说了一阵子闲话,回了自己的院落。 日子唿哨一下往前走,等谢景元和裴谨言都考完试,京城的天已经暖和了起来。 二人在庐阳王府耐心等候,裴谨言那边先放榜,谢景元把裴谨言按在家里,自己跑去看榜,王府里的人都撵不上他。 铁柱一边跑一边提携:“少爷等等我。” 主仆两个跑得飞快,铁柱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少爷,你自己放榜都没这么热心。” 谢景元答非所问:“等放过了榜,跟我一起去谢家祖坟山。” 等二人到贡院,只见门口已经里里外外围了三层人。 铁柱主动往前冲:“少爷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铁柱身手好,在一群书生中间来回穿梭,没多大一会儿,他满脸喜色地跑了出来:“少爷,中了,中了,第三名。” 谢景元也高兴起来:“不错,谨言年纪这么小就能中第三名,果然有才华。走,我们回去,今晚让这小子请客。” 笑完后,谢景元想起一件事儿:“头名是谁?” 铁柱呃一声,小声回道:“是秦孟仁。” 谢景元嗯一声:“走吧,回去。” 主仆两个一起往回走,然而还没走多远,谢景元忽然停下脚步,然后眯起眼睛看着前方那个人。 对面的人也停下脚步,目光深沉地看着谢景元。 来人正是秦孟仁,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怎么回事,想到贡院这里来看一看,没想到就碰到谢景元。 谢景元回京城的事情他知道,但文武殊途,二人也碰不到面。哪知山不转水转,没想到谢景元居然来贡院看榜。 谢景元主动先走,一步一步往前,秦孟仁也开始迈步。 等到二人离得很近时,谢景元先开口:“恭喜秦公子,会试头名。” 秦孟仁脸上的笑容深不见底:“多谢谢大人。” 谢景元忽然一笑:“秦公子,你二丈母娘回来了你知道吗?” 秦孟仁略微皱眉:“请谢大人明示。” 谢景元凑近了道:“就是柳家大太太啊,你收了她女儿做妾,她不就是你二丈母娘,大丈母娘是赵太太。” 谢景元明显感觉到秦孟仁身上一股冷意射杀出来,可他一点也不怕,继续笑眯眯道:“人家娘儿两个千里迢迢回来投奔你这个贵婿,你可要好好对她。至于岳父大人,放心,我会好好孝顺他的。” 秦孟仁抬起眼看向谢景元,眼里一片沉寂。 谢景元继续气他:“怎么样,你的后院还算和谐吧?啧啧,齐人之福可不好享,还是两个心眼子多的女人。说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夫呢,今儿有空没有,你中了会试头名,我请你喝酒。” 秦孟仁过了好久终于吐出一句话:“谢景元,你配不上她!”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81节 谢景元呵一声:“你这个伪君子就更配不上了,好不好的让人家做妾,呸。一边说对人家好,一边按着人家的头让人家吃屎,你有毛病吧!你要是真对人家好,你当初怎么没为她做一点牺牲呢。少跟老子装好人,你这个人最爱你的名利,爱你的名声,爱你将来的官位!” 秦孟仁冷哼一声:“谢大人不爱官位,跑到京城里来干什么。” 谢景元忽然收起笑容,一股杀气射杀过去:“我想起来了,云家那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秦孟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谢景元慢慢靠近,忽然出手如电,一把捏住他的脖子:“往后你若再敢去算计她,老子回来杀你一户贴本!她以后是老子的人,把你那些肮脏的心思都给老子收回去,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你一个秦家!你要是缺女人,你屋里那个不是最爱给你纳妾,让她给你纳十个八个,就是不准去算计老子的女人!” 秦家的人立刻围了过来,庐阳王府的人也往这边聚拢。 谢景元看了一眼秦家的家丁:“你们都走开,这是我跟秦孟仁之间的事情,与其他人无关。放心,我不会捏死他的。会试第一名呢,我可不敢。” 贡院门口的学子们看到这边动静后都开始往这边来,铁柱小声劝道:“少爷,我们走吧。大姑娘嘱咐过我们,不要惹事,也不要招惹秦家。你要是敢不听话,等回了西北她又要打你。” 谢景元本来满心愤怒,听到这话后心里却乐开了花,脸上带出灿烂的笑容:“你说得对,翩翩最不喜欢我跟人打架,特别是无关紧要的人,既然这样,以后遇到了就当没看到吧。” 此时,秦孟仁被捏的双脸通红,眼角里都有血丝,可他的眼神依旧很冷,在听到谢景元说起柳翩翩时,他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一样盯着谢景元。 谢景元松开手,秦孟仁弯腰猛烈咳嗽起来,旁边的家丁赶紧给他喂了点水,片刻后他停止了咳嗽,站起来看着谢景元。 谢景元笑眯眯地走上前,伸手帮他把领子整理好,又温和地笑道:“对不住了秦公子,是我不好,我一时冲动不该跟你动手。这样,等明儿你中了状元,我在京城太白楼请你吃酒好不好?太白楼里的烤羊肉特别好,边城有一家分号,翩翩最喜欢去那里吃饭。” 旁边铁柱的表情变得诡异起来,秦孟仁眼里的敌意已经慢慢消散,仿佛又变成以往那个温和的贵公子。 “谢大人客气了,听说谢大人也会来参加武举会试,过两天就要放榜了,若是谢大人能榜上有名,我请谢大人吃酒,为我以前的失礼而道歉。”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你以前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你可是京城第一君子。我以前名声确实不好,多谢你骂我那一顿,让我在京城家喻户晓。若不是你骂我,安阳郡主还不肯退亲,她不退亲,我怎么能有以后的好日子。我得感谢你啊,秦大君子。” 不能秦孟仁再说什么,谢景元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回去了,表兄还等着我呢。” 说完,谢景元扬长而去,脸上的笑容嚣张极了。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双状元打马游街 等离开了贡院, 铁柱开始哈哈大笑。 “景元你真的太坏了!” 谢景元抬脚对着他的屁股踢了一下:“胡扯,我正儿八经请他吃酒, 哪里不对?” 铁柱笑得捂着肚子:“你后面那些话把他气得估计要三天吃不下饭。” 谢景元一咧嘴:“他爱吃不吃, 反正我今天要好好吃一顿饭。” 主仆两个带着庐阳王府一群人很快返回王府,裴谨言正在院子里翘首以盼。 谢景元进院子就大喊:“谨言,恭喜你啊, 会试第三名!” 裴谨言急匆匆从屋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些欣喜:“真的第三名?谢大人没看错吧?” 谢景元呸一声:“出息, 第三名怎么了, 怎么可能看错。放心吧,第三名跑不了的。” 裴谨言终于像个正常的少年郎一样欢喜起来, 忍不住在院子里踱步:“我朝人才济济,西北偏远, 历来科举都不占优势,没想到我居然能得第三名!” 谢景元见他都要欢喜傻了, 给他泼了盆凉水:“第三名算什么,会试头名是秦孟仁。” 果然,裴谨言的脚就这样悬在半天空,片刻后慢慢放下, 脸上的表情也平静下来:“秦公子京畿解元, 能得头名也是正常。” 谢景元笑起来:“你不比他差,他自幼得名师教导,你在边城有什么好先生。而且吧, 这京城里的人都是势利眼, 他那一手字礼部的先生们打眼就看出来是他。如今秦家势头正好, 他秋闱第一名, 要是会试和殿试再得第一, 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三元及第,多好的兆头,又能讨好陛下,又能交好孙家和秦家,一举两得。” 裴谨言点了点头:“多谢谢大人相告,能得第三我已经很满意了。倒是谢大人,明日武科放榜,您还要去看榜吗?” 谢景元抬脚往正房去:“让铁柱去。” 电光火石之间,裴谨言忽然明白了谢景元今天去贡院看榜的目的,大概是想去偶遇吧。 庐阳王听说裴谨言得了第三名,把家里的长史打发过来给裴谨言上课,教导他殿试时的注意事项。王府长史正经的二榜进士前十名,正五品官员,教导一个裴谨言绰绰有余。 谢景元趁着今日有空,喝了杯茶之后开始去办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带着铁柱七拐八拐了半天,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了一户人家。 大雍朝等级森严,若是家里人无官位和爵位,哪怕再有钱,门头也必定非常小。这一家子大门是双开的,上面装饰的非常豪华,看起来应该家资颇丰。 谢景元抬头看着眼前的张府二字,对铁柱使个眼色。 铁柱上前晃了晃门环,里头有人打开了门。 看门人一见外头站了两个大小伙子,衣着光鲜,满脸堆笑道:“这位爷,您找谁?” 谢景元犯难了,星辰作为一位丫鬟,从小被买进柳家,无名无姓,也不知到了这张府里大家怎么称呼她。 谢景元试探着问了一句:“敢问贵府可有一位柳姨娘?” 看门人想了想后道:“您说的可是星姨娘?” 谢景元一想,可不就是这个:“对,从以前的武安侯府出来的。” 哪知看门人叹了口气:“这位爷,星姨娘命不好,去年夏天就病没了。” 谢景元的笑容就这样卡在脸上,没,没了? 谢景元立刻沉声道:“你莫要胡说!” 看门的见这贵公子脸上带了怒气,吓得一哆嗦:“这位爷,我真的没骗你。我们老爷前年冬天去的,自从我们老爷去了,星姨娘茶饭不思,后来被太太送到庄子上,去年夏天染上了什么病,她那么娇弱的人,咳嗽几天就没了。” 谢景元的心直直地往下沉,这回全完蛋,翩翩不得哭死。 谢景元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就走。 一路上他边走边想,那张员外听说年纪一大把,小丫头们都喜欢少年郎,谁会喜欢个老头子啊,怎么可能为了老头子要死要活的。 难道是被正房太太治死了?还是偷摸跑了? 若是真死了,得去坟墓上看看真假,若说跑了,肯定会去西北,可我走的时候她都跑半年了,不至于还没到西北。 他娘的,一个漂亮丫头,路上危险啊。 谢景元吩咐铁柱道:“这两天你不要跟着我,就在这附近打听打听,这张家妻妾原来关系好不好?再得空去那丫头的坟头上探一探虚实。” 铁柱长大了嘴巴:“景元,你的意思是?” 谢景元略微点点头:“好好的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打听打听她接触了什么人,” 铁柱低声道了个好,谢景元把此事按下不提,回王府后安静地等待第二天的放榜。 武举没有文举热闹,第二天,铁柱一大早带着几个人去兵部看榜,谢景元拎着一把枪在院子里耍着玩。 裴谨言站在厢房门口看谢景元耍枪,那一杆枪在他手里转得像一朵花儿一样,连人带枪只能看到个影子。 看着看着,裴谨言感觉自己的耳朵开始出现幻听,他好像听到一阵清澈的龙吟之声从院子中传出来。 确切地说,是从谢景元的枪上传出来的。 裴谨言摇摇头,不能再熬夜看书了。 谢景元正耍着呢,大门口出现一个双手背在身后的人。裴谨言赶紧要行礼,庐阳王对着裴谨言抬抬手,示意他莫要说话,一个人站在门口继续观看。 庐阳王问自己的贴身侍卫:“如何?” 侍卫低声回道:“卑职不如。” 庐阳王嗯一声:“你去,跟他比试比试。” 侍卫拎着刀冲进了院子,谢景元早就听到了门口的对话,侍卫的刀锋还未至,他的枪已经刺了过来。二人在院子里乒乒乓乓打了起来,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谢景元火速结束了战斗,一枪顶在侍卫胸口。 “表兄,怎么来了就送我这大礼。” 庐阳王信步进了院子:“今日放榜,景元倒是惬意。” 谢景元将枪一扔,插进了旁边的武器架子上。 “我着急也没用啊,那排名昨儿不就定好了么,难道我现在去给谁送礼,还能封我个武状元!” 庐阳王微笑起来,看到生龙活虎的谢景元,庐阳王心里掠过一阵酸楚,但愿他能护住表妹一辈子。 二人还没说几句话,外头铁柱兴匆匆而归:“景元,景元,了不得了!” 谢景元张嘴就骂:“让你天天多干活少说话,张嘴就露馅!” 铁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景元,这下子好了,你,你也中了状元,状元,状元呀!” 武科没有殿试,就以会试的排名为准,头名就是状元。 说完,铁柱一把抱起谢景元在院子里转圈圈。 当着众人的面,谢景元先是怔楞住,然后一个翻身从铁柱怀里蹦了下来,抬脚对着铁柱的屁股踹了一下:“老子是个男人,要你抱我!” 庐阳王和裴谨言都笑了起来。 哪知铁柱被踢了后却抱着头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谢景元停止了骂声,蹲下身看着他:“你一向皮糙肉厚,踢你一脚不至于踢伤吧?” 铁柱继续哭,谢景元诶诶两声:“你哭什么,要不你踢回来?我保证不哭。” 铁柱抬起头,泪眼迷蒙地看着谢景元:“景元,你出息了,我终于对老太爷有个交代了。等回了西北你就和大姑娘成亲,三年抱两,老太爷和老爷太太泉下有知,肯定会高兴的。” 谢景元笑一声,伸手摸了摸铁柱的头:“哭什么,没出息,不就是个武状元,起来,跟我打一架。” 铁柱擦了擦眼泪:“我才不跟你打架,今天是个好日子,下午我们去看看老太爷和老爷太太好不好?” 谢景元点头:“那你去准备点东西,我们去祖坟山。” 说完,他转身对庐阳王道:“表兄进屋坐坐?” 庐阳王摇了摇头:“你跟我去我那边坐坐,孩子醒了,你是她表姑父,去看两眼。” 谢景元笑起来:“小殿下醒了吗,我这大嗓门,怕吓着她。” 庐阳王看了谢景元一眼:“无妨,跟我走吧。” 谢景元跟着庐阳王一路穿过很多亭台楼阁,进了一处院落,里面丫头婆子一堆,谢景元目不斜视,等到了地方后站在那里低头不敢乱看。 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王爷。” 庐阳王嗯一声:“表妹夫中了武状元,我带他来看看孩子。”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82节 “可真是喜事,恭喜王爷。” “父皇说过几日文武状元一起游街,到时候才热闹呢。” 谢景元听到这话后心里盘算起来,难道我要跟那姓秦的一起游街?那倒是不错。 夫妻两个说了几句话,庐阳王亲自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景元。” 谢景元抬头一看,只见庐阳王怀里抱着个小孩子,那孩子看起来特别小。谢景元心里吃了一惊,这孩子算起来该有八九个月大,这怎么看起来只有半岁的样子? 庐阳王把孩子递给谢景元:“你抱抱她,去了西北后告诉表妹,我一切安好。” 谢景元轻手轻脚地接过孩子,仔细端详孩子的面容。 孩子长得非常好看,就是看起来有点瘦弱。 庐阳王摸了摸孩子的头:“她天生胎里弱,故而身子骨有些弱,看起来要比别人小几个月的样子。不过不要紧,长一长就能赶上来了。” 谢景元对着孩子笑了笑,小郡主也对着他笑了笑。 庐阳王笑起来:“她跟你有缘分。” 谢景元跟孩子玩了一会儿,又把孩子递给了庐阳王:“表兄,我粗手粗脚的,怕伤着她,还是交给娘娘吧。” 把孩子送进去后,庐阳王出来对谢景元道:“你下午就去祭拜家中长辈,然后闭门不出。等过两天文举那边的殿试结束再去参加琼林宴,琼林宴一过,等兵部的安排,兵部安排一下来,立刻就走,以免谢侯爷来寻你。” 谢景元点头:“我听表兄的。” 此后几天,谢景元当真在庐阳王府闭门不出,直等到琼林宴那天才跟着庐阳王去了皇宫。 文举殿试结果已经出来,前十名的名字基本没变,裴谨言得了个探花郎。因他年少,容貌尚可,在一众进士中十分显眼。最主要的是他还没成家,谢景元为了防止他被人捉婿,走到哪里都带着他。 谢景元在京城有个混不吝的名头,那些本来想捉探花郎的人家也歇了心思。 今年皇帝玩出新花样,文武进士一起举办琼林宴,计划所有的进士分两列进宫,前面分别由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带队,两列进士最前方分别是谢景元和秦孟仁。 礼部给文武进士都发了新衣服,文进士是红色的,武进士是蓝色的。 谢景元与秦孟仁见面时场面很热闹,京城消息灵通的人都听说过二人以前的恩怨,最重要的是秦孟仁的前未婚妻是谢景元的现未婚妻。 哟嚯,有热闹看了。 当着几百个进士的面,谢景元和秦孟仁的脸上都端着得体的笑容。 谢景元先拱手:“恭喜秦公子。” 秦孟仁也拱手:“恭喜谢大人。” 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两列队伍一起往宫里而去。 谢景元个子高,面容好,走在最前面跟挺拔的小白杨一样。秦孟仁作为京城年青一代最有名气的人,毫不逊色。 等所有人到了大殿门口,文武百官们都热闹起来。 谢景元耳朵尖,能听到所有人的对话。 有个老头子跟皇帝拍马屁:“陛下文功武治,乃我大雍朝之福。” 皇帝笑得十分高兴,看着打头的两个年轻人,笑得十分和煦:“这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少年有为。大郎,听说景元住在你家里?” 庐阳王轻轻转了转手里的两个珠子:“回父皇的话,表妹和外祖父来信,托儿臣代为照管表妹夫,多一双筷子的事儿,儿臣岂能不依。” 能站在皇帝跟前的都是人精,个个消息灵通。 孙侯爷连声夸赞:“殿下慈悲心肠。” 庐阳王笑得十分浅淡:“多谢侯爷夸奖,表妹自幼孤苦,婚事上头多有不顺,退了两次亲,如今好容易觅得一位年少有为的夫婿,本王自然要替她多照看几分。” 诸位老臣都侧目,往常仁德君子一般的庐阳王,今日说话居然刻薄起来,退了两次亲的事儿仿佛在打孙侯爷的脸。 孙侯爷笑眯眯的:“殿下,谢状元少年英才,是我大雍不可多得的良将,这才是合适的人选呢。” 庐阳王手里的珠子继续慢吞吞地转着:“父皇,儿臣进宫时看到外面的百姓都等着看今日的文武双状元呢,趁着今日天气好,不如早点把他们放出去,让老百姓看看我朝文武状元的风采。” 皇帝十分高兴,连连说了三声好,让礼部按照流程走完了前面的流程,等到中间一个环节时出现了点意外。 按规定,探花郎要去采杏花,可裴谨言文弱的很,等他一个人采完花,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皇帝看着前言文弱的少年郎笑起来:“朕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年少的探花郎。” 旁边谢景元道:“陛下,这裴探花是臣妻家的邻居,不如让微臣带他一起去吧。” 皇帝点点头:“也好。” 就这样,谢景元带着裴谨言在御花园里采了一大堆的杏花,回来后一人分了一朵。往年都是皇帝赐一朵金花,前三甲才戴杏花。今年皇帝要搞花头,礼部的人只好陪着一起玩。 分完了花,时辰已经不早了。所有进士一起出了皇宫,一人一匹马开始游街。 老百姓看到前面两个状元都跟疯了一样,以前的状元年纪都老大一把,今年两个状元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郎,且一个比一个好看! 谢景元笑得阳光灿烂,秦孟仁笑得端庄得体,路两边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纷纷把手帕香囊往这边扔。 谢景元使坏,躲闪之间用马鞭挥几下,所有帕子香包什么的全部砸到了秦孟仁身上。 “秦大人真是太招人喜欢了,你看,她们都在喊你呢!” 后面的裴谨言忍不住低头笑起来,秦孟仁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谢大人谬赞了,论起外貌,下官比谢大人还是差了一截。” 秦孟仁这个状元出来就是六品翰林,比谢景元低了两级,称下官也没错。 谢景元笑眯眯的:“胡说,我名声不好,除了翩翩没人喜欢我。” 今天他第二次提到柳翩翩,秦孟仁脸上的笑意不到眼底:“恭喜谢大人,大小登科。” 谢景元十分开心:“多谢,到时候我着人给你送一坛子喜酒来。” 后面两个榜眼听得津津有味,秦孟仁不再说话。 等走了一阵子,谢景元眼尖,忽然看到旁边有一家酒楼的二楼窗户打开了,秦孟仁的目光往那里看了一眼。 谢景元打眼一看,嚯,这不是赵三妞和柳三妞么。 谢景元一咧嘴:“秦大人,你要不要上去看看,我送你上去。” 秦孟仁的声音毫无温度:“不必。” 谢景元哈哈笑:“我看到我小姨妹了,秦大人,说起来咱们两个也算连襟,你怎么总是对我冷冰冰的,咱们两个要是吵架,人家还说我们文武不和,与朝廷脸上也不好看。这样,我带你玩个好玩的好不好?” 秦孟仁冷冰冰再次拒绝:“不必!” 谢景元哈哈笑,伸手拔掉秦孟仁帽子上的杏花,随手一扔,杏花如同流星一般飞了出去,叮一声扎在赵雅兰面前的窗户上。 秦孟仁低喝一声:“谢大人!” 谢景元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用很低的声音道:“你们两个贱人,一个要把翩翩卖到青楼里去,一个要把她嫁给一个天阉之人,怎么,老子让你们人前恩爱一番,你还有意见?” 说完,谢景元随手将手里的鞭子一击,将旁边一个青楼女子丢过来的一个荷包甩到了赵雅兰面前,然后对着窗户大喊:“秦大奶奶,秦大人让我把这位姑娘的荷包送给你!” 大街两边的人哄堂大笑,秦孟仁脸色铁青。 谢景元十分开心,一夹马腹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秦大人跟秦大奶奶真是恩爱,羡煞我也。” 后面的进士们个个眼神古怪,忍着笑意。 等这事儿传到皇宫,诸位老大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庐阳王笑起来:“年轻气盛。” 皇帝仿佛一个慈祥的长辈一样:“年轻人嘛,打打闹闹的才热闹,让他们赶紧回来,在这里再热闹一阵子。” 整个琼林宴上,两个状元的光彩谁都盖不过,谢景元舞剑、秦孟仁吟诗,看得众人连声道好。 同样,一场琼林宴办完,满京城都知道两个状元面和心不和的事情。 等回到庐阳王府,谢景元再次闭门不出。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送嫁妆疾驰而归 裴谨言换身衣服后直奔正房。 “谢大人。” “你有事?”谢景元正优哉游哉地躺在躺椅上, 摇摇晃晃,喝茶吃点心。 “今儿琼林宴上的饭菜真难吃, 都凉了。” 裴谨言咳嗽两声:“谢大人, 后面我们要怎么安排?” 谢景元继续摇晃椅子:“回西北啊,我跟你不一样,我身上本来就有差事, 来考个武进士就是锦上添花。你这回得了探花,怕是要去翰林院, 这中间会给你时间让你回去探亲, 你要是想回去就跟我一起走。” 裴谨言松了口气:“我跟谢大人一起走吧。” 谢景元瞥了裴谨言一眼:“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京城多的是人家想把你抓回去当女婿。你自己想好了应对之法没有?” 裴谨言的脸顿时变得通红:“谢大人, 不好开这种玩笑的。” 谢景元继续晃动摇椅:“你爱信不信,你中了探花, 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裴谨言想了想之后道:“谢大人, 你中了武状元,难道朝廷没有一点奖赏?” 谢景元神秘一笑:“谁知道呢,过几天再看看。我再停留三天,三天后就出发。” 朝廷的事情, 裴谨言不好多揣度, 开始劝他:“谢大人,往后你莫要再去招惹秦大人了,柳姐姐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谢景元半眯着眼睛:“这中间很多事情你不了解, 你以为秦孟仁真是个君子?他心里肮脏着呢, 他老婆要把翩翩卖到青楼去, 他就更缺德了。” 说到这里,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裴谨言:“既然你以后要在翰林院跟他共事, 有些事情告诉你也无妨。我先问你,那个什么云容恩的事情你可知道?” 裴谨言仔细想了想之后回道:“我只知道云二公子身体不好。” 谢景元冷笑一声:“何止是不好,他是个阉人。上回云家骗婚,就是秦家的意思。” 裴谨言的双眼瞬间瞪得老大,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谢大人,此话,此话当真?” 谢景元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点心渣子:“你爱信不信,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你们文人之间爱办个文会喝个花酒,到时候他要是知道你跟翩翩是邻居,肯定要拉拢你来对付我,你自己看着办吧。” 裴谨言一颗玲珑之心,片刻就明白了这中间的关窍,皱眉道:“明明是他先娶了赵家女,怎么还不许柳姐姐找个好人。” 谢景元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因为翩翩找了我啊,我跟他死对头,他自然不服气。” 裴谨言垂下眼眸:“多谢谢大人提醒。”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83节 琼林宴第二天,礼部和兵部的安排都下来了。秦孟仁和裴谨言按照惯例去了翰林院,谢景元这个武状元就有点难办了,他身上有个五品官,还在边城管着两个营,势头正好,不可能给人家拉到别的地方去。 最后这事儿还是庐阳王捅到皇帝面前,皇帝大笔一挥,那就给他升一升吧,文状元从白丁到正六品,武状元从正五品到正四品,公平合理。 这话一出,谁也说不出个不好来。一个正四品的武将,也不算打眼,这小子去年还立了个功劳。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庐阳王此次使了力气。众人背地里都说起悄悄话来,原来都说庐阳王对柳家大姑娘有想头,看来不假啊,以前做太子时把秦家哥儿叫去带在身边,现在柳家大姑娘换了夫婿,他又开始把谢家哥儿往上推。 十九岁的正四品,啧啧,可着整个大雍朝也没几个。 谢景元听到这个消息时高兴的从躺椅上跳了起来:“铁柱,成了,成了!” 铁柱也十分高兴:“恭喜少爷,贺喜少爷,这回您可不算食言了,正儿八经的正四品武将,一点不掺假!” 谢景元高兴的在屋里转圈圈:“这下子她总不好说我再骗她了,正四品诰命是什么来着?” 铁柱急忙回到:“恭人!” 谢景元点头:“对,恭人,等回头我就给她请封个恭人,到时候她见了那云太太,让云太太给她磕头行礼。” 铁柱哈哈笑起来:“少爷说的对!” 裴谨言在一边看着谢景元像个孩子一样高兴,也忍不住笑起来,虽然他不明白这主仆二人说的“言而无信”里面有什么故事,但他这一刻心里变了个想法。 也许柳姐姐的选择是没错的,秦家咄咄逼人,只有谢大人能护得住她。或者说,谢大人有勇气去护着她。 裴谨言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将来某一天,我能像那些朝堂上那些翻云覆雨之人一样吗?到时候若是有人再欺负柳姐姐,我是不是也能帮她挡一挡风雨。 想到她很快就要成谢家妇,裴谨言心里又被撕扯一般疼痛。往后,我再也不能去请教她学问,不能再单独跟她说话,不能跟她讨论书法…… 裴谨言抬起头看着谢景元,心里那股难以言喻的痛更加明显,姐姐,往后余生,我不能再明着对你好了,希望你以后都能快乐。不管到什么时候,若是你需要,我都会在你身后等着你。 得了这个正四品,谢景元一刻都待不下去,他要回边城。 他火速跑去找庐阳王:“表兄,我明日就要回去了。” 庐阳王见他一脸喜色,也忍不住笑起来:“升官了,不再去祭拜一下祖宗?” 谢景元笑着回道:“前几日去过了,祖宗们知道了我要成家立业,估计真高兴的喝酒呢,我这会子再去叨扰,祖宗得骂我。” 庐阳王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到一半又开始猛烈咳嗽。 谢景元赶紧上前给他顺气:“都是我的错,想逗表兄高兴,哪知好心办坏事。” 庐阳王咳嗽了半天才平静下来:“既然你要回去,我也不拦着你,今晚把东西收拾收拾,明日就出发。再不走,谢家人就要来寻你了。” 谢景元笑眯眯回道:“多谢表兄这一阵子收留我,不然我要是住在外头,我二婶肯定会天天来问我要钱。我就不给她,有钱也不给她。” 庐阳王对谢景元干得事情一清二楚,掀开帘子出了书房:“你那些产业要是没处理完,都交给我吧。” 谢景元帮他打帘子:“都处理的差不多了,田亩最好处理,京畿一带的庄子挂出去第二天就有很多人来问。至于铺面,那些沿街的也好卖。就剩下两栋宅子,一栋小的我准备留着,已经找了两个人帮我看着,那一栋大的慢慢处理。” 庐阳王嗯一声:“我这边给表妹备了些嫁妆,你一并带回去吧。” 二人在书房里说了一阵子话,庐阳王请谢景元和裴谨言一起吃了顿晚饭,让王妃把自己给礼物送给谢景元,不再过问二人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谢景元两匹马一辆车,在京城刚刚热闹起来的时候离开了京城。 他归心似箭,回去的速度有点快,裴谨言在车里被颠的七荤八素。 铁柱一般策马一边道:“景元,大姑娘交给我们的任务都没完成啊。” 谢景元也发愁:“那也没办法啊,你不是说那坟墓是空的,谁知道那丫头跑哪里去了。” 铁柱嘿嘿笑:“你说,大太太和七郎到哪里去了?” 谢景元毫不在意:“爱去哪里去哪里,我不是告诉了秦孟仁,那是他丈母娘,他总不能不管。” 铁柱哈哈笑:“景元,这几天你可算替大姑娘报仇了,秦孟仁被你气得差点吐血。好好的琼林宴,结果还没你风头大。打马游街,被人家看了笑话。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说秦孟仁当街跟秦大奶奶说笑,还把花娘的荷包送给了秦大奶奶。” 谢景元哈哈大笑起来:“这公母两个没一个人好人,真正的绝配。要不是迫于形势,我非要把他们挂在城门口暴晒三天。” 天越来越暖和,北方的雪水渐渐融化,地面变干,谢景元快马加鞭,刚开始还让裴谨言坐车,后来直接另外买了一匹马,让他跟着骑马。 裴谨言想到自己往后也要四处奔走,若是不会骑马,岂不受制于人。他忍着痛骑着一匹温顺的母马跟在后面,从刚开始的摇摇晃晃,到最后也能独立跑马。 谢景元每天跟铁柱轮流看着他,晚上给他擦上好的药,就这样,裴谨言的大腿根磨破了皮又变好,变好后又磨破,十几天之后,终于出师了。 等裴谨言的速度上来了,谢景元带着二人开始撒丫子狂奔,一路疾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回到边城。 而此时,朝廷报喜的人才刚刚从边城离开。三人牵着马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到了柳家小院门口。 谢景元还没进门就把佳宁生扔给铁柱,伸手推开了门:“翩翩,我回来了!” 柳翩翩正在西厢房里写字呢,丢下手里的笔就跑了出来。 谢景元走到庭院中央,看到西厢房门口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他不顾满院子的人,冲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来在院子里转圈。 “翩翩,我做到了,正四品,我没骗你,你可以嫁给我了!” 柳翩翩冷不防被她拦腰抱起来,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吓得狠狠捶了他两下:“谢景元你疯了,快放我下来!” 谢景元笑着将她放了下来,仔细将她看了看,走的时候她还穿厚棉袄,现在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夹袄,在家里养了一阵子,整个人越发唇红齿白。 柳翩翩见他发呆,先骂了他一声:“回来就发疯。” 谢景元咧嘴笑:“我的错,我这不是急着告诉你好消息。” 柳翩翩岔开话题:“喜信儿我们都知道了,怎么回来这么早,我还以为你要等下个月才能到家呢。” 谢景元哈哈笑:“谨言被我拉上马,骑马回来的,这才快一些。秦西那些学子原说要跟我们一起回来,我想着一群人肯定路上叽叽歪歪,走得又慢,索性先走了。” 柳翩翩笑着给他行个礼:“恭喜谢大人,贺喜谢大人,这一趟去京城没有白跑,得了个武状元,又官升两级。” 院子里的人都开始开玩笑,一连声的恭喜之声响起。 谢景元这才顾得上看一看院子里的人,柳公绍老两口、徐氏母女两个、家里三个妹妹,还有旁边跟来看热闹的一群街坊。 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谢景元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翩翩,我跟铁柱晌午没吃饭,家里有吃的没?” 徐氏笑道:“谢兄弟快进屋坐,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说完,徐氏将女儿交给小姑子,对着她眨了眨眼。柳翩翩嗔怪她一眼,徐氏笑着去了厨房。 谢景元跟着柳公绍到了正房,柳翩翩给他和铁柱各倒了一杯茶。 铁柱咕嘟咕嘟把茶水喝完,然后将身后一个大箱子打开:“大姑娘,这里头有庐阳王殿下给您置办的嫁妆,说托我们带回来给您。” 说起庐阳王,本来热闹的气氛低沉了下来。 柳翩翩看着铁柱打开的箱子发愣,里面是两个小箱子,打开一看,一个里面全是首饰,另外一个里面全是金银。 这是最实在的嫁妆。 柳翩翩感觉自己的鼻头有些发酸,她眨了眨眼后问道:“表兄怎么样了?” 铁柱呃一声看向谢景元。 谢景元见柳家人都盯着自己,放下茶盏后认真回道:“殿下看起来尚可,就是经常咳嗽,人有些消瘦。他每隔几天会去上朝,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看书写字,或是种花养草,有时候带着王妃娘娘和小郡主一起玩耍,闲云野鹤一般。” 柳翩翩嗯一声,不闲云野鹤又怎么办呢,昔日的太子能活一条命就不容易了。 谢景元安慰她道:“殿下家里的一应供奉都是从陛下那边走的,比七皇子殿下一点也不差。王府里位置非常好,里面色色都好,你看殿下给你置办的嫁妆这样好,可见他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柳翩翩轻轻点点头:“我知道了,辛苦你了。跑了这几个月,回来先歇几天。” 柳公绍看向孙女:“文姝,你带着你妹妹去把西耳房收拾干净,准备热水,我跟景元说说话。” 柳翩翩对着谢景元微微点头后离开了正房,开始给谢景元准备衣裳和热水,又把西耳房的床铺好。 正房里头,柳公绍问谢景元:“陛下身子骨如何?” 谢景元看了他一眼后道:“实话实说,不咋地。我看他好像不怎么管事了,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带孩子们一起玩。而且眼神也不大好,看不清东西。” 柳公绍叹了口气:“陛下将将四十出头。” 谢景元劝道:“这也没办法,受了重伤。” 柳公绍又问:“你可去了谢家?” 谢景元笑道:“没去,我二叔找了我好几次,我懒得去。我直接去我家祖坟山上祭拜我祖父母和父母,若是去祠堂,还得去找我二叔二婶,我不耐烦应酬他们。” 若是换在以前,柳公绍心里会觉得这小子傲气,现在他早就看开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就是这份傲气和不服输,才让这小子显得与众不同。 “你这回的武状元考得值,一下子升了两级,实权一时半会儿不会大多少,至少体面些。往后你在西北军中也能算说得上话了,袁将军才三品呢。” 谢景元笑起来:“我没想那么多,祖父,我想跟您商议一下,能不能尽快把我和翩翩的婚事办了,不然我在军营里不放心。” 柳公绍听到一声祖父后心头一哽,你小子改口倒是改的快。然后心里又骂了开来,贼小子,说话一点不知道含蓄,就这样大咧咧说了出来。 “办了婚事,你去了军营,她一个人在家里你放心?” 谢景元笑道:“我肯定还要多买些人放家里,如今我是正四品了,看看能不能从军营里要两个护卫放在家里,不行把铁柱放家里,军营里有二郎和四郎给我帮忙。” 柳公绍没有多嘴:“这事儿我也不懂,你去问问袁家,看袁家怎么说。” 谢景元知道这样就算答应了,立刻从大箱子里掏出一个盒子:“祖父,我从京城给您带了两盒茶叶,您尝尝,还给祖母和妹妹们带了些香料。” 他将自己带来的礼品一样一样拿出来,等陪着老头子说了两刻钟的话之后,徐氏送来了饭,谢景元着急忙慌吃完了饭,嘴一抹去了西耳房。 柳翩翩正在给他收拾东西呢,谢景元推门而入,然后反手将门关上。 柳翩翩听到关门声就回过身看他:“你吃过饭了?” 谢景元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吃过了,你还收拾呢。” 柳翩翩这个时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他,人还是那个人,没胖没瘦,脸上还是略微带点傲气和不羁的笑容,眼里的光很亮,比以前多了一丝温和。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快到她面前时停下,然后问了一句:“有热水吗?我想先洗个澡,怕臭到你。” 柳翩翩笑起来:“有,你等着。” 等谢景元和铁柱洗漱完,已经快到晚饭时间,铁柱收拾好自己后就跑去隔壁找韩一啸玩,谢景元去西厢房门口喊了一声。 “翩翩你来,我跟你说星辰的事情。” 柳翩翩本来正有些不好意思搭理他,闻言撩开帘子就出了屋:“星辰怎么了?” 谢景元的神色比较严肃:“你来,我跟你说。” 柳翩翩这时候也顾不得避嫌,跟着谢景元就去了西耳房。 哪知刚进屋,她迎头就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里。 作者有话说: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84节 第75章 闻香味耳房温存 柳翩翩还没来得及推开他, 谢景元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又一头扎进她的头发里, 在里面蹭了蹭自己的脸。 “翩翩, 我天天想你。” 柳翩翩的脸蓦然变红,轻轻挣扎了两下:“你好好说话。” 谢景元又把她搂紧一些:“我不。” 他像个孩子一样,语气里还有些赌气:“你有没有想我?” 柳翩翩的双手在他腰间两侧, 闻言轻轻捶了他一下:“你不要胡说八道。” 谢景元从她的头发里抬起头,端详着她的脸, 粉白的脸颊带着一丝红润, 水汪汪的杏眼在与他对视时有点闪躲,嫣红的嘴唇看得他腹中那把火又开始燃烧, 烧得他头昏脑涨。 谢景元试探着往前凑了凑:“翩翩。” “嗯。”她的声音又轻又软。 “我刚才问过祖父,他答应过一阵子就办我们的婚事。” 柳翩翩的脸侧向一边:“你走了两个多月, 军营那边不要赶紧去看看么?” 谢景元轻轻将她的头掰正,让她面对自己, 为防止她又把头偏到一边,他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然后回道:“看你更重要。” 柳翩翩听到这话后就想打他:“你能不能说些正经的。” 谢景元听到她又娇又嗔的声音,感觉自己那道坚固城墙轰然倒塌…… 他再也不想忍耐, 循着本能, 低下头就去寻找那一抹让他头昏脑涨的嫣红色。 柳翩翩感觉自己出不过气来,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他笨手笨脚地将她越搂越紧, 凭着自己的火热将她慢慢融化。 谢景元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不止一种香…… 过了好久, 柳翩翩开始挣扎, 谢景元的理智慢慢恢复, 慢慢抬起头, 用额头碰碰她的额头:“翩翩,你好香。” 二人紧紧贴在一起,他刚刚洗过澡,身上的清爽少年气息扑面而来,隔着两层衣服,柳翩翩能感觉到他浑身滚烫,还有一些不能明说的变化。 谢景元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他现在不能放开她,不然自己的失态毫无遮掩。可若是不放开他,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阻拦这种失态。 眼见着他陷入了尴尬境地,柳翩翩顾不上害羞,主动转移话题:“你看到星辰了吗?” 谢景元的神智恢复,摇了摇头:“我没看到她。” 柳翩翩急了:“那她去哪里了?” 谢景元开始一五一十跟她讲自己的发现:“张家人说她死了,我让铁柱去看过,那根本就是一座空坟。而且铁柱在打听的过程中,似乎总有人在阻拦消息。” 柳翩翩皱眉:“她孤身一个弱女子,能去哪里?难道被什么掳走了?若说撸走了,也不至于不让打听。” 谢景元忽然又凑近:“我发觉有人阻拦铁柱打探消息,立刻让铁柱回来,我估摸着这中间可能有权贵插手。星辰一个丫头,就算她长得好看,也不至于让别人这么上心。我回京城的动静那么大,星辰若是在京城肯定听说了我们定亲的消息,她不来找我,定然是有她的原因,那我们暂时就不去寻她,等以后她需要了,自然会来找我们。” 柳翩翩压下心里的焦虑:“你说得对,既然她不肯来找我们,那我就继续在西北等她。” 谢景元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我在京城也没什么根基,全凭你表兄周旋。往后我们好好在这边经营,等我们成了气候,别人自然不敢欺辱她。” 柳翩翩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说完,她抬头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去军营?” 谢景元想了想之后道:“明天就去,争取半个月之后回来。” 柳翩翩忽然对他眨眨眼:“你上次说你二婶有把柄在你手里,是什么把柄?” 谢景元笑起来:“你真想知道?” 柳翩翩又眨眨眼:“你不跟我说,万一将来山不转水转,我跟她碰上了,岂不是要受制于人。” 谢景元感觉小景元渐渐恢复平静,慢慢松开她,开始跟她讲故事:“我二婶干的事情多着呢,包揽诉讼、放高利贷、强买强卖,哪一样我都有证据,其中最重要的是……” 他的话停了下来,咳嗽两声:“我发现她跟娘家某个表兄关系很不一般。” 柳翩翩瞪大了眼睛:“这话可不要胡说,女人家一旦丢了名节,你们男人的世道可容不下她。” 谢景元又咳嗽两声:“我可没胡说,我还抓到过一次。” 柳翩翩停顿片刻后低下头笑起来:“那,那你有没有告诉你二叔?” 谢景元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一下:“肯定不会,我当时就咳嗽了一声,吓到了一对野鸳鸯,后来我话里话外在二婶面前提了两句,二婶似乎很惊慌。” 柳翩翩抬手捶他一下:“你怎么还干过这事儿,你连暗门子都知道。” 谢景元笑得带着些狡黠:“我二婶以前想把我养废了,我很小的时候就让人带我去那些地方。不过你放心,等我大了以后再也没去过。” 柳翩翩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还去过哪些地方?” 谢景元咳嗽一声:“该去的都去过了,赌坊、青楼、暗门子……” 眼见着柳翩翩脸上的羞意和红润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和严肃,谢景元急忙道:“你别多想,我去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呢,什么都没干。” 柳翩翩嗯一声:“我知道了,你早点歇着吧,我回去了。” 谢景元一把拉住她,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你没生气吧?” 柳翩翩看他一眼没说话。 谢景元笑起来:“你要是生气,回头我带你去玩。那些地方其实无聊的很,都是些吃喝嫖赌的烂人,一点意思都没有。真的,你相信我。” 说完,他往前凑了凑,跟她挨的很近,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我,我刚才是头一回。” 眼见着他眼里露出跃跃欲试的光芒,柳翩翩的脸又红了起来,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我要回去了,你一路上跑累了,明儿还要去军营,早点歇着吧。” 不等他回话,她挣脱开他的双手,扭身就走。 谢景元想挽留,可想到自己刚才的孟浪,还有她脸上一直隐忍的羞意,收回了自己的手。 等柳翩翩关上门,屋里又剩下谢景元一个人。他回想着刚才的味道,感觉那股火又升了起来。 谢景元感觉到小景元又开始作怪,他伸手在自己脸上拍了拍,暗暗骂自己,混账! 然后他低头看了一眼,你也是个混账! 骂完后他把自己摔到床上,捞起被子盖着自己,闭上眼睛准备睡一觉,可闭上眼睛后都是她刚才的样子,含羞带怯,粉面含春。 她身上好香啊,唇齿间也很香。 不行了,要早点把她娶进门。谢景元在床上翻腾了好久,然后慢慢进入了梦乡。 那头,吴氏把柳翩翩叫去了正房,屋里还有徐氏。 吴氏对着大孙女招手:“翩翩过来。” 柳翩翩提起裙子走了过去:“祖母又在忙什么呢?” 吴氏伸手将炕桌上的一块红布揭开,上面是那两个小箱子。 这是庐阳王给柳翩翩送的嫁妆,本来因为谢景元闹得一直心神不宁的柳翩翩瞬间平静下来,抬眼看着吴氏:“祖母?” 吴氏微笑着看向大孙女:“翩翩,这是宝哥儿给你的嫁妆,刚才我让你大嫂列了个单子,明日开始,这些东西都归你管吧。” 柳翩翩轻轻摇头:“祖母,表兄不是我一个人的表兄,这么多东西,我岂能一个人独占了,祖母把它们分成四份吧,我们姐妹四个一人一份。” 吴氏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肯收,我跟你大嫂商议好了,这些你都带走。你二妹妹今年肯定也不会出门子,等到明年,咱们家说不定就能起来了呢。再说了,你爹现在一年也能挣不少,回头我都给他要过来,嫁女儿他不出力,他想干什么!” 柳翩翩笑起来:“祖母,要不这样吧,首饰我都带走,至于这些金银,我带走一半,剩下的一半给几个妹妹。” 吴氏摇头:“你都带走,若是让人家知道我们家克扣女儿的嫁妆,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出门。宝哥儿愿意给你单独办嫁妆,这是你们兄妹之间的情分,你妹妹们也不会眼红。以往你时常出入宫廷,给你姑母和宝哥儿长脸,现在这都是你该得的。我说句实话,让你几个妹妹去做那些事情,她们也做不好。” 见柳翩翩还要拒绝,徐氏劝道:“妹妹,我知道你现在对富贵权势的心思很淡,但嫁妆不光是你以后的立身之本,也是景元的脸面。景元现在是正四品,你入门就能做恭人,岂能手里空空的。我估计殿下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故意给的比较多。这份嫁妆就算放在京城,嫁个侯门嫡女也不是问题。” 柳翩翩没有再坚持:“既然这样,我听祖母的,我都带走,不过将来我要给妹妹们怎么添妆,那就是我的事情,祖母和大嫂到时候别劝我。” 徐氏岔开话题:“这些东西真好,比我以前的嫁妆好多了。” 柳翩翩是个识货的人,那一箱子首饰没有一件凡品,很多内造的东西,上面镶金嵌宝、款式繁复,柳翩翩在边城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首饰。而且,中间很多首饰都是成套的。 吴氏捡起一件内造首饰托在手里:“你是咱们家第一个女孩,你上头有了六个哥哥才有了你,依着规矩,你的嫁妆也应该是最体面的,更别说景元还是个好孩子。家里现在艰难,不仅帮不上你的忙,还要时常靠着你。” 吴氏叹了口气:“都是我们无用。” 徐氏笑道:“祖母,我们没有多的,多给妹妹置办些被褥衣裳。妹妹家离得近,往后谢兄弟去了军营,我们能时常来往,就跟还在家里一个样。” 祖孙三个在正房说嫁妆的事儿,刚睡了一觉起来的谢景元在耳房跟铁柱说聘礼:“庐阳王给翩翩备了那么好的嫁妆,我不能装怂,你把咱们的家底数一数,我们办一份像样的聘礼。” 铁柱开始清点家当:“景元,当日从二老爷哪里弄来的两万两银子只花了一千多两,这回太太的嫁妆折了一万多银子,老爷分的家产里头,三个田庄一共两千多亩,都是京郊附近的田亩,卖了将近四万两,那些古玩还没处理掉,都在庐阳王府,殿下说回头让人处理干净了给我们送过来。还有那个大宅子,我们走的时候有人出六千两。” 谢景元眯起眼睛躺在那里:“我爹一个侯府世子,也就这么点家当,真穷。” 铁柱哈哈笑起来:“也还可以了,往后在西北你可以过得很滋润。” 谢景元想了想之后道:“过几天你去一趟镐京,在那里买两个大庄子,一个记在我头上,一个记在翩翩头上,再买几个铺面,也记在翩翩头上,算作聘礼。再给两千银子给袁婶子,让她买其余的聘礼。” 铁柱奇怪:“就给两千?” 谢景元嗯一声:“田庄和铺面不记在聘礼单子上,我单独送给翩翩,省得打眼。” 铁柱咧嘴笑:“还是景元你想得周到。” 谢景元思索片刻后站起身:“走,跟我去袁家,明日去军营,今晚就把这事儿办了。” 谢景元将自己收拾妥帖后去了正房,吴氏对着谢景元招手:“景元过来。” 谢景元笑眯眯走了过去:“祖母有什么吩咐?” 吴氏把自己家的情况说了一遍,谢景元也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吴氏听完后整个人呆住了,她头一次听说婆家给聘礼悄悄给,不写在聘礼单子里的。 徐氏率先打破沉默:“祖母,咱们别管那么多了。谢兄弟,天快黑了,你要去袁家?把京城带回来的那些东西给袁家送一些过去。” 谢景元看向柳翩翩,眼里闪烁着不一般的光芒。 柳翩翩低头看面前的首饰,谢景元对着她笑了笑:“我去袁家了。” 柳翩翩嗯一声:“莫要喝多了,明日还要去军营呢。” 吴氏一打眼看出孙女今日不像以往那样大方,心里咯噔一声,看样子要赶紧把婚事办了,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见这自己心上人就在面前,哪里能熬得住。 她伸手将面前的两个盒子盖上:“景元,你快去吧,去了后要敬重长辈。” 谢景元带着一堆的礼去了袁家,等回来时脸色铁青。 他已经从袁奉献口中知道了蔡家姨娘给柳翩翩单独下帖子的事情。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85节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 第76章 训军营惩治豺狼 谢景元回来的时候柳翩翩已经睡了, 他站在西厢房门口看了两眼,然后回了西耳房。 第二天一大早, 柳翩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换上一身家常衣裳去了厨房,亲自给谢景元做了一顿他喜欢吃的早饭。 谢景元洗漱过后去了厨房:“忙呢?” 柳翩翩刚把早饭端上托盘,准备给他送到西耳房去:“你怎么过来了?” 谢景元见托盘里的早饭是两人份的, 从旁边多拿一只碗,多盛了一些放在托盘上:“你来跟我一起吃吧。” 柳翩翩见他眼里都是期待, 想着他要去军营了, 她点了点头:“好。” 谢景元笑起来:“那走吧。” 临走前柳翩翩对月升道:“你给祖父祖母送饭过去。” 吴氏听到孙女去了西耳房,笑了笑:“大郎媳妇, 这几天把芙姐儿给我,你带着她们几个多做些被褥和衣裳, 还有景元的衣裳。” 徐氏笑着低声道:“祖母原说怕妹妹不上心,您看, 妹妹其实会心疼人的很,她只是话不多。她给谢兄弟做饭时都会提前找铁柱打听谢兄弟的喜好,给谢兄弟做衣裳时也会特意都走一趟暗线,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衣裳扯烂了。” 吴氏嗔怪孙媳妇:“她是我养大的, 我还能不知道她的脾性。现在这个样子正正好, 景元是个急脾气,她稳得住,这样才能把日子过好。” 耳房里, 铁柱盛了一饭碗就端着碗跑到隔壁去了, 屋里只剩下谢景元和柳翩翩。 谢景元见她吃得少:“你总吃这么少, 不会饿吗?” 柳翩翩笑起来:“饿了我可以吃点点心, 要是为了不饿一下子吃一大碗饭, 撑得慌。” 谢景元哦一声:“这里的点心肯定没有以前你们侯府的好。” 柳翩翩慢吞吞吃饭:“也还好,来西北的路上什么没吃过,现在家里人都不挑嘴。” 谢景元现在心里有点后悔,那时候应该多给她弄些好吃的。 柳翩翩忽然笑一声,悄悄问道:“铁柱总去韩家做什么?” 谢景元对着她眨了眨眼:“你猜?” 柳翩翩的眼里带着点嗔意:“你爱说不说。” 谢景元笑起来:“一啸喜欢跟他玩。” 柳翩翩慢慢喝了口粥:“可我觉得铁柱醉翁之意不在酒。” 谢景元的笑声大了起来:“看破不说破,我们等好消息就是。” 柳翩翩忍不住又笑起来:“韩妹妹见到铁柱从没个好脸,为何铁柱还喜欢往韩家去?” 谢景元哼一声:“你以前对我难道有个好脸?” 柳翩翩抬起头道:“谢大人可冤枉我了,从我们出京第一天开始,我何时对您不尊重了?” 谢景元不服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嘴上敬重我,你心里说不定在骂我,混不吝!” 柳翩翩忍不住低头笑:“你难道不是?” 谢景元又哼一声:“都说你贤良淑德,你这名声肯定是你表哥给你买的。” 柳翩翩往他碗里夹了一小块饼:“不要胡说,你离开两个多月,军营里是别人给你管的,肯定有很多问题,你去了之后莫要急躁,遇事三思而后行,若是有拿不准的,先去问我大哥,或者问孟将军和袁将军。” 谢景元不再玩笑:“我省得,你放心吧,昨儿我问过奉贤大致的情况,给他们操练个十几天就能老实了。” 柳翩翩又问他:“你中了状元,可要办酒席?” 谢景元笑道:“办,跟咱们的婚事一起办,让他们送两份礼,吃一顿酒席!” 柳翩翩觉得好气又好笑:“好歹也是个四品官,天天满嘴胡说八道。”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吃饭,没多大一会儿,铁柱抱着碗回来了。 “景元,我刚才在韩家吃了菜饼子,韩大姑娘手艺真不错。” 谢景元呵一身:“你今天没挨骂?” 铁柱嘿嘿笑:“怎么可能,我只要对一啸好,韩大姑娘就不会拿眼刀子刮我,还会给我好吃的。” 谢景元放下碗:“翩翩,要是裴家请酒席,你替我送一份礼,我实在没时间去吃酒席。” 柳翩翩点头:“你放心吧。” 谢景元伸手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塞进柳翩翩手里:“你最近帮我看看,哪里有合适的人牙子,买几个人放桂花巷,到时候你过去了也有人使唤。不用管我的喜好,你只管挑你喜欢的。家里缺什么你只管去买,也不用跟我商量。” 柳翩翩嗯一声:“好。” 谢景元起身,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我走了。” 说完,他将自己刀拿起来,抬脚果断出了屋子。 柳翩翩等他快走到大门,忽然起身,抬脚追了出去。 “景元。” 谢景元在大门外刚刚上马,听到她喊自己,勒马立定:“怎么了?” 柳翩翩停下脚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没事,当心身体。” 谢景元顿时笑得十分灿烂:“放心,最多半个月我就回来了。我走了,别送。” 他一夹马腹,带着铁柱很快离开了巷子。 谢景元刚走,隔壁的门打开了,裴谨言面带微笑站在门里面:“柳姐姐。” 柳翩翩回过神,对着裴谨言微笑道:“恭喜谨言,金榜题名。” 裴谨言也笑道:“也要恭喜柳姐姐。” 柳翩翩闻言仔细看了看他的双眼,只见他眼里一片坦荡,目光温和,身上那股温润的气质越发明显,没有了前一阵子的那种期待和郁结。 柳翩翩心里松了口气,希望他能早日有自己的际遇。 “谨言,你在家里要留几天?婶子什么时候给你办酒席?” 裴谨言认真回道:“等见过亲友,祭拜过祖宗,我就要去京城了。” 柳翩翩皱起眉头:“你一个人去吗?” 裴谨言点头:“我爹在这边有差事,我娘不可能跟着我一起去。娘说让我带上妹妹,但我想着妹妹到了年纪,很快就要说亲事,带去了京城耽误了她。” 柳翩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裴谨言中进士太早了,导致他现在还没成家就要孤身一人去翰林院。但这不是她该操心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也许他去了京城会有别的际遇呢。 “好,祝愿谨言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裴谨言看着柳翩翩,眼里的笑容一直没变:“我也祝愿姐姐往后平安喜乐,无灾无难。” 柳翩翩笑起来:“我们在这里说什么话,嘉言在家里吗,你带她来我家里,昨儿我们做了些点心,我就不给你们送过去了,一起来尝尝吧。” 裴谨言笑道:“姐姐先进去,我回去叫嘉言。” 吴氏和徐氏见裴谨言带着妹妹来玩,十分热情,把家里的点心果子都拿出来招待兄妹两个。 听说裴谨言要去翰林院,吴氏高兴起来:“明儿你让你娘过来,我知道那里面的一些规矩,让她给你准备些东西,去了之后省得抓瞎。你们先生那里你就不要去问了,他跟你说什么你听听就罢,他是个书呆子,不要听他的。” 柳翩翩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吴氏毫不忌讳:“我没胡扯,你们先生读书可以,人情不通,回头我让老头子给你写几封书信,我们在京城还有几个旧相识。” 柳家得了个状元孙女婿,裴家出了个探花郎,两件事儿在边城瞬间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当然,大家最关心的事就是谢状元要娶妻了。 没过几天,袁家大张旗鼓上门下聘,这回下聘最特殊的是新郎官居然没来,袁家全权代理。 谢景元给了两千两,袁太太照着两千两银子办。两千两的聘礼在边城已经算顶级的了,当日云家悄悄给了薛氏两千两,又备了些其他东西,就十分倨傲,这回谢景元的聘礼一下子把云家当日明面上的聘礼比到泥沟里去了。 袁太太见到吴氏后十分客气:“老太太安好,有一阵子没来了,您老身体可好?” 吴氏笑着拉过袁太太的手:“我老婆子天天只管吃喝,岂能不好。” 袁太太笑着跟吴氏进了屋。 院子里,一堆的街坊邻居在看谢景元送来的聘礼,金银首饰、布匹料子、整头猪羊,还有一些其他零碎的东西。 别的也就罢了,那几套金灿灿的首饰特别招人眼,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而作为当事人的谢景元此刻正在军营里忙翻了天。 两个军营里的人托给别人代管了两个多月,问题一天比一天多。不是自己的娃,人家肯定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这里。 特别是飞鹰营里的那群刺儿头,自从谢景元一走,天天有人打架,孟将军和袁将军管不到这些小事,代管之人也是糊弄。 谢景元回来头一天就在营里摆了个擂台,他亲自坐镇。 “你们不是爱打架吗,来,今日本官陪你们打,打不过的,以后就老实给本官操练。你们精力多使不完是吧,好说,过几日都给我滚到对面去,一人不杀一百个胡人就别说是本官的人,本官嫌弃丢脸!” 底下三千人都静悄悄的,没人敢上前,开玩笑,新科举状元,你看他长得小白脸一样,实则杀人如麻,连小孩子都毫不手软。一把刀和一杆枪使的出神入化,看着就让人害怕。 谢景元冷笑一声:“没人上来是吧,那我就要点了。” 昨儿柳文锦和柳文昌已经把那些爱闹事儿的刺头都禀报给了谢景元,谢景元照着名单点。 那些刺儿头又害怕又激动,被点名后硬着头皮上,结果好多还没近谢景元的身呢,先被铁柱和柳文锦兄弟解决掉了。 谢景元将手里的花名册扔在地上:“从明日开始,每日我要从你们中间抽出十个人跟你们比试,若是连续三次不能从本官手底下走十招,哪里来的给我滚回哪里去,老子才不管你是谁推荐来的!” 说完,谢景元起身就走了。 飞鹰营沸腾了,每天十个!就是说接下来的一年里每个人都会轮一遍,我的娘呀,这太吓人了! 谢景元说到做到,第二天就从营里随意挑出十个人亲自操练,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后面几天,一天十个,一个不落。 而且他说到做到,真退回去几个,谁来说情都不管用。不仅如此,他还发招募令,谁能从他手里过十招,就可以来飞鹰营。 为了防止其余将领有意见,谢景元跑去找孟将军,直接将飞鹰营挂在了孟将军名下,他自己只代管日常事务和操练。 飞鹰营挂在了孟将军名下,他再从其他营招人,那些将领嘴上也不好再说什么。 孟将军得了谢景元的飞鹰营,又拨了两千人给谢景元管,连同飞鹰营,谢景元一共管了八千人。 他的目的不光在飞鹰营,另外两个大营也开始改革。他把柳家兄弟两个打发到另外两个营里去,每天照着同样的法子比武,实行淘汰制。被淘汰掉的人另外编一个营,如果下一次比试过关,还可以回来源的地方,不过关的继续留在那里。 他把那个营取了很刁钻的名字,后备营,这名字听着就侮辱人的很。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86节 都是青壮年,除了那些真正混日子的老兵油子,谁丢得起这个脸啊。一时间,整个西北军风气为之一振,所有人都感觉身后有匹狼在撵自己,不往前跑就要被狼吃掉。 那匹狼在军营里忙了二十天,终于抽出时间去办另外一件事情。 谢景元向孟将军请了假,换上常服,优哉游哉地去找柳文渊。 柳文渊正忙着呢,老远就看到自己的骚包妹夫穿得花枝招展地走了过来,赶紧迎了过去。 “景元,你要回家?” 谢景元没有回答他,看着前面的军队后问了一句:“你能走得开吗?” 柳文渊思索他话里的意思,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你有什么事?” 谢景元脸上没有往日的嬉皮笑脸,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前面正在操练的队伍,冷冰冰道:“姓蔡的趁我不在家欺辱翩翩,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柳文渊的声音低了下来:“是我无能。” 谢景元双手背在身后:“与你无关,我与翩翩定亲,她是我的人,姓蔡的这是我往我眼里揉石头。” 柳文渊设身处地想了想,若是换作自己,肯定也不能容忍。 “那你想怎么办?” “姓蔡的是孙侯爷的表妹夫,孙侯爷把他打发来边城,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看住我们,必要的时候斩草除根。” 柳文渊点头:“此事我与祖父商议过,蔡知府确实来者不善。他盯着翩翩不放,说不定也是在警告我们,在边城,他比我们大。” 谢景元冷笑一声:“陛下还没死呢,孙家就敢这么狂妄,满朝文武和宗室也不是吃干饭的。既然姓蔡的这样目中无人,我也得送他一份大礼。” 柳文渊低声问道:“你想干什么,总不会还去放野蜂子吧?” 谢景元哈哈笑:“那种小伎俩对付云家可以,对姓蔡的这样,要送更大的礼。” 柳文渊笑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谢景元抬头看了看天:“我打听到那姓蔡的在外面有个私生子,这种热闹怎么能白白错过。” 柳文渊诧异地看着他,从回西北开始,他每日都泡在军营里,从未离开,居然打听到了这种事情,自己真的越来越小瞧他了。 “消息可靠吗?你预备怎么处理?” 谢景元收回看天的目光:“把这孩子送给他啊,当然,不能偷偷摸摸送,要大张旗鼓的送,送完后再把这消息传给姜巡抚,听说过一阵子有巡边御史路过,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传出去也够他喝一壶,明年的吏部考评别想得个好。” 柳文渊嗯一声:“需要我做什么?” 谢景元看向他:“我在京城里没什么人脉,万一御史的折子被扣下,这事儿就算不了了之,你提前给京城写封信,到时候这折子就不至于被封尘。” 柳文渊又笑起来:“你天天这么忙,居然还有时间安排这么多事情。” 谢景元抬脚往回走:“该我干的事情,再忙也要干,走,跟我回去。” 过了几天,边城出现一件轰动的大事。蔡知府门前来了一位老婆子,老婆子带着一个孩子,倒在蔡知府门前就哭。 “蔡大人啊,我女儿辛辛苦苦给你生孩子,你不闻不问,现在我女儿没了,这孩子我养不活啊!” 婆子后面跟了个七八岁的男孩,那男孩吓得瑟瑟发抖,紧紧依偎在婆子身边。 老百姓都跑来看热闹,李姨娘得到消息,火速跑了出来。 李姨娘本来想说谁家来行骗,可一看到那孩子的相貌,李姨娘的心直打鼓,这,这简直跟蔡知府一个模子刻下来的,李姨娘想睁着眼说瞎话都不行。 那婆子看到李姨娘之后就扑了过来:“太太,太太,求您开开恩,让这孩子回来吧,他娘没了,我养不活他啊!” 李姨娘当机立断,让人把婆子带回府内安顿好,将看热闹的百姓撵走。 可李姨娘越是捂,这消息越是跟长了翅膀一样越传越厉害。不到十天,消息传到了姜巡抚那里。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了说是官员私德有问题,往小了说是家事。蔡知府这事儿坏就坏在弄得人尽皆知,巡边御史的折子都写到京城去了,姜巡抚这才发了怒。 虽然你是孙侯爷的表妹夫,也不能在我地界这样不守规矩。 姜巡抚把蔡知府叫过去训斥一顿,又勒令他修身养性,若有再犯,亲自写折子去京城。 蔡知府回来后发了好大的怒,李姨娘挨了三天的骂。 第77章 备嫁妆喜结连理 蔡家的事情在边城越传越邪乎, 柳翩翩听到后什么反应都没有,等谢景元回来时, 她把他拉到角落里说话。 “这事儿是你干的?” 谢景元对她眨了眨眼:“你喜欢不喜欢?高兴不高兴?” 柳翩翩低头笑:“喜欢, 高兴,但你以后别做了。他又不能把我怎么样,你不要涉险。” 谢景元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好, 我知道了。这次算给他个教训,文武殊途, 往后只要他不来招惹我们, 我也不会去找他的麻烦。” 柳翩翩笑起来:“最近满城都在看蔡家的笑话,李姨娘办赏花宴也没人去了。” 谢景元撇撇嘴:“一个妾, 真把自己当正房太太了,还办什么赏花宴。” 柳翩翩陪着他一起往西耳房而去:“她办赏花宴倒没什么, 只是她总是邀请各家的太太们去,着实让人家为难, 人家不去吧,怕得罪蔡知府,去了吧,跟一个姨娘应酬, 说出去都丢脸。后来人家索性把家里姨娘打发过去, 李姨娘又不高兴。” 谢景元呸一声:“真是平白恶心人。” 到了西耳房门口,柳翩翩停下脚步:“你自己进去歇着吧,我回去给你收拾东西。” 谢景元见她不肯进去, 假装没听到她的话, 一手推开门, 强行将她拽了进去, 然后轻轻揽住她问道:“有没有想我?” 柳翩翩将头一扭轻笑道:“没有。” 谢景元笑一声:“没良心。” 柳翩翩怕他又发疯, 只能找话题跟他打岔:“前几天我找了人牙子,家里添了几个人。” 谢景元在她发间嗅了嗅:“你做主就好。” 柳翩翩继续道:“两个小厮,两个丫头,还有一对中年夫妇,够了吧?” 谢景元把头埋在她头发里:“你说够就够。” 柳翩翩哦一声:“难道谢大人觉得不够,想添两个人?” 谢景元又在她耳后亲一口:“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柳翩翩抬手捶他一下:“你放开我,我要出去了。” 谢景元只能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柳翩翩起身就跑去了西厢房,谢景元无奈,只能去正房跟柳公绍说闲话,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柳公绍的臭脸。 这贼小子来了后不先来正房,拉着孙女去耳房说话。 谢景元可不管那么多,老神在在地在柳家蹭吃蹭喝。 日子忽悠悠往前走,一眨眼就到了五月中,柳家人忙翻了天,因为大姑娘要出门子了。 头一天晚上,柳翩翩很早就洗漱完毕。因着她要出阁,这几日她搬到了西耳房住,带着月升一起。 她的嫁妆都已经清点完毕,全部放在倒座房里,她自己明日要穿的衣服也已经放在了旁边的架子上。 那一身嫁衣是她自己动手做的,大红的颜色,上面绣了金线牡丹,款式繁复,看起来十分华丽贵重。 这身衣裳和谢景元那一套是成套的,光做这两身衣服花了她和月升近二十天的时间。其余盖头枕套之类的东西都是两个妹妹帮忙。 从前几日开始,柳翩翩就已经不大过问家中的事情,也极少出门。她是家里头一个姑娘,婚事坎坷,家里人都很重视,务必顺顺利利发嫁。 从前几天开始,柳家兄弟几个都告了假回家,下请帖、安排酒席、整理嫁妆,因着谢景元那边没人,二房三房兄弟去那边帮忙。 忙忙碌碌到今天,事情终于都准备妥当。当然,这些忙碌和柳翩翩无关,她正坐在梳妆台边看着自己的手指甲。 刚才她洗漱过了一遍,头发已经擦干,月升拿梳子给她通透。她身上是一件半旧的轻薄白色衣衫,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穿这件衣裳。 她的陪嫁衣裳里头大多都是红衣裳,这是吴氏和徐氏的坚持,新娘子要穿三个月的红。 柳翩翩正看着自己的手发呆,一眨眼,她到边城一年多了,这一年多以来,她从那个耀眼的名门贵女变成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连那个云家都想来踩她一脚。 想到谢景元当日陪她一起打架,一起砸人家的大门,柳翩翩又笑了起来。 最近一段日子,柳文渊严禁谢景元上门,谢景元半夜翻墙头被柳文渊发现,他拎着妹妹的烧火棍把他撵去了莲花巷。 柳翩翩越想越觉得好笑,这个混不吝 ! 想到以后要跟他日日相处,柳翩翩心里又有点忐忑起来。以前去秦家她一点不紧张,因为秦家和柳家一样是高门大户,一切都有定例,只要她依着规矩来,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 可谢景元家里不一样,他虽然也守规矩,但他最不信规矩,也不让她事事依着规矩。 没有规矩,一切就要靠二人独特的相处方式,或者说是靠情分。 就在柳翩翩思考问题的时候,外头响起敲门声。 徐氏的声音传了进来:“妹妹。” 月升赶紧打开门,柳翩翩也起身迎接过去:“大嫂来了。” 徐氏看向月升:“你去二妹妹那里看看,明日上头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月升抿嘴笑,然后扭头跑了。 柳翩翩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大嫂,来坐。” 徐氏笑眯眯地看着小姑子:“我进门的时候你才十二岁,这一眨眼五六年过去了,你也要出门子了。” 柳翩翩笑道:“往后家里的事情还要多辛苦大嫂,若是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大嫂只管让人去叫我。” 徐氏安慰小姑子:“你放心吧,如今你大哥大小也是个七品,家里吃喝不是问题,还有二妹妹和四妹妹给我帮忙。祖母也能帮我带芙姐儿。” 仿佛知道小姑子要说什么,徐氏堵住了她的话:“你别担心家里的生计,我们这么多人还能过不好日子。” 说完,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卷轴,拿出来后她又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把卷轴塞进柳翩翩手中:“这个你多少应该懂一些,你自己看,反正到时候你就听景元的,男人天生就懂这个。” 柳翩翩看到那卷轴后神色也开始不自然,她就知道徐氏过来肯定不会是单纯的拉家常。 徐氏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但也有些不好意思,起身道:“我先回去了,你早些歇息,明日还要早起呢。” 不等小姑子送自己,徐氏自己匆忙而去。 柳翩翩捏着自己手里的卷轴,感觉那卷轴有些发烫。听见徐氏走远,她起身去将门插上,然后缓缓打开了那卷轴。 只见那卷轴从头到尾画了好多小人,姿态各异,主题只有一个,闺房之事…… 柳翩翩拿着研究解元文章的劲头强迫自己把卷轴看完,看完后红着脸将卷轴合起来,然后匆忙塞进箱子里,将门栓拿下来,自己爬上炕,捞起薄被子把自己的头脸盖住。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87节 她想起前一阵子他那几次的发疯,顿时感觉自己的耳根子又开始发烫。她想想明天的事情,又想想刚才的卷轴,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想。 一大早,天还没亮呢,柳家小院里来来往往都是人,脚步匆忙。柳翩翩还在迷迷糊糊之中,被徐氏和胡氏一起从被窝里拎了起来。 徐氏吩咐外面的月升道:“月升,找衣服!” 月升掀开帘子进了屋:“大嫂,昨儿就准备好了。” 徐氏又道:“准备热水。” 柳翩翩一听就道:“大嫂,昨儿不实才洗过,今天又要洗?” 徐氏笑道:“你别说话,今日一天少开口,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柳翩翩笑着揉了揉眼睛:“辛苦大嫂和四嫂了。” 徐氏笑起来:“客气什么,都是我该做的。” 徐氏和胡氏妯娌两个一起动手,把柳翩翩扔到大澡桶里,洗漱的干干净净,换上那一身嫁衣,让她坐在床沿。 徐氏帮她把头发梳梳通,然后笑起来:“很好,等会子先吃两口东西,然后请全福人来给你上头,你在这里别动,二妹妹四妹妹,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院子里看看。” 徐氏是当家人,今日柳家来了许多客人,她忙得很,忙完这些又走了。 柳翩翩安静地坐在床沿,屋子里也没外人,只有柳家姐妹几个。 柳文洁看了看柳翩翩的衣裳后连声夸赞:“大姐姐这衣服真好看!” 柳翩翩笑道:“回头给你也做一身更好看的!” 柳文洁不好意思起来:“大姐姐自己有了好前程,这脸皮就厚了起来。” 月升帮着解围:“二姑娘,往后我们去了姑爷家里,您就是这家里的老大了。” 柳文洁伸手帮柳翩翩把裙摆摆好:“月升啊,你跟着大姐姐去谢家,往后可要好好给大姐姐帮忙。那些新来的人不一定可靠,大姐姐想不到的,你要替大姐姐多看两眼。” 月升点头:“二姑娘放心,我跟着姑娘来西北,就是要一辈子跟着她的。” 柳翩翩听到后心里有些感动,她拉起柳文洁的手:“二妹妹,往后我不在家里,万事只能靠你自己了。好在二娘去了京城,爹现在也不怎么过来,你别害怕,若是在这家里觉得无趣,带着四妹妹去我那边住也行。” 柳文洁抿嘴笑:“大姐姐别操心了,你把我从小护到大,我都这么大了,哪里能一直让你操心,往后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姐妹两个正在说话,外头响起一个温和的女声:“柳大姐姐在吗?” 柳文洁起身往外走:“嘉言来了。” 裴嘉言笑着进了屋:“我没有叨扰到诸位姐姐吧。” 柳翩翩对着裴嘉言招手:“过来坐。” 裴嘉言手里拿着一幅卷轴走了过来:“柳大姐姐的大好日子,我也没什么礼物相送,我这里有一幅画送给您,希望柳大姐姐与谢大人白头到老、富贵满堂。” 柳翩翩笑着点头:“多谢嘉言,如此我便收下这礼物,妹妹往后也多去我那里坐坐。” 月升接过裴嘉言手里的画:“裴姑娘快坐,这一阵子你来的也少了。” 柳翩翩大大方方道:“谨言去了京城,裴婶子心里六神无主,你现在是长女,可要多帮着你娘打理家事。” 裴嘉言笑着坐到柳翩翩身边:“柳大姐姐放心,我会的。” 旁边的柳文贞的眼神落在那一副画上,她凭着直觉就能发现,那幅画必定是裴谨言画的,因为裴嘉言对画画没兴趣。 裴太太本来说要给裴谨言说门亲事,可他拒绝了,独自一人带着柳翩翩和柳公绍写得介绍信去了京城,勉强带上了裴太太刚给他买的一个小厮卷轴。 此一去,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可能他直接在京城成亲,将来翰林院散馆,甚至有可能直接去外地赴任。 柳文贞的眼神有些发直,可她是个懂事的好姑娘,大姐姐的好日子,她不能失态。 她收回目光,继续跟姐妹们一起说笑,仿佛不曾看到那一幅画一样。 月升从厨房端了一碗水煮荷包蛋过来,喂柳翩翩吃了两个,为防止新娘子要出恭,只能少喝水,多吃干的。 柳翩翩只略微喝了两口汤,漱口之后继续跟姐妹们说话。 外头的人越来越多,柳文渊正在指挥一群抬嫁妆的青壮年整理嫁妆。今日一共三十二抬嫁妆,每一台都塞得满满当当。 柳文渊从专门的喜事班子里请的清一色的青壮,一人腰间绑一条红绸带,看起来就非常喜庆。 后面的事宜走的非常快,过了一会子,外头传来二太太严氏的声音:“大郎媳妇,上头的吉时到了。” 徐氏诶了一声,然后去外面请来了隔壁的裴太太。 裴太太父母公婆俱在,儿女双全,最重要的儿子非常有出息,最近一下子成了这附近的全福人,各家有喜事都喜欢找她。 裴太太、徐氏、严氏 、魏氏和韩太太一起进了屋,后面跟着二房三房的妯娌三个。 屋子里一下子拥挤起来,柳文洁和柳文贞一人捧着一个托盘,一个上面是首饰,一个上面是梳头发用的一些梳子、篦子。 捧托盘可是份美差,不光能得到红包,新娘子用完的梳子篦子什么的都送给捧托盘的姑娘,柳翩翩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直接让自己两个妹妹顶了这份差事。 二太太严氏有些尴尬,从她进屋开始,柳翩翩就跟没看到她一样。或者说自从到了西北,柳翩翩也极少搭理她。 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曾经背地里跟薛氏一起欺负长房兄妹两个的严氏看清了形势。她儿子要靠着谢景元,她这个做娘的肯定不能给儿子拖后腿。 二太太以前想把儿媳妇蒙氏打发过来跟柳翩翩联络感情,怎奈何蒙氏跟柳翩翩也说不来,庶子媳妇岳氏她也不指望。 裴太太看着眼前的柳翩翩心里十分感慨,从这姑娘到这里第一天开始,儿子就跟丢了魂一样,日日夜夜惦记着往这里跑,费了那么多心思,最后还是一场空。 裴太太想起儿子临行前时孤独的身影心里十分难过,可儿子一再嘱咐她,要跟邻居搞好关系,他去了京城人生地不熟,还要指望柳家的人脉才能站稳脚跟。 裴太太从托盘里拿起一把梳子开始慢慢给柳翩翩梳头发:“姑娘的头发真好,乌黑油亮,这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过了门就是四品诰命,我们整个大雍朝也没几个。” 裴太太开了个好头,严氏赶紧拍马屁:“可不就是,我们翩翩原来在京城就是最出色的姑娘,如今又嫁了最出色的儿郎,往后的好日子多着呢。” 柳翩翩微笑着回了一句:“多谢裴太太,多谢二婶。” 多的她一句话没说,裴太太继续笑着给她梳头,嘴里还念念有词,都是一些吉祥话。 裴太太近来手艺大涨,给柳翩翩梳了个非常好看的头,将托盘上的首饰插了好几样。 等上过了头,众人再一端详,好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裴太太心里又叹口气,见识了这么出色的女子,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儿子回心转意呀。 裴太太又看了看旁边的柳文贞,这姑娘的心思她早就看了出来,她甚至还跟儿子提过,总是柳家的姑娘,不会差太多,哪知儿子发了怒,坚决不同意。 裴太太收回目光,严氏的目光闪了闪,然后岔开话题:“翩翩,你出门子,婶子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这根簪子给你拿去带着玩。” 一根普通的金簪子,估计值个十来两银子。 柳文洁从袖子里拿出一枚金戒指:“大姐姐,我祝你和大姐夫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严氏开了个头,其余人先后添妆,有簪子、耳环、戒指,各种东西。 徐氏在一边帮着道谢,刚谢了几句,外头迎亲的来了。 迎亲的人还没进院子呢,众人就听到了锣鼓喧天的声音。 徐氏立刻道:“四弟妹,你带着几位妹妹在这里,我们去外面看着。” 裴太太立刻拿起旁边的盖头给柳翩翩盖上:“姑娘别怕,过了这一遭,往后你就是谢家当家主妇,从此荣华富贵、一生受用不尽。” 柳翩翩低声回了一句话:“多谢裴婶子。” 外头已经热闹了起来,柳家兄弟六个一起堵在门口。外头谢景元带着袁大郎、铁柱和其他几个同僚家的孩子在大门外叫门。 谢景元今日一身红色新郎服,本来铁柱想让他穿官府,谢景元不肯,要跟新娘子穿成套的喜服,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如玉一般的面容上带着不羁的笑容,越发显得神采飞扬。 谢景元从白马上下来,当先走到门前,对这里面喊道:“哥,开门呀!” 一声哥喊得里里外外都听到了,柳文渊笑着骂道:“别耍嘴,今日这门不是那么容易开的!” 谢景元回道:“哥,你又要跟我打架啊,上回不是打过了,怎么还要打!” 柳文锦道:“景元,你要进这道门,得我们兄弟六个答应才行!” 谢景元哈哈笑:“二哥,等我回军营要好好操练你,一天给你加两个时辰!” 柳文锦笑起来:“今日你不是上官,是妹夫,你要怎么罚我是后面的事情,今日你就得听我们的!” 外头袁大郎开玩笑:“景元,别犟了,好好做几首催妆诗,再塞几个红包,多说几句好话,不然你是进不去的。” 谢景元摆开架势:“哥哥们,有什么考题只管出,来文的还是武的,文的我比不过谨言,跟你们还是能拼一拼的。” 柳文渊大叫一声好:“那你现在作两首,不要背别人的,自己作!” 门外的袁大郎明显看到谢景元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芒,只见他毫不犹豫地当场背出两首催妆诗,而且都是别人从来没听过的。 他扭头问铁柱:“这诗谁写的?” 铁柱嘿嘿笑:“袁大公子,您管谁写得呢,有就行!”铁柱在心里得意起来,探花郎写得催妆诗当然好了,还是景元聪明,知道提前准备。 背过了诗,柳家兄弟又问了好多刁钻的问题,比如什么家里出现纷争要如何处理,会不会让着妹妹…… 谢景元今日态度非常好,认认真真回答问题,等回答完六个问题,他不干了:“哥哥们,你们已经提了六个问题,算一人一个,这下子可以开门了吧。” 里里外外的人都笑起来,柳文渊骂了一声混账! 外头袁大郎喊道:“柳大哥,您赶紧多骂两声,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等明日他又是上官,到时候一天要多操练你两个时辰!” 眼看着吉时要到了,柳文渊不再为难,给六郎使了个眼色,在一片哄笑声中,大门打开。 谢景元直奔西耳房:“翩翩我来了!” 屋里的几个妹妹哪里敢拦门,谢景元塞了一堆的红包进去。 柳文胜不满意道;“景元,刚才怎么没给我们一个?” 谢景元继续低头塞红包:“给你有什么用,你又不给我开门!” 后面人都哈哈笑起来,西耳房的门应声而开,谢景元塞红包的手停在半空。 他抬眼看到端坐在床上的人,她的脊背挺得很直,从上到下纹丝不动,红盖头上绣的龙凤非常亮眼,谢景元想起梦里的那些场景。 我真的要跟她成亲了吗,从此携手过一辈子。 他将手里的一堆红包全部递给旁边的月升,然后缓步走了过去,微微低头俯身看着她道:“翩翩,我来了,往后余生,你愿意跟我一起过吗?” 柳翩翩嗯一声:“往后余生,还请谢大人多关照。” 谢景元笑起来,眼里的光如星辰一般灿烂:“你放心,我会一辈子护着你的!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 今天单位断网了,如果有错别字,等网络接上后作者会统一改的哈~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88节 第78章 小登科洞房之夜 柳翩翩感觉自己还没准备好, 就被人牵着去了正房行礼,今日主位人选是柳翩翩亲自定的。 原本让柳公绍和吴氏受礼, 可柳翩翩想给生母行礼。给生母行礼, 一个单独的牌位,放在哪那里孤零零的。思来想去,她先给祖父母行礼, 然后给父母行礼,特别是生母的牌位, 她带着谢景元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 柳公绍和吴氏说了一堆的话, 等到柳元济,他象征性地说了两句应景的话, 柳翩翩也不在意,依礼行事。 辞别亲人后, 在男方一堆迎亲之人的簇拥下,柳文渊背着妹妹往外而去。 柳文渊走得非常慢, 宽阔的肩膀十分有力量,柳翩翩记得上一次兄长背她还是她七八岁的时候,她跟家里闹别扭,跑到家里柴房里睡着了, 柳文渊找了好久才找到她, 把她背了回去。 一眨眼十年过去了,兄长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她也要离开这个家了。 “大哥。” 柳文渊的脚步顿了一下, 然后轻声道:“翩翩, 你记着, 我在哪里, 哪里就是你的家。” 柳翩翩的眼泪瞬间冲出眼眶, 从小到大,大哥自己还是个孩子,却要代行父职照顾她,照顾二妹妹。 怕别人看出自己的失态,她低声道:“大哥,我在哪里,哪里也是你的家。” 柳文渊笑着嗯了一声:“别怕,景元是个值得托福终生的人。” 从西耳房到大门口,兄妹两个只说了几句话,谢景元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泛酸,我又不是豺狼,你还这样嘱咐你妹妹。 柳文渊将妹妹背上了花轿,谢景元翻身上马,一路吹吹打打将人迎接到了谢家。 谢家两进小院子里已经是人挨人,谢景元怕人多挤着新娘子,撩开轿帘子,伸手就将柳翩翩抱了起来。 旁边人大喊:“新郎官,还没踢轿呢!” 谢景元抱着人大步跨过火盆:“踢什么轿子,以后家里她最大!” 旁边一群军营里的糙汉子都哈哈大笑起来。 “谢将军以后在家里怕是要天天吃烧火棍!” “听说柳家大郎给新娘子陪嫁了一根铁打的烧火棍!” “景元呀,等会儿把烧火棍给我们看看吧!” …… 谢景元抱着人就往正房里去:“你们想得美!” 谢景元父母双亡,袁家在正房里摆了他父母的排位。到了正房门口,谢景元将柳翩翩放下:“翩翩,我们一起给我爹娘磕三个头吧。” 到了这个环节,刚才那些开玩笑的人都沉默下来。 谢将军真的是太惨了,从小父母双亡,好好的世子之位也没了。别说什么他名声不好的屁话,谁不知道这中间的道道,没爹没娘的孩子,还不是任由人家搓揉。 袁大郎等二人磕完头,率先打破沉默:“景元,你今日这亲取得也太顺利了些,等会儿你要喝三坛子酒,不然别想回洞房。”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谢景元再次将柳翩翩抱起来,直奔隔壁的新房:“三坛子哪里够,看我把你们都喝趴下!” 柳翩翩死死搂着他,生怕自己掉下来,几个瞬间后,她就到了那张千工拔步床上。 一群人挤了进来,都是军人,也没那么多规矩。 众人开始起哄。 “景元,揭盖头啊!” 谢景元笑着撵人:“滚滚滚!” “景元怎么这么小气,新婚头一天,我们不闹一闹,怎么能热闹的起来!” 在一群人的催促声中,谢景元徒手揭开了盖头,然后整个人呆立在当场。 时光流转中,他仿佛看到了昔日梦中的情景,也是这副含羞带怯的样子,头上的步摇轻轻晃动。 见他傻站在那里,柳翩翩微微抬头看着他,美目流盼,眼波流转,旁边一群糙汉子也都安静下来。 亲娘,难怪谢将军为了柳大姑娘敢跟蔡知府叫板,这换谁也不能忍啊! 谢景元反应过来,转身就把那群人往外推:“奉贤,你带他们去喝酒,快去快去!” 一群人哈哈笑着往外走。 “景元怕人家看到新娘子!” “景元真小气!” 等把这群人撵走,谢景元连月升也撵了出去,然后跨步走到她跟前,跟她并排坐在一起,桃花眼里带着化不开的笑容,就这样一直看着她。 柳翩翩见人都走了,这才放松一些:“你怎么不去陪客人?” 谢景元感觉自己又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不用我去,奉贤和孟大郎会帮我的。” 柳翩翩见他一直看自己,想着盖头已经揭了,站起身走了几步:“刚才那轿子走得真快。” 她将自己的盖头放在旁边的一个小柜子里,然后坐到了旁边的梳妆台旁边。 谢景元起身跟了过来,俯身轻声问道:“要去了这些首饰?” 柳翩翩点头:“太多了,堆在头上,脖子难受。” 谢景元看了看她的发髻:“我来。” 柳翩翩见他煞有其事,忍不住笑话他:“谢大人连这个都懂,看来以前没少出去玩。” 谢景元伸手将她头上最重的一件首饰摘了下来,轻轻放在旁边的匣子里,然后凑到她耳边道:“那可不,学到了好多本领。” 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又是这种有些暧昧的话,柳翩翩顿时感觉自己的耳根子有些发烫。 谢景元继续给她摘首饰,见她耳朵发红,他又凑近问道:“要不要把你的头发解散,这样也舒服点。” 柳翩翩轻轻摇头:“外头客人多着呢,等会子说不定盼盼姐会进来,蓬头垢面的不好。你快去陪客人吧。” 谢景元见她故作正经,心里觉得好笑,平日里看着人五人六的,一到这时候就怂的要命。 谢景元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呆在房里,帮她把衣裳整理好,在她耳边悄悄道:“翩翩,你等我回来。这屋里没别人,你想做什么就什么,不要拘谨。” 柳翩翩嗯一声:“你去吧,别喝多了。” 谢景元见她脸上一直带着一抹红色,实在忍不住在她脸轻轻亲了一口:“别怕,我就在外头呢。” 柳翩翩扭开脸:“你快去吧!” 谢景元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新房,一出门就被一群人捉走。 “好哇景元,你总算舍得出来了,再不出来我们就要进去拉你了!” “景元,让我看看你的腿是不是软了!” 谢景元笑着跟一群人去吃酒,月升赶紧进了屋。 “姑娘。” 柳翩翩彻底放松下来,悄悄问月升:“外头的东西可有人看着?”她的嫁妆有点多,可不能让人摸去了。 月升点头:“姑娘放心,我让朱雀和琼樱在外头看着呢,没人敢乱翻。” 柳翩翩点头:“那你别走了,就在这里吧。” 月升笑起来:“姑娘别怕,这宅院小,外头人多,我不会乱走的。我听说好多人家喜欢往新房里来,甚至还跟新娘子开玩笑的。姑爷提前让尘扬和玄武在门外守着呢,没人敢进来。” 谢家没有长辈,婚礼办得跟别人家也略微有些区别,谢景元在前头跟一群人吃吃喝喝,柳翩翩一个人在新房里闲坐,除了冯盼盼进来看了两眼,其余无人进来,先是跟月升说闲话,又一个人吃饭,中途还睡了一觉。 等到天黑,谢景元终于把所有客人都打发走,只剩下自己家里的下人。 钟叔很有眼色,带着尘扬和玄武将柳翩翩的嫁妆都抬到了西厢房存放好,钟妈妈带着两个丫头清理今日剩下的饭菜,只有月升留在正房伺候。 谢景元今日喝得就有点多,可他越喝得多头脑越清醒,眼睛也越来越亮。 他掀开帘子进新房时,柳翩翩正坐在窗前翻看一幅画。 谢景元走了过去:“看什么呢?” 柳翩翩见他进了屋,将画随手放在梳妆台上:“你这是喝了多少酒?月升,月升。” 月升在外头诶了一声。 “快去厨房弄些醒酒汤来。” 月升应声而去,很快端来一碗钟妈妈做的醒酒汤。 柳翩翩接过碗走到梳妆台旁边,谢景元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幅画看,然后抬起头看着她:“这谁送的?” 柳翩翩将醒酒汤塞到他手里:“快喝汤!” 谢景元哼一声:“这是谨言那小子画的吧?我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还让他妹妹送给你。” 柳翩翩觉得好笑:“别胡说,今日婶婶和嫂子们给我添妆,这是裴家给的礼,才刚我正在整理呢,就被你看到了嘉言妹妹送的画。” 谢景元见手里的醒酒汤,心里又高兴起来,现在难过的应该是那小子,我不跟他计较。 啧啧,一个人南下去京城,说不定还要面对秦孟仁的刁难,真是可怜。 他笑眯眯地将一碗汤喝完,然后将碗放到一边,伸手将柳翩翩揽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柳翩翩一惊:“你不去洗漱么?” 谢景元将她掉转头,让她斜躺在自己怀里,面对面看着她:“等会子再去,我们说说话。” 柳翩翩觉得这姿势非常不庄重,急着要起来。 谢景元哪里还容许她跑,低下头就在她唇上碰一下:“怕什么,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没别人。” 柳翩翩感觉他又将自己放平了一些,立刻伸手抓住他的衣裳:“你让我起来,我们坐着好好说。” 谢景元又凑了过来,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不让,我喜欢这样。” 柳翩翩笑起来:“你是不是喝醉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谢景元仔细端详她的脸,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翩翩,嫁给我,你有没有觉得委屈?” 柳翩翩诧异地看着他:“谢大人何故这样问?” 谢景元继续抚摸他的头发,低声道:“我现在除了个四品官和一个花架子状元名头,其余什么都没有。没有父母,没有兄弟,没有家族,有个叔叔还视我如眼中钉,名声不好。” 柳翩翩笑一声:“谢大人谦虚了,我也是什么都没有,我们都是穷光蛋。我名声也不好,刚才那些人还说让我用烧火棍打你呢!”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89节 谢景元听到这三个字哈哈笑起来,低头在她脸上啪叽亲一口,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们去洗漱吧。” 柳翩翩咳嗽一声:“我先去,你等会儿自己去。” 说完,她立刻从他怀里起身,抱起自己的衣服就去了对面的屋子。 谢景元在屋里耐心等候,等过了好久,柳翩翩终于归来。她已经换掉了那身嫁衣,换上了一身浅红色的睡袍,在红衣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她肤如白雪,眉如远黛,唇如点漆。最重要的是,那睡袍非常薄,他隐隐约约都能看到里面的衣服,连上面的花色都能看到一部分。 她的一头乌发刚刚洗过,披散在身后,红衣、黑发配在一起,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魅惑感。 谢景元感觉心里那股火腾地一下子升了起来,他捞起旁边的衣服就往外走:“我去了。” 跟在柳翩翩身后的月升笑了起来:“姑娘,我给您擦头发吧。” 柳翩翩嗔怪她:“别笑,把他笑恼了,他要犯驴脾气。” 月升继续笑:“我没笑姑爷,我笑今日外头有个人喝酒喝多了,抱着另外一个人喊爹。另外一个人还真应了,等明儿那人醒来,两个人怕是要打架。” 柳翩翩也笑起来:“别胡扯,哪里有这么傻的人。” 月升笑得越发厉害了:“真有,不光抱着别人喊爹,还抱着另外一个人喊大哥。” 柳翩翩的紧张被月升缓解一部分,她笑着嗔怪月升:“快给我擦头发。” 等柳翩翩的头发擦干后,月升找一根簪子给她挽了一部分起来。此时,谢景元终于回来了。 柳翩翩接过月升手里的手巾:“你去吧。” 谢景元的头发还在滴水,柳翩翩走了过去站在他跟前,他个子比较高,她要微微抬头跟他说话:“你坐下,我给你擦头发。” 谢景元的桃花眼眯着笑起来:“好。” 他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柳翩翩用棉布帕子将他的头发包裹住,轻柔仔细地擦,中途,她的手指多次伸进他的头发里,谢景元感觉那双手仿佛有魔力一般,不管摸到那里,都像一把火,将他身体里所有的血液慢慢点燃。 他闭上眼睛体会这种感觉,时间越久,越觉得难耐。 柳翩翩给他擦了好久,然后拿梳子给他疏通:“好了。” 谢景元感觉自己刚才遭遇了一场酷刑,现在酷刑终于结束了。他起身将她手里的梳子拿走,随手放在旁边的匣子里,然后一把将她揽了过来,再次紧紧贴在一起。 谢景元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只手轻轻抚摸她鬓角的头发,俯身向前与她双目对视。 柳翩翩抬头看一眼,只见她眼里的光变得暗沉,喷出来的气息似乎带着火,再感受到他即将要喷薄而出的热情,她忍不住想往后退。 谢景元感觉自己的火越烧越旺,今日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再也不用忍着了。于是,他低头将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嘴里。 他感觉她好香啊,不光香,还很软,软的他一只手就能托得住。 过了好久,谢景元松开她,伸手将她抱起往前走去。 屋里的一对红烛燃烧的正旺,烛光透过一层帘帐洒金帐子里面。 柳翩翩在昏暗的烛光下看到了他之前藏在衣服下面的力量,感受到他略带攻击的气势,忍不住又想往后挪。 谢景元察觉到她似乎有些怕,耐住性子轻声安抚,不时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等感觉到她不再抗拒自己,他才开始攻城略池…… 帘子外的红烛忽然闪烁了一下,帘帐也轻轻晃动起来……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 今天发红包,欢迎小可爱们留爪印~ 第79章 新婚日意外来客 柳翩翩感觉自己浑身被石磙碾压过一遍, 她懒懒地趴在那里,一动不想动。 谢景元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一口, 见她仍旧闭着眼睛,心里有些怜惜道:“对不住,我是不是弄伤你了?” 他本来想好好怜惜她, 哪知事到头不自由,一次结束后他忍不住又来一次, 最后她整个人仿佛没长骨头一样, 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谢景元刚才抱着她去洗浴,往日那么害羞的她今日却任凭他摆弄, 看来是真的累伤了。 谢景元将她抱紧一些,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在她后背上慢慢拍一拍,没过多久, 柳翩翩进入了梦想。 谢景元有些睡不着,他低头在她发间闻了闻,仔细回味了刚才的感觉,才退去的那把火又立刻燃烧了起来。 他忍着身上的难耐, 在心里默默背诵兵书, 念了几遍之后也进入了沉沉梦乡。 转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柳翩翩转醒。醒来后她就觉得浑身酸痛, 不仅如此, 她整个人被谢景元搂在怀里, 手脚都动弹不得。 见她醒来, 谢景元抬起头对着她灿然一笑:“你醒了?咱们起来吃饭好不好?” 柳翩翩嗯一声:“你今日有什么安排?” 谢景元又躺在枕头上, 将下巴放在她头顶上:“有啊,在家里陪你。你带了那么多东西,我们一起给它整理整理。” 柳翩翩动了一下腿:“我们起来吧。” 谢景元当先坐起身,然后俯身看着她,他的长发垂落下来,正好落在她胸口,看得谢景元又有些口干舌燥。 昨夜她受了伤,他还给她上了药。一大早的,他不想吓着她,火速把自己收拾好,然后撩开帘帐,对着外头喊一声:“月升。” 月升诶了一声。 谢景元找到外衫后披上:“你进来服侍你们姑娘。”他本来想自己照顾她,可她那些衣裳实在是太难穿了,别说穿了,昨儿晚上他脱的时候都差点打成死结。 还是让月升来吧,不然他给她穿衣服,穿着穿着他又要控制不住自己。 谢景元知道她等会儿肯定要从里到外都换一套,那个场景他想一想就受不了。他火速逃离新房,出去洗漱。 才出正房门,铁柱正笑眯眯地站在厢房门口看着他:“景元你起来了,要不要练武?” 谢景元将衣服穿好:“不练了,歇几天,让厨房做饭,我饿了。” 铁柱笑眯眯回道:“景元,等会儿吃了饭你陪大奶奶把西厢房里的东西整理一遍吧,我看里头有些大件,她们肯定弄不了。” 谢景元点头,从朱雀手里接过一盆水:“给我,你去吧。” 朱雀呆了呆,这是送给大奶奶的水,大爷说他去? 铁柱给朱雀使眼色:“你去忙你的。” 谢景元接过水盆后进了新房,柳翩翩刚换完衣服,又是一套红色衣裙. 谢景元感觉自己现在不能再看到红色,一看到红色他就想流鼻血。 柳翩翩见他站在那里发傻,笑着问他:“怎么了?” 谢景元哦一声放下水盆:“你先洗漱,洗完了我们吃饭。” 柳翩翩洗漱的时候谢景元就在一边看,看着月升给她梳头,给她上妆,又检查她的衣着。 “好了,姑娘今日真好看。” 初为人妇,柳翩翩的头发盘了起来,头上两样简单的首饰,十八岁的年纪,如刚刚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娇艳。 柳翩翩将月升打发走,然后走到谢景元身边笑道:“谢大人,我给你梳头吧。” 谢景元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梳头,欢喜地坐到她的梳妆台旁边:“等会儿要不要去桂花巷看看?” 柳翩翩十指灵巧地将他的头发绑起来:“不用,过两日再去。我这会子去了,祖母还以为你欺负我,到时候让我六个哥哥一起打你。”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他们六个打不赢我,你别打我就行。” 柳翩翩拿起一个玉扣扣在他头发上:“那可不好说,谢大人要是以后胡来,该打还是要打。” 谢景元哦一声:“你打了我,可是要赔偿的。” 柳翩翩将梳子收好:“我有什么东西谢大人都知道,谢大人想要的话只管自己去取。” 谢景元轻轻咳嗽一声:“到时候你答应便好。” 柳翩翩听出了他话里的话,若无其事道:“谢大人若是要强取,我也是没办法的。” 说完,她掀开帘子扭头出了新房。 谢景元在后面笑了起来,真是脾气大,贤良淑德的名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 月升很快端来了早饭摆在桌子上,夫妻两个一起坐下。 柳翩翩让月升一起坐下吃,月升笑着摇头:“姑娘,我去跟朱雀和琼樱一起吃。” 谢景元在这里坐着呢,月升可不想在这里活受罪。 柳翩翩没有勉强:“那你多带带她们两个,现在也没那么多规矩,能把家里的事情做好就行。等会子吃了饭你把所有人都叫过来,我有话嘱咐他们。” 月升听到这话后感觉心里有些发酸,她仿佛感觉回到了昔日的武安侯府,大太太管家管不利索,家里有大事时都是大姑娘给老太太帮忙。 大姑娘每次都是这样气定神闲地将事情都吩咐好。 “好,姑娘慢慢吃。” 等月升一走,谢景元捞起柳翩翩的碗给她盛了一碗粥:“往后做饭别光依着我的口味,你也做些你自己爱吃的。” 柳翩翩想了想,她好像没什么特别爱吃的,从小在家里,她都是跟着别人的口味走,跟着祖父祖母吃软糯的,跟着父亲和继母吃辣味的,只有跟兄长在一起时,兄长会依着她的口味让她点菜,但她又会按照兄长的口味点。 柳翩翩笑了笑:“我什么都能吃。” 谢景元将手里的一只鸽子蛋剥了放在她碗里:“胡说,人都有自己的偏好,什么都吃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没得吃,二种是迁就别人。咱们家里不是没得吃,你更不用迁就别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柳翩翩看着碗里的鸽子蛋笑了起来:“多谢谢大人。” 谢景元已经不再去纠正她的称呼,她爱喊什么就喊什么,谢大人也好、景元也罢,或者是混不吝都行。 看着端坐在面前的新婚妻子,谢景元心里闪过一丝欣喜,从今往后,她就要跟我在一起过一辈子了。 柳翩翩见他总是发傻,跟他对视片刻后嗔怪道:“怎么不吃饭,看我做什么,吃完了跟我干活。” 谢景元笑得十分欢快:“好啊,你说怎么干,我听你的。” 吃罢了早饭,柳翩翩让月升把家里所有人都叫了过来,谢景元搬了张椅子放在正位,让柳翩翩坐下,他自己捞一张凳子坐在一边。 家里就这几个人,柳翩翩也没那么重的规矩,让大家依次坐下。 “前一阵子我在桂花巷,这边的事情我都没顾得上,都是铁柱在管。往后铁柱要跟着将军去军营,这家里的事情还要你们帮我一起管起来。我先说好,你们也都听说过我名声不好,但你们也可以问问月升,若是你们把分内的事情干好,我也没那么大的规矩。若是不好好做事情还多嘴多舌,那我可就容不得他了。” 底下几个人顿时都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柳翩翩话头一转:“今日我第一次管事,大家莫要拘谨,月升。” 月升端着个托盘走了出来,上面放着一溜的红包。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90节 柳翩翩笑着看向最前面的钟妈妈:“这是我给大家的见面礼,往后将军不常在家里,我们一起把家守好。” 钟妈妈会来事,立刻起身行礼:“多谢大奶奶。” 谢景元纠正了一下:“往后莫要喊大奶奶,就喊,就喊太太吧。” 柳翩翩吃惊地看着谢景元,旁人家都是得了孙子才喊太太,她这刚过门就成太太了。 谢景元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我父母不在,往后家里就是咱们两个当家,不必迁就谁。” 柳翩翩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若是按照京城那边来算,他们两个是大爷大奶奶,但他不想做京城谢家的依附,他要自立门户,既然是当家人,自然就该是老爷太太。 但是他才二十岁,喊老爷把人都喊老了。 柳翩翩点了点头:“那你们往后也莫要喊大爷,喊将军就好。” 说了几句闲话之后,柳翩翩把几人都打发走,开始带着谢景元整理西厢房的嫁妆。 谢景元仔细瞅了瞅:“还好家具不多,不然家里真放不下。” 柳翩翩的嫁妆里最贵重的就是庐阳王给的两个箱子,然后是谢景元给的庄子和宅子,谢景元下的聘礼她只带走了首饰和一半的料子,一千两聘银她坚持全部留在家里,那些吃的喝的她就更不肯要了。 柳翩翩一边指挥他搬东西一边问他:“我问你个事情。” 谢景元抬手将一张塌搬了出来:“什么事?” 柳翩翩低声道:“袁大郎头先总去我家里做甚?” 谢景元笑一声:“你猜?” 柳翩翩抬手拍他一下:“快说!” 谢景元看了看那一张塌:“这个放我们屋里吧,铺上一张羊皮褥子,有时候也能躺一躺。” 柳翩翩嗯一声:“你快回答我的问题。” 谢景元笑道:“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 柳翩翩打开一个装料子的箱子继续道:“我当然看出来了,我全家都看出来了,但我不知道袁将军和袁太太知道不知道。袁大郎的事情他自己又不能做主,若是袁家不同意,不能再让他去我家里。二妹妹是个单纯之人,他总是找二妹妹说话,万一撩拨的二妹妹起了心思,到时候我可要找你问罪。”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这种事儿若是有了心思,谁都拦不住。我看奉贤是有些意思在里头,但我不晓得他这意思有几分,以前你在桂花巷,我过去他跟着,我总不能撵他走。现在我们搬到莲花巷,他一个人总不好过去。正好趁这个时候,好好考验这几个人。” 柳翩翩听到他说几个人,猜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笑着骂他:“一个将军,怎么跟三姑六婆一样。” 谢景元笑一声:“铁柱的终身大事我当然要管,我看他之前总喜欢往韩家大姑娘跟前凑,这回让他三个月不许过去,我看他能不能熬得住,要是熬不住就有门。” 柳翩翩想到铁柱看到韩一梅时那害怕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他明明害怕韩妹妹。” 谢景元回道:“怕是不可能的,韩大姑娘瘦的跟竹条一样,只有心里有敬,才会怕。好了,这些东西要是用不上的就留在这里吧,我们回正房,把昨儿的礼单子整理一遍。” 小夫妻两个将需要的东西搬回了正房,谢景元从柳翩翩的箱子里找到一块厚厚的褥子铺在那张塌上,然后将她一把拉了过去。 “你躺在上面试试,夏天的时候要是屋里热了,你就把这个搬去躺在风口,凉快。” 柳翩翩坐下去试了试:“确实不错。” 谢景元笑眯眯地哄她:“你躺下试试。” 说完,不等她拒绝,他伸手将她放倒,让她躺在上面。 这一躺不要紧,柳翩翩的裙子散了开来,胸口的那一朵牡丹盘花特别明显,耳朵上的耳环垂落下来,谢景元看得瞬间就有些受不住。 偏她笑着回道:“这个时候躺什么,我又不困。”白净的脸庞,秋水一般的双眸,让谢景元想起昨夜的情景。 不等她起身,谢景元双手撑在塌的两侧将她拦住,然后静静地看着她。 柳翩翩这才意识过来,她眨了眨眼,岔开话题:“昨儿旁人送了好多点心,我们去看看好不好,要是吃不完,拿去送人也好,别放坏了。” 谢景元嗯一声:“那个等会子去也行。” 他继续看着她,身子往下倾了倾,即将要与她靠在一起。 柳翩翩想到昨晚上他的力量,脸有些发红,伸手推向他的胸口,脸往一边侧:“我不要。” 谢景元感觉她这副模样更加招人,忍住将她的双手捉住,凑得更近了一些,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别怕,我就看看。” 说完,他在她耳后亲了一口:“翩翩,我这两天好高兴。” 柳翩翩感觉到他的呼吸让自己耳后有些发烫,又往一边侧了侧脸,然后轻轻嗯一声:“我知道。” 这下子白皙的脖颈全部暴露在他眼前,谢景元感觉一股血直冲自己的脑门,他忍不住低下头就去探寻那股香味…… 小小塌上承受不住两个人,这样纠缠了好久,柳翩翩推他:“我不要。” 谢景元想到她身上还有伤,停止了纠缠,她的外衫已经滑落,鞋子丢了一只,头上的发钗也掉到了地上。 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在心里默念了好久才忍住冲动,然后在她脸上轻轻咬了一口:“你这个磨人精!” 柳翩翩脸一红:“关我什么事!” 谢景元又在她耳朵上咬一口:“当然关你的事,你往我眼前一站,就是在考验我,我宁可冒着大雪去巡边,也不想受这种折磨。” 柳翩翩轻轻呸了一口:“你自己持身不正,休想赖我。” 谢景元磨了磨牙:“你再这样说,我就不管了。” 柳翩翩急了:“你别,大白天的。” 谢景元的桃花眼顿时眯起来:“你说得对,大白天的,那我等晚上。” 柳翩翩伸手拧了他一下:“你放我起来。” 谢景元伸手将她拉起来,帮她整理好衣衫和鞋子,柳翩翩自己把发钗戴好,立刻起身道:“我们去整理礼单子。” 说完,她落荒而逃…… 小夫妻两个在家里耳鬓厮磨了三天,谢景元陪着柳翩翩回了一趟娘家,随后就去了军营。 临行前自然有一番离别意,不必赘叙。等谢景元去了军营,柳翩翩在家里安然度日。 谢景元得空就往回跑,军营里的人都知道他新婚燕尔,除了嘲笑打趣,该给他放行就放行。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某一日晚上,大门口忽然来了个陌生人。 柳翩翩当时正在屋里给谢景元纳鞋底,月升急匆匆来报;“太太,外头来了个人,说是什么陆家人,来寻将军的。” 柳翩翩觉得奇怪,没听说他认识什么陆家人啊。 但想到谢景元以前认识的人多,她也没敢怠慢,吩咐月升道:“把人请到外书房,我过去看看。” 等柳翩翩到了前院书房,屋里正坐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那少年郎身上穿着一身朴素的天青色袍子,头上戴着书生们戴的帽子,面容俊俏,气质儒雅。 见到柳翩翩后,少年郎立刻抱拳行礼:“学生陆双平见过谢夫人。” 柳翩翩的诰命申请已经在路上,叫一声夫人也不为过。 她好奇地打量眼前的少年:“不知公子从哪里来?” 陆双平站起身,笑眯眯地看着柳翩翩:“夫人,陆家和谢家的渊源,可是能追溯到两百年前呢,听闻谢将军在寻一本书,我特意赶来给将军送礼。” 柳翩翩当然知道谢家两位老祖宗的事情,那陆侯以女子之身封侯,几百年来从未有过,天下谁人不知。 难道眼前之人竟是陆家人不成? 柳翩翩脸上端起笑容:“原来是故人来访,是我失礼了。陆公子请坐,赶得不巧,我家将军前儿才去军营,等会子我让人去寻他。” 陆双平再次拱手:“我不请自来,是我叨扰了,夫人不必去特意寻将军,我等他回来。” 柳翩翩让尘扬陪着陆双平,让玄武去军营里通知谢景元。 谢景元听到什么陆家人来送礼,急匆匆而归。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 第80章 拼残谱陆家瑰宝 谢景元回来时还穿着军服, 下马后将马匹扔给玄武,进门后先奔向后院。 “翩翩, 翩翩。” 柳翩翩急忙从正房里撩开帘子走了出来:“你回来了。” 谢景元大步流星一般走向正房, 在门口将她的腰一揽,几乎是半搂着她进了屋,然后趁着屋里没人, 低下头就开始攻城略池。 柳翩翩急得推他:“你身上臭烘烘的。” 谢景元在她脸上狠狠亲一口:“还嫌弃起我来了!” 柳翩翩推开他:“你快去,那什么陆公子正在前院等着你呢。” 谢景元笑一声:“不急, 且让他等着。” 柳翩翩嗔怪他:“远来是客, 过于怠慢也不好。” 谢景元又将她搂进怀里:“陆家早就消散,谁知道这是不是个骗子。他千里迢迢赶过来, 不可能单单是给我送礼的。若是他手里的东西是真的,那他肯定有所求。我现在又不急着要他劳什子的东西, 他比我急,我先抻一抻他。我要洗澡、吃饭, 等吃了晚饭再去会一会这个陆双平。” 柳翩翩看着他笑,眼波流转:“京城人人说谢大人是个一根竹竿通到底的直肠子,没想到你肚子里也有这么多弯弯绕。” 谢景元忍不住又在她脸上亲一口:“我这都是跟你哥学的,军营里的人都说柳大郎天生将帅之才,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别看他行军打仗不是我的对手, 但论起揣测人心,我不如他。这都是我回来之前他告诉我的,让我莫要太急切, 以免上当。” 柳翩翩双手撑在胸前往一边躲:“胡扯, 好事情你不往我哥头上算, 明明是你谢大人自己一肚子奸计。” 谢景元哈哈笑:“好好好, 我奸诈, 你哥是个老实人行了吧,我肚子饿了,有吃的没?” 柳翩翩挣脱开他的怀抱,对着外头喊一声:“琼樱,给将军端些晚饭来。” 很快,琼樱端了厨房里早就备好的晚餐进了正房,低眉顺眼地将饭菜放在桌子上,行个礼离开了正房。 谢景元捞起筷子一边吃饭一边跟柳翩翩说闲话:“这才几天,这些人让你都捋顺了。” 柳翩翩拿起另外一双筷子给他夹菜:“这几个人都捋不顺,将来谢大人官居一品,我还怎么狐假虎威。” 谢景元十分高兴,捧着碗笑看着她道;“我刚刚升了正四品,正准备好好歇歇呢,怎么又催我升官,你真是个官迷。” 柳翩翩笑骂他:“我就是个官迷,你才知道啊。” 谢景元笑起来:“不急不急,你的诰命应该很快就能下来了。到时候入了秋,你办一场菊花宴什么的,把边城大大小小的诰命都请过来,让那些老太太们给你磕头行礼,哦,特别是那个什么王金花,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柳翩翩笑的止不住:“我才不请她呢,我最多请盼盼姐和几家相熟的人。咱们家宅子小,也办不了太大的。” 谢景元嗯一声:“那你想不想换个大宅子?”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91节 柳翩翩摇头:“不用,这样就很好,宅子大了要添人,人一多是非多,我们现在不宜太打眼。这小宅子很好,没什么花销。” 谢景元不勉强;“咱们这宅子好歹还是自己的,你哥那宅子还是他租来的呢,他也不是没钱,不换个地方住?” 柳翩翩摇头:“我祖父不肯,穷在闹市也是一种热闹。” 谢景元很快吃完了一顿饭,然后自己去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换身一身干净衣裳,先把柳翩翩搂在怀里一顿搓揉,然后在她脸上狠狠亲两下:“我去会会那小子,你等我回来。” 陆双平听说谢将军回来了,正在前院客房等着呢,哪知谢景元就这样晾着他。 陆双平能一个人跑上千里路来寻谢景元,自然不是愚笨之辈,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也不急,开始在前院一个人优哉游哉地等候。 谢家给了他很好的招待,干净的衣裳,可口的饭菜,还是京城菜色,连茶点都是上好的。 奔波了上千里的陆双平在前院眯了一觉之后才等来姗姗来迟的谢景元。 谢景元收起刚才在后院的笑容,一脸严肃地看着陆双平。 陆双平还没看清谢景元的表情呢,先拱手行礼:“学生见过谢将军。” 谢景元的声音不冷不热:“免礼,听说你找本官有事情?” 陆双平这才抬起头看谢景元,然后吃了一惊。他以为会看到个粗莽汉子,哪知眼前人看起来年约双十,相貌出色,虽然敛着笑容,也能看得出他平日里的神采飞扬和桀骜不驯。 他看了一眼后低下头:“学生冒昧前来,叨扰谢将军了。” 谢景元走到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莫要客气,坐,你家是哪里的,怎么想到来寻我?” 陆双平实话实说:“学生家在江南,家中父母兄弟俱无,因在老家惹了事情待不下去,家父以前告诉学生一些事情,学生这才斗胆来寻谢将军。” 谢景元自己给自己倒茶,听到他的话之后连个停顿都没有,反问道:“你惹了什么事情?” 陆双平认真回道:“是学生不知天高地厚,院试的时候看到有人作弊,当场揭发。” 谢景元哦一声:“果真有人作弊?” 陆双平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是学生看错了,冤枉了好人。” 谢景元没有追问,这种事情多得很,一旦有舞弊案,那得牵连一串官员,这小子好不好给人家揭穿,人家肯定要弄他。 “你读过书?” “读过几年,过了府试。” “那也是个童生了。” 陆双平笑道:“谢将军状元之才,学生不及万分之一。” 谢景元继续问道:“你有什么东西给我?” 陆双平见重头戏来了,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家父说这本书在我家传了上百年,也没人会这上面的东西。后来我听说一个故事,这才冒死前来寻找将军。” 谢景元接过那本书,翻开第一页之后他的眉头立刻紧皱起来,这跟他那本残谱非常像,但上面好多东西是他没见过的。 他慢慢一页一页地往后翻,旁边的陆双平一直不说话。 等谢景元翻看完一本书,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刻钟,陆双平从刚开始的额头冒汗到逐渐平静,谢将军看得这么仔细,想来是有用的东西。 谢景元将书本合上,认真地看向陆双平问道:“你送我这份礼,有什么所求的?” 陆双平见状撩起袍子跪了下来:“学生想追随将军,请将军收留我。” 谢景元呵呵笑两声:“严重了,本官是武将,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不需要坐堂,用不上师爷。” 陆双平继续毛遂自荐:“将军,若这书是将军需要的,那我们也算拐着弯的亲戚,学生所求不多,一粥一饭足矣。将军如今已经是正四品,将来肯定还要往上去,家里小谢将军也是武将,总需要一个写文书的人。” 谢景元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你老家那边的人怎么肯放你出来?” 陆双平苦笑道:“我惹了事,往后再想参加科举怕是比较难,学生家里家无恒产,留在那里也无益,不如出来寻一条生路。天大地大,学生无处可去,就想着来寻谢大人。您放心,我在老家就是个穷书生,没有人会想起来寻找学生的,定然不会给将军带来麻烦。” 谢景元嗯一声:“既然这样,你留下吧。” 陆双平大喜:“多谢将军。” 谢景元毫不客气地将书收起:“既然读过书,明日开始,你在家里教导尘扬他们四个读书,争取让他们早日也能写个帖子什么的,不能什么都劳烦夫人。” 说完,他先起身:“你歇着吧,我回去了。” 陆双平拱手行礼:“将军慢走。” 谢景元的脚步十分沉稳,陆双平目送他绕过垂花门,然后收回目光。 陆双平不知道的事,进了后院,谢景元呢沉稳的脚步立刻消失不见,脸上带起笑容,三步并着两步往正房而去:“翩翩,翩翩!” 柳翩翩在屋里应了一句:“怎么了?” 谢景元进屋后就哈哈大笑,还将她拦腰抱起在屋里转了两圈:“这小子不是个骗子,他给我送来了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柳翩翩笑起来:“什么好东西,将军给我也看两眼。” 谢景元将她放下,从怀里掏出那本书:“你看,这正是我缺的,当年两位老祖过世之后,陆家和谢家的关系越来越远,谢家刀法归谢家,那陆家枪自然就是人家陆家的东西。但我们藏有半部陆家枪法,另外半部无处可寻。我家里一代代都在寻找这个东西,始终没人找到,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柳翩翩也跟着高兴起来:“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恭喜谢将军。” 谢景元随手将那本书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在她脸上啪叽亲一口:“同喜,等我回头把两本残谱凑起来,说不定就能学会我们家老祖的陆家枪。” 柳翩翩开玩笑:“那你就能召唤西北天狼嘛?” 谢景元哈哈大笑:“那都是哄小孩玩的,为了保边境平安,当年我们家两位老祖故意留下这些故事,关外的胡人听到后也会忌惮一二。久而久之,越传越离谱。” 柳翩翩想挣脱,被他越抱越紧:“翩翩,我想你。” 说完,不等她在回话,谢景元打横将她抱起,直奔里间的大床。 转天一早,谢景元天还没亮就起床,柳翩翩要起来,他一把按住她:“你别起来,还早呢,厨房有早饭,我吃两口就走。那个陆双平往后先让他在咱们家当先生,家里的小厮和丫头不通文墨怎么能行,说出去都有损你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 柳翩翩坐起身,轻轻撩开帘帐,正好,谢景元刚脱了衣裳准备换衣裳,她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想到他昨夜的疯狂,她忍不住脸上发烫。 每次谢景元从军营回来,就跟没个餍足一样,不把她折腾的精疲力尽,他再也不肯放过她。 谢景元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眼,一转身对着她灿然一笑,然后很不要脸地问了一句话:“翩翩,我好不好看?” 柳翩翩把帘帐一放:“不好看!” 谢景元笑起来:“你要不要再看看?” 柳翩翩的声音从帘帐里传了出来:“你快些穿好,早上凉,别冻着了。” 谢景元火速穿好衣服,然后又撩开帘帐,把她压在床上一顿亲,还故意留下一些痕迹。 “我去了,过几天就回来,记得要想我。” 柳翩翩捶了他一下:“快去,别啰嗦!” 谢景元又亲了一口,然后笑着离开了新房,自己去厨房吃了些早饭,一个人打马而去。 柳翩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月升一进屋就捂嘴笑,只见屋子里乱七八糟的,帘帐里的人还一动不动。 月升在帘子外头轻轻喊了一声:“太太。” 柳翩翩听到太太两个字就醒了,最开始她听到这两个字十分别扭,现在渐渐已经习惯。她一出门,人家也喊她谢太太。 “饭好了?” 月升笑着拉起帘帐:“好了,太太可歇好了?” 柳翩翩坐起身,身上的被子往下掉,露出身上若隐若现的痕迹。 月升假装没看见,一本正经把衣服递给她:“那个陆公子正在前院开学堂呢,把尘扬、玄武、朱雀和琼樱都叫了过去,有模有样的。” 柳翩翩笑道;“那你要不要去?” 月升将她昨晚上换下的衣服放在另外一边:“我从小跟着姑娘学,那姓陆的不一定能比得过我呢。” 柳翩翩笑起来:“那你今日帮我写个帖子,我要请孟大奶奶来玩。” 主仆两个在屋里说着家常话,军营里头,谢景元回去后跟孟将军打个报告,然后飞奔而去找柳文渊。 “哥~哥~” 柳文渊听到这一声哥就头皮发麻,虽然按规矩谢景元确实该叫他哥,但从谢景元嘴里叫出来的一声哥让他异常难受,他甚至更愿意听谢景元喊他子孝。 当着一堆的人,柳文渊只能客气地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谢景元眯眼笑起来:“有搞头!” 柳文渊眼睛一亮:“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 谢景元拉着他就进了营房,掏出那本书,还有原来他自己的那半部残谱,两个凑在一起,正好就是一本陆家枪法。 柳文渊高兴地喊起来:“景元,果真是好东西,你赚大了!” 作者有话说: 史传,文襄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叫他哥~ 第81章 独行侠京城来信 谢景元跟柳文渊把枪法研究了一遍, 看完后柳文渊把东西一推:“这是你家的东西,你自己去好好练吧。” 谢景元揶揄道:“你不想练?” 柳文渊笑着摇头:“我不练, 我没时间, 也没兴趣。” 谢景元开玩笑道:“你柳子孝只想做军师,不想做将军。” 柳文渊笑道:“我学的跟你这不是一个路子,不想半路再费功夫。你去好好学吧, 公务忙不过来让二郎和四郎给你帮帮忙。” 谢景元抄起桌上的残谱:“我去了。” 柳文渊拉住他:“慌什么,你家里那个人要怎么处理?” 谢景元笑道:“是个书生, 看起来跟谨言一样文弱, 但估计心眼子不少,他说在老家因为揭露人家科举舞弊被人针对, 这才远走他乡来找我。不管可信不可信,既然给我送了这份大礼, 想来真是陆家人,也算我家亲戚, 留下他也就是多一分筷子的事儿,回头给他找个学堂让他读书去1” 柳文渊点头:“可以,那你去吧。”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哥,你真是啰嗦!” 柳文渊一噎:“快滚!” 谢景元得了那残谱, 如获至宝, 每天他把自己的事情忙完后就开始练那套枪法。他也不瞒着别人,就在军中校场上练习,经常把柳家三兄弟拉过来打架。 军营里的人听到消息后市场来围观, 传说中的陆家枪终于再次问世, 连孟将军和袁将军都经常借故来看热闹。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92节 谢景元手里那一杆枪是老侯爷给他的, 看起来虽然有些旧, 但韧性非常好, 舞起来自带破空之声。 没过多久,谢景元靠着一杆枪再次横扫西北军营。军中渐渐传出谣言,谢景元同时练会了谢家刀和陆家枪,可以召唤传说中的西北天狼。 谢景元压根不去理这些闲言碎语,该干嘛干嘛。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裴谨言终于顺利去翰林院报到。 年少俊俏的探花郎,一入翰林院,裴谨言就得到了众人的关注。那些年龄大的老翰林都喜欢做个媒什么的,这么年轻的探花郎,若是能招来做女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裴谨言刚开始还以礼相待,等问的人多了,他开始扯谎,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理由拿了出来,他从小算过命,二十岁之前不能说亲事,不然会克妻。 好家伙,克妻两个字一出口,再也没人来给他说媒了,裴谨言终于得了清净。 他在京城无依无靠,柳公绍给他写的介绍信他也没用。一到京城,他只去拜访了庐阳王。庐阳王要留他住在王府里,裴谨言不肯,住进了谢景元给他留的那套小宅子里。 小宅子是个非常简单的四合院,他和卷轴二人居住十分宽敞。等发现同僚中有外地来的贫穷学子后,裴谨言自作主张,将院子的两边厢房便宜租了出去,院子里每天热热闹闹的。 那些同僚的家里人见他一个小伙子,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经常喊他一起去吃饭,裴谨言在京城的日子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过了起来。 他虽然是探花,但因为年纪小话少,在翰林院不是特别能说得上话。裴谨言不管那么多,一心读书修史,每一巡去庐阳王府拜访一次。 等入了翰林院一个月,裴谨言接到了同僚们的邀请,一起去喝酒。当然,此次请客之人是秦孟仁,簇新新的翰林院修撰,这一科中官位最高的人。 裴谨言拒绝了同僚的邀请,来请他的人劝他:“裴大人呐,虽然你读书好,但也不能一门心思只读书,也要多结交几个同僚,将来在官场上才吃的开呢。秦大人是咱们这一科的状元,我们都是同科,他请我们吃酒,何故不去,又不是去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裴谨言默默地将手里的书房下:“多谢大人,我这几日吃坏了肚子,怕是不能跟你们一起,秦大人那里我会亲自去解释。” 来人不再劝,叹口气走了。 没过多久,他屋里来了个以外之人,正是秦孟仁。 裴谨言起身行礼:“秦大人。” 秦孟仁笑着回道:“裴大人忙呢。” 裴谨言笑得人畜无害:“我正要去找秦大人呢,多谢秦大人相邀,只是我这两天跑肚子,恐不能饮酒,怕是要辜负秦大人的一番美意了。改日我做东,请秦大人吃酒。” 裴谨言的事情秦孟仁已经打听得一清二楚,听闻他住在谢景元生母陪嫁的小宅子里,听闻他与她以前是邻居,听闻他每旬都要去拜访庐阳王,甚至还会留在王府吃饭。 那么,他与她肯定关系非常好。 秦孟仁默默地看着裴谨言,他有时候感觉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目光纯粹、心性单纯。是从什么开始我变成这样的?好像是从她离开京城开始。 裴谨言面带微笑看着秦孟仁,眼里看不出一点情绪。 过了片刻后,秦孟仁主动开口:“听说裴大人与子孝兄是邻居。” 裴谨言微笑着点头:“柳大哥去边城就住在了我家隔壁,当时他们人生地不熟,我偶尔给他们指路。后来我拜在柳大老爷门下,日常回去隔壁带松哥儿玩。” 秦孟仁笑起来:“松哥儿是不是长大了好多?” 裴谨言点头:“刚到西北的时候,两个孩子瘦得跟白菜一样,听说路上吃了很多苦。谢大人心里不忍,时常买菜买肉送到柳家,两个孩子这才长好一些。” 秦孟仁眼里的温和淡了一些:“裴大人与谢将军相熟吗?” 裴谨言实话实说:“我与谢大人原不熟的,因着柳姐姐跟谢大人定亲,时常能见面。柳姐姐又时常指点我文章,也算我半个先生,她说让我跟着谢大人上京,我就跟着一起来了。谢大人很照顾我,他是个好人。” 秦孟仁笑起来:“你说的对,翩翩的目光肯定不差,谢将军现在在西北军中如日中天。” 裴谨言笑起来:“估计他们已经办过婚事了,可惜我时间不够,没留下喝一杯喜酒。” 秦孟仁眼里的光变得有点冷:“那倒是可惜了。” 裴谨言笑得更灿烂了:“不可惜,只要他们能好,我喝不喝喜酒都行。” 秦孟仁嗯一声:“既然裴大人今日身子不适,我便不勉强了。” 当天夜晚,整个翰林院都知道裴谨言干的事情,他拒绝了翰林院的红人---状元秦孟仁的邀请,独自一人回了家。然而他半路上却买了一坛子酒回家,据说独自一人把一坛子酒喝光了。 翰林院里谣言满天飞,裴探花与秦状元不合,可能还是因为谢将军。 啧啧啧,裴探花真是不知死活,你一个外地来的穷书生,跟秦家未来继承人叫板,这不是老太太吃砒、霜--找死么! 裴谨言不管那么多,继续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情,在整个翰林苑里越发显得孤僻。 就在裴谨言默默读书修史的时候,宫里传来的消息越来越不好。 刚开始是皇帝病重了,但还能把重臣们叫过去说说话。没过几天,皇帝卧床不起,茶饭不仅。又过了几天,宫里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裴谨言知道,没有消息,肯定就是最坏的情况。他越发孤僻,不跟任何人交往过密。庐阳王进了宫,他仍旧隔几天去王府看看,有时候还会抱一抱小郡主。 外人见他执迷不悟,心里直道可惜。 裴谨言悄悄往西北发了一封家书,信里面又塞了另外一写给谢景元的信,然而那信还没出城门就到了秦孟仁手里。 秦孟仁看着手里的信冷笑一声,然后将信纸塞回信封,命人仍旧按照原来的渠道发了出去。 十几天后,这信送到了边城谢将军府上,柳翩翩亲自收的信。 柳翩翩当日正好回了一趟柳家,谢景元不在家中,她趁着无事回家看看。 娘儿们正在吴氏屋里说闲话,吴氏看着眼前气色尚好的孙女,心里十分高兴:“翩翩,你的诰命是不是快下来了?” 柳翩翩笑道:“怕是得再等等,总不好为了我一个单独发诰命,说不定要等到年底一起封。” 吴氏摸了摸旁边芙姐儿的小手道:“那也不急,年底快得很。你不在家里,二丫头和四丫头也懒了,那花样子也不好好做了。” 柳翩翩看向两个妹妹:“我来就是说这件事儿的,既然咱们要干这个,不能半途而废。以往都是人家到家里来拿样子,我想到外头去开个小铺子,把我们的的花样子放到里头卖,除了花样子,还可以寄卖一些姑娘们做的手帕香囊什么的,那些贫家小户的女孩们若是能有个进项,在家里也能好过一些。” 柳文洁开玩笑:“大姐姐果然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做四品诰命的人,动辄就能想到怜贫惜老的事儿。” 柳翩翩拿起扇子在她身上拍了一下:“整日没个正经,也不知像谁。” 吴氏开始回忆:“二丫头这是像她姨娘,我记得当初你娘过门的时候带了四个丫头,就数她姨娘话多。好在她姨娘是个心性纯净的人,没有什么坏心思,跟你娘能处到一起去。可惜两个都是薄命之人,都走到我前面去了。” 徐氏赶紧安慰道:“祖母别担心,大妹妹现在有了好前程,往后再给二妹妹说个好人家,娘和凤姨娘泉下也能放心。” 吴氏笑道:“是我不好,多这句嘴。翩翩晌午别回去了,就在这里吃饭。你留下那一千两银子可还没懂呢,这可真是,我柳家居然成了要女儿聘银的人家。” 柳翩翩笑起来:“祖母,那我以后每天都来,早日把这一千两银子吃回去。” 娘儿几个正在说笑呢,外头忽然传来裴嘉言的声音:“二姐姐。” 柳文洁起身出去迎接:“嘉言妹妹来了,快进来,正好,我姐姐回来了。” 裴嘉言欣喜道:“柳大姐姐也回来了么,我正准备去找她呢。” 柳翩翩闻声笑着问道:“嘉言妹妹找我做什么,要请我去太白楼吃烤全羊?” 裴嘉言开玩笑道:“好呀,今晚上大姐姐得空不得空?我们去太白楼吃酒席,听说太白楼新出的一种酒叫梨花白,取旧年的雪水酿造,埋在梨花树下三年,味道醇香甘甜,男女老幼皆宜。” 柳翩翩哦一声:“那倒是不错,可能外卖?” 裴嘉言摇头:“不外卖,需得去太白楼吃酒席才能有这酒。” 柳翩翩笑起来:“这般小气,那回头我们一起去尝一尝。妹妹找我有什么事情?” 裴嘉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我哥哥写了封信回来,我打开一看,里头还有一封信,是给谢将军的。” 柳翩翩听到这话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为了不惊扰一群女眷,她若无其事道:“谨言可真会过日子,两封信一起寄。” 裴嘉言抿嘴笑:“我哥说要多谢谢将军的宅子,宅子离翰林院比较近,去当值比较方便。好多外地来的官员,因为没有合适的宅子,都住到城外去了,每日风里来雨里去的。我哥还说,他和卷轴两个人住在那里显得家里空荡荡的,自作主张将一半的院子租给了两个风评很好的清官,还请谢将军和大姐姐莫要怪罪。” 柳翩翩将信收起后道:“怎么会,那宅子白放着也是长草,有人帮忙看着岂不好。既然是清官,能住我家的宅子也是缘分,回头你给你哥哥回信,只管租,若是对方给房钱,他留着吃酒,若是不给房钱,让人家多照顾他的生活也好。卷轴再细心也是个男孩子,照顾不了那么周到。” 柳翩翩在家里吃了一顿晌午饭,然后带着月升回了莲花巷。 一进门就听到前院书房传来的读书声,她径直走到门口。 陆双平看到她之后赶紧起身行礼:“夫人。” 柳翩翩笑道:“打搅陆公子了,我有事要让尘扬跑个腿,可耽误陆公子教课?” 陆双平忙道:“夫人客气了,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回头我再单独跟他讲。” 柳翩翩点了点头:“尘扬,你出来。” 尘扬赶紧走了出来:“太太。” 柳翩翩低声道:“你去军营里告诉将军,京城来信了。记住了,不要告诉任何人。” 尘扬点头:“我知道了,太太放心,我这就去。” 柳翩翩嗯一声:“骑马去,回来的时候在城门口的花市上给我买两盆盆栽回来,月升,给他钱。” 尘扬心里有了数,这是想告诉大家,他出去是买花的。 等尘扬一走,柳翩翩回了正房,她将那封信放在内书房桌子上,自己看书写字,等到快天黑的时候,谢景元及匆匆而归。 柳翩翩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他,今日忽然打发尘扬过去,又说京城来信,谢景元实在不放心,忙完了当天的公务后就跟孟将军告假归来。 “翩翩。” 柳翩翩撩开书房的帘子进了明间:“回来了。” 谢景元伸手就将她抱进怀里,先狠狠亲两口,然后问道:“是谁来信了?” 柳翩翩这回没推开他,任由他一边亲一边还在揩油水:“是谨言来的信。” 谢景元一双手正在四处逡巡,闻言后顿了一下,轻哼一声:“他来信干什么?” 柳翩翩解释道:“他给你写的信,但是夹在了裴家的家书里面。我觉得奇怪,好好的,他给你写信做什么。” 谢景元又哼一声:“他怎么就不能给我写信,难道要给你写信?” 柳翩翩伸手宁了他一下:“我跟你说正经的。” 谢景元在她耳朵后亲一口:“信在哪里,给我看看。” 夫妻两个一起拆开了信,看完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作者有话说: 小裴同学当了先锋。 第82章 拒婚事悲喜同来 谢景元看向柳翩翩问道:“你怎么看?” 那信里写了一些朝堂的变化, 写到裴谨言时常去拜会庐阳王,写到孙家越来越跋扈, 还写到了几大家族近来的角逐。 柳翩翩皱眉道:“这封信有些多余。”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93节 谢景元笑一声:“我也觉得有些多余, 朝堂的变化我们迟早会知道,他去拜会表兄在我的意料之中,孙家跋扈天下有目共睹, 陛下身体不好,孙家、秦家、孟家和赵家肯定会争权夺势, 一团混乱是必然的。所以, 这封信写了等于没写。”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谨言为何要将写给你的信放在他的家书里?” 谢景元叹口气道:“看来谨言在京城的日子不好过呢,定然是被人盯上了。” 柳翩翩抬起头问他:“既然知道有人盯上了他, 又为何要写这封没用的信?” 谢景元盯着柳翩翩看:“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 柳翩翩脸上都是严肃:“谨言是不是在提醒我们。” 谢景元点头:“不错,我甚至都怀疑这封信不是谨言写的。” 柳翩翩将信纸拿起来仔细看了好久, 然后皱眉道:“这是谨言的字。” 谢景元斟酌着道:“相似的字迹太多了。” 柳翩翩放下信纸:“如果这封信是谨言写的,他是用一堆废话提醒我们, 京城越来越紧张了。如果这信不是谨言写的,那就更危险了,说明京城已经传递不出消息。” 谢景元点头:“监视他的人可能觉得,谨言是出于谨慎才将给我的信放在家书里, 却没想到这是谨言对我们的提醒。” 柳翩翩抬头看向谢景元:“谨言特意写信来提醒我们, 你说,会是什么事?” 谢景元见她眼里似乎有一丝恐惧,认识她这么久, 他第一次在她眼里看到恐惧,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声安抚道:“翩翩, 你别怕, 不会是表兄有事的, 若是表兄有事,朝廷不会瞒着。” 柳翩翩嗯一声,可谢景元听到了她这一声中带着点哽咽,还有一些压抑的悲意。 谢景元在她脸上亲一口:“表兄心里记挂着你,你要好好的,不然他不放心。” 柳翩翩又嗯一声:“我七八岁开始时常进宫,陪着表兄一起到处玩,他是个特别细心的人。这世上有两个人了解我的喜好,一个是你,一个是表兄。表兄比我哥还了解我,他总能知道我需要什么,总能替我想好所有的退路。” 谢景元心里又酸又难过,酸的是在他前面有个人对她这么好,难过的是庐阳王将来必定会死于非命,可他无能为力。若是那一日到来,还不知她会怎么难过。 他有时候会想,他们二人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情谊?可他想不明白,若说男女之情,不像,若说兄妹之谊,可庐阳王对她的照顾远远超过了一个表兄该守的界限,他比柳子孝还照顾她。 谢景元将自己心里的感觉压下,继续低声安抚她:“翩翩,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柳翩翩的眼睛眨了眨,里面有一些湿润,她轻轻将头靠在谢景元的肩膀上,然后轻声道:“景元,陛下可能不行了。” 谢景元嗯一声:“应该是这个意思。” 柳翩翩的泪珠滚了下来:“陛下若是不在了,表兄怕是也要不行了。” 谢景元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别怕,孙娘娘得了太后之位,不会上来就把庶子怎么样的,至少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说不定为了显示自己的仁慈大度,还要另外封赏呢。” 柳翩翩轻轻啜泣了一声:“我知道,但早晚那一天还是回来的。景元,说不定到时候还会连累到你。” 谢景元笑一声:“你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夫妻,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柳翩翩就这样沉默地靠在他胸口,过了好久,她主动坐起身道:“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们一起吃饭吧。” 谢景元见她不再难过,心里松了口气:“好,我们去吃饭。” 夫妻两个一边吃饭一边说闲话。 柳翩翩跟谢景元说自己的计划:“我准备出去开家小铺子,把我们的花样子放在里头卖,还可以卖一些成品。回头我得想办法把各地比较有名的剪纸什么的搜集成册,看看能不能放到铺子里去。也可以给那些穷苦人家的女孩子找点事情做,多挣两个油盐钱。” 谢景元最喜欢听她说这些家常话:“把你两个妹妹都叫上,过一阵子镐京那边的庄子可以收租子了,到时候你准备打发谁去?”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尘扬和朱雀去都压不住,我想让我六哥跟着一起去,到时候我给他封个大红包。” 谢景元笑道:“那也可以,我看六郎拉车拉上瘾了,我原说给他找份差事,他还不肯。” 柳翩翩笑起来:“一个人一个脾气,我六哥就喜欢管家里的事情,让他去衙门当差他觉得累,要应酬。要我说啊,六哥适合当大管家。要是我们家当初没有被抄家,让他管着家里的庶务倒是不错,他自小看账本子打算盘比谁都强。” 谢景元忽然神神秘秘道:“我跟你说个事儿。” 柳翩翩给他夹一筷子菜:“什么事儿?” 谢景元道:“奉贤前儿来找我,想让我去劝劝他爹。” 柳翩翩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为了何事?” 谢景元笑起来:“还能有何事,二妹妹呀。奉贤想跟你家结亲,可他爹娘不答应。” 柳翩翩的笑容淡了下来:“在我的意料之中。” 谢景元给她盛了一小碗汤后道:“我让奉贤不要着急,乍然一提,我估计袁家肯定不会答应的,你们家也不会答应。” 柳翩翩慢慢吃饭,中间回道:“袁家有这种反应很正常,我们家后面还有更难的日子呢。袁家跟你来往无所谓,这是祖上的情谊,若是跟我们家结亲,以后怕是就撕掳不开了。” 谢景元笑一声:“光看袁家人的态度,我都不想答应。但我看奉贤的样子是真心真意的,所以才跟你提了一句。” 柳翩翩点点头:“我晓得了,往后我约束一下二妹妹,不让她随便出门。这个节骨眼上,不适合给二妹妹说亲事,等京城那边有了动静再说。” 这边夫妻两个在说家常话,不远处的袁家也正吵闹着呢。 袁奉贤今日已经拒绝了袁太太给他说的第二门亲事,袁太太气得在门口骂他:“你这个孽障,难道是我故意要为难你,你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你也为了这一大家子想一想。现在是什么时候,刀就要架到脖子上了,谢将军少年英才,得孟将军看中,你愿意跟他来往也就罢了。可柳家现在是能沾染的吗,一个不好,我们全家都要受牵连。” 袁奉贤一声不吭,等他娘骂狠了,他闷声回道:“娘,景元是柳家女婿,我们家本来就跟柳家没办法彻底切割开。” 袁太太急了:“你这个傻孩子,还是有区别的,拐了一道弯就好说,直接粘上就算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 袁奉贤知道现在想说服父母太难,若是他硬要坚持,到时候受苦的还是柳文洁,而且人家柳家也不一定会答应,他只能迂回道:“娘,我现在不想成亲,我想跟景元一样,先干一番事业出来。再说了,” 袁太太对着儿子狠狠呸了一声:“大事业是那么好干的?谢将军那样的人不说万里挑一,一千个里头也难找一个。你也不会拿镜子照照你自己,你比人家小一岁,你别去想四品了,你先给我挣个正七品回来吧!” 袁奉贤哭笑不得:“娘,我是您捡来的吧。” 袁太太被儿子气笑:“你早点死心了吧,柳家不行。” 袁奉贤已经求了父母好几遍,每次都被拒绝,他已经放弃,他现在就想好好干一番事业出来,到时候他的事情他自己做主。 袁太太叹了口气:“你这个孽障,好姑娘那么多,何必非要这样犟。” 袁奉贤想了想之后斟酌着回答道:“娘,我现在还没转过那个弯来,您给我些时间,等我想通后再说行不行?我现在不想成亲,我想去军营好好干一番事业。虽然我不能像谢大人一样二十岁就做正四品,但也不能总是躲在我爹的羽翼之下。” 袁太太拗不过儿子:“你这个孽障,你去吧,等你干不成事业的时候,人家好姑娘都没了,到时候你就打光棍去!” 袁奉贤笑道:“那也行。” 袁太太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挥手撵儿子:“你赶紧走,我看到你就想生气。” 袁奉贤离开了母亲的院子,径直去了军营,正好碰到了谢景元。 “景元,你昨儿回去有什么事情?” 谢景元瞥他一眼:“回去看我夫人。” 袁奉贤咳嗽两声:“嫂夫人还好吗?” 谢景元嗯一声:“很好。” 袁奉贤开玩笑:“你三天两头往回跑,军营里的人都说谢将军英雄气短。” 谢景元揶揄道:“你一个光棍懂什么。” 袁奉贤被这一句话顶得上了南墙,然后哼哼两声:“你不用笑话我,早晚我也会达成所愿。” 谢景元嗤笑一声:“你少吹牛,你家里不答应,柳家也不乐意,我看二妹妹也没多少心思,就你一个人剃头担子一头热。” 袁奉贤不服气:“二姑娘明明对我很好。” 谢景元哟一声:“怎么对你好了,是单独给你做吃的,还是单独给你做衣裳?是跟你出去玩了,还是跟你说什么知心话了?一样都没有吧。” 袁奉贤气得顶嘴:“难道你以前就有,你以前还押送柳家人呢,人家背地里肯定没少骂你!” 谢景元十分得意:“从我出京城开始,我夫人天天单独做饭给我吃,到了边城,我们每天住在一个院子里,她给我做衣裳做饭,这种待遇你是不会有的。你早点死心吧,省得到时候你父母还埋怨二妹妹。” 袁奉贤把脸一扭:“我凭什么要死心,你等着吧,我早晚要跟你一起大年初二去柳家拜年。”年初二上门的只能女婿。 谢景元讥讽道:“年初二去也行啊,到时候给我赶车,我顺带留你吃饭。” 袁奉贤懒得跟他说,气哼哼走了。 铁柱笑得差点跌倒:“景元,你今日怎么这样气他。” 谢景元转了转手里的枪:“我高兴,得让他知道,不要以为他袁家势力大,二妹妹就随意他挑拣。你看他那意思,好像婚事唯一的阻挠就是他父母,呸,难道他袁家去提亲,祖父祖母就要答应。要是袁家不好好对二妹妹,我也不答应。” 铁柱哈哈笑:“景元,前一阵子你还天天在袁将军面前叔叔长叔叔短的,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谢景元拎着枪往校场走去:“一码归一码,若不提亲事,我愿意跟袁家当通家之好,不说了,来陪我练武。” 铁柱赶紧摇头:“不不不,景元你放过我吧。” 谢景元一脚对着他的屁股踹了过去:“少给我偷懒,以后你不要天天跟着我了,单独去领差事。总是跟在我屁股后头,人家就以为你是个奴才,会忘了你身上也是有个七品官的,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铁柱捂着屁股顶嘴:“我又不急着成亲。” 谢景元又踹他一脚:“你不急是吧,等韩家开始相看女婿的时候,你可别怪我不出力。” 铁柱呆了,他已经好久没去韩家了,两家现在住得远,他实在没有理由去韩家,韩一啸倒是经常去莲花巷找他。他不去韩家,就见不到韩一梅。 韩家要给她相看人家了吗? “不对啊景元,一啸还没成亲呢,长幼有序,韩姑娘肯定还得等一等。” 谢景元一边走一边骂他:“说你蠢你还不信,一啸的亲事不好说,韩姑娘花期能有多久,肯定不可能一直耽误下去,反正你自己想好,想好了来告诉我。” 边城的日子依旧热热闹闹地过,柳翩翩和谢景元将那封信的事儿按下不提,只告诉了柳文渊一人。柳翩翩依旧每天在家里读书写字,间或做针线,有空把妹妹叫过来商议开铺子的事情,或者去参加各家太太奶奶们的宴席。 谢景元已经将那套枪法学了个七七八八,趁着刚入秋,他带着飞鹰营三千人往关外跑了一趟,掳了胡人几千匹好马,满载而归。 入秋没多久,边城开始下雪,今年的雪比往年的都要大很多,且来得早、来得及。蔡知府现在也顾不得寻花问柳了,若是成了暴雪,百姓要遭殃,姜巡抚正看他不顺眼呢,一个不好他又得挨骂。 就在边城的雪越下越大的时候,裴谨言再次送了一封信回来,这次收件人落的是柳翩翩的名字,里头写了一首情诗。 柳翩翩收到信之后立刻昏倒在地。 谢景元急匆匆而归,等听到月升的转述后,他捞起那封信仔细看了看,那首情诗写得缠缠绵绵,谢景元看得额头青筋乱跳。 可他了解裴谨言,他最是谨慎,不会这样莽撞。 看着眼前昏睡的人,谢景元顾不得去研究那首情诗,他将屋里人都赶走,然后俯身将柳翩翩抱进怀里,低声喊道;“翩翩,翩翩。” 片刻后,柳翩翩微微睁开了眼,哪知眼睛刚一睁开,她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谢景元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怎么了?别难过,跟我说说。” 柳翩翩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流,过了好久,她吐出了一句话:“景元,表兄他,可能没了。” 谢景元心里一震:“何出此言?表兄若是没了,朝廷应该不至于掩盖消息。” 柳翩翩一边流泪一边笑:“因为这首诗,是表兄写的。” 谢景元呆愣在床边,然后闷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表兄写的?”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94节 柳翩翩轻轻啜泣一声:“这原是表兄成婚前写给表嫂的,当日我们一起开玩笑,让他七步成诗,最后他写的就是这首诗,当场让人送去了表嫂府上。谨言把这封信送给我,就是想告诉我,表兄危矣。” 谢景元皱眉思索:“你这样说的话,我怀疑陛下已经死了。” 柳翩翩的眼眸垂下后道:“京城定然是发生了大事,景元,我们要做好准备。若是陛下薨逝,七皇子立刻可以登基,孙娘娘为何要隐瞒,如今秘而不宣,肯定发生了意外。” 谢景元思索片刻后道:“估计京城各家已经陷入了混战,孙娘娘为了维持大局,秘不发丧也有可能。这封信从京城到这里最快也要十来天,说不定现在京城已经变天了。” 柳翩翩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父子一起没了,必定有一个死于非命,谨言送这封信来,我估计,我估计……” 谢景元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柔声安慰:“别怕,我在呢,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柳翩翩感觉自己有些头昏眼花,谢景元的怀抱虽然温暖,她却觉得心里憋得慌,那股感觉越来越强烈,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推开谢景元,扭头对着地面呕了起来。 谢景元吓了一跳,从认识她开始,她身体一直不错,从未见她生过大病,今日先是哭泣,现在又呕吐,慌的他立刻对着外面大喊起来。 “月升,月升,让尘扬去请大夫,快点!” 尘扬火急火燎拉来一个老大夫,老大夫隔着手帕一摸脉,立刻笑起来:“恭喜将军,夫人这是喜脉呢!” 谢景元立刻傻眼了。 作者有话说: 谨言同学很聪明~ 第83章 暴雪天星辰归来 谢景元一直在那里发呆, 月升率先打破沉默:“真是太好了,恭喜将军, 恭喜太太。” 谢景元终于反应过来, 结结巴巴问老大夫:“你,你没诊错吧?” 老大夫有些不高兴:“将军,小老儿看诊几十年, 要是一个喜脉还能摸错,您明儿找人砸了我的药箱。” 谢景元笑起来:“老先生莫要生气, 原是我没见识,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这才多问了几句。您看看, 后面要怎么保养才好?” 老大夫摸了摸胡子后道:“我观夫人的脉搏有力,想来身子骨底子好, 也不用刻意进补,该怎么吃怎么吃, 就是这月份还小,宜静养,少动气。” 谢景元想到刚才她的情绪大起大落,心里又担忧起来:“多谢老先生, 我会注意的, 可要开些药?” 老大夫又摸了摸胡子:“不用,心放平一些,孩子反倒能长得更好。” 看完诊, 老大夫起身拱手:“小老儿先告退。” 谢景元吩咐月升:“送老先生, 看赏。” 等房里没人后, 谢景元一把撩开帘子, 欣喜地看着里面还在发愣的人:“翩翩, 我们有孩子啦!” 柳翩翩还在消化老大夫说的话,听到谢景元的欢喜声,她也高兴起来,伸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是呢,要不了多久,家里就要多个人了。” 谢景元俯下身盯着她的肚子,然后轻轻把头靠在上面听了听,里面有咕噜噜的响声。 他抬起头问柳翩翩:“它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柳翩翩哭笑不得:“我哪里晓得,应该是听不见的,它才多大。” 谢景元看着她平坦的肚子,心里一阵好奇:“它以后会越长越大,在里面会不会挤得慌啊。” 柳翩翩觉得自己不想跟这个白痴说话了:“谢将军,你快点回军营去吧。” 谢景元趴在床沿看着她:“我不去,我要在家里陪你一天。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给你做。” 柳翩翩刚才呕吐过,喝了口温水后还真感觉肚子有些饿了。 谢景元亲自跑到厨房去看着月升做了些柳翩翩爱吃的糯米丸子,又非要亲手喂给她吃。 柳翩翩吃完几个糯米丸子后感觉胃里面舒服了很多,斜靠在美人靠上对谢景元道:“你不用这样小心,明日一早你就回军营里去吧,现在京城形势不明朗,你在军中扎稳脚跟,我们家才能逃得一线生机。” 谢景元将手里的碗放在旁边的小桌上,将她搂进怀里轻声道:“你好好养身体,外面的事情有我和你哥呢。别担心,我会有办法的。” 柳翩翩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安慰自己的话,心里仍旧觉得非常温暖:“我不怕,你也莫要想太多。” 谢景元岔开话题:“明儿让月升去告诉祖母和大嫂,有她们看着我也放心点。” 有了这个孩子,谢景元感觉自己的心境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他觉得自己在这世间无牵无挂,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后来他有了妻,现在很快又要有孩子,他不能再继续混日子。 谢景元摸了摸柳翩翩的头发:“我想做一件事情。” 柳翩翩反问道:“什么事情还让你犹豫不觉,谢将军一向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嘛。” 谢景元笑道:“过两天打发六哥去镐京,把庄子上收的粮食都拉到这边来,另外再多花钱买一些,我担心这边要受灾。” 柳翩翩哦一声:“好,既然要买,那就多买一些,这雪下得这么吓人,钟妈妈说她已经十几年没见到这样大的雪了。” 谢景元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近来我把手里的三个大营都捋顺了,这一万多人现在只听我的话。我手里还有些好东西没交给孟将军,若是到了关键时刻,这些东西能保命。孙家再厉害也不能把孟家吞了,现在我得想办法把孟将军拉到我这边来,有他支持我,孙家也不敢来赶尽杀绝。” 柳翩翩听到后心里惊起来:“孟家可一向是不偏不倚的。” 谢景元低声笑道:“人在江湖,哪里能真正明哲保身,孟将军是个正派人,孙家越揽权,他越会看不惯。。” 柳翩翩在他怀里拱了拱:“那你要小心些。” 谢景元将她搂紧一些后道:“我估摸着就算七皇子上位了也坐不稳皇位,陛下一群兄弟呢,七皇子一个小孩子懂什么,难道要让外戚掌权?到时候诸王纷争免不了的,孙娘娘自顾不暇,一时半会想不到来找我们的麻烦,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柳翩翩低声道:“你说得对,我就是担心表兄。若是表兄不在了,表嫂和小郡主要怎么办。” 谢景元沉默好久后道:“人人都说表兄憨厚,可我觉得他并不像世人说得那般没心眼,他肯定会安排好后路的,一个王妃和郡主也不打眼。” 安抚好了柳翩翩,谢景元第二天就返回军营,日夜不停地操练自己的那一万多人,除了普通的武艺教习,他还从里面挑出一些有资质的人,教习兵法、斥候等各种技能,有什么教什么,从不小气。 军营里的人都十分吃惊,兵法这东西都是各家的宝贝,谁没事儿拿出来教别人啊。这个混不吝果真不一般啊,谢家老祖宗那些好东西都要被他拿去送人情了。 谢景元这般大方,很快在军营里收买到了一批忠诚的追随者,加上他谢家嫡系传人的身份,还有那变化莫测的刀法和枪法,在西北百姓心里渐渐也有了一定的威信,名气甚至比孟将军还要大。 谢将军是两位老祖的传人呢,两位老祖多厉害啊,当年一起杀到胡人王庭,好悬没把胡人杀绝种,后面几十年都不敢来犯。 谢景元有意造势,一改过去韬光养晦的态度,处处崭露头角,一时风头无两。 边城的雪越下越大,好多百姓的房子都被压塌了,冻死的牲畜百姓越来越多。 蔡知府急得嘴上都要起了燎泡,四处筹钱救济百姓。 谢景元不想让柳翩翩操心,一再嘱咐月升,外头的事情莫要告诉她,得空请姑娘和舅奶奶们过来玩。 徐氏、蒙氏和胡氏妯娌几个常带着东西过来探望,陪她说话解闷,两个妹妹偶尔拿着些花样子来跟她商议开铺子的事情。 柳翩翩耐住性子在家里安心养胎。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京城那边仍旧毫无消息,柳翩翩的胎儿已经过了三个月,彻底稳妥下来,家里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十月底的一个早上,柳翩翩还没天亮就行了,一摸被窝,空的。 昨晚上谢景元半夜归来,她近来睡得沉,连他什么时候走得都不晓得。 好在她已经习惯了绝大部分时候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对外面喊了一声:“月升。” 月升撩开帘子进了屋:“太太,要起身了吗?” 柳翩翩嗯一声:“外头还在下雪吗?” 月升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道:“是呢,一天比一天大。” 柳翩翩又问:“城门口的粥棚还在吗?” 月升知道她关心这个,急忙回道:“早上我让尘扬去看了看,还在呢,不过那粥越来越薄了。” 柳翩翩心里有了数,蔡知府发动城里大户人家施粥,各家抹不开情面,轮着施粥,一天两天还行,天长日久的谁愿意啊。 这还不到两个月呢,那粥就薄得透亮,全剩下水了。 城外那么多百姓受灾,蔡知府自己不肯出一分钱,全指望搜刮别人,早就惹了众怒,再这样下去,怕是又要挨姜巡抚的骂。 柳翩翩想到谢景元屯的那十万斤粮食,心里有了底气。还不到时候,再等一等,过几天她要单独开粥棚,以谢家的名义。 蔡知府此人奸诈就奸诈在此处,城里大户出粮食,粥棚却是他的,好名声都让他得了。 柳翩翩偏不让他得意,她要开自己的粥棚,跟你姓蔡的没关系。 在月升的服侍下,柳翩翩吃了顿可口的早饭,然后开始在三间正房里来回走动消食。她的肚子刚刚有了一丁点凸起,但隔着衣服一点不明显。 月升一直陪在她身边跟她说闲话:“太太,晌午咱们弄个热锅子吃吧,您想加什么肉?” 柳翩翩现在闻到羊肉的膻味就想吐:“加鸡肉吧,清淡一些,放些菌子,等吃了饭你去把二妹妹和四妹妹接来,让她们来住两天,铺子才开起来,得多看着。” 月升笑着回道:“二姑娘现在满身干劲。” 柳翩翩想到柳文洁的亲事就头疼:“二妹妹的事情且有得磨呢,我看她自己不咋在意。” 月升开玩笑:“这不都是跟太太学的,太太刚来西北时就是这样,现在不也好好的。” 柳翩翩伸手在她脸上拧一下:“还说我,前儿一啸给你送的酱驴肉好吃吗?” 月升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太太可不要说这个,那是韩姐姐送给我的,韩二哥只是跑个腿。” 柳翩翩不再打趣:“我听将军说一啸去了军营后十分卖力,这才多久就升了五十夫长。韩家父母就是太过谨慎,这么好的人才压在家里,岂不可惜。” 二人正说着呢,外头朱雀来报:“太太,外头来了个叫花子,说是找太太和月升姐姐的。” 柳翩翩奇怪:“可有说是什么人?” 朱雀摇摇头:“说是故人,我看身上破衣褴褛,怀里还抱着个孩子,人瘦的很,不敢放她进来。” 柳翩翩皱眉,片刻后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伸手捞过旁边的大氅披上,提上裙子就往大门外跑去。 月升急了:“太太,太太,您慢点,路上结了冰,别滑了。” 柳翩翩哪里还等得及,一口气跑到大门口,等看到门口的人,她的眼泪瞬间决堤而出,然后快速冲了过去,抱住雪地里那个人嚎啕大哭起来。 月升赶来后一看,也冲过去抱着那个人哭了起来,主仆三个哭成一团。 一路奔波而来的星辰已经十分虚弱,她几乎是跪在雪窝子里,见到柳翩翩和月升后,她勉强笑了笑:“姑娘,幸不辱命,我回来了。” 后头朱雀劝道:“太太,太太别哭了,我们先进去吧。” 柳翩翩这才反应过来,她伸手摸了摸星辰的脸:“走,跟我进去。” 说完,柳翩翩又看向星辰的怀里,看起来像个孩子,被大棉袍紧紧裹住。 门口风大,柳翩翩对月升和朱雀道:“快,扶她进去。” 月升接过星辰手里的孩子,朱雀扶起星辰,四人一起进了大门。 柳翩翩一边走一边吩咐:“钟妈妈,做一些软糯清淡的东西,快,琼樱,烧热水。尘扬,去请大夫,玄武,去桂花巷告诉我大嫂,星辰回来了。”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95节 一行人立刻动起来。 柳翩翩将星辰带进了西厢房,这屋里是月升住的,另外一间屋子空着的,正好给星辰住。 她先让星辰去月升屋里歇息,又从朱雀手里接过孩子:“你去把北屋收拾好,照着月升这屋里的布置来,缺什么去耳房里取。” 朱雀应声而去,月升扶着星辰坐下。 星辰靠在椅子上,这屋里有暖墙,十分温暖,她好似终于活过来一样,看着柳翩翩道:“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柳翩翩坐在她身边道:“你先别说话,月升,倒热水给她喝,等会子洗漱一番,吃饱后好好歇息,等歇息好了再慢慢说。” 话音一落,柳翩翩怀中的孩子醒了。她揭开大棉袍一看,里面是个小男孩,有个一岁出头的样子。 小孩子看起来眉清目秀,就是有些瘦,而且看起来有些害怕,见到柳翩翩后立刻哭起来,扭头去寻找。 星辰赶紧伸手将孩子接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然后看向柳翩翩道:“姑娘,有吃的吗,他饿了。” 柳翩翩的泪水再次喷薄而出,她一边流泪一边笑着回道:“有,有点心,他这么小,能吃吗?” 星辰笑道:“没事,他饿了什么都吃。” 月升倒来热水,柳翩翩拿来两块软糯的点心,星辰慢慢喂孩子吃,那孩子饿狠了,狼吞虎咽起来。 吃了一块之后星辰就不让他吃了:“平安乖,等会子我们吃饭好不好?点心吃一点就好了。” 孩子十分乖巧,闻言靠在星辰怀里。 柳翩翩觉得这孩子十分乖巧,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这是你的孩子吗?” 星辰对着柳翩翩笑了笑没说话:“姑娘,等会子我再细细告诉您。我身上臭烘烘的,别熏着您。” 柳翩翩怜爱地继续摸孩子:“胡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岂能嫌弃你。你这个丫头,怎么不早点来。头先将军去京城寻你也没寻到,我担心了好久。” 月升拿了一块点心喂星辰:“你也吃一口垫垫。” 没说几句话,钟妈妈已经下了一碗鸡汤面和一小碗蛋羹拌饭。 钟妈妈将面放在桌子上:“太太,我看这位奶奶遭了罪,肠胃还弱着呢,不敢给她吃大油,这面是拿撇了油的鸡汤下的,清淡可口。这蛋羹没加盐,小孩子能吃。” 柳翩翩点头:“妈妈考虑的很周到,星辰,你快吃,吃了暖和些。” 星辰不再客气,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喂她吃蛋羹。 那孩子真饿了,星辰喂一口她一吃口,这样一来,星辰就没空吃饭。月升端起面开始喂星辰,星辰对着月升笑了笑,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柳翩翩仔细看了看星辰身上的衣服,真的是破衣褴褛,而且,她脸上似乎还有伤,左脸上有一条很长的伤痕,看起来有点吓人。 柳翩翩感觉心里一阵发酸,一个容貌出色的年轻女子,带着幼小的孩子,从京城到边城,千里迢迢,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星辰似乎察觉到了柳翩翩眼里的悲伤,慢慢将口中的面吞下,然后安抚柳翩翩道:“姑娘别难过,我很好。原是有个人跟我一起来的,不然我一个人也走不过来。” 柳翩翩嗯一声,星辰一向话少,但非常聪慧,她看了一眼柳翩翩的装束,笑着问道:“姑娘身子怎么样,能吃得下吗,几个月了?” 月升奇道:“星辰姐姐,你可真是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星辰吹了吹手里的蛋羹,继续喂孩子:“我生过孩子,自然是能看得出来的。” 等喂了半碗饭,星辰不肯再给孩子吃:“平安乖,不能一下子吃多了,我们等会子再吃好不好?” 那孩子还不会说话,但十分听话,虽然还想吃,但星辰不让他吃,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碗里的面,没有再要吃,趴在星辰怀里蹭了蹭。 星辰从月升手里接过碗:“妹妹,我自己来吧。” 星辰将一碗面吃完,外头尘扬请的大夫来了。 还是上次那个老大夫,看了一会子后,老大夫看了星辰一眼,然后斟酌着对柳翩翩道:“夫人,这位奶奶身子有点弱,这孩子倒是好。我给这位奶奶开些药,长期调养,慢慢就会有效果。” 柳翩翩有些着急:“我妹妹她怎么了?” 老大夫想了想之后道:“这位奶奶想是路上奔波受了不少苦,脉搏虚弱,但靠着一口气撑了过来,伤了元气。” 柳翩翩的心揪了起来:“那您给开些好药,我日日给她补。” 老大夫开始写药方子:“药补不如食补,我开些温补的,夫人放在饭食里给她吃,虽然见效慢,但滋补效果更好。还有,这孩子暂时看着无事,但过于瘦弱,夫人多给他吃些好的,多养些肉回来。” 柳翩翩点头:“多谢老先生。” 老大夫一走,柳翩翩让人把厢房的火墙烧大一些,带着月升和朱雀一起给星辰娘儿两个洗澡,把自己的衣服给星辰换上,又让人跑去问相熟的人家里借了些小孩子的衣服给那孩子换上。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娘儿两个终于收拾的体体面面。 朱雀和琼樱看着星辰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啧啧称奇,太太以前的丫头居然这么好看! 北屋已经收拾干净,柳翩翩把娘儿两个挪到了这屋里。 “你带着孩子睡一会儿,月升,你今日守在这里,朱雀和琼樱跟我去正房。” 星辰笑着看向柳翩翩:“多谢姑娘。” 柳翩翩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别怕,往后跟着我,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星辰嗯了一声,然后眼里有了一丝湿润,她努力眨眨眼,将那一股湿润憋了回去。 柳翩翩主动开解她:“别难过,等你醒了我们再好好说话,快躺下吧,孩子都睡着了。” 那孩子吃饭洗澡费了神,已经在星辰怀里沉沉入睡。 月升帮忙把被子掀开:“姐姐,你睡,我就在外间守着,别怕。” 星辰很温顺地躺下:“姑娘,你快回去吧,不用守着我,你怀着身子呢,不能费神。” 柳翩翩冲她笑了笑,然后离开厢房了厢房。 一出房门,她连声对朱雀和琼樱道:“开箱子,找料子,给她们娘儿两个做几身合适的衣裳鞋袜。这两天你们两个什么都不要做,专门做衣裳。” 琼樱连连点头:“太太您慢些。” 等星辰母子两个一觉醒来,柳翩翩也过了午睡时间。 星辰牵着孩子来到了正房,那孩子走路还不大稳当,颤颤巍巍的。 星辰一入昔日一样温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眸里比以往多了一丝淡然和坚定。 她见屋里只有月升,俯身对孩子道:“平安乖,来,给姑妈行礼。” 听到姑妈两个字,柳翩翩手里的水杯就这样停顿在半空中,然后愣愣地看着星辰。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都知道平安是谁的孩子了吗? 第84章 明身世风声鹤唳 柳翩翩将手里的茶盏慢慢放到了旁边的小桌子上, 低下头去看那个小人儿。 一岁多点的小娃,正是好奇的时候, 吃了一顿饱饭, 换上了干净衣裳,没有风雪吹,好像恢复了一些小孩子的活力。 星辰让他见过姑母, 他却双手紧紧搂住星辰的腿,两只眼睛咕噜噜转, 看一眼柳翩翩, 又看一眼星辰。 柳翩翩又仔细看了看,这孩子长得好看, 星辰也长得好看,可母子二人容貌间却无半点相似。 柳翩翩的心剧烈抖跳动起来:“星辰, 你在说什么!” 星辰牵着孩子往前走了两步,到了柳翩翩面前后, 她噗通一声跪下:“姑娘,我幸不辱使命,把孩子带过来了。” 柳翩翩看着那孩子,感觉似乎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他是, 他是?” 星辰眼里泪光点点:“他是殿下的孩子,从一出生就是我在带。他小名叫平安,没有大名。” 柳翩翩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然后问道:“星辰, 你告诉我, 王府里那个小郡主是哪里来的?” 她的话音一落, 星辰的泪水开始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过了好久她回道:“姑娘,她是个女孩,宫里那些人不会害她的,若是跟了我,一辈子不得出头。” 柳翩翩瞬间明白了星辰的意思,那个小郡主,可能就是星辰的孩子。 她感觉自己的心被猛烈撞击了一下,有些生疼。沉默片刻后,柳翩翩问道:“星辰,是谁出的这主意?” 星辰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后道:“当日我家老爷一病没了,太太想治死我,我无意中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于是避到了庄子上。可我知道,一旦我生下孩子,若是个男孩,我们母子都没活路,若是个女孩,太太可能会留下孩子,但我肯定要被发卖。没过多久,殿下着人来寻我,我就炸死逃走。因着一路奔波,七个月我就早产了,孩子一生下来,殿下身边的张公公来找我,求我救一救小殿下。” 柳翩翩静静地看着星辰,她知道,星辰肯定会答应的。 星辰又擦了擦眼泪:“我想着殿下救了我们母女一命,我无以为报,就答应了张公公。且那孩子早产,奄奄一息,她那么虚弱,跟着我说不定没法活命,我就把她给了张公公,张公公把小殿下给了我。后来我才晓得,王妃娘娘跟我一天生的,只是娘娘迟了大半个月,我早产三个月。这也是上天的意思,这样两个孩子才能同日而生。” 不等柳翩翩说话,星辰继续道:“平安是吃我的奶水长大的,小郡主去了王府,得到了最好的照料,本来早产身子弱,慢慢调养也撵上来了。要是跟着我,那孩子怕是养不活。姑娘别担心,我心里没有怨气。” 柳翩翩站起身,扶起星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后道:“你放心,将来我肯定会把那孩子救出来的。” 星辰擦干了眼泪,笑一声后道:“姑娘,不用的,她做了郡主,将来若是知道亲娘是个商人家的妾,说不定会接受不了,或者怨恨我当日为何要丢下她。只要她过得好,我怎么样都行。听说王妃娘娘非常疼爱她,把她当心肝儿疼。” 柳翩翩见她说起孩子就止不住流泪,让她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然后转移话题道:“你不要着急,慢慢说,京城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星辰看了柳翩翩一眼的肚子道:“姑娘,要不我还是回头再说吧。您怀着身子呢,不能总是操心。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且我走得早,知道的也不多。” 柳翩翩摇了摇头;“你只管说,没事的。” 星辰思索片刻后道:“我一直住在一个庄子里,殿下给的供奉非常好,我带着平安在庄子里住了好久。前一阵子有一天,张爷爷忽然来找我,让我带着平安来寻姑娘,还一再告诉我,往后平安就是我的儿子,姓张。” 柳翩翩的心往下沉:“表兄,表兄怎么样了?” 星辰叹了口气:“头先我听说陛下身体非常不好,后来殿下就进了宫,再也没出来过。一应事宜都是张爷爷安排的,他找了个侍卫跟着我,走到一大半的时候,侍卫跟我说他不能再明着跟着我了,不然怕别人起疑心,他自己在暗地里跟着我,让我单独走。” 柳翩翩把前后的事情串起来,心里彻底冰凉,进宫再也没出来,看样子是凶多吉少。 她低下头看了看平安,那孩子还记得上午柳翩翩给她点心吃,对着她笑了笑。 柳翩翩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然后又对星辰道:“你路上顺利吗?” 星辰微笑道:“肯定是不顺利的,平安小,我刚开始雇车,后来有人想把我们一起卖了,我就拿簪子在脸上划了一道银子,血糊糊的,那些人见我不要命,又见我识文断字,不敢来硬的。再后来我就换了这身衣裳,破破烂烂的,臭烘烘的,人家以为我是个疯婆子,且有几个欺负我的人都死于非命,渐渐都不敢来招惹我。我也不晓得那个侍卫人在哪里,可能他已经回去了吧。” 星辰说得很简单,但柳翩翩能猜到这中间必定有许多波折,她长长叹了口气:“你受苦了,你放心,小郡主暂时不会有危险的。” 星辰嗯一声:“我相信殿下,他能把柳家送到西北,护住姑娘,肯定也不会对我食言的。” 柳翩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问星辰道:“你是怎么想的,这个孩子往后要继续跟着你吗?” 星辰摇摇头:“姑娘,从他出生第一天就来到了我身边,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是我奶大的,我一路带着他北上,我们娘儿两个一起吃了那么多苦,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孩子,我说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我全当他和小郡主是双胞胎,我一个人只能带一个,剩下一个给王妃娘娘带。” 柳翩翩伸手从噫哗旁边的抽屉里捞出一匣子点心放在平安面前,微笑看着他:“吃不吃?” 平安看了一眼星辰,星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拿起一块点心递给他:“吃吧。” 平安这才吃了起来。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96节 柳翩翩跟星辰拉闲话:“这孩子有你看着是他的福气。” 星辰笑起来:“我没想那么多,小孩子都是这样,谁对他好他跟谁亲。” 柳翩翩笑道:“你和月升自小到我家,不知父母为谁,往后都跟着我姓柳。回头我在这里给你上个户籍,你们做我妹妹,这孩子就算我亲外甥了。” 星辰点了点头:“看到姑娘过得这么好我就放心了,当日姑娘离京,我日夜忧心,一路上老老小小的,可怎么办呢。” 柳翩翩也拿起一块点心递给平安:“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你和月升,你把月升打发过来,她一路上顾住了祖母和几个孩子。至于我们,路上走得慢,都逃了一条命。” 月升开玩笑:“姐姐真是的,将军是什么人,从出京城开始就对我们多有照顾,姑娘中途被贼人掳走,还是他亲自去解救的。” 星辰笑起来:“我听到姑娘跟谢将军定亲的消息时十分吃惊,后来听到将军的作为,我又替姑娘高兴。将军得武状元的时候我正带着平安在庄子里玩呢,张公公让人来告诉我,说将军去我的坟头上寻我,我就知道将军是真正把姑娘放到心坎里去了,所以这回才大胆地带着孩子来寻姑娘和将军。” 柳翩翩咳嗽一声:“他以前名声是不大好,所以京城里的人对他多有误会。” 星辰笑看向柳翩翩;“姑娘怕是不知道将军在京城里是干了什么事情。” 柳翩翩正在逗平安呢,闻言抬头问道:“他干什么了?难道跟人打架了?” 星辰眼里的笑意越来越盛,慢慢将谢景元在京城里如何整治秦孟仁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听得柳翩翩哭笑不得。 “这么大个人了,跟小孩子一样。” 月升开玩笑道:“姐姐你不知道,将军在军营里是请假最多的那个,得空就往家跑,太太去参加宴席,总是被那些太太奶奶们打趣。” 星辰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太太的事情我都听裴大人说过,想来是老天爷开眼,让太太得个好夫婿,让那些小人不能得意。” 柳翩翩也没计较,她知道想让她们两个改称呼太难了。 她抓住了星辰话里的信息:“你居然认识谨言吗?” 星辰点了点头:“殿下进宫后再也没出来过,张公公无法来庄子里见我,最后是裴大人来庄子里给我递的消息。说起来有些对不起裴大人,他抱着平安带着我,外头好多人估计都误会了。” 柳翩翩笑一声:“谨言是个热心的孩子,你莫要想太多。” 星辰压下这个话题:“老太太和大奶奶他们都好吗?” 柳翩翩点点头:“好得很,祖母每天带孩子烧火,身体比在京城时还好,大哥现在大小有个官,大嫂那边也忙得很,过几天我带你们过去看看。先不告诉她们平安的事情,怕她们心里受不住。” 星辰说了声好,低头一看,平安正在安静地吃点心。那盘子上好几种点心,他吃过一种后又去摸另外一种,把每一种都常了个遍,吃完后还眯着眼睛笑,仿佛十分高兴。 星辰有些心疼:“这孩子原来在庄子里没过过苦日子,这回跟我北上可算是吃了苦,中途生过病,高烧两天,真是把我吓坏了。” 柳翩翩对着平安笑,温和地问他:“明天带你去找姐姐玩好不好?” 平安嘴里还在吃点心呢,闻言看了一眼星辰。 星辰教导他:“姑妈跟你说话呢,你点点头。” 平安听话地点点头,柳翩翩高兴地摸摸他的头,抬头对月升道:“月升,这事儿咱们三个知道就行,家里其他人就不要说了。你平常多看着点,不要让家里人看轻平安。” 月升点头:“太太放心。” 柳翩翩又道:“你给平安量一下尺寸,然后交给朱雀和琼樱,让她们两个赶紧给平安赶制两身衣裳应急,然后找些合适的好料子给星辰,让星辰给平安多做一些。还有,告诉尘扬,让他出去买些小孩子玩的东西回来,另外,让钟妈妈每天做两样点心,回头你把做点心的方子都给她。星辰每个人跟你领一样的月例,至于平安,就照比铁柱的来吧。” 星辰不大明白:“太太,铁柱是谁?” 柳翩翩笑着解释:“是将军自小的小厮,跟着将军出生入死,他跟着将军姓谢,现在我跟将军拿他当兄弟看的。” 星辰又低头看向平安:“平安,谢谢姑妈。” 平安看着柳翩翩,他还不会说话。 星辰温和地教导他:“把这点心拿一块喂给姑妈吃,就当谢姑妈的。” 平安拿起一块点心,往前走几步,举到柳翩翩面前,伸手喂给她吃。 柳翩翩高兴地吃了那块点心,然后夸赞他:“平安真乖。” 平安得了夸赞后有些不好意思,扭头扎进星辰怀里。 柳翩翩纠正星辰:“以后别让他喊姑母,还是喊姨母吧。” 星辰点头:“我听太太的。” 柳翩翩又对月升道:“你去把我的首饰匣子抱过来。”銥嬅 等月升抱来匣子,柳翩翩从里面挑了一块蟒蛇玉佩塞到平安手里:“姨母和姨父送你的见面礼。” 平安好奇地看着手里的蟒蛇玉佩,反复摸了摸,然后塞到星辰手里,十分乖巧。 柳翩翩笑了笑,又找到一根金钗插到星辰的发间,又给她配了其他几样首饰:“头上光秃秃的多难看,你这脸上的伤,回头我让将军把他那药膏子给你配一幅擦一擦,那个特别见效。” 星辰没有拒绝:“多谢太太。” 柳翩翩又看向月升:“你别嫉妒,星辰才来,什么都没有呢。” 月升笑起来:“太太小看我,当日星辰姐姐把她的积蓄都给了我,我一直攒着没用呢,回头我还要还给姐姐的。” 在柳翩翩的安排下,星辰母子二人在谢家安顿下来,好吃好喝地养了几天,母子两个气色有所好转,柳翩翩这才把消息送到桂花巷,吴氏听到消息后,立刻让徐氏亲自来接人。 徐氏当日就带着新买的丫头过来莲花巷:“妹妹,星辰在哪里呢,老太太让我来接人。” 柳翩翩撩开帘子跟徐氏开玩笑:“大嫂,只接星辰,不接我吗?” 徐氏笑起来:“真是小心眼,星辰远来是客,你怎么还跟她计较起来了。当日若不是她,芙姐儿可要遭大罪了。” 徐氏见到星辰脸上的伤之后心里砰砰乱跳,又不敢多问,柳翩翩带着星辰母子两个跟着徐氏一起坐车去了桂花巷。 等吴氏听说平安是庐阳王的孩子,她抱着孩子嚎啕大哭了一场。 老两口抱着孩子仔细摩挲,想到庐阳王入宫后再也没出来,一家子又跟着忧心起来。 柳翩翩适当转移话题:“祖母,我想过几天到城门口去施粥。” 吴氏的眼神深沉起来:“你可想好了?” 柳翩翩点头:“想好了,蔡知府头先被景元下了脸面,心里正窝着火呢。景元从镐京拉来十万斤粮食,他岂能不知道。现在城里大户都不想再给他脸上贴金,他定然会惦记我们的粮食。既然如此,我有粉为何不往自己脸上擦。反正我们家跟蔡家永远都不可能和平相处,我要在两家彻底撕破脸之前多争取一些民心。景元现在声誉高,我再敲敲边鼓,以后蔡知府想拿捏我们的时候也要掂量掂量。” 吴氏点点头:“好,那就做吧,让五郎六郎给你打下手!” 没过几天,就在城外聚集了大量流民,而蔡知府不愿意开城门时,谢家粥棚在城外开张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 第85章 收灾民噩耗传来 柳翩翩的粥棚从开张第一天起, 就引来全城侧目。 自古文武殊途、军政不相交,地方大员和军事统领各管各的事情, 没有朝廷命令, 双方都不会私自去干涉对方的领域。 比如姜巡抚不会去管孟将军怎么领兵打仗,孟将军也不会去管姜巡抚怎么发展民生。 然而到了边城这个小地方,自从谢景元来了之后就开了先河, 他先是跟云家、赵家一脉别苗头,甚至还砸了云家的大门。 然后又当众给蔡知府没脸, 害得蔡知府挨了姜巡抚的骂, 即使有孙家护航,他的吏部考核也只得了个中等, 等三年任期一满,他最多只能平调, 想往上升太难了。 当然,明眼人都觉得这是蔡知府自作自受, 好不好的你去惦记人家未婚妻干什么,还是个刺儿头的未婚妻,他连汾阳王府的牌匾都敢摘,别说你一个蔡知府了。 好在柳家和谢家顺利联姻, 众人以为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等谢夫人孩子一生,蔡家任期满了滚蛋,仍旧天下太平。 哪知谢景元大手笔, 一下子从省城镐京府拉来十万斤粮食, 还特意买了个大宅子存放, 让柳家五郎和六郎没日没夜在那里看着。 十万斤粮食啊, 据说他把他两个大庄子里的粮食全部拉了过来, 又把亲娘的嫁妆变卖,还有他爹分来的家产也卖了一部分,这才凑齐了这十万斤粮食。 谢景元有多少家底别人也不知道,反正谣言越传越离谱,还有说他连谢夫人的嫁妆都卖了,还问庐阳王殿下借了钱。 真真假假的谁也无从考证,反正十万斤粮食是真的。 这个冬天,边城最金贵的就是粮食了。连绵不绝的暴雪,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蔡知府左支右绌,把城里大户征了个遍,勉强支应了一个多月后,再也没人愿意拿一粒粮食出来。 开玩笑,谁家现在不紧张啊。通往镐京的路现在不通,谁家也不敢把自己的身价老本都拿去给蔡知府添政绩。 蔡知府软的不行来硬的,那些商家首先遭了殃。蔡知府强买强卖,说是买,一分钱没看到,就记个账,然后把人家的粮食拉走了。 那些小商户被抢了个七七八八,如云家这样的边城大户,在看清形式后乖乖交出大部分存粮。 蔡知府又支撑了个把月,但无济于事。 没办法,流民太多了,蔡知府甚至分不清外头那些是流民,那些是混在流民中的普通百姓。 蔡知府的粥越来越薄,外头流民冻死的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候,谢家粥棚开了,谢夫人亲自坐镇,带着娘家两个兄弟在城门口看着两口粥棚。 谢家的粥棚旁边挂了个幡儿,上面写了个大大的“谢”字。 柳翩翩一出城门就引起了所有流民的注意,她一条红色的大氅在皑皑白雪中非常显眼,那些穿着破烂的百姓纷纷往这边拥挤了过来。 尘扬和玄武堵在前面,五郎六郎护在两侧:“往后退,这是谢将军的夫人。” 除了他们四人,谢景元还从军中拨了六个兵丁过来帮忙。孟将军听说他要施粥,睁只眼闭只眼让他调走了这六个人。按例四品官是有两个侍卫的,多出来的四个,全当给老百姓做好事吧。 西北百姓人人都知谢将军,听说这是谢夫人,都往后退了退。 天太冷,柳翩翩整张脸都围住了,只留下一双眼睛。 她看着眼前的流民,心里十分触动,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她要协助谢景元跟蔡知府打一场硬仗。 “诸位父老乡亲们,妾身谢柳氏,先太子母家、原武安侯府嫡长孙女,自入边城以来,这里一直风调雨顺,今冬老天不开眼,让百姓受苦,我家将军自幼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最怕看到父老乡亲们受苦受累。”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在人群中扫射了一眼。她一眼看出混在其中的一些非流民,那可能是蔡知府的眼线,也有可能是城内的混混痞子,甚至有可能是周边尚且能过得去的百姓。 听说谢家施粥,眼线来打探消息,混混来看热闹,还有一些百姓来占便宜。 柳翩翩心里冷笑一声,这热闹不是白看的、这便宜也不是好占的。 “我家将军说,我家里还有几斤余量,如今百姓遭难,我们岂能坐视不理,让我来城门口开个粥棚,望能帮助父老乡亲们度过这个冬天。” 人群里有人喊起来:“谢夫人,既然你家有粮食,为何不早点拿出来?人都饿死这么多了。” 柳翩翩笑一声:“问得好,可你们知道我家将军前一阵子在干什么吗,他在关外呢。这么大的暴雪,胡人那里难道日子就好过?若是边防不稳,胡人入关,我们所有人都要倒霉。自古文臣治天下武将守边关,如今我们破了规矩来管这事儿,已经是冒了天下之大不讳。若是这样还要被人说嘴,那我们不知该怎么做了。” 别人有眼线,柳翩翩自己也有,六郎柳文胜提前安排的人开始反驳:“有的你吃就行了,还挑剔。你满城看看,谁家还肯来施粥?谢将军把家底都掏空了,还不是为了我们!” 老百姓可管不了那么多,有的吃就行,大家开始七嘴八舌指责那个人。 “谢夫人呐,我们没有埋怨,谢将军可是个大好人。” “多谢将军惦记我们,我们会感恩戴德的。”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97节 柳翩翩让人把那几个要下跪的人拉起来后继续道:“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家米粮也不多,支应不了太久,后面还需要大家跟我们一起努力,不然到时候一断粮,难道真的要人吃人?” “夫人要我们做什么,只管吩咐!” 柳翩翩笑道:“今天先让大家吃个饱,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五哥六哥,开火!” 众人眼见着门口支起了两口大锅开始熬粥,盛粥的过程中,柳翩翩就在一边看着,那些故意插队的、反复来领的,都被她直接让人拎走扔出去。 这样处理了几个,那些刺儿头都老实了起来,所有人老老实实排队。 柳翩翩站得时间有点久,感觉有些疲惫,柳文胜过来道:“大妹妹,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五哥呢。” 柳翩翩笑了笑后道:“我再等一会儿,六哥帮我搬张椅子来。” 柳文胜急忙将提前准备好的椅子搬了过来,上面铺上褥子,让柳翩翩坐在那里看着第一次发粥顺顺利利进行。 第一天大家吃了两顿粥,第二天活儿就来了,去铲雪! 通往镐京的路被堵,必须铲出一条路来,不然边城要成为孤城。 青壮去铲雪,老弱去山上捡柴,不然每天熬粥的柴火都不够。 因为流民太多,要怎么监工都有讲究,柳翩翩去询问过柳公绍,柳公绍把家里闲着的儿孙都打发过来帮忙,昨儿藏在人群里的就是二老爷和三老爷,连二太太和三太太都被打发过来一起帮忙熬粥盛粥。 谁干了多少活儿当天都记下来,干得多吃得多,不愿意干的,除非是真正重病的,偷懒的人不想干活,对不起,没有,饿着吧。 这样一来,那些城里的混混痞子、还有来占便宜的人都扛不住了,谁也不想为了几碗粥去天天卖力气。 等这些人先后离去,流民群里的刺儿头越来越少。 谢家的粥棚在城门口扎稳了脚跟,柳翩翩托给五郎六郎照管,她自己每日在家里调度,粮食、柴火、人手。 除了熬粥,她还另外采购了一批次等的布料和棉花,带着流民群里的妇人做棉袄,谁家干活儿多可以挣到棉衣。 除了铲雪和捡柴,柳翩翩还把一群人交给谢景元带去修城墙,想方设法给他们找活儿干。 谢家粥棚热热闹闹地开着,蔡知府那里彻底没了声息。 等粥棚开了十几天,柳翩翩请人去叫了李姨娘过来,徐氏和胡氏作陪,旁边星辰和月升坐镇。 李姨娘来的时候坐轿子来的,带了好几个丫鬟,排场非常大。 一进谢家,琼樱引着李姨娘穿过垂花门进了后院,一起进了正房。 正房明间和西屋是通的,中间只有一道珠帘,平日里柳翩翩吃饭就在明间里,西屋是内书房,还可以招待客人。 姑嫂三个正在西屋说话呢,李姨娘笑盈盈地进了屋。 珠帘是撩起来的,李姨娘入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的柳翩翩。 柳翩翩今日穿着很正规,头上的首饰都是内造的东西,一看都是精品,身上的料子也是从镐京那边买过来的,小腹微微凸起,一幅勋贵世家闲散少奶奶的样子。 琼樱先开口:“太太,李姨娘来了。” 柳翩翩抬头看向李姨娘,微笑着没有说话。 形势所迫,李姨娘主动开口行礼:“妾室李氏见过谢太太。” 柳翩翩没有起身,只是略微抬了抬手:“李姨娘客气了,琼樱,看座,上茶。” 李姨娘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出她的目光,仿佛真的就是个十分柔顺的人儿。 等李姨娘一坐下,柳翩翩笑着开口:“头先姨娘下帖子请我,因着家里事情多走不开,这才没去,还望姨娘莫要怪罪。” 这话一出,徐氏倒还好,胡氏的脸色古怪了一下。李姨娘以前动不动请人去玩,让边城的太太奶奶们烦不胜烦,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丢了好大的脸,柳翩翩这话一出口,等于就是个大耳刮子。 李姨娘笑盈盈地回道:“太太家里忙,走不开也是常理,不像我,成日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做,也做不好什么事情。” 柳翩翩笑道:“谁说不是呢,我家里什么情况李姨娘也知道,烧饭做衣都要大嫂带着我们姐妹几个一起动手,姨娘是有福气的人,家里丫头婆子一堆,自然不需要动手。” 李姨娘客气了一句:“太太如今苦尽甘来。” 柳翩翩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多谢李姨娘吉言,不知贵府太太可好?” 这问的就是蔡知府的正房太太了。 李姨娘虽然在外头一家独大,但也不敢真的在公众场合不敬太太,连忙恭敬地回道:“太太纯孝,要留在老家伺候老太太,这才让我来跟着老爷,我事事不敢善专,都要禀报老爷太太才知道怎么做。” 柳翩翩笑道:“姨娘说的有道理,只是如今这大雪封山,我们边城和周边几个府城什么消息都送不出去,我们家是武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现在身子不便,往后越来越吃力,单凭我一个,也不知道能不能度过这风波,不知道姨娘这里可有什么好法子?” 李姨娘哟一声:“太太可为难我了,我何曾办过这种大事,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我都是按下葫芦起了瓢,哪里还能管大事呢。太太近来这一番作为真是让我佩服得紧,要不是太太搭把手,老百姓还要多受苦。” 柳翩翩慢悠悠喝着手里的汤:“姨娘谬赞了,我哪里懂什么,粮食是我家将军弄来的,外头是我哥哥们在操心,我就是凑个数。我听说官府里还有一些存粮,不知道姨娘可能去问问蔡大人,这存粮可能拿出来?不然我们家能撑得住几天呢。” 李姨娘依旧笑眯眯的:“太太可是为难我了,这等大事我们老爷可从来不让我插手,我也脑子也管不了这么大的事儿,太太不如让将军去跟我家老爷商议,他们男人之间更好说一些,咱们这还拐了两道弯。” 柳翩翩喝一口参汤:“姨娘说得对,是我想岔了。姨娘入蔡家多少年了?” 李姨娘有些尴尬:“我原是家生子,自小跟着我们老爷的。” 柳翩翩哦一声:“难怪姨娘有这么大的体面。” 李姨娘的笑容淡了下来:“我也没什么本事,把我们老爷太太服侍好就行,太太仁慈,对我特别好。” 两个人你来我往开始说家常闲话,徐氏和胡氏偶尔插两句,说了大半个时辰后,李姨娘起身就要告辞。柳翩翩也没留她,让月升送她到大门外,临走时还往李姨娘的车里放了好多礼物,同时让尘扬跟车,将李姨娘一直送到蔡知府家中。 屋里的胡氏有些不明白,悄悄问柳翩翩:“妹妹,怎么想着求这个李姨娘,她一向倨傲的很,且蔡家又不可能真的给我们帮忙。” 柳翩翩笑一声后道:“我家跟蔡家撕破脸,孟将军在中间为难,这次也是为了安一安孟将军的心。蔡家当然不肯给我们帮忙了,但我们的话放出去了,若是他真的袖手旁观,我们这边再有什么动作伤到了他的脸面,可就不能怪我们了。” 徐氏问道:“妹妹有什么打算?” 柳翩翩抬起头看着两个嫂子:“我能有什么打算,我都是听景元的。” 徐氏笑一声:“你还跟我弄鬼,我看是景元听你的还差不多。” 胡氏开玩笑:“谁能想到我们谢将军在家里事事听夫人的。” 柳翩翩一点不在意她们的打趣:“嫂嫂们笑话我做甚,难道你们在家里不当家。” 柳翩翩又等了两天,蔡家那边依旧一点动静没有,不光没有一粒粮食,连一个人都没派过来。衙门里那么多衙役,没有一个人去维持秩序。 孟将军听说后心里有些不悦,当场拨了一千人来帮忙铲雪,还从军中拨了些粮食来援助谢家粥棚。孟将军心里也急啊,路不同,朝廷的消息过不来,军粮马上也要断了。 孟将军不想大张旗鼓出头,任由谢景元折腾,现在柳翩翩亲自下帖子请李姨娘,请她在中间传话,结果蔡知府还是一个屁都不放,孟将军心里觉得此人有些不识大体。 军中其他人见孟将军有所动作,纷纷开始支援谢家粥棚,钱、粮、布匹、棉花,甚至还组织人帮受灾的百姓重建房子,而这些事情都是以谢家粥棚的名义做的。 柳翩翩和谢景元丝毫不贪功劳,在城门口立了功德碑,把谁家捐了多少东西都写上去,随时更改。 蔡知府这才有些慌乱,想来帮忙,可他手底下那几个衙役还不够塞牙缝的,来了也干不了什么活儿,也没人愿意带他们玩。 哦,我们辛苦了这么久,眼见着路要通了,你来抢功劳是吧?滚吧你。 蔡知府厚着脸皮夹在中间,虽然受尽白眼,也不敢在站干岸看笑话。谢景元的笑话他能看,但孟将军的笑话他可不敢,孟将军是孟国公嫡亲的弟弟,手握一方兵权,而他本人只是孙振雷的表妹夫,拐了两道弯的亲戚,而且官位比孟将军低了好几级。 他若是得罪了孟将军,孙振雷第一个要收拾他。 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等到年根的时候,通往镐京的路终于被挖通,而此时,整个边城即将弹尽粮绝。 挖通了路,谢景元和柳翩翩立刻收工,把剩下的事情交给孟将军和蔡知府。孟将军先一步写折子上京城,并把边城的事情原原本本通知姜巡抚。姜巡抚立刻着人送来物资,安置灾民,还把蔡知府骂了一顿,说他应灾不力。 然而,折子还没到京城呢,京城那边先传来噩耗,陛下驾崩,庐阳王在陛下灵前悲伤过度,旧疾复发,追随陛下而去。 孙太后念及庐阳王纯孝,以仁孝太子的名号给庐阳王发丧,先庐阳王妃的遗孀变成仁孝太子妃,小郡主封了泰安公主。 七皇子已经登基,孙太后垂帘听政。孙振雷与孟国公共同辅政,秦孟仁做上书房侍讲,深得新帝喜爱,成为御前最红火的人。 与此同时,柳翩翩的诰命终于下来了,正四品恭人。 新年即将到来,然而谢家小院里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作者有话说: 上午好~ 第86章 衣冠冢特殊赏赐 谢景元听到消息后立刻丢下一切往回赶, 他到家中时,看到前院里正在转圈的尘扬和玄武。 谢景元一把拉住尘扬:“家里怎么样了?” 尘扬见谢景元的眼光要吃人一样, 结结巴巴道:“将军, 太太,太太一直没出来,姐姐们也没出来。” 谢景元把他一丢, 大跨步往后院而去。 大冷的天,星辰和月升却守在正房门口, 朱雀和琼樱在厢房带着平安玩耍。 星辰和月升对着谢景元行了个礼, 谢景元来不及跟二人打招呼,直接进了屋。 柳翩翩正坐在西屋书房里, 她安静地坐在书桌旁边,手里提笔在写什么。 谢景元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 见她脸上表情十分淡然,手下正在练字。听到动静, 她抬起头看着谢景元,然后给了个微笑。 “将军回来了。” 谢景元一听这称呼就觉得不对,以往她只有在人前才会称呼将军,人后都是谢大人、景元, 或者没有称呼。 他放下手里的帘子:“听说你的诰命下来了, 我回来看看。” 说完,他走到柳翩翩身边,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她的脸, 然后又看了看她的肚子;“这几天怎么样, 它有没有闹你?” 柳翩翩放下笔, 轻轻摸了摸肚子:“没有呢, 它乖得很。我每天去哪里都不要紧, 吃得香,就是晚上经常醒,不能仰着睡。” 谢景元对着外头喊:“月升,有热水吗?” 月升听见要水,急忙去打了一盆热水送了进来。谢景元在盆里洗过了手,自己回房换了一身家常衣裳,然后回到西屋,笑着看向她的肚子,低下头听了听。 孩子已经六个月,刚好醒了,估计是感知到外头有人,立刻在里头动起来。隔着衣服谢景元能看到肚子在动,他忍不住笑起来:“知道爹回来了是吧。” 他捞一张椅子坐在她身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声问道:“你以前肚子那么平,现在忽然变这么大,疼不疼?” 柳翩翩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回道:“若是一天变这么大,肯定会疼的,一天天慢慢来,就感觉不到疼。我听大嫂说,等八个月后就会很吃力,若是不好,肚皮还会长花纹。” 谢景元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真是遭罪。” 柳翩翩笑一声:“我们不都是这样来的。” 谢景元又看了她一眼,他有些吃不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陛下驾崩这么大的事儿肯定瞒不住,她应该是已经知道了。 还没等谢景元想好措施,柳翩翩的声音悠悠传来:“你是不是担心我?” 谢景元嗯一声。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98节 柳翩翩调整了一下姿势,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表兄把平安托付给我,这是对我最大的信任。” 谢景元顺着她的话道:“表兄这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走的,我听说表嫂和小郡主的一应供奉都是上等的。” 柳翩翩反问道:“你说,表兄真的是自愿去的吗?” 谢景元想了想之后回道:“我觉得是自愿的。” 柳翩翩沉默好久后回道:“我也觉得他是自愿的,甚至有可能他走在陛下前头。这样一来,总比陛下去了之后任由孙家钝刀子割肉要好。前一阵子宫里秘不发丧,说不定就是觉得表兄这事儿棘手,一个处理不好,天下人侧目,宗室也不答应。” 谢景元把下巴放在他的头上:“表兄是在给我们所有人争取时间呢,他入了宫就没出来,打孙娘娘和孙家个措手不及,孙娘娘不仅要善待表嫂和小郡主,还要给表兄一个仁孝太子的名头,风光大葬。表兄得了好名声,你们家也能暂时保全。” 柳翩翩嗯一声:“我现在就希望没人发现平安才是表兄的孩子,若是孙家得知平安的存在,怕是要赶尽杀绝。” 谢景元想了想之后道:“平安还是要落在张家名下,星辰在张家做过妾,他只能是张家的孩子。过几天我给她们娘儿两个落个户籍,让祖父给平安取个大名,往后就让他安心在咱们家过日子。” 柳翩翩又嗯一声:“你说,表兄是怎么去的?” 谢景元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问题,他甚至都不敢去深入想这个问题,不管是什么方法,仁孝太子必定都是死于非命,他那副残躯,怕是一幅泻药都能给他送走。 谢景元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别想那么多,表兄达成了自己的愿望,护住了妻儿,护住了母家,自己得个好名声,还能陪伴陛下。若是他惜那一条命,要不了多久还是个死,连妻儿都要跟着他一起去。都说表兄憨厚,可我觉得他是个有魄力的人。” 柳翩翩迟迟没说话,谢景元低头一看,只见两滴眼泪顺着她的脸庞流了下来,悄无声息。 谢景元急了:“翩翩,你别难过,你放心,要是有机会,将来我一定替表兄报仇。你别哭,你一哭孩子也会跟着难过的。” 果然,柳翩翩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动弹的更厉害了。 她拿帕子擦了擦眼泪,轻声道:“我没事,你别担心我。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是不是还没吃饭?” 谢景元低头在她脸上亲一口:“没吃,我们一起吃吧,叫上星辰和月升,带上平安一起。” 柳翩翩点点头:“好。” 自从柳翩翩和谢景元定亲后,月升就不肯跟她一起吃饭了,除了户籍还是良籍,她在柳翩翩面前还跟以前在京城一样,但她对柳家其他人的称呼完全是按照柳家的女儿来。 她不肯上桌吃饭,柳翩翩也不勉强,自从平安来了后,柳翩翩想跟平安培养感情,平安离不开星辰,单单让星辰上桌,星辰也不肯,索性月升也跟着一起上桌,反正大部分时间谢景元都不在家中。 听说要吃饭,平安高兴地跟着星辰来了正房,见到了好久未见的姨父。 谢景元笑着把平安抱起来举得高高的:“好小子,又沉了一些,好好吃好好长,等长大一点,让姨母教你读书,姨父教你习武。” 柳翩翩笑着看向平安:“他近来走路越来越稳当了,还能说几个简单的词,最喜欢去找松哥儿玩,可惜松哥儿大了要上学,没时间带他,他只能跟三个姐姐玩。” 谢景元将平安抱起放在膝头:“想吃什么?” 柳翩翩将一碗鸡蛋羹拌饭推了过来,里面还有些肉末:“他还小呢,吃不了太多的东西。我让人买了头母羊,每天挤两碗奶给他喝,最近长得越来越快。” 谢景元喂鸡蛋给他吃,平安张开小嘴吃得十分欢快。他十分喜欢姨父,姨父给他举高高,带他玩很多好玩的东西。 星辰在一边给柳翩翩夹菜:“太太,过几天就过年了,今年过年要不要祭祀?” 柳翩翩看向谢景元。 谢景元想了想之后道:“过年我就回来吃个年夜饭,吃了就走,你提前把东西准备好,就在这屋里摆个供桌,我给祖父祖母和我爹娘上香,至于其他祖宗,我二叔会上贡的,轮不到我。”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我想给表兄立个衣冠冢。” 谢景元自然不会反对:“你有表哥的旧物?”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表兄给我的首饰里挑一样,谨言寄来的那首诗也放进去,这些都是跟表兄有关的东西。” 谢景元点头道:“让尘扬去寻个风水先生,找个好地方立,也不要立碑,我们知道就行,到时候让平安去祭拜一下。” 星辰见谢景元喂平安自己顾不上吃饭,提了一句:“将军,我来吧,您吃饭。” 谢景元拒绝了她;“不妨事,他总是跟你们在一起,时间长了未免太过斯文,我多带带他,胆子大些。” 谢景元在家里待了半天就走了,平安一路撵到大门口,眼睁睁看着姨父骑马而去,然后瘪嘴哭了起来。 星辰抱着他一边哄一边笑着对柳翩翩道:“从小在庄子里拢共没见过几个人,也没长辈教导他,忽然见到将军这样的,他可不就舍不得。” 没爹的孩子很容易把疼爱他的长辈当做父亲来敬。 柳翩翩摸了摸平安的头:“等过年的时候我们回外祖父家里,到时候有六个舅舅陪你玩呢,还有哥哥,平安别哭。” 平安听到这话后眨了眨眼,他人虽然小,却能听懂好多话,瞬间又笑了起来,柳翩翩从星辰怀里把他接过来亲了一口:“真乖。” 星辰又赶紧给他抱走:“太太,你现在身子重,可不能随便抱他,小孩子没个轻重,万一踢到你可不好。” 柳翩翩努力忘掉仁孝太子死于非命之事,在家里准备过年的事宜,给仁孝太子立衣冠冢,忙得团团转。 大年三十那天,谢景元迎着风雪归来,家里已经准备好了年夜饭,谢景元祭拜过父母后带着一家子吃年夜饭,整个屋子里热热闹闹的。 千里之外的京城,刚刚继位没多久的幼帝才吃过年夜饭,在上书房里跟秦孟仁说闲话。 今日他宴请了群臣,秦孟仁一直跟在他左右,他一个小孩子也不喝酒,君臣之间客客气气的,吃了顿饭之后众位大臣都离宫回家,幼帝留下了秦孟仁。 “先生,我留您在这里,师母不会生气吧?” 秦孟仁温和地回道:“陛下严重了,臣妻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虽然不如太后娘娘万分之一,多少还知道一点规矩礼仪,臣留下陪伴陛下,是臣的福气。” 幼帝笑得十分开心:“那先生,你带我看折子好吗?” 秦孟仁点头:“陛下想看什么样的折子?军务?民生?科举?” 幼帝想了想:“朕想看军务,母后告诉朕,只有抓住了军权,才能坐稳江山。” 秦孟仁笑道:“太后娘娘睿智,那臣就陪陛下看军政折子吧。” 幼帝随手从一堆折子里挑出了一本,好巧,正好是孟将军的折子,孟将军在折子里把边城遭遇灾害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幼帝咦了一声:“先生,孟将军是武将,怎么去管安置流民的事情?” 秦孟仁笑着看向幼帝:“陛下,北方边城遭遇灾害,百姓冻死冻伤无数,光指望知府怕是无能为力,孟将军心系百姓,把军粮拿出来给百姓吃,说明孟将军是个仁爱之人,他不顾外界和朝廷可能问责他,冒着风险做这种事情,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 幼帝点点头:“那朕应该奖赏他。” 秦孟仁知道现在能跟孙家别苗头的只有孟家了,实话实说道:“陛下您看,孟将军是个公正之人,他在折子里把每个人做的事情都说得清清楚楚,不偏不倚,陛下觉得要怎么赏赐?” 幼帝想了想之后道:“朕觉得,都要赏,包括这个蔡知府。” 秦孟仁笑起来:“陛下为何觉得蔡知府也要赏?” 幼帝笑道:“先生,蔡知府是母后的表妹夫,虽然他安置流民不利,但也一直在努力,只是没本事,结果让谢将军抢了个先,他是那种没功劳有苦劳的人。” 秦孟仁接过折子后道:“陛下怕是不知道蔡知府和谢将军之间的矛盾吧?” 幼帝来了兴趣:“先生知道?” 秦孟仁开始给幼帝讲故事,仿佛故事中的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幼帝听完后皱起了眉头:“这个姓蔡的不是个好人。” 秦孟仁笑道:“陛下,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好人在某些事情上可能变成坏人,坏人有时候也会变成某种意义上的好人。陛下坐拥四海,看人的时候不要从单纯的好坏来衡量。您要看他能帮您做什么,做事情的过程中他会带来什么危害,若是危害小收益大,他现在就是好人,反之就不是好人。” 幼帝第一次听到先生讲这么深厚的道理,听得张了张嘴,片刻后问道:“先生,那,那舅父是好人吗?” 秦孟仁对着幼帝一笑:“这个就需要陛下自己去寻找答案了,臣不知。” 幼帝没有再逼问:“既然孟将军报上来折子,朕登基第一年,不好寒了忠臣的心,先生觉得怎么赏赐好?” 秦孟仁继续摇头:“臣不知,陛下可以去问娘娘。臣只能告诉陛下,赏赐这个东西要投其所好,比如蔡知府好美人,陛下可以赐几个美人,这就是投其所好。” 幼帝哈哈笑起来:“先生居然也有促狭的时候。” 秦孟仁微微一笑:“臣是个人,人有的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臣都有。” 幼帝想到自己听到的那些传闻,试探性地问了下秦孟仁:“先生觉得给谢将军升一级怎么样,这样谢夫人的诰命也能长一长,可以少给几个人行礼。” 秦孟仁的神色丁点变化都没有,继续微笑道:“陛下做的对,谢将军惧内,能给谢夫人升诰命,他肯定高兴。” 幼帝继续笑:“先生,外头人的传言果然不可当真。” 秦孟仁笑着问道:“不知陛下听到了什么传言?可能跟臣说一说?” 幼帝一边吃点心一边道:“都说先生是个端方君子,可先生会开玩笑;还说先生……” 说完,他瞟了秦孟仁一眼:“算了,不说了,先生陪朕下棋吧。” 秦孟仁没有再追问,开始陪幼帝下棋。 新年一开印,幼帝下发了一道圣旨,对西北进行了封赏,最让人捧腹的是,人家都是升官,只有蔡知府得了几个绝色美人。因为蔡知府的美人,别个升官的事儿都不稀奇了,谢景元悄没生息夹在中间升了从三品。 消息传到孙家,孙振雷气得摔了手里的杯子。 作者有话说: 秦孟仁开始了在京城搅风搅雨的生涯~ 第87章 烧火棍不甘寂寞 圣旨颁布后, 第二天吏部就着人送往西北。 然而吏部的官员们遇到了麻烦,陛下赏赐给蔡知府的这四个美人要怎么处理啊? 啧啧, 这可真是, 孟将军本人得了褒奖、家中次子得了个虚职,谢将军升了从三品,其余一干人等各有奖励, 只有蔡知府得的奖励让人笑掉大牙。 据说这是陛下亲自去求孙太后赏赐的,孙太后当时不同意, 陛下非说送礼要投其所好, 蔡知府好美人,若不多给他几个美人, 万一他去打民女的主意,岂不是让百信觉得我大雍的官员修身不谨。 孙太后被儿子磨得没办法, 只能答应赏赐蔡知府四个美人。 那四个美人真美啊,一个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吏部官员们犯难了, 这要一起带到西北去?可她们娇滴滴的,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啊。 吏部官员们思索好久,最后有人出了个主意:“我们不如去问一问秦大人。” 大伙儿一拍大腿,好哇, 这个主意不错, 秦大人虽然只是个正五品,但是陛下喜欢他啊。大伙儿心里甚至都暗搓搓地想过,陛下没有爹, 秦大人温和谦逊, 说不定陛下就把秦大人当成, 咳咳…… 甚至还有人背地里传谣言, 秦大人年轻貌美, 天天在宫里,太后娘娘新寡,咳咳…… 吏部侍郎打发一个五品郎中去寻秦孟仁,此时的秦孟仁刚好在家书房中画画,旁边伺候的就是柳文惠。 秦孟仁又在画仕女图,柳文惠看了一眼后微笑不语,安静地给他磨墨。 从成亲开始,秦孟仁就爱上了画仕女图,他画的仕女图千姿百态,但都有一个特点,看不清楚脸,偶尔画了一双眼睛,其余地方又用面纱遮盖了起来。 最开始他一个人在书房里画,偶有一天,他把柳文惠叫进了书房,后来他就经常把柳文惠叫进去给他研磨铺纸。 赵雅兰恨得要死,可她丁点办法没有,秦孟仁不让她进书房,理由冠冕堂皇,你一个正房奶奶,整理书房这等琐碎的事情就不要亲自动手了,交给柳姨娘吧。 是的,赵雅兰进门没多久,秦孟仁就抬柳文惠做了姨娘,虽然没有正式收房,但至少有了名分。 柳文惠有了两个丫头,住进了旁边的小跨院。秦孟仁偶尔会去小跨院坐一坐,看一看柳文惠的衣着,尝一尝她做的点心,听她讲讲故事,然后离去。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99节 柳文惠尝到了甜头,开始处处模仿昔日长姐的衣着,颜色、配饰,甚至连做的点心都是在模仿。 就像今日,柳文惠来之前在袖子里藏了一块面纱,进屋后就戴上了。她知道,自己的一双眼睛跟长姐最像。 果然,她进屋的时候秦孟仁盯着她看了好久。随着年岁的增长,柳文惠跟离京时的柳翩翩越来越像,身高、胖瘦,特别是那双眼睛。面纱将眼睛之外的面容遮住,相似的衣裳,看的秦孟仁忍不住提笔又开始作画。 柳文惠看着画上的人心里十分得意,只要她慢慢下功夫,早晚他心里会有我的。 自从秦孟仁成了幼帝最依仗的人,柳文惠越发觉得他了不起,心里甚至觉得姐姐没眼光,宁可嫁给一个莽汉也不肯要这样出色的男儿。 秦孟仁的画画了一大半,柳文惠以为他会把自己的面纱也画下来,哪知秦孟仁今日没有画面纱,他原原本本将柳翩翩画了下来。 柳文惠心里很不高兴,但又不敢说什么,他现在是帝王心腹,赵雅兰见了他都不敢随便说话,更别说柳文惠了。 秦孟仁画完画之后将笔放下,轻轻吹了吹半干的画,然后双手捧起画仔细欣赏,面带微笑,目光柔和。 柳文惠感觉自己的心里酸的能拧出汁来,可她只能继续陪着笑。 秦孟仁看了一会儿画之后,忽然侧头看向柳文惠,目光冷清说了她一句:“以后不要总是笑,你是武安侯嫡出孙女,要有你自己的气度,见人就笑,有损威仪不说,也有负你的名头。” 柳文惠心里就更委屈了,秦孟仁这是让她学柳翩翩,清冷一点,端着一点。 秦孟仁不管柳文惠怎么想的,又放下画:“你回去吧,这几天好好练字。还有,莫要再去见你娘,让我知道了,我就送你弟弟去西北。” 柳文惠轻轻回了个是,行个礼就走了,秦孟仁眼神都没抬一下。 柳文惠刚出了门,就看到正房廊下赵雅兰的丫头站在那里看着她。丫头眼里都是嘲讽,仿佛在笑话柳文惠只能当个替身,结果还当得不伦不类。 柳文惠垂下眼眸,转身就走,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好歹有了个姨娘的名分,等以后她有了一儿半女,在这后院里,赵雅兰也不一定就敢明着对她怎么样。 柳文惠才走没多久,外头有人来报,吏部有人来寻秦孟仁。秦孟仁将那幅画卷起来放到抽屉里,径直去了前院。 秦孟仁一走,赵雅兰挺着大肚子出了正房门,抬眼看向东厢房,秦孟仁从来不让她进书房,可她知道,他总是在里面画那个女人。 赵雅兰看了一眼书房门后收回了眼光,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心里又高兴起来,任谁也无法动摇她的地位。 前院书房里,秦孟仁听到对方的问题后笑起来:“大人,家里的姬妾不应该交给正房太太吗,难道您打算直接送到西北给蔡知府?” 来人哎呦一声:“还是秦大人想的周到,我们都想左了,居然进了死胡同,秦大人说得对,我这就回去安排。” 打发走了来人,秦孟仁直接留在前院书房没回去。自从赵雅兰有孕,他就独自一人住在前院。赵雅兰要给他两个丫头,他不要,像个和尚一样一个人过。 吏部官员动作很快,四个美人当天晚上就送到蔡家去了,交给了蔡知府的正房太太。 蔡太太看到四个美人后恨得牙根痒痒,跑去找孙振雷的太太---承恩公夫人诉苦,我在家里辛辛苦苦孝顺公婆,却被人这样打脸。都是赈灾,旁人升官,我家老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就得了这么几个玩意。 孙家也不高兴,自从幼帝登基,秦家渐渐不受控制,这次秦孟仁居然公然给蔡知府小鞋穿。幼帝知道什么叫投其所好,还不是他这个先生教的,偏偏孙太后也不在意这些小事情。 孙家去找赵家,让赵家约束一下女婿,哪知赵家人还没开口呢,赵雅兰先拦在前面。再者,赵家内心里不一定就愿意约束女婿,女婿出息了,赵家肯定跟着沾光。孙家出息了,赵太太只是一个堂妹,能沾多少光。 就这样,秦孟仁在几大家族中异军突起,且他只对幼帝一人忠心,什么孟家赵家,他一概不理,而幼帝也对他很好。 故而蔡太太的哭诉一点用没有,孙太太劝了她一番,回去后蔡太太就把几个没人打包送去了西北,让那个老不修丢一丢脸! 圣旨比美人先一步到西北,谢景元是在家里接的圣旨,接完圣旨后给来人封了个大红包,他要留来人吃饭,但对方火速走了,说是要去下一家。 谢景元看着手里的圣旨发笑:“看看,这些势利眼,知道我们不得孙家和太后喜欢,连顿饭都不敢吃。孟将军比我官大,他们不先去孟家,偏偏先来我这里,看来就是故意的。” 柳翩翩接过那一封圣旨看了一眼,然后塞回给谢景元:“恭喜谢大人,又升官了。” 谢景元把圣旨塞给旁边的尘扬:“去打听别家都得了什么。” 说完,他一手搂着柳翩翩的腰,将她往后院带去:“晌午想吃什么?要不要出去走走?总是在家里多无趣,天暖和了,我们去买点花儿吧。” 柳翩翩的肚子已经七个多月了,她每天睡觉、走路都有点吃力。孩子一脚就能给肚子踢个鼓包,经常把谢景元惊到。 柳翩翩走路的时候身体微微往后仰:“你等会儿去打听打听,看看别人家都得了什么赏赐,我备些礼。” 谢景元撇撇嘴:“这皇帝真小气,也不赏点金银。”年前买那十万斤粮食,后来又买布匹棉花,帮百姓修建房屋,花了谢景元不少钱,虽然不至于彻底穷了,但没有以前那么宽裕。 柳翩翩笑道:“不要急,等过一阵子庄子上又会有收成,你怎么财迷起来了?还说我是个官迷。”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要养家糊口,可不就得财迷。官迷有什么用,升官又不能发财。” 柳翩翩笑道:“这就是谢大人没见识了,都说千里为官只为求财,你居然说升官不能发财。” 谢景元哼哼两声:“我要是那姓蔡的我就能发财,军中那么多供奉,哪个不能伸手。除了孟大人给我的,我可从来没要过一针一线。” 柳翩翩悄悄看了看四周然后问道:“军中难道油水很大?” 谢景元把她带进屋里后小声说道:“怎么说呢,我一个新来的肯定要守规矩,独占了三个上好的大营已经让很多人不满意了,要是再挡了人家的财路,我不得被大伙儿撵走。就说上回我带回来的那两千多匹马,你知道最后上报给朝廷是所多少?只有八百,剩下的都分了。” 柳翩翩有些不高兴:“你辛辛苦苦带回来的东西,这些人倒是好意思伸手。” 谢景元呵一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下次他们有了好东西我也要。那么多马,我一个人得了五百匹也不错。我那五百匹都放到我的三个大营里去了,孟将军给我出草料帮我养马,有什么不好。我要把我的三个大营练成全大雍最好的大营,让这帮驴熊以后眼红去吧!” “五百匹好马要是卖出去能值不少钱呢!” 谢景元扶她坐下:“不是钱的事儿,是根本没地方买去。你在外面买一上好的马可能最贵也就几十两银子,但你想买上百匹,出再多钱都没人卖,朝廷也不允许。” 柳翩翩跟谢景元开玩笑:“谢大人真是高风亮节,那么多好马就这样丢了。” 谢景元低下头看她的肚子:“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这东西多了不是好事儿,只会养出败家子。” 柳翩翩靠在迎枕上后感觉舒服了好多:“你这回升官,要不要办酒席?” 谢景元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故意逗她笑:“不办,你现在不方便,等孩子生下来办满月酒,让他们送两份礼,吃一顿酒席!” 又是这个歪理,柳翩翩忍不住骂他:“现在好歹也算个从三品,说话还是没个正经!” 谢景元咧嘴笑:“这可真是,早点不给我封,我又要给你请封新的诰命。” 夫妻两个一直在书房里说话,等吃过了晌午饭,外头尘扬打听消息已经回来了。 谢景元让尘扬在帘子外头回话,尘扬一一回道:“将军,我打听过了,孟家、袁家都有封赏,连柳大爷都赏了些金银,就是蔡家……” 话音一落,尘扬忍不住笑起来。 谢景元奇怪:“蔡家怎么了?” 尘扬一边笑一边道:“陛下给蔡知府赏了四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据说正在路上呢,过一阵子就能到边城。” 谢景元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四,四个美人?” 尘扬忍不住又笑起来:“还有一些金银,但因为有四个美人,金银的事儿大家都跟没看到一样,现在全城都传开了,蔡大人今儿一天都没出门。” 谢景元狂笑起来,笑了半天后道:“我知道了,去告诉月升,一人发一个月的月例赏钱,好好照顾太太。” 尘扬高兴地走了,谢景元仍旧在屋里笑,笑完后开始跟柳翩翩分析问题:“这样看来,孙家现在在京城也不算一家独大。你看,蔡知府是他表妹夫,却被人这样打脸,看来京城出现了敢跟孙家别苗头的人,这人可真是不怕死。” 柳翩翩好奇:“难道是孟家?” 谢景元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脸上亲一口:“不管是谁,这样孙家也不至于太狂妄。我现在就担心谨言,这小子这么耿直,怕他日子不好过啊。” 柳翩翩叹了口气:“是我连累了谨言。” 谢景元在她脸上捏一把:“你最近多长了点肉,好看多了。跟你有什么关系,若不是岳父指点他文章,他还不一定能考上探花呢。你爹干别的不行,做学问真是个好手。他最近怎么样了?” 柳翩翩拍掉他的手:“我也不知道,听说每天教书吃饭睡觉,也没别的事情。因为教出了一个探花郎,那些权贵人家的子弟都往他这里送。又因为有你这个厉害的女婿,别人也不敢再算计他了,各家束脩给的也多,三不五时经常给他送礼,日子好过的很。祖母担心他一个光棍手里散漫,把他的银子都收了过来,严禁他出去喝花酒。” 谢景元嘿嘿笑两声:“曾经的太子舅父、武安侯世子、二甲传胪,谁能想到他现在打光棍呢,一个妻妾都没有!” 柳翩翩本来靠在他怀里,听到这话后坐起身,收起笑容看着他:“我想起来,谢大人现在也是个从三品了,我爹以前只是个四品呢,我家里有名分的姨娘都有四个,还不包括去世的凤姨娘。” 谢景元本来正在笑话老岳父,听到这话后笑声卡在喉咙里,然后惊恐地看着柳翩翩:“你要干什么!” 柳翩翩一本正经道:“给谢大人纳妾!” 谢景元立刻道:“不不不,不要,我不要妾,你别给我纳妾,我害怕!” 柳翩翩斜睨他一眼:“那不行,到时候别人要说我善妒,说我又棒打夫郎。” 谢景元马上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天地良心,我不要什么妾,我有你一个就够了,你想打就打吧,快,你的烧火棍好久没干活了!” 柳翩翩把他的手一甩:“过几天就让它干活!” 谢景元的眼光忽然一闪,然后凑近了道:“你不让你的烧火棍干活,那我的可以吗?” 柳翩翩本来正笑着呢,闻言怔楞片刻后才明白他的意思,双脸慢慢变红,然后抬起头看着他:“谢大人,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歪话?” 谢景元又凑近了一些:“我问过了,这个月份注意一点也不是不可以,我得告诉你,它只认你一个人。” 柳翩翩伸手在他肋下掐了一把,谢景元一把捉住她的手,然后带着她轻轻按到自己的衣服上:“你看,它果然只认你!”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 最近作者认识的人好多都羊了,亲们要注意防护啊~ 第88章 出恶气瓜熟蒂落 蔡知府的四个美人又过了一个多月才到边城。 正好, 天气暖和了,柳翩翩也换上了轻薄的夹袄, 整天挺着大肚子在院子里遛弯, 倒也没长胖,只有肚子又大了一些。 谢景元个促狭鬼,提前让尘扬拿钱给城门口那些乞丐, 让乞丐盯着,要是蔡知府的四个美人到了, 一定要去城内报信, 到时候让各家都来看热闹。 乞丐们最爱看热闹了,尘扬每天给他们好吃的, 他们高兴极了,每天都在城门口翘首以盼。 果然让乞丐们蹲到了, 四个美人坐的车非常大,那上面的装饰看起来就跟城里不一样, 赶车的人也是外地口音。 有个小乞丐飞快地跑回去报信,柳翩翩听到尘扬的报信后来了兴趣。 “快快快,打发人去围观那车。” 尘扬应声而去,很快, 那辆豪华的大车附近围满了一群乞丐。 “贵人行行好吧, 我们三天没吃饭了!” 赶车的车夫操着一口流利的京城话撵乞丐们:“去去去,臭乞丐都走开!” “哎呦,这位爷, 您这是哪里来, 听您这口音是京城来的?” “走开走开!” “这位爷, 您这是要去哪里?我给您带路吧!” “走开!” 哎呦, 这莫不是去蔡知府府上的? “哎呀, 是不是蔡知府府上的四个美人来了?小六子,快去快去,去蔡知府府上报喜,李姨娘说不定会给你赏钱!”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00节 “好嘞张爷爷,我去了!” 没过多久,街道两边的人都来看热闹,对着那辆豪华的大车指指点点。 有些好事者一路跟着车到了蔡知府门口,果然,从车上下来四个美人,虽然美人们蒙着脸,但从身形和眼睛不难看出,都是一等一的绝色美人。 四个美人被迎接进了蔡家,外头乞丐们起哄:“李姨娘,家里进了新人,不给赏钱嘛!” 李姨娘连露面都没露面,只打发家里的下人看着四个美人。 柳翩翩听到消息后立刻让星辰带着四份礼物来到蔡家,亲自送到李姨娘手上。 星辰在京城什么场面没见过,笑盈盈地看着李姨娘道:“姨娘,我家太太说了,恭喜姨娘家里添了新人,我们太太身子重不好过来,让我来给诸位姨娘们送一份礼,恭喜蔡大人家里和睦平安。” 李姨娘一口银牙咬碎,家里来了四个分宠的,本来她就很烦躁,结果柳翩翩还来给她添堵。 “谢太太有心了,若是谢太太喜欢,回头我也送两个给谢太太,保管比她们几个还要好。” 星辰微笑道:“李姨娘客气了,我家将军最不喜这些莺莺燕燕,他心里眼里只有我们太太一个人。这人嘛,各有各的喜好,就像陛下说的,送礼要投其所好,我们大人就喜欢宝马和宝刀,不像蔡大人。” 说完,星辰看了一眼四个美人,然后低头捂嘴笑:“姨娘您忙,我先回去了。” 说完,星辰连礼都没行,转身就走了。她是良民,李姨娘一个没品级的妾,不配她行礼。 李姨娘气得当天晚上连饭都没吃。 等星辰回去后发现,柳翩翩正坐在躺椅上优哉游哉地吃点心,那样子跟平日的谢景元越来越像。 星辰觉得好笑:“太太,别仰着坐,仔细孩子压到腿。” 柳翩翩笑问道;“怎么样,气到李姨娘了吗?” 星辰点头:“那可不,我估计李姨娘要三天吃不下饭了。” 柳翩翩晃了晃摇椅:“好好一个人,为了男人变成鬼。当初就鬼迷了心窍,还给我下帖子!她以为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以后有机会我还得收拾他们两个!” 星辰坐到柳翩翩身边温声道:“太太,该请产婆了。” 柳翩翩点头:“这事儿交给你,家里要准备什么回头问问我大嫂,让月升帮我准备。” 星辰将旁边的小毯子拿过来盖在她的肚子上:“太太放心,家里这点小事情,我和月升肯定能打理好的。” 柳翩翩听到这话后坐起身看着星辰和月升道:“你们两个总是跟着我,主不主仆不仆的。你们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记得告诉我,不要为了我耽误你们。从柳家抄家那一天开始,你们两个就不是我的丫头了。” 月升先开口:“太太,我没什么想做事情的啊。帮您打理家务就是我喜欢做的事情,别的我也做不了。至于外人怎么看我们的关系,我都看开了,您就不必介意了。回头太太有庄子和铺面,不还是需要人打理,到时候我跟星辰姐姐就有用武之地了。我得赶紧把琼樱和朱雀培养起来,别到时候我们星辰姐姐一撒手,她们两个接不上,耽误太太的事儿。” 星辰等月升说玩才开口:“太太,我又不会行军打仗,又不会科举考试,出去能干什么。再说了我还带着平安呢,您每个月给我月钱管我吃喝,不打我不骂我,这日子要是还过不得,我还能去过什么样的日子。回头您的诰命越来越高,我们两个跟着您出去了也能威风威风。您不知道,就原来张家太太一个商人太太呢,那谱摆的是真足,每天早上都要我跟另外两个姨娘伺候她洗漱和吃穿。” 柳翩翩当然知道做妾不容易,却没想到张家太太这么难伺候。 “那张家老爷就任由她这样?” 星辰笑道:“太太,按照规矩这也没什么。再说了,大部分男人不都这样么,反正妻妾都是他的,只要闹得不过火,他们才不会管呢。” 柳翩翩哼一声:“那可不,我爹以前不就是的,后院里妻妾争的那么厉害,他就跟没看到似的。” 月升忽然悄声道;“太太,我听说了一件事情,是关于大老爷的。” 柳翩翩哦一声:“什么事?你从哪里听来的?” 月升吭哧半天后道:“我是听韩家姐姐跟我说的。” 柳翩翩看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去了韩家?” 月升急忙解释:“上次太太让我送东西去给大奶奶和老太太,正好碰到了韩姐姐,她就跟我说了这事儿。” 柳翩盘不再打趣她:“那你说是什么事儿。” 月升言归正传:“听说,听说大老爷最近跟个小寡妇……” 月升有些说不下去了。 柳翩翩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你说,不要紧的。” 月升继续道:“听说那小寡妇死了男人,自己带着个孩子,无依无靠的,大老爷觉得她可怜,不仅没收那寡妇家孩子的束脩,还经常给些东西让那孩子带回家里去。寡妇知恩图报,做了吃的让她儿子带给大老爷,大老爷也没拒绝。” 柳翩翩嚯一声:“我爹可真有本事,二娘才走多久,他就勾搭上寡妇了。这寡妇姓甚名谁?家里孩子怎么样?长得怎么样?” 月升仔细回道;“韩姐姐早帮我们打听清楚了,那寡妇姓周,原来夫家姓王,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呢,有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正在读书。周寡妇平日里靠着给人浆洗过日子,娘儿两个苦的很,可这孩子偏偏读书好,寡妇就咬牙供儿子读书。我还听说,这周寡妇多少认几个字,能帮别人写个对联和书信什么的。” 说到这里,月升顿了一下:“我还听说这寡妇长了八百个心眼子,坊间送她个外号叫美人刀,什么样的男人到她那里都得折戟。不然她一个寡妇怎么能供养得起孩子读书,说是浆洗过日子,也没见她一天接多少活儿。” 柳翩翩哦一声:“那就错不了了,我爹这个人最好个附庸风雅,你看原来家里几个姨娘都是识字的。现在他落魄了,街头寡妇也能看得上。” 星辰笑起来:“太太,这事儿要怎么处理?” 柳翩翩继续晃动摇椅:“我们不要管,祖母肯定已经知道了。我爹已经被赶出家门,我不去管他的事情,祖母想怎么安排都行。” 话说到这里,柳翩翩心里感觉一阵恶心,为自己的亲娘王氏感觉不值。要不是当初她爹有个武安侯世子的名头,真配不上她娘。 可她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甚至感觉士大夫妻妾成群是美德。 呸! 柳翩翩在心里谩骂咧咧,什么美德,就是好色! 星辰见她表情变来变去,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事情,说不定还在生气,找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太太,您这说生就要生了,我们得把该预备的东西都预备起来。” 柳翩翩嗯一声:“星辰,你帮我盯着我的铺子,还有过一阵子庄子送来的东西,到时候你跟尘扬一起跟我六哥交接,月升管着家里。我困了,我去睡一会子。” 日子忽悠悠地往前走,很快,柳翩翩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四月初的早上,边城暖风习习,院子里的花儿开了好多。从天暖和后,柳翩翩就经常让人把花儿从屋里搬到屋外,让闷了一个冬天的花花草草好好晒晒太阳。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低头都看不到自己的脚。 月升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家里请来的产婆三天前就已经住在了家里,随时准备接生。 柳翩翩早起喝了碗粥,吃了一个小卷饼,这会子正在院子里赏花。 “花儿真难养,若是不了解习性,几天就死了。你看看,好多叶子都黄了,在屋里晒不到太阳。” 月升附和一句:“可不就是,以前在京城我就觉得很冷了,自从到了边城,我感觉京城简直就成了江南。” 柳翩翩笑两声,然而她笑的时候时刻还在密切关注自己的身体。 从早上开始她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肚子偶尔一阵阵发紧,甚至有点抽疼。为了不让家里人惊慌,她一直忍耐着。算算日子,孩子差不多该出生了。 她提前学过很多生产方面的事儿,对整个过程都很了解,忍着隐隐的疼痛继续赏花。 一盆盆花儿放在一起特别好看,她一伸手,有几片花瓣掉落,正好落在她的手上。 “月升你刚才看到没,花瓣掉落时的样子特别美,好像九天仙子起舞一样。世人都嫌弃落花不好,不吉利,我却觉得落花也有一种美。” 月升笑起来:“太太今日怎么了,这么多感慨?” 柳翩翩将夹子上的花瓣一片一片捡起来,用帕子包好后递给月升:“月升,我要生了,去叫星辰和产婆。” 月升惊的眼睛瞬间瞪大:“太太,要,要生了?” 柳翩翩感觉到一阵疼痛袭来,仍旧淡定地点点头,然后低声道:“快去。” 月升片刻后镇定起来:“太太,我扶你进屋,琼樱,琼樱。” 琼樱从东厢房走了出来:“月升姐姐?” “去铺子里把星辰姐姐叫回来,再把产婆也叫过来,让钟妈妈烧水。朱雀呢?让她来给我帮忙。” 很快,所有人都被叫了过来,尘扬还跑到桂花巷将徐氏叫了过来。 有徐氏在,柳翩翩心里镇定了许多。 “大嫂,你来了。” 徐氏扶着她进了产房:“别怕,你胎位正,肚子也不是特别大,会很顺利的。” 柳翩翩乖顺地坐在床上,徐氏跟产婆一起给她洗澡,喂她吃东西,柳翩翩咬牙等着最后的时刻到来…… 等谢景元匆匆归来时,产房里正传来压抑的呼喊声。他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去了。 铁柱一把拉住他:“少爷,你别慌!” 谢景元哦一声,稳了稳心神后走到产房前,恨不得自己冲进去替她生。 “女人家没多少力气,生孩子肯定疼。这要是换做我就好一些了,我一会儿就给它生出来了。” 铁柱听得哈哈大笑:“景元,你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人家得笑话你。” 谢景元急得在满口转圈,徐氏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谢兄弟回来了。” 谢景元赶紧迎了上去:“大嫂,怎么样了?” 徐氏笑着安慰他:“肯定要受罪,但一直比较顺利。你别在这里转,快去准备报喜的东西。” 谢景元哦哦两声,被铁柱强行拉走,在前院准备报喜的东西。 他哪里还有心情做事情,事情都是铁柱和陆双平在做。 陆双平觉得好笑,往日里看起来牛气哄哄的谢将军,居然也有这么惊慌失措的时候。 铁柱一边给鸡蛋和馍馍点红点一边道:“景元,你来帮忙吧,别转了。” 谢景元扭头骂他:“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等你将来也有这一天,到时候看我怎么笑话你!” 陆双平低头偷笑,见谢景元的目光飘了过来,立刻收起笑容继续干活。 等三个人把几框子鸡蛋和几筐子馍馍全部染上红色,后院终于传来一声婴儿啼哭声。谢景元将手里的馍馍一扔,起身就跑了。 铁柱也跟着起身:“双平,你受累了!” 二人一起到了后院,谢景元巴巴地守在产房门口。这会子他再也顾不得会惊扰到产妇,急声问道:“大嫂,怎么样了?” 徐氏又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谢兄弟别急,生了生了,妹妹已经睡着了,你别喊。” 谢景元哦一声:“睡着了啊。” 徐氏见他没有追问孩子性别,笑一声主动道;“恭喜谢兄弟,喜得千金。” 谢景元这才反应过来:“是个姑娘啊,好,好,姑娘好。” 徐氏见他似乎不怎么关心孩子,心里有些纳闷,脸上仍旧带着笑:“你等一会子,等我们把屋里收拾干净后你再进来。” 谢景元继续在外面等,直等到徐氏说他可已经去了,这才撩开帘子悄悄走了进去。 一进屋,产婆就将一个襁褓塞进他怀里:“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喜得千金。” 谢景元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多了一个孩子,他浑身僵硬地将孩子抱在怀里,然后低头去看孩子。小小的人儿,居然也有鼻子眼睛。那嘴巴真小啊,整个人软软的,仿佛没有一点重量。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01节 忽然,小人儿动了动。谢景元感觉自己的心里像是被触动了一样,他忍不住笑起来。 这是他的孩子啊,他在这世间终于有有了血脉相连的人。 他抬眼去看床上的人,柳翩翩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睡觉。他闻到屋里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凭着味道他就知道定然出了不少血。 难怪都说儿奔生娘奔死,这一个孩子要耗费她那么多精力。 谢景元抱着孩子悄悄走到床前,将襁褓放在床上,母女两个并排睡在一起。 他对着后面挥了挥手:“外头的事情劳烦大嫂帮我打理,来日我再去谢。” 徐氏笑道:“那谢兄弟在这里看着,若是有事就叫我们。” 说完,徐氏给产婆使了个眼色,二人一起出了产房。 谢景元一样不眨地看着床上的母女两个,感觉自己心里一片柔软。他悄悄站起身,现在柳翩翩脸上亲一口,然后又轻轻地在女儿脸上亲一口。 亲完后,他又忍不住笑起来。他先给柳翩翩掖好被子,又悄悄扒开女儿的袖子看到了她的小手。 这一看不要紧,看完后谢景元当场被惊的不敢动了。 那手真小啊。 他就这样不停地研究女儿,眉毛、鼻子、眼睛,研究了大半个时辰,孩子终于醒了。 柳翩翩听到孩子的哭声就醒了,外头徐氏进来帮忙,孩子被亲娘抱着,很快就拱了起来。 谢景元也不回避,等孩子吃上了奶,徐氏先避了出去。 谢景元往母女两个跟前凑了凑,见她跪坐着,他有些心疼,抬手摸了摸柳翩翩的额头:“你受苦了。” 柳翩翩的头发因为出汗太多被打湿,好多都贴在额头上,看起来有些疲惫,听到他的话之后对着他笑了笑:“你怎么也出了一头汗。” 谢景元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头发也打湿了。 “今天有点热,我穿多了。”他看着女儿正吧嗒着小嘴努力吃奶,忍不住问道;“她吃到了吗?” 柳翩翩嗯一声:“应该是吃到了,你看什么,别看了!” 谢景元笑起来:“我要看,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怕什么!” 柳翩翩轻轻拍了拍女儿,然后对谢景元道:“我给她取了个小名。” 谢景元嗯一声:“你读书比我多,大名小名都你来取吧。” 柳翩翩将孩子掉了个头儿:“大名你取,小名就叫落落吧。” 谢景元想了想没想明白:“为何叫落落?” 柳翩翩笑道;“今日我在院里看花,好多花瓣落到我手里来了,然后它就出生了,这是上天赐的礼物,落到了我怀里。” 谢景元恍然大悟:“这个名字取得好,就叫她落落!”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呀宝子们~ 第89章 满月礼暗流涌动 落落的出生给近来有些紧张的氛围增添了一丝喜气, 谢景元亲自去各家报喜,然后火速回来陪伴妻女。 后面的日子里, 徐氏一直留在这里照顾柳翩翩坐月子, 见谢景元总是赖在家里不走,徐氏直接将他往外撵。 “景元,你快去军营吧, 那里离不开你。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翩翩和落落的。你快去吧, 你在家里也帮不上忙, 翩翩还要照顾你。” 谢景元很不服气地回道:“大嫂说话有失偏颇,我哪里需要翩翩照顾。” 徐氏笑道:“都说你是个细心人, 怎么这个时候又粗心起来。她现在也不能洗漱,你每天在她床前坐着, 她多少也会有些不自在。再说了,你不去军营, 她还要担心军营里有人给你捣乱。” 谢景元也知道自己该走了,只能妥协:“那我去了,家里的事情辛苦大嫂。” 徐氏见他听劝,笑着安慰他:“我知道你想在家里陪着她们娘儿两个, 你也晓得现在不是普通时候, 你是我们所有人的依靠,我们且得指望你呢。” 谢景元呵一声:“大嫂还跟我说这话花头话,我去跟翩翩打个招呼, 马上就走。” 二人的话被屋里的柳翩翩听得一清二楚, 这几天有谢景元一直陪同, 她感觉做什么事情心里都多了一份依靠。 但外头的风声已经很紧张, 她不能再把他拴在家里。 谢景元进屋后坐到床沿, 低头在女儿额头上亲一口:“她总是这样吃了睡睡了吃,是不是就能长得快?” 柳翩翩见他总是稀罕不够,忍不住笑起来:“小孩子都这样,等你下次回来就能发现她又长大了好多。” 谢景元闷声道:“我得想办法把你哥推出去,以后大事让他操心去吧。我就不是个干大事的人,我就想在家里吃吃喝喝。” 柳翩翩笑骂他:“胡说,你现在在西北的声望都快赶得上孟将军了,你不出头谁出头。我哥现在不宜太打眼,你有事跟他商议,不要让他出头,以免孙家人心里膈应。” 谢景元冷哼一声:“孙家又等不及了,已经开始往各处伸手。我这只在家里住了几天,我手下两个偏将被换掉了。” 柳翩翩的笑容收了起来:“那你赶紧去吧,别担心我们,我会带着平安和落落好好过日子的。” 谢景元站起身,又在柳翩翩额头上亲一口:“我走了,有事让尘扬去寻我。” 他把铁柱打发去领了实差,不再每天跟在他屁股后头,故而他现在回来时极少带铁柱,一应琐碎的事情都是尘扬在打理。 谢景元看了妻女一眼,伸手摸了摸柳翩翩的头,转身离开了屋子,拎上自己的武器大跨步离开了家。 徐氏见他走了之后挑开帘子进了屋,柳翩翩正盯着屋里一只花瓶看,双眼有些发直。 徐氏走过去轻声安慰道:“妹妹别担心,等满月的时候谢兄弟肯定要回来。” 柳翩翩对着徐氏微微一笑:“大嫂,我没事,我在想表嫂呢。” 徐氏叹了口气:“殿下破釜沉舟,给我们所有人挣来一丝生机,太子妃殿下和公主殿下目前的生活肯定不是问题。” 柳翩翩伸手摸了摸女儿软软的头发:“当日表嫂和星辰生下孩子就被抱走,心里该有多难过。之前我还无法体会,现在我想一想都觉得受不了。” 徐氏长长出口气:“这是最好的办法,若不是换过来,平安必死无疑,小公主七个月早产,张家那大妇怎么可能会花费精力好好养。万一她直接把星辰卖了,母女还是要分离。且七个月的孩子那么弱,一个说不好就……” 柳翩翩俯身在女儿脸上亲一口:“大嫂,我看星辰心如死灰,她才十九岁,就这样枯槁一般,我有些担心她。” 徐氏低声道:“妹妹别急,星辰以前虽然是丫头,可在咱们家也是金尊玉贵地养着,比多少小户人家的姑娘都金贵。后来跌入泥泞,配了个商家老头子,又被大妇磋磨,后又丧夫,孩子早产被抱走,任谁经受了这么大的打击都要消沉一阵子。好在现在有平安安抚她的心,等过个几年平安大一些,星辰未必不能有自己的新生活。”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大嫂,过两天是星辰的十九周岁生辰,我不方便,劳烦大嫂帮我给她过个生辰。我的料子多,给她找一些,再从我的首饰匣子里给她挑一套赤金的首饰给她。她平日里从来不问我要什么,真正是无欲无求。” 徐氏点点头:“妹妹放心,我会打理好的。” 日子就在柴米油盐里忽悠悠往前走,很快落落就满月了。谢景元再次请假归来,遍请边城一干文臣武将。 谢家两进小院里今日满满当当都是人,柳翩翩把自己洗个干干净净,穿戴一新,抱着孩子在客人面前转了一圈后回了正房。 落落在外头转了一圈后就醒了,吭吭哧哧哭了起来,柳翩翩赶紧抱着哄。外头的谢景元耳朵非常尖,听到女儿哭,扭头就往内院跑,临走前嘱咐柳文渊。 “哥,你帮我看着,我进去看看!” 刚进门的客人十分尴尬,柳文渊急忙笑着圆场:“头一回当爹,稀罕的很。” 大伙儿都笑起来。 “谢将军每天都在军营里夸自己的女儿,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我猜谢将军进去没有半个时辰出不来的。” …… 柳文渊咳嗽一声:“符大人,下官虽然官职低了点,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我这做舅父的代为管一回事,符大人可要给我脸面。” 符将军哈哈笑起来:“柳将军客气了,我还得感谢谢将军请我来喝喜酒呢,不然我一个人在军营里岂不无趣。” 符将军以前专职跟谢景元过不去,最近也不知道是被雷劈了还是鬼上身,忽然改变了策略,主动跟谢景元示好,还要求来喝喜酒。 伸手不打送礼的,人家提着礼物来上门,谢景元肯定不好把人家撵出去。但他又看不惯这个阴险小人,索性把人丢给柳文渊应酬,自己跑到后院去看孩子。 满堂热闹,底下却藏着暗流涌动。 柳文渊虽然只是个七品,但曾经是武安侯府继承人,仁孝太子的左膀右臂,控制这种场面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他都能跟人家说得来,稍微有点名气的人家,他都能说到人家的族谱里去。 谢景元果真去了后院就没出来,然而没过多久,柳文渊还是让人进来叫他,因为孟将军和蔡知府先后到来。 柳翩翩听到后又撵他:“你快出去,孟将军头一回到咱们家来,那蔡知府来意不明,你去看看。” 谢景元正抱着女儿玩呢,闻言没好气道:“姓蔡的这是丢了人,怕我再整治他,到时候他在孙侯爷那里不好交代。这些个人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孙家和孟家共同辅政,孟家哪里能干得赢孙家,这是要拉拢我,到时候孙家要是想收拾西北,你看吧,孟家肯定会首先把我推出去当先锋。” 柳翩翩沉默下来,谢景元现在就是夹缝中的人,孙家那边无法讨好,孟家这边因为谢景元没有依靠,拉拢的诚心也没有那么足。 一切事情,都要靠他自己努力去拼,而他是个最喜欢偷懒的人。 谢景元又在女儿额头上亲两口,然后将孩子还给柳翩翩。 “我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别等我。” 柳翩翩嗯一声:“好好说话,不想应酬的人交给我哥。” 谢景元嗯一声,眼神在她胸前瞄了一眼,眼神闪了闪。 柳翩翩一扭身道:“你快去吧。” 谢景元笑着离开了正房,径直去了前院。 孟将军正坐在主位上,谢景元进屋就抱拳行礼:“什么风把将军吹来了,未曾远迎,失礼了。” 孟将军摸了摸胡子;“元若头一回当爹,整天惦记回家,孩子满月,我来讨个喜馍馍吃。” 谢景元满二十岁的时候柳公绍给他取了个字叫元若,大伙儿都开始这样叫他。 谢景元听到孟将军的玩笑话后哈哈笑起来:“将军打趣我做甚,我是个没出息的人,若不是将军和袁将军提点我,我就想在家里吃酒吃肉。” 袁将军今日也带着儿子来了。 袁奉贤十分激动,他已经好久没看到柳文洁了,年初封赏他也有份,现在大小有个从七品。因为仁孝太子去世,袁家更加谨慎,观望了好久后发现柳家和谢景元依旧安然无恙,且孟家居然开始拉拢谢景元,袁家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袁奉贤找过谢景元好多次,想提亲事,可谢景元不答应,说等他干到从六品才有资格去提亲。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袁家现在也不能去给袁奉贤说别的人家,那样会平白得罪谢景元,只能先将袁奉贤的亲事搁浅。 因着这事儿,谢景元现在虽然跟袁奉贤关系依旧很好,但跟袁将军疏远了一些。 袁将军也跟着开玩笑:“元若总说自己是个懒货,可该干的事情一样没少干。要是懒货都能像你这样,我希望奉贤也当个懒货。” 众人都哈哈笑起来。 正笑着呢,门口忽然钻进来一个小豆丁,正是平安。往日里看着胆子不大的平安,今日却丝毫不怯场,站在门口一脸期待地看着谢景元。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02节 谢景元对他招招手,平安蹬蹬蹬跑了过去,一头扑进他怀里。 谢景元摸了摸他的头,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怎么不去跟哥哥姐姐们玩。” 平安摇了摇头,坐在谢景元腿上东张西望。 孟将军有些好奇:“这是谁家孩子?” 谢景元说的比较简单:“当日内子来西北时,有个结义姐妹帮助她良多,这是内子那个结义姐妹的孩子。这孩子生父没了,娘儿两个来投靠内子,内子就留下了他们。” 孟将军没有多问:“元若是个菩萨心肠。” 谢景元笑起来:“我这都是跟将军学的。” 旁边的蔡知府一言不发,他是个正四品文官,现在比谢景元还低个半级,他不开口,谢景元也懒得搭理他。 坐了好久,蔡知府主动开口:“恭喜谢将军喜得千金。” 谢景元对着蔡知府一笑:“多谢蔡大人。” 然后就没话了。 蔡知府心里郁结,这小子真是难缠! 在座的人没有一个傻子,蔡知府前两年干的那事儿多恶心人,换谁也不可能再跟他好。去年冬天雪灾那事儿他干得也不地道,吃相难看,谁还愿意跟他玩啊。 以为自己背靠着孙家就了不起啊,就算孙家将来夺权做了皇帝,也没见哪个皇帝把天下臣子当狗的。 蔡知府在谢家吃了顿尴尬的喜酒,皮笑肉不笑地走了。 谢景元带着柳文渊兄弟几个一起送走了一群客人,然后脚步轻快地回了房。 今日柳翩翩依旧不管事儿,家里的事情都交给徐氏总揽,星辰和月升协助,她只管带孩子吃饭睡觉,琼樱和朱雀给她帮忙。 谢景元一进屋,琼樱和朱雀赶紧退了出来。 柳翩翩正在轻轻摇摇篮,嘴里还在哼着摇篮曲,落落闭着小眼睛在摇篮里即将要睡着的样子,小嘴还撅起来动了动。 谢景元看得忍不住笑起来,凑上前低头仔细看了看。 柳翩翩示意他别出声,等了一会儿后,落落终于睡着了,柳翩翩又摇了两下才停下来。 谢景元仔细看了看孩子:“她的头发怎么少了?” 柳翩翩嗔怪他:“小孩子要剃胎发。” 谢景元哦哦两声:“好在天马上要暖和起来了,头发少了也不要紧。她一个晚上醒好几次,你是不是没睡好?” 柳翩翩打了个哈欠后道:“是有些睡不好,我睡会儿。” 谢景元看着她比以前稍微丰腴了一点点的后腰,眼神又闪了闪,从后面跟了过来,伸手替她撩开帘子:“你先睡一会儿。” 柳翩翩解开外衫坐在了床上,又将头上的簪子去掉,还没等她动手呢,谢景元主动蹲下身帮她把鞋子脱了。 柳翩翩眼睛一眯:“谢将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谢景元将她的一双绣花鞋放在脚踏上:“怎么叫无事献殷勤,因着我在家里时间少,照顾你也少。你带孩子日夜辛苦,我给你脱个鞋算什么。” 柳翩翩笑眯眯地躺了下来:“那我先睡了,谢将军请自便。” 谢景元俯身看着她:“我能跟夫人一起躺在这里吗?” 柳翩翩微笑看着他:“可以,谢将军请上来吧。” 谢景元开心地脱了鞋袜和衣衫,抬脚去了床里面,捞过来一只枕头跟她并排躺在一起,伸手将她搂在自己怀里,用被子将二人一起盖住,然后在她脸上狠狠亲一口。 “你身上好香。” 柳翩翩笑起来:“哪里香了,前几日还臭烘烘的。” 谢景元又亲一口:“乱说,不臭,一直很香。”说完,他又在她头发间拱了拱。 柳翩翩翻身用后背对着他:“谢将军快睡吧,大嫂说了,我得坐一个半月的月子。” 谢景元的期待瞬间被闷在胸口,片刻后他又将她搂紧一些:“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想跟你躺在一起。一个半月够不够?我听说头一胎比较困难,要不要做个双月子?” 柳翩翩立刻答应:“好哇,那就坐双月子,多谢谢将军体恤。” 谢景元将她翻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还跟我耍小心眼,讨打。” 说完,他伸手在她后面拍了一下。 柳翩翩瞪他一眼:“别胡闹!” 谢景元开心地笑起来,在她额头上亲一口:“我们睡吧,等会子她就醒了,不然你又睡不成。” 柳翩翩伸手在他肋下掐了一把,往他怀里拱了拱,夫妻两个一起说悄悄话,然后很快睡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裴谨言正在翰林院里忙个不停。 最近他的差事特别多,还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甚至有些事情可做可不做,但偏偏都有人让他去做。 比如前几天才晒过的书要晒,去年才装订过的史册要重新装订,有些已经定稿的书让他重新查找错字…… 最重要的是,这些事情都要他一个人做,没有有一个人给他帮忙。要是他稍微出了点错,就要被骂。 刚开始,裴谨言尝试过加快速度,然而他很快发现,他的速度快了,活儿更多了。于是,裴谨言开始坦然面对这一切,他按照自己的节奏干事情,做不完被骂了也只是道歉。 他不再因为上官骂他而加快速度,也不会因为别人孤立励他而惊慌失措,仿佛翰林院里任何人对他来说都是摆设一样。 从幼帝登基,裴谨言就开始过这种日子,简单至极,无所畏惧。他每天独来独往,当值,回家,吃饭,读书,没有任何交际,仿佛一个隐身人,看起来孤僻到极点。 翰林院里的人都在背地里看热闹,好家伙,裴探花这是嫌自己脖子太硬了吧。 这样熬了几个月,再也没人来给他说亲事了,也没人请他吃酒。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裴探花这辈子可能前程无望时,秦孟仁忽然回到了翰林院,径直去了裴谨言的的公房。 裴谨言正在修补一本古书,听到脚步声后抬眼看了一眼,然后仿佛没看到秦孟仁一样,继续低头干自己的活儿。 秦孟仁在那里站了好久,最后主动开口道;“裴大人受委屈了。” 裴谨言仍旧不理他,低头干活。 秦孟仁又道:“裴大人果真有傲骨,秦某佩服。” 裴谨言捧起书本轻轻吹了吹,然后放在一边,开始修补另外一本书:“秦大人屈尊纡贵前来,有什么吩咐?” 秦孟仁笑道;“听闻裴大人受了委屈,我来看看裴大人。裴大人是良才,岂能在这里修补古书。” 裴谨言笑一声:“秦大人抬举我了,我生长在市井之中,从小到大都没什么见识,第一次去庐阳王府,王府里上的菜色有一大半我都不认识里面的食材。侥幸得了探花,结果还是因为不懂交际,与同僚疏远,现在只能修补修补书籍。。” 秦孟仁双手背在伸手,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然后走到裴谨言身边,伸手将他面前的一本书拿起来看了看:“裴大人真打算一辈子窝在这里补书吗?” 裴谨言嗯一声:“我本就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好在朝廷每个月给我发俸禄,够我过粗茶淡饭的日子。” 秦孟仁哦一声:“真的么,多年以后,我与谢将军都官居一品,只有你还在这里做个七品,你甘心吗?” 裴谨言猛然抬头,眼神冰冷地看着秦孟仁。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宝子们,今天作者有点嗓子疼,希望只是咽炎~ 不过作者有存稿,一时半会儿不会断更滴~ 第90章 寻知己寡妇上门 秦孟仁一句话刺激的裴谨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秦大人果然好口舌。”裴谨言冷冰冰回了一句。 秦孟仁将手里的书扔掉, 笑容也收了起来:“怎么,裴大人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你辛辛苦苦考了探花, 结果一辈子是个六、七品。将来你见到自己的邻居,她是一品诰命,你只能跪在地上给她磕头请安, 她只会隔着轿帘子跟你说话。哦,我说错了, 她可能根本不会跟你说话, 你只能摇摇拱手行礼。” 裴谨言的目光里一点温度都没有,也没有任何情绪。 等秦孟仁说完, 他忽然笑一声:“秦大人说得对,不过秦大人忘了, 就算你官居一品,难道她就会跟你说话了?我好多次听到柳姐姐说将来要把你挂在城门口呢!” 秦孟仁哈哈笑起来:“那正好不过呢, 我等着那一天。她若是不能把我挂在城门口,我就要挂人了!” 裴谨言没理会他的话,继续低头干活:“多谢秦大人空手来看我一遭,我好得很, 没少块肉, 日子还过得下去,您请回吧。” 秦孟仁嗯一声:“那裴大人忙,本官先走了, 陛下那里还等着我去讲课呢。” 说完这话, 秦孟仁转身就走了。 然而第二天, 秦孟仁又来了, 也不管裴谨言是不是理他, 自顾自坐在一边翻看裴谨言修补的书:“裴大人果然手巧,听说裴大人画的梅花不错,什么时候画一幅送给本官?” 裴谨言瞥了他一眼:“听说秦大人的仕女图画的不错,什么时候送一幅给我?” 秦孟仁笑起来:“都说裴大人两耳不闻窗外事,看来传言不可尽信。” 裴谨言丝毫不相让:“都说秦大人是个仁义君子,传言更是不可信。” 秦孟仁听到这话后笑得更厉害了:“裴大人对我有偏见,难道我做过什么让天下人不齿的事情吗?” 裴谨言手下正在仔细地修建一本书的边角:“这不是偏见,是我对裴大人的认知。” 秦孟仁的笑容慢慢轻了下来,笑完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封请帖扔在桌子上,起身就走了。 裴谨言拿出请帖一看,这请帖是秦孟仁自己写的,他的嫡长子满月,请裴谨言去喝满月酒。 等秦孟仁一走,翰林院的人都围了过来。 “裴大人,你收到秦大人的请帖了?” “哎呦,裴大人,你这可是头一份的殊荣,连我们掌院大人都没得到秦大人亲自送的请帖。” “我就说外头人胡说八道,秦大人和裴大人好的很,看看,听说裴大人一个人过得简单,特意来邀请裴大人去吃喜酒。” 前几日还对他十分冷淡的同僚,忽然热情起来,仿佛之前为难他的不是这些人一样。 裴谨言笑了笑,将请帖收进袖子了,对着这些人拱手:“我还不知道秦大人家的大门朝哪边开呢,还请诸位大人到时候带我一起去。” 众人都哈哈笑起来,对他越发客气。那些还没干完的一些杂货,很快都被人分走了,等他把当日的书修完,上官让人来通知他,剩下的不用修了,古书古书,就要旧一些才像古书。 裴谨言跟平常一样到时间离开翰林院,路过家附近的小巷子里时又打了一壶酒,等他回到家,卷轴已经做好了饭。 他一个七品小官,去翰林院当值时从来不带卷轴,除非是下雨时忘了带伞,卷轴会去给他送伞。 为了照顾好裴谨言,卷轴跟着家里租房住的两位太太学会了做饭。主仆两个的晚饭非常简单,一人一碗粥,一块饼子,两个小菜,另外加一碟子花生米。 见裴谨言拎了一壶酒,卷轴十分高兴:“少爷,您买酒了?正好,这里有一叠花生米。”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03节 翰林院是个清贵的地方,俸禄非常低,裴谨言因为得罪了秦孟仁,能得到的东西就更少了。好在这院子里两家租住的人每个月多少会给点房钱,裴谨言知道谢景元不会要这点钱,索性直接花掉了。 主仆两个一边吃酒一边说闲话。 裴谨言吩咐卷轴:“后天把我那套没穿过的衣服找出来,请隔壁太太帮忙熨烫一下,我要去吃酒席。” 卷轴十分吃惊:“少爷要去哪里吃喜酒?” 裴谨言淡淡地回道:“秦家。” 卷轴夹菜的筷子停在半天空:“秦,秦家,哪个秦家?” 裴谨言瞥他一眼:“京城还能有哪个秦家?” 卷轴立刻高兴起来:“哎呀,少爷,您要去秦家啊,秦家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人家。” 说到这里,卷轴想起前一阵子自家少爷好像一直被秦孟仁针对,导致他出门偶尔都会被人孤立,立刻放低声音问道:“少爷要准备什么礼物?” 裴谨言想了想之后道:“都知道我是个穷管,你去扯几尺小孩子穿的那种细棉布,我去混一顿饭吃。” 卷轴点头,然后忍不住劝道:“少爷,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为了老家的老爷太太,您也不能再继续跟秦大人硬下去了。” 裴谨言嗯一声:“我晓得,你把家里的事情打理好就行,不用担心我,我心里都有数。” 过了两天,裴谨言穿上自己那身从未上过身的衣裳去了秦家,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独自吃酒席。 他本来打算躲在角落里吃完就走,哪知中途秦孟仁居然跑过来单独给他敬酒,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裴大人宠辱不惊,这才是真正的君子作派。” 裴谨言淡淡一笑:“恭喜秦大人喜得麟儿。” 秦孟仁笑得很温和:“多谢裴大人。” 因着秦孟仁单独跟他说话敬酒,等秦孟仁一走,好多人才发现这就是跟秦孟仁同科的探花郎,大雍朝有史以来科举中最年轻的探花郎。 哦,他就是那个跟谢家混不吝关系非常好的探花郎,据说他跟秦大人不合,这怎么又好上了? 裴谨言不管别人怎么猜测,他一个人优哉游哉地吃饭,吃完后不顾众人吃惊的眼神,还给卷轴也带了一份好吃的。 吃过了这顿酒席,裴谨言以为他还能继续过安宁的日子。 哪知他失算了,秦孟仁好像跟他杠上了,今天带他去张家吃酒席,明天带他去参加李家的宴会。裴谨言待要不去,秦孟仁就让主家给他下帖子。 裴谨言无法拒绝所有人的邀请,只能去吃酒席。然而吃酒席又不能空手去,总得准备点礼物吧。本来就是个穷官的裴谨言这下子日子更是捉襟见肘。 等他越来越窘迫时,翰林院以裴谨言之前当差出色为由,给他发了一笔补贴。不仅如此,还打发他偶尔去六部帮忙,能赚一些补贴。 渐渐地,京城人开始传谣言,裴大人已经被秦大人彻底收服。 裴谨言索性破罐子破摔,秦孟仁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让他去哪里就去哪里,一改往日冷冰冰的样子,甚至开始奉承秦孟仁,在人前公然夸赞他,有时候休沐日还会去秦家拜访,跟秦孟仁一起饮酒吟诗。 二人都是满腹诗书有才华的人,凑到一起后有说不完的话。 秦孟仁会给裴谨言讲他年少时的事情,裴谨言也会给秦孟仁讲边城的生活。当然,二人的年少时光里都少不了一个人,那个两个人都求而不得的人。 虽然二人说得都比较隐晦,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意思,偶尔说上几句,全当慰藉。说完后一起喝酒,喝醉了后会一起大笑大哭。 秦状元与裴探花,这两个曾经势不两立的人竟然成了知己,此事一时成为京城的美谈,连幼帝都来了兴趣,时常把裴谨言叫到上书房去陪玩。 裴谨言在京城越发如鱼得水起来。 千里之外的边城正值盛夏,桂花巷里柳家这两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大早,徐氏伺候老两口吃罢了早饭,把芙姐儿留给吴氏带,她自己回厢房里给柳文渊做衣裳。现在家里有个丫头,洗碗洗衣服这些活儿都交给了丫头。 徐氏正在飞针走线,听见外头有人叫门,柳文洁去开的门。 不一会儿,徐氏听到柳文洁跟来人吵了起来,徐氏放下针线就往外走去。 “二妹妹,谁呀?” 只见柳文洁拦在大门口不让那人进,徐氏定睛一眼,眼神立刻冷了下来,来人正是周寡妇。 那周寡妇看起来娇娇弱弱的,随时都要哭泣的样子。柳文洁不让她进来,她一脸委屈站在门口:“二姑娘,我来找贵府老太太。” 柳文洁把脸一拉:“你是谁,我们并不认识你,你走吧。” 她伸手就要关门,哪知周寡妇更绝,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二姑娘,求您行行好,让我见一见老太太吧,不然我只能一头碰死在这里了。” 柳文洁冷笑一声:“那你就碰死吧。” 周寡妇一楞,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居然不吃她这套。 周寡妇立刻调整战术:“二姑娘,我是不算个什么,可我肚子里有你兄弟啊 。” 徐氏立刻大喝一声:“住口!” 柳文洁还是个姑娘呢,徐氏岂能让周寡妇拿那些腌臜事情来污她的耳朵。 徐氏立刻从东厢房快步走到大门口来:“这位妈妈,我们家跟你非亲非故,你何故来我家门口撒野?怎么,仗着自己是个寡妇,就可以随便讹人了?” 周寡妇呜呜地哭了起来,她这一哭不要紧,立刻吸引了好多人来看热闹。 周寡妇立刻往地上一顿,用手捂着嘴哭,哭声呜呜咽咽,从手指缝里漏出来,仿佛柳家人给了她天大的委屈一样。 徐氏什么场面没见过,立刻扒开了讲:“这位妈妈,才刚你说什么?你肚子里有我兄弟?这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你男人不是死了好多年了么,你肚子里哪里来的孩子?” 周寡妇又愣住了,这怎么一个二个都这样,不是应该把她请进去好好说么,这事儿说出去不体面啊。 可周寡妇是谁,她在市井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再次调整战术。 “大奶奶,是我不知廉耻,是我不守妇道,可,可柳先生他,他……” 说到这里,周寡妇再次捂嘴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哟嚯,看热闹的人眼神都变了。这是有奸情啊,寡妇和鳏夫,哎呦,这热闹好看。 一个教书先生,一个名声不大好的寡妇,啧啧啧,有意思。 徐氏眼见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来,立刻吩咐柳文洁:“去,把爹叫过来。” 院子里头,吴氏已经把孩子交给了柳文贞,自己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了出来。 “何人在此喧哗?” 等一看到周寡妇的模样,吴氏皱起眉头:“周嫂子来有什么事情?我家里不缺浆洗的人。” 周寡妇顿了一下,只低头继续哭,一边哭一边道:“求老太太超生,求老太太给我一条活路……”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吴氏的裤脚:“老太太,老太太……” 正吵闹着呢,柳元济来了。 吴氏立刻骂儿子:“你这个不成才的东西,你惹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说完,吴氏扭身就进了院子。 柳元济见到这场面后羞得满脸通红,扭头就走了。 周寡妇急了:“柳先生,柳先生……” 徐氏火速带着柳文洁进了院子,反手关上大门。 然而这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当天晚上,柳元济期期艾艾地来到父母家里。 柳公绍已经听说了今日的事情,正气得在抽烟呢,见到大儿子,他立刻把烟斗一抄,起身就去抽儿子。 “你这个混账东西,什么人你都敢去沾,那周寡妇号称美人刀,你敢去沾惹他,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好日子过够了。你想要人,跟你娘说,正正经经给你再娶一个,什么样的良家没有。整天装个君子样清心寡欲,背地里偷鸡摸狗,我打死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1” 柳元济一边躲一边道:“爹,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喝多了酒犯糊涂。只是,如今她有了儿子的骨肉,儿子,儿子不能不管她啊。” 柳公绍打得更狠了:“你这个混账东西,要管你自己管,怎么让她到大郎家门口闹,大郎上辈子杀人放火了遇到你这样的老子。呸,赶紧给老子滚,你爱怎么管怎么管,老子不想看到你!” 吴氏在一边道:“她想过门可以,我有个条件,只能做妾,若是她不同意,那就算了,以后你们别来见我,我是不认的!” 柳元济松了口气,只要能解决麻烦,管她做妻做妾呢,说不定他还能又多个儿子。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作者今天一直头疼,上午还低烧一阵子,不知道什么情况,大家多保重~ 第91章 风云起制衡之道 过了几天, 周寡妇背着小包袱、带着儿子住进了柳元济的小院子里,连酒席都没办。 柳家人假装都不知道此事, 任由周寡妇在柳元济家里当起家来。她那儿子王小郎现在算是柳元济的半个儿子, 在学堂里读书也不用花钱了。 周寡妇在柳元济家里住了三天,忍不住再次上门。这次是徐氏亲自开门,门一打开她漠然地看着周寡妇。 周寡妇赔了个笑脸:“大奶奶好。” 徐氏嗯一声:“周姨娘好。” 周寡妇, 哦不,周姨娘听到这称呼后愣了片刻, 然后再次端起笑容:“大奶奶, 我做了些饼,给老太爷和老太太送一些过来。” 徐氏让到一边:“周姨娘进来了吧。” 周姨娘十分高兴, 什么姨娘不姨娘的,等她生下孩子, 让先生给她办个酒席,她就是正儿八经的内当家, 暂时且先忍忍你们。 周姨娘端着手里的盘子去了正房,进屋就笑盈盈道:“老太太安好。” 吴氏正陪着芙姐儿姐妹三个玩呢,听到周姨娘的声音后只略微抬了抬头,然后低下头继续陪重孙女玩, 仿佛没看到周姨娘一样。 徐氏进屋后轻轻一笑:“周姨娘, 见了老太太要行礼。” 说完,徐氏坐到了吴氏身边。 周姨娘正要行礼,吴氏立刻道:“你别给我行礼, 你赶紧回你那边去。老大已经不是柳家人, 你也不用来我跟前献殷勤。” 周姨娘岂肯轻易放弃:“老太太, 先生说自己每日忙碌, 不能伺候老太爷老太太, 打发我来听老太太吩咐。虽然他已经不是柳家人,但毕竟还是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儿子,一心惦记父母,还请老太太看在先生一片孝心的份上,收下这东西吧。” 吴氏对着二人背地里偷鸡摸狗的事儿十分不满意,之前她隐晦地提点过儿子,儿子满口仁义道德,结果还是栽在这美人刀手里。 吴氏看得出来,此女不像薛氏那样直来直去,是个有心计有手段、还舍得下脸面的人,这种人一旦进了屋,往后怕是永无宁日。 因此吴氏只答应让她做妾,如果柳家往后一直是普通人家,凭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若是将来这家里还有希望翻身,大户人家的妻妾之别是她永远也无法跨过去的坎儿。 吴氏冷笑一声:“我自有两个儿媳妇和四个孙媳妇伺候,不用你一个妾来伺候。往后你记住了,我不叫你,你若敢私自过来,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你在市井中长大,不知我柳家的规矩。听说你也认得几个字,大郎媳妇,给她拿几本书,回去后每一本给我抄一百遍,没抄完之前不许过来。” 周姨娘的脸色终于有些绷不住,等发现吴氏不是跟她开玩笑的,她这才确定吴氏确实是要惩罚她。 周姨娘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接过徐氏递过来的几本书,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多谢老太太教诲。” 周姨娘最后还是留下了手里的盘子,吴氏什么都没说。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04节 平淡的日子没过多久,又酝酿出了一股新的风波。 初秋的一个中午,谢景元从军营归来,径直回了正房。 柳翩翩正在查看家里的账本子,听见动静后撩开帘子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回来了。” 谢景元拉住她的手一起坐下:“落落呢?” 柳翩翩笑道:“星辰抱着她出门遛一遛,这几天天好,这个时辰暖和,出去走走,省得在家里她闹事儿。” 谢景元仔细打量她的神色后问道:“这几天怎么样?她夜里醒的次数还多吗?” 柳翩翩也在打量他:“不多,最多两三次,吃过就睡,不怎么吵人,星辰说比平安小时候好带多了。” 谢景元见她一身家常打扮,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看起来比以前多了一丝温婉,可能是做了母亲的缘故,她身上没有之前来西北路上时的锐气,变得平和了许多。 柳翩翩见他今日一直打量自己,忍不住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景元没有说话,柳翩翩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到他手里:“说吧,什么事情?” 谢景元端过茶杯一饮而尽,然后缓缓道:“要起风了。” 柳翩翩哦一声:“陛下才登基多久,这么快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谢景元将杯子放到一边后道:“昨儿得到消息,吏部尚书病重告老,空出的这个位置,孙家和孟家都在争,孙娘娘怕是会偏向孙家。” 柳翩翩笑一声:“这有什么稀奇的,孙太后人在深宫,就算听政,许多事情还是要孙侯爷帮忙,孟家同为辅政大臣,在身份上就差了孙家一截。先帝的意思是让孟家掣肘孙家,等陛下长大后还政。可权力这东西就像毒药,谁舍得换回去呢。” 孙振雷身上同时有侯爵和承恩公双重爵位,大家私底下还是喜欢以孙侯爷称呼,这侯爵是可以传世的,那什么承恩公,不过是外戚的体面而已。 谢景元伸手在柳翩翩脸上轻轻捏了一下:“你说得对,现在让我回去干正七品我也不愿意。” 柳翩翩继续笑道:“谢大人还说我官迷,我看你比我更官迷。” 谢景元拉着她的手低声道:“孙家和孟家之前表面上和谐,这个吏部尚书的位置怕是会让两家人起嫌隙。一旦有了嫌隙,往后只会争得越来越厉害。” 柳翩翩对朝廷那些破事儿了如指掌,闻言冷哼一声:“跟我们无关,他们两家争才好呢,不争一争,那些人没事干又要祸害百姓。今儿修皇宫,明儿修避暑山庄。有了争夺,两家人为了名声,还不敢太过分,老百姓也能安生过日子。” 谢景元也跟着笑起来:“那倒是,近来孟将军对我越发和善,看来是想争取一切力量跟孙家抗衡。” 柳翩翩拉过他的手仔细检查,上面多了些茧子,还有一些细细的伤痕:“你又去关外了吗?” 谢景元嗯一声:“我总是去关外抢东西,胡人岂能不怀恨在心,说不定随时会来报复。” 柳翩翩又道:“你上回给的那膏药不错,星辰脸上的疤痕越来越淡,还有没,再给我一瓶?” 谢景元呵一声道:“你口气不小,你知道那东西多难配,有些东西有钱都没地方买去,一瓶做出来没个千把两银子都不行。” 柳翩翩十分吃惊:“这么金贵?” 谢景元嗯一声:“那可不,回头我把方子给你,你慢慢寻摸,要是能找齐,多配几瓶。” 柳翩翩点头道:“这么金贵的东西,慢慢寻摸吧。” 谢景元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跟她说笑话:“你爹最近又走桃花运了。” 柳翩翩嗔怪他:“住嘴,什么话都说。”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不是我要说,最近军营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事儿。你哥天天出门板着脸,就怕人家说闲话。” 柳翩翩嗤笑一声:“祖父祖母气坏了,我爹这个年纪,要是真的想续弦,以他现在在边城的地位,那还不是轻而易举,偏偏不走正道,让人看不起。” 谢景元神秘一笑:“说不定你爹是故意的呢,若是娶个正房太太,大张旗鼓的,说不定人家还要管着他,现在这个周姨娘多听他的话,他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你爹从小到大被祖父祖母管着,也想要自由呢。” 柳翩翩笑着拧他一下:“谢将军是不是也想要自由?” 谢景元往后面一仰,靠在椅子上:“我不想要自由,我想懒懒散散地躺在家里好吃好喝。” 柳翩翩瞥他一眼:“谢大人的懒筋又开始抽了?” 谢景元眯着桃花眼笑道:“我抽懒筋也是背地里偷偷的抽,怕你烧火棍抽我。” 柳翩翩听到他说烧火棍就感觉他没安好心,不动声色岔开话题:“落落该回来了,厨房里钟妈妈正在做点心,我让琼樱给你短些过来,你什么时候走?” 谢景元哼哼两声:“我才回来就撵我走,你可真是地主老财。” 柳翩翩不理他的歪话,起身就往外去喊人。恰好,星辰抱着孩子回来了。 谢景元立刻来了精神,洗手、换衣服,然后从星辰手里接过女儿,连着在女儿额头上亲了三口:“我的乖乖,想不想爹,爹可想死你了。” 四个多月的落落已经能稳稳地竖起头,听到这个声音后看了看谢景元,然后对着他笑了笑。 谢景元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抱着女儿转了两圈,落落忍不住兴奋起来,两条小腿蹬个不停。 父女两个玩了一会儿,落落肚子饿了,开始扭头寻人。谢景元立刻把落落还给柳翩翩,扭头开始带着平安玩。 等落落吃饱睡着后,谢景元把平安还给星辰,掀开帘子进了正房。 “她睡着了?” 柳翩翩点头:“这一觉能睡个把时辰。” 谢景元的双眼亮起来:“那我们也歇息会好不好?” 柳翩翩的眼神闪躲起来:“你睡你的就是。” 谢景元伸手打横将她抱起来:“夫人来陪我。” 柳翩翩伸手拍他:“青天白日的!” 谢景元将她放到床上,伸手放下帘子:“这样就好了,白日变黄昏。” 柳翩翩抬脚去蹬他,被他一把抓住,顺势放在自己腰间:“好翩翩,你既然这么有精力,你来好不好……” 柳翩翩觉得自己的耳根子都要烧着了:“你想得美!” 谢景元继续哄:“好好,那我来……” 谢景元的袍子一角从帘帐里落了下来,低低的声音从帘子里传了出来,一声接一声,忽而柔婉、忽而绵长…… 初秋的午后,小院里一片宁静安然,仿佛外头那些惊涛骇浪的大事与这小院里毫无关系一样。 谢家小院里的风平浪静,衬托的千里之外的上书房里的氛围有些紧张。 吏部尚书一病没了,人选还在角逐之中,孙家推荐了自己的嫡系,原吏部侍郎金大人,孟家推荐的人是原翰林院掌院于大人,具体要用谁,最后还是要看孙太后的意思。 然而此次幼帝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在朝堂上公然顶回了孙太后的话,让孙太后十分下不来台。 下朝之后,幼帝带着秦孟仁一起回了上书房。 等无人的时候,秦孟仁开始教导幼帝:“陛下何故公然顶撞太后娘娘?” 幼帝哼一声:“朕是天子,舅父却想把朕捏在手心里。前儿舅母进宫,说要给我说亲事,说的却是他们孙家的姑娘,难道我朝太后皇后都要姓孙。先生教导朕,外戚干政,国朝不稳。” 秦孟仁皱眉道:“陛下说的没错,但此事要徐徐图之,不可公然顶撞太后娘娘。” 幼帝掀起龙袍坐到龙椅上:“先生难道不知道母后的性格,说一不二,连父皇在世时都不能辖制她,朕做儿子的怎么可能说得动她,只能在公开场合说。朕就不信,母后这次还要硬压着朕的头去给孙家服软。” 秦孟仁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开始叛逆起来,孙家和孙太后处处管着他,却不肯好好听他说话,他起了逆反心理,这才公然顶撞亲娘。 秦孟仁思索片刻后道:“陛下,你驳回了太后娘娘吏部尚书的人选,那么皇后娘娘的人选你就不能再驳回去了。” 幼帝急了:“朕不要娶孙家女子!” “那你要娶谁?”只见孙太后一脸怒容进了上书房。 “仁哥儿出去!”孙太后也算秦孟仁的堂姨母,私底下经常这样称呼。 秦孟仁拱手道:“臣告退!” 幼帝来了脾气:“先生留下!” 秦孟仁的脚步停了下来,这娘儿两个一个让他走,一个让他留,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秦孟仁思索片刻后对孙太后道:“娘娘,陛下年幼,还需顺着说。臣说句大不敬的话,臣家里的弟弟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不喜家母事事替他安排,更别说陛下万乘之躯、坐拥四海。他不光是娘娘的孩子,也是九五之尊。” 孙太后听出了秦孟仁话里的意思,扭头看向他:“仁哥儿,你是他的先生,平日里还要多劝解他,莫要糊涂,寒了自己人的心。” 幼帝抬手将案桌上的一杯茶扔了:“什么叫自己人,姓孙的就是自己人,满朝文武都是奸臣不成?若真是忠心,为何要推荐自己人,于大人当年是父皇钦点的状元,清贵至极,哪里比不得孙家那些蠹虫!” 孙太后听见儿子说娘家人是蠹虫,气得柳眉倒竖:“你这个孽障!” 幼帝站起身:“母后不必再说,若是母后觉得儿子做不好这个皇帝,母后从宗室里过继一个懂事的便是,儿臣不想做个傀儡。儿臣也读过几本史书,今日儿臣娶了孙家女子,等皇后入宫生了两个儿子,儿臣怕是也要去陪父皇和皇兄了!” “陛下!”秦孟仁喊了一声,幼帝这话过于严重,仿佛说孙家明儿就要造反一样。 幼帝冷哼一声:“当年父皇和皇兄那杯毒酒哪里来的,母后心里没数吗?母后,儿臣问您,是儿臣跟您亲,还是舅父跟您亲?儿臣得势,您是太后。舅父得势,您只能做个大长公主而已。” “你,你这个混账东西!”孙太后被儿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儿子这是把她的脸皮扒下来往地上摔,可她除了生气却无力反驳。 秦孟仁赶紧劝道;“娘娘,陛下还小,慢慢教导,他就能明白娘娘的一片苦心。” 孙太后气着气着,忽然眼睛红了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你这个孽障,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我们孤儿寡母的,不靠着你舅舅,还能靠着谁。你看着满朝文武,个个表忠心起来都是铿锵有力,一涉及到个人私益,谁肯为你让半步!” 幼帝见孙太后哭了,立刻心软起来,走过来给孙太后擦眼泪:“母后,您别伤心,儿臣也是为了母后。儿臣想早日掌权,不用受制于人。可儿臣发现,满朝文武都不把儿臣放在眼里,觉得儿臣是个孩子,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事事看舅父和孟国公的脸色,连母后的话都不一定好使。” 孙太后一把将幼帝搂在怀里痛哭起来:“我的儿,你父皇死的早,我们孤儿寡母的可不就要受人欺负。” 幼帝毕竟还是个孩子,闻言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娘儿两个哭得好不凄惨。 过了好久,孙太后先收住了眼泪,又给儿子擦了擦眼泪。 秦孟仁一直在一边默默观看,等母子两个哭过了,从旁边倒了两杯茶放在小托盘上端了过来:“太后娘娘,陛下,润润嗓子。” 孙太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让仁哥儿看笑话了。” 秦孟仁对着孙太后微微一笑:“娘娘说哪里的话,娘娘日子艰难,微臣心里都有数,这才劝陛下多跟娘娘亲近,这世上谁都没有娘娘对陛下好。” 孙太后听到这话后十分感动:“哀家就知道秦大人是个明理之人,这才点了你教导七郎,果然,哀家没看错你。” 秦孟仁继续微笑道:“多谢娘娘看中微臣,微臣定不服娘娘所望。” 孙太后从小茶盏里接过茶水:“你也不是外人,留下陪哀家和皇儿一起吃顿饭吧。” 幼帝也高兴起来:“先生,陪朕一起吃饭吧。” 秦孟仁没有拒绝,留在上书房陪孙太后和幼帝一起吃饭。 幼帝十分高兴,一个是他母亲,一个是他先生,这是他现在最信任的两个人,他一会儿给孙太后夹菜,一会儿给秦孟仁夹菜。 孙太后觉得好笑:“皇儿,以后莫要总是留你表兄在宫里,你侄儿还小呢。” 自从赵雅兰生了嫡长子,秦孟仁再也没踏进她的屋里,这事儿渐渐传开了,故而孙太后隐晦地提点了秦孟仁这一句。 秦孟仁仿佛没听到一样,给幼帝和孙太后各盛了一碗汤:“多谢姨母关心,雅兰和孩子都很好。雅兰自幼得姨母教导,深明大义。她时常跟我说,陛下年幼,我既然领了这份差事,就要担起责任来,不可让陛下被人蒙蔽。故而我在外的时间比较多,她也从不计较。”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05节 孙太后以亲戚相称,秦孟仁也改了称呼,言语间亲近又不失分寸。 孙太后被秦孟仁这一句话反驳的无言以对,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她竟然找不出一丝破绽来。 孙太后只能转移话题:“秦大人觉得吏部尚书哪个更合适?” 秦孟仁笑道;“娘娘折煞微臣了,这等大事,岂是微臣能置喙的。” 孙太后却不肯放过他:“你说,这屋里也没外人,出你口入我们的耳,再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秦孟仁抬眼看向对面的母子两个,然后低声道:“微臣觉得金大人更好。” 幼帝有些不高兴:“先生,你怎么也偏着舅父?” 秦孟仁温声回道:“陛下,金大人原就是吏部侍郎,吏部里的事情他比谁都熟。于大人清贵是清贵,可他一直在翰林院,对六部的事情所知不多。吏部尚书是天官,光清贵不够。再说了,陛下若是把于大人调到吏部去做尚书,万一金大人心里存了怨气,到时候尚书与侍郎不和,吏部整个都要垮掉。吏部垮了,天下吏治不清,陛下还怎么做明君。” 孙太后笑起来:“好,秦大人说得好。皇儿,看到没,这才是真正的状元之才,光会读书有什么用,要知人善用,要懂朝廷大局,你且得跟秦大人多学着呢。” 幼帝被秦孟仁这样一劝,心里的抵触少了很多:“既然先生这样说,那就听先生的吧。” 秦孟仁反问道:“陛下准备怎么安抚于大人和孟国公?” 幼帝被问住了:“先生有什么好建议?” 秦孟仁一边吃饭一边道:“臣听闻原来我朝有大学士这一官位,品级与尚书同级,是帝王心腹,可领太傅之职,虽然是个虚职,却是天下文人的梦想。” 孙太后微笑着看向秦孟仁,眼里都是欣赏和赞许:“原来是有这个位置,可设可不设,全凭帝王一念之间。” 秦孟仁似乎感应到了孙太后的目光,抬眼对着她微微一笑。 孙太后继续夸道:“秦大人言之有理,皇儿,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幼帝点点头:“儿臣知道了,制衡。” 孙太后心里十分满意,这一局说是制衡,但孙家还是占了上风,因为孙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秦孟仁低下头继续吃饭,眼里的光忽明忽灭,你们欠我的,早晚都要还给我。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作者今天啥事儿没有,看来昨天只是感冒,虚惊一场~ 第92章 剖时局试探人心 过了两天, 孙太后下懿旨,命金侍郎升任吏部尚书, 封翰林院于大人为大学士, 上书房行走,领太傅之职。 虽然皇帝还是个小孩子,这会子压根没太子, 但太傅这个虚职足够荣耀,给孟国公和于大人脸上添了几分光, 不至于太难看。 翰林院掌院空了下来, 孙太后本来想让秦孟仁担任,秦孟仁再三推辞, 孙太后只能另择贤良。秦孟仁自己不肯干掌院,却把裴谨言推出去做了正六品修撰。 一场争夺, 看似风平浪静地结束,明眼人却看得出来, 孙家这次占了上风。而孙家人心里却焦急起来,因为幼帝与孙家离心,全心全意只肯听秦孟仁的话。 不管是孙家还是赵家,没有人能辖制秦孟仁。他不仅得到了幼帝的喜爱, 现在连孙太后都对他十分欣赏。以往孙太后还会劝秦孟仁回家陪伴赵雅兰母子, 自从那日一起吃了顿饭,孙太后再也不劝了,还时常将秦孟仁留在宫里陪娘儿两个一起吃饭。 秦孟仁官位不高, 权力却越来越大。消息传到西北, 谢景元脸色凝重地回了趟家, 跟柳翩翩分享消息。 时间到了十月底, 落落五个月了, 每天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谢景元进大门时正好看到母女两个在影壁那里玩耍。 见到父亲,落落高兴地对着谢景元伸手,急吼吼地想让他抱。 谢景元高兴地走了过来:“乖乖,等爹去换身衣裳,马上就来。”琼樱和朱雀一个找衣服一个端水,谢景元在前院书房收拾好自己后出来就把女儿抱进怀里。 “我的乖乖,爹几天没看到你,感觉你又长大了。” 谢景元把落落举得高高的,落落高兴地一直踢双脚,父女两个玩得嘎嘎笑。 柳翩翩在一边看着他们玩,等过了好久她才出声:“我们回后面去吧,外头凉。” 边城一到了这个季节冷得很,为了让孩子适应这种极寒天气,柳翩翩经常挑好一点的天气带孩子在院子里玩。 一家三口一起进了后院,柳翩翩将孩子给了星辰,夫妻两个一起回了屋。 “怎么样了?”柳翩翩在家里几乎听不到多少有用的消息。 谢景元的脸色又凝重起来:“我小看秦孟仁了。” 柳翩翩哦一声:“他又怎么了?” 谢景元哼一声:“这个人果然有城府,一手翻云覆雨把孙家和孟家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现在是太后和陛下跟前的红人,怕是要不了多久,满朝文武都要看他的脸色了。” 柳翩翩的脸色也严肃起来:“他这么快就有这么大的权力了?” 谢景元接过她手里的茶水,一边喝一边道:“以我对他的了解,等他将朝廷捋顺后,肯定会来找我的麻烦。” 柳翩翩心里一紧:“他一个文臣,难道还能插手用兵之事?” 谢景元眯起眼睛道:“一个人到了权力顶峰,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这个人非常精通权谋之术,可惜心是歪的。这次的吏部尚书之争,让满朝文武真正见识到了他的能耐。既打压了孟家,也让孙家意识到危机,还得了恩宠。好一个正五品侍讲学士,这是要做太上皇了。” 柳翩翩诧异地看着他:“这话怎么说?” 谢景元的眼里顿时闪烁着狐狸一样的笑容:“我听说孙太后三天两头留他在宫里吃饭。” 柳翩翩咳嗽一声:“别胡说,孙太后是他堂姨母,而且差了二十多岁呢。” 谢景元嘿嘿笑起来:“我又没说有个什么,我的意思是他现在得了太后娘娘和陛下的青眼,他这么精明的人,肯定能把这份青眼运用到极致。” 柳翩翩嗯一声:“他确实很看重前程,这下子也算求仁得仁。” 谢景元撇撇嘴:“以往都说我名声不好,我看以后秦大君子的名声也要烂大街。” 柳翩翩坐到他身边道:“我们这边要怎么应对?” 谢景元开始嗑瓜子:“别急,我在等机会。” 柳翩翩试探性地问道:“哪里的机会?关外?宗室?” 谢景元眯起眼睛笑:“谁知道呢,就看谁先忍不住动手。关外的胡人从来没老实过,过几天我要带人再去血洗一次,能杀多狠杀多狠,最好杀到王庭去,到时候胡人得恨死我。这一恨就得报仇,我就怕他们不来呢。”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宗室那边也不稳?” 谢景元又笑得跟狐狸一样:“你知道晋王吗?” 柳翩翩点头:“当然知道,他是先帝嫡亲的兄弟,在宗室里最有权势,封地也大。” 谢景元凑到柳翩翩面前悄悄道:“我让人去晋王的封地上看过,晋王对孙家揽权之事十分不满。等机会合适,我放一把火,让晋王坐不住。” 柳翩翩思索片刻后问道:“那,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谢景元的笑容慢慢收起来,眼里开始闪烁着一种柳翩翩以前从未看到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渴望、有野心、还有一丝不服输。 柳翩翩忽然懂了,他也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他更想跟秦孟仁掰手腕子,他不想永远留在西北吃沙子。 “你是不是想回京?” 柳翩翩的话音一落,谢景元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窝在这里,时刻要受制于人,消息闭塞,头上永远悬着一把剑。若是我一个人,死了也就死了,但我不希望像表兄一样,连自己的孩子都要送走。现在只是一个落落,将来我们再有了孩子,我不能让他们终生活在恐惧之中。不掌握实权,我们家永远都是砧板上的肉。” 柳翩翩伸手搂住他的腰低声问道:“会很危险吗?” 谢景元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危险也要做,你别怕,我尽量不惹怒他们任何一方,而且我发现一个问题。” 柳翩翩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什么问题?” 谢景元用脸蹭了蹭柳翩翩的头发:“我发现秦孟仁跟我的想法一样。” 柳翩翩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秦孟仁想搅混水?” 谢景元嗯一声:“孙家和孟家树大根深,我与秦孟仁不管势头多猛,永远无法跟这种庞然大物相抗衡。只有把水搅浑,把各方势力都拉进来练一练,我和秦孟仁才有机会。既然他跟我的想法一样,我岂能不配合他。他在朝,我在野,我们一起把这两个大家伙干掉!” 柳翩翩吃了一惊:“你要跟他合作?” 谢景元呸一声道:“狗才跟他合作,只不过是暂时的目标相同而已。一旦我们的目标达成,或者中途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意外,他立刻会把刀口对向我。” 柳翩翩皱起眉:“他定然是没安好心。” 谢景元哼一声:“我不怕他,大不了我去找个山头做土匪,不当大雍的子民,他就算成了太上皇也管不到我头上来。” 柳翩翩被他逗笑:“别胡说!” 谢景元又在她发髻间嗅了嗅:“你用的什么熏香,好香,给我闻闻。” 每次回来他都是这样,像只小狗一样在她身上闻来闻去,柳翩翩刚才因为一时动容才投入他的怀抱,没想到这会子被他捉住,无处可逃。 谢景元低头在她额前亲一口:“你别担心,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我们好好把日子过好。” 柳翩翩嗯一声:“你在军营里要小心……” 谢景元还没等她说完,低头封住了她剩余的话,然后伸手将她大横抱起,跨步往东屋走去。 柳翩翩伸手捶他:“落落马上就要来找我了。” 谢景元一边走一边道:“不妨事,我快一些!” 柳翩翩忍不住低头笑起来,谢景元明白她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磨了磨牙道:“等会子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柳翩翩又伸手捶了他一下,然后被他带进了帘帐里。 …… 谢景元回来跟柳翩翩分享过消息和自己的想法后就要离去,柳翩翩抱着孩子将他送到大门口。 谢景元在女儿脸上亲一口:“乖乖,爹过一阵子才能回来,你要乖乖听娘的话。” 说完,谢景元又俯身摸了摸平安的头,蹲下身来跟他说话:“平安,姨父不在家里,你就是男子汉了,要保护好妹妹。” 平安才两岁多,哪里懂这么深刻的道理,他就知道姨父才回来就要走,姨父回来时给他带了一只木鸟儿,非常好玩,他有点舍不得姨父走。 谢景元伸手抱了抱他,也在他脸上亲一口。平安被亲了一口,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景元站起身,揉了揉柳翩翩的头发:“我走了,回去吧,外头风大。” 柳翩翩嘱咐那两个侍卫:“好好照顾将军。” 两个侍卫一个姓黄一个姓伍,都是谢景元的心腹,闻言急忙拱手道:“夫人放心。” 等谢景元的马匹消失在巷子口,柳翩翩这才折回宅子里。回到正房后,她在心里反复思索谢景元的话,局势复杂,以谢家和柳家现在的实力,要么做别人的附庸,要么就我为鱼肉。 谢家跟孙家是永远坐不到一条船上去,那么只能投靠孟家。对于这种无处可去的投靠之人,谁都不会有太大热情,不是东家就是西家,你得罪了东家,西家就吃定了你。 柳翩翩安静地坐在书房里,把秦孟仁所做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想了一遍。他为难蔡知府,给了孙家难堪,这次又帮孙家争取吏部尚书之位,看似又偏向孙家,可柳翩翩却感觉他在戏耍孙家。 她感觉得出来,秦孟仁对孙家敌意很大。 他是想干掉孙家,然后把小皇帝捏在手心里吗?那可不容易,这种权谋之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堪一击。若是孙家发动政变,秦孟仁立刻要死于非命。秦家虽然也有点实力,在孙家面前还是要俯首。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06节 呵呵,刚刚长齐了毛,就要开始不知天高地厚。 想起秦孟仁,柳翩翩又开始替裴谨言担忧起来。全天下人都知道裴谨言和秦孟仁现在关系非常好,可柳翩翩觉得此事不会那么简单。 或许,秦孟仁知道裴谨言是假意投靠,裴谨言也知道秦孟仁对自己没有真心。 想到裴谨言孤身一人在狼窝里求生存,柳翩翩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已经倒戈,看看秦孟仁到底是不是真心对待他。 后面几天,柳翩翩去过一趟裴家。因为儿子住着谢家的宅子,裴太太对柳翩翩十分热情。 柳翩翩谎称自己要给京城里的故旧写信,问裴太太有没有什么东西带给裴谨言。 裴太太十分欢喜,她真的太想念大儿子了。离这么远,她没法给儿子做一顿饭,没法给他做一件衣裳。现在谢家要往京城送东西,裴太太立刻收拾了一大包东西给了柳翩翩。 柳翩翩收到裴太太的东西后立刻发往京城,在发走之前,她往里面塞了一幅画,是当日她成亲时裴谨言送的寒梅图。这副寒梅图是裴谨言照着她的画临摹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在图上面还题了一首诗,诗中之意是担忧友人。 不出柳翩翩意料,这一包东西先到了秦孟仁的手里。 秦孟仁抖开那画后整个人就呆立在当场,他盯着那幅画看了良久,目光一会儿柔和一会儿阴狠。 过了好久,秦孟仁抬手轻轻抚摸那幅画,一个人低低道:“他是你的学生,你担心他是吗?别担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保证比那个莽汉照顾的要好。你送这幅画来,是不是要试探我?” 说完,秦孟仁又笑了一声:“你看,我们虽然隔着千山万水,却能了解彼此的心意。” 秦孟仁知道柳翩翩的意思,但他还是截留下了那一幅寒梅图。 等包袱到裴谨言手里时只剩下裴太太的东西,裴谨言并不知道里面少了一幅画,故而他写回信时里面丝毫不提画的事儿。 等裴谨言的家书送到西北时,已经是隆冬时节,柳翩翩没有等到裴谨言的回音,她心里明白,画肯定是被秦孟仁扣留了。 反正那幅画是裴谨言画的,她丝毫不在意。不管秦孟仁是真心假意,只要他能好好对裴谨言就好。 放下了裴谨言,柳翩翩又开始担忧谢景元。因为他前一阵子带着几个大营的人悄悄出发去了关外,按照他的说法,他要效仿当日陆家老祖,杀到胡人王庭去! 就那么点人,就算身手再好,万一遇到人家的大部队,那还不被人包了饺子。 可她阻拦不了,谢景元在下一盘大棋,这是其中的一步棋。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 第93章 休病假皇后人选 柳翩翩在家里耐心等待, 等过了一个多月,去关外的人终于回来了。去时一万人, 回来时只剩下五千人, 折损过半。 但此次收获颇丰,谢景元带着一万人在整个关外平原里横冲直撞,如一阵风一般, 今天在东,明天在西, 也不抢东西, 专职杀人。 他不光杀人,他还放火。遇到什么烧什么, 连草皮都不放过,真正的赶尽杀绝。胡人恨透了这个经常去打家劫舍的人, 发狠要把他捉住。 开玩笑,几百上千年以来, 只有胡人来汉人这边打劫的,除了谢家两位老祖在世的时候,其余什么时间胡人受过这等窝囊气。 胡人组织正规队伍追击,谢景元好几次差点被人家包了饺子, 每次都是他带头冲杀, 先宰了人家的将领,然后突围。 跑了一个月,人手少了一半。 柳翩翩时刻关注着外头的动向, 每天打发尘扬和玄武轮流去城门口蹲守, 有消息立刻回来报。 谢景元人还没进城门呢, 玄武就飞奔而归, 直接跑进了后院。 “太太, 太太,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柳翩翩欣喜地将孩子递给星辰,连声吩咐道:“琼樱,烧热水;朱雀帮星辰带孩子,钟妈妈做饭;尘扬,去采买;月升,给将军找衣服;玄武,带上双平一起去迎接将军回来。” 所有人立刻动起来,柳翩翩吩咐完之后开始原地转圈,转了片刻后又将女儿抱了过来。 “乖乖,走,娘给你换一身衣裳。” 等谢景元回到家时,一进正房,就看到屋里打扮一新的母女两个。 他就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妻女,一眼不眨地看着她们。柳翩翩面带微笑看着她,落落也好奇地看着父亲。 谢景元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感觉自己总算又活过来了。 见柳翩翩抱着孩子要往前走,谢景元赶紧道:“你别过来!” 他身上一身腥味,甚至还带点臭味。他自己因为天天闻这味道,且天气冷,已经适应,但她们母女俩两个肯定受不了。刚才进大门的时候,一向大大咧咧的谢景元让尘扬和玄武一连摆了两个火盆,他挨个跨过之后才进了院子。 现在他身上臭烘烘的,一身煞气,他不想熏着妻女。 谢景元放下帘子:“翩翩,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洗漱一遍。” 柳翩翩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才等到谢景元进屋,他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常服,头发洗过后已经擦干,用一根带子随便绑着。 谢景元低下头在自己身上好好闻了闻:“应该不臭了吧?我刚才让尘扬和玄武都闻过了。” 他用的玩笑话,然而柳翩翩的眼里却忍不住开始闪动泪花。她无法想象这一个多月他怎么过来的,听说这次他杀人最多,遭遇的袭击也最多。 胡人听到他的名字就提高警惕,全力围捕他。听打探消息回来的尘扬说,他的刀都卷刃了,枪也折断了,最后抢的胡人的弯月刀杀人。 谢景元见她这副模样,快步走了过来,然后长臂一伸,将母女两个一起搂进怀里。 落落正好在父母中间,她看到好久没回家的父亲,忽然抬起手在他脸上啪啪拍了两下,然后噢噢两声。 谢景元却高兴的笑起来,在女儿头顶上亲一口道:“我的乖乖,想不想爹?” 落落以为父亲跟她玩,又伸手去扯父亲的头发。 柳翩翩急忙将女儿的手抓过来,轻轻给她掰开:“最近总喜欢抓东西,见什么抓什么,不给她抓她就吃手指头,都吃得长疙瘩了还要吃。” 谢景元听到后感觉非常稀奇,拉过女儿的手看了看,果然,大拇指上长了两个小红疙瘩。 他心疼的亲了两口:“我的乖乖,手指有什么好吃的,别吃了,你来抓爹的头发吧,随便抓,别吃手了。” 柳翩翩笑着嗔怪他:“胡说,抓惯了以后见人就抓,我跟星辰几个现在什么首饰都不敢戴,上次差点把琼樱的耳朵拽伤了。” 谢景元这才发现她头上果然没什么首饰,耳环也摘了,他还以为是自己不在家里她懒得打扮,没想到是因为孩子的缘故。 他低头在女儿额头上又亲一口:“小捣蛋!” 一家三口说了一会子话,柳翩翩将女儿哄睡着,夫妻两个一起坐在卧室里说闲话。 今日谢景元非常老实,没有动手动脚,跟她从朝廷聊到边关,从秋闱说到秋收,依旧老老实实。 柳翩翩觉得非常奇怪,等聊了一阵子后她觉得不对劲,双目盯着他不放。 谢景元见她的目光仿佛要把自己吃了一般,立刻往后仰了仰:“你要干甚?” 柳翩翩伸手就去解他的衣裳…… 谢景元一把抓住自己的领子:“翩翩,你别急,我身上煞气重,这几天不行,你再等我七天我就可以了!” 柳翩翩眯起眼睛看着他:“那我等不了了怎么办呢?” 谢景元咳咳两声:“那,那我用别的法子好不好?” 柳翩翩继续拽他的衣服:“怎么,莫不是谢大人伤到了根本,以后不行了?” 谢景元不干了:“胡扯,谁说我不行的?我行的很!” 柳翩翩一把扯掉他的腰带:“那就让我试试吧!” 谢景元想拦她,可柳翩翩一脸严肃地扒他的衣服,外袍,棉袄,中衣…… 很快,谢景元只剩下一件里衣,好在屋里有暖墙,也不至于太冷。他双手环胸往一边躲:“翩翩,你才二十岁,怎么就如狼似虎了……” 柳翩翩将衣服都丢到一边,继续盯着他:“谢大人,别反抗了。” 说完,她伸手就扯开了他的里衣,看到了一条婴儿手臂长的伤痕。那伤痕从右锁骨处一直到心脏的位置,看起来触目惊心。 伤痕已经结痂,伤痕尾部就靠近心脏,可以想象到当时有多凶险。 谢景元见她盯着自己的伤痕发呆,急忙将衣襟拉好,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你别担心,我已经好了。就是皮外伤,不要紧。” 柳翩翩抬眼看着他,见他脸上带着毫不在意的表情,心里剧烈翻腾起来。他的每一寸功劳都是刀尖舔血得来的,因为上面有人打压,他甚至比别人更加艰难。 谢景元低头在她脸上亲一口:“别担心,战场上受点伤不算个什么。我还算幸运的,捡了一条命回来。这次比较凶险,好多弟兄直接把命丢在那里了。回头我得让人统计好花名册,给这些弟兄们做衣冠冢,给他们的老家一些抚恤金。” 柳翩翩哦一声,想着他衣着单薄,从他怀里挣脱开来,拿起旁边他的中衣和棉袄给他慢慢穿上。 等穿过了衣服,谢景元想着自己的伤反正已经暴露,就不需要再掩饰,心里的想头立刻都冒了出来。他伸手想抱她,柳翩翩伸手推开他的双手:“别,会碰到你的伤口。” 谢景元哼哼两声:“你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开还强行要扒我的衣服,这么快就反悔了。” 柳翩翩被他逗笑,骂他两声:“别胡扯,我去让人给你做些好吃的。” 等她吩咐完朱雀后再次回房,谢景元正躺在那张塌上,身上的大棉袄已经去了,换了一件薄一点的夹袄,肚子上搭了一条小毯子。 屋里暖墙烧的足,丁点不冷。 谢景元翘着二郎腿哼着小调,柳翩翩坐到他跟前,抬起两只拳头轻轻给他捶一捶肩膀。 谢景元哎呦一声:“可不敢,太太折煞我了,我给您捶捶腿。” 柳翩翩笑着骂他:“快躺好,也就是你刚回来才有这体面,等再过两天,你想让我给你捶都没有。” 谢景元立刻躺好:“那趁着你现在还稀罕我,我要多受用一会儿。” 柳翩翩给他捶过了肩膀,又给他捶腿:“我小时候经常给祖母捶背,手艺还不错的。” 谢景元眯着眼睛享受:“是挺不错的,以后每次回来头两天你都要给我捶。” 柳翩翩睨了他一眼:“好啊,只要谢大人能消受得了。” 谢景元眯起桃花眼笑,可他渐渐发现不对劲,她捏的越来越轻,越来越软,越来越靠近一些不能捏的地方。 谢景元的眼睛忽然睁开,然后又闭上,将手放在额头上假寐,任由她摆弄。 柳翩翩捏着捏着就发现他的不对劲,她假装若无事一样轻轻碰了一下,果不其然,她听到一声闷哼。 见他强行忍耐,柳翩翩又轻轻碰了一下。 谢景元咬牙切齿道:“你再这样,可别怪我了。” 柳翩翩笑道:“谢将军身上有伤,可不能逞能。” 谢景元哼一声:“这点伤算什么,都十来天了,要不是怕吓着你,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柳翩翩仔细观察了他的神态,发现他精神状态确实很不错,胆子大了起来。 谢景元的眼睛再次睁开:“太太,这可是你撩拨我的。” 说完,他一个挺身坐了起来,伸手将她抱起,反将她按在塌上,轻车驾熟地去探寻他想了一个多月的蜜源……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07节 小小的塌嘎吱作响,外头月升要来禀报事情,忽然听到一丁点不同寻常的动静,立刻羞得满脸通红,扭头走了。 星辰撩开西厢房帘子对着她招手,姐妹两个一起躲进西厢房再也没出来。 荒唐一场后,谢景元神清气爽,丁点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反倒是柳翩翩慵懒地躺在床上。 想到他刚才从塌上转战床上,柳翩翩忍不住耳朵根子红了起来。一个多月没见,这个人又学了一些下流的新花招。青天白日的,居然就要看她,看也就算了,还要…… 军营真不是个好地方,好人去了都要变成臭流氓。 又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她伸手捞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谢景元从外头要来水,仔细地给她擦洗一番,将她楼进怀里:“怎么样,我就说了不要撩拨我,你先是急吼吼扒我的衣裳,又摸我……” 柳翩翩伸手捂住他的嘴:“你不要胡说!” 谢景元咧嘴笑:“好好好,我胡说的,是我急吼吼行了吧。别睡了,快起来,我们说说话,等会子落落要醒了。” 柳翩翩慢腾腾起身 :“你要在家里住几天?” 谢景元想了想之后道:“我准备养十天。” 柳翩翩穿衣服的手顿了一下:“这么久?你不是说带去的人折损过半,不要补充新人?你不在,那些人不又要造反?” 谢景元有事情从来不瞒着她,一五一十说给她听:“以往我都是泡在军营里,这次休息十天,胡人说不定以为我受了重伤,说不定就回来偷袭,正好给他来个请君入瓮。招人的事儿不难,交给铁柱和二郎四郎,他们都是做熟了的。别小看这剩下的五千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看看这回孟将军肯给我多少人,要是能给我两万就好了。” 柳翩翩看他一眼:“谢将军狮子大张口啊。” 谢景元帮她扣扣子:“那怎么了,不给我两万以后胡人来了我不往前冲。” 小夫妻两个在屋里亲亲密密说话,当天晚上,星辰和月升死活不肯到正房来吃饭,二人一起带着平安在西厢房吃饭。柳翩翩也不勉强,送了一样的菜去西厢房。 谢景元吃饭的时候将女儿抱在膝头,已经七个多月的落落已经能吃一点点蛋黄糊糊,谢景元拿着小勺子一点点喂女儿吃。 “我的乖乖,长得真快,等明年这个时候你能吃的东西就多了,到时候爹在家里就喂你吃饭。到时候你也能跑了,爹带你去挖土,去捉虫子,摘你娘种的花。” 落落哦一声,仿佛在答应她爹一样。 谢景元在女儿脸上啪叽亲一口:“真乖,爹在家里住十天,天天带你和哥哥玩好不好?” 落落又哦一声,谢景元继续跟她说话:“爹明天带你去戏园子里听戏好不好?” 落落继续哦哦,父女两个说的不亦乐乎,柳翩翩在一边忍不住发笑。 “你要是跟她说起来,她嘴巴能不闲。” 谢景元看自己女儿怎么看怎么喜欢:“那怎么了,我乐意跟我的乖乖说。来,爹教你说顺口溜。” 柳翩翩听他开始满嘴说京城那些街头顺口溜,觉得好笑,还不如平安正经。 谢景元喂过了女儿后将她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夫妻两个一边说话一边吃饭。【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柳翩翩今天特意让钟妈妈顿了些滋补的东西,见谢景元跟女儿亲热完,她不停地给他夹菜,她从来不问他在关外吃什么、怎么睡觉,问了他也不说。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他回来时给他做些好吃的,给他准备好衣衫。 谢景元说到做到,真的在家里开始修养起来。每天不是陪妻女吃饭,就是带平安玩耍,或者跟柳翩翩学下棋,有时候带妻女一起出去玩,戏园子、银楼、布庄,从来到西北后他一天没闲过,这次终于有机会把边城好好逛一逛。 军中的事情他手下两个四品武将和铁柱都能给他打理好,他只需要知道大概进度就行。 就在他安心在家度假的时候,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孙太后敲定了幼帝的婚事,未来皇后的人选就是孙侯爷嫡亲弟弟家的嫡幼女。因为孙太后生孩子迟,孙侯爷的女儿们早就成家立业,他没有合适的女儿,就从弟弟家里挑了个最好的,年龄跟幼帝相仿佛,比幼帝大两岁。 而此前信誓旦旦说自己坚决不娶孙家女的幼帝又妥协了,他妥协的原因十分简单,因为秦孟仁带他出宫逛了一圈。 幼帝从出生到登基,从来没离开过皇宫,对外面的世界十分向往,也很好奇。 在经过孙太后同意后,秦孟仁带着幼帝出皇宫逛大街,还把裴谨言也拉上了。裴谨言是正儿八经市井里长大的人,对老百姓的生活十分了解,给幼帝讲了很多老百姓的艰难困苦,听得幼帝差点落泪。 等回到皇宫,幼帝看着自己的晚膳,忍不住问秦孟仁:“先生,老百姓的日子都这么艰难了,那些人还有心情在搞党争。” 秦孟仁慢吞吞回道:“陛下,因为那不是他们的子民,那是陛下的子民,所以,只有陛下才会心疼自己的子民。陛下还记得裴大人说的老百姓对您的称呼吗?” 幼帝点点头:“皇帝老子。” 秦孟仁笑一声:“陛下记得这个称呼,就要担起老子的职责来,让朝廷少一些党争,多一分安宁。” 幼帝点点头:“先生说得对。” 秦孟仁放下碗筷道:“所以陛下,您还要跟太后娘娘闹别扭吗?” 因为皇后的人选,母子两个才缓和一点的关系又紧张起来。 幼帝有些闷闷不乐:“每次都是朕服软。” 秦孟仁笑道:“陛下,您是九五之尊,将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一个皇后并不能夺走所有的宠爱。相反,做皇后才是最危险的,因为所有的妃子都盯着后位。” 幼帝毕竟是在皇宫长大的,作为弟子,他自然希望自己的母亲得宠,可作为皇帝,他不希望将来自己的皇后一家独大,这样他的小命不保。 秦孟仁又劝道;“陛下,您现在力量还不够,为何要跟孙侯爷硬顶,何不顺势而为,等将来您真正掌权,哪个后妃得宠,还不是在您的一念之间。” 幼帝想了想之后道:“朕知道舅父帮助朕良多,朕也不想让母后夹在中间为难。既然如此,那不能只定一个皇后,朕还要定两个妃子。” 秦孟仁笑着回道:“陛下英明。” 幼帝稚嫩的脸庞带上笑容:“多谢先生教我,等将来朕掌了权,一定封先生做帝师。” 秦孟仁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臣等着陛下真正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师徒两个谈了一场心,幼帝第二天就答应了孙太后的要求。孙太后十分高兴,给赵雅兰赐了许多上次,顺带还给了裴谨言一些金银,大大缓解了裴谨言窘迫的生活。 孙太后当然也不希望儿子的后宫一家独大,在听从各方建议后,定下了孙家女为皇后,孟家嫡长孙女为淑妃,于家嫡幼女为贵嫔,连落魄的谢家也有个庶出的女儿做了贵人。 孟家虽然没得到皇后之位,但同时得了淑妃和贵嫔两个位置,也不算太吃亏,孙家得了皇后位置,心里更是满意。 秦孟仁这一手稀泥活得好,各方都对他非常满意。 朝廷满意了,外头有人不满意了。 没过多久,远在江南省的晋王写来问安折子,里头犀利地问了一句话,待陛下大婚之日,两位辅政大臣是否还政?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 第94章 波折起天下大乱 好家伙, 晋王这一句话等于是把孙侯爷架在火上烤。 皇后是你妹妹,陛下不光是你外甥, 还是你侄女婿, 等他大婚之后,就算是个大人了,你既然这么关心陛下, 到时候可要把政务还给陛下。 不还?那你就是图谋不轨。还?谁愿意啊。 晋王除了问这一句话,折子中还提到, 我朝凡幼年登基帝王, 大婚必不会迟于十六岁。幼帝已经虚十岁了,也就是说, 再有六年,孙侯爷和孟国公就要还政。 晋王这一道折子仿佛在油锅里泼了一瓢水, 满朝文武都开始私底下讨论起来。 先帝薨逝、七皇子继位、太后垂帘听政,宗室一直一言不发, 怎么一个皇后人选让宗室第一人晋王发话了? 晋王虽然不是宗正,但他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若不是这关系太近,晋王说不定都能捞个辅政大臣当一当。可惜他封地在江南省, 鞭长莫及, 眼睁睁看着孙侯爷和孟国公把持朝政。 也不怪先帝放着这个弟弟不用,你一个亲叔叔辅政,搞不好辅着辅着你就正了。 众人以为晋王已经认命, 哪知孙家女定为皇后引起他这么大的反应。 孙太后气得一天都没吃饭, 当天晚上, 幼帝将秦孟仁留了下来陪母子二人吃饭。 秦孟仁温声劝孙太后:“娘娘不必动怒, 晋王殿下是陛下的亲叔叔, 他关心陛下的婚事是理所应当的。再说了,娘娘难道不希望陛下早点担当大任?” 孙太后自然希望自己儿子早点成家掌权,但她总不好说晋王这话是不把她娘家人的脸当回事。 听见秦孟仁的话之后,孙太后收回思绪:“仁哥儿你说,哀家真的做错了吗。哀家只是希望孙家能尽心尽力帮助皇儿。在民间,孩子丧父了舅父尚且会帮忙,天家难道就真的无一丝亲情?” 秦孟仁拿起旁边的筷子给孙太后布菜:“姨母,有没有不重要,您的任务是将陛下抚养大,让他早日担当重任。” 孙太后冷笑一声:“我们孤儿寡母的,多少人惦记皇儿屁股底下的位置呢。我娶儿媳妇,还不能按照我的心意来了?晋王八百年都不管事,怎么忽然又干预起皇后人选来?” 秦孟仁没有回这个话,而是转移别的话题:“娘娘,臣听闻国库今年非常紧张,各处军费开支尚且不能支应。既然晋王殿下一心为国,臣这里有个好主意,不过需要太后娘娘带头。” 孙太后将目光投向秦孟仁:“你说。” 秦孟仁放下碗起身,后退几步跪下,给孙太后行了大礼后道:“臣请太后娘娘裁夺各宫用度,同时裁夺宗室用度。” 孙太后听到这话后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秦大人,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秦孟仁跪地又磕了三个头:“娘娘,臣说句大不敬的话,娘娘垂帘听政,宗室本就有不满,因着孙侯爷势力大,他们才闭口不言。如今孙侯爷把侄女许给陛下,宗室如何能不忌惮。臣知道娘娘的愿望,希望陛下平安长大,希望孙家永保富贵,也希望天下承平。可是娘娘,这里面任何一样都不容易做到。您想让孙家富贵,只能自己顶在前头。您想让宗室服软,只能自己先做表率。” 孙太后冷笑一声:“仁哥儿,就算哀家裁夺了自己的用度,你以为那些宗室就能买账吗?” 秦孟仁抬起头:“臣愿意为娘娘分忧,只要娘娘能从自己开始,臣愿意去求于大人,只要于大人出头,天下读书人必定跟从,悠悠之口是堵不住的,娘娘占了大义,宗室就算心里有意见,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就说此次西北奇袭突袭胡人,损兵折将过半,若非谢将军这样的天降英才,如何能让胡人胆寒。可是娘娘,扩充军要不要钱?军人吃喝要不要钱?政事从来不是纸上谈兵的争夺,落到最后的实处,玩得都是真金白银。” 孙太后沉默下来,片刻后道:“你说得哀家明白,但此事不容易,一个不好,苛待宗室的帽子就要扣到哀家头上来。” 秦孟仁盯着孙太后道:“娘娘什么都不愿意做,那只能任由晋王来摆叔叔的谱了。” 过了好久,孙太后叹了口气:“哀家知道了,你跪安吧。” 秦孟仁磕了三个头离开了皇宫,连饭都没吃完。 孙太后一个寡嫂想要裁夺宗室的用度谈何容易,她有些犹豫不决。 然而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又有其他几个亲王先后上表,请太后退回后宫,由宗室代为管政。 孙太后听到这个要求后气得摔了两套茶盏,立即着手裁夺宗室用度,削减诸王封地面积和自卫军数量,理由是国库空虚,各处要扩军,哀家愿意与诸王叔共进退,一起裁夺用度,帮助大雍渡过难关。 好家伙,这下子捅了马蜂窝了。宗室里老老少少上千人,真正有本事的没几个人,个个都等着朝廷每个月给他们发银子,然后在家里没事儿生孩子,生了孩子再去领银子。 你不让人家领银子了,人家以后拿什么生活?拿什么养孩子?哦不对,哪里还有钱生孩子! 宗室闹起来,有些是背地里造势,说孙家要造反。有些是明面上闹,甚至还有人去先帝灵前哭闹,说孙太后刻薄宗室。 消息传到西北时,谢景元早就返回军营,正在努力操练自己的一万五千人马。他原本想要两万人马,孟将军没有答应,给了他一万五,好歹比他以前的一万人多了五千。 这一万五千人被谢景元分为五个大营,原来剩下的五千人一个营里放一千人。柳文渊、柳文锦、柳文昌、铁柱和韩一啸分别被他扔进五个大营里操练新人,同时帮他收集消息。 有了那五千人,其余新加入人手的操练力度比其余军营都大了很多。谢景元给这五个大营取了五个非常霸气的名字,飞鹰、猎豹、猛虎、突骑、玄甲。 西北众将已经习惯了谢景元的特立独行,也习惯了他出尽风头。这风头也不是好出的,任谁也不敢带着一万人去关外跑一个月,以前遇到的都是百姓和残兵,这回遇到的可有正规军队。 好家伙,这小子为了升官真的是连命都不要了。 谢景元这头紧锣密鼓地操练自己的新军,然而京城出了一件事打破了他的计划,他的整个棋局发生了剧烈变化。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08节 年前,幼帝忽然重病! 大年三十那天,谢景元几乎是寒着脸往家而去,到了家门口,他将缰绳扔给铁柱,大跨步往院子里而去。 到了垂花门门口,谢景元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带上微笑沿着抄手游廊绕过东厢房往正房而去。铁柱跟在后面叹了口气,然后也挤出笑容跟着往正房而去。 年夜饭已经好了,就等着这兄弟二人呢。 谢景元挑开帘子就发现柳翩翩和星辰月升带着两个孩子玩呢,见他进屋,柳翩翩将落落递给月升,主动迎接了过来。 “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军营里吃年夜饭呢。” 谢景元看到旁边盆子里有热水,伸手进去洗洗手:“怎么会,我答应你要回来的,肯定不会食言。” 柳翩翩与铁柱打招呼:“铁柱回来了。” 铁柱笑眯眯的:“大奶奶近来可好?我有一阵子没回来了,落落都这么大了。” 柳翩翩接过孩子要递给铁柱,被谢景元一把抢走:“想抱孩子,自己娶婆娘生去!” 铁柱一点不生气,跟过去对着落落做鬼脸,逗得落落笑个不停。 谢景元逗了一会儿孩子后开始祭祀,祭祀结束后柳翩翩让星辰和月升几个端来年夜饭,几人一起坐了下来。 谢景元抱着落落,铁柱抱着平安,一边吃饭一边逗孩子。 柳翩翩明显感觉到谢景元有心事,当着众人的面她什么都没问题,等吃过了年夜饭,屋里只剩下夫妻两个,谢景元这才开始跟她说京城里的事情。 “陛下病重。” 柳翩翩吃了一惊:“可严重?” 谢景元的双眼里毫无温度:“据说,烧了三天三夜,人好后就有些不大机灵。” 柳翩翩结结巴巴起来:“傻,傻了?” 谢景元点头:“孟将军告诉我的,虽然不是彻底傻了,但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跟他说话要等好久才会有反应。” 柳翩翩被这个消息惊的半天说不出来话,片刻之后她惊呼一声:“这可了不得了,景元,天下要大乱!” 谢景元嗯一声:“肯定会乱起来!头先宗室与太后打嘴皮子官司,一个说要还政,一个说要裁夺用度,吵吵嚷嚷没个结果,没想到天降这样一道横祸,打乱了我的计划。” 柳翩翩的心往下沉,片刻后问道:“你说,诸王纷争是不是很快就会到来?” 谢景元冷笑一声:“看吧,要不了多久,晋王肯定会要求孙太后过继宗室子弟。孙太后自有亲生子,岂会答应过继。她肯定想着先让孙侯爷掌权,等陛下大婚后生两个儿子,就还能保得住皇位。可陛下才十岁,等陛下的孩子长大,黄花菜都凉了。” 柳翩翩先是嗤笑一声,然后笑起来,笑得一声比一声大,笑到最后,她居然开始流眼泪。 谢景元见她这样子,立刻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翩翩,你别怕,陛下傻了,往后不管宗室里谁继承帝位,我们家都能有个新的开始,也不会再有人打压我们。” 柳翩翩一边笑一边哭:“景元,你看,表兄的仇老天爷替他报了。孙太后当年一杯毒酒毒死了姑母,去了表兄半条命,现在轮到她儿子了。哈哈哈哈哈,她以为抢到皇位就能万无一失了吗?做梦,做梦!我就看着她怎么失去这一切,失去她处心积虑得来的这一切。” 谢景元将她搂得紧紧的:“你说得对,因果报应,天理昭张,说不定是表兄在天之灵的安排呢。我倒要看看孙家这回要怎么办,晋王要怎么办,我们以不变应万变。” 柳翩翩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等她停止了哭泣,谢景元低头又在她额头上亲一口:“别怕,目前的局势对我们是有利的。” 柳翩翩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你说,秦孟仁会怎么处理现在的局面?” 谢景元哼哼两声:“他肯定舍不得之前的大好局面了,陛下就跟他儿子一样听话。且等着吧,他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陛下只是反应有点迟钝,谁也不能说他真就是傻了。” 柳翩翩嗯一声:“你在军营里也要小心,孟家说不定现在就等着把孙家打下去呢,你这把好刀孟家岂会让你一直藏在刀鞘里。” 谢景元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若是宗室掌权,肯定也会来拉拢我。若是孙太后能保住儿子的帝位,往后肯定没有精力再来寻我们的麻烦。你别担心,大不了就是这一群人相互打一架,谁赢了谁当皇帝。说起来还要感谢秦孟仁,前一阵子他把宗室过年的钱都发给了军队,我那五个大营里现在马匹和兵器都配的足足的,西北军军粮也十分充足。” 柳翩翩在他怀里蹭了蹭:“之前你说你们一起下一盘棋,这下子计划赶不上变化。真要是乱起来,他一个五品官起不了多大作用。” 谢景元想到自己听到的那些传闻,决定还是跟她分享一点,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听说,孙太后非常听他的话。他经常大晚上才从宫里离开。” 柳翩翩呼啦坐起身:“可别胡说,他这人最好个面子,怎么会干这种不体面的事情。” 谢景元又一把将她捞回去:“谁知道呢,都是小道消息。算了,别说那些了,咱们说说家常话。” 柳翩翩开始找话题:“今儿大年夜,不知道我爹有没有去我哥家里。我爹去了,不知道周姨娘去不去,还有周姨娘的儿子呢。” 谢景元啧啧两声:“我要是周姨娘我就不去,抱着肚子带着儿子在家里过年不好。你爹手里有钱,她只管在家里吃吃喝喝,何必去你大哥家里看脸色。” 柳翩翩哼一声:“她可不是那等韬光隐晦的人,比我二娘还能折腾。” 谢景元闷笑起来:“岳父怎么净喜欢这种小辣椒。” 柳翩翩伸手拧了他一把:“胡说八道!” 谢景元见她刚哭过的脸上又带上一丝娇媚,伸手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怀里,轻声跟她说话:“要是天下能一直太平就好了。我去找份差事,每天当差结束回来吃饭。一个月有几两银子俸禄就好,够我们吃喝。日子平安顺遂,多好。” 柳翩翩开玩笑:“那可不行,一个月几两银子够干什么,还不够买根簪子的。” 说起银子,谢景元想起个事儿,他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柳翩翩:“这是今年孟将军给的年例,你拿着。” 柳翩翩拆开一看,里面是两千两银票:“这是人人都有的吗?” 谢景元点头;“若果不是人人都有,我也不敢拿。” 柳翩翩又问道;“上回跟你去的那些兄弟们家里的抚恤银子都发出去了吗?” 谢景元点头:“发了,我自己还贴了五千两,给他们一人多一两银子。别小看这一两银子,能买一旦粮食,说不定能救人命呢。” 柳翩翩叹口气:“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一点不假。” 谢景元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不去杀胡人,胡人会觉得汉人胆小怕事,今天来抢,明天来偷,防不胜防。我们主动出击,死的只是这些将士们。若是让胡人来杀我们,无辜的平民百姓都要遭殃。” 柳翩翩将银票塞进信封里,跟谢景元开玩笑:“谢将军都给了我,你过年不花销?” 谢景元笑起来:“我要什么花销,礼你都备好了,我只管去各家吃饭就是。” 屋里的烛火很明亮,娇妻在怀,幼女在一边酣睡,谢景元将脑海里那些朝堂、名利、恩怨和权谋全部丢开,全心全意享受当前的这份安然。 柳翩翩见他今晚有些黏人,又不像有非分之想的样子,伸手将信封扔在旁边的桌子上,伸手将他的头揽进怀里。 谢景元一头扎进女儿的粮库里,感觉香味扑鼻而来,他又往里面埋了埋脸。 柳翩翩见他越发过分,伸手拧了一下他的耳朵。 两口子玩闹起来,屋里不时有笑声传出,衬得这大年夜异常安宁温馨。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子们~ 第95章 清君侧发兵入京 整个春节期间, 整个大雍的官场都人心惶惶,但这丝毫不影响边城老百姓过年的热情。 大年初一早上, 谢景元起个大早到大门外放鞭炮。谢家大门大开, 所有人都换上了新衣服,且都是鲜亮的眼色。 柳翩翩昨儿晚上跟谢景元一起守夜,故而睡得有点迟, 早上谢景元特意让钟妈妈下饺子下迟一些,让她多睡一会子。 可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得人耳朵疼, 她根本睡不着, 索性带着落落一起起身。已经快九个月的落落每次醒来就要往大床上爬,有时候还要在大床上睡, 坚决不肯自己睡小床,非要粘着爹娘。 柳翩翩自己动手给母女两个穿好了衣服, 月升撩开帘子进了屋:“太太新年好,起这么早。” 柳翩翩把孩子递给她:“我们落落今天真精神, 这衣服真好看。” 月升在落落头上亲两口:“可不,星辰姐姐的针线真是没得说,平安和落落身上穿的衣服出去了谁不夸两句。” 等柳翩翩洗漱完毕,谢景元已经在明间等着她呢。 见到女儿, 他伸手抱了过来:“今天我们去找孟家姐姐玩。”今日各家都要去孟将军家里拜年, 落落是最小的那一个。 柳翩翩问月升:“人都哪里去了?” 月升笑道:“都在外面等着给将军和太太拜年呢。” 柳翩翩十分高兴:“都来拜年,将军给你们准备了大红包。” 谢景元哎呦一声:“太太饶了我吧,我分文无有, 全靠吃软饭。” 柳翩翩坐到他身边笑道:“今日大年初一, 谢大人说话可要仔细。” 谢景元哈哈笑:“反正今日不会挨打, 也不用挨骂, 随便说。” 说话间的工夫, 铁柱带着一行人进了屋,他先行礼:“少爷少奶奶新年好,给您二位拜年了!” 他真正正经经行礼。月升将一个托盘放在二人中间,谢景元和柳翩翩从上面各拿一个红包递给铁柱。 谢景元嘱咐了一句:“过年后好好表现,帮我看紧点猎豹营。” 铁柱将红包塞进袖子里:“放心吧少爷,保管给您看的好好的。” 谢景元嗯一声:“你坐吧,不用客气。”当着外人的面,谢景元很少再骂铁柱,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踢他的屁股。 等一屋子人拜过年,谢景元发话:“钟妈妈,上早饭。” 一碗一碗的饺子端了上来,各种口味的都有,羊肉馅儿的,猪肉白菜馅儿的,三鲜馅儿的,还有边城特有的酸菜馅儿的。 柳翩翩挑了半碗猪肉白菜馅儿的。 落落早上刚吃了一顿奶,现在也不饿,但看着爹娘吃饺子,还是馋的目不转睛地看着。 柳翩翩拿起筷子沾了一点饺子汤喂到她嘴里,她品了品,然后高兴地笑了起来,虽然是清汤,跟奶水和蛋黄糊糊比起来还是有点区别的。 一家子热热闹闹吃了顿早饭,谢景元即刻带着妻女一起去往孟家。 等他们到孟家的时候,整个孟家已经坐满了人。谢景元现在只需要去孟将军和袁将军家里拜年,其余都是平级和下级,平级看年龄和关系,下级就不用他去了。 柳翩翩被孟家婆子带着去了后院,孟太太和孟大奶奶正在后院里招待一干女眷。 柳翩翩抱着女儿给孟太太行礼,孟太太笑着一把拉起她:“说过多少遍了,我原来跟你娘也算旧相识,到了我这里不用多礼。让我看看我们落落,这才几天不见,又长大了。” 孟太太一边说话一边往落落衣服上的兜兜里塞了好几个红包,孟家老两口的,孟大爷和冯盼盼的。 柳翩翩与诸位太太奶奶们打招呼,袁太太看到柳翩翩后总有些不大自然。 京城里的消息人人都知道了,虽然外头没传开,但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陛下若是真的病傻了,孙家往后就没法一家独大了。若是孙太后的位置不保,那么柳家就能重获新生,袁家之前的行为就有些过于谨慎。 柳翩翩对着袁太太微微一笑:“袁婶子好。”袁太太是她和谢景元以前的媒人,于情于理她都要以礼相待。 袁太太十分客气:“侄媳妇什么时候得空,去我家里坐坐。” 柳翩翩笑着回道:“这还要看婶子什么时候得空,我们是晚辈,自然要听长辈的安排。” 袁太太十分高兴:“那就初三可行?” 柳翩翩没有直接回答袁太太的问题,而是先问坐在旁边的冯盼盼:“盼盼姐,初三你可有空?若是姐姐得闲,我们一起去给袁婶子拜年吧,多从她哪里哄两个红包。”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09节 冯盼盼笑道:“好呀,到时候我跟弟妹一起去,听说袁婶子前一阵子新淘换了两个好花瓶,我也去欣赏欣赏。” 旁边的太太们见柳翩翩跟孟家人和袁家人的关系仍旧如以前一样,放下心里的猜测,一起加入闲聊。 等晚上回到家,谢景元先抱着女儿玩一会儿,然后开始跟柳翩翩分享信息。 “陛下病了之后可能确实脑子不大灵光了,这要还是个皇子,百分百不可能让他继承帝位。现在他是皇帝,晋王说的让孙太后重新过继儿子怕是比较艰难。我听孟将军那意思,搞不好会给陛下过继一个儿子。” 柳翩翩读过无数的史书,这种少年帝王出了问题,后面各种继承法都有。 “陛下自己还是个小孩子,能给他过继什么样的儿子?若是年纪太大,也不像话。年纪小了,还不如等陛下以后自己生呢。” 谢景元端起茶杯慢悠悠喝茶:“那就要看看孙家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了。” 柳翩翩问谢景元:“孟家是个什么意思?” 谢景元的声音低了下来:“我看孟家的意思是想站干岸,陛下不退位,孙家独大。若是孙太后过继孩子,新帝会更排斥孙家,孟家就有机会。若是陛下过继孩子,哈哈,那就更热闹了。不管哪一种,孟家现在都不会大动干戈。不过……” 谢景元停顿了一下后道:“孟家和孙家的盟友都出现了分歧,秦家支持陛下过继幼子,于家也是这个意思,要维持陛下的体面和尊严,这倒是跟秦孟仁的利益比较一致。于家不愧是清流中的第一家,忠君二字始终在心里。” 柳翩翩插了一个话题:“你家那个妹妹以后还要进宫吗?” 谢景元感叹起来:“六妹妹自小没亲娘,又长得好看,被二婶磋磨的差点成了地里的小白菜。我本来以为她这回终于熬出了头,虽然只是个贵人,好歹是皇帝的女人,往后二婶也能对她好一点。哪知她就是天生的黄莲命,刚被许给陛下,陛下就病了。” 柳翩翩好奇起来:“你二叔家里好多妾吗?” 谢景元开始给她讲故事:“活着的只有三个,你不了解我二婶这个人,爱吃醋,还要装大方,最后那些妾就倒霉了,有生了孩子死了的,有犯了错被发配到庄子里的,我二叔的妾总是在换。反正二叔又不在意,只要二婶能留下孩子就好。” 柳翩翩觑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问道:“头先京城里传你的那些谣言都是怎么来的?”她真的是太好奇了,她愿意相信他是被冤枉的,且他新婚之夜看起来不像是以前有过人的样子。 谢景元睨她一眼:“你可算是问出口了,我还以为你要憋一辈子呢!” 柳翩翩笑着骂他:“休要啰嗦,快说!” 谢景元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我十五岁那年,有一回二婶着人来叫我去客院帮忙招待客人,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进屋后就发现屋里静悄悄的,然后就看到我二婶的贴身丫头,十八岁的秋红姐姐只穿了件肚兜在那里等着我。” 谢景元又喝了一口茶后道:“等别人发现时,秋红姐姐只知道哭,问急了就说让我饶了她。后来我就学精了,不管去哪里,身边都要多带几个人,但没想到我二婶为了毁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柳翩翩给他续了一杯茶:“我听说你有个什么堂嫂的表妹……” 谢景元嗯一声:“我父亲只有兄弟两个,堂叔祖家里有个孙子跟我关系不错,我叫他二哥的。二嫂家的父亲只是个秀才,很普通的人家。二嫂有个表妹,据说长得非常好看。老二看上了,老二就是我二叔的嫡长子,现任淮阳侯府世子。但老二当时已经定了亲,他就使了些手段霸占了二嫂的堂妹,让人家大了肚子。” 柳翩翩皱起眉头:“这是什么道理,他都定了亲,哪能私底下行这种事情。” 谢景元冷笑一声:“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寻常人家,肯定要纳进门做妾,可我二婶不想要。怕亲家不高兴,媳妇还没过门就当了娘,换谁家也要有意见。当时我还是世子呢我,我二婶就想了个好主意,让那姑娘把孩子栽赃到我头上,反正我名声不好。” “那姑娘怕二婶打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非常听二婶的话,编了一套瞎话,说的有鼻子有眼。你肯定知道,当一个人名声不好时,什么样的坏事都是他做的。那姑娘把瞎话一编,所有人都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的,我也懒得去狡辩,端了一碗打胎药给她。” 柳翩翩目瞪口呆,片刻后问道:“那,她喝了吗?” 谢景元笑了起来:“怎么会,她之所以要栽赃我,就是不想失去孩子,我这样反其道而行之,她就慌了,可她又不敢说那孩子是谁的,最后还是跟秋红姐姐一样,求我放过她。” 柳翩翩呸一声:“真是不要脸,明明是她们陷害你!” 谢景元嗤笑一声:“跟她们讲道理没用的,在我二婶眼里,她要怎么对我,我只有乖乖受着,不然就是坏人。这样的事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既然这样,我把世子之位给她,我看她以后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柳翩翩走到他身边坐下轻声安慰他道:“都过去了,那什么世子能有多大用,若是没有官位,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你看你现在多威风,从三品,在西北这一片名气如日中天。” 谢景元斜睨她一眼:“这还要感谢太太,若不是你鞭策,我原来就想当个七品混日子,有吃有喝就行。” 柳翩翩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那怎么能行,你若一直是个七品,你二婶肯定还要来害你。她就跟我二娘一样,哪怕我们什么都不做,事事让着她,她还是不满意,不把我们赶尽杀绝誓不罢休。既然这样,我们何必当砧板上的肉,不如跟她干到底!”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这样才对,我以前是没兴趣,觉得跟她一个蠢人计较平白浪费时间。那劳什子世子之位是个烫手山芋,给她算了。现在不一样了,她要是再敢来惹我,我就把她偷人的事情捅出去!” 柳翩翩忍不住笑起来:“不管她的事儿,往后要是有机会,我替你报仇。她这些手段,你去跟她争,外人要谈论。” 谢景元见她今日一身新衣,笑语晏晏,看得心里忍不住翻腾起来,昨儿晚上睡得迟,他见她太累,没敢劳累她。 谢景元伸手将她抱起放在自己怀里,看着她胸前的盘扣道:“这衣裳是你自己做的?这扣子真好看,不像是扣子,倒像是一朵花儿。” 柳翩翩拍开他的手:“明儿跟我回桂花巷。” 谢景元抱起她就往东屋里去:“明儿的事儿明儿再说,我们先说今天的事情。” 谢景元在家里一直待到初五才走,每天都带着妻女一起去走亲戚,将各家的态度和动向摸了个清楚。 所有人都以为晋王会继续跟朝廷扯皮,哪知这货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正月还没过完呢,直接联合其余几个封底在外的堂兄弟一起,将南边几个省的驻军将领拿下,带着二十万军队要往京城去清君侧。 好家伙,这下子可闹大了! 晋王出发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京城,孙太后当场昏倒。 太医扎针,宫女顺气,孙太后悠悠醒来,醒来后就骂:“这个贼子!” 好巧,一干大臣们都在。 幼帝虽然脑子不大灵光了,还知道心疼孙太后:“母后,母后您怎么了?” 孙太后抱着儿子就哭起来:“我的儿呐,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孙侯爷一脸凝重:“江南四省驻军,怎么就忽然都听晋王调令了?” 旁边的秦孟仁道:“侯爷,人家都是在烧热灶呢。” 孙侯爷一口老血闷在喉咙里,是啊,陛下有点痴傻,最有可能夺走皇位的就是晋王,因为他是皇帝的亲叔叔。那些人现在跟着晋王,搞不好还能有个从龙之功。要是等晋王和朝廷打起来,他们还是要左右为难,不如早点投靠,还能做个心腹之臣。 孟国公拱手道:“娘娘,为今之计,还是要想办法捉拿叛逆。” 孙太后十分悲愤:“怎么捉拿,二十万人马,我们现在调军也来不及啊。”她不懂军务,想问题比较简单。 孙侯爷掌管京畿一带十几万人马,当然知道要怎么抵抗晋王,但他不想把自己的老底子都搭进去。 他把目光投向孟国公:“孟公爷,您看要如何抵御晋王?” 孟国公反问道:“孙侯爷,敢问晋王的檄文是怎么写的?” 孙侯爷被噎住,晋王说是要清君侧,清的是谁,不就是他这个承恩公吗。 孙太后哭完了之后擦擦眼泪:“你们有什么好法子?” 孙侯爷和孟国公都不说话,孙太后最后将目光投降了秦孟仁:“秦大人,你觉得呢?” 秦孟仁拱手道:“娘娘,晋王殿下发了清君侧檄文,我们也可以发一封,臣愿意代笔写。” 孙太后摇了摇头:“发了之后又能怎么样呢,吵嘴要是能解决问题,那朝廷就不用养兵了。” 秦孟仁继续道:“娘娘,先礼后兵,拖延时间。我们这边的兵力不一定能完全挡住晋王的攻势,若是晋王围城,咱们京城要弹尽粮绝。微臣建议,不如一边和晋王吵架,一边让孙侯爷和孟国公部署兵力,同时从其他地方调兵遣将。” 这话一出口,孟国公的眼神锐利起来:“不知秦大人有有何高见。” 秦孟仁非常不怕死地道:“西北谢将军刚刚去关外重创胡人,现在胡人一时半会不敢过来,娘娘可调谢将军南下至京城,与我们里外夹击,一起抵抗晋王。”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话别离趁势作乱 秦孟仁要调谢景元入京的话一出口, 孙侯爷和孟国公同时看向他。 孙侯爷心里有些吃惊,这小子居然敢跟谢家小子为伍。但孙侯爷转念一想又沉吟起来, 谢景元虽然是一员猛将, 但他对孙家多有不满,甚至对朝廷都有所不满,这样的人入京城, 岂能好好卖力? 孟国公也有自己的想法,西北拢共就那么多人, 若是都让谢景元带走, 西北岂不是要空虚。再者,这些士兵跟着谢景元出去打了胜仗, 以后回去了说不定孟家就指挥不动了。 秦孟仁压根不去管着二人的想法,只瞄准孙太后:“娘娘, 臣不懂军务,但臣知道, 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晋王入京,臣说句大不敬的话,满朝文武都可以换主子, 只有娘娘和陛下换不了位置。” 孙太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然后看向孙侯爷和孟国公:“不知承恩公与孟公爷有何高见?” 孙侯爷心里知道秦孟仁说的是实话,晋王若是入京,头一个不能饶恕的就是孙家人, 孟家尚且有退路, 孙家必须全力以赴。若是保住帝位, 再图将来也不迟。 他果断在心里做出判断:“娘娘, 臣以为秦大人所言有道理。京畿一带兵力不足, 无法抵抗晋王二十万大军,只能从外地调兵。西南只有五万人马,轻易不能调离。东南军都被晋王收入麾下,如今唯一能调的就是西北军。” 孟国公回道:“娘娘,西北军这两年扩军,现在也只有十三万人马,不知娘娘准备让谢将军带多少人回来?胡人还在关外虎视眈眈呢!” 孙太后怒了:“你们一个个拿着朝廷的俸禄,遇事就知道问哀家。哀家要是知道带多少兵合适,哀家自己就去上战场,要你们何用!” 孟国公被骂了灰头土脸,他也没生气,继续道:“娘娘,臣的意思是,给谢将军带一半人马过来,连上京城这边的兵力,有二十万出头,我们先闭门不出,跟晋王打几天嘴皮子官司,等谢将军快到时,我们出城和他里应外合。” 哪知秦孟仁立刻道:“公爷,谢将军在西北抵抗胡人无人能敌,最善马上战术,然而新安军是水上长大的,贸然将他们放到一起打,也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微臣的意思是,不如我们先跟晋王过过招,也不一定非要等到谢将军到京城。再者,晋王已经出发,不日便能到城外,难道我们要一直死守?陛下的威严还要不要?朝廷的威严还要不要?” 两个老头子心里都骂起来,你秦家那点兵你丝毫不在意,我们就该陪着你一起当冤大头? 秦孟仁现在一心为孙太后和朝廷,说的话又贴心又公正:“娘娘,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往日的事情就不用再计较了,谁能打谁上。臣的意思,光让谢将军一个人来,他不一定适应东南军的战术,可从西北军中调合适的人随同。” 孙太后明白了秦孟仁的意思,这是要拉几个人陪同谢景元过来,防止西北不稳。 “秦大人说的有理,哀家记得,孟国公家的侄儿以往不是在水上待过,不如让他跟谢将军一起过来,共同御敌。” 孟国公心里骂了起来,孙太后把他侄儿弄过来,他弟弟岂有不全力支持的道理,到时候孟家怕是也要拼命往前冲。 这等于是把所有人都绑上了船,谁都别想跑。孟国公去看孙侯爷,只见孙侯爷拱手道:“娘娘睿智。” 孟国公看了秦孟仁一眼,然后拱手对孙太后道:“臣听从太后娘娘吩咐!” 孙侯爷心里乐开了花,你孟家休想置身事外。于是,一封调令以八百里时速飞往西北。 谢景元接到调令时面无表情,孟将军更是表情严肃,他把其余人都打发走,单独留下谢景元说话。 “元若,你怎么看?” 谢景元将圣旨丢到一边:“这是要破釜沉舟,孙侯想让我打前锋,秦孟仁怕我不肯用力,让我把孟大哥带上。至于孙家,孙侯爷当然想坐收渔翁之利,估计晋王等不了,怕是我还没到京城他就得先跟晋王干起来。” 孟将军摸了摸胡子:“君命难违,元若即刻上路吧。” 谢景元呸一声:“什么君命难违,陛下都傻了,他知道个屁,还不是任由那些人安排。” 孟将军被噎的差点上了南墙,片刻后道:“元若,这话还是不要在人前说。” 谢景元继续骂骂咧咧:“将军,都什么时候了。您说,就京城里那些花拳绣腿,能干得赢人家东南军?这是勤等着我这六万人先去蹚出一条血路,然后他们好捡功劳。秦孟仁这个奸贼,等我去了京城,我要把他绑在战车前头去打仗。” 孟将军哭笑不得:“元若,秦大人的法子算是比较公允的了。” 谢景元嗤笑一声:“要真是一心为公,他就该劝太后娘娘过继。” 孟将军陷入了沉默,叹口气之后道:“元若,你去了京城一切小心,万万要保住自己,西北不能没有你。” 谢景元笑起来:“将军抬举我了,以往我不在西北,这里一切不是怪好的。不过我给将军提个醒,胡人都是属狼的,最爱报复。我才去他们那里狠杀了一回,若是他们得知我调走了一半的兵马,怕是会伺机而动,将军定要小心。” 孟将军点头:“内忧外患,这个时候我们都得小心些。你赶紧回去把家里的事情交代清楚,明日就出发。” 谢景元道:“将军,我不在家中,还请你帮我多照看两分我家里的老弱妇孺。” 孟将军再次点头:“放心吧,若我或者,必定保你家小平安,你也帮我照顾好大郎,他用兵方面比你差多了。” 两个人互相谦虚恭维了一阵子,谢景元火速离迎回到家中。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10节 柳翩翩见他匆忙而归,急忙迎了上去:“发生了什么事?” 谢景元拉着她的手一起往屋里走:“我要去京城勤王。” “勤,勤王?” “没错,秦孟仁这个狗贼这手算盘打得好,等这场仗打完,若是能赢,晋王、孙家、孟家和我都要元气大伤,只有他威望越来越盛。” 柳翩翩皱起眉头:“这个人怎么跟个疯子一样。” 谢景元进屋后就把她楼进怀里:“不管他,我明天就要出发,我走后你在家里莫要出门,我会把两个侍卫留下,铁柱和你几个哥哥肯定也要跟我走,我跟孟将军打过招呼,有急事可以去寻他家帮忙,小事情找三郎和五郎六郎。” 柳翩翩伸手就去摸他的胸口:“你的伤……” 谢景元捉住她的手:“我早就好了,别担心我。你别怕,晋王虽然招揽了二十万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要造反,名不正则言不顺。我去了之后看孙家动作,若是孙家下力气,我也下力气,孙家偷懒,休想我卖命。”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你路上走慢些,我就不信晋王真的能等你去京城才开打,他的目标是皇位,不是要把江山搞垮。” 谢景元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后道:“聪明!” 柳翩翩还是有些不放心:“为何朝廷偏偏要调你过去,那么多武将。” 谢景元眯起眼睛后道:“你不如说是秦孟仁想让我去,他对别人都没意思,单单看上了我。” 柳翩翩见他好像又开始泛酸,立刻拍了个马屁:“谢大人神勇天下皆知,想来谢大人去,凭着名声也能让许多人忌惮。” 谢景元低头在她脸上亲一口:“别担心我,最多就是打个败仗,不会丢命的。” 柳翩翩听到这话后笑起来:“你这是压根就不想尽全力。” 谢景元哼一声:“他们谁做皇帝管我屁事,我为什么要尽全力。都是大雍的子民,大雍的兵,自己人打自己人,脑瓜子有问题。” 柳翩翩抬手摸摸他的脸:“从入西北,你不是在打仗就是在练兵,没有一天闲过,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谢景元的手揽在她的腰上:“你别说,要是这回打了胜仗,说不定我又能升官呢。要是打输了,不知道晋王以后要怎么收拾我。” 柳翩翩呸一声:“肯定会赢的,别乱说!”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笑完后低头看着她:“我明日一早就要走了,可能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 柳翩翩的心揪了起来,片刻后哦一声:“等会儿我给你收拾一些东西带上。” 谢景元摇头:“行军打仗,不需要太多东西,军中都有。” 说完,他用额头轻轻碰碰她的额头:“我们还像上次那样好不好?” 柳翩翩的脸一红:“你要上战场了,不是说上战场之前要保留元气……” 谢景元低声笑起来:“要什么元气,输赢我无所谓,赢了孙家难道能对我好?输了难道晋王会对我好?不说这个了,走,我知道个新花样……” 说完,他一把抱起她就往东屋而去。 转天,谢景元点了六万人马往南面疾驰而去。他带走了孟大郎、柳家三兄弟和铁柱,还有军中让人称奇的韩一啸。 据说这个胖小子跟人打架跟不知道累一样,上战场也丝毫不怯场,很得谢将军看中。 谢景元一走,柳翩翩开始深居简出,除了别个家有宴请,不然她基本上不出门,连桂花巷那边都去得少。周姨娘的儿子出生的时候,柳翩翩只打发钟妈妈去送了一筐子鸡蛋和一批棉布,其余什么都没有。 她已经有六个哥哥了,不怎么稀罕后娘们生的弟弟。 落落一天比一天大,能跟她很好的互动,柳翩翩每天带孩子玩就能将自己的时间占满。 怕什么来什么,谢景元走了没多久,孟将军忽然命人加强布控,以防胡人来袭。 谢景元走的动静那么大,胡人岂会不知道,但朝廷有命,他不得不走。 城内的风声越来越紧,黄侍卫来劝柳翩翩:“太太,小人送您离开边城吧,这里太危险了。” 柳翩翩拒绝他:“哪里安全?你放眼看一看,整个大雍朝都乱了,没有一处安全之地。在边城虽然危险一点,但我的家人都在这里,孟将军也不会不管我们。我若走了,让天下人知道,岂不要嗤笑将军。谢家在西北几百年的清誉,不能断送在我手里。不到关键时刻,我不能走。” 黄侍卫没办法,只能带着家里几个男丁加强看守,除了采买,一概不许外出。 南边的消息彻底断了,柳翩翩还没等来谢景元的信,先听到了城楼上的鼓声。边城鼓响,代表着豺狼入境。边关告急,柳翩翩将孟将军派来保护她的十几个兵丁全部退还给了孟将军。 某个黄昏,柳翩翩正带着两个孩子吃饭,城头上的鼓声再次响起。 柳翩翩继续喂落落吃蛋羹,平安自己坐在一边,拿着勺子乖乖吃饭。家里凝重的氛围影响到了两个孩子,平日里调皮的落落今日也安静下来。 外头黄侍卫跑了进来:“太太,胡人开始攻城了!” 柳翩翩点头:“我晓得了,你去桂花巷那边看看,让我大嫂做好准备。” 黄侍卫转身就走。 等柳翩翩吃完一顿饭,外头的喊声越来越大,她似乎都听见了城楼上的嘶喊声。 她抱着孩子静静地坐在那里,片刻后问星辰:“你说,将军现在怎么样了?” 星辰心里有些焦虑:“太太,我们走吧,我听说知府衙门那边的家眷们昨儿就走了,今日尘扬出去后发现武将的家眷也开始搬家。” 柳翩翩点头:“是该走了,你带她们几个收拾东西,让琼樱去通知我大嫂,她跟着二叔三叔走,我们到城外集合,人太多了会打眼,我也不想去看我爹那张脸,我们先走。” 官府还没组织老百姓车里,官员家眷们先走,说出去总是不那么体面,故而各家都是悄悄的分批走,以免被百姓看到后影响不好。 星辰应声后起身就走,不一会儿,尘扬来报:“太太,胡人攻势很猛,怕是危险呐。” 月升急匆匆而归:“太太,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柳翩翩找一块小棉被将孩子裹紧,看了一眼这个小院子,毫不留恋地坐车离开了家。 两辆马车,柳翩翩和星辰月升一辆,尘扬赶车,黄侍卫和伍侍卫骑马,钟叔、钟妈妈和琼樱朱雀一辆车,朱雀赶车。 城内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人在乱走。谢景元走的时候动静太大,老百姓心里支撑不住了。谢将军不在,那些胡人怕是会闯进来啊。 这种心理暗示一旦出现,立刻在整个城里弥散开来。孟将军全力以赴盯守在城墙上,哪里还顾得上这个。蔡知府好几天不见人影,更不会管老百姓在想什么。 好在谢家人非常少,柳翩翩的马车上面连个标记都没有,家里几个下人在边城也不打眼,一行人没有被人认出来。 柳翩翩的车出了城门后就往南而去,她与徐氏约好了,在下一座城集合,到时候再商议去哪里。 路上有很多拖儿带女的百姓,柳翩翩拉开帘子一看,心里立刻揪了起来,那么多小孩子,被父母带着远离故土,还不知能活下几个。 看了看怀里年幼的女儿,柳翩翩第一次对那些皇权贵族有了痛恨之心。就是因为他们的争夺,让天下老百姓受苦,那么多无辜的孩子可能要死在战乱之中。 然而,没等到她和徐氏汇合,先等来一群不速之客。 离开边城不到五十里路,马车进入一片小树林。这小树林是带状的,虽然不长,但是非常宽,刚走了一半,她的车忽然被一队人马拦住,对方有二十余人的样子,身上都带着刀,看起来像是军队里的人,但这些人身上的气势又不是特别足,又不像黄侍卫这种久经沙场的人,身上天然带着一股杀气。 黄侍卫大喝一声:“何人拦路?” 对方的首领手一挥,二十几个人将车包围了起来。 首领笑起来:“可是谢夫人的车?” 柳翩翩撩开帘子镇定地看着来人:“你是何人?” 那人对着柳翩翩拱手:“谢夫人不必问我们是谁,大敌当前,谢夫人作为西北人人称颂的谢将军的正房太太,居然悄悄离开,要是让老百姓知道了,谢将军的清名可要没了。” 黄侍卫反驳道:“我家将军为了朝廷出生入死,膝下只有这一女,自然要保护好。” 那首领哼一声:“不必废话,谢夫人请跟我们走一趟吧。这种要紧的时刻,您怎么能随便离开边城呢。” 柳翩翩仔细看了看他们的装束,冷静地问了一句:“你们是衙门里的人?” 那人避而不答:“谢夫人,有些债总是得还的。这会子孟家和袁家可顾不上您呢,若是识相就跟我走一趟。若是不是想,想想这两个孩子。” 柳翩翩冷笑一声:“你们的主子就会用这些鸡鸣狗盗的手段来欺负妇孺吗?” 首领怕拖的时间久影响自己的计划,有些焦急:“休要啰嗦,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跟我上后面这辆车,不然老子就要来硬的了。” 黄侍卫挥刀拦在前面:“贼子,有本事来吃你黄爷爷一刀!” 柳翩翩看了看当前的形势,对方二十多个人,个个都带刀,若是硬拼,她这边只有两个侍卫,肯定要吃亏,车上还有两个孩子。 那首领再次挥手,二十多人继续缩小包围圈。 柳翩翩在心里掂量片刻后立刻道:“我跟你们走!” 星辰急了:“太太!” 黄侍卫道:“夫人别怕,将军救过我的命,今日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住夫人和大姑娘。” 柳翩翩摇了摇头:“莫要逞强。” 她又低声对星辰道:“我走后你带好两个孩子,我怀疑这些是蔡知府衙门里的人。你让尘扬回去找我祖父,我们都见机行事。” 落落还在沉睡,柳翩翩低头在女儿脸上亲一口:“乖乖,别怕,娘很快就会回来的。” 柳翩翩第一次跟女儿分别,她感觉有把刀在自己心里割。胡人马上就要破城,晋王作乱,她的丈夫去驰援京城,孙侯爷的表妹夫却在后面要害她们母女,丝毫不顾忠臣良将的心。 这贼老天,这贼朝廷,还有什么好敬的! 柳翩翩放下女儿的襁褓,将头上的金簪拔下揣入袖子里,毅然上了那辆车。 那首领高兴起来:“谢夫人真是痛快!” 等贼人的车一走,星辰立刻道:“掉头回去!” 等柳公绍听说孙女被人掳走,气得大骂起来:“何方贼子,老二老三,你们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三郎五郎六郎,跟我走!” 吴氏气得手发抖:“老头子你去,捉住贼人把他给我砍了!” 柳公绍带着一众儿孙重返边城,而柳翩翩的马车刚一入城,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云容恩站在街角看着那辆马车,轻轻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云家人都跑的差不多了,他最近生病了,不宜舟车劳顿,自己要求留下来看家。 云不屈给他留了很多人使用,并吩咐家里人,若是胡人破城,不管二少爷身体如何,一定要将他带走。 云容恩认出了那是蔡家的马车,虽然上头没有一个蔡字,但那马车上的帘子他认识,那是云家出的布。 这辆马车,就是蔡家那几个美人日常坐的。 里面会是谁呢,还这么大张旗鼓。 这是要趁乱浑水摸鱼啊。 云容恩想了想之后,抬脚往袁家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报旧仇斩杀奸贼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11节 云容恩到袁家的时候, 袁家大门是紧闭着的,只有旁边一个小门可以容人进入。 袁太太已经带着家里人走了, 这里只剩下几个家丁。 云容恩身上衣着光鲜, 袁家下人看了他一眼,认出了他,主动打了个招呼:“云二公子。” 云容恩笑着走向前:“请问袁大公子可在?” 云家每年没少给边城这些文臣武将孝敬, 各家多少都会给两分脸面。 家丁愁眉苦脸道:“大公子去了城墙上,走了两天呢, 到现在还没回来。” 云容恩脸上的表情丁点变化都没有:“去了两天, 差不多也该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一等可行?” 家丁哎哟一声:“云二公子言重了, 您请进屋里坐,家里乱糟糟的, 您请进。” 云容恩就一直坐在袁家前院等候,中途, 他的家丁跑来跟他耳语几句。 云容恩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他运气好,过了个把时辰,天刚刚黑呢,袁奉贤从城墙上被换了下来。 两天两夜没睡觉的袁奉贤熬得双眼通红, 一身血腥气, 见到云容恩后他吃了一惊:“容恩来了。” 云容恩起身抱拳道:“袁大公子,荣恩不请自来,叨扰了。” 袁奉贤点点头:“无妨, 这会子到处都乱着呢, 怠慢了。” 云容恩端起和善的微笑:“袁大公子, 我来这里是给你送个消息的。” 袁奉贤哦一声:“什么消息?” 云容恩轻声说道:“才刚我在城门口看到一辆马车, 据我观察, 那是蔡家的马车,里面似乎有人。” 袁奉贤抱着茶壶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壶凉茶,闻言放下茶盏后道:“这个狗贼,大敌当前,他不知安抚百姓,还在掠夺民女吗?” 云容恩的笑容淡了下来:“袁大公子,若是民女,何须出动那么多人” 袁奉贤这才反应过来:“容恩这话是何意?” 云容恩看着袁奉贤问道:“袁大公子,我若说了,你要管闲事吗?” 袁奉贤皱起眉头:“莫不是什么相熟人家的亲眷?” 云容恩又笑起来:“这事儿我不方便出头,所以来寻袁大公子。我让人跟踪那辆马车,马车没有去蔡家,而是去了槐树巷一家民宅里。据我所知,那民宅是蔡知府养人的地方。” 袁奉贤有些不耐烦:“你就说是谁吧。” 云容恩定定地看着袁奉贤:“袁大公子,能让蔡知府这样兴师动众,必定是家里有一定实力的人。这时候乱糟糟的,马车都往南而去,唯独这辆车反其道而行之。大公子不如出去看看,谁家正在寻人。女眷丢了肯定不敢张扬,但打听这个消息对袁大公子来说肯定是易于反掌,城内与蔡家有过节的能有几家呢。” 袁奉贤心里一惊:“你可看准了!” 云容恩微微点头 :“错不了,那就是蔡家的马车。” 袁奉贤把手里的茶壶摔在桌子上:“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云容恩眼看着袁奉贤带着一身血腥离开了袁家,他坐下后继续等候。没过多久,袁奉贤带着柳家三兄弟来了。 三郎柳文博一脸焦急道;“云二公子,你看到那辆马车了?” 云容恩点头:“跟我来。” 云容恩一个下人都没带,身后跟着袁奉贤和柳家三兄弟。他在一条条小巷子里穿来穿去,没过多久,到了槐树巷一坐小民宅跟前。 天黑了,旁边的宅子都熄了灯,只有这宅子里头亮了灯,照的门口都能看的清楚路。 云容恩看了看眼前的宅子后道:“应该就在这里,门口有一棵树,树上挂了一根红丝带,表示里头有人。” 柳文博额头青筋乱跳:“这个狗贼!” 五郎柳文达拦住要冲进去的柳文博:“三哥,不可贸然行事!” 柳文博急道:“再不进去就来不及了,若是,若是景元知道了,你是知道他的脾气的!” 柳文达点头:“我知道,三哥,里头肯定有人。这样,我们四个分四路,前后左右各进一个。奉贤,你从正门进,蔡知府见到你不会那么警惕,我们三兄弟从别的地方进。” 袁奉贤点头:“容恩,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别伤到了你。” 云容恩是个识时务的人,闪身进了旁边一个小巷子里。 袁奉贤等柳家三兄弟散开后,一脚踹开院子大门,果然,云容恩说的那一群绑人的士兵们都在里面守着,院子里还有两条大狼狗。 那两条狼狗看到陌生人,立刻吼叫着冲了过来,仿佛要把袁奉贤撕了一般,特别是他身上那一股血腥味,刺激的两条狼狗仿佛疯了一样,眼睛都红了。 袁奉贤这几天杀人都杀麻了,他快速抽出自己的刀,一刀一个,当场把两条狗斩杀! 那些士兵围了过来,其中一个高升喊道:“你是何人!” 袁奉贤看了一眼这些人,个个甲衣带刀,但一眼就能看出是花架子,估计是衙门里那些衙役们假扮的,跟上过战场的人根本没法比。他抬脚踹倒两个,不管不顾往正房而去,一脚踹开正房门,看到了让他头顶冒火的一幕。 他立刻退出脚步:“兄弟们,快过来!” 外头柳家三兄弟纷纷翻墙头而进,很快跟院子里的二十多人打了起来。 袁奉贤想着六郎柳文胜平日里跟妹妹关系好,对着他喊道:“六郎,你去屋里救你妹妹,这里交给我!” 等六郎看到屋里的情景,气得头顶冒火。 此时的柳翩翩身上的棉袄都没了,只剩下中衣,眼睛还被蒙了起来,头发散开,连头上的首饰都没了。 最主要的是,蔡知府正双手捏着她的脖子:“再往前一步,我掐死她!” 从进这院子里开始,柳翩翩就知道是蔡知府这个老色棍在搞鬼。与其说他是色迷心窍,不如说他是想报复。 果然,蔡知府来了后二话不说就要用强。柳翩翩为了拖延时间,忍着恶心跟这老头子周旋,什么喝交酒、猜谜语,一样一样来。柳翩翩还哄他,这些花样只有跟蔡知府这样的两榜进士才能玩得起来。 蔡知府被哄得高兴起来,见她知情趣,一样一样陪她玩。 猜谜语的时候,蔡知府这个下流东西想到个歪招,猜错了就要脱一件衣服。刚开始蔡知府脱,脱了两件之后,蔡知府觉得没意思,想结束游戏。 柳翩翩知道这老色棍可能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假意输给他,故而也输了好几件衣服。 等最后只剩下中衣,柳翩翩要跟蔡知府捉迷藏,自己把自己的眼睛蒙了起来,又拖延了一会儿时间。 她的一番苦心终于没有白费,柳家兄弟及时赶来。 蔡知府不傻,这个时候后悔起来,劈手给了她一个嘴巴子:“贱人,跟老子玩花样!” 肉都要到嘴里了,这回吃不到,蔡知府恼羞成怒。 柳文胜大喝一声:“狗贼,放开我妹妹,饶你不死!” 蔡知府哼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谁知道谁能活到哪一天,快活一天算一天。哈哈哈,你们柳家果然会养女儿,难怪柳贤妃宠冠六宫。可惜了,若是这个当年许给仁孝太子做个侧妃,怕是也要成祸国殃民的妖妃!啧啧,真是有趣,要是早点给本官做妾,你也能多过些快活日子,何必跟着那个粗人受苦!” 蔡知府话音一落,立刻闷哼一声,然后立刻缩回手捂着自己的肚子。 柳翩翩抬手拔出自己的簪子,感觉到他的双手从自己脖子间滑落后,她一把扯开眼睛上的布,然后快走几步冲到柳文胜身边,俯身呕吐起来。 柳文胜急了:“翩翩,你没事吧?” 柳翩翩刚想说话,想到蔡知府刚才跟她喝交酒,她又恶心的继续呕吐起来。 吐了好久,柳翩翩这才站起身,她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六哥,杀了他!” 柳文胜心里一惊,他将妹妹仔细上下看了看。虽然他现在是个光棍,但曾经也成过亲,根据他那点浅薄的经验来判断,妹妹应该是没有被蔡知府怎么样。 但肯定少不了被这死老头子嘴上占便宜。 柳文胜看着旁边倒在地上的蔡知府,柳翩翩身上藏了根簪子,一直没找到机会,刚才蔡知府掐她脖子时忽略了防范,被她一簪子扎到了肚子上。 柳翩翩从来没有放弃体力练习,若不是外头有二十多个人守着,她一开始都不需要跟蔡知府周旋,一个年老体弱的糟老头子罢了! 蔡知府被刺了一簪子,虽然不致命,也疼得他倒地呼喊起来。 柳文胜心里清楚,虽然妹妹没有被怎么样,但这死仇是接下了。趁着现在边城乱,不如就地了解了这个狗贼。 他转身对柳翩翩道:“翩翩,你把衣服穿好,到外面等我。” 柳翩翩火速捡起自己的棉袄和外罩穿上,又把头发拢好,还把那根簪子也捡走了,就算要丢也不能丢在这里。 等柳翩翩一出门,蔡知府这才害怕起来。 他就觉得自己十分倒霉,好不容易逮住个好机会把人掳了过来,这么快就被人追上了,早知道不跟这娘们玩花样,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柳文胜拎着刀走到蔡知府面前,目光阴恻恻地看着他。 蔡知府义正言辞道:“你要干什么,本官是四品朝廷命官,你一个白丁,难道要谋害朝廷命官?” 柳文胜伸手左右开弓,噼里啪啦抽了他十几个嘴巴子,把蔡知府的牙齿都打掉了好几个。 “不要脸的狗贼,大敌当前,不知道去协助孟将军应敌,不知道安抚城内百姓,还在这里欺辱无辜妇孺,朝廷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既然你于国无用,今日我就替朝廷除了你这个祸害!” 蔡知府目眦欲裂:“你敢!” 柳文胜呵一声:“有什么不敢的,你应该庆幸今日来的不是我妹夫,不然你就要死无葬身之地。放心,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说完,不等蔡知府再说话,柳文胜手起刀落,利索地割断了他的右颈脉,一股血喷出老高! 柳文胜嫌脏,在血落下之前闪到一边,眼睁睁看着蔡知府的眼睛睁得老大,然后用手捂着脖子,试图止血,刚按上去,他整个人就歪到地上去了。 柳文胜从屋里找到一根绳子,将蔡知府挂在房梁上。想了想之后,他将蔡知府的裤子脱了,一刀将他的祸根割掉…… 做完这一切,柳文胜嫌弃地将手里的刀扔在现场,反正那是他刚才从外头那些假士兵手里抢来的。 外头,袁奉贤和柳家兄弟已经把那些士兵全部放倒,但一个没杀。 袁奉贤看了柳翩翩一样,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刚才他看到刘翩翩衣衫不整的样子。 柳翩翩掏出帕子擦自己的手,擦完后将帕子扔在地上,又吐了两口口水。 见几人都看着自己,柳翩翩忍不住骂起来:“你们都看我干什么,以为那死老头子把我怎么样了?放心吧,我本来打算跟他鱼死网破的,想想落落还小,就跟他周旋,好在你们来得快。呸,这老东西,我诅咒他下辈子变猪变狗!” 几兄弟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柳文博又开始发愁,自己人知道妹妹没事,可妹夫会相信么?男人的心海底针,这事儿越解释越不清楚啊。 袁奉贤更是心里打鼓,这以后要是被人翻出来,说不清楚啊! 屋里的柳文胜走了出来:“三哥五哥,走!” 柳翩翩问柳文胜:“六哥,那老贼怎么样了?” 柳文胜没有明说:“已经解决了,我们走!” 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柳文胜拉着堂妹的手跟在云容恩身后,其余几兄弟在后面跟着。 云容恩手里拿着个小火把,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柳翩翩,见她神情镇定,没有多问。 柳翩翩主动开口问道:“多谢云二公子。”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12节 云容恩温和道:“谢太太客气了。” 柳翩翩又问道:“二公子要留在这里吗?” 云容恩点点头;“这里总得有人看守,爹娘带着大哥走了。我身子骨不好,走不了远路,留在这里看家也不错。” 柳翩翩没有继续追问,等众人一起到了袁家,看到了正等在那里的柳公绍。 柳公绍见到孙女后心里直打鼓,见孙子给他使眼色,这才放下心来。 柳翩翩问袁奉贤:“袁兄弟,你家里厨房可还能用。我刚才刺那老贼一簪子,他的血喷到我身上来了,臭死了,我得洗漱一番。” 袁奉贤哦哦两声,对着旁边的家丁道:“让家里留下的妈妈给谢太太找身合适的衣裳,烧些热水,再做顿饭。” 等柳翩翩跟着袁家下人走了之后,柳公绍对着袁奉贤拱手:“多谢贤哥儿。” 袁奉贤也不居功:“今日之事多亏了云二公子眼睛亮,一眼认出了蔡家的马车。” 柳公绍谢过云容恩后感叹道:“也是我老头子粗心,早就该把她们母女两个接过来的。” 柳文胜劝道:“祖父,翩翩一向有主见,我们也没办法,好在虚惊一场。后面我们一起走,不会再出问题。” 柳公绍问袁奉贤:“城外怎么样了?” 袁奉贤叹口气道:“不容乐观,孟将军和我爹都做好了跟胡人决一死战的准备。” 柳公绍想了想之后道:“三郎,你带着你弟弟妹妹们去寻你祖母,我老头子留下。内里人怎么打是自己的事情,大雍的万里江山不能让胡人来染指。我老头子还有一口气,想把这把骨头扔在战场上。” 柳文博立刻道:“祖父,让五郎六郎带着妹妹走,我陪祖父留下。” 柳文达也立刻道:“祖父,六郎只比大妹妹大了几个月,自小他们两个关系就好,我们跟妹妹也说不上话,让六郎带着妹妹去寻景元,我跟三哥陪祖父留下。” 袁奉贤笑道:“老太爷,您有这份心是好的,但军中不比其他地方,您老比我还清楚,这个时候肯定不会随便让外人进的,以免胡人细作混了进来。” 柳公绍叹了口气:“我这把老骨头,想为国效力都不成了。”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同盟散豺狼入境 五个人五匹马, 很快就撵到了下一座城。 刚到城门口呢,正好遇见等候在那里的尘扬。 尘扬见到柳翩翩后欣喜地赶了过来:“太太, 太太您回来了。”然后尘扬就不说话了, 他见到柳翩翩身上的衣服换了。 柳翩翩连马都没下:“落落呢?” 尘扬反应过来道:“星辰姐姐带着呢,醒来就找太太,哭得不行。周姨娘说给她喂奶, 姐儿不肯吃。星辰姐姐喂了点蛋羹,才刚睡着。大奶奶说怕你们晚上回来找不到地方, 让我在这里等着。” 柳家人拿着袁奉贤给的帖子, 顺利入了城,尘扬带着大家进了一家客栈。 柳翩翩急匆匆进了一间上房, 推开房门就看到还在星辰怀里的女儿。旁边的平安已经睡着,月升正轻轻拍着呢。 见到她回来, 姐妹两个都脸露喜色。柳翩翩示意她们别出声,走向前从星辰手里抱起女儿。落落闻到了亲娘的味道, 迷迷糊糊醒来,先瘪嘴哭,然后往她怀里拱。 柳翩翩正涨奶涨得厉害,解开衣衫开始喂女儿。落落吃了一顿奶, 终于安心下来, 乖巧地在她怀里再次睡着。 星辰小声道:“忽然换了地方,两个孩子都有些害怕。太太回来就好了,姐儿晚上能睡个安稳觉。” 星辰并不去问柳翩翩在外头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自己从京城到边城, 什么没见过, 她也没有那么多迂腐的想法, 只要人能平安回来就好。 柳翩翩主动跟她说今日的事情:“我今日扎了那狗贼一簪子, 六哥最后一刀了结了他,总算出了口恶气!” 星辰笑起来:“那才好呢,有仇不报非君子,那狗贼害了那么多人,太太这是为民除害!” 柳翩翩感觉到了一阵疲惫,看了看这屋子,是个套间,里面一间外面一间。 星辰解释道:“太太晚上带着姐儿睡在里面,我和月升带着平安睡在外面。” 柳翩翩点头:“祖母和大嫂那里怎么样了?” 星辰如实回道:“就是担心太太,这会子天晚了,估计老太爷会跟老太太说的,太太就不要去了,早些歇下吧。” 柳翩翩没有拒绝,抱着女儿去了里间。 转天早上,母女两个刚起床,徐氏就赶过来了,拉着柳翩翩上下看了看,然后搂着她就哭起来:“你可算平安回来了,你这个犟头,若是你少了两根头发,我可怎么跟你哥和元若交代啊。” 柳翩翩笑着抱着徐氏安慰:“大嫂别怕,昨儿我虽然去了狼窝,但我给自己报仇了啊,那狗贼被我和六哥一起杀了!” 徐氏擦了擦眼泪:“杀得好,走,我们去见祖母,今日在祖母屋里吃饭。” 姑嫂两个到的时候,屋里只有两个妹妹在,其余人都各自在各自屋里吃饭。 吴氏拉着孙女也是一顿哭,哭完后道:“往后我们去哪里都在一起,管外头人怎么谈论,平平安安要紧!” 柳翩翩安慰了吴氏一通,坐下一起吃饭。 柳公绍边吃饭边问:“翩翩,这回的事儿可要告诉元若?” 柳翩翩点头:“自然要告诉他,等会儿我写一封信,让黄侍卫送过去。没道理元若和我哥去救皇帝的命,孙家的表妹夫在后面抄他的老窝。至于要怎么处理,让元若和我哥做主,我们只管在这里等消息。” 柳公绍没有反对:“越是乱的时候,牛鬼蛇神越多。” 柳翩翩笑道:“祖父,这个时候才能看出谁是牛鬼蛇神,谁是忠臣良将。昨儿袁兄弟回来时眼睛都熬红了,怕是今儿一早就要去城墙上。” 柳公绍嗯了一声后岔开话题:“我们先在这里住一阵子,总是住客栈太贵,等会子你让尘扬和六郎去租两个小院子,大伙儿先挤一挤。” 柳翩翩点头:“这小城小的很,估计东西也便宜,住这里也好。” 剩下的话她没说,若是边城真的不保,到时候还得继续南下。 吃罢了饭,柳翩翩写了一封信,把最近的事情原原本本写在里面,打发黄侍卫骑上一匹快马往京城而去。 而此时的谢景元人刚刚到了京郊,到了之后他就停下了步伐。 晋王从南边过来时一路所向披靡,那些城池基本上没怎么抵抗就给他开了门。晋王一路走一路收兵,等他到京城时又多了几万人。 晋王兵临城外,与孙侯爷十万人马迎头碰上。晋王痛骂孙侯爷狼子野心,毒害先帝和仁孝太子,现在又把持朝政、戕害幼帝,大雍的江山即将姓孙! 孙侯爷让人在阵前念了秦孟仁写的讨贼檄文,秦孟仁不愧是状元郎,不带一个脏字将晋王骂的狗血淋头,气得晋王让人在阵前将秦孟仁痛骂一顿,骂的十分不堪,说他不思君恩,先帝和今上对他不薄,他却不知回报,秽乱宫廷…… 好家伙,秦孟仁这天下第一君子居然被人说成个夜翘寡妇门的登徒子,这寡妇还不是别人,是他堂姨母,当朝皇太后…… 孙太后听到这话后气得当场晕倒…… 没辙,只能打吧。晋王虽然人多,但架不住他不懂军事。孙侯爷亲自领兵,他虽然懂兵法,但他人少。故而双方谁都占不到太大便宜。 孙侯爷且战且退,拖延了十几天后退回了城内,开始坚守京城。 晋王先后攻城三次都失败了,然后等到了谢景元。 听说谢景元一来,战局发生了变化。晋王当然听说了谢景元的威名,这小子就是匹狼。可晋王知道,孙家与柳家有仇。孙家给先帝下毒,却把柳贤妃毒死了,最后连仁孝太子也没保住。 晋王岂能放过这个机会,当即派人来招降,并许诺谢景元,若是跟晋王一起干,事成之后封他淮阳公,掌西北军。 谢景元心里清楚得很,晋王现在不得人心,自己投降后怕是要担骂名。你们自家人争,老子才不在中间搅和,谁当皇帝老子听谁的。 招降失败,晋王开始离间,四处散播孙家对柳家的迫害,朝廷对谢景元的打压,好好的世子之位被夺,朝廷睁只眼闭只眼…… 吵来吵去,场面越来越尴尬,三方人员都心怀鬼胎。 孙侯爷与谢景元连个面子情没有,仗着有朝廷的大义,希望谢景元能给晋王来个狠的。一万人他都能杀到胡人王庭去,区区晋王算什么。等双方杀的差不多了,他出来捡个漏。 晋王希望谢景元能倒戈,双方一起拿下京城,然后再一起抗击胡人。 谢景元希望孙侯爷不要当缩头乌龟,出来跟晋王好好打一仗,等打得差不错了,他再意思意思,至于你们谁输谁赢,我都行,反正我跟你们谁关系都不好。 这样僵持着太难看,晋王日日叫骂,孙太后忍无可忍,孙侯爷只能再次出城与晋王正面对战。谢景元这个时候不好再站干岸不说话了,孟大郎也在他营里呢,而孟国公一大家子还在京城里。 双方夹击,晋王被包了饺子,吃了个大败仗。 不管以前有什么恩怨,谢景元这次好歹在后面帮了忙。孙侯爷改变了对谢景元的态度,这小子打仗是真狠啊,六万人马他只用了一半,硬是把晋王军队的屁股都砍烂了。 孙侯爷知道此子已经成了气候,正在想办法怎么拉拢谢景元,风尘仆仆的黄侍卫终于赶到了。 谢景元见到黄侍卫后脸色一变:“出了什么事?” 黄侍卫将一封信递给谢景元:“将军,这是太太给您的信!” 谢景元打开信一目十行看完,旁边的铁柱明显感觉到他的周边忽然变得冷冰冰的。再一看,他的眼神可怕的让铁柱头皮发麻。 “少爷,发生了什么事?” 谢景元伸手将信件撕得粉碎,然后扔向空中,给了铁柱两个字:“无事。” 他嘴上说无事,可他脸上的表情那么吓人,铁柱一点不相信。 柳文渊给了铁柱一个眼神,示意他莫要多问。 谢景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好久后道:“其余人都出去,孟将军和柳将军留下。” 所有人都离开了中军大营,柳文渊这才问话:“元若,发生了什么事?” 谢景元背对着他,双手背在后面道:“子孝,中承,这仗我不能再打了。明日我带我的一万五千人走,你们留下支援朝廷。” 柳文渊再次道:“你总得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谢景元的声音毫无温度:“姓蔡的狗贼趁我不在家,把翩翩掳走了,被云容恩发现,奉贤带三郎几个去救回来的。” 柳文渊的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片刻后道:“我跟你一起走,我打个屁的仗,让晋王做皇帝去吧。” 孟大郎脸色十分尴尬,他想劝二人留下,但他真说不出口,不劝吧,若是他们两个都跑了,他一个人在这里也待不住啊,底下这些人也不听他的。别看他爹是西北统帅,他连个屁都不算。在那些士兵眼里,他还不如铁柱呢。 孟大郎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其实就是个挂名的监军,也是个棋子。有他在,京城不会排斥西北军,多一分信任,这仗才好打。 眼见着就要赢了,谁也没想到最后事情要坏在蔡知府身上,孟大郎气得心里骂起来。 “元若,你就这样走了,外人不明就里,要给你扣黑帽子啊!” 可这事儿还不能说出去,不然外头人一张嘴能用口水把柳翩翩淹死。 谢景元当然知道不能说出去,他沉默片刻后道:“子孝,飞鹰营点一千人,带上二郎四郎,跟我去城楼下。” 柳文渊心里窝着火呢,也不问谢景元要干什么,立刻去点人。 没过多一会儿,谢景元带着一千人风驰电掣一边赶到城楼下,城墙上的守军大声问道:“城下何人,报上名来!” 谢景元勒马立定,对着城墙上喊道:“孙振雷可在?” 士兵吓了一跳,好家伙,这是谁,直呼孙侯爷大名! “你是何人,休得无礼!”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13节 谢景元再次喊道:“在下谢景元,请孙侯爷上城楼一见。” 楼上人一听,了不得了,这头狼来了。谢景元打仗多狠啊,京城这边的将士们以前觉得是西北那边吹牛,现在都信了。他有两样兵器,一把刀、一杆枪,近交使刀,远攻用枪,无人能敌。 据说他还能同时用刀和枪,当然,大伙儿没看到过。还有人传小道消息,他同时使用两种兵器时会有妖怪出现。 这都是传闻,谁也没见过,反正这个人很可怕就是。 孙振雷很快得到消息,心里有些奇怪,这小子莫不是这么快就来提要求?也罢,这小子邪性的很,不哄好了他这仗不好打。 孙侯爷的人折损不少,他心疼的要命,后面全指望谢景元打前锋,他好保存实力。他看得出来,只要谢景元肯用全力,自己压根不需要怎么动手。 孙侯爷一边走一边想,怎么把谢家的爵位转到谢景元头上去,要是现在就要,给他升个国公也不是不行。 城楼太高,谢景元的声音能传上去,但孙侯爷的声音传不下来。最后折中,谢景元往前走了一截,孙侯爷坐吊篮下来,二人隔着半条护城河说话。 见到孙侯爷本人,谢景元直接喊道:“孙侯爷,在下有两个请求,若是不能答应,这仗我不能打了。” 孙侯爷发现不对劲,这不像是来谈条件的,像是来找事的。他面不改色回道:“谢将军,你是大雍百年难一遇的少年英才,如今内忧外患,将军岂能不继承老侯爷遗志,保家卫国!” 谢景元张嘴骂起来:“放屁,老子保家卫国,你让你表妹夫在背后杀老子的亲戚。”他把掳人说成杀人,家人变成亲戚,虽然程度不一样,但能减轻一些外人的猜测。 孙侯爷傻眼了,那个蠢材又干了什么事情? 京城里的人都知谢景元是个混不吝,动辄骂人,孙侯爷也没跟他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计较。 “谢将军,大敌当前,岂可意气用事,有什么事情等战事落定再说。” 谢景元不跟他废话:“侯爷,你现在答应我两件事,一,把蔡知府的家人都交给我;二,把秦孟仁交给我。” 孙侯爷心里又纳闷起来,秦家小子又怎么得罪他了? “谢将军,是非对错朝廷自有定论,若是将军有冤屈,本官马上禀报太后娘娘,自然会给你伸冤。” 谢景元嗤笑一声:“孙太后现在还不是事事都听他的,你跟太后商量不着。我就这两个要求,你要是现在给我兑现,我马上就去把晋王捉来给你。你要是不答应,对不起,老子要回西北救人。” 孙侯爷心里没谱,因着打仗,北方的消息完全断了。他知道,谢景元这两个条件只是表象,就算他答应了,这小子肯定还有后招。 “将军,本官可以将蔡大人的家人交给你,秦大人不行。” 谢景元冷笑道:“那就没办法了,侯爷自求多福吧。谢某人先回西北了,到时候你和晋王谁做了皇帝后给我发一份诏书,我进京来磕头。西北总得有人守嘛,你们谁做皇帝不得有人给你们干活。孙侯爷,要是来日你做了皇帝,可别给我小鞋啊,我脚大,穿不下。” 说完,他调转马头就要走。 孙侯爷喊了一声:“谢将军!” 谢景元压根不理他,继续打马往前走。 孙侯爷只能道:“谢将军,你谢家百年清誉不要了?” 谢景元的嘲讽声传了过来:“侯爷,这事儿你得去问我二叔,我都已经被赶出家门了,谢家清誉轮不到我来维护,我不配。” 孙侯爷被他一句话噎的差点上了南墙,果然是个混不吝,忒难缠! 可孙侯爷又不能说真的把秦孟仁交给他,他很快就有了主意:“谢将军,我把裴探花交给你怎么样?” 谢景元听到这句威胁,再次勒马立定,扭头看向孙侯爷,眼神里开始飞刀子:“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就把姓符的剁了喂狗,还有你那些在外地做官的亲朋故旧,一个跑不掉。有这么多人陪葬,谨言不亏。” 孙侯爷再次道:“谢将军不为仁孝太子妃和泰安公主想一想吗?” 谢景元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哈哈笑:“孙振雷,你已经沦落到拿妇孺威胁我了吗?既然这样,我觉得我可以去投靠晋王殿下,至少他还没威胁过我。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杀人便杀,不用来问我。你杀一个,我就杀你一户帖本。老子在关外连胡人的小孩子都杀,还会怜惜你一个老头子不成!” 孙侯爷再一次下赌注:“本官可以将安阳郡主送给将军做妾,郡主可一直没出阁呢。” 谢景元听得心头冒火,理都不理他,直接一夹马腹就走:“孙振雷,祝你好运,老子要回西北了!山不转水转,希望将来还能看到活着的你。” 谢景元真走了,他不是闹着玩的。 柳文渊一听他的两个要求就知道没门,朝廷不可能交出秦孟仁。而且,就算真把秦孟仁给他,他还会找别的理由不打这个仗。 当天下午,谢景元带着剩下的五万多人掉头往北而去,一路上无人敢拦。 很快,谢将军与孙侯爷阵前争执起来的事儿传遍天下。晋王高兴的仰天三声笑,差点就让人给蔡知府立长生牌坊。 谢景元一走,孙侯爷没有指望的,拿出压箱底的本事跟晋王打了一仗,双方各有折损,打了个平手,继续胶着。 京城这边不安稳,西北同时也传来噩耗。 边城被破,胡人入关,孟将军战死。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子们~ 第99章 退豺狼夫妻团聚 孟中承听到老父亲战死的消息, 当场一口血喷了出来,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谢景元命人将他抬走, 继续盘问来人:“西北如何了?” 那报信的将领一头一脸的血, 哭着回道:“谢将军,顶不住了啊。胡人知道西北只有六七万人,带了近二十万人过来。孟将军死守了一个多月, 城内百姓都跑了,消息发不出去, 朝廷没有增援……” 谢景元忍不住骂了起来:“哭什么哭, 站起来,跟本将军一起去杀敌!” 说完, 他调转马头对着后面一干将领道:“众将士,孟将军战死, 胡人入关,西北百姓正在遭受胡人铁蹄□□。本将军要去迎接这批豺狼, 愿意跟本将军去的,立下军令状,生死由天。不愿意去的,不勉强, 现在就可以立刻南下, 去投靠晋王,去投靠孙侯爷,本将军保证不拦你们!” 全场静悄悄的, 没有一个人说话。谢景元继续道:“本将军知道, 你们中间肯定有人心里在想, 若不是本将军之前去关外杀狠了, 也不会招来豺狼。那你们就错了, 没有人比我们谢家更了解胡人。他们是属狼的,你一天不打他,他就要来吃你!西北空虚,朝廷内乱,这么好的机会,胡人焉能放过?本将军只恨当时人手太少,没有多杀他几个人!” 柳文渊先拱手道:“末将愿追随将军,杀贼寇、保边疆,马革裹尸而还!” 他这一带头,其余几个兄弟纷纷表态。那些跟了谢景元好几年的人齐声高喊:“杀贼寇、保边疆!” 谢景元的目光在那些中立派身上瞟了一眼:“本将知道,有些人觉得本将不识大体,丢下孙侯爷自己跑了。本将军明白告诉你们,若是继续留在京城打仗,晋王、孙侯爷和我们西北军,到时候无一幸免,朝廷的大军全部都要死在内讧之中,这正是胡人想看到的场面,到时候他们一路南下,无人可挡。本将军还告诉你们,我谢家的使命就是祖祖辈辈守边疆,不管朝廷党争,只管保百姓平安。护住了老百姓,就是忠君爱国!” “你们若是觉得跟着本将军没前途,早点滚蛋,爱去哪里去哪里,要是跟着本将军走了,谁在战场上捣乱,本将军第一个斩杀谁!” 说完,他调转马头朝北:“儿郎们,杀贼寇、保边疆,为孟将军报仇,杀!” 几万人如同烟尘一样呼啸而过,一路上,所有的城门主动打开迎接谢家军。已经没有人去在意谢景元丢下孙侯爷自己跑了的事情,还是先去杀胡人吧,自己人的事儿回头再解决。 孟将军死了,西北军群龙无首,四处溃散。谢景元一路北上,一边杀敌,一边收残军。 那些四处逃散的西北军听闻谢将军归来,纷纷赶了过来,等谢景元跑到秦西省边境,除了残兵,袁将军也带着剩下的两万人从北面赶了过来,南北夹击,将胡人夹在中间。 看着满目疮痍的西北大地,谢景元当先拎着刀,一人一马冲入敌营。这就是他的个人魅力,他会提前告诉所有将领此次的战术,然后自己带头拼杀。杀敌的同时还要随机应变,随时调整战略方法。 双方都杀红了眼,在秦西边境决一死战。战鼓响、万马奔腾,刀刃的银光反射出鲜血的殷红,铠甲被刺穿,头颅被砍掉…… 秦西百姓后面好几十年都忘不了那场战争,尸横遍野,血气冲天,几十个和尚道士做了十几天的法事还是平不了萧杀之气。因着死了十几万人,那块地儿后来寸草不生,行人路过都胆战心惊。 传说谢将军一刀一枪杀敌无数,几天几夜没合眼,在他力竭即将倒下时,他的刀枪并在了一起,一条白毛银狼从天而降,一声长啸将几个要偷袭他的人一口吞了。 那条银狼救了谢将军一命,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老百姓都猜测那就是传说中的西北天狼,专门保护谢家嫡系传人,保护西北的守护神。 但不管怎么样,西北军赢了。二十万胡人军队被孟将军和谢景元两轮杀,所剩无几。谢景元这边损失也很惨重,拢共十二万西北军,到最后只剩下四万人。 谢景元命人将所有俘虏绑起来,然后带着剩余人马继续北上,他的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的妻女。 而此时的柳翩翩正藏在一家破烂的民宅里,胡人入关,到处烧杀淫掠,柳家老弱妇孺多,被迫分开各自躲藏。 柳翩翩身边有两个侍卫,男丁也多,她把徐氏娘儿三个和两个妹妹拉了过来,老两口跟着老二和老三家里去了。三老爷柳元康把小儿子六郎拨给了柳翩翩,至于柳元济和周姨娘娘儿三个,柳翩翩连问都懒得去问。 姑娘们身上的衣服早就脏乱不堪,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都是锅灰和泥巴,连柳翩翩自己都已经糊的找不到鼻子眼睛了。 整整一个多月,她每天不离手地抱着女儿,最紧张的时候,她带着星辰和徐氏几个一起躲在地窖里,每天吃干饼、喝清水。 这小院里也不太平,许多次有胡人来搜查,钟叔和玄武都被抓走了,两个侍卫和尘扬躲过一劫,六郎柳文胜不知所踪。 姑嫂几个在地窖里躲了将近二十天,某一天的中午,院子里忽然传来尘扬的声音。 “太太,太太,将军回来了,外头安全了。” 徐氏一喜,柳翩翩伸手拦住她,让她别出声。非常时期,要提高警惕,不排除尘扬被人捉住。若是尘扬被捉,人家肯定让他来寻人,他要是忠心,故意喊两声给胡人听。 她现在是胡人最想抓的人,一旦落入胡人之手,她只能带着女儿自裁。不是为了清白,而是为了边城无数的百姓。 地窖里的人都安静下来,过了好久,尘扬又在外头轻声喊:“太太,莲花巷里还留着一盏灯呢。”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柳翩翩依旧没动,尘扬并没有来扒地窖的门。 尘扬不喊了,过了一阵子,尘扬叫来了黄侍卫和伍侍卫,三人一起在外头喊,柳翩翩这才让琼樱应了一声。 地窖的封口被打开,姑嫂几个见到阳光后立刻闭上了眼睛,柳翩翩伸手捂住了女儿的眼睛。 黄侍卫十分欢喜:“太太,将军回来了,就快要到了,太太快跟我去,我们去城外迎接将军,然后跟他一起回边城。” 柳翩翩眯着眼睛问道:“消息可准确?” 黄侍卫连连点头:“准确,将军从京城赶过来,跟袁将军一起前后夹击,在秦西大涧沟杀敌十几万,这会子正带着人继续往北而来。” 柳翩翩点点头:“我们不去城外,这样会阻拦大军北上步伐,走,我们先回家。” 徐氏心里有些担忧地问道:“黄侍卫,我家大爷,他回来了吗?” 黄侍卫没说话,片刻后回道:“大奶奶,这一战非常惨烈,听说我家将军都差点没了。具体谁在谁不在,小的说不准。不过大奶奶放心,柳家几位爷都是好手,保命应该问题不大。” 徐氏的脸色发白:“连谢兄弟都差点,我家大爷的身手比谢兄弟差远了。” 黄侍卫摇头:“大奶奶不知道,我家将军因为神勇,无数的胡人想扑杀他,且他自己也想杀更多的敌人,故而才比较危险。柳大爷号称军中小玄机,肯定能保护好自己。” 柳翩翩止住话题:“大嫂,先别想那么多,跟我回边城,回去就知道了。” 徐氏将女儿抱紧:“我听妹妹的。” 说是要走,尘扬又犯难了,马车还在,马匹没了。 柳翩翩当机立断:“把孩子们放上去,你们四个拉着车,我带着大嫂她们几个走路。月升,带她们几个去厨房做些干粮带上,这里离边城一百多里路,最多两天就到了。” 月升带着琼樱和朱雀去了厨房,用地窖里剩下的东西烙了许多饼,单独给柳翩翩和几个孩子做了些软和的东西。 柳翩翩要奶孩子,她已经好久没吃过像样的东西,落落每天还要吃奶,她整个人瘦了好多。 再看松哥儿和平安,松哥儿还好一些,他已经六岁了,非常懂事,不要娘抱,自己还能哄妹妹。芙姐儿和平安就比较惨,年龄小,都已经断奶,没有像样的东西吃,迅速瘦了下来。 只有落落依旧白白胖胖的,柳翩翩奶水多,月升当日在地窖里藏了一些鸡蛋,有时候会让柳翩翩和几个孩子生吃,好歹能补充一些。 落落有奶水吃,除了不能出来玩,整个人精神状态还可以。 一行人吃了些东西,准备上路。 徐氏有些担心:“不知道祖父祖母怎么样了。” 柳翩翩将女儿放在车上,车的顶棚都没了,她用小被子给落落包好,伸手扶着她往前走。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14节 “大嫂别担心,二叔和三叔会照顾好她们的。二叔三叔家里男丁多,就是不知道六哥跑到哪里去了。” 徐氏宽慰她:“你别担心,六郎一向机灵,肯定不会有事的。” 姑嫂两个一边走一边说着闲话,一路上遇到无数的灾民,听说谢将军把胡人杀完了,那些幸存的老百姓又扶老携幼往回走。 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啊,人离乡贱,更别说现在哪里都不安全。 走到一半的时候,后面一匹马快速赶来,柳翩翩定睛一看,正是六郎柳文胜。 “大嫂,妹妹!” 柳文胜到了地方勒马立定,翻身下马:“大嫂和妹妹怎么走了,害我好找。” 柳翩翩见到柳文胜后松了口气:“六哥这两天跑到哪里去了?” 刚开始柳文胜每天还会回去看一眼,跟姑嫂两个打个招呼,后面几天忽然不见踪影。 柳文胜开始解释:“前几日我发现有人跟踪我,我怕暴露你们,哪里还敢回去,在城里带着那些细作四处躲猫猫。今日听说胡人大败,元若回来了,那些细作都准备撤,被我杀了两个,其余不知所踪。我在城里转了两圈,没发现有可疑的人,这才回去找你们,哪知地窖是空的,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我又见厨房里有做饭的痕迹,猜测你们可能走了。” 柳翩翩见他居然弄了一匹马来,忍不住问道:“六哥哪里来的马?” 柳文胜的笑容淡了下来:“我问衙门里要的,听说我是谢将军的舅兄,那知县连忙把自己藏的马给了我。” 柳翩翩笑起来:“他也不担心你是个骗子。” 柳文胜笑起来:“这个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我是真的,他不给我,怕我将来给他小鞋穿。” 柳翩翩对柳文胜道:“六哥,你把马套在车上,让他们几个歇歇。” 柳文胜将马套好,自己坐在上面赶车:“妹妹,落落还小,她坐不稳,你上来抱着她吧。” 柳翩翩有些犹豫。 徐氏推她一把:“你快上去,只有一匹马,我们都上去马儿吃力。往后你是我们西北第一太太,若是走着回边城,谢兄弟看了也心疼。” 星辰也劝她:“太太,您快上去吧,左右没多少路了,我们走回去没问题的。” 柳翩翩没有再犹豫,抬脚上了车,抱着女儿坐在中间,将松哥儿和平安拢在自己身边。松哥儿伸手抱住了弟弟,依偎在姑母身边。 柳文胜架着马车慢悠悠地走,众人一边走一边说话,路上又露营了一夜,第二天中午终于走到了边城。 此时,谢景元已经到了整整一天。 昨儿一入城,他立刻把军队丢给柳文渊和袁家父子,匆匆往家跑去,然而家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厢房的房顶都让人掀了。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谢景元站在垂花门那里看着家里的景象发愣,这个小院是祖父走后他觉得最温暖的地方。不管他在校场点兵还是在关外杀敌,只要想到这小院,他心里就能腾升起绵绵不绝的动力。 他的头发上还有胡人的血,已经干涸,就这样沾在上面,他身上的衣服被胡人的血浸透了一次又一次,他顾不上了,他想赶紧把人杀完,然后回来找她们母女两个。 可家里是空的。虽然袁奉贤跟他说过柳家所有女眷都走了,看到眼前破败的家,谢景元还是感觉心里非常难受。 铁柱先反应过来:“少爷,你别担心。胡人入关,少奶奶肯定会带着落落找地方躲起来的。她身边有两个侍卫呢,还有尘扬和玄武,保命不是问题。我让人去找。” 谢景元摇摇头:“别找,大张旗鼓的会吓到她们。我们等一等,她可能已经不在边城,等一等她们就回来了。奉贤不是说当日她已经走了,肯定正在路上呢。” 铁柱点点头:“那我让人来把屋子补一补。” 谢景元没有多留,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第一件事儿就是安抚边城百姓,理由他已经想好了。 朝廷不管事儿,边城现在他最大,再往大了说,整个秦西省,乃至整个西北都是他最大。 谢景元去了以往孟将军带人议事的地方,把所有文臣武将都叫了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蔡知府卖国投降,去,把他的尸体刨出来,挂在城门上晒三天,然后挫骨扬灰,洒在城门口,让所有人踩踏。” 在座的人都沉默了,只有个别人知道蔡知府前一阵子把柳翩翩掳走的事情。其余人要么以为谢景元在找替罪羊,要么以为他在为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 但不管怎么样,西北城破,要有人来承担。要说罪魁祸首,那是朝廷,但京城那边人头都要打成狗脑子了,哪里还管的上这边。 边城还没破呢,蔡知府就死了。据说死得十分不体面,被人割了命根子,还是在他那个小宅子里。 肯定又是风流快活去了,呸,活该! 谢景元的话一出口,韩一啸亲自带人去把蔡知府从棺材里刨了出来。 蔡知府不是本地人,因为打仗,尸体一直没运走。韩一啸一榔头将棺材砸烂,拖死狗一样把蔡知府的尸体拖走…… 处理完了蔡知府的事情,谢景元下了第二条命令。 所有文臣武将都去孟家,给孟将军治丧,柳文渊写好折子,等京城落定,上奏朝廷,给孟将军请封。 所有人给孟将军守孝七天,他自己带头给孟将军穿孝,让柳文渊带人清点剩余人、修补城墙、安抚百姓…… 就在谢景元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柳翩翩终于回到边城。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哦宝子们~ 第100章 搬新家拥兵自重 还没入城, 柳翩翩就看到挂在城墙上的蔡知府,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守在城门口的人一眼认出了柳翩翩:“谢夫人, 谢夫人, 谢夫人回来,快,快去报给将军。” 谢景元身上的孝服还没脱呢, 就这样急匆匆赶来,看到了浑身狼狈的妻女。 分别好几个月, 柳翩翩就这样看着他默默流泪。他一身孝衣, 整个人瘦了很多,一双桃花眼原来始终带着不羁的笑容, 现在多了一丝沉稳,本来有些落寞的眼神忽然又多了一丝亮光。 谢景元抬脚往这边快步走来, 还没走到她面前呢,柳翩翩往后退了两步:“你别过来。” 谢景元的脚步抬在半天空, 然后皱起眉头开始思索,莫不是她以为我怀疑她和城墙上的狗贼有个甚? 想到这里,谢景元继续往前走,不容她拒绝, 伸手将母女两个都揽进怀里:“可算回来了, 走,跟我回家。” 柳翩翩往一边挣扎:“我身上臭烘烘的,你别这样。” 谢景元笑起来:“哪里臭了, 我昨儿回来时比你还狼狈。家里的屋子损毁了, 铁柱让人正在修补, 我带你去一处新院子。” 说完, 他伸手从柳翩翩怀里接过女儿, 然后对着她的脸狠狠亲一口:“我的乖乖,有没有想爹。” 落落认出了父亲,抬手对着他的脸啪啪抽了两下,谢景元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旁边的平安一脸渴望地看着姨父,谢景元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走,跟姨父回家。大嫂,你快回去吧,大哥这几天会比较忙,可能没时间回家。” 徐氏长出了一口气:“多谢谢兄弟照顾我家大爷。” 谢景元没工夫跟她应酬:“大嫂快回家去吧,两个妹妹还跟着你,你原来那宅子还好好的,你先回去住,回头看给你们换个宅子。翩翩,咱们走。” 柳翩翩有些不好意思:“我蓬头垢面的。” 谢景元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拉着她的手:“那怎么了,战乱时候谁不是这样。走,我们回家。” 谢景元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将柳翩翩牵回了家,一路上无数的百姓围观。夫妻两个旁若无人,一边走一边说,后面跟着星辰等人。 最后,夫妻两个停在了一座四进宅院前面。这宅子虽然只有四进,但分了左中右三路,看起来十分气派。 柳翩翩看到宅子后笑起来:“谢大人发达了,居然住这么好的宅子。” 院子里已经有十几个人,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群人走出来行礼:“恭迎太太回府。” 柳翩翩问谢景元:“你昨儿才回来,哪里弄来这么多人。” 谢景元无所谓道:“这是云容恩送的,你要是不喜欢,回头都还给他。” 柳翩翩笑道:“既然谢大人发迹了,那我就跟着谢大人威风威风。退回去干什么,以前我家里人比这还多呢。” 谢景元伸手拉起柳翩翩的手:“来,我们一起跨火盆,这宅子我也没进过呢。” 夸过了火盆,谢景元脱下身上的孝衣。夫妻两个跟着一个妈妈一起进了院子,穿过前院,绕过垂花门,进了正院。 妈妈很客气地行礼:“太太,屋里衣服什么都准备好了。老奴这就让人去给太太备热水。” 柳翩翩问了一句:“你家二少爷怎么样了?他一直留在这里没走吗?” 妈妈低头回道:“多谢太太关心,二少爷尚好。” 谢景元心里酸了起来,还没问我呢,先问他。想到云容恩是个太监,谢景元心里又释然起来。算了,我不跟一个病人计较。 问过了几句话,柳翩翩抱着女儿往正院而去,星辰几人依旧跟着她。 正院里已经有几个丫头在等候,柳翩翩一边走一边吩咐:“劳烦妈妈多准备些水,我们都要好好洗一洗,再备些热饭。”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一行女眷终于都洗漱干净,柳翩翩让人把那些旧衣服全部烧了,去霉运。 等收拾完毕,柳翩翩把星辰和月升都叫过来一起吃饭。中午饭比较简单,六个菜一个汤,还有一碗鸡蛋羹。 谢景元往柳翩翩碗里夹了一筷子炒豆芽:“胡人入关,秦西一带被糟蹋的不成个样子。现在日子都比较艰难,吃的也比较简单。” 柳翩翩笑道:“谢大人寒碜我,前些日子我们能吃饱肚子就阿弥陀佛了。” 谢景元抱着女儿仔细看,看完后又看柳翩翩,她瘦了,女儿还是白白胖胖的。 谢景元什么都没说,把女儿放在膝头,拿起勺子喂女儿吃鸡蛋肉末羹:“乖乖,往后我们住这里好不好?” 落落对着父亲哦哦两声,谢景元哄女儿的时候不忘给平安夹菜,心里却开始担忧其仁孝太子妃和泰安公主。他丢下孙侯爷跑了,孙太后肯定要往儿媳妇身上撒气。 柳翩翩问谢景元:“你吃了饭要走吗?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孟家吧。” 谢景元点点头:“也好,你跟我一起去,落落留在家里。晚上我有事回不来,你就住在这里。这宅子云容恩说送给我们了。” 柳翩翩笑起来:“一下子欠云二公子两个人情。” 谢景元想起自己把云容恩不举的事情告诉了裴谨言,顿时有些心虚起来,希望裴谨言嘴巴紧一点,不要告诉别人。 “不要紧,云家一向如此,谁在边城当老大,他家巴结谁。他前一阵子救了你,这回送我宅子我收了,他心里才能安定下来,不然会觉得我还在生以前的气。” 柳翩翩嗯一声:“我可说好了,你跟云二公子来往我不反对,那什么云不屈和王金花,我再不想看到他们的。” 谢景元呵一声:“他们先有命回来再说吧。” 柳翩翩开始跟他拉家常:“不知道我爹和二叔三叔怎么样了。” 谢景元喂过女儿后将她放在椅子上:“别担心,这几天很快就会有消息。” 夫妻两个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你给我夹菜,我给你盛汤。月升和星辰笑着低下头吃饭,一言不发。 柳翩翩开口道;“你们两个继续住在西厢房吧,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作待客用,这宅子真大,我好久没有住这么大的宅子了。” 谢景元给她吹了吹汤:“你安心住下,云家送了好多东西来,足够你用一阵子的。” 柳翩翩提醒道;“往后不要他的了,不然以后麻烦。”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15节 谢景元神秘一笑:“不用担心,云容恩跟他爹不一样。他爹是赵派,他现在倒戈了。” 柳翩翩哦一声:“赵同知现在怎么样了?” 谢景元哼一声:“老实得很,先留着干活,看看朝廷那边结果如何。” 柳翩翩没有再多问,夫妻两个吃了饭之后一起去了孟家。一入大门,立刻有人来帮柳翩翩穿上了孝衣服。谢景元是按照侄子的礼仪给孟大人治丧,柳翩翩自然就是侄媳妇了。 夫妻两个一起去了灵堂,孟家的灵堂里跪着孟家三兄弟,见到谢景元和柳翩翩,三兄弟跪拜叩谢。 柳翩翩跪下给孟大人磕了三个头,然后退到一边的侧院去,碰到了袁太太等一干人。 袁太太看到柳翩翩就开始飙泪:“侄媳妇可算回来了,你这一阵子去哪里了?” 不管袁太太是出于什么原因对柳翩翩这么热情,袁家父子这次打仗出了大力气,袁奉贤还救过自己,柳翩翩于情于理都要对袁太太客气礼貌。 “婶子,我带着孩子呢,跑不远,就在前面那个小县城里,躲在一间民房里。幸亏那家有个地窖,我跟我嫂子一起在里头过了十来天,伸手不见五指,真是吓人。” 袁太太擦擦眼泪:“可不就是,这回多凶险啊。孟将军他,唉,多好的人啊,天杀的胡人!” 柳翩翩也擦了擦眼泪:“谁说不是呢,孟将军为国捐躯,除了我们给他发丧,朝廷那边还没个动静。” 这话就没人敢接了,谢景元现在是西北军第一人,柳翩翩说朝廷不好,她们虽然认同,暂时还不敢附和。 要是按照品级来说,袁将军的品级是比谢景元高的,不仅袁将军,还有另外一个安将军也是正三品。可按照当前的名望,谢景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再者,西北军才得罪过京城,现在谁当老大都要吃瓜落。袁家自问一没有谢景元名气大,二没有谢景元的胆量去跟孙侯爷硬杠,索性放弃争权。且这权力也不是好争的,一个不好得罪了谢景元,袁家之前好不容易立的功劳都要白费。 袁太太和柳翩翩心里都一清二楚,故而袁太太今日的热情里面还带着一丝不着痕迹的奉承。 “这回多亏谢将军及时赶回来,若不然这万里江山就要遭殃了。” 柳翩翩也客气道;“若不是孟将军和袁将军头先在这边死守,我家将军想赶回来也来不及。要是胡人入了京城,那可就了不得了。没得办法,两头着火,我家将军在中间为难,只能先回来救西北百姓,京城那边全靠孙侯爷一个人撑着。” 柳翩翩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群太太们都纷纷说是。 柳翩翩忽然感觉到一丝爽快,原来被所有人奉承是这种感觉啊。我可以指鹿为马,我可以颠倒黑白,她们明明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还要附和我。 难怪这个混不吝现在成了个官迷,天天还说是我大棒子抽的,明明是他自己开始贪恋权柄。 柳翩翩在孟家一直待到天黑才回家,一进门就发现柳文洁在正院等着自己呢。 姐妹几个带着孩子在玩耍,柳翩翩急忙问柳文洁:“大哥那边怎么样了?” 柳文洁笑着回道:“姐姐别着急,我们已经安顿下来了,还在原来的宅子里。今日五哥先回来报信,说祖父祖母一直跟着三叔呢,要过两天才能回来,二叔一家子应该明天就能到了。” 柳翩翩松了口气,转念又问道:“爹回来了吗?” 柳文洁的笑容有些神秘:“回是回来了。” 柳翩翩哦一声:“都回来了?” 柳文洁看了看外面,然后低声道:“爹受伤了,腿瘸了。据说他们遇到了歹人,周姨娘只顾着王小郎,八郎是爹护着的。爹生气了,说周姨娘偏心。周姨娘就哭,说王小郎只有她这个娘,八郎有亲生父亲,祖父祖母和一堆哥哥姐姐。两个人为了这事儿吵了起来,后来爹不知道在哪里伤了腿,当时外头战乱,周姨娘不想照顾爹,两个人之间起了嫌隙,之前天天吵架!” 柳翩翩哈哈笑起来:“爹也真是的,平日里天天说自己是个君子,居然为了这些小事跟周姨娘争。让他们吵吧,我就听听热闹。” 柳文洁道:“姐姐可别不放在心上,姐夫现在发达了,我看那周姨娘高兴得很。拼命地奉承爹,要不是大嫂拦着,她还要来给姐姐请安呢。” 柳翩翩嗤笑一声:“你回去转告她,她要是敢来,我立刻把她儿子丢到战场上去。我亲爹都不认了,她还想来找我的麻烦,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柳文洁也笑起来:“可不就是,谁耐烦应酬她啊。以为自己生了八郎了不起,咱们家哪里缺男孩子了。” 柳翩翩猜测谢景元今晚可能不会回家,挽留妹妹:“你晚上别走了,就留在我这里吧。这宅子这么大,空荡荡的。” 柳文洁毫不客气道:“好啊,大姐姐别嫌弃我聒噪就好。” 姐妹几个说了一阵子话,柳翩翩带着女儿回正房,在琼樱和朱雀的照顾下,她很快抱着女儿沉沉睡去。 谢景元果然一夜没回来,而且他一忙就是好多天,等他再次回家,已经是七天之后的事情。 此时的边城终于恢复了正常,柳家人先后归来,连玄武也带着奄奄一息的钟叔回来了。虽然城里还有好多地方需要去完善,好歹能回来的人都回来了,老百姓又开始努力过日子。 柳翩翩这几日一直吃素,算是给孟将军服丧。 谢景元回来时手里拎着一大盒点心,他回来后直奔正院:“翩翩,翩翩。” 柳翩翩从正屋里挑开帘子走了出来:“谢大人回来了。” 谢景元走过来牵着柳翩翩的手往屋里而去:“落落呢?” 柳翩翩笑起来;“你女儿现在可会玩呢,东边有个大花园子,这会子里头的花多着呢,她一天要去好多趟,摘花,刨土,荡秋天,滚得跟个小泥人一样。” 这宅子非常大,左边是个大花园,右边有两个跨院,落落每天最高兴的事情就是在每个院子里逛来逛去,特别喜欢那个大花园子。 谢景元听得心里痒痒的,看到眼前稍微养出了一点肉的柳翩翩,他心里那股压抑了好几个月的火又窜了上来。 夫妻两个这次回来后匆匆见了一面,他因为公事七天没回家。不回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说了要给孟将军守孝七天,故而不敢回家,担心自己破戒。 好容易熬过了这七天,他丢下公事就往回跑。 柳翩翩笑盈盈地看着他:“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跟我说?” 谢景元拉着她一起坐下:“京城那边传来消息。” 柳翩翩的表情严肃起来:“怎么样了?” 谢景元笑一声:“跟我预想中的一样,打了个平手,晋王退回江南。” 柳翩翩的眼神飘到了谢景元身上:“恭喜谢将军,你的机会来了。” 谢景元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一下:“我要什么机会,你看吧,孙侯爷拿不下晋王,说不定要收拾我了。” 柳翩翩呸一声道:“你还哄我,孙侯爷元气大伤,哪里有工夫来收拾你。倒是你,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把西北拢一拢。” 谢景元哎呦一声:“你这是想让我造反啊!” 柳翩翩伸手拧他一下:“我算是看穿了,什么朝廷,什么晋王,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惦记那个龙椅。让他们争去吧,我们想办法把西北拢到手里,到时候谁也不敢轻易来捏你。” 谢景元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看吧,我预计要不了多久朝廷会想办法来夺我的权。就算不全部夺走,也要分走一部分。比如另立一个西北统帅,袁家,孟家,哪个都行,到时候我就尴尬了。” 柳翩翩起身从旁边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你怕什么,大不了你不从朝廷的令就是,你不是说要当山大王,现在就是你最好的机会。什么新的统帅,都是狗屁。连太子和皇帝都能换来换去的,一个西北统帅值个什么。你们谢家在西北经营了几百年,这次你又拼了命南征北战,岂能便宜别人。” 谢景元笑起来:“我看你是真的想造反了。” 柳翩翩将茶水递到他手里:“那是当然,我可喜欢一群太太奉承我了。” 谢景元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他将茶盏放下然后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夫人得了好处,不给我些好处吗?” 柳翩翩的眼神在他身上扫过:“将军在战场上伤了元气,我听说你当时差点力竭,还是好好歇一歇吧。” 谢景元的眼睛眯了起来:“过河拆桥,你这就不地道了。” 柳翩翩转移话题:“诶,你真的召唤出了那什么西北天狼?” 谢景元再次哈哈大笑:“你怎么还信这个,我不是跟你说了那是我们家两位老祖故弄玄虚,故意留下这个传说糊弄老百姓,震慑胡人。” 柳翩翩怀疑地看着他:“可现在大伙儿都相信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多人来问我呢。” 谢景元笑着伸手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怀里,先低头在她头发上深深吸了口气,又在她耳朵上亲一口,然后笑道:“都是你哥弄的鬼,说可以糊弄老百姓。” 柳翩翩又拧他一把:“好事儿你怎么不往我哥身上赖。” 谢景元吃痛,立刻张嘴又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我早跟你说过你哥不是个老实人,他一肚子坏水,不然人家怎么叫他小玄机。” 柳翩翩笑起来:“那老玄机是谁?” 谢景元伸手在她身后拍一下:“等你哥老了就是老玄机。” 夫妻两个在房间里闹了一场,关系越发亲密。谢景元回来看过了妻女,心满意足地离去。 在柳家兄弟、袁家父子和孟中承的拱卫下,谢景元虽然没有名分,却很快坐稳了西北统帅的位置。西北百姓听说谢将军接替了孟将军的位置,纷纷奔走相告,然而朝廷迟迟不给谢景元正名。 为了防止朝廷来镇压他,谢景元派一部分驻军到秦西南边几个要塞驻守,并且把柳家另外两个兄弟和韩一啸打发了过去。 这样一来,西北三省和朝廷的联系被切断,三个巡抚立刻成了他跟朝廷掰腕子的第一批祭品。不仅如此,谢景元还截留下了三个省份给朝廷的赋税,全部拿来发展西北民生和扩军。 收拾完了三个巡抚,谢景元给朝廷写了一封折子,西北被胡人掠夺,满目疮痍,未来三年就不给朝廷交税了。 消息传到京城,孙太后勃然大怒,痛骂谢景元土匪一个!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 我家属阳了,我把他关卧室里了。 明天早上见~ 第101章 惑人心离间之计 孙太后骂人的时候大家都在场, 大家都默不吱声。 孙太后一改往日贤良淑德的样子,将谢景元的折子狠狠地扔在案桌上:“狼子野心, 狼子野心!皇儿对他还不够好, 一个名声烂大街的人,还娶了犯官之女,却能年纪轻轻就做了三品官。让他进京勤王, 活儿还没干完人跑了。若不是念在他平西北胡人之乱有功劳,哀家定要治他个谋反之罪。” 孙侯爷一句话不说, 与晋王一战, 他损兵折将不说,还丢失了江南一小半的江山, 现在谢景元把持了西北军拥兵自重,怕是很快要成为第二个晋王。或者说, 他比晋王还难缠。 晋王是妥妥的谋反,只要拿下他就好说。可谢景元不一样, 他刚刚将胡人二十万军队杀个精光,在西北百姓眼里他就是天神。若是朝廷这个时候治他的罪名,朝廷将丢失掉西北老百姓的民心。 且,若是将这个土匪拿下, 西北一时半会儿无人能统领大局。袁家不行, 至于孟家。 看看孟国公的表情就知道了。 孟国公的亲弟弟死了,西北军全部落入谢景元之手,孟国公最大的依仗没了, 最近连跟孙侯爷打嘴仗的兴趣都没了。每天上朝不是默不吱声, 就是附和一句, 孙侯爷说得对。 孙侯爷看到如丧考妣的孟国公, 也失去了打压他的兴趣。 还打压什么啊, 要是连孟国公都退了,他一个人可顶不住。先帝钦定的辅政之臣,他可不想一个人干活,累死落不到个好。 孙太后一个人骂骂咧咧了半天,骂完后仍旧不解气。 秦孟仁等她的火气发的差不多了才开口说话:“娘娘,孟将军为国捐躯,娘娘要怎么赏赐?” 谢景元刁滑,折子里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孟将军表功,这事儿孙太后不敢不重视,她要是不当回事,孟国公都能跟她死磕。 孙太后这才收起自己的火气:“三位爱卿有和看法?” 底下的孟国公忽然老泪纵横:“娘娘啊,老臣自幼丧父,老母亲带着我们兄弟在府里艰难度日。二叔三叔巴不得我们兄弟早日死了好夺取爵位,二弟十分懂事,什么好事都推给老臣,有不好的事情往自己头上揽,想尽一切办法给老臣树立个好名声,让老臣能做个人人称颂的爵位继承人。等二弟长大成家,老臣还没来得回报他,他就远赴边疆,这一去就是几十年。兄弟分离,骨肉不得团聚,最终还死在老臣前头。” 孟国公说到这里直接委顿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孙太后叹了口气:“仁哥儿,扶他起来。爱卿莫要难过,孟将军为国捐躯,是我大雍的忠臣良将。哀家决定追封他为定国公,封他的长子为三品云麾将军。” 孟国公仍旧在哭,一边哭一边谢恩,一个三品武将,足够孟中承在西北立足。若不是侄儿能力不行,孟国公真想让侄儿领了西北军。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16节 可西北军现在被那个土匪把持住了,孟国公恨得牙根痒痒。 说完了孟将军的封赏,谢景元后面的折子里继续给其他人请功,头一件事儿是抚恤战死的将领士兵,这玩意说白了就是要花钱。 孙太后沉默了,朝廷哪里还有多余的钱。 可谢景元不傻啊,他当然知道朝廷没钱,所以人家自己想办法,他的办法就是截留西北三省的赋税,拿去做抚恤金。 孙太后连个反驳的理由都找不来,气得她心肝儿肺都在疼。 第三件事儿是扩军,西北现在只有几万人马,不足以抵挡胡人,至少还要扩军十万,这得多少钱啊。 孙太后别说没钱,有钱她也不想给,西北军现在又不听她指挥。 第四件事儿是给西北诸位将领请封,袁家、安家、柳家…… 孙太后看到柳家人时眉头轻轻皱了皱,继续往下看。 看到结尾,谢景元都没给自己请封,但大伙儿都心知肚明,他是首功。 孙太后看第一遍折子时一目十行,这一次是认认真真看的,看完后合上折子:“三位爱卿看,要如何封赏合适。” 孙侯爷与孟国公都不开口,又是秦孟仁先说话:“娘娘,按例封赏即可。” 孙太后嗯一声:“可,不过哀家有个要求。” 秦孟仁俯首道:“请娘娘示下。” 孙太后冷哼一声:“别人都可以封,谢家这个土匪不封,哀家倒要看看,他一个从三品要怎么统领全军。” 秦孟仁抬起头看着孙太后,这是想让孟家去跟谢家争?还是单纯想出气? 孟大郎是无法跟谢景元争的,不过这样倒是能恶心一下那个土匪。 秦孟仁没反对,继续道:“娘娘,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给陛下过继子嗣。” 孙太后有些气闷:“过个几年皇儿大了,自然会有子嗣。” 秦孟仁没有再劝,晋王被打退,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有人来犯,反正皇帝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傻一点机灵一点区别又不大。 孙太后忽然道:“孙大人,孟大人,都察院是不是还缺个佥都御史?你们看秦大人怎么样?” 一个正四品,孙侯爷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孟家刚得了封赏,孟国公肯定也愿意卖这个人情,二人都不反对。 孙太后对孙侯爷道:“既然如此,劳烦孙大人帮秦大人走个流程。哀家乏了,你们跪安吧。” 秦孟仁跪下磕头:“多谢娘娘恩典。” 三人正要走,幼帝忽然从外面兴匆匆跑了进了。 “先生,先生,我抓到了几只小鸟儿。” 孙侯爷看到外甥这个样子就无比心痛,他多么怀念以前那个要跟他掰腕子夺权的外甥啊,至少那个时候他是个有野心有抱负的少年帝王,而不是现在这个只晓得吃喝玩乐的废物。 孙太后看到儿子这个样子更是想掩面而泣。 只有秦孟仁始终微笑地看着幼帝:“陛下抓到了什么鸟儿?多大的?” 幼帝十分高兴道:“几只小麻雀,先生,裴大人说烤麻雀好吃,我们去烤麻雀好吗?”秦孟仁近来领了实差,没时间一天到晚带着幼帝,就把裴谨言拎过来帮忙带孩子。 裴谨言小时候带过弟弟妹妹,要说让他培养未来的帝王他不一定知道怎么教导,让他带幼帝吃喝玩乐他可太懂了。今日掏麻雀,明日去御花园摘花,后天去御膳房烤红薯。反正现在后宫里又没有嫔妃,他可以从早待到晚。 就算外面有什么闲言碎语,也是先落到秦孟仁头上,他一点不担心。 裴谨言刚带着幼帝用网子套了一网兜小麻雀,说要烤着吃,幼帝立刻想到了秦孟仁,要来拉秦孟仁一起去吃。 秦孟仁看着幼帝拉着他的手,反手握住幼帝的手:“陛下别急,我们走慢些。” 师徒两个手拉手一起去了御花园,看到了正在那里忙活的裴谨言。 裴谨言让小太监们弄来泥巴,在地上做了个泥巴墩子,然后让人把麻雀处理好,上面撒上盐和香料,又用纸包起来,上面裹上泥巴,埋在地上,往里面烧火开始烤。 整个御花园里开始冒烟,小太监们吓得在一边准备了好多水,生怕走了水。 幼帝玩得十分开心,眼巴巴地等着麻雀烤熟。裴谨言怕几只麻雀不够吃,还多从御膳房拿了几只鸽子一起烤。 秦孟仁开始跟裴谨言拉闲话:“裴大人小时候经常烤这个吗?” 裴谨言笑着回道:“下官小时候家里不宽裕,只能混个温饱,我爹要去衙门,我娘每日操持家务忙个不停,下官就经常带着弟弟妹妹烤红薯,抓麻雀烤了吃。” 秦孟仁笑起来:“倒是有意思。” 裴谨言开玩笑道:“秦大人就是太正经了,偶尔也得给自己放松放松,不然活着多没趣。” 秦孟仁看了裴谨言一眼,然后又看向面前的火堆后道:“翰林院快要散馆,裴大人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吗?” 裴谨言哈哈笑起来:“下官全仰仗秦大人。” 秦孟仁的眼神波澜不惊,他拿起旁边的树枝将火堆扒拉开一点:“裴大人不想成个家吗?” 裴谨言摇头道:“暂时不想,家父家母不在这边,再说了,下官身无长物,一贫如洗,何必让人家姑娘跟着我受罪。倒是秦大人,您好久没回家了。昨儿我去您府上,看到嫂夫人正抱着侄儿哭呢。” 裴谨言时常去秦家帮秦孟仁跑腿,跟赵雅兰接触比较多。 赵雅兰以前对裴谨言是有些敌意的,后来听说他经常劝秦孟仁回家,慢慢对裴谨言也热心起来。又见他一个人在京城,有时候家里给秦孟仁准备什么东西的时候,也会给裴谨言留一份。 秦孟仁听说赵雅兰抱着孩子哭,他的眼神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女人家就是这样,眼泪多。” 裴谨言继续摇头 :“也不是人人都是这样,我从来没看到柳姐姐哭过。” 旁边的小太监们吞了吞口水,好家伙,裴大人可真是敢说。 秦孟仁倒不在意,他和裴谨言经常说起柳翩翩。 “她一向与众不同。” 裴谨言笑起来后道:“女人家哭唧唧的确实没意思,在外忙一天了回家看到一张苦瓜脸,时间长了谁都不想回去。往后我不劝你了,你有什么事儿我帮你跑腿吧。” 秦孟仁嗯一声:“多谢。” 裴谨言闻了闻后道:“这小麻雀天天吃皇宫里的东西,长得也肥,真香。谢我做甚,我要谢秦大人,天天给我好吃好喝的,还提拔我。” 他们两个说着说着就开始称呼你我,也没了敬称。幼帝捧着脸蹲在一边,若不是他身上穿着龙袍,活脱脱就是邻居家的傻儿子。 三人一起吃烤麻雀,幼帝笑得脸上都笑开了花。裴谨言看着刚刚十岁的幼帝,心里有些感慨,十岁的孩子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一个帝位让他过早成熟,一道横祸,又让他捡回了自己的童年。 裴谨言不觉得幼帝傻了,他只是更像个普通孩子。可惜了,普通孩子是不能做皇帝的。 等吃过了麻雀,幼帝又缠着秦孟仁去下棋,裴谨言告辞出宫,去秦家给秦孟仁拿衣裳。秦孟仁经常大晚上从宫里出来,然后直接去衙门,裴谨言帮他送去衣服,有时候陪他说话下棋,分析分析朝廷局势。 按理送衣服这活儿秦家那么多家丁和小厮都能干,但自从裴谨言揽过了这活儿之后,秦孟仁就再也没让别人干过这事儿,好像裴谨言是他的小厮一样。 裴谨言也不在意,他每次去了赵雅兰都会好吃好喝的招待他。 今日又是如此,赵雅兰给秦孟仁做了一身新衣裳,裴谨言也有一套。 裴谨言正要带着东西走呢,垂花门那里传来吵闹声。原来秦孟仁的儿子宁哥儿非要出来玩,赵雅兰没办法,只能跟着儿子一起出来。 因为秦孟仁不着家,赵雅兰把儿子看得非常重要,凡事亲力亲为,不仅自己亲力亲为,还把柳文惠也拉上。 自从秦孟仁不怎么进后院,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斗争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坐在一起相顾无言。 裴谨言见到赵雅兰之后立刻抱拳行礼:“嫂夫人。” 赵雅兰客气道;“裴大人来了。” 裴谨言看了一眼蹒跚学步的宁哥儿,温和地笑道:“侄儿都会走路了。” 赵雅兰高兴起来:“是呢,还走不稳,偏偏哪里都想去。” 宁哥儿认识裴谨言,挣扎着要过来,丫头拉着他的手走了过来。宁哥儿一把抓住裴谨言的衣摆,裴谨言笑着蹲下身抱起他。 “乖,你爹这几天忙得很,暂时回不来,叔叔带你玩好不好。” 宁哥儿十分高兴,搂住裴谨言的脖子,还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裴谨言笑着亲了他一口,伸手将他举得高高的,宁哥儿高兴的直蹬腿。 赵雅兰看着眼前的一幕,鼻头忽然一酸,亲爹从来没有这样抱过他,反倒是这个情敌的暗恋者时常来安抚她们母子两个。 裴谨言带孩子很有经验,逗得宁哥儿笑个不停。 玩了一会儿后,裴谨言将孩子还给赵雅兰,宁哥儿不愿意,死死搂着裴谨言的脖子不放。 裴谨言又在他脸上亲一口:“乖,叔叔明日再来好不好,给你带好玩的。” 赵雅兰强行把孩子抱了过来,裴谨言这才看到站在一边的柳文惠。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问道;“嫂夫人,这位可是柳姨娘?” 赵雅兰点头:“柳妹妹,还不见过裴大人。” 柳文惠低垂着头,礼貌地给裴谨言行了个礼:“见过裴大人。” 裴谨言笑了笑:“柳姨娘客气了,我多嘴问一句,柳大太太和七郎跟你联系了吗?他们当日走的时候没打招呼,柳大哥和柳姐姐担心他们。” 柳文惠脸色一白,片刻后道:“多谢裴大人关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裴谨言没有多问:“如此便好。”这就是裴谨言的特殊之处,他在秦家所有人面前从来不避讳柳家人。 他没有多看柳文惠一眼,抱拳跟赵雅兰告辞:“嫂夫人,我先走了,明日再来。” 赵雅兰点头:“裴大人慢走。” 裴谨言拎着一大包东西走了,一出秦家大门,他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 外书房里的赵雅兰看着裴谨言离去的方向发呆,片刻后低声问柳文惠:“柳妹妹,你姐姐莫不是妖精转世,为什么一个二个都被她迷昏了头,一个不愿意回家,一个不愿意成家。” 柳文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过了好久才道:“也许是吧。” 此后,裴谨言每天都会来秦家,有时候单独来,有时候跟秦孟仁一起来。每天他过来都会带着宁哥儿玩一会儿,宁哥儿见了亲爹就跟没看到一样,见到裴谨言却异常亲热。 裴谨言跟赵雅兰也越来越熟,有时候还会安慰她两句,跟她说秦孟仁在忙什么,让她不要相信外头的风言风语,告诉她秦孟仁心里装着家国天下,她应该以这样的丈夫为荣。 裴谨言劝的越多,赵雅兰越沉默,但给裴谨言准备的东西却越来越好,除了衣裳和吃食,还时常以其他理由给裴谨言红包。 裴谨言不在意,赵雅兰给什么他接什么,然后一五一十告诉秦孟仁。 秦孟仁忙翻了天,自从去了都察院,他的权力更大了,他要忙着安抚孙太后和幼帝,要想办法平衡朝廷局势,要想办法补充国库亏空,甚至还要陪太后吃饭…… 就在裴谨言成功打入秦孟仁的后院时,朝廷的封赏恩旨终于慢腾腾地到了边城。 众人一听就不对劲,这怎么所有人都有封赏,偏偏落下了谢将军? 谢景元拿着圣旨左右翻了翻,然后笑着对柳文渊道:“子孝你看看,都说秦孟仁是个君子,这般小气。” 柳文渊解释道:“不一定是他的意思。”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17节 谢景元撇撇嘴:“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孙太后不是个有见识的人,这旨意肯定是孙太后额意思,但秦孟仁一句都不劝,肯定也是赞同的。他要是开口,孙太后还能不听他的?” 柳文渊咳嗽两声:“那你要怎么办?” 谢景元哈哈笑:“能怎么办,继续做我的从三品呗。孟将军安将军,往后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回家带孩子了。” 安将军以前就是个透明人,闻言急忙道:“元若,你可不能走,你走了这些皮猴子可不听我的话。” 孟中承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对谢景元道:“元若,我要扶父亲的灵柩回老家安葬,这边暂时就交给你了。” 谢景元收起玩笑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节哀,孟将军得了死后殊荣,不枉他当日的坚守。这是我们军人的荣耀,今日是孟将军,明日就是你我。西北在我们在,我们不在了,西北也必须在!” 孟中承点点头:“多谢元若,朝廷封赏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你说留下西北三省的赋税,朝廷一个字没说,看来是不反对的。” 谢景元将圣旨放在一边:“不妨事,我的封赏不要紧,只要目的达到了就行。你回去安葬完孟将军就早些回来,这边要扩军,百废待兴,哪里都需要人才。” 孟中承又跟众人说了几句,然后辞别众人回家,准备回老家安葬老父亲。 朝廷虽然恶心了谢景元,但孟中承主动退出,安将军退让到一边,谢景元依旧是西北的老大。 柳家三兄弟、袁家父子、铁柱和韩一啸,他手下有这几员猛将,不管是打仗还是练兵,大局都掌控在他手里。 等来了朝廷的恩旨,袁将军终于坐不住了,请安将军做媒,为长子求娶柳文洁。 作者有话说: 小裴同学学坏了,哈哈哈哈~ 第102章 求亲事三喜临门 袁家这次诚意非常足, 郑重请安将军去柳家做媒。 柳文渊已经升了正六品,虽然官位不是特别高, 但他是谢景元最得力的助手, 人人都会多给他两分脸面。 柳家之前为了不打眼,一直租房子住,这次重回西北, 柳文渊重新找了个宅子住,前后三进, 一家子住的终于宽敞了一些, 家里也多添了几个人。 安将军其实不大想做这次媒人,头先袁将军两口子过于奸猾, 一直不肯答应这门亲事,军营里人人皆知。哦, 你现在看人家姑娘的姐夫成了西北第一人,你又想扒上去? 别做梦了, 柳家两个姑娘现在求的人多着呢。别说柳家两个姑娘,谢夫人跟前两个大丫头现在都成了香饽饽。那两个丫头跟谢夫人一起共过患难,比亲姐妹也不差什么。 袁家再三央求,安将军这才答应来说媒。 柳公绍这次逃难的过程中伤了元气, 身体有些不大好, 现在也不大出门了,每天在家里跟吴氏扯闲话,或者看着几个重孙女玩。 听说安将军来了, 柳公绍也没起身。不是他不想起, 是他浑身骨头疼越来越厉害。有时候疼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膏药贴了一层又一层, 还是不管用。 这会子他正忍着痛跟重孙女们玩呢, 安将军进屋后主动抱拳:“老太爷,晚辈不请自来,叨扰了。” 柳公绍双手拄着拐杖坐直了身体:“将军来了,小老儿腿疼,站不稳,不能迎接,还请将军恕罪。” 安将军哎哟一声:“老太爷您客气了,您是长辈,哪能让您迎接我。您坐,您坐好了。” 吴氏年龄大了,也懒得避讳,就跟老头坐在一起跟安将军说话。 丫鬟送来茶点退了出去,安将军开始跟老两口闲扯。 “老太爷和老太太身子骨这一向可好?” 柳公绍叹气:“老了,不中用了,这还没上战场呢,就是出去逃个荒,回来后就一日不如一日。老婆子也是,整日咳嗽。” 安将军安慰道:“这回乱的这么狠,老太爷和老太太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可见是有大福气的人。” 柳公绍不傻,知道安将军今日来肯定是有事,扯了几句后直奔主题:“将军,现在军营里可忙碌?” 安将军笑道:“我不忙,你们家子孝是真的忙,招兵买马,赋税钱粮,什么他都要操心。反倒是元若,抓大放小,把一堆年轻人使唤的团团转。” 柳公绍哈哈笑起来:“元若这孩子一向喜欢偷懒,早前我跟他说好好表现,他成日家跟我打马虎眼,得空就想躺着。” 安将军跟着笑:“年轻人嘛,嘴上说想偷懒,其实个个都勤快的很。他们勤快还不是为了家里人,要是有个像样的家,在外头忙得才有意思呢。” 柳公绍虽然老眼昏花,脑袋一点不糊涂,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军才是睿智之人。” 安将军哈哈笑:“我肚子里有多少斤两,老太爷看一眼就能知道。那晚辈就不拐弯了,袁将军请我做媒,给他家大公子求娶贵府二姑娘,不知老太爷和老太太可看的上袁家大郎?” 柳公绍磕了磕烟袋没说话。 吴氏笑眯眯道:“安将军呐,你们男人外头的事情我也不大懂,我就知道后院的事情。我家二丫头性子活泼,最受不得规矩。我听说袁太太是个规矩人,这长年累月的在一起,若是说不到一起去,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安将军一听就知道,今日没有准话。这在他的意料之中,袁家以前怕麻烦,现在不管人家是不是想答应亲事,肯定要先抻一抻你。 安将军再次笑道:“老太太说的有理,我原是替安将军来问一问,回去后我把这话传给他。说起来,贵府二老爷三老爷也是军中好手,怎么一直在家里闲着?” 柳公绍呵一声:“安将军怎么明人说暗话,这军营是朝廷的军营,又不是我柳家的军营。再说了,他们年纪也不小了,把机会让给家里的后辈们,在家带孙子多好。安将军不知道,以前我总想多干活,自从来了西北,每天抽烟逛街带重孙子,感觉这日子还挺不错的。” 安将军哈哈笑了起来,三人又说了一阵子闲话,安将军起身告辞。 安将军一走,柳公绍哼一声:“要不是看奉贤这孩子不错,我可不想搭理袁家两口子。” 吴氏骂他:“二丫头都十九了,不能再等了。” 柳公绍又磕了磕烟袋:“袁家不来求三次,我万万不能答应。” 吴氏又骂他:“你答应不答应有个屁用,要看二丫头看不看得上。” 说完,吴氏喊外头的丫头:“去把二姑娘叫到你们大奶奶房里去。” 很快,吴氏也去了徐氏房里,祖孙三个一起坐着说闲话。 说了几句后,吴氏拉起柳文洁的手道:“时间真快啊,我还记得你出生的时候,家里终于又有了第二个女孩,全家都跟着高兴。你姨娘跟你太太能是说到一起去,她们两个经常把你和你姐姐放在一起养。可惜她们两个前后脚走了,留下你们姐妹两个孤苦无依。” 柳文洁笑着摇摇头:“祖母,怎么能叫孤苦无依。祖父祖母疼我,大哥和大姐姐疼我,我日子过得很好的。” 吴氏笑眯眯回道:“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所以有些事情不能瞒着你。今日安将军替袁家来求亲,我且问你,你看得上袁家大郎吗?你不要想别人,你就想你自己。” 柳文洁的脸红了起来:“我听祖父祖母和大哥大嫂的吩咐。” 吴氏摇摇头:“若是在京城,我定然不会问你的意思。自从你姑母和宝哥儿去了,咱们家一落千丈,我现在看开了,什么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日子过好了才是最实在的。你不要急着回答我,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晚上让你妹妹来给我回话。” 柳文洁反手握住吴氏的手:“祖母,不用想了,我答应,原因有三。第一,袁家之前谨慎,现在放低了姿态,必定是真心想结亲,我现在去袁家,公婆定然要捧着我,给我几年的时间我能站稳脚跟,往后我就能一辈子当家;第二,袁家大哥为人不错,跟大姐夫关系好,还救过大姐姐的命;第三,袁家在西北是需要拉拢的人家,大哥大姐姐自小疼我,我当然希望我将来的夫婿能成为大姐夫和大哥的好帮手。若是我们家与袁家结亲,大姐夫在西北的地位再无人能撼动,我们所有人都能过太平日子了。” 见吴氏要劝自己,柳文洁又道:“我知道祖母想说什么,您放心,我肯定是为自己考虑的。说句大实话,我是个庶女,在京城哪里能说到正六品官员。我听说他在军中十分卖力,以后前程肯定差不了,我到哪里还能去找到这么好的人。” 徐氏笑一声道:“最重要的是对二妹妹上心。” 刚才还说的头头是理的柳文洁被徐氏这话说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大嫂怎么还笑话起我来了。” 吴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的意思,后面的事情你莫要管了,我定要试一试袁家的真心。” 袁家去柳家求亲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军营,谢景元好像没听到一样。小姨妹的婚事轮不到他操心,他到时候添一份妆奁就好。 柳家还没答应袁家的亲事呢,柳翩翩家里也来了媒人。 你道是谁,正是韩家打发来的媒人。韩家这次请的不是别人,正是裴太太。 柳翩翩正带着两个孩子在花园里玩,听说韩太太了,将孩子交给星辰,自己带着琼樱和朱雀回了正院正房。 “裴婶子来了。” 裴太太笑着行礼:“谢太太安好。” 柳翩翩一把拖住她:“婶子还跟我客气什么,我出嫁的时候还是您给我上的头呢。婶子请坐,怎么没把嘉言妹妹一起带过来。” 裴太太笑着坐在了柳翩翩身边:“回头我带她一起来,太太这一向可好?” 柳翩翩让琼樱给裴太太上茶:“我好的很,婶子怎么样?谨言最近来信了吗?” 裴太太点点头:“前几天才来过,说自己一切都好。” 说到这里,裴太太悄悄看了柳翩翩一眼,她没敢说秦孟仁很照顾她儿子的事儿。 柳翩翩心知肚明,也不去戳破,开始跟裴太太拉闲话。等听到裴太太是来替韩家做媒,柳翩翩一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婶子,要不这样,我回头问一问月升的意思,她的事情我也不好全权替她做主。” 裴太太笑着回道:“那是应该的。” 等星辰几个知道韩家打发人来提亲,都跟月升开玩笑。 星辰笑眯眯地看着月升:“月升,你可要好好练厨艺,我听说韩将军饭量大。” 琼樱捂着嘴笑道:“月升姐姐,韩将军虽然勇猛,不过你别怕,要是他欺负你,你回来告诉太太,听说他见了将军就跟避猫鼠一样。” 月升气得直跺脚:“你们没一个好人!” 等铁柱知道袁家和韩家都去提亲,立刻蹦了起来:“好你个韩一啸,居然背着我偷偷去提亲!” 谢景元正好在场,闻言对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就你那怂样,你去找他能怎么样,你是敢跟他瞪眼还是敢跟他吹胡子!” 铁柱揉了揉屁股:“我不敢。”他要是敢对韩一啸怎么样,韩一梅那眼刀子能剐了他。 谢景元双手背在身后:“怎么样,人家都要成亲了,你还要继续打光棍啊?再打光棍,到时候人家以为你也是个太监呢!” 铁柱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少爷你快别说了,云二公子那点秘密被你秃噜的全天下人都知道了。” 谢景元又踹他一脚:“莫啰嗦,你赶紧给我准话,要是有意思,我让人去给你提亲。” 铁柱又揉了揉屁股:“少爷啊,这怎么看起来跟换亲似的。” 谢景元气得骂他:“放屁,京城那些大户人家相互之间联姻的还少了。管那么多做甚,反正你有婆娘就行。怎么,难道你怕以后天天挨打?” 铁柱哼一声:“胡说,我又不是你,我才不会天天挨打。” 谢景元抬脚又要去踹他,铁柱一蹦就往外跑:“景少爷,那就劳烦你找人去给我提亲吧。” 撂下这句话他就跑了。 后面的柳文渊听到谢景元天天挨打,咳嗽两声后道:“元若,你要一直守在边城这个小地方吗?” 谢景元回身看他:“你想让我去哪里?” 柳文渊慢慢翻看手里的册子,这是前一阵子西北三个省的赋税,全部被截了过来,由他统一调配。柳文渊现在就像户部尚书,管着整个西北三省的钱粮。 “你把西北三省的赋税都截留,你知道你是在干什么吗?” 谢景元撩起袍子坐下:“知道啊,当土匪吗,打劫朝廷的钱粮。不过我只能算半个土匪,毕竟我过了明路嘛,孙太后也没把我怎么样,看来是默许的,要不然那几个巡抚能乖乖听话?” 柳文渊哼一声:“你别跟我装糊涂,我就问你,明年怎么办?以后怎么办?” 谢景元捞起茶盏喝茶:“你这个人就是爱操心,明年的事儿明年再说吧。我先在这里不挪窝,等你招齐了新兵,我得好好操练他们。我现在要是跑了,谁能镇得住他们,等我把这边捋顺了再说。” 柳文渊嗯一声:“你心里有数就好,我跟你直说吧,你是不可能跟朝廷和解了。” 谢景元喝完茶后砸吧砸吧嘴:“这茶叶不错,很贵的吧,现在这么缺钱,别买这么好的。”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19节 谢景元一进大厅,众人都站了起来。 谢景元摆摆手:“都坐,长话短说。” 袁将军先开口:“元若啊,今早外头有胡人信使过来,我让人带下去歇着了,可要见一见?” 谢景元端起旁边的茶盏问道:“东西可带齐了?” 袁将军叹气:“只带了三分之一。” 谢景元嗯一声:“那就给他三分之一的人,挑那些身体差一些的送回去。剩下的留着,继续找活儿给他们干。等会子就打发他们走,走的时候当着信使的面,在城外杀十个。” 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谢景元轻轻啜了一口茶:“怎么,诸位是不是觉得我心狠手辣?” 袁将军反应过来:“元若说的哪里话,胡人前一阵子入关,烧杀淫掠什么不干。不杀他们,将来难道留着再糟蹋我们的锦绣江山不成。” 旁边的袁中承道:“将军,我来杀!” 谢景元又嗯一声:“利索点,一刀上路,务必要让信使看到。” 柳文渊问道:“将军,胡人送来的东西怎么处理?” 谢景元抬头看着他:“你问我?我哪里晓得,我又没在六部干过,你以前给表兄打下手,什么不懂,你自己看着办吧。” 柳文渊想了想之后道:“马匹一部分充军,留下一些做种马可行?若是我们自己能培育,往后也能少吃些亏。” 谢景元点头:“可以,这事儿交给容恩去办,他家里不是有马场。” 好家伙,众人心里都喊了起来,这小子真是个活土匪,云家已经把泰半家产都交了出来,他还要去打劫人家的马场。 哪知云容恩毫不小气:“将军放心,我家里那些养马的人都是些老手,定能培育出上好的战马来。” 谢景元对着云容恩灿然一笑:“如此,多谢容恩。” 云容恩笑得云淡风轻:“将军一心为西北百姓,自己连个像样的宅子都没有,我虽不才,也想学一学将军。纵有万贯家财,若是边疆不稳,瞬间灰飞烟灭,不如拿来给边关百姓。” “好,容恩虽体弱,却丝毫不输男儿气概。”谢景元放下茶盏夸奖云容恩。 云容恩继续对着谢景元笑,那笑容里有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意思。 铁柱在一边心里乐开了花,他总感觉谢景元那句话有点使坏,你明明知道人家不、举,还夸人家有男人气概,你这不是骂人么。 众人继续商议事情,新招来的军队怎么分配、剩下的物资怎么处理…… 谢景元牢记着自己的偷懒原则,抓大放小,把事情全部分出去,他自己盯着结果就行。 过了两天,胡人信使走的时候,谢景元果真让人在对面小树林里杀了第一批人。信使丁点办法没有,带着三分之一的人火速往关外而去。 剩下的一万多人还在苦苦挣扎,谢景元可不惯着他们,既然你们可汗不要你们,那就继续干活吧。哪里苦哪里累打发他们去哪里,为防止他们闹事,从来不给他们吃饱,什么时候你们可汗把剩下的东西给我送过来,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不仅如此,他依旧履行承诺,每天都要杀人,那些原来还想闹事的人胆子都吓破了,每天都是度日如年。 一万多精壮,胡人舍不得啊,咬咬牙最后还是很快把剩下的东西送了过来。 谢景元痛痛快快地将剩下一万多人还给了对方,当初来的时候个个都是精壮汉子,现在都被谢景元磋磨的面黄肌瘦,好多身上都带着伤,瘸腿的、断手的,就没几个全乎人。 做完了这笔买卖,谢景元非常高兴,他兴致勃勃地往家而去。 柳翩翩正等着他呢,这一阵子他几乎天天都会回家,夫妻两个从成亲到现在,这是相守时间最多的一阵子。 谢景元到家的时候,家里所有人正在忙碌着呢,铁柱要娶亲,月升要出阁,柳翩翩近来忙得很。 谢景元一进屋,路过的丫头婆子们纷纷行礼。 “将军回来了。” 谢景元一律点头致意,抬脚回了正房。 柳翩翩正在和星辰对单子,因着韩家先来提的亲,到时候韩家先来下聘,然后谢家再去韩家下聘,这一反一复,且费事的很。 月升近来已经不怎么管事了,只管带着两个孩子,家里大部分事情都转移到了星辰身上。有了事情做,星辰仿佛又变成以往武安侯府那个看似文弱却精明强干的大丫头。 “太太,韩家的院子小,我们少给月升带些家具,多给些银钱吧。” 柳翩翩却有些担心:“我听说韩家大嫂厉害的紧,月升这个面团性子,去了之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受欺负。” 这话被刚进门的谢景元听见:“不用操心,一啸还在外地,等月升过了门,让她跟过去,不跟韩家人住在一起。要是你实在不放心,你给她陪嫁个小宅子,以后韩家子嗣一多,早晚得分家。” 柳翩翩放下手里的册子:“事情都解决了?” 谢景元撩起袍子坐在她身边,把桌上的聘礼单子和嫁妆单子拿起来看了看:“都解决了,你别说,还真像铁柱说的,我们家跟韩家跟换亲似的。” 柳翩翩笑着骂他:“胡扯,要是换亲,根本就不用下聘,直接人送过去就好了。” 星辰见谢景元回了屋,起身告辞回了西厢房。 谢景元一边看单子一边对柳翩翩道:“这些日子你看紧了平安,莫要让他出门,也别让人看到了他。” 柳翩翩心里一惊:“怎么,难道有人怀疑平安?” 谢景元嗯一声:“我不确定,但你发现没,平安跟表兄越来越像,往后越大越容易被人认出来。别人不说,袁将军和符将军以前就见过表兄,且符将军本来就是孙侯爷的人,等我想办法将他打发了再说。” 柳翩翩沉吟片刻后道:“景元,若是将来平安的身份真的瞒不住,你想过怎么办吗?” 谢景元笑一声:“我们死不承认,谁能把我们怎么样?星辰是张家的妾,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儿。”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是不是有人想利用平安的身份闹事儿?” 谢景元看了柳翩翩一眼没说话。 柳翩翩笑着骂他一声:“还跟我弄鬼,难道是我家里人有什么想法?” 谢景元继续看单子:“我只是预防万一,表兄把平安送出来,肯定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但我不知道祖父是怎么想的,万一将来我们跟朝廷闹起来……” 柳翩翩陷入沉默,若是幼帝真的傻了,平安比晋王更近,他才是真正的正统继承人,先太子的嫡长子。这重身份放在这里,总有人会忍不住。 她看着眼前的谢景元,要把平安拱上位,可能需要所有人一起费好大的劲,到最后谢家说不定就是那个踏脚石…… 柳翩翩立刻斩钉截铁道:“景元,平安是张家的孩子,是我的外甥,他和朝廷没有丁点关系。若是我家里人有什么想法,让他们先把我逐出家门。” 谢景元笑起来:“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防患于未然。” 柳翩翩嗯一声:“现在一切都是你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就算将来要争,也该属于你,不是别人。” 谢景元放下手里的单子看向她,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放心吧,你哥不傻,平安上位他算个什么,跟着我们他多威风。” 柳翩翩伸手拍掉他的手:“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永远不能把平安当外人。” 谢景元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这还用你说,表兄对我也不错的,他唯一的子嗣,我岂能不好好照顾。星辰愿意跟着我们,我们就养着平安。若是星辰将来往前走一步,我们也可以继续养着平安。” 说起这个柳翩翩就发愁起来:“星辰还是心如死灰,除了平安,她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谢景元伸手拍了拍她:“别担心,将来有机会,我们让她见一见泰安公主。” 夫妻两个正在屋里说着话呢,外头琼樱匆忙赶来,站在门外喊道:“将军,太太。” 以往家里丫鬟从来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看来是有急事。 柳翩翩开口问道:“何事惊慌?” 琼樱似乎有些犹豫。 柳翩翩沉声道:“进来说。” 琼樱低头进了屋,行了个礼之后道:“外头来了一辆马车,上面下来个女子,说是,说是什么安阳郡主。” 谢景元的眼睛瞬间睁的老大! 第104章 厚脸皮不知廉耻 谢景元本来正打算跟柳翩翩温存一番, 忽然被打断,然后还来了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柳翩翩吃了一惊, 再次问琼樱:“你确定是安阳郡主?” 琼樱的头都低到地上去了:“那人说是安阳郡主, 说是来,来找将军的。” 柳翩翩的笑容收了起来,安阳郡主有多霸道她比谁都清楚。 好好的, 她来西北干什么。 柳翩翩要起身,谢景元急忙一把拉住她:“你别去, 我去!” 柳翩翩瞥他一眼:“将军打算怎么处理?” 谢景元咳嗽一声, 迅速站起身道:“那我得看看这娘们有什么目的。” 谢景元抬脚往外去,一边走一边喊:“尘扬, 玄武。” 外头所有人都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见到谢景元之后, 大伙儿都安静下来,尘扬和玄武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跟着谢景元一起往外去。 主仆三个一起到了大门外,只见外头果然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一个赶车的老头子,车旁边只有一个丫鬟和一个嬷嬷, 看起来非常落魄。 谢景元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马车:“何人寻本将军?” 那老嬷嬷撩开帘子, 里面露出安阳郡主的一张笑脸。 “景元,别来无恙。” 谢景元面无表情地看着安阳郡主:“这不是安阳郡主么,好久不见, 你怎么老了这么多。” 安阳郡主脸上灿烂的笑容仿佛被冰冻住了一般, 片刻后她自己化开冰冻, 继续笑道:“景元真是的, 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开玩笑。” 谢景元双手抱在胸前:“说吧, 你来有什么事情?” 安阳郡主在丫头的搀扶下下了车,然后对着谢景元笑道:“我来跟你完婚的呀。” 谢景元脸上的表情瞬间冷得让旁边的尘扬打了个哆嗦,他扭头一看,只见谢景元目光里的光仿佛淬了毒一样盯着安阳郡主。 尘扬估计要不是因为安阳郡主是个女人,她这会子肯定已经躺到地上去了。 谢景元讥诮地看向安阳郡主:“安阳,你莫不是吃饭吃多了糊住了心眼子,老子跟你早就好无瓜葛,你的东西老子早就退还给你,怎么,这都好几年过去了,你居然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男人?那对不起,老子可不是捡破烂的。” 安阳郡主继续维持自己得体的笑容:“景元,我们自幼定亲,那几年我年少不懂事,胡闹了一些,那什么退婚的话做不得数的,不然你祖父泉下岂不是难安。” 谢景元呵一声:“放屁,要是让你这种嫌贫爱富的女人进了门,我祖父才要从棺材里蹦出来呢。” 旁边尘扬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谢景元瞪他一眼。 安阳郡主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了,尴尬地笑了笑:“景元,我远道而来,你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谢景元丝毫不退让:“郡主大驾光临,自然该官府出面招待。现在边城知府是我大舅子,得让我舅嫂招待你。”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20节 他扭头吩咐玄武:“去告诉大嫂,让她带上袁婶子来陪同郡主。” 安阳郡主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谢景元听令,我这里有太后娘娘懿旨一封。” 谢景元嗤笑一声:“安阳,你真是白长年岁不长脑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身份,还跟老子这里耀武扬威。老子明白跟你说,老子早就跟你没关系,老子的正房太太是柳家嫡长女,仁孝太子的亲表妹。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今儿晚上让我舅嫂好吃好喝招待你一顿,明日就给老子滚蛋。惹急了老子,送你去关外和亲。你不是厉害吗,让那些胡人好好收拾你。” 说完,谢景元转身就进屋:“关大门。” 安阳郡主愣愣地看着关上的大门,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 旁边的嬷嬷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郡主。” 安阳郡主忍住怒气,就这样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她忽然掏出帕子开始哭泣,哭得呜呜咽咽,一边哭一边道:“景元,当日是我不对,你走后我日日后悔,你真的不肯原谅我吗?我们两自幼定亲,只有你能救我了呀。景元,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谢景元早就怒气匆匆回了后院,到了垂花门那里,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收起怒气。 等走到正房门口,谢景元的脚步就这样悬在半天空。他看到了什么?正房门口立着一根烧火棍! 谢景元吞了口口水,假装没看见那烧火棍,继续往前走。 刚到门口,柳翩翩正好撩开珠帘,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将军何故发怒?” 谢景元也不瞒着她:“这个疯女人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想来讹我,还说自己有太后的懿旨,我压根没理她。” 柳翩翩皱了皱眉:“她不好好做她的郡主,来这里做甚?” 谢景元拉着她进了屋:“别管,我让人去请大嫂和袁婶子,让她们两个去招呼这个疯女人,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门外头,安阳郡主刚哭了没多久,袁太太和徐氏匆匆而来。 徐氏看着面前落魄的安阳郡主,心里有些吃不准,听说她有太后懿旨,可怎么看起来一点不像个郡主的样子? 徐氏看了一眼袁太太。 郡主品级高,袁太太带着徐氏一起行礼:“见过安阳郡主。” 安阳郡主擦了擦眼泪,扭头看向旁边的两个人,眼神冷冷的。 “你们是来看本郡主的笑话的吗?” 袁太太笑着回道:“郡主说哪里的话,您是朝廷郡主,来边城散心,我们合该尽地主之谊。” 安阳郡主不认得袁太太,但她认识徐氏:“这不是柳大奶奶吗?” 徐氏脸上几乎没有丁点笑容,她公事公办道:“郡主安好,这里风大,郡主不如随我们一起去驿站歇着?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随时迎接郡主下塌。” 安阳郡主看着眼前依旧紧闭的大门,矜持地点了点头。 安阳郡主上了自己的车,徐氏和袁太太上了另外一辆车,三人一起去了驿站。 安阳郡主本以为驿站里会很干净,有高床软枕,奴仆成群,可没想到里面居然空空荡荡的,只有张简单的床,上面的被褥看起来十分破旧,屋子里里面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其余什么都没有。 不仅如此,那驿丞还是个老头子! 安阳郡主看着眼前的屋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徐氏:“柳大奶奶,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徐氏微微一笑:“郡主,西北刚刚遭受浩劫,多少百姓食不果腹,郡主是朝廷的郡主,这个时候理应带着我们一起节俭度日,这样才符合郡主的身份。妾身家里日常从不敢超过三个菜,家里孩子一天最多只敢吃一顿肉。目前只能有这个条件,还望郡主能海涵。” 安阳郡主咬着牙道:“柳大奶奶可真不愧是我朝六品诰命,事事为百姓着想。” 六品两个字,安阳郡主咬得特别准,仿佛带着讥讽一样。 徐氏并不在意,墩身给安阳郡主行个礼:“驿丞那里妾身已经吩咐过了,郡主的日常供应会按照官府定的标准来,若有怠慢,还请郡主看在西北现在百废待兴的份上,包涵则个。妾身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就不多叨扰了,妾身告退。” 说完,她笑着对旁边的袁太太道:“婶子,我先回去了。” 袁太太也笑着给安阳郡主行礼:“郡主早些安歇,若是有什么吩咐,随时可以让人去叫我。” 二人联袂而去,全然不顾已经气得发抖的安阳郡主。 走到大门口,一向温良恭俭让的徐氏对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不要脸!” 袁太太也有些生气:“侄媳妇,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她大咧咧地就说要跟元若完婚,当日他们退婚闹得满京城皆知,连我在边关都听说了,这会子说什么年少不懂事,这是要来恶心谁呢。说出去的话,难道还能收回来不成!” 徐氏止住了脚步:“婶子,您先回家,我去看看大妹妹。” 袁太太点点头:“多劝着些,元若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不用担心这个郡主。这个时候两口子可不能离心,不然要被人家钻空子。” 徐氏点头:“多谢婶子,今日有劳婶子了。” 二人在驿站门口告别,徐氏很快去了谢家,夫妻两个正等着她呢。徐氏看到正房门口的烧火棍后笑了笑,心里的怒气平复了很多。 见到徐氏,柳翩翩起身亲自给她倒了杯茶:“大嫂莫要生气,不值当。” 徐氏端起茶杯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看吧,要不了多久,满城都会传遍她那句要来完婚的话。她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谢景元等徐氏抱怨完之后才开口:“当日我从京城离开时,孙侯爷曾说过把她送给我做妾的话,我没搭理他,没想到这个老贼真把人送来的,这是平白要恶心我!” 柳翩翩皱眉道:“安阳郡主好歹是个郡主,怎么就任由孙家这么拿捏她?” 谢景元冷笑一声:“因着晋王造反,京城剩下的宗室现在过得猪狗不如,连个屁都不敢放。汾阳王以前还有份差事,现在就剩下一个空头王爷,手里一点实权都没有。等到他儿子只能领郡王,还要看孙太后高兴不高兴。这等看人脸色的宗室,在实权官员面前别说挺腰杆子了,连话都说不上。”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看来孙侯爷是想使离间之计,把郡主送过来,若是能进了我们家,到时候朝廷给她撑腰,说不定还能爬到我头上去,到时候我娘家有意见,可不就要跟你置气。天下谁人不知我大哥是你的左膀右臂,若是我大哥起了二心,你早晚得完蛋。” 谢景元叹了口气:“你明白就好,我还担心你跟我生气。” 柳翩翩笑一声道:“谢大人小瞧我,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啊?” 谢景元想了想之后道:“先冷着她一阵子,她是郡主,就依着规矩招待就行。看她这个样子,必定是在京城受了委屈,想到这里来发泄发泄。” 柳翩翩瞟了他一眼:“你倒是了解她。” 谢景元笑起来:“说好了不生气的,怎么醋起来了,还放根烧火棍在哪里唬人。” 徐氏低下头笑。 柳翩翩给谢景元也倒了一杯茶:“那就这样吧,冷一阵子,然后送她回去。想这个主意的人真是缺德,好好的一个郡主,让人家这么寒酸的过来,我们不收留她,到时候天下人都得说我们铁石心肠。” 谢景元的笑容收了一些:“依着安阳郡主的性子,若不是有什么关系到她切身利益的事儿,不然她再不肯低头来求人的。她之所以轻车简行,估计也是怕入了西北之后被人发现。” 柳翩翩看向徐氏:“大嫂,还要劳烦你帮忙看着她。” 徐氏点头:“我晓得,我看她倨傲的很,先冷几天,回头打听打听她在京城遇到了什么事情,我们好对症下药。” 几人想的很好,冷着她,让她知难而退。哪知安阳郡主一改过去骄傲的态度,被冷落后也没在意,独自一人过了两天后,第三天就找上门来。 安阳郡主会找时候,正好就找个谢景元不在家的时间段上门。 柳翩翩正带着孩子玩呢,听见消息后了然一笑,对着旁边的星辰道:“你去带她进来,依着规矩行礼就好。” 星辰整理好衣衫,脸上端起标准的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迈着优雅的步子去了大门口。 安阳郡主今日略微收拾了一番,身后仍然跟着一个丫鬟和一个嬷嬷。 星辰看了看安阳郡主,然后行了个礼:“民女见过安阳郡主。” 安阳郡主没有动,旁边的嬷嬷道:“一个民女,见了郡主不该行大礼吗?” 星辰见安阳郡主不叫起,主动起身,然后反问道:“敢问安阳郡主,既是郡主出行,为何偷偷摸摸?郡主的车驾呢?郡主的仪仗呢?郡主的侍卫呢?郡主是来巡边,还是来酬军?既是巡边,怎么没有朝廷的公文?若是酬军,怎么空着手来的?” 安阳郡主冷笑一声:“倒是伶牙俐齿。” 星辰继续道:“郡主既然无公干,千金之尊,不能总是在这苦寒之地待着。昨日我家将军已经修书一封发往京城,请朝廷派人来接郡主回京。” 那嬷嬷高声道:“大胆,郡主的事情,岂是你能过问的!” 星辰也冷笑道:“郡主让民女行大礼,这是应当应分的。但行礼之前,民女先问郡主,郡主前日在我姐姐家门口公然要与有夫之妇完婚,让满城百姓看笑话,损害我姐夫的威仪,这又怎么说?郡主可知,姐夫的威仪就是震慑胡人的法宝,边关稳定,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大雍才能国泰民安,郡主才能安享尊荣。郡主作为朝廷的郡主,却公然不顾边关将士的尊严和体面,这就是郡主的威仪吗?这就是郡主吃百姓供奉吃出来的结果吗?” 跟在星辰后面的朱雀傻眼了,亲娘诶,星辰姐姐平日里温温柔柔不怎么说话,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吗,难怪月升姐姐见了她那么听话。 安阳郡主的嬷嬷被星辰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旁边不远处已经有很多人在看热闹,星辰也没让人清场。 哪知安阳郡主却先开口了:“我与景元自幼定亲,我们本就是原配夫妇,你姐姐只能算个妾。” 星辰高喝一声:“住口!” 说完,她快速往前走两步,指着安阳郡主的鼻子道:“当日姐夫遭人构陷,丢失淮阳侯府世子之位,郡主既然跟姐夫自幼定亲,为何前脚姐夫被逐出家门,郡主后脚就来退婚,还公然辱骂姐夫是个废物,让人泼他一盆凉水,硬逼着姐夫退婚。既然退了婚,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姐姐与将军自来西北的路上就开始同甘共苦,如今夫妇和顺、阖家美满。怎么,郡主当日嫌弃姐夫没本事,几年过去了,郡主没找到个有个本事的夫婿吗?” 旁边看热闹的老百姓被玄武引着站得近了一些,把星辰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安阳郡主冷哼一声:“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景元父母早逝,他的婚事合该他叔叔做主,不告而娶,只能是妾!” 星辰哈哈哈笑起来:“既然如此,安阳郡主的婚事当日是汾阳王出头退的,难道郡主的意思是说,汾阳王说话是放屁,当不得数?” “你!让你主子出来说话,你一个丫头,不配跟本郡主说话!” 星辰收起笑容:“一个公然勾搭有妇之夫的女子,纵有郡主之尊,也不配我家太太来迎接。” 还没等安阳郡主说话,旁边响起一道男声:“说得好!” 星辰转头一看,看到了匆匆而归的谢景元。 谢景元看向尘扬:“去,给我搬张凳子来。来几个人,去各家各户多叫几个人来,今日我来跟郡主好好扯一扯这道理。” 眼见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安阳郡主局促地揉了揉帕子。 她这几天等在驿站里,没有一个人去看她。她想找谢景元,可他不是在军中,就是在家里。军营太远,她去不了。没办法了,她只能来他家里。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冷漠,一个比一个物理。若是在京城,不管怎么样也不会就这样让她在大门口说话的,还让这么多刁民评头论足。 想到在京城受苦受累的老父亲和弟弟,安阳郡主再次仰起头,眼中含泪看着谢景元。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很不幸,作者成了牧羊人,要照顾一家老小,要居家办公,还要码字~ 不过不要紧,作者本人只有点嗓子疼,其余都很好。亲们一定要记得多喝水啊,我一天五千毫升+,从上周一开始嗓子疼到现在都没倒下。 明早九点,不见不散~ 第105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谢景元端着茶盏慢悠悠喝茶, 见安阳郡主一幅梨花带雨的样子,他让人給她搬了把椅子。 “郡主刚才所言,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 这话一点不假。我自幼父母双亡,祖父去世,二叔把我赶出家门, 夺了我的世子之位,郡主觉得, 我的婚事还需要请二叔做主?” 安阳郡主眨了眨眼, 眼里一颗泪珠滚了下来:“景元,对不起, 我刚才口不择言,我不是要说你。” 谢景元一看就懂她的招数, 见了女人来硬的,见了男人就来软的, 呸! 谢景元也不戳破她,继续道:“我娶妻时请袁将军做媒人,袁将军是朝廷正三品官,他做的媒岂能不作数?我与夫人成婚当日, 孟将军亲自来上门喝喜酒。孟将军是我朝大英雄, 难道他会不知道我是娶妻还是纳妾?我不知郡主为何要来为难我,我只能告诉郡主,谢某人此生只有一妻, 那就是我现在的夫人, 原武安侯府嫡长孙女, 仁孝太子亲表妹。”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21节 安阳郡主一边哭一边笑:“可是景元, 我自幼跟你定亲, 后来虽然退亲了,人人皆知我以前是你的未婚妻,谁还敢娶我?现在你成了大英雄,更不敢有人来我家提亲,难道我就要一辈子顶着你的前未婚妻名头过日子?” 谢景元用轻轻吹了吹茶水面儿:“既然如此,郡主先回驿站,回头我给郡主做个媒,保管郡主满意,到时候我再给郡主添一份妆奁。” 说到这里,谢景元忽然将茶盏重重地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我再告诉郡主一遍,柳氏是我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是我的正房太太,谢某人此生此世不纳妾不渔色,若有违誓言,让我将来被胡人大卸八块而死!” 周边看热闹的百姓都安静下来,安阳郡主怔怔地看着谢景元,片刻后轻声道:“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谢景元不再跟她客气:“郡主眼里只盯着富贵二字,自然不会明白我与夫人之间的真情实意。郡主当日让人泼我一盆凉水,你我早就恩断义绝。看在祖父的份上,我暂且让你留在这里。若是郡主再趁着我不在家以诰命级别来欺压我家夫人,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谢景元不再管安阳郡主,当先站起身,看着眼前乌央乌央的人群道:“多谢诸位今日给我作证,都散了吧。” 说罢,他转身往大门里走去:“来人,送郡主回驿站。” 安阳郡主再次被晾在了门口,看着旁边窃窃私语的人群,安阳郡主羞愤难当,用帕子捂着脸,扭头就跑了。 屋里面,柳翩翩正带着女儿在玩耍呢,见到谢景元之后笑看着他:“将军回来了?” 谢景元见她脸上笑意盈盈,心里松了口气。他在驿站附近放了人,安阳郡主一出驿站他就得到了消息,急匆匆赶回来。他就担心安阳郡主进家门,以她的性子,肯定懒得跟安阳吵架,说不定扭头就跑。 “玩什么呢?” 柳翩翩扬了扬手里的铲子:“来挖土呀,落落要种菜。” 谢景元饶有兴趣地跟了过去,只见女儿从书房里找了几颗脆嫩的小菜苗,说是要种在一个空花盆里。 见到亲爹回来,落落抬头跟他嗯嗯两声,然后低下头继续挖土,这次没有打人。 夫妻两个蹲在一边看女儿挖土,因为蹲不稳,落落直接跪在地上挖,小铲子使不好,扒拉的到处都是土。 柳翩翩侧首笑看谢景元:“谢将军真是狠心。” 谢景元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一下:“没良心。” 柳翩翩低头笑:“你真要给她做媒啊?” 谢景元点头:“我放出这话,就是告诉天下人,我不在意这个婆娘,谁愿意娶谁来娶,跟我不相干。若是她再不识趣,继续歪缠,明儿我就让人绑了给她送回京城去。放心,这两天就能知道具体消息了。” 没多大一会儿,外头人报玄武要来回话,谢景元直接让人将他带进了花园。 玄武进来后先行礼:“将军,太太,那车夫今日招了。” 谢景元哦一声:“怎么说?” 玄武低声道:“汾阳王酒后在公开场合说孙太后与……”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 谢景元来了兴致:“没事你说。” 玄武继续道:“说孙太后与秦大人不清不楚,这话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太后娘娘耳朵眼儿里,太后一怒撸了他的差事,还找个由头把他痛骂了一顿,说他忝居高位,却不知为君分担,要降他的爵位。后来汾阳王去求孙侯爷,孙侯爷就给汾阳王出主意,让郡主到西北来,不管做妻做妾,能辖制住将军,就能给朝廷分忧。” 谢景元嗯一声:“还有什么?” 玄武斟酌着道:“后面的话是车夫自己说的,小人猜测八九不离十。听那意思,若是郡主无功而返,汾阳王的王爵怕是不保,汾阳王世子也要受牵连。前一阵子晋王造反,太后娘娘已经将好几个王爵都削了,直接贬为平民。汾阳王这是急了,这才把女儿丢出来。若是汾阳王爵位没了,安阳郡主也要沦为平民,这才……” 谢景元一边帮女儿挖土一边道:“我知道了,你去吧,等会子让赵同知过来一趟。” 玄武拱手行礼离去。 柳翩翩已经开始带着女儿一起种菜,挖坑、扶着小菜苗、填土…… 娘儿两个玩得可高兴了,仿佛刚才玄武说的话不存在一样。 等玩了一会子后柳翩翩才开始问话:“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事儿?” 谢景元先骂了两句:“孙振雷这个老贼,惯爱拿女人说事。既然他这么操心安阳的婚事,那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柳翩翩哦一声:“你要给她说亲事?” 谢景元对着柳翩翩灿然一笑:“我听说孙振雷的小儿子去年丧妻,把安阳给他做儿媳妇不是正正好?媒人我都想好了,就让赵同知做媒。” 柳翩翩哈哈笑起来:“赵同知不得恨死你,你把他留在这里,他日夜不安,现在居然还让他做这种事情。” 谢景元伸手扣了一坨土埋在花盆里:“他要是能把这事儿办成,我就放他走。孙振雷不是想恶心我嘛,我也恶心恶心他。汾阳王这个老东西想跟孙振雷穿一条裤子,我就让他们做个儿女亲家,岂不是更好。” 夫妻两个在花园子说悄悄话,过了一会子,赵同知来了,谢景元洗干净手,抱着女儿亲了一口,一个人去了前院。 赵同知见到谢景元后立刻起身行礼:“将军。” 谢景元摆摆手道:“赵大人坐。” 赵同知有些尴尬,从谢景元入边城第一天起,双方虽然没有明着为敌,但彼此心知肚明,不是同一条战线的人。赵同知曾经梦想过谢景元帮孙侯爷打个胜仗,然后他不用再夹在中间为难,结果蔡知府那个蠢货坏了事情。 “不知将军唤下官来有何吩咐?” 谢景元笑眯眯地看着赵同知:“请赵大人帮个忙。” 赵同知哎呦一声:“将军客气了,将军有事只管吩咐,下官定全力而为。” 谢景元端起茶盏:“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想请你给孙侯爷写封信。” 赵同知心里开始打鼓,这是要干什么? 谢景元继续道:“因着我的原因,安阳郡主现在无人问津。但赵大人是知道我的,我心里只有我夫人一个人,与安阳早就恩断义绝。但她一个女子,被父亲逼着千里迢迢来西北,我帮她一把,给她找个好人家,往后我跟她就两不相欠了。” 赵同知傻眼了:“不知将军让下官给孙侯写什么信?” 谢景元放下茶盏,笑得春风和煦:“听闻孙侯爷幼子丧妻,他年岁不大,我想做个媒,把安阳说给孙家少公子。但我与孙侯不熟,你们是亲戚,请赵大人帮忙写封信如何?” 亲戚两个字仿佛在打赵同知的脸,他一个姨娘的娘家人,算什么正经亲戚。 “将军,下官何德何能,能给孙侯写信。” 谢景元笑眯眯道:“你别怕,我说,你写,然后咱们两个一起落款,再寄给孙侯爷。” 赵同知敢说他不写吗,他不敢啊。在谢景元的注视下,赵同知给孙侯爷写了一封信。不仅如此,谢景元还给汾阳王也写了一封一样的信,最后两封信一起发往京城。 他还吩咐送信的人,到了京城后把消息散不出去,孙家要与汾阳王结亲了。 打发走了送信的人,谢景元回了后院。落落已经跟着丫头玩去了,柳翩翩独自一人在正房等他。 谢景元进屋后就道:“安阳的事儿不要再管她,先把这几桩婚事办了,办完后我要打发奉贤他们几个到外地去驻守,大事要紧,不用为了这个娘们浪费时间。” 柳翩翩笑道:“我可没为她浪费时间,婚事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奉贤、铁柱和一啸按年岁大小排,三人轮着来,一天一个,早点办事情办完,好让他们去忙正经事情。” 谢景元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然后仔细看她的脸,今日安阳的话肯定传到她耳朵里了,他有些吃不准她是不是生气了。 柳翩翩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谢景元嗯一声:“那娘们嘴巴比我还臭,她要不是个女人,我今天非把她门牙打掉!” 柳翩翩对着他眨眨眼,然后笑道:“你要是想出气,我给你推荐个人吧。” 谢景元哦一声:“谁?” 柳翩翩笑道:“让周姨娘去驿站,安阳不是喜欢阴阳怪气嘛,让周姨娘去跟她对嘴,周姨娘那张嘴,死人都能被她气活了。”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那也行,她要是能把安阳气走,我送她儿子去镐京读书。” 柳翩翩想到今日安阳说自己是个妾,心里也有些气闷,叫来琼樱,让她去给周姨娘传话,带上衣裳被褥,住到驿站里去,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周姨娘。 剩余的话柳翩翩没直说,但琼樱心里门儿清,亲自去嘱咐了周姨娘几句话。 周姨娘这些日子天天被柳元济冷落,正在想办法怎么跟柳家人搞好关系呢,瞌睡遇到枕头,居然有这么好的差事。 周姨娘把袖子一撸,对琼樱道:“姑娘放心,我保证让那什么郡主一天只能吃得下一顿饭!姑娘告诉我们大姑奶奶,让她别生气,什么郡主不郡主,不要脸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她!” 周姨娘把孩子托付给了家里的婆子,是的,因为柳元济腿瘸了,吴氏给儿子买了两个婆子,周姨娘心眼子多,专门挑两个年龄大的婆子。 周姨娘背着小包袱,信心满满地去了驿站。 安阳郡主回来后发现驿站的待遇比之前好了一些,里面增添了很多东西。她心里有些惊喜,难道他是不好意思在人前承认什么? 定是那女人善妒! 安阳正在这里做美梦,外头传来一个女声:“这位老姐姐好呀。” 安阳郡主出来一看,一个面带微笑的中年美妇拎着包袱站在那里,眼里带着光,看着安阳郡主仿佛看到了一坨金子。 安阳郡主第一眼就不喜此人。 “你是何人?” 周姨娘给安阳郡主行个礼:“妾身周氏,是柳家大老爷的姨娘。” 安阳郡主十分生气,柳家居然打发个姨娘来招呼她。 郡主的嬷嬷骂道:“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配来给我们郡主请安,赶紧走!” 周姨娘一点不生气,甩了甩手里的帕子:“我说郡主呀,您不是想嫁给我们姑爷来着。可是我家姑爷已经有了正房太太,就是我们家大姑奶奶。您要是非要进谢家门,也不是不行,跟我一样做妾就是了。反正咱们都是做妾的,管什么郡主还是民妇,都是一样的人。来,我教教您怎么做妾。” 安阳郡主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抖着手指着周姨娘骂道:“滚,你给本郡主滚,马上就滚!” 周姨娘笑眯眯地往前走两步:“郡主,我跟您说呀,这做妾可不容易。我家里还好一点,太太去世了,我落个清闲,不用伺候正房太太。郡主就不一样了,虽然我们家大姑奶奶仁慈,但既然要做妾,就要有个做妾的样子。特别是咱们武将,男主人常年不在家,我们就得哄正房太太高兴。” 安阳郡主双眼瞪得老大,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周姨娘继续道:“郡主,您说您一个好好的郡主,怎么想不开呀。做妾多难啊,要是男主人对你好,这妾还有个做头,要是他的心在别人那里。啧啧,到时候啊,您这日子得跟黄莲一样。” 安阳郡主终于忍不住了:“那里来的疯婆子,给我滚!” 周姨娘毫不客气:“郡主,您可别为难我,我是来服侍您的。差事还没办完,我怎么能走呢。您不知道,如今边城最缺的就是人。反正我在家里闲着也无事,我们姑爷说了,我一向机灵,让我来伺候您。” 周姨娘使坏,故意说是谢景元让她来的。 果然,安阳郡主听到是谢景元让她来的,小脸一白。 不管安阳郡主主仆几个怎么撵,周姨娘始终不肯走,自顾自地铺床铺,有什么好吃的她抢在前头还振振有词:“郡主,您以后是要做妾的,做妾就是这样的,好吃的先给正房太太吃,我这是提前让您适应。” 安阳郡主被她气得一天要多哭好几次。 没过两天,周姨娘悄悄来谢家,想求见柳翩翩。 柳翩翩十分好奇周姨娘到底怎么收拾安阳的,让人带她进了屋。 周姨娘十分乖觉,进门就要行大礼磕头,柳翩翩让琼樱拉住了她:“周姨娘来有什么事情?” 周姨娘先把这几天的事儿说给柳翩翩听,屋里几人听得一直在笑。 等讲完故事,周姨娘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然后又低下头道;“大姑奶奶,我想问您讨一样东西。” 柳翩翩哦一声:“姨娘想要什么东西?” 周姨娘神秘一笑;“想让大姑奶奶给我两个木鱼。” 柳翩翩诧异地看着她,片刻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想整治安阳。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22节 “你也莫要太过头,当心她摆郡主的款儿。” 周姨娘笑眯眯道:“大姑奶奶,我看这郡主没多少心眼子,就会耍横。可这会子她耍横又没人理她,我好好杀一杀她的性子,省得她不止天高地厚,成日家胡说八道。” 柳翩翩眯起眼睛看着周姨娘。 周姨娘本来正在笑,见柳翩翩表情严肃,连忙收敛了笑容:“以往都是我不好,让老太太和大姑奶奶误会我了。以后我定会事事听大姑奶奶的吩咐。” 柳翩翩轻笑一声:“月升,给她两个木鱼,外加两匹好料子和一根金簪子。周姨娘往后好好修身养性,将军说了,过一阵子把你家小郎送到镐京去读书。等安阳郡主回京,姨娘好好管着大老爷,安心过日子就好。” 周姨娘听到大老爷三个字,热腾腾的一颗心瞬间凉了下来。连亲爹她都不冷不热的,那自己就更不算个什么了。 周姨娘本来以为这次机会能拉近双方的关系,谁知柳翩翩依旧不冷不热的。好在愿意送她大儿子去镐京读书,不亏! 周姨娘听懂了柳翩翩的意思,往后她要负责看着老爷,不让她惹事! 成,不就是个瘸腿老男人嘛,看着他就是! 等周姨娘一走,柳翩翩笑着对星辰道:“这美人刀果然是个有城府的,我二娘比她差远了。” 星辰笑道:“是个聪明的就好,往后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柳翩翩丢开周姨娘不提,开始全力准备月升和铁柱的婚事。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 牧羊人早起来打卡~ 第106章 扯官司因爱生恨 谢景元的信很快就到了京城, 孙侯爷和汾阳王接到信后的反应截然不同。 孙侯爷直接将信丢了,反正安阳又不是他女儿, 在西北过得好不好他才不在意。那汾阳王年轻时还能正经办差, 老了老了却沉不住气来,养得儿子也是个混账东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汾阳王府要落魄了。 汾阳王可高兴了, 女儿都二十多岁了,前几年挑的太厉害, 现在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既然那个混不吝愿意做媒说给孙家, 往后他也能多一层依靠。 汾阳王知道孙侯爷肯定不会轻易答应亲事,听说送信之人已经将这消息说给了许多人听, 汾阳王立刻在后面添油加醋。没几天的工夫,满京城的人都以为孙家少公子要娶安阳郡主。 好家伙, 安阳郡主那么刁蛮,也就只有孙家能制得住她了。 孙侯爷当然不想答应了, 安阳郡主当年退婚能当众泼人家一盆凉水,这要是进了家门还不得磨死人?孙侯爷就是想让她去缠谢景元,最好缠得那个混不吝妻离子散才好! 孙侯爷恨透了谢景元当日撒手不管,害得他损兵折将, 在朝廷里的威望大打折扣。 可他万万没想到安阳郡主这么没用, 现在这烫手山芋反倒掉自己怀里来了。 就在孙侯爷和汾阳王打嘴仗的时候,秦孟仁已经升任了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官居从二品,虽然官位不高, 可权利不小, 最主要的是他战斗力强, 手下一帮御史被他指挥的团团转。逮谁喷谁, 管你皇亲国戚还是六部堂官, 真正是闻风而奏。 孙太后对秦孟仁的依仗越来越重,甚至超过孙侯爷。以前满朝文武还会在背地里窃窃私语说一些闲话,自从孙太后收拾了几个刺儿头,再也没人敢在背后叽叽歪歪。 有孙太后、秦家和赵家全力支持,秦孟仁直接从四品跳到了从二品,成为大雍朝最年轻的从二品官员。 不怪孙太后依仗他,孙侯爷思考更多的是孙家的利益,而秦孟仁真正是全心全意为孙太后母子着想,凡事都站在幼帝的立场思考问题,对孙太后也是贴心铁肺,真正的忠臣一个。 二十一岁的秦孟仁,短短几年完成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达不成的目标,成为当朝掌权者的真正心腹。孙太后对他言听计从,幼帝更是对他百依百顺。 这一日,好久没回家的秦孟仁准备回家一趟,顺路带上了裴谨言,新任五品侍讲学士。 秦孟仁自己没时间给小皇帝上课,把裴谨言拉过去打下手。裴谨言这个先生当得十分惬意,幼帝现在对上学读书没什么兴趣,裴谨言就带着他看一些话本子,听一些民间故事,趁着他心情好的时候才能教一些四书五经。 秦孟仁说要带他回家,裴谨言立刻跟幼帝告假。 幼帝眼巴巴地看着裴谨言:“裴先生,我跟你一起去先生家好不好?” 裴谨言温声道:“陛下,秦大人家里也有个孩子呢,宁哥儿好久没见到亲爹了,秦大人回去看一眼。您放心,等去看过了我们就回来,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种的君子兰怎么样了。” 在幼帝的不舍中,裴谨言从宫里出来跟秦孟仁汇合。 秦孟仁正背着双手站在宫门口,二十一岁的秦孟仁穿着从二品官服混在一群老头子中间,仿佛鹤立鸡群一般,淡淡的笑容、和煦的目光、俊俏的面容和沉稳的气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谁家的读书郎。 秦孟仁与一群老头子告别,转身看到了裴谨言。跟秦孟仁比起来,裴谨言看起来就天真了许多,纯真的笑容、干净的眼神,还有那股恬淡无欲无求的气质,仿佛真正少不更事的少年郎。 裴谨言先拱手:“秦大人。” 秦孟仁微微一笑:“还跟我客气什么,跟我回家。” 裴谨言错开半步跟在秦孟仁身后:“你早就该回家了,宁哥儿最近变化好大,会喊爹娘了,可惜你不在家里。我听说前儿他跟一群小孩子玩,人家都回家找爹,他找不到,伤心的哭了一场。” 秦孟仁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往前走:“男子汉大丈夫,总是要长大的。” 裴谨言笑道:“他才多大,正是需要爹娘的时候。你看陛下都这么大了,天天还缠着太后娘娘,宁哥儿才两岁。” 秦孟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带着裴谨言上马,慢慢往家里而去。 等二人到了秦家,门口的守门人十分高兴:“仁大爷回来了。” 秦孟仁是二房长子,在秦家一众堂兄弟中虽然排行老三,但因为他现在地位显赫,家里人都叫他仁大爷,二房人只称呼大爷,连个仁字都不带。 守门人对裴谨言十分熟悉,也打了声招呼。 因着裴谨言经常来,秦孟仁带着他直接去了后院。好巧不巧,今日跨院里有客人。 你道是谁,正是柳文惠的亲娘薛氏! 薛氏自回京后一直在郊外居住,柳文惠时常打发人送钱过去,娘儿两个日子还过得去。 柳文忠总是在家里闲着,薛氏越来越着急。现在秦孟仁做了从二品,权倾朝野,自己的女儿虽然是个妾,让他寻个差事总不会太困难吧? 薛氏壮着胆子来求,赵雅兰心宽,真让她进来了。 薛氏以往是高高在上的武安侯府世子夫人,是仁孝太子的大舅母,现在只是个民妇,低着头去给赵雅兰行了礼,然后憋着一肚子火去了跨院。 娘儿两个好久没见面,先是抱头痛哭了一场。等知道女儿居然还是处子之身,薛氏一边着急一边骂女儿。 “你怎么这么不中用,白长这一张好看的脸!” 柳文惠又臊又气:“娘就会骂我,我能有什么好办法,自从宁哥儿出生,大爷他从来不进后院,连雅兰姐姐都没办法,我能怎么办?” 柳文惠越说越委屈,当场哭了出来。 薛氏先是安慰女儿一番,又教她许多御夫之道:“你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要什么脸面。他不是喜欢你姐姐,我告诉你,你姐姐现在一点不贤良,动不动大棒子抽自家男人。明儿你也换个样子,不要什么贤良淑德,泼辣一些,说不定他就喜欢呢。男人都贱得很,你越对他好,他越不给你当回事。你往后莫要再巴结他,说不定他对你另眼相看呢。” 母女两个说了个把时辰,薛氏本来想让女儿给儿子找份差事,现在女儿连女婿的面都见不上,还找个屁的差事。 柳文惠自然不会让亲娘白跑一趟,给了她一些银子打发她走。 让薛氏没想到的是,她离开的时候,迎碰头遇到了秦孟仁和裴谨言。 三人同时止住脚步,薛氏欣喜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 “仁哥儿,谨言。” 薛氏喊的还是原来的旧称呼,秦孟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里一片平静。 裴谨言打破沉默,对着薛氏拱手:“师娘。” 薛氏扯了扯嘴角;“几年不见,谨言长高了。” 裴谨言的笑容依旧非常和煦:“师母到京城来时怎么不打个招呼,您这一走,先生那里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上回我娘给我来信,说先生又纳了个妾,还生了个九郎。” 薛氏的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她真不知道这事儿。她虽然被柳元济休了,但她儿子是正儿八经的柳家少爷,她心里并没有把那休书当回事,心里还是以柳家大太太自居的。 现在柳元济纳妾,还生了儿子,她却丁点不知道,她感觉受到了侮辱。 秦孟仁的眼神波动了一下:“大太太这是要走了?” 薛氏听见他喊大太太,心里立时清醒过来,这是不认自己这个岳母。 秦孟仁现在是从二品官,薛氏无品级,但薛氏没有给秦孟仁行礼,秦孟仁也没计较,径直略过薛氏准备回正房。 薛氏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喊道:“仁哥儿,当初你答应了我会好好照顾惠姐儿,你就是这样对她的?” 秦孟仁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薛氏。 “比起大太太,我们家对柳姨娘不是很好吗?” 薛氏一口气堵在胸口,柳家那些姨娘以前被她整治的死的死病的病。秦家只有柳文惠一个姨娘,虽然秦孟仁不睡她,但秦孟仁连正房太太都不理,柳文惠争无可争。 秦孟仁的眼里终于流露出罕见的一丝嫌恶:“大太太往后莫要再来了。” 薛氏心里一惊:“仁哥儿,我不是埋怨你,我是,我是担心你。” 秦孟仁转身往正房而去:“不必。” 看着秦孟仁的背影,薛氏咬碎一口牙,这个狼崽子从来对她都没个好脸色。以前是因为她是个后娘,现在成了她半个女婿,还是没有个好脸对她。 不管薛氏怎么生气,她还是被秦家的丫头带走了。 裴谨言跟着一起去了正房,宁哥儿见到他之后就扑了过来,扯着他就要去看自己的玩具。 裴谨言蹲下身抱起他:“宁哥儿,叔叔带你去院子里玩好不好?咱们去打陀螺。” 两岁的宁哥儿已经能听懂许多话,他看了一眼赵雅兰。 赵雅兰见到忽然归家的秦孟仁,喜形于色,连忙点头:“有劳裴兄弟。” 秦孟仁看了一眼旁边的儿子,宁哥儿对他陌生的很,只想赶紧拉着裴谨言出去玩。 等裴谨言将宁儿哥抱走,赵雅兰有些不知所措,她今日都没好好装扮:“大爷回来了,我去让厨房做饭。” 秦孟仁回了两个字:“不用,等会子我要进宫。” 赵雅兰的话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她怔怔地看着秦孟仁:“大爷,宁哥儿他想您。” 秦孟仁看着她道:“朝廷里事情多,陛下年幼,朝中狼子野心之人何其多。我既然担了这份责任,就要好好当差,家里的事情就劳烦你了。” 赵雅兰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刀割一般,他已经三十八天没回家了,回来一趟,连饭都不肯吃,也没有抱一下孩子。 她抬头看着秦孟仁:“大爷,宁哥儿他也很小呢。” 秦孟仁对着他微微一笑:“我在外辛苦,都是为了你们。” 赵雅兰所有的话都被封住,她想说我不需要,可她说不出口。她心里非常清楚,什么为了他们母子两个,都是骗人的。 他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弄权。 赵雅兰看着秦孟仁,目光从最开始的欣喜变得淡然,最后甚至有了一丝冷漠。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23节 “大爷回来所为何事?” 秦孟仁转了转手里的两颗珠子,这是他近来跟朝中那些老臣们学的,每日手里两颗珠子在转,转动的过程中,他能想到一切解决问题的好办。 “我回来看看你们。” 赵雅兰嗯一声:“大爷看过了,可以走了。” 秦孟仁的眼光依旧温和:“你是正房太太,不需要去应酬姨娘的娘家人,往后柳家人再来,你不用见他们。” 赵雅兰又嗯一声:“多谢大爷指点。” 秦孟仁看了看这屋子的陈设:“我日常不在家,家里没人对你不敬吧?” 赵雅兰的眼珠子动了一下:“没有,夫贵妻荣,大爷在外顶天立地,我和柳妹妹在家里也能横着走。” 秦孟仁点点头:“那就好,你好好带着孩子,我走了。朝廷里的事儿多得很,等下个月我再回来。” 赵雅兰眼睁睁地看着他挑开帘子离开了正房,连头头没回一下,仿佛这屋里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秦孟仁看着院子里正在玩耍的裴谨言和宁哥儿,脸上起了一丝笑容。 裴谨言连忙对宁哥儿道:“宁哥儿乖,拿去给你爹看看。” 宁哥儿非常听裴谨言的话,将手里的玩具拿着蹬蹬蹬跑到秦孟仁身边举给他看。 秦孟仁伸手接过儿子手里的玩具,他看着手里的玩具,又看了看儿子,然后蹲下身跟他平视。 宁哥儿对秦孟仁是有些陌生的,见父亲严肃地看着自己,有些害怕,扭脸就跑了,一头扑进裴谨言怀里搂着他的脖子。 裴谨言笑话秦孟仁:“天天不回家,你儿子都要不认你了。” 秦孟仁笑一声,然后将手里的玩具放在地上,站起身道:“我要进宫了,你去不去?” 裴谨言摇头:“我不去,你们说的那些大事我又插不上话,我陪宁哥儿玩一会儿然后回家,今日我家里应该来信了,我得回去看看。” 秦孟仁嗯了一声,然后抬脚自己走了,留下裴谨言给他带孩子。 赵雅兰追了出来,一只手扯着帘子,一只手紧紧捏着帕子,看着秦孟仁决然而去的背影,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喷薄而出。 正陪着宁哥儿玩耍的裴谨言忽然抬起头,正好看到赵雅兰满脸泪水。 裴谨言的眼神闪了闪,赵雅兰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拿帕子擦了擦泪,对着裴谨言尴尬一笑。 裴谨言对着赵雅兰微微一笑,赵雅兰更局促了。 裴谨言没有再看她,低下头继续跟宁哥儿玩,温声细语,有时候摸摸他的头,有时候还抱抱他,宁哥儿十分开心。 赵雅兰看着院子里玩耍的叔侄两个,眼泪再次决堤而出。 为什么你不能留下陪孩子玩一玩,为什么你不能留下看一看我,为什么你要这么绝情…… 裴谨言似乎察觉到了赵雅兰的情绪波动,再次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对她灿然一笑,那笑容十分干净温暖。 赵雅兰忽然想起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秦孟仁时的场景,那时候他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笑容干净,眼神温和,对着未婚妻嘘寒问暖,时刻能让人感觉到他的谦谦君子作风。 赵雅兰盯着裴谨言有些发愣。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假如有人跟你说我爱你不求任何回报,一定要跑快点,可能世界上有那种伟大的人,但一般人是碰不到的。 第107章 受欺凌暗中相助 初秋的早上, 柳翩翩起得比较迟。 一连办三场婚礼,嫁两个妹妹, 娶一个弟媳妇, 她整个人累得差点虚脱。 忙了好几天,终于把韩一梅迎进了门,月升也去了韩家, 家里总算安静下来。 今日是月升的回门日,谢景元已经丢了好几天的公务, 一大早就带着铁柱走了。 家里人多, 柳翩翩也不需要忙什么事情,故而起得迟一些, 卯时末才起身。母女两个一起洗漱穿戴,吃罢饭后一起在正房玩耍。 落落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 每天只要一醒,就要到处乱跑, 三两个人都累趴下了,她仍旧精力十足。 娘儿两个正玩着呢,隔壁的韩一梅来了。 “大嫂。” 铁柱喜欢喊少爷和大奶奶,韩一梅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子出身, 从进门第一天开始, 柳翩翩就让他喊大哥大嫂。 “一梅来了,快坐。” 韩一梅笑盈盈地坐在那里:“大嫂,家里有什么事情您忙不过来的, 您看我能不能给星辰姐姐打打下手?” 柳翩翩小打:“可以呀, 正好月升走了, 你先补个缺。星辰, 以后厨房的事情交给一梅, 你把活儿都分下去,不要事事亲力亲为,你还要带平安呢。” 星辰笑道:“那敢情好,我巴不得呢。” 柳翩翩对韩一梅道:“过几天你要跟铁柱往南去,家里的事情莫要操心太多,搭把手就行。” 韩一梅笑眯眯地看着落落:“落落真活泼,我大哥家的芸芸就太斯文了,我大嫂家常都不怎么让她动。” 韩大嫂自己是个泼辣人,却要求女儿斯文,这事儿柳翩翩有所耳闻,好在月升过几天就要离开边城,她也懒得去过问韩家的内事。 “一个人一个性子,活泼有活泼的好,安静也有安静的好。” 玩了一会子,月升和韩一啸一起回来了。 柳翩翩抱着女儿站在正房廊下看着刚刚进垂花门的月升,只见她一头乌发挽起,脸上略微带着点羞涩,一身红裙的她站在韩一啸身边显得特别单薄。 月升一抬头,见柳翩翩、星辰和韩一梅都站在廊下看着自己,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柳翩翩看着眼前的月升,笑着笑着有些鼻头发酸。月升五岁到她身边,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但她非常听话,星辰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薛氏送来的东西她第一个试吃,有什么错事儿她第一个冲上去顶缸。 来西北的路上,她像只老母鸡一样护着柳翩翩。 十几年过去了,她从那个战战兢兢的小丫头长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现在有了自己的家,以后会有她自己的生活和子孙后代。 韩一啸见月升不好意思,自己握拳行礼:“夫人,星辰姐姐。” 韩一梅先回话:“二哥二嫂来了。” 柳翩翩招呼月升:“快进来坐,韩兄弟,元若和铁柱出门去了,等会子就回来,你自己先去前院坐一会子吧。” 韩一啸挠了挠头:“那我去了,一梅,帮我照顾好你二嫂,她胆子小。” 柳翩翩哟一声:“韩兄弟,我们月升胆子小,你可别欺负她。” 韩一啸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夫人放心,我不会欺负她的,她那么瘦,我哪里敢欺负她。” 廊下的姐妹姐都笑起来,月升脸色绯红对韩一啸道;“你快去前面,等会子将军和铁柱就回来了。” 等韩一啸一走,柳翩翩拉着她进了正院:“快给我看看,这几天怎么样了?” 韩一梅开玩笑:“大嫂,当着我的面呢,我家里人还能刻薄我二嫂不成。” 柳翩翩拉着月升坐下:“从她五岁开始就就没离开我的眼,这乍然走了,就算你们家是福窝,我也是舍不得的。” 月升笑着回道:“太太,我好得很,家里的事情都是婆母和大嫂做主,我每天只管等饭吃,把我们屋里的事情打理好就行。” 柳翩翩仔细问了问她的日常起居,问了一会儿后对韩一梅道:“你不是说要帮星辰管家,今日晌午的席面交给你,你去厨房看看菜色,捡你二哥爱吃的做一些。” 月升忙道:“他不挑食,什么都能吃。” 韩一梅看玩笑:“二嫂真是的,这个时候您这样说,我听了可是会生气的。” 开了几句玩笑后,韩一梅离开正房,留下姐妹三个说话。 柳翩翩直奔主题:“怎么样,一啸那大块头,你可能受得住?” 星辰扭脸到一边笑,月升的脸爆红起来:“太太,太太你怎么这样说话。” 柳翩翩笑道:“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他那么壮,我怕你吃亏。我跟你说,要是他跟你用强,你就哭,男人最怕女人哭。” 月升吭哧瘪肚了半天后道:“太太,他还好,没有用强。大块头儿也不要紧的,将军身手比他还好呢。” 柳翩翩哈哈笑起来:“你说将军啊,他不敢对我怎么样,我烧火棍抽他!” 姐妹三个一边说一边笑,月升也渐渐放开,开始扯闲话:“我记着太太的吩咐,在家里不管闲事,果然我大嫂对我就很和气。” 星辰给月升倒了杯茶:“你是太太身边出来的,韩大嫂心里肯定有些发怵,怕你仗势欺人,你事事依着规矩就好,反正很快你就要离开韩家。一梅在我们家里,你婆母肯定不会为难你。” 柳翩翩嗯一声:“不妨事,你回去后就把东西收拾收回,过几天就走。去了外面只管说你是我妹妹,一啸现在大小是个官儿,你把自己的气势拿出来,莫要让人觉得我身边的人出去了腰板挺不直。” 月升笑起来:“那可不,我要跟星辰姐姐学。上回星辰姐姐骂安阳郡主时多有气势,就是姐姐以往温婉的名声一下子都没了。这下子好了,原来我还担心我走了后家里人不怕姐姐,自从姐姐骂了那一回,家里这些人现在看到姐姐都老实的跟鹌鹑一样。” 星辰给她端来一盘子点心:“要不是怕给太太丢脸,当日我还想打她呢。好不好的就说太太是个妾,不要脸的东西,让她继续敲木鱼吧,什么时候把那个木鱼敲烂了再放她回京城。” 柳翩翩拿起一块点心喂给落落吃:“这事儿你们别管,将军自有安排。今日咱们就拉家常,不管外头的事儿。” 姐妹三个在正房说得热热闹闹,落落和平安在旁边绕来绕去,柳翩翩一边陪着姐妹几个说话,一边心里在发愁。 据说京城里仁孝太子妃和泰安公主的日子非常不好过,她一个字都不敢说,怕星辰忧心。 就在柳翩翩为京城里的母女两个担忧的时候,仁孝太子妃正带着泰安公主在捡佛豆。 仁孝太子死后,母女两个仍旧住在原来的王府里,只是王府的牌匾换了,换成仁孝太子府。自来太子都是住在宫里,没有单独开府的,但仁孝太子情况特殊,孙太后怕人家说她苛待庶子的遗孀和孤女,仍旧把王府留给母女两个,一应的供奉都是上好的。 刚开始,内务府送东西非常及时,孙太后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母女两个送来一部分。天长日久的,孙太后变成时常吩咐一两句。 自从晋王造反,谢景元中途离去,孙太后对仁孝太子妃母女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府里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从前一阵子开始,刚开始是月例经常不能按时送来。再后来送过来的东西总是不够,或者是一些成色不大好的东西。 仁孝太子妃已经将府内很多人送还给内务府,理由是仁孝太子不在了,她们母女两个不需要那么大的排场,用不了那么多人。 不仅如此,她将府内大部分院落都封了起来,只留下最小的地方供母女两个和二十多个忠仆居住。 孙太后现在一门心思在前朝,对母女两个的照看已经接近可以忽略。 辛亏仁孝太子妃有先见之明,人少了后开支小,且仁孝太子给母女两个留下了一些田产和铺面,府里也有许多金银。就算内务府三年不送东西,母女两个也能过的下去。 已经快三岁的泰安公主安安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一粒一粒认真地捡豆子。盆子里有两种豆子,绿豆和黄豆,泰安公主先捡绿豆。 她低着头,专注地捡豆子,一粒、一粒、一粒…… 胖乎乎的小手十分灵巧。 仁孝太子妃微笑地看着女儿,这孩子真乖啊,从小到大都不闹人。 小公主似乎感觉到了母亲在看她,她抬头对着仁孝太子妃一笑,眼神纯真净透,看得仁孝太子妃鼻头一酸。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24节 “乖乖,不捡了,我们去院子里玩好不好?” 泰安公主摇摇头:“母妃,要捡。” 泰安公主开口早,虽然还不到三岁,但已经能说很多话,且咬字清晰。她说话慢吞吞的,但十分有条理,不抢话,十分有气度。 仁孝太子妃努力回想,她见柳翩翩的次数不多,对她身边的大丫鬟一点印象都没有。外臣家的女儿进宫不能带丫鬟,她只在宫外别人家赴宴的时候见过星辰几面。 她仿佛记得那是个非常漂亮的丫鬟,性子柔和。 仁孝太子妃摸了摸泰安公主的头,心里默默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希望你能帮我把平安养大。 泰安公主最喜欢母亲摸她的头,她放下手里的豆子,站起身依偎在母亲怀里,搂着母亲的脖子亲了她一口。 仁孝太子妃笑起来,孤寂的守寡生涯里,这个女儿是她最大的安慰。 孙太后不管母女两个,这是仁孝太子妃最想看到的局面,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随着秋税慢慢运往京城,孙太后发现,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她要养百官、宗亲、军队和皇宫,还要赈灾、祭祀…… 哪哪儿都要花钱,钱不够花啊! 而且她还想早点把西南晋王拿下,让天下人看看,她儿子才是真正的天子,任何人别想抢夺走母子两个的东西。 打仗最费钱,孙太后想多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想法是好的,但现实狠狠打了她的脸。秦孟仁反复帮她算账,她还是捉襟见肘。她自己的用度已经削减到极致,她夺了好多宗室的爵位,省了不少开支;谁家的爵位要传承,若是没有功劳,那就要降级!凡是有贪墨的,被她发现,处理起来毫不留情! 一时间,那些有爵位的人家都惶惶不可终日起来,官场上的吏治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那些仗势欺人的皇亲国戚谁不讨厌的,现在孙太后大力整治这些人,大伙儿看了都开心。 孙太后的名声一时竟然好了起来,那些清流和穷书生们开始拍孙太后的马匹,说她不畏强权,一心为国。 孙太后的干劲更足了,打劫完了宗室,她开始打劫满京城的女眷。 为了筹集军费,她带头捐献了五万两银子,还变卖了自己攒了多年的一些古玩。 捐完了之后她就不说话了,孙家第一个响应,孙太太捐了三万两,在秦孟仁的授意下,秦太太和赵雅兰也纷纷捐钱捐物。 等大家都捐献的差不多了,孙太后召见了仁孝太子妃和泰安公主,对着母女两个嘘寒问暖,听说内务府没有按时送份例过去,当场把管事之人叫过去大骂一顿,还罢免了一个副总管。 骂完之后,孙太后给了儿媳妇和孙女许多赏赐,还留她们吃了一顿饭。 等母女两个走了之后,孙太后开始每天打发人给仁孝太子妃送东西,今天是一道菜,明天是一匹布,东西不值个什么,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仁孝太子妃和泰安公主很得宠。 这样“宠”了十几天,仁孝太子妃捐了两个皇庄和三万两白银,母女两个这下子真穷了。 仁孝太子妃的东西捐出去后,孙太后继续宠爱母女两个,过了十来天,她又把事情交给了底下人,而且管事儿的还是上次那个挨骂之人。 孙太后撂开了手,管事开始了自己疯狂的报复。 送来的东西有臭了的,有坏了的,克扣的不成个样子。有时候来送东西时还要孝敬,若是什么都不给,出去就乱说。什么仁孝太子妃捐了东西后背地里咒骂孙太后,或是太子妃不安于室,不好好待小公主。 仁孝太子妃手里只剩下两个铺子和一个小庄子,只能勉强度日。那管事儿的还时常来搜刮,日子越发艰难。 这事儿传到了裴谨言的耳朵里。 这一日,他正带着幼帝在花园里捡树叶玩儿。深秋季节,御花园里的树叶落下来好多,幼帝不让人扫,说落叶满地有意境。 师徒两个玩耍的时候,裴谨言把小太监和宫女们支使开。 裴谨言带着幼帝在树叶堆里扒拉,找了半天后找到一片很好看的叶子:“陛下您看,这片叶子上面有个洞,边角都很好。” 幼帝拿过去看了看:“这被虫子吃了。” 裴谨言笑道:“陛下,有残缺的东西才叫美呀。就跟我们人一样,顺风顺水的一辈子多没意思。” 幼帝近来在裴谨言的陪同下健谈了许多:“裴先生说得对,朕每天在宫里,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没趣的紧。” 裴谨言劝他:“陛下,天下谁不羡慕陛下呢,有太后娘娘疼您,孙侯爷疼您,秦大人帮您,微臣每天陪着陛下说话玩耍。外头好多小孩子要是小时候没了爹,那日子可难了。倘若手里没钱,没吃没喝。手里有钱,别人都会惦记。” 幼帝吃了一惊:“有这么坏的人吗?” 裴谨言微笑道:“也不能叫坏,都是一大家子,谁都有个短缺的时候,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人家说当家三年猫狗嫌,家越大越难当。当家人那么多事,不可能顾得上所有的小事情。好在家里人多,就算当家人顾不上,别的人也能帮帮忙。” 幼帝点点头:“是啊,母后经常跟我说,朝廷里的事情,人也多,太难管了。” 裴谨言将那片叶子放在面前,从那个洞里看幼帝:“陛下您看,这个小孔里也能看到全世界呢。” 幼帝把叶子抢走:“裴先生,我感觉你一下子变大了好多。” 裴谨言笑起来:“陛下,可见有时候我们从小事情里也能看到大问题。” 幼帝没有想那么多,继续跟裴谨言玩。 等过了几天,孙太后过寿,孙侯爷家里的孩子们进宫贺寿,幼帝见孙家人都是一窝一窝的,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侄女,让人把宴席上吃不完的东西送了一些去仁孝太子府。 幼帝送了一回东西,那管事的立刻收敛起来,下一次送的东西就好了许多,也不敢再问仁孝太子妃要钱。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 作者今天返岗了,亲们多保重哈~ 第108章 谋人才夫妻情趣 仁孝太子妃见自己这里得的份例忽然变好, 猜测到有人帮忙。 她把所有人都数了一遍,最后成功地将目光锁定在了裴谨言身上。世人都觉得裴谨言是秦孟仁的狗腿子, 仁孝太子妃从来不相信那些鬼话, 她知道,裴谨言肯定清楚泰安公主的身世,当年就是他送星辰走的。 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还跟秦孟仁关系那么好。 仁孝太子妃开始默默关注裴谨言的动向,一个整天跟在皇帝身后陪皇帝玩的人, 肯定不会是大家说的那么天真, 因为越傻的学生越难带。 自从仁孝太子死了之后,裴谨言再也没登过仁孝太子府的大门, 人前连问都不问一声母女两个。 仁孝太子妃知道,他在努力保护她们母女两个。 秋收一过, 孙太后高兴起来,今年终于不用入不敷出了。但是一想到西北三个省的赋税没收上来, 她又恨得牙根痒痒。 而那个打劫了她三个省赋税的人,此时正在秘密筹划招兵买马的事情。 从入秋开始,谢景元立刻派人在四处防守,严防三省巡抚背地里给他搞鬼。孙太后公然骂他土匪, 现在朝廷里人人都把西北视作反贼之地, 区别就是没有明着发文骂他。 三个省的巡抚和各州府官员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想跑,但朝廷没有发诏令, 谁也不能真跑。不跑吧, 难道以后就一直在这里给这个土匪干活? 最重要的是, 有些官员三年任期到了, 吏部的公文过不来, 走都没法走。 官员佚?们急,谢景元更是急的嘴角都起了泡。 赋税是留下了,可很多州府官员们人在曹营心在汉,长久下去,早晚要惹出祸事。 谢景元把柳文渊和袁将军等人拉过来议事,等人一到齐,他直接开门见山:“有什么办法能把那些想跑的官员换了?” 柳文渊实话实说:“撵走容易,但谁来顶缺位?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顶上去的。” 谢景元在屋里慢慢踱步:“朝廷明年才有春闱,但我估计就算有人才,孙太后那个小心眼也不会给我。就算给我了,那些进士们也不敢过来。” 袁将军摸了摸胡子:“元若啊,我且问你,你是真的要跟朝廷闹掰吗?” 谢景元哼一声:“我不想,要不袁叔您帮我问问朝廷,我把兵权交出去,他们能不能放过我。” 袁将军叹了口气:“那肯定是不能,别说你了,连我他们都不会放过。” 袁家和柳家结了亲,袁将军已经是妥妥的土匪党了。 柳文渊知道谢景元从不无的放矢:“元若,你把我们都叫过来,难道有什么好办法?” 谢景元继续踱步:“现在只能来硬的了。一,问朝廷要人,我担心他们给一些歪瓜裂枣,到时候来坏我的事情;二,我们自己招人,但名不正言不顺,朝廷肯定要问责;三,我们自己开科举。” 柳文渊的眼睛倏地睁大:“元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谢景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抱起茶壶咕嘟咕嘟喝水,然后放下茶壶:“我当然之后,但这事儿太麻烦,所以将你们都叫过来问一问。昨儿我问了你妹妹的意思,她给我出了个主意。” 旁边安将军笑起来:“不知夫人有何高见?” 谢景元又喝一口水:“你们先跟我说你们的想法,说完了我再说我家夫人的主意。” 柳文渊斟酌着回道:“朝廷的人不能用,到时候细作太多。现在整个西北三省是封闭的,我们只能从内部找人,外来的和尚也念不好本地的经。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能引起朝廷的注意,还不能让朝廷脸上太难看。” 谢景元点头:“还有呢?” 安将军接话道:“元若啊,自己搞科举肯定不行的,那就是妥妥的造反了。” 袁将军思索片刻后道:“元若,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选人嘛,不一定要正儿八经稿科举。” 谢景元点点头:“我夫人也是这个意思,她让我先搬家。” 柳文渊笑起来:“我正有此意,你留在这里没法主持大局。” 谢景元白了他一眼:“我搬到镐京去,孙太后那婆娘肯定要骂我,这小心眼的贼婆娘万一给我扣个反贼的帽子,到时候西北那些有二心的人正好可以找理由攻击我了。” 柳文渊笑起来:“你不搬走,难道她就不骂你?你就说你品级不够,留在这里无用,现成的理由。” 安将军问道;“元若搬家后准备做什么?” 谢景元回道;“简单,整顿吏治,把那些蠹虫都扒出来,然后还给朝廷,问朝廷要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若是他们不给,我们就自己选人。” 柳文渊皱眉道:“万一他们要是给呢?” 谢景元哼一声:“给了更好啊,给我人,至于怎么安排我自己说了算。再说了,她哪里有那么多两榜进士给我,要是拿举人糊弄我,我这边难道没有举人?” 旁边袁将军问道丽嘉:“若是自己选人,元若打算怎么选?” 谢景元笑着回道:“我怎么知道,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我得先搬家。这家可不是那么好搬的,姜巡抚在镐京呢。” 袁将军摸了摸胡须道:“本来姜巡抚任期已经到了,因为胡人入关,京城那边乱了,也没人想起来这事儿,后来又和朝廷断了联系。元若去了镐京之后可以先去拜访姜巡抚,看看他是什么个意思。还有镐京城知府王大人,这都是镐京城的实权人物。虽然你有军权,他们也不是那么好收服的。” 谢景元点点头:“我晓得了,今年秋收赋税已经到了,咱们这边不像朝廷那边花钱多,剩下的钱都拿去招兵。” 听到这话,在座的人眼神都严肃起来。 柳文渊打破沉默:“景元,你打算招多少人?” 在座的都不是外人,谢景元实话实说:“先招十万,等明年春天再看看,若是条件够,扩到二十五万也不是不可能。” 柳文渊抛出一个问题:“你把朝廷的赋税截留了,朝廷已经不给这边的官员们发俸禄了,这事儿要怎么办?” 谢景元叹口气:“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为钱发愁,发吧发吧,就照着朝廷之前的标准。”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25节 安将军问了一个实际的问题:“元若,你去了镐京,准备住在哪里?” 谢景元老神在在:“我夫人在那边有个大宅子,虽然没有容恩给我的宅子大,住我们一家子绰绰有余,我又没有一屋子莺莺燕燕。” 众人都咳嗽起来。 柳文渊看了谢景元一眼:“要搬家就早点搬家,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你就可以走了。” 谢景元看他一眼:“你得跟我一起走啊。” 柳文渊把手里的册子扔在桌子上:“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走。” 谢景元哟一声:“哥,我发现你最近脾气越来越大。” 柳文渊站起身:“我去忙了,你们继续商议。” 众人面面相觑,谢景元知道,柳文渊是因为前一阵子安阳郡主的事儿心里不痛快。虽然安阳郡主现在被周姨娘按在驿站里敲木鱼,但安阳郡主那一句柳翩翩是个妾的话仿佛一根刺扎进了柳文渊的心里。 刚才谢景元说自己没有一屋子莺莺燕燕,触动了柳文渊心里的那根刺,他直接起身就走。 谢景元对着屋里人道:“都去忙吧,回头再议。” 说完,他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哥,哥,你等等我啊~” 这声音一点不像个统帅,好像还是以前那个混不吝! 果然,柳文渊听到这两声哥就头皮发麻:“你好好说话!” 谢景元呸一声:“是我不好好说话?你个小心眼!” 柳文渊继续往前走:“你准备怎么处理安阳?总不能一直让周姨娘压着她在那里敲木鱼。” 谢景元双手背在身后:“我先搬家,走的时候不带她,世人自然都知道我的意思。孙振雷这个老贼,先让汾阳王去缠他一阵子。等安阳老实了,我送两匹料子,让人送她回京城。她爱嫁给谁嫁给谁,我不操那闲心。” 柳文渊看了他一眼:“你要是真撒手不管,天下人要骂你的。人家千里迢迢来找你,你把人扣下了,还不闻不问,说出去有损你的名声。” 谢景元呵一声:“我还有名声?京城谁不骂我,反正我名声不好,不在意多几个人骂我。可不是我要扣留她的,是她自己非要赖在这里,我要是把她五花大绑送走,还不知她去了京城怎么告我的恶状。” 柳文渊脸色稍霁:“再等一阵子,我估计孙太后会有所动作,到时候大家就顾不上这些小事情了,我帮你处理了。” 谢景元摇了摇头:“我自己处理,安阳的事情我从来没让翩翩插手,你也莫要管。这娘们脑袋轴的很,以为她忍一忍我就能留下她,等她自己看清了现实,她自己会走的。” 柳文渊点点头:“那也行,先给你搬家。” 谢景元动作很快,回去后立刻告诉柳翩翩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柳翩翩笑起来:“这么好的宅子,我还没住够呢,怎么这么快就要搬走。”、 谢景元蹲下身把女儿抱起来亲一口:“再不走,那几个巡抚怕是要跟我阳奉阴违。我们先去镐京探探底,看看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孙太后不说我是土匪么,我就占山为王给她看看。” 柳翩翩点点头:“那就走吧,别担心,我们一起走。再难也不会比我们刚到西北时艰难,至少现在在西北没有人再给我们使绊子。” 谢景元笑起来:“我听说王金花想来给你请安?” 柳翩翩笑起来:“我才不让她来呢,当初她给我二娘两千两银子就想把我买走,把我视为猪狗,怎么,现在给我说两句好话我就要原谅她?我爹我都不想理呢,别说她了。还跟我提云二公子,人家一个庶子,跟她有什么关系。哦对,她亲儿扆崋子当初当街纵马还差点把我撞倒,我还没找她麻烦呢,倒是先来寻我的不是。 谢景元伸手摸了摸女儿头上的小揪揪:“不想理就不理,我们一起去镐京,那里比这里繁荣一些,离胡人也远一些。我准备把你哥带走。” 柳翩翩吃惊道:“你把我哥带走,这边的事情谁负责?” 谢景元神秘一笑:“让赵同知负责,他已经上了我的船,休想下去。而且我一走,这里主要是军务,有袁将军在呢,乱不了。” 柳翩翩又问道;“光留下袁家父子,能行吗?” 谢景元点头:“能行,袁家父子都勇猛的很,再把你二哥留下。我准备把你二叔三叔和四郎五郎六郎都带走,去了镐京处处都要用人,我这边也没个兄弟,你家里这么多人,都别闲着。” 柳翩翩开玩笑道:“谢大人,你这可犯了大忌,当心养出第二个孙家来。” 谢景元撇撇嘴:“我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不信外戚干权那一套。” 柳翩翩提醒他:“我们走了,安阳怎么办?” 谢景元毫不在意道:“不管她,等我们走了之后再让人通知她。等她死心之后,再来料理她。” 柳翩翩看着谢景元,然后似笑非笑道:“谢大人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哪个姑娘不喜欢呢。” 谢景元眯起了眼睛:“夫人这是不放心我?” 柳翩翩收走目光:“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谢大人不是说过了,这辈子不纳妾不渔色,我放心的紧。” 谢景元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边,落落已经断奶,她开始刻意少吃一些,平日里没事还会在花园子里耍耍棍子和鞭子,腰身越发窈窕。偏她近来还喜欢穿一些显腰身的衣裳…… 他的桃花眼里开始流露出一丝危险的笑容,柳翩翩伸手将孩子抱走:“走了乖乖,我们去花园子里摘花。” 等到了中午,谢景元把孩子丢给星辰,转身就回了房,见到柳翩翩正在梳妆台前卸妆,走上前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发钗。 “等去了镐京,可能你要忙碌一阵子。” 柳翩翩拿起梳子慢慢通头发:“有什么差事,谢大人只管吩咐,我干活不要钱,也不要好处。” 谢景元接过她手里的梳子给她梳头发:“夫人敞亮,不过我是个小气的人,我给夫人梳头,夫人有打赏吗?” 柳翩翩轻笑道:“谢大人,梳个头发还要打赏,未免也太小气了。” 谢景元哦一声:“那我还可以伺候别的,比如给夫人洗脚,给夫人捏腿,给夫人更衣,陪夫人睡觉……” 柳翩翩立刻道:“你快闭嘴!” 谢景元放下手里的梳子,然后俯身看着她道:“夫人不是不放心我,我需得向夫人证明,我对夫人是一心一意的,没有精力去寻花问柳……” 说完,他伸手将她抱起,转身上了身后那一张千工拔步床,伸手将帘子落下,然后伸手就开始探寻。 “这衣裳的花色好看,是自己做的吗?你那花样铺子回头搬到镐京去,到时候多招来几个巧手,能做出更好看的衣裳。” 柳翩翩感觉他一双手十分不老实,轻轻拍了他一下:“谢大人,那么多公务你不去忙,回头人家又要说你没出息。” 谢景元的手继续四处游走:“我管别人说什么,我自己乐意就行。” 话音一落,他的双手灵巧地开始去除所有的累赘…… 秋日的凉风抵挡不住帘帐里的热情,谢景元中途好多次问她:“夫人,我精力只有这么多,都给你好不好?” 柳翩翩红着脸揪他,被谢景元捉住双手道:“我把精力给夫人,夫人给我快乐,夫人就是我的仙子……” 柳翩翩感觉自己的脸要没地方放了:“你这个臭流氓!” 谢景元毫不羞耻:“夫人还有力气骂我,那我多给点!” 他一边说一边付诸行动,越发荒唐。 …… 几天后,谢景元带着柳翩翩准备搬家。他带走了柳家二房三房、安将军一家子、陆双平、云容恩,还有他的几个得力心腹。 浩浩荡荡一行人往南而去,直奔秦西省最大的城市,镐京。 夫妻两个走了一天后,边城驿站里传来周姨娘的声音:“郡主,往后我不能再陪您啦。” 安阳郡主最近被周姨娘折磨的不行,她骂周姨娘,周姨娘跟没听到一样,她讥讽周姨娘,周姨娘笑眯眯的说你说得对。 安阳郡主的拳头仿佛打在棉花上一样。 她想去找谢景元告状,说柳翩翩的娘家人来欺负她,可外头的侍卫把门拦得紧紧的,根本不让她出去。 安阳郡主求告无门,天天跟周姨娘扯嘴皮子官司。 乍然听到周姨娘要走,安阳郡主松了口气,这个贱妇终于要走了。 她板着脸道:“你走吧,往后在外头规矩些,不是人人都跟本郡主一样能容忍你。” 周姨娘笑眯眯道:“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郡主若是有需要,我随时回来伺候您。” 周姨娘背起包袱高高兴兴地走了,虽然谢景元没有带她和柳元济走,但她大儿子王小郎被带走了。只要她把那个瘸腿老头子管好,大姑奶奶以后肯定还会管她小儿子的。 周姨娘顿时觉得往后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而安阳郡主听说谢景元已经带着妻女搬家去了镐京,整个人楞在当场,等她反应过来后,嗷一嗓子哭了出来。 “谢景元,你这个王八蛋!” 还在半路的谢景元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子们~ 我头疼嗓子疼一个星期了,今天开始疯狂打喷嚏,然而我体温一直正常。 我大概就是那个天选打工人和做饭人~ 不说了,码字去了~ 第109章 搬新家喜事临门 谢景元一个喷嚏打得地动山摇。 柳翩翩笑看他一眼:“谢大人这又得罪谁了?” 谢景元掏出帕子擦擦鼻子:“骂我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不管他们。” 一家三口坐在一辆大车上,外头尘扬、玄武和几个侍卫骑马护卫。 落落极少出远门, 兴奋地一直从帘子缝隙里往外看, 甚至还要撩开帘子往外面看。 谢景元一把将她捞回来:“我的乖乖,等去了镐京城爹带你出去逛街,那里可比边城好玩多了。” 柳翩翩撩开帘子往外面看:“这天一天比一天冷, 希望今年一切能顺利。” 谢景元开始跟她讲外面的情况:“放心吧,三两年之内胡人不会有大动作。暂时最大的威胁就是朝廷, 不过有晋王牵制, 朝廷暂时还不敢一下子把我们两家都灭了。东南那边偶尔有倭寇来犯,问题不大。” 柳翩翩叹口气道:“外患很多时候都是内忧引起的。” 谢景元将女儿放在自己怀里逗她玩:“那可不, 若不是当日晋王造反,胡人就不会入关, 也不会死那么多老百姓。现在西北人口少,招兵都难。再说远一点, 若不是孙太后一杯毒酒,陛下肯定还在,天下也不会是现在的局面。” 柳翩翩放下帘子后道:“我们搬家的动静这么大,姜巡抚和王知府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 谢景元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估摸着王知府会来迎接, 至于姜巡抚, 可能会派两个辅官过来。” 柳翩翩靠在后面的迎枕上:“姜巡抚那里怕是还得下些力气,三个巡抚里面他是最有实权的一个。” 谢景元伸手摸摸女儿的小揪揪:“不管那么多,反正我现在是占山为王的土匪, 先礼后兵, 要是他们不识相, 都打发他们回京城。要是他们就这样回了京城, 孙太后还能给他们个好脸?他们可不傻, 这是拿乔呢,等着我去三顾茅庐。” 柳翩翩笑起来:“难道你不准备三顾茅庐?”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26节 谢景元气哼哼道:“那也要看什么样的人,是个人都来给我摆谱,我可不干敢。大不了我就真的学晋王,跟朝廷翻脸。一旦翻脸,什么规矩都不讲了,这些臭老九到时候比谁都怕死。” 马车慢悠悠地走,走了十几天才到镐京城外。 果然如谢景元所料,王知府带着镐京知府衙门一群人在城门口迎接,姜巡抚没来,但布政司姚大人、学政马大人、按察使和提督等人都来了。 谢景元当下下马车,姚布政司带人上前来拱手。 “谢将军来了。” 布政司是从二品,谢景元撩袍子要行礼,姚大人慌得一把拦住他:“将军远道而来,快随我们进城内歇息。姜大人这几日感上风寒,不能来跟将军一叙,命我等前来迎接将军。” 谢景元打蛇随棍上,没有真的行礼:“这天凉了,早晚可得当心点。下官听闻这镐京城繁荣不亚于京城,也想来看看热闹,没成想惊动了诸位,是我的不是,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做东,请诸位去我家里一起吃酒,全当给我暖灶。” 姚大人十分客气:“谢将军客气了,头先西北被胡人糟蹋成什么样子了,若不是谢将军力挽狂澜,老百姓还不知要遭多少罪呢。” 一行人引着谢景元往城内而去,柳翩翩带着女儿仍旧坐在车里。 谢景元对着柳文渊招手,柳文渊下马走了过来,对着姚大人等人拱手:“下官柳文渊,见过诸位大人。” 他要行礼,谢景元拉住他:“姚大人,这是我舅兄,仁孝太子的亲表兄。” 姚大人哦哦两声:“本官早听闻柳家大郎文韬武略,人称小玄机,今日总算得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 柳文渊微笑道:“多谢姚大人。” 姚大人笑起来:“上回还是在京城见到的柳大人,你家里人可好?” 柳文渊很恭敬地回道:“祖父祖母与父亲因身子骨不好,仍旧在边城,有劳姚大人挂念。” 一行人一边走一边说客气话,谢景元走着走着就到了最前方,姚大人和柳文渊分列两侧。 谢景元边走边看:“姚大人,这城墙要加固。” 姚大人笑道:“这事儿还得将军做主,我等实在是不懂这个。” 谢景元看向柳文渊:“明日让铁柱来见我。”镐京城现在是铁柱在守,人称小谢将军。 柳文渊点头:“镐京城防守在西北一带堪比边城,这也是你们家老祖弄的。当年前朝差点就把都城搬到这里来了,铁柱懂防务,肯定都已经摸清楚了,应该是想等你来了之后再做决定。” 谢景元看向两边的道路,路两边人流如织,店铺一家挨着一家,见到这一群人,老百姓们也没有太害怕,远远地往这边看,谢景元夸了一句:“这镐京城果真繁华。” 夸完后他回身看向身后的马车,想了想之后道:“你们等我片刻。” 他一个纵身上了车,掀开帘子进了车。 “翩翩,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柳翩翩笑着摇头:“我才不耐烦去应酬一群老头子,回头我跟大嫂和星辰一起出来逛。” 谢景元看向落落:“乖乖,要不要出去看看?” 落落高兴极了,一头扑进父亲怀里,嗯嗯指着外面,示意父亲带她出去。 谢景元伸手将女儿的衣服穿好:“走咯乖乖,爹带你出去。” 众人见谢景元回车里后都面面相觑,听闻这柳氏十分凶悍泼辣,经常大棒子痛打谢将军,莫不是谣言是真的? 没多大一会儿,之间谢景元从车里抱出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都忍不住笑起来。 谢景元抱着女儿走了过来:“诸位大人,孩子想出来看看热闹,咱们继续走吧。” 落落一点不怯生,两只眼睛这里瞅瞅那里看看,高兴时忍不住哦哦两声,好在她现在不打人了,不然当街抽父亲嘴巴子就太难看了。 父女两个一边走一边看热闹,旁边姚大人等人心里打消了一些不好的念头。 谢景元正年轻,长得又俊俏,虽然名声不大好,但冲着他西北统帅的名头,多的是姑娘想扑过来,哪怕做个妾,往后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原来众人都想着柳氏泼辣,给谢将军送两个温柔体贴的小美人,尽早打好关系。 这看样子不行啊,虽然柳氏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据说谢将军宝贝的很。柳家大郎又是谢将军的得力干将,夫人路线怕是走不通了。 众人开始夸奖落落,什么玉雪可爱、聪明伶俐,谢景元最喜欢人家夸他女儿,高兴的嘴都咧到耳朵根子后面去了,一边走一边跟人家说自家女儿平日里的聪明表现。 柳翩翩在车里跟琼樱说话:“这镐京城真大,比京城也差不了多少了,回头我们定要好好逛一逛。” 琼樱开始回事:“太太,咱们家的宅子比边城那边的小一些。二少奶奶已经把家里都收拾好了,她就住在咱们隔壁,有事招呼一声就能过来了。” 柳翩翩点点头:“星辰要带平安,家里这些小事你多看着些。云家这些人,你和朱雀跟着星辰一起好好甄别甄别,能用就用,不能用回头慢慢打发了。” 主仆两个在车里商议家务事,没多大一会儿,车到了谢家大门口。 谢景元抬头一看,门外有一块照壁,这是武将人家的习惯,喜欢在大门口放一块照壁,驱邪镇宅。这照壁估计是铁柱找人弄得,上面雕刻了神兽,看起来十分气派。 大门是三开门的,符合谢景元现在的身份,门头上挂了个金灿灿的牌匾,上书“谢府”二字。 谢景元看到那金灿灿的牌匾就笑骂开了:“铁柱明儿回来我定要骂他,搞这么花哨干什么。” 柳文渊笑道:“元若,我得先在你家借住几天。” 谢景元抱着女儿当先往屋里走:“住就是了,我又不问你要房钱。姚大人马大人王大人,诸位请进。” 韩一梅一直在家里等着呢,等见到一群人,立刻张罗着上茶上点心,又让人把柳翩翩迎接进了后院。 柳翩翩带着徐氏等人去了后院,柳家人暂时还没宅子,几房人都要借助在这里,这三进宅子顿时显得有些挤。 韩一梅当机立断:“大嫂,让柳二叔和三叔去我那边住吧。” 柳翩翩点头:“二婶三婶,您二位带着二哥三哥四哥到铁柱家里去住,大哥和五哥六哥留在我这边。明日就去找宅子,过一阵子挑个好日子搬家。” 严氏忙不迭答应:“还是翩翩想得周到,提前准备了宅子,不然我们来了还得住客栈。” 柳翩翩只对着严氏笑了笑,扭头跟韩一梅说话:“弟妹,劳烦你带我二婶三婶她们过去歇着,大嫂,你带着四妹妹和五郎六郎住在隔壁跨院里。一路上都累了,今日不用聚了,好好歇一歇,明日再说。” 把众人都打发走,柳翩翩带着星辰和两个孩子回了正房。 星辰见她似乎很疲惫的样子,将落落拉到自己身边:“太太,您先歇会儿吧。落落才刚在车上睡过了,现在肯定不累,我带她出去玩一会儿。” 柳翩翩握拳轻轻捶了捶额头:“真是由奢入俭难啊,前几年从京城走到边城我都没觉得累过,这回从边城坐车到镐京,我就觉得每天都很累。” 星辰心里有些疑惑,但她什么都没说,还开了句玩笑:“那时候太太才十六岁,现在您多大了,要服老。” 柳翩翩哈哈笑起来:“胡扯,我才二十一,哪里就老了。”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星辰带走了两个孩子,交给小丫头们带着玩。 柳翩翩回了房,在新铺好的床上倒头就睡着了。 中午,星辰进来看了看,见她睡得香,放下帘子自己出去带着两个孩子吃饭。 前院里,韩一梅带人开了四桌酒席,镐京一干大小官员、谢景元带来的属官,还有柳家一窝子男丁,一群男人热热闹闹地吃酒席。姚大人本来说请谢景元吃饭,结果自己先在谢家吃上饭了。 星辰耐着性子在后院等候,前院的酒席吃了一个多时辰才散,姚大人等人先后离去,谢景元这才缓步往后院而来。 两个孩子已经在星辰的床上睡着了,头抵着头睡在一个被窝里。 听见谢景元的脚步声,星辰赶紧悄悄起身出了屋子。 “将军。” 谢景元停下脚步看着星辰:“何事?” 星辰走到他面前道:“将军,我观太太这几日有些疲惫,将军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 谢景元皱起眉头:“路上赶路累的吧。” 星辰摇了摇头:“将军听我的,找人来给太太看看吧。” 谢景元有些疑惑:“你有话直说。” 星辰看了看四周道;“太太,太太她这个换洗迟了好久。” 谢景元没听懂:“什么东西?” 星辰哎呀一声:“将军,你快去请大夫,请大夫就是了。这样,您进屋陪着太太,我让二太太打发人去,她对这里比我们熟。” 星辰说完扭头就走了,谢景元还在原地发愣。星辰一向十分温和,今日居然难得跟他发脾气了。 谢景元还在那里思索,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一拍脑门,了不得了! 很快,韩一梅打发人去请了个大夫过来。大夫一听是西北统帅谢将军来了,慌忙拎着药箱跟着尘扬过来了。 柳翩翩还在睡觉,屋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她挣扎着要起来,谢景元急忙道:“你别起来。” 老大夫低眉顺眼地坐在床头,隔着一方帕子给柳翩翩看脉。看了片刻后他又换了只手,然后立刻喜形于色。 “恭喜将军,是喜脉!” 谢景元立刻皱眉道:“你可看准了?” 老头子笑眯眯的:“将军说笑了,一个喜脉,小老儿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让老大夫失望的是,谢景元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他皱眉问老大夫:“前头一个还不到两周岁呢,这么快又怀上了,会不会伤身体?” 老大夫摸了摸胡须道:“将军放心,我观夫人脉搏稳定有力,想来是无碍的。只是,将军刚刚舟车劳顿,这一阵子怕是要好好歇一歇,不可再劳累。” 谢景元这才放下心来:“多谢老先生,星辰,送客,看赏。” 老大夫行礼告退:“多谢将军。” 等老大夫一走,谢景元轻轻拉开帘帐,俯身看着还眯着眼睛的柳翩翩。 他先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一口,然后伸手轻轻摸了摸她平坦的肚子。 “翩翩,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柳翩翩轻笑道:“没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 谢景元伸手将她的头发捋顺:“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这样吧,要不让大嫂一直住在咱们家好不好?有个人照顾你也好一些。” 柳翩翩没有答应:“不行,我大哥回头要有自己的事情,大嫂也有许多应酬,她还有两个孩子呢。给她找近一些的宅子就是,二弟妹也在旁边,家里有星辰,不用把大嫂留下。” 谢景元道了声好:“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柳翩翩睡了一觉后感觉舒服多了,拉住他的手:“我没事,你们今天吃酒吃的怎么样?” 谢景元摸摸她的额头:“别担心外头的事儿,暂时一切都好,你好好养身体。” 说完,他坐到她身边看着她,这一次他比较平静,没有上一次那样受煎熬。 他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早晚会有第二个孩子的。 为了家人的安全,他要尽全力将外头的事情打理好,不管是做土匪还是做反贼,不能让任何人来欺负他家里人。 作者有话说: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27节 早上好宝子们~ 希望大家都能顺利度疫~ 第110章 英才宴绝密消息 柳翩翩有孕的消息只在自家人范围内传开, 徐氏一天来看好几趟,搬过家之后仍旧每天过来。 韩一梅和星辰帮忙把家里的事情都接了过来, 柳翩翩每天只管养胎, 除了带女儿玩,其余的事情只听个大概,小事儿一概不管。 谢景元把家事都托给徐氏, 带着柳文渊忙得天昏地暗。两个人以强硬的姿态介入秦西民政大事,虽然二人没有具体职务, 但镐京城驻军是他兄弟, 衙门里的人哪个也不敢拦着他。 姜巡抚虽然没有跟谢景元直接往来,对他要做的事情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底下人去给他汇报,他也只是一句知道了。 没过多久, 姜巡抚彻底被架空,或者说他自己主动放权, 任由谢景元去折腾。 谢景元第一件事儿就是让柳文渊查赋税和吏治,好家伙,这两样事情是最经不住查的,一查就是一串。 整个秦西官场人心惶惶, 有人忍不住去给朝廷打小报告。 谢景元不管那么多, 把证据都搜集齐,该下狱的下狱,该撸官的撸官, 先把自己这边能用的人安插到重要职位, 缺的空位暂时留着, 把那些蠹虫连同证据一起, 打发柳二老爷柳元寿全部押送到京城去。 把秦西官场捋完一遍, 时间差不多到了年底,柳翩翩的胎也稳了。她开始宴请镐京城所有的官太太。 此次宴请她做东,徐氏辅佐,柳翩翩亲自给所有四品及以上的太太下帖子,再往下的帖子就是徐氏写的。 写帖子的时候徐氏问柳翩翩:“妹妹,若是我们给姜太太下了帖子,结果她不来,你和谢兄弟的脸上岂不是脸上难看。” 柳翩翩笑着对徐氏道:“无妨,我们该做的做了,她不来是她的事情。这是我第一次请客,若是她不来,往后我也不会再请她。这秦西呀,少了谁都能转得开。” 徐氏笑道:“你哥跟我说,那姜巡抚说不定等着谢兄弟上门去拜访呢,偏谢兄弟是个犟头,你不来我不去,这才僵住了。要是你这边能缓和一二,说不定以后就能好说一些。” 柳翩翩端起小碗慢慢喝汤:“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元若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为的就是少受委屈,若是实力越大受委屈越多,那还忙个什么,不如跟以前一样,做个七品小官,每天自由自在不好。” 徐氏慢慢整理手里的帖子:“哪里能有自由自在哟,都说你大哥现在是谢兄弟眼前的红人,见天忙得不着家。” 柳翩翩开玩笑道:“大嫂别急,过几天我跟元若说,给大哥放十天家,大嫂好好把握机会,说不定能给芙姐儿再添个弟弟妹妹呢。” 徐氏笑着骂她:“在外头人模人样的,私底下没个正经。” 柳翩翩笑过后岔开话题:“祖父祖母那边怎么样了?” 徐氏对着她眨了眨眼:“妹妹放心,周姨娘现在能干的很,把祖父祖母伺候的很周到,而且把爹管的也很紧,要出门可以,身后必须得有人跟着,那等不好的地方一概不许去。爹实在闲得慌,学堂又开起来了,又有祖父看着他,他不敢惹事。周姨娘想摆谱,她一个妾,人家也不搭理她,家里暂时一切还好,大事还是祖母在做主。” 柳翩翩想问安阳郡主,但谢景元说了不让她过问,她也懒得找麻烦。 姑嫂两个一起写完了帖子,打发人一家一家送过去。 到了宴请这一日,整个谢家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宴席摆在后院花厅里,那花厅非常大,坐个四五桌都不是问题。 才吃了早饭没多久,太太们陆续到来,其中布政司姚太太、镐京知府王太太、按察使马太太、提督苏太太联袂而来。 柳翩翩亲自在垂花门外迎接,几位太太年纪都一大把,柳翩翩主动行礼:“诸位太太安好。” 姚太太品级最高,一把拖住柳翩翩:“谢太太莫要多礼,你有身子的人,还客气什么。” 柳翩翩仔细看了看几位太太,其中姚太太和马太太她以前在京城见过:“多年未见,太太们丁点没变。” 马太太笑眯眯地看着柳翩翩:“我还记的上一次见谢太太,那时候谢太太还是个小女孩呢,这才几年没见,谢太太马上就要儿女成群了。” 柳翩翩笑着把大伙儿往花厅里引:“我初来镐京,对这里也不大熟悉,以后还请诸位太太们多教导我。” 一群诰命们心里都清楚,现在得捧着谢家,谢家还没有跟朝廷彻底翻脸,她们就不算从犯。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星辰忽然进来报:“太太,姜太太来了。” 柳翩翩脸上的笑容丁点没变化:“大嫂,你帮我看着,我去迎一迎姜太太。” 姚太太等人的目光闪了闪,谢家到镐京好几个月,姜家和谢家从无往来,众人被夹在中间,尽量不想惹怒任何一方。 没想到今日姜太太居然回来,难道姜家准备和谢家和好? 那可真是太好了,有姜巡抚出头,她们几家再也不用胆战心惊了。 柳翩翩在垂花门里面迎接到了姜太太,她年纪小品级低,主动给姜太太行礼:“妾身谢柳氏见过姜太太。” 姜太太微笑着托起柳翩翩:“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跟你娘越长越像。” 柳翩翩笑着问道:“太太认识我娘?” 姜太太笑着点头:“那时候你爹和我家老爷一起在翰林院当差,同僚们之间定然是有来往的,我还去你家吃过好几次酒席呢。” 柳翩翩引着姜太太往屋里去:“是我失礼了,若是知道太太跟我娘原来相熟,我早就该去拜访太太的。” 姜太太笑眯眯拍拍她的手:“你身子不便,不用讲那些虚礼。听说你办宴席,我在这里多少也认识几个人,今日来一起凑凑热闹。” 二人一起进了花厅,里面诸位太太都起身迎接。 “姜太太可算来了,快来快来,我们一起打牌。” 姜太太笑骂她们:“到侄媳妇家里来,你们还这般放肆,一点没个长辈的样子。” 马太太哈哈笑起来:“你装什么正经,别吓着人家谢太太,人家头一回来这里办宴席,我们都热闹热闹,别端着了,来来来,我们三缺一,谢太太你身子不便,不能久坐,你在一边看着。” 王太太笑起来:“马太太可真是不客气。” 几位太太在屋里打牌,很快,那些小官太太们听到动向后纷纷朝这边赶来,柳翩翩又在旁边院子里开了几桌,让徐氏和星辰帮忙照看,顺带把韩一梅和胡氏几妯娌叫过来帮忙。 姜太太去了谢家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镐京官场当天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所有人都在肚子里揣测,看来姜巡抚这是要服软了? 但众人又猜错了,姜巡抚依旧跟之前一样当甩手掌柜,但他不阻拦姜太太跟柳翩翩往来,更不阻拦自家的子侄跟柳家兄弟们来往。 谢景元见姜巡抚这般若离若离,也懒得去登门拜访,不仅没去拜访,还甩给他很多又累又繁杂的活儿,柳文渊哪里不懂得,谢景元就让他去问姜巡抚。 都是涉及到民生的事儿,姜巡抚又不能真的不管不问,少不了指点柳文渊一二。就这样,谢家和姜家保持了明面上的和谐。 就在谢景元在镐京折腾事儿的时候,柳元寿终于到了京城。 此次押解这些人到京城,谢景元下了死命令,务必全部退还给朝廷,一个不要,他还给朝廷写了封折子,让柳元寿转交给裴谨言。 柳元寿现在没有明面上的正经差事,但在镐京城已经是领了六品实差的,只是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可而已。 他人还没进城门呢,秦孟仁等人早就得到了消息。 柳元寿压着一行人去了吏部,留给吏部官员们一句话:“这些贪赃枉法之人,请朝廷做主清理。” 不等那些人拒绝,他直将人丢在吏部大门口,转身带着信件就去找裴谨言。 不巧,裴谨言今日进宫后一直没出来,柳元寿就在他的小院子里等候,卷轴焦急地站在大门口张望,等天黑透了,裴谨言终于回来了。 见到家里的人,裴谨言一点不吃惊。 “柳二伯来了。” 柳元寿拱手:“裴大人好。” 裴谨言笑着个柳元寿倒茶:“二伯怎么还跟我客气,先生和老太爷老太太怎么样了?” 两个人拉了半天的家常话,柳元寿将一封奏折递给裴谨言:“谨言,我现在是个白丁,也没资格去上朝,奏折也不知道要交给谁,听说你现在每天伴随在陛下身边,能不能帮忙把这折子递上去。” 裴谨言接过折子后道:“二伯父也莫要太谨慎,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京里现在也没人敢将您怎么样。” 柳元寿摸了摸胡须道:“今日我退了一批人给吏部,这会子还是不打眼为好。元若一再交代我,把这信交给你,我只能听命而为。” 裴谨言看了看手里的折子笑了起来:“谢大人还是这般率性,二伯放心,明日我就将信转交给秦大人,请他代为上奏,我只管带着陛下读书,别的大事一概不管。” 柳元寿看着眼前的裴谨言,想说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 裴谨言收起奏折后道:“二伯别走了,晚上在我家吃饭,别的没有,粗茶淡饭还是能管饱的。都知道我是个穷官,您可别嫌弃我家的茶饭不好。卷轴,去做饭。” 柳元寿在裴谨言家里吃了简单的饭菜,当夜离开了裴家。 而此时,宫里的孙太后正在拍着桌子狂怒:“狂徒,狂徒!朝廷的官员,他有什么资格罢免,这是把自己当什么了?以为自己是什么?土匪,没规矩没教养的土匪!” 秦孟仁默默站在一边,等孙太后骂了近一刻钟之后才开口劝:“娘娘,谢将军忽然罢免了这么多官员,必定是这些人对他多有掣肘。然,娘娘想过没,他忽然罢免这么多人,西北现在必定人才匮乏,他一时间哪里弄这么多人补缺。一天两天还看不出来什么,时间久了,各处必定怨声载道。活儿没少,人少了,到时候怕是谢将军要按下葫芦起了瓢。” 孙太后的怒气这才消散了一些:“这个没教养的东西,一声不吭就罢免了这么多人,把麻烦全部丢给了哀家。” 秦孟仁说了一句公道话:“娘娘,这些人确实不像话,被谢将军抓住了把柄,赖都赖不掉,就算谢将军不罢免他们,一道折子送了过来,娘娘是罢免还是不罢免?现在谢景元先亮了刀,娘娘就不必做这个坏人了。” 孙太后心里不服气:“就算这些人不好,他也应该先跟哀家打一声招呼,这样大刀阔斧地罢免官员,万一官场动荡起来,岂不是又要乱。” 秦孟仁笑道:“娘娘,西北若是乱了,我们岂不是正好有机会。” 孙太后冷笑一声:“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中间的厉害,他现在还顾个脸面,若是真的乱起来,他不顾体面跟晋王一样闹起来,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我们。” 秦孟仁反问孙太后:“娘娘,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孙太后烦躁地摆摆手:“没用的蠢材,脸面都被人家扒了下来,哀家还怎么用他们,全部褫夺功名撵回老家。” 秦孟仁夸赞孙太后:“娘娘睿智,谢将军帮我们杀鸡儆猴,正好省了我们的事情。现在我们重要的事情不是跟谢将军扯嘴皮子关系,而是要收服江南。江南鱼米高粱之地,若是天长日久,晋王得了人心,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 孙太后叹了口气:“这些贼子,大好的江山被他们弄得四分五裂,将来若是能收回来江南和西北,哀家定要将他们两个挫骨扬灰。” 秦孟仁问孙太后:“娘娘打算现在就要去讨伐晋王吗?” 孙太后冷笑一声:“姓谢的贼子不是说认朝廷吗,你拟一封圣旨,先褒奖他清西北吏治之事,给些金银赏赐,然后让他点兵十万,去攻打晋王。” 秦孟仁笑起来,再次夸道:“娘娘睿智。” 孙太后听到这话后叹了口气:“这日子是一天都没消停过,什么时候皇儿能给哀家分担一部分就好了。” 秦孟仁伸手倒了一杯茶水给孙太后:“娘娘莫要着急,过两年陛下大婚,到时候各宫娘娘们一起进宫,子嗣还不是早晚的事情。娘娘再担几年重任,将来有您享福的一天。” 孙太后笑着接过茶水:“也就你能懂哀家的心,外头人都说哀家弄权,可哀家要是真的丢下这一摊子不管,这天下得乱成什么样子。” 秦孟仁轻声道:“娘娘不必在意外人的闲言碎语,娘娘做好了自己的事情,天长日久,满朝文武自然会看到娘娘的好处。” 孙太后抬眼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秦孟仁,只见他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十分恭顺。孙太后想到他的疯狂,急忙端起茶盏喝茶,掩饰自己的失态。 秦孟仁的办事效率非常高,当天就拟好了一封圣旨,自己去上书房找到幼帝的大印盖上,然后让人从内库里挑了一些赏赐,将东西一起交给柳元寿。 柳元寿接到圣旨和赏赐后马不停蹄地赶往秦西,等他到镐京城时,谢景元正在举办自己的英才宴。 这次的英才宴谢景元广发请帖,凡是西北一带有名望的人都接到了他的帖子。同样,那些即将要参加明年春闱的举子们也全部接到了他的帖子。 好家伙,你敢不去,明年的春闱你也不用去参加了,光关卡那里就不给你过。 除了读书人,那些地方英豪也收到了他的帖子。当然,谢景元请人有个前提,凡是有过作奸犯科和名声有损的人一概不请。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名声不好,所以我想跟名声好的君子来往,见贤思齐。 这话一出口,被柳翩翩笑话了好几天。 谢景元大手笔,在巡抚衙门举办英才宴,整个英才宴请来了上千人,他自己掏腰包全部住在巡抚衙门附近的客栈里,先是宴请,然后考核,文臣让姚大人和王知府等人考核,武将交给柳文渊。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29节 时至今日,赵雅兰知道自己错了,他是个没有心的人,或者说,他以前是有心的,后来心被那个女人带走了,留给她的,只有一个空壳而已…… 裴谨言举起长笛开始吹奏,一首《长相思》吹得荡气回肠,等一曲终了,赵雅兰已经泪流满面。 裴谨言仍旧站在桃花树下,面带微笑看着她,眼里都是温和与担忧。 赵艳兰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触动了一下,所有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她丢掉所有的束缚,提起裙子往前跑,然后一头扑进裴谨言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裴谨言乍然被赵雅兰抱住了腰,整个人僵硬了一下,片刻后放松自己,轻声道:“嫂子,你别难过。” 赵雅兰继续哭:“别叫我嫂子,你叫我雅兰。” 裴谨言过了好久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别难过,他的心里有万里江山,不可能只看得见你。” 赵雅兰哭得越发伤心了:“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说完,她抬起头看着裴谨言:“裴兄弟,你说,柳姐姐是不是狐狸精转世,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为她着迷,一个不愿意回家,一个不愿意成家。” 裴谨言笑了笑:“赵姐姐,你误会了,我不愿意成家,不是因为柳姐姐,而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若是随便找个人成家,最后她岂不是要跟赵姐姐一样,一辈子得不到我的心,那样对人家不公平。” 赵雅兰的眼泪再次绝地而出,她呜呜咽咽地哭,哭了好久后问道;“你今日为何要来?” 裴谨言的笑容十分温暖:“因为赵姐姐让我来的,只要你需要,我就会来。” 这一句话让赵雅兰怔楞在当场,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种话。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痛骂裴谨言一顿,然后转身离去。 然而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心腾升出一股欣喜,甚至还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秦孟仁,你不是看不到我吗,你看,自然有别人看得到我。柳翩翩,你害得裴兄弟独身到现在,往后他再也不会惦念你了。 赵雅兰就这样看着裴谨言,过了好久,她低下了头低声问道:“你最近怎么样?你好久没去看宁哥儿了。” 裴谨言双手背到身后,反握住长笛:“赵姐姐,往后我就不去你家里了。宁哥儿大了,马上要读书,不需要我再陪他玩耍。” 赵雅兰猛然抬头:“连你也不肯去了吗?” 裴谨言微微一笑道:“赵姐姐,我不能去,去多了,我怕我总是想去。” 赵雅兰听懂了他的意思,用帕子捂住嘴巴道 :“你怕什么,你又没做什么。人家都能跟姨母混到一切,你只是帮我带孩子,谁敢说什么。” 裴谨言定定地看着她:“赵姐姐这样相信我吗,我并不是你看到的这么好,我心里也有龌龊阴暗的东西。” 赵雅兰的哭声停顿了一下后道:“我不怕,你只管去。我们清清白白,怕什么。” 裴谨言笑起来:“既然赵姐姐这样说,那我以后每隔几天去一次。” 赵雅兰嗯一声,低下头不再说话。 裴谨言伸手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枝桃花,轻轻插进赵雅兰的发间:“赵姐姐戴这个真好看。” 赵雅兰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又有些羞涩起来。 裴谨言主动化解尴尬:“我不能在这里久留,我再吹两首曲子给赵姐姐听好不好?” 赵雅兰点点头。 裴谨言长笛横起,一首《塞外曲》和一首《喜相逢》吹得非常好听,赵雅兰一时听呆了。 等吹完这两首曲子,裴谨言看着赵雅兰道:“赵姐姐,我要走了。” 赵雅兰眼看着裴谨言消失在桃林的另外一头,快出那个小门时,他蓦然回首,对着她微微一笑,然后消失在小门外头。 赵雅兰一个人站在那里回味了好久,第一次有人这样温和地对待她…… 不管是安阳郡主怀孕的事儿,还是孙太后给谢景元送美人的事儿,或者是赵雅兰要报复秦孟仁事儿,很快都被一件大事儿压了下去。 当年夏天,远在江南的晋王忽然昭告天下,孙太后毒害先帝与柳贤妃,戕害仁孝太子,把持朝政,与外臣通奸,晋王承天顺命,继承大统,登基为帝,年号雍和。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 第112章 墙头草儿女成群 晋王称帝的消息仿佛一个炸雷, 把整个天下都炸乱了。 孙太后听到晋王骂她的那些话,气得又差点掀了桌子。 然而晋王还不肯消停, 登基后一连干了两件事情, 一是祭拜天地,告诉列祖列宗他现在是继承人了;二是给谢景元下了一封圣旨,要求他带兵攻打京城, 将孙氏与秦孟仁拿下。 晋王的饼画的非常大,等谢景元攻下京城, 将西北三省划给他为封地, 并封他为秦王,不朝见不纳税。 谢景元这两天正在为孙太后送来的那几个美人生气呢, 听说晋王称帝,仰天大笑了三声:“好, 好,好!” 柳文渊皱眉道:“晋王这般沉不住气, 怕是又要把水搅浑了。” 谢景元把晋王发来的圣旨丢到一边:“乱才好呢,这局面,不乱的话就会一直三足鼎立,需得有一方先乱起来, 不然大家都不敢动, 整天扯嘴皮子官司。孙太后那个娘们专盯着老子的后院折腾,这回让晋王好好气气她!我高兴着呢,今儿我做东, 请你们吃酒。” 旁边马大人和姚大人等人心里叹气, 好好的一个少年英才, 偏是个怕老婆的怂货。孙太后也不是没往晋王那里送人, 但人家晋王一概收下, 毫不客气,等到了西北,孙太后仿佛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前几日孙太后给谢景元送了几个美人来,还说给安阳郡主分忧,气得谢景元当场犯了神经病,从小倌馆里挑了几个妙容俊俏的小哥儿,让人大张旗鼓送去京城孝敬孙太后。 那几个小哥儿一路走一路招摇,现在人还在半路,估计到了京城后能把孙太后气个半死。 谢景元把那几个美人交给了星辰,让星辰给她们找合适的人配了,那些美人们每天哭哭啼啼,星辰全部把人扔到庄子里干活,先干几个月的活儿再配人吧。 谢景元刚消气,晋王神来一笔,居然称帝了。 柳文渊问谢景元:“这圣旨发给你,你不给点反应?” 谢景元撇撇嘴:“给个屁的反应,他做他的皇帝,我做我的土匪,两不相干。让我去打朝廷?做梦呢。看吧,孙太后肯定也会怂恿我出头的。” 柳文渊点头:“这下子热闹了,两个皇帝争了起来。往后你就要成了香饽饽,谁争取到你,赢面就能大。原来我还担心你的地盘最小,又不是皇家人,名不正言不顺。这下子好了,晋王称帝,总算给了我们一丝喘息的机会。” 果然不出谢景元所料,孙太后本来被谢景元送去的那几个小哥儿气昏了头,但她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愤怒,要顾全大局,把那几个小倌丢到一边后开始应付晋王称帝之事。 孙太后先发诏书把晋王臭骂一顿,然后听从了秦孟仁的建议,给谢景元发了一封圣旨,晋王谋反,要求谢景元带兵攻打晋王,事成之后封他为秦王。 谢景元将两道圣旨一起带回了家,此时的柳翩翩已经接近临产,他每天都要回家看看,有时候因为公务太忙,看完家里人后还要再离开家。 谢景元到家的时候,家里的晚饭已经摆好了。 已经快要立秋,虽然镐京城地处北方,仍旧有些闷热。家里的小丫头正在给柳翩翩和落落打扇子,星辰给两个孩子盛饭。 平安每天去学堂里读书,回来后教妹妹读书认字。 两岁多的落落每天都要摸摸娘的肚子,跟里面的小娃娃打招呼。 见到父亲回来,落落起身冲了过去,一头扎进谢景元怀里:“爹!” 谢景元一把将女儿抱起来亲一口:“我的乖乖,今天跟哥哥学了几个字?” 落落也在她爹脸上亲一口:“五个!” 谢景元夸奖女儿:“这么多啊!” 他抱着女儿坐到了柳翩翩身边,看着她的大肚子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柳翩翩拿起筷子给他夹菜:“还好,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谢景元将那两封圣旨一起递给柳翩翩:“给你看个热闹。” 柳翩翩接过圣旨一看,立刻笑了起来:“晋王这是给自己正名了,往后他再去打京城,也能名正言顺。” 谢景元伸手摸了摸平安的头:“好好读书,有不懂的多问问先生。” 平安对着谢景元笑,一家子开始吃饭。 谢景元并不避讳星辰在场:“这样好啊,他称帝,这天下就有两个皇帝,还都是大雍的皇帝,我就可以当个墙头草了。” 柳翩翩将圣旨放到一边,悄悄问谢景元:“你对以后有什么安排吗?” 谢景元将一块鱼肉里的刺儿去掉,然后喂给她吃:“我这辈子大概洗不清这个土匪的名声了,晋王是皇家子弟,陛下傻了,他当皇帝其实也没什么不行的。我不一样,我谢家百年忠臣的名号可能真的要断送在我手里。现在不管是朝廷还是晋王,都不可能真的容得下我。我帮晋王,反贼加反贼,帮朝廷?算了吧,孙太后那个娘们,我这辈子都没法跟她和睦相处。” 柳翩翩吃了那块鱼肉,也给他夹了一块鱼肉:“那你就按照自己的计划往前走,不要去计较孙太后做的那些小鼻子小眼的事儿,我们要想长远大计。” 谢景元想到当初未成亲时二人在边城小院西厢房门口说的话,心里升起一股暖意。他伸手将她额前一缕头发捋到脑后,温声道:“你别担心,不论如何,我不会让别人来欺负你们娘儿三个的。我答应了要护你一辈子,决不食言。” 柳翩翩笑起来:“我又不是小孩子。” 话音一落,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谢景元立刻问道:“怎么了,可是踢你了?” 柳翩翩伸手摸了摸肚子:“没事,我每次吃了饭它就会闹腾。” 两口子继续一边吃饭一边说闲话,等谢景元放下筷子,柳翩翩这才对星辰道:“星辰,叫产婆、烧热水,我要生了。” 谢景元吓了一跳,好在这是第二个,他提前了解过生育的过程,不像第一次那样手忙脚乱。 他镇定地喊人:“来人,带两个孩子走,把产婆叫过来,去请舅奶奶,让尘扬去请大夫。” 很快,徐氏及匆匆而来,后面还跟着胡氏。谢景元让星辰带着两个孩子去歇息,自己坐在产房门口守候,门口还有一个老大夫。 见到徐氏,谢景元打了声招呼:“大嫂来了。” 徐氏点了点头:“元若别担心,妹妹的胎相好的好,我先进去了。” 谢景元一直端坐在门口,一杯茶接一杯茶喝,额头上不时出一些汗水,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谢景元从天黑一直坐到丑时末,身后的汗水湿了一遍又一遍,屋里终于传来一声婴儿啼哭声。 他立刻起身,想进去,又怕里面还没收拾好,到时候一堆的人撵他。若是他非要进去,往后他有个什么不好,外头人又要往她身上赖。 谢景元第一次发现身居高位不好的地方,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很多人关注,无数的人想离间他们夫妻的关系,想让他妻妾成群,想通过塞个女人给他来分好处。 谢景元在心里骂了一声,然后继续耐住性子等待。 过了一会儿,徐氏挑开帘子出了屋子:“恭喜元若,是个哥儿,元若现在儿女双全了。” 谢景元松了口气,然后问道:“人怎么样了?” 徐氏笑着回道:“母子平安,放心吧,妹妹累的睡着了。” 谢景元又哦了一声:“辛苦大嫂了,我能进去吗?” 徐氏点点头:“进来吧,小声点。” 谢景元小心翼翼进了屋,如上次一样,柳翩翩已经熟睡,旁边一个红色的襁褓与她并排躺在一起,襁褓里的小娃特别小。 谢景元不再像上次一样惊奇地去看小娃娃的手脚,而是俯身先看了看柳翩翩,她的头发都汗湿了。 时逢夏季,天气有点闷热,柳翩翩刚刚生了孩子,出了不少汗。谢景元有些发愁,她最爱干净了,一到夏天每天都要洗两遍,现在不给洗,她肯定会很难受。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30节 谢景元静静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不错眼地盯着眼前的母子两个。看着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他有一大家子亲人。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呀,他每天就想着赶紧把活儿干完,然后回家。不像以前,优哉游哉地干活,干到半夜都无所谓,带着铁柱随便找个地方一躺,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了好久,等感觉到有些疲惫,轻轻趴在床沿睡了起来。 时间慢慢过去,天很快又亮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动静,谢景元被惊醒,只见平安和落落推开一点门缝往里面偷看。 谢景元对着两个孩子招手,平安轻轻推开门,拉着妹妹一起进了屋。 谢景元一手揽住一个,轻声道:“看,弟弟。” 落落好奇地看了看弟弟,试探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小手,这一摸,小娃儿就醒了。 落落吓了一跳:“爹,爹,他哭了。” 小娃儿的哭声将柳翩翩叫醒,她睁开眼就看到床前的一大两小。外头的星辰听到孩子哭就推门而进:“可算是醒了,这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太太快给他喂点吃的。” 谢景元将两个孩子放开,伸手将柳翩翩扶起来,星辰在一边帮忙。 落落十分好奇,凑过来看弟弟,见母亲跪着,她好奇地问道:“娘,你怎么不坐?” 谢景元把女儿抱了过来;“乖乖,娘受了伤,不能坐,你这几天要听哥哥的话,娘带弟弟很累,你跟哥哥玩好不好?爹晚上回来陪你玩,我们让娘好好休息。” 落落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弟弟:“是不是弟弟让娘受伤的?” 谢景元摸了摸女儿的头:“你以前也让娘受伤过,所以你以后要教弟弟,对娘好一点。” 落落的包子脸皱了起来:“娘,你疼不疼?” 柳翩翩温声对女儿道:“乖乖不怕,娘过一阵子就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带弟弟玩好不好?” 落落点点头:“娘快点好起来。” 怀里的小娃儿吃着吃着就睡着了,柳翩翩将孩子放下,让平安和落落一起来看。 “你们以前也是这么小,一点一点长大的,所以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旁边的星辰不错眼地盯着襁褓里的小娃儿,眼里先是带着一丝落寞,片刻后她又笑了笑。 柳翩翩一抬头,刚好看见了星辰的表情变化,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要想办法打听京城里的消息。 裴谨言已经好久没有来信,就算写家书,也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根本送不出来任何有用的消息。 旁边谢景元道:“翩翩,你给他取个小名儿吧。”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他赶在夏季出生,马上要立秋了,他占了夏季最后一丝阳气,就叫他阳哥儿吧。” 谢景元摸了摸儿子的脚:“这个名字好,男子汉大丈夫,以后就得有阳刚之气,不能软趴趴的。” 柳翩翩被他逗笑:“你这话可不能到外面去说,不然那些文人得骂死你。” 谢景元咧嘴笑:“我只是跟你说,文人那不叫软趴趴,那叫风骨和气度。” 阳哥儿的出生给紧张的镐京城增添了一丝活力,因为晋王称帝和孙太后两方带来的压力稍微缓解了一些。 谢景元一改以往每天陀螺一样的作风,又开始偷懒。把底下的人捋顺之后,谢景元开始抓大放小,文以姚大人为首,武以柳文渊为首,所有事情都分下去,不必事必躬亲。 每天天还没黑,他就丢下公务往家里跑,惹得镐京一群官员们背地里笑话他,谢将军是个怕老婆的怂货。 说着说着,柳翩翩那根烧火棍的故事在官场上又流传开来。那些本来想在柳翩翩孕产期给谢景元塞人的人都歇下了心思,人家现在两个孩子在手,亲兄长得重用,家里一帮兄弟个个得了实差,这位置稳当的很,还是别去硬碰硬了。 阳哥儿满月的时候,谢景元遍请镐京所有大小官员,夫妻两个一个抱着儿子,一个拉着女儿在所有人面前亮相。 而远在京城的安阳郡主两个月前就已经生了个儿子,汾阳王和安阳郡主满门迎宾,孩子也姓谢。汾阳王到处吹,这是谢景元的嫡长子。 这消息被谢景元捂得死死的,不许任何人告诉柳翩翩。故而此次满月礼他大张旗鼓地办,公然告诉所有人,这是他的嫡长子,并无其他子嗣,若有,定是野生的。他甚至在私底下说自己从未沾染二色,并无其他妻妾。 好家伙,野生的三个字仿佛一个嘴巴子抽到了汾阳王和安阳郡主脸上。不过这父女两个脸皮厚,继续让那孩子以谢家嫡长子的名头在外头行走。甚至还去找谢侯爷,要求让这孩子入谢家族谱。 谢景元修书一封给谢侯爷,安阳郡主母子与本将军没有任何关系,谢家若是让他入族谱,不要入在我名下。 该做的他都做了,其余的事情懒得去管,跟老子没关系。你们既然不怕死要凑过来,将来老子跟朝廷闹掰,你们被砍头了可别赖老子。 反正赖在老子头上的孩子也不止你们一个。 孙太后正被晋王弄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精力去管安阳郡主母子的小事儿。 江南和京城紧张的关系丝毫影响不了西北的热闹,谢景元办完了儿子的满月礼,又忙碌起来,今年的赋税又被他截留了下来,此事的西北军已经扩展到了十八万,各处的民生大部分都已经恢复。 他要加快时间发展自己的实力。 第113章 吃秤砣执迷不悟 晋王和孙太后先后给谢景元发过圣旨, 结果如所有人所料,谢景元一个都没尊。 这要是搁以前, 孙太后必定要大骂谢景元, 她现在也不敢骂了。她怕她骂狠了,这个混不吝到时候直接倒向了晋王,到时候南北夹击, 她就要完蛋。 孙太后开始怀柔,一方面关心安阳郡主母子二人, 二是让礼部官员去给谢景元的爹娘祭祀。 谢景元听说后不置可否, 安阳郡主母子跟他屁关系没有,但爹娘和祖父的坟墓是真的还在京城。 特别是听说安阳郡主母子去祭拜他父母和祖父, 谢景元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他不止一次在心里咒骂,老子早晚要把你和奸夫一起挂在城门口。 孙太后当然知道那孩子不是谢景元的, 但她要让天下所有人都认为那孩子是谢景元的,她再去关心那孩子, 谢景元如果不领情,那他就要被天下人唾骂。 谢景元不理会这些事儿,加快速度发展自己的实力。他已经培养出了自己的战马系列品种,在骑兵这一块, 晋王和朝廷都不是他的对手。 西北那些官员们终于看明白了形势, 天下乱了,朝廷已经放弃了他们。有了这个意识,这些官员们不再磨洋工, 纷纷开始表忠心。那些本来想去京城参加科举的举子们也放弃了春闱的打算, 一心一意等着谢景元这边的动作。 本来谢景元还有些犹豫, 孙太后硬要把那个野种栽到他头上, 他非得出口气。 等到年底, 阳哥儿四个多月的时候,谢景元给晋王和孙太后各写了一封折子,鉴于天下双帝并立,西北举子们不知该去何处参加春闱。臣决定,在镐京举办春闱分场,替天下选取人才,为大雍朝百信尽力。 孙太后气得要死,一是起谢景元居然也给晋王写了折子,二是气他公然行使君王权力,居然开始举办春闱。 谢景元写了两封奏折之后就开始筹备春闱的事情,此事他交给了秦西学政马大人,命知府王大人胁从,连他老岳父柳元济都被抓来干活,监督考场。 柳元济可高兴了,瘸着腿忙前忙后。别看他这人自私,但在人前他特别耿直。谢景元把他丢去监督考场,就是要把那些想耍小动作的人全部按死。 柳元济这个老岳父终于走到了人前,但谢景元这个大嘴巴早把他已经被柳家赶出家门的事情秃噜了出去,甚至还把他两千两银子把女儿卖了的事情一并说了出去。 那些想走柳元济这边路子的人又歇了心思,听说这柳大老爷不得女儿女婿的欢心,以前还卖过女儿。 算了算了,还是柳大爷那边更靠谱一些。 柳元济也不在意那么多,一心一意当差,天可怜见,从家里被抄,他已经好多年没有上衙门里当差了。马大人谨记着分寸,可以给他分活儿,但不能让太多人沾染上他,以免被人利用。 没办法,西北太缺人才了。说句不好听的,以前西北归朝廷管时,但凡有点门路的人谁会来这里啊,能来的都是没门路人,很多都是些同进士。 谢景元把英才宴上挑选来的人都利用了起来,就等着这次春闱再补充一部分。 这次春闱文武一起开,虽然不是朝廷办的,西北的文武之才但凡不是死心眼子,都纷纷往镐京城而来。 还想什么皇帝哟,皇帝都傻了,现在有两个皇帝呢。与其想着去效忠皇帝,不如先在西北混出头吧。 刚过完年,西北第一场“不伦不类”的春闱开始了。就在谢景元轰轰烈烈搞发展的时候,朝廷那边忽然有了新动向。 秦孟仁力排众议,提拔了一位新鲜出炉的小将领,人称白敬朝。这小将领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在上次战役中表现很出色,被秦孟仁发现了。 为了白敬朝的事情,秦孟仁费了不少功夫,孙侯爷发现秦孟仁的意图后,私底下找了一次孙太后。 孙太后现在见到孙侯爷就想躲着走,可她躲不掉。 虽然旁边没人,孙侯爷还是依着规矩行礼:“臣见过太后娘娘。” 孙太后端起茶杯,用茶盏盖子轻轻刮茶水面:“兄长来所为何事?” 孙侯爷见妹妹一幅不想跟自己说话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孙太后懒懒地回了一句:“兄长这话从何说起,我哪里胡闹了?” 孙侯爷语塞,他总不好把妹妹的私事儿掏出来说,毕竟是一国太后,体面还是要的。 孙太后小产的事情知道的人非常少,孙侯爷乍一听说后气得头顶冒烟。说实话,若是孙太后真的从外面挑两个好看的小郎君养着,孙侯爷也不说什么,总是自己的妹妹,从年轻时就开始守活寡,现在好不容易熬死了先帝,四十多岁的年纪,享受一些也无妨。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 那是她的堂外甥!还是她的外甥女婿! 孙侯爷觉得自己这一张老脸都没地方放了,虽然孙太后跟秦二太太是出了五服的堂姐妹,从血缘上来说已经很远了,但毕竟都是孙家人。 孙侯爷断定现在秦家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不然他真的没脸去面对秦二太太。 孙侯爷也顾不得这是一国太后,实话实说道:“你要重用他,我不反对,他确实是个人才。可你不能再留他在宫里,长此以往,外头的风言风语堵不住,迟早毁了他,也会毁了你!” 孙太后猛然抬头看着孙侯爷,眼神犀利:“孙大人这是要管哀家了吗?” 她的太后威仪摆出来,孙侯爷的气势弱了一些:“三妹妹,你是一国太后,你要为陛下想一想,不能在这些小事情上栽跟头。” 孙太后将茶盏一放:“大哥,我问你,这几年来,仁哥儿哪一件事情不是为了朝廷?不是为了皇儿?不是为了我?他提拔过秦家人?他给秦家人谋过好处?满朝文武,谁能做到这个地步?哀家知道,外头很多人觉得哀家偏听偏信,觉得哀家任人唯亲。哀家难道是傻子?谁心里有什么算盘,哀家不知道?” 孙侯爷哑口无言,是啊,秦孟仁真的可以算得上大公无私,他培养的党羽没几个是秦家亲戚,都是一些实干派,他不贪财不好色,为了朝廷的事情兢兢业业,累得经常个把月不回家。 这样的忠臣,又贴心贴肺,时常软语温柔地劝解,没有几个女人能招架得住,徐娘半老的孙太后也不行。 秦孟仁为了增加威仪,故意往老成的方向打扮。孙太后因为容貌出众又保养得好,看起来就像三十出头的人一样,跟秦孟仁在一起时最多像姐弟,根本不像两代人。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显年轻,孙太后用了很多秘方保养,身上皮肉依旧鲜嫩,头发乌黑,嫣然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一般。 内心孤寂了几十年的孙太后忽然得到了滋润,再也不肯醒来。她很喜欢现在的状态,她是尊贵的太后,秦孟仁是她的忠臣、她的小情郎,对她忠心、贴心,她唯一能回报他的,就是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只是用一个白敬朝而已,在孙太后看来这都不叫事儿。白敬朝再厉害也是个无根的浮萍,没有家族、没有依仗,可他打仗好啊,用秦孟仁的话来说,这种人最忠诚,因为他能依靠的只有朝廷和太后,不像那些大家大族,干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先考虑家族利益,将家族利益摆在朝廷利益之上。 这件事情上,孙太后有了自己的私心。她也烦透了那些尾大不掉的大家族,包括孙侯爷也是如此。上次与晋王对战,孙侯爷刚开始没尽全力,孙太后看得清清楚楚。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她的太后之位和儿子的皇位,孙家的利益只能排在第二位。 若是能多提拔些没有根基的将领,将来收服晋王和西北才能有胜算。 秦孟仁的一番话说到孙太后心坎里去了,晓之以理、动之以利,再软语温存,好好伺候了孙太后一回,孙太后岂有不答应之理。 秦孟仁要求的不高,一个从三品。 但这对孙侯爷来说不是个好兆头,自从孟家军权被谢景元夺了过去,孙家现在一家独大。人吃惯了独食,没有人会愿意让人来分一杯羹,哪怕这个人是亲妹妹都不行。 但孙太后这回铁了心,把白敬朝的功绩摆出来,又言明现在朝廷缺武将,用人要不拘一格,不可拘泥于门阀之别。 孙侯爷当朝自然不能跟太后硬杠,只能私下里来劝。 一个白敬朝不足为虑,现在的心头大患是秦孟仁。这个小子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被家族逼着退亲的文弱书生,他已经长成一头狼,而且是一头悄无声息就能要人命的狼。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31节 这头狼已经不甘于在文臣圈里打转,他开始染指军权,而他最大的依仗就是自己的蠢妹妹。 孙侯爷觉得自己的妹妹很蠢,情郎这种东西能相信吗?孙家就算有私心,但至少跟孙太后是在统一战线的。秦孟仁要是夺了权,现在看着还好,等个十年二十年,难道还能跟你个了老婆子继续好下去? 道理孙太后都懂,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要想办法破局。 孙太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开始劝孙侯爷:“大哥,我问你,我们是不是早晚要跟晋王和西北对垒?” 孙侯爷沉默下来。 孙太后继续道:“既然如此,何不找别人去打先锋。大哥这一把年纪了,侄儿又不争气,难道你还想把这把老骨头丢在战场上?先帝让你辅政,什么叫辅政,是让帮助皇儿统领全局,不是让你去上战场拼杀。谢家那个土匪是个另类,有几个当权者亲自上战场的?” 孙侯爷回道:“娘娘可知道,谁得了军权,都不会想吐出来。” 孙太后斩钉截铁道:“哀家知道,但是哀家不能再等了。现在西北和晋王都不稳定,都像没长大的孩子,不趁这个时候动手,难道要等到他长大成人?” 孙侯爷自然懂这个道理:“娘娘有何打算?” 孙太后喝了口茶:“晋王谋反,实打实的证据,且江南那边名将少,先让这个白敬朝去试试水,若是行,就快刀斩乱麻。” 孙侯爷没有反对,但提出了一个隐患:“娘娘,若是我们攻打晋王时,谢家那个土匪南下怎么办?” 孙太后一笑:“江南富庶,西北贫瘠,他就算南下也不敢打到京城来,我们若是能收服江南,丢掉西北几个城池也不算个什么,这买卖划算。且他若是敢动,等哀家收服晋王,到时候就能给他扣个反贼的帽子。” 孙侯爷知道,眼前的妹妹不再是以前那个一切要靠他筹谋的寡妇,她已经成长了很多,她有了自己的理想和人手,她不甘于再听任何人的摆布,她想弄权。 孙侯爷心里冷笑,那就让你去碰碰壁吧。男人要是能靠得住,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下场了。 孙侯爷不再反对,白敬朝很快就做了从三品武将。孙太后十分大方,拨给他三万人马,让他去收服江南与朝廷接壤的五个城池。 这消息很快传到了谢景元的耳朵眼里,白敬朝还没出发呢,他立刻开始了第二轮招兵,他要扩军到二十五万,这样才有自保的能力。 可西北人丁不多,被胡人洗劫一番后,男丁折损更多,谢景元只能降低赋税,鼓励生育,但一时半会儿的,根本无法补充人丁。 他一连在衙门里忙了好多天,连女儿的三岁生日宴都没参加。 仲春的一个晚上,谢景元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而去。他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车,一个人往回走,身后跟着尘扬和两个侍卫。 他现在不用上战场,平日里都穿的常服。他的衣裳都是柳翩翩带着星辰做的,布料和款式都非常好,以前满脸倨傲的谢景元现在内敛了很多,不羁的笑容变得宽和,他现在也很少骂人,整个人越发显得俊俏出尘。 往日里轻快的谢景元今日脸上都是疲惫,也懒得去看路两边那些关注他的目光。 等走到家门口,守门的人行礼喊将军,他连头都没点,直接进了院子,然后一个人去了前院书房。 尘扬与玄武面面相觑。 尘扬给玄武使眼色,玄武很快让人叫来了星辰。 “星辰姐姐,将军一回来就去了书房,您看这?” 星辰唔了一声:“我晓得了,你们去歇着吧。” 星辰回去后就把这事儿告诉了柳翩翩:“太太,将军独自一人在外书房不知道在忙什呢,也不进来。” 柳翩翩哦一声,伸手拍了两下孩子,然后将孩子递给她:“你帮我看着孩子,我去看看。” 柳翩翩去厨房短了些饭菜放在托盘上,一起端去了外书房。 谢景元正在低头些什么,他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 “我写个东西,你怎么过来了?” 柳翩翩笑道:“将军沉着脸进了书房,家里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谢景元继续写:“我今儿被人气到了,想歇一会儿东西再回后院,不然吓着孩子。” 柳翩翩将饭菜放在旁边的小桌上,走到他面前,低头一看,只见他正在写一封奏折,居然是写给晋王的。 那开头就让柳翩翩笑了起来,什么敬呈雍和大帝,笑掉人的大牙,等看到里面的内容,柳翩翩笑不出来了。 谢景元让晋王跟朝廷打,他在背面支援,一起将孙振雷和秦孟仁拿下。 “你真要这么做?” 谢景元笑道:“不知道,到时候再说,我就是告诉他我有这个打算,反正朝廷又不来打我,等他们两家打起来,我伺机而动。” 柳翩翩多少也知道一些外头的事情:“那个什么小白将军真的这么厉害?” 谢景元放下笔,找到自己的印章盖上:“秦孟仁虽然爱弄权,但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据说他提拔的人没有一个庸才。你看他跟孙太后不清不楚的,但孙太后不顾世人的唾骂仍旧要支持他,就是因为他大公无私,这样的臣子谁不喜欢呀。” 柳翩翩拧眉道:“他这是要跟孙家结仇了?” 谢景元拿起信纸吹了吹:“他从来就没真正臣服过孙家,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把孙家和孟家绊倒,自己掌权,然后把我弄死。哪知事情偏离了他的计划,陛下傻了,胡人入关,晋王造反,但他从来没忘记自己的目的,这么复杂的局势都被他稳住了。看吧,我觉得孙侯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手里同时有孙太后和陛下两个筹码,孙侯爷只有几个兵而已。若是秦孟仁真的能培养出优秀的武将,孙侯爷要倒霉咯。” 柳翩翩好奇地问道:“孙太后居然这么支持他?” 谢景元瞥她一眼:“难道你不支持我?” 柳翩翩伸手拧他一下:“胡说八道!” 写完了信,谢景元拉着柳翩翩到小桌旁坐下,端起碗开始吃饭,吃着吃着忽然道:“前几日落落过生日我没回来,她没生气吧?” 柳翩翩摇头:“没有,我跟她说爹要做大事,要保护我们,保护全城的人,她特别高兴,到处炫耀她爹厉害。” 谢景元笑起来:“总这样吹牛,当心人家打她。” 等谢景元吃完了饭,柳翩翩走到他身后:“你躺着,我给你按按头。” 谢景元哟一声:“夫人又开业了,我得赶紧受用受用。” 柳翩翩先站在他后面按,谢景元先还跟她开玩笑,很快就眯起眼睛打起盹来。柳翩翩知道,他已经很多天没好好休息过了。 整个西北,如同颤颤巍巍刚刚走稳路的孩子,一切事务都需要他亲自过问,虽然他抓大放小,但没有什么事情是能真正撒手不管的。 按了一会儿,柳翩翩走到他面前仔细端详他的睡颜,看着看着,她悄悄在他脸上亲一口。 然后,她看到了一双暗沉不见底的目光。 谢景元伸手将她拉过来,抱起她坐在自己怀里:“夫人,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柳翩翩吃了一惊:“你不是睡着了?” 谢景元伸手就扯开了她腰间的带子:“带兵打仗之人,哪个不是长了八只眼睛八只耳朵,你走到我前面时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 柳翩翩的脸变红:“你胡扯,我什么都没想干。” 谢景元看着她以为生了阳哥儿而发生了变化的身体,眼神暗了暗:“好你不想,是我想……” 说完,他伸手扯掉了她腰间的带子,抱着她就去了旁边的侧间里。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宝子们~ 昨天作者已经恢复正常,高烧时间只有十个小时,当时浑身都疼,脑瓜子疼得仿佛要质壁分离一样。我想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跑去上了一天的班,顺带码了一万字。因为离38.5总是差了一丁点,也没吃药,咬咬牙硬挺了过来,当天下班的时候就退烧了。 现在有点轻微鼻塞,偶尔会咳嗽。最大的问题是发烧给鼻孔里烧出个火疖子,真疼! 不过还好,我的味觉和嗅觉都在。 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 第114章 剖心肺身世败露 没过几天, 南边传来消息,白敬朝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 带着三万人疾驰江南, 在晋王还没准备好之前就拿下了五座城池。 谢景元比他更快,还没等白敬朝和晋王正面冲突,他派铁柱和柳文锦两路兵出发, 分别往西和南路出发,同样拿下朝廷五座城池, 然后停步不前, 等待朝廷的反应。 谢景元和白敬朝都有所斩获,晋王不干了, 他再次给谢景元下诏书,要求谢景元攻打佞臣孙振雷和秦孟仁, 谢景元回了信,我可以打, 但你得先动手,你在南边动手,我在这边支应你。 想让我当出头鸟,没门! 白敬朝拿下五座城池后停下动作, 一边变攻为守, 一边向朝廷报信。 孙太后收到消息后十分高兴,当天把秦孟仁留在了宫里陪母子两个吃饭。 当着幼帝的面,孙太后毫不遮掩对秦孟仁的关心, 亲自给他盛饭盛汤:“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这是御膳房做的药膳, 你不是说头疼, 多吃一些能缓解。” 秦孟仁接过汤后笑着道谢:“多谢娘娘。” 孙太后看着幼帝道:“皇儿, 你觉得这回白将军做的好不好?” 幼帝连连点头:“娘,我听说白将军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将才,有他在,收服江南和西北不在话下。”这话是裴谨言教他的,他现学现卖拿来糊弄孙太后。 孙太后笑眯眯地看着儿子:“所以啊,秦大人说得对,不要被眼前的局势困住了双脚,只要敢去做,就能找到出路。看看,虽然我们在北面损失了几座城池,但我们给了晋王迎头一击。” 幼帝对这些已经没兴趣,他满脑子都是裴谨言今天跟他讲的那些民间小故事,他最近忽然对听戏产生了兴趣。但好多戏文他听不懂,裴谨言就让他多读书,读书多才能听得懂那些唯美的戏文,甚至还能写戏文。 幼帝想写戏文,写那些动人婉转的故事。 孙太后见儿子压根没好好听自己说话,心里失望起来,这孩子真的是彻底废了。 秦孟仁给她加了一片鸡汤笋:“娘娘,陛下近来读了不少诗句呢,偶尔也能作两首诗,大有长进。” 孙太后勉强笑了笑:“你找的先生好,能耐得下性子教他,回头给裴大人些赏赐。” 秦孟仁岔开了话题:“娘娘,白将军这回势如破竹,打击了晋王的气焰,娘娘可有赏赐?” 孙太后慢悠悠道:“听闻他现在仍旧孤身一人,哀家想给他做个媒。” 秦孟仁笑着点头:“娘娘睿智,白将军自幼无父母,被叔父送去参军,蹉跎了近十年,终于崭露头角,可惜仍旧孤身一人,娘娘给他赐个可心意的人,等以后有了孩子,他对娘娘的忠心就再也不会变了。” 孙太后抬眼看着秦孟仁,所有人都告诉她,眼前的人不可信,他就是利用自己,他对自己毫无感情,能俯身屈就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他的心很肮脏…… 孙太后一遍遍安慰自己,她与秦孟仁,不过是相互利用,在这利用的过程中,她希望他能对自己忠诚…… 孙太后鬼使神差一般问了一句:“秦大人,你会背叛哀家吗?” 秦孟仁夹菜的手略微顿了一下,然后看着孙太后道:“娘娘,臣不知道,世事变化莫测,微臣与娘娘都在棋局中,臣不知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臣只能告诉娘娘,臣不会忘了自己想要什么。” 旁边的幼帝没心情听他二人说话,匆匆吃饭完将碗一放:“母后,儿臣去读书了。” 孙太后见儿子不在了,胆子也大了起来:“那你想要什么?” 秦孟仁垂下眼帘,片刻后道:“不被人拿捏,不被人勉强。” 孙太后步步紧逼:“你觉得哀家拿捏你了吗,勉强你了吗?” 秦孟仁反问道:“娘娘觉得呢?” 孙太后的眼神变得讳莫如深起来,片刻后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秦孟仁沉默的时间更久,最后轻声吐出两个字:“柳氏。”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32节 孙太后神色大变,然后慢慢恢复平静:“哀家知道了,若是将来能平定西北,哀家把她赐给你。” 秦孟仁摇了摇头,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娘娘,臣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臣会不会变。至少现在,臣想平江南和西北。柳氏当年对臣弃如敝履,臣就想问一问她,臣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土匪。是人才不如他,还是心意不如他,还是家世不如她。臣说会护她一辈子,她不相信,决然而去。她宁可相信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土匪,也不肯相信臣。臣自幼与她定亲,臣以前以为,在她心里,臣是最重要的人……” 孙太后头一次见他这样落寞,安慰了一句:“你们男人可真是死心眼,这有什么好问的,跟着那个土匪她是正房太太,跟着你只能做妾。” 秦孟仁看向孙太后:“娘娘,臣想问一句,是不是天下所有女人都在意妻妾之别?” 孙太后点点头:“那是自然的,谁不想在人前显赫,没有人愿意给别的女人磕头请安,除非是她对这个人入心入骨,已经到了可以抛弃一切的地步。” 秦孟仁笑一声:“娘娘的意思是说,柳氏对臣并没有情义。” 孙太后笑起来:“你还在意这个干什么,她已经嫁做人妇,孩子都生了两个,就算你把她弄回来,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她。就算她愿意跟你好,你也找不回以前的那种感觉。哀家知道,当初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如你所说,世事无常,谁都不能保证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秦孟仁嗯一声:“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臣就这个想法,不然臣不知道要干什么,难道要夺权造反?臣对那个又没兴趣。臣自小读诗书,心里记着忠君爱国,娘娘放心,在臣这个目标达成之前,臣不会背叛您的。” 孙太后犹豫道:“雅兰那里,你也莫要太过冷淡。” 秦孟仁的眼神暗沉下来:“娘娘,臣不是找了个人去陪她了吗?” 孙太后思索片刻后眼睛瞬间睁大:“秦大人,你……” 秦孟仁看着孙太后道:“娘娘,雅兰她喜欢的是以前的微臣,那个时候微臣少不谙事,风光霁月,她自然是喜欢的。臣现在变得面目全非,就算现在跟她好,她也找不到以前的感觉。既然如此,臣送她一个跟以前的臣类似的人。您看,她果然接受了,私底下约了裴大人去城外寺庙的桃林。” 孙太后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人:“仁哥儿,你,你不必如此。” 秦孟仁微笑道;“娘娘,雅兰喜欢臣,不是她的错,臣给不了她期待的东西,让别人给她不是很好。娘娘不必担忧,裴大人是真正的君子,他不会逾矩的。” 孙太后哦一声,然后叹了口气:“都是哀家的不是,早知这样,当初就强行留下她。” 秦孟仁又开始继续吃饭:“娘娘不必自责,万般皆是命,臣信命,也不信命。娘娘放心,想平定江南和西北不是那么容易的,臣现在没有心思想那么多。” 孙太后点点头,继续吃饭,不再多问,她见惯了先帝后宫里的莺莺燕燕,压根没把柳翩翩放在心里。她觉得秦孟仁在这件事情上有点小孩子心态,仿佛小时候很真爱的一颗糖被人抢走了,他一辈子在心里惦记。就算将来把这颗糖还给他,他也不一定就喜欢吃。 得了秦孟仁的真心话,孙太后对他的信任又多了一分。在秦孟仁的建议下,孙太后把先帝一个庶女许给了白敬朝。 如白敬朝这样苦寒人家出生的子弟,会打仗全靠天赋,现在尚了公主,不仅门楣提升了好多,与皇家乃至与孙太后的关系又更进了一层。 白敬朝的突然袭击惹怒了晋王,他派人反扑,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白敬朝虽然年轻,用兵之道真的是神鬼莫测,晋王扑了几次,一个城池都没抢回来,丢了好大个脸。 孙太后知道北边谢景元正虎视眈眈,也不敢把老底子压上让白敬朝往死里打,只能先暂缓进攻的步伐,派别人去防守,同时召白敬朝回朝完婚。 天降一个白敬朝,让西北诸人心里都不安定下来。 原来人人都说谢景元猛如虎,现在多了条虎,还在对门那边,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谢景元听说白敬朝要回朝完婚,当即召集柳文渊等人议事。 柳文渊直切要害:“元若,孙太后这是要把水搅浑。” 谢景元点头:“我们夺了她五座城池,怕是她心里正痛恨着呢。等白敬朝完婚,以孙太后不肯吃亏的性子,肯定要派人来攻打我们。” 今日很难得,姜巡抚居然也来了。 谢景元没打招呼就攻占了朝廷五座城池,姜巡抚心里知道这是要完,双方怕是再也不能喝好了。 谢景元对于姜巡抚的到来不置可否,只打了个招呼,好在他议事的时候也没避开姜巡抚。 姜巡抚默默坐在一边不说话,谢景元问柳文渊:“现在一共有多少兵马?” 柳文渊报出了一个非常精准的数字:“二十一万万五千六百七十二。” 谢景元在屋里踱步,走了半天后道:“我打算在白敬朝完婚期间再往东推进一截距离,切断朝廷与东北方向的路,你们谁赞同谁反对,写个字条。” 有吏书拿来纸笔,裁成很多片,一人发一张纸条,众人先后在自己的字条上写上自己的意见。 谢景元带着姚大人和马大人一起翻看字条,让他意外的是,所有人都投了赞成票。 谢景元看向姜巡抚:“姜大人,你这样跑过来,往后太后娘娘可就把你视作反贼同党了。” 姜巡抚摸了摸胡子:“本官不来,难道就不是反贼同党了吗?” 谢景元撇撇嘴:“那你之前矫情什么?现在赶着来烧热灶。” 姜巡抚冷笑一声:“你这叫什么热灶,三家里头论实力,你是最差的一个。朝廷占了大义,晋王占了江南富庶之地,你有什么?土匪气?” 谢景元来了兴致,他长这么大,打嘴仗还没输过呢。 “那姚大人来这里做甚?回头要是被我连累,我可是不负责的。” 姜巡抚知道谢景元一向嘴上不饶人,也不跟他计较:“将军要往东而去切断朝廷与北方所有的联系,势必要腹背受敌,一是被困住的东北军必定会殊死反抗,二是朝廷反应过来后肯定会掉转头来攻打我们。” 谢景元端起旁边的茶盏:“你说的我知道啊,但是我不这么做,难道朝廷就能放过我?那个什么白敬朝,可不就是给我准备的吗。我从来西北第一天开始,哪一次不是凶险万分。不说我们,难道晋王和朝廷就稳妥?每次伸手都有风险,要是惧怕,只能是死路一条。” 姜巡抚又摸了摸胡子:“我来这里,是想告诉将军,名正则言顺、名不正则事不成,将军夺了五座城池,朝廷没吱声,若是再往东而去,就要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谢景元刮了茶盏盖子:“姜大人既然来,想来是已经替我想好了名头?” 姜巡抚看向谢景元:“我有话与将军单独说。” 谢景元倏地抬头看向姜巡抚,他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但他不确定,过了片刻后,他放下茶盏:“子孝,带大家出去。” 等屋里没人了,姜巡抚反问道:“将军手里有现成的筹码,为何不用?” 第115章 酿阴谋风平浪静 听见姜巡抚说他手里有重要的筹码, 谢景元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我小瞧姜大人了, 连这事儿你都知道。” 姜巡抚面无表情道:“将军不要忘了, 雁过留痕,做得再隐秘,总会有人发现。那孩子与仁孝太子越长越像, 将军瞒不住的。” 谢景元收回目光:“别的理由都可以,就这个不行, 表兄好不容易把这孩子送出来, 就是希望他平平安安的,不是希望他成为权力争夺的牺牲品。” 姜巡抚犀利道:“将军不用小公子的身份, 难道要用自己的名义?莫不成将军有谋反之心?要自己坐江山?”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笑完后冷笑一身:“什么叫谋反?我哪一次不是在自保?是不是在姜大人眼里, 君要臣死,臣就必须要死?既然这样, 姜大人已经是土匪的同盟,怎么不去寻死呢?” 谢景元的话过于犀利,姜巡抚半天没说话,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将军, 你若不用此子, 将来会很难,总不能一味用蛮力暴力。” 谢景元不再讥讽他:“我若用他,现在是方便了, 将来怎么办?怎么, 姜大人觉得我是个君子, 到时候会把自己手里辛苦打拼来的一切都拱手给平安?就算平安是好的, 知恩图报, 但这世上的坏人多着呢,到时候他身边一堆的簇拥者,难保不会有人行离间之计。到时候我要如何自处?再跟他翻脸?那还是造反,不如一开始就不把他推出去。我也有两个孩子,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将来重蹈柳家的覆车。姜大人,不要考验我,我可不是君子。” 姜巡抚被他这一番大实话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既然如此,若是将来此子的身份暴露,将军该如何自处?” 谢景元笑起来:“姜大人,你怎么老是杞人忧天,将来的事情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先顾好眼目前吧。” 姜巡抚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劝:“既然如此,将军只能找其他理由了。” 谢景元继续道:“我不想过问姜大人从哪里得来的这消息,今日我便告诉姜大人,平安是我内侄儿,为了报答表兄,此生此世我都会保他平安。姜大人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往后就烂在肚子里,不然,大人就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土匪。” 姜巡抚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片刻后道:“将军既然承诺过仁孝太子,本官信将军。” 谢景元撇撇嘴:“你不是信我,你是信表兄。” 姜巡抚继续摸胡子:“仁孝太子看中的人,人品自然是不差的。” 谢景元懒得跟他打嘴皮子官司,对着外头喊道:“你们都进来。” 外头人都呼啦啦进了屋,没人知道姜巡抚跟谢景元说了什么。 谢景元对所有人道:“姜大人说得对,师出无名,打仗都不硬气,你们一人想个主意,我们把所有的主意拿出来,一起商议,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 很快,十几个纸条汇总到了谢景元面前。谢景元让旁边的王知府一个一个记录纸条上的内容。 上面的理由五花八门,经过众人商议,最后挑了个不痛不痒的理由,东北有晋王军队在活动,朝廷正在给长公主招驸马,西北军先行一步去捉拿晋王同党。 商议完了事情,谢景元将柳文渊留下,开门见山问道:“子孝,现在知道平安身世的人多吗?” 柳文渊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尽量遮掩,平安跟表兄越长越像,将来等他走出去,肯定会有人怀疑的。” 谢景元抬起头看着柳文渊,声音变得凉凉的:“子孝,你觉得我把平安推出去好不好?” 柳文渊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摇头:“不行!” 谢景元笑起来:“你真没良心,仁孝太子对你那么好。” 柳文渊斩钉截铁道:“就是因为表兄待我情意重,我才要保全平安。平安无任何根基,说句不好听的话,他过得好不好,全凭你的一念之间。这样的局面,把他推出去,将来要如何收场?难道让阳哥儿给平安磕头?再说了,我私心作祟,阳哥儿继承你的衣钵,我是他亲舅舅,平安若是上台,我算个什么呢,得势的要变成仁孝太子妃一家子。”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你可真是,这种大实话也能直接说出来,一点不符合你小玄机的身份。” 柳文渊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能让平安出头,这是对所有人最好的选择。若是我们把他推出去,他将来必定要成为大家争夺的筹码,一生不得安宁。表兄给他取名叫平安,就是要让他平平安安。此事你莫要再问,我柳家是不同意的。” 谢景元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回头你让五哥去打听打听,是谁把消息透漏给姜巡抚的。” 柳文渊点头:“这是小事,我们先把大事儿处理好。” 谢景元的速度很快,把刚从老家赶过来的孟中承打发去边城,他是孟将军的儿子,对胡人有一定的威慑,然后派柳文渊与袁家父子、铁柱一起往东而去,迅速切开一条口子,斩断南北交接。 果然如姜巡抚所料,被切断供养的东北军殊死反抗,柳文渊带去的人马折损过半,才终于拿下这一块腹地。 这样一来,整个北面大半的版图都被谢景元夺去了,他的地盘扩大了一倍多。 孙太后勃然大怒,不顾白敬朝刚刚成婚三天,命令他立刻发兵北上,被秦孟仁劝住。 孙太后十分生气:“这个土匪现在是彻底撕破脸了,西北三省被他占去了,哀家睁只眼闭只眼,现在他连东北都不放过,难道他要将这江山全部夺去不成?” 哪知秦孟仁忽然低声道:“娘娘别急,臣有后招,保管让他吃个大亏。” 孙太后冷静下来:“你有什么后招?” 秦孟仁神秘一笑:“娘娘,西北也不是铁板一块。他本是无根基之人,全凭着勇猛在西北有了威望,又恰逢天下时局动荡,因缘际会才有了今日。但娘娘莫要忘了,人心难测,不是所有人都甘愿臣服与他的。娘娘别急,臣正在想办法。” 孙太后低声问道:“你想去策反谁?” 秦孟仁在孙太后耳边低声说了个名字,孙太后听罢后拧起了眉头:“这样一来,将来岂不是养虎为患。” 秦孟仁摇了摇头:“娘娘,这头虎比谢景元差多了。我们的目的是让他在背后给谢景元一刀,到时候他与谢景元必定有一场厮杀。到时候我们坐山观虎斗,白捡个便宜岂不是很好。” 孙太后担心的是秦孟仁培养旧门阀威胁到孙家的利益,听他这样一说,孙太后的心放了下来。 “你说得对,那你去办吧,需要什么尽管跟哀家提。” 秦孟仁和孙太后没有反击,这让谢景元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好歹是打了胜仗,他必须犒劳三军。 西北贫瘠,东北可不贫瘠,那里有黑土地,粮食产量可以大大缓解谢景元的粮草供应。 不管孙太后那里有没有动静,谢景元依然按照自己的步骤来,先犒劳三军,然后在家里社宴席,遍请北边所有重要的文武之臣,柳翩翩自然也要宴请诸位太太。 谢景元已经将左边的一栋宅子买了下来打通,家里的面积瞬间扩大了一倍。 请客那天,柳翩翩早上醒的比较早,阳哥儿早就醒了,正兴奋地在床上蹬小腿儿。落落现在已经不跟父母睡,这床上只有一家三口。 谢景元靠在枕头上,双手放在脑后,看着眼前一起玩耍的母子两个,心里却升起一股不安宁来。 柳翩翩看他一眼就发现了异常:“你在想什么?”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33节 谢景元给了个微笑:“我在想等会子要怎么灌他们酒。” 柳翩翩知道他在撒谎:“有什么事情还是不能跟我说的?” 谢景元坐起身,伸手将儿子抱了过来,对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后道:“朝廷这么安静,我怀疑有什么阴谋。” 柳翩翩嗯一声:“我也有点怀疑,孙太后那个小心眼,怎么可能吃得下这么大个哑巴亏。” 谢景元将阳哥儿抱起来颠了颠,阳哥儿高兴的哇哇直叫。 “不怕,最多就是有什么龌龊手段而已,要是骂我,我就让她把安阳母子捉去报仇。” 柳翩翩笑起来:“你说她也真是的,这样子以后还怎么在京城里混。” 谢景元对着儿子做鬼脸:“我管她呢,但凡有点头脑,也不会把孩子往我头上栽。” 柳翩翩先给孩子穿好衣服,把她递给外头的钟妈妈,又从衣柜里给谢景元找了一身新衣裳:“起来,换衣服。” 谢景元往床上一趟开始耍赖:“你给我换。” 柳翩翩伸手拧了他一下:“又不是小孩子!” 谢景元吃痛,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对着她的脸啃了一口。 柳翩翩伸手推开他的脸:“快起来,别胡闹了,等会子人都来了。” 谢景元慢悠悠起身,伸开双手继续耍赖:“你给我穿衣服。” 柳翩翩伸手将他身上的睡袍扯掉,谢景元乐了:“夫人莫要这般狂野!” 柳翩翩听见他调笑自己,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两把,谢景元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样我可要不管不顾了。” 柳翩翩开始给他穿衣服:“你敢,看我烧火棍怎么敲你!” 两口子一边说笑一边穿戴,中途丫头进来帮柳翩翩梳头,半个时辰后,二人穿戴一新一起出了房门。 平安和落落已经在厅里等候,丫头们抱着阳哥儿在一边玩。 柳翩翩吩咐丫头:“去把星辰叫过来。” 片刻后,丫头回来报信:“太太,星辰姐姐说她今日事情多,一时忙不开,请将军与太太带着哥儿姐儿们吃吧。” 柳翩翩明白星辰的意思,自从谢景元的权势越来越大,虽然朝廷一直说他是土匪,但也架不住他现在是北方第一霸主的事实,他长相又好,多的是人想往谢家塞人,不是过惧怕她的名声和柳家的实力,这才没敢明目张胆地送人。 星辰每日跟在她身边,她脸上那道疤渐渐消失,她本就容貌出众,穿戴皆是上品,外头有人开始猜测星辰是柳翩翩给谢景元准备的人。 故而星辰近来开始疏远谢景元,凡是谢景元回家,她一概不到上房来吃饭,但会打发平安过来。 谢景元对后院那些道道了解的一清二楚,摸了摸平安的头后对柳翩翩道:“她不来就算了吧,平安在也是一样的。” 五岁多的平安十分懂事,坐在那里十分端正,仿佛一株小白杨一样挺拔,不时地给妹妹喂吃的喝的。 落落嘴巴像谢景元,巧的不行:“哥,你别喂我了,我自己会吃。你快吃你的,吃完了咱们去找表哥表姐玩。” 平安点点头,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昨儿你的大字还没写完呢,今天晚上一定要补齐。” 落落呃一声,然后去看父母的表情。谢景元就跟没听到一样,小孩子嘛,哪个不想偷懒,但他总不能公然支持女儿不写功课。 他开始伺候柳翩翩吃饭:“这回各地巡抚都打发人来吃席,等会子侧院有唱戏的,今日来的莽汉多,我让人把角门关上。你们就在花园子里玩,千万不要往侧院去。” 柳翩翩点头:“你放心吧,我这边也叫了几台戏,等会子祖母会过来,有她老人家坐镇,没人敢造次。” 两口子一边吃饭一边说闲话,落落没有得到父母的支持,闷声道:“知道啦,今天晚上我一定补齐。” 平安笑起来,给她夹了一只蒸饺:“你多吃点,等会儿别乱跑,跟着我。” 落落将他从上到下看了看:“哥,你这小身板能保护谁啊,昨儿让你站桩,你还没我站的旧。” 平安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他天生不擅长武学,而妹妹对这方面就很有天赋,因此他时常被妹妹嘲笑。 柳翩翩这才出言:“落落,人皆有长短,哥哥读书好,武学上差一点也是正常的。就像你,站桩比哥哥站的久,但是你读书就没哥哥好。” 平安怕妹妹不高兴,帮忙维护:“大姨,妹妹读书不差的,她已经认识了好多字。” 他这边怕妹妹不高兴,哪知落落毫不在意:“对啊,娘,我一点不差的,我觉得自己可好了。” 柳翩翩忍不笑起来:“你看,你闺女跟你可像了。” 谢景元十分自豪:“这样多好,不怯场。要是那等扭扭捏捏的,人家说一句不好就跟要命似的,一辈子活得多累。” 柳翩翩看他一眼:“都跟你似的,做个你混不吝。” 谢景元笑眯眯回道:“落落,等会儿要不要跟爹去隔壁听戏?” 落落双眼发亮:“爹,我能去吗?” 谢景元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你还小呢,去也没事。” 就这样,等侧院一群官员们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谢景元正把女儿抱在怀里。四岁多的小女娃,粉雕玉琢,抱着父亲的脖子,一张小嘴不停地叭叭叭。 等柳文渊一来,她又一头扑进大舅怀里,然后是二舅、三舅…… 反正她舅舅多,轮着抱都能抱好久。 等所有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戏台子上开始唱戏,落落又回到父亲怀里,一会儿跟着鼓掌,一会儿跟着道好,听得旁边人都忍俊不禁。 谢景元一边看戏一边仔细观察身边的人,朝廷的风平浪静让他心里十分不安。他凭直觉认为秦孟仁在酝酿坏主意,那个伪君子是属狼的,他不会甘于寂寞的。 或者说,从白敬朝攻打晋王开始,他就在下一盘棋。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宝子们~ 第116章 起疑心局势变化 谢家大花园子里也摆了一台戏, 柳翩翩带着吴氏和姜太太、姚太太以及徐氏等一干人坐在最前面看戏。 后面是星辰、韩一梅、月升和王太太等人。 星辰看着月升怀里的小女娃爱不释手:“来,给我抱抱。” 月升把女儿递给星辰:“力气大的很, 姐姐当心她扯你头发。丫丫乖, 别乱扯。” 果然,丫丫到了星辰怀里就伸手去扯她的步摇。星辰带的孩子多,对小孩子的那点动作了如指掌, 伸手捏住她的小手,在她脸上亲一口:“小捣蛋。” 前面的阳哥儿正趴在母亲怀里往后看, 丫丫也看到了阳哥儿。两个小娃儿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阳哥儿对着丫丫哦一声,丫丫立刻回了一声哦 。 两个小人就这样说起来了, 哦了几声后高兴地拍打起来。 阳哥儿胆子大一些,对着丫丫伸手, 丫丫也把手伸了过去,两个小娃就这样拉着手玩, 看的旁边的一群太太奶奶们忍俊不禁。 吴氏看着台上的戏,笑眯眯问柳翩翩:“这几个小女孩唱的不错。” 柳翩翩对旁边的琼樱道:“赏。” 琼樱应声而去。 台上小戏子们的声音越来越高,台下的说话声都被淹没掉。吴氏就在这吵闹声中问孙女:“你家里还太平吗?” 柳翩翩闻弦歌而知雅意:“祖母放心,家里人都老实的人, 没人敢作妖。” 吴氏嗯一声:“元若是个好孩子, 既然他这样对你,你也要一心一意相信他。” 柳翩翩笑起来:“祖母,我哪里对他不好了?” 吴氏笑眯眯回道:“你那烧火棍还不赶紧扔了, 说出去人家都要笑话他。” 柳翩翩哈哈笑起来:“祖母, 那就是闹着玩的, 我哪里能打得过他。” 旁边姚太太开玩笑:“老太太, 我看谢将军喜欢的紧, 我们还是不要多事儿了。” 吴氏也哈哈笑起来:“姚太太说的是,我老了,不懂年轻人的事儿。元若本来就异于常人,想来是我多事了。” 被一群人打趣,柳翩翩一点没有羞怯,开始跟吴氏拉家常。 “娘,我爹和周姨娘最近怎么样了?我听说二妹妹家的哥儿要满周岁了,回头我打发人送点礼去,祖母要不要一起 ?” 吴氏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好哇,二丫头的婚事坎坷,现在总算熬出头了。我听说她跟婆母相处好得很,奉贤那孩子也是个老实孩子。” 说完孙女,吴氏又说儿子:“你爹还是糊里糊涂的,有人给他送礼,他好不好把人家骂一顿。倒是那周氏是个机灵的,虽然心眼子多,不过她识相的很,暂时翻不出风浪,不用担心她。家里的手事儿有我和你大嫂呢,你不用操心,你过好你的日子就行。” 柳翩翩点点头:“祖母,我准备把表哥的衣冠冢挪到镐京城外的山上去,这样我们祭拜也容易些。” 吴氏的情绪低落下来:“好,挪过来吧。宝哥儿是个可怜孩子,挪过来后我也时常能去看看他。” 柳翩翩岔开话题:“祖母,您也点两出戏吧。” 旁边有人递过来戏本子,吴氏笑呵呵地点了两出戏,又把本子递给姜太太和姚太太:“二位太太也点。” 姜巡抚自从上次跟谢景元摊牌后,现在勤快了很多,立刻把秦西的民政之事都抓了起来,柳文渊身上的压力骤减。柳文渊再能干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姜巡抚从知县、知府一路爬上来,理政水平比柳文渊强出几条街。 姜巡抚主动示好,谢景元也不好再拿乔,主要是这死老头子确实能干,他现在没有比姜巡抚更合适的人选。 谢景元把柳文渊丢给姜巡抚,让他全力培养。姜巡抚毫不藏私,干什么都带着柳文渊,悉心教导。可怜柳文渊又要管军务,还要管民政,整日忙得团团转,徐氏来西北这么多年,愣是没有再怀上一个。 话转回来,谢景元重用姜巡抚,柳翩翩这边自然要礼遇姜太太。今日吴氏坐主位,她和姜太太分坐在吴氏两边。 一行人一边看戏一边吃茶点,说说闲话,院子里笑声不断。 等到中午,花厅里开了好几桌席面,那些小官太太们纷纷来给柳翩翩敬酒。柳翩翩要奶孩子,她不能喝酒,只能以茶代酒,算是把一干太太们认了个遍。 吴氏笑眯眯地坐在一边看孙女应酬那些官太太们,忍不住跟旁边的徐氏道:“你看你妹妹,天生就适合这种场合。” 徐氏笑道:“可不是,这几年西北的人都说妹妹泼辣,可她们哪里知道,妹妹以前在京城可是一等一的贤良人,什么场面她都能应付的过来。” 一顿酒席,柳翩翩从容不迫的样子被所有官太太们看在眼里,也记在了心里。 若是单纯的泼辣,岂能面色如常地应对这种场合,不怪谢将军至今只有她一个,这么好的人才,人家值得。 一场酒席吃了好几个时辰,等到天快黑,众人才先后离去,谢景元留下了柳文渊。 看着怀里已经累得睡着了的女儿,谢景元对柳文渊道:“大哥等我一会子,我把孩子送回去。” 谢景元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拉着平安,将两个孩子送回了后院。等他再次归来,柳文渊已经在外书房里慢悠悠喝茶。 谢景元坐到他身边,也端起茶盏:“我现在明白为什么那些老大人喜欢一边说话一边喝茶,不想回答人家问题的时候就可以喝茶,喝完后再想想,省得说错话。” 柳文渊慢悠悠喝茶:“我看你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可是有什么事情?” 谢景元嗯一声:“让五哥盯紧点,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柳文渊抬头看着他:“你发现了?”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34节 谢景元不高兴道:“难道你觉得我很傻?这回也太顺利了。” 柳文渊笑起来:“你别管他是不是有诈,你是不是得了小半个大雍朝?” 谢景元也笑起来:“真的,我感觉跟做梦一样,从来没想到我能有这么大的地盘。我最开始的梦想就是吃好喝好玩好,什么天下大事,什么忠君爱国,跟我屁关系都没有。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赶鸭子上架,管这么多事儿。” 柳文渊瞥他一眼:“怎么,谢将军不喜欢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喜欢啊,谁不喜欢啊。说起来我真的要感谢你妹妹,当初要不是她逼着我上进,我现在还是个六品小官呢。” 柳文渊呵呵两声:“你现在不也是个从三品而已。” 谢景元不再跟他开玩笑:“你再帮我想一想,咱们哪里还有漏洞没补上。” 柳文渊收起笑容道:“漏洞多着呢,人丁稀少,有些人口服心不服,还有人没多少功劳就开始想要封赏,还有人觉得你任人唯亲。” 谢景元点点头道:“这些我都知道,但这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这些问题咱们这里有,朝廷也有,晋王也有。我现在担心的就是咱们身边的人。” 柳文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你是担心有人……” 谢景元嗯一声:“姜大人之前从来不跟我们来往,姜太太也极少到我家里来,他是怎么知道平安的身世的?是谁告诉他的?五郎查了这么久还没查出来。” 柳文渊低声道:“我问过姜大人,他说是有人故意给他送了消息,他也不知道是谁。” 谢景元冷笑一声:“这内奸若不找出来,将来早晚要坏事。你把你们家的人捋一遍,看看有没有谁在外管不住嘴的。” 柳文渊点头:“平安的身世只有祖父祖母知道,连我爹都不知道。” 谢景元忽然笑一声:“我也开始杞人忧天起来,想那么多干什么。现在地方大了,管起来更难。我这边有个差事交给你。” 柳文渊放下茶盏:“请将军吩咐。” 自从谢景元搬到镐京城,柳文渊就时常这样正经地跟他说话,谢景元继续:“你去把东边跑一趟,各个省府,还有一些比较大的州府都仔细看一看,有不服的,立刻斩杀。各地的人丁数、田亩数都要有个大致的了解,你亲自去看,不要听那些人跟你瞎胡扯。” 柳文渊点头:“我知道了。” 谢景元叹口气:“子孝,想把一个地方治理好,光指望官员,早晚完蛋。大家大族出来的官员想的是光耀门楣,小门小户出来的官员想的是升官发财。镐京城这些人有我看着,还时常背地里折腾小动作,外地的那些人,怕是更无法无天。” 柳文渊笑一声:“你这是指着和尚骂秃子,我也想着光耀门楣呢。” 谢景元笑一声:“你不贪财不好色,就图名声,这种好打发。” 柳文渊继续笑道:“你说我沽名钓誉就是了。” 谢景元呸一声:“难道你不是沽名钓誉?” 郎舅两个斗了几句嘴后,柳文渊离开谢家。 请了一场宴席,谢景元在整个北方官场上的名望又增加了几分。虽然他依旧以正三品的品级自居,但那些比他级别高的官员哪个也不敢真的在他面前龇牙。 谢景元牢记着军权里出政权的道理,军务这一块他从未放松,几大得力干将都是他提拔上来的,指东不打西。 得了这么大一块地盘,谢景元不忙着跟朝廷和晋王打架,他在南北两面都布上重兵把守,开始一门心思发展民生。 就在谢景元这里按兵不动的时候,秦孟仁又开始动手了。 当年秋天,白敬朝领兵十万攻打晋王,晋王亲自领兵驻守江边。白敬朝久攻不破,双方僵持下来。 孙太后为防止谢景元趁机南下,一方面切断了南北贸易,一方面派出孙侯爷亲自驻守北面。 袁将军等人觉得这都是大好的机会,劝谢景元趁机南下,与晋王南北夹击朝廷,然而,一向胆子大的谢景元这次却力排众议没有动一兵一卒,只命人加强各处防守。 屯兵边境的孙侯爷没等到谢景元,一口老血闷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他这边一个屁都没放出来,东南面的白敬朝正打得轰轰烈烈。 白敬朝虽然用兵变化莫测,东南也不是没有名将。久攻不下后,白敬朝暂缓进攻的脚步。 没过多久,谣言四起,白敬朝声称晋王不足为虑,他所畏惧者为东南名将赵破军,此人世代驻守江南,陆战、水战都十分精通,在东南十分有名气。 这言论一出,晋王动了心思,立刻派赵破军反击白敬朝,果然,白敬朝一连失去两座城,晋王大喜,命赵破军一鼓作气,务必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赤贫小子打死。 赵破军给晋王回复,再追下去风险太大,不可贸然深入。 晋王眼见着谢景元得了北面小半的江山,白敬朝又害得他丢了大脸,一咬牙,命令赵破军继续打下去。 果然如赵破军所料,本来还在前面跟他鏖战的白敬朝,不知何时已经如鬼魅一般抄到了他的后方,不仅切断了他的粮道,而且直奔晋王的小都城。 赵破军想要掉头营救晋王,然而秦孟仁派的第二路军到了,白敬朝兵分两路,一路与援军一起直接将赵破军包了饺子,另一路继续攻打晋王的小都城,直接将晋王逼迫的后退了上百里。 晋王不仅痛失一名大将,还折损了大量的兵马,丢了近半的地盘,悔恨自己没有听信赵将军良言劝谏,阵前吐一口血后晕倒,被人抬回都城。 消息传到京城,孙太后笑着连说了三声好:“白将军不愧是百年难遇的良将之才,大雍有白将军,有诸位爱卿,何愁江山不平。” 然而旁边的秦孟仁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等大臣们退散,孙太后留下了秦孟仁:“秦大人何故面色不善,白将军收服了大半江南,这等喜讯,秦大人不高兴吗?” 秦孟仁给了个笑容:“娘娘敢用新人,白将军给了娘娘最好的回报,这是大雍的福气,是娘娘的福气。” 孙太后十分高兴,从她掌权以来,从来没有这回这样痛快过:“也是你眼光好,在无数将士中间发现了他,不然哀家哪里知道有这么个人,秦大人的功劳,哀家都记在心里。” 秦孟仁心里却隐隐有了一丝不安,见四周无人,他对孙太后道:“娘娘,我们的诱敌深入之计失败了。” 孙太后点了点头:“无妨,不管是东南还是西北,能收服一块是一块。北边这次没动手,要么是想做黄雀,要么是不敢放手一搏。不管怎么样,现在的局势对我们是有利的。” 秦孟仁嗯一声:“这回让天下人看到了娘娘的本事,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对娘娘说三道四了。” 孙太后十分高兴,这是她向军务迈出的第一步,往后再也不会有人说她是个靠娘家靠男人的傀儡,她要慢慢树立自己的威信,而不是遇事就指望辅政大臣,指望…… 孙太后看了看眼前人,将自己剩余的话都噎回了肚子里。 自从那个孩子小产,他收敛了很多,平日里二人相处时,绝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一本正经,说的也都是些朝廷政事,虽然依旧体贴,那些温柔小意的话少了很多。 孙太后见秦孟仁似乎有些心绪不宁,低声问道:“秦大人,你在担心什么?” 秦孟仁抬头看向孙太后:“臣没事。” 孙太后想了想之后道:“你回家去吧,去看看雅兰和宁哥儿。” 秦孟仁摇了摇头:“多谢娘娘,不用。” 果然,孙太后听见他说不用,脸上的笑容不经意之间多了一点。 转天,孙太后进行了一轮封赏,白敬朝升为正二品,秦孟仁这边得到了一些玩物古董,孙太后命人往里头加了些金银首饰,一起送到了秦家。 东西是孙太后跟前的嬷嬷亲自送到秦家二房的,赵雅兰看着眼前的一堆东西,满脸笑容谢恩,给了嬷嬷一个红包。 等嬷嬷走后,赵雅兰看了看赏赐,古董倒是不错,可以摆在书房里。 至于那些首饰和布料,有些颜色俏丽的,有些老成一些的颜色,赵雅兰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婉。 笑完后她吩咐自己的丫鬟:“这些料子都是上贡的好东西,把这两匹送去给太太,你亲自去,总是大爷挣来的荣耀,我做人儿媳的,岂敢独自享用。这一匹玫红色的,拿去给柳妹妹,这根簪子也给她,她每天帮我带孩子,怪辛苦的。” 赵雅兰把首饰和料子分了一半给婆婆秦二太太。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子们~ 第117章 破窗户抄检书房 秦二太太接到礼物后十分高兴:“雅兰这孩子近来越来越懂事。” 以前她担心赵雅兰不懂事, 争强好胜。自从有了孩子,这个儿媳妇越来越懂事, 遇事谦让, 待人宽和,孝顺长辈,都快成了贤妻良母的典范。 想到儿子长期不回家, 秦二太太又叹了口气:“就是仁哥儿总是不回家,让她受委屈了。” 旁边的嬷嬷劝秦二太太:“太太莫要担心, 大爷忙的都是大事, 等将来大爷培养出了更多的自己人,平定了西北和江南, 到时候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就有工夫回家了。” 秦二太太嗯一声:“也只能这样了, 让她先受点委屈,将来更好的日子在等着她呢。” 秦二太太正在翻看儿子媳妇送来的孝敬, 外头人忽然来报:“太太,赵太太来了。” 秦二太太十分高兴,立刻起身道:“快把昨儿那好茶叶拿出来。” 秦二太太还没出二门呢,就看到赵太太已经过了屏门。 秦二太太十分热情:“四姐姐来了。” 赵太太是孙太后的亲妹妹, 孙太后排行第三, 赵太太排行第四,秦二太太是孙家旁支,因为结了亲, 嘴里的称呼就比以往亲热了一些。 赵太太也是满口笑:“妹妹在忙呢, 我不请自来, 叨扰妹妹了。” 秦二太太笑道:“姐姐说哪里的话, 咱们两个还要那么客气做什么。正好, 我这里得了包好茶叶,正准备请姐姐来一起尝一尝,姐姐能来,是没把我当外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堂姐妹两个满脸带笑地进了秦二太太招待客人的花厅里,下人泡茶,上点心,十分好客热情。 秦二太太主动夸赞儿媳妇:“才刚雅兰得了太后娘娘的一些赏赐,这孩子真孝顺,还给我送来了多半。” 赵太太笑道:“都是她该做的,妹妹不需夸她。” 秦二太太对身边的丫鬟道:“你去把大奶奶叫过来,就说亲家太太来了。” 哪知赵太太却道:“妹妹可真是的,我来跟妹妹说说话,把孩子们叫过来,我们说话还得有顾及。” 秦二太太哈哈笑起来:“四姐姐莫不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跟我说,那是不能让孩子们过来。” 赵太太也打趣:“那可不,孩子们在这里,我们还得装个正经。” 堂姐妹两个放开了后开始扯闲话,东家长西家短,谁家儿媳妇两面三刀、谁家儿子是个败家子,两个女人说得热热闹闹,俨然一幅好亲家的样子。 等说了有小半个时辰,赵太太给秦二太太使眼色,秦二太太心领神会,把身边的下人都打发走,只留下心腹嬷嬷。 秦二太太以为赵太太有什么秘密要跟她说,哪知等她这边的下人离去后,赵太太立刻拉下脸。 “妹妹,仁哥儿多久没回家了?” 秦二太太尴尬起来:“四姐姐,仁哥儿太忙了,有一阵子没回来了。” 赵太太冷哼一声:“我好好的女儿入了你家门,年纪轻轻开始守活寡,你们家就是这样对儿媳妇的?” 秦二太太脸上浮现出一丝惭愧:“四姐姐,仁哥儿他确实太忙了,回头我跟他说说,让他多回来几趟。四姐姐放心,仁哥儿在外头是忙正经事,从来没有任何不轨的举动。” 赵太太冷笑一声:“没有不轨举动?你可真是说得出口。” 说完,赵太太起身走了过来,一把抓住秦二太太的领子:“你儿子本事可大着呢,日日留宿宫廷,差点又给你生了个大胖孙子!” 秦二太太愣住了,片刻后听懂了赵太太在说什么,嗓门立刻大了起来:“你胡说什么!” 赵太太挑破了窗户纸,不再跟她客气:“你养的好儿子,这边祸害我女儿,那边祸害我姐姐。你说,我跟你有什么仇怨,你让你儿子这样害我家!” 秦二太太把事情捋了一遍,开始跟赵太太讲道理:“四姐姐,你这话怎么说的,仁哥儿悉心教导陛下,辅佐朝政,哪里对不起你们?为了朝廷,父母妻儿都丢到一边,还要他怎么样?你是他岳母娘,难道你不希望他有出息?他有出息了,得益的不还是雅兰。我知道,仁哥儿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多少人看他不顺眼,我们是他最亲近的人,怎么能跟着别人一起中伤他!” 赵太太对着她的脸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满朝文武,难道只有你儿子是个人才?离了他朝廷就不转了?以往没有你秦家人,朝廷不是照样挺好的?反倒是你儿子当权后,外头先后出了两匹狼。我中伤他?我难道不希望他好?若不是有真凭实据,我能来找你?你现在满脑子想的是母凭子贵,耳塞目闭,全然不管外头的事情,既然你不管,我来告诉你!”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35节 说完,她一把扯掉秦二太太头上的首饰:“你的好儿子厉害着呢,日日留宿宫廷,得宠的很,要不是我姐姐上了年纪保不住胎,你的第二个孙子都要出生了!” 秦二太太终于反应了过来,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秦二太太也不是吃素的,片刻后反应过来,反手抓住赵太太的领子:“我的好姐姐,这事儿难道是仁哥儿一个人的错?他年纪轻不懂事,又是为人臣子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能怎么办?我还要问问你们的,为何就把我儿逼迫到了这种地步!” 赵太太气得一把扯掉秦二太太的假发髻:“你还要不要脸,男人不愿意,哪个女人能强迫他?” 秦二太太立刻跟她撕扯起来:“你少跟我装清高,女人家撒娇卖痴,日日在一起,哪个男人能吃得住?” 两亲家母就这样撕扯了起来,你骂我儿子,我骂你姐姐,一个不顾对方是自己的女婿,一个不顾那是当朝皇太后,你来我往,十分精彩! 好在二人的心腹都知道兹事体大,把外头人都撵走,一边拉架一边劝。 赵雅兰听说自己的母亲来了,然后婆母的院子里被清场,她冷笑一声:“大爷长久不回来,那书房里落了不少灰,跟我去看看。” 丫鬟看了她一眼,秦孟仁的书房是家里的禁地,他不在家里时,从来不让任何人进去。 赵雅兰不管丫鬟的眼神,当先起身带头往外走去,两个丫头跟在她身后。 到了内书房门口,赵雅兰伸手推开了书房门,果然,几十天没人进来,这屋里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赵雅兰对后面两个丫鬟道:“去打水来,我们一起把这屋里收拾一遍。” 赵雅兰自然不会亲自动手擦灰尘,她在一排一排书架前逡巡,一本本翻看秦孟仁的藏书。 她读书不多,很多东西他看不懂。但她找到了很多秦孟仁的收藏,都是些泛黄的纸张,她把那些东西全部单独放在一边。 等丫鬟们把屋里打扫的差不多了,赵雅兰把二人打发出去,独自一人在屋里仔细看那些东西。 有很多大字,纸张黄的像是从坟墓里掏出来的一样。赵雅兰刚开始以为是秦孟仁年少时练字的留存,仔细一看,上面是两个人的字迹,只是字迹十分相似。 她冷笑一声,将纸放在一边。 有几首诗,看起来像是秦孟仁的字,诗的内容风光霁月,赵雅兰凭借自己肚子里那几滴墨水,勉强看出那诗句里头藏了些东西,表达爱意的。 她的脸色越来越冷。 然后是几幅画,画上面都是一个女子,戴着面纱,赵雅兰闭着眼睛都能认得出来这是谁。曾经她恨这个女子,恨她拥有自己最喜欢的人,后来她觉得自己赢了,现在赵雅兰的心里没有恨也没有得意,她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赵雅兰看完这些东西后继续在书房里转悠,等转到那副壁画前面,她停下了脚步。 她伸手扯开那副画,果然,后面藏着一幅画,这次画上的人没有戴面纱,只见她面带浅浅的微笑,那笑容看似温婉,却带着一丝疏离,仿佛这世间没有有太多东西能入她的眼一样。 赵雅兰看着柳翩翩的画像发呆,就是这副若离若即的样子,引得他念念不忘,惹得他癫狂入魔,迟早他要毁在你手里…… 赵雅兰觉得心里一阵烦躁,她伸手将那副画卷扯了下来,画卷摔到了地上,她正想去踩两脚,愕然发现画卷后面好像贴了一张纸。 她俯身将那画卷捡起来,看了看那张纸。 那上面只有寥寥的几行字,是几首诗句,但看起来又不像是一整首诗,仿佛东拼西凑一般。赵雅兰看了半天没看懂,她伸手仔细地将那张纸从画卷的背后撕了下来。撕完画卷后,她又将那幅画放在了壁画后面,好像她从来没看到过这副画一样。 就在赵雅兰收拾秦孟仁的书房时,秦二太太与赵太太已经打完了架,刚才还势不两立的女人闹了一场后都冷静下来。 赵太太坐在地上哭天抹泪:“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的雅兰啊,我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被你们这样作践!” 秦二太太也哭了起来:“你哭什么,你女儿不还好好的,我的仁哥儿啊,将来要是事情败露,他要怎么办啊!那是你姐姐,你不能去劝劝她,但凡她寒个脸,谁还能逼迫她不成?” 赵太太继续哭:“我劝她有什么用,仁哥儿有多招人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我能劝谁啊,我命苦的丫头啊。” 两个女人在屋里哭哭啼啼一场,心腹之人进来给她们洗漱,等收拾好了之后,赵太太冷着脸对秦二太太道:“我不管你们家怎么教儿子,往后要是让我听到我姑娘在你家里再受什么委屈,我拼了这张脸不要也要来闹一闹!” 说完,赵太太扭头走了! 秦二太太一个人坐在那里发愣,等她把前后的事情想清楚之后,心里惴惴不安起来,若是将来事情败露,儿子要怎么办? 不行,要安抚住儿媳妇,不能让她闹。 秦二太太又把儿媳妇近来的变化想了想,心里更凉了,难怪她近来变化越来越大,以往总是抑郁寡欢,现在每天怎么快活怎么过,原来是想开了。 这可了不得,若是她心里没了儿子,又知道这个秘密,保不准哪天不高兴了就把事情捅了出去。 秦二太太开始了自己的怀柔手段,每天对儿媳妇嘘寒问暖,经常帮忙带孙子,家里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先紧着儿媳妇。儿媳妇要出门,她从不反对,还会问她钱够不够花。 过了好久,赵雅兰挑了个不起眼的日子,又去了城外的寺庙。 桃花早就谢了,她一个人在桃林里转了好久,没等到她想等的人。 赵雅兰有些失望,自从宁哥儿去上学,裴谨言再也没去过秦家,连桃林也不来了。她看着眼前没有一朵花儿的桃树,最终一个人落寞地回了家。 又过了几天,赵雅兰再次来到桃林,见到了早就等候在那里的裴谨言。 依旧是一身蓝衣长袍,腰间同心玉佩,头上玉簪,面带笑容,目光温和,手持长笛站在那里,好一个温润浊世佳公子。 裴谨言这几年得的赏赐非常多,除了寄回老家一部分,大部分都用来改善生活。他仍旧住在谢景元的小院子里,但那两家租房子的人先后离去,他多添置了几个仆人,日常生活起居不再那么简朴。 因为天天跟皇帝在一起,见惯了富贵,身上的纯真气质里渐渐多了一丝清贵,整个人看起来高贵清雅。 赵雅兰就这样看着裴谨言默不吱声,过了片刻,裴谨言主动开口:“赵姐姐。” 赵雅兰对着他勉强一笑:“你最近很忙吗?” 裴谨言摇了摇头:“不忙。” 赵雅兰的话问不下去了,不忙,却不肯来。 裴谨言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主动解释道:“我怕别人知道,对姐姐不好,故而上次没来。” 赵雅兰的心里这才好受一点,但想到秦孟仁做的那些个事儿,她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过,只要我需要,你随时都会来的吗。” 裴谨言歉意一笑:“是我的不是,下次我一定回来的。” 赵雅兰这才放弃心中的疑惑,又担心他看轻自己,连忙解释道:“我找你来,是想给你看个东西。” 裴谨言走到她面前站定,先仔细端详她的面容,片刻后轻声道:“赵姐姐瘦了。” 赵雅兰觉得心里升起一股温暖,秦孟仁从来不会关注她瘦了还是胖了,他对自己只有客气和疏离,哪怕关心也是流于表面。 “没事,前一阵子胃口不好。” 裴谨言拿起手中的笛子:“我给姐姐吹一首曲子吧。” 赵雅兰笑着点头,然后将自己手中的笛子递了过去:“你用我的吧。”为了不让别人怀疑这里有笛声,赵雅兰每次来桃林都会带一根笛子。 裴谨言接过赵雅兰手里的笛子笑了笑:“赵姐姐这可是一管上好的笛子。” 赵雅兰笑着回道:“能给裴兄弟用,是它的福气。” 裴谨言对着她温和一笑,然后架起笛子开始吹奏,仍旧是那首长相思,裴谨言吹得婉转动人。他吹奏的时候双眼迷离,眼睑微垂下,赵雅兰看不清他的目光。 一首曲子吹完,赵雅兰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裴兄弟吹得真好听,比我强多了。” 裴谨言的双眼再次睁开,眼里仍旧是温和的光:“赵姐姐客气了,我以前也不大会,都是这几年学的。赵姐姐刚才说有东西要给我看,是什么好东西?” 赵雅兰哦一声,从袖子里找到一张纸,然后幽幽道:“他好长时间没回家了,我去帮他整理书房,在他屋里找到一幅柳姐姐的画像。” 说到这里,赵雅兰抬眼去看裴谨言,只见裴谨言不仅没有变脸,反倒替秦孟仁解释了一句:“他们自幼定亲,想来是以前的旧物,赵姐姐不必放在心上。我从边城而来,我见过柳姐姐与谢将军的恩爱,想来柳姐姐早把那些旧物忘了。” 赵雅兰见他并不像惦记柳翩翩的样子,心里这才高兴起来,笑着回道:“我在那副画像后面找到这张纸,但我没看明白,你帮我看看。” 说完,赵雅兰把纸递给裴谨言。 裴谨言接过来一看,笑了起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这是在摆棋局呢。回头我带一幅棋子来,我带赵姐姐打棋谱。” 赵雅兰笑着点了点头:“那我也跟着裴兄弟学一学。” 裴谨言看完后将纸条还给赵雅兰:“赵姐姐把这东西换放回去吧,想来这是秦大人喜欢的旧物,我们不好动他的东西。” 赵雅兰接过纸条点了点头:“是我莽撞了。” 裴谨言见旁边有一块长条石凳,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将石凳擦干净,然后又掏出另外一张帕子铺在上面:“赵姐姐,您坐。” 赵雅兰见他这样贴心,心里更加熨帖,坐下来跟他说闲话。 “裴兄弟一个人在京城,身边也没放个贴心人吗?” 裴谨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赵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出身市井人家,我家里没有那些规矩。且正妻没进门,若是添了人,将来后宅不平,对哪一个都不好。” 赵雅兰再次觉得裴谨言是个真君子:“裴兄弟真是磊落,这天下若是人人都能如裴兄弟这般,就不会有那么多庶出子弟不得出头了。” 裴谨言笑起来:“我这没什么,贫寒人家出生,安抚不好内院之争,索性都不要。谢将军那样的才了不起,他本是侯爵子弟,还做过世子,现在又是西北第一人,还能守着柳姐姐一个人。秦大人家里不也是只有赵姐姐一个人,柳姨娘不过是个幌子。我虽比不得他二人,也愿意向他们看齐。” 赵雅兰心里哂笑起来,顺着他的话题道:“倒也是,既然无心,不如不去沾惹。说起来柳妹妹才是个可怜人,到秦家多年,无宠无子,整个人形如枯槁。” 裴谨言笑一声后道:“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柳家二姑娘说给了袁将军家的嫡长子,若是柳姨娘当初跟着去西北,肯定也会有好人家的。” 赵雅兰就喜欢裴谨言这点,说话公道,不偏不倚。她抛开这个话题,继续跟他说了一个多时辰的家常话。 等时间差不多了,裴谨言主动起身:“赵姐姐,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赵雅兰嗯了一声,目送裴谨言从那个角门离开。如以往一样,裴谨言每次走到角门那里都会对着她回眸一笑。 等出了角门,裴谨言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急匆匆往家而去。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宝子们。 第118章 破谜底夫妻交心 回到家里后, 裴谨言立刻找出纸笔,按照记忆将那张纸条上的东西默写出来, 一个人坐在那里仔细看。 上面是几句诗, 但裴谨言凭直觉认为这几句话里有问题,最重要的是,前面的两句话旁边还用朱红笔点了个点, 后面几句没有点。 而且,每句话看起来都没有丝毫的联系, 最重要的是, 最后一句话是表示故人归来的意思。 既然是在秦孟仁的书房发现的,那必然是他写的。而且, 这张纸贴在柳姐姐的画像后面,那么必定跟柳姐姐相关。 他想让柳姐姐归来? 柳姐姐已经成了北边第一太太, 怎么可能归来,除非…… 裴谨言又把前面几句话好好看了看, 第一句话是三元及第一飞冲天,那么说的就是秦孟仁自己;第二句话的意思大概是纵横捭阖天下动荡,天下已经乱了,也基本达成了目标;第三句话就有些费解, 看起来像是慈母思念外出的孩子…… 裴谨言把当前的现状仔细想了想, 心头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过了好久,裴谨言在屋里踱步起来,若这真是他的计划, 那么谢将军必定会一败涂地, 柳姐姐必定要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他已经不是个人了, 他是个魔鬼, 若是柳姐姐被他夺取, 必定不肯苟活! 裴谨言想了好久,然后渐渐平静下来。时间还早,他还来得及慢慢筹谋。只是秦家那里,不能再多去了。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36节 裴谨言照常当差,该干什么干什么。 没过几天,秦孟仁回了一次家,听说赵雅兰去了他的书房,他的脸色骤变。 他在书房里仔细差看了一遍,赵雅兰翻看了他以前的那些旧物,还故意把东西翻的乱七八糟,甚至把以前柳翩翩写得一篇文章丢进了旁边的废纸篓里。 秦孟仁没有在意,他当天走到那副壁画面前。他一伸手就知道,赵雅兰发现了这副壁画。 他翻开壁画的后面,那张纸被撕下来过,不仅撕下来了,赵雅兰还在他的每句话后面加了一句话,加的内容看起来不伦不类,颇有些赌气的意思。 秦孟仁笑了起来,轻轻放下壁画,并没当回事。 他从书房里出来后去了正房,赵雅兰正在欣赏自己的新镯子,看到秦孟仁之后她连起身迎接都懒得做,一边欣赏镯子一边道:“大爷回来了,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什么都没准备呢。” 秦孟仁微笑道:“我又不是客人,不用准备什么。” 赵雅兰哎呦一声:“您可是贵客,我得把屋里打扫一遍,不然不敢让您进门。” 她的话里带着讥讽,秦孟仁知道她在赌气,并未和她计较:“你每日打理家事带孩子,辛苦了。” 赵雅兰将镯子摘下来放到旁边的盒子里:“我不辛苦,我好歹有个宁哥儿,柳妹妹才可怜呢,到现在还是姑娘身子,大爷既然不喜欢她,不如早点打发了她吧,别耽误人家了。” 秦孟仁点点头:“若是你有合适的人选,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打发了也行。” 赵雅兰本来说的是赌气的话,听到他回答的这样干脆利落,吃惊地看着他,看了片刻后眼神冷了下来:“仁大爷的心莫不是石头做的?” 秦孟仁不置可否:“你去我书房了?” 赵雅兰笑起来:“对呀,我还以为你的书房里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呢,都是些早就该扔了的破烂东西,也就你还当个宝贝。不过你当宝贝也没用,人家现在日子快活着呢,谁还记得你呢。大爷,下回您写诗就正经写两首,别东抄一句西抄一句,认识的人晓得您是个状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是那落地秀才呢,连两首诗都写不好。” 秦孟仁并不在意她的讽刺,赵雅兰肯定看不懂她在写什么。 “你若是想看,以后随时可以进去看,本就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是以前读书喜欢安静,所以才不让人进去。我在家里少,你也可以带着宁哥儿去书房里读书写字。” 赵雅兰见他这样大方,顿时觉得自己以前因为他的书房而生的气都是白生气,心里觉得没意思起来。 “不必了,我在隔间给宁哥儿留了读书的地方。大爷今日回来有什么事?总不会特意去查看书房的吧?” 秦孟仁自己找地方坐下来,对着赵雅兰道:“雅兰,我们不必这样对峙,做朋友不好吗?” 赵雅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看着他:“大爷要跟我做朋友?” 秦孟仁点点头:“是的,我想跟你做朋友,你是我儿子的亲娘,我是你儿子的亲爹,我们是同盟,任何时候都打不散的同盟。” 赵雅兰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后道:“秦大人,你可真是千古第一人,居然要跟我做朋友。可惜我已经不需要了,你忙你的去吧,我要去给公婆和宁哥儿准备晚饭了。” 秦孟仁并不在意赵雅兰的态度,继续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等儿子回来后问了几句,然后离开了家。 赵雅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眼里无悲无喜,想到他那些狗屁不通的诗句,她脸上带出一丝讥诮,然后转身回了屋。 她新得了几匹好料子,上回裴谨言那个荷包针脚不好,给他做衣裳太打眼,做个荷包还是可以的。 就在赵雅兰一心一意报复秦孟仁的时候,柳翩翩正在西北优哉游哉地过自己的日子。 一眨眼,阳哥儿都会走路了,柳翩翩和落落带着他在花厅里玩耍。 外面隆冬的天,雪花满天飞,花厅的窗户装的是透亮的云母片,光能够照射进来,屋里有暖墙,整个屋子里如阳春三月一般温暖。 小家伙圆滚滚的身子像个球儿一样颠来颠去,一会儿去扯姐姐的手里的花,一会儿去扯娘的裙子,扯不到也不哭,摔倒了自己爬起来,哈哈笑着又追了上去。 娘儿三个在花厅里玩了一会儿,阳哥儿跑累了,停下来,笑眯眯的看着姐姐和母亲。 柳翩翩抱起儿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的乖乖,跑起来就不知道累,要不要吃点点心??” 阳哥儿抱着母亲的脖子,也在母亲脸上亲一口。旁边落落把头伸过来,阳哥儿又在姐姐脸上亲一口。 他这么乖巧,落落非常喜欢,伸手要抱他。 柳翩翩担心女儿抱不稳,但见她这么喜欢弟弟,又不能阻拦姐弟两个亲热,只能自己跟在身后像个老母鸡一样看着。 落落抱着弟弟摇摇晃晃往前走,她自己才多大,抱的姿势一点不标准,好在阳哥儿跟姐姐胡闹惯了,被姐姐死死勒住,他也不生气,反而双手双脚抱住姐姐,姐弟两个一喜嘻嘻哈哈往前走。 娘儿三个正玩得起劲,外头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落落耳朵精,立刻对弟弟道:“爹回来了!” 阳哥儿也兴奋起来,对着门外啊啊叫起来。 谢景元撩开厚厚的帘子进了屋:“都在呢。” 柳翩翩奇怪地问他:“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谢景元自己将身上的外袍脱掉:“事情是做不完的,多少天都是摸黑回家,今日想回来早一点。有吃的没,我肚子饿了。” 柳翩翩接过他手里的外袍放在一边的架子上挂起来,对外面的小隔间里喊了一身:“琼樱,去拿些吃的来。” 谢景元已经蹲下身,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抱着儿子,左右各亲一口,两个孩子也抱着他的头一顿亲,任谁也想不到,在外头威风八面的谢将军回到家里就是这副样子,毫无父亲的威严。 夫妻两个一起坐在旁边的炕上,谢景元把两个孩子放在炕上。 落落来了兴趣:“爹,爹,我要骑马。” 柳翩翩也不阻拦,谢景元立刻高兴道:“好,来,我们骑马。” 他立刻跪在炕上,落落翻身骑了上去,两只手拽着谢景元的衣服,骑得有模有样的。 阳哥儿在一边看着,又兴奋又羡慕,但他也不敢跟姐姐抢,姐姐虽然对他好,但有些事情从来不会因为他小就让着他。还不到两岁的阳哥儿已经知道了什么叫长幼有序,等姐姐玩好了,姐姐会第一个给他的。 落落见弟弟很羡慕的样子,虽然自己还没玩痛快,也很快下了“马”,让给弟弟骑。 谢景元在炕上爬来爬去,哄两个孩子玩。 没多大一会儿,琼樱带着个小丫鬟端着两个托盘过来了,上面有两个孩子下午要喝的杏仁煮羊奶,还有给夫妻二人的点心和热茶。 小丫鬟看到将军给孩子们当马骑,吓得立刻低下头,看都不敢看一眼。琼樱放下东西后就带着小丫鬟走了,谢景元仍旧跟两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柳翩翩对着爷儿三个招手:“别玩了,来吃点东西。” 两个孩子很听话地冲了过来,并排跪在小炕桌前面,一人面前放一碗奶,再加两块点心。夫妻二人面前是一碗茶,还有一盘子点心。 谢景元吃了一口后道:“这有点京城的味道。” 柳翩翩从中挑出一块带干果碎的点心递给他:“这个是你们淮阳侯府的点心。” 谢景元哦一声:“我都不知道我家里有什么点心,你居然知道!” 柳翩翩点头:“那当然了,你不记得这些事情,铁柱记得啊,他告诉了一梅,一梅来告诉我的,说你最喜欢吃这个。” 谢景元笑起来:“铁柱这小子自从做了爹,越发正经起来。” 柳翩翩嗔怪他:“你不要在人前再骂他,免得人家总说他奴才出身,往后不好给他抬身份。” 谢景元毫不在意:“这有什么,我跟他不讲究这么多,他也可以喊我的名字,那些虚礼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他只晓得当差,家里的事情也不大管,俸禄也不高,总不能让他花老婆的嫁妆。往后你多补贴一些,还有月升和一啸那里也是一样。至于星辰,我就不多问了,你自己决定。” 柳翩翩点头:“我自然知道,最近有人悄悄来问我星辰的事情,我看那些人说的没个正经子弟,一个都没答应。都是给人家做后娘,子弟也不大出息,还不如跟着我呢。” 谢景元冷笑一声:“有那么一等人,自己屁本事没有,就等着靠裙带关系来捞好处。别说星辰了,你大哥家的门槛快要被踏破了,四妹妹还没说人家呢。” 柳翩翩叹口气:“也是孽缘,谨言都去了京城这么多年,她还是不肯死心。听说谨言一直孤身一人,四妹妹越发不肯说人家,我们也不好劝她。” 谢景元对着她眨了眨眼:“我打听到一个消息。” 柳翩翩嗯一声:“什么消息?” 谢景元道:“我听说,谨言跟赵雅兰混到一起去了。” 柳翩翩的杏眼顿时睁得老大:“你胡说什么!” 谢景元嘿嘿笑起来:“我没胡说,是真的,虽然我现在不知道谨言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消息假不了。所以四妹妹真的是自己为难自己,就算谨言不成家,他那么招人喜欢,还能缺女人么。她在这里苦守着,谨言压根什么都不知道,白费心思。” 柳翩翩喝了两口茶才消化掉谢景元送来的消息:“谨言这是要干什么?” 谢景元的声音低了下来:“可能是想深入虎穴吧。” 柳翩翩拧眉道:“那也不至于要这样吧。” 谢景元慢吞吞喝一口茶道:“这是最快捷的方法,都说伴君如伴虎,秦孟仁是个疯子,谨言却能多年如一日跟他混在一起,还没惹怒他,说明谨言是个善于差压观色的人,这种人最合适深入敌营打探消息。当然,我现在不确定谨言是不是还一心向着我们。所以我准备做一件事情,你不要说我小人之心。” 柳翩翩不等他开口就明白他的意思:“你要把裴叔和裴婶子弄到镐京来?” 谢景元点头:“表兄的事情谨言帮了大忙,及时给我们送来消息,后来他又把平安送了过来,这两样事情加起来,我们也该把他家里人保护起来。之前我让六郎去问过裴叔,他可能不想给儿子增添负担,就没跟过来。因着我们跟朝廷为敌,谨言又是秦孟仁的心腹,现在各处的人都不敢重用他。” 柳翩翩思索片刻后道:“那你把裴叔和裴婶子接过来,会不会给谨言带来麻烦?” 谢景元拿起小勺子轻轻地搅动碗里的茶,过了好久才抬头看向柳翩翩:“翩翩,我们先不说裴家的事情,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柳翩翩点头:“你问。” 谢景元的表情有些严肃:“你有没有觉得我变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 这几天的情节写的作者一直在掉头发昂~ 第119章 无心语杀鸡儆猴 柳翩翩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 斟酌着问道:“你是说自己疑心病变重了吗?” 谢景元低下头继续搅动碗里的茶:“是的,我感觉我没有以前那么容易相信别人了。或者说, 我以前就不怎么相信别人, 自从跟你在一起后,我开始尝试相信你的家人。可到了镐京之后,我感觉自己又快变成当日京城里的那个混不吝, 除了你和孩子们,还有铁柱, 我难以相信别人。就好比你们家的那些人, 我除了还算信任你大哥,其余人在我眼里跟外人也没多大区别。” 柳翩翩笑起来:“这不是你的错, 你肩上的责任太重了,承担的风险也大, 自然要小心一些。” 谢景元叹了口气:“有时候我在想,到底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最开始我想自由自在快快乐乐, 不受任何拘束。后来我想跟你在一起快快乐乐锅简单的日子,有吃有喝不受人压迫。可我发现这个目标太难了,不管做几品官,总有人想摆弄我, 我们的孩子随时处在风险之中。最后我想往上爬, 管他当土匪还是反贼,只要别人管不到我头上来就好。” 谢景元顿了一下后继续道:“但这条路上我又遇到了很多问题,能跟我说真心话的人越来越少, 连你哥都开始对我有所保留, 甚至连铁柱偶尔也会担心他不再是我心里唯一的兄弟。翩翩, 我现在能全心全意相信的, 只有你和两个孩子了。” 柳翩翩将旁边的茶壶拎起来给他续了一点茶水:“景元, 人都说高处不胜寒,多谢你还能全心全意相信我。既然你愿意跟我剖心剖肺,我也跟你说说我心里的话。” “从头到尾,你都没做错什么。最开始你想自保,想要自由自在,所以不要那劳什子的世子之位。后来你想过安稳的生活,可孙家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我们头上。再后来,你身在棋局之中,根本没法全身而退,只能被时局裹挟着往前走。但不管那一个阶段,你从来没有辜负过任何人。不管是铁柱,是我,还是我家里人,你没有对不起身边任何一个人。” 谢景元听到这话后笑了起来,将自己手里的点心往她嘴里塞了一口。 柳翩翩一边吃点心一边继续道:“你现在身肩重任,所有人都想跟着你走出一条宽敞的路来。这条路上不光有外面的敌人,还有内部的敌人。不管有什么困难,你放心,我会跟你一起面对的。” 谢景元就这样面带微笑看着她一直在那里说,等她说完后接了一句:“翩翩,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要相信我,我不会忘了我以前对你的承诺。不管别人跟你说什么,怎么离间我们,你必须要相信我。若是连你都不相信我,我可能就会变成秦孟仁那个样子。” 柳翩翩怔楞了一下后点了点头,认真对他道:“你放心,当日我被那姓蔡的狗贼抓走,你一点没怀疑我,我自然也会永远相信你。不管别人跟我说什么,只要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所以景元,你不要骗我,永远都不要骗我。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是光明正大,还是肮脏龌龊,你告诉我,我都会理解你的。” 谢景元听到她后面几句话后笑了一声:“好,你放心,就好比我觉得哪个姑娘长得好看,我会实话实说,不会因为怕你生气就说她不好看。” 柳翩翩斜睨他一眼:“哦,谢将军看上了谁只管告诉我,我肯定不会吃醋小气的。”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37节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笑完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跟你开玩笑的。” 两口子说了一些真心话后,谢景元又道:“既然你这样跟我掏心窝子,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 柳翩翩点头道:“你说吧,什么事情?” 谢景元拿起勺子在碗里搅了搅,脸上的笑容一点没变,但说话却让人后脊梁骨发凉:“我要杀你娘家的一个人。” 柳翩翩惊得手里的勺子差点掉了下来,片刻后讷讷问道:“是谁?” 谢景元的声音低了下来:“你二婶。” 柳翩翩再次惊讶:“我二婶,她干什么了?我看她这几年老实的很。” 谢景元慢慢喝了口茶:“五郎已经打听到了,就是她在外说了一句平安跟表兄长得像,她这话说出去之后,姜大人很快就收到了陌生人送来的消息,对方说平安就是表兄之子,连星辰炸死之事都说得一清二楚。” 柳翩翩吃了一惊:“她真这么说了?” 谢景元嗯一声:“她这个人小肚鸡肠,虽然不敢跟你大哥比,见四郎的差事跟二郎差不多,且你对四嫂比较亲热,四妹妹的亲事她又不能做主,怕是心里一直有些不平。她这是不服气我们的安排,我现在不确定她到底知不知道平安真正的身世,若是不知道实情,只是随口瞎秃噜,我还能饶她一命,若是她知道实情,那我就容不得她了。” 柳翩翩过了好久才哦了一声:“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用来问我。不过,我二哥那里……” 谢景元抬头看着柳翩翩:“你们家六兄弟呢,差哪一个都无所谓。二郎从我在军营里时就跟着我了,若是此事没有冤枉你二婶,往后我就不能再用二郎了。但你放心,只要他不惹祸,保他正常富贵生活还是没问题的。可惜了了,二郎是个好人才。” 柳翩翩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她知道,迟早她的娘家会给她惹祸,三房一共六兄弟,随着五郎六郎先后成家生子,家里几十口子人,人一多,难免就会出问题。 当初她和吴氏担心周姨娘坏事,没想到最先坏在了严氏身上。可严氏身后连着整个二房,二房柳文锦跟着谢景元的时间仅次于铁柱和柳文渊,现在是柳家兄弟里前程最好的两个,也是二房最大的希望。 柳翩翩一边听谢景元说话一边思索,等他说完后问道:“这事儿不能对外说,你准备以什么理由?” 谢景元看着柳翩翩道:“我准备让铁柱去审他,悄悄带走,至于怎么处罚,等结果出来再说。” 柳翩翩叹了口气后道:“以后你想做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不用提前说那么多掏心窝子的话。我知道你很为难,但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捣乱的。” 谢景元伸手握住她的手:“今日是姜大人知道了,将来肯定还会有别人知道。若是更多的人来劝我把平安推出去,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我若想推平安,我一开始就会把他推出去。而且,若是让平安出头,我就不会出头了。我带着咱们一家子跟在你大哥屁股后头混清闲日子不好?为何要累死累活当出头鸟?我跟所有人都说过,只要我活着,我就会保平安一世平安。可利益面前,谁会相信我空口白牙的承诺呢。” 柳翩翩反握住他的手;“不管别人相信不相信,我相信你,表兄也相信你,不然他不会把唯一的子嗣送给我们。” 谢景元嗯一声,握紧她的手继续道:“本来星辰带着平安来投靠我们,很多人心里都有疑惑,只是碍于我的凶名无人敢问。你二婶一句无心之语捅破了这个窗户纸,她以前也是豪门贵妇,她能不知道这中间的事情有多大?就算是玩笑话也不能随便说。她能张这个口,就说明她心里存着坏,不是想坏我的事,就是不把平安的命当回事,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能再容忍她。” 柳翩翩握紧了他的手,片刻后道:“这事儿交给我来办吧,我告诉祖父祖母,我们自己解决。” 谢景元摇了摇头:“不行,不能让你沾手。一旦你沾了手,就成了家事,不仅你二叔和二郎以后会埋怨你,且以后凡是涉及到大户人家辛秘诉讼之事,那些人都要来找你,你管了东家,西家要不要管,长此以往,你只会得罪更多的人。我不一样,我杀的人成千上万,何惜她一个严氏。我来处理,就是公事,也可以杀鸡儆猴。” 柳翩翩知道,最重要的一句话他没说,他现在是北方之王,他杀一个妇人,谁都不会说什么,但是她来动手,就会背负骂名,那是她娘家二婶。 谢景元将她的手摊开放在自己手里,看着眼前白净莹润的手背,他一边轻轻抚摸她的手指甲一边道:“你不要想太多,除了你二婶,这次我还要处理不少人。整个北方,大小官吏成千上万,一直以来我都是怀柔,别人都快忘了我这个杀人王的名声。再不杀几个,这些人的小动作就要舞到我面前来了。” 柳翩翩想到他自幼无父无母,以前因为自己对他好点他就十分高兴,心里担心他被身边的人欺骗:“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前提是要保护好自己。你说的对,越往上,跟你知心的人越来越少。你不要相信任何人跟你说的甜言蜜语,他们肯定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好处。” 谢景元笑起来:“你放心,除了你和铁柱,还有你哥,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 柳翩翩心里又高兴又酸涩,高兴的是他对这个家始终怀着一颗赤子之心,酸涩的是他在称王称霸的路上失去的东西越来越多。 谢景元见旁边两个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父母,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好好喝奶。” 落落立刻低下头喝碗里的羊奶,阳哥儿有样学样。 等姐弟两个吃饱喝足,柳翩翩让星辰把两个孩子带去玩,夫妻两个继续留在花厅里。 柳翩翩让谢景元坐在那里:“你坐好,我给你画一幅画像。” 谢景元来了兴致:“好啊,能让京城第一才女给我画画,是我的荣幸。” 柳翩翩笑着摊开纸笔:“谢大人如花似玉,任谁来画都好看。”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那可不能给我画丑了,不然我要砸了柳先生的摊子。” 柳翩翩落笔开始作画,只见他面带微笑坐在那里,笑容里仍旧残留着一丝过去的不羁,但整个人的棱角和锋芒已经收敛了很多。一双桃花眼里都是笑容,笑意里有温情、有放松,还有全然的信任。 柳翩翩偶尔抬头看一眼,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变,任由她打量…… 过了好久,柳翩翩放下笔:“好了。” 谢景元立刻站起身走过来,低头看一眼后就笑了起来,她画的是夫妻二人的画像,二人坐在一起,谢景元的神态和刚才一模一样,她自己就站在他身后,手执一柄团扇,二人一起看着前方。 谢景元十分满意:“回头把这副画挂在这后面的墙上。” 柳翩翩对着画吹了吹:“胡说,这屋里经常要招待客人,挂到内书房去吧,那里只有我们自己能进去。” 画完了画,谢景元懒腰伸手将她抱起:“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就穿了这么点。” 说完,他低头研究她衣服上的花样子和纹路。 柳翩翩伸手推他:“别闹,你忙了一天,好好歇歇。” 谢景元见她说这话,越发要闹:“又不是上战场打仗,这点事情哪里就能累着了,我不累,不信你试试……” 说完,他抱起她就往旁边隔间里去…… 两天后,铁柱亲自带着十几个人去柳家二房要带走严氏,恰好,当日柳元寿在家里。 严氏心里是有些看不起铁柱的,觉得他不过是个奴才,神色间还有些倨傲:“小谢将军,都是实在亲戚,你怎么还到我家里撒野来了。你跟我家二郎也算是同袍,怎可不顾情分。” 铁柱冷笑一声:“二太太既然不肯吃敬酒,那谢某人这里只有罚酒了,左右来人,绑起来,带走。” 严氏这才惊慌起来:“你要干什么,你别忘了你主子是我侄女,你吃了几年饱饭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柳元寿立刻呵斥严氏:“你快住嘴!”满镐京谁也不敢提铁柱以前的奴才身份,他现在姓氏和辈分都跟着谢景元走,那就是妥妥的谢家人,比京城谢侯府那一窝子人还要正经。 铁柱哪里怕她:“二太太不用牵三扯四,我能来拿你,定然是得了主子的同意。等什么时候二太太自己成了人上人,再来跟我摆主子的谱也不迟。” 铁柱不想跟柳家人拉扯,快刀斩乱麻,让人塞住了严氏的嘴,即刻带走。 柳元寿见铁柱铁面无私,一个字不肯透漏,急急忙忙去寻找父母。 柳公绍与吴氏正在家里闲磕牙,听见二儿子来了,有些奇怪,让人带了他进去。 柳元寿一脸急色:“爹,娘!” 柳公绍身上老毛病多,每天身上疼的紧,见到一向稳重的二儿子这般着急忙慌,张口就骂:“几十岁的人了,慌什么!” 柳元寿能不急吗,来的是铁柱,而且丝毫不顾及儿子的脸面。 “爹,非是儿子不懂事,刚才铁柱去了儿子家里,把文锦他娘带走了。” 柳公绍错愕了一下,有些不肯相信地问了一遍:“你说谁?” 问完后他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铁柱来把文锦他娘带走了?” 柳元寿点头:“所以儿子才着急,他是元若的头号心腹,一声不吭地把文锦他娘带走,连个理由都不给,儿子问话他也不搭理,直接就把人带走了。” 柳公绍把手里的烟杆子一放:“你们又做了什么事情?” 柳元寿着急起来:“爹,儿子什么也没做啊。自从到了西北,儿子哪里还敢做什么,什么不是听爹娘的吩咐,跟着元若的步子走。” 柳公绍也顾不得身上疼了,对柳元寿道:“先莫要慌,你继续去当差,晚上回来后到这里来,等大郎回来再说。” 等到天黑时,柳家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几家还在镐京城的男丁全部聚到了柳文渊家中。 柳文渊是回来最迟的一个,他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面色沉如水。 柳公绍一见孙子的表情就知道,此事肯定不简单,他再次怒骂柳元寿:“你这个蠢材,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柳元寿看向柳文渊:“大郎,你跟我说句实话,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柳文渊沉声道:“二叔和二郎留下,其余人回去。” 见他这样说,其余人虽然心里好奇,仍旧很听话地先后离去。等众人走后,徐氏把门关上。 柳文渊看向柳元寿:“二叔,元若对我们一家子怎么样?” 柳元寿心里一凉:“是不是你二婶做了什么事情?” 柳文渊继续问道:“二叔,侄儿是晚辈,不想说长辈的不是,我只问二叔,为何不对二婶多管束一些,任由她在外什么都说。” 柳元寿心里更凉了:“大郎,你跟我说实话吧,你二婶到底在外头说了什么?” 柳文渊收回目光看向柳公绍:“祖父,我带兵攻打东边之前,姜大人曾问过元若,师出可有名?若无名,可给平安正名。” 柳公绍猛烈咳嗽起来:“他是如何知道的?” 柳文渊沉声道:“姜大人说是有人给他送了消息,元若震怒,让五郎彻查此事,姜大人那里的消息是谁送给他的,到现在还没查出来。但我们却灯下黑,忘了这些妇人之言。二婶在外吃酒席时听人谈起仁孝太子,玩笑间说了一句,平安长得倒是有些像仁孝太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姜大人随后就收到了消息。到底是谁在中间兴风作浪,我与元若还在查。可二婶千不该万不该,让人拿住了话头子。” 柳元寿虽然没有明着听父母说过平安的身份,但他把这前后的事情串起来一想,立刻惊起一身冷汗:“大郎,大郎,我们并不知道平安的身世有什么不妥,我们真的以为他就是星辰的孩子,这怎么还另有隐情不成?” 柳文渊回道:“不错,平安是先仁孝太子与仁孝太子妃的亲生子,泰安公主才是星辰的孩子,为了把平安送到西北,星辰丢了自己的孩子,表兄进宫后自戕。二婶一句无心之语,惹来有心之人,若是此事闹起来,会给元若带来很大的麻烦,他这才让人带走了二婶。二叔,我且问你,你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柳元寿急得就差对天发誓:“我们真不知道,不然你二婶也不敢在外头乱说啊。就算她心里不顾及别人,他总要顾及二郎吧。” 柳文渊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二叔回去等消息吧。景泰审人是一把好手,从没发生过冤假错案,到时候该怎么处理,元若那里自有定论。” 景泰说的就是铁柱,谢景元觉得他总是叫铁柱不体面,给他取名谢景泰,跟着自己的辈分走,还准备请人再给他取个字。 柳元寿见柳文渊这般铁面无私,心里有些凉意:“大郎,那你是二婶,我知道她以前做了不少错事,你看在二郎的份上,能不能,能不能……” “不能!”柳文渊的声音非常大:“今日别说是二婶,就算是我爹犯了事,我也不会去找妹妹!我们家没有任何人能仗着亲戚情分去破坏元若与妹妹之间的夫妻情谊。满天下有几个人跟元若一样洁身自好,若是他们的情分没了,才是我柳家危机的真正开始。” 柳公绍当机立断:“老二,你带着二郎回去,该当差当差,看看什么结果再说。” 旁边的柳文锦人都傻了:“大哥,我娘她,我娘她会不会?” 柳文渊背对着他:“元若对我们太好了,你们就忘了他是谁,他在京城时只是个七品小官,可他怕过谁?到了西北,他每天跟我们笑嘻嘻的,你们就忘了他杀人王的名声?他现在是北方之王,是真正的一方霸主,他不是那个嬉皮笑脸的小子,也不简单是我们家的女婿。以后我们所有人在外面,一律不得叫他的名讳,若让我发现,家法处置!” 柳文锦心里油煎的一样,一方面担心老母亲,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的前程。 柳文渊转过身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求情,不然就是不忠。若是二婶那边的处罚下来了,你先辞去官职,不然就是不孝。” 柳文锦双腿一软差点跪到地上去了,他从军营里的大头兵做起,到现在的地位多不容易,他是中军帐下的五虎将之一,是比柳文渊还勇猛的飞鹰营统领,若是半路折损,他这辈子都爬不起来了。 柳元寿心里何尝不清楚,当机立断道:“大郎,我辞官,我辞官行不行?保住二郎。我知道,咱们柳家在这里势力太大,总得有人退下来。我原来就没打算做官的,前两年元若缺人,我想着都是亲戚,这才去顶了缺位,我不要这官位了,我回来伺候你祖父祖母行不行?你跟元若说一说,他想怎么处置你二婶都行,先让二郎去别的地方避一避风头,往后再让他回来行不行?” 柳文渊摇头:“二叔,你还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这事儿要怎么处理,全看元若,我一丁点忙都帮不上。若是别人家的事情,我还能说两句,咱们家的事情,我是一个字都不能多说。” 柳元寿眼里全是失望:“大郎,二郎从小跟在你身后,对你有多恭敬,他对元若的忠心你是看得到的。” 柳文渊的表情十分冷静:“二叔,我只能承诺您,若是二郎被连累,将来我把侄儿推上去。” 旁边的吴氏忽然哭了起来:“都是我的错啊,我眼瞎心瞎,没给老二挑个好人啊。” 旁边的柳文锦忽然笑一声:“祖母,不是您的错。我娘对大哥和妹妹确实不好,嘴巴也坏。但无论如何,她对孙儿都是最好的。若是我娘真的做错了什么,孙儿愿意与她一起承担。多谢大哥据实相告,爹,我们不要为难大哥和妹妹。妹妹虽然得宠,但元若既然能来把我娘拿走,必定是跟妹妹商议过了的。” 柳文渊点头:“不错,二叔,您刚才那句任由元若处置二婶的话可莫要说出去。元若生平最痛恨眼里只有利益没有妻儿的男人,二郎当年为了妹妹的事儿跟祖父顶嘴,元若一直记在心里呢。二郎这么多年的忠心,他也看在心里。但二婶犯了这么大的错,只有二郎受了连累后无怨无悔,他才敢继续用二郎。” 柳元寿的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那我听你的,二郎,我们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38节 早上好宝子们~ 第120章 辞官职泰山倒塌 等柳元寿父子二人离去, 柳公绍这才问大孙子。 “大郎,你估摸着元若会怎么处理?” 柳文渊摇头:“孙儿不知, 要看二婶是无心还是有意。平安的身世是元若和妹妹最不想提起的事情, 偏二婶要提,元若正好要立威,她撞到枪口上去了。” 柳公绍叹口气:“老婆子啊, 家大业大,总是难周全啊。” 吴氏已经停止了哭泣:“可怜我的二郎, 难道以后就要这样消沉吗。” 柳公绍捞起烟杆吸了一口:“走一步看一步吧, 往后元若肯定还要继续打天下的,五虎将少了一个, 一时半会儿找谁代替呢。为了翩翩的脸面,元若肯定也不想把这事儿捅出去。” 吴氏清醒过来:“老头子, 咱们家做官的是不是太多了,这样会给翩翩带来麻烦的。” 柳公绍点点头:“可不就是, 现在元若那边也不是特别缺人了,把老大老二和老三都叫回来吧。他们也老大不小了,把机会都留给孩子们。” 吴氏点点头:“只能这样了,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他们不会不乐意的。” 柳公绍放下烟杆开始猛烈咳嗽, 然后自己捶了捶后腰。 吴氏有些心疼:“你这个死老头子,就剩半条命了,别操心那么多了, 活一天算一天吧。” 柳文渊立刻给柳公绍顺气、喂水, 过了片刻后, 柳公绍的咳嗽终于停了下来。 “只要不死, 哪里能真正停下来不操心呢。从我们家离开京城那一天开始, 我这条命就是白捡的,苟活了这么久,我早就知足了。原来以为一家子要永远跌入泥泞,可是你看看,现在我们家又起来了。老婆子,天不绝我柳家,我定不能让孩子们毁在这蠢妇人手中。” 吴氏知道他身上有多痛,闻言又开始掉眼泪:“算了老头子,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都快要死的人了,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别急,晚上我做饭给你吃,你不是喜欢吃鸡汤面,我亲自做给你吃。” 柳公绍笑起来:“好,谁做的都没你做的好吃。” 吴氏一边哭一边笑:“个不正经的死老头子!” 柳家人耐心等待,过了几日,铁柱把一封密信给了谢景元,谢景元看过后就给了柳文渊。 严氏确实不知道平安的身世,但她觉得平安一个丫头生的野孩子,却能日日跟落落和阳哥儿同吃同住,她的亲孙子迅哥儿去将军府的机会都非常少,她心里十分嫉妒,见那孩子长得确实像仁孝太子,无意间说了两句玩笑话,本意是奚落星辰母子野鸡飞上枝头变不成凤凰,并不知其他深意。 柳文渊按下此事不提,当即让二房父子三个都辞官回家。 镐京城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几乎是一夜之间都知道了消息。柳家二房得罪了谢将军,柳二太太直接被小谢将军下了大牢。 至于什么罪名谁都不知道,整个镐京官场上的人对此都讳莫如深。好在谢景元对柳文渊的态度没有丝毫的变化,每天仍旧回家陪伴妻儿,那些有小心思的人暂时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等待后续结果。 就在众人等待谢景元要如何处理严氏时,柳家发生了件惊天东西的大事。 年过六旬的柳公绍在腊月底的一个夜里,无疾而终。 这个消息仿佛一个炸雷投进了镐京官场。 当天早上,柳翩翩和谢景元正带着三个孩子吃饭,外头星辰顾不得谢景元在家里,脚步匆匆而进:“将军,太太!” 柳翩翩惊异地看着星辰,她好久没见过星辰这般惊慌过,连忙问道:“何事?” 星辰说得非常简单:“老太爷昨儿夜里没了。” 柳翩翩的筷子就这样举在半天空,然后慢慢放下,再次问道:“你可说准了?” 星辰点头:“错不了,四爷亲自来报的丧,家里灵棚子都已经搭起来了。” 谢景元火速放下筷子,一把抓住柳翩翩的手,低声道:“翩翩,继续吃饭,吃过了饭我陪你回大哥家里。” 柳翩翩哦一声,拿起筷子继续去夹那一只蒸饺往嘴里送,刚吃了一半,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谢景元对星辰道:“给几个孩子换衣服,等会儿多叫几个人带好孩子,跟我们去一趟柳家,然后你先带孩子回来。” 星辰点头:“听将军吩咐。” 谢景元又叫了几个人进来,帮忙给已经有些木然的柳翩翩换衣服,他自己也找了一身浅色的衣服换上。 半个时辰后,一家五口一起出现在了柳文渊家的大门口外。 里头已经来了不少来祭拜的官员们,大伙儿见到谢景元后纷纷行礼。 柳翩翩还没来得及穿孝衣,脚步匆匆往灵堂而去,一路上,无数的男丁们纷纷让开一条路,她提着裙子一口气跑到了灵堂,然后看到了跪在灵前的一群柳家子孙。 她的泪水喷薄而出,她想起小时候,因着父亲不管事,继母背地里刻薄他们兄妹两个,兄长带着她天天住在祖父祖母的院子里,有什么好吃的,祖父祖母都是先紧着两个孩子。 后来因为父亲和继母私自跟云家结亲的事情,她跟祖父祖母起了点嫌隙,但绝大部分时候祖父祖母最终都会护着她。 她看到跪在最前头的柳元济有些发怔,在与父亲的博弈之中,她与父亲谁都没有赢,谁都没有输,只有夹在中间的祖父祖母输了,他们不想失去孙子孙女,又愧疚于没有教好儿子。 旁边的柳文渊见妹妹站在门口发愣,轻轻喊了一声:“翩翩,来给祖父磕头。” 柳翩翩哦了一声,再也不顾什么贵妇礼仪,直接抬袖子擦了擦眼泪,旁边有几个管事嬷嬷过来给她和谢景元行了个礼,给一家四口换上了孝服。在谢景元的示意下,平安和落落换上了一样的孝服。 夫妻二人一起跪在柳公绍的棺木前,一起磕头,烧纸。星辰抱着阳哥儿,带着平安和落落跪在后面一起磕头。 跪在灵前的柳元寿父子二人怔怔地看着平安,平安跟仁孝太子真的是太像了,柳家人见过年幼时的仁孝太子,那景象历历在目…… 烧纸的过程中,柳翩翩一直在流眼泪,谢景元时刻关注她的动静,等烧完纸,祭拜算是结束,谢景元扶她起身。 徐氏从远处赶了过来:“妹妹,跟我去祖母屋里吧。” 众人以为谢景元会留在这里,哪知他居然跟着一起去了,把三个孩子也带走了。 一家子一起到了吴氏的屋子里,吴氏正呆呆地坐在那里,身上换了一身黑纱布,头发有些散乱,眼神无光,整个人毫无精气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柳翩翩走上前轻轻喊了一声:“祖母。” 吴氏听到声音后轻轻扭头一看,然后眼泪开始往下掉:“翩翩啊,你祖父这个死老头子,他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啊。” 柳翩翩立刻掏出手帕给吴氏擦眼泪:“祖母,您还有我们呢,不怕的,我们都会陪着您的。” 谢景元在一边添加了一句:“祖母,才刚我让人去告诉了姜大人,上奏朝廷,让祖父仍旧以武安侯的身份下葬,就葬在表兄的衣冠冢附近,那是块风水宝地。” 吴氏的哭声缓了一些:“元若费心了,这个死老头子,从出京到现在,一直在劳累你照顾他。” 谢景元撩起袍子坐在了吴氏身边:“祖母不必谢我,此事说来我有责任,若不是我兴师动众拿人,也不会惊扰到祖父。” 吴氏连连摇头:“你这孩子多心了,上次胡人入关,我们跟着你二叔三叔东躲西藏,老头子元气大伤,惹上了一身的毛病,多亏了你们照料的仔细,可着最好的大夫和药材,要不然他早就死透了。” 谢景元没有再说话,拉着柳翩翩坐到自己身边,对旁边的徐氏道:“劳烦大嫂去告诉星辰,让她带着三个孩子先回家,这里人多气味杂,别熏着孩子们。” 徐氏点点头:“那你们就在这里帮我陪着祖母,我去照看外面。” 柳公绍的葬礼是柳文渊和徐氏出头办的,柳元济被逐出家门,家里也没个正经妻室,且他一向人员不好,他想办吴氏也不会交给他。 夫妻两个一直坐在吴氏屋里,等过了有半个时辰,外头有人来喊,柳文渊请谢景元到外面去。 谢景元拉过柳翩翩的手,伸手将她额前一缕凌乱的头发捋到脑后,温声道:“别难过,祖父年过六旬,临终前看到家族重新起复,心里是带着希望走的。中午陪祖母吃点饭,等天黑了我来接你回家,明日我们再过来。” 柳翩翩点点头,也开解了一句:“生老病死乃是天意,你莫要往自己肩膀上揽任何责任,我没有怪你。你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要因为我而做出任何改变。只有你坚持住了,别人才不会来想着攻克我。” 谢景元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好,你别担心我。” 安抚过了柳翩翩,谢景元站起身,阔步出了吴氏的屋子。 等谢景元一走,吴氏看着孙女道:“翩翩,家里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 柳翩翩看向吴氏,她心里有个巨大的疑惑,但她现在不能问,她只能安慰吴氏:“祖母,没事的,元若待我很好,家里没有给我带来麻烦。” 吴氏看着孙女,过了好久后伸手拉住她的手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但不要想太多,你把家里三个孩子带好,不要为任何人说情,先顾好自己。” 柳翩翩哽咽着点了点头:“好。” 第121章 谜底出狩猎开始 吴氏见孙女什么都不问, 又叹了口气道:“你别难过,过好自己的日子要紧。” 柳翩翩收回自己的眼神, 开始陪吴氏说话:“祖父走的时候可安详?” 吴氏又骂起来:“这个死老头子可真是有福气, 睡梦中走的。你说也奇怪,往日里我前半夜不起来的,昨儿晚上我就想起夜, 推他不动,再一看, 人都走了。好在是刚走的, 身上还是热的,换衣服也来得及。” 柳翩翩点点头:“祖父是个有福气的。” 吴氏一时叹息一时悲伤, 祖孙两个一直在屋里没出去,外人也不曾来打扰。 谢景元出去后应酬了大半天, 等到天黑,他折回吴氏的院子来将柳翩翩接走。 夫妻两个一起上了马车, 陪了吴氏一天,柳翩翩有些疲惫,谢景元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今日大哥告诉我,祖父身子一直不大好, 近来特别严重。他每天要抽很多烟, 不然身上疼的受不了。” 柳翩翩嗯一声,她懂谢景元的意思,夫妻两个都怀疑柳公绍不是正常死亡。二房父子刚刚辞官, 老头子没了, 正好留在家里守孝。 老头子的死, 掩盖了二房不得谢景元欢心的事实, 杜绝了外界的猜测。不仅如此, 若是大房柳文渊对二房的事情袖手旁观,堂兄弟之间早晚要起嫌隙,这回好了,统统回家守孝,谁也不猜忌谁。 等孝期一满,谁复出谁趴窝,全凭本事,至少不会再有人说是因为别的原因。 都是聪明人,吴氏已经解释了一遍,柳文渊再解释一遍,怕的就是夫妻两个离心。至于柳公绍到底是怎么死的,柳家人肯定不敢撒谎,他就是无疾而终,可为何偏偏是现在无疾而终,柳翩翩已经不想再去深入想这个问题。 她将头靠在谢景元肩膀上轻声道:“我知道,你别担心,你该怎么处理二婶还怎么处理,不要因为祖父的事情而留情,不然以后你还怎么服众。” 谢景元笑道:“你二婶的错本来就不宜公开,可大可小。现在你们家的男丁都辞官守孝,若是我还抓着你二婶不依不饶,外头人要说我刻薄了。” 柳翩翩嗯一声:“但二婶嘴巴不老实,不惩治她一番,将来会惹来更大的祸事。” 谢景元轻轻摩挲了片刻她的头顶后道:“简单,城外有一座寺庙,我让人修整了一番,让你二婶去哪里住十年,就说给你祖父祈福。” 柳翩翩哼一声:“那还给她挣了个好名声,便宜她了。” 谢景元笑起来:“这十年也够她熬的。” 柳翩翩坐直了身子后道:“不行,去寺庙里每天清闲什么都不干,好吃好喝供养着,然后回来还能得个好名声,那以后谁不敢犯错呢。必须换个名头,不能说祈福,什么理由都不要给。” 谢景元又将她捞进怀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听你的。” 柳翩翩看他一眼:“要杀她的是你,现在要赦免她的还是你。” 谢景元低声道:“我听见她在外头胡说八道,就想到她以前欺负你的事儿。我最恨这些嚼舌头根的妇人,但杀她容易,怕离间了你们兄妹跟二郎之间的感情。罢了,就惯着她吧,先关十年再说。” 柳翩翩知道他小时候没少因为谢侯夫人那张颠倒黑白的嘴而吃亏,恨屋及乌,这才起了杀心,岔开话题道:“这镐京城能人多,纨绔子弟也多,欺男霸女,招猫逗狗。犯了错误家里包庇,仗着有权势逃脱邢狱。我准备找个地方,专门收留这种犯了错误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去了后都给我耕田种地。不吃吃苦,整天锦衣玉食,时间久了都开始兴风作浪。” 谢景元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那也行,需要什么跟我说,我找人给你帮忙。有了这个地方,那些官员家眷们也能收敛收敛。” 柳翩翩叹了口气:“祖父一走,我们家可能要散了。”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39节 谢景元安慰她:“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们家三房人拧在一起,太过招眼,总是有人来跟我说,要提防你们家,往后我不用再找理由搪塞了。” 柳翩翩被他逗笑:“怎么,谢将军担心我们家势力过大,到时候跟你造反?” 谢景元笑道:“我自己就是个反贼,还怕人家造反不成。主要是那些人不安好心,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说是让我提防你们家,其实是想给我塞人,我岂会上当。这下子好了,你们家彻底分家,往后柳家真正成了三房人,我就有了正经理由。” 柳翩翩问出了自己最近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你准备怎么处理我二哥?” 谢景元笑眯眯道:“让他先守孝,等一年孝期满,打发他去东边,远离镐京几年,若是能能熬得住,没有怨言,到时候再另行安排。” 柳翩翩哦一声:“我不是因为他是我二哥才问你这个问题,是因为他确实能给你帮忙。有时候我也担心,你的五虎将我们家占了两个,会让你有所掣肘,可我又不能说让你撤了谁别用谁。我要是干插手军务,外头人更要怂恿你提防我了。” 谢景元看着她认真回道:“这事儿你别操心太多,铁柱是我的人,一啸是我的人,袁家父子也是我家的故旧,你两个哥哥虽然厉害,但也不能完全左右军营。再说了,你怎么把我忘了,我才是领头的好不好。” 柳翩翩又笑起来:“你说得对,是我的不是,把谢大人给忘了。” 谢景元将她的手拉过来,用自己的手包裹住:“要过年了,等办完了祖父的丧事,我们好好过个年。到了年根,我估计谨言该来信了。” 柳翩翩的表情凝重起来:“你心里有怀疑的对象吗?” 谢景元摇摇头:“没有,这都是要命的事情,万一我判断错了,岂不是让亲者恨仇者快。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是我多疑了呢。所以我前一阵子才问你,我是不是变了很多。外头人为了奉承我,不愿意说真话。就算我真的变了,他们也会说我变得厉害了。翩翩,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对,你要及时告诉我。权力这个东西太可怕了,跟迷魂汤一样。” 柳翩翩开玩笑道:“谢将军是不是比较喜欢人家给你灌迷魂汤的感觉?” 谢景元也开玩笑:“我喜欢你给我灌迷魂汤。” 柳翩翩呵一声:“谢大人,怎么别人都可以当佞臣,我就要当个死谏的忠臣,长此以往,别人在你心里都是好人,就我一个人招人嫌,我才不干,你让铁柱劝谏你吧,我只负责给你熬迷魂汤。” 谢景元伸手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怀里,用下巴摩挲她的头顶:“我不管,这事儿就交给你,以后你给我当先生,教导我,劝解我,要是我不听话,你拿烧火棍抽我。” 柳翩翩伸手拧他一下:“好赖是个将军,说话没个正经。” 谢景元闹了一场,柳翩翩的心情好了一些。等夫妻两个到家的时候,三个孩子已经吃饱了饭,洗漱过后准备睡觉了。 因着谢景元出头,柳家将柳公绍的丧礼规格提到了最高级别。吴氏想着老头子已经得了名声,丧事还是从简为好,只在家里停了七天就发送了出去。 柳公绍一下葬,已经到了年根,谢景元批准了柳家众子弟辞官守孝的要求,但别人能走,柳文渊是真的走不掉。 谢景元让柳文渊继续去衙门当差,只是不能穿官服,要茹素,为国尽忠也是尽孝。 忙完了柳公绍的丧事,谢景元将裴景程叫到了家里,与柳翩翩一起接待。 裴景程进屋后就抱拳行礼:“见过谢将军。” 谢景元亲自伸手托住他:“裴叔不必多礼,请坐。” 柳翩翩亲自给裴景程倒了一杯茶:“裴叔,婶子怎么没来?” 裴景程客气道:“多谢夫人,家里杂事情多,她走不开,就没来,回头让她来给夫人请安。” 柳翩翩笑着坐到谢景元身边:“裴叔客气了,我们都是邻居,哪里需要这么多规矩。听说嘉言妹妹又得了个外甥,回头满月的时候我也去讨一杯喜酒吃。” 裴嘉言前几年嫁给了一个年轻的小官吏,这已经生第二胎了。 裴景程客气道:“多谢夫人关心。” 谢景元问裴景程:“裴叔原来在边城还有亲众,到了这边后也不认识几个人,可还过得惯?” 裴景程连忙道:“多谢将军照拂,同僚们对我都很好,家里一切尚可。” 谢景元不想让裴景程太打眼,给他在衙门里找了个八品小官做,比以前的小书吏好歹强一些。 谢景元摆摆手:“裴叔不要客气,今日叫您来,是想问问您,谨言在京城怎么样了?” 裴景程的表情尴尬起来:“多谢将军关心,他在京城就是当差。您是知道他的,只会读死书,也没什么大出息,也不懂那些人情世故和官场上的道道,只能当个教书先生。要不是陛下情况特殊,这么好的差事也轮不到他。” 谢景元知道裴景程的顾虑,实话实说道:“裴叔不用害怕,我与谨言是好友,虽然他跟着秦孟仁,但这并不影响我跟他之间的关系。我是担心因为我的缘故让谨言受委屈,这才找您来问一问。” 裴景程的表情和缓了一些:“将军宰相肚里能撑船。” 谢景元嗯一声:“敢问裴叔,谨言今日可有书信来?” 裴景程知道,儿子从京城寄来的一切东西都要先经过京城秦孟仁的检查,到了镐京后要经过将军府的查验,故而他老老实实将儿子寄来的东西列了个单子,包括一封书信。 “将军,谨言写了一封家属,还寄来了几匹料子,说是让他娘给他做两身衣裳让人捎过去。” 裴景程将那封信递给谢景元。 谢景元接过信打开,夫妻二人一起看那封信。裴谨言的信语言一如既往的枯燥乏味,汇报自己这一阵子干了什么事情,吃穿住行有那些变化,问候父母和弟弟妹妹,特别问候了妹妹的身体和孩子。 只有信件的最后他坦露了一点心迹,裴谨言言道上次读母亲的书信,夜里辗转反侧,多次泪湿衣衫。又道当年离家时穿的那一身衣衫已经破旧不堪,请母亲再给他做两身针脚细密的衣衫,请人带过去。 看到结尾处,柳翩翩感觉自己鼻子有些发酸。当年裴谨言在她出阁前独自带着卷轴上京赴任,现在落落都五岁了,他仍旧孤身一人。 谢景元将信又看了一遍,然后还给了裴景程:“裴叔和婶子若是思念孩子,可以去京城探望。” 裴景程立刻摇头道:“多谢将军,我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且我身上还有差事,岂能随意走脱。马上慎言也大了,要给他说亲事。谨言这孩子,从他去京城那一天开始,他就不再完全是我的孩子啦。” 谢景元伸手给裴景程倒茶:“裴叔高义,谨言是个人才,我跟裴叔说实话,若不是被秦孟仁绊住脚,我真想把他弄回来。裴叔以后莫要担忧,我对裴叔一家子没有恶意。叫裴叔过来,是想告诉裴叔,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若是谨言遇到什么危险,只有我能救他。” 裴景程接过谢景元递过来的茶,言语间有些感慨:“多谢将军,我也从不敢有何隐瞒,若是,若是将军这边有什么消息,还请将军能告诉我们。我们帮不上忙,也绝不会拖后腿。” 谢景元点头:“裴叔放心,您只管好好当差,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不要听别人的风言风语。时辰不早了,我让尘扬送裴叔回去。” 等打发走了裴景程,谢景元与柳翩翩坐在一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柳翩翩问谢景元:“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柳翩翩反问:“谢大人觉得呢?” 谢景元捞过她的手轻轻摩挲道:“我猜谨言在暗示我们什么。” 柳翩翩摇头:“我觉得谨言可能要遇到危险了。” 谢景元抬头看着柳翩翩道:“你先告诉我你看透了什么?” 柳翩翩轻声道:“谨言是个内敛的孩子,以往他的书信会问候父母的身体,告诉父母自己过得很好。这是他第一次在心里说自己思念家乡,而且,他走了六年,裴婶子中间打发人给他送了很多次东西,但他单独提及当年临走时的那身衣衫。” 谢景元点头:“我估计裴婶子看到这封信后要哭出一缸眼泪。” 柳翩翩叹气:“别说裴婶子了,我都想哭一哭。若是落落或者阳哥儿给我写这样的信,我非得去找他们。” 谢景元轻笑一声:“你继续说,我看看我们两个想的是不是一样的。” 柳翩翩看着谢景元道:“我不说,这涉及军中之事,我不能先开口。” 谢景元摸摸她粉嫩嫩的小指甲盖,抬头看着她道:“怎么这么谨慎,又没有外人。你别怕,你不是柳贤妃,我也不是先帝,我对你没有任何猜忌,这事儿我只能跟你商议,跟其余任何人都会牵扯到军权的争夺。” 柳翩翩点点头道:“谨言说他思念父母,想要裴太太给他做两身衣裳,还寄了料子回来,还特意强调要针脚细密的,跟他临走前那身衣裳一样。你说,他在说谁?” 谢景元盯着柳翩翩的眼睛,夫妻二人就这样对视。 在确定对方跟自己想的一样后,谢景元轻声道:“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你说,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柳翩翩嗯一声:“谨言从不骗我们,如果是假的,那只能说明有人要使离间之计。如果消息是真的,说明谨言危矣。人家布下的局被他发现,还给我们送了消息,一旦发现计策不奏效,很快就会怀疑到他身上来。” 谢景元眼里的光忽然开始闪动起来,仿佛捕猎前的野兽一般:“翩翩,狩猎开始了。秦孟仁放出一个猎物,让我去追,然后他把我和猎物一网打尽。你说,这个猎物到底是不是猎物?说不定猎物也想参与角逐呢。” 柳翩翩反手握住他:“我们要想个万全之计。” 谢景元轻笑道:“你别担心,我暂时不会动的,我要积蓄力量,慢慢对北边的军事布防进行调整。至于那个猎物,我要试探试探他,一次试探不够。倘若他真的已经叛变,我留他无疑。若是他没有叛变,我也可以带着猎物一起演一场戏给秦孟仁看看。” 柳翩翩点点头:“你去,家里有我呢。” 谢景元将她的手抬起来亲了一口:“谨言跟赵雅兰混,果然是有目的的,我还以为他看上了赵三妞呢。” 柳翩翩本来被他说的心砰砰直跳,见他忽然开玩笑,忍不住骂起来:“别胡说!” 谢景元将她楼进怀里:“整个北方现在看起来一团和气,文臣卖力、武将不惜命,如果我是猎物,不管我有没有叛变,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轻易动手。甚至可以长期潜伏,伺机而动。再或者,如果最后没有机会,干脆就放弃猎物的身份,直接归顺。” 柳翩翩抬头看他:“那你说,我们要不要给他制造些机会?” 谢景元思索片刻后道:“这机会也不好制造,官场那些老油子们个个都精的很,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他们的眼。” 柳翩翩嗯一声:“外面的机会是不好制造,不如我们从内部想办法。内里乱了,外头人才会蠢蠢欲动。” 谢景元摸摸她的头发后道:“好,这事儿不要告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柳翩翩靠在他怀里:“好。” 两天后,新年到来。 作者有话说: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引用孟郊作品。 第122章 新年日夫妻失和 大年初一一早, 整个将军府十分热闹。 夫妻两个带着三个孩子在正房里一起吃饺子,自从姜大人提了平安的身世后, 谢景元索性将平安带到身边养着。 以往都是星辰带着平安, 现在家里来了男客,谢景元都会把平安带在自己身边一起出去迎客,并告诉外人这是自己收养的孩子, 全当做义子。 平安读书的事情也是他一手操办的,星辰现在只管平安的吃喝。 就比如现在, 三个孩子并排坐在一起, 一人面前一个小碗。 一大家子都穿戴一新,只是颜色都比较素净, 柳翩翩头上只有两样玉饰,一点金都看不到, 脸上只涂了点膏子,一点粉黛没施。 这素净的模样惹得谢景元多看了两眼, 因着守孝,这一阵子谢景元夜里非常老实,夜里搂着她安安静静地睡觉。忽然看到她这样素面朝天,他觉得她的眉眼她的神态无一不透漏出一种最纯真的美。 柳翩翩笑着回看他:“将军在看什么?” 谢景元若无其事道:“夫人今日宴客, 嫂子们不能来帮忙, 你要辛苦了。” 柳翩翩夹起一个饺子沾了点酱:“无妨,有星辰给我帮忙,还有一梅和月升。” 谢景元见她吃完了四个饺子, 给她盛了一小碗汤:“这西北的饺子比京城的饺子味儿还是大一些。” 柳翩翩接过汤慢慢喝:“咱们家里的饺子已经算味道比较淡的了, 你去那些本地户家里吃两碗, 味道更重。不过人家吃惯了的, 只要喜欢就是好东西。” 谢景元等她喝完汤之后给她擦了擦嘴, 然后看着她道:“后面一阵子你要受点委屈了。” 柳翩翩笑起来:“不妨事,等惹急了我,我大棒子抽你。”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抽,使劲儿抽!” 两口子说了几句笑话后,谢景元带着平安去了前院,来拜年的人越来越多,谢景元留众人说闲话,听小曲儿,晌午一起吃了顿饭。 今日柳家男丁都没来,姜巡抚和铁柱坐在谢景元两边。主桌上还是那些人,姚大人、马大人、王大人、韩一啸,还有孟中承,少了个关键人物柳文渊。 谢景元主动端起酒杯:“这一年我们又顺利度过来了,西北风调雨顺,老百姓休养生息,整个东面归了我们,目前一切顺利,整个北方的收支尚能平衡,这都是诸位的功劳,来,我敬诸位一杯!”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40节 一群男人一边喝酒一边互相吹捧,吃到中途,将军府里的丫鬟们又上了一批新鲜菜,里面都一半都是京城菜色。 上的菜首先都放在谢景元面前,有一道茄子他尝了一口后感觉很不错,对旁边的丫鬟道:“把这道菜拿去给夫人,注意莫要凉了。” 满客厅里坐了四五桌客,主桌的动静时刻都被人关注,丫鬟还没出门呢,满屋子的人都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心里暗自有思量。 柳家二太太被拘捕,柳家老太爷去世,除了一个柳文渊其余所有男丁辞官,柳家元气大伤。 而将军府的后院还空着呢,只有一个正妻。 多少人在心里打鼓,如今晋王怕是不成了,谢将军成了正儿八经的北方之王,将来若是有时运,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能进将军府,别说做妾了,能做个姑娘,将来说不定也能有个正经名位。 可谢将军好像天生不开窍似的,对外头的女人从来不多看一眼,家里的丫头个个都老实的跟鹌鹑一样。 看看,这吃一顿饭,还要往后院送菜去。同样,柳翩翩在后院也被一群太太们打趣。 等吃过了饭,前院开始上歌舞。镐京城有一班官家养的姑娘们,谢家要歌舞,管事儿的忙不迭的挑了一批上好的送过来献唱。 谢景元跟铁柱坐在一起,看着看着,他忽然指着台上一个小戏子道:“这姑娘不错。” 铁柱愣住了,然后心里嘀咕起来,我的乖乖,少爷这是怎么了,难道看上了这姑娘? 不对啊,刚才还给少奶奶送菜呢。 铁柱瞅了那姑娘两眼,虽然画着大花脸,但不难看出,杏眼、柳眉、蛇妖,就是身上风尘气太重,哪像少奶奶身上的书卷气。 鉴于谢景元是多少年的惧内之人,铁柱决定先自保 :“少爷,这个有什么好的,你要说她们读书识字吧,读的都是些诗啊词啊的,还没几句正经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不会过日子,不懂人情世故,就会争宠献媚。” 谢景元轻轻看他一眼:“我只是说她演的不错,你想哪里去了。” 铁柱尴尬地一笑:“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都是这样,一张嘴就露馅,我还是多吃多干少说话吧。” 谢景元笑话他:“你好好跟你屋里人学一学,我听夫人说你屋里人最会说话,滴水不漏。” 铁柱哎哟一声:“少爷,这个是天生的的,哪里能学的来啊,我学不来。” 两个人一边看戏一边说闲话,偶尔旁边人再捧两句,气氛热热闹闹的。 等下午人都走了,谢景元迈着欢快的步子回后院。 刚进垂花门,他感觉到一股低沉的气氛扑面而来。定睛一看,好家伙,正房廊下正立着一根烧火棍呢! 谢景元假装没看见,继续往家里走。 还没到正房廊下呢,正房帘子掀开了,柳翩翩笑盈盈地站在那里:“将军回来了?” 谢景元摸了摸鼻子:“今天你这边还算顺利吧?” 柳翩翩笑着回道:“顺利,多谢将军赐的菜,给我长了好大的脸。” 谢景元凭直觉觉得不妙,打着哈哈:“你喜欢就好,我觉得不错,就让人送了过来。” 柳翩翩继续笑道:“是吗,将军觉得不错的,我必然都会给将军留着的。” 说完,旁边有个小姑娘战战兢兢地被领了出来。 谢景元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干什么!” 柳翩翩椅在门边,一边嗑瓜子一边道:“将军不是说她不错,我就给将军留下来了。绮罗,明日起你就在外院书房伺候吧。” 谢景元立刻叫道:“我不要!” 柳翩翩哼一声:“你不要,你不要你夸人家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夸了这一句会给她带来多少麻烦?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攀上了谢将军,刚开始别人会捧着她巴结她,等你这边没动静了,别人又会把她往死里踩。” 谢景元急了:“我就是觉得她演的不错,你们平常看戏觉得不错的也会赏赐啊,我夸一夸怎么还不行了。” 柳翩翩继续嗑瓜子:“当然不行,没有那个意思,你就管紧嘴巴,不要给别人惹麻烦,也不要给我惹麻烦。” 谢景元不服气:“这都是偏见,世人对我有偏见也就罢了,你怎么对我也有偏见。” 柳翩翩把手里的瓜子一扔:“我就对你有偏见,你这个混不吝,什么时候能管好你那张嘴!” 谢景元立刻反驳道:“我怎么了,我又哪里说错了,行行行,都是我的错好了吧,你是祖宗,都是你对!” 柳翩翩的脸瞬间拉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谢景元这才意识到危险:“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儿,我先走了。” “你站住。”身后凉凉的声音响起。 谢景元才不上当,拔腿就跑。 柳翩翩抄起旁边的烧火棍就追了上去:“谢景元,你给我站住!” 大年初一,就在大家以为将军府夫妻二人仍旧铁板一块时,将军府里忽然爆发出一件事情,夫人为了个小戏子拿着烧火棍把谢将军在家里撵了半个时辰,两口子一边跑一边吵嘴。 满城的人都看起了热闹,背地里窃窃私语,或是偷笑两声,或是评论两句。 这一架吵完,没过几天,开始有人悄悄找到尘扬和玄武,甚至还有找到铁柱的,各种姑娘都往这边送。将军府里每天都打得乒乒乓乓的,据说谢将军连柳家都不去了。 过了几天,谢景元去巡抚衙门的议事厅时脸上还带着两道血印子。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衣服也歪歪扭扭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好像谁欠了他银子没还他一样。 这议事厅比较大,左右两边有两排椅子,尽头中间一张最大的太师椅。那太师椅上面的花纹十分反复,与旁边的椅子略有区别。 谢景元一进屋子,众人都拱手:“将军。” 谢景元只略微点了点头,径直走向前坐在那张太师椅上,姿势有些懒散:“今日第一天议事,有事说事,无事大家各自回家。” 众人看得出来,他语气很不好,十分不耐烦。 大伙儿拿眼神去看柳文渊,柳文渊拱手开始回事:“将军,开春了,马场里出了一批好马,可以冲入军中。春耕马上要开始了,各处需……” 谢景元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些小事情不需要跟我说,你自己做主便是,说大事!” 柳文渊怔了一下,这是谢景元第一次在人前打断他说话,以往不管他说什么,谢景元都会认真听完,还会跟他讨论一些细节问题。 柳文渊看了看他脸上的那一道血印子,开始继续道:“将军年前说要对各处军事布防进行调整,下官将各营兵丁马匹数量都做了个汇总,沙盘已经在隔间摆好。” 谢景元立刻起身:“走吧。” 隔间的沙盘非常大,包括整个大雍朝的面积,还有关外的一部分。特别是北方,各处驻军数量、主山脉的走势还有主要关口都标的一清二楚。 谢景元站在沙盘边,一脸严肃地跟众人讨论朝廷的军事布防,双方的优劣,还有对方的作战方法。 等说完这些,谢景元看着旁边的孟大郎道:“中承,你是愿意回边城,还是去别的地方?” 孟大郎拱手道:“听凭将军吩咐。” 谢景元点头道:“我原意让你去边城,你们父子在那里经营了几十年,对那里很熟悉。且孟将军为国捐躯,边城百姓对你们孟家的敬畏很重,胡人也惧怕你们孟家,但现在情况有变。二郎要守孝,南边缺了口子,几个重要的城镇无人驻守,中承可愿意去?” 孟大郎再次拱手道:“听凭将军吩咐。” 旁边众人都不吱声,柳文锦领的可是飞鹰营,这是当初谢景元亲自带出来的,五大营里名气最大的一个,里面许多人当初都是在草原上血洗了好多遍留下来的精英。 当初谢景元自己带飞鹰营,后来交给了铁柱,因着铁柱要去训练新的大营,柳文锦领了飞鹰营。 原来五大营统领分别是飞鹰营柳文锦、猎豹营谢景泰、猛虎营韩一啸、突骑营袁奉贤、玄甲营柳文渊。柳文渊的玄甲营虽然排名最后,但他同时管着军需和部分民政,权力最大。 柳家两兄弟一个机敏一个勇猛,在军中的权力连袁家父子都要让步,这回一下子去了一个最好的飞鹰营统领,元气大伤。 飞鹰营共有三万人马,这三万人马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好手,孟大郎一回来就得了这个好差事,众人心里再次思量起来。 难道将军要开始制衡了?柳家的权力确实过大了。 谢景元一整天都没回家,脸上始终没个笑脸,以往别人犯了错,他会指出来让人改正,今日却是劈头盖脸一阵骂。 开年第一天议事,谢将军火气十分大。 当天晚上,他连家都不回,就在衙门里吃住,让铁柱回去给他拿的衣服。 众人以为小夫妻吵架,过两天也就好了。哪知谢景元这一住就是十几天,连孩子都不回去看了。 而那头,柳翩翩也没来劝,她在忙碌自己的事情。一是寺庙的事情,二是她以前一直在做的花样子…… 夫妻两个各忙各的,谁也不搭理谁。可那些暗处的小鬼们一刻没停止行动,夺位置的,送美人的,谢景元拿起小账本,记得一清二楚。 这样又过了一阵子,谢景元忽然给朝廷上了一封折子,要求开通南北贸易,北方的骏马与朝廷的盐进行交易。 没办法,北方太缺盐了,以前他同时从朝廷和晋王那边买盐。自从出了白敬朝这个鬼才,晋王是节节败退,谢景元与晋王的通商被切断,被迫单独与朝廷交易。 秦孟仁开始收紧贸易范围,交易量越来越小。谢景元一面命人加大井盐开采,一面只能从朝廷这边想主意。 朝廷正想拿捏他,怎么可能答应。果然,孙太后那个小心眼看到他的折子后,当即回绝。 谢景元又上第二道折子,再次要求开通南北贸易,同时请求接回安阳郡主母子。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子们~ 第123章 好主意顺藤摸瓜 听到谢景元要接走安阳郡主母子, 孙太后动心了,立刻把秦孟仁叫到宫里商议。 “你说, 哀家要不要答应他?” 秦孟仁反问:“娘娘答应了有什么好处?” 孙太后一笑道;“有啊, 凭着安阳的本事,往后那个土匪的后院再也不会安宁下来。还有,我们正好缺骏马, 跟他开通贸易也不是不行。” 秦孟仁点头:“不错,我们若是不同意, 说不定给了晋王机会, 江南丝绸、盐、茶叶比我们还要多,正愁没地方卖呢, 万一他们双方里应外合,搞不好就能冲出一条新商路来。” 孙太后的笑容收了起来:“这个土匪一向喜欢冒险, 这次怎么就老老实实来找我们?” 秦孟仁笑道:“娘娘,谢景元现在不是以前那个混不吝了, 他的地盘越来越大,冒险的举动必然会越来越少。想让他冒险,必须诱惑足够大,一点盐还不足以他直接冒险, 肯定要先从我们这里想办法。” 孙太后点点头:“我们暂且答应他, 没有马匹我们还能过,没有盐,他是一天都过不下去。先跟他开通贸易, 必要时随时掐断他的供应。另外, 明日就送安阳母子去北方。” 秦孟仁看着孙太后道:“娘娘, 那孩子并不是谢家子, 娘娘送他过去有何用?” 孙太后想到当年谢景元送她的一群小倌就气得心口疼:“哀家就是要恶心恶心他, 这个土匪,这个山贼!” 秦孟仁笑起来:“既然娘娘高兴,那就送过去吧。不过我提醒娘娘一句,骏马我们也可以培育,现在最缺的是铁,北方几个大铁矿,娘娘试试能不能问他要来点铁。” 孙太后一听就来了精神:“要是可以要,怕是他不会轻易答应。” 秦孟仁笑道:“娘娘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他不会答应呢。” 如孙太后所料,谢景元一口回绝。双方派出人进行和谈,你来我往了好几个回合,终于谈了个大概,开通日常贸易,马匹和盐进行直接交易,至于北方的铁矿,谢景元要限量,而且要求朝廷提供一些技术,比如纺织、套种等。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41节 而此时的京城谢家,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安阳郡主听说孙太后要送自己去镐京,已经哭了几天几夜,她想进宫求孙太后,可孙太后只命人回了她一句话,既是夫妻,自然不能长久分离,且大郎是谢家骨肉,自然该去寻找亲爹。 安阳郡主又去求她亲爹,汾阳王更是劝女儿赶紧去 。既然是平妻,你们不分大小,且你还是郡主,品级比她高,你生的还是长子,你怕个什么。 去,赶紧去!要是能把谢将军拿下,成了北方第一夫人,到时候父王和你弟弟还指望你撑腰呢。 安阳郡主欲哭无泪,她能说孩子不是谢景元的嘛,她不能说啊,不然全天下的人都要骂死她。 安阳郡主求告无门,眼睁睁看着孙太后派来的人要送她们母子去西北。 临行前,安阳郡主家里来了个意外之客。 安阳郡主看着眼前的裴谨言,欣喜若狂:“裴大人,您能不能救救我,您能不能帮我求一求陛下,不要让我去西北。我跟柳氏一个在京城,一个在镐京,一个照看公婆坟茔,一个陪将军在外保边疆,这样岂不是很好。我若走了,京城这一摊子谁来照应?裴大人您说是不是?裴大人,求求您了。” 裴谨言笑眯眯地看着安阳郡主道:“郡主,臣过来是为两件事情。一是秦大人让臣转告郡主娘娘,去了西北后莫要怯场,您是太后娘娘赐给谢将军的平妻,且还生了嫡长子,不要惧怕任何人。二是臣自己有件事想请郡主帮忙,郡主要去镐京,正好,臣的父母都搬到镐京来了,还请郡主帮我带些东西可好?” 安阳郡主失望地看着裴谨言,然后讷讷道:“你们是想逼死我吗?当初让我去西北的时候,我完成了你们交代给我的任务,现在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一把。我是皇家郡主,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去送死吗?” 裴谨言继续笑道:“郡主严重了,一家子骨肉团聚,怎么能叫送死。郡主过几日就要出远门,切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说完,裴谨言将自己手里的一个包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劳烦郡主了。” 安阳郡主看着裴谨言:“我与裴大人无冤无仇,裴大人何故要在我临行前来看我的笑话。” 裴谨言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出来的话却让安阳郡主毛骨悚然:“怎么会无冤无仇,我与柳姐姐情比手足,你硬要把个野孩子往谢将军头上赖,让全天下的人看柳姐姐的笑话,阳哥儿好好的嫡长子,被你们说成次子,郡主居然说我们无冤无仇。” 安阳郡主震惊地看着裴谨言:“难道你真的跟那个女人不清不楚?” 裴谨言脸上的笑容一丝没变:“你这种人眼睛里能看出什么正经事情来,本来今日这差事是礼部蒋主事来的,我夺了这趟差事,自然不能白跑一趟。郡主放心,等您走了,我会帮您好好照顾汾阳王与世子的。哦,还有您那位表兄。” 安阳郡主吓得连连后退,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怎么知道……” 她与表兄的事情十分隐秘,连她爹都不知道,眼前这个京城里公认的不管闲事的教书先生却知道了。 裴谨言笑道:“郡主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会帮您看好他。” 安阳郡主心里焦躁起来,往日里她与表兄偷偷相会,一家三口也有过美好的日子,等她一走,不仅自己母子前途未卜,还不知表兄这边会怎么样。 安阳郡主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人人都说此人没有心计,是秦孟仁的狗腿子。 “我小瞧裴大人了。” “小瞧我不要紧,我本就是无关紧要之人。郡主只要记得我话就好,我会替你照顾好你家里人的。” 安阳郡主冷笑一声:“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裴谨言摇了摇头:“我没有任何条件,你只管帮我邮寄东西,告诉我家里人我一切都好,我就帮你照顾你家里人半年。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不划算?” 安阳郡主有些不肯相信:“你有什么目的?” 裴谨言又笑起来:“难怪你敢把孩子往谢将军头上栽,你平日里从来不关心朝政吗?是不是眼里只有风花雪夜?我父母在镐京,我在京城。谢将军与朝廷不和睦,不管哪一方占上风,我裴家都占不到便宜。不过不要紧,这种夹缝中求生存的日子,郡主很快就能体会到了。” 安阳郡主把他说的话想了想,立刻又毛骨悚然起来,又开始哀求:“裴大人,求您救救我,您救救我好不好?我去了要怎么做才能保命?我知道,太后娘娘送我过去就是让我捣乱,让我恶心人,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算,我能干什么呀!你不是说你跟谢夫人情比手足,她在北方权力那么大,你给她写封信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听话,我一定听话。” 裴谨言见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轻轻转动手里的两颗珠子,这是他跟秦孟仁学的,这两颗珠子还是赵雅兰送给他的。 转了一会儿后,裴谨言道:“你若想保命,我教你个法子。” 安阳郡主抬起头急忙问道:“什么法子?” 裴谨言看向她:“你过来我告诉你。” 安阳郡主走进了一些,裴谨言对着她轻声说了几句话。 安阳郡主立刻眼睛睁得老大,然后疯狂摇头:“不不不,不行,他会杀了我爹和弟弟的,他是个疯子,我不敢惹他,我不敢。” 裴谨言嗤笑一声:“郡主的胆子不是大的很吗,你以为你去了北方还能回来?既然都回不来,京城这边怎么样跟你还有什么关系。你爹是王爵,最多就是坐冷板凳,死不了的。放心吧,还有我呢。” 安阳郡主这才开始正视眼前人,他给皇帝做了好几年的先生,每天都能接触到各种重臣,虽然是个教书先生,却是全天下最清贵的教书先生。 她心里开始重视起来,去了西北,谢景元肯定要找她算账,若是给孩子弄个有权势的爹,说不定能自保。 转念一想她又道:“你这想法不对,若孩子真是他的,怎么可能送我们走。” 裴谨言笑起来:“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还会管你们。你只管照我说的做,不然你去了西北就没好日子过。我帮你多拖延几日,你把你表兄留下,或者你那几个男宠也行,能不能成功,就看你的命了。” 裴谨言留下几句话后就走了。 他这边一走,安阳郡主立刻把自己的表兄叫了过来,二人抱头痛哭。安阳郡主想到裴谨言的建议,直接把表兄留在家里住,离别之情,自有一番不舍,不必赘叙。 过了几日,安阳郡主母子二人在孙太后派来的一群人护送下,慢悠悠离开了京城,往西北而去。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北众人才发现,谢景元已经三个月没回家了。安阳郡主母子两个即将要来这里,满城的人都在看热闹。 这一日,谢景元忙完公事往家里而去。 刚到大门口,门房激动的差点哭了出来:“将军!” 谢景元嗯一声,继续往屋里去。很快,里头丫鬟们开始往后跑去报信。 谢景元凭耳力就听出正院没人,花园里好像有人在唱歌,他循着哥儿往那边走去。 等到了院门口,他停住了脚步。 前方有两个倩影,二人身上都穿着戏服,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 “闻风雪柴门之外可有我归来的人,这一夜谁在等谁的出现,寒江雪可怜白屋佳人春华换银蝶……” 本是哀婉的曲调,唱得人却丝毫没有一点悲伤之意。 谢景元驻足在那里听曲子,园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发现了她,纷纷起身行礼,偏那两个唱歌的人仿佛没看到他一样,继续唱得高兴。 等一曲终了,唱曲子的两个人终于停了下来。 柳翩翩对星辰道:“你去吧,明儿咱们再排下一首。” 星辰给谢景元行了个礼,快步出了园子。众人都离去,院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 谢景元见没了外人,快步走上前,一把将眼前人揽进怀里。 他在她发间努力嗅了嗅,然后低声问道:“有没有想我?” 柳翩翩低低地回了一个嗯字。 从成亲到现在,夫妻两个第一次分开这么久。柳翩翩虽然不知道他在酝酿什么计划,可她凭借着外头的动静也知道,他肯定在日夜操劳。 谢景元抱得太紧,她感觉有些勒的慌,感觉到他有些低落的情绪,她伸手抱住了他。 “你是不是很累?” 柳翩翩轻声问他。 谢景元在她耳后亲了一口:“累,但值得,收获很大,等我回头跟你细说。” 说完,他又在她耳垂上亲了一口。 柳翩翩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戏服站在园子里:“你别这样,当心人看见。” 谢景元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跨步往旁边的正院而去:“我们正经夫妻怕什么。” 正院的丫头婆子们看到后纷纷躲到角落里去,谢景元旁若无人一般抱着柳翩翩进了正房。 柳翩翩伸手拧他:“几个月不回来,回来就发疯!” 谢景元将她扔在床上,一把扯开自己的衣服就扑了上去:“我日日都想发疯,可惜又不能回来,好不容易外头的事情落定,自然要回来发疯。好乖乖,别躲,让我好好看看你,我快要疯了……” 积攒了几个月的热情铺天盖地落下来…… 谢景元在屋里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才结束,等他满足之后,身下的人儿已经软如一团棉花,连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景元抱着她洗漱,给她换衣裳,然后搂着她一起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太阳落西山,已近黄昏。亏得家里人多,三个孩子不缺人带,夫妻两个才能有独处的时间。 柳翩翩睁开眼就看到谢景元正斜躺在身边看着自己。 见她醒来,谢景元伸手将她捞进怀里。 柳翩翩轻声问道:“外头怎么样了?” 谢景元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后背道:“确切了,假不了,谨言送来的消息是真的,中承被秦孟仁渗透了,但他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柳翩翩奇怪:“他为何要这样做?” 谢景元笑一声:“因为在孟家人心中,西北是属于他们的,我不过是个鸠占鹊巢之人。” 柳翩翩问道:“你是怎么确认的?还几个月不回家。” 谢景元低头在她头发上亲一口:“我打发他去驻守南边的几个重要城镇,跟你吵架,罢免你的兄弟们,对你大哥也不冷不热,外头人三种反应。一种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比如袁叔与奉贤,还有一啸和容恩这些人;第二种是想搞投机,比如原来那个赵同知,还有东边新来的两个人,赵同知想把你哥完全赶到军营里去,接手你哥手里的民政;第三种就是不动声色之人,开始在军中招揽人心,比如中承。” 柳翩翩沉默下来,片刻后道:“若是我们两个不吵架,这些人的心试探不出来吗?” 谢景元捞起她的头发道:“你背后连着的势力太大了,袁家说是我家的故旧,其实也是你家的姻亲,一啸取了月升,也算你家半个女婿,铁柱是韩家女婿,跟你也有关系,更别说你两个哥哥。我们两个好好的,没有任何敢动。你看,我们只是吵个架,那些人先后给我送了二十多个美人,他们不光给我送,还给铁柱送,给奉贤送,反正不能看到一个铁板一样的阵营。镐京官场大的格局没变,底下那些小官吏可动了不少。” 柳翩翩哦一声:“难怪谢大人不肯回家,有二十多个美人陪伴呢。” 谢景元笑起来:“我都让铁柱放在一座院子里养着呢,回头等安阳郡主来了,跟她们住一起,让她们天天打架去!” 柳翩翩伸手拧他一把:“好哇,你这金屋藏娇的计划真是不错。” 谢景元捉住她的手继续给她讲:“五郎一走,情报这一块停了下来,我把双平调过去接手。这小子真是能耐,一个多月的工夫就把当初给姜巡抚送消息的一条链摸清楚了。我原来以为是中承给他送的消息,谁知竟然是京城那边送来的消息。具体的人还没查出来,但我估计跟仁孝太子妃的娘家人有关。” 柳翩翩吃了一惊:“郑家知道了?”郑家就是仁孝太子妃郑氏的娘家人。 谢景元哼一声:“郑家怎么知道的我不清楚,但他们肯定比谁都希望平安能出头。现在我就怀疑,郑家和中承有没有勾连,秦孟仁知不知道平安的身世。”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若是秦孟仁知道,但他没有揭发,肯定有他的用意。” 谢景元嗯一声:“所以我猜郑家有私心,连中承也不一定完全听秦孟仁的。秦孟仁想用这两家人玩阴谋诡计,这两家人可不好相与。” 柳翩翩问道:“后面你有什么计划?” 谢景元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杀人,练兵!” 柳翩翩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变快,她平复下自己的心境后道:“然后呢?” 谢景元怕她害怕,眼神温和下来:“老子受够了他们的这些个阴谋诡计,既然该摸的都摸清楚了,不能再由他们兴风作浪。前一阵子那些魑魅魍魉,该杀的杀,该罢免的罢免。然后点兵,我要南下!” 柳翩翩发愁起来:“你要南下,连个合适的理由都没有。” 谢景元对着她眨眨眼:“我们再等等,等安阳来了,说不定会有新的事情发生呢。这个女人最能折腾事儿,她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柳翩翩哦一声:“谢大人好像很期待安阳郡主过来?” 谢景元哈哈大笑起来:“那是当然,这个女人硬把个野孩子栽赃到我头上来,我总得知道奸夫是谁吧?他娘的,老子连她手都没摸过,居然成了她孩子的爹。呸,老子定要她当着全城人的面说出奸夫的名字,不然我就把卖到深山老林里去,一次次踩老子的脸,以为她是个女人老子就不敢把她怎么样是吧!”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42节 柳翩翩笑着骂他:“看你这土匪样子!” 谢景元低头在她脸上亲一口:“我几个月没回来,你身上什么东西这么香?” 柳翩翩还没来得及伸手拧他,被他翻身压住,然后又是一轮新的荒唐…… 谢景元在家里厮混了两天才离开,开始了西北有名的一场吏治整顿。 就在他轰轰烈烈杀人点兵的时候,安阳郡主母子二人终于到了镐京城。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宝子们~那首曲子摘自《寒江雪》。 第124章 夫妻情秋后算账 护送安阳郡主来的是礼部那个蒋主事, 还有她自己的几个侍卫,外加她的丫鬟和婆子。 郡主的车驾很大, 虽然她知道自己来这里讨不到个好, 还是把该有的排场都铺了起来。 然而到镐京城门口时,安阳郡主遇到了第一轮尴尬。 没有任何人接待她。 一个二品郡主,不管到哪里都该是前呼后拥的才对。可她离开京城的时候没几个人送, 到了这里连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蒋主事犯难了,没人迎接, 这要去哪里啊。这柳氏也真是嫉妒, 居然把谢将军管到这个地步。 安阳郡主咬咬牙道:“先找一家客栈住。” 蒋主事带着文书呢,守门人员早就得到了上面的通知, 若是安阳郡主来了,只管放行, 莫要管太多。 郡主的车驾进了城,蒋主事直奔城内最大最好的客栈。 等安顿好了之后, 蒋主事立刻跑去找谢景元。他还比较聪明,没有去将军府,而是去的巡抚衙门。 谢景元正在屋里跟几个人议事呢,外头尘扬期期艾艾来报。 “将军, 安阳郡主到了。” 谢景元手里正拿着一本册子呢, 闻言哦一声:“人到哪里了?” 旁边的几个人神色间都兴奋起来,只有柳文渊的表情波澜不惊。 尘扬实话实说:“郡主住在了一家客栈,打发人来寻将军。” 谢景元哼一声, 将手里的册子扔在桌子上:“寻我做什么, 你去, 让她挪到驿站里去, 一应供奉就照着六品官的待遇来。她的那些个侍卫和下人, 本将军不会给她养的。给她分个单独的院子,给她个木鱼,没事儿敲敲木鱼,让她先反省几天再说。” 旁边的铁柱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谢景元一个眼神飘过去,铁柱立刻正襟危坐。 等尘扬一走,谢景元对众人道:“今日就到这里,诸位都去忙,子孝,你帮我把双平叫过来。” 自从五郎柳文达辞官,陆双平接过情报这一块后,他干的有模有样,不仅挖出了蒋家,还把镐京城各大家族的辛秘事儿也扒了一遍。他读书好,把这些故事都写成册子交给谢景元,谢景元经常一个人躲着看各家的有趣故事,看完后把册子拿回去给柳翩翩看。 没多大一会儿,陆双平来了。 “将军。”陆双平很有礼貌地抱拳行礼。 以前因为寄人篱下一直有些惴惴不安的陆双平现在满脸都是自信,为了当好这份差事,陆双平把自己打扮的非常平庸,敛去了身上的一切气质和棱角,除了一张脸还算看得过去,其余看起来十分平庸普通。 谢景元对他摆摆手:“坐吧。” 陆双平依言坐在了旁边的一张小凳子上:“不知将军寻我来有何吩咐?” 谢景元问他:“蒋家那边的人可查出来了?” 陆双平低声道:“派去的人传来一次信,看那意思,约莫是仁孝太子妃的兄长做的。蒋大人现在十分不得志,都快要熬不下去了。以往仁孝太子妃还能接济她,自从太子妃被孙太后打劫一次后,也不再接济娘家,蒋家的日子越发艰难。” 谢景元心里有些不大高兴:“这等关系到孩子生死的大事,怎么能随意告诉娘家人。” 陆双平不置可否:“将军,您让我查的与孟家接头的人,有了一丁点头绪。” 谢景元嗯一声:“你说。” 陆双平的声音又低了下来:“我找人搭上了孟家的一个小管事,说是孟将军回乡葬父时,京城孟国公家的公子一起回了老家,想来这事儿孟国公也掺和了一脚。” 谢景元点点头:“我知道了,不用着急,慢慢查,莫要打草惊蛇。” 陆双平低头道:“属下知道,还有一事要请将军帮忙。” 谢景元奇怪:“什么事?” 陆双平实话实说:“下官想请将军给我们成立个正儿八经的衙门,这样往后办差事更方便一些,特别是去各衙门里查文书时,连个手令都开不出来。以往柳大人在的时候,一切都好办,属下人头不熟,着实困难。” 谢景元笑道;“是我疏忽了,五郎是我舅兄,人家多少会卖两分面子,你初来乍到,人家不一定给你脸,此事我明日找人商议后决定。” 陆双平俯身颔首:“不知将军可还有别的吩咐?” 谢景元端起茶盏慢慢喝茶:“你拨两个人,去驿站里看住安阳郡主,她的人跟人接触,都干了些什么,都要记录清楚。” 陆双平点头道好。 当天晚上,谢景元天还没黑就回了家,将军府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听说安阳郡主来了,府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提着一口气。都是夫人提拔起来的,谁希望家里来个平妻啊。 尘扬早就打发人在城门口蹲守,听说安阳郡主自己去了客栈,尘扬心里暗自高兴,看样子是个不得宠的。 谢景元刚进门,尘扬就迎接了过来:“将军回来了,今日太太让厨房里做了将军爱吃的点心。” 谢景元看了尘扬一眼,然后问道:“今日太太出门没有?” 尘扬笑着回道:“没有呢,晌午二少奶奶跟月升姐姐一起回来了一趟,吃了顿晌午饭又走了。” 谢景元点点头:“知道了。” 他绕过垂花门径直往正院而去。 正院里添了一些新的花朵儿,阳哥儿正站在一盆花前面赏花呢,刚刚两岁的小娃,肉乎乎的,十分可人疼,因为花儿香,他闻的高兴起来,拍了拍小手。 他后面站着两个七八岁的小丫鬟和两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这是柳翩翩专门从庄子里找来陪他玩的。 初夏的夕阳下,整个院子显得安宁祥和。 谢景元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前面玩耍的儿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厢房里出来的星辰第一个发现了谢景元:“将军回来了。” 谢景元点点头:“你姐姐呢?” 星辰笑道:“晌午跟月升和一梅一起吃了酒,睡到现在还没起来呢。” 谢景元笑起来:“吃酒也不带我一起。” 阳哥儿发现了父亲,立刻蹬蹬蹬冲了过来。 “嘚~嘚~”刚刚一岁十一个月的阳哥儿还是个大舌头,连个爹都喊不好,但这不妨碍爷儿两个亲热。 谢景元立刻蹲在地上,阳哥儿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他一把抱紧儿子,在他左右脸蛋各亲一口。 “乖乖,跟爹去花园里玩好不好?” 阳哥儿高兴的直拍手。 谢景元抱起儿子就往花园里去,小小的阳哥儿在父亲怀里十分快乐,父亲抱着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园子里飞来飞去,不用担心跌倒。他还可以坐在父亲的脖子上,去摘树顶上的花儿。父亲还会把他扔得高高的,一点都摔不着。 父子两个玩了一会儿,谢景元将孩子还给丫鬟,独自回了正房。 门口两个丫鬟掀起帘子,谢景元踱步走了进去。西屋明间炕上的小炕桌上放了新鲜的点心和茶,东屋门口站了两个丫鬟。 有丫鬟端来水,他洗过手后开始打量这屋子里陈设。 屋里有一股暗暗的香气,谢景元抬眼一看,案桌上的香炉里正熏着香。旁边的多宝阁上摆了几个物件,有花瓶、瑞兽,还有一座白玉观音。 这屋子里的陈设越来越好,但看起来一点不奢华,却能符合主人的身份。 谢景元感觉仿佛回到了以前在京城里的日子,那些勋贵人家的太太奶奶们,屋里大多都会摆上一些很好的东西,故而他想办法淘了一些回来。 将军府虽然占地很小,却是整个北方的军政中心,谢景元希望柳翩翩能成为北方最尊贵的女人,就如同她以前在京城里一样,被众多贵女们羡慕。 他正在观看屋里的东西,旁边丫鬟掀开了珠帘,屋里走出个面带微笑的美丽少妇。 柳翩翩才睡醒没多大一会儿,这会子脸上还带着点红润,见他在屋里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开了句玩笑:“将军一回来就在屋里找东西,可是丢了什么宝贝?” 谢景元正俯身看那一尊白玉莲,腰间的玉佩在身下轻轻晃动,听到她的声音后侧首看着她:“正找着呢,这不是自己出来了。” 那两个打帘子的丫鬟头低得死死的,拼命忍笑。柳翩翩嗔怪他一眼,然后挥手让旁边两个丫鬟下去。 等丫鬟都走了,柳翩翩走到他跟前:“你这些东西不是人家悄悄给你送的礼吧?” 谢景元拉过她的手一起去了西屋,夫妻两个坐到了炕沿上,他给柳翩翩倒了一碗茶:“安阳过来了。” 柳翩翩接过茶碗:“我知道啊,一梅和月升还担心我,跑来安慰我,带的就是太白楼的梨花白,我好几年没沾酒了,中午喝了后有点上头。” 她之前以为连着生两个孩子,还要喂孩子,一直是滴酒不沾,前一阵子才给阳哥儿断奶,今日就喝了酒。 谢景元呵一声:“有好酒不等我回来一起喝。” 柳翩翩笑道:“这太白楼的人忒势利眼,以前我们在边城时,他们的酒就不外卖,现在怎么就肯卖了?” 谢景元大笑起来:“谢夫人去买酒,谁敢不卖给你,我砸了他的酒楼!” 柳翩翩笑着骂他一声:“土匪!” 谢景元伸手喂她吃一小块点心:“我把安阳打发到驿站里去了。” 柳翩翩笑道:“回头人家得说我嫉妒心重。” 谢景元伸手将她嘴角的点心渣子擦掉:“她这个冒牌货早晚得给她戳破,想一辈子赖在我头上,做梦!” 柳翩翩问道:“南北贸易开通了,后面你有什么打算?” 谢景元慢悠悠喝茶:“继续练兵,等入秋时想办法拉他们出去练练。秦孟仁不是很喜欢玩阴谋诡计嘛,我来个一力降十会。”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往后再打仗,你自己还要上战场吗?” 谢景元点头:“小战不必,若是大战,我肯定要上场。不过你放心,我轻易不会再拎着刀下去砍人。” 柳翩翩想到他身上那条浅浅的疤痕,心里到现在还是有些后怕:“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可以交给我。我天天在家里闲着,都要长胖了。” 谢景元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怎么能叫闲着,你要跟这么多太太们打交道,你对太太们的态度直接关系到我对她们家官老爷的态度,还有三个孩子,一点也不轻松。外头的事情有我呢,别操那么多心。”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43节 这边两口子优哉游哉地说着闲话,外头都要炸锅了。 满城的人都在等谢景元对安阳郡主的安排,哪知他直接不闻不问,把一城的人都搞蒙了。好在安阳郡主在这里无亲无故,也没人来给她做主。 她这个平妻是孙太后硬塞的,连孩子也来得莫名其妙。现在众人见谢景元不理睬安阳郡主,也不去看孩子,想到谢景元当初所说的野孩子之事,心里都暗暗称奇,难道这孩子真不是谢将军的? 啧啧,那这安阳郡主的胆子可真不小。 谢景元的态度摆在这里,自然也没有一个人来劝柳翩翩大度。大度个屁,安阳郡主的孩子比阳哥儿还大两个月呢,这种嫡长子之争,谁也不敢多句嘴。 安阳郡主稀里糊涂被一群人带去了驿站,她心里正七上八下的,谁知很快又来了个人。 来人手里抱着个木箱子:“见过郡主。” 安阳郡主怀里抱着两岁零一个月的孩子,警惕地看着眼前人。 “你是何人?” 尘扬用双手举起手里的箱子:“将军命小人将此物送来给郡主。” 安阳郡主给旁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走上前接过箱子,打开一看,然后满脸尴尬。 安阳郡主沉着脸道:“拿过来给我看看。” 嬷嬷捧着盒子都到安阳郡主面前道:“郡主,想来将军是怕郡主一个人无趣,送郡主一个小玩意。” 安阳郡主一看到木鱼就心里骂了起来,她想起三年前被周姨娘压在驿站里敲木鱼的事儿。当时若不是为了遮掩自己的情况,她定要把那个什么周氏拖出去打板子。 现在谢景元又给她送来木鱼,安阳郡主感觉谢景元好像一个嘴巴子抽在她脸上。 二人都心知肚明,她怀里的孩子不是谢景元的,但谢景元白白给这孩子当了两年多的爹,她也借着谢景元的名头在京城里横行了两年多。 京城里很多不明就里的人家觉得她就是谢景元的平妻,还生了嫡长子,又是皇家郡主,早晚要排到柳氏前头去。后来谢景元收服东北,成了北方之王,虽然监视她的人变多了,尊敬她的人比以往更多。 她以前觉得这种日子挺好的,她借着她的名头在京城里过自己的日子,帮他照看父母坟茔,打理京城里的事务,虽然也没什么事务能给她打理。她可以和表哥厮混,还有侍卫,还有…… 没想到谢景元忽然就要接她来西北,又碰上孙太后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她的好日子彻底中断。 安阳郡主将怀里的孩子搂紧,沉声对尘扬到道:“东西本郡主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哪知尘扬没有动,继续道:“回郡主,将军吩咐过了,往后这座院子就给郡主住。郡主的待遇就按照六品官走,至于您这些侍卫,还需得您自己供养。” 安阳郡主咬碎一口银牙:“知道了,你去吧。” 等尘扬一走,嬷嬷有些后怕道:“郡主,这不是长久之计呀。” 安阳郡主摸了摸孩子的头道:“嬷嬷,你让人去给我请个大夫来。” 嬷嬷眼里一喜:“郡主,是不是有了?” 安阳郡主答非所问:“你去请大夫就是!” 外头人又看起了热闹,安阳郡主到镐京第一天就请了大夫。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子们~ 今年的最后两天了,可以做个年终盘点啦~ 第125章 怀二胎生父之争 安阳郡主的到来如同油锅里滴了一滴水, 冒了两个泡之后恢复平静。 此时的谢景元忙得很,他又开始杀人了。他杀人不是一个一个的杀, 而是一串一串的杀。 为防止外头人不明就里, 每次杀人之前,都要命人在城门口找个人多的地方,将要杀之人的罪行一条一条地读给老百姓听。 老百姓恨什么, 最恨的就是贪官。 好家伙,你居然贪了好几百两银子!我连五两银子都没有, 该杀! 什么?他居然有八个姨太太?好家伙, 我还打光棍呢!本来女子就少,你一个人占那么多, 普通人还到哪里去娶妻?连谢将军都只有一个正房太太,你难道比谢将军还厉害不成? 因着谢景元这个特例, 北方官场的官员们都开始修身养性,家里的妾能少则少。谢景元为了防止官商人家大量囤积年轻女子, 已经出了相关的律法规定。 官员按照不同的品级,家里的妾室数量和丫鬟数量不能超过多少。你觉得家里的丫鬟不够用?你想多要几个?可以,你可以拿钱雇佣良家女子,但要给人家工钱。你敢多纳妾?年底官员考评的时候, 这个是考评项目。 北方虽然没有像朝廷一样设立六部, 但该有的衙门都有,待遇比照朝廷六部,权力也一样, 只是没有明确的官位而已。 谢景元带头修身养性, 这些养了七八个妾, 然后还卖官鬻爵的人能不可恨嘛! 除了这些蛀虫, 还有那些大奸商。 北方缺盐, 居然还有人操控盐引来发财,砍了! 官办马场刚出了一批上好的马匹,谢景元自己还没骑上呢,居然有人已经偷偷出马场,牵回自己家去了,砍了! 这样杀了一批人之后,整个官场和民间的风气好了很多。再也没人敢给他送美人了,也没人敢随便动公家的东西了。 谢景元杀了一批人,又补了一批人,可算是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都解决掉了,也能震慑一下那些高位之人。 这一日,谢景元正在议事厅里跟诸位大人们议事,外头尘扬来了。 尘扬现在还是专职给谢景元跑腿,不过身上有个七品的官位,手底下还管着几个人,他和玄武一个管跑腿杂事,一个管侍卫。 尘扬寻常都是在外面待着,谢景元有事才寻他。不像玄武,一天到晚要带着几个侍卫跟着谢景元。 玄武给尘扬使眼色,示意他在一边等候。尘扬虽然神色间有点着急,仍旧乖乖地在一边站立。 过了个把时辰,里面几个老大人先后出了议事厅。 里头传来谢景元的声音:“何事?” 尘扬赶紧进了屋,先行礼,然后低声道:“将军,了不得了,安阳郡主那边出了大事。” 谢景元哦一声:“什么大事?木鱼叫她敲烂了?” 尘扬哭笑不得,然后回道:“将军,刚才陆大人的人来寻我。今日那老大夫又去给安阳郡主看诊,结果,结果摸出了喜脉!” 谢景元一口茶水噗呲一下喷了出来:“什么东西?这娘们又怀上了?” 尘扬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大夫说,这孩子都快三个月了。” 谢景元哗啦一声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哈哈大笑起来:“这可真是,这娘们真是有本事。她不会又想栽赃给老子吧。走,带上双平,我们一去看看。” 尘扬诧异地看着他:“将军要去?” 谢景元呵一声:“去,当然要去,她儿子还叫我一声爹呢。” 尘扬的脸扭曲一下:“将军,要不我跟陆大人去吧。” 谢景元都已经站起了身:“休要啰嗦,走!” 二人一起出了议事厅,尘扬打发人去叫了陆双平。 陆双平急匆匆赶来:“将军!” 谢景元大跨步往前走:“跟我去会会这娘们。” 陆双平试探性地问道:“将军,就我们去吗?要不要再叫人?” 谢景元冲他翻了个白眼:“你要叫谁去?老子是去跟这个娘们算账,又不是去跟她认亲的。” 三人没有骑马,直接步行。路上行人看到谢景元之后纷纷让开路,看稀奇一样看他。 谢景元身上穿的三品官服,整个人风姿神韵,观之可亲,老百姓们可喜欢在马路边围观谢将军了,他一点架子没有,还会跟大家打招呼。 三人很快走到了驿站门口,好事者看到后激动的直搓手。 好家伙,谢将军去看安阳郡主了!一家三口要团聚了吗?果然,什么洁身自好啊,都是骗人的! 天爷,这下子柳氏夫人不得拿烧火棍抽他啊! 谢景元到了驿站门口停下了脚步,门口侍卫急忙跪下行礼。 谢景元摆摆手:“安阳呢?” 里头立刻有人去报,片刻后,安阳郡主带着面纱走了出来。 谢景元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先盯了一眼她手里牵着的那个男孩子,又盯了她的肚子一眼。 二人就这样站着对视,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而不远处,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安阳郡主主动行礼:“见过将军。” 谢景元呵呵两声:“安阳,别来无恙。” 安阳郡主行过礼后自己起身:“妾身一切都好,不知将军可好?” 谢景元的声音凉凉的:“好,好得很,本将军特别好。平白多出个儿子,本将军能不好吗。” 外头的老百姓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安阳郡主虽然带着面纱,听到这话后顿时也有些遭不住:“屋里备了热茶,还请将军进屋一叙。” 谢景元双手背到身后:“可别,本将军不敢。听说你又怀了身孕,都三个月了,本将来来看看你。怎么样,你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本将军可以继续给你的孩子当爹。” 安阳郡主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成了北方之王的谢景元一张嘴还是这么刻薄。她感觉自己快要没地方站了,只能再次行礼道:“以往都是我的错,还请将军恕罪。” 谢景元哼一声:“你说的容易,全天下人都以为这孩子是本将军的。你既然知道他不是本将军的孩子,为何要把屎盆子往本将军头上扣?你还打着我的名义在京城里行走,还说他是我的嫡长子。这会子你老实了,你往本将军头上扣屎盆子的时候怎么一点不犹豫呢!” 安阳郡主早就在心里想到了这一天,她知道,她要是敢继续胡说八道,谢景元保证能说出让她更加无地自容的话来。 好歹是自幼定亲的人,安阳郡主对谢景元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听到谢景元语气里的愤怒,她立刻服软,扑通一声跪下道:“将军,非是安阳要冤枉将军,实在是逼不得已。太后娘娘赐婚,妾身岂敢不尊。” 谢景元面色沉沉地看着她:“十年前你要跟我退亲,还让人当街泼了我一盆凉水,我摘了你汾阳王府的牌匾,我们两不相欠,早就恩断义绝。本将军与柳氏夫人同甘共苦过,夫妻恩爱,儿女双全,自然不可能再与你怎么样。你第一次来西北时我就告诉过你,若是你愿意,本将军可以给你做媒。哪知你悄没生息就弄个孩子栽在本将军头上,一栽就是三年。若不是柳氏夫人与本将军情深义厚,我们夫妻情分岂不是要被你这贱人离间!” 谢景元开口骂人,后面看热闹的百姓都安静下来。 安阳郡主呜呜咽咽哭了起来:“都是我的错,还请将军原谅则个。不是妾身要找将军的麻烦,实在是太后娘娘懿旨,妾身不敢不尊。将军呐,妾身也是受害者……” 谢景元不吃她这一套,继续问道:“想让本将军原谅你,简单,你告诉我,你这两个孩子是谁的?” 安阳郡主本来低着头在哭,听到她这话后眼珠子咕噜噜转起来,然后期期艾艾地说了一句话:“是,是秦大人的。” 谢景元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哪个秦大人?” 安阳郡主这回毫不犹豫道:“还能有哪个秦大人,就是秦孟仁秦大人!” 谢景元本来黑着脸,听到这话后怔楞片刻,然后忍不住哈哈哈笑起来,笑了半天后他指着安阳郡主道:“你可真是有本事,居然能搭上他。行,我跟秦孟仁也算老朋友,既然是他的孩子,我帮他照看着。你别哭了,也别跪着,快起来,自己进屋去。”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44节 安阳郡主心里一喜,果然裴谨言没骗他,只要说孩子是秦孟仁的,她就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安阳郡主拉着孩子站了起来,继续鹌鹑一样站在一边:“将军,我在这边人生地不熟,全赖将军照应。” 谢景元知道她在鬼扯,反正只要不栽到他头上,爱谁谁,她说秦孟仁也不错。这么多人看着呢,可不是他胡说。回头给秦孟仁写封信,看看那个大君子有什么反应。 谢景元的目的是来跟她说个清楚明白,既然该说的话都说了,安阳郡主也很识趣地没有再冤枉他,他一刻都不肯多留,转身离去。 临走前谢景元吩咐尘扬:“郡主有三个月身孕,让人好生照料,等孩子生下来,请孩子生父前来。” 说完,谢景元阔步离去。 驿站门口这些对话如同一阵风一样传遍全城,那些想看热闹的人有些失望。 老百姓们津津乐道,有骂安阳郡主缺德的,有骂孙太后缺德的,有骂秦孟仁缺德的,也有小声说谢景元有点刻薄的…… 谢景元骂过安阳一顿,感觉神清气爽,扭头折回了家。 柳翩翩正带着女儿在书房里写字,阳哥儿在一边玩两只小猫。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柳翩翩就知道谢景元回来了。 她没有起身,继续看着女儿描红。两个孩子都眼睛一亮,阳哥儿已经蹬蹬蹬往外跑,落落也想出去,但被母亲看了一眼,她低下头继续老老实实描红。 谢景元抱着阳哥儿进了屋,然后吩咐丫头们:“带哥儿姐儿们出去玩。” 落落如蒙大赦,丢掉笔拉着弟弟就跑了。天地良心,她宁可带弟弟站桩,都不想写字了。 柳翩翩看着谢景元道:“你女儿今日的字还差了好几页呢,等会儿你看着她写。” 谢景元笑眯眯地坐到柳翩翩身边道:“我回来跟你说个好消息。” 柳翩翩给他倒了一盏茶:“什么好消息?” 谢景元咧嘴笑:“安阳又怀上了。” 柳翩翩听到这话后惊愕地看着他:“又,又怀上了?” 谢景元继续笑:“都已经三个月了,我估计是从京城走之前怀上的。这个娘们真聪明啊,我小看她了,我以前还觉得她蠢来着。” 柳翩翩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你去看她了?” 谢景元大大方方地承认:“去了,当着无数人的面,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秦孟仁的。” 这回换柳翩翩差点没端稳茶盏:“她怎么胡说!” 谢景元不高兴道:“怎么就不能是真的。” 柳翩翩笑起来:“我觉得不大可能。” 谢景元撇撇嘴:“我当然知道不是秦孟仁的,但她愿意这么说,看来是为了自保。而且这娘们精明的很,她当年把孩子栽到我头上,就算她现在说不是我的,外头人也不一定会相信。所以她肚子里带一个过来,这都三个月了,那肯定不是我的。现在不管她说第二个孩子是谁的,人家都会怀疑第一个孩子也是那个人的。” 柳翩翩思索片刻道:“她倒是聪明,但我觉得她没有这么聪明,难道有什么人给她出的这个主意?” 谢景元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不管那么多,只要洗清了我的嫌疑就好。明天我就给秦孟仁写信,气死他!” 柳翩翩压根不在意安阳母子三个:“我们知道孩子不是秦孟仁的,秦孟仁也知道孩子不是你的。说来说去,就是孙太后为了恶心人弄的这事儿。” 谢景元拉住她的手:“她可不光是为了恶心人,你读书比我多,众口铄金有多严重你比我还清楚,她就是想用这些小事儿毁掉我的名声。本来我就是个反贼,要是名声坏了,北方的百姓不信我,我有再多的兵马都没用。” 谢景元说到做到,第二天亲自给孙太后写了封奏折,请孙太后转告秦孟仁,他会好好替他照顾他的两个孩子的。 折子是通过官道六百里加急送到京城的,孙太后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等看完折子,她气得抖着手骂道:“这个没教养的东西!” 秦孟仁捞过折子一看,眉头皱了起来,然后将奏折轻轻放下:“娘娘莫要动怒,安阳郡主一家之言,不可信。” 孙太后怒不可赦:“她这样一说,回头满天下都要当真,你的脸往哪里放。” 秦孟仁笑道:“娘娘,清者自清,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孙太后的眼神阴恻恻的:“你不知道这些妇人之嘴的厉害,当年那个土匪怎么丢掉世子之位的,还不是全靠谢侯夫人那张颠倒黑白的嘴。安阳出息了,居然知道带着崽子去西北,看来是有高人给她出主意。” 秦孟仁听到这话后眼神略微闪了一下。 然而,还没等孙太后和秦孟仁有什么动作,谢景元决定不再陪他们玩猜猜猜的游戏,直接让孟中承点了十二万人马,带着谢景泰和韩一啸一起挥师南下。 发兵的理由有两个,一是朝廷给的盐吃死了人,他要杀几个兴风作浪之人。 二是安阳郡主是孙太后赐给他的平妻,在京城三年,一来西北就带着三个月的身孕。他已查明,奸夫就是秦孟仁。 秦孟仁淫人、妻,他要杀秦孟仁证道! 安阳郡主终于派上了大用场。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宝子们~ 第126章 布谷鸟桃林送别 半晌午, 上书房里传来阵阵读书声。 十三岁的幼帝正跟着裴谨言一起读一本诗集,那上面的诗句十分唯美, 幼帝十分喜欢, 他想把这些诗词都背下来,然后排练成歌舞。 裴谨言安静地坐在一边听幼帝背诗,他在这上面十分有天赋, 不管什么乐器到了他手里,都能很快学会, 那些艰涩的曲子到他手里, 他也能吹奏出动人的旋律。 裴谨言惊奇地发现,一场高烧, 让这个曾经雄心勃勃的少年帝王变成诗人和音律大师。 看一片落叶,他能出口成诗, 听流水落音,他能谱成曲子。 可惜了, 大雍朝不需要这样的帝王。他若是宗室子弟,必定是名动天下的风流才子。但他是帝王,他注定要遭受无数的唾骂,江山注定要断送在他手里。 幼帝看了一会儿后抬起头对着裴谨言笑:“裴先生, 等会子我们一起合奏一曲好不好?” 裴谨言笑着点了点头:“谨遵陛下令。”裴谨言说是幼帝的先生, 其实也算他半个同窗。 裴谨言出身市井,虽然四书五经学的好,但君子六艺很多东西他都没学过, 跟着幼帝这几年, 裴谨言渐渐变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净纯粹的书卷气, 还有一股风流倜傥之意。 比起秦孟仁那种深沉的和善, 幼帝现在也喜欢上了裴谨言这种纯真的温润。两个先生他都喜欢,一个能帮他处理国事,一个能跟他一起琴棋书画诗酒花。 十几岁的少年郎,别人都对前程和姑娘感兴趣,幼帝一心扑在创作上,写诗、谱曲,而且他很多作品都是匿名发的,在外头很受追捧。 幼帝十分敏感,他察觉到裴谨言情绪不佳,抬头看着他问道:“裴先生今日有心事?” 裴谨言微笑道:“没有,陛下,我们去看看昨日那一窝蚂蚁是不是搬家了好不好?” 幼帝合上本子:“好,若是还没搬完,我们帮它一把。” 师徒两个一起去了御花园,里面有一块地儿是专门给幼帝玩耍的,那里有师徒两个一起种的花,有二人一起搭的秋千架,还有一间小木屋。 那是幼帝最喜欢的地方。 师徒两个到了御花园后,一起蹲在地上看昨日那一窝蚂蚁。 蚁去巢空。 裴谨言笑起来:“陛下,它们去了它们想去的地方。” 幼帝也笑起来:“多好啊,希望大家都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裴谨言的目光投向了旁边的一盆杜鹃花:“是啊,早晚都会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幼帝用土将那蚂蚁窝填好,然后抬头看向裴谨言问道:“裴先生,你是不是想家了?” 裴谨言收回目光:“自然是想的,臣离开家已经六年了。臣走的时候妹妹还没说人家,现在都有两个外甥了。” 幼帝笑起来:“裴先生家里必定是非常和睦的。” 裴谨言看着幼帝道:“陛下也很好,孝敬太后娘娘,照顾长兄的遗孀和遗孤。” 幼帝用双手捧着脸:“裴先生,我听说外面在打仗。” 裴谨言嗯一声:“谢将军发兵十万,白将军也领兵十万,不知道这两个天纵英才最后谁赢谁输。” 幼帝叹了一口气:“都是大雍的子民,为什么要打架呢,打架一起过日子不好嘛。” 裴谨言笑了起来:“陛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没有利益的事儿谁去干呢,打仗那么惨,一个不小心尸骨无存,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打仗。到了一定的地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陛下要感谢太后娘娘和秦大人,若不是他们两个,我们岂能这样安然地在花园里赏花数蚂蚁。” 幼帝又叹了口气:“可惜真太无用,不能替母后分忧。” 裴谨言从旁边折断一截树枝,开始在地上画画:“陛下,既然我们不能分忧,就照顾好自己,不给太后娘娘增添负担。” 幼帝看到裴谨言画的布谷鸟,立刻来了兴致:“裴先生的鸟儿越画越活了。” 师徒两个在御花园里研究画儿,又一起吹奏,好不快活。 裴谨言在宫里待到黄昏才离去。 出宫门后,等走出老远,裴谨言忽然回头,他看了一眼巍峨的宫廷,还有宫廷后面北方的天空。 夕阳西下,整个天空都被烧得红彤彤的。裴谨言觉得,天上的红肯定是战场上的血染的。 他忽然笑了起来,是该回去了,我还能回的去吗? 看了片刻后,裴谨言掉转头,带着卷轴慢慢往家而去。 等到了家里,裴谨言对身边的卷轴道:“明日去桃林。” 卷轴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少爷已经好久没去桃林了,那边约了两次少爷都没去。他还以为少爷要和那边断了,这怎么又要去了吗? 少爷有吩咐,不管卷轴心里在想什么,只能回了个好字。 裴谨言让卷轴自去忙碌,他回到自己屋里,打开了一个小箱子,从里面找到很多东西。 有赵雅兰送他的荷包、玉佩、扳指、镇纸、砚台……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送了他半箱子东西,每一样东西都是她精心制作和挑选的。 等把这些东西都掏出来,裴谨言在箱子里面找到一个小匣子,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是一叠纸,那是当初柳翩翩给他默写的解元文章。 这是她送给裴谨言唯一的东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柳翩翩在这方面十分注意,什么贴身的东西一概不送。 裴谨言看着手里的匣子发怔,过了好久,他笑了起来。 柳姐姐,祝你安好,若我不能归来,我一定先去投胎,下一辈子在谢将军之前遇到你。 裴谨言笑着笑着,眼里有些湿润,他伸手合上匣子,将匣子放在枕头旁边。然后他又把赵雅兰送他的那些东西全部放在小箱子里。 想了片刻,裴谨言铺开笔墨开始作画。他也会画仕女图,虽然没有秦孟仁画得好,在京城一干官员中也算上好的。 裴谨言默默回忆,当初在家门口的惊鸿一瞥,那时候十六岁的她刚刚经历了流放之苦,如同刚刚盛放的寒梅,傲骨铮铮。 画完了这幅画,裴谨言欢喜地看了半天。裴谨言记得她第一次哄自己喊她姐姐时的场景,还有她日常给自己倒茶、端点心的场景……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45节 尘封了多年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出来,裴谨言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又被什么触动了一样。 沉寂了几年,他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看了好久,裴谨言用绳子将画串了起来,挂在床头。 他提起笔又开始画第二幅画,这幅画画的是赵雅兰。在秦家后院,她抱着年幼的孩子,目光中带着期盼,似乎在眺望着什么。 画完第二幅画,他将画放在一边,又开始画第三幅画。这次是桃林里的赵雅兰,没有孩子。桃花树下,她眼中带泪,似喜似嗔。 画完第三幅画,裴谨言感觉有些累了,将画都摆在那里,放下笔出了屋。 他站在廊下观看这个小院子,他在这里住了六年,与他合租的那些同僚先后离去,他从翰林院那个坐冷板凳的小翰林,变成了今天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十分喜欢这个小院子,墙角有几根竹子,廊下有几盆花,还有一只每天叽叽喳喳的鸟儿。 裴谨言在院子里仔细逛了两圈,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等到卷轴喊他吃饭他才停下脚步。 第二天是休沐日,裴谨言带着那个小箱子去了城外寺庙的桃林。 这次他比赵雅兰来的早,一个人默默坐在桃树下等候。 等到快到晌午饭时刻,赵雅兰才姗姗来迟。且她来了后就站在远处,不肯上前一步。 裴谨言看到赵雅兰后就起身主动走了过来,先仔细端详她的脸,她似乎又憔悴了一点,脸上消瘦了一些,眼神里黯淡无光。 裴谨言仔细想了想,秦孟仁很久没回家了,自己也好久没有来这里。 “赵姐姐,你还好吗?” 赵雅兰的眼珠子动了动,然后给了个勉强的微笑:“我很好,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裴谨言对着赵雅兰微微一笑,忽然伸手将她额前的一缕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脑后:“我是来跟赵姐姐告别的。” 赵雅兰的眼神倏地锐利起来:“是吗,这倒不必。” 裴谨言见她仿佛浑身炸毛的刺猬一般,声音越发温柔:“要的,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赵姐姐,特意来看一眼。” 赵雅兰本来以为他要跟自己一刀两断,听到这话后心里又惊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裴谨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答非所问:“我吹曲子给赵姐姐听吧。” 说吧,他把笛子横起,一首熟悉的《长相思》在桃林里回荡。这一次,裴谨言吹的时候没有垂下眼帘,而是看着赵雅兰吹。 赵雅兰觉得裴谨言的眼神十分复杂,里面有一丝凄凉、有一丝无奈、还有一丝落寞。 长相思长相思,难道他从来没忘记她吗。纵然隔了千山万水,纵然一去多年,他是不是仍旧在想着她。 一首曲子吹完,裴谨言的眼里又变得温和起来:“赵姐姐,南北之争已经开始,往后我不能再来这里了。” 赵雅兰这才惊醒:“你要去哪里?你要回北方吗?他不会放你走的。” 裴谨言笑起来:“赵姐姐,我不走,我走不掉的。不管我结局如何,我要感谢赵姐姐对我的好。只是我想告诉赵姐姐,我不值得。” 赵雅兰的眼里开始闪动泪花:“你为何要这么说?” 裴谨言沉默好久后才道:“我骗了姐姐,我接近姐姐是有目的的。” 赵雅兰呵呵笑两声:“我知道啊,你不就是想从我这里刺探消息吗,所以你看,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 裴谨言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赵雅兰继续笑道:“你还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裴谨言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想告诉赵姐姐,以后要好好对自己。” 赵雅兰的笑容淡了下来:“那你有好好对自己吗?” 裴谨言再次答非所问:“赵姐姐,我走了,你记得要好好对自己。” 没等裴谨言转身,赵雅兰喊了一声:“谨言!” 裴谨言停下脚步看着她:“赵姐姐还有什么吩咐?” 赵雅兰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问道:“你有没有,有没有对我有过一丝真心?” 裴谨言沉默下来,过了好久才道:“赵姐姐,我希望你能过得好,不要在一些没有心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赵雅兰穷追不舍:“那你有心吗?” 裴谨言笑起来:“自然是有的。” 赵雅兰的目光柔和下来:“你的心能分一半给我吗?” 裴谨言轻声回道:“赵姐姐,它不纯粹,你要它何用?” 赵雅兰吃吃笑起来:“你真是个小孩子,什么纯粹不纯粹的,能有一半就很好了。你以为秦孟仁得了柳氏,就会全心全意对她吗?不会的,他会纳妾,因为士大夫都纳妾。就算柳氏跟了你,你一定就会全心全意对她吗?你自己都不知道。哈哈,你们男人,没有几个真心的。” 裴谨言哑口无言,片刻后苦笑一声:“赵姐姐看得透彻。” 他话音刚落,赵雅兰忽然一头扑进他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轻声道:“你以后真的再也不来了吗?” 裴谨言低低地嗯了一声,任由她抱着自己。哪知赵雅兰不像以往那样单纯地抱一抱他,抬起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裴谨言立刻浑身紧绷起来,他想推开她,又怕她不高兴,只能忍着。 赵雅兰见他这样紧张,跃跃欲试想要更进一步。裴谨言察觉到她的想法,忽然伸出双手将她整个人抱紧,用她想要的方式阻拦了她下一步的动作。 果然,感受到他有力的怀抱后,赵雅兰安静下来。 裴谨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赵姐姐,好好带着宁哥儿,若是我以后不成了,赵姐姐要记得,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过得好。赵姐姐要记着一句话,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不要为了别人的一点关心就忘了自己,也不要去追求别人那点廉价的关心。你是秦大人的妻室,别人对你好,可能是有所图谋。 ” 赵雅兰经历过秦孟仁的精神折磨,什么不懂,但她捂着自己的眼睛骗自己,无条件地对裴谨言好,现在他把这些戳破,赵雅兰却一点没觉得生气,只觉得有些悲凉,也觉得裴谨言终于对自己敞开了心扉。 “谨言,你不要说了,除了你,我不会再对任何人好的。我知道你有所图,但我不是傻子,谁真心关心我,我能不知道吗。你别怕,要是他敢对你怎么样,我一定会救你的。” 裴谨言松开赵雅兰,对着她微笑道:“不要,你不要为了我涉险。我希望你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哪怕秦大人不回家,你也能有自己的快乐。不要去在意他,他就永远伤害不到你。” 赵雅兰的眼泪决堤而出:“谨言,你是来跟我永别的吗?” 裴谨言再次嗯一声:“赵姐姐送我的东西,我都用过,多谢你对我的关心。在这京城,也只有赵姐姐是真心关心我。只是那些东西我不能再留了,我都带了过来,等会子赵姐姐都带走,放在我那里,会给赵姐姐带来麻烦的。” 赵雅兰怔怔地看着他;“我们就不能继续跟以前一样吗?” 裴谨言摇头:“赵姐姐,我想回家了,若是回不去,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说罢,他将赵雅兰的手从自己腰上面摘下来,掏出帕子轻轻给她擦了擦眼泪:“别难过,不管我将来在哪里,我都会记着你的。” 等给她擦干了眼泪,裴谨言终于决定要走了。如往常一样,他双手背在身后,手里握着一根长笛。 等他到了角门口,这次他没有回头看。 赵雅兰大声喊一声谨言,裴谨言的脚步顿了一下,仍旧没有回头,跨步出了门,决然而去。 赵雅兰快步追上去,到了石凳旁边,她看到那个小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她送给裴谨言的东西。 赵雅兰一边哭一边清点那些东西,等到最底下,她翻到两幅画。 打开一看,画里的人是自己。 第一次有人给她作画,却不是自己的丈夫,还是自己情敌的暗恋者。 赵雅兰心里五味陈杂,眼泪再次扑簌簌掉了下来。她把那两幅画收好,抱着那个小箱子离开了寺庙。 而此时的南北交界处,孟中承三人与白敬朝已经战了三天三夜。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子们,今天跨年,出门玩的话要戴好口罩哦~ 第127章 天水城英雄相见 白敬朝虽然机智勇猛, 但孟中承在铁柱和韩一啸的双边拱卫下,一时半会也不输白敬朝。 双方你来我往, 今日我占你十里地, 明天你占我十里地,胶着不前,反倒让龟缩在南方的晋王看足了笑话。 两边还没打出个结果呢, 晋王向全天下发诏书,对谢景元攻打逆臣之举进行赞许, 并再次许诺谢景元, 若是能战败白敬朝,封他为秦王。 谢景元不搭理晋王, 继续在北地观战。 孟中承不愧是孟将军的儿子,虽然没怎么打过仗, 但天生对守城似乎比较在行,韩一啸和铁柱郎舅两个配合着跟白敬朝打, 打下的城池交给孟中承守。 白敬朝不是吃素的,他持续发挥自己用兵诡道,铁柱和韩一啸经常被他逼迫的连退几座城。 战事焦灼,众人都十分担忧, 只有谢景元依旧如常。他已经离开了镐京城, 一直紧跟在孟中承的后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研究白敬朝的作战方法,再给予一定的还击。 不得不说, 天才碰到天才时能发生让人预想不到的后果。每逢铁柱和韩一啸吃了败仗, 谢景元一出手, 立刻又能夺回城池。 谢景元对白敬朝充满了兴趣, 白敬朝同样对谢景元心生敬畏。 没过多久, 朝廷军队有了些低迷气氛。有谣言开始传播,白敬军惧怕谢将军,故而停步不前。 谣言愈演愈烈,白敬朝发狠,在某一次韩一啸突围的时候,忽然放了个口子,直接把韩一啸包了进去。韩一啸虽然勇猛,但白敬朝不仅勇猛,还很诡诈。 大舅子丢了,铁柱急得在后面逮着白敬朝的屁股就打。白敬朝双面应敌,仍旧不慌不忙,勇猛的韩一啸被白敬朝打的丢盔弃甲,几乎是孤身从敌营跑了出来,痛失好几千人马。 多少年都被人称赞的韩一啸这次丢了个大脸,狠狠受挫,在营前哭得跟个孩子一样,被铁柱找人拎了回去。 而此时,谢景元终于来到了最前线。 韩一啸噗通一声跪在谢景元面前:“将军,末将给您丢脸了。” 谢景元一身铠甲,大马金刀坐在主帅位置上,见韩一啸垂头丧气,他沉声问道:“知道自己为什么败了吗?” 韩一啸垂头道:“末将贪功,对方放了个口子,末将就钻了进去。” 谢景元嗯一声:“还算没蠢透,自己下去绕着校场跑两天,每天八个时辰。” 嘶,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一天跑八个时辰,那不得活活累死。 韩一啸正觉得丢脸,就怕谢景元不惩罚他,他憋着一口气就去校场跑了起来。 谢景元继续看着铁柱:“他被人包了饺子,你在后面穷追不舍,是因为他是你大舅子吗?” 铁柱一脸惭愧:“末将愚蠢。” 谢景元骂道:“你确实愚蠢,一啸勇猛,肯定能撑一阵,你为甚不绕到一边去攻击白敬朝的侧翼,让中承在后方打。你堵在他屁股后面,打又打不赢,还挡住了中承的路,最后让白敬朝把一啸差点生吞活剥。这是打仗,你个蠢材,他是你的战友、是你的同袍,不是你的大舅子!” 说完,谢景元气得起身一脚踹在铁柱胸口 ! 铁柱被踢得直接躺在了地上,猛烈咳嗽起来,旁边柳文渊劝道:“元若,让他们将功赎罪吧。” 谢景元又坐了下来:“你太让我失望了。”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46节 铁柱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跪好,低垂着头道:“将军,末将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谢景元嗯一声:“既然这样,你敢不敢孤军奋战?” 铁柱抬头看向谢景元,毫不犹豫道:“我愿意!” 谢景元嗯一声:“滚下去,明日一早来见我。” 等铁柱一走,谢景元铺开地图,看向旁边诸位将领:“明日本将军要亲自上场,中承,你守在后方,子孝,你跟着我。毛将军打前锋,邓将军领左翼军,郭将军领右翼军……这只是暂时的方案,随时调整。” 第二天一大早,铁柱、韩一啸一起在中军大帐门口跪着。 谢景元一身银色铠甲从屋里营帐里走了出来,身边两侧是柳文渊和孟中承。 谢景元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个人问道:“现在有个机会,你们可愿意去做?” 二人异口同声道:“末将愿意!” 谢景元点头:“我给你们一人五千人马,从东西两侧出发,直奔京城,帮我做一样事情。一路上,逢山修路遇水搭桥,凡有阻拦者,杀无赦。记住,这次的任务要保密,不可透漏给任何人。” 二人再次毫不犹豫道:“谨遵将军吩咐。” 谢景元将两张纸条分别递给他们两个,铁柱打开一看,眼神闪了闪,将纸条收起。韩一啸压根不想那么多,看过之后直接把纸条给吃了,看的旁边人目瞪口呆。 谢景元让人端来三碗酒,他自己端起一碗道:“我们从草原发家,就要发扬我们骑兵的优势,困在这里跟这姓白的打,占不到一文钱便宜。既然如此,我们就要扬长避短。飞鹰营已经好几年没有打劫了,这次你们的任务比草原上还要艰巨,一不要屠杀无辜百姓,二要一路过关斩将,三要完成任务。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若是完不成任务,你们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铁柱和韩一啸一人喝了一碗送行酒,一人领了五千人马出发。 铁柱临走前看了谢景元一眼:“景元,我要是回不来,你帮我照顾好我家里人。” 谢景元骂了一声:“快点滚!” 铁柱哈哈笑着打马而去:“景元,我们离开京城快十年了,我替你回去看一看!” 到现在,谢景元的五虎将去了三个,只剩下柳文渊和袁奉贤,而袁奉贤还在边关。 谢景元打发走了铁柱和韩一啸,自己翻身上马,带着所有人马往南而去,在一处名叫天水城的外面,第一次与白敬朝面对面。 对面的白敬朝看到谢景元后十分兴奋,直接独自一人打马前来。谢景元自然不会惧怕,一人一马也出了阵营。 白敬朝论年纪比谢景元还大两岁,看到眼前俊俏的谢景元,白敬朝有些不敢相信。他原来听说谢将军是个美男子,以为是别人以讹传讹,一个打仗的将军,能好看到哪里去。 白敬朝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谢景元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带着狡黠的光、长眉入鬓、薄唇带笑…… 不仅如此,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文弱之气,好一个英气勃发的俊俏郎君。 白敬朝先拱手:“谢将军!” 谢景元也拱手:“白将军!” 英雄惜英雄,白敬朝很恭敬地询问:“谢将军,大战之前,在下可否领教一番谢家刀与陆家枪?”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白将军天降英才,自成一派,怎么还稀罕我家的这些个老古董。” 白敬朝客气道:“在下市井出生,比不得谢将军百年世家传成。听闻谢将军一把刀和一杆枪使得出神入化,在下十分敬仰,故而想向将军讨教一番,这才孤身前来。我与将军比试,只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不涉及两军。” 谢景元笑眯眯道:“那不行,跟你打我吃亏,你又不是朝廷的话事人。”这意思是你身份不匹配。 白敬朝一噎,他早听闻谢将军是个混不吝,没想到已经成了北方之王的谢景元仍旧是个混不吝,张嘴就往人家心口插刀子。 白敬朝没读过多少书,不大懂得弯拐:“你我点到为止,将军不愿意赐教吗?” 谢景元眯起桃花眼道:“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回答我两个问题。” 白敬朝点了点头:“请将军问。” 谢景元提高声音问道:“第一个问题,你愿意归顺我吗?” 白敬朝怔楞住了,他只是单纯的处于敬仰和好奇,故而想跟谢景元单独一战,没想到谢景元张嘴就问这个问题。 白敬朝骑虎难下,只能斩钉截铁道:“不愿意!” 谢景元笑得更加灿烂了:“第二个问题,你觉得秦孟仁是好人吗?” 白敬朝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问题? 但谢景元居然问了,他只能继续点头:“秦大人对在下有知遇之恩,在下对秦大人感激不尽。” 谢景元撇了撇嘴:“我跟他关系不好,你要跟我打,可以,要是你输了,你得当做所有人的面说三声,秦孟仁是个伪君子!” 白敬朝已经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战术?都说谢将军用兵最是出其不意,难道他已经开始用计谋了? 一向以诡道著称的白敬朝卡住了,他实在想不通谢景元的用意,好在他毕竟也是军事天才,立刻问道:“若是在下赢了,将军预备怎么做?” 谢景元一咧嘴:“那我就大喊三声,秦孟仁是天下第一君子!” 白敬朝彻底沉默下来,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谢景元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但白敬朝一惯不擅长打嘴皮子官司。 就在他们对话的时候,柳文渊实在不放心,带着几百人追了过来,白敬朝这边自然也有人跟了过来。 谢景元对柳文渊道:“子孝,你帮我做个见证,白将军要跟我打架,要是我赢了,他说三声秦孟仁是个伪君子,要是我输了,我说三声秦孟仁是个大君子!” 柳文渊一听就忍不住翘起了嘴角,这个混不吝又在欺负老实人。 虽然白敬朝非常想跟谢景元打一架,可涉及到秦孟仁的名声,他肯定不能答应。 “恕在下不能答应谢将军的条件,既然如此,你我来日再战。” 谢景元毫不在意:“那你快回去吧,我打起来可不管你是谁,到时候你可别哭。” 白敬朝第一次对谢景元有了精准的认识,他不像朝中那些老一辈的名将惜字如金,是个满嘴瞎秃噜的人,这要是放在市井之中,那就是个混混无赖,难怪以前人家叫他混不吝! 白敬朝有些气闷,仍旧不死心道:“谢将军,你我之间的事情,何故要把秦大人扯进来?” 谢景元呵呵两声:“你是不是打仗打傻了,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儿?你是秦孟仁的狗腿子,我是秦孟仁的死对头。算了算了,你这么蠢,子孝,你跟他打,我怕沾上了蠢气。” 白敬朝虽然是个大度的,但白敬朝的心腹可不答应了:“谢景元,何故辱骂我家将军。我来领教柳玄机的本领!” 说罢,那名将领打马冲了过来,柳文渊作为五虎将之首,虽然功夫不是五虎将中最高的,但智谋和应变能力以等一等好,立刻拍马上前。 就这样,谢景元和白敬朝虽然没打起来,但二人帐下先锋打了起来。 正打得热闹呢,敌营过来一个人,对着白敬朝耳语几番。 白敬朝听说铁柱和韩一啸各带着五千人马直奔南方,脸色一变:“谢将军这是要围魏救赵吗?” 谢景元嗤笑一声:“难得你居然知道围魏救赵,但本将军不需要,听说你对兵法颇有研究,不要急,时间长着呢,我们慢慢玩。” 白敬朝的眼神锐利起来,盯着场中的两个人。众人明显看得出来,柳文渊勇猛不足,但他不愧小玄机的称号,把那大汉耍得团团转,双方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堪堪打了个平手。 谢景元饶有兴趣地看着场中二人,喊了一声:“子孝,回来了,这傻货回头交给一啸来收拾。” 那猛将听到谢景元侮辱自己,大喝一声,双手合掌,凭着巨力将柳文渊的刀拍断,本以为能占到便宜,哪知柳文渊对着他一笑,迅速将剩下的刀柄和一截刀刃往前一送,一下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猛将一惊,但已经来不及去找自己的刀,柳文渊用剩下的那半尺长的刀刃直接将他一只耳朵削了下来,然后整个人迅速往后退。 那猛将疼得大叫起来,谢景元哈哈大笑:“子孝,干得好,走了!” 说完,谢景元调转马头往回走,柳文渊立刻带人跟上。 白敬朝本来想跟谢景元打一架,哪知目的没达到,底下人平白还丢了一只耳朵。 白敬朝盯着谢景元和柳文渊的后背,传闻这郎舅二人关系非常好,外人怎么离间都没用。 谢景元回到营前,孟中承长出一口气:“将军,君子不立围墙之下,虽然将军武艺过人,那白敬朝也不是好相与的,下次将军可不能一个人过去了。” 谢景元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我拖了他这一会儿时间,铁柱和一啸应该已经跑远了。中承,击鼓,子孝,你刚才削了对方一只耳朵,现在风头正盛,今日你莫要做军师,带一队人和两个偏将一起打先锋,我就在你后面。今日一战务必要赢,老子的脸不能再丢了。” 柳文渊抱拳拱手:“得令!” 白敬朝刚刚回营,柳文渊的人马直接杀了过来。 他想到刚才谢景元不肯跟自己打,现在又把大舅子派了过来,以往睥睨天下的白敬朝内心居然起了丁点的好胜之心,他没有亲自上场,而是派了手下两个人去应战柳文渊。 然而,从白敬朝心里那一丝好胜之心起来后,他就注定要吃个败仗。 谢景元就是要赌他不出来,只要白敬朝不出来,他底下那些人压根不是柳文渊的对手。 柳文渊是谁啊,他是谢景元的左膀右臂,是整个北方军政一把抓的人,论战术和计谋不比谢景元差多少,他很快就给了白敬朝迎头一顿痛击,斩杀对方两员大将,杀敌几千人,总算把韩一啸和铁柱丢的脸捡回来了。 谢景元十分高兴,开始酝酿自己的下一个计划。 作者有话说: 新年好宝子们,今天发红包,欢迎大家留爪印~ 第128章 遇强敌千里营救 这一场胜仗, 谢景元达到了自己一箭三雕的目的。 一是给铁柱和韩一啸争取时间,二是把丢掉的面子捡回来, 三是成功地让柳文渊在大战中崭露头角。 这一年多以来, 他多次对柳家冷淡,罢免了柳家一群男丁,柳家的威势大不如前。他又不想纳妾, 肯定不能再继续打压柳家。 柳文渊一人斩杀对方两员大将,让白敬朝彻底丢掉了自己内心的那一丁点好胜之心。 等吃了败仗, 白敬朝才发现自己上了当。 从当年第一次与晋王打仗开始, 白敬朝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败仗。 他迅速调整战略,一是通知朝廷, 让朝廷派兵拦截韩一啸和铁柱。这二人当年跟着谢景元在草原上打家劫舍,最擅长像一阵风一样来去无踪, 白敬朝担心这二人在后面给他捣乱。 二是开始跟谢景元一样研究战术,他以前打仗都是凭着自己变化莫测的心意。刚开始大家觉得诡诈, 然而到了谢景元这里,再飘忽的战术他都能给你研究出规律来。 谢景元本人就是用兵诡诈之人,碰到白敬朝,那就跟研究自己一样。 白敬朝想研究谢景元, 然而他发现自己对谢景元知之甚少, 谢景元以前主要的作战对象是胡人。跟胡人打仗,谢家人都打了两百年,这些老战术谢景元早就丢弃不用, 白敬朝就更无从研究。 谢景元胜了白敬朝一次, 第二次白敬朝果然亲自上阵。谢景元自然也不会再躲在柳文渊身后, 白马银铠, 立在最前方。 二人心里都清楚, 这一战关系到后面北方与朝廷的生死,坚决不能输。 二人都不敢大意,第一天没有大动干戈,第二天仍旧是将士们比武,第三天正面冲突了一次,白敬朝与谢景元还交上了手。 在万千人群中,白敬朝紧盯谢景元。本来二人不必下场,可白敬朝实在太想跟谢景元打一架。 谢景元知道自己与此人早晚有一战,这次没有任何躲避。白敬朝也用枪,看到谢景元之后,他拎着枪就冲了过来。 谢景元这次不再保留,一套陆家枪法携雷霆之怒奔腾而来。两百年前,陆婉柔靠着这套枪法席卷胡人王庭,两百年后,她的后人靠着这套枪法再次立下赫赫威名。 白敬朝大吃一惊,此子年纪轻轻,如何功力这等深厚,看来陆家两位老祖的传闻果然非虚。 白敬朝兴奋起来,丝毫不畏惧谢景元的威名,两个人在人群中打了起来,刚开始还骑在马上,后来二人都弃了马,两杆枪舞的密不透风。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47节 谢景元不愧自己杀人王的名声,一边跟白敬朝打架,一边还能杀敌。这可苦了他的侍卫们,想保护将军,可将军比他们跑的还快,最后将军还得保护他们。 打着打着,二人身边的人都避的远远的,好多人甚至停下动作开始观战。 多难得啊,杀人王谢将军和百战百胜的白将军打了起来。 同样是用枪,白敬朝的枪法跟他的战法一样飘忽不定。 但谢景元是谢家两百年传成的集大成者,他最不怕的就是这种飘忽,你飘是吧,老子比你还要飘,老子飘的过程中还能发现你是怎么浪的。 谢景元从刚开始的试探,到模仿,再到最后的反攻,不到半个时辰,他开始全面发力,白敬朝那种完全的野路子遇到他这种亦正亦邪的打法,开始显露出颓势。 白敬朝渐渐不敌,等打到最后,白敬朝的帽子都被谢景元挑飞了,过来保护他的侍卫们全部被谢景元挑死。 对方将领一看不对劲,再打下去白将军要丢脸,丢脸是小事,这姓谢的不讲道义,万一直接阵前将白将军斩杀,那就彻底完蛋! 双方的士兵又打了起来,谢景元也被柳文渊带着一队人保护起来。 就在天水城打的激烈时,铁柱带着五千人已经跑了两百里。他来的时候什么粮草辎重都没带,仍旧发挥以战养战的方法,唯一的区别是他不去打劫老百姓,也不杀无辜。 没有一座城池愿意给铁柱开门,这难不倒铁柱,大城池他绕着走,小城池根本挡不住他,他吃饱喝足继续上路。 他的目标是京城,他要接泰安公主和仁孝太子妃去北方。 铁柱不知道韩一啸的任务是什么,他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但谢景元让他们各跑各的,铁柱出了北营就跟韩一啸失去了联系。 这是打仗,不是过家家,他必须忘掉那是他大舅子。 覆巢之下无完卵,铁柱跟着谢景元离开淮阳侯府之时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京城,我回来了! 铁柱一路上遇到了很多次击杀,谢景元给他配备了一等一的好马和刀。遇到大部队他就绕,别人撵不上他,遇到小股人马他就杀。一路风雨兼程,如同杀神一样过关斩将,奔袭了十几天,铁柱带着剩下的四千人到了京城附近。 此时,韩一啸还没到。 虽然只有四千人,却让孙太后坐卧难安,她在寝宫里大骂:“这个土匪是要干什么,关内都是大雍的江山,他这是要杀手足同胞吗?” 秦孟仁心里也着急,白敬朝被谢景元拖住了脚步,已经吃了好几个败仗。 他万万没想到谢景元这个土匪把关内当关外,派两员虎将四处冲关卡,不仅干扰白敬朝作战,还给老百姓带来恐慌。 “娘娘莫要惊慌,贼人只有四千人马,也就是比一般的山匪多一些人。白将军不在,请其他将领出城捉拿此贼。此人是谢景元自幼的心腹,若能捉住他,能换来不少好处。” 孙太后这才停止骂声:“你说得对,不能任由这个贼子再继续恐吓百姓。你去让孟国公过来。” 孙太后在上书房见的孟国公,秦孟仁也在场。 孟国公进来后就给孙太后行礼:“娘娘万安。” 孙太后直奔主题:“爱卿,哀家这里有个任务要劳烦爱卿。” 孟国公一笑:“娘娘说的是城外那个小子吗?臣老胳膊老腿的,哪里是那些年轻人的对手。” 孙太后也不绕弯子:“老公爷不想去,贵府大公子自然是可以去的。哀家跟老公爷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兄长家的侄儿不成器,不然哀家早就让他去了。” 孟国公见孙太后这样直接,也不再绕弯子:“不知娘娘给犬子多少人马?” 孙太后这回不小气:“那贼子据说有些本领,我给你一万人可够?” 孟国公心里忖度片刻后道:“多谢娘娘。” 孙太后摆摆手:“你去吧。” 孙太后想的简单,一万人打五千人总是没问题的,秦孟仁心里知道孟国公世子必败无疑,但他什么都没说。 不让孟家再栽两个跟头,他们怎么舍得服软呢。 果然如秦孟仁所料,孟国公世子那一万人在铁柱面前都不够看的。 孟国公世子开始追着铁柱跑,铁柱见他人多,跟他绕圈子,等他发现孟国公世子是个花拳绣腿时,铁柱来了精神,直接跑到人少的地方把孟国公世子痛揍一顿。 铁柱是跟着谢景元靠着杀人成长起来的,孟国公世子虽然也习武练兵,一个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再厉害也是纸上谈兵。 孟国公世子吃了个大败仗,一万人折损的七七八八。 孟家丢了好大个脸,京城里的人都在背地里笑话孟家是一年不如一年。 孙侯爷看足了热闹,原来都说孙侯爷家的世子不如老子,说孟家子弟成器,好嘛,这也不咋地嘛,一万打人家四千,输的裤衩子都没了。 白白折损一万人,孙太后气得把孟国公叫去骂了一顿。 孟国公世子要重整旗鼓,要跟铁柱决一死战,铁柱可没时间跟他耗,他牢记着自己的任务,他要接走泰安公主与仁孝太子妃。 陆双平接受北方情报系统后,开始在京城安插各种细作。从铁柱到京城第一天开始,他就在有意识地寻找本地的细作人员。 果然,等铁柱打败了孟国公世子后,陆双平的人找上了门。 而此时,韩一啸也赶到了京城。他比铁柱惨一点,因为铁柱跑得快,好多地方驻军还没反应过来呢,等到韩一啸后面过来时,遭遇到的拦截比铁柱更多跟猛烈。 亏得韩一啸勇猛,但五千人马最终还是只剩下两千多人。 郎舅两个在京郊汇合,铁柱看着衣衫褴褛的韩一啸,忍不住开起了玩笑:“二哥,你这是一路要饭过来的?” 韩一啸呸了一声:“你小子跑那么快,也不等等我,害我损兵折将。” 铁柱把韩一啸的队伍查看了一遍,好多人的刀都卷刃了,还有人的铠甲破了,铁柱忍不住叹了口气:“二哥,你这一趟跑的可真是不容易。” 韩一啸表情严肃:“将军有命,我等万死不辞。”在月升的带领下,以前一门心思学武的韩一啸也开始学文,偶尔也能说几个词儿。 铁柱看了韩一啸一眼:“二哥,将军让你干什么呀?” 韩一啸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这事儿怎么能告诉你了。” 铁柱笑起来:“二哥,这你就不懂了吧,之前你不告诉我,是谨遵将军令。到了京城,咱们两个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是还是各自为营,那就是不懂变通,这是将军在考验我们两个呢。” 韩一啸狐疑地看了一眼妹夫:“你莫不是在骗我?我们可不能再犯错了,将军上次生了老大气。我可是听说了,要不是将军带着柳将军他们连打几个胜仗,我们丢掉的脸现在还捡不起来。” 铁柱收起笑容:“二哥,你必须得告诉我,陆大人的人十分精明,我们想从他嘴里窃取情报,早点完成任务,必须要一条心。” 韩一啸吃了一惊:“陆大人的人来了?” 铁柱点头:“我告诉了他我的任务,他说要去帮我联系。你若是迟了,到时候我完成任务先走了,你难道要一个人在这里?” 韩一啸看他一眼:“我倒是不怕一个人在这里,就怕耽误将军的事。也罢,我就跟你说我的任务吧。” 等铁柱知道韩一啸的任务居然是裴谨言时,铁柱愁的直皱眉头:“二哥啊,你这个任务太难了,怕是不成。” 韩一啸也替他操心:“你难道就容易?仁孝太子妃和泰安公主那么显眼,说不定孙太后那婆娘还指望扣着她们谋好处呢。裴大人只是个五品官,跑了也就跑了。” 铁柱自然不能跟韩一笑说裴谨言的作用,他真是愁死了,这两个任务一个比一个艰巨。 但总是在这里等也不是回事啊,郎舅两个索性在城外找了两个村庄落脚,一边修养一边等待消息。 铁柱和韩一啸的动静这么大,城内谁人不知。就在孙太后气哼哼地准备找人把这两个贼子活剐了时,裴谨言开始行动了。 陆双平的人无法接近仁孝太子妃母女两个,只能先来找裴谨言。 裴谨言第一次接触谢景元那边的细作人员,他看着眼前灰扑扑的中年汉子,有些不大相信:“你是何人?” 能当细作的人没有一个简单的,那汉子见裴谨言不相信自己,只能露出实底:“裴大人,小人这里有个东西想给裴大人过目。” 裴谨言嗯一声:“什么好东西?” 那汉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那正是谢景元给铁柱的纸条。 裴谨言一眼就认出了谢景元的字迹,他拿过去仔细看了看,然后将纸条还给那人:“我能帮你做什么?” 那汉子再次拱手:“大人,小人江大,请大人做好准备,随时跟小人出城。” 裴谨言笑道:“我走不了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们带走仁孝太子妃母女二人。” 江大诧异地看着裴谨言:“裴大人放心,小人这边有办法,只要大人愿意。” 裴谨言摇了摇头:“我走不掉的,你出去时可以自己看看,我家附近已经有很多人在盯着我,我但凡敢出城,立刻会有人抓我,到时候反倒连累仁孝太子妃和泰安公主。” 江大虽然不懂这中间的原因,但凭着敏锐,他刚才来的时候也发现这附近有些不正常,他担心起来:“大人,若是这般,小人往后就不来了,以免暴露。” 裴谨言点点头:“我给你个东西,你去城东找一户人家,他们会带你去王府寻人。往后你莫要到我这里来了。” 江大带着裴谨言的东西,佯装成送菜的老农离开了裴家。 江大在城里忙活,城外的铁柱和韩一啸十分着急。两天了,他们明显看到京郊大营那边已经开始活动了。 若是人家真的派大部队来,他们这几千人怕是得全部埋在这里。 韩一啸十分着急:“景泰啊,我们就这样干等着吗?” 铁柱虽然着急,但也知道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再等两天,让人盯紧各处动向。我估计孙太后现在不敢派太多人来,一来怕输了丢不起人,二来她也没那么多兵,而且南方晋王还虎视眈眈盯着呢。二哥别急,快了。” 江大的行动力非常迅速,两天后的夜晚,他果然送来了仁孝太子妃母女两个。 仁孝太子妃蒋氏已经吓得浑身直哆嗦,看到衣衫褴褛的铁柱和韩一啸,她紧紧搂着怀里的女儿。 “你们是何人?” 铁柱对着蒋氏抱拳:“太子妃殿下,在下谢景泰,奉我家将军和夫人之命,千里奔袭前来迎接二位殿下。” 蒋氏又害怕又激动:“果真是表妹让你们来接我的?” 铁柱知道她害怕,尽力安抚:“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您快点跟我走。将军正在与朝廷打仗,若是将军赢了,将来兵临城下,娘娘与公主必定要成为人质。夫人日夜忧心,将军这才派我前来。” 蒋氏仍旧在权衡:“我若走了,将来我娘家岂不是要遭殃。” 铁柱一针见血:“末将实话告诉娘娘,蒋家已经叛变,娘娘不能再留。” 蒋氏吃了一惊:“此话从何说起?” 铁柱挥挥手让其余人都下去,单独留下蒋氏母女:“娘娘,令兄给姜巡抚传信,点破当年的机密,让公子陷入危险之地,蒋家要利用娘娘与孩子博弈,娘娘何必再留恋。” 蒋氏的眼睛都直了,抖着声音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旁边江大道:“将军,我们来的时候城里已经开始寻找二位殿下,有什么话往后再说,快走吧!” 铁柱侧耳一听,不远处好像有马蹄的声音:“娘娘,快走!” 想到远离之外的儿子,蒋氏顾不得了,一把抱起女儿:“我听将军的。” 铁柱把韩一啸叫过来:“二哥,你带二位殿下走,我殿后。” 韩一啸道:“你先走,我还要等裴大人。” 旁边江大道:“二位将军,裴大人被人监视,一时一刻都不能妄动。二位将军快走,把两位殿下带走了,裴大人往后就没有牵挂了,我会想办法帮他的,你们快走。” 铁柱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当机立断:“二哥,裴大人比我们机敏,我们尽力了,少爷不会怪罪我们的,我们一人带一个,走!” 泰安公主大了,蒋氏哪里能抱得动孩子,铁柱一把将泰安公主抱进怀里:“二哥,我们分头走!你照顾好娘娘。娘娘,他是我舅兄,他娶的妻室是夫人自幼的贴身丫鬟,星辰的好姐妹,娘娘只管跟着我二哥走,路上我会想办法跟他汇合。”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48节 要说蒋氏现在最相信的人是谁,必定就是星辰。听说韩一啸的妻室是星辰的姐妹,她毫不犹豫对女儿道:“乖乖,跟这位叔父走,他是你姑父的兄弟,我们过两天之后再见面,一起去找你哥哥。” 泰安公主有些害怕,她夜晚睡得正香呢,忽然被母妃叫起来,说要带她找哥哥。 泰安公主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个哥哥,她忍着心里的害怕,十分懂地安慰仁孝太子妃:“母妃,母亲您别害怕,我们一起去找哥哥。” 时间来不及了,铁柱抱起泰安公主就上了马:“二哥,我先走一步,你多保重。” 韩一啸问蒋氏:“娘娘会骑马吗?” 蒋氏摇了摇头,韩一啸也顾不得男女之别:“殿下,末将得罪了。” 亏得韩一啸外貌不出众,仁孝太子妃心里惦记两个孩子,不再顾及男女大防,坐上了韩一啸的马。 深更半夜,铁柱和韩一啸带着泰安公主母女二人沿着城外疾驰往北而去。 城内的谢家小院,裴谨言看着半夜三更闯进来的一批人,披着外衣从容地走了出来。 “何人喧哗?” “裴大人,跟下官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贝们~ 第129章 下监牢押解前线 裴谨言定睛一看, 来人正是秦孟仁的心腹,刑部一位主事。 裴谨言将衣服拉了拉:“张大人, 半夜三更的, 这是要请我吃宵夜?” 张主事面无表情道:“请裴大人跟下官走一趟。” 裴谨言微笑道:“张大人听了何人的指令?” 张主事再次道:“请裴大人跟下官走一趟。” 裴谨言的笑容收了起来:“明日本官要带陛下学新的诗文,耽误了陛下的事情,张大人负责?” 张主事一噎, 幼帝现在一时一刻离不开裴谨言,所有人皆知。但他接到秦孟仁的指令, 即刻带走裴谨言。 可裴谨言抬出了皇帝, 张主事有些吃不准。 他旁边人对着他耳语两句,张主事一咬牙:“裴大人, 非是下官要为难您,您有什么话自己去跟秦大人说吧。” 裴谨言点点头:“既然如此, 张大人容我片刻,岂能蓬头垢面去见秦大人。” 裴谨言回屋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 把自己收拾的体体面面才出门。 大半夜的,张主事看着风度翩翩的裴谨言,有些说不出话来,都说裴先生是个讲究人, 果然不假。 裴谨言配合, 张主事自然不好动粗,客客气气地将裴谨言带到了秦家一处别院。 裴谨言抬眼看了看这别院,笑了笑之后抬脚进了屋。 院子的亭子里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一袭青袍, 从后背就能看到一丝严谨和威压之气扑面而来。 秋天的微风吹来, 秦孟仁的衣袍在风中飞舞, 越发显得清冷锐利。 听到裴谨言的脚步声, 秦孟仁侧首看着他。裴谨言一袭淡蓝色袍子,温润的气质与秦孟仁截然不同。 裴谨言没有行礼,拾阶而上进了亭子,自己坐到秦孟仁的对面。 “大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喝酒。” 秦孟仁给裴谨言也倒了一杯酒:“陪我喝酒。” 裴谨言笑起来:“喝酒就喝酒,还这么大的动静。” 秦孟仁自斟自酌:“不这样,裴大人定然是不肯来的。” 裴谨言喝尽了杯中酒:“怎么会,你说有好酒,我肯定会来的。” 秦孟仁又给他倒一杯酒:“仁孝太子妃和泰安公主跑了。” 裴谨言哦一声:“我说呢,原来城外两个人是为了她们而来的。” 秦孟仁看着裴谨言笑:“难道不是因为你而来的吗?” 裴谨言哈哈笑起来:“秦大人,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算个什么啊。” 秦孟仁又喝了一杯酒:“你算功臣啊,仁孝太子妃算什么,不过是仁孝太子迫不得已娶进门的人,至于那个假公主,除了翩翩,谁又会真正放在心上呢。” 裴谨言的笑容淡了一些:“柳姐姐放在心上,谢将军必定也会放在心上,所以才有了一万铁蹄千里营救的故事。” 秦孟仁呵呵笑起来:“他们最想要的人却没带走,你说,她会不会很失望?” 裴谨言伸手从石桌上的碟子里夹了一颗花生米吃了起来:“我本来就没打算走。” 秦孟仁哦一声:“这么镇定。” 裴谨言也跟不他兜圈子:“喝了这顿酒,秦大人准备把我打发去哪里?” 秦孟仁继续笑,眼里却毫无温度:“地牢里,不然怕你跑了。” 裴谨言吃花生米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行,地牢就地牢吧,好歹管吃管住。” 秦孟仁笑起来:“裴大人果然潇洒,秦某人佩服。” 裴谨言看他一眼:“我可没你潇洒,你才是真正的潇洒。” 秦孟仁继续给裴谨言倒酒:“在京城这几年,你是不是日夜都想离开?” 裴谨言摇摇头:“也不是,承蒙秦大人看得起,让我也能在这京城里风风光光地过,谁见了我不是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秦先生。” 秦孟仁呵一声:“你再这样下去,那个土匪也要骂你跟我一样沽名钓誉。” 裴谨言悠然地吃花生米:“我是装的,你是真的沽名钓誉。” 秦孟仁一边喝酒一边呵呵笑:“看来以往你对我的恭敬果然都是装的,也难为你,居然能装六七年。” 裴谨言捞起酒壶给秦孟仁倒酒:“也不全是装的,你要不是一门心思打柳姐姐的主意,我是真的想跟你做朋友。你家世好,有才华,有心胸,有眼光,有智谋,你说你好好做你的权臣不好吗,非要搅风搅雨。” 秦孟仁丝毫不在意他的冒犯:“天下时局动荡,非秦某人所能预料,我自然是希望大雍朝能铁板一块,这样我能做个更大的权臣。可惜天不助我,陛下生病,晋王造反,胡人入关,三分天下成了定居,打乱了我的所有计划。” 裴谨言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陛下的病真不是你所为?” 秦孟仁看了裴谨言一眼:“你觉得呢?” 裴谨言给他倒酒:“我说不好,但我总觉得跟你有关系。陛下以前雄心万丈,但凡他不生病,现在说不定已经开始想着跟两位辅政大臣和你夺权了。而且,陛下不生病,你哪里能一直留宿宫廷。” 裴谨言这样毫无顾忌,惹得秦孟仁侧目:“裴大人这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 裴谨言再次笑起来:“反正我都要蹲大牢了,趁着现在我还能跟你在一起喝酒,索性痛痛快快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现在不说,说不定将来再也没机会说了。” 秦孟仁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心里很看不起我?” 裴谨言点头:“是挺看不起你的,你这个人拿得起放不下,输不起还爱玩。” 秦孟仁的表情丁点变化都没有:“还有呢,继续说。” 裴谨言笑道:“真让我说啊,我说了之后你不会砍了我吧?” 秦孟仁点头:“继续说,除了你,也没人敢说了。” 裴谨言连喝三杯后道:“是你让我说的啊,太后娘娘那里你早点断了吧。一来有悖人伦,二来也不是长久之计。女人都贪情,除非你能对她一辈子好,不然真不要去招惹她。太后娘娘要是年轻也就罢了,早晚她会老的,到时候难道你还能跟她好?既然不能,不如现在就断了。你现在羽翼差不多丰满了,文武都有你的人,势力足以跟孙家抗衡,何必再委屈自己。” 秦孟仁忽然插了一句话:“你不也在委屈自己吗?” 裴谨言立刻咳嗽起来,半天后才平静下来,然后对秦孟仁道:“我没有,我从不逾矩。” 秦孟仁冷笑一声:“你是不逾矩,但你的心逾矩了。” 裴谨言收起笑容:“你住口,那是你儿子的亲娘!你还是不是个人!” 秦孟仁继续冷笑:“怎么,这会子要做君子了?你不是喜欢翩翩吗,你知道当年雅兰是怎么羞辱翩翩的吗?她拿着纳妾文书让翩翩来给我做妾。你不是说跟她情同手足嘛,怎么又和雅兰好上了?裴大人,谢景元要是知道你对雅兰动了心,你说他会不会骂你是个伪君子。假如翩翩知道你对雅兰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你说她会不会看不起你?” 说完,裴谨言哈哈大笑起来:“秦大人,我只是关心赵姐姐,从无不敬之心。谢将军相信我,柳姐姐也会相信我。” 秦孟仁不再说话,又给裴谨言倒了一杯酒:“白将军寸步难行,裴大人知道吗?” 裴谨言点头:“听说过。” 秦孟仁又道:“所以,你帮他放走了仁孝太子妃母女两个,太后娘娘很生气,说要把你剐了,你知道吗?” 裴谨言笑道:“总不会是秦大人救了我吧?” 秦孟仁面无表情道:“对,我救了你,我准备亲自送你去面见谢景元。” 裴谨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把自己绑到阵前去了。 他主动站起身:“如此,多谢秦大人。我也去刑部大牢里蹲一蹲,听说以前柳姐姐和柳大哥都蹲过。” 裴谨言下狱的消息很快传开,只有幼帝和赵雅兰忧心不已。 幼帝已经习惯了裴谨言的陪伴,忽然少了这个先生兼同窗,幼帝感觉吃饭不香睡觉不香,他去找孙太后要先生,一向疼儿子的孙太后却把他骂了一顿。 他去找秦孟仁,秦孟仁说裴谨言犯了错,罪无可恕。 曾经温润潇洒的裴先生忽然间消失,满朝文武都三缄其口。 前方战事吃紧,铁柱和韩一啸在城外转悠了好几天,像流匪一样窜来窜去,大家本以为这二人是谢景元弄来扰乱白将军的后方。 好在这二人不扰民,不滥杀无辜,大伙儿还在吵嚷着要怎么把这股流匪处理了,哪知这两人悄悄弄走了仁孝太子妃和泰安公主。 等知道裴谨言在中间插手后,任谁都觉得裴谨言太不应该,这等大事岂能糊涂。 以前白敬朝战无不胜,给了大家很大的信心,哪知这次就踢到了铁板,白敬朝那些用兵诡道遇到谢景元就仿佛遇到了克星,不说节节溃败,也是寸步难移,谢景元带着大军已经往南推动了十几座城池。 这样打下去,过不了多久,怕是就要兵临城下了。 孙太后上朝时发了好大的脾气。 “秦大人,这白将军是你保举的,打了一个多月,一封捷报都没有,你说怎么办吧。” 秦孟仁伸手摘下头上的帽子跪在了大殿上:“娘娘,臣愿意前往前线,与白将军同进退,若不破谢贼,臣马革裹尸而还。” 孙太后吃了一惊,她本意是想骂秦孟仁一顿,这样减轻一些他的负担。白敬朝是他保举的,现在战事毫无进展,她担心满朝文武到时候一起攻击他,故而一上朝就把他拎出来骂。 谁也没想到秦孟仁忽然就要请战去战场,而且连帽子都脱了。 脱帽请罪,不是犯了大错误一般人都不会这么干,这等于是告诉满朝文武,我错了,我认错,我任凭处罚。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49节 秦孟仁现在的权力多大啊,别看他只是个二品,他是真正的实权派。 他这样一请罪,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人以为这是孙太后和秦孟仁合伙做戏,难道秦大人有后招?这是等着上战场去攒功劳? 孙侯爷在肚子里猜测,若是让这小子再去前线立个大功劳,到时候他怕是要成为朝廷的第一人了,谁还能跟他比啊。 孟国公沉默不语,他儿子才丢过脸,若是孟家再不能立功劳,孟家就彻底完蛋了。 连孙太后都有些吃不准秦孟仁是什么意思,他提前没跟她通过气。 孙太后思索片刻后问道:“秦大人难道有什么良方?” 秦孟仁俯身磕一个头后道:“臣请娘娘准许臣去前线,臣发誓与将士们共存亡。” 孙太后沉默不语,她已经习惯了秦孟仁的陪伴,她从没想过让秦孟仁离开自己。 孙太后猜测秦孟仁可能有什么后招不方便当着满朝文武说,她也了解他,想做什么事情,必定要达成目的。 “既然如此,秦大人就去吧。” 非常诡异的是没有一个人反对,大家都想看看秦孟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当天晚上,秦孟仁终于回家了。 听说秦孟仁回来了,赵雅兰在床上了翻了个身告诉丫鬟:“你们给他弄点吃的喝的就是,别烦我。” 站在帘子外面的秦孟仁听到这话后默默转身离开了屋,丫鬟一脸尴尬地跟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赵雅兰在黑暗中睁开了眼,哼,回来很了不起吗。 秦孟仁自己去了内书房,这书房里自从被赵雅兰抄检了一遍后,不再是家里的禁地,每天都有丫鬟进来打扫,里面干干净净的。 很快,丫鬟给秦孟仁端来热水和饭菜,还有干净衣裳。 秦孟仁一边洗手一边道:“去把柳姨娘叫过来。” 丫鬟心里一惊,难道大爷要柳姨娘服侍? 可赵雅兰不肯起床,丫鬟着急也没用,只能去把柳文惠叫了过来。 大半夜的,柳文惠连梳妆都没有,随便找了件外衫披上就跟着丫鬟到了正院。 秦孟仁洗完手正在慢慢吃饭,见到柳文惠后他低下头继续吃饭:“坐。” 柳文惠屈膝行了个礼,找了个地方安静地坐下,然后一言不发。 秦孟仁继续吃饭,吃饭后丫鬟来将碗筷收走,秦孟仁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后起身走到书桌旁边,铺开纸笔低下头写什么东西。 等写完后,秦孟仁在纸上面按了张手印,然后将纸张拿过来走到柳文惠身边:“耽误你这么多年,是我的错,往后你自由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会让人给你一笔钱,以后自己好好过日子。” 柳文惠接过纸后看了一眼,然后眼睛睁得老大,那是一封放妾文书。 年过二十的柳文惠再也没有了当初刚进秦家时的争强好胜,秦孟仁的冷漠像一把刀,将赵雅兰刺的遍体鳞伤,将柳文惠伤的几近麻木。 柳文惠抖着手看着手里的文书,抬头看向秦孟仁,眼里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温顺和恭敬,里面全是仇恨。 “大爷,这就是您给我的结局吗?” 秦孟仁回收看她一眼,不疾不徐道:“你求仁得仁,我并没有对不起你。” 柳文惠被他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忽然伸手将那封文书撕得粉碎,然后再也顾不得体面大吵大闹起来:“你说过你会好好照顾我的,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这个伪君子!” 秦孟仁笑了起来:“你看,这么多年你压制自己的本性,你不累吗?当初你留下,不是为了不去西北受苦吗,在我家里你并未受苦,你要是还有什么没达到的愿望,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我可以帮你完成。” 柳文惠怔怔地看着眼前人,是啊,最开始她是为了不受苦,后来呢,她渐渐被他吸引。他中了状元、他点了翰林、他成了帝师、他爬上了权力顶峰,年纪轻轻成了炙手可热的权臣,哪怕她只是个妾,在外头也能受到很多敬重。 可他没有心,他给了她最好的生活,却不肯给一丝的温暖。 秦孟仁收回目光:“你也不必鸣不平,不要看你的姐妹们过得比你好心里就不服气,假若你当年跟她们一起去了西北,一个不好你娘要带着你跑回来,或者给你随便找个人家嫁了。前方战事未定,你离开我家,将来若是秦家倒了,没人找你算账。要是你不愿意走,我也不勉强。你回去吧,以后不用再学你姐姐。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人了,你学也学不会。” 说罢,秦孟仁离开了书房,独自去洗漱。 柳文惠在后面捂嘴哭泣,呜呜咽咽,秦孟仁仿佛没听到一般。 两天后,秦孟仁压着裴谨言奔赴前线。 他前脚刚走,后脚赵雅兰就病了,然后频繁让人出去请大夫,祈福。 第130章 劫囚车骨肉团聚 秦孟仁直接将裴谨言锁在囚车里, 一路疾驰往北而去。 往日风流潇洒的裴先生蓬头垢面,身上还是当日他给自己换的那身淡蓝色长袍, 长发凌乱。然而他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恐慌, 坐在求车里优哉游哉的。 好在秦孟仁不算刻薄,给了他一件小夹袄,裴谨言将小夹袄穿在长袍里面, 深秋的风吹来,他也没觉得冷。 囚车里铺了稻草, 裴谨言的手脚都被链子捆了起来。他靠在囚车栅栏上晒太阳, 嘴里还叼着根稻草。 裴谨言眯着眼睛,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他舒服的哼起了西北小调,前头骑马的秦孟仁听到小调后看了他一眼。 裴谨言唱完一曲开始跟秦孟仁拉闲话:“秦大人, 你准备拿我去换什么好处啊?” 秦孟仁答非所问:“裴大人果真不怕死吗?” 裴谨言哈哈笑起来:“怕啊,怕也得死啊。不要紧, 反正早晚大家都是会死的,等将来谢将军入主京城,他肯定会给我立长生牌坊的。我家里还有个弟弟,家里香火不会断, 我没什么好留恋的。” 秦孟仁呵一声:“那裴大人觉得值得吗?” 裴谨言伸了伸腿:“当然值得了, 我父母在西北,我不为谢将军效力,万一连累父母, 我岂不是成了不孝之人。秦大人不会懂得, 你过得顺风顺水, 你比天下人都幸运。” 秦孟仁没有说话。 裴谨言继续道:“秦大人, 反正我都快死了, 这一路上你多给我点好吃好喝的,牢房里的饭菜真难吃,也没酒,你看我都瘦了。好歹让我做个饱死鬼。” 秦孟仁嗤笑一声:“做了饱死鬼,下辈子就能达成心愿了吗?” 裴谨言满不在乎道:“谁知道呢,下辈子的事儿下辈子再操心吧。”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斗嘴,倒也多了些趣味。 这样走了十几天,忽然遇到一股山匪。 秦孟仁看着眼前二十几个身穿黑衣脸上蒙着黑布的土匪,冷笑一声:“你们是何人?” 那山匪头领指了指囚车:“把此人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秦孟仁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趴在马背上笑起来:“你们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秦孟仁的心腹随从大喝一声:“大胆贼子,这是御史中丞秦大人,前往北方酬军,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拦截钦差的路!” 山匪首领吃了一惊,片刻后镇定下来:“少废话,就你们几个人还敢冒充钦差。你们要是钦差,我就是玉皇大帝。” 秦孟仁的笑容收了起来:“是谁指示你们来劫囚车的?” 首领心里想的只有银子,对方给的钱多,还是京城大户人家,还能骗自己不成。 “兄弟们,上!抢了那个小子就跑!” 裴谨言听到后在囚车里站了起来,对着外面的山匪喊道:“兄弟们,你们别白费力气了。秦大人虽然带的人不多,个个都是好手,我还带着铁链呢。不管谁让你们来的,这钱不好挣,扎手,你们快走吧!” 山匪哪里听他啰嗦,一窝蜂一样向囚车靠近。 秦孟仁失去了耐心,挥了挥手。他身后跟着一群大内高手,看到秦孟仁的动作后,呼啦啦拥了过来,那些山匪瞬间如同菜瓜一样被砍了一大半。 裴谨言继续喊道:“你看看,怎么就是不听我的话,我都说了让你们赶紧走!快走吧,命是最重要的。” 没几个回合下来,山匪折损近半。首领痛心疾首骂了起来:“这王八蛋骗老子!兄弟们,撤!” 一群山匪仿佛闹剧一样来去一阵风,裴谨言满口惋惜:“虽然是山匪,就这么平白死了也怪可惜的。” 秦孟仁看向裴谨言:“裴大人这是哪里结交了贵友,能指挥这么多人来劫囚车,非富即贵。” 裴谨言又坐进囚车里:“谁知道呢,我们走快些吧秦大人,万一再来一波山匪,虽然你们能抵挡,总是杀人也不好。” 秦孟仁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哪知过了两天又遇到一波人。 这次秦孟仁的眼神明显变了,他一眼看得出来,眼前这十几个人非常不一般。那些山匪就跟流氓一样,行动散漫。这些人就不一样了,一看就是受过了严格的训练,个个眼神如鹰一样。 秦孟仁沉声问道:“阁下何人?” 哪知对面人根本不搭理他,手一挥,十几个人像狼一样扑了过来。二话不说,动手就砍。 秦孟仁身边的那些侍卫们越打越心惊,这这这,这看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哇…… 好在秦孟仁的人多一些,最终险胜,那批人见占不到便宜,火速跑了。 秦孟仁看着自己这边被打伤的人,面沉如水。那些人十分懂分寸,只打人,不杀人,似乎有什么顾及一样。 “我小瞧裴大人了。”他阴恻恻地看向裴谨言。 裴谨言也看出了些异常,刚才那些人一看就是吃官家饭的人。 秦孟仁又看向身边的侍卫:“看出什么路子了吗?” 侍卫十分为难道:“秦大人,小人不敢乱说。” 秦孟仁冷哼一声:“通知地方官府,务必查清这些贼人的来历。” 裴谨言喊了一声:“秦大人,你放心,要是有人来捉我,我必定自我了断,肯定不会跟人走的。” 秦孟仁翻身上马:“你想自我了断,做梦!” 裴谨言看到了秦孟仁眼里的愤怒,他知道秦孟仁已经猜测出来了。第一波人应该是赵雅兰找来的,可惜她一个妇道人家可能被人家骗了,找来的这些山匪明显就是混吃混喝的小混混,哪里是这些大内高手的对手。 第二波人,看身边这些人的反应,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宫廷里的人,搞不好和秦孟仁身边这些侍卫们同出一源。他们彼此都认识,所以那些人来了后一言不发,直接抢人。抢到最后发现占不到便宜,也不杀人,直接退去。 能指挥得动这些人的,天下只有那最尊贵的母子两个。 孙太后当然不会在意他的死活,只有那个纯真的少年会在意他。 秦孟仁薄唇抿紧,他的家人,他昔日的学生,都派人来劫囚车,无异于狠狠给了他两个嘴巴子。 本来很好说话的秦孟仁忽然严厉起来,给裴谨言多上了两条链子,每天只给他吃一顿饭。裴谨言饿得奄奄一息,别说跟秦孟仁斗嘴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秦孟仁发狠的时候,京城里的两个人已经先后得到消息。 幼帝听说自己派去的人无功而返,一个人躲在上书房痛哭一场。他把裴谨言留下的东西全部收集起来藏到一个箱子里,还用一把锁将箱子锁起来。 幼帝虽然不管正事,但他知道裴先生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他让人给裴谨言立了衣冠冢,还找人人给裴谨言排了一场舞蹈,配上他自己谱的曲子,怀念那个陪了他六年的先生。 赵雅兰听说自己找来的人不堪一击,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 丫鬟劝她:“大奶奶,算了吧,这都是天意,这是裴大人的命。”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50节 赵雅兰抬眼看到了挂在墙上的那两幅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道:“我不信命!为何我的命就这么苦,为什么我在意的人没有一个能得个好。难道我天生就该事事都不如意!” 丫鬟叹了口气:“大奶奶,我们已经尽力了。为了请那些人,大奶奶这几年的收成都填了进去。” 赵雅兰忍不住骂了起来:“山匪不中用也就罢了,怎么陛下的人也这般不中用!” 骂完后赵雅兰忽然反应过来:“是了,陛下用人,太后娘娘岂能不知。娘娘不拦着,看来是做戏给陛下看的。” 想到这里,赵雅兰烦躁地将手里的茶盏摔了。 丫鬟再次劝道:“大奶奶,算了吧,朝廷的决定,我们阻拦不了的。” 赵雅兰冷笑一声:“什么朝廷的决定,还不都是他们两个的决定。既然这些人不中用,我就去找中用的人。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离开了这些阴谋诡计,朝廷就不会打仗了。” 赵雅兰的病好了一些,她要去城外寺庙里还愿。 秦二太太依着儿媳妇,还送了她一些补品。 在城外那座寺庙里,赵雅兰第一次见到了江大。 江大十分好奇,这位秦大奶奶已经寻了他好久。江大一直避而不见,哪知赵雅兰始终不死心,江大在打听到了赵雅兰所做的事情后,决定见一见赵雅兰。 赵雅兰见到江大后十分开心:“江先生!” 江大十分客气:“不知大奶奶寻小人有何吩咐?” 赵雅兰十分着急:“江先生,谨言他现在很危险,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救他?” 江大苦笑:“秦大奶奶,小人若是有法子,就不会任由裴大人被抓走了。” 赵雅兰十分失望:“连你也没法子吗?” 江大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不知秦大奶奶如何知道小人的存在?” 赵雅兰避而不答:“先生,您真的没办法了吗?你们连仁孝太子妃和泰安公主都能送走,怎么就不能帮一帮谨言了?” 江大知道赵雅兰之前找山匪去劫囚车的事儿,他心里觉得赵雅兰有些蠢,这样打草惊蛇,只会让秦孟仁加强守卫,导致他们无从下手。 江大看着赵雅兰,此女这么关心裴大人,莫不是裴大人告诉她我们的存在? 京城里几十号兄弟呢,不能暴露……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镐京城,柳翩翩终于迎接到了仁孝太子妃蒋氏和泰安公主。 自从得知这母女二人要回来,星辰虽然每天努力保持镇定,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她的焦躁。 随着日子的临近,星辰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柳翩翩时常给她找些事情做,以免她多思多虑。 这一日上午,柳翩翩正带着星辰在家里做针线。 泰安公主即将到来,柳翩翩让人置办了许多新料子,给泰安和落落多做几身冬天的衣裳。 众人不知泰安公主的尺寸,只能先估摸着做几身,其余都裁剪好放在一边。家里丫头婆子多,等人一来就能动手。 柳翩翩一边干活一边跟星辰说闲话:“这次铁柱和一啸是真的危险,就那么点人,去了人家家门口,一个不好是一个都活不下来。” 星辰笑道:“还说呢,月升那一阵子眼睛都哭肿了。直等到韩将军从南方回来,她这才敢来找我。” 军中的事情柳翩翩不好说什么,只能对旁边的琼樱道:“回头给月升母女两个送几匹料子过去,还有一梅那里。” 星辰解释了一句:“太太可别多想了,他二人吃了败仗,自然该受罚。月升还跟我说呢,千万不要在太太面前提一个字。您给了她料子,回头她要怪我多嘴。太太不如先压下这事儿,要是韩将军和谢将军能将功赎罪,以后再给她东西也不迟。” 柳翩翩点点头:“你说得对,难怪将军跟我说需要御史,不然上位者久了,就容易犯糊涂,多谢你提醒我。” 姐妹两个正说着话呢,外头忽然传来匆匆脚步声。 朱雀撩开帘子就喊道:“太太,人来了,快到家门口了。” 柳翩翩立刻起身:“走,跟我一起去迎接表嫂。” 星辰呼啦一下子站了起来,整个人差点没站稳。 柳翩翩一把拉住她:“你先稳住,不要急着认孩子,等跟孩子们熟悉之后,你和表嫂一起商议着来。” 星辰点点头:“我听太太的。” 姐妹两个一起在外头等候,没过多久,一群人簇拥着蒋氏和泰安一起进了谢家。 柳翩翩带着星辰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了风尘仆仆的母女两个。 蒋氏的目光在人群里搜索一圈,没看到儿子,星辰的目光死死盯在蒋氏前面的那个小女孩身上。 柳翩翩率先打破沉默,主动给蒋氏行礼:“表嫂!” 蒋氏反应过来后回了个礼:“妹妹。” 柳翩翩立刻对身边人道:“琼樱,让厨房做饭,备热水。”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身边星辰双眼里已经开始闪动泪花。柳翩翩看了一眼泰安,心里惊叹起来,这孩子跟星辰长得真像。 蒋氏急忙吩咐女儿:“快,给两位姑母请安。” 泰安公主很乖巧地行礼,柳翩翩一把将泰安拉了过去:“真是个好孩子,别害怕,姑母小时候跟你父王一起长大的,以后到了姑母这里,就跟你自己家里一样。” 说罢,她拉着泰安的手对蒋氏道:“表嫂,一路奔波辛苦了,快跟我进去吧。孩子们都上学去了,等会子我让人叫他们回来。” 蒋氏诶了一声,她看了看星辰,忽然屈膝行了个礼:“星辰妹妹。” 星辰赶紧还了个礼:“殿下。” 蒋氏一手将她拉起来:“妹妹,我离开京城,往后再也没有什么太子妃殿下,妹妹要是不嫌弃,叫我姐姐,或者跟表妹一样叫我表嫂也行。往后我们就是姐妹,我是个没用的,也做不了什么正经事情,给妹妹们打打下手,管管家务事。” 星辰笑了笑:“表嫂客气了,我也是整日给姐姐打理家事,往后我们一起给孩子们做做针线,日子比什么都好。最重要的是,在姐姐这里,没人会欺负我们。平安每日去读书,晚上去接妹妹一起回来,兄妹两个整日形影不离。往后……” 她看了一眼泰安:“要是几个孩子能和睦相处,这家里的日子才好呢。” 柳翩翩笑着解围:“往后时间长着呢,多少话说不完,我们先进去吧。” 柳翩翩有意让星辰接触女儿,把接待蒋氏母女的事情全部交给了星辰。星辰一打眼就看出了女儿的尺寸,当下就让丫鬟去做衣裳。 等到晌午饭时刻,平安带着妹妹从学堂回来。 七岁的平安拉着妹妹的手进了正屋:“娘,姨母,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还让我们回来吃饭。” 柳翩翩为了锻炼两个孩子,平日晌午就让兄妹两个在学堂里吃饭。 蒋氏和泰安已经洗漱完毕,正坐在那里跟柳翩翩说话。 平安进屋后拉着妹妹到一边洗手,蒋氏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泰安十分敏感,她见母妃盯着那个小男孩看,忍不住问了一句:“母妃,他就是哥哥吗?” 蒋氏收住眼泪,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示意她不要多问。 柳翩翩对两个孩子招手:“家里来客了,快来见客。” 平安学那些老先生,迈着端庄的小步子走过了过来。 柳翩翩看着蒋氏对两个孩子道:“快来见过舅母和……” 星辰十分善解人意:“公主是卯时初落地的。” 蒋氏擦了擦眼泪回了一句:“平安大一些,他是丑时末出生的。” 柳翩翩笑道:“那泰安就是妹妹了,平安见过妹妹,落落,这是泰安姐姐。” 落落眨了眨眼:“娘,这是京城里表舅家的姐姐?” 柳翩翩点点头,兄妹两个一起行礼。 泰安的规矩最好,给哥哥妹妹回了礼。 旁边忽然冲过来一个胖小子:“娘,娘,还有我。” 众人都笑起来,柳翩翩拉过儿子:“快见过泰安姐姐。” 现在还不是认孩子的好时候,柳翩翩招呼大家一起上桌,一边吃饭一边问母女两个一路上的经历。 蒋氏一边跟柳翩翩说话,一边拿眼睛去看儿子。泰安不时看一眼母妃,就在她专心观察母妃的变化时,星辰往她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泰安回过神来,对着星辰微微一笑。 星辰对着泰安回了个微笑,这个笑容正好被对面的平安捕捉到了,他怔怔地看着泰安和星辰,他发现这个妹妹和娘长得好像啊。 就在一家子热热闹闹吃饭时,外头忽然来人报:“太太,陆大人来了。” 柳翩翩神色一凛,韩一啸和铁柱去南边的任务她已经得知。 然而,蒋氏母女来了,裴谨言却毫无音讯。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子们,跟大家透漏个秘密,谨言宝贝是个镜面人~ 第131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柳翩翩立刻起身道:“星辰, 你帮我照看着这里,我去去就来。表嫂, 前面有些事情, 你们先吃,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也顾不上蒋氏是客人, 脚步匆匆往前院而去,陆双平已经等在前院书房。 等柳翩翩进了屋子, 陆双平起身拱手行礼:“夫人。” 柳翩翩点点头:“发生了什么事?” 陆双平低声道:“夫人, 秦孟仁到了前线,把裴大人押了过来。” 柳翩翩听到这话后心头剧烈跳动起来:“消息可准确?” 陆双平点头道:“千真万确, 下官在京城安插的人传来消息。很早以前裴大人就被人监视,之前韩将军和谢将军南下, 只接回了两位殿下,裴大人那边无从下手。” 柳翩翩想到那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可能遇到危险, 心急如焚,秦孟仁有多疯狂她比谁都知道。 她定了定神之后问道:“这消息还有谁知道?” 陆双平摇头:“将军封锁了消息,命人给夫人传信。” 柳翩翩心里凉了下来,谢景元从来不会把前线的消息送给她。这次如此反常, 难道谨言已经没救了? 想到这里, 柳翩翩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剧烈触动了一下。这几年以来,裴谨言冒着风险在京城里挣扎,多次给他们送来关键的消息, 若是他因此丧命, 余生她如何心安。 柳翩翩在屋里踱步起来, 片刻后问道:“孟家如何了?” 陆双平的眼神闪了闪后道:“一切正常。”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51节 柳翩翩点了点头:“我要去前线, 这里的事情都交给你.” 陆双平吃了一惊:“夫人!” 柳翩翩的脚步缓了下来:“你听我的, 我先走,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明日我让星辰对外说我病了,暂时不宜见客。等我走后几天,你悄悄把几个孩子转移走,星辰和表嫂仍旧在这里守着家里。” 陆双平一听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他能在京城安插人,京城那边在镐京这边必然也有细作。孟家现在敌友不明,东边才降伏的人保不齐还有内奸。 谢景元与柳文渊都不在,柳家其余男丁目前都无官职,镐京城不大安全,动一动才能引出内鬼。 陆双平点头:“夫人放心,我必定会护着几个小主子的安全。” 柳翩翩点头:“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可以说几个孩子都被我带走了。” 陆双平有些不放心:“夫人一个人去前线吗?”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谨言有危险,我必须去一趟,不然元若若是惹怒了秦孟仁,谨言危矣。” 陆双平沉默下来,这几个人之间的事情天下皆知,他不好插嘴。 柳翩翩继续踱步,一边走一边道:“等会儿你去把我二哥和我四哥叫过来。” 没过多久,柳文锦和柳文昌联袂而来。 “妹妹。” 柳翩翩摆摆手:“坐。” 兄弟两个还在孝期,寻常不大出门,听到妹妹呼唤,兄弟两个放下碗就来了。 柳文锦先开口:“大妹妹,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翩翩直截了当道:“我要去前线。” 柳文锦吃了一惊:“妹妹,你去那里做甚?” 柳翩翩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纯金的令牌放在柳文锦面前:“二哥,我要去救谨言。这个给你,若是有人造反,你可以调动其余所有兵马全力扑杀。” 柳文锦认识那个令牌,连连摆手道:“妹妹,这个东西我不能拿,我现在无官无职。” 柳翩翩把令牌往前推了推后道:“二哥,生死存亡关头,希望二哥放弃我们之间的恩怨,帮我保全几个孩子。” 柳文锦虽然在守孝,一时一刻都没停止对外面的关注,妹妹的话一开口他就懂了:“可是秦孟仁来了?” 柳翩翩点头:“他押着谨言一起来了。” 柳文锦本来要拒绝这令牌,听到妹妹这话后沉默下来,裴谨言的功劳有目共睹,若是任由他在阵前被秦孟仁杀了,妹夫本就不大好的名声怕是要更差一截。 柳翩翩点点头:“我走后你要密切关注各家的动向,让双平协助你。若是无人造反,你莫要声张。若是有人不轨,杀无赦!” 柳文锦神色一凛,立刻起身抱拳行礼:“末将尊夫人令。” 柳翩翩也站起身:“两位兄长去吧,莫要跟任何人说今天的事情,我要去安排家里的事情。四哥,你回去后把六哥叫过来,让他陪我一起去。” 柳文昌点头:“妹妹放心,六郎稍后就过来。” 柳翩翩回到后院后继续跟蒋氏和星辰带着孩子们吃饭,家里一切如常。 等到半夜时分,柳翩翩去厢房亲了亲两个孩子,换上一身厚衣服即刻要走。 星辰十分担心,蒋氏在一边默不吱声。 柳翩翩看着她二人道:“星辰,表嫂,我要外出一趟,明日你们就说我病了,不宜见客,让星辰亲自伺候我,不让外人近身。我两个孩子就劳烦你们了,就说娘病了,他们不能靠近,过几天就好了。” 星辰点头:“姐姐放心,我会看好家里的。” 柳翩翩点头:“若有急事,去寻我二哥和陆大人。六哥,走!” 兄妹两个一人一匹快马,在十几个顶尖护卫的护送下,一路疾驰往南而去。 而此时,秦孟仁押着裴谨言已经赶到了阵前。 裴谨言人已经非常虚弱,坐在囚车里一动不动。 白敬朝亲自来迎接:“秦大人,末将无能,请秦大人惩罚!” 秦孟仁摆摆手:“带我去阵前。” 好巧,今日双方列阵在碧水城,谢景元依旧是白马银甲,在阵前十分显眼。而秦孟仁一身青色长袍,在一干武将中更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 谢景元对着这边大喊:“秦大君子,别来无恙!” 秦孟仁胆子大,驱使战马缓缓向前,离北军非常近。白敬朝紧紧跟在他身后,全力防卫。 谢景元也带着几个人靠近一些,双方终于能面对面交流。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八年,上一次二人同为状元,一起打马游街,当时的盛况京城人现在还津津乐道。 谢景元笑眯眯地看着秦孟仁:“秦大君子,你一点没老,看来这日子过得不错。” 秦孟仁回了一句:“谢将军一方霸主,本官不过是个小小的御史中丞,不敢与将军比肩。”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秦孟仁,你真是一点没变。怎么,朝廷无人了,居然让你这个书生来打仗。” 秦孟仁对着谢景元一笑:“我给谢将军送来一个人。” 说罢,他挥了挥手,后面的军队让出一个口子,一辆囚车缓缓往这边而来,里头赫然挂着虚弱的裴谨言。 裴谨言这次不是坐着的,他的双手被吊在囚车盯上,瘦弱的人仿佛一块抹布被吊在半天空摇摇晃晃。 谢景元的目光骤然犀利:“秦孟仁,这样对待一个文弱书生,可不是君子作风。” 秦孟仁笑起来:“谢将军谬赞了,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我是天下第一伪君子,这不是将军送我的外号吗。” 谢景元对着囚车喊起来:“谨言,你还活着没?” 裴谨言听到喊声后微微抬起头,等看到谢景元之后,他终于笑了起来,因为太虚弱,他只能笑一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景元对着秦孟仁冷声道:“秦大君子,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秦孟仁笑得十分灿烂:“简单,谢将军退后二百里,三年之内不得南下用兵。” 这个要求实属过分了,二百里地,别说谢景元最近得来的土地没了,还要倒吐出一大片地盘。 裴谨言听到这话后,在囚车里对着谢景元微微摇了摇头。 秦孟仁笑道:“怎么,谢将军舍不得?” 谢景元沉声道:“秦大人,我退了二百里你就会放人吗?既然你自认伪君子,我有些不大相信你的话呢。” 秦孟仁轻笑一声:“谢将军只能选择相信我。” 说完,他又挥了挥手,后面有人打开了囚车,对着裴谨言的后背就是几鞭子。那执鞭的人非常老到,裴谨言的棉袍被抽破,谢景元都能听到鞭子抽在肉身上的声音。 裴谨言已经十分虚弱,哪里还能遭受这样的酷刑,很快就昏了过去。他刚昏过去,立刻有人把他弄醒,然后继续抽鞭子。 谢景元的心吊了起来,这么虚弱的人,再打下去怕是要去见祖宗。 不等谢景元说话,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 谢景元侧首看去,只见一匹快马向这边奔来,马上有个女子,一袭红色大氅在风中飞舞,她一边跑一边大声喊:“谨言,谨言!” 刚刚昏死过去的裴谨言被这声音叫醒,等他看清来人,他立刻激动起来,然后开始剧烈挣扎。 柳翩翩快马加鞭今日终于赶到,整个军营无人敢拦她。听说秦孟仁和裴谨言到了,她丢下六郎,急速往这边赶来。 不光裴谨言,连秦孟仁也怔楞住了。他呆呆地看着红色人影越来越近,他看清了她的身形,看清了她的眉眼,还有她脸上的焦急。 是了,她肯定在为这这小子担心。她会为任何人担心,却永远不会再为我担心。 柳翩翩的马儿直接骑到了两阵中间,立在了谢景元前面。 她先回头看了一眼谢景元:“将军,我不请自来,若违反军规,请将军稍后处置我。” 谢景元急忙道:“你快过来,这事儿交给我。” 柳翩翩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调转马头看着秦孟仁。 秦孟仁不错眼地盯着她,从她离开京城,前后十个年头。十年过去了,她一点没变,如花的容颜,淡淡的书卷气。 听说她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听说她在北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万人敬重,北方王为了她对天下红颜不屑一顾…… 柳翩翩见秦孟仁双眼发直,主动打破沉默:“秦公子,你还好吗?” 秦孟仁被这一声秦公子叫回了神,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都叫他秦大人,再也没人叫他秦公子。 秦孟仁想起以前的旧时光,那时候他们是未婚夫妻,她每天喊他秦公子,他在人后曾放弃读书人的尊严,软磨硬泡求着让她喊了两次仁哥哥。 他记得她每次都羞得满脸通红,喊完之后扭头就跑。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看到她害羞脸红,绝大部分时候她都十分冷静。 秦孟仁对着柳翩翩温和一笑:“我很好,翩翩,你好吗 ?” 柳文渊等人都皱起了眉头,这叫什么事儿,当着人家男人的面直呼人家的闺名。 柳翩翩点了点头:“我很好,多谢秦公子。我想问秦公子,谨言怎么样了?” 秦孟仁没有说话,他后面的人让出了一条缝隙,柳翩翩看到了后面的囚车。 她一眼看到被挂在求车上的裴谨言正在挨鞭子,鼻头一酸,眼泪都要下来了,她再次轻声呼唤起来:“谨言,谨言你别怕,我来救你了,你要撑住了。你不是说要给我画寒梅图吗,等入了九,你给我画一幅九九消寒图好不好?你不是说喜欢我家里的富贵竹,我让元若在我家的墙角种了一些竹子,等你回去后我们一起在竹林边喝酒好不好?谨言,谨言你别怕。” 说着说着,柳翩翩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想到了当年仁孝太子无辜惨死,多年过去,她又要面临这样的状况吗? 她听到了鞭子的响声,看到了裴谨言的苦苦忍耐。 她哭得无声无息,一边跟裴谨言说话,一边任由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看的谢景元揪心不已。 秦孟仁见她梨花带雨,心里一软,对着后面挥挥手,后面的人停止了用刑。 柳翩翩看向秦孟仁:“秦公子,你谈判就谈判,为何要虐待俘虏?” 秦孟仁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回道:“谢夫人快回去吧,这里是战场,谨言不是俘虏,他是细作,是叛徒。” 柳翩翩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一点:“你要杀便杀,何故这般折磨人。秦孟仁,你还没疯够吗?你要折磨多少人才肯罢休!” 秦孟仁见她不再客气,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后道:“谢夫人,怎么能够呢,永远都不够,你不是担心这小子吗,以后我换个法子对他。给他好酒好菜吃饱穿暖,养好了后每天拉到阵前挨鞭子,你说好不好玩?” 柳翩翩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秦孟仁,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忘了自己是少年状元吗?你忘了自己的宏图梦想了吗?” 秦孟仁笑完后回道:“怎么会忘了呢,你以前跟我说,男子汉大丈夫当出将入相,我去考解元、考会元、考状元,得了三元及第;你跟我说,为官者当心怀天下、心怀百姓,这么多年,我殚精竭虑,一刻未敢停歇。翩翩,我都做到了,可你食言了。你宁可跟着这个土匪远走他乡,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柳翩翩对着他的方向狠狠啐一口:“秦孟仁,你还要脸吗。你爹逼我退亲,你让我给你做妾,现在你来跟我说我背叛了你?秦孟仁,你怎么跟安阳一样厚脸皮。你说我不该离开你?我留在你秦家干什么?当个小妾?天天给赵雅兰磕头请安 、打帘子梳头?” 秦孟仁的声音大了起来:“我跟你说过许多次,我会护着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你不肯相信我,由始自终你都不肯相信我。你看,我没有偏爱赵雅兰,我没有偏爱任何一个人,我做到了,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柳翩翩嗤笑一声:“秦孟仁,你借了赵家的势,却不肯好好对待人家的女儿。你把我三妹妹留下,却让她独守空房十年。秦孟仁,为了你心里的那点大男人尊严,你伤害自己的妻妾,不顾人伦和姨母厮混。秦孟仁,你太让我失望了!” 秦孟仁再次哈哈笑起来:“我就算样样都按照你说的来做,你难道还能回来吗?”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52节 柳翩翩正想回他,忽然感觉胸口一股腥气涌上来,她开始咳嗽起来。 刚入了冬,她养尊处优了多年,最近一连多少天急速跑马,吃没吃好睡没睡好,喝了一肚子风,因为救人心切,故而一直忍着,这会子停下来,跟秦孟仁吵了一架后心绪翻腾,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这一咳嗽就忍不住,秦孟仁着急起来,他一挥马鞭往中间而去。谢景元比他更快,一夹马腹冲了过来,伸手将她抱起放到自己的马上,又给她顺气。 秦孟仁如梦初醒,心里自嘲,我过去干什么呢,她已经是别人的人了。 柳翩翩咳嗽了好久才停下来,然后对着谢景元一笑:“我没事,就是喝了风。” 话音一落,她立刻将头偏向一边,对着地面吐出了一口鲜血。那口血吐出来后,她感觉心里终于舒服了好多。 谢景元脸色一变,立刻对后面喊道:“子孝,送夫人回营,请大夫。” 那鲜血触目惊心,秦孟仁后悔自己刚才不该跟她吵架。他等了十年,盼了十年,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跟她说,没想到二人一见面就吵了起来,还气得她吐了血。 柳文渊打马过来,将妹妹从谢景元的马上抱了过来。正好他今天没穿铠甲,见妹妹似乎有些疲惫,柳文渊脱掉自己的大氅将妹妹包住,调转马头要送她回营。 柳翩翩回头看着囚车里的裴谨言大声喊道:“谨言,你别怕。” 她又看向秦孟仁:“秦孟仁,你若敢杀他,此生此世,我与你势不两立。” 柳文渊伸手将大氅的帽子盖在妹妹头上:“别说话,元若有办法,我们要拖一拖时间。” 作者有话说: 刀来了,宝贝们准备好了吗~ 作者头顶锅盖,先跑为敬~ 第132章 换人质共赴黄泉 柳翩翩被柳文渊带回了营, 住进了谢景元的中军大营。 等入了营帐,见帐里没人, 她问柳文渊:“哥, 你们有什么办法?” 柳文渊低声道:“再等一等,京城那边说不定会有所斩获,到时候我们有了筹码, 倒是可以跟秦孟仁谈一谈。” 柳翩翩拧眉问道:“你们抓了谁?” 柳文渊的声音更低了:“说是赵雅兰,不知真假, 这事儿还要看陆大人的人有多大能耐。” 柳翩翩吃惊地看着兄长:“双平这么有本事, 居然能让人抓来赵雅兰。” 柳文渊的眼神轻闪:“不是双平有本事,是谨言自己有本事。你先歇着, 我去叫军医来给你看看,让六郎照顾你。” 柳翩翩叹了口气:“哥, 我大老远跑过来,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 还给大家添乱。” 柳文渊摇头:“怎么会,我看谨言本来一心求死的,你来了后他好像打起了精神。他被虐待狠了,又面临现在这种为难的局面, 若是没有求生的愿望, 我们找来谁都没用。” 柳翩翩心里担心起来:“哥,你帮我看着元若,千万不要被秦孟仁激怒。” 柳文渊笑一声道:“你怎么不相信自己的男人, 元若就是看起来大大咧咧, 其实他心细如发,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他心里比谁都拿得稳。” 柳翩翩点点头道:“我自然是相信他的, 有大哥看着,我就更放心了。” 说完,她又咳嗽起来。 柳文渊立刻道:“你歇着,我去请军医。” 军营里从来没有女人,也就是柳翩翩的身份在这里,要是换个人,怕是将士们早就闹腾起来了。 没过多久,柳文渊带来个老军医。老军医低眉顺眼,看都不敢看一眼柳翩翩。 柳翩翩躺在谢景元的塌上,外面用帘子围了起来。她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六郎在妹妹的手腕上盖了一层帕子,老军医这才敢下手。 看了半天后,老军医对柳文渊拱手:“柳将军,夫人这是郁结于心,又连日赶路,伤了风。好好养一养,过一阵子应该就无大碍,切莫再去跑马喝风。” 柳文渊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老军医留下了一些药,柳文渊吩咐六郎去熬药,然后坐在塌前隔着帘子跟妹妹说话。 “你走了,镐京那边谁做主?” 柳翩翩实话实说:“军务我交给了二哥,政事有姜大人和姚大人做主。” 柳文渊点头:“姜大人虽然耿直,但一心为民,不会在民政上动手脚。至于你二哥,这事儿你晚上跟元若说一声,仔细别人给他进谗言。” 柳翩翩嗯一声:“我知道了。” 柳文渊知道妹妹累了,主动站起身:“你好好歇着,谨言那里你莫要太忧心,我们会想办法的。” 等柳文渊走后,柳翩翩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却是噩梦不断。她一会儿梦见年少时的仁孝太子,一会儿梦见年少时的裴谨言,最后看着二人一起携手离去,她活生生惊醒。 柳翩翩伸手摸了摸额头,上面出了一层薄汗。 外头六郎刚熬好了药,站在营帐外面喊了一声:“妹妹。” 柳翩翩回了一声:“进来。” 六郎进屋后发现妹妹已经坐了起来,他将一碗药放在桌上:“妹妹,药熬好了,喝药。” 话音一落,营帐的帘子被掀开,谢景元跨步走了进来。 六郎赶紧起身:“将军。” 谢景元看到那碗汤药,端起来尝了一口,然后皱起眉头:“蠢材,这么苦让她怎么喝,去厨房找几个蜜枣过来。” 柳翩翩温声道:“没事的,良药苦口利于病,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怎么回来了?” 她刚才阵前吐了一口血,谢景元的心一直提着,见秦孟仁带着白敬朝退回去,他把事情交给柳文渊和孟中承,急着赶了回来。 他伸手摸了摸柳翩翩的额头:“是我不对,不该给你传信让你过来。我主要是担心谨言死了,想让你来见他一面。” 柳翩翩又咳嗽起来:“你要是不给我传信我才生气呢,没事的,来,把药给我,别骂我六哥,他跟着我一路跑过来。” 谢景元笑一声道:“好不骂,你的哥哥们都是宝。” 六郎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有点多余,拱手道:“将军,我先下去了。” 谢景元点点头:“这几天你什么都不用干,这里也没个丫鬟,你帮我照顾好她。” 六郎道了声好,然后退出大营。 没了外人,谢景元伸手将柳翩翩抱起,让她坐在自己怀里,端起那碗药喂她喝。 那药真苦啊,军营里都是汉子,能有药就不错了,谁还管你是不是苦啊。 柳翩翩皱着眉头喝药,谢景元看的都难受:“要不你一口干了吧,少受点罪。” 柳翩翩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捏着鼻子一口气把一碗药喝完了,苦的直吐舌头。 谢景元连忙从旁边的茶壶里给她倒了一杯茶漱口,有对外面喊一声:“老黄!” 黄侍卫,哦不,黄校尉在外头应了一声:“将军。” 谢景元吩咐道:“去,让伙房给夫人做一碗甜汤来,记得加糖。” 柳翩翩又咳嗽了两声,然后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谢景元将她搂紧一些,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一口,然后低声劝她:“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救下谨言的,就是要他受点罪。” 柳翩翩抬头看着他问道:“你真的能救下他吗?” 谢景元又亲她一口道:“什么事情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我会尽力去做,你要相信我。” 柳翩翩嗯一声:“我相信你,受点罪不要紧,今天他受的罪,都是他的功劳。” 谢景元笑起来:“还是多读书好,你看你读书多,我跟你说话就特别舒服,一点就通。军营里好多糙汉子,有时候跟他们说话他们都听不懂,真是愁死个人。回头打完仗,要把他们押去读诗书,一个个傻乎乎的。” 柳翩翩伸手捶了他一下:“胡扯,人家忠心勇猛。” 谢景元伸手握住她的手,又将她搂紧:“等交换完了人质,我非得把这姓白的打回京城去。秦孟仁那个狗贼,将来我一定要把他挂在城门口。” 柳翩翩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我来军营是不是坏了规矩?将军该怎么罚就怎么罚,莫要让别人说你土匪不讲规矩。” 谢景元笑道:“罚,等回家后罚你。我让你来的,你要是不来,那才是坏了规矩。” 柳翩翩这一路上一直在骑马,太累了,现在靠在谢景元怀里,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感觉疲倦感再次袭来,很快又昏昏欲睡起来。 谢景元就这样抱着她,等她睡着后,他伸手把旁边的一床毯子捞起来给她裹紧,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柳翩翩就这样靠在他怀里睡了一觉,等她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谢景元见她睡醒,轻声问道:“醒了?” 柳翩翩这才意识到,他就这样一直陪自己在这里耗着:“你快去忙你的,别管我。” 谢景元将她抱回放在塌上:“等会儿有人来送饭,你自己先吃,不用等我。” 柳翩翩点头:“那你去忙,记得要吃饭。” 谢景元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自己出了大帐。 柳翩翩一个人坐在塌上,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火盆,应该是谢景元怕她冷让人烧的。 看了火盆两眼她终于反应过来,刚才送火盆的人进来,岂不是看到谢景元抱着她睡觉? 算了算了,她现在是个病人。 没过多久,六郎送来了晚饭:“妹妹,快来吃饭。” 伙房听说夫人来了,拿出看家本领做了些软糯的饭菜,其中就包括那一份甜汤。因着柳翩翩在睡觉,一直给她温着的。 一碗八宝粥,两个小菜,还有几个小蒸饺,一碗甜汤。 柳翩翩皱眉:“六哥,明日告诉伙房,不要单独给我做饭,元若吃什么我吃什么。” 六郎笑道:“没事,你第一天来,又病了,吃点软糯的正常。别说你了,军营里那些伤兵有时候偶尔也能吃点好的。” 柳翩翩一边吃饭一边问六郎:“他们在哪里议事的?那边有人送饭吗?” 六郎点头:“放心吧,元若身边专门有人照顾他。他们都在大哥的营帐里呢。” 柳翩翩一听就懂,这是自己占了这个地方,他们只能去柳文渊的营帐里。 六郎安慰妹妹:“你别想那么多,这是你该得的体面,也是咱们柳家的体面。” 柳翩翩心里还记挂着裴谨言,只盼望着京城那边的人早点过来。要是真的能带来赵雅兰,用她换回裴谨言,两不亏。 柳翩翩在心里赞许起陆双平来,他果然比五郎更适合干这个。等五郎守孝结束,要给他挪个地方,不然再回去干老本行,他和陆双平都要尴尬。 柳翩翩这边想的很好,然而事情总是不会按照人设想的方向发展。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53节 第二天,秦孟仁让人把裴谨言绑在战车上,推在最前方,谢景元投鼠忌器,当天被白敬朝反攻了十几里地。 晚上,谢景元沉着脸回了大营。 柳翩翩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晚饭,谢景元坐在那里默默吃饭,吃着吃着开始骂人:“秦孟仁这个狗贼,早晚我要报这个仇!” 柳翩翩正想怎么安慰他,外头传来柳文渊的声音:“元若,好消息,京城来人了!” 谢景元大喜,把碗一丢:“快,带上来!” 这帐子里有柳翩翩在,他也不用顾及男女大防。 没多大一会儿,有两个人扛了一个麻袋进来,柳文渊亲自打开袋子,里面有个沉睡的人,正是赵雅兰。 扛麻袋的人躬身道:“将军,因她时常吵闹,我们就给她喝了些药,路上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柳文渊问道:“你们是怎么捉到她的?” 那人实话实说:“秦大奶奶之前找人劫囚车失败,开始满城寻找江大人。江大人担心兄弟们泄露,索性把她绑了连夜送出京城。正好,秦大奶奶前一阵子总说自己生病,要在城外寺庙过夜。小人估计现在秦家都不一定敢对外说秦大奶奶丢了!” 柳文渊摆摆手:“你下去吧。” 等那两个人一走,柳文渊看向谢景元:“元若,我们怎么处理这事儿?” 谢景元冷哼一声:“来而不往非礼也,明日把她绑到阵前,我看看秦大君子这次要怎么玩。” 正说着呢,赵雅兰醒了。她可能睡久了,有些迷糊,看着眼前几人发呆。过了好久,她终于反应过来。 谢景元当年在城门口讥讽她,打马游街时害她丢脸,化成灰她都认得,更别说还有柳翩翩和柳文渊兄妹两个。 柳翩翩主动打招呼:“赵妹妹别来无恙。” 赵雅兰慢慢弄清了眼前的情况:“你们抓我来要干什么?” 谢景元制止住了柳翩翩的话,自己跟赵雅兰说话:“秦大奶奶,你家夫君把谨言绑在阵前,我只能请秦大奶奶来帮我退敌了。” 哪知赵雅兰关心的点和谢景元完全不同,她立刻着急问道:“谨言怎么样了?”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谢景元来了兴趣:“非常不好,你家仁大爷可真是狠心,一天就给他吃一顿饭,饿的皮包骨头,还给他用刑。可怜谨言一个文弱书生,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雅兰听到这话后整个人呆愣住了,过了好久才问道:“你们要给我用刑吗?” 谢景元呵一声:“本将军不对女人用刑,你老实听话,明日我去找秦孟仁,把你和谨言交换,然后好好打仗。这个狗贼,就会玩这些阴谋诡计。” 赵雅兰听到谢景元的计划后十分配合,给饭吃饭,让睡哪里就睡哪里。 谢景元晚上跑去跟柳文渊睡,这帐子里只剩下柳翩翩和赵雅兰。柳翩翩睡在谢景元的塌上,赵雅兰睡在地铺上。她一路上可能吃了不少苦,蓬头垢面的。柳翩翩懒得帮她收回,明天扔到对面去,让秦孟仁照顾她吧。 赵雅兰讥讽柳翩翩:“谢夫人胆子真大,也不怕我对你动手脚。” 柳翩翩笑起来:“那你可不是我的对手,西北谁不知道我一根烧火棍的厉害。说起来还要感谢秦大奶奶,若不是你当年找人绑我,我还没想过强身健体呢。” 赵雅兰翻身用后背对着柳翩翩,柳翩翩也懒得搭理她,独自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柳翩翩让人打来热水给赵雅兰洗脸,还借了她两样首饰。 “收拾收拾吧,等会儿见到秦大人,别说我们虐待你。” 赵雅兰没有拒绝,将自己头脸收拾干净,吃了顿像样的早饭,随后被人带走。 柳翩翩在谢景元走之前跑去找他:“元若,元若。” 谢景元停下脚步回身看她:“怎么了?” 柳翩翩将头上的帽子紧了紧后问道:“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我就去看看,我不捣乱。” 谢景元思索片刻后点头:“可以,不过你不要说话,让你大哥跟秦孟仁交涉。” 柳翩翩点头:“好。” 谢景元让人牵来自己的马,先伸手将她抱上马,然后自己翻身上马,双手将她护在怀里,一夹马腹部,马儿小跑着往军营外而去。 谢景元对赵雅兰没有一点怜惜之意,有样学样,让人将赵雅兰绑在战车上,推在最前面。 等两军再次对垒,对面的白敬朝停下了步伐。他不认识赵雅兰,但他凭直觉知道对面的女子身份不简单,不然谢景元不会大张旗鼓弄这一出。 柳文渊打马上前对白敬朝喊道:“白将军,请秦大人一见,秦大奶奶在这里呢。” 白敬朝吃了一惊,他并未听说秦大奶奶丢失了的事儿,立刻让人去通知秦孟仁。 秦孟仁火速赶来,等看到对面的人,他额头青筋直跳,这个贱人! 柳文渊的态度十分诚恳:“秦大人,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你把谨言给我们,我们把秦大奶奶还给您!” 秦孟仁的薄唇抿紧,他忽然一抽马鞭往前走了一段,对着赵雅兰大声问道:“谁让你来的!” 赵雅兰垂下眼帘,并不去回答秦孟仁的问题。 秦孟仁冷笑一声:“怎么,你要救他?” 赵雅兰这才抬起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秦孟仁继续冷笑:“他的命运是注定的,与你无关。这是朝廷大事,谁允许你在中间动手脚的?” 上次赵雅兰找人劫囚车的事情他还没追究,没想到她居然跑来干涉军营里的事情。 秦孟仁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出来,若不是赵雅兰自己往外跑,别人怎么可能捉得住她,天下谁敢去秦家捉他的正房奶奶。 至于她为何往外跑,秦孟仁心知肚明,她这是对裴谨言有了感情,想救他,没想到自己着了道。他心里甚至隐隐有个猜测,赵雅兰说不定是将错就错,故意上当去敌营。 秦孟仁心里讥诮一声,一个男人就把你迷住了吗,连儿子都不要了。 秦孟仁无论如何没想到,赵雅兰会这么疯狂。她跟裴谨言私会,他睁只眼闭只眼,反正裴谨言是个君子,不会对她怎么样。现在她居然糊涂到这个地步,完全不顾自己的名声和孩子的名声。 赵雅兰见他满脸愤怒,心里隐隐有一次报复的快感:“秦孟仁,你不是不顾我的死活嘛,我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秦孟仁阴沉着脸:“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赵雅兰笑起来:“我当然知道啊,不就是阵前换俘虏吗。” 秦孟仁定定地看着她,大好的局面,要被这个女人毁了。一旦交换人质,他要失去所有的优势。谢景元憋着一口气等着反扑呢,若是换了人质,白敬朝很有可能要再次停滞不前。 秦孟仁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久后才睁开眼,这次他的声音十分温和:“雅兰,我会好好对宁哥儿的。我保证,这辈子只有他一个孩子。” 赵雅兰愣住了,眼睁睁看着秦孟仁离去。 柳文渊皱起了眉头,片刻后心里暗道不好,这个狗贼竟然如此绝情绝义! 他对着旁边人大喊:“保护秦大奶奶!” 果然,秦孟仁回去后立刻大声给白敬朝下命令:“白将军,本官命令你,一箭射死对面的人质!” 秦孟仁的话音一落,整个场面变得静悄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白敬朝以为自己听错了,犹豫了好久才道:“秦大人,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秦孟仁冷声道:“白将军,于公,她私自跑到敌营,破坏朝廷大计,是为不忠;于私,她为了救别的男人抛夫弃子,是为不贞;这等不忠不贞的人,留她无用,射箭!” 白敬朝十分为难,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对面的赵雅兰明白了过来。 她哈哈大笑起来:“秦孟仁,你这个伪君子,你终于装不下去了吗?你不是早就想杀了我吗,来呀,我死了,秦大奶奶的位置就空出来了,你就可以迎接自己心爱的人了。可惜啊,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你这个伪君子,狠心贼,我诅咒你一辈子都不能得偿所愿!” 旁边裴谨言悠悠转醒,听了几句话之后就明白了当前的状况。他挣扎着站稳,对着对面的赵雅兰喊起来:“赵姐姐,不要说话!” 赵雅兰哭了起来:“谨言,谨言你怎么样了?对不起谨言,我太没用了,我救不了你。既然这样,我们一起死吧。” 裴谨言剧烈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道:“不要说话,不要激怒他,他是个疯子!” 赵雅兰狂笑起来:“我不怕他,秦孟仁,来呀,杀了我呀,你冷落我,自然有别人对我好。从今日起,我不再是你秦家妇,我与你秦孟仁恩断义绝!等我和谨言一起死了,我们去地下做一对鬼鸳鸯,你一个人孤独到老去吧!” 赵雅兰的话无异于当众给了秦孟仁两个嘴巴子,赵雅兰是他明媒正娶的正房妻室,是他唯一儿子的亲娘,这样公然要与别的男人同生共死,等于是把他所有的尊严和脸面都扔到地上踩! 谢景元皱眉道:“这娘们怎么这么烈,秦孟仁这个狗贼要坏事!翩翩,你在一边等我。” 说罢,他伸手将柳翩翩提溜起来,放在旁边一匹空马匹上,自己一个人打马上前,停在柳文渊身边。 谢景元亲自开口:“秦大人,痛快些,说罢,你愿不愿意换?” 秦孟仁知道,不管他愿不愿意换,都要处于被动地位。 他再次对白敬朝道:“白将军,射箭!” 白敬朝是个听从指令的人,秦孟仁已经下了第三次命令,这次他毫不犹豫举起了箭。 赵雅兰看着远处白敬朝的箭尖儿,心里如坠冰窟,那是她的丈夫,为了在战场上得便宜,毫不犹豫要杀她,十年来所有的失望、愤怒和痛苦一起涌上心头,她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她向着对面嘶吼起来:“秦孟仁,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贼子,来生来世,永生永世,我绝不与你再相见!” 秦孟仁大喝一声:“放箭!” 裴谨言对着秦孟仁大喊:“秦孟仁,你这个禽兽!” 他的话音一落,白敬朝的箭已经对准了赵雅兰的心口。柳文渊急了:“保护秦大奶奶!” 谢景元冷笑一声:“不必了!” 说完,他比白敬朝还快,一把将旁边人的弓箭夺了过来,拉弓搭箭,箭尖儿直直对准了对面的裴谨言。 所有人都震惊了,柳翩翩几乎忘记了呼吸,她对着谢景元大喊:“元若,不可!” 谢景元没有回头:“文姝,让他去吧,这样活受罪不是个办法。他与秦大奶奶两情相悦,让他们一起去,黄泉路上好作伴。” 赵雅兰听到这话后仿佛多了一股力量,立刻笑了起来:“谨言,你愿意跟我一起死吗?” 裴谨言不再挣扎,脸上变得坦然,然后对着谢景元一笑:“谢将军,请您帮我照顾好我的家人。” 秦孟仁第四次下令:“放箭!” 白敬朝的箭如流光一样射了过来,谢景元的速度一点不比他慢,赵雅兰和裴谨言几乎是同时中箭。 赵雅兰被一箭射进心口,当场就不行了,裴谨言本就虚弱,中了一箭后胸口开始流血,头偏向一边,估计是不成了。 柳翩翩看到眼前这一幕,眼泪立刻流了出来。 她想去救裴谨言,可白敬朝和谢景元几乎是同时发兵,双方的兵马冲到了一起。 柳翩翩在六郎的护卫下策马奔到赵雅兰身边。 赵雅兰满身都是血,柳翩翩以为她死了,哪知她还吊着一口气。 她看起来很痛苦,看到柳翩翩后,她竟然还能勉强给个笑容:“柳姐姐,我把秦公子还给你,你能把谨言给我吗?” 柳翩翩一把按住她的伤口:“你别说话。” 赵雅兰的目光开始涣散:“柳姐姐,我不成了,我把孩子托付投给了你妹妹,我已经无牵无挂,能跟谨言一起死,我,不后悔。” 最后三个字几乎耗尽了赵雅兰的所有力量,说完这话后,赵雅兰的瞳孔彻底散开,呼吸渐渐消失。 双方的军队正厮杀的厉害,虽然心里悲痛万分,柳翩翩也知道自己不能捣乱。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54节 她看着不远处囚车上的裴谨言,对六郎道:“六哥,你去帮我救谨言。” 六郎摇头:“妹妹,不行,我的任务是保护你。谨言他……” 他想说裴谨言已经死了,救他无用。 柳翩翩看着裴谨言胸口上的那一箭,沉声对六郎道:“你听我的,去想办法把谨言救过来。” 六郎怔楞了片刻,然后立刻道:“妹妹小心。”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子们,关于赵雅兰,亲们有什么想说的,欢迎留言。 好久没打广告了,欢迎新来的宝子们帮忙收藏一下专栏的下一本吧,不要嫌弃文案丑。 跪求,没有收藏没法开文,呜呜呜~ 第133章 镜面人死里逃生 柳翩翩已经顾不上赵雅兰, 调转马头往后去,这个时候她不能添乱, 身边几个侍卫紧紧护着她。 到了后方, 她找个不影响别人的地方默默等候。六郎果然机灵,没过多久,他在万千人马中将裴谨言弄了回来。 他一脸欣喜地悄悄告诉柳翩翩:“妹妹, 还有一口气。那边以为他死了,没人管他。我假装捞尸体, 那些人也没拦我。快, 请军医,说不定有救。” 柳翩翩伸头看一眼, 裴谨言头发凌乱,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 胸口都是血,若不是仔细观察, 都以为他死了。 柳翩翩看到满身脏污的裴谨言,差点又落下泪。 兄妹两个一起将裴谨言放在一张担架上,命人轻轻将他抬回去。 柳翩翩直接将裴谨言抬进了中军大帐,很快, 军营里四个军医全部被叫了过来。 军医们看到裴谨言的样子直皱眉, 管事的刘大夫对柳翩翩道:“夫人,怕是不成了。” 柳翩翩沉声道:“常人若是被射中这里,怕是早就殒命, 为何谨言无事?我刚才看了, 这箭正中心脏的位置, 为何他出血不多?” 旁边那个军医道:“夫人, 小人姓吕, 可否让小人看一看?” 柳翩翩让开位置,刘大夫看了一眼这个吕大夫,这可不是逞强的时候。 吕大夫看向柳翩翩道:“夫人,小人尽力一试,不保证能不能救下这位裴大人。” 柳翩翩当然知道情况危险,对吕大夫道:“小心为上。” 吕大夫上前看了看,拿刀将裴谨言的衣服割开,那箭头还插在裴谨言的心脏位置。 吕大夫奇怪道:“若是常人,一箭扎这里,怕是当场殒命,这裴大人居然如此奇特。” 他伸手轻轻按了按受伤的位置,没有大量往外喷血。 吕大夫忽然脸色一喜,他低头趴在裴谨言肚子上听了听,片刻后抬头笑道:“夫人,大喜,大喜啊,裴大人天生异于常人,他的心是长在右边的!” 柳翩翩被这句话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她严肃地对吕大夫道:“你可要看准了!” 吕大夫十分肯定道:“夫人,小人可不敢瞎说,刘大人,您来听听,裴大人的心跳声是在右边的。” 刘大夫赶紧上前听了听,立刻笑了起来:“天助裴大人,这一箭没射到心上,裴大人死里逃生。” 柳翩翩听到两个大夫一起这样说,马上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她又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六郎喜道:“果然将军有魄力,我就说,将军熬了这么多天,怎么忽然就要自己动手杀了谨言,原来缘故在这里,将军必定是知道谨言的特殊之处。还是妹妹了解将军,让我去把谨言拉回来。” 柳翩翩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吩咐几个军医:“既然没扎到心上面,你们快点施救,把这箭头□□。” 刘大夫看了一眼六郎。 六郎会意:“妹妹,你先去大哥那边坐会儿。这里血淋淋的,你别看了,不然将军回来也会骂他们。” 只要能救裴谨言的命,柳翩翩自然不会计较这小小事情。她跟着侍卫去了柳文渊的营帐,坐在那里默默等候。 外头不远处,喊声震天,谢景元正带着一群人与白敬朝厮杀。 柳翩翩想到今天惊心动魄的经历,一会儿感慨,一会儿后怕。难怪这个混不吝敢射箭,她虽然相信他不会故意杀裴谨言,但她一直没想通关窍在哪里,没想到他居然对裴谨言这么了解。 柳翩翩在柳文渊的帐篷里等了好几个时辰,喜讯先后传来。 先是裴谨言的箭头被拔出,已经脱离了危险。后是谢景元率众击败白敬朝,大获全胜。据来报信的人说,这是几个月以来获得最大的一次胜利。 赵雅兰的死仿佛一个魔咒,白敬朝的军队节节败退。谢景元亲自上阵,虽然没有跟白敬朝打起来,却一箭射向了秦孟仁。白敬朝眼尖,挡了一下,但他挡住了第一箭,没挡住第二箭,秦孟仁被谢景元一箭射在腿上。 谢景元一边打仗一边命人在阵前大喊,秦孟仁阵前杀妻、无情无义,与姨母□□、禽兽不如…… 一通骂,把对方的士气骂了下来。谢景元乘胜追击,一连追了好远。 为了保住战果,谢景元当夜没有回来。六郎做主,将裴谨言挪到柳文渊的帐篷里。 柳翩翩一直留在柳文渊的帐篷里,裴谨言睡在一张新增添的床上,他的衣服被换掉了,头脸略微被打理了一下。 他一直在沉睡,睡着睡着又不安宁起来,不停地说梦话,一会儿喊柳姐姐,一会儿喊赵姐姐。 六郎听得眼神直闪,出去把外头人全部打发走,担心别人听见。 柳翩翩就跟没听到一样,不时查看一下,或是给他喂两口水,或是把屋里的火盆烧大一点。 已经入了冬,夜里冷的很。兄妹两个一直守着裴谨言。 等到半夜,裴谨言开始发烧,柳翩翩又把几个大夫都叫了过来。 吕大夫实话实说:“夫人,裴大人受了不少罪,又受到了惊吓,起烧是正常的。好在他虽然虚弱,但正值青壮,若是今晚能熬过去,明日大概就无事了。夫人让人多给他擦一擦,去去热。” 柳翩翩发现这个吕大夫是个敢管事儿的,懒得再去问其他人,直接对六郎道:“让人送热水过来,你多给谨言擦一擦,别让他烧狠了。吕大夫,你留在这里,其余人先回去,这几天你们轮着来,一人四个时辰。” 刘大夫带着其余两人退去,六郎开始不停地给裴谨言擦拭身体,他擦累了让外头的侍卫来,几人轮流擦,等到快天亮的时候,裴谨言终于退了烧。 柳翩翩熬了一夜,整个人有些虚弱。她本来病就没好,又咳嗽起来。 六郎有些不放心:“妹妹,你先回去歇着吧,这里交给我。” 柳翩翩咳嗽两声还没回话呢,床上的裴谨言慢慢睁开了眼。 柳翩翩一喜,悄悄走上前看着他,轻声跟他说话:“谨言,你醒了。” 裴谨言过了好久才动了动眼珠,他看了一眼眼前人,片刻后给了个微笑:“柳姐姐,这里是阎王殿吗,你怎么在这里?” 柳翩翩笑道:“别胡说,你没死,你好好的呢。” 裴谨言笑起来:“怎么会没死呢,我不是跟赵姐姐一起死了么。” 柳翩翩伸手给他盖紧被子:“你不会死的,你天生异于常人,心长在左边的,元若那一箭没有射死你。” 裴谨言片刻后才明白柳翩翩在说什么,他哦一声后问道:“赵姐姐呢,她是不是死了?” 柳翩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裴谨言笑得有点凄惨:“我都跟她说了,不要管我,她为什么不听话。” 柳翩翩不知道他和赵雅兰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好多说,只能安慰他:“你别担心,我让人将她抬回来,回头好好安葬她。” 裴谨言看向柳翩翩,轻声问了一句:“柳姐姐,你的病好了吗?” 柳翩翩笑起来:“我没事儿,吕大夫给我熬了药,等会儿我就回去歇着。你也好好歇着,等你好了,我带你一起回镐京。” 裴谨言默默看着她,想到赵雅兰临死时的凄婉,他感觉自己的心里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柳姐姐,赵姐姐她不愿意做秦家媳妇了,你安葬她的时候,不要以秦家妇安葬。” 柳翩翩感觉鼻头一酸,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好,你别操心了。你饿不饿,我让人送点吃的来好不好?粥你喝不喝?” 裴谨言嗯一声,他过于虚弱,柳翩翩急忙道:“你别说话了,好好躺着。” 很快,外头有人送来饭。两个病号,伙房熬的粥,里面加了一些滋补的东西。 柳翩翩盛了一小碗,用勺子搅了搅,然后舀了一勺送到裴谨言嘴边:“来,喝粥。” 裴谨言怔怔地看着柳翩翩。 柳翩翩微笑着又说了一遍:“来,喝点粥。” 裴谨言乖顺地张开嘴,柳翩翩一勺一勺地喂他,等他喝完一碗粥,柳翩翩给他擦了擦嘴:“你好好歇着,我回去了,有事情问我六哥。” 裴谨言轻轻眨了眨眼:“好,姐姐好好歇着。” 柳翩翩站起身,因为起来的猛了,头有些晕,六郎一把扶住她:“妹妹快回去歇着,谨言这里有我呢。” 柳翩翩看着六郎道:“六哥,你熬了一夜,也去歇着吧。” 六郎摇摇头:“这算什么,将军和大哥二哥他们打起仗来经常几天几夜不睡。你快去吧,我没事的。” 柳翩翩点了点头,伸手将裴谨言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对着他微微一笑,缓步离开了柳文渊的大营。 她回到中军大营后就爬上了床,闭上眼就昏昏睡去。 而此时,外头的谢景元带着一干将领不仅夺回了前两天丢失的阵地,还将白敬朝又往南打了上百里地,占了朝廷两个非常富庶的州府。 打了个大胜仗,一行人一起回营地。 谢景元已经得知裴谨言脱离危险的消息,两天两夜没合眼的他有些疲惫,看着床上睡的正香的人,他将自己的铠甲和外衫去掉,先在火盆边将自己身上烤热,然后掀开被子一角,轻轻钻了进去。 被子里的人轻轻动了动,谢景元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一口,又伸手将她搂紧。 睡梦中的柳翩翩往他这边靠了靠,谢景元的疲惫在这一刻得到片刻缓释,低头端详了她片刻,然后搂着她沉沉睡去。 柳翩翩醒来时发现被窝里多了一个人,还将她死死地搂在怀里。他的眉头还锁着,整个人崩的很紧,她只要稍微动一下,他立刻在睡梦中将她拉回去搂紧。 柳翩翩心疼起来,她以前听家里人说过,打仗世间久了就是这样,时刻抱着自己的武器,哪怕在睡梦里都会跳起来杀人。 可能他把自己当成了武器,不容许任何人夺走。 她悄悄往他怀里挪了挪,伸手抱住他。果然,谢景元放松了一些,继续沉睡。 柳翩翩闭上眼睛养神,静静地等候谢景元醒来。 谢景元又睡了将近两个时辰,柳翩翩时睡时醒。等她最后一次醒来时,谢景元已经睁开眼躺在身边看着她。 柳翩翩对着他笑起来:“你醒了。” 谢景元见她双颊睡的白里透红,眼里都是璀璨的光,忍不住低头在她眼睛上亲一口。 柳翩翩往他怀里钻了钻,夫妻分别几个月,谢景元正绷着呢,她这样主动投怀送抱,谢景元的呼吸顿时紧了起来。 “翩翩,你病还没好。” 柳翩翩对着他眨眨眼:“你在想什么,我想跟你说说谨言的事情。”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55节 谢景元一滞:“哦,那你说吧。” 柳翩翩低声问他:“你是不是知道谨言的异常之处?” 谢景元笑起来:“你还记不记得那年谨言去军营里寻我,我把他揍了一顿的事情。” 柳翩翩点头:“你不是打他就是拿箭射他。” 谢景元哈哈笑两声:“后来我给他买药,去他家里给他上了一次药。当时我就听出来了,这小子居然跟正常人不一样,他的心在右边。我不是大夫,我只能听出他心跳在右边,我怀疑他五脏六肺说不定都是反的。” 柳翩翩的头在他怀里拱了拱:“你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害我担心。” 谢景元伸手在她背后轻轻抚摸两下:“以前我不想跟你提这小子,后来他去了京城,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忘了。前天秦孟仁要杀赵雅兰,我想起这事儿,就跟白敬朝一起射箭,不然这个局真破不了。” 柳翩翩又往他怀里拱了拱:“老天长眼,若是谨言有什么意外,我们怎么对得起他。” 谢景元抱着她道:“这下子好了,他终于回来了。他在京城混了六七年,又是帝师,有谨言帮我们,如虎添翼。” 柳翩翩继续往他怀里拱:“恭喜将军又得一良臣。” 谢景元见她不老实,气得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不要招惹我。” 柳翩翩伸手也拍了他一下:“你别乱说,我没有招惹你。” 谢景元眼神一暗,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乖乖,我轻轻的,不会伤着你的。你要是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柳翩翩低低地嗯了一声,谢景元感觉她那一声回答仿佛小猫爪子一样在他心里挠,挠得他浑身的火腾地一下子都烧了起来。 他低下头在她耳朵上亲一口,然后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俯身将她困住,开始探索自己日思夜想的甘甜…… 谢景元记着这是在军营里,也不敢闹狠了,浅尝辄止,然后亲自端来水悄悄给她擦洗。 闹了一场后,谢景元将柳翩翩从床上捞起来:“你睡了这么久,起来坐坐,我们一起吃饭。” 夫妻两个一起吃了顿晚饭,才放下碗,外头传来柳文渊的声音:“将军。” 谢景元正端着碗喂柳翩翩喝药,听到声音后将碗塞给了柳翩翩,对着外头道:“进来。” 柳文渊掀开帘子进了大帐,看到妹妹在喝药,妹夫坐在一边看着她。 谢景元看向柳文渊:“这么晚了,大哥来有什么事?” 柳文渊当然不想这个时候来打扰,但他有重要的事情。 “元若,镐京城有动静了。” 谢景元刚才还柔和的目光瞬间凛冽起来:“给双平传消息,看护好老弱。给二郎传信,加强守备。” 柳文渊点头:“那边已经投降,只要他敢动,当场斩杀。” 谢景元嗯一声:“我知道了,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继续跟白敬朝打。明日改变阵型,我在前,你在后,若是后方有意动,时机一成熟,你立刻动手。” 柳文渊说完了正事开始说私事:“谨言没有大碍,他就是虚弱,伤不重,过几天就能长好了。” 柳翩翩喝完了药,当着大哥的面,她强忍着嘴里的苦涩,抱起水杯咕嘟咕嘟喝水,然后放下水杯问道:“元若,要不我回镐京吧,有我在,二哥做什么都方便些。” 谢景元摇头:“暂时不用不必,你回去了二郎还要多保护一个人。相信二郎,他会有办法的。” 柳翩翩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开始酝酿今天的事情?” 谢景元一笑:“多亏了你二婶,不然我还放不了这么长的线。” 柳翩翩瞬间明白过来,他借着严氏的事儿打压二房,将柳文锦罢免,正好给了柳文锦驻守镐京的理由。 她看着谢景元道:“我以后得改变对谢将军的看法,都说你是个大老粗,我看你这手段玩的一点不比那些奸贼差。” 谢景元笑眯眯地看着她:“多谢夫人夸赞,不把身边的钉子拔出,往后岂不是永无宁日。但睁眼一看,不是功臣就是老臣,哪一个都不能随便动,只能多费一番心思。” 柳文渊在一边笑道:“我就跟你说过要相信元若,军中人都说我是小玄机,你看他比我还会算计。” 谢景元伸手从桌子底下的小柜子里捞出一个小罐子,伸手从里面掏出一个蜜枣塞进柳翩翩嘴里:“别担心,这次我定要彻底清楚所有的叛贼,往后北方必须铁板一块。老子既然做了土匪,以后就光明正大地做土匪,做事情不必再装模作样地给孙太后那个老娘们写折子。” 三人在账里说了一阵子话,柳文渊离去。 转天早上,天还没亮呢,柳翩翩一睁开眼,伸手一摸,被窝里的人没了。 她自己起身坐了起来,撩开帘子一看,外头两者一盏灯,屋里有火盆,旁边有个炉子,炉子上有一壶热水,旁边有个铜盆,还有冷水。 她自己穿衣起身,就着屋里的水洗漱干净。 天还没亮,她对着外头喊了一声:“来人。” 这门口有两班侍卫轮班站岗,时刻都有人。 外头有侍卫回了一声:“夫人。” 柳翩翩吩咐道:“去看看裴大人醒了没?” 侍卫应声而去,过了一会儿后回来报信:“回禀夫人的话,裴大人已经起身。柳将军不在,账里只有他一人。” 柳翩翩又道:“去把我六哥叫来。” 没多大一会儿,六郎搓着手进了帐子:“妹妹起这么早。” 柳翩翩问他:“元若和大哥他们都走了?” 六郎兴奋起来:“那可不,天还没亮将军就点人出发,大哥、谢将军和韩将军都跟着去了,可惜了,二哥和二妹夫不在,不然他们五虎将凑齐,那多热闹啊 !” 柳翩翩自然不能告诉他谢景元的计谋,笑道:“六哥跟我一起去看看谨言吧。” 六郎点头:“行,外头寒风大,你穿个大氅。” 兄妹两个到柳文渊的营帐时,裴谨言正坐在那里写什么东西。 见到二人后,他想起身。 柳翩翩急忙道:“你别起来。” 说罢,她将裴谨言上下打量一番。他洗漱过了,头发看起来很清爽,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净的,就是胸口那里鼓了个包,估计绑上了绷带。 修养了一天,裴谨言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柳翩翩看他的时候,裴谨言也在看柳翩翩。她比昨日气色好一些,七年未见,她依旧眉眼如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跟他梦里的情景一模一样。 柳翩翩主动打破沉默:“谨言,你身上有伤,怎么起来了。” 裴谨言微笑道:“都是小伤,不用一直躺着。姐姐怎么起来这么早?” 柳翩翩往他身边而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扫了一眼他写的东西,好像是京城那边六部官员的名单:“你还没好呢,怎么开始操心这些事情。” 裴谨言放下笔:“我闲着也无事,能半点忙总是好的。” 柳翩翩问他:“是不是还没吃饭?” 裴谨言点头:“我不饿。” 柳翩翩对六郎道:“六哥,你让人送饭过来。” 外头的侍卫很快送来一些早饭,伙房依旧给两个病号单独做了饭。军营里食材有限,今天依旧是粥,只是粥里加了些肉,还有一些小野菜。 裴谨言自己端着碗吃饭。 柳翩翩发现他好像情绪一直很低落,主动问道:“谨言,你是不是在担心家里人?” 裴谨言对着柳翩翩微微一笑:“没有,有将军和姐姐照看,我不担心家里人。我在担心宁哥儿,就是雅兰姐姐的孩子。” 柳翩翩敏锐地发现了裴谨言称呼的变化,之前是叫赵姐姐,现在是雅兰姐姐。 她继续不动声色地喝粥:“你别担心,雅兰妹妹的尸身我让人妥善保存好了。等打完了仗,我们带她一起去镐京城。在城外找个好地方安葬她,到时候你去祭拜也方便一些。至于她的孩子,她临终时告诉我,她把孩子托付给了我三妹妹。” 裴谨言反应过来:“她临终时跟姐姐说话了吗?” 柳翩翩点头:“那日在阵前,我以为她死了,哪知她撑着一口气跟我说了几句话。” 裴谨言没有问赵雅兰说了什么,而是淡然一笑:“她是个傻子,一辈子像只飞蛾,总想求温暖,最终把自己烧死。” 柳翩翩试探性地问道:“你说不以秦家妇的身份安葬她,那要以什么名义安葬她?” 裴谨言想了想之后道:“就以我义姐的名义安葬吧,我在京城时她没少照应我,我也时常帮她带宁哥儿。” 柳翩翩点点头后继续道:“你别担心,秦家只有那一个孩子,肯定会好好对她的。虽然她为了你跑了出来,但秦孟仁阵前杀她,双方谁也不欠谁的,也不会迁怒到孩子头上。” 裴谨言笑了笑:“她这一辈子,不值得。” 柳翩翩又给他盛了小半碗粥:“值得不值得我说不好,当年她一意孤行要嫁给秦孟仁,想必当时她是高兴的。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夫妻恩爱了一阵子,还生了个孩子。虽然后来夫妻反目,至少也有过恩爱时光。她出来救你,一则全了你们之间的姐弟情义,二来也报复了秦孟仁。谨言,你不必自责,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临终前跟我说的最后三个字就是,不后悔。” 裴谨言的眼睛眨了眨:“是吗,不后悔就好。” 柳翩翩明显发现他眼底有些湿润。 裴谨言低下头喝粥,过了片刻后抬起头,眼里已经恢复了平静:“还是姐姐活得通透,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只要她不后悔就好。” 柳翩翩岔开话题:“前一阵子我走的时候,嘉言妹妹家的二郎已经好大了。她家夫婿现在做了个八品官,一家子日子热热闹闹的。慎言已经说了亲事,裴婶子说年前就让媳妇过门。” 果然,说到家里人,裴谨言的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都是我耽误了慎言,不然他早该成亲了。” 柳翩翩笑道:“也不算迟,我五哥六哥也是才成亲没两年,他们比你都大呢。” 说完这话,柳翩翩又给他夹了一只小包子:“光喝粥不顶饿,这是肉包子,你多吃点,赶紧多长点肉。等回去的时候定要养好了,不然裴婶子看了得多心疼。” 裴谨言离家快七年,十分想念家里人,开始跟柳翩翩说家常话,也会说京城和镐京官场上的事儿。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柳翩翩时常给裴谨言弄吃的,裴谨言不推辞不拒绝,给什么吃什么。 六郎在一边仔细观察,他前天听到裴谨言在睡梦中喊妹妹的名字,一直心惊肉跳,这两天他仔细观察后又糊涂了起来。 他以为裴谨言对妹妹还有想法,可是裴谨言看妹妹的眼神十分坦荡,要说没想法吧,二人之间似乎十分信任,仿佛生死之交一样。 六郎更糊涂了,明明他二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际,最让人费解的是,妹夫好像丝毫不在意,任由妹妹来照顾裴谨言。 柳翩翩在柳文渊这边吃了顿早饭,临走时嘱咐裴谨言:“莫要太劳累,要是觉得无事,等会子我来陪你下棋。” 裴谨言微笑着点头:“姐姐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好的。姐姐晌午饭别来了,你病还没好呢。” 柳翩翩果然没有再来,专心在谢景元的帐篷中修养。 谢景元这一去又是两天没回来,前方不断传来捷报,谢景元退敌上百里。 北方军势如破竹,秦孟仁与白敬朝仿佛被赵雅兰诅咒了一样,继续溃败。 柳翩翩看着一封封的战报,心里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因为谢景元他们跑的太远了,离镐京城的距离有点远。 果然不出她所料,三天后,前线与镐京同时传来坏消息。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56节 孟中承叛变,与白敬朝里外夹击,一起攻击谢景元。同时,镐京城内的赵同知、云不屈等人作乱,联合东部来的几位将领将将军府围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宝子们~ 第134章 平叛乱痛失良臣 柳翩翩收到消息时前方还在厮杀。 听到消息后裴谨言急匆匆赶来, 柳翩翩已经把军中剩余的将领全部调了过来。 可惜,谢景元与几大上将全部倾巢而出, 军营里现在整个是空的, 能担重任的没几个。 裴谨言见柳翩翩似乎有些着急,温声劝道:“姐姐别急,将军想来做过了准备, 不然不会让姐姐来军营。” 柳翩翩点点头:“诸位将军,孟中承叛变, 军中还剩下多少人?” 唯一能做主的就是前几日打仗受了伤的毛将军, 他对着柳翩翩拱手:“回夫人的话,还剩下两万多人。” 柳翩翩点头问道:“毛将军的伤可好了?” 毛将军立刻正色道:“末将已经无碍, 听从夫人吩咐。” 柳翩翩点头:“毛将军,你带着一万人马去南边支援将军, 其余人跟我回镐京,辎重留下, 给将军留个后路。” 毛将军惊愕道:“夫人要回镐京?” 柳翩翩点头:“毛将军,后方不稳,将军在前面也不安心。将军那边有小谢将军、韩将军,还有柳将军, 暂时能支应, 我们先回镐京解决叛贼,一家老小都在那里呢。” 毛将军拱手:“末将听凭将军吩咐。” 柳翩翩不懂军务,问六郎:“六哥,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六郎虽然没上过战场, 但柳家儿郎从小耳濡目染, 对这方面多少懂一些:“现在就走, 夫人发诏令。” 柳翩翩将谢景元留给她的一方小印拿了出来, 六郎拿着小印召集了剩下所有人马。两万人分两半,柳翩翩自己带一万,毛将军带一万,即刻出发。 柳翩翩对裴谨言道:“谨言,你留在这里,等将军回来后一起走。” 裴谨言有些不放心:“姐姐的伤还没好,我跟你一去去吧。” 柳翩翩摇头:“我没事,时间不多了,你保重。” 当天,柳翩翩带着一万人马火速往镐京而去。她这边只有几个小将,大伙儿十分听话,一路疾驰,不到两天的功夫就到了镐京城。 此时的镐京城大门紧闭。 柳翩翩命一名小将去叫门:“谢夫人归来,城内何人守门,速速开门!” 那守门人看了看底下的人,立刻道:“何方贼子,竟然敢冒充谢夫人,来人,去禀报赵大人,派人出城拿下!” 柳翩翩一听这话就不对劲,姓赵的什么时候居然开始管事儿了。 她当机立断:“六哥,我们绕到旁边的辅城平阳城去,那里的守将是铁柱的心腹,应该有千儿八百的人,那是我临走时特意留下的。” 六郎点头:“听夫人吩咐。” 兄妹两个一起赶到平阳城,果然,守门的岳将军看到柳翩翩后立刻开了城门。 岳将军仿佛看到救星一样:“夫人,可了不得了,孟家联合云家赵家造反,将军与夫人不在城内,几大将领们都不在,可不就让他们得了势。姜大人、姚大人和马大人等人都被拿下,这会子生死不知。陆大人昨儿给我递了信,说柳二将军已经开始在城内跟他们巷战。我这里本来有夫人留下的一千人,昨儿二将军调走了一大半,就剩下两三百人了。” 柳翩翩问道:“可有几个孩子的消息?” 岳将军一拍脑门:“夫人放心,陆大人神机妙算,提前把将军府里和柳大人的家眷都送了出来,具体在哪里末将也不知道。想来是陆大人为了保险起见,不敢告诉太多人。” 柳翩翩皱眉:“那么多人,想送出来怕是不容易。” 岳将军这才说实话:“夫人,陆将军只送了将军府里的两位太太和三个孩子,还有柳将军的妻儿三个,其余人都是各顾各。” 柳翩翩看向岳将军:“你能不能联系上陆大人?城内具体什么情况你可知道?” 岳将军摇头:“陆大人神出鬼没,谁都联系不上他。不过夫人刚才回来的动静大,想来柳二将军和陆大人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 柳翩翩摸不清城内的情况,自然不敢轻易妄动,安心在平阳城等候。 果然,不到两个时辰,陆双平就带着四郎柳文昌一起赶了过来。 陆双平见到柳翩翩就开始汇报:“夫人莫要担心,二将军已经召集了一万多人正在城内跟贼子巷战。孟家只有个孟中承上过战场,其余人不过花拳绣腿,虽然人多,也占不到二将军的便宜。二将军命我与四将军前来,将夫人这一万人马带走,里外夹击,定然能将贼子一举拿下。” 柳家三房,一房一个能打仗的人,因为柳文渊与柳文锦都是五虎将,在两位堂兄的遮盖下,柳文昌有点不起眼,但放在军中,他绝对也是能征善战的良将。 柳翩翩立刻起身道:“四哥,跟我走。” 柳文昌拱手:“尊夫人令。” 柳翩翩带来的一万人都是能征善战之辈,柳文昌欣喜地从柳翩翩手里接过令旗:“将士们,将军不在城内,孟家、赵家云家造反,这些贼子枉顾将军对他们的厚爱,众将士跟我一起入城,我们拿下这群反贼,再一起去驰援将军。” 柳翩翩在一边不说话,她的支持就是态度。整个北方谁不知谢夫人在谢将军心里的分量,将军府里无一个妾,她生了谢将军唯一的子嗣。可别提安阳郡主那个孩子了,那是野孩子。 柳文昌把妹妹留下,命岳将军与六郎全力照看,自己带着一万人直奔镐京城。 柳翩翩继续安心在平阳城等候,岳将军用剩余人人把小小的平阳城守的铁桶一般,还挖通了一条地道,随时可以逃离。 一天后,镐京城的城门开了,柳家兄弟成功斩杀孟家二郎和赵同知,连同云不屈一起,三具尸体一起摆在城门口。 柳文锦驻守城内,派柳文昌来迎接妹妹回城。柳翩翩担心城内的孩子们,一匹快马急速回城。 等到城门口,三具尸体还摆在那里。柳翩翩扭头对柳文昌道:“四哥,把这三人挂在城墙上晒七天,七天后挫骨扬灰。” 留下这句话后,她当先入城,白马红衣,十分显眼。 守城的将士们齐声高喊:“迎谢夫人回城!” 柳翩翩的马一路没有停歇,直奔将军府。此时的将军府内,柳文锦正带着一群惊魂未定的人在议事。 见到柳翩翩,众人都迎接了过来,拱手喊夫人。 柳翩翩扫了一眼,然后看向柳文锦问道:“姜大人呢?” 柳文锦低下了头:“姜大人不从叛贼,捐躯了。” 柳翩翩的声音顿时卡住,她想到城内可能会有牺牲,没想到第一个死的居然是那个倔强老头。 他每天臭着脸,说话十分不中听,不是教训就是劝谏。谢景元经常回家来骂骂咧咧,今天说要给这死老头喂泻药,明天说要给这死老头送两个美人。 她万万没想到,那个倔强老头居然死在了这次的叛乱里。 柳文锦见妹妹不说话,再次道:“姜大人是文臣之首,孟家想让姜大人出面稳住镐京城,这样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姜大人不从,就……” 柳翩翩继续问道:“还有多少伤亡?” 柳文锦看着妹妹道:“我说了,你要撑住。” 柳翩翩感觉自己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你说,只要孩子们都在,我能撑住。” 柳文锦叹了口气:“祖母病重,三郎受了重伤,五郎腿断了,三叔为了保护三婶,被人砍断一只手。容恩来报信,云不屈要杀子,容恩被捅了一刀,现在只剩下一口气吊着。还有,四妹妹跑丢了,陆大人正在全力寻找。星辰为了保护孩子,中了一箭。其余各家妇孺和女眷都有伤亡,暂时我还没打听。” 柳翩翩以为自己能撑得住,可听到这些亲近的人一个个受伤、亡故,她感觉自己的心被撕扯成一片一片的。 柳文锦又道:“妹妹,元若不在城内,你要替他主持大局。” 柳翩翩嗯一声,立刻道:“柳将军。” 柳文锦抱拳:“末将在。” 柳翩翩走向主位坐下:“清点城内兵马,带上七成兵马,速去南边支援将军。姚大人,通知袁家,命袁老将军守城,命袁将军带两万人马前来。姚大人,发布告安抚城内百姓。六哥,随我去姜家,其余人各自行动。” 柳翩翩立刻回后院,在厢房里看到了几个孩子。 落落哭着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母亲嚎啕大哭。母亲前一阵子忽然半夜消失,然后整个城里开始风声鹤唳,她跟着姨母和舅母四处躲藏,吃不好睡不好。娘不在,她还要哄弟弟。 柳翩翩抱着女儿,强忍着没哭,哄了半天后开始寻找阳哥儿。 阳哥儿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柳翩翩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孩子是个心大的孩子,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坦然面对。 蒋氏走了过来:“妹妹回来了。” 柳翩翩给蒋氏行个礼:“多谢表嫂帮我照看孩子们。” 蒋氏听到这话后眼泪就开始往下掉:“我没本事,没护住孩子们,星辰妹妹为了护着平安受了伤。” 柳翩翩安慰她:“无妨,表嫂带我去看星辰。” 星辰正在里屋里躺着呢,听到动静想起身,柳翩翩走上前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你别起来,伤到哪里了?” 星辰的脸色有些发白,闻言轻轻一笑:“无妨,伤口都处理好了,养一阵子就好了。” 旁边蒋氏道:“妹妹不知道,家里出了反贼,那些贼人第一个要拿阳哥儿,第二个要拿平安。平安抱着弟弟,那些贼人就要射箭,亏得星辰妹妹眼睛亮,一把抱住两个孩子,不然两个孩子都得……” 柳翩翩沉声道:“表嫂,我这几天忙,星辰倒下了,这家里就交给你了。表嫂不要想着自己是客居,你只管拿出自己以前的手腕和气度,帮我镇住这帮人,等我腾出手来,再好好收拾他们。那些叛变了的,交给玄武,格杀勿论!” 蒋氏吓了一跳,她以前虽然做过太子妃和庐阳王妃,但从未亲自杀过人。 柳翩翩帮星辰掖了掖被角:“我要去姜家一趟,家里就交给表嫂了。” 蒋氏定了定神:“妹妹放心。” 柳翩翩对女儿道:“姜大人没了,你爹不在家里,娘要去看一看,你再照顾弟弟一会儿,娘天黑就回来了。” 落落点点头:“娘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柳翩翩带着琼樱和六郎一起去了姜家。 姜家已经悲声一片,里里外外都是白色的身影,灵棚里,姜家儿孙都跪在那里。 柳翩翩一进门,姜家大奶奶就来迎接。 “夫人。” 柳翩翩回了个礼:“大奶奶,姜太太在哪里?” 姜大奶奶一脸悲色:“娘病倒了,正躺着呢,听说夫人来了,命我来迎接。” 柳翩翩点了点头,先去灵堂里给姜大人磕头上香,然后对姜大奶奶道:“姜大人高义,我与夫君敬佩,请大奶奶给我一身孝衣,我以侄儿媳妇的名义给姜大人送行。” 姜家儿孙们的哭声都顿了一下,姜大奶奶机敏,立刻命人去禀报婆母,很快姜太太回了话,也是四个字,夫人高义。 就这样,柳翩翩给姜大人戴了孝,替谢景元安抚了姜家人的心。孟家和赵家作乱过程中,许多官员倒戈,姜大人作为文官之首,宁死不屈,谢家必须安抚好姜家,给所有文臣看一看。 柳翩翩祭拜过姜大人后又去看望姜太太。 姜太太的眼睛都哭肿了,听闻姜大人死的十分惨,是活活饿死的。贼人把他关在一间屋子里,水米都没有,也没有马桶。等柳文锦派人寻找姜大人时,他已经浑身僵硬,为了保持最后的体面,他找到一只痰盂便溺,怕影响来给他收尸的人。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57节 不仅如此,姜大人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在屋子里找到纸笔,给谢景元写了一封信。 这个刚开始不肯对谢景元低头的倔强老头,最终用自己的大义全了自己的忠贞。 柳翩翩安抚了姜太太好久,姜太太一边哭一边骂贼人,最后掏出一封信给柳翩翩:“夫人,这是我家老爷临终前给将军写的信,请夫人转交给将军。” 柳翩翩接过那几张纸大略看了看,里面写了很多建议,涉及北方民政发展、军事战略,还有他怀疑的一些可能叛变的对象。 柳翩翩看完后将信折好放进袖子里:“还请太太振作起来,家里儿孙都指望太太呢。姜大人之事,我已命人传信给将军。孟家叛变,阵前吃紧,还请太太带着家中儿孙振作起来,我们一起守住这镐京城,等将军凯旋归来。” 姜太太听懂了柳翩翩的保证,这是答应她不会亏待姜家儿孙。 姜太太哭得更厉害了:“多谢夫人,老头子以前总说,将军心性不稳,且得多打磨,故而时常言语上故意忤逆将军。后来他回来时常夸奖将军,虽然年纪轻轻,却有霸主之相,还说要辅佐将军开疆扩土,没想到这个死老头子说话不算数哇!” 柳翩翩继续安慰姜太太,在姜家逗留两个时辰才走。 等出了姜家大门,她让人将车拐到了柳文渊家里。 徐氏没想到小姑子这么晚还会过来,直接将她往吴氏房里带;“那几日贼人作乱,盯着你我两家。祖母逼着我带孩子先走,她自己留在家里跟贼人周旋。辛亏四郎来的及时,祖母才留下了一条命。” 说到这里,徐氏叹了口气:“都是我无用,没有保护好祖母。我太自私了,当时应该让松哥儿带着弟弟妹妹们走的。” 柳翩翩安慰她一句:“大嫂莫要多想,祖母一向爱护晚辈,肯定不会答应让你留下的。” 姑嫂两个说了几句话后就到了吴氏的房里,她正安静地躺在床头。 柳翩翩走到床前轻轻呼唤了一声:“祖母。” 吴氏听到声音后轻轻睁开了眼,然后微微一笑:“翩翩来了。” 柳翩翩见她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动,心里十分酸涩:“祖母,孙女不孝,丢下祖母自己跑了。” 吴氏笑了一声:“傻孩子,你要帮元若干大事。咱们柳家全靠着你才能重振荣光,祖母感谢你。不然这一大窝子子孙,前程没个着落,我与你祖父死了也不安心。” 柳翩翩拉着吴氏的手道:“祖母放心,哥哥们都能干,一碗饭是跑不掉的。” 吴氏咳嗽了两声后摇了摇头:“翩翩,你莫要糊涂。元若还在打天下,这个时候你的哥哥们自然都是可靠的,等将来,若是元若有那个造化,你成了天下最尊贵的人,到时候千万莫要再对娘家掏十分的心窝子。” 柳翩翩心里又一酸,柳家子孙都是吴氏的后人,她却能说出这番话来。 吴氏知道孙女在想什么,拉着孙女的手道:“我不是大公无私,我有我的私心。柳家若是权势太大,烈火烹油一般,早晚要惹事。不如平淡一些,这样才能长久。你大哥二哥的锋芒已经盖不住,四郎也出头了。其余几个你万万莫要再重用他们,给饭闲饭吃就行。你三哥重伤,五郎腿断了,这也不是坏事。六郎就是个跑腿的,不堪大用。这样就很好,至于你的侄儿们,你莫要管他们。” 不等孙女回话,吴氏继续道:“元若的后院只有你一个人,将来必定会引来无数强敌觊觎。你们年少夫妻,一起经历过磨难。你一定要相信他,不管别人怎么离间,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你要全心全意相信他,这样他才会收敛。我不是说元若将来会变坏,人心难测,坏人太多了,保不齐他也会遭人暗算。你懂我的意思吗?” 柳翩翩点点头:“我懂,多谢祖母提醒我。” 吴氏笑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不需要我多说。” 柳翩翩伸手将吴氏的头发捋一捋:“祖母,您别多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把自己照顾好就可以。要是觉得家里闷的慌,去我那里住一阵子也行。” 吴氏笑道:“不用,这家里什么都好,我一辈子挑儿媳妇的眼光不好,孙媳妇没挑错。你大嫂对我贴心贴肺,我老了还能享孙子和孙媳妇的福,我心里高兴着呢。” 祖孙两个开始说家常话,说了一阵子后吴氏开始撵孙女:“你快去吧,我听说你近来忙得很,不要再过来了,把事情做好,把身体照顾好。你好了咱们家才能好,我才能放心。” 柳翩翩见时间不早了,说了几句话之后离开了柳文渊家里。 此后,柳翩翩每天忙得团团转。姜大人一死,文官由姚大人带头。姚大人不像姜大人,他不揽权,许多事情都要来问她的主意。不仅如此,武将这边只剩下毛将军,她也不能撒手。 不到两天,袁奉贤带着一队人马赶了过来,连城都没进,柳翩翩在城门口迎接了他。 袁奉贤一身铠甲,抱拳行礼:“大姐姐安好!” 柳翩翩命人给袁奉贤上了一碗酒:“奉贤,前方吃紧,我就不多留你,将军被白敬朝和孟中承围困,二哥和四哥前儿才走,你快马赶过去,我在家里等你们凯旋归来。” 袁奉贤喝了一碗酒:“谨遵夫人令!众将士,继续赶路。” 袁奉贤一阵风一样走了,柳翩翩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守城。 前方还在打仗,姜家只给姜大人停了三天的灵,将姜大人葬在了城外离仁孝太子的衣冠冢不远的地方。 刚安葬好了姜大人,柳翩翩又接到噩耗,吴氏没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子们~ 好像快过年了耶,大家的年货都备好了吗~ 第135章 计中计斩杀叛贼 因着连日的忙碌, 柳翩翩只去看过两次吴氏,除了吩咐人找好大夫给好药, 她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吴氏知道现在镐京城需要孙女主事, 一再让人带话,不必过去看她。她已经三天没去柳家了,没想到吴氏说没就没了。 一屋子的人正等着她的示下呢, 柳翩翩忍着心里的翻腾,继续跟一群文武官员们商议事情。 众人早就看明白了, 将军不在, 只有夫人能做主。这要是换做别人家,肯定把娘家人推出来。夫人不一样, 她自己做主。不懂的就问,十分谦逊。 谁不喜欢这样的主事人啊, 这样的主事人,文武百官们才能有用武之地呀。如孙太后那种依靠娘家人依靠情人的行为, 让人看不上眼。服从帝王家没什么,听你娘家人的算什么事儿。 柳翩翩继续一桩桩一件件处理事情,过了个把时辰后,姚大人忍不住了:“夫人, 余下小事我等能自行解决, 夫人早些去送老太太吧。” 其余人都劝,让她赶紧去给吴氏送行。 柳翩翩站起身道:“如此有劳诸位大人了。” 她辞别众人后回了后院,换上一身素净的衣服, 带上蒋氏和几个孩子, 坐上车直奔柳文渊家中。 此时的柳家已经是哀嚎声一片, 三个儿子并排跪在吴氏棺木前。至于孙子, 只有个幼小的八郎跪在灵前。大郎二郎四郎都在外打仗, 三郎重伤,五郎腿断了,六郎被柳翩翩抓去干活去了。 看着那一口黑漆漆的棺木,柳翩翩的泪水汹涌而出。 从她两岁开始,吴氏代行母职抚养长房兄妹二人。等她稍微大一点,经常跟父亲和继母闹别扭。吴氏夹在儿子和孙女之间,并没有像别人家的老太太那样压着孙女听话,而是左右周旋,时常骂儿子护着孙女。 京城武安侯府的正院里,满是她年幼时的回忆。 柳翩翩就着这样站在院子里看着棺木默默流泪,徐氏劝了一句:“妹妹,去给祖母磕头。” 柳翩翩嗯了一声,任由徐氏给娘儿几个换上孝衣,然后带着蒋氏和孩子们跪在灵前磕头、上香、烧纸。 蒋氏第一次在人前露脸,惹来了许多关注。据说这就是那位仁孝太子妃,她旁边的女孩是泰安公主。 蒋氏不去管别人的打量,兀自低头哭泣,跟柳翩翩一起烧纸。 等做完了这一套流程,柳翩翩让蒋氏把几个孩子带走,自己继续跪在那里给吴氏守灵。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柳元康,他的手被贼人砍掉了一只,只剩下一只左手,这辈子只能在家里带孙子。 “三叔,您的手怎么样了?” 老太太的葬礼,他做儿子的自然不能笑,只能温和地回了一声:“翩翩不用担心,我都好了。我本来也没什么事情要干,一只手两只手都是一样的。” 柳翩翩点了点:“若是需要什么药材,三叔打发人去寻我。” 柳元康点头:“多谢。”他三个儿子都在侄女手底下讨生涯,他一个庶出的叔叔,对侄女十分客气。 柳元济看着身边的女儿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个女儿从小就跟他不亲,动不动跟他吵架,后来还敢骂他。 他原来想的是把这个女儿嫁出去就好了,眼不见心不烦。谁知道她嫁了个英雄,现在全家人都得捧着她。 柳元济看着一直默默哭泣的女儿,心里五味陈杂,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家里怎么样了?” 柳翩翩只回了两个字:“尚好。”然后一句话都没了。 柳元济一噎,正常老父亲这样问,女儿肯定得问一问老父亲身体好不好,可他这个女儿对他毫不关心。 柳元济索性闭上了嘴。 二老爷柳元寿在一边打圆场:“大哥,侄女来了,等会子文武百官都回来,大郎不在家,大哥去迎一迎吧。” 还没等柳元济回话,柳翩翩插了一句:“不必了,让松哥儿带着平安和阳哥儿去,六哥和八郎在一边帮衬。” 柳元济再次被噎的差点翻白眼,可他还不敢说不行。这个女儿现在是家里的霸王,他要是敢说不行,他断定女儿就敢把他赶出去,反正他早就被逐出家门。 柳元寿再次打圆场:“也可以,松哥儿是嫡长重孙,今年虚岁十三了,平安是宝哥儿唯一的孩子,阳哥儿是少主,这三个孩子加在一起,老太太的体面一点不少。” 在柳翩翩的安排下,柳文渊唯一的嫡子松哥儿第一次被推到了人前。他左右两边是平安和阳哥儿,平安跟仁孝太子越长越像,有些老臣似乎猜测出了什么,但现在北方是谢家做主,且平安是挂在星辰名下的,姓张。再看一眼三岁多的阳哥儿,众人都闭上了嘴。 阳哥儿跟在两个表兄屁股后头颠簸颠簸地跑,松哥儿和平安都十分懂事,像极了曾经的仁孝太子和柳文渊,非常仔细地照顾弟弟。 柳翩翩的到来像一个信号,满镐京文武百官家都跑来吊丧,整个柳家长房挤挤挨挨的。 鉴于姜大人的丧礼只停了三天,柳家人也只停了三天,然后将吴氏葬在城外的山上。 就在吴氏办丧事的时候,南边的战场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柳文锦和袁奉贤先后赶到,郎舅两个一起在后背袭击孟中承,大大缓解了谢景元的压力。 孟家曾经在西北驻守几十年,拥护者无数。谢景元悍匪一样的人,总是杀人,许多孟家旧人敢怒不敢言。等孟中承开始招揽人,许多人暗地里纷纷投降。 他们希望孟中承接替孟将军的位置,在孟家温和的手段下,他们都能过的很滋润。谢景元当权,手段狠,不留情面。贪个几百两银子都要砍头,多纳两个妾就要罢官。 这不是胡闹吗,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你一个北方王,居然偏心那些泥腿子。 谢景元之前一路勇猛,带人将白敬朝退了几百里路,等他和后方离的远了,孟中承终于倒戈,与白敬朝一起前后夹击,将谢景元围困在中间。 谢景元自己带着柳文渊应战白敬朝,让铁柱带着韩一啸反击孟中承。 两路人马实力都不弱,但谢景元亏就亏在他人马太少。本来人数跟白敬朝实力相当,现在被孟中承分走一部分,而且分走的这一部分还要在他背后捅刀子。 谢景元仿佛被激起了以往在草原上那股视死如归的气势,虽然人少,越挫越勇,却没让对方占到多少便宜。白敬朝奸诈,一直往南去,让孟中承在背后赶,谢景元离大本营越来越远。 这样支撑了十来天,他遇到了最大的问题,他的粮道被孟中承切断了,军营里的饭一天比一天差,好多士兵已经有了怨气,甚至有些意志力不坚定的,打着打着就投降了。 双方的差距越来越大,再打下去,谢景元再勇猛,怕是也无力回天。 他苦苦支撑,终于等到了柳文锦和袁奉贤的到来。 这一日,外头鼓声响,白敬朝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以柳文锦和袁奉贤的能力,要不了两天就会把孟中承干掉。 柳文渊看着城外乌压压的人群,问谢景元:“元若,为何迟迟不启动棋子?” 谢景元看着前方旌旗猎猎的白敬朝,伸手拎起自己的枪:“棋子是到关键时刻才能用的,我们还能打,为何要暴露他。你看,最近不是有很多左右摇摆的人投降了。我们的路还很长,只要还能支撑的住,就不能要这些墙头草。” 柳文渊点头:“总是自己人杀自己人,看的人心痛。” 谢景元的眼神晦暗起来:“子孝,你记住了,慈不掌兵。这就是为什么我轻易不敢让你独自带兵的原因,这方面你要跟二郎学一学。” 柳文渊点头:“多谢将军教诲。” 谢景元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人马道:“如果我一开始就让棋子杀了孟中承,白敬朝怎么可能故意往南退这么远。这几百里地多难打,换做平日他肯定不会轻易丢掉。这盘棋下的越久,我能捞到的便宜越多。通知铁柱,让他今日佯装不支,诱惑孟中承往南来。白敬朝今日肯定想收网,趁着孟中承倾巢而动,然后启动棋子。棋局快要结束了,趁着结束前,我们再多吃他几里地。” 柳文渊来了精神:“将军睿智。”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58节 谢景元撇撇嘴:“少拍马屁,我要看看,孟中承配合白敬朝这么久,如果最后他没个好下场,秦孟仁往后还怎么使这些阴谋诡计,那些以后想背叛我的人心也会在心里掂量掂量。” 柳文渊点头:“我这就去通知景泰。” 谢景元拎着自己的刀枪下了城楼,白马银甲,风一般冲到阵营最前方。 白敬朝大喜,这是谢景元第一次同时携带刀枪,他对着谢景元大喊:“谢将军今日要刀枪同使吗?” 谢景元看着白敬朝,挥抢指着他:“白敬朝,这一战到今日为止。临行前,我叫你看看我谢家刀和陆家枪。” 白敬朝激动起来,手里枪一挥:“那就请谢将军赐教!” 后面的秦孟仁喊了一声:“白将军!” 白敬朝对着秦孟仁道:“秦大人,我们点到为止。” 秦孟仁严肃道:“不可,攻城要紧。” 白敬朝只能作罢,带人分成两批,一部分攻城,一部分跟谢景元厮杀起来。 白敬朝是真的佩服谢景元,人家被攻城时都是躲在里面死守。他不一样,他把柳文渊留在里面守城,然后他自己带着一部分人在外面绕到外围厮杀。 双方摆开阵势,只见城墙上滚木礌石、松脂热油纷纷倾斜而下,白敬朝这边的人搭云梯往上爬。 谢景元这次一点不客气,拎着枪拍马而来,上一次二人打架,白敬朝吃了大亏,他回去后无数次背地里演练谢景元的枪法,他希望能赢谢景元一次。 二人很快战在一起,马儿嘶鸣,枪尖颤抖,两个天纵英才战在一起,看的好多人都忘了攻城。 后方的秦孟仁和柳文渊时刻关注着动向,他们能理解英雄遇到英雄时的那种心情,任由二人在场中厮杀,一个指挥守城,一个指挥攻城。 后方的孟中承被柳文锦和袁奉贤拖住,中间有铁柱和韩一啸,谢景元今日只需要全力应对白敬朝和秦孟仁。 谢景元把白敬朝拉走打架,秦孟仁虽然计谋多,但在打仗这方面还不是柳文渊的对手。 白敬朝这个时候自然明白谢景元的用意,他虽然很想和谢景元一较高下,但不是在打仗过程中。可谢景元主动扑过来,他避无可避,只能拿出全部实力一战。 这是大雍朝史上最出色的两个军事天才,都是弱冠之际名扬天下,同样用兵诡变。 白敬朝这一次进步很多,谢景元在心里佩服起来,果真天才也,此子若是放在哪个世家之中用心培养,必定比现在的成就更高。 谢景元失去了上一次的优势,他知道白敬朝肯定没少研究自己,两个人一起在场中飘了起来,你浪是吧,我比你还浪,就看谁更浪。 打了一会儿,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谢景元终于开始放大招了,他一把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刀。 白敬朝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那把刀,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据传那是谢家祖传的,是什么材质谁都不知道。 传闻这把刀是两百年前关外那位战神王子传下来的。 白敬朝从没看到过谢景元使刀,他不知道的是,谢景元从小用刀,陆家枪是陆双平到西北之后才彻底学会的。 谢景元的刀法远在枪法之上。 果然,白敬朝又开始渐渐不敌,谢景元的刀舞到极致时,白敬朝感觉自己的耳边传来一阵阵猛兽的怒吼之声。 白敬朝心里大惊,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别说白敬朝了,所有人都好奇起来。 谢景元的刀枪一起使,看得人眼花缭乱,白敬朝努力支撑,等到最后,谢景元的刀枪并在一起时,他仿佛看到一匹银狼从天而降,携着怒吼,风一样向他扑来。 等到他面前时,那匹狼消失不见,但白敬朝感觉到一股无法抵挡的威势如泰山一般压了下来。 白敬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谢景元趁势一脚将他踢飞。秦孟仁立刻命人将白敬朝抬了回去,然后手一挥,命人继续攻城。 柳文渊瞅准时机,命人在城墙上大喊:“白敬朝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这一喊不要紧,好多不明就里的士兵开始慌乱起来。 秦孟仁对着白敬朝骂起来:“蠢材,这下子你满意了!” 白敬朝不愧是从草根丛里走出来的人,把嘴角的血一擦站起身:“大人莫慌,阵前比拼,输赢常有的事,不影响战局。” 白敬朝很快再次冲到最前方,沉静地指挥人攻城,仿佛刚才被谢景元踢飞了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就在白敬朝重整旗鼓准备捡回面子的时候,北面战场发生了重大转变。 铁柱收到谢景元的消息后,佯装战败往南而去,孟中承正好感觉腹背受敌比较难过,跟着往南而去。哪知就在他追击铁柱的时候,他的心腹侍卫忽然在他背后猛刺一刀,孟中承当场殒命。那个侍卫被扑杀,但也救不回孟中承的命。 本来正在打仗,主帅忽然死了,整个场面乱了起来。叛军群龙无首,柳文锦与袁奉贤在后追,前面的铁柱和韩一啸扭头回来打。 群龙无首的叛军不到一天时间就被剿灭,谢景元等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收兵,老子不跟你玩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获全胜凯旋归来 谢景元直接收兵不玩了, 城池防御级别从刚开始的略微松散变得守备森严。 秦孟仁听到孟中承身亡的消息后发了好大的怒,孟中承是他花了好大的精力才策反过来的人, 为此他私底下许诺了孟家很多东西。 现在孟中承身故, 他不仅失去战役主动权,还要安抚孟家,因为孟中承是为了朝廷而牺牲的。 这场仗打的, 他丢了自己的妻,没了孟中承, 还失去了大片的土地。 想到自己临走前跟孙太后的保证, 一向冷静的秦孟仁也焦躁起来。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把前后的事情左思右想一遍, 等他想明白后心里彻底凉了下来。 白敬朝一身血走了过来:“秦大人,末将无能。” 秦孟仁的眼光变得阴恻恻的:“我小看这个土匪了, 原来他早就开始下一盘大棋。好,真好, 这样才有意思,看来以后我不能再轻视他了。” 白敬朝今日不管是打仗还是自己跟谢景元的比拼都落了下风,心里也有些羞愧。 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大人,末将与谢景元厮杀时, 您可有看见什么东西?” 秦孟仁回过神:“什么东西?” 白敬朝哦一声:“那就是末将看错了, 末将仿佛看到一头白狼从天而降,撞得末将气血翻腾,才吐了那扣血。” 秦孟仁转动着手里的两颗珠子:“你莫不是被他打晕了头, 我并未看到什么白狼。那些传说不过是谢家人故意编了来哄人的。他刀枪同使, 银光乍现, 你看错了也是常理。” 白敬朝笑一声道:“大人说得对, 是末将看花了眼。” 秦孟仁道:“你以后莫要再跟他逞匹夫之勇, 我们的目的是打仗,不是比武。” 白敬朝低下了头:“末将知罪。” 秦孟仁的脸色十分阴沉:“孟中承身故,我们之前的计划不再奏效。你要想办法再收服一些失地,不然太后娘娘那里不好交代,孙家恐怕要卷土重来。” 白敬朝神色凝重起来:“大人,末将觉得,我们这边名将太少,老一辈的轻易不出来,且身后势力牵扯太多。年轻一辈的,能征善战的少,历练的也少。之前谢景元带着柳玄机与末将对垒,还能打平手,后来他的五虎将聚齐,双拳难敌四手,末将再也讨不到便宜。” 秦孟仁嗯一声:“我知道,但朝廷的情况与北边不一样。谢景元虽然是百年世家的嫡长子,但自幼放养,又被逐出家族,算得上草莽出身,那些草莽英雄都喜欢向他靠拢。朝廷不一样,几大世家把持朝政,新人无出头的机会。太后娘娘也十分苦恼,故而我才极力推你出来。你本事大,出头的话那些人也不敢说什么,那些本事不如你的,我也不好提。你要学会培养自己的心腹,不要仗着自己天资高,总想着单打独斗。” 他停顿片刻后道:“你看,这次你就吃亏了。谢景元有五虎将,你有什么?” 白敬朝叹了口气:“大人所言极是,末将以后会注意的。” 秦孟仁的声音缓和下来:“莫要丧气,若是北方占不到便宜,回头我让你去南边,一举把晋王拿下,也可以攒功劳。” 白敬朝回道:“大人,下官猜谢景元可能不想打仗了。” 秦孟仁慢慢转动手里的两颗珠子:“孟中承叛变,他损兵折将,赵家和孟家把镐京城搅个天翻地覆,镐京城内死伤无数。虽然他占了我们不少土地,也这一战他也是元气大伤。现在内部叛乱已平,他肯定不会再继续跟我们打,我预计他会死守。” 果然如秦孟仁所料,谢景元后面几天都不出城,白敬朝只要攻城,他偶尔派人出来应战,对于继续往南推进好似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样僵持两天后,谢景元的五虎将终于聚齐。 谢景元坐在主位,五兄弟齐刷刷站在下面,看的谢景元心里十分高兴:“这一战你们都辛苦了,先把尾巴扫干净,回头我们一起回家。” 铁柱问了一句:“将军,我们不打了吗?” 谢景元点头:“不能再打了,劳民伤财,老百姓受不了。镐京城内才经过一场浩劫,我若再不回去,夫人要撑不住了。奉贤,孟中承的人可处理干净了?” 袁奉贤认真回道:“回将军的话,孟中承与他的六个副将全部被斩杀,其余人愿意归顺的,既往不咎。所有兵丁全部打乱,分到其他营内,重新组营。” 谢景元问道:“当初飞鹰营里去的人,叛变的多吗?” 袁奉贤思索片刻后道:“将军,飞鹰营已经不是当初的飞鹰营了,里头的人越来越杂,需要重新整顿。” 谢景元懂他的意思,点头道:“有机会把这些人拉到草原上再跑几圈,让这些人知道,飞鹰营三个字不是金子打的招牌,而是血洗的招牌。” 柳文锦道:“将军,末将与四郎临危受命,然而家中祖母刚刚去世。这是当日夫人交给末将的令牌,请将军另外寻人领兵,我兄弟还需要回去守孝。” 柳文锦恭敬地将令牌呈送上来,谢景元抬眼看了他一眼,先接过令牌然后道:“可,从今日起,你与四郎继续守一年孝。” 柳文渊道:“将军,祖父去世末将未守孝,祖母去世,末将连丧礼都没参加,若是继续领差事,末将怕是要被天下人唾弃。还请将军准许我兄弟三人回去守孝,先尽孝后尽忠。” 谢景元点头:“可。飞鹰营我自己领,韩将军领猛虎,景泰领玄甲,奉贤领突骑,毛将军领猎豹。” 所有人一起抱拳:“末将领命。” 谢景元看着底下几个人,心里有自己的盘算。五大营只能给一个柳家,柳文渊虽然文韬武略,但在打仗上面比柳文锦差一点,他的长处是运筹帷幄,将来可以让他转文臣,顶替姜巡抚的位置。至于四郎,做个辅将可以,不可做主将,只有二郎能单独领一个大营。 罢了,先让他们守孝。 安排好了五大营的将领,谢景元又在此处逗留了几天,见秦孟仁与白敬朝盘旋不肯离去。谢景元发狠,带领五虎将一起出城,呈半包围趋势,将白敬朝团团围住痛打一顿。 秦孟仁与白敬朝损兵折将,吃了这几个月以来最大的一场败仗,再也无力回天。 打完了这场仗,谢景元将铁柱和韩一啸留在南边,分别驻守两个重要城池,其余毛将军等人辅佐,柳家几兄弟与袁奉贤跟他一起回镐京城。 谢景元跑了一天多,先回到了自己之前的中军大营,裴谨言已经在大营门口等着他呢。 谢景元今日没有穿铠甲,蓝色长袍,头戴玉冠,身上也没有武器,骑在白马上,旁边的柳文渊一身青衫,郎舅两个一边走一边说话,一个英姿勃发,一个潇洒倜傥。 到了军营门口,谢景元当下下马:“谨言怎么站在大门口,这里风大,莫要吹到了,不然你姐姐又要骂我。” 谢景元一句话定了裴谨言与柳翩翩的关系,裴谨言笑着拱手:“恭喜将军凯旋而归。” 谢景元双手背在身后,仔细打量了裴谨言两眼,然后微笑道:“养了这一阵子,谨言的气色好了许多。走吧,跟我一起回家。” 裴谨言笑道:“我一直等着将军呢。” 谢景元笑着往前走:“不是外人,莫要多礼。” 这中军大营里已经没什么东西,谢景元命人将该带的东西带上,当日即刻出发,一路往北而去,归心似箭。 此时的柳翩翩已经结束了第一轮忙碌,城里重要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老百姓的日子恢复了正常,官场上缺失的重要位置已经命人暂时顶替上,命这些人暂代职务,具体任命要等谢景元回来决定。这些暂代的人为了能转正,当差十分卖力,各项事宜都进入了正轨。 谢景元提前命人送回来消息,柳翩翩估摸着他大概归来的日子,让尘扬提前在城门口守候,若是有消息,即刻来报。 城内百姓听说谢将军要回来,心里都松了口气。前一阵子就因为谢将军不在,那些反贼们才敢作乱。 柳翩翩翘首以盼,隆冬的一个下午,她正在前院书房看“折子”。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59节 是的,镐京官员们也不知谁起的头,用那种类似朝廷的折子一样的本子开始奏事,礼部衙门专门印的这种东西发到各个衙门,凡有大事都可以写折子。 谢景元将镐京的事情托付给了柳翩翩,故而她每天都要看一堆折子,内容五花八门。柳翩翩无比庆幸自己以前跟柳文渊和仁孝太子在一起时没有只顾着吃喝玩乐,那个时候她比较关心朝政,经常听仁孝太子说一些朝政的处理办法。 第一天看到一堆折子时,柳翩翩硬着头皮上,一本一本地看,有不懂的就去请教,那些官员们见她虚心请教,个个都恨不得倾囊相授。 话转回来,这一日她正在看折子。外头尘扬急匆匆跑回来:“太太,太太,将军回来了。” 家里这些老人依旧保留着原来的旧称呼,喊她太太。 柳翩翩放下手里的折子,立刻起身走了出来:“消息可准确?” 尘扬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将军带着两位舅爷和袁将军一起回来了,刚才有人来报,离镐京不到二十里路。” 柳翩翩笑道:“好,我晓得了,你去给我准备马车。还有,通知诸位大人去城门口一起迎接将军。” 尘扬笑着离去,柳翩翩去后院回了卧室。因着吴氏才去,她虽然是出嫁女,也要守孝一阵子孝。 她换了一身新的衣裳,素色的,头上插了一根玉簪子,耳朵上也是玉制的耳坠,连大氅都是湘妃色的。 两个孩子都上学去了,她决定一个人去迎接谢景元。 收拾好了之后,她坐上了自己的马车,旁边侍卫守护,尘扬亲自驾车,等她到城门口时发现,姚大人已经带着文武官员们守候在那里。 柳翩翩下了车,因着风太大,她将整个头脸都包了起来,旁边那些官员们也是全副武装。 众人过来行礼,柳翩翩摆摆手,让大家按秩序站好。 没过多久,马蹄声传来,远处黑压压的队伍慢慢靠近。 谢景元老远就看到一个瘦弱的人站在城门口,能站在一群男人前方的,只能是城内最尊贵的女人。 谢景元欣喜起来,挥起一鞭子,马儿加快速度跑起来。风吹起他的袍子,他却丝毫不觉得冷。 看到门口那个翘首以盼的人,他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候他每次从关外回来时,她就是这样在家里等候。区别是那时候她只有一个人等候,现在她带着文武百官在城门口一起等候。 等到了柳翩翩面前,谢景元勒马立定,马儿嘶鸣一声 ,扬起蹄子然后落定。 所有官员们一起下跪:“恭迎将军凯旋归来。” 听到文武百官的齐声高喊,柳翩翩感觉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十年过去了,他从那个被赶出家门的落魄世子,成为了真正的一方霸主。 他像一颗刚刚升起的紫微星,没有人能盖住他的光芒。 柳翩翩也屈膝行了个礼:“恭迎将军凯旋归来。” 谢景元对众人摆手:“多谢诸位大人来迎,外头风大,诸位大人都回去当差,明日本将军在府内请诸位吃酒。” 说罢,他连马都没下,伸手一捞,将柳翩翩捞上了马,双手将她拥进怀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这样载着自己的夫人跑了。 柳翩翩吃惊道:“你胡闹什么,大人家都看着呢。” 谢景元哈哈大笑:“这怎么叫胡闹,我们正经夫妻怕什么。不要紧的,别担心。走,我们回家。” 谢景元一马当前往前走,黄校尉等人匆忙打马跟了上来,护着二人一直到了将军府。 谢景元先下马,然后伸手将柳翩翩报下马,夫妻两个一起携手进了院子。 蒋氏已经带着所有人站在院子里,等夫妻两个一进门,蒋氏主动行礼:“恭迎将军凯旋归来。” 谢景元以前只见过一次蒋氏,当时她还是庐阳王妃,他只是个赶考的举子,隔着帘子看了一眼庐阳王妃,抱了一次小郡主。 一眨眼八年过去了,世事沧桑,变化这么大。 蒋氏为了儿子真的是能屈能伸,行礼行的一点不犹豫,仿佛自己就是这府里的管家娘子一样。 谢景元自然不会真把她当管家娘子,抱拳回了个礼:“见过表嫂,表嫂不必多礼。” 蒋氏笑着起身,对旁边的泰安道:“快见过你姑父,以前她还抱过你呢。” 泰安规规矩矩行礼,谢景元仔细看了看泰安,又看了看后面脸色苍白的星辰,心里忍不住惊叹,真是谁的孩子像谁,这事儿想瞒都瞒不住。 柳翩翩见他看人家母女两个,笑着在一边道:“将军,家里备了热饭热菜,快跟我进去吧,都站这里喝西北风,怪冷的。” 谢景元反应过来,笑着拉过她的手:“夫人说得对,我们进去吧。” 夫妻两个一起进了正院,柳翩翩让人打来热水,亲自帮他洗澡。 谢景元把自己脱得精光进了浴桶,柳翩翩脸一红,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开始给他搓澡。 “打仗真辛苦,吃不好睡不好,不能洗漱,没有衣服换。” 谢景元把头靠在浴桶上,闭上眼睛任由她给自己搓澡:“我们辛苦一点,百姓才能安生。最近辛苦你了,明天开始我跟你一起把手头的事儿捋一捋,等捋顺了,你在家里歇歇。” 柳翩翩笑起来;:“将军一回来就要夺我的权力,我才当官没几天,正上瘾呢。” 谢景元睁开眼笑看着她:“那行呀,正好我是个懒人,以后夫人帮我干活吧,我把我的印章给你,你想怎么处理都行。真是的,有福不会享,我天天做梦都想在家里躺着。等以后阳哥儿长大了,我要把这一摊子丢给他,咱们两个出去玩。” 柳翩翩给他搓澡的过程中仔细检查了他的身体,还好,这次没有大的伤疤。 洗过了澡,柳翩翩帮他穿衣服。谢景元看她身上的装饰就知道她在守孝,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亲了两口,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等晚上孩子们回来,欣喜地一起冲到了正房。谢景元挨个抱了抱,带着一群孩子们吃饭。 镐京城迎回了真正的主人,一切慢慢开始恢复原状。 没过多久,秦孟仁带着白敬朝无功而返。 且不说朝廷,晋王忽然发布诏书,再次封谢景元为秦王。 谢景元没有接晋王的诏书,因为他决定自立为秦王。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子们,这一章进入新的一卷了,秦王妃殿下即将出场~ 第137章 七年守候终成空 谢景元要自立为王的消息风一般传遍了天下, 整个北方官场都欢呼起来。 有个正经的王爵,以后做什么事情也方便些, 不然一个三品武官统领整个北方, 说出去都不硬气。 决定自立为王,谢景元将镐京重要文武官员全部召集过来议事。 文官姚大人为首,武官, 柳文渊不在,袁奉贤领了个先。 姚大人是个学问人, 嘴里的话花团锦簇的:“恭喜王爷, 贺喜王爷,臣已经命礼部给王爷和王妃娘娘制定礼服。另外还挑了几个好日子, 请王爷过目。” 说罢,姚大人递上一封奏折, 谢景元看了看之后道;“就年前吧,把事情定下来大家好过年。” 姚大人躬身道好:“王爷放心, 下官以前在京城时做过礼部主事,主持过很多大事,定不会办差的。” 谢景元点头:“我让你定的百官修身录,有拿不准的, 可以去找子孝商议。” 姚大人算是看明白了, 自己就是个干活的,论地位,自己比柳文渊还是差多了。别看人家回家守孝去了, 许多大事他还是要参与。 好在姚大人不争不抢, 他立刻再次表态:“王爷放心, 下官都明白。” 谢景元看向袁奉贤:“等这边的事情落定, 你继续回边城去。” 边城只有个袁将军, 谢景元不放心。袁将军守城可以,打仗不如儿子。 袁奉贤拱手:“王爷,臣已经与毛将军将城内各处都查了两遍,许多地方需要修缮。” 谢景元点头:“王大人,你配合袁将军一起把这事儿了了。年前必须落定,不要等到过年的时候城墙还破破烂烂的。” 就在谢景元与百官商议事情的时候,柳翩翩家里迎来了几个客人。 昨日谢景元才决定要自立为王,今日各家女眷都来拜访。柳翩翩才送走两拨人,留下了徐氏陪自己说话。 姑嫂两个说话的时候,外头又来了个人。袁奉贤到这边来打仗,柳文洁前一阵子带着孩子到了镐京,一来回娘家,二来走动走动。 柳文洁进院子就喊;“大姐姐,我的王妃娘娘,臣妇来觐见,人呢?” 柳翩翩笑着掀开帘子:“知道你嗓门大,喊什么。” 柳文洁拉着一个小男孩进了屋,好巧,今日阳哥儿等人都不上学。 阳哥儿听说表弟来了,蹬蹬蹬跑了出来:“弟弟!” 柳文洁把林哥儿牵到阳哥儿面前:“阳哥儿,帮我看着弟弟好不好?” 阳哥儿点点头:“二姨放心,交给我吧。” 星辰在一边笑道:“我们阳哥儿长大了。” 柳文洁正儿八经给柳翩翩行礼:“臣妇见过王妃娘娘。” 柳翩翩笑道:“别作怪,坐吧。也没有外人。” 柳文洁又给蒋氏和徐氏见礼:“表嫂,大嫂。” 徐氏把柳文洁拉到身边坐下:“二妹妹好长时间没回来了,一阵子没见,二妹妹看起来气色倒是不错。” 因着吴氏才去,姑嫂几个一起守孝,身上穿得都比较素净。 柳翩翩对旁边的琼樱道:“你去把嘉言请过来。” 琼樱应声而去。 她才出门,柳文洁忍不住问起来:“大姐姐,那赵雅兰果真是为了裴公子而死的?” 柳翩翩叹了口气:“算是吧,若不是她,当日的局真不知怎么破。” 柳文洁低声道:“大姐姐,你看四妹妹那里?” 柳翩翩咳嗽一声道:“这个事儿我们管不了。” 柳文洁叹了口气:“四妹妹上回丢了两天,我听二嫂说她回来后就不怎么说话,二嫂也不敢问。二哥找陆大人打听了,说是四妹妹在一间民宅里躲了两天,没听说有什么歹人。” 严氏被关进了城外的寺庙,吴氏一去,柳文贞说自己是二房的女儿,姐姐们都已经出阁,她若总是在长房,对二哥三哥的名声不好。在与徐氏商议之后,柳文贞回了二房,由两位嫂子蒙氏和岳氏代为照看。 柳翩翩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不管是谨言还是四妹妹,他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我们能帮的尽量帮,缘分的事儿要看天意。” 星辰默默坐在一边做针线,蒋氏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几个孩子。 平安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玩,平安的眼神不时在泰安身上飘过,泰安有时候也会去看他。 蒋氏的心里有些担忧,这两个敏感的孩子可能察觉出了什么。特别是泰安和星辰长得太像了,而且两个母亲对两个孩子都十分关心,超出了正常舅母和姑母的那种关心。 平安察觉到了蒋氏在看他,他回过神对着蒋氏微微一笑。泰安察觉到母妃在看平安,扭头看着蒋氏。 蒋氏立刻对着女儿笑了笑。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60节 众人都发现了,泰安在这件事情上更敏感一些。只要蒋氏多看平安两眼,她立刻就能察觉。 柳翩翩看着蒋氏与两个孩子的互动,心里叹了口气,平安从小得到了星辰和这一大家子的关爱,他的心里更平静一些。而泰安从有记忆开始,基本上就被蒋氏关在家里,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亲戚,只有寡母的陪伴。 寡母忽然对哥哥过分关注,泰安仿佛变成一只被夺走最宝贵东西的小兽,时刻警惕着。虽然星辰在努力对她释放善意,她心里的天平仍旧向蒋氏这边倾斜。 几人正说着话呢,外头裴嘉言来了。 裴嘉言进门后正儿八经地行礼:“见过王妃娘娘。” 柳翩翩看了看她身后:“嘉言妹妹快起身,怎么没把孩子带过来?” 裴嘉言笑眯眯回道:“两个孩子吵闹的很,又怕生,等往后胆子大一些,我再带他们来。” 柳翩翩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让人给她上茶上果子:“你哥回来了,你爹娘终于能放心了。” 裴嘉言唏嘘道:“还说呢,我哥回来那一天,我娘哭得嗓子都哑了。这都十来天了,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哥,我哥的吃穿都是她亲自安排,连慎言的亲事都丢到一边去了。” 柳翩翩笑起来:“等回头慎言成亲,我也去讨一杯喜酒吃。” 裴嘉言脸色一喜:“那就是我家的荣幸了。” 柳翩翩继续问话:“赵妹妹的墓地找好了吗?” 裴嘉言认真点了点头:“找好了,就在城外的清风山上。都说那里风水好,这几年城里的大户人家都往那里埋。” 柳翩翩点点头:“你要是得闲,帮帮你哥。我不方便出头,我把尘扬给你用。棺木、墓碑都要用最好的,墓碑上怎么写,问一问你哥的意思。还有,水陆道场都要做。宁哥儿不在这里,你哥认她做姐姐,你和慎言去给她戴个半孝。” 裴嘉言这回回答的更正经了:“谨遵娘娘令。” 柳翩翩笑一声:“不用这么正经,我还没戴上王妃的头冠呢。” 裴嘉言开始奉承柳翩翩:“我还记得娘娘第一次去我家里,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姐姐跟我见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果然,也只有柳大姐姐这样的气度和人才才配享这福气。” 徐氏哟一声:“让我看看,我们嘉言的小嘴上面是不是抹了蜜。” 裴嘉言开玩笑:“我都是跟柳二姐姐学的。” 柳翩翩又对裴嘉言道:“嘉言,你跟我四妹妹关系好,回头你得闲了去帮我劝劝她。问问她有什么打算,最近三不五时有人来我和大嫂这里打听,若是她没什么想法,往后我都给她推了。” 裴嘉言当然知道柳文贞钟情自己的哥哥,且这一钟情就是很多年,为此不肯嫁人。 “娘娘放心,我回头去劝劝她。” 裴嘉言在谢家逗留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去,临走的时候,柳翩翩给了她几匹上好的料子,还有两样首饰:“慎言成亲,我也没什么好礼相送,这两样首饰拿去给新媳妇戴。这几匹料子,淡蓝和天青的给你哥,其余的让你娘看着安排就好。” 裴嘉言给柳翩翩行了个礼:“多谢娘娘赏赐。” 柳翩翩笑着点头:“你去吧,琼樱,去告诉尘扬,这几日去给谨言和嘉言帮忙,给赵妹妹寻个好亩地,好好发送她。” 琼樱带着裴嘉言离去。 柳翩翩又看向星辰:“你的伤怎么样了,那药膏子很快就有了,多擦一擦,伤疤会变淡的。” 星辰的气色好了很多,手里正在做一条帕子,看起来是给姑娘用的。 “多谢姐姐关心,那药膏子那样贵,现在整个镐京哪里都缺钱,我又不是小女孩,有个疤不打紧的。” 从蒋氏来了之后,柳翩翩第一次用命令的态度要求星辰必须改口,叫姐姐和姐夫,不许再叫将军和太太。 星辰懂她的意思,这是怕女儿知道自己是个丫头,和养母的身份差别太大,心里肯定会有落差。 柳翩翩端着茶盏看着那边的几个孩子道:“一瓶药膏子而已,不妨事。” 这头姐妹几个在府里说话,那头裴嘉言带着东西回了趟娘家,身后还带着尘扬。 听说尘扬来了,裴谨言出来迎接,尘扬主动行礼:“裴大人,我家王妃命我前来协助大人安葬赵姑娘,裴大人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小人。” 裴谨言还礼:“客气了。” 裴嘉言带着东西去寻裴太太,裴太太见到女儿很高兴。等看到柳翩翩赐的东西,她那几匹料子翻了翻,开始跟女儿说悄悄话:“除了给你东西,还跟你说什么了?” 裴嘉言低声道:“还是为了四姑娘的事儿,我哥回来了,四姑娘那边也该有个了断了。” 裴太太心里活跃起来,儿子刚回来,现在还没个着落,要是能跟柳家联姻,往后儿子的前程还能差了。 裴嘉言一打眼就知道亲娘在想什么:“娘,您可要想清楚了。一来我哥一向有主见,他的事情您可不能硬当家。二来四姑娘前一阵子丢了两天,虽然我估计没出什么意外,但外头人嘴巴多坏呀,没事儿还能给你编排出事儿来,到时候您要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您能受得了?第三,赵姑娘才为我哥而死,这个时候我哥说亲事,怕是会影响我哥的名声。” 裴太太叹了口气:“你哥翻年都二十六了,孤零零一个人,我心里着急啊。” 裴嘉言点头:“我理解娘的心,但我哥都挨到这份上了,真的不用再着急。我哥立了功劳,就王爷和王妃的性子,肯定不会亏待我哥的,不需要拿我哥去联姻,我看他对四姑娘从来没有多余的心思。” 母女两个的话被门外的裴谨言听到了,他悄悄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去打扰二人说话。 等裴嘉言跟裴太太说完话准备走的时候,裴谨言叫住了妹妹:“嘉言。” 裴嘉言笑看着他:“哥,有什么事儿?” 裴谨言斟酌着道:“你帮我转告四姑娘,我年纪大了,家无恒产,一事无成,还请姑娘莫要自误,早些觅得两人,两心如一。” 裴嘉言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片刻后道:“哥,真的要说吗?” 裴谨言点头:“说,不要因为我耽误任何人,我不值得。” 裴嘉言有些心疼兄长:“哥,四姑娘从来没有逼迫过你。” 裴谨言微笑一声:“我知道,四姑娘是个好姑娘,她没有跟任何人说是因为我而不肯成亲。她画画那么好看,必然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有时候容易执拗,伤人伤己。我若三缄其口,对大家都不好。索性我来做个恶人,就算她骂我自作多情也不要紧。” 裴嘉言心里有些难过,一个是她的好朋友,一个是亲兄长,若是能成,那该多好啊。可她哥的心有时候像石头一样,他对王妃有多柔软,对四姑娘就有多硬,毫不留情。 裴嘉言能猜到,四姑娘听到她哥的话该有多伤心。她等了七年,盼了七年,好不容易盼到她哥回来,还是个光棍,所有人都存了一丝希望,她哥仍旧无动于衷。 裴嘉言在心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后道:“我知道了,哥你别多想,好好安葬赵姑娘。” 三天后,裴谨言在城外正式给赵雅兰下葬。裴谨言亲自雕刻的墓碑,上面写了赵雅兰之墓五个字,没有任何称呼,但旁边有个落款,弟裴谨言。 裴谨言请了一群和尚和道士给赵雅兰做水陆道场,他自己身穿孝衣,身后的弟弟妹妹也穿了半孝。 柳翩翩自己没来,但打发尘扬和玄武过来帮忙,城里那些大户都精明的很,听说王妃打发人来,纷纷打发家中子侄或者管事的来吊丧,裴家人负责接待。 裴谨言在赵雅兰的坟前跪了一整天,等丧事办完,他开始正式给赵雅兰服丧。 谢景元见他身体养的差不多了,也不管他是不是在服丧,立刻把他拎去干活。第一站,礼部侍郎。 裴谨言做过帝师,名望和身份都不差,做个侍郎轻轻松松。 裴太太急得要上墙,一边给小儿子办婚事,一边想办法想给大儿子娶亲。 裴嘉言找了个好日子,带着一些自己做的点心和手工活去了柳家二房。 严氏不在家,柳二奶奶蒙氏当家。 蒙氏见到裴嘉言十分客气:“嘉言妹妹来了。” 裴嘉言笑着与蒙氏、岳氏妯娌两个打招呼,家里丫鬟将她带到了柳文贞的房间里。 刘文正正坐在窗前剪窗花,已经二十二岁的柳文贞是镐京城出了名的老大难。 柳文贞不一样,她心仪裴谨言,家里无人不知。柳翩翩和吴氏不愿意委屈她,一直由着她。等吴氏一死,两个嫂子更不敢勉强她,把她接回来好吃好喝照顾着。好在她是个懂事的好姑娘,一直管着柳翩翩的那个花样子铺子,分了钱就贴给嫂子们,自己从不藏私,除了爱画画,基本上无欲无求。 裴嘉言进门就笑:“大才女又在画画呢。” 柳文贞抬头对着裴嘉言淡淡一笑:“你来了,快坐。” 裴嘉言跟她关系好,毫不客气地自己找地方坐,把自己带来的点心拆开放在盘子里:“别画了,来陪我吃东西说话。” 柳文贞放下笔笑着走过来:“都两个孩子了,还这么嘴馋。” 裴嘉言呸一声:“我要是跟你一样无牵无挂,我也能做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两个人一边说闲话一边吃东西,没多大一会儿,裴嘉言试探性道:“文贞,我听说最近好多人去王妃娘娘面前打听你的事情,你真的没有任何打算吗?” 柳文贞浅浅一笑:“我都这么大了,跟我年纪差不多的都有了好几个孩子,我不想给人做后娘。比我小的那也不合适,不如我一个人过,自由自在。” 裴嘉言笑道:“你倒是跟我哥想的一样。” 柳文贞的笑容果然有了一丝变化,裴嘉言喝了一口茶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柳文贞笑起来:“你来寻我,难道不是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怎么反倒问起我来?” 裴谨言唉一声:“果然,你们这些聪明人就是一点就通。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哥让我转告你,他说他家无恒产、年纪老大一把,让你不要为了他耽误自己,早点觅得良人、” 柳文贞的笑容越来越淡,她捧着茶杯慢慢喝茶,没有回答裴嘉言的话,可裴嘉言明显感觉到她的双手似乎在微微颤抖。 裴嘉言是个直性子,见不得她这般委屈:“文贞,你别等我哥了,我哥他不值得的,我比谁都希望你做我嫂子,可是不成啊,他是个死心眼。唉,我说,你怎么也是个死心眼。” 柳文贞从茶杯里抬起头看着裴嘉言,轻声问道:“裴公子他,他以后打算一个人到老吗?” 裴嘉言摇头:“我不知道,反正他现在就跟和尚一样。你别管他了,文贞,你听我的,就算他以后想娶妻,他肯定会找别人。男人都这样,你越是深情,他越是害怕,因为你的情太深了,他无以为报啊。若是娶了你,一辈子都要还情债。倘若是自己的心上人还好,要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他们宁可娶个新认识的姑娘,也不愿意找那个对他们一往情深的。” 柳文贞怔怔地看着裴嘉言,片刻后手又抖了起来:“你是说,不管我等多久,他永远都不会回头,是吗?” 裴嘉言点点头:“是的,文贞,不要再等了,不要让别人看不起你。你是柳家四姑娘,只要你愿意,肯定能找到良缘,有王妃给你撑腰,你到哪里不用受委屈。” 一向淡然的柳文贞就这样呆呆地坐在那里,很快,她的眼泪悄无声息起流了下来…… 裴谨言用决然的态度拒绝了柳文贞的七年等候,柳翩翩除了一声叹息,毫无办法。 就在秦王礼册封前一天,陆双平忽然来到谢家。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宝子们~ 第138章 求亲事封王大典 柳翩翩听到陆双平上门时还没当回事, 她以为陆双平来汇报什么事情。 柳翩翩放下茶盏到了前院,陆双平正在书房里等候。 这书房前一阵子是柳翩翩议事的地方, 自从谢景元回来后, 众人又到巡抚衙门里去议事。柳翩翩把手里的事情交代清楚后立刻回家,不再揽任何权力。 陆双平见到柳翩翩后从椅子上站起身:“见过娘娘。”册封礼还没正式进行,但大伙儿早就改了口, 柳翩翩也不去纠正。 柳翩翩挥挥手,让琼樱给他上茶:“陆大人来有什么事情, 元若去衙门里了, 你怎么不去衙门里寻他?” 陆双平笑着回道:“臣前来有事请娘娘帮忙。” 柳翩翩好奇起来:“什么事情你能求到我头上来的?我现在又不管事,就是个吃闲饭的。” 陆双平起身, 再次给柳翩翩鞠躬:“臣想求娶柳家四姑娘,想请娘娘帮忙说媒。” 柳翩翩吃了一惊:“你说四妹妹?”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61节 陆双平点头:“正是, 臣家中无长辈。当日臣来投奔王爷,二位殿下收留我, 供我读书,给我差事,现在也算有了个正经饭碗,却还没成个家。臣听闻柳四姑娘忠贞, 仰慕其人品, 故而来求娶。” 柳翩翩沉默下来,陆双平给谢景元带来陆家枪谱,短时间内帮谢景元打造了一支精明强干的细作队伍, 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于公于私, 他来请自己做媒人, 夫妻二人都不能拒绝。 可他求的人是柳文贞。 柳翩翩决定实话实说:“双平, 我实话对你说,四妹妹她……” 一向懂礼貌的陆双平第一次打断柳翩翩的话:“娘娘,臣知道娘娘说的事情。裴大人风度翩翩,少年探花郎,我若是姑娘,我肯定也会喜欢他的。但年少时的喜欢,好比那镜花水月,四姑娘求而不得,进入了死胡同,这才一直执拗着不肯回头。再者,裴大人一直不成家,她心里就存了幻想。” 柳翩翩听他这样说,心里开始高看他,往日里从不多言多语的陆双平居然这般通透。 “你继续说。” 陆双平又行个礼:“臣说一句冒犯的话,四姑娘见的人少,又见过这么优秀的男子,肯定一时半会儿看不上别人。但这世上的男子千千万,各人有各人的优点。若是四姑娘能多见两个人,发现别人也有好处,说不得就能回心转意呢。且,臣年纪也大了,臣跟那些小女孩们说不到一起去。四姑娘一身才气,娴静温和,是臣心里一直梦想的妻室人选,这才大胆来请娘娘做媒。” 柳翩翩忽然问一句:“你是不是已经问过王爷了?” 陆双平第三次鞠躬:“娘娘睿智,臣已经问过王爷,王爷说此事要由娘娘做主。” 柳翩翩点点头:“我知道了,双平,你的心意我已了解,但此事怕是不容易。四妹妹是个执拗的人,若是随便来个人说亲她就答应,也不会等到现在了。我要先去探一探,若是成自然最好,若是不成,我希望外头不要有任何不好的流言。” 陆双平急忙道:“娘娘放心,臣省的。”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问道:“那日你找到四妹妹时,她有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陆双平的声音低了下来:“娘娘,并无事。臣找到四姑娘时,她自己躲在稻草窝里,脸上擦满了锅灰,并没有遭遇到歹人。就是人饿的奄奄一息,我见她脚边的地上还有一幅画,想来是被困时所作。” 柳翩翩放下心来,在那种情况下还能画画,看来没有什么大碍。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暂时莫要声张,等我的消息。” 陆双平行礼告退,柳翩翩独自一人坐在前院思考问题。她自己是不大想管柳文贞的亲事的,一来强扭的瓜不甜,二来柳文贞是二房的姑娘,父母兄嫂俱全,她一个堂姐,若是以权势压人强行安排亲事,一个不好结果不美。 想了一会儿后,柳翩翩吩咐琼樱:“你去请二妹妹和四妹妹一起来玩。” 很快,柳文洁和柳文贞先后到来,柳文洁这次没带孩子,等柳文贞到了之后,她跟妹妹打一声招呼后就去找蒋氏和星辰。 柳翩翩看着眼前低垂着头的四妹妹,主动问道:“四妹妹这一阵子在家里做什么呢?” 柳文贞这才抬起头,微笑着回道:“多谢大姐姐关心,家里丫头婆子都有,现在不用我做什么事情,我平常就带着侄女们玩,再就是画画,剪花样子。” 当初一起做花样子的四姐妹,现在只剩下一个柳文贞还在坚持,也做出了一些成果。 柳翩翩点头:“我也不跟你拐弯,四妹妹,谨言那边你不要再等了。” 柳文贞又低下了头:“我知道,多谢大姐姐提醒。” 柳翩翩叹口气后道:“四妹妹,人这一辈子会有很多求而不得的事情。年龄越大后你越能发现,及时放下才是最好的办法,执着下去,最后伤得最深的都是自己。” 柳文贞笑了一声:“大姐姐,我已经放下了。裴大人有他自己的想法,原就是我痴心妄想,我明白了他的心意后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幻想。我就是在等他自己开口跟我说,他让嘉言给我传话,我懂了他的意思,往后就能轻松一些。” 柳翩翩忽然有些了悟,裴谨言从来没有正面回绝过柳文贞,他又不肯成家,换做另外的姑娘怕是也会继续等。现在他主动来当这个恶人…… 柳翩翩不动声色道:“你能放下就好,既然你这样说,我这里有件事儿要告诉你,我不强迫你,就是转达一下。今日双平来求我,说想求娶,我没告诉任何人,先问你的意思。” 柳文贞有些吃惊:“大姐姐,陆大人年少有为,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到,我都二十二了。” 柳翩翩笑起来:“你怎么也跟外头那些人学的着相起来,二十二怎么了。你二姐也是二十岁才成亲,你看她现在跟奉贤多好。双平是个通透的人,他的年龄比你还大,他也不想花时间去哄小女孩。这么跟你说吧,他之所以过来,一是他前程正好,没有太多时间关注家里的事情,所以需要一个懂事的妻室,二是他看上了你的安静温和,第三,我揣测一下,大概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柳文贞哦一声:“那就是说,陆大人只是在挑妻室。” 柳翩翩点头:“大概是的,一个能执手到老的妻室,还能给他的事业带来帮助。” 柳文贞笑起来:“这陆大人果真是个通透的人。” 柳翩翩看着妹妹的眼睛道:“您别急着回答我,自己回去想一想。反正这家不成还有别家呢,就算你实在不想嫁人,咱们家也不是养不起。” 哪知柳文贞当机立断:“大姐姐,我愿意。” 柳翩翩有些诧异:“怎么这么果断。” 柳文贞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后道:“大姐姐,既然我的梦想破灭,不能总是这样消沉。姐姐们先后离家,我回家里去,哥哥嫂子们小心翼翼对我,侄女们马上大了,我若是一直在家里,往后对孩子们也不好。再者,陆大人要寻的是妻室,他不在意我以前的想法,那我就能跟他和睦相处。我若放弃了陆大人,往后怕是找不到这么好的人了,我总不能去给别人当后娘。而且,我性格孤僻,不大会与人相处。陆大人孤身一人,我去了他家里就能自己做主,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不用伺候公婆,正好自在。” 柳翩翩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的心意。不过你放心,双平是个聪明人,你若真的愿意,他不会对你不好的。你能想开我非常高兴,趁着你二姐还没走,往后我们姐妹多聚一聚,别总是闷在家里。” 柳文贞笑着点头:“可惜月升姐姐不在镐京,不然我们还能一起玩。” 姐妹两个说了一阵子的话之后,柳家姐妹先后离去。 柳翩翩晚上把这事儿告诉了谢景元:“但愿四妹妹真的能想开。” 谢景元开起了玩笑:“你说,这谨言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赵雅兰为了他抛夫弃子,四妹妹为了他白白等了七年,连星辰都……” 柳翩翩嗔怪他一眼:“别胡说。” 谢景元笑起来:“你还瞒我,以为我看不出来。星辰有想法呢,只是二人都是内敛之人,且她又成过亲,故而从来不提。” 柳翩翩叹了口气:“真是让人为难,谨言早点成个家吧,不然还得惹多少情债。” 谢景元一把将她捞进怀里:“你还说他,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 柳翩翩瞪他一眼:“你又乱说。” 谢景元低头在她嫣红的小嘴上亲了一口:“不说他了,他喜欢打光棍就让他打吧,说说我们。” 柳翩翩开始挣扎:“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谢景元又亲一口:“你是孙女,不用守孝那么长时间。过两天就是册封礼,我们总得有个好的开端。” 柳翩翩伸手掐了他一把:“王爷往后身份贵重,这府里空荡荡的,王爷也该添两个人了。”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看看,还说我,这就醋起来了。添什么人,我有你就够了。” 柳翩翩伸手又拧他一把,谢景元笑着将她双手捉住,低头又亲她一口,想着她还在守孝,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两天后,秦王和亲王妃举办册封礼。 册封礼是在将军府举办的,自从谢景元决定自立为亲王,姚大人一群人商议后决定,将原将军府附近的很大一块地全部圈起来,作为新的秦王府。 那些居民们给了钱之后先后搬走,秦王府修缮的工作交给了六郎,目前仍旧在施工过程中。 因着秦王和亲王妃册封礼要在年前举行,六郎几乎是不眠不休,连着一个多月,终于将中间核心地方都修整完毕,举办一个册封礼问题不大。 此次册封礼由姚大人主持,秦王与亲王妃的礼服全部由镐京城手艺最好的绣娘制作。 一大早,镐京所有大小的官员先后到来。正院前方隔两个院子有一个非常大的院子,里面有个大殿,能容纳上百人,这里以后就是谢景元与文武百官议事的地方。旁边还有书房,秦王府外面有六部衙门等重要地方。 秦王府周边地带瞬间成为镐京城的核心,所有普通居民先后搬走,民宅与院子陆续成为官办衙门。 秦王府占地面积并不是特别大,因为谢景元没有那么多妻妾子女,柳翩翩也不需要那么多奴才伺候。夫妻两个日子很节俭,只有谢景元议事的地方大,生活的地方不需要特别大。 夫妻两个在星辰和琼樱的帮助下穿好了全套的礼服,二人携手一起去了前面的大殿。 姚大人早就准备好了一篇辞藻华丽的册封书,这册封书是裴谨言写的。裴谨言不愧是探花出身,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听得谢景元以为自己真的是承天授命一样。 姚大人念完之后,谢景元带着柳翩翩一起祭拜天地祖宗。谢景元跟人家不一样,他只祭拜祖父母和父母,其余祖宗他不管,用他的话说,其余祖宗交给他二叔。 祭拜完之后,夫妻两个一起进大殿接受朝拜。 谢景元让人在上头摆了两张椅子,两张椅子上面雕龙刻凤。谢景元虽然没有像晋王一样做皇帝,但北地他最大,礼部那些官员们为了讨好他,很多地方都有些逾矩。比如他和柳翩翩的衣服上绣的都是皇帝和皇后才能穿的龙凤,颜色也是明黄色的,他的椅子上雕了好几条龙。 谢景元不在意这些细节,反正在孙太后眼里他是个土匪反贼,无所谓,他怎么高兴怎么来,只要不登基做皇帝就行。 谢景元拉着柳翩翩的收手一起坐下,底下文武百官一起跪下磕头行礼:“秦王殿下千岁千千岁,王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词儿是谢景元自己定的,人家朝拜皇帝是万岁,朝拜皇后是千岁。谢景元是王爵,只能千岁,柳翩翩这王妃不好弄,总不能百岁吧。 谢景元大手一挥,都是千岁,哦,我的王妃活一百岁死了,你让我一个人活一千年,当个老鳏夫? 谢景元这话一出口,姚大人恨不得立刻捂住他的嘴。 故而今日朝拜,都是千岁,二人还平起平坐。 众人下跪的时候,谢景元悄悄问柳翩翩:“怎么样,畅快不畅快?” 柳翩翩笑着回一句:“畅快,多谢谢大人。” 谢景元眯眼笑:“这样才对,外头人是外头人,我们两个还跟以前一样,你千万别听那些人的离间之语。” 等底下人行完礼,谢景元挥手:“诸位大人请起。” 柳翩翩头上戴着珠帘,隔着帘子,她看到了站在姚大人身后的裴谨言。虽然他要给赵雅兰服丧,但在外头他仍旧是穿官服,就是长期茹素,才养起来的肉又快没了。 她又看了看陆双平,这个后起之秀已经开始崭露头角。满镐京城没有谁家的秘密他不知道,他已经开始被百官们孤立,他需要与谢景元建立亲属关系,这样他才能继续在细作这条路上走下去。 他想做谢景元手里的一把刀,作为最特殊的存在。 谢景元跟众人说了一阵子话,柳翩翩想到后院还有一群太太们在等着她,与谢景元打个招呼后到了后院。 后面也有个非常大的大厅,她一坐上主位,底下太太们一起跪下三呼千岁。 柳翩翩又一次体会到了权力的滋味。 作者有话说: 第139章 改称呼母女私话 千里之外的京城, 秦家内院。 秦孟仁正在内书房写字,他穿着一身普通的衣衫, 整个人身上少了往日的那种锐利与阴沉, 看起了似乎温和了很多。 他与白敬朝吃了一场打败仗,从他回京那日起,谩骂与攻击铺天盖地而来。 谢景元往南推进几百里, 朝廷丢失了好几个省的土地,其中还包括好多富庶的州府。这次连孙太后都不护着他了, 为了支持这场战役, 孙太后压住了孙侯爷等人的反对之声,从人力、财力和物力各方面大力支持。 她原以为秦孟仁能收复北方, 最好能把那个土匪捉回来。中途孟中承倒戈,孙太后看到了希望, 哪知最后功亏一篑。 秦孟仁与白敬朝带着残兵败将回朝,当日, 秦孟仁再次脱帽请罪。 孙太后罢了秦孟仁的官,命他回家反省三个月。至于白敬朝,他的主帅位置被夺,因着是驸马, 官位没有被夺, 但被降为了从三品。 秦孟仁已经回家一个多月,京城的天阴沉沉的,他的脸却没有刚回来时那么阴沉。 赵雅兰在战场上被秦孟仁一箭射死的事儿已经传遍天下, 有人骂秦孟仁薄情, 秦家人对外说秦孟仁大义灭亲, 为了朝廷不顾小家。 至于赵雅兰为什么被人捉走, 秦家人捂的死死的。 秦孟仁的后院忽然空了起来, 赵雅兰一死,丫头婆子们都仿佛没了魂儿的根,院子里整日松散的很。 秦二太太无法,只能自己管着儿子后院的事儿。秦孟仁回来后见到柳文惠没走,又把家里的事情托付给了她。柳文惠欣然接下了任务,还把宁哥儿要过去养着。 秦孟仁答应了她的请求,而且对柳文惠十分客气,不再像过去那样高高在上,而是拿出对待亲戚的态度。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62节 柳文惠有了秦孟仁的撑腰,几天的工夫就把院子里的事儿都管了起来。 秦孟仁整日什么也不做,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字,仿佛又变成以前那个为了科举而用功的秦公子。 眼见着要过年了,虽然吃了败仗,秦家人为了遮掩,仍旧热热闹闹开始准备过年的事情。 院子里丫鬟婆子被柳文惠调度的忙个不停,因着赵雅兰过世,虽然家里没给她办丧事,柳文惠该给她的体面一点没少,命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换上了素色一样,宁哥儿着了全套的孝服,她自己也穿了半孝。 秦孟仁正在低头写字,门口传来敲门声。 秦孟仁放下笔:“进来。” 柳文惠推门而进,对着他行个礼:“秦大人,才刚赵家打发人来问,雅兰姐姐的事儿要不要办一场?” 秦孟仁点头:“三妹妹告诉赵家人,她的尸身被北军掳走,我会给她立个衣冠冢,那边给她办过了,我们就简单一些。” 自从秦孟仁给了赵雅兰放妾文书,柳文惠就改了称呼,开始叫他秦大人,秦孟仁也变了称呼,改称三妹妹。 柳文惠听见秦孟仁这样说,点了点头:“我把赵姐姐以前常用的东西收拾了几样,请秦大人去过目。” 秦孟仁温和道:“三妹妹做主便好,需要什么来跟我说。” 柳文惠再次行礼:“秦大人忙,我先去了。” 秦孟仁点点头:“劳烦三妹妹。” 柳文惠仍旧住在偏院,秦孟仁再也没踏入过侧院一步。他当日说放柳文惠走,但柳文惠能去哪里呢,她这么大年纪了,又给秦孟仁做了十年的妾,天下还有谁敢娶她。 就在她还在犹豫的时候,赵雅兰失踪,秦二太太火速封锁消息,柳文惠被迫滞留,等赵雅兰的死讯传来,秦二太太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柳文惠走 。 儿子杀妻,再放妾,以后天下人要如何谈论儿子。 秦二太太家努力安抚柳文惠,见柳文惠把儿子后院的事儿都管了起来,秦二太太给柳文惠涨了月例,只比以前的赵雅兰差一点。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她必定会分给柳文惠一份,只希望她不要走。 秦孟仁与柳文惠就这样做起了和谐的邻居。 没过多一会儿,宁哥儿从学堂回来了。因着秦家还没有给赵雅兰办丧事,宁哥儿仍旧每日去读书。 他回来后先往秦孟仁的书房而去,秦孟仁见到儿子后再次放下笔,对着儿子温声道:“回来了。” 宁哥儿给父亲问过好,然后站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 秦孟仁想了想之后问道:“今日学堂里学了什么?” 宁哥儿一一回答父亲的问话,问完之后,父子两个又陷入了沉默。秦孟仁做过帝师,做过权臣,面对这个和他不怎么亲热的儿子,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努力回想以前裴谨言跟宁哥儿相处的场景,他好像总是给孩子带玩具,或者陪他玩一些幼稚的游戏。 但宁哥儿已经七八岁了,他不需要再玩那些东西。 秦孟仁沉默良久,回了儿子一句话:“去寻你柳姨吧,功课上有不懂的来问我。” 宁哥儿对着父亲拱手,然后毫不留恋地离去。 秦孟仁知道,儿子肯定知道了自己阵前杀妻的事情。不管他是为了大义还是为了私仇,在一个孩子心里,他的母亲被父亲杀了,他无法释怀。 宁哥儿到偏院时,柳文惠正在吩咐婆子事情。 见到柳文惠,宁哥儿脸上才多了一丝笑容:“柳姨。”以前他喊柳姨娘,后来柳文惠让他改口,宁哥儿改的特别快,现在天天满口柳姨。 柳文惠听到声音后对着宁哥儿招手:“过来。” 她不再是秦孟仁的妾,面对宁哥儿时多了一份自信,能够以长辈自居,宁哥儿也愿意跟他亲近。 宁哥儿乖顺地坐到了柳文惠身边:“柳姨,是不是外祖母那里打发人来了?” 柳文惠点头:“你外祖母问你娘的丧礼怎么办,你爹说你裴叔叔已经给她在镐京办过一场大的,我们这边给你母亲立个衣冠冢,然后稍微办个小一点。明日开始你就不去上学了吧,就在家里读书,有不懂的去问你父亲。” 宁哥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柳姨。” 柳文惠知道他想说什么,挥挥手让旁边人都下去,单独跟宁哥儿相处。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宁哥儿有些犹豫。 柳文惠继续道:“是不是外头人说了什么闲言碎语?你说吧,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宁哥儿低声问道:“柳姨,外头人说,说我娘跟裴叔叔跑了。” 柳文惠笑起来:“你别听那些人胡说,你娘喜欢你爹,喜欢到心坎里去了。以前我姐姐是你爹的未婚妻,那时候你娘因为喜欢你爹,没少跟我姐姐闹别扭。后来我姐姐跟你爹退亲,你娘嫁给你爹,她可高兴了。我还记得她刚过门时,每天脸上都是笑。再后来有了你,你爹整日忙得回不了家,你爹娘见得少了,这才有点生疏。这也是正常的,大户人家的官老爷有了嫡子之后跟正房太太的关系都会变淡。” 宁哥儿又问道:“我爹是不是不喜欢我娘?” 柳文惠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爹是心怀天下的人,不管他喜不喜欢你娘,他和你娘是正经夫妻,还有了你,这是谁都改不了的事情。至于外头人说什么你娘跟你裴叔叔跑了的话,那都是胡说八道。你裴叔叔喜欢我姐姐,为了我姐姐,始终不肯成亲,他不会喜欢你娘的。你娘只是出城还愿,然后被北地的细作抓走了。你要相信你娘,她从来没有背叛过你爹。不管外人怎么说,你都不能在心里给你娘定罪。” 宁哥儿听到柳文惠这番解释,仿佛轻松了许多:“我相信柳姨的话。” 柳文惠笑了笑:“你好好读书,以后跟你爹一样三元及第。” 宁哥儿笑得有些腼腆:“我听柳姨的。” 柳文惠拉过他的手摸了摸:“你那屋里那么大,一个人睡冷不冷?” 宁哥儿靠到柳文惠身上:“柳姨,我搬过来跟您住好不好?我住在您这边的厢房。” 柳文惠又摸了摸他的头:“好啊,你去问问你爹,要是他答应,你就搬过来。” 秦孟仁听到这话后毫不犹豫点头答应,宁哥儿当天就搬到偏远去了,住在厢房里。 因着他要守孝,不再去读书,每天跟在柳文惠身后,除了偶尔被父亲叫去询问他的学问,其余时间他都缩在偏院里不肯出来,从来不主动找秦孟仁。 一家三口就这样以奇怪的方式相处。 眼见着到了年关,千里之外的镐京城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这一日晌午,柳翩翩正在屋里听琼樱回话,外头朱雀来报:“娘娘,驿站那边来人了。” 柳翩翩哦一声,驿站的事情能报到她这里来,那只能是安阳郡主的事情。 果然,外头来的正是安阳郡主的丫鬟。 那丫鬟进来后就跪了下来:“回禀王妃娘娘,我们郡主要生了,已经发动了。” 柳翩翩正视起来,不管安阳之前做过什么事情,之前谢景元打仗拿她做了一次幌子,同为妇人,这个时候她肯定要帮一把。 “可有产婆?”她不敢轻易给安阳请产婆,她宁可给钱。 丫鬟急忙道:“请了个产婆,郡主说让奴婢来禀报王妃娘娘,请娘娘派个妈妈去帮帮忙,奴婢不懂这个,还请娘娘垂怜。” 丫鬟态度非常诚恳,柳翩翩点点头:“琼樱,让吴妈妈去,吴妈妈生过四个孩子,经验丰富,让她就住在驿站伺候郡主月子。去库房里挑一些上好的细棉布,再拿二百两银子,一并送去给郡主。” 琼樱应声而去。 等屋里人离去,柳翩翩开始跟星辰说闲话:“等这个孩子生下来,还得给她换个地方住。” 星辰笑起来:“姐姐仁慈,要是换做旁人,怕就是个面子情。” 柳翩翩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呢,一直让她住在驿站里,对王爷的名声也不好。好在她懂事,从来没来府里闹过。” 星辰低声道:“她有什么脸闹,她那两个孩子还不知哪里来的呢。” 柳翩翩端起茶盏慢悠悠喝茶:“我倒不在意她的孩子哪里来的,既然没个可靠的男人,有两个孩子傍身也不错。只是世人愚昧,这两个孩子生父不明,以后怕是得受委屈。” 星辰劝道:“姐姐,不是我狠心,这样才好呢。姐姐从衣食上照应她母子三个,算是给了天下一个人一个交代。本就不是王爷的子嗣,又是孙太后赐的婚,王爷不肯认外人也不能说什么。” 柳翩翩笑起来:“不是我想当圣人,你不了解王爷,外人都说他是个杀神,他对小孩子最是心软,特别是那种父母不全的孩子,他见不得这样的孩子受罪。总是自小定亲的人,他嘴硬不好开口,我安置好了安阳母子几个,他就不用再过问了。” 星辰继续笑:“还是姐姐了解王爷。” 柳翩翩话锋一转:“你给泰安做的帕子和衣裳,她收了吗?” 星辰点头:“收了。” 柳翩翩安慰她:“你莫要着急,她从小到大没得到过多少关爱,对人心里防备心重了一些也是常理。我看她是个聪明孩子,估计已经猜出了什么。” 星辰轻声道:“当年是我丢弃了她,她就算不肯认我,我也不会怪她的。只希望她莫要怪表嫂,近来表嫂过关心了平安一些,我看她比较在意。” 柳翩翩轻轻吹了吹茶水:“不要紧,表嫂是个通透的人,她不会不管泰安的。” 两个孩子,一个是仁孝太子的孩子,一个是星辰的孩子,柳翩翩希望两个孩子都能好好的,不管将来能不能换过来养,至少这一大家子人心里不能存了疙瘩。 “你别担心,回头我找她说一说。当年的事情也是逼不得已,若不是表嫂精心养护,你也养不好她,若没有你护着,平安怕是活不了命,这是最好的选择,她会明白的。” 星辰点点头:“多谢姐姐。” 当天晚上谢景元一进门,柳翩翩就跟他说了安阳要生孩子的事儿。 谢景元伸开双手让她给自己解开大氅:“你随便看着点就是,不用太上心,也不用告诉我,我又不懂生孩子。” 柳翩翩将他的大氅挂在旁边的架子上:“回头我给她们母子三个换个地方住,总是在驿站里也不像样。继续保留她郡主的名号,我想着这两个孩子生父不明,不如就让他们从母姓,也算是国姓,省得以后大家再指指点点。” 谢景元挽起袖子:“那正好呢,她家大郎跟着我姓谢,不给他改个姓,往后影响阳哥儿。” 柳翩翩让人送来一盆热水给谢景元洗手,又让人送来晚饭:“还有个事儿,平安和泰安要不要换过来养?” 谢景元撩起袍子坐到炕沿上:“换什么,先这样养着。我看泰安那孩子有些不大愿意,等她以后发现这个家里拿她和平安一样对待,她总会接受的。平安的身份不能改,他只能姓张。回头你跟表嫂和星辰商议商议,让泰安认星辰做义母,让平安认表嫂做义母。反正都住在一起,只是一个名分而已,不用在意。若是她们真的在意,过几年等阳哥儿大一点再说。” 柳翩翩明白他的意思,在谢景元心里,阳哥儿才是最重要的,因为阳哥儿关系到北地的稳定。 饭菜刚摆好,外头落落带着阳哥儿进来了。 自从蒋氏和泰安到来,柳翩翩就让蒋氏和星辰带着平安和泰安一起吃饭,培养她们母子和母女之间的感情,也让平安和泰安慢慢熟悉起来。 落落和阳哥儿到正房来吃饭,一家四口围坐在桌上一起吃饭。 柳翩翩悄悄问女儿:“你这几天跟泰安姐姐相处的怎么样?” 落落偷偷笑道:“娘,挺好的呀,我觉得是你们多心了。泰安姐姐对姨母没有排斥,姨母给她做的衣裳她都穿了。前儿她做抹额,给舅母和姨母各做了一条。而且……” 落落凑近了说道:“泰安姐姐还跟我打听平安哥哥的父亲是谁,又问姨母以前的事儿,我觉得她肯定知道了。” 泰安来的第二天落落就发现了异常,那时候柳翩翩忙碌,后来谢景元回来后,落落缠着亲娘非要刨根问题,柳翩翩就悄悄告诉了她,并一再嘱咐她,不许出去说,不然会给平安哥哥惹来杀身之祸。 落落平日里虽然性格开朗,但嘴巴比较严实。听说平安哥和泰安姐姐的身世后,心里十分心疼他们,想着他们客居自己家里,肯定没法完全放开,在她能看到的地方,她都会尽心尽力照顾哥哥姐姐们,家里若是谁敢多说一句闲话,她看到了必定要罚。 柳翩翩见女儿这样懂事,背地里让她不动声色开导泰安,多带她接触亲戚家的孩子们。 落落得空就拉着泰安出去逛街,让平安和松哥儿跟着,几个孩子每天不上学时就在一起,泰安对平安的敌意渐渐少了很多。 柳翩翩夸奖女儿:“做的不错,你不是想要一匹小马,等过了年,让你爹给你弄一匹,你就在家里校场上骑。” 落落十分高兴:“娘,您说话一向算数,我相信您。” 柳翩翩笑着说女儿:“除了那次不告而别,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谢景元看着妻女都在一起说悄悄话,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菜,阳哥儿对着父亲咧嘴笑。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63节 谢景元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心里开始酝酿自己的计划。 等到第二天,驿站传来消息,安阳郡主顺利产下次子。 当天,谢景元召集文武百官,他要立阳哥儿为世子。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宝子们~ 作者可能还在被窝里没起床,嘿嘿~ 第140章 教儿女互认干亲 谢景元要立嫡长子为世子, 文武百官自然没有一个人会反对。 立嫡立长,阳哥儿占了两样, 这孩子性格像母亲, 沉稳内敛,胆子像父亲,从不怕人。他跟姐姐正好相反, 落落性格像父亲,外向, 但做事风格像母亲, 偏于保守。 谢景元对姚大人道:“再有三天就过年了,年前把这事儿办了。” 姚大人看着笑眯眯的像个佛爷, 人也聪敏的紧:“王爷放心,当日王爷与娘娘大典时, 臣就把世子爷的礼服一并做好了,什么时候过礼, 随时都能拿出来用。” 谢景元看了他一眼:“你又漏了一样,你光给阳哥儿做,不给他姐姐做衣裳,明儿落落看到你定要扯你的胡子。” 姚大人哎呦一声:“老臣糊涂, 老臣这就命人去做。还请王爷在郡主面前帮老臣美言几句, 千万莫要再扯老臣的胡子了。” 落落小时候调皮,经常扯那些老大人的胡子,现在大了不扯了, 大伙儿却都记住了这个笑话。 谢景元速度很快, 腊月二十九那天, 他同时册封两个孩子, 一个立为秦王世子, 一个立为昭阳郡主。 落落牵着弟弟一起受了封,阳哥儿还不懂什么叫世子,只觉得好玩,乖乖地跟在姐姐身后。 等册封礼行完,官员们离去,谢景元只留下了一家四口。 他对着两个孩子招手,姐弟两个拥了过去。 谢景元看着年幼的两个孩子身上厚重的礼服,心里叹了口气,穿上这身衣裳,以后意味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 他先看向女儿:“落落,以后你就是郡主了。你知道郡主意味着什么吗?” 落落点点头:“娘告诉过我,要做女子表率。” 谢景元摇摇头:“这只是其一,那什么所谓的做表率是做给别人看的,有个大致的样子就成,不要听信那些什么圣人之言,把自己捆绑死。你要记着,你的地位越高,会有更多的人来奉承你,想从你身上得到好处,她们会说甜言蜜语给你听,你要学会甄别哪些是良言,那些是谗言。” 落落的神色凝重起来:“爹,是不是往后我能相信的人少了?” 谢景元笑道:“也莫要想太多,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不能让人家觉得你做了郡主就高高在上。爹的意思是你要多留个心眼,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落落点点头:“那我有不懂的就回来问爹娘。” 谢景元将女儿揽进怀里:“这才对,爹娘永远不会害你的。” 落落神秘一笑:“爹,那您说,最近外头人说爹要娶侧妃了,我要不要相信?” 柳翩翩低头笑,谢景元被女儿问得笑起来:“别听那些人胡说,爹不会娶侧妃的。一个娘生的兄弟尚且有反目的,两个娘生的,那就跟仇人一样。” 落落反驳道:“也不一定,我看二舅姥爷和三舅姥爷就很好。” 谢景元夸赞女儿:“你观察仔细,爹很高兴。爹来告诉你这中间的原因,因为你三舅姥爷的姨娘死的早,他是嫡母养大的。再一个,你娘是亲王妃,你二舅姥爷和三舅姥爷家的几个舅舅都要依仗你娘的荣光,而你娘需要一个团结的娘家,故而他们会紧密相依。关系好是因为没有利益之争,你信不信,如果我说给二房三房一个爵位,但是还没想好给谁,他们立刻能打破头。” 落落看了一眼柳翩翩,然后点了点头:“爹,只要您不娶侧妃就好,弟弟还小呢。我前几日才听说城里有一户人家,有人投毒害别人的孩子,死了一窝子。” 谢景元皱眉:“这是日子过得太顺了,娶那么多妾,往后你再听到这话,回来告诉我,我让你陆叔叔去查一查,看看谁这么放肆。” 柳翩翩忽然插了一句:“说起这个,王爷,容恩怎么样了?” 谢景元听到云容恩就头疼:“不大好,他本来身子就弱,被云不屈让人捅了一刀,一直就剩下一口气吊着。” 柳翩翩皱眉:“云不屈谋反,容恩来报信,这事儿王爷要怎么处理?” 谢景元反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王爷,都说父债子还,但容恩对我们家有恩,两次帮助我,我不能眼看着他被云不屈拖累。云家已经没了,反正容恩不打算成亲,我的意思是,不如让他从母姓,脱离云家。往后若是他身子一直虚,你给他个虚职,可以领个俸禄过闲散日子。若是能好点,他聪明,之前当差当的不错,继续给王爷干活也不是不行。” 谢景元笑起来:“这可是你第一次向我讨官。” 柳翩翩的眼睛瞟了他一眼:“容恩是个苦命人,王爷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谢景元连声道:“答应,肯定答应,娘娘亲自开口,我要是不答应,明儿大家又以为我要娶侧妃了。去他娘的侧妃,嫌老子过的日子太平了是吧。” 柳翩翩急忙道:“怎么还骂人,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身份。” 谢景元把儿子抱过来亲一口:“不管什么身份,该骂的还是要骂,不然那些老前辈们觉得我年轻拉不下脸,时间长了不得跟我造反。” 柳翩翩知道他有他的处事原则,不再干涉他:“就容恩这一件事儿,别的我没有什么要求你的。” 谢景元看她一眼:“娘娘求人就这个态度,也不给我送点礼。” 落落在一边道:“爹,我看我娘在给您打络子,还给爹做鞋呢。” 谢景元笑着对女儿道:“带着弟弟出去玩吧,我跟你娘说说话。” 落落非常懂事,她现在有教养嬷嬷,嬷嬷时常告诉她,她现在是大姑娘了,父王母妃在一起时,她要及时避开。 虽然她不懂这中间的意思,但看到姨母和舅母都赞同,她决定不打扰父母,带着弟弟离开了正院。 谢景元等孩子们走了之后拉过柳翩翩的手在手里轻轻摩挲:“娘娘要给我送礼吗?” 柳翩翩任由他在自己手上揩油水:“王爷想要什么礼?” 从那日军营里夫妻草草亲热一次,因着她要守孝,后来就再也没有亲近过。 “昨儿子孝告诉我,你现在是亲王妃,卑不压尊,守了这么长时间的孝够了。年初一你还要宴请官太太们,若是身上还带着孝,那按照规矩就不能举办任何宴席。” 柳翩翩脸上悄悄起了一抹红晕:“我哥怎么什么都要管。” 谢景元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他替你操心习惯了,不是要管闲事,他担心你。” 柳翩翩知道兄长的意思,她要是长期守孝,到时候外头那些人说不定要让谢景元娶侧妃。按照大雍朝的规矩,谢景元是可以娶两个侧妃的。 柳翩翩自然不希望他娶侧妃,她看了谢景元一眼,岔开了话题:“王爷,你有没有想过祖父祖母和公婆的坟茔要怎么办?” 谢景元伸手轻轻抚摸他她的鬓角:“想过,但现在无能为力。京城那边双平的人传来消息,我二叔的爵位被撸了。京城再没有淮阳侯府,祖父的坟墓规格怕是也要改动。” 柳翩翩有些忧心:“他们总不会找死人算账吧?” 谢景元用下巴蹭蹭她的头顶:“暂时还不敢,这次我吃了朝廷这么大一块地,又自立为王,孙太后那个老娘们肯定恨我恨得牙根痒痒,以她的性子,跟我有关的人和事可能都要遭受打击。双平的人已经损失了很多,上回赵雅兰的事情,江大暴露。我让双平把人都撤了回来,暂时不去打草惊蛇。就算要打探消息,也要再换一批人去。” 柳翩翩靠在他怀里:“景元,你说,我们能一直顺利下去吗。” 谢景元将她搂紧一些道:“不知道,你别想太多,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保全咱们一家子的。别怕,我说了会护着你的,你要相信我。” 柳翩翩微微抬头看着他:“那你也要保重自己,前一阵子你不在镐京,我一个人撑着这么一大摊子事情,当时日日夜夜都盼着你早点回来。我以前看你带人南征北战,每次都能打胜仗,虽然知道很艰难,却不知具体情况。等我帮你管了一阵子的事情,我才知道到底有多难。” 谢景元想了想之后道:“往后每天晚上你跟我学理政,我把北地重要的事情讲给你听,你多学一学。万一将来我再带兵出去,你在家里可以当家,不用受制于人。” 柳翩翩笑道:“那王爷可要小心了,等你打仗回来,我篡了你的王位。” 谢景元哈哈大笑,然后低头在她嫣红的嘴上偷了口香,这一口亲完后,他感觉不够,又来了两次。 他以为自己能刹得住,可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就这样斜躺在自己怀里,笑语晏晏,眼眸如星光一般耀眼,他感觉心里那股压抑了好久的火腾地又烧了上来。 谢景元伸手轻轻抚摸她领子上的盘扣,试探着解开了一颗,柳翩翩的头侧向了一边,露出白皙的颈侧。 谢景元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乖乖,我好想你。” 柳翩翩嗯了一声,谢景元见她从耳朵开始变红,伸手打横将她抱起,一起进了旁边的暖阁。 谢景元说到做到,从第二天开始,他每天会带回来一些折子,跟柳翩翩一起看里面的内容,跟她商议怎么处置,教她怎么甄别那些老狐狸和官油子们挖的坑。 柳翩翩一边学一边感叹,当日那些老狐狸对她确实手下留情了,并没有给她挖坑害她,估计是担心谢景元回来找她们算账。 大年三十前殿就封了印,一直到正月二十,谢景元除了宴请一次群臣,其余时间都在家里教导柳翩翩理政。虽然他自己也是新手上路,但他已经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规则,就跟他打仗一样,够飘忽,不让底下那些人知道他真正在想什么。 时间唿哨一下子往前走,等年一过,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柳翩翩身上的衣服也越来越薄。到了三月初,王府里的花开了一多半,整个镐京城变得温暖起来。 三月中的一天,柳翩翩正跟星辰和蒋氏在花园子里玩,外头丫头来报,安阳郡主来求见。 柳翩翩虽然诧异,仍旧让人带了安阳进来。 安阳郡主十分恭顺:“给王妃娘娘请安。” 柳翩翩温和笑道:“郡主不必多礼,坐吧。” 安阳郡主坐在了蒋氏身边,客气地打招呼:“嫂子也在呢。”蒋氏是她堂嫂,这样叫也没错。 蒋氏客气地问了一句:“身子养的怎么样了?” 安阳郡主笑眯眯道:“还要多谢娘娘给我的人,那吴妈妈果真很懂养孩子,原来我生大郎时年轻不懂事,总感觉身上有些不得劲,这次好好坐了个月子,身上的毛病竟然都好了。” 柳翩翩已经让人去跟安阳说过给两个孩子改姓的事儿,安阳郡主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柳翩翩见她居然能这样大大方方起地说起那个孩子,心里觉得好笑,果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难怪在哪里都能吃得开。 安阳郡主拍了一通马屁,柳翩翩自然不会不理她:“郡主新住的宅子感觉怎么样 ?” 安阳郡主又把宅子夸了一顿,她现在手里没有产业,全靠当日从京城走的时候带的一些金银细软过日子,柳翩翩偶尔会给些赏赐。 为了让自己能够继续在镐京城混得开,她厚着脸皮来求见,又拍了一通马屁,柳翩翩懂她的意思,安阳临走的时候,她给了一些金银,这对安阳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 安阳郡主又是一顿感谢,高高兴兴地走了。 星辰觉得好笑:“这安阳郡主可真是舍得下身。” 柳翩翩轻笑道:“她也有两个孩子,总得为孩子考虑。” 说罢安阳,柳翩翩问她们两个:“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跟两个孩子说清楚?” 蒋氏看向星辰:“我听星辰妹妹的。” 星辰心里没底起来:“姐姐,要不再缓缓吧。” 柳翩翩摇头:“不用缓了,两个孩子那么聪明,怕是早就猜到了,你这里遮遮掩着,说不定她会有别的想法。” 蒋氏发愁:“平安我倒是不担心,我担心泰安。”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这样,我来跟她说。是个人都畏威,我来说,她心里多少容易接受一些。” 星辰看向柳翩翩,眼里有些挣扎,片刻后恢复平静:“那就劳烦姐姐了。” 柳翩翩把她们打发走,让人叫来了泰安。 泰安规矩地行礼:“姑母。”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64节 柳翩翩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她坐下:“最近天气好,跟你妹妹一起出去玩玩,跑马也行,逛街也可以,不要总是在家里闷着。” 泰安微笑着点头:“多谢姑母,妹妹教我骑马,我还没学会呢。” 柳翩翩笑看着她:“你跟你娘小时候真像,她那时候也是的,刚到我家时看着温温柔柔,但其实心里什么事儿都有数。那时候我后娘刻薄我,很多次都是她发现的。” 这番话等于是直接将事情捅破,泰安的笑容渐渐消失,脸色有点发白,颤抖着声音问道:“姑母,我是不是,是不是……” 柳翩翩轻声回道:“你是,你是星辰的孩子,平安是我表兄的孩子。这中间的故事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不要怪你娘,当年我家被抄,她流落张家为妾,为了保住你,她吃了不少苦。后来因为时局动荡,你七个月便早产,奄奄一息,为了救你和平安,把你们换着养。泰安,在这中间,她是最隐忍的一个。为了我,她去张家做妾,为了我表兄和平安,她把你给了你母妃。你若是心里有怨,可以怨我,可以怨任何人,但请你不要怨你娘,算姑母求你的,好吗?” 泰安的眼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片刻后她自己擦了擦眼泪:“姑母,我没有怪她,她是个苦命人。我,我就是想知道,如果当年不是为了救平安哥哥,她会不会把我送人。” 柳翩翩瞬间明白了关窍,一个死了丈夫的妾,生了个女儿,很多人都会把孩子丢了,没几个人会自己养。 柳翩翩伸手替泰安擦了擦眼泪:“傻子,你娘要是那种人,以她的相貌和才情,哪里找不到个官太太当,之所以一直守着,一是为了把平安养大,二就是为了等你回来。” 泰安继续流泪:“那,那我要跟平安哥哥换过来吗?” 柳翩翩轻轻摇头:“不能换,你心里有数就好。平安要继续姓张,过几年他要参加科举,身份上不能有任何污点。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对你娘好一些。你姑父说让你认她做义母,你愿意不愿意?” 泰安听说不用换过来,仿佛松了一口气:“我愿意。” 柳翩翩笑着点点头:“好,是个懂事的孩子,过几天就给你们办酒席。” 泰安这里解决了,平安那里,谢景元直接把他拎到书房里说了几句,他出来后面色如常,依旧回了星辰的房里,陪两位母亲和妹妹吃饭。 过了几天,柳翩翩在家里办了两桌酒席,平安认蒋氏做义母,泰安认星辰做义母,两位母亲给了两个孩子备了见面礼,两个孩子一起磕头跪拜。 从此,平安和泰安一起管蒋氏叫母妃,管星辰叫娘,宗法上平安依旧是张家子,泰安仍旧是宗室女。 认了干亲后,泰安整个人慢慢开始发生变化。她开始慢慢跟星辰亲热起来,整日无事就是给两位母亲和哥哥做衣裳鞋袜,一家四口以异于常人的方式生活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子们~ 作者前几天仿佛饿死鬼,总是想吃东西,明明吃了那么多,一天到晚还是饿饿饿,这两天终于好多了~ 第141章 直球男女官出炉 春日的早晨, 外面鸟鸣声响起,柳文贞天刚亮的时候就起了身。她不要丫头伺候, 自己将自己打理好, 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屋子。 那几年柳家落魄,柳文贞养成了自己动手做事的习惯,虽然她有两个丫头, 绝大部分时间她还是喜欢一个人独处。 画画、写字、剪花样子,最多跟侄女一起玩一玩, 或者问一问铺子里的事情, 平日里鲜少出门。 没多大一会儿,丫头送来早饭, 柳文贞一个人在屋里吃饭,今日她给自己的安排是去花园里采几朵花, 回来做成粉,看看能不能用在铺子里新出的裙子上。 她才吃晚饭没多久, 丫头忽然面带笑容过来报:“姑娘,二奶奶说来客了。” 柳文贞奇怪:“谁来了?是不是嘉言?” 丫头眼神闪了闪:“不是周奶奶,是陆大人。” 柳文贞怔楞住,过了片刻后才哦了一声:“二嫂说什么了?” 丫头笑眯眯道:“姑娘不是说要去花园里采花, 二奶奶说时辰正好, 让奴婢陪姑娘一起去,还说带上莲姐儿一起。” 柳文贞明白了嫂子的安排,这是想让她去花园里跟陆双平说说话。自从上次她答应了陆双平的求亲, 柳家人都十分高兴, 能得这个女婿, 往后柳家又多了一分助力。 陆双平虽然官位不高, 但他干的事情让人害怕啊, 专门刺探机密。谁也不敢说自己屁股底下一定就干干净净的,保不齐就被他知道了什么不好意思让人知道的秘密。 陆双平太让人害怕了,百官们跟他都是个面子情,谢景元需要给他撑腰,而他撑腰的方式就是跟他做连襟。 柳文贞一吐口,这门婚事立刻就板上钉钉。因着过年时忙,陆双平只让人送了些礼物过来,近来他稍微闲了一些,这才正式登门。 正好,柳元寿、柳文锦和柳文博父子三个都在家里守孝,柳元寿想着自己一把年纪,现在不做官,跟年轻人说不到一起去,着了面之后就让两个儿子接待。 陆双平带了很多礼物,蒙氏命人上了茶,自己退去。 陆双平主动问候柳文博:“三哥身体怎么样了?” 孟家叛乱过程中,柳文博受了重伤,到现在看起来还是很虚弱。 柳文博脸色一直很白,听见陆双平问自己,笑着回道:“无妨,娘娘给了很多好药材,慢慢养着。” 柳文锦问陆双平:“你那边怎么样,王爷没给你配个副手吗?” 陆双平笑道:“我原说让五哥去,王爷说五哥原是管事的,现在给我打下手也不合适,只能我自己继续勉力而为。” 柳文锦又跟他说了几句闲话,然后直接问道:“双平家中父母坟茔可有人照看?” 陆双平叹了口气:“父母坟茔在晋王之地,我有心无力。” 柳文锦点头:“你成家,就算不能回去祭拜父母,也要在这边祭拜一番。” 陆双平拱手:“二哥放心,我请了王大人家的大公子帮我处理这些事情。” 以前的王知府现在已经做了工部尚书,他家大公子对镐京城非常熟悉,城里有几个老鼠洞他都知道。 有王大公子帮忙,陆双平的婚事必定能办得妥妥帖帖。 柳文锦不再多问,跟他说了一会子话之后就打发他去了花园。 陆双平今日特意收拾了一番,因着当的差事不同寻常,往日里看起来非常普通,今日装扮一番,本就有几分姿容的脸又显得好看了起来。 柳文贞正拿着一把剪刀在剪花儿,忽然听到花园门口传来动静,她抬头一看,一个面带微笑的青年站在门口,长身玉立、双手背后,眼里的目光非常柔和。 柳文贞只见过陆双平一次,当时她满身狼狈,脸上涂满了锅灰。因着那时她还惦记着裴谨言,故而丝毫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丑陋。 陆双平终于看清了柳文贞的全貌,皮肤很白,眼睛不是特别大,目光却淡然沉静。 外人都传言,柳家四姑娘有些肖似王妃,都是饱读诗书,区别是王妃性格更大气,四姑娘过于内敛。 裴谨言回来时,柳家人心里是抱着希望的。因为柳文贞跟柳翩翩有点相似,哪知裴谨言是个死心眼,不是就不是,相似也没用。 天降一个陆双平,柳家人都希望柳文贞能放下过往,以后好好跟陆双平过日子。以陆双平的能力,以后柳文贞的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 陆双平见柳文贞一直看着自己,主动拱手行礼:“四姑娘。” 柳文贞回过神来,屈膝行礼:“见过陆大人。” 陆双平看了看她手里的篮子:“四姑娘喜欢花儿吗?” 柳文贞轻轻点头:“原来大姐姐教我们用花儿制香粉,这几日天气不错,园子里的花儿正好,就来摘了一些。陆大人今日不当差吗?” 陆双平笑道:“王爷给我放了三天假,姑娘喜欢什么花儿,我才置办了一套宅子,里面也有个小花园子,就是里面还空荡荡的,姑娘把自己喜欢的花儿告诉我,我让人去先种一些。再留一块空地,等姑娘去了,以后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种。” 柳文贞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接,闹了个大红脸,轻轻侧开脸道:“大人喜欢什么就种什么,我都可以。” 陆双平继续笑:“那怎么能行,我听说王爷和奉贤在家里都是万事不当家,我虽然比不得他们二位,也要见贤思齐,往后家里的事情都是你做主。” 柳文贞顿时觉得脸都要没地方放了,她长这么大只心仪过裴谨言一个人,裴谨言的性子比她还内敛,家里兄长们对她也是和颜悦色,寻常一句玩笑话都没有,忽然碰到个“莽撞”的陆双平,她整个人陷入了十分被动的地步。 陆双平伸手从她的篮子里接过剪刀:“姑娘想要什么花儿,我给姑娘剪。” 柳文贞闷声回道:“都剪好了,够了。” 陆双平轻笑:“无妨,我练练手,要是姑娘不要,到时候我带回家,插在花瓶里也好。” 柳文贞又陷入了沉默。 陆双平非常主动:“姑娘有什么喜欢吃的玩的?下次我给姑娘带一些过来,你寻常不大出门,外头有什么事情要是不好意思麻烦兄嫂,你让人告诉我,我帮你跑腿。” 柳文贞抬起头,双眼睁圆看着眼前人,她要是连兄嫂都不好意思麻烦,怎么可能去找他。 陆双平最善揣度人心,柳文贞那点心思在他这里一览无余。 “姑娘,往后我们两个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姑娘要是对我哪里不满意,尽管告诉我,趁着我还不算老,现在改还来得及。” 柳文贞见他态度诚恳,也软和下来:“陆大人很好,大姐夫信任的人,必定都是好的。” 陆双平摇了摇头:“姑娘,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王爷觉得我好,那是因为我能完成他交给我的差事。但我在家里好不好,他丁点不知道。我见多了那种在外面是个君子,回家却折磨妻妾的禽兽。远的不说,就说那个秦孟仁,以前人称天下第一君子,最后逼得赵姑娘抛夫弃子,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所以姑娘有什么话不要闷在心里,只管跟我说,不要客气。” 柳文贞又有些不好意思,这个人说话太直接了,让她无话可说。 她只能重复那句话:“陆大人很好。” 陆双平又笑起来:“那我就当姑娘说的是真心话了,姑娘放心,我的差事特殊,为了安全,我家里不会有太多人,姑娘这样的性子正正好,往后我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柳文贞又抬起头看着他,片刻后轻声道:“陆大人,你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吗?” 陆双平这次笑的比较爽朗:“姑娘在说裴大人吗,不瞒姑娘,我以前在老家也看上了一个姑娘,现在我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姑娘不要想太多,往事不可追,一切要向前看。等我们老了,姑娘再想现在的事,会庆幸自己及时放下。” 柳文贞有些发怔,见他双目璀璨,竟然有些耀眼的光芒,一点不像平日里大家口中那个看似普通的陆大人。 看了片刻后,柳文贞低下头:“多谢陆大人良言。” 陆双平知道她在努力忘记过去,不再提裴谨言,开始跟她说自己平日在外头听到的故事,捡一些不要紧又有趣的说给她听。 柳文贞何曾听过这些事儿,连连称奇。陆双平讲了一会儿后外头有人找他,他只能匆匆告辞。 此后陆双平三天两头上门,他已经打听清楚了柳文贞的喜好,每次去都要给她带一些她喜欢的东西,给她讲故事,二人之间相处越发和谐。 没过多久,陆双平请人上门正式提亲,还没下聘呢,镐京城迎来了一件大事儿,谢景元要过二十八周岁生日。 以往他从来不过生日,只有柳翩翩给他下碗长寿面,给他做两身新衣裳。现在他成了正儿八经的西北王,自然不能再悄无声息地过。 姚大人好早以前就开始谋划此事,无论如何要给谢景元过一个像样的生日。 时值四月底,秦王府的花园里开满鲜花。现在的花园面积大了好多,是以前的好几倍,里面假山亭台池水什么都有,柳翩翩命人在花园里摆了几十桌宴席,谢景元要借她的园子一用,在这里宴请百官。 宴席开始之前,谢景元先带着柳翩翩去了前殿。 前殿文武百官见王爷带着王妃一起过来,早已见怪不怪,封王大典、腊八、过年和元宵,不管什么重大的时日,王爷都会把王妃带过来。 百官一起跪下磕头三呼千岁。 谢景元挥挥手:“诸位大人请起,承蒙诸位大人厚爱,今日要给本王过寿。本王自幼无父无母,全赖祖父抚养长大,天不垂怜,本王年少时祖父就故去,本王开始了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后幸得遇见王妃,本王才过上了正经日子。往后每年这一日,本王要与王妃一起过,与诸位大人一起过。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难得他说了这么多漂亮话,底下官员们都开始说一些贺寿的话,那些文臣们甚至开始连诗,场面越发热闹起来。 过了一会儿,谢景元牵着柳翩翩的手,从前殿旁边绕路去了大花园。花园通往内院的各个小门已经封死,今日除了星辰和几个随侍丫鬟,任何人不允许到这里来。 本来是定了琼樱跟着柳翩翩,但琼樱见的大场面少,这里这么多官员,柳翩翩担心她怯场,临时换了星辰过来。 星辰今日穿着比较正规,柳翩翩身边按例有个女官名额,虽然只是个正七品,好歹她也算有了官身。 有官身,她跟着柳翩翩到园子里来,百官们也说不出个二字来。 今日的宴席模仿曲水流觞宴,谢景元的主位能坐两个人,夫妻二人并排坐在一起。底下有好多小桌,一个桌上也能坐两个人。 文臣这边姚大人与王大人坐了首位,第二位就是裴谨言和陆双平。虽然二人官职都不是特别高,但今日是谢景元的寿辰,他二人与谢家是亲戚,尘扬就把他们排在了第二位。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65节 陆双平给裴谨言倒酒:“裴大人离开北地这么多年,还能喝的惯我们这里的酒吗?” 裴谨言道谢后笑道:“陆大人到这里多年,倒是适应了北地的生活。” 陆双平笑道:“往后我要在这里过一辈子的,现在看这里哪哪儿都好。” 裴谨言笑得十分淡然:“陆大人是栋梁之材,留在这里是北地百姓之福。” 陆双平笑眯眯地打量裴谨言,心里赞叹起来,果真温润君子,难怪这么招人喜欢。他的眼睛在主位旁边溜了一下,那里正站着身着女官服饰的星辰。 星辰今日非常招眼,她的容貌本就出众,今日又穿了女官服饰,就这样立在王妃身边,看起来气度竟然不输给王妃多少。 听闻这位陈女官是个小寡妇,还带了个儿子。至于那个儿子,不可说啊不可说。 单看柳翩翩对星辰的信任,大家都知道此女必定是王妃的心腹。 别人看到了星辰,裴谨言自然也看到了。他坐下时就对着星辰微微颔首,星辰也对着他微微一笑。 这点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陆双平的眼。 星辰低眉顺眼地站在柳翩翩身边,给她倒酒布菜。前方的戏台上,小戏子们咿咿呀呀开始唱了起来。 百官们不时举着酒杯过来敬酒,谢景元来者不拒,一边陪百官们喝酒说闲话,一边照顾柳翩翩吃喝。 一场宴席吃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百官们纷纷行礼告辞。谢景元留下了裴谨言和陆双平。 柳翩翩对陆双平道:“陆大人,今日宴席,容恩身体不好不能来,我让人在厨房给他留了些好吃的,劳烦你亲自跑一趟给他送些过去,让他好生调养身体,莫要多思多虑。” 云容恩改母姓,成了沈容恩,外头有不少人骂他贪图荣华富贵,连祖宗都不要了。云家早就被抄,全家都被杀头,家产充公,只剩下一个沈容恩。 谢景元给了他一个小宅子,柳翩翩时常给他送药送吃的,沈容恩宠辱不惊,带着两个旧仆在家里安静度日。 柳翩翩感念他多次相助,今日给他留了不少东西。 陆双平拱手:“臣遵旨。” 很快,陆双平带着一堆的东西离开王府。 柳翩翩看着面前的裴谨言,男女有别,内外有别,不是这种大日子,柳翩翩根本见不到他的面。 裴谨言面带微笑站在那里:“二位殿下留下臣,可是有什么吩咐?” 柳翩翩关心问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裴谨言仔细回道:“多谢娘娘关心,本就没什么重伤,养一养都好了。” 柳翩翩点头,她有些不知道该跟裴谨言说什么。 谢景元接过了话题:“谨言,我看你在礼部清闲很,往后还是干你的老本行吧。” 裴谨言诧异地看着谢景元:“不知王爷准备给臣什么差事?” 谢景元认真道:“往后,本王把阳哥儿和平安交给你,由你专职教导。阳哥儿是本王唯一的子嗣,平安是表兄和星辰拼了命保下来的,当年还是你亲手送他出城,你也算他半个恩人。这两个孩子你如论如何要帮我教导好。” 裴谨言撩起袍子跪下:“多谢王爷,臣定万死不辞。” 谢景元点头:“起来罢,从明日开始,太和殿侧殿里开辟一个书房出来,你每日不用上朝。” 裴谨言再次谢恩。 谢景元看了看面前的青年人,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 裴谨言依言坐下,谢景元对柳翩翩道:“文姝,你先回去,我跟谨言说说话。” 柳翩翩点点头,带着星辰离开了花园。 春光正好,午后的阳光照在花园里,谢景元有些懒洋洋的,他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捞起旁边的酒壶喝酒。 “说罢,你以后有什么安排?真要打一辈子光棍?” 裴谨言斟酌着回道:“臣暂时没有成家的心思。” 谢景元呵一声:“你又不是容恩,好好的做什么不肯成家。” 裴谨言咳嗽两声:“王爷,容恩是个好人,还请王爷以后莫要再提此事。” 谢景元嘴巴一撇:“就你正经。你老实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招惹了星辰?” 裴谨言第二次咳嗽:“王爷,臣没有招惹陈女官,臣与她总共就见了四次,还包括今日。” 谢景元啧啧两声:“你说说看,你到底哪里比我好,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裴谨言第三次咳嗽起来:“王爷已经得到了天下最好的人,其余人自然入不了王爷的眼。” 谢景元放下酒壶:“本王不跟你开玩笑,你要是对星辰无意,往后莫要再对着他笑。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笑起来女人无力招架?” 裴谨言不再咳嗽,认真回道:“王爷,臣知道了。” 谢景元拎起酒壶站起身:“真是快,一眨眼本王到这边十年了。谨言,你说十年后我们会在哪里?” 裴谨言毫不犹豫道:“王爷必定已经入主中原,称霸天下。”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你们读书人拍马屁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好,行了,我这里没事了,你回去吧,往后提本王教导好两个孩子。” 当天晚上,谢景元把裴谨言的态度转达给了柳翩翩。 柳翩翩再次叹息,不动声色地将这话又转给了星辰。星辰愈加沉默起来,开始全力帮柳翩翩管理王府里的事情,还有王妃与外命妇之间的事宜。 陈女官开始在北地官场及官眷中崭露头角。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宝子们~ 第142章 探秘密出发寻宝 裴谨言重新做了先生, 教导的还是北地唯一的继承人,他的威望再一次提升。 谢景元把该处理的琐碎事情都处理完毕, 继续忙碌北地的民生发展。 去年的一场战役, 整个北地元气大伤。人丁减少,粮食、钱财和马匹耗费巨大。若是三两年之内秦孟仁再次发兵北上,谢景元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因为战争, 好不容易跟朝廷建立的商道再次切断,北地又开始缺少许多精细东西。 谢景元急得嘴角冒泡, 给工部下了死命令, 必须大力开发井盐和冶炼,务必让老百姓有盐吃, 吃得起盐,更不能让士兵们没有兵器用。 为了保证井盐发展, 谢景元让陆双平花高价从南边偷偷请来一些技艺精湛的师傅,好吃好喝供养, 争取把井盐这一块的产量提上来。 为了保证士兵们手里有刀剑,谢景元加大了现有的几个铁矿的开采,不仅如此,切断了对南边的供应。你不给我盐, 我不给你铁。你想要铁, 可以,给我派几个像样的工匠过来,不能随便拿两个人糊弄我。 陆双平顾不上自己马上要成亲, 开始把精力全力投入到与南边的秘密对接中。培养一个细作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 一个不好对方叛变, 整条线都要废掉。 陆双平把婚礼的事情全部托付给王大郎, 带人亲自深入南方腹地发展关键人脉, 除了开发井盐人员,还有建筑、冶炼等各方面的人才。 没办法,北地太缺人才了。以前北地与朝廷是一家的时候,那些高精人才几乎都在南边,现在两边关系被切断,更没人敢过来。 在姚大人等人的劝谏下,谢景元硬着头皮再次给孙太后上奏折服软,要求重新开通贸易。果然如谢景元所料,孙太后断然拒绝,毫不犹豫。 不仅如此,她还给谢景元下了封诏书,要求谢景元悬崖勒马及时回头,恢复向朝廷进贡。朝廷可以不追求他自立为王的过错,甚至可以保留他的秦王爵位,但必须收回他的军权。 谢景元收到那封所谓的诏书后当场扔了,然后气哼哼地回了家。 柳翩翩正在与星辰一起统计北地重要棉花产地的棉花种类,想通过培养优良棉花品种来提高产量。 见谢景元气回了家,星辰收起东西给谢景元行了个礼,悄悄退出了正房。 谢景元一屁股坐到柳翩翩对面,捞起茶杯自斟自饮,一连喝了三杯茶后他开始骂骂咧咧:“孙家这个老娘们欺人太甚,不答应就不答应,还要把老子骂一顿。等着,老子将来要是能打进京城,定要把她和秦孟仁一起挂在城头。” 柳翩翩了解他的性子,生平最是是软不吃硬,你好好跟他说他都不一定能有个好脸,你敢骂他,他能跟你干到底。 “王爷何必跟她一个小心眼计较,孙太后怕是知道已经占不到任何便宜,只能在嘴巴上沾点便宜。如今这条路断了,往后文武百官们就不会再对朝廷抱任何希望,这样破釜沉舟,说不定我们自己能找到新的出路呢。” 谢景元叹口气:“太难了,缺人、缺钱,最重要的是却那些高精人才。” 柳翩翩问道:“今年春闱的三百人是不是仍然不够?” 谢景元懒散地靠在身后的迎枕上:“不够,去年叛乱死的太多。除了死的,还有跟着反贼作乱被斩杀的,各处都缺人。就这三百人,还是矮子里头挑高个儿。” 柳翩翩又道:“反正生气也没用,我们去园子里玩吧,王爷不是说最近枪法又有精进,能不能使给我看看?” 谢景元哟一声:“娘娘这是要用烧火棍跟我打架?” 柳翩翩眼波流转:“好啊,那我就跟王爷过过招。” 谢景元立刻从炕上坐起来:“走走走,我们去花园里玩。” 两口子手拉手一起去了花园,谢景元命人拿来自己的刀和枪:“今日我两样一起舞给你看,你还没看过呢。” 柳翩翩笑起来:“好啊,听说看过王爷刀枪同使的人非死即伤,妾身有幸,成了最特殊的那一个。” 谢景元对着她眯眼一笑,手里的枪已经舞了起来。 霎时间,人影晃动,枪尖儿如同一道银线在场中飞舞。柳翩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耳朵听岔了,当银线快到她看不到轨迹的时候,她总感觉自己耳边能听到阵阵浅浅的声音。 很快,谢景元开始刀枪一起舞,这次柳翩翩确认,她没听错。那声音有时似龙吟,有时似野兽的嘶吼。 谢景元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仿佛被激起了年少时那股表现的劲头,舞的更有精神了。 过了好久,他终于停了下来。 柳翩翩见他额头上出了点汗,掏出帕子给他擦擦汗:“王爷这套枪法和刀法是不是无人能敌?” 谢景元笑起来:“可不敢吹这个牛,让人笑话。” 柳翩翩的眼睛盯在他的两样武器上,那把刀是老侯爷留下来的,据说是谢家祖传,谢景元平常从来不给人摸。 这刀看起来灰扑扑的,陪伴谢景元走过了许多危险时刻,帮他度过了许多难关。这刀卷过刃,但谢景元找锤子给它砸一砸,它又能变得削铁如泥。 长久以来,谢景元都快变成半个铁匠了。 她又看向那杆枪,那枪是陆双平带来的。据说这枪一直在陆家白放着,因着陆家老祖宗有家规,陆家在枪在,陆家亡,枪也必须在。故而陆家子孙再穷都没把它当破铜烂铁卖了。 谢景元见她对自己的兵器感兴趣,开了句玩笑:“王妃要试一试嘛?” 柳翩翩笑起来:“好啊,我也试一试王爷的宝贝。” 谢景元听到这话后眼睛眯了起来,眼神在她身上溜了一圈。柳翩翩察觉到他的打量,知道他联想到了一些东西,咳嗽一声后岔开话题:“给我看看。” 柳翩翩将刀和枪拿起来,因着太沉,差点掉地上去了。 谢景元手快,一把拖住了兵器:“走,我们到亭子里去看,这里太阳大,别晒着你。” 谢景元将两样兵器并排放在亭子里的石桌上,柳翩翩低下头仔细打量两样兵器,都是灰扑扑的样子,看起来真的跟破烂一样,但就是这两样东西,刚才让柳翩翩发觉了异常。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66节 到底是哪里发出来的声音? 谢景元觉得奇怪:“这两个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出去逛逛吧,给你买两件新首饰。” 柳翩翩看都没看他一眼:“不用,礼部每个月都会给我上贡几样首饰,够我戴。” 谢景元知道她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见她认真研究兵器,站在一边默不吱声。 过了好久,柳翩翩抬起头问他:“你每次练武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谢景元摇头:“没有,只有风声。你今日怎么了?” 柳翩翩低下头继续道:“景元,刚才你练武时,我真的听到了什么声音,像野兽一样怒吼。” 谢景元哈哈大笑起来:“铁柱以前也说过,我把他骂了一顿,神神叨叨的。” 柳翩翩不服气:“我可没乱说,你让我再仔细看看。” 果然,没多久,柳翩翩在刀柄和刀刃接口处发现一个似有若无的圆形痕迹。 谢景元伸过头看了看之后解释道:“工匠手艺粗糙,这里定然是最后收尾的地方,收口处不平整,像贴了一小坨鸡屎在上面。” 柳翩翩被他逗笑:“又乱说。” 她又去看那杆枪,果然,也找到了一坨鸡屎。 谢景元若有所思:“你是觉得这两个东西有玄机?” 柳翩翩点头:“你们家两位老祖神仙一样的人物,不会平白留下那个传说,更不会把这两样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东西传下来,还嘱咐子孙要好好保管。你们见它们普通,定然没有仔细研究过。因着又是祖宗留下的东西,更不敢随意动手脚,肯定发现不了里面的玄机。景元,你帮我把这两坨鸡屎砍掉。” 谢景元认识她十年,第一次听到她说粗话,偏偏两坨鸡屎从她嘴里说出来时理直气壮的。 柳翩翩挑眉看他:“怎么,王爷舍不得?” 谢景元撇撇嘴:“有什么舍不得的,我连祖宗给的淮阳侯府的爵位都弄没了,哪里还在意这两样兵器。你等着!” 作为半个手艺人的谢景元很快找来自己的工具箱,找到一把同样削铁如泥的精钢打的小刀,没多大功夫就把那两坨鸡屎削掉了。 然后二人同时目瞪口呆,那两坨鸡屎根本就不是最后收口时多余的材料,而是两个塞子,堵住了两个小孔。 谢景元来了兴致,找到细勾丝,在两个小洞里掏了掏,啥都没有。 谢景元失望极了:“我还以为里面有什么宝贝呢。” 柳翩翩看着那两个孔:“我估计那声音就是这两个孔里发出来的,虽然被塞得死死的,搞不好哪里漏气,你舞的快,就会有声音,听起来像猛兽的声音。” 谢景元也看着那两个孔:“这两个孔里该不会还有什么秘密吧?”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把我哥叫来吧,他从小就喜欢研究这些暗器阵法什么的。” 谢景元立刻让人叫来了柳文渊,柳文渊也来了兴趣,将两样兵器拿回家去研究。 没过两天,柳文渊兴匆匆地跑到妹妹家。 谢景元不在家里,柳翩翩见他一脸喜色,急忙问道:“哥,有什么发现?” 柳文渊先问:“元若呢?” 问完后他又自己回道:“看我,这个时候他必定是在前殿的。没事我等一等,这两个孔里面果然有些玄机。” 柳翩翩也不急,笑着给他倒茶上点心:“哥你在家里怎么样?” 柳文渊端起茶盏道:“没事,正好歇一歇。” 柳翩翩又问:“松哥儿的亲事看好了吗?” 柳文渊笑道:“还没呢,急什么,身上连个功名都没有,耽误人家姑娘。” 兄妹两个说着家常话,没过多久,谢景元闻讯而来。 “子孝,这么快就弄明白了?” 柳文渊站起身,将两样东西拿了出来:“也不叫弄明白,我有个发现,要来跟你商量。” 谢景元哦一声:“有什么发现?” 柳文渊把两样武器摆在桌子上:“我回家用各种细铁丝在里头掏了好久,什么东西都没掏到,但我发现这柄剑和这枪中间有段是空的,里面有一层薄薄的空洞曾,而且我用铁丝细细地滑动,内壁上好像写了什么东西,我划了好几天都没弄明白到底写了什么东西。所以来跟你商议,能不能把这剑和枪破开,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谢景元好奇起来:“还写了东西?” 柳文渊将一根细铁丝递给他:“你试试。” 谢景元在里头掏了掏,果然,有个非常薄的空洞层,估摸着有一指长的样子。 谢景元放下铁丝,看了看手里的刀后果断道:“破!” 郎舅两个一起动手,去书房里乒乒乓乓忙活了两三个时辰,终于成功破开了那两个空洞层,而刀和枪都废了。 柳文渊将四个半圆弧形的空洞层并排放在一起,果然,每个半壳上都有两个字,连起来就是一句话。 三人一起把那句话读了好几遍,然后恍然大悟,这好像是个地名。 柳文渊先开口:“我记得地图上仿佛有这个地方,在秦西比较偏僻的一座山上。” 柳翩翩又看向那四个半壳:“哥你看,这四个半壳子长得不一样,看起来像一座山。” 柳文渊又凑近看了看,果然,四个半壳子连在一起,仿佛起伏的山峰一样。 “这看起来是一群山峰,元若,有地图吗?” 谢景元带着二人去放地图的屋子里,这里面有整个北方最详细的地图。果然,在秦西省最西边的地方,找到了类似的山峰。 柳翩翩高兴起来:“王爷,你说,两位老祖为什么要把这个地方标记出来,还藏在这两样兵器里面。会不会那里有什么东西?” 谢景元摸了摸下巴:“难道给我留了什么什么好东西?有意思。” 柳翩翩笑道:“看来假不了,那什么西北天狼的传说搞不好就是这个东西。我那天真的听到了猛兽的声音,特别是你刀枪一起用的时候。” 谢景元也笑起来:“刀和枪都毁了,我没法再舞给你看。也罢,既然能找到这个地方,不去探一探虚实,岂不是白费了这两样兵器。子孝!” 柳文渊听见他的声音严肃起来,立刻正色道:“请王爷吩咐。” 谢景元道:“反正你现在还在守孝,不能回来当差,你带一队人去替我探一探路。悄悄的去,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给你写个手书,若是有地方官员为难,莫与他们冲突,完成任务要紧。” 柳文渊躬身行礼:“臣遵命。” 谢景元低头看了看地图:“这上面山连着山,估计豺狼虎豹比较多,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事要先保全自己。” 柳文渊又行礼道好。 谢景元吩咐他几句话后,把桌上的四个半壳子给了柳文渊:“你带上这个,搞不好有用。” 柳文渊悄悄地离开了王府,第二天,谢景元亲自从飞鹰营里挑了一百个曾经跟着他和柳文渊去过草原的好手,让柳文渊带着这一百人趁夜离开了镐京城。 柳文渊走得悄无声息,除了几个高位大臣,其余人都毫无知觉。因着他在守孝,别人根本想不到他已经离开了镐京城。 柳文渊一走,如同泥牛入海。 三个月后,当隆冬再次来临时,柳文渊派人快马给谢景元报信。 他找到了宝藏!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星辰将来会有自己的际遇~ 第143章 得宝藏情人相见 谢景元听到柳文渊找到宝藏, 又惊又喜,在屋里不停地转圈。 “你哥真是有本事, 还真能找到东西。那两样破烂一样的东西, 里面居然藏着玄机。” 说罢,他一把将柳翩翩捞过来,对着她的脸狠狠亲一口:“我的乖乖, 都是你机灵,要不然再等二百年也发现不了里面的秘密。” 两个孩子就在一边看着呢, 柳翩翩一把推开他:“别闹, 你要怎么处理这事儿?” 谢景元停止转圈圈:“派人去接你哥,找两个懂风水的先生, 既然是宝物,不能随便取用, 务必要恭顺。” 柳翩翩悄悄道:“你说,咱们要不要利用这事儿?” 谢景元的目光闪了闪, 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聪明,你们家的孝期已经过了,让四郎去帮你哥,东西都用黑油布盖好。就说本王夜里做梦梦到两位老祖, 得老祖点拨, 在山中发现宝藏。至于这宝藏里面有什么,那只能本王自己知道。让孙太后羡慕去吧!” 柳翩翩坐到他身边问道:“你再多派两个人吧,光是我两个哥哥, 不合适, 你找两个耿直的人去, 别回头人家说我哥哥们贪了东西。”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有道理, 人心坏着呢。这样, 今年新任有个小御史,姓茅名忠良,人称茅石头,那脾气就跟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派他去,再给他配两个副手,保管你哥连个瓦片都贪不到。” 柳翩翩好奇起来:“什么小御史这么厉害,要是我哥真想拿个什么东西,难道他还敢回来告状?” 谢景元呵一声道:“别说你哥了,就算我想从公家多拿一钱银子,他敢直接骂到我脸上来。你哥不是说让我要用敢于文死谏的忠臣嘛,先让他尝尝茅石头的厉害。” 柳翩翩笑起来:“既然是这等忠臣,你好好对人家,别戏耍人家。” 谢景元全然不顾旁边两个孩子,伸手将柳翩翩楼进怀里道:“我跟你说,这等文死谏的人,目的是让他震慑别人,跟我唱双簧,不是真的要找个祖宗压在我头上。你记住了,御史也好,双平也罢,这是两把危险的刀,我们用他们的时候,一要防止这刀把百官刺的太狠,二要防止他们反噬我们,三要尽量确保他们的安全,不然以后就没人敢干这差事了。君臣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要怎么在这中间找到平衡,我们且得慢慢摸索。” 柳翩翩笑起来:“王爷说的话越来越深奥,这回让茅石头监视我哥,是不是能给百官一个震慑?” 谢景元点头:“你哥能明白我的意思,他会好好配合的。六部尚书现在是满的,你哥回来没地方去,我准备跟孙太后学,设立个太子太傅,让你哥来当太傅。” 柳翩翩摇摇头:“我哥并不是文举上来的进士,你让他当太傅,那些文进士们会不服气的,觉得你任人唯亲,到时候他们不敢说你,肯定要先攻击我。” 谢景元眯起眼睛一笑:“你听我说完,我先这样提议,若是反对的人多,让老姚来当太傅,他刚从礼部调去了吏部,他当太傅,这吏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了出来,正好让你哥填补。老姚可是正经的榜眼,当个太傅绰绰有余。” 柳翩翩笑道:“姚大人又不傻,你这明升暗降。” 谢景元哼一声:“老姚能力是有的,但他是个老滑头。吏部尚书干的是得罪人的活儿,他不肯下十分的力气。若不是他从一开始就跟着我,名望又大,我肯定不能让他去吏部。这个老滑头,这次我就是要告诉他,光说漂亮话没用,老子又不是那等爱听好话的昏庸之人,好好给我干活才是正经的。” 柳翩翩瞟了他一眼:“王爷不爱听好话啊?” 谢景元又在她脸上亲一口:“我就喜欢听王妃奉承我,别人的好话我不爱听,都是毒药。” 柳翩翩又道:“平安和阳哥儿是谨言在教导,你只给了个三品,再来个超品太傅,姚大人以后要负责干什么?难道要跟谨言一起教书?” 谢景元见落落已经把弟弟带走,伸手将柳翩翩抱起放在自己腿上:“谨言是最大公无私的一个,两个孩子交给他我最放心。至于老姚,让他跟着我处理杂事。他不需要具体的职责,就跟我一样,你看我什么都管,往后能推给他的就推给他,让他耍滑头,累死他!” 柳翩翩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王爷果然高见,这样一来,人尽其才,王爷真是天生的帝王之相。” 谢景元眯起眼睛看着她:“王妃今儿的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 柳翩翩忽然凑近看着他,然后将手伸进他的衣摆中轻轻拨弄两下:“王爷想多了,并没有。” 谢景元被她拨弄的倒吸一口凉气,在他还没做出反应之前,柳翩翩迅速从他怀里跳出来夺路而逃, 谢景元磨了磨牙,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咕嘟咕嘟喝了两杯茶后跟着出了门。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67节 又过了一个多月,时间已经到了腊月,柳文渊兄弟和茅石头一起押了一批东西回来。队伍非常长,足足装了几十车,排了二里路长。 队伍两边都是全副武装的飞鹰营和玄甲营战士,旌旗猎猎 、威风凛凛。 天上还在飘着大雪,柳文渊和茅石头两匹马走在最前面,老百姓都跑出来看热闹。这个时候谢景元已经不再遮盖消息,柳将军在秦西偏远山区找到宝藏的事情已经传遍天下。听说这宝藏是谢家两位老祖宗留下来的,金银珠宝什么都有。 队伍冒着风雪直接到了秦王府门口,谢景元听到消息后从太和殿里亲自出来迎接。 柳文渊兄弟与茅石头见到谢景元后一起行大礼:“见过王爷。” 谢景元哈哈大笑,挨个拉起来:“子孝,承平,四郎,你们辛苦了。四郎,你跟着尘扬走,把东西都封藏起来,明日本王亲自去拆箱。承平,你先回家去,给你放三天假。子孝,跟我进府。” 茅忠良、茅承平,哦不,茅石头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行礼告辞,谢景元将柳文渊带进王府正院。 柳翩翩已经在屋里准备了热茶和点心,柳文渊裹着一身寒气进了屋。 柳文渊进屋后感觉到一股温暖之意扑面而来,笑着看向妹妹:“不用忙,我等会子回家。” 柳翩翩看了看兄长:“几个月不见,大哥瘦了好多。” 柳文渊跟谢景元一起坐在旁边:“那个地方真难寻,山连着山,山又高又陡。我带着一百人身背着干粮,找了当地的许多猎户一起上山,在里头转了一个多月,终于找到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那个地方已经破败的不成个样子了,猎户说那里从来没人去,因为附近有狼群。” 谢景元给他倒杯茶,柳文渊继续道:“我找到个隐秘的山洞,刚开始我以为是猛兽住的地方,结果里面有一扇石门,那石门看起来很旧的样子,却十分结实,十几个大汉都推不开。” 柳翩翩在一边笑道:“必定是有什么机关。” 柳文渊喝了一口热茶道:“我们想了许多办法,拿那石门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我想起你们给我的那几个东西。” 夫妻两个恍然大悟,那四个半壳子肯定有玄机。 柳文渊可能饿了,自己抓起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讲:“就是说那几个壳子最后起了关键作用,居然是开门的钥匙。那里面好多阴阳五行的东西,四把钥匙摆放的位置错了还不行,中间错了一次,差点给我们堵在里面。后来我琢磨好久,最后发现正确的方位是你们家两位老祖成亲的那一年的年号。” 柳翩翩听得十分惊讶:“哥,你居然知道两位老祖成亲的时间?” 柳文渊笑道:“这东西既然是两位老祖留下来的,我肯定要提前把他们二位所有的故事都摸清楚,要是不准备清楚,我可能就要被埋在里头了。” 柳翩翩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哥,里头危险不?” 柳文渊的笑容收了起来:“元若,我在里头看到两口棺木,上等的金丝楠木,没有碑文,旁边有一个石桌和两个石凳,石桌上有石头雕刻的棋局,我看了一眼,是个残谱,我估计,那两口棺木里头搞不好是你们家两位老祖。” 谢景元拧眉道:“两百年过去了,改朝换代,我们谢家搬迁过两次,据说原来祖籍之地有两位老祖的坟墓。” 柳文渊分析道:“我对风水研究不多,但凭着我学的这点东西我能肯定,那是块上佳的风水宝地,甚至带着龙脉。假以时日,必定能旺及后代子孙。” 谢景元笑起来:“你先告诉我你在里头都找到了什么吧。” 柳文渊言归正传:“最先找到的是金银铜铁和一些古董,里头有大量的没有冶炼的金块和铁块,装了二十多车,我估计那山脉附近可能有金矿和铁矿。银块有些都变黑了,回头要拿去让工匠洗一洗。铁块虽然不多,给工部也能打些兵器,回头打发人去那附近仔细找一找,若是能再找到个铁矿,往后我们也能硬气些。这些金银不能一下子都投出去,当心物价飞升,老百姓日子变得艰难。” 谢景元点头:“还有什么?” 柳文渊继续道:“我觉得最好的东西是那些书籍,很多都保存完好,上面写有中原与西域还有东边海外各处一些技艺,种植、冶炼、制造兵器,五花八门。哦,我还在里头找到了许多兵器,有一些是我们没见过的样式。那些书籍我让茅大人都封存了起来,回头要找懂这方面的人慢慢拆封,当心有些纸因年代久远而破损。” 谢景元对这个十分感兴趣:“明日我们一起去看看,你拉了几十车东西回来,就只有这些?” 柳文渊笑了笑:“有一半的车里头都是砖头,唬人的。”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高,不愧是柳玄机。明儿孙太后知道了,还以为我得了多少金银珠宝呢。这些金银我们不能投到外面去,但也不能存在手里,拿去跟孙太后买东西,她要是不卖,我们去找晋王。” 柳文渊点头:“这倒是不错,反正都是白得来的金银,拿去换东西最好。” 郎舅两个又说了一阵子的话,柳翩翩没有留他,打发柳文渊回家去,还把自家里的东西让柳文渊带回去了许多。 等柳文渊一走,谢景元将柳翩翩抱进怀里:“我的乖乖,我们发财了。” 柳翩翩笑起来:“王爷高兴什么,你不是说整个北方到处都是窟窿,你这点东西补窟窿都不够的。我倒是觉得那些书籍不错,有了吃饭的本事,何愁没饭吃。” 谢景元开玩笑道:“这两样兵器没有白白损失掉,回头得找工匠给我仿照两把更好的。” 谢景元找到谢家老祖留下的宝藏,这一消息如同一阵风一样吹遍天下。 孙太后终于按捺不住,紧急召秦孟仁进宫。 已经在家反省了好几个月的秦孟仁进宫后十分恭顺,见到孙太后认认真真行礼:“罪臣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安。” 孙太后温声道:“秦大人请起。” 秦孟仁起来后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不说话,孙太后只能主动开口:“秦大人,哀家听说那个土匪找到了什么宝藏?还是他们家老祖宗留给他们的?” 秦孟仁回道:“娘娘,臣也听说了此事,真假臣暂且不论,事情肯定假不了。娘娘若想知道详情,可以将先淮阳侯叫来问一问。” 孙太后嗯一声:“倒是可以,没道理他一个被赶出家门的人,比淮阳侯知道的还多。” 在孙太后的示意下,先淮阳侯谢领峰很快进了宫。自从谢景元跟朝廷彻底闹翻,以安阳郡主被秦孟仁欺辱为由攻打朝廷后,谢领峰就被褫夺了爵位,身上只剩下个五品官。好在谢家还有个女儿身上还有个贵人的名分,谢领峰心里还抱着希望。 听说太后娘娘传唤自己,谢领峰忙不迭地跟着人进了宫。 到了上书房,谢领峰跪下行了个大礼,孙太后叫起后直接问道:“你们谢家有宝藏的事儿你怎么不早点说?” 谢领峰吓了一跳,立刻跪下解释:“娘娘恕罪,微臣原是次子,不得父亲欢喜,故而家中许多事情家父并未告诉微臣,连祖传的谢家刀都给了侄儿。微臣并不知道有此事,若知有宝藏,微臣岂敢私藏。” 孙太后见到他这副蠢样子就想生气,摆摆手让谢领峰下去。 等谢领峰一走,孙太后看向秦孟仁,见他脸庞有些消瘦,心里有些心疼:“秦大人往后有什么计划?” 秦孟仁认真回道:“罪臣无能,吃了败仗,往后听从娘娘吩咐。” 孙太后有些生气:“你丢了那么大一块地,指望哀家去想办法给你打回来?你的雄心壮志呢,你的梦想呢?人家都做亲王妃了,你成了个鳏夫,怎么,这口气你就这样咽下去了?” 秦孟仁被孙太后这样一问,迟疑了片刻后道:“娘娘,臣过失较大。” 孙太后想了想道:“兵部还缺个侍郎,你去不去?” 秦孟仁抬头看着孙太后道:“娘娘,臣想外放。” 孙太后几乎毫不犹豫反对:“不行!” 秦孟仁道:“娘娘,臣自入翰林院开始,八年来一直在京城打转,从未出过京城。因有娘娘眷顾,臣才能……” 说到这里,他默默看着孙太后,沉默好久后道:“娘娘,臣若是继续在这里,一来无立足之地,二来会被群起而攻之,臣请外放,去北面,帮助娘娘将贼人拒之门外,过个几年臣再回来,若是娘娘不弃,臣愿意将来继续为娘娘鞍前马后。” 孙太后有些发怔,她当然知道秦孟仁现在面临的困境,但她想的是让他慢慢在朝中积攒功劳,将来好东山再起,而他想的却是外放,离开她。 孙太后看着眼前脱去以前的锐利的秦孟仁,心里有些发酸。 她以前就喜欢看到人前锐利清冷的秦孟仁,到了人后变得温柔多情。那种反差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人,他对家中的妻妾都比较冷淡,只有到了她面前才会放下所有的防备。 现在他的发妻没了,他为此背负了凉薄无情义的名声。听说他那个妾有名无实,他就跟个鳏夫一样。 孙太后看着秦孟仁的时候,秦孟仁也在看着孙太后。 孙太后起身从椅子上走了下来,缓步走到他面前,轻声喊了一句:“仁哥儿,你走了,我要怎么办。” 从秦孟仁进屋开始,这屋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秦孟仁抬起手轻轻在孙太后的鬓角抚摸了两下:“娘娘,臣还会回来的。这次的屈辱,我将来要成倍地还给他。娘娘放心,臣以后会更加谨慎,不会再因为心里的执着而去做一些冲动的事情。从此以后,臣的心里只有大雍江山,只有娘娘,再无他人。” 孙太后不知道该说什么,红唇微动:“你说走就走吗?” 秦孟仁的眼神深邃起来,他看着眼前风韵犹存的孙太后,伸手将她拉过来楼进怀里,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别怕,臣就算不在京城,也会时刻跟娘娘保持联系。娘娘若有拿不稳的事情,可以给臣传信,臣时刻为娘娘披肝沥胆。” 孙太后感觉耳后有些发烫:“秦大人,你若是真的想走,我不拦你,但你不要忘了自己以前说的那些话,不要忘了对哀家的承诺。” 秦孟仁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伸手将孙太后又抱紧了一些…… 此后,秦孟仁每天都进宫,仿佛又变成以前那个宠臣。满朝文武都在等候,等着孙太后要给秦孟仁个什么官位。各部尚书都惊慌起来,感觉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不是那么稳当。 听说秦大人与太后娘娘异常亲密,女人一糊涂起来,那可是六亲不认的。这么多年掌权,孙太后在朝中的权威已经非常大,她若是非要扶持秦孟仁,就算他吃了败仗,时间久了也可以东山再起。 但秦孟仁的任命迟迟没有下来,秦孟仁每日进宫与孙太后一起商议国事,帮孙太后梳理清楚之前遗留的政事。孙太后感觉有秦孟仁帮忙,自己能轻松好多,可他偏偏要走。 不管孙太后有多么不舍,过完年一开印,秦孟仁的任命就下来了。 原御史中丞秦孟仁任中州二品巡抚,即刻上任。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宝子们,这几天温度好高,春天仿佛提前到来,困成狗~ 第144章 入宫廷扶持堂妹 正月里, 京城里偶有晴天,谢领峰家里一大早就吵了起来。 谢领峰让谢二太太给小女儿做几身新衣裳, 总是陛下未来的贵人, 过年连两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马上开春了,姑娘们之间肯定要来往,谢家已经没了爵位, 再不做两身像样的衣裳,姑娘出去不丢人? 好歹将来进宫也是个贵人, 只要能进宫, 谁都不知道将来谁的前程大。 谢二太太有些不高兴:“老爷说的轻松,我们的祭田被收走了, 家里进项一天比一天少,这么大一家子, 人情开支不要钱?吃喝不要钱?孩子们出去活动不要钱?老爷光知道说,老爷给我钱, 我肯定给六姑娘做一箱子新衣裳。” 谢二太太自己两个儿子呢,还有个女儿没出门子。两个儿子原来一个是世子,另外一个也有份差事,哪知因为谢景元的事儿, 大儿子的世子没了, 小儿子的差事也没了。 谢二太太恨得压根痒痒,过年时谢景元父母的坟墓都没人去上!六姑娘虽然被定为贵人,但谢二太太压根没把她当回事, 一个老实巴交的姑娘, 就算有两分姿色, 进宫后能有多大出息, 有那钱给她做衣裳, 还不如留着给自己的女儿当嫁妆。 谢六姑娘几年前就被定为幼帝的贵人,因着幼帝年幼一直没进宫,但身为皇帝将来的女人,谢六姑娘是有俸禄的。以往谢二太太还不把她的俸禄放在眼里,自从谢家一落千丈,谢二太太开始打谢六姑娘的俸禄的主意。 连着被克扣了大半年,谢六姑娘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大过年的,她身上的衣裳都是旧的。 谢领峰还想靠着这个女儿打个翻身仗呢,见谢二太太这样刻薄,大正月的跟她吵了起来。 听见谢二太太这样说,谢领峰气得不再顾及老妻的脸面:“怎么,大郎媳妇二郎媳妇能做新衣裳,六丫头做不得?我谢家虽然爵位没了,还没穷到要克扣女儿俸禄的地步。这家里一草一木都是我谢家的,她是谢家的女儿,就有权力使。你这个蠢材,再敢刻薄她,你就把你自己的首饰当了,去给她做新衣裳!” 谢二太太气得骂了起来:“好啊,老爷爵位没了,你不去问那个狼崽子的罪,反倒来骂我,我辛辛苦苦在这家里操持几十年,这些狼崽子都比我金贵是不是?” 谢领峰咣一脚把门踢的关上,低声怒吼起来:“你给我住口,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还敢看不起皇家的人!怎么,你见陛下不大聪明,你就敢看不起他?你看六丫头还没得宠,你就敢轻视她?谁给你的胆子!你想死自己去死,别连累我一大家子!以后再让我发现你克扣六丫头的东西,这个家你就不用当了。” 骂完谢二太太,谢领峰扭身就走了,留下谢二太太一个人在家里骂骂咧咧。 谢家的爵位没了,侯府被收走,谢领峰只是个五品官,最多只能住个四进院子。谢领峰嫡子庶子加起来一共六个,还有一堆的姨娘,一大家子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拥挤的脚打后脑勺。 谢六姑娘原来有个单独的院子,现在只有个单独的房间。 父母吵架她当然知道,她默默在自己屋里纳鞋底。 幼帝已经十四周岁,他过生日早,虚一虚也能算十六岁,大婚快近了。谢六姑娘只想着早日离开这家里,哪怕宫里是龙潭虎穴,她总有一线机会。 在这家里,她永远都是个庶女,哪怕她已经被定为贵人,在嫡母眼里,她仍旧是个低贱的庶女,可以随便欺辱。 贵人又怎么样,她的首饰被嫡母收走了,说是给嫡出的姐姐当嫁妆,内造的东西拿去婆家比较体面,全然不顾她以后的体面。过年宫里赏赐的料子被嫡母拿去给嫡姐做了衣裳,说是嫡姐穿了好料子婆家能高看几分。反正她现在又不进宫,在宫外不需要那么体面,穿着朴素一些,宫里娘娘喜欢。 谢六姑娘想起曾经的堂兄,那个嫡母嘴里的下三滥、杂种,他已经是北地之王。 谢六姑娘看着门口,如果我离开这里,我能像堂兄一样吗? 谢六姑娘的梦想很快迈出了第一步,过完年没多久,一直沉寂的于大人忽然上奏,陛下年过十六,当大婚。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68节 这一封奏折仿佛在热油锅里泼了一瓢凉水,整个朝廷都沸腾起来。 于大人那个老梗果然不愧是老梗,也就他敢提这事儿。好不容易秦大人走了,孟家元气大伤,白敬朝被降级,孙侯爷正想大展拳脚呢,他居然说让陛下大婚。 大婚意味着陛下成大人了,他可以理政了。虽然陛下对政事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但不能做和有没有资格做还是不一样的。 一旦陛下大婚掌权,连孙太后都要退回后宫,到时候陛下还不知要被谁拿捏呢。 众人有些吃不准于大人到底是想帮谁,但他说的也没错,陛下确实到了该大婚的年纪。 孙太后接到这折子后迟迟没有回复,过了几天,孙太后先做出了让步,先让几个低位嫔妃进宫。 消息传到谢家,谢六姑娘一个人躲在屋里呜呜咽咽哭了一场。 没过几天,谢六姑娘在一片渴望和憧憬中进了宫。与她一起进宫的,还有于家的于贵嫔。孟淑妃要在孙皇后进宫后再进宫。谢贵人虽然位分低,却是最早一批进宫的人。 谢领峰悄悄给女儿塞了些钱,让她拿去打点宫里的关系。 京城里的这些动向分毫不差地传到了镐京城,谢景元看着陆双平呈上来的折子在那里思考问题。 他想了片刻后问旁边的姚太傅和柳文渊:“你们怎么看此事?” 姚太傅看着谢景元道:“王爷,这于大人以前跟臣共过事。依着臣对于大人的了解,他不是想帮陛下夺权,也不是想逼孙太后退回后宫,更不是想帮孙侯爷把陛下掌控在手心里,他就是觉得陛下年龄到了,该大婚了。” 谢景元笑一声:“看来这个于老梗倒是一心为公了。” 姚太傅回道:“臣也不肯定,但此人一向不贪财不贪权,唯一好个名声,也可能是想在士林中得个好名声。这几年朝廷那边权贵和兵家当道,文臣势弱,于大人身为大学士,天下读书人的带头人。所有人都能假装没看到陛下的年龄,他不能当哑巴,不然要被天下读书人痛骂。” 谢景元用手指扣了扣桌面:“子孝,秦孟仁马上要到中州了。” 柳文渊眉间都是严肃:“王爷,秦孟仁远离京城来驻守中州,怕是想要跟我们不死不休。” 谢景元又笑起来:“我就怕他不来,来了多好啊,不然我还要担心他在京城里耍什么阴招。给铁柱和一啸传话,加强守备。命双平时刻监督秦孟仁,有任何动静要及时传过来。” 柳文渊道:“殿下不必担心,秦孟仁到中州,一时半会翻不起风浪。他才吃了败仗,现在又被打发到中州来,许多人现在不会像以前那样买他的帐。他想像以前那样叱咤风云,怕是不容易。” 谢景元嗯一声:“这个人看着文弱,其实属狼的,不把我弄死,他是不会罢休的。” 说完这话,谢景元眯起眼睛:“先不管他,我先来给孙太后那个老娘们添点堵。” 柳文渊恨不得捂住他的嘴,一方霸主,一提起孙太后就要骂人。 “王爷预备做什么?” 谢景元咧嘴一笑:“上奏章,恭贺陛下大婚。另外,我六妹妹进宫了,后妃都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六妹妹这么弱小,我得给她撑腰不是。” 柳文渊皱眉道:“王爷,谢六姑娘一个小小的贵人,王爷这一给她壮声势,会给她惹来麻烦的。” 谢景元放下手里的奏章:“她入了宫 ,这是条不归路,要么踏出一条血路,要么死于非命。我且帮她一把,看看她能不能扶得起来。若是个中用的,我多帮一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呢。别小瞧女人,当初安阳给我惹了多少麻烦,后来不也帮了我的大忙。她要是不来,我师出无名,怎么铲除孟中承,怎么白得这么大一块土地。” 柳文渊拱手道:“王爷心怀天下,是臣愚钝了。” 谢景元想了想之后问道:“那些从山里带过来的金银都处理好了?” 柳文渊点头:“都炼好了,放在户部的库房里呢。” 谢景元吩咐道:“给六妹妹拨出五百两黄金送去做嫁妆,也是我这做哥哥的心意。” 柳文渊拱手:“臣遵旨。” 谢景元又道:“那些工匠都找好了?” 柳文渊仔细回道:“找齐了一部分,先紧着开井盐、挖沟渠灌溉这些要紧的事情办,另外,兵器都交给了兵部,那些没见过的式样,兵部已经做出了一些仿制品。臣去看过,好多都是专门应对胡人的好东西。” 谢景元摸了摸下巴:“我们家两位老祖也是有意思,好像能提前预测到前朝要完蛋,把这些款式在墓碑里藏了一部分。” 姚太傅在一边道:“王爷,臣翻看过许多典籍,打听过一些民间故事,当年前朝灭亡时,王爷家里差点全部被斩杀,好在当时胡人入关,王爷家的人立了功劳,这才保住了爵位。想来就是那场浩劫中,许多东西失去了传承。” 谢景元想到正在朝中蛰伏的白敬朝,心里担忧起来:“秦孟仁到中州,要不了多久,他肯定会想办法把白敬朝弄过来。朝廷比我们富庶,我们一定要快,想办法把自己需要的东西都置办齐全,不能再指望朝廷。晋王隔得太远,远水救不了近渴,我们还是得靠自己。” 三人说了好久的话,眼见着天黑了,谢景元让二人退下,自己去了偏殿的书房,裴谨言正在给几个孩子上课。 裴谨言这先生当的跟别人不一样,他比较注重实践。单纯的读书本没意思,他问谢景元要了许多废弃的奏折过来,一边讲课一边让孩子们看奏折。 原来说只教导平安和阳哥儿两个人,后来谢景元觉得两个孩子太孤单了,从文武百官家中挑选了十几个年龄合适的孩子来陪读。 松哥儿年龄大了,不好跟着阳哥儿混在一起,谢景元就把三郎和五郎的嫡长子要了过来。三郎和五郎一个身体虚弱,一个瘸腿。柳家孝期结束后,这二人都没有出来当差。为了安抚二人,让他们的儿子来陪阳哥儿读书。 除了这两个孩子,其余姚家、马家和王家都有孩子送过来。最独特的是柳文洁的长子林哥儿,袁奉贤亲自把嫡长子送过来,请求跟着世子爷一起读书长见识。 谢景元知道,这是袁奉贤在表忠心。经过了孟中承的叛乱,袁家担心谢景元猜忌,忍痛将嫡长子送过来当人质。 谢景元毫不犹豫收下了林哥儿,让他住在王府里,整天跟着阳哥儿一起玩。 谢景元站在窗外观看,裴谨言一边讲一边给孩子们举例子,孩子们听得十分认真。 裴先生讲课的方式跟别的先生截然不同,又新颖又有趣,他还经常带着大家去院子里挖土种菜,甚至还给大家分了地,看看谁种的菜好。 谢景元从不干涉裴谨言的教育方式,他也不赞同死读书。这群孩子,绝大部分都不需要死读书,他们需要明事理,要懂政治,要懂得如何配合阳哥儿。 四岁的阳哥儿成了孩子们的核心,在姐姐的教导下,他渐渐懂得了世子的意思,每天小大人一样端着,只有到了父母和姐姐面前才能放松片刻。 谢景元看着一群孩子笑了起来,他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时候他是出了名的调皮,祖父下死手教训了几回,他终于老实了一些。 看了一会儿后,谢景元悄悄离开,回了王府内院。 柳翩翩正要找他呢:“王爷回来了。” 谢景元拉住她的手一起坐下:“在忙什么呢?” 柳翩翩将手里的一本册子递给他:“我把整个北边各地的棉产量都捋了一遍,那哪些地方产量高,我都派人去查看了。有些是因为土地原因,有些是因为种植技术好。土地的原因没法改变,只能从种植技术上面想办法。我已经命人在各地开辟试点,将那些产量高的棉花种植技术推广出去。还有,大哥带回来的那些书籍里,有记载海外一些产量高好种植的粮食,我想派人到外面去看看,王爷觉得怎么样?” 谢景元叹口气:“老百姓吃不饱肚子,连年征战,我这心里天天跟油煎的一样。不管老祖们说的真假,派人出去找找,说不定真的就有呢。一家一年多一百斤粮食,混着野菜,都能多养两口人。” 柳翩翩给他倒了杯茶:“慢慢来,一口吃不了个胖子。” 谢景元接过茶杯后道:“有件事要你出面,六妹妹进宫了,你帮我给她置办一份嫁妆,我给她添点金银,一起送到京城去。” 柳翩翩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等这些女子进了宫,后宫怕是要乱起来,到时候各家又要开始争夺。” 谢景元的桃花眼里都是笑:“希望六妹妹聪明点,不要急着去争宠,先站稳脚跟。” 在柳翩翩的主持下,没过几天,镐京礼部主事押着一批嫁妆送往京城。驻防官兵听说是给谢贵人送嫁妆,没敢拦,嫁妆队伍一路送到了京城,还有谢景元的折子,还有裴谨言送给幼帝的一份礼物。 孙太后不在意那份嫁妆,谢景元又给她服软写折子,她心里略微高兴了一点,再一看是支持陛下大婚的,孙太后又闭上了嘴。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孙太后希望儿子早点大婚掌权,她可以安享富贵生活。现在儿子这个样子,她怎么放心让他单独去跟群狼打交道。 就算辅政大臣是她亲兄长也不行。 不管孙太后心里有多少算盘,刚刚入宫的谢贵人听说堂兄给自己送嫁妆,心里十分欢喜。堂兄和朝廷现在没打仗,若是能给她撑腰,她在这宫里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谢贵人进宫时几乎是光身进来的,她什么私房都没有,谢领峰给的那点钱她也不敢随便用。 堂兄一下子给她送来五百两黄金,还有许多其余的东西。五百两黄金啊,能折五千两银子。 这样大张旗鼓的送,没有任何人敢克扣她的东西,所有东西一针一线都不少,全部送到她住的秀水轩里。 最重要的是,幼帝听说裴谨言托人给他送来礼物,他急匆匆赶往秀水轩。 从入宫开始,谢贵人第一次见到皇帝。 第145章 气二叔王妃当政 见到幼帝, 谢贵人十分激动。可她还没来得及行礼,幼帝冲到她面前就问道:“裴先生的东西呢?” 谢贵人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立刻要行礼。幼帝是个洒脱之人, 不在意她的礼节,再次问道:“先生的东西在哪里?” 谢贵人回道:“陛下,臣妾都准备好了。” 说罢, 谢贵人将幼帝带到自己的卧室里,室内有一张桌子, 上面有个小盒子。 幼帝欢喜起来, 冲过去打开盒子。 盒子里有一本书,书是裴谨言自己写的随笔, 还有一些小诗。幼帝翻开书,里面夹了一些已经干枯的树叶、花朵, 那树叶和花朵的颜色都保存的很好。 除了书,还有一方砚台, 那砚台虽然材质是上等的,但手艺很差,幼帝翻看了两遍才明白,这是裴谨言自己亲手打磨的,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 赠七郎。 砚台旁边有一对同心玉佩,送东西的人说那是给幼帝大婚的贺礼。 幼帝仔细摩挲着那一方砚台,摸着摸着, 他的眼底有些湿润, 过了许久, 他将小盒子关上抱进怀里。 见谢贵人低眉顺眼站在一边, 幼帝问道:“还有别的东西吗?” 谢贵人恭顺道:“回陛下, 其余都是堂兄送给臣妾的东西。” 幼帝哦一声:“既然是你哥哥给你的,你收着就是。” 说完后他又问了一句:“你哥哥跟裴先生关系很好吗?” 谢贵人被问住了,她从小到到总共没见过堂兄几次面,听得最多的是嫡母对堂兄的诅咒和辱骂。 谢贵人实话实说:“回陛下,臣妾与堂兄见面不多,从未见过裴先生的面,并不知他二人如何。” 幼帝有些失望,他看到旁边几个大箱子,走过去看了看,然后兴趣缺缺道:“既然是给你的,你自己留着吧。” 留下这句话后,幼帝离开了秀水轩。 谢景元送的嫁妆仿佛一瓢热油泼到滚水里面,谢领峰心里忐忑起来。谢景元给他女儿送东西,他又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这个侄儿愿意支持他女儿,担心的是孙太后不喜欢侄儿,要是因此连累全家…… 谢领峰曾经梦想过侄儿跟朝廷和解,到时候不仅他的爵位能回来,女儿有了强有力的支援。他想起前几年安阳郡主靠着个野孩子在京城人五人六的样子,据说那还是个野孩子呢。 可到了他这里,他只有被连累的份儿。 现在这个侄儿又来撩拨他一家子,他已经没了爵位了,还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不再连累自己呀。 谢领峰仿佛热锅上的蚂蚁,憋了好几天,他终于放出个“大招。” 他将谢氏宗族所有族人都叫了过来,向所有人宣告,谢景元已经是被逐出宗族之人,此人所做的一切事情与谢氏宗族无关。他早就不是谢家子弟,谢氏宗族任何人不得与他来往。 虽然谢领峰的爵位没了,但他仍旧是族长,还有个五品官,他说的话在族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但谢领峰所作所为让谢贵人陷入了被动之地,本来谢景元给她送嫁妆,算是给她撑腰,她手里有了钱,在宫里的日子瞬间滋润起来。 最重要的是,幼帝后面又来过两次,虽然只是跟她随便说了几句话,也释放出一个信号,谢贵人入了陛下的眼。 谢贵人一下子把隔壁的于贵嫔还有另外几个低等的答应全部压了下去,哪知亲爹忽然在外头给她拆台。 谢领峰为了自保,公然与谢景元断绝关系,谢贵人变成了尴尬人,隔壁于贵嫔还特意跑过来“安慰”她一遍。 京城里的人背地里都开始骂谢领峰,你既然这么傲气,怎么前两年不断绝关系。你女儿收了人家的东西,你还说这话,真不要脸。 消息传到镐京,谢景元哈哈笑了半天,然后对身边的王尚书和马尚书道:“你们看,我二叔还是这个老鼠胆子,他以为公然跟我断绝关系就能讨好孙太后?”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69节 王尚书说话比较含蓄:“王爷,谢侯爷人微言轻,只能听命而为。”意思是孙太后是当家的,他总不好跟当家人对着干。 马尚书摸了摸胡子:“王爷刚给谢贵人送了嫁妆,谢侯爷此举未免有些……” 谢景元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奏折:“无妨,从小到大,我二婶给我泼了那么多脏水,这算什么。” 说到这里,谢景元忽然想起堂嫂的妹妹栽在他头上的那个孩子,顿时来了兴趣,起身道:“你们去忙,本王去寻王妃有点事儿。” 两位尚书送走了谢景元,马尚书发愁道:“王大人啊,你说王爷这又要干什么啊?” 王尚书笑一声:“马大人,王爷被谢侯爷踩了脸面,难道就要这样忍气吞声?那以后岂不是京城里人人都能拿王爷作筏子。” 马尚书叹口气:“我不是说不让王爷找场子,是担心王爷陷入这些争执中,动气伤身。” 王尚书诶一声:“老马你怎么这么爱操心,王爷是什么性子,放心吧,他肯定不会吃亏的。” 那头,谢景元已经快步回了王府。柳翩翩正在跟星辰商议什么事情,见到他回来后挥手让星辰退下。 等星辰一走,谢景元开口道:“星辰现在越发能干了。” 柳翩翩笑问道:“王爷这会子回来有什么事情?” 谢景元把陆双平的一份折子递给她:“你自己看看,我二叔这个蠢材又干蠢事。” 柳翩翩打开折子扫一眼后就笑了:“二叔这是被吓破胆子了,你早就被逐出家门,他若是不提,人家还记着你是他侄儿,只要不到关键时刻,谁也不敢真把他怎么样。现在巴巴地表白一番,好了,人家都知道你们彻底闹翻,以后他想借你的势也借不上了。” 谢景元从桌上抓起一把瓜子吃起来:“要么说他蠢呢,为了个世子之位,当年把我硬压在西北,现在为了讨好孙太后,又公然跟我断绝关系。既然他这么着急跟我摆脱关系,我肯定不能让他如意呀。” 柳翩翩笑起来:“你要干什么?” 谢景元眯着眼睛笑道:“跟我的好二叔亲香亲香,王妃文采好,帮我写一封家书。” 在谢景元的口述下,柳翩翩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家书,书信通过双方官方途径递给了京城礼部,然后由礼部转交给谢领峰。 这封家书中途被转手了十几道,所有人看到信之后都背着人偷笑。 谢景元的家书十分煽情,先是感谢谢领峰当年把他赶出家门,不然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和际遇;然后感谢谢领峰这么多年照看父母坟茔,为了表达感谢,这才给堂妹送了一份嫁妆;三是希望二叔不要害怕,虽然他被逐出家门,并不希望跟二叔决裂,毕竟二叔抚养了自己那么多年;四是当年堂嫂的妹妹硬说坏了自己的孩子,请二叔代为照看那个孩子。 谢领峰看到这封信之后差点没晕过去,立刻称病请假了一段时间。他这里着急,宫里的谢贵人却高兴起来。只要堂兄不跟家里彻底决裂,她这里随时都能借势。 满京城的人都把这事儿当笑话看,孙太后听到后只是嗤笑两声,骂这个土匪没爹娘教养,不敬长辈。 谢景元这头刚气过了亲叔叔,立刻有有人开始给他找麻烦了。 刚到中州没多久的秦孟仁忽然公然向天下人宣布,秦王世子伴读张氏子实为先仁孝太子亲生子。谢景元以帝王子嗣为家奴,是为不忠;隐瞒故人之子身份,是为不义;这等不忠不义之人,不配为王。要求谢景元尊仁孝太子之子为主,并将北地作为此子的封地。 这纯粹就是挑拨找事,谢景元倒不是太在意,百官们都急了起来。 姚太傅翘着胡子骂人:“这秦大人好歹一个状元,不想着怎么把中州治理好,怎么整天就想着这些歪门邪道。” 柳文渊回了一句:“姚大人,他来中州的主要目的是遏制我们的发展。晋王不足为虑,秦孟仁以后会把主要精力放在我们身上。此人最擅长用计,凡是能利用的事情,他一件都不想错过。” 谢景元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本王才跟二叔吵过架,他就来给我捣乱,看来是想让我内里乱起来。” 姚太傅和柳文渊等人想的是怎么将秦孟仁的话当做谣言来处理,而星辰和蒋氏听到这话后有些不安。 星辰本来正在帮柳翩翩统计一些地方女婴被无辜溺杀的情况,外头有丫鬟来报:“陈大人,卫大人说有事寻您。” 星辰作为王妃身边唯一的女官,她有个独立的书房,还有四个读书识字的丫鬟给她当副手。 整个书房里许多纸张、册子,星辰每天都被淹没在各种数目和文案中。 听见丫鬟的话,她从案桌上抬起头:“卫大人可有说什么事?” 丫鬟摇头:“卫大人只说是急事。” 星辰放下笔起身,去了前院一个书房。这书房时王府长史和副长史当差的地方,找她的正是副长史卫清和。 这卫清和是今年新科进士,传胪出身,谢景元见他家世背景清白,将他拎过来做副长史。说是副长史,其实是管事人,因为王府长史是沈容恩。 沈容恩身体不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谢景元和柳翩翩也没指望沈容恩能多卖力,就是给他个差事,找理由给他发俸禄。王府长史是正五品,一年俸禄加各种补贴,足够沈容恩过宽裕的生活。 这卫清和有些能力,到王府没多久就把各种事情都担了起来,跟尘扬和玄武配合的非常好,为人和善,一天天笑眯眯的。 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好看啊,年纪还不大,将将二十岁。王府里不少丫头背地里都喜欢讨论卫大人,甚至有胆大的给卫大人送过荷包和手帕。 卫清和虽然和善,但触及到原则的事情他一向都是铁面无私。送他东西的丫头,第一次他会好声好气把东西退给你。要是继续骚扰,好家伙,他会建议琼樱给这丫头配个人。 久而久之,王府里的人都叫他卫老虎。看着笑眯眯,是头笑面虎。 星辰到书房时,卫清和正在屋里踱步。见到星辰后,他立刻奔了过来:“陈大人,出了大事!” 星辰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卫大人,何事惊慌?” 卫清和看了她一眼:“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陈大人听到后可要挺住了。” 星辰点头:“卫大人请说。” 卫清和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告诉了星辰,这消息今日才传到北地,星辰平日不大出王府,外头的消息都是通过卫清和和尘扬传递,故而她并不知秦孟仁的作为。 果然,听到此事后,星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多谢卫大人提醒,卫大人忙,我先回去了。” 辞别卫清和,星辰回了后院。她站在二道门那里犹豫许久,最后决定先去找蒋氏。 蒋氏现在比较清闲,照顾两个孩子的任务大部分都被她接了过去。 她正在给两个孩子看今年的新料子,听说星辰来了,掀开帘子笑着出来迎接:“妹妹来了。” 星辰点点头:“表嫂忙呢。” 蒋氏知道她一天天很忙碌,这个时候过来,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挥挥手让两个丫鬟退下:“妹妹可是有什么事情?” 星辰低声说了平安之事,蒋氏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妹妹,怎么办?我日夜忧心此事,还是被人捅了出来。殿下当年为了这孩子,孤注一掷入了宫,我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现在平安这么小,我们并无任何不轨之心,这些小人天天挑拨,若是,若是表妹夫心里有了疑虑,天大地大,我们母子还能去哪里呀!” 蒋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星辰沉思片刻后道:“表嫂,事到如今,我们不能再遮掩了。我刚才从卫大人哪里得到消息,王爷可能不想让姐姐操心,现在消息还没送到正院去。我来寻表嫂,是想告诉表嫂,这事儿最后还要落在我们头上。” 蒋氏毕竟做过太子妃,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擦干了眼泪道:“妹妹,我们得带着平安去跟表妹夫请罪,我们并无任何谋反之心。我们母子两个所求不过安稳的日子,平安定会听话的,他一直对阳哥儿心存敬意。” 星辰看着蒋氏道:“不是我们去,是我去。” 蒋氏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星辰是在告诉她,这辈子她都不能跟儿子真正做明面上的母子。 蒋氏咬牙点头:“妹妹放心,为了孩子,我什么都能做。只要能天天看到他,其余都不打紧。” 星辰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把平安叫回来吧。” 正在上学的平安被人叫回来,匆匆进了屋,见两位母亲都在这里,他先行礼,然后问道:“娘,母妃,叫儿子回来有什么事情?” 星辰的表情有些严肃:“平安,危机来了。” 平安听到事情的原委后也严肃起来:“娘,儿子该怎么做?” 星辰看着平安轻声道:“平安,你要永远记着。在王爷心里,只有王妃和两个孩子还有小谢将军是他真正在意的人。这个世界上,哪怕是柳尚书、我和月升,我们都是因为和王妃有关系,他才放在心上。你也是一样,从小到大,他把你当亲儿子疼,但他爱的不是你,而是王妃娘娘,你懂了吗?” 平安的脸有点发白,然后点点头:“儿子懂了。” 星辰继续道:“所以,以后你要对阳哥儿更加恭敬,别看他年龄小,他将来会是你的主子。你一定要忘掉你是仁孝太子亲生子这件事儿。明日你就写一篇文,告诉天下所有人,你是张家子,是秦王府陈女官的儿子,你父亲以前是个富商,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去世,你母亲以前只是个妾,因着自幼服侍王妃,才被收留在王府。你与仁孝太子没有一丁点关系!” 平安继续点头:“儿子听娘的吩咐。” 星辰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仁孝太子对柳家有恩,王妃夹在中间不好说话,所以卫大人才先告诉我,王爷也没有告诉王妃。我们要在王妃知道之前把这篇文发出去,不要让王爷和王妃背负任何不好的名声。” 平安嗯一声:“儿子知道,儿子对王爷和阳哥儿从无不敬之意。” 星辰对着儿子微微一笑:“你是个好孩子,走,跟娘去书房,我们今日把它写出来,请卫大人过目后再发出去。” 母子两个花了一个多时辰 ,以九岁孩子的口吻写了一篇告天下文。 九岁的平安正式承认自己是张家子,是妾生子,是秦王世子的伴读,与仁孝太子无任何关系。因生父早逝、嫡母压迫,一岁多时被迫离开京城,承蒙王爷王妃厚爱,待如亲生子,他会好好读书,孝顺王爷王妃与寡母陈氏。 平安的自我告白发出去之后柳翩翩才知道这件事儿,她没有问星辰任何问题,而是以平安年龄大了需要交际为由,给平安提了月例。 当天晚上,谢景元回家后拉着柳翩翩一起喝酒。喝了一会儿后,两口子都有些醉意。 谢景元将柳翩翩楼进怀里:“秦孟仁这样离间我们跟平安的关系,早晚我得报仇。” 柳翩翩靠在他怀里:“你别想太多,表哥表嫂当年就是想让平安能过安稳日子。这样捅破了也好,将来不会再为难。” 谢景元捞起酒壶喝了一口酒:“等着,他一屁股屎呢,我肯定不能放过他。我听说他儿子跟他关系不亲,等着吧,我要让他老无所依!”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赵雅兰死了,虽说你们男人守妻孝的极少,但他是状元,总该为读书人做表率,我看他还有什么脸。” 谢景元低头在她脸上亲一口:“你说的有道理,他虽然不顾人伦跟孙太后厮混,可谁也没真正当场捉到过。赵雅兰这事儿可是实打实的,回头我让老姚把他骂一顿,然后我得忙正经事儿了,不能跟他们打这些嘴皮子官司。” 柳翩翩哦一声 :“王爷要干什么?” 谢景元又亲她一口:“兵部已经制作出了大量的兵器,专门克制胡人的。长时间不去草原跑一跑,许多人的锐气都没了。南下暂时不容易,我看看能不能北上。” 柳翩翩恍然大悟:“难道王爷要去关外跑马圈地?” 谢景元捏了捏她的鼻子:“聪明,你说行不行?我把胡人的地占一块过来,当做中间的缓冲之地,省得胡人打仗总是到我们关内来打,老百姓次次都要遭殃。打仗可以,到他们的地盘上去打!” 柳翩翩笑起来:“都说王爷是个杀神,王爷明明对百姓怀着一颗慈悲之心。” 谢景元笑道:“什么慈悲不慈悲的,能少死几个人多好,谁家儿子不是宝贝。等我占了草原,我带你去关外跑马,我们可以在草地上养马养羊。可惜关外的土地好多都不适合种粮食。” 柳翩翩问道:“你去关外,万一南边不稳怎么办?” 谢景元低声道:“不急,我在等一个机会。” 柳翩翩双眼发亮:“莫不是晋王那边出了问题?” 谢景元的桃花眼里发出璀璨的光:“双平刺探到消息,晋王重病。他那个继承人是个蠢材,孙太后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看吧,三足鼎立的局势很快就要打破了。” 柳翩翩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起来:“王爷是要趁着孙太后打晋王的时候去打胡人?” 谢景元轻轻嗯一声:“不错,上一次和白敬朝打,我的目的是清除所有叛贼,顺带多占一点土地。等过个几年,我们实力强大了,我与朝廷将来肯定还有一场生死之战。到时候,不是我死,就是秦孟仁亡。” 柳翩翩伸手捂住他的嘴:“别乱说,我们先去打胡人,把胡人打老实了,将来我们跟朝廷打的时候,胡人也不敢轻易入关捡便宜。” 谢景元点头:“不光胡人,还有东边的突厥,个个膘肥体壮,觊觎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趁着朝廷自顾不暇,我得把他们都捋顺了,争取让他们以后给我上贡。” 柳翩翩问道:“我能给王爷帮什么忙?” 谢景元笑道:“王妃歇够了吧?明日跟我一起去太和殿议事。” 柳翩翩瞪大了眼睛:“你在胡说什么!” 谢景元伸手将她抱紧:“我没胡说,你总是在王府里看奏折,学得再多,不亲自去实践,只能是纸上谈兵。你跟我去上朝,把所有人的性子都摸透,知道对什么人用什么方法,也学一学具体的处理方法。万一我再出门,你能直接管事儿。” 柳翩翩笑道:“王爷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谢景元嗤笑一声:“那些人傻,干那么多活不嫌累得慌。我还不到三十岁呢,再这样干下去,别说千岁了,怕是五十岁都不行。”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70节 柳翩翩哦一声:“王爷这是又想躲清闲了。” 谢景元用脸蹭蹭她的脸:“我的长处是打仗,我理政的手段过于刚硬,你来给我帮忙,我们一刚一柔,这样才能把事情办好。” 谢景元第二天一大早果然带着柳翩翩去了前殿,百官们纳闷,今天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啊,怎么王妃娘娘来了。 谢景元也不解释,让柳翩翩坐在自己身边的另外一张椅子上跟自己听百官们回事。 等早朝上了一半,百官才明白过来。 要命了,王妃又要干政!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 第146章 破局势三足坍塌 上朝议事的时候, 柳翩翩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不说话,谢景元偶尔跟她悄悄说两句话。 百官们见谢景元仿佛没事儿人一样, 只能按部就班地奏事, 谢景元也按部就班地解释。 等快结束的时候,谢景元才开始提此事:“诸位大人,天下局势不稳, 秦孟仁虎视眈眈,北边胡人突厥随时卷土重来。朝中虽能人辈出, 本王仍旧随时要出征。往后本王不在镐京, 一切事宜交由王妃做主。” 见众人想说话,谢景元手一压:“诸位不必跟本王说什么妇人不干政的话, 本王跟你们说实话,交给王妃本王才最放心。她随时可以退回王府, 交给臣子,本王难道回来后还要费劲去夺权?再者, 王妃是世子的亲娘,世子年幼,本王不在,理应由王妃辅佐世子。本王知道, 诸位大人都是一心为公。你们放心, 只要本王在镐京城,王妃只听政,不干政。” 他这话一说,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虽然大伙儿都觉得妇人干政不好, 可你要是反驳, 就是有不轨之心。王爷说了, 王妃是替王爷、替世子管事儿。 你说不行?京城里有个现成的孙太后在当政呢! 姚太傅拿眼神去看柳文渊, 柳文渊把眼帘一阖,仿佛没看到姚太傅的询问。 谢景元看到了姚太傅的小动作,先点名姚太傅:“姚大人,本王这里有件事儿要交给姚大人。” 姚太傅忙道:“请王爷吩咐。” 谢景元沉声道:“秦孟仁是先帝钦点的状元,阵前杀妻,不顾人伦,发妻过世无丝毫悲痛之意,这等无情无义之人,姚大人替我问一问他,可对得起自己头上的状元二字!” 姚大人来了精神:“臣遵旨。” 等上完早朝,谢景元低声对柳翩翩道:“你先回去,今日先听这么多,再多了他们要闹事儿。” 柳翩翩微微一笑:“好。” 柳王妃施施然离去,百官们都沉默不语。 等柳翩翩离去后,谢景元打发大家去衙门干活,自己带着几个重臣去了偏殿暖阁。 一进门他就说大事儿:“子孝,姚大人,本王要北上。” 姚大人正要说王妃上朝的事儿,听到这话后也顾不得再问王妃:“王爷真要去?” 谢景元点头,然后问工部尚书莫大人:“本王要的武器都齐了?” 莫大人点头:“都齐了,就是现在库存的铁几乎所剩无几。” 谢景元嗯一声:“派人继续去寻找铁矿,除了武器,马匹和粮草都要跟上,王大人,你配合莫大人一起准备,最迟两个月,本王要北上。此事暂时莫要声张,等双平的消息。” 陆双平又失踪了,抛下家中身怀有孕的柳文贞,消失的无影无踪。 柳文贞从来不过问他的差事,他经常不回家,或者忽然失踪。有时候早上还说晚上要吃什么,结果晚上人就没回来。陆双平在家,她陪着他,陆双平不在家,她一个人关起门安静过日子。 陆双平的差事都是机密,很多时候只有谢景元一个人知道。不仅机密,还很危险。 陆双平手底下的人比较多,原来谢景元叫他们内卫,后来沿袭前朝称呼叫崇政院,陆双平已经是三品崇政使。 谢景元提起陆双平,众人都停下了询问。王爷交给陆大人的差事任何人都不能问,不然泄露了机密,问的人就要负责。 因着有北伐之事,几人果然没有再问柳翩翩今日听政之事。没办法,她有自家男人撑腰。孙太后都能直接处理朝政,王妃想听,那就听一听吧,反正她之前就处理过政事。 谢景元用强硬的姿态硬把柳翩翩拉去了听政,偶尔他还会把奏折拿回家处理。没过几天,百官们赫然发现,奏章上开始出现一种新的字体。 这字看起来比王爷的字更好看,丝毫没有寻常女子的娟秀,落笔之间全是大气。而且那批复的内容与王爷略有区别,王爷以往就是简单的几个字,王妃会加两句解释,反驳你反驳的有道理,夸奖你夸奖的有条有理。 百官们心里都有数,这八成是柳王妃写的批复。有人担忧有人喜闻乐见,担忧的人怕后宫和外戚干权,喜闻乐见的自然是希望王爷和王妃之间能和睦,且王妃娘娘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看,人家处理政事比王爷更仔细,这对于整个北地的发展都有益处。 谢景元知道,不管这些人怎么想,只要他能坚持下去,时间久了,反对的人也会产生惰性,潜移默化觉得王妃理政也无所谓。 陆双平的速度果然够快,没几天后消息传来,晋王驾崩,世子登基做了新皇帝。 谢景元得到消息时正在家里吃饭,闻言仰天大笑:“文姝,天助我也,那晋王世子是个酒囊饭袋,看吧,小朝廷的权力肯定要旁落。孙太后那个老娘们就等着呢,她肯定要发威了!” 果然不假,晋王世子登基没几天呢,小朝廷被世子的老岳父掌了权力。 谢景元按捺住性子继续等,就在他等候的时候,秦孟仁与孙太后频繁传书信。孙太后这次毫不犹豫调兵遣将,命孙侯爷带着白敬朝一起去剿灭小朝廷,统一大雍半壁江山。 就在孙太后调兵遣将的时候,秦孟仁不断加强对北面的防守,以往那些探亲的、走私的,他睁只眼闭只眼,从孙侯爷和白敬朝出发那一天开始,秦孟仁全线关闭南北所有通道,陆双平的许多人员被迫滞留南边潜伏起来。 不仅如此,秦孟仁将白敬朝新提拔起来的两位将领夏江明与陈越林调至北方防守,外加两个老将,将北边防的水泄不通,压根不给谢景元丁点偷袭的机会。 谢景元在秦孟仁纵横捭阖的时候也没闲着,一方面让铁柱和韩一啸加强守卫,同时将柳文锦与柳文昌兄弟派到南边与秦孟仁对峙。 谢景元下了死命令,秦孟仁不动,铁柱等人不动,若是秦孟仁胆敢来犯,杀无赦! 守好了南边,谢景元忽然宣布发兵北上,他亲自带领袁奉贤、毛将军二人及五万人马冲向关外,沿袭过去一路走一路杀的习惯,直奔北边胡人王庭。 镐京城交给柳文渊驻守,柳翩翩主事,姚太傅与几大尚书辅佐,边城交给袁老将军与剩下的几个儿子驻守。 秦孟仁的目标是晋王团体,谢景元的目标是关外土地。秦孟仁知道,自己现在去打劫谢景元占不到便宜,谢景元也知道自己难以冲破秦孟仁的防线。 谢景元知道秦孟仁的目标,秦孟仁也知道谢景元的目标,二人仿佛再次有了默契一般,双方一起边境屯兵,但不开战,各自去追逐自己新的猎物。 至于二人之间的账,将来再算。 一场天下争夺战再次拉开序幕。 柳翩翩接下谢景元给的重任,拉着儿子开始上朝理政,才四岁半的阳哥儿见父亲不在家,每天很乖巧地跟在母亲身后,天没亮跟着去上朝,在上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听不懂母亲跟诸位老大人们在说什么,就乖乖地坐在一边吃点心看书,有时候听见母亲和老大人们争执,他还会端着点心去劝架。 柳翩翩不仅要理政,还要为前方提供补给。这次谢景元带的人比较多,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像一阵风一样到处乱跑,他要正儿八经地跟胡人再打一仗。 胡人可愁死了,这个人三天两头来找事,他们以前被杀了那么多人,还没休养过来呢,这个杀神又来了! 不管胡人想不想应战,谢景元的大军开了过来。胡人打听到谢景元只有五万人,且还带着粮草辎重,立刻欣喜起来。 你不是能跑吗,这次看你还怎么跑! 胡人立刻调来十万人马,将谢景元差点围了起来。 谢景元就怕他们不来,将自己的新式武器摆出来,结结实实打了一仗,五万打十万,硬是打的对方节节溃败。 谢景元哪里肯放弃这个好机会,追着胡人打了好久。不仅打胡人军队,还把草原上那些牧民一起往北赶了近二百里路,不肯走的全部杀进。 等打完仗,胡人以为他要走了,哪知他自己倒是走了,却把军队留下了! 他要将自己打下来的草原全部占为己有,让袁奉贤沿着边境做好防线,这片土地以后是我的了! 打完了仗,谢景元包袱款款地回家。走在半路上他就接到了消息,孙侯爷与白敬朝一举拿下晋王小朝廷,全歼主要势力团伙。 孙侯爷的威望达到了顶峰,白敬朝也捡回了之前丢失的面子。只有秦孟仁一个人在北方当了一次看门狗,什么功劳都没有。 孙太后可不会忘了自己的老情人,她先让白敬朝官复原职,又许诺孙侯爷的爵位多传一代,然后赞扬秦孟仁布局有功,且防住了北方趁虚而入,得了许多赏赐,最重要的是他的面子找回来了。 秦孟仁虽然全面防守,但陆双平自然有自己的秘密渠道,各种重要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 谢景元快马加鞭回了镐京,柳翩翩带着文武百官如上次一样在城门迎接。 “恭迎殿下得胜归来。” 谢景元看着跪在最前方的母子两个,迅速下马走了过来,一手抱起儿子,一手拉起柳翩翩:“文姝辛苦了,诸位爱卿请起。” 在公众场合,他再也没叫过她的小名。 最前排的姚太傅听到谢景元的话之后激动起来,他听到了谢景元话里的变化。以前百官给他磕头,他总是说诸位大人请起,刚才他说的是诸位爱卿。 难道,难道王爷有什么计划?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子们~ 暂时不会称帝,因为后期还要利用这个名头~ 第147章 封群臣远方音信 谢景元的一句爱卿, 不光是姚太傅,跪在前排的所有人都跟着心潮澎湃。 北方已经全部在王爷麾下, 连关外二百多里地的草原也被王爷打了下来。 这么大的功劳, 就算,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是实至名归。 谢景元拉着柳翩翩的手往前走,文武百官都让出一条路。他一边走一边道:“姚大人柳大人, 安置好军队,两个时辰后所有人到太和殿集合。” 冬天的飒飒寒风吹不走满场的热情, 阳哥儿抱着父亲的脖子, 他的头脸都被包了起来,等离人群远了后, 他将头伸过去与父亲贴了贴脸。 “爹。” 谢景元高兴起来,与儿子抵了抵头:“在家里有没有听你娘和姐姐的话?” 阳哥儿只漏出两只小眼睛在外面, 听到父亲的问话后点了点头:“爹,关外好玩吗?” 谢景元笑起来:“好玩, 等你大一些,爹带你们去关外跑马。” 一家三口一起上了旁边的王妃车驾,车里面有炭火,比外面暖和多了。 柳翩翩上了车之后笑着说道:“王爷矬了胡人的锐气, 又一次名扬天下。” 谢景元将儿子放在自己的腿上:“家里怎么样?有没有人为难?” 柳翩翩笑着摇头:“无人为难我, 就算跟我有争执,也是为了公事,不是为了私心。从王爷走后, 几位尚书大人睡觉都睁着半只眼睛, 恨不得住在衙门里, 时常半夜三更才回家, 有时候甚至囫囵在前殿找个地方。” 谢景元笑道:“这帮老狐狸, 等着分果子呢。” 柳翩翩低声问道:“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难道要学晋王?” 谢景元看她一眼:“学晋王做什么,我又不是皇家子孙。戴不戴那顶白帽子只是个名声而已,不过这些个文武百官是该提一提了。” 柳翩翩笑起来:“王爷这是要正儿八经支起摊子来了。”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71节 谢景元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我回来的路上听说了孙太后大手笔封赏,没道理因为我头上没有白帽子,就委屈了自己人。上回礼部的人去京城,人家那边礼部的人根本就看不起我们的人,觉得我们是山匪,不是正路子的人。同样的品级,还想让我们的人给他们行礼。去他祖宗的,不就是个名分,老子也给!” 柳翩翩嗔怪他:“别乱说,阳哥儿大了,会学话的。” 谢景元轻轻在自己嘴巴上抽了一下:“爹说粗话了,阳哥儿不要跟爹学,跟你娘学,你娘是大才女。以后爹教你习武,你娘教你读书,做个文武双全的人。” 一家三口坐着一辆车慢悠悠到了王府门口。家里一堆的人在大门口迎接,谢景元把手一挥:“天冷,都回屋去,把该干的事情都干好。清河,一人多发一个月月例。” 谢景元走上前,先蹲下身抱了一下林哥儿,摸了摸他的小脸,跟他说了几句话,然后起身拍了拍平安的肩膀:“帮我带他们几个去玩。” 平安恭顺地回道:“恭迎姨父凯旋归来。” 谢景元把阳哥儿交给他,然后笑看向旁边的落落:“怎么不去城门口迎接爹回来?” 落落正儿八经地给父亲行礼:“恭迎父王得胜归来。” 谢景元哎呦一声:“我儿果真大了。”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女儿叫父王。 落落拉过弟弟的另外一只手:“父王,我和哥哥姐姐们带弟弟们去玩,父王快回去歇歇。” 自从有了教养嬷嬷后,落落越发“懂事。”父王在家的时候少,只要父王回来,她总是想方设法让父王和母妃在一起。虽然她不懂其中的原因,但她听的故事多啊。她听说好多人家的男主人回来就往小妾屋子里钻,最后全家都不和睦。 父王虽然没有二心,但她希望父母关系能更好一些。 谢景元伸手摸摸女儿的头:“那你去吧,我跟你母妃要商议一些事情。平安,晚上带他们几个一起来正院吃饭。” 蒋氏与星辰与谢景元打过招呼后,带着五个孩子一起离去。 夫妻二人一起到了上房,柳翩翩张罗着给谢景元洗漱,她亲自给他搓澡,热水换了三桶,终于把他洗干净。 等到最后一桶热水,谢景元泡在桶里不想起来。 “难怪好多人事业有了起色后就开始贪图享受,这泡在浴桶里的感觉比在外打仗好了一万倍都不止。” 柳翩翩拿帕子给他擦头发:“泡在浴桶里可没法名扬天下,也没法让胡人闻之丧胆。” 谢景元本来眯着眼在享受,因着她靠近,他闻到了她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气。 夫妻分别几个月,谢景元一闻到这香味就有些受不住。他微微睁开眼,正好看到一段妙曼的身姿。 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去太和殿,一切都来得及。 谢景元不着急,慢悠悠问道:“你说我给这些人都封个爵位怎么样?” 柳翩翩手下微微一顿:“封爵可不简单,会增大很多开支。祭田、俸禄、府邸规格,哪一样都要花钱。最重要的是,官位都是凭本事来的。一旦有了爵位,就会有靠祖宗吃饭的人出现。这些人本事没多少,可能会利用一个爵位占据要职。我不是要反对王爷封爵位,而是要提醒王爷,不能一下子封多了,当心养懒汉。” 谢景元嗯一声:“你说的有道理,你哥、二郎、奉贤、铁柱、一啸这几个是必须要封的,还有老姚、老马、老王和容恩这几个文臣也要封。我穷的很,我得提前跟他们说好,现在就是个空头爵位,然后给一些安家费,祭田没有,豪宅也没有,我自己住的地方比以前表哥的庐阳王府都小多了。” 柳翩翩笑起来:“得亏王爷带的头好,你不纳妾,他们也跟着修身;你住小宅子,他们也不敢大兴土木。咱们家开支这么小,户部那里都能查到底,他们总不好意思比我们花销还多。封也行,有个名头大家也高兴。” 谢景元又道:“你们家一下子封两个,有些招眼,你回头嘱咐你家里人,都夹紧尾巴过日子,别给我惹事。” 柳翩翩笑起来:“知道了,多谢王爷恩典。” 谢景元感觉自己泡够了,呼啦一下子站了起来,整个人毫无遮拦地暴露在柳翩翩面前。 她急忙找一条长帕子围在他腰上:“快把衣裳穿好,别冻着了。” 谢景元抬腿从浴桶里走了出来,自己找东西把身上擦干净,然后将手里的东西一扔,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柳翩翩伸手推他:“外头人还等着你呢。” 谢景元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灵巧地开始四处去除累赘的衣物:“乖乖,先容我一次……” 柳翩翩被他紧紧勒住,仿佛要把她嵌入身体里一样。冬九腊月的天,屋里的热情越烧越旺。 这屋里装的是云母窗棂,外面的光透进屋里,谢景元看到自己梦里梦见的场景,感觉自己的脑子里轰然炸开。他腾出一只手来,轻拢慢捻抹复挑,几个月的思念全部融入在金戈铁马的动荡之中…… 又过了半个时辰,谢景元的澡终于洗好了。不仅他洗好了,连柳翩翩都顺带洗了一次。 夫妻两个回到正屋,琼樱亲自端了些吃的过来。 谢景元一边吃一边道:“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去,许多事情你不在他们说不清楚,平白浪费时间。” 柳翩翩被他闹了一场,脸上有些潮红。 谢景元看她一眼后道:“今日是我回来第一次议事,我们穿正规一些,你不是有那什么冠,前面带珠帘的,那个好,那个显得贵气。” 柳翩翩瞟他一眼,贵气不贵气她不知道,反正能遮住脸是真的。 谢景元毫无羞耻之心,还对着她灿然一笑:“这天越来越冷,你再跟我忙几天,反正要过年了,过几天你要是早上不想起来,不去也行。” 柳翩翩放下手里的茶碗:“那怎么能行,连阳哥儿都早起,我岂能睡懒觉。” 等夫妻两个携手一起到前殿时,文武百官都已经按照既定的位置站好。 当谢景元把自己想要封赏的消息说出来时,满朝文武都激动起来,能吃肉的吃肉,能喝汤的喝汤,反正人人都有份呀。 谢景元才打下了那么大一片草原,虽然众人不知道他准备拿这片草地干什么,但肯定不能白放着,这肯定是一笔财富。 外加上去年柳文渊寻回来的那批宝藏,谢景元把那些技术全部投入民间,北地现在各行业发展比过去都快了很多,假以时日,这里会越来越繁华,越来越富裕。 话转回来,继续说封赏。 谢景元丢下这个炸弹后就开始问别的事情,把他不在镐京期间的各种事情问个一清二楚。 等议完了事情,夫妻两个一起去了上书房,几位重臣都跟在身后。 姚太傅进门就开始唠叨:“王爷,您打下那一大片草原,准备做何用?” 谢景元见那张桌子旁边只有一张主位,停下了脚步。 柳文渊扫一眼四周,搬了另外一张椅子并排放在一起。 谢景元这才拉起柳翩翩一起坐下,然后对姚太傅道:“老姚,本王这次出征,一是要试一试老祖宗留下的武器到底能不能应对敌人。二是多杀一些胡人,让他们的人口发展不起来。第三,那块地我们先留着,胡人想要回去,可以,每年纳贡。根据纳贡得数目,归还他们相应大小的土地。” 莫尚书摸了摸胡子:“王爷英明,说实话,草原对我们来一时半会真派不上用场,只能拿来养牛马,但养牛马需要人,还要迁徙,我们这边的百姓不一定愿意过去。以往也不是没打下过草原,胡人今天称臣把土地要了回去,明天就翻脸不肯纳贡。王爷这种纳贡一年还一点土地的法子很是不错。” 谢景元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口茶:“让奉贤在那边守着,等过完年,再去收拾西边那些外族人。” 柳文渊终于开口 :“王爷,秦孟仁人就在南边屯兵。” 谢景元吹了吹茶水满:“让他囤,谁还怕打仗不成。” 一行人在书房里说了好久的话,等天黑头了,谢景元打发众人离去,自己带着柳翩翩一起回王府,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摞子奏章。 因着答应了几个孩子一起吃饭,平安早早地带着一群弟弟妹妹在正院里等候。 柳翩翩当先进屋,见几个孩子坐在那里玩,笑了起来:“怎么还一直等着,前头事儿多。” 平安起身走了过来:“我们吃过了一些点心,不大饿,姨父才回来,我们都想跟姨父一起吃饭呢。” 谢景元脱掉自己的大氅挂在旁边的架子上:“别玩了,都来吃饭。” 饭桌上已经开始上菜,谢景元与柳翩翩分开坐,中间是年龄比较小的阳哥儿和林哥儿,落落在柳翩翩另外一边,她旁边是泰安,泰安旁边是平安,平安正好挨着谢景元。 谢景元一边照顾林哥儿吃饭,一边跟平安说话:“天虽然冷了,也不要偷懒,读书要紧,身体也要紧,给你们找的武学师傅,要多一些。你们看沈长史,他比谁都聪明,就是因为身子骨不好,没法参加科举。你十岁了,过个两三年去参加县试试试,成不成总能攒些经验。” 平安十分恭顺:“多谢姨父教诲,我准备参加下一科的县试,就是后年春天。” 谢景元点头:“你是家里的老大,弟弟妹妹们不听话了,或者是心里有了小别扭,你娘和你母妃抹不开脸来教训,你姨母要跟我一起理政没工夫,你要拿出大哥的款来,该教训教训,该开导开导。” 平安被谢景元这话说的有些腼腆起来:“弟弟妹妹们都很好。” 谢景元笑着回道:“你莫要紧张,放开一些。你自己平日里要是遇到事情,可以去找卫大人和沈大人,要是他们解决不了,你来找我,千万莫要憋在心里。” 平安点点头:“多谢姨父。” 谢景元又看向泰安:“你是个姑娘,我不大懂你们姑娘家在想什么。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跟你妹妹说,就当跟家里人一样。你妹妹性子活泼,你沉稳,她要是有沉不住气的时候,你帮我们劝一劝她。” 泰安比刚来的时候大方多了,温温柔柔地道了个好。 谢景元伸手摸了摸旁边林哥儿的头:“明儿让人送你回镐京,跟你娘一起过年。” 林哥儿在这边住久了,除了想娘,别的时候都很快乐。姨父摸他的头,他只是咧嘴一笑,然后继续低头用勺子挖饭吃。 他和阳哥儿大小差不多,小哥儿两一人一个碗,吃的特别香。 谢景元又看向旁边的柳翩翩,夫妻两个对视了一眼,柳翩盘挪开眼开始跟女儿说话:“明儿你跟你姐姐一起去找你舅妈,把家里过年的事情多捋两遍。你舅妈以前做过王妃和太子妃,管家的本事一等一的好,我最近跟你爹有事情,家里顾不上,都交给你们了。” 落落自从当了郡主,气度一天比一天好,小小的女孩继承了父母相貌上所有的优点,在哪里都是人中的焦点。 一家子一起吃了顿晚饭,谢景元感觉自己自己这几个月的疲惫一扫而空。 没几天后,谢景元拿出了自己的封赏意见。封柳文渊宣平公、谢景泰武安公,韩一啸威武侯、袁奉贤镇边侯、柳文锦忠勇侯、姚太傅文昌侯、裴谨言文定侯,沈容恩忠义伯、柳文昌兴义伯、陆双平诚意伯。 两个公爵,五个侯爵,三个伯爵,其余部分武将和文臣得了男爵子爵。 同时,追封姜巡抚为文正公,世袭三代。 那些没有得到爵位的,也能得一些金银奖励。最重要的是,谢景元将所有衙门官员布置全部升级,仿照朝廷的格局,官位大小一样,品级待遇一样。 等于所有人都升了官。 封赏那一天,谢景元带着柳翩翩一起坐在太和殿上,旁边吏部主事一字一句念了好久。 等封赏结束,满朝文武跪下三呼千岁。 此次封赏,柳家一口气得了一个公爵、一个侯爵、一个伯爵和两个子爵,满门荣耀。 柳翩翩看着站在最前排的兄长,心里忧心起来。 她想起吴氏临终前两天跟她说的烈火烹油四个字,柳家现在成了北地第一世家,看似荣光,隐忧也多。 但不封赏也不行,柳文渊从出京开始就跟谢景元成了最好的战友,后来柳文锦和柳文昌加入飞鹰营,凡是谢景元有需求,兄弟三个哪次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往前冲。特别是柳文渊和柳文锦,兄弟两个打起仗来跟不要命一样。 不仅这兄弟三个,三郎和五郎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无法当差,谢景元也各自给了个子爵,连六郎也捞了个男爵。 柳家六兄弟个个都有爵位。 柳翩翩越想心里越担忧,谢景元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拉住她的手,对着她微微摇头。 柳翩翩对他微微一笑,谢景元摆摆手:“诸位爱卿请起。” 等到晚上,夫妻两个一起回了家,柳翩翩站在谢景元面前,先正经给他行个礼,然后道:“王爷,妾身与您商议一件事情。” 谢景元看着她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别怕,你哥哥们出生入死,没道理因为他们是你的哥哥就不封赏了。现在看着满朝文武兴盛,将来与朝廷再打仗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谁能活到哪一天。趁着大家都活着,该封的都封了吧。你要是怕你们家太打眼,若是将来我们能重回京城,我预备给铁柱封个王爵,到时候就能排到你大哥前面去了。” 柳翩翩叹了口气:“我们柳家出的后妃多,一直平平安安,从姑母过世,我们全家都对外戚这个身份有些后怕。” 谢景元拉她坐在自己身边:“往后得出个规矩,后宫三代之内不得有同同族之女。我们的儿媳妇、孙媳妇都不是柳家人,这样你就不用太担心了。” 柳翩翩点点头:“这样也好,不光是这个,那些爵位也不能一直传承下去,最好是一代一代递减,这样才能防止门阀称霸天下,朝纲腐败。” 谢景元笑起来:“王妃真是大公无私,旁人要是娘家得了这么大的荣光,哪里还会担心,高兴还来不及呢。”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将来若是能重回京城,我让我们家分宗,不然一个公爵一个侯爵一个伯爵和三个子爵,放谁家里都是隐患。”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72节 谢景元点头:“这样也好,你大哥是个谨慎人,三房分宗,各顾各,免得以为相互有依仗,扯人家后腿。” 柳翩翩放下这个话题,跟谢景元开了句玩笑:“别人都封了,就王爷一个人没封。” 谢景元一边摩挲她的双手一边轻声道:“别急,我在等双平的消息。” 柳翩翩心里惊起来,从谢景元出征那日起,陆双平就消失了。连她都不知道陆双平干什么去了,只知道他去了南边,柳文贞生产他都没回来。 镐京城的官员们都有个默契,从来没有人去打听陆大人的事儿,他上不上朝、他要干什么、他要去哪里,谁都不知道,他只对王爷一个人汇报工作。 有时候你以为他去干什么机密大事去了,其实他躺在家里睡大觉呢,因为他有不上朝的特权。有时候众人以为他还在家里玩,其实他人已经离开了镐京。 这样神出鬼没,时间久了,除了谢景元,没有人能摸清他的动向。 而此时的陆双平,早就已经改名换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独自飞向远方。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 第148章 深埋伏断线风筝 日月窗间过马, 一眨眼,两年时间一晃而过。 天刚亮, 谢景元已经去了前殿, 柳翩翩在丫鬟的照顾下起身。她现在衣服款式都比较复杂,发型时常换新,必须要在丫鬟的帮助下才能将自己打理好。 琼樱帮柳翩翩插上一根点翠烧蓝金钗:“娘娘, 奴婢与大舅太太说过,辰时末娘娘过去。” 今日是柳文渊的嫡长子松哥儿成亲的日子, 十七岁的松哥儿娶的是王尚书家的嫡长孙女。 柳翩翩吃饭的时候, 几个孩子都聚到了她这边。 阳哥儿一边吃饭一边问柳翩翩:“娘,我可以闹洞房吗?” 柳翩翩笑起来;你一个小孩子闹什么洞房。 阳哥儿慢条斯理地回道:“我可以问大表哥要喜钱。” 柳翩翩给他夹了一个蒸饺:“你表哥今日忙着呢, 你可别捣乱,跟着你平安哥哥就好。” 旁边的落落和泰安都是一身新衣裳, 平安斯斯文文地坐在那里,不时跟妹妹说两句话。柳文洁这几天回镐京, 把林哥儿接走了。 柳翩翩对琼樱道:“等会子把表嫂和星辰叫上。” 琼樱笑道:“星辰姐姐还说不去,大舅太太前儿特意打发人来把她说了一顿。” 柳翩翩又道:“你等会儿先去通知四妹妹,让她先到我这里来,跟我一起过去。” 陆双平一去两年杳无音信, 谢景元已经提了个崇政副使负责镐京这边的差事, 谢景元只能确定陆双平大概还活着,其余消息连他都无从得知,没有任何人能联系上陆双平, 他仿佛人间消失了一样。 陆家大郎马上两岁了, 到现在还没见过亲爹。为了让柳文贞安心, 陆大郎半岁的时候就立为诚意伯世子。 吃过饭没多久, 柳文贞带着儿子来到王府。一群孩子忙过来喊姨母和姑母。 柳文贞笑着跟孩子们打过招呼, 又跟柳翩翩行礼:“大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走?” 柳翩翩看了看柳文贞的衣着:“马上就走,琼樱,把我那条新做的鲜亮色大氅拿过来给四妹妹换上。”她不喜欢妹妹年纪轻轻穿的跟个寡妇一样。 柳文贞笑着谢恩,柳翩翩又让人叫来东院里的姑嫂两个,一行人一起往宣平公府而去。 宣平公府正锣鼓喧天,新人刚拜天地结束,才入了洞房。 听说王妃来了,柳文渊夫妻二人一起出来迎接。谢景元还没来,众人一起给柳翩翩行礼。 徐氏把小姑子让进了内院正房,一群太太们忙过来簇拥在她身边,一屋子人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说闲话。 柳翩翩忍不住跟几个嫂子感慨:“我还记得当日我们流放的时候,松哥儿才三岁,走路都走不动,这一眨眼他就长大成人了。” 徐氏将外头的事交给了管事婆子,陪着几个小姑子说话。 “当时还得多亏星辰和月升,不然几个孩子就要遭罪了。” 柳文洁开玩笑道:“当时我都没想过自己能走过来,我脚底下都走出了好几层茧子来。” 姑嫂几个说了一阵子话,谢景元带着几位重臣一起过来吃酒席。吃席的时候发生了个小插曲,柳元济的座位不好安排。 按理来说他是松哥儿的亲祖父,谢景元的老岳父,应该陪着谢景元一起坐在主位上。 然而谢景元看到这个老丈人就不高兴,翁婿两个是一句话都说不到一起去。没得办法,柳文渊把老父亲和两位叔叔安排在一起,又请了两位尚书相陪。 柳元济的失落人人都看得出来,谢景元懒得搭理他,中途只让平安去敬了他一杯酒。 无人去在意柳元济的失落,好在他两个弟弟也没差事,他还能跟两个尚书坐在一起,这脸面也没丢尽。 一顿酒席吃了个把时辰,谢景元在前院等到柳翩翩吃完后才走。夫妻两个一起上了王妃的车,两个孩子跟在后面蒋氏的车上。 谢景元上车就笑:“今日我给了你爹一个没脸。” 柳翩翩喝了点酒,脸上带点红:“王爷又不是第一次给我爹没脸,我爹早就习惯了。”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那是以前,以前我是个混不吝狗不理,现在看到人人都想往我跟前凑,他那颗忠君爱国的心又热乎了起来。” 柳翩翩感觉额头出了点汗,掏出帕子自己擦了擦:“你别理他,我祖父祖母都不在了,他要是跟我们论辈分,我跟我哥都要吃亏。要是你再给他好脸色,他不得到我哥家里来做老太爷啊。” 谢景元拉住她的手道:“所以我来当这个恶人,我不发话,他不敢去你哥家里。就让他跟周姨娘和八郎住在一起,周姨娘那个儿子不是已经搬出去了,他们一家三口过得不错。你哥该给的孝敬一样没少,你看他吃的穿的,比谁家老太爷都不差。” 柳翩翩心里有些感动,他每天日理万机,居然还得周姨娘带来的那个儿子。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王爷,这两年你感觉累不累?” 这两年里,谢景元仿佛一头不知疲倦的老牛,恨不得天天住在太和殿,军政、民生、天下局势、百官,什么事情他都要操心。 柳翩翩虽然经常能给他帮忙,但绝大部分事情还是需要他亲自过问。 谢景元将头跟她的头挨在一起:“累也要做,不然就要前功尽弃。秦孟仁这两年多拼,我听说他经常熬到后半夜,虽然人不在京城,南边的许多大事都是出自他之手,重要官员任命孙太后都会跟他商议。中州这几年变化很大,城墙变高,兵丁变多,白敬朝提拔了一批非常有天赋的武将,他时刻在做准备,要跟我决一死战。” 柳翩翩心里听到秦孟仁三个字时已经毫无波澜:“他这一生,都是为你而活。” 谢景元笑起来:“那可不,真是我的荣幸。秦大君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将来我再跟他见面,一定要送他个大礼。” 柳翩翩想到今日坐在人堆里比较沉默的柳文贞,忍不住担忧起来:“四妹妹现在越发寡言少语,盼哥儿也不大合群。” 谢景元侧首看着她,过了好久才道:“我跟你实话实说,双平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这辈子能不能回来,还要看天意。” 柳翩翩惊的立刻坐起身:“这话怎么说?” 谢景元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双平已经彻底脱离了我们的掌控,他在做什么我不知道,他潜伏在哪里我也不知道。翩翩,像他们这种顶尖的细作,随时命悬一线。他失踪了两年,前一阵子忽然递来消息,说秦孟仁在我们这边安插了一个非常深的棋子,这个棋子比孟中承还可怕。” 柳翩翩听得心惊肉跳:“难道上一次孟中承叛变的时候,这个棋子没动吗?” 谢景元摇头:“我还没弄懂这中间的缘由,双平已经深入敌营腹地,他送消息非常困难。京城那边的人也找不到他,更不敢去找他。” 柳翩翩叹口气:“是不是差事很难,他只能自己亲自上?” 谢景元轻轻抚摸她的指甲盖:“就像谨言当初一样,他们只能自己亲自去做,中间但凡多一个人,可能就要失败。我并没有授意他去这么做,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柳翩翩沉默下来,陆双平不能打仗,不能像文臣一样治天下,他的差事不招人喜欢,甚至有人觉得他像阴沟里的老鼠,就知道刺探别人的机密。 陆双平想建功立业,他把眼光投降了京城,那里是他最大的战场。 谢景元安慰她:“你别怕,你照顾好四妹妹母子两个,双平在外才能放心。”、 柳翩翩点点头:“过一阵子盼哥儿两周岁生日,我带着嫂子们去给他过生日,动静闹大一些,陆家整日死气沉沉的。” 谢景元点头:“回头送几个人过去教导盼哥儿,四妹妹太过寡言,孩子总是跟她在一起,单子变小了。姑娘家胆小些人家说文静,男孩子胆小了,人家就要说你窝囊没出息。” 柳翩翩这几年已经见惯了生死:“景元,是不是往后我们还要面对更多的生离死别。” 谢景元嗯一声:“我们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可能将来都会死去。” 柳翩翩反握住他的手:“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好不好?” 谢景元笑起来:“好啊,我想吃王妃做的牛肉羹。那年流放路上,你和月升做的牛肉羹真好吃,还有你做的薄饼,卷了酸豆角和豆芽一起吃,想起来我就要流口水。” 柳翩翩笑道:“晚上我给你做,让厨房烙几个硬的跟铁一样的饼子,敲碎了放到锅里加牛肉一起住,再摊几张葱花饼,弄几个小菜,把孩子们叫过来一起吃。” 两口子刚说了要命的事情,一眨眼又开始说起吃喝,仿佛普通人间烟火夫妻一样。 而他们丝毫不知,那个消失了两年的人正在京城里已经在京城挣扎了两年,悄无声息潜入到了敌人身边。 话得从一年前说起。 京城秋天,长公主府天还没黑就掌灯了。马棚里的管事对一个刷马的人吆喝道:“张四,你去把将军的马再刷一遍。” 被人换做张四的人回过头对着管事的一笑:“好勒,我马上就去。” 管事的走了,这个名叫张四的人继续刷马,他刷的非常认真,丝毫没有因为少一根手指而影响刷马。 张四一边刷马一边哼小调,唱的还是标准的南方小调。长公主府的人都知道他是南边人,因为无父无母,被人欺负的丢了一根手指,一路要饭要到京城,因着机灵,被人牙子买了过去,最终姻缘聚会入了长公主府。 张四认得几个字,但他一个外来的,在府里无依无靠,刚开始就在柴房里劈柴。后来他跟人学刷马,又来了马棚。虽然仍旧很累,但好歹有机会能见到将军。 长公主府的将军就是驸马爷白将军,白将军天纵英才,要是能给他刷马,死了都值得。 张四从此有了奋斗目标,他要给将军刷马! 皇天不负苦心人,张四努力了大半年,终于刷上了将军的马匹。 当然,他不是专门负责将军的马,是那个马夫想偷懒。张四刷马比他刷的好,他就经常把张四叫去给他干活,干完后还说是自己刷的。 给将军刷马的人必定是马棚里最有权势的人,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刚才那个李管事。 张四刷完了自己负责的几匹马,又高兴地去给将军刷马。 那马匹真漂亮啊,有多少根毛张四都知道。马匹也习惯了张四,还用头蹭蹭他。 张四摸了摸马儿的头:“你可真有福气,能给将军骑,什么时候我能给将军牵马就好了。” 张四刷完马后将自己的工具收拾好,准备回自己的住处。 才走到半路,忽然有个女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张四哥,我给你留了两块菜饼,里头还带了点肉,你快趁热吃。” 说完,那女子将手里的油纸包塞到张四手里就跑了。张四还没来得及道谢,姑娘转身跑了。 给他送饼的姑娘是厨房里的烧火丫头立夏,这丫头其实长得不赖,但因为从小被火烧过,脸上有一块丑陋的疤痕,二十好几还没嫁出去。 立夏有一次被府里几个家丁嘲讽像癞□□,张四帮立夏解围,笑着把那群人撵走,还帮立夏把掉落在地上的柴火捡起来送到厨房去。 张四本没想那么多,哪知这立夏就上了心,经常给他送吃的。 长公主府里的人都开起了玩笑,说他们两个都是残疾,一个脸上有疤,一个少了一根手指,以前还是个臭要饭的,真真是绝配。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73节 府里有个二十大几还没嫁人的丫头,特别还是个残疾姑娘,说出去长公主脸上也不好看啊。厨房管事都急死了,听说立夏喜欢张四,张四还在人前帮助过她,开始撮合二人。 一向抠门的厨房管事为了早点把立夏嫁出去,偶尔还会给立夏留点东西,让她拿去送给张四。 今日这两张饼就是的,如张四这等低等马夫寻常是吃不到肉的,但立夏经常给肉他吃。 张四对立夏没有一点心思,厨房管事来说媒,张四说自己年纪大了,又穷又残疾,不想耽误立夏。 管事的觉得他不识抬举,气哼哼走了。哪知立夏毫不在意,仍旧经常给他送吃的。张四待要不再搭理立夏,府里那些人又拿立夏开心,说连马夫都看不上你,立夏被气哭过好几次。 张四现在进退两难,只能这样糊弄着,一边护着立夏,一边告诉她自己只把她当妹子。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子们~ 第149章 积福缘偶得英才 张四打开手里的油纸包, 里面果然是两个大菜饼,里头馅儿非常足。 他闻了一下, 里面有肉味。如他这种普通马夫寻常是吃不到肉的, 立夏因为在厨房当差,经常能捡到一些主子和管事们不吃的好东西,三天两头塞给他。 张四看着手里的两个菜饼, 目光深沉。 张四知道这府里的规则,无亲无靠就要被欺负。立夏跟他一样是外来的, 入府没多久被火烧了, 她可能把自己当做了依靠。 张四将油纸包放进怀里,抬脚去厨房找立夏。 他刚到厨房门口, 厨房里几个婆子看到他之后就开始窃窃私语,看着张四发笑, 甚至开始开玩笑。 “张四啊,你来找立夏?立夏, 快,张四来找你呢!” 立夏在屋里听到后急忙跑了出来,等看到张四后,她的脸有些微微发红, 这是张四第一次主动到大厨房来找她。 张四笑眯眯地看着旁边的几个婆子:“妈妈们忙呢, 有没有给我留什么好吃的?” 立夏的干娘钱妈妈呸了一声:“你小子天天得了我们立夏那么多好东西,还不知足!” 张四笑着回道:“看妈妈说的,立夏在这府里除了妈妈, 也没别的依靠, 多个兄长疼她不好么。” 婆子们的声音小了下来, 立夏本来有些发红的脸慢慢变白。 张四这话等于是公开拒绝她。 张四走到立夏面前, 眼神温和地看着她:“立夏, 你天天给我送吃的,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回报给你。往后我给你当兄长,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只管来找我。” 张四心里门儿清,她那个干娘屁用没有,除了会把她的月例收走,遇到事儿一点不顶用。立夏被别人嘲笑,她就知道骂立夏不中用,找不到个好男人。但凡她能找个好的,两个干哥哥也能跟着沾沾光。 至于钱妈妈为什么不嫌弃张四一穷二白,一来是立夏年龄确实大了,找头婚不容易。二来张四识字,而且听说他很会来事,府里很多管事都喜欢他,再混个几年,说不得将来也能当个小管事呢。听说马棚里的李管事现在都离不开他了,大家都揣测张四会不会是下一任马棚管事,那到时候权力就大了。 钱妈妈瞄准了张四,每天鼓励立夏去找张四嘘寒问暖。要不是立夏脸皮薄,她甚至想让立夏去给张四洗衣服铺床叠被。 立夏呆呆地看着张四,以前张四也说过把她当妹妹的话,但都是私底下说的,她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没想到他今天居然当着干娘和厨房一众妈妈们的面说了出来。 张四见她发怔,从袖子里摸出一角碎银子塞给她:“你不是快要过生日了,这一钱银子给你拿去买花戴。” 说完,他看向旁边的钱妈妈:“钱妈妈,这是我这做兄长送给立夏的生日礼物,您老可别又收走了。立夏大了,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女孩,她自己能管好自己的月例。” 钱妈妈哟一声:“我说张四,我是她干娘,帮她管着月例难道不是应当应分?倒是你,既然不同意亲事,她就跟你没关系,你倒不必来挑拨我们母女之间的关系。” 张四笑一声:“既然这样,明儿我去求骆管事,解除了你们的母女关系就是。立夏认你做干娘认了三年,她一个月月例三钱银子,一年就是三两六钱,四年就是十两八千银子,那八钱算是她孝敬您老的,您可要准备好这十两银子。” 钱妈妈立刻张嘴就骂了起来:“好个多管闲事的臭要饭的,我们母女之间的事情关你屁事!那都是她给我的孝敬,与你不相干!” 张四双手背在身后,慢条斯理地跟钱妈妈讲道理:“钱妈妈此言差矣,不是我挑拨,前些日子门房管事的儿子辱骂立夏,钱妈妈怎么不去给立夏出头?最后还是我跟他打赌赢了他,才逼着他学了两声狗叫。再者,府里让外来的姑娘们认干娘,是要给丫头们找个依靠。一般都是从七八岁上头开始让干娘养,妈妈认立夏的时候都十三岁了,我听说过年的时候妈妈家吃年夜饭都没叫立夏,这叫什么干娘?妈妈有跟我吵嘴的工夫不如自己想一想,要是大管事知道妈妈这样对待一个残疾姑娘……” 张四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下了。 立夏的双眼盯在张四背在身后的一双手上,府里的下人极少有人会将双手背在身后,张四偶尔会这样,他自己开玩笑说是东施效颦,立夏不知道东施效颦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张四这样将双手背在身后,看起来真的就和那些官老爷们特别像。 那边的钱妈妈被张四说的双眼圆睁,想要骂张四又不知道要怎么骂。 张四说完这番话,又转身对立夏道:“多谢立夏妹妹给我留的饼,往后你就告诉大家,我是你哥,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说完这话,张四下了台阶,没有看旁边的一群婆子一眼,信步离开了大厨房的境地。 等张四走远,有个婆子忽然道:“我刚才仔细看了看,这小子其实长得还可以。钱姐姐,立夏要是能认个这样的干哥哥也不错的。好歹是拐了弯的亲戚,往后说不定就能站上光呢。” 另外一个婆子道:“是啊钱姐姐,收干女儿的钱也不是你一个人这么做,但你好歹给立夏留点,不然管事们知道了可是要骂人的。” 钱妈妈狠狠地看了立夏一眼,她一再叮嘱立夏,在外面不要说自己的钱都被收走了,就说干娘只收了一半,这样符合府里的规矩。 立夏还在那里发愣。 钱妈妈对着地面上狠狠啐了一口,羊肉贴不到狗身上去,不是亲生的就是不行! 张四给了立夏银子后回了自己的屋子,人家都是两个人一间屋子,他花了点钱找到管事,自己单独住了一间,虽然这屋子冬冷夏热、又矮又破,好歹算是有了个单独的地方。 张四回到屋里时饼还是热的,他一边吃饼一边思索问题。 在这府里转悠了一年多,是该再往上走一走了。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仿佛他现在心情。 离家一年多,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孩子出生了吗?是男是女?我不在家,会有人欺负她吗?听说她从小就被嫡母欺负,连嫡母身边的丫鬟都敢欺负她,只有大姐姐偶尔能给她撑腰。 张四吃完了病后从抽屉里找到一样东西,那个李管事可以消失了。 过了两天,李管事再让张四给他刷马时,张四称病没答应,李管事骂骂咧咧了一通,正好被路过的一群人听见,张四拂袖而去。 李管事只能自己刷马,哪知这一刷就出了问题。第二天,白将军骑马时马儿一个趔趄差点摔下马,然后发现马鞍上有一根细铁丝扎到了马儿,马儿吃痛才乱动,差点把白将军摔下马。 长公主大怒,命大管事彻查。 李管事吓得腿抖的如同筛糠,连声道:“大管事,大管事,都是张四害我的,我昨天骂他了,肯定是他害我的!” 大管事可不是傻子:“那根细铁丝是从你家的铁刷子上面揪下来,张四从来没去过你家,你说是他弄的?” 李管事的脑子转得快了起来:“大管事,那铁刷也不是我家里独有的,说不定是他从别处扯来的,正好我家里也有铁刷子,可不就巧了。大管事,大管事您要相信我,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做这种事情呀!” 大管事又问道:“听说你前一阵子天天让张四替你刷马?” 李管事立刻道:“大管事,张四这小子逢人便说,要是能给将军刷马,让他死了他都愿意!因着他一直来求,这才让他刷了几次。” 旁边的张四低下头不说话,李管事继续道:“大管事,您别看这小子整天不吭不哈的,他可精明着呢,好多人都被他收买了,连厨房里的那个癞□□丫头都给他送吃的。” 大管事立刻呵斥一声:“住口!那是府里的丫头,你说谁癞□□!” 李管事立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我嘴臭不会说话,大管事,那铁丝真不是我弄的啊,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呀,您一定要相信我,我肯定会查清楚的!” 大管事看向张四:“你有什么想说的?” 张四刚白被李管事抽了两个嘴巴子,嘴角还带血呢:“大管事,我知道那铁丝哪里来的。李管事晚上爱喝酒,但府里不允许晚上喝酒,他就跟外头人说好了,每天晚上什么时候给他送酒来,就在东小院那个狗洞里交易,大管事要是不相信,今晚让人在那里守着,肯定能收到酒。” 大管事震怒,府里一概不允许私自跟外头买酒,更别说半夜饮酒。 果然,前半夜,大管事让人守在狗洞附近,成功用铁丝勾到一坛子酒。 难怪那根铁丝上头还有个弯钩,怕是用来勾酒坛子上面的绳子的,至于铁丝为什么挂到了马鞍底下,李管事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大管事打得他说出了实情。 他喝醉了酒,让张四刷马,张四不给他刷,他骂了张四一顿,把那铁丝随便挂在拴马桩附近,不知怎么就勾到马鞍上去了。 大管事把李管事痛打了一顿,回禀长公主后立刻发卖全家。 就这样,张四当上了马棚的管事,专门管将军和长公主的马,张四刷马刷的更认真了。 每天早上,白敬朝的随从都会从张四手里牵过马匹走。 赶住机会,有一天白敬朝的随从有事,张四亲自把马迁过去给白敬朝。 白敬朝丝毫没在意一个马夫,命他在前面牵马。张四第一次牵着白敬朝的马出去溜了一圈,激动万分,回来后就到处炫耀,我给将军牵马了! 白敬朝听说此事后想起自己曾经在底层挣扎的日子,听说这个马夫非常机灵,而且还识字,准许张四以后每天给他牵马。 张四才当了马棚管事没几天,又变成白敬朝的随从之一。 这可是个肥差,能天天跟着将军!将军总共才八个随从,张四一个残废居然也混进去了! 府里好多人嫉妒的眼红,张四为人更加小心翼翼,只要不惹他,他从不得罪人,一旦有人想坑害他,每次都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能有条有理给你分析你的罪状。 白敬朝无意中发现这个马夫居然很有辩才,而且观察问题细致入微。 白敬朝来了兴趣,让张四帮忙办了两件稍微有点棘手的事情,机灵的张四每次都能让白敬朝满意。 白敬朝让人查了张四的来历,清清白白,那根手指头还是讨饭路上被其他叫花子拿石头砸掉的! 本来手指头刚开始还在手上,后来张四发现手指头烂了,他嘴里咬着木块,自己把手指头切了,问人家讨了点酒喷在上面,发烧好几天差点死掉。 保全了一条命的张四历经坎坷,最终进了长公主府。 白敬朝对张四非常满意,这等有本事的人,不应该被埋没。秦大人总说他单打独斗不好,白敬朝一直在努力发掘各种人才,特别是那种苦寒出身的人,他们最舍得卖力卖命。 好家伙,当了随从没多久的张四摇身一变成了将军身边的一个管事,专门管一些机密之事。 张四当了管事,没有忘记立夏。他空闲的时候,买了一些点心去大厨房看立夏。 厨房里的婆子们这次的态度截然不同,一个个忙着行礼问好:“张管事来了,快请坐。” 张四笑眯眯地将一包点心给了大厨房管事妈妈:“妈妈们好,立夏呢?” 钱妈妈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你看这孩子,我都跟她说了让她别去洗那猪肠子,大姑娘家家的,摸那么臭的东西做什么,我去叫她。” 张四什么都没说,笑着站在那里。 立夏很快赶了过来,见到张四后 ,她有些不敢上前。这几个月来,张四就像走了大运一样,一路从小马夫变成将军身边的管事,管的还是比较重要的差事,那差事立夏都叫不上名字。 府里人人都笑话她,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吧,人家成了管事,谁还认得你呀。 谁都没想到张四还会来看立夏,连她自己都有点震惊。 张四将一包点心递给立夏:“傻站着干什么,去给哥倒杯水。” 立夏哦一声,伸手接过点心,然后飞快地给张四倒来一杯水。 钱妈妈给张四搬了一张椅子,张四接过茶水后道:“妈妈们去忙吧,我跟立夏妹妹说几句话。” 众婆子们很有眼色地离去。 立夏站在那里双手搅着衣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四问立夏:“你打算一辈子在这厨房里烧火?” 立夏讷讷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张四看了看她的脸:“你以后可以胆子大点,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狠狠地骂回去。别怕,有我呢。”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74节 立夏抬起头看着张四,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四思索片刻后问道:“我给你说个人好不好?” 立夏的脸顿时涨的通红,然后摇了摇头:“我不要。” 张四知道她觉得所有人都嫌弃自己,从来不敢肖想太多,之所以以前愿意跟他好,是觉得他也是个残疾。 张四看了一眼自己残缺的手指,看起来有点丑陋。 “你要是不愿意嫁人,我先给你换个地方当差,厨房人多嘴碎,离了这个地方,你干娘就管不到你了。” 立夏看着眼前变化非常大的张四,忍不住问出了一句话:“张四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张四抬头看了她一眼,喝一口茶道:“我以前喜欢过一个姑娘,她从小也总是被人欺负,到现在仍旧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一群嘴臭的男人欺负一个姑娘,没有别的意思。” 立夏的脸又白了起来,过了好久后问道:“那,那个姑娘呢?” 张四听到这话后对着她灿然一笑:“她嫁人啦,嫁了个官老爷,进门就当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走的时候听说她都快要生孩子了。” 立夏第一次看到张四笑得这么灿烂,她被他感染,也忍不住笑起来:“真好。” 张四看着眼前单纯的跟一张纸一样的立夏,心里叹了口气。他以前后悔过自己不该一时多管闲事惹上了麻烦,现在觉得,能多救一个人也算结一份善缘。 若是此生此世我不能再回到她身边,希望老天爷把我积的为数不多的善缘都报在她们母子身上。 张四说到做到,过几天真给立夏换了个地方,让她去花园子里当差,跟一个老嬷嬷学怎么打理花草。 这可是个美差,立夏抱起包袱就离开了大厨房,气得钱妈妈捶胸顿足。 除了换差事,张四还让人给立夏打了一张面具,面具是一朵花,旁边有东西固定在耳朵上,戴上面具后,立夏脸上的疤痕被遮住。 众人再一看,哟嚯,这丫头要是没这个疤,长得还真不赖。 除了面具,张四还给她买了许多面纱。不管戴面具还是面纱,立夏立刻从众人嘴里的癞□□姑娘,变成一个安静恬淡又神秘的姑娘。 虽然你知道她的面纱下是一块疤痕,但戴上面纱,一双澄净又淡然的眼神,让人觉得这女子如一朵兰花一样幽静。 立夏仍旧不肯嫁人,不管张四给她说什么样的人,她都不肯答应,就在花园里安静地当差。 她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对张四充满期待,见到他就喊哥,给他做衣裳洗衣裳,公主府里的人刚开始想看热闹,最后发现人家两个人真的就是做兄妹,众人渐渐散去。 当然,张四也不肯成亲,他说自己命里是个孤星,不能成家。 只要他能把差事当好,白敬朝也懒得去管他的私事,毕竟白敬朝自己也是二十大几才成亲,他以为张四是想娶更好的女子。 立夏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跟花草打交道,比跟人打交道强多了。有义兄护着她,府里再也没人敢欺负她。 这样过了几个月,以前有些畏缩的立夏变化很大,她见人不再后退,会大大方方地跟人打招呼。因着侍弄花草,偶尔还读书写字,她身上渐渐有了一丝读书人家女子身上才有的气质。 某一天中午,张四来寻立夏。 立夏听说后放下洒水壶小跑着过来:“大哥来了。” 张四微笑着看向立夏:“怎么样,我给你的那本书能看得懂吗?” 立夏眯眼一笑,带着面纱的笑容非常暖、纯真:“有一些地方看不懂,还想请大哥教我。” 张四点点头:“可以,但你得先帮我个忙。” 立夏十分好奇,认识张四这么久,他第一次找自己帮忙:“大哥请说,我一定会帮忙的。” 张四的笑容慢慢变淡,表情甚至严肃起来,他低声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立夏,你会背叛我吗?” 立夏一怔,片刻后立刻道:“大哥,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的。” 张四又道:“如果哪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还会这样相信我吗?” 立夏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大哥,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从不说谎。就算你骗了我什么事情,但你从来没伤害过我,我为何要计较大哥没有完全跟我说实话。大哥的差事本来就是不能说实话的,你有什么事情让我去做的?我会尽全力的。” 张四看着立夏良久后才道:“立夏,你要考虑清楚,上了我的船,你就再也下不去了,要是哪一天你背叛我,我只能亲手杀了你。” 立夏惊了一下,然后垂下眼帘道:“我愿意听大哥的话,永不背叛大哥。” 张四点头后道:“好,我相信你,明日你不是要去买花种?路过永安街一家卖酥饼的小铺子时,你帮我买二斤酥饼回来。如果看到掌柜家门口的招牌上第个一字旁边挂着一根红带子,你帮我给掌柜的带一句话,风筝说家里有钉子,埋得好深,要当心。” 立夏将张四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大哥,明日我就去。” 张四又嘱咐道:“你出去的时候穿着朴素一点,戴上头巾,若是发现有人跟踪你,就不要去买饼,记得随机应变。” 张四之前经常会给立夏讲一些细作的防跟踪手段,因为他发现立夏五识特别敏锐,她能从许多脚步声中听到某一个人的声音。 立夏没想到大哥之前给自己讲的这些东西居然还能派的上用场,她几乎是怀着激动的心情再次点头。 张四摇了摇头:“不行,你这个样子,人家一眼就看得出来你有心事。” 立夏又是一惊,立刻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片刻后她睁开平静的双眼看着张四:“大哥,你吃饭了吗?” 张四赞许地点了点头:“很好,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知道吗?” 立夏微微一笑点头道好。 张四的眼神又犀利起来:“我说的任何人,包括这府里任何人,你懂吗?” 立夏嗯一声:“我知道,除了大哥,我不会告诉这世上任何一个人。” 张四与她说了几句话之后离开了花园,给她留下了一本新书。 立夏看着手里的新书,她脸上看似平静,其实心里已经开始翻腾起来。 以后,我跟张四哥就能一起当差了吗? 第二天,立夏换上了粗布衣裳,脸上和头上用一块破旧手巾包了起来,去买了些花种,买了二斤酥饼,跟卖酥饼的掌柜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回了公主府。 这个消息很快被送回北地,在松哥儿成亲的前两天到了谢景元的案头。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宝子们~ 第150章 念旧味母子博弈 谢景元收到陆双平的消息后没两天就告诉了柳翩翩, 夫妻两个从柳文渊家里回来后一起进了正房。 今日宣平公家嫡长子娶妇,百官们都跟着热闹, 谢景元索性给大家放了半天的假。百官们都回家了, 谢景元也想在家里逗留几个时辰。 孩子们很有眼色地不来打扰,柳翩翩带着谢景元去了厨房。 “王爷,那铁饼子怎么做的?” 谢景元笑起来:“那面活的就很硬, 烤熟了后放在外面晒,可不就硬的跟铁一样。没有那铁饼子, 我们用别的饼子也是一样的。” 柳翩翩挽起袖子, 外头厨娘们都胆战心惊起来,柳翩翩将人赶走, 自己和面烙饼,切牛肉碎、香菜、葱花, 还切了点酸菜。 谢景元坐在灶下烧火:“多做点,晚上把孩子们都叫过来吃。” 柳翩翩的身影在厨房里转个不停:“王爷原来不是说像过普通人的日子, 往后等王爷大业成了,阳哥儿大了,我们倒是可以去过一过普通人的日子。” 谢景元往灶门里塞了一根柴火:“我比你还希望那一天早点来,我每天的梦想就是能躺着什么都不干。” 这两年间, 谢景元把北边一群外族收拾的服服帖帖, 小部落如果愿意上贡,不打你,不上供就打, 打下来的土地你得拿更多的贡品来换。整个北地经过这两年的发展, 比以前好了许多。 这都是谢景元常年无休换来的。 柳翩翩手脚很快, 不到半个时辰, 她煮好了一锅牛肉羹, 让人把一群孩子都叫了过来。 落落带着一群兄弟姐妹赶了过来:“娘,有什么好吃的?” 她一高兴起来有时候会忘记叫母妃。 柳翩翩指了指灶台上的一溜饭碗:“从大到小,按顺序一人一碗,必须吃完,不够吃的锅里还有。” 落落好奇起来:“这是什么?” 谢景元从灶门底下伸出头来:“这是我跟你娘来西北时路上吃的东西,牛肉羹,可好吃的。可惜没有野菜,下次加点野菜,味道更纯正。” 孩子们一人端一碗,拿起勺子舀着吃。 柳翩翩看着几个孩子:“回头你们都跟我学一学,不指望你们能做出山珍海味,至少在没人伺候的时候,能自己把自己肚子糊弄饱。” 谢景元也赞同:“是要学一学,以前你娘也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要不是她学了厨艺,我来西北的路上哪里能有好吃的。” 一群孩子一人坐一个小板凳围坐起来。热乎乎的牛肉羹进了肚子,孩子们的晚饭都免了。 阳哥儿吃完后砸吧砸吧嘴:“娘,我还要。” 落落起身给弟弟盛了一碗:“多吃点,才刚在院子里疯跑,吃饱点有力气,等会子我们跟平安哥哥去读书。” 阳哥儿笑眯眯地看着姐姐,他知道姐姐肯定是故意把他拉过去,这样哥哥就不会盯着她的功课。 一家子吃了顿简单的晚饭,孩子们先后离去,柳翩翩还动手把碗洗了,夫妻两个又携手离去。 谢景元开玩笑:“以后还是别来了,看把厨娘们吓的。” 柳翩翩心里却还在想谢景元下午跟她说的事儿,一进屋她就问道:“你觉得双平说的人会是谁?” 谢景元笑起来:“这我哪知道,只要我的五虎将不背叛我,其余人不打紧,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不过……”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明日开始,要让玄武加强府里的守卫。清河那里也要多叮嘱他,给每个孩子多配两个人。马上风声要紧起来,孩子们还是要少出门。” 柳翩翩整天跟着他上朝,对前朝的事情比较清楚:“你和秦孟仁消停了两年,后面有什么计划吗?” 谢景元坐下后端起旁边的茶盏:“暂时不管他,我先去找孙太后的麻烦。他最大的靠山是孙太后,只要孙太后那里乱了阵脚,他就别想稳坐钓鱼台。”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你是不是要从陛下那里下手?” 谢景元嗯一声:“陛下马上就十七周岁了,到现在还没大婚,实在不像话。” 柳翩翩笑起来:“孙家可不是急了,好端端的一个皇后,始终进不了宫。偏偏不让进宫的人还是孙太后,怕是时间久了孙侯爷也不高兴。” 谢景元嗤笑一声:“孙振雷怕是早就不满意了,孙太后在前朝,他施展不开手脚,孙皇后进不了宫。” 柳翩翩问道:“你是不是要给孙太后上折子?” 谢景元转悠手里的茶盏:“那可不,我这身份给她上折子不是正常嘛。要是跟晋王一样做了皇帝,都没法给她上折子。不能上折子,还怎么对京城里的事儿指手画脚?陛下年龄到了不大婚,我心里多着急啊。” 柳翩翩见他说的跟真的一样,忍不住笑起来:“她这回怕是找不到理由继续赖在前朝了。” 谢景元眼里精光一闪:“她不能在前朝,只能找自己新任的人。” 柳翩翩知道他说的是谁:“怕是不容易,秦孟仁不一定会事事都听她的。” 谢景元摸了摸茶盏上的粉彩荷花:“总得试一试。”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75节 谢景元说到做到,过两天果然给孙太后上了一道折子,言称陛下已经十八岁,还未大婚,先帝与仁孝太子不安,宗室不安,天下不安。后妃皆是贤良淑德之辈,当早日入宫,兴盛我大雍皇室。 孙太后看到谢景元的折子就头疼,可这次不光是谢景元上折子,文武百官都开始上折子。不管陛下是不是个傻子,他都十八虚岁了,放在普通大户人家都有好几个孩子了,他现在还是个光棍,一个孩子都没有。 虽然于贵嫔和谢贵人等一些低等嫔妃入了宫,可幼帝对后宫没有多少心思,偶尔会找于贵嫔一起研究音律,或者跟谢贵人一去在御花园找落叶,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个人玩,不大喜欢跟妃子们凑成一堆。 他是个孤独的诗人和音律大师,他感觉这世上除了两位先生,没有人能懂他。可惜两位先生都离他而去。 且不说幼帝,再说孙太后,被群臣逼得退无可退。一旦儿子成亲,她可能就要放弃手中的权力。 已经当政十年的孙天后怎么舍得,她给秦孟仁传消息,秦孟仁给的建议是先对北发动战争,转移众人的注意力,等战事结束后再给陛下举办婚礼。 可群臣们不想这么干,秦孟仁的北伐建议被满朝文武一起否决。前几年天天打仗,民不聊生,官员提心吊胆,结果除了打下个不争气的晋王,北方失去了更多的土地。 好不容易过了两年安稳日子,百官们不想再打仗了。 孙太后这次孤立无援,连亲兄长都站在她对立的面上。可儿子不大婚不行了,跟群臣拉扯了近两个月,孙太后做出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还是幼帝推着她做的。 幼帝在某个黄昏路过孙太后的寝殿时听到母后在哭泣,他十分吃惊,母后在他面前一向都是刚强的,什么时候听到她哭过。 他悄悄进了孙太后的寝殿,殿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轻轻喊了一声:“母后。” 孙太后见到儿子后,顾不得儿子已经大了,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我的儿啊,母后对不起你。” 幼帝见母亲哭得这般难过,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母后,您有什么难处告诉儿臣,儿臣定会帮您解决的。” 孙太后哭了一会儿后道:“皇儿,你该大婚了。等你大婚后,母后就要开始颐养天年。明天开始,你跟着母后去上朝,你要是不管,这万里江山怕是就要成别人的了。” 幼帝惊恐起来:“母后,儿臣,儿臣不会……” 孙太后看着儿子道:“你有什么不会的,你小时候那么聪明,怎么病一场人就变懒了。你不会,跟着我学!” 幼帝一听到政事就头大:“母后,还是您来吧,儿臣,儿臣不行……” 孙太后骂儿子:“我能替你管多久,你大婚了母后就该退回后宫,辅政大臣也要裁去。” 幼帝急忙道:“母后,儿臣不大婚了,让表妹在家里住着吧,给人做媳妇多难,就让她顶着皇后的名分在家里住着,清闲自在。” 孙太后被儿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你不让皇后进宫,难道你不要子嗣,你没有子嗣,等母后死了,谁来帮衬你?你这个傻孩子,外人哪里能靠得住!” 幼帝这次不傻了:“母后,让先生回来吧。母后,先生虽然之前打了败仗,后来也立了功,这几年的处罚也差不多了,让先生回来吧,他会帮母后的,他会帮儿臣的!” 孙太后见儿子这样惧怕上朝,只能叹口气道:“你要是真的不想去,母后也不逼你,那只能依着原来的方法,把几个辅政大臣留着。” 幼帝连连点头:“母后也跟以前一样,我们母子之间的事情,外人管得了什么。” 孙太后狠了狠心:“不行,你自己先去,我再给你添加两个辅政大臣,往后你在诸位大人的帮衬下好好的,不要辜负你父皇对你的期待。” 不管幼帝愿意不愿意,孙太后把儿子推向了前朝,同时,她将白敬朝提为从一品武将,一纸诏书将秦孟仁召回京城,鉴于陛下情况特殊,设立四位辅政大臣,新增白敬朝和秦孟仁二人。 还没等秦孟仁回朝呢,孙太后果断回了后宫,满朝文武都侧目起来。 可大家忽略了幼帝的特殊性,他失去了母亲,仿佛失去了灵魂支撑一般,上了三□□他就病了,病得非常严重,发了一夜的高烧。 孙太后跑到前朝去把文武百官都骂了一顿:“先帝让你们辅佐陛下,不是让你们把陛下往死里逼,皇儿初初理政,你们不说好好帮衬他,一个个站干岸看笑话,逼迫我们孤儿寡母,你们的忠孝仁义都哪里去了!” 孙太后把百官骂了个狗血临头,又返回后宫照顾儿子。 她也不管前朝了,百官们群龙无首,孙侯爷不好真的就大咧咧的管事。就在前朝后宫一片混乱时,秦孟仁回来了。 秦孟仁快刀斩乱麻,一边请孙太后重掌朝纲,一边请后妃照顾幼帝,并亲自进宫安抚他。 幼帝对秦孟仁有一股天然的信任,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只要有先生在,他就不用担心。 百官想反对孙太后继续掌权,但幼帝实在不堪大用,最终孙太后和百官达成了协议,幼帝病好后继续上朝,但孙太后不退,继续垂帘听政,四位辅政大臣继续保留。 此事传到镐京,谢景元翻着手里的书信,斜靠在椅子上嗤笑一声:“这老娘们倒是聪明,以退为进,结果还是留在了前朝。” 柳文渊见他斜着身子懒洋洋地靠在那里,提醒了他一句:“王爷,您这副样子要是让茅大人看到了,定要劝谏您。” 谢景元听到茅石头就头皮发麻:“你们别告诉他就是了,别让他天天盯着我,让他去盯着百官吧。” 姚太傅咳嗽一声后打岔:“王爷,秦孟仁回了京城,是不是又要开始搅动风云了?” 谢景元嗯一声:“他从来没停止搅动风云,这两年没动作,无非是朝廷也打不起仗了。这下子他又恢复了太上皇的权力,肯定要开始弄事儿了。不过他走了也好,他在边境,我这心一天到晚提着,这个万年狐狸。” 柳文渊有些担心:“王爷,秦孟仁回了京城,四妹夫那里……” 谢景元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们要相信双平。” 柳文渊叹口气道:“王爷,天下没有第二个心脏长在右边的人。” 谢景元沉默下来,过了好久之后才道:“子孝,本王只能承诺你,但凡有一点机会,本王不想失去双平,本王需要他。这次的行动是他自己的选择,若不是他以身试险,我们还以为北地一片太平呢。双平说钉子很深,看来是多少年前就在了。我怀疑秦孟仁很多年前就开始计划这事儿,不过是以前钉子力量弱小,他才不启动。” 柳文渊斟酌道:“我把镐京城这些年所有后起之秀的名单都捋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谢景元笑道:“怎么会轻易让你发现,你看双平在京城两年多,这么机密的消息都能打探到,说明他已经潜伏很深了。秦孟仁这么擅长用计谋,怎么可能比我们还差。不要紧,我们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这些小道只能恐吓人心,影响不了战局。” 三人说了一阵子话,谢景元想起柳翩翩这几日好像一直精神不济,早上上朝的时候她甚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打瞌睡,心里有些不放心。 “子孝,我回去看看文姝,她这几日有些不大好。” 柳文渊心提起来,妹妹自从那年阵前吐血,身体一直不大好,一到秋冬就咳嗽。临近年关,镐京城滴水成冰,估计妹妹的日子不大好过。 “那你快回去吧。” 谢景元辞别二人回了内院,刚进正院呢,只见满院子丫头婆子走动,人人脸上都带着笑。 谢景元忍着心里的好奇大跨步走到正房门口,只见星辰从屋里撩开帘子走了出来:“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谢景元摸不着头脑:“什么事儿?” 星辰笑起来:“才刚表嫂请了御医来给王妃看脉,御医说王妃有了身子,两个多月了。” 谢景元的一只脚就这样停在半天空,过了好久才缓缓放下。 他哦了一声,然后自己挑开帘子进了屋里。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子们~ 广告:作者挖了个新坑《村花的种田日常》,纯纯种田文,可爱的村花和小书生,治愈系。请各位小可爱动动小手指给个收藏叭,爱你们,嘬一口~ 第151章 生辰礼厉兵秣马 柳翩翩正坐在西次间的塌上, 身后垫着大迎枕,旁边蒋氏与一群丫鬟围着说话。 见谢景元进来, 蒋氏立刻起身:“王爷回来了。” 谢景元笑着回道:“表嫂在呢, 劳烦表嫂了。” 蒋氏眼里都是笑意:“我整日闲着也无事,表妹要坐胎,我只能打打下手。” 谢景元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先看了柳翩翩一眼,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后继续跟蒋氏说话:“怎么能是闲着, 文姝整日要给我帮忙, 家里多亏了表嫂操持。过了年平安不是说要参加县试,头先我跟清和说过一回, 让他私底下多指点平安的功课,他可有教导平安?” 蒋氏忙道:“多谢王爷费心, 裴大人教导的十分好,卫大人也时常把平安叫过去指导, 有这么好的两个先生,顽石也能让他开窍了。” 谢景元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既如此,家里的事情还要表嫂多费心。” 蒋氏看了一眼柳翩翩后对谢景元道:“王爷,我多一句嘴, 才刚御医说表妹的身子骨没有前几年结实了, 胎虽好,为了不损伤母体,表妹还是要多歇息。” 谢景元喝茶的动作一顿, 片刻后点头:“我知道了, 多谢表嫂。” 蒋氏很有眼色:“既如此, 我去看看晚饭可有了。” 蒋氏带着一群丫鬟离开了正屋, 谢景元放下茶盏, 起身走到塌上坐下,伸手拉起她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柳翩翩笑着回道:“我没事,好得很,今儿晌午我还吃了好多饭呢。” 谢景元低下头看了看她的腹部:“我还以为有了阳哥儿后就不会再有了呢。” 柳翩翩伸手摸了摸他头上的金冠:“我还不到三十岁,有也是正常的。” 谢景元以前穿着上不大讲究,从他自立为王,柳翩翩在这方面一点不小气,给他做了许多冠,王冠、金冠、玉冠,还有各种发簪,身上的玉佩各种各样,璎珞也是一天换一个,一个月都不带重阳的。 谢景元抬头看着她,对着她微微一笑:“那我们生了这个就不生了吧。” 三十岁的谢景元脸庞依旧俊美,眼神里的不羁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的沉稳和压迫感,很多时候他一个看似平静的眼神,那些低品级官员都要吓得瑟瑟发抖。 偶尔他还会有些懒散,也只有姚太傅和柳文渊这些人能看见,在家里时他也会很温和,一旦涉及到前朝的事情,他又变成那个干脆利落的“杀人王”。 群臣们都觉得王爷的心思越来越难琢磨,有些拿不定主意的事情都会先来问问她。柳翩翩有时候也不知道他随时会有什么主意,她能做的就是尽量跟上他的步子,学习他处理政事的方法,给他打下手。 柳翩翩见他眼里没有了早晨上朝时的严肃,又伸手摸摸他的脸:“王爷怎么一点没老。”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怎么会,还是老了,我们刚来西北时我能连续几天几夜不睡,人还很精神,现在不行了,要是熬几个晚上,脑瓜子嗡嗡叫。” 柳翩翩拉住他的手:“你别担心我,我好的很,你只管去忙你的,不用担心我。” 谢景元想起刚才蒋氏的话,把前朝那些事情都压到心里,跟她拉家常:“前儿毛家来跟我提,想求大哥家的芙姐儿。” 柳翩翩哦一声:“这事儿他不该去问大哥吗?” 谢景元往她身边凑了凑:“你哥就两个孩子,每一个都稀罕,毛将军有些吃不准你哥的意思,所以先来问问我。” 柳翩翩沉默片刻后道:“我估计我哥不会答应。” 谢景元伸手将她揽住:“我也这样觉得,你哥多谨慎的人,你看松哥儿媳妇,虽说是老王家的孙女,但是姑娘的亲爹是次子,比较普通。” 柳翩翩笑起来:“你别操心我哥家的事儿,他自己心里都有数。倒是咱们家,你也不管一管。” 谢景元哦一声:“咱们家又有什么事儿?” 柳翩翩看他一眼:“王爷怎么灯下黑,你看卫大人天天对星辰多殷勤。” 谢景元哈哈两声:“还有这事儿,尘扬这个杀才,居然不跟我说,我要扣他的俸禄。” 柳翩翩嗔怪他:“这事儿尘扬怎么能随便跟你说,牵扯到星辰的名声呢。” 谢景元唔一声:“清和比星辰小了五六岁呢,这不大合适罢。” 柳翩翩斜睨他一眼:“王爷说话怎么也酸腐起来了,大五六岁怎么了,星辰跟我同岁,今年二十八,出去一站,谁不说她将将二十出头。哦,你们男人八十岁都能娶十八岁,我们二十八就不能要二十出头的。” 谢景元笑起来:“那怎么样了?星辰答应吗?” 柳翩翩低声道:“星辰假装看不到,除了公事跟卫大人交接,其余时间从不与他单独见面。不过最近不一样了,星辰有求于卫大人。” 谢景元一点就通:“是不是平安的事儿?” 柳翩翩点头:“谨言教那么多孩子,且主要的精力在阳哥儿身上,平安这头就分不到太多特殊的关注。平安想要在县试中崭露头角,肯定还要另外下功夫。因着你说让卫大人指点平安,卫大人岂能不负责,每天都要过问平安的功课,这一来一回的,星辰少不了就要跟卫大人见面。” 谢景元靠在迎枕上,用头蹭了蹭她的头,跟小狗一样,然后笑眯眯问她:“你是什么想法?”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76节 柳翩翩骂他;“笑什么,我看星辰的样子不大想成亲,更别说卫大人还小她五六岁。” 谢景元开玩笑问道:“弟弟不好嘛?” 柳翩翩伸手拧他一把:“弟弟当然好了,乖巧听话身体好。” 谢景元本来正在狂笑,听到她这话后笑声戛然而止,抬起下巴眯着眼睛看着她:“王妃觉得弟弟身体好?” 柳翩翩挪开眼神:“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不要胡说。星辰的事情她自己做主,我看她每天忙忙碌碌挺高兴的。我预备回头给她提一提品级,没道理你身边的官员个个都是超品,我身边的女官只能是个七品。不光要给星辰提,我还要给她多配两个副手。” 谢景元笑起来:“行,提吧,跟清和一个品级,这样她见到清和就不用行礼了。” 柳翩翩看他一眼:“你少说歪话,要是星辰没想法,你不许给卫大人撑腰。” 谢景元又靠在迎枕上:“我才不多管闲事,这两年镐京时兴打光棍,谨言、容恩、清和,哦,还有个尘扬,你这屋里也是女光棍一堆,琼樱和朱雀都多大了,还不肯出去。” 柳翩翩又掐他一下:“人家乐意!” 两口子在屋里说笑话,前院里卫清和正在给平安上课。 裴谨言教书的方式比较独特,他主要的目的是教导阳哥儿怎么为人君,怎么胸怀天下、广纳谏言,教导其他的孩子怎么做臣子,开大家的眼界。 卫清和就不一样了,他是正儿八经按照科举的要求来教导平安,怎么写文章、怎么应试、考场上出现意外要怎么处理,他一点点悉心教导平安,平安学的也认真,进益非常快。 平安现在连晚饭都是在卫清和这边吃,等忙完了功课,平安要去后院给两位母亲请安,卫清和叫住了他。 “平安。” 平安回身:“卫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卫清和嗯一声,然后开始絮叨:“也没什么吩咐,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光顾着读书,也要多照顾一下家里人。” 平安想了想之后一拍脑门:“多谢卫大人提醒,过几日好像是我娘的生辰,卫大人不说我都要忘了。” 卫清和笑了笑:“我手里有王府里所有人的花名册,谁的生辰八字我都晓得,这个月有好几个呢,正好你娘排在最前面。” 平安辞别卫清和去后院,他现在年龄大了,不好再住在后院里,柳翩翩把他安排在了前面的客院里,他一个人单独有个小院子,正好跟卫清和做邻居。 等到了两位母亲的住处,果然,星辰还没回来,蒋氏也还在看账本子。两位母亲一个比一个忙,还是泰安抽空跟平安说了几句话。 平安得了卫清和的指点,开始暗地里给星辰准备礼物,亲自动手给星辰写了一百个福字。 还没等星辰过生日呢,柳翩翩正式给星辰提了官位,从正七品提为从五品,跟卫清和一个级别,星辰手底下四个助手,两个成了从六品,两个正七品,另外又添加了八个女子,都是从八品。 这次新增的八个女子跟以往不一样,柳翩翩让星辰举行考试,特意从外面招了八个家世清白识文断字的姑娘。 这八个姑娘可不好招,大户人家的女孩子不会来,小户人家的姑娘识字的少。而且大家都知道,一旦入了王府,可能会影响亲事,总不能你干个一年半载就跑回去成亲吧。 为了招到合适的人,柳翩翩让星辰放宽条件,凡来应聘的女官,可以正常成亲,但成亲后仍旧需要来王府当差,若生育,可放半年的假,半年后可以带着孩子来当差。 这个条件一出,好多小官人家的女孩子都心动起来。谁不知道王府的陈大人啊,以前大伙儿都觉得她是个靠着王妃吃饭的小寡妇,长得漂亮还不肯改嫁,不知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自从陈大人做了女官,官场上各家太太对她的态度立刻转变起来。寻常谁家太太要给王妃上表,都要先经过陈大人之手。 北地诰命的封赏全部是王妃在负责,王妃要跟着王爷上朝,哪里有精神管那么多,大多数都是陈大人在管。 乖乖,谁家没诰命啊,这权力可大了,这相当于王妃身边的宰相啊。要是能跟着陈大人,那将来前程还能差了。 自此,王妃的女官团正式成立,星辰为首,十二个辅官。 有了这十三个女官,柳翩翩能少操许多心,她只需要把事情分成块,然后落到每个人头上,中间的进度让星辰去跟踪,她统领个大局。 比如到了年关,各家的诰命该升的升、该降的降,谁家犯了错的人,该关的关,该送官府送官府。 谢景元有意识将手下一些事情挪到了柳翩翩这边,一来增加她的权威,二来也能提高北地女婴的存活率。 柳翩翩最痛恨杀女婴,若是在腹中打了也就罢了,刚生下来的孩子正需要父母关爱,结果被丢尽了马桶里,甚至直接丢到野外喂野狗。 本来女子就少,各家再丢两个,大户人家再多占两个,民间一女难求,只能换亲,最后坑害的是所有人。 柳翩翩自己养了女儿,最见不得这种事儿,故而定下一条规则,杀女婴者,三代内不可入公门。 话转回来,星辰刚升了官,又迎来了自己的生日。 一大早,柳翩翩命人给她送去了一些首饰和料子,还让厨房中午给她做几桌酒席,给她宴宾客用。 平安一大早去读书,等到中午请假回来吃亲娘的寿宴。 刚路过前院时,平安被卫清和叫住。 “卫大人好。” 卫清和笑眯眯地将一个盒子递给平安:“陈大人升官,我与她是同僚,自然该送一份贺礼。后院都是女眷,我也不好过去,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陈大人,恭贺她连升三级。” 平安并没有想那么多,接过盒子后回了后院。 星辰的院子里摆了好几桌酒席,府里体面的管事婆子,还有外头几个低品级的官太太,比如玄武家的、黄校尉家的这些王府属官太太。 王府属官最大的是沈容恩,他没有太太,打发人送来一份普通的贺礼。等平安拿出卫清和的礼物,星辰并没有在意。 等到酒席散去,星辰自己收拾大家的贺礼,沈容恩送的是一只笔,卫清和送的东西让星辰皱起了眉头。 他送了一块玉,玉的成色很好,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玉上面雕刻的一只腾飞的玄鸟。 星辰觉得这份礼不大合适,一来贵重,二来男女有别,卫清和给她送玉…… 星辰二十八岁了,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卫清和表达出来的意思她早就察觉到了,只是她没当回事。她觉得卫清和小孩子心性,只要不当真,他很快就能撂开手。 哪知两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放弃。 星辰将那块玉放在手心里,第二天亲自去给卫清和送公文。 卫清和正忙着呢,见到星辰后很自然地笑着打招呼:“陈大人来了,恭喜陈大人,什么时候陈大人有空,我请陈大人和府里兄弟们去外头吃酒,我们把沈大人叫上,恭贺陈大人高升。” 星辰笑着回道:“多谢卫大人,我正有此意,明日我做东,在太白楼请诸位大人吃酒。” 旁边几个低品级官员都捧起场来,满口贺喜。 卫清和本以为星辰会拒绝,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痛快。不出意外,明日的酒席大概会传遍全城,这是镐京城第一次男女官员同席。 他主动岔开话题:“陈大人,这些公文交给我吧。” 星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里面有几样事情要跟卫大人交接一下。” 旁边几个小官员见两位主事的在商议事情,各自去忙碌自己的事情。星辰跟卫清和交代完了事情,见那几个小官走得比较远,从袖子里掏出那块玉放在卫清和面前的纸上。 卫清和愣一了下。 星辰轻声道:“多谢卫大人的一片好意,只是这玉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卫清和定定地看着星辰,他知道她又在拒绝自己,这虽然是块好玉,但凭着星辰现在的地位,这块玉配她一点都不为过。 卫清和想了想之后问道:“陈大人,那我换一块普通点的玉,你会收吗?” 星辰看着他的双眼,从小到大,她看多了男人的眼,绝大部分眼里都是贪婪,想将她占为已有,少部分是惊叹,惊叹后不知将来便宜了哪个男人。只有个别比较平淡,比如谢景元,比如裴谨言,还有柳文渊。 谢景元和柳文渊是她从来不会去想的禁忌,当年裴谨言给她和平安送东西,悄悄护送母子两个出城时,星辰第一次见到了男人眼里的纯粹。 等她知道裴谨言心里想着自家姑娘时,星辰放弃了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她比谁都清楚,一个人心里装过一个人,再也不可能完全容纳第二个人。 卫清和的眼神里没有那些肮脏男人的欲望,他有一点热切,有一点期盼,还有一点欣赏。 是的,欣赏,这是星辰很少在男人眼里看到的东西。 星辰过了好久才回道:“卫大人,我收了,也不能代表什么。” 卫清和笑起来:“只要陈大人肯收就好,你别怕,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就是觉得陈大人很好。别人谈起陈大人,首先说的就是陈大人的倾国倾城貌,还有陈大人的好运气。可他们不知道陈大人的处事不惊和豁达通透,我不说是自己比别人好,我只是想告诉陈大人,你很好,值得身边人对你好。” 星辰明白她的意思,但她不打算跟卫清和有感情牵扯:“多谢卫大人的赞赏,我也觉得自己很好。卫大人也很好,所以,明日我请卫大人吃酒席。我们是同僚,往后还请卫大人多关照。” 卫清和也懂她的意思,这是要跟他保持一定距离,但又要处理好关系,不能耽误王府里的差事:“还要请陈大人多关照我呢。” 说完,他又将那块玉推了回来:“陈大人,这是我的心意,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这块玉很好,配的上陈大人。” 卫清和的话说到这份上,星辰不好再矫情,只能收下那块玉,心里想着等以后他过生辰,给他送一份好礼物。 第二天,星辰果然在太白楼摆了一桌酒席,请王府里几个属官一起吃饭,连久未露面的沈容恩也来了。 谢景元听说星辰请卫清和吃饭,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一头扎进正房,把丫头们赶走,先到柳翩翩身边亲了两口她的肚子,然后对着她笑。 柳翩翩笑起来:“你是主子爷,就算心里好奇,也不要表现出来。”有时候她感觉他还像个孩子似的,不提醒他两次,他就要做一些淘气的事情。 谢景元哈哈笑:“你放心,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就是提前回来看看你。” 柳翩翩拿起旁边的点心吃了一口:“我让人送了他们两坛子好酒,难得容恩也开始出来吃酒席。” 谢景元哼哼两声:“他精着呢,这个时候要是不来,他这个长史马上就真要成挂名的了。活儿让清和去干,他当个老好人。” 柳翩翩笑道:“他身子骨不好,让他歇着吧。” 夫妻两个正靠在一起说悄悄话,外头忽然来了一封机密信件。陆双平不在,外头的信都是单线联系,直接送到谢景元手里,文武百官一个都看不到。 谢景元看到信封上面的风筝两个字,表情立刻凝重起来。 当着柳翩翩的面,他拆开了信,里面只有一句话,狼要偷袭,当心。 谢景元看完信后先看柳翩翩:“你别操心这些事儿,我估计是朝廷那边有什么想法。你歇着,我去找你哥和老姚。” 柳翩翩摇头:“这么大的事情,你想瞒着我也不能,不如我们先商议商议。” 谢景元想了想之后没反对,反问道:“依你来看,双平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翩翩斟酌道:“陛下不是开年就要大婚?这个时候怎么有时间发兵?莫不是想混淆视听,还是说,大婚只是个幌子,降低我们的警惕性?趁我们不注意,要偷袭?” 谢景元将手里的信一点点撕掉:“有这个可能,但我现在担心的是,双平送回来这个消息,一旦我们行动起来,这边的钉子说不定会把消息送过去。” 柳翩翩知道他定然有应对之法,笑着问道:“那要怎么办呢,要不王爷教教我” 谢景元笑起来:“陛下要大婚,我得派人去送礼。送什么礼我还没想好,得找人四处去寻找珍奇异宝。” 柳翩翩懂他的意思,寻宝的过程中一来可以刺探对方军队的动静,二来自己这边有人马调动也不会引起太多人关注。 “王爷,我们倒不必太在意这个钉子,就算他埋得再深,五虎将总是我们的人,几位尚书也不可能倒戈。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若是束手束脚,哪里还像王爷的作风。当年我们刚来西北的时候有多难,云家都敢来踩我们一脚。现在总比那个时候要好一些,王爷怎么还谨慎起来了。” 谢景元笑着趴下身,盯着她的肚子看了看:“你看你娘,以前说我是个土匪,现在自己开始想要当土匪了。” 过了几天,谢景元开始明目张胆地行动,一是找人寻宝,二是将柳文锦派去南边,汇同谢景泰和韩一啸一起,令谢景泰为主帅,三人一起时刻关注南边动静,若有异动,杀无赦。 本来要过年了,兵部和户部忽然异常忙碌起来,粮草、兵器,官员们忙得不亦乐乎。 跟朝廷不一样,北地官员们喜欢打仗,大家无比希望王爷能早点入主中原,到时候大家都能名正言顺。 大过年期间,谢景元只给大家放了三天假,年初三就开印。等柳翩翩的胎满了三个月,经过御医的同意后,他又把柳翩翩拉到前朝去听政。早朝可以不去,但上书房商议什么大事,她必须在场。许多奏折也是经过她的手批复,甚至有时候盖的章都是她的王妃印章。 北地厉兵秣马,南边京城正在狂欢之中。 作者有话说: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77节 早上好,还有一个星期就过年啦~ 第152章 风筝动特殊差事 二月十二那天, 幼帝大婚。 长公主与白敬朝一大早就进了宫,张四闲着没事去花园里寻立夏, 他好久没去花园了。 立夏年前比较忙, 因为过年期间要在府里摆放很多花儿。这几日府里需要的花少,但眼见着春天要来了,她得把花园子里的花多检查两遍, 等过一阵子天暖和了,长公主可以到园子里来赏花, 办酒席。 听说张四来了, 立夏拎着手里的篮子迎了出来:“大哥来了。” 张四双手背在身后:“这几日怎么样?” 张四不常来寻他,他住的地方男人多, 立夏就更不会去了。 立夏脸上带着面纱,听见张四问她, 她对着张四一笑:“我好得很,大哥等一会子, 我给你做了两套春衫。” 说罢,立夏拎着篮子回了住处,很快拿来一个包袱,里面是两套衣服。府里正常是不允许男女这样私相授受的, 但二人是结义兄妹的事情在白敬朝那里过了明路, 张四现在在府里权力也不小,且他耳听八方,谁有点私密事儿都逃不过他的眼, 寻常管事谁也不敢得罪她, 干妹妹给他做两身衣服, 多大个事儿。 张四接过包袱:“妹妹受累了, 这几日好好歇歇, 过几日再劳烦你帮我出去递个消息。” 立夏点了点头,然后忍不住问道:“大哥,你做的事情都很危险吗?” 张四微笑道:“危险也要做,富贵险中求,我还想过几年回老家呢。” 立夏哦一声:“那我这几天不出去,过几天我要去买一批新的小苗,不过可能要带人一起去,送消息方便吗?” 张四想了想之后道:“也可以,这次你换个地方,去给我买一坛酒回来。” 张四又告诉了立夏一个新地点和新的交接方式,立夏复述了一遍后他才点头:“那我先走了,春天还凉着呢,你这夹袄太薄了,当心着凉。” 留下这句话他就走了,立夏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夹袄,这是她新做的,虽然有点薄,但确实好看。她觉得自己穿上这一身特别好看,忍不住今日穿上它去了花园子,没想到张四会过来。 立夏火速回去把衣裳换了,继续打理花园里的花草。 今日满城都热闹,帝后大婚,老百姓都走上街头看热闹。整个皇宫里喜气洋洋,孙太后脸上的笑容都没断过。 就在宫里热热闹闹的时候,北地的贺礼终于到了京城。这次押送贺礼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六郎柳文胜。 柳文胜压着贺礼直奔宫门口,他懒得去礼部。他身上官位不高,京城这帮人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去了礼部还要看人脸色。 他是来送礼的,又不是来讨下贱的。 宫门口的守卫立刻拦着柳文胜,柳文胜一点不怯场,也不下马,就在马上大喊:“臣柳文胜,代秦王殿下来送贺礼,恭贺陛下大婚之喜。” 孙太后能不知道柳文胜今天到京城嘛,她当然知道,但她假装不知道,也不让鸿胪寺和礼部迎接,准备下一下谢景元的脸。 哪知柳文胜跟谢景元混久了,沾染了他的土匪气息,直接在宫门口喊了起来。 宫门口的侍卫为难的要死,关系到北地,谁也不敢轻易做主,侍卫立刻派人飞奔去禀报。 没过多久,宫廷里出来人与柳文胜交接。 来人非常倨傲:“你是何人?” 柳文胜哟一声:“蒋大人,不认得我了?我是六郎啊,表哥表嫂大婚的时候,您还夸我少年英才呢。” 蒋大人正是蒋氏的兄长,听见柳文胜这话,他顿时如泄了气的球一般小声骂他:“你送礼就送礼,何故在宫门口大喊大叫。” 柳文胜还是没下马:“蒋大人,那我该去哪里啊?我听说以前王爷打发人来送礼,礼部的老爷们爱答不理的。我好歹也算名门出生,不愿意去受那鸟气。正好今天陛下大婚,我来讨杯喜酒喝。等我回去后也好跟我们王爷表白一番,说蒋大人很懂礼,还请我喝酒呢。” 蒋大人气得胡子直翘,但他又不敢把柳文胜怎么样,只能气闷地收下了东西。 “你自己去驿站吧,宫里不是随便能进的。” 柳文胜啧啧两声:“真不让我进啊?” 蒋大人有些不耐烦,头先蒋氏带着女儿跑了,他差点被砍头,这回好不容易走了孙家的了路子保下一条命,恨不得离北地这些人十万八千里远。刚才上官让他来迎接柳文胜,他心里揣测可能上头不愿意见到这小子,故而语气不大好。 柳文胜自然不稀罕他一杯酒,调转马头就走,也没去驿站,找一家酒楼,请大伙儿吃了顿饭,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京城。 很快,这个消息传遍了京城。张四作为长公主府专管刺探消息的人,消息比所有人都灵通。 他仔细分析者当前的局势,白敬朝近来动作频繁,他手底下几个大将都摩拳擦掌,看样子是真的要动起来了。他要想办法把朝廷的作战策略传递过去,若是可能,能跟着白将军去战场就好了。 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以命换命也不是不可以。 可张四知道,一旦自己主动暴露,那只有死路一条。 他心里有些焦躁,他还没看到过孩子。若是自己死了,他们母子两个一辈子要怎么办。全指望王妃,不可能时时都周全。 就她的性子,就算受了委屈也不会说,肯定会憋在肚子里。 张四感觉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艰难过,他忽然能体会裴谨言现在的淡然。他当初也经历过这种两难的境地吧,不管怎么选择,都时刻要丢命。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最后苟活下一条命,任谁都会淡然起来。 张四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可惜自己没有裴大人的好命,这颗心是长在左边的。 张四看着自己断掉的左手小拇指,继续坐在那里思考问题,无论如何,一定要跟着去战场,其余的事情到时候随机应变。 就在张四左右为难的时候,秦孟仁正在宫里跟孙太后商议事情。 孙太后今日娶媳妇,穿着隆重,本来她不打算今日说正事,但柳文胜的到来让她警醒起来,北边那个土匪最近正在屯兵,说不定有什么动作。 孙太后把诸位重臣都叫到了上书房,问过了现在兵马数量,还有国库里的钱能支持打多久的仗,包括各位将领都能担任什么职责。 为了防止这些人骗自己,孙太后提前都做了些准备,见他们说的大差不差,她才放他们走。 等到屋里只剩下一个秦孟仁,孙太后这才放松下来:“你说,这天下什么时候才能统一呢。” 秦孟仁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自从这次回来,他在孙太后面前一直十分守礼,没有任何不轨举动。不管议事到多晚,秦孟仁都要回家。 虽然柳文惠跟他依旧是邻居,但不妨碍他开始“恋家”。 听见孙太后问话,秦孟仁没有接话。 孙太后看向秦孟仁:“秦大人觉得哀家该行动了吗?再不行动,哀家就要老了。” 秦孟仁这才开口:“娘娘想动吗?想动随时都可以,但臣要告诉娘娘,不管是我们还是谢景元,双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将对方一举歼灭。这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孙太后笑一声:“秦大人是年纪大了吗,怎么也畏手畏脚起来,以前你可是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 秦孟仁本来微微垂着的眼帘抬了起来:“臣不是要拦着娘娘,是想让娘娘仔细些,北地不像晋王,他们已经有了跟我们一模一样的朝廷,文臣武将个个都盼着打仗。反观我们这边,个个都想歌舞升平过日子,甚至想着以后就跟北地划疆而治。” 孙太后见秦孟仁说话这样客气疏离,心里有些气闷,可她又拉不下脸来去贴他。 难道他是嫌弃我老了? 孙太后五十多岁了,秦孟仁三十岁,这样一比起来,她是有点老。 前几年她保养得好,还看不出来差别,但人一过了五十岁,保养的再好也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孙太后转移了话题:“你家哥儿怎么样了?” 秦孟仁脸上终于起了一丝微笑:“多谢娘娘关心,他很好,读书很用功,就是跟臣不大亲热。” 孙太后说起孩子话就多了:“小孩子嘛,你多陪陪他,他慢慢就会跟你亲近起来。” 秦孟仁继续笑道:“所以臣不管忙到多晚,每天都要回家看看他。” 孙太后点点头:“应该的,他娘不在了,你肯定要多照看一些。说起来,你家里空荡荡的,要不哀家给你指个好姑娘吧,总不能一直一个人,你家里那个妾听说也不大奉承你。” 秦孟仁的笑容淡了起来:“多谢娘娘,臣暂时还没那个心思,雅兰去世还不到三年呢。娶个年轻姑娘放在家里,臣一向话少,怕是跟她说不到一起去,何苦耽误人家。” 孙太后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没事了,你回去吧。” 秦孟仁拱手告辞,但他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孙太后居然一口气给他赐了六个美人。 看着院子里一排的美人,秦孟仁面沉如水,片刻后对丫鬟道:“让三妹妹给她们安排住处。” 秦孟仁看都不看一眼那几个美人,但这事儿还是如风一样传遍权京城,没过多久,连身处镐京的谢景元都听到了此事。 谢景元跑回去跟柳翩翩分享这个消息:“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闹别扭了?孙太后这个老娘们真是小心眼,就算是自己的小情人,你也不能这样折辱他啊。哈哈哈,我估计秦孟仁肯定要气个半死。但他这个伪君子自然还要装个君子样,说不定还要去谢太后娘娘恩典。” 柳翩翩也笑个不停:“本就是不轨之事,趁机断了有什么不好,怎么孙太后还一幅舍不得的样子。” 谢景元啧啧两声:“这秦孟仁也是个狠人,前两年到中州,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现在回京城,还是继续当鳏夫。你说,他会不会跟容恩一样?” 柳翩翩一口汤差点吐出来:“你不要胡说八道,让外人听到了看不笑话你。” 谢景元一撇嘴:“笑话我我也要说,肯定是这个伪君子不想跟孙太后好,孙太后不乐意了。他以为孙太后是谁,他想招惹就招惹,不想跟家好了就甩手不管,想得美。” 柳翩翩见他兴致勃勃,忍不住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谢景元眯起眼睛笑,眼里都是狡黠,柳翩翩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坏主意。 果然,谢景元张口就是坑人:“我准备给孙太后送几个美男,正儿八经的良家子,不是小倌。秦孟仁嫌弃她老,这些小美男们不会嫌弃她的,保管给她伺候的服服帖帖。” 谢景元说到做到,还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卫清和。 卫清和为难死了,他头一次接到这样的差事,有些举棋不定,出门去找星辰。 星辰已经搬到了前院,她现在要负责的事情越来越多,躲在后院里十分不方便,她主动要求搬到前院去,就在卫清和公房的隔壁占了间屋子,把自己的东西都搬了过来,每天忙到天黑才回家。 既然做官了,星辰抛弃了所有女子的矫情和羞涩,大大方方地跟一群男人一起共事。她连裙子都不穿了,在禀报柳翩翩后,她制定了女官们的官服。上面绣的补子跟那些男人一样,就是颜色有所不同。 她这个品级,衣服和卫清和一样,就是下摆略微长一些,卫清和是天青色,她的是梅红色。她虽然没跟那些男人们一样戴个帽子,头上的首饰也非常简单,只有一根简单的玉簪,耳朵上也是简单的玉坠。 当差期间她从来不化妆,素面朝天,但也遮盖不住她的出色容貌。 二十九岁的星辰依旧美的动人心,卫清和站在门口看了两眼后才敲了敲门。 星辰从案桌上抬起头,对着他微微一笑:“卫大人来了。” 卫清和被她笑得有些眼晕,他很快抬脚走了进去:“陈大人,到了吃饭的时间,你怎么还在忙呢。” 王府里管午饭,星辰经常忙得忘了时间,卫清和亲自去取饭,顺带还把她的饭带了过来。 按理来说他一个副长史,哪里还需要他去取饭,多的是人想给他送过来。但卫清和就要自己取,大大方方地把星辰的饭也带过来。 渐渐地,底下的属官们都看懂了卫清和的想法。一群人背地里偷笑了一回,开始给卫清和行方便。只要卫清和去星辰的屋子,众人都会找理由离去。 星辰刚开始不让他带饭,但他每次都能踩着时辰赶在她前头跑去厨房。 卫清和没事儿人一样将饭菜摆在旁边的小桌子上:“陈大人快来,饭菜要凉了。” 星辰只能放下笔,走到旁边的洗脸架旁边洗洗手:“卫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卫清和等她坐下后才道:“我有事请陈大人帮忙。” 星辰点头:“卫大人请说,你帮我指点平安的功课,我一直都没好生谢你一回。” 卫清和笑得春风和煦:“都是小事,陈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平安这回得了案首,我这半个先生出去脸上都有光。等再过几年他中了解元会元和状元,陈大人不仅能做官,还能封诰命。”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78节 星辰笑起来:“多谢卫大人,你还是先跟我说你有什么事情吧。” 卫清和一点不含蓄:“你们女人都喜欢什么样的美男子?” 星辰的一双杏眼瞬间瞪得老大!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 第153章 订婚事贵人有喜 卫清和见星辰眼睛睁得老大, 知道她误会了,立刻连连摆手:“不不不, 我没有别的意思, 王爷给了我这个差事,我怕自己办不好,所以想请陈大人帮忙。” 星辰明白了, 表情缓和下来,随即又问道:“王爷让你找这个做什么?” 卫清和支支吾吾的, 星辰很善解人意:“要是不能说就别说。” 卫清和想了想之后道:“王爷也没说不能说, 我还是告诉你吧,这是要送给孙太后的。孙太后年过五十, 也不知她喜欢什么样的。我实在是拿不准,才来麻烦陈大人。” 星辰听到之后立刻低下头吃饭, 卫清和明显感觉到她在忍笑。 “陈大人,你别光笑啊, 也给我出出主意。这五十岁的妇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星辰再也忍不住了,把头扭到一边去笑,背对着卫清和。卫清和趁她背对着自己, 从自己还没动过筷子的碗里夹了一些菜放到星辰碗里。 星辰笑完后终于转过身, 然后看到自己碗里忽然多出来的几片肉,那肉片很薄,吃起来不费劲, 适合女子在人前吃。 卫清和笑眯眯地看着她问道:“肯定要年轻的对不对?王爷说不能要小倌, 要良家子。这可不好挑, 良家子谁愿意去做男宠呢。” 星辰忽略碗里的几块肉, 想了想之后道:“卫大人, 你不如把镐京城所有的媒婆都叫过来。媒婆手里的人多,谁家有适龄的哥儿姐儿,肯定逃不过媒婆的眼。让媒婆把那清秀懂事的挑出来,卫大人使人去问一问,愿意去的多给些金银,家里免几年徭役和赋税。” 卫清和立刻抚掌道:“高啊,还是陈大人厉害,我就没想到媒婆身上去!” 说完他立刻又问道:“那会不会有些人家为了利益,不经过孩子的同意逼着他去?若是逼着去的,到时候一个不好得罪了孙太后被砍了头,岂不是我造孽了。” 星辰慢慢吃完嘴里的饭后道:“卫大人,这点事儿应该难不倒你吧。你就告诉那些孩子,去了后如果得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有了。如果不得宠被退回来,王府发一笔钱,够他娶个婆娘以后过安稳日子。卫大人放心,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贫苦人家的长相出色的男孩子,出路并不多。去伺候孙太后总比被卖到小倌馆里要好吧。” 卫清和也开始吃饭:“陈大人说的有道理,我就照陈大人的方法去试试。王爷说只要六个,也不多。” 星辰点头道:“那就辛苦卫大人了,你这边要是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卫大人不要客气,我给卫大人帮忙。” 卫清和对着星辰灿然一笑:“陈大人,你看我们都是老熟人了,天天这样陈大人卫大人的叫,是不是太生疏,以后我叫陈大人姐姐如何?陈大人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清和也可以的。” 星辰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不可以,当差时间,岂可嬉皮笑脸。” 卫清和一点不在意她的冷脸,笑眯眯回道:“陈大人,没事的,就算是当差时间,您看我跟西边几位大人也是称兄道弟。据说王爷见到刘大人和姚太傅时叫的也很亲切,我们得向王爷学嘛。要是家里一板一眼冷冰冰的,不利于王妃养胎,王爷知道了也不高兴。” 星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卫清和的话让她无可辩驳,但她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小子在打什么歪主意。 卫清和又解释道:“我就是担心太见外了,陈大人把我当外人。” 星辰又低下头慢慢吃饭,吃了几口后抬起头道:“卫大人,我马上就要三十岁了。” 卫清和笑道:“我知道啊,我快要二十五了,老光棍一个。” 星辰回道:“你知道一个女人三十岁意味着什么吗,放在普通人家,我快要当婆婆了。” 卫清和继续笑道:“陈大人既然这样说,那我说句粗话你别生气,民间侄儿带着叔叔跑的,哪家没有呢。陈大人不要在意年纪,只要能说得来,年纪不是问题。” 星辰一口气闷在胸口,片刻后又道:“卫大人,要不我给你说个媒罢。” 卫清和这次不笑了,他正色看着星辰:“陈大人,说媒谁都会,但能跟自己可心的人在一起,才是最快乐的事情。” 星辰不知该怎么接他这话,她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她低下头继续吃饭,一言不发。 卫清和也不再说话,等二人吃完了饭,星辰开始收拾碗筷:“多谢卫大人给我送饭,往后我自己去取吧。” 卫清和坐在那里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动,过了一会儿后,他离开了星辰的屋子。 自此,星辰每天坚决要自己取饭,如果卫清在她前头把饭取来了,她坚决不肯吃。 卫清和无奈,放弃了给她送饭这件事儿,然后拿一些琐碎的公事去找她。对待公事星辰十分认真,但说完公事就撵他走。 她用强硬的态度告诉所有人,她不想跟卫清和牵扯感情。卫清和死皮赖脸往上贴,不让送饭,他就送花,摆在她门口。 星辰那年暴雪天从京城赶到边城,一路上吃了很多苦,受了很重的寒凉,这么多年都没休养好,时常会咳嗽、冒虚汗,卫清和给她买补品,让厨房每天给她炖汤喝,还不让人告诉她是他买的。 二人之间的事情已经不再是秘密,府里人都在背地里悄悄关注。 星辰把自己埋在公事里,没日没夜地忙碌。除了忙公事,她得空还会给两个孩子做些小件的衣裳,还要关心平安的功课,还有泰安的日常生活。 这样一根蜡烛两头烧,春天干过完,本以为天气暖和了她能好过点,哪知她忽然就病倒了。 她的病来的快,正在屋里跟几个女官商量事情呢,人忽然就晕倒了。几个女官惊呼起来,隔壁卫清和听到后匆匆赶了过来,将星辰打横抱起送回了她的院子。 柳翩翩听说星辰晕倒了,急匆匆去了她的院子里。 卫清和正站在那里指挥呢,吩咐人去请御医、打热水,屋里两个丫头忙得团团转。 见到柳翩翩,卫清和立刻躬身行礼:“臣见过娘娘。” 柳翩翩的肚子已经不小了,卫清和扫了一眼后立刻挪开目光,退到一边。 很快,蒋氏和泰安匆匆赶来。泰安十分着急,伸头看了看星辰后问蒋氏:“母妃,我娘这是怎么了?” 蒋氏安慰女儿:“别急,你娘除了身体虚一点,没有什么大毛病。” 柳翩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目光盯着卫清和:“卫大人,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卫清和低着头回道:“回娘娘的话,这些日子陈大人比较忙碌,经常从早忙到晚,中午也不肯歇一歇,听说夜里回来后还要做针线,想来是累的。” 柳翩翩沉默下来,片刻后道:“你先去吧。” 卫清和迟疑了一下后道:“娘娘,臣能不能等御医来了之后再走?” “随你。”柳翩翩不再理他。 过了一会子,御医来了,果然,御医的说法跟卫清和类似,星辰就是累病的,本来身体底子就不好,还这样劳累,肯定要出事。 御医开了一些药,再三嘱咐要好生休养,这才离去。 柳翩翩把众人都打发走,独自一人在屋里坐着。 没多久,星辰转醒,一睁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柳翩翩。 她挣扎着要起来,柳翩翩一把按住她:“你别起来,躺着,我跟你说说话。” 星辰咳嗽两声:“娘娘,您怀着身子呢,我没事,您快回去歇着吧。” 柳翩翩笑道:“你别管我,我好的很,倒是你,怎么就把自己累晕倒了,多少事情干不完的,非要这样赶。两个孩子的衣裳有表嫂呢,你好好当差,就算不给他们做衣裳,他们又不会怪罪你。” 星辰的脸色有点苍白,听到她的话之后笑了一声:“娘娘还能不知道我的心,娘娘怀着身子呢,还要给郡主和世子爷做衣裳,我跟娘娘的心是一样的。” 柳翩翩看她一眼:“你少跟我弄鬼,我是闲着没事,最近我去前面少了。头先我天天上朝,我才不给他们做衣裳呢。就算我不做衣裳,难道他们还能不认我这个亲娘?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要是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替你去回绝了他。” 星辰的眼帘垂了下来:“娘娘,不合适。” 柳翩翩笑起来:“什么合适不合适,只要自己喜欢就好。当初我嫁给王爷,人家说他是个土匪,说不定我过了门要天天挨打。还有人跟他说我家里是流放犯,他娶了我要倒霉。可是你看,我没挨打,他也没倒霉。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要是在意别人的看法,你给人做过妾,难道还能做官?你一向不是开明的很,怎么忽然迂腐起来了。” 星辰被柳翩翩说的又笑起来:“也就只有娘娘能跟我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了,我跟娘娘说实话,我从小到大,除了娘娘和月升,没有人这样贴心对过我。他给我送饭,给我送花,给我买补品,我都知道。但我不能答应他,一则年龄不合适,我今年虚一虚都三十岁了,回头人家说说我一个老婆子还去找年轻人,让人笑话。” 柳翩翩哈哈大笑起来:“你可真是睁着眼说瞎话,你是老婆子?” 说完,她伸手在星辰脸上捏一把:“老婆子有这么嫩的脸?你出去说你二十人家都相信。行吧,你继续说,我看你还有多少理由。” 星辰被她笑了也没恼:“第二个,男人的自尊心都强,满镐京城就我一个从五品,若是我跟卫大人成亲,我不可能为了他丢掉官位,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在王府里当差,时间长了,他说不定会想让我回家生孩子做饭。且外人看来会觉得我们两个把持王府里的事情,对卫大人的官声和王府的名声都不好。” 柳翩翩继续问道:“那第三个呢?” 星辰微笑道:“卫大人是个爱较真的人,我若强硬拒绝他,他定然愈挫愈勇,说不得还非要我给他几个理由,不管我编什么理由,万一他一一去改,到时候我骑虎难下。这三个理由,任何一个都让我不能答应他。” 柳翩翩看着星辰,她知道,星辰心里是在意自己的过去的,她做过妾,一个漂亮女子从京城流浪到边城,路上不知道遭遇了多少磨难,柳翩翩甚至不敢问她有没有被歹徒欺负过。 她在意卫清和的官声,在意王府的名声,唯独没有考虑过自己。柳翩翩觉得星辰对卫清和不是没有一点意思,她就是想的太多。 “星辰,我不是劝你一定要嫁人,你不嫁人也能过得很好,但如果你想跟一人好的时候,不要总是想东想西,凭着自己的本心去做就好,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你说的那几个根本就不是理由,第一你不老,你才比我小了几个月,我觉得自己还很年轻;第二,我完全可以给王府换个副长史,把卫大人调走;第三,正如你索说,卫大人对你一片赤诚,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都不能编理由去骗她。除非你跟我说,你确实不喜欢他,或者说,如果我帮你解决了这三个问题,你内心仍旧不愿意跟他在一起,那你就坚持自己的选择。” 星辰被她说的有些发怔,片刻后她看着柳翩翩道:“姑娘,现在看着千好万好,将来就一定能好吗。” 柳翩翩知道,星辰在张家做了一年的妾张老爷就死了,后来遇到裴谨言,可能动过心,但裴谨言追求者众多,她很快又掐灭了自己的想法。她大概觉得世事无常,感情靠不住。 柳翩翩伸手将她的头发捋好:“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你知道王爷前两年为何要大封群臣吗。王爷说,趁着大家还活着,该封的封了。我们跟朝廷还有一场大战,将来说不准谁就会死在这场战役里,只要还活着,就要认认真真的活,不能因噎废食。星辰,我不问你,也不劝你,你自己好生想一想,只想你自己,不要想任何人。你放心,只要我们都活着,卫清和要是敢对你始乱终弃,我定让他碎尸万段。” 星辰听到这话后眼底有些湿润,她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多谢姑娘,我会好好对自己的。” 柳翩翩笑了笑:“好,先对自己好,你才能有能力去对别人好。你好好歇着,我先走了。” 她伸手帮星辰盖好被子,起身缓步离开了星辰的屋子。刚走到门外,就看到傻站在门口的卫清和,他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进去吧。” 卫清和反应过来:“多谢娘娘。” 柳翩翩只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卫清和端着药进了屋,反手将门关上,缓步走到星辰床前,轻轻喊了一声:“姐姐。” 星辰睁开了眼,然后侧开了脸:“你怎么进来了,这两个丫头无法无天的很,我一天不管,她们就要偷懒。” 卫清和把药放在旁边的凳子上,见星辰要起来,将她扶起,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又端过药碗,用勺子舀了一勺药送到她嘴边。 星辰第一次被男人喂药,急忙伸手:“我自己来。” 卫清和再次把药碗端走:“姐姐病了,不要逞强,快喝吧。” 他再次将一勺药送到她面前,微笑看着她:“姐姐,别怕。” 星辰怔怔地看着他,他眼里都是真诚和温和,她想起柳翩翩刚才说的那些话,鬼使神差间,她微微张嘴喝下了那一勺药。 卫清和眼里的笑容变暖,慢慢将一碗药喂完,然后喂她吃蜜饯,又让人送了热水过来,给她擦了擦手,扶她躺下。 星辰混混沌沌地就被他伺候了一场,等躺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耳根子开始发烫,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又翻身背对着他:“我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卫清和笑看着被窝里缩成一团的人,轻声道:“你好好歇息,府里的事情我帮你看着。” 卫清和在星辰屋里待了半个时辰的事儿如同一阵风一样传遍了整个王府,平安再看到卫清和时的眼神都变了。 谢景元当天晚上回来就跟柳翩翩打听:“怎么样?要不要我给清和换个地方当差?” 柳翩翩嗔他一眼:“别乱说,星辰正不好意思呢。” 谢景元一边吃饭一边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要是清河,就要趁着这个时候她生病,好生照顾,等病好了立刻去提亲,保管能成。女人遇到困难的时候最脆弱,要趁虚而入。”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79节 柳翩翩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快吃你的饭,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胡说八道。” 谢景元毫不在意:“他们两个不是普通孩子,他们什么都要懂,这样才不会被人蒙蔽。”他说话从来不避讳两个孩子,完全把他们当大人看,甚至还会给孩子们分析大人之间那些弯弯绕。 在亲爹的努力教诲下,落落和阳哥儿虽然年纪不大,却十分通人情世故。 果然如谢景元所料,卫清和十分有担当,开始用心照顾星辰。为了不让人家说闲话,他不再进星辰的屋子,自己送了东西过去让两个丫头伺候她。 没过几天,卫清和亲自向柳翩翩提亲,在征得星辰的同意后,二人定下婚事。因着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谢景元让卫清和继续担任副长史,等以后再调。 虚岁三十的星辰终于正式定下了婚事,柳翩翩一心一意给她准备嫁妆,月升听说后也打发人送来了一车的嫁妆。 星辰的嫁妆还没准备完呢,谢景元某一天下午匆匆而归,让柳翩翩汇同蒋氏一起,即刻往京城发一批贺礼。 因为谢贵人怀孕了! 柳翩翩听到谢贵人怀孕的消息十分吃惊。 “孙皇后不是才进宫,六妹妹怎么这个当口怀上了?” 谢景元笑起来:“这我怎么知道,反正孙皇后进宫了,也不能压着不让别的嫔妃怀孕。六妹妹真是争气,居然赶到第一个,我二叔估计要高兴死了。” 柳翩翩却道:“我看不是什么好事情,她位份低,二叔的爵位又没了,他自己天天夹着尾巴过日子,哪里还顾得上六妹妹。” 谢景元低下头摸了摸她的肚子:“所以我得给她撑腰呀,给她送东西去,让那什么皇后淑妃都看看,六妹妹是有娘家人的。” 柳翩翩摸了摸他的头:“你二叔那样对你,你还肯帮六妹妹。” 谢景元把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它好像醒了,在动呢。”六七个月的孩子,动起来十分明显。 柳翩翩笑道:“一天要醒好多次呢,估计听到你的声音了,多动了两下。” 谢景元一边听一边跟她说谢贵人:“六妹妹跟我一个姓的,她被人欺负了,我脸上也不好看。二叔是二叔,六妹妹是六妹妹。二婶以前没少打骂六妹妹,我就想看六妹妹飞黄腾达后二婶去给她磕头的憋屈样子,就冲这个我也要帮六妹妹。” 柳翩翩轻笑起来,谢景元说是三十多岁了,成了北地之王,对谢二太太仍旧耿耿于怀。 一个从小就不停给他泼脏水的人,若是轻易原谅她,对不起自己曾经受的委屈。 谢景元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去跟谢二太太算账,让谢贵人去收拾谢二太太倒是不错。 “六妹妹头一胎,正宫娘娘没有孩子,她怀上了,怕是日夜忧心。你放心,东西很快就会送过去的。” 谢景元坐直身体,伸手揽住她:“双平又给我送消息来了。” 柳翩翩来了精神:“他说什么了?” 谢景元低声道:“双平把朝廷所有驻军的数目和具体位置告诉了我,还有军中主要将领的情况。” 柳翩翩的心跳快了起来:“双平他,他还好吗?” 谢景元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我已经让人给他传信,不要勉力而为,要保全自己。据那边传回来的消息看,他可能已经潜伏到白敬朝身边去了。” 柳翩翩的脸都白了:“他这是要去送死啊!” 谢景元将她抱紧一些:“你别担心,双平非常机灵。你别看他文弱,他对局势和人心的判断非常准,你看他当年弱成那样,敢带着一杆枪和一本残谱来找我,可见是个胆大心细的。” 柳翩翩感觉腹中的孩子动的厉害,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你有什么计划?” 谢景元低声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柳翩翩懂他的意思,朝廷来打北地,可以说是收服叛贼土匪,谢景元主动去打朝廷,非得有个合适的理由。上次是安阳,这次…… 柳翩翩的心立刻又跳了起来:“景元,你,你是要?” 谢景元的眼神变得沉寂起来,柳翩翩感觉自己有点看不懂,或者说她看懂了,但她不敢说…… 谢景元低声问道:“翩翩,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卑鄙,很自私,要利用六妹妹?” 柳翩翩伸手捂住他的嘴:“景元,你不要想那么多。六妹妹一个小小的贵人,她头一个怀孕,这本来就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就像我姑母一样,她那么得宠,我家里好歹还有个侯爵位,我祖父、我爹和叔叔们都在朝做官,姑母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六妹妹有了孩子,你若不给她撑腰,她很可能一尸两命。没有人会去赌她有可能生的是女儿,不如直接弄死她,一个小小的贵人,根本不值得花心思去母留子。” 谢景元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不要紧的,我不在意别人怎么评价我。我现在就想找个理由去打仗,要是六妹妹能一直平平安安的那最好不过,我可以再找别的理由。双平上次说朝廷想偷袭我们,估计看到我大张旗鼓调兵遣将,这才放弃了偷袭的念头。秦孟仁喜欢后发制人,我猜他肯定在等一个时机,或者这个时机在那个钉子身上。他能等,我不能等。我这样折腾一番,从不能让将士们白跑一趟路。我得让秦孟仁知道,阴谋诡计只能取巧,不能取胜。不管他有什么计策,我不会改变我的计划。这一仗,必须要打!” 柳翩翩反握住他的手:“你别怕,你跟我哥和姚太傅多商议商议。我要是六妹妹,我也希望有个哥哥能给我撑腰,不管他是不是在利用我。有人撑腰,至少能多活一阵子。没人撑腰,说死就死了。王爷要打仗,只管去打,我会看好家里的。王爷说得对,我们不能被秦孟仁拖着走。他要偷袭,我们就风声鹤唳。他不想打了,我们就要猜测他的意图。不如我们主动一些,打破他的棋盘,让他无计可施。” 谢景元笑起来:“你说得对,但此事不容易,需要几十万人一起努力。不说这个了,我们说说别的吧,星辰和清河什么时候成亲?我预计下半年会要打仗,这之前把他们的婚事办了吧。” 柳翩翩笑道:“谨遵王爷吩咐,过几天让清河下聘。” 不到两天,柳翩翩就给谢贵人收拾好了好几车的礼物,派人发往京城。然后腾出手来准备星辰的婚事。 卫清和听到柳翩翩的吩咐后十分高兴,他一个无父无母之人,成亲也简单,找玄武做媒,速度比谁都快。 就在卫清和与星辰的婚期临近时,谢景元的礼物终于到了京城。 谢贵人听到后又惊又喜。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宝子们~ 第154章 吃干醋后宫之争 已经立了秋, 虽然早晚比较凉快,晌午还比较热。 谢贵人怀了身子, 各项吃穿都好了许多。孙皇后才进宫不到半年, 正是贤惠的时候。 幼帝原来害怕成亲,因为成亲后他就要天天上朝。现在他上朝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切事情有孙太后和秦孟仁帮他处理, 他又清闲起来。 孙皇后又贤惠又体贴,幼帝渐渐觉得大婚好像也不错, 多了好多姐妹陪他玩。特别是孙皇后, 对他特别好。帝后两个感情很不错,孙皇后也愿意当个贤良人。 幼帝也没偏着孙皇后一个, 今天在孙皇后这里,明天去孟淑妃哪里, 后天去于贵嫔那里,大后天, 大后天随意。 嫔位以下全看他的心意。 自孙皇后进宫,幼帝一共叫过谢贵人三次,哪知谢贵人是个有福气的,侍寝三次就怀上了。 孙太后虽然有些气侄女不争气没有头一个怀上, 但谢贵人怀的好歹是她的亲孙子, 她嘱咐孙皇后好生照顾谢贵人。 孙皇后乍然进宫,正想着三年抱俩统治六宫,哪知肚子不争气, 半年了肚子还没动静, 好在孟淑妃和于贵嫔这两大敌手也没有, 且皇帝经常去她宫里跟她玩, 孙皇后依然能稳得住。 谁都没想到隐形人一样的谢贵人居然先怀上了, 宫里一干人酸的把帕子都拧烂了好几条。 所有人都觉得谢贵人应该很高兴,可谢贵人每日胆战心惊。孙皇后说不让她去请安,她不敢啊,风雨无阻仍旧要去请安。 孙皇后再三说,她才停止了请安,仍旧窝在秀水轩里给皇后和皇帝做针线。 谢景元的礼物送到时,谢贵人的肚子已经四个多月了,稍微显了点怀。 宫女喜气洋洋地来报:“贵人,外头有人说秦王殿下给贵人送礼来了。” 谢贵人惊得手里的针一下子扎到了手指:“真的假的?” 宫女连连点头:“千真万确,殿下还给太后娘娘写了问安折子。” 说起太后,谢贵人本来热腾起来的心瞬间凉了下来。谢景元趁着孙太后和秦孟仁闹别扭,送了六个美男子给孙太后,把孙太后气得当场摔了茶盏。 谢景元当日的折子非常体贴,臣远在边疆,不能侍奉娘娘与陛下,特寻几个听话乖巧的孩子献给娘娘与陛下。 孙太后气完之后把六个美男子丢在了驿站里不管不问,也不让人家回去。 最终还是秦孟仁解了围,他自己掏钱让那六个美男子在京城落户,然后把孙太后赐给他的六个美人配给六个美男子。 嚯,这下子京城里的人都有热闹看了。 秦孟仁大手笔,让六对新人同一天成婚,六个新郎一个比一个俊俏,六个新娘子一个比一个漂亮,老百姓看足了热闹,对孙太后和秦孟仁之间的事儿少了些关注。 话转回来,谢贵人本来开心堂兄给他撑腰。想到堂兄总是时不时得罪孙太后,又担心孙太后将来迁怒自己。 谢贵人急得在屋里踱步起来,亲爹那里是一点指望不上,嫡母?算了。 堂兄是唯一一个给她撑腰两次的人,谢贵人能感觉到,上次堂兄给她送嫁妆,虽然宫里人人都说她要得罪太后了,可人人对她都多了一份忌惮,连于贵嫔都不敢随便说酸话了。宫里太监宫女们再也不敢推脱她的要求。她知道,这都堂兄的作用。 堂兄对朝廷是个威胁不假,但现在还没有彻底撕破脸。这宫里没有一个真心人,我要是跟堂兄划清界限,这些人怕是更会肆无忌惮地欺到我头上来。 想到这里,谢贵嫔下定决心,要继续之前的态度。 谢贵人脸上端起温婉的笑容:“大哥对我真好,那些送东西的人走了吗,要是没走,我给大哥做两双鞋垫,请他帮我转交给大哥。” 宫女低声道:“主子,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碰到了于贵嫔,她正在骂宫女呢。” 于贵嫔是于大人的幼女,自幼一身才气,读了一肚子诗书,但是性子有些高傲,见不得别人比她好。谢贵人第一个怀孕已经让她打翻了醋坛子,现在又得了这么大个靠山。 这靠山多硬啊,比什么孙侯爷孟国公硬气多了。 谢贵人呵斥宫女:“不要多嘴多舌,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快来帮我绣鞋垫,我要给大哥大嫂各做两双。” 主仆两个立刻动起手来,裁剪,缝制。时间太赶,为了做的好一些,谢贵人当天晚上熬到半夜才睡。 果然,第二天,宫里太监们抬了好多东西进了秀水轩。按规矩,宫外的人是不能给宫里的贵人们送东西的。但谢景元是谁啊,他那土匪性子,就等着找理由干你呢。 秦孟仁比谁都了解谢景元,他还在等北地黑风的动作,只要黑风那边准备妥当了,他就不惧怕跟谢景元决一死战。 为了安抚谢景元,秦孟仁主动去找孙太后。 孙太后回了两个字,不见。 秦孟仁就这样守在上书房门口,孙太后见他久久不肯离去,心里一软,让人叫了他进去。 “秦大人,天黑了,你不回家带孩子,守在这里做甚。” 秦孟仁先给孙太后行礼,然后回道:“娘娘,臣来是有一件事,请太后娘娘给谢贵人提位份。” 孙太后慢悠悠地喝茶:“怎么,皇儿的后宫你也要管?” 秦孟仁道:“娘娘,北地要安抚,他有意扶持谢贵人,我们何不顺势而为,让他暂时只能干着急。” 孙太后知道他的计划,心里有些泛酸:“你一辈子都忘不掉她,她都要生第三个孩子了。” 秦孟仁双目平静地看着孙太后:“娘娘,这是国事,不是儿女之情,臣只想怎么打赢这场仗,收服北地,任何行为都不带私心。” 孙太后放下茶盏:“提位份也不是不可以,给她提个嫔吧,若是能生个儿子再说。” 秦孟仁又道:“娘娘定要看好后宫,保住谢贵人的胎,臣还需要一段时间。” 孙太后点头:“你放心,后宫哀家还是能管的住的。” 秦孟仁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太了解女人嫉妒时有多疯狂,皇长子太有诱惑力了。可孙太后最近对他没有那么言听计从,他不好再提多的要求,只能把剩下提醒的话压到肚子里。 “天凉了,娘娘要照顾好自己,娘娘安好,天下才能安好。” 孙太后又端起了茶盏:“那你呢?” 秦孟仁过了好久才道:“臣自然跟所有人是一样的。”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80节 孙太后虽然在低头喝茶,脸上还是忍不住起了一丝笑意:“你多日不进宫,皇儿总惦记你。” 秦孟仁道:“娘娘可以让陛下去上朝,这样臣就能见到陛下了。” 孙太后叹口气:“这孩子听到上朝两个字就害怕,逼狠了就会生病发烧。哀家就这一个儿子,哪里舍得往死里逼他。” 秦孟仁又问道:“娘娘,北地送来的那些东西,娘娘要给谢贵人吗?” 孙太后点头:“给吧,哀家要是不给,不知道哪个土匪要说出什么话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让人查两遍,要是没有不规矩的东西,都送到秀水轩去。” 秦孟仁这才放下心来:“娘娘放心,臣定会让娘娘一统天下,万民敬仰。” 孙太后这才抬头正色看着他:“秦大人,不要忘了你对哀家的承诺。” 秦孟仁也直直地看着孙太后:“娘娘放心,臣心里只有天下。” 孙太后点头:“你去吧,天凉了,也要照顾好自己。” 秦孟仁离开了上书房。 孙太后十分高兴,伸出手指仔细看了看,她的手还不算老。北地那个女人就这么有吸引力吗,等她来了,哀家要让她给哀家磕头,我看你到时候要不要偏着她。 哼~ 孙太后吃过了醋之后没忘了正经事,先让人把东西送给了谢贵人,这才有了今日秀水轩的热闹。 谢贵人看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眼睛都直了,她何曾见过这么多东西,吃的穿的玩的,应有尽有。金银铜钱首饰,还有小孩子戴的,比嫁女儿还要隆重。 太监们将东西搬到库房里放下,谢贵人赶紧让秀水轩的小太监给那群太监们打赏。宫里人都知道,谢贵人得了秦王殿下的眼,手里有钱有东西,还大方,故而大家给她干活都舍得下力气。 果然,搬了一趟东西,谢贵人给了大家一人一个荷包,里面少说有半两银子。不仅如此,还给大家吃点心喝茶。 等小太监们都走了,谢贵人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隔壁于贵嫔来了。 “妹妹,恭喜妹妹呀。” 谢贵人急忙行礼:“见过于贵嫔。” 于贵嫔眼里带出笑意,嘴上却连忙道:“妹妹,你身子不方便,不要给我行礼,皇后娘娘都免了你的礼,我们在一起这好几年,日夜作伴,跟亲姐妹一样,不要见外才好呢。” 谢贵人对着于贵嫔一笑:“贵嫔姐姐爱护我,但我不能失了规矩,姐姐来的正好呢,我哥哥给我送了好多东西,我一个人哪里能用得完,送姐姐一些。” 于贵嫔欢喜起来:“那我可沾了妹妹的光了。” 谢贵人忙碌了好久,给于贵嫔挑了一些东西,于贵嫔高高兴兴地走了。 出了宫门,于贵嫔的脸立刻拉了下来。谢贵人管不了那么多,又忙着给宫里其他人都准备了一份。这样一圈送下来,谢景元送来的东西去了一小半。 等谢贵人送完礼回来,十分疲惫,倒床上就睡着了。 孙太后说到做到,谢景元的人还没走,她让孙皇后下懿旨,谢贵人孕育皇嗣有功,封为嫔。 谢嫔接到懿旨后十分欢喜,这样她跟于贵嫔就差了一级,往后见到于贵嫔也能略微硬气点。 谢嫔无比珍惜自己的肚子,寻常哪里都不去。于贵嫔再过来看她,她也只是在屋里坐着跟她聊天,不肯出门。 于贵嫔觉得她坏了孩子升了位份就傲气起来,心里十分不得劲。来了几次后不肯来了,开始去找孟淑妃说话。 听了于贵嫔所有若无的抱怨后,孟淑妃笑着回了一句:“这有什么,她难道没给你行礼?是你自己不让她行礼。她有了好东西难道没送给你?总不能让人家全部给你吧。这才到哪里,这往后啊,你给她磕头的日子还多着呢。” 于贵嫔心里最不想提及的事情就这样被孟淑妃赤扒开来,她不光扒开,还狠狠扎了两针。 谢嫔生了孩子后肯定还要提位份,到时候自己有可能真的要给她磕头行礼! 于贵嫔心里翻江倒海一样酸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今天又是日万的一天~ 第155章 得宠爱再添新丁 不管于贵嫔怎么想的, 谢嫔的宫里的地位确实是一天比一天高。随着谢嫔的肚子越来越大,宫里许多人的眼神都变了。 本来孙皇后要给她换个地方住, 谢嫔推辞说自己住在秀水轩已经习惯了, 孙皇后只能作罢。 初冬的早上,谢嫔刚刚起身,宫女撩开帘子温声道:“娘娘醒了, 外头正下着雪呢。才刚皇后娘娘打发人来说,今日不用去请安, 让娘娘好生歇着。” 谢嫔摇摇头道:“我已经半个月没去了, 今日是十五,大家都去, 单单少了我一个多不像话。你给我找一件厚一点的大氅 ,快点去吧, 不要最后一个到。” 宫女知道谢嫔主意正,她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很快, 宫女们帮谢嫔收拾好后,谢嫔坐上了自己的步辇去往皇后宫里去。虽然谢嫔努力早起,结果她到的时候大部分都已经来了。 谢嫔的肚子已经有七个月了,她颤巍巍地给孙皇后等人行礼。 还没等她跪下去呢, 孙皇后立刻让人扶住她:“谢嫔莫要多礼, 坐吧。本宫早晨不是打发人去过秀水轩,雪天路滑,往后莫要走这么远的路, 需要什么只管打发人来告诉本宫。” 谢嫔没有跪下去, 给三个高位墩身行礼, 然后坐在于贵嫔下手:“娘娘仁慈, 但规矩不可废。且臣妾整日在秀水轩也闷得慌, 今日众位姐们都在,臣妾也想来跟姐妹们说说话。” 孟淑妃微微一笑问道:“谢嫔胃口可好?” 谢嫔认真回道:“多谢淑妃娘娘关心,臣妾吃睡都好。” 于贵嫔插了一句:“谢妹妹的脸圆了一些,看来养的不错。我想着妹妹总是嗜睡,故而近来去的少了。” 正说着呢,外头皇帝进来了,他见到一屋子姐妹十分开心:“你们都在呢。” 众人都起身给皇帝行礼,皇帝比较懂事,先让皇后起,然后伸手扶起谢嫔,笑着看向她的肚子:“孩子好吗?有没有闹你?” 皇帝第一次做父亲,十分高兴,三天两头要去看谢嫔,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往秀水轩送。宫里一干人酸的牙都要倒了。可没办法,从谢嫔怀孕后,宫里其他人再也没人怀过。 谢嫔见皇帝当着诸位嫔妃的面这样关心自己,心里有些慌,低声道:“多谢陛下关心,皇后娘娘照顾臣妾非常周到,臣妾一切都好。” 皇帝没什么架子,想着她是个孕妇,还亲自扶着她坐下:“雪这么大,你那轿辇漏风,等会子坐朕的轿撵回去吧。” 谢嫔惊恐的瞪大了眼,皇帝直接堵住她的话:“别推辞,这里都没外人。” 谢嫔不知道该怎么回皇帝这句话,皇帝心性单纯,他天真的以为所有的姐姐妹妹都跟他好,大家自然也是姐妹一家亲,他多照顾谢嫔一些,姐姐妹妹们应该高兴才对。 孙皇后先开口:“还是陛下想的周到,臣妾总想着让谢嫔在秀水轩不要出来。整日闷在屋里,想来也不利于她养胎。可她那轿辇坐着又冷,往后谢嫔就坐本宫的吧。” 皇帝摆摆手:“表妹时常要坐的,我那轿撵我也不坐,给谢嫔吧。”皇帝年少,根本坐不住龙辇,他喜欢在宫里一阵风一样跑来跑去,坐轿子耽误时间。他身边的太监们脚力都非常好,不然那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 谢嫔的心尖儿都开始颤抖,坐皇帝的龙辇,她怕是要夭寿。 可皇帝压根不允许她拒绝:“就这么定了,朕那里新得了一块玉,明儿让人给你。我听说怀了身子的人心里经常会躁得慌,这块玉摸起来冰凉凉的,舒服的很。” 谢嫔只能硬着头皮道:“多谢陛下。”她明显感觉到,旁边的于贵嫔又开始拧帕子。 在孙皇后那里坐了一阵子后,众人各自回宫。皇帝说到做到,真让人叫来了自己的龙辇,要扶着谢嫔上去。 谢嫔十分为难,只能实话实说:“陛下,臣妾若是上了这龙辇,怕是明儿御史就要参臣妾不知尊卑,仗着怀了龙嗣张扬跋扈。陛下,陛下,臣妾害怕。” 谢嫔的眼里都是惊恐,甚至还闪着泪光,这是她第一次跟皇帝示弱。皇帝以前觉得她乖巧懂事,安安静静的,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么柔弱的时候。 皇帝想了想之后道:“那朕陪你一起坐吧,这样御史就不会说你了。” 谢嫔这才松了口气 ,跟着皇帝一起上了龙辇。皇帝让人把四周的帘子放下,遮住了外面人的目光。 皇帝一路上都在跟谢嫔说自己新得的一些宝贝:“我那里还有好多我以前玩过的东西,等孩子大了可以给他玩。”他一到了人少的地方,就会忘记自称为朕。 谢嫔认真地回答皇帝:“陛下玩过的必定是好的,臣妾小时候没什么玩具,到时候还要请陛下教孩子玩呢。” 皇帝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心里怜惜她起来:“你别怕,你现在是朕的人了,没人敢欺负你。等你生了孩子,朕去求母后再给你提一提位份,到时候你嫡母见了你也要给你磕头。” 谢嫔仿佛小孩子一样双眼发亮起来:“真的吗,还是陛下对臣妾好。” 皇帝非常受用:“你放心,朕说到做到。” 皇帝亲自送谢嫔回宫,也不知宫里多少人回去后要搅烂手帕。 皇帝见过一回谢嫔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的保护欲被激起,此后每天都要去看谢嫔,给她带吃的喝的玩的,拉着谢嫔一起下棋玩玩具,有时候还在秀水轩用膳午休,经常耗到天黑才走。 谢嫔得宠的消息传遍了全城,谢领峰喜的直搓手,要是女儿争气能生个皇子,谢家的爵位早晚还会回来的。 想到这一切都是侄儿的功劳,谢领峰所剩不多的良知忽然升了起来,悄悄命人去把兄嫂的坟墓整理了一番。 京城的一切似乎都比较平稳,只有秦孟仁、孙侯爷和白敬朝开始暗中布局。秦孟仁对孙侯爷自然是有所保留,他并没告诉孙侯爷自己在北边埋的钉子。若是孙侯爷知道此事,必定会认为北伐比较容易,头一个要冲在前面抢功劳。 秦孟仁辛苦布局这么多年,当然不想给孙侯爷做嫁衣,他要让白敬朝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他要成功拿下北地和那个土匪。 当然,还有她。 秦孟仁当然知道谢嫔在宫里受宠,他压根不在意这个,受宠才好呢,到时候引得一干妃嫔嫉妒,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个土匪就该来了。 秦孟仁的目光盯向了北方,黑风去了这么多年,也该有消息了。 就在秦孟仁期盼北方来信的时候,陆双平的信又到了谢景元的案头,恰好碰到卫清和和星辰成婚当日。 王府两个属官成亲,满镐京城的人都侧目,卫清和虽然与外头的官员们来往不多,但他是王府副长史,人人都知道沈容恩是个不管事儿的,那么他其实就是王府权力最大的属官。再加上陈女官,这两个人是真正的天子近臣,王府大管家。 二人成亲之前,卫清和在外面置办了一套三进宅院,成亲前一个月他就搬到外面去住了,等婚事一办,星辰也搬出去住。考虑到平安年龄也大了,星辰准备将平安带走。至于泰安,她名义上还是蒋氏的女儿,且跟落落形影不离,星辰自然没法带她走。 好在星辰每日还要回王府当差,想见女儿并不难。 为了星辰的婚事,柳翩翩费了不少心思。卫清和家里没什么亲眷,他跟陆双平一样父母双亡,很小的时候被叔叔卖了,后来因缘际会居然又找回了家。 长相俊美又读书好的卫清和被老家一位读书人收为义子,一路供养他读书。卫清和读书确实有天赋,又碰上谢景元急需人才,短短几年时间,他从白丁变成了传胪,现在还娶了王妃的心腹女官。 满城都在说卫大人从小受了苦,往后就是苦尽甘来。 王府给星辰发嫁,柳翩翩正儿八经当娘家姐姐,按照当年发嫁月升的规格来办,该请的客人一个不少,整个王府也是热热闹闹的。 柳翩翩快要生了,主要的事情都是蒋氏在打理。外头宾客们都在吃酒席,柳翩翩带着两个姑娘坐在正院。今日各家都约定好,官老爷们去卫家吃酒席,诰命们都来王府吃酒席,正好男女分开,同时照顾了卫清和与星辰的脸面。 柳翩翩看着身边的泰安,泰安虽然离开了朝廷,谢景元依旧保留她公主的尊称,在整个北地,除了柳翩翩,她是明面上品级最高的人,蒋氏的太子妃都没几个人叫。 今日泰安全套的公主服饰,连头上的头饰都是按照她的品级来的。旁边的落落也穿了郡主的礼服,姐妹两个坐在一起,一个明艳活泼,一个温婉内敛,真真是明珠一般耀眼。 早上星辰走的时候,姐妹两个一起送的梳头八件,星辰给了两个姑娘一人一个红包。星辰上轿时,柳文渊亲自当兄长背她出王府大门。花轿走的时候,卫清和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花轿的前面,平安骑着另外一匹小白马跟着花轿。卫清和担心平安受委屈,把他叫到自己身边并排前行。 镐京城的百姓看足了热闹,真是稀奇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看到花轿旁边跟着儿子的,儿子跟后爹看起来感情还不错。听说这孩子就是卫大人亲自教导的,他能考案首都要多亏了卫大人。 啧啧,多少年也难得遇到这样的场景。 王府里,柳翩翩问两个姑娘:“你们真的不去前头吃席吗?” 落落笑道:“娘,我们去了大家未免不自在 。” 不是落落不想去,她知道泰安姐姐今天心情不好。认了亲娘没几年,没想到有一天她要亲自送亲娘上花轿。 可这是亲娘第一次正儿八经坐花轿,去了卫家,娘以前做妾的经历可以一笔抹去。人家再提起她,要么是陈大人,要么是卫太太,再也不会说是张家的妾。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81节 柳翩翩看向身边的泰安:“泰安,你要是不放心,明天带你妹妹去卫家看看。” 泰安闻言立刻摇头:“姑妈,过几天娘就回门。明儿我跟妹妹去了,卫大人未免不自在。哥哥在那边呢,娘能过得好的。” 柳翩翩笑起来:“你能想开就好,你娘半生坎坷,现在终于有了互相心仪的人,虽然三十岁了,一切都还来得及。回头她要是再有了孩子,你们要好好对弟弟妹妹。 ” 泰安笑着点头 :“我知道的姑妈,您别担心我。” 谢景元今日也去了卫家,被人众星拱月一般围在最中间。单是卫清和成亲他不会来的,众人都知道,他是为星辰来的。 两个新人今日拜过天地后又一起给谢景元磕了个头,谢景元还给了两个大红包。谢景元没有在卫家吃饭,因为他看到人群里的崇政副史。 接受过新人的礼,谢景元带着柳文渊离开了卫家。一出门,谢景元直奔上书房。 等到了上书房,崇政副史将一封信交给了谢景元,信封上仍旧是风筝两个字。谢景元打开信封一看,里面只有一句话。 谢嫔危矣。 谢景元看完后就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连眼神都没波动一下。 过了好久,柳文渊先开口轻轻喊了一声:“元若。” 谢景元的目光这才动了一下,然后将手里的信递给柳文渊。 柳文渊看了之后也沉默良久,然后将信纸撕得粉碎扔进了旁边的火盆里。 “元若,双平这是什么意思?” 谢景元继续沉默,过了好久才道:“子孝,双平是在告诉我们,该出动了。” 柳文渊看了谢景元一眼,试探性地问道:“谢嫔那里?” 谢景元双手十指交叉托住下巴,看似闲散,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坚定:“都是她的命。” 柳文渊不再多问:“请王爷吩咐。” 谢景元回道:“先不要打草惊蛇,你暗中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文姝的产期近了,暂时不要惊动她。” 柳文渊道了一声好,然后退出了上书房。谢景元一个人在上书房坐了好久,他在思索当前的局势。 孙太后之前照顾谢嫔,肯定有秦孟仁的意思在里头。现在谢嫔危矣,那只能说明,秦孟仁放弃了对谢嫔的照顾。他为什么要放弃谢嫔?肯定意在北方…… 他放弃谢嫔,谢嫔必定很快成为众矢之的,一个没有依靠又受宠的人,结局可想而知。一直避战的秦孟仁开始主动出击,只能说明,他要启动钉子了。 谢景元的眼神越来越锐利,他的脑子在飞速旋转,把可能出现的漏洞都想了个遍。 连双平都发现不了,必定是个又深又不引人注目的人,有可能就在身边,或者,在王府里…… 双平能到白敬朝身边,钉子定然也可以潜入王府…… 谢景元的眼神从锐利又变得平和,过了好久,他起身回了王府。 才踏进大门他就发现不对劲,今日星辰出阁,王府里本该热热闹闹在吃酒席,但看起来众人的神色都有点紧张。 谢景元伸手捞住一个人问道:“发生了何事?” 那小管事急忙道:“王爷,王妃发动了,表舅太太与舅太太已经进了正院。” 谢景元松手将那人丢在一边,大跨步往正院而去,一路上遇到许多刚吃完酒席的诰命们,大家纷纷行礼,谢景元连个招呼都没有,径直往前走。 正院里的丫鬟婆子们正脚步匆匆,正房里徐氏和蒋氏都在,泰安和落落在厢房里守着。 谢景元一回来,跟徐氏和蒋氏打过招呼后去了厢房,跟姐妹两个坐在一起。 落落见父亲回来的这么早,问了一句:“父王,您吃饭了没?” 谢景元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晌午饭,闻言摇头:“父王不饿,你娘正在受罪呢,父王吃不下去。” 落落只能从旁边端来一盘子点心放在桌子上:“父王,那您吃两口点心。” 谢景元没有拒绝女儿,拿起一块点心吃,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钉子,还有柳翩翩正在生孩子的事儿。 落落看出父亲心神不宁,坐在那里默默不语。 谢景元吃了一块点心后意识到自己有些严肃,对着女儿微微一笑:“带你姐姐回去,明日一早再过来。” 他一发话,两个女孩都很乖巧地走了。 谢景元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厢房里等候,他耳力极好,正房里的动静分毫不差地传到他耳朵里。 他听到柳翩翩的声音从刚开始的隐忍到最后的声嘶力竭,谢景元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偶尔端起茶盏喝一口茶水。 等这个孩子落地,家里就有三个孩子了。南北大战一触即发,我要给家里人一个安稳的家,不能让他们跟着忧心。 谢景元这一等就是近四个时辰,天黑透了,正房终于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谢景元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他立刻起身,抬脚往正房而去。 蒋氏掀开帘子出来报喜:“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个哥儿。” 谢景元哦一声:“文姝怎么样了?” 里头传来徐氏的声音:“王爷放心,妹妹已经睡着了。” 谢景元在徐氏的指导下进了内室,如前两次一样,屋里的人已经睡着了,产婆手快,孩子已经洗好包裹好。 徐氏接过孩子后放在谢景元怀里:“王爷,你抱抱他。” 谢景元的动作已经非常熟练,他看着怀里又小又软的幼子,感觉鼻头一酸,爹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安稳的家!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宝子们~ 第156章 战事起黑风现身 就在柳翩翩的幼子洗三的时候, 千里之外的皇宫里,谢嫔正在苦苦挣扎。 她的孩子还不足月, 今天她跟皇帝一起在屋里玩时忽然觉得腹痛难忍。刚开始她以为就是孩子动的厉害些, 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那种疼痛是之前从来没经历过的。 很快,谢嫔的异常引起了皇帝的注意。等谢嫔感觉到一股又一股的暖流涌出时, 她意识到孩子要出来了。 皇后、淑妃、于贵嫔,一群人都涌向了秀水轩。 谢嫔在屋里生孩子, 皇帝在屋外转圈圈。 他一边转一边自言自语:“好好的, 怎么就提前生了呢,这才八个多月呢。” 孙皇后一脸严肃:“陛下, 您莫要转了,您这样谢嫔妹妹会担心的。陛下放心, 孩子八个多月了,能养得活。” 皇帝罕见地没有顺从孙皇后:“我可是听说过七活八不活的。” 孙皇后的脸色有点难看, 当着一帮嫔妃的面,皇帝第一次这样不给她脸。 孙皇后不再说话,屋里的谢嫔感觉肚子越来越疼。产婆让她用力,可她根本就没力气。羊水很早就流干了, 她开始流血。 产婆指点了她好久, 她不仅宫口开得慢,孩子还迟迟不肯动。 产婆眼见着她越来越虚弱,心里急了起来, 跑出去问帝后:“陛下, 娘娘, 谢嫔娘娘力竭, 孩子还是不肯出来, 这,这怕是危险啊。” 皇帝大声道:“怎么叫力竭,她力气大的很,怀着身孕每天都要在院子里走一个多时辰,能拎得动一桶水!” 产婆委屈极了,谢嫔真的是没力气了,屋里好几个产婆看着呢。 产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恕罪,奴婢没有撒谎。谢嫔娘娘羊水破的早流的快,这会子都没了,干生肯定遭罪。” 孙皇后沉着问道:“那要怎么办?” 产婆期期艾艾起来。 皇帝来气了,一向和善的人抬脚踢了产婆一脚:“有话就说,再啰嗦一句朕砍了你的头!” 外头忽然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你要砍了谁的头!” 众人见孙太后进了屋,一起起身行礼。 孙太后手一挥,严肃地问产婆:“这种要怎么生?要快,别把我孙子憋着了。” 产婆说话这才利索起来:“回太后娘娘的话,怕是得动手掏,就是大人要遭罪。” 孙太后点头:“那就掏吧,遭罪总比没命好。” 旁边的皇帝道:“母后,这样太危险了。” 孙太后眼睛一瞪:“住嘴,你难道有好办法?生孩子本就凶险,她又难产,先想办法保命再说!” 产婆知道孙太后是话事人,回房后就开始动手。没多一会儿,屋里本来奄奄一息的谢嫔忽然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声音十分凄惨,听得外头一干后妃们毛骨悚然。 她们本以为动手掏就是快一点、疼一点,没想到居然能让一个就剩一口气的人喊成这样。 皇帝整个人站在那里呆若木鸡,他的额头上不停地往下滚汗珠,眼睛都直了。 就在这时,谢嫔忽然爆发出了一声最响亮的叫喊声,而且她还喊了一句话:“陛下,你要替我报仇啊!” 最后那个腔调又高又尖,皇帝的腿一软,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两只眼睛眼白多眼黑少。 孙太后见势不对,立刻命人将皇帝抬到旁边的塌上,让人叫太医,与此同时,屋里的谢嫔终于偃旗息鼓,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太医们早就在外面等着呢,听到孙太后的喊声,一拥而进。 刚给皇帝扎了两针,屋里忽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孙皇后立刻从刚才的恐惧声中反应过来,双眼一亮。但皇帝刚刚晕倒,她得先顾着皇帝。 后妃们一起拥到皇帝身边,皇帝转醒后第一话就是:“谢嫔,快救谢嫔。” 哪知屋里的产婆忽然喊了起来:“太后娘娘,了不得了,谢嫔娘娘大出血了!” 孙太后当机立断,这个时候顾不得男女大防:“太医进去!” 进去了两个妇科圣手,然而谢嫔的生命如同那一股一股流出的鲜血一般,很快就流失殆尽。 孙皇后的关注点不一样:“孩子,孩子呢?” 另外一个产婆期期艾艾道:“娘娘,公主殿下在这里呢。” 孙皇后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似喜似悲,看得产婆头皮发麻。孙皇后很快调整好表情,伸手接过孩子:“公主好,公主贴心。” 孙太后有些失望,白白损失了谢嫔的命,结果还是个女儿。 只有皇帝一个人在意孩子,这是他唯一的孩子。可一想到孩子是用谢嫔的命换来的,他心里感觉悲痛无比。 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都会来陪谢嫔,两个人就跟普通小夫妻一样,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一起听孩子胎动,一家三口的感情日渐深厚。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82节 皇帝刚才被谢嫔的声音吓到,又乍然听说她死了,整个人处于悲痛之中。等看到小小软软的女儿,皇帝将女儿抱进怀里,忽然悲痛大哭起来。 皇帝的哭声跟刚才谢嫔临终前一样凄惨,听得旁边的后妃们直搅帕子。一个嫔而已,陛下哭成这样,要是自己死了也不知陛下会不会伤心。 皇帝是真的难过,这么多年,他在意的人都渐渐离他远去。秦先生对他没有以前亲热了,裴先生毅然决然离去,谢嫔死了…… 孙太后见儿子哭的这么惨,心里也有些不忍,等他哭了一阵子后劝道:“皇儿,莫要难过。谢嫔为了皇嗣而去,你既然觉得难过,给谢嫔好好发丧,以后好好对这个孩子,虽然是个公主,也是咱们家头一个孩子。” 皇帝听到这话后哭声才小了一点,抬起头对孙太后道:“母后,追封她为贵妃好不好?” 孙太后一噎,从嫔到贵妃,这提的也太狠了。但看到儿子哭成这样,人都死了,算了算了,贵妃就贵妃吧。 于是,刚刚因为生孩子而死了的谢嫔成了先谢贵妃。 谢贵妃难产而亡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皇帝一片痴心,竭尽全力给谢贵妃发丧,每天亲自看着孩子。他真是亲自带,他本来每天都没什么事情,现在多了个孩子,他仿佛找到了有意义的事情一样,除了喂奶他不会做,抱孩子哄孩子,他什么都学。 孙皇后和孟淑妃等人多次表示要把孩子接去养,皇帝不肯,他说谢贵妃为了孩子死的,他要是把她的孩子送给别人,她在九泉之下都不会安心。 后妃们又说不改孩子的玉牒,她就是谢贵妃的孩子。皇帝仍旧不是不肯,还直通通说不是自己的孩子谁都不会真的心疼。 这话一出,孙皇后等人的脸都绿了,再也没人提把大公主接去养。皇帝把大公主养在自己的宫殿里,因为带孩子太忙太累,他也没多少时间去排练歌舞,御花园也不去了。至于临幸嫔妃,除了孙皇后那里他隔几天会去一趟,其余人都是他叫到自己的宫殿里去。 后妃们打翻了一地的醋坛子,一个死了的谢贵妃和一个公主,几乎占据了皇帝大部分的感情。 就在皇帝刚刚学会怎么利索地给孩子换尿布,谢贵妃难产而亡的消息传到北地。此时柳翩翩刚刚满月没错就,谢景元把家里的事情托付给她,点了三十万兵马,浩浩荡荡往南而去。 谢景元命裴谨言写了一篇清君侧檄文,孙氏家族把持超纲,孙侯爷打压异己,孙太后不顾人伦与亲外甥通奸、命成年皇帝在后宫带孩子、不肯还政,孙皇后戕害谢贵妃,臣谢景元继承谢家百年忠贞,为不辜负先帝与先仁孝太子的信任,保皇权不至于落入孙氏之手,今顺承天意,发兵剿灭孙氏家族与秦孟仁,保陛下江山无恙。 谢景元的清君侧檄文一出,秦孟仁同时也发了檄文,谢贼割裂江山、不尊皇族,残害孟将军父子,人人得而诛之,今奉太后娘娘与陛下旨意,捉拿逆贼,统一河山! 双方人马几乎是同时出动,谢景元命袁奉贤驻守边关与外面的草原,全力抵御关外各外族,不得放一人入关!他带领其余四虎将与若干将领一起倾巢而动,全力奔赴南边! 镐京城政事由柳王妃统领,姚太傅、毛将军辅佐,若有人不尊王妃令,杀无赦!命尘扬、玄武与卫清和守卫王府,凡王妃、郡主与世子出门,必须百余名侍卫护卫! 刚刚满月的柳翩翩把孩子丢给奶娘,一头扎进前朝,日夜不休开始忙碌起来。 前方兵马几乎同时到达边疆,这里是一座叫坤水的城池。谢景元在城外三十里的地方驻扎,秦孟仁这次的队伍比较庞大,白敬朝为首,夏江明、陈越林与朝中另外四个老将为辅,另外还是十余个新提拔的年轻将领,个个都是能征善战之辈。 当然,秦孟仁依旧是监军,他虽然不懂打仗,但他知道怎么把控局势,这正好是白敬朝的弱点。 双方在坤水城列阵,谢景元二话不说,先派出柳文锦和谢景泰,白敬朝派出夏江明与一位老将,双方打了个天昏地暗。夏江明虽然与白敬朝一样是天赋型将领,但毕竟缺少历练,柳文锦和谢景泰都是身经百战的将领,夏江明在老将的带领下才勉强没有败的太难看。 战役逐渐升级,远在镐京城的柳翩翩时刻关注前线动向,大力补充粮草、兵器,天寒地冻,还要不时往前线发棉衣棉裤。 这一战打的无比艰难,双方势均力敌,打了不到一个月,双方各有胜负,谢景元凭着自己杀人王的锐气,艰难地往前推进了上百里路。 柳翩翩日夜忧心,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十月底的一天,柳翩翩正在与姚太傅商议怎么筹集粮草,外头有人匆匆来报。 “娘娘,卫大人求见!” 柳翩翩有些吃惊,卫清和是王府副长史,寻常无事从来不找她,且府里人知道她最近忙于战事,基本上已经成了甩手掌柜,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管。 柳翩翩的表情比较严肃:“让他进来。” 卫清和急匆匆而进:“娘娘,出大事了!” 柳翩翩拧眉道:“什么事这样惊慌!” 卫清和对旁边的姚太傅拱手打招呼,然后对柳翩翩道:“娘娘,城外清风山有异常,臣着人去看了看,仁孝太子的衣冠冢和赵姑娘的墓都被人挖了,而且赵姑娘的尸身不见了!” 柳翩翩惊得手里的奏章差点掉了:“你可看准了!” 卫清和一脸焦急:“臣岂敢说谎,这贼子十分缺德,不光挖了仁孝太子的墓,连碑都推倒了。” 柳翩翩大怒,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摔到地上:“何人如此大胆!” 卫清和一脸为难:“娘娘,臣已经派了王府里几十个侍卫守在那里,要怎么安排后面的事情,臣不敢擅专,还请娘娘示下。” 柳翩翩当年因为不能给仁孝太子正儿八经发丧而心痛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有了个衣冠冢,现在还被人挖了,她感觉自己心里一股怒火在烧。 烧了片刻后她冷静下来,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必须去看看。 此人一连挖了两个坟墓,必定是北地的仇人,甚至有可能是秦孟仁的细作,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姚太傅劝道:“娘娘,城中离不开娘娘,臣代娘娘去吧。” 柳翩翩挥了挥手,然后对卫清和道:“你去把玄武叫来。” 很快,玄武赶了过来,柳翩翩立刻吩咐道:“玄武,点一百人,随我去城外。” 玄武应声而去,柳翩翩又对卫清和道:“你去通知谨言,等玄武的人一到,让他跟我去城外。” 卫清和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裴谨言脚步酿跄而来,进门后他焦急地看着柳翩翩:“柳姐姐,是谁挖走了赵姐姐的尸身,让她泉下难安!”裴谨言焦急之下也忘了喊王妃。 柳翩翩并不在意,轻声安抚他道:“别急,我们一起去看看。” 裴谨言点头,虽然满脸焦急,仍旧不忘嘱咐她一句:“外头冷,姐姐才出了月子没多久,穿厚点。” 柳翩翩嗯了一声,回后面的侧殿里换了一身厚棉袄,又取了一件厚厚的大氅披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出来。 “走吧!” 柳翩翩坐上了自己的车驾,裴谨言与卫清和骑马,在玄武的一百人护卫下,浩浩荡荡往城外而去。 雪天路难走,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山下。卫清和十分体贴,又叫来了轿撵抬柳翩翩上去。 等到坟墓前时,天都快黑了。 柳翩翩看到仁孝太子坟墓上那个大洞,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裴谨言脚步酿跄地走到赵雅兰坟墓前,他也顾不得避讳,问人要了火把往那个大洞口里面照,然后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赵雅兰下葬不到四年,肯定还会有白骨,可里面什么都没有。 裴谨言牙关紧咬,整个人都在哆嗦。 柳翩翩先冷静下来,抬脚往仁孝太子坟前而去,卫清和紧紧跟在身后。 到了坟墓前,柳翩翩摸了摸仁孝太子歪斜的墓碑,心里仿佛油煎一般难过,这些贼子必定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行此龌龊之事。 “表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所有伤害你的人,我都会一个一个收拾了他们,将来提着他们的头颅来见你。” 旁边的卫清和轻声道:“娘娘,怕是来不及了。” 柳翩翩一侧首,看到站在旁边的卫清和。她第一次看到卫清和这样的目光,以往他都是和善的、温顺的,而眼前的卫清和仿佛换了个人一样,眼神有些阴鸷、冰冷。 柳翩翩瞬间反应过来,正要大喊,忽然感觉腰间有个东西顶住了自己。 卫清和的目光又变得清澈起来,声音也很温和:“娘娘不要叫,我不会伤害娘娘的,还请娘娘跟我走一趟。” 柳翩翩冷笑一声:“难怪呢,你就是黑风对不对?” 卫清和笑起来:“娘娘果然得秦王殿下看中,连这种机密的事情都知道。可惜秦王殿下终日打雁,有朝一日也有被雁啄了眼的时候,为了防止黑风,还让我多看着点王府。” 旁边众人都反应过来,玄武第一个喊道:“卫大人,你在做什么!”刚才上山的时候他就发现不对劲,卫清和派来的人好多他都没见过,他还以为是卫清和从外面问守城的毛将军借了些人,故而没有多问。 现在见卫清和用匕首抵着柳翩翩的腰,玄武终于反应过来,那些陌生人都是卫清和的人,或者说,另外那些他认识的人,已经全部倒向了卫清和。 玄武心头剧烈震动起来,王府里的侍卫都归自己管,卫清和什么时候已经渗透的这么深了! 卫清和大声喊起来:“所有人放下武器,玄武,带着你的人回去,告诉姚太傅,娘娘要在山上过一夜,明日一早回去。” 玄武目眦欲裂:“卫清和,你要做什么!” 柳翩翩冷笑一声:“黑风,你来北地多少年了?” 卫清和一边抵着她往前走,一边回答她的话:“承蒙娘娘关心,臣来北地十二年了,娘娘到边城的第三年,臣也到了。” 柳翩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卫清和自幼被卖,后来又找回了家,还被富贵人家认了作义子,供他读书,看来真正的卫清和早就死了,这不过是个替代品。原来她和谢景元始终想不通黑风到底是谁,现在想想,自己就是灯下黑,因为他的外表迷惑性太大了,还娶了星辰,这样柳翩翩天然对他多了一份信任,压根不去想他的身世有没有漏洞。 “秦孟仁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卫清和没有回答柳翩翩的问题,手里的匕首又往前深了一些,将柳翩翩的大氅刺破,看的玄武等人心惊不已。 “卫清和,王爷和娘娘对你恩深义重,你何故恩将仇报!你这样对得起陈大人吗?” 卫清和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片刻后他的眼神又冷了下来:“我与她做了几个月的夫妻,此生此世,我已经无憾,将来我自会给她交代,与你们无关,与眼前的事情无关!快让开!” 裴谨言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赵雅兰的尸体不见了,大声道:“卫清和,我跟你走,你放了王妃。” 卫清和一笑:“这个主意不错,来人,带上裴谨言。玄武,回去后按照我说的做,若是你今晚敢将消息透漏出去,明日你见到的就是裴谨言的尸体,还有我们王妃娘娘的一根手指。” 玄武有些不相信眼前的卫清和:“卫大人,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好好的做王府长史不好吗,等打完这场仗,王爷回来就会给你换地方的,到时候你还可以继续高升,你何必要这样做!” 卫清和的目光毫无波澜:“你这种莽夫知道什么,你问问裴谨言,当年秦大人对他那么好,他为何还要背叛秦大人。王爷王妃待我再好,我已经答应了秦大人,断然不会再认第二个主子。休要啰嗦,让开路!” 柳翩翩知道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副长史,而是深埋在北地十二年的黑风,他是个顶尖细作,定然心狠手辣。 “玄武让开,我跟他走一趟,明日一早你回城,让姚大人、马大人和王大人一起监政。不要担心,我还会回来的!” 说完,不等卫清和继续压着她,她主动往前走:“谨言,敢不敢跟我走一趟?” 裴谨言反应过来,立刻走到柳翩翩身边:“姐姐,我陪你去。” 柳翩翩对着裴谨言一笑:“好,别怕,万事有我呢。” 玄武眼睁睁看着卫清和压着柳翩翩和裴谨言走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子们,作者已经连夜头顶锅盖跑路了~ 第157章 夜奔袭以牙还牙 玄武想去追卫清和, 可刚才卫清和的刀毫不犹豫刺破了柳翩翩的衣裳,玄武不敢赌。 他敢肯定, 要是自己追过去, 王妃不一定有事,裴谨言肯定要遭殃。 卫清和带着自己的一队人匆匆离去,还把王妃车驾留下了。卫清和十分机敏, 他提前准备好了一辆一模一样的车驾。 玄武知道现在不能乱,他先稳定了自己的神色, 然后如来的时候一样领着王妃的车驾往城内而去。 等到了王府门口, 玄武直接让人把车驾赶进了王府,然后命人叫来蒋氏, 把事情略微说了两句,蒋氏吓的差点没晕过去。 玄武吩咐道:“殿下, 您看好这边,不能走漏消息, 我去找姚太傅和陈大人。” 想到星辰和卫清和的关系,玄武先命人将星辰和几个女官全部围起来,然后去找姚太傅。 等姚太傅和王尚书听说王妃被卫清和劫持,连骂人都来不及, 即刻叫来毛将军和星辰。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83节 星辰被玄武的侍卫围起来,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等听说卫清和挟持了柳翩翩和裴谨言,她的一双美目如寒星一般看着玄武:“你所言属实?” 玄武点头:“陈大人, 卫大人就是秦孟仁安插在北地的细作黑风, 他已经潜伏了十二年, 我猜他并不是真正的卫清和, 与陈大人成亲, 也只是为了进一步获得王爷与王妃的信任。” 星辰的脸更冷了,片刻后她看向姚太傅:“姚大人,下官请命去追王妃娘娘,若娘娘不归,下官拼了这条命也会手刃卫贼。” 姚太傅看着星辰不说话。 星辰忽然抬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下官腹中有卫贼的骨肉,若是他不肯放了娘娘,我必带着这个孩子自尽。” 姚太傅看了看她的肚子,太平了,看不出来是不是有孕。 星辰又抬头道:“我两个孩子都在这里,请姚太傅相信我,在我心里,任何人都比不得娘娘。与卫贼成亲,一是他心诚,二是为了让娘娘不再担忧我,三是让人忘记平安妾生子的身份。既然卫贼是细作,从今日起,在下官心里,他就是个死人了。” 旁边王尚书道:“老姚,得快,不然赶不上了。让她去吧,陈大人的忠心有目共睹,不然当年也不会千里迢迢一个人抱着孩子到边城来。” 姚太傅下定了决心一般:“陈大人,本官相信你,你要记住了,若你真有他的子嗣,不要和他硬拼,要以柔克刚,伺机而动。” 星辰点头:“请姚大人让人给我备一匹快马。” 姚太傅对玄武道:“左大人,你给陈大人备一匹快马,马鞍弄柔软一些,你带着一些人在后面跟着,不要跟太近。若是有人问,就说去前线听从王爷吩咐。速去!” 二人一走,王尚书问姚太傅:“老姚啊,这事儿我们要不要告诉王爷啊?” 姚太傅看着王尚书:“王大人觉得呢?” 两个老头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过了片刻后几乎是做出了同一个决定,异口同声说了两个字:“不可。” 姚太傅担心起来:“王大人,若是王爷将来知道我们瞒着他,会杀了我们的。” 王尚书叹口气道:“若是告诉王爷,他肯定会丢下所有人去救王妃,此战必败。若是这一战败了,不光我们,所有人都要死!郡主、世子爷和三爷一个都保全不了,王妃不愿意看到这个结局。所以老姚,只能我们两个担着了。” 旁边的毛将军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二位大人,真的,真的不去救王妃啊?王爷心里王妃可是最宝贝的东西啊!” 王尚书眼神犀利地盯着毛将军:“毛将军,是我们不想去救王妃吗?大局为重,就算将来王爷要砍我和姚太傅的脑袋,我们也要这么做。你想过么,是谁要掳走王妃?” 毛将军一个粗人,脑子瞬间打结起来,想了好久才结结巴巴道:“莫不成是那个,那个狗贼?” 王尚书摸了摸胡子:“毛将军,王妃不会有性命之忧的。现在就看陈大人有多大的本领,能不能在他们离开北地之前救下王妃。” 姚太傅也叹了口气:“是我们疏忽了,正儿八经科举挑选的传胪,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王尚书安慰他道:“姚大人,王妃不在家,我们得把事情兜起来。” 姚太傅和王尚书联手封锁了消息,秦王府和上书房一切运作如常。琼樱和朱雀亲自到上书房伺候,说是王妃才出月子不久,身体虚弱,不宜见太多外人,臣子们的奏折都由姚太傅、王尚书和马尚书几人呈递。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城外,大雪的天,星辰出城后就把自己裹得很紧,骑上马后如流星一般去追卫清和。 星辰无比庆幸自己这几年没有养尊处优,因为身体不好,她每日都会勤练身体,学习骑马、舞剑,虽然没有把病根拔出,但她的身体比普通女子还是好了很多。 跑着跑着,星辰感觉腹中有些不舒服。想到这个孩子的作用,星辰慢了下来。等过一阵子好了一些后,她继续加快速度。 这样跑跑停停,过了大半天,她终于在第二天早上赶上了卫清和的队伍。 卫清和不敢停留,驾着车一直往前走。为了避免别人盘问,他仍旧以王府副长史的身份赶路,路上遇到城池,让裴谨言去叫门。 裴谨言的大名在北地无人不知,众人看到王妃车驾,没一个人敢拦。但马车再快也不可能有星辰跑马快,等星辰赶到时,一行人只过了三座城。 卫清和老远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清和,清和。” 卫清和勒马立定,调转马头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星辰。 卫清和心里五味陈杂,星辰仿佛不知道他刚刚挟持了柳翩翩一样。她将自己的头巾揭开了一点,露出半张脸,她一夜没睡,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 “我终于赶上你了,你要去哪里啊,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是不是王爷有什么任务要给你?” 卫清和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话,她忽然抬手捂着自己的腹部,皱起眉头轻声喊了两下:“清和,我肚子好疼,孩子~” 说完这话,她整个人在马匹上摇摇欲坠,眼见着就要跌落下马。 卫清和神色大变,翻身下马,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星辰撑着一口气赶路,腹中孩子有些危险,整个人已经晕死了过去。 卫清和直接将星辰抱上了车,车里的柳翩翩见到星辰后就着急起来:“星辰,星辰。” 卫清和看着柳翩翩道:“娘娘,星辰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娘娘帮我照顾她,她,她好像有了孩子。” 柳翩翩听到这话后头顶冒火,伸手啪一声抽了卫清和一个嘴巴子:“滚,你这个狗东西,若不是你,她何必带着孩子连夜赶路。这会子你知道怜惜妻儿了,滚,多看你一眼我都嫌恶心,猫哭耗子!” 卫清和愕然地看着柳翩翩,他印象中王妃一直都是端庄得体的人,何曾听见她骂人。 柳翩翩让裴谨言帮忙:“谨言,把那床褥子铺在东边的坐垫上,把星辰抱上去。” 等把星辰放在坐垫上后,柳翩翩又找了一床被子给星辰盖上。 见卫清和还站在那里发愣,柳翩翩又指着他骂起来:“还不快滚去弄些热水来,你以为挟持了我你就赢了?你最好给我老实些,不然咱们鱼死网破。我生了两个儿子,将来王位是我儿子的,我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到时候王爷为了给我报仇,必定会把京城夷为平地,你以为你和秦孟仁那个狗贼就能得个好!就算你把我带了过去,我告诉你,信不信我当着你的面把秦孟仁那个狗贼杀了!” 卫清和抿起嘴唇,放下帘子出了车。 裴谨言帮柳翩翩一起照顾星辰,果然,没多大一会儿,卫清和弄来了许多东西,热水热汤热饭菜。 从昨儿晚上开始,一行人就没好好吃过东西。 星辰还没醒,柳翩翩对裴谨言道:“快吃,吃饱了好骂那个狗贼。” 裴谨言低下头,一边笑一边吃饭。 两个人才吃饱饭,星辰终于醒来。 柳翩翩一把将她按住:“别起来。” 星辰看了看四周,再看一看头发有点蓬乱的柳翩翩,眼里的泪珠无声地滚了出来:“是我对不起娘娘。” 柳翩翩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别想那么多,这种埋伏了十几年的钉子,你哪里能识别的了,当初我还劝你接受她呢。我们都瞎了眼,都是那个狗贼的错,我们没错。” 裴谨言感觉自己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拎着烧火棍去云家打架的柳姐姐,那时候她就是这样,骂起人来中气十足。 原来她一直都没变啊。 柳翩翩的镇定让裴谨言和星辰都放松了一些,柳翩翩将旁边的热水端了过来:“来,喝口热水,再吃些东西。你有了孩子,怎么还跑这么远的路,太危险了。” 星辰慢慢坐起身,就着柳翩翩的手喝了一点水:“娘娘放心,我定会找机会杀了这个狗贼。” 柳翩翩摇头道:“你别冲动,要是惹恼了他,他翻脸不认人,到时候我们都要倒霉。杀了他一个人也无济于事,外头一群人呢。” 星辰点了点头,伸手拿过小桌上的饭开始吃起来,她要保持体力。 外头的卫清和似乎故意放慢了一点速度,车里比较暖和,星辰终于舒服了一些。 中途路过一处偏僻之地时,卫清和让整个队伍停下来休息。刚好,天上出了太阳。 柳翩翩拉着裴谨言和星辰下了车,在车附近溜达。她故意带着裴谨言走向远处,留下卫清和与星辰单独说话。 星辰看着卫清和,夫妻两个分别两日,恍如隔世。 星辰主动开口:“你的手指还疼吗?”前日星辰说想吃一道菜,卫清和来了兴致,亲自下厨去做,结果手指被鱼刺扎破皮。 卫清和笑了一声:“小事,你有了孩子怎么没告诉我。” 星辰笑道:“本来准备这两天找个机会告诉你的,你现在知道了也不迟。” 卫清和想了想之后拉过她的手道:“你跟我一起去京城好不好,往后我们一家子还在一起。平安本就不是你的亲生子,泰安公主有仁孝太子妃疼爱。” 星辰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清和,你跟我成亲,真的是为了获取王爷王妃的信任吗?” 卫清和看着星辰的脸,过了好久才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往后我们仍旧在一起,不好吗?” 星辰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要把王妃交给谁?秦孟仁吗?” 卫清和摇头:“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儿。” 星辰没有再多问,看了一眼旁边的柳翩翩道:“我与王妃一起长大,她对我,我对她,我们毫无二心,清和,你让我非常为难。” 卫清和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道:“你不要想那么多,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星辰知道,他现在防备心很重,只能继续周旋。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千里之外的京城,长公主府里的张四站在自己的屋子里,看着手里的一张纸,他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他终于得知了黑风的身份,可一切还来得及吗? 张四火速将那张纸毁掉,然后在屋里快速踱步起来。黑风的目的肯定是王府里的妇孺,若是被他劫走,王爷必定要吃败仗,北地危矣。 张四走了半天后忽然停下,既然如此,我只能以牙还牙了。 转天,长公主忽然暴毙,七孔流血,毒发而亡。孙太后震怒,正是打仗的时候,长公主暴毙,白敬朝还如何作战! 孙太后火速封锁了消息,整个长公主府都乱了起来,张四奉命捉拿下毒之人。 不到一天,张四查明了真像,下毒之人为北地诚意伯陆双平,此人神出鬼没,一直潜伏在京城,下过毒后已经潜逃。 公主府里一片凄惨,连丧事都不能大张旗鼓地办,幸亏天冷,长公主的尸身多停留几日没没事。 张四帮衬大管家把府里的事情操持完毕,然后自动请缨去捉拿陆双平。 大管家心里恨得要死,很痛快地给张四拨了一些人,让他务必捉拿到陆双平与其同党。 临出发前,张四去找立夏。 立夏这几天心里跟油锅里煎的一样,长公主忽然暴毙,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帮张四递过很多次信息,有时候她也会怀疑,大哥到底往哪里递消息。他不是帮将军管着府里的事情吗,难道还和外地有联系不成。 每次想到这个问题,立夏会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大哥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答应过大哥,永远不会背叛他。 天已近黄昏,立夏拎着花洒刚刚把新得的小树苗浇了一遍水,然后站在花园里发呆。长公主死了,花园里的花儿都没了主人,服丧期内也不允许摆这些鲜艳的东西。花园从以前的肥差变成了清水衙门。 忽然,立夏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她的听力非常好,寻常花园子哪里有小虫低鸣她都能听见。 立夏一听就分辨出这是张四的脚步声,果然,她一转身,就看到张四站在花园子门口。 这几日府里办丧事,所有人都闹哄哄的,鲜少有人到花园子这边来。 见到张四,立夏对着他一笑:“大哥来了。” 张四嗯一声,抬脚走到她身边问道:“最近怎么样?” 立夏点了点头:“我很好,大哥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累?” 张四的脸色看起来很疲惫,他又问立夏:“我要出远门,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立夏心里一惊:“大哥要去哪里?” 张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想过了,他的身份迟早会暴露,到时候立夏肯定会被长公主府里的人报复,张四不忍心她因为自己被人杀害。她是个可造之材,若是能带走,将来说不定还能派的上用场。 当然,这前提是立夏愿意跟他走。 “我要去捉拿陆双平。”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84节 立夏的神色有些担忧:“大哥,我听说那个人好厉害。你看我们府里这么多人,他都能悄无声息潜伏进来杀害公主。你去捉他……” 张四笑起来:“也没有那么厉害,是人就会有缺点,只要我能找到他的软肋,就能成功捉到他,但我需要你的帮忙。” 张四暂时还不想告诉立夏真像。 立夏立刻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愿意跟大哥走。” 张四点头:“明日给自己弄两身男装,到时候我来叫你。” 立夏点头:“我听大哥的。” 张四看着立夏这样信任自己,鬼使神差问了一句:“立夏,要是哪天你发现大哥骗了你,你会不会怪我?” 立夏轻轻摇头:“大哥骗我肯定是有苦衷,我不会怪你的,我只希望大哥能平安。” 张四笑了一声后道:“这世间许多事情,只有立场不同,本没有对错,我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错,我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我许过诺言的人。” 立夏不懂他的意思,只能安抚他道:“大哥别担心,我们一起去,肯定能捉到那个贼子。” 张四笑得更厉害了:“好,等捉到他那一日,你可以给他两个嘴巴子。” 立夏也笑起来:“好。” 张四点点头道:“你好好收拾收拾,我跟大管家说一声,明日你就跟我走。” 辞别立夏后,张四回到了自己的住所。等到了半夜,张四再次出动。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秦家。 第158章 请救兵疾驰北上 秦孟仁不在家, 秦家人为了不引人注意,家里女眷基本上不怎么出门。为了见到柳文惠, 到京城单打独斗两年多的张四第一次主动联系上了江大。 江大看到张四后激动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陆大人, 陆大人您回来了。” 陆双平伸手拉他起来,然后直接问道:“想办法让我见到柳家三姐姐。” 江大愣了一下,他想了半天才想明白陆双平说的三姐姐是谁。 “陆大人, 您,您要见她?” 陆双平点头:“要快!” 江大在京城经营多年, 树大深根, 第二天就让陆双平见到了柳文惠。 柳文惠根本不认识陆双平,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 她冷冰冰问了一句:“你是何人,为何要见我?” 柳文惠在秦家做妾, 多年深居简出,刚开始她压根没想过要见陌生人, 但江大给了她一样东西,那是她送给弟弟柳文忠的一条璎珞。 柳文惠独自一人匆匆赶到约定地点,碰到了等候在这里的陆双平。 陆双平给她倒了一杯茶:“三姐姐坐,这些年可好?” 柳文惠坐到了陆双平对面, 皱眉看着眼前人, 过了好久忽然笑起来:“你是秦王的人?” 陆双平看着柳文惠问道:“三姐姐这些年后悔吗?独守空房,抚养赵雅兰的儿子,秦孟仁仍旧对你不冷不热, 三姐姐不妻不妾, 不像主人, 不像客人……” 陆双平上来就揭柳文惠的伤疤, 把她最在意的事情扒开来说, 果然,柳文惠立刻高声道:“你住口!” 陆双平继续道:“我听说三姐姐小时候在家里十分受宠,大姐姐总是因为你和薛氏而挨大老爷的骂,大姐姐有什么好东西,只要三姐姐喜欢,必定想方设法要过去。二姐姐一个庶女,更是没少遭受三姐姐的白眼。至于文贞……” 柳文惠已经猜了出来,眼前人就是柳文贞的夫婿,北地出了名的细作,诚意伯陆双平!听说他前几天刚刚毒死了长公主。 陆双平将茶盏推到柳文惠面前:“三姐姐,十几年过去了,你还没释怀吗?我说这些,不是要折辱三姐姐,是想告诉三姐姐,秦孟仁非良配,你何苦还要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他。” 柳文惠冷笑一声后问道:“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陆双平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然后对着柳文惠一笑:“三姐姐知道吗,赵雅兰的坟墓被人刨了,尸体不知所踪。” 柳文惠一惊:“何人如此大胆!裴谨言呢,他是个死的吗?” 陆双平慢悠悠喝茶道:“三姐姐,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大姐姐去西北的第三年,秦孟仁就在北地安插了一颗棋子,后来这个棋子考科举、做官,慢慢潜入了王府。这两天我才得知,秦孟仁已经启动了这颗棋子。三姐姐,这等埋伏了十几年的棋子,一旦启动,结果有多可怕,谁都预料不到。我们先不说这个,我想问问三姐姐,你知道秦孟仁当年留下你是因为什么原因?” 柳文惠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十几年过去了,难道我还能改变什么不成!” 陆双平看着她道:“三姐姐,只要你想,随时都能改变。这么多年,你远离家族,像个弃子一样帮别人抚养孩子,大太太和七郎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只能躲躲藏藏,三姐姐不想改变吗?” 柳文惠听到陆双平提起薛氏和柳文忠,眼神瞬间犀利起来,恨恨地问道:“你把我娘和七郎怎么样了?” 陆双平摇摇头:“我并不想把他们怎么样,我只是想请三姐姐帮我个忙。” 柳文惠沉默下来,片刻后问道:“你让我做什么?” 陆双平低声道:“跟我去北地救人。” 柳文惠对眼前人充满了防备:“我能救什么人,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陆双平看着柳文惠道:“三姐姐好好想一想,我晚上就走。若是愿意去,晚上城外二十里地蔡家坡等我。” 说完,陆双平起身就走。 柳文惠一个人坐在那里许久,然后起身一个人慢慢往家里而去。 这几年她跟秦孟仁做邻居,做兄妹,而且还有个宁哥儿做纽带,且秦孟仁身边没有一个人,两个人一起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她竟然觉得也挺好。 陆双平刚才点明秦王府有秦孟仁安插的细作,意思不言而喻。 说明他从来没放弃过,十几年过去了,他仍旧想把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弄回来。但他现在比以前更虚伪,他会说是为了朝廷,为了战事,其实还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心。 他早就入了魔,这辈子不达成这个愿望,他会不死不休。她都生了三个孩子了,他还是不肯放弃…… 柳文惠这两年平静的心平地起波澜,她感觉一股酸涩、愤怒反复搅动着她的心。 还要死多少人你才会满意?什么时候你才会醒悟,她的心里没有你,她早就对你弃如敝履。 柳文惠又想起陆双平问她的那句话,当年他为什么留下你? 是啊,为什么留下我,是因为我爱慕虚荣,不想去西北受苦。对他而言,可有可无的一个人,可以帮他联系西北的人,何乐而不为。 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柳文惠慢腾腾往家而去,到了秦家侧门,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侧门的门环,久久没有去叫门。 在这个家里我算什么呢?管着二房的中馈,不妻不妾,不像客人也不是主人,日子好不好全靠秦家母子的一念之间,若不是宁哥儿需要她,说不定早就被人赶走。 柳文惠心里的悲意冲的她鼻尖发酸,眼里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滚滚而下。 这是她的家吗?好像是,她在这里住了十五年,府里人叫了她十五年的柳姨娘。好像也不是,她连回家都要走侧门,从来没走过大门。 四姐妹里面,她应该是最寒酸的那一个吧。 要是他把大姐姐弄回来了,我还有立足之地吗?也许有吧,大姐姐从来不会跟我计较,赏我一碗饭吃还是能做到的。 柳文惠笑起来,笑的时候泪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流。 秦孟仁,我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呢?我的弟弟,你始终不肯提拔,我的母亲,你以前爱理不理,现在为了宁哥儿,你只肯叫一声伯母。 柳文惠在侧门外站了好久,等眼泪再也流不出来,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敲开了侧门。 里面的婆子赔笑脸道:“姨娘回来了。” 柳文惠是秦孟仁后院唯一的女眷,那什么放妾文书外人又不知道,且宁哥儿也是她在抚养,府里的人都觉得柳文惠差的只是一个名分而已,其余已经是实打实的仁大奶奶。 柳文惠什么都没说,径直回了二房,宁哥儿刚从学堂回来。 十二岁的宁哥这一年多个子窜的很快,已经跟柳文惠一样高了。秦孟仁不在家,他每天就跟着柳文惠住在偏院里,二人亲如母子,关系十分亲密。 宁哥儿听见动静,快步从屋里走了出来:“柳姨回来了,才刚祖母送了点果子过来,我还放在那里呢,我们一起吃吧。” 秦孟仁擅长谋略,然而宁哥儿却不一样,他读书跟秦孟仁一样有天赋,但他的性子更像赵雅兰,心思单纯,没有多少心眼,对待柳文惠一片真心,连祖母送来的点心都要等柳文惠回来一起吃。 柳文惠微微一笑:“那你等会子去谢过老爷太太,你爹不在家,你要替你爹多孝顺祖母祖母。” 宁哥儿笑着点点头:“我知道的柳姨,我们一起吃点心吧。”十二岁的孩子饿的快,为了等柳文惠,他一直忍着饿。 母子两个一起进了宁哥儿的房间,坐在一起吃点心。 宁哥儿凭着感觉发现柳文惠心情不好,他悄悄觑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睛有些红,刚才院子里的丫鬟说她一个人出了门。 柳姨见谁去了? 宁哥儿是个实诚孩子,拿了一块他觉得最好吃的点心递给柳文惠:“柳姨,您吃这个,祖母说这里头加了什么特别稀少罕见的东西。” 柳文惠笑着接过点心,然后看着宁哥儿,要说她最舍不得什么,大概就是这个孩子。 看着宁哥儿纯真的笑容,柳文惠心里唏嘘感叹起来,当初她和赵雅兰争的那么厉害,没想到最后自己居然把她的儿子当亲生子来抚养。 而这个孩子,也给了她孤寂岁月里最多的温情。 “宁哥儿,将来要是你爹再娶了正房太太,你还愿意跟我生活在一起吗?” 宁哥儿愣住了,他已经习惯了家里这种模式,父亲虽然冷淡,但只有他一个孩子,家里所有的东西和资源都紧着他一个人,刘姨关心爱护他,祖父祖母更是把他当眼珠子疼。 父亲还会娶正房太太吗?好像有可能,父亲才三十出头,要是这次打了胜仗,收服北地,父亲真的会续弦。 那,那我呢?我娘呢?我娘的墓地还在北地呢。 宁哥儿心里忽然害怕起来:“柳姨,不,不会的,我爹不喜欢外头那些女人。” 柳文惠心里哂笑起来,是啊,他不喜欢外头那些女人,要是换成他一辈子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他肯定会破除一切阻力,想尽一切办法给她一个正房太太的名分。 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为了这个心愿,他可以牺牲一切。 包括你我。 柳文惠看着眼前有些惶恐的孩子,她轻声安抚道:“你别怕,柳姨会护着你的。不管来什么人,都不能动摇你嫡长子的位置。” 宁哥儿听到这话后安心下来,他有柳姨,听说父亲最喜欢柳姨的姐姐,肯定不会不顾我和柳姨的。 “我听柳姨的。” 柳文惠点点头:“过几天我要出门一趟,你一个人在家里要好好的,白天去上学,晚上回来自己好好吃饭做功课。” 宁哥儿有些惊讶:“柳姨,您要去哪里?” 柳文惠对着他微笑道:“去见一个老朋友,你也知道,原来我是武安侯府的嫡出孙女,先柳贤妃的亲侄女,我年少时也有很多手帕交,后来我家里落魄,我给你爹做爹,身份上跟人家不匹配,索性断了跟外头的所有来往。这个老朋友她不嫌弃我的身份,她要路过京城,离这里有点距离,她邀请我去,我准备去跟她聚一聚。” 宁哥儿心疼起来,一个侯府嫡女做妾,在昔日的朋友面前肯定抬不起头。 “柳姨,您去吧,您放心,我会看好家里的。” 柳文惠点点头:“那我要请你帮我个忙。”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85节 宁哥儿仿佛小大人一样:“柳姨您说,我们之间还说什么帮不帮的话。” 柳文惠慢慢道:“我会悄悄的走,尽量不引起太多人注意,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这几日不大舒服,要在家里静养。” 宁哥儿知道,一个妾乱跑,外头人肯定会嚼舌头根子。 “柳姨放心,我会看好家里的,到时候我送您出去,就说去城外给我娘祈福。” 转天晚上,陆双平带着立夏和几个手下趁着夜色出了门,因着立夏不会骑马,陆双平只能带着她。 到城外的蔡家坡时,陆双平停下了马。 夜色下,城外仿佛只有寒风在吹。 陆双平看向立夏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立夏低声道:“大哥,有马蹄声,估计有不少人呢。” 陆双平笑起来:“终于来了。” 很快,有二十多个人迎面赶了过来,将陆双平等人围了起来。 陆双平从长公主府里带来的几个人大吃一惊:“你们是何人?” 江大冷笑一声,手一挥,一群人二话不说就扑了过来。 陆双平眼疾手快,挥马鞭躲到了一边,眼看着江大手下的人将公主府里的人杀得一个不留。 立夏浑身都在颤抖,连牙齿都在哆嗦。 陆双平低声道:“别怕,他们不会伤害我们的。”、 等杀完了人,江大驱马走了过来:“陆大人!” 一瞬间,立夏不再发抖,她浑身僵硬,仿佛变成石头一样。 陆双平没有跟她说话,而是看向江大:“三姐姐来了吗?” 江大点头:“来了,下官已经接到了人,她还带上了秦大人的私人小印,想来一路上我们过关不难。” 陆双平点头:“兄弟们,你们在京城这么多年,辛苦你们了。自今日起,京城里一切行动结束,跟我回老家,我们去救王妃,不能让王爷陷入被动。” 一群人一起拱手:“听凭陆大人吩咐。” 陆双平当先策马,趁着月色一路往北而去。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啊小可爱们~ 第159章 全忠义杀夫失子 走了没多远, 陆双平感觉立夏仍旧全身僵硬,问了她一句:“立夏, 你抓到了陆双平, 想不想给他两个嘴巴子?” 立夏又开始发抖:“大哥,你,是你毒死了长公主?” 陆双平十分痛快:“秦孟仁这个卑鄙小人, 在秦王府安插眼线,趁着王爷外出, 眼线把王妃掳走。王爷待王妃有多珍贵, 天下谁人不知。失了王妃,王爷必定要吃败仗, 这一仗若是输了,我们所有人都要去死。我毒死长公主, 是为了牵制白敬朝。立夏,你要是不想跟我去, 现在还来得及,我让人送你去别的地方,从此隐姓埋名过普通生活。” 立夏顿时惊恐起来:“不,我要跟大哥一起。”自从跟了陆双平, 她感觉自己才活得像个人样。她知道, 别人尊重她都是因为义兄,要是没了义兄,那些豺狼们又会来欺辱她, 嘲笑她。 陆双平点点头:“好, 既然你决定要跟着我, 等回了北地, 你就入我的崇政院。我们当细作的, 男女都能干。你情况特殊,就不肯嫁人,这份差事正适合你。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既然决定要跟着我,往后就要一心一意。你不了解我,对待叛徒,我杀起来毫不留情。” 立夏哆嗦了一下:“大哥,我不会背叛你的。” 陆双平的声音十分清冷:“我相信你,这几年你立了不少功劳,等回去后我就给你弄个小官当当,往后你就能堂堂正正做人了。等到了镐京,你要先学会骑马,不能总是让人带你。” 跟在后面的柳文惠本来以为这是陆双平的小妾,再一听不是那么回事。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来,家里姐妹四个,除了她,个个都得了良配。 陆双平交代完立夏,开始闷头赶路。 然而他动作还是迟了,他出发没几天,卫清和已经带着柳翩翩赶到了边境线。 星辰着急起来,眼见着就要离开北地境界,若是到了朝廷的地盘,再无回天之力。不管能不能救人,先杀了这个狗贼再说。她需要早点行动起来,然而她能利用的筹码太少了。 星辰几次三番找卫清和,卫清和对她始终很温和,但涉及到大事儿,他寸步不让。 卫清和一路上并不刻薄几人,每日好菜好饭,偶尔还找个地方歇息,让女眷洗漱,给星辰看脉,确保她的孩子健康。 柳翩翩闭着眼睛坐在车里,任由马车继续往前走。裴谨言低头不语,星辰睁着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双眼坐在那里。 过了好久,她伸手从暗格里拿出小茶杯,从旁边的茶壶里倒了一点还温热的水。 看着茶杯的水面,星辰的手微微发抖。她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两个人,见他们都没有关注自己,星辰抬手往茶杯里扔了个东西,等东西化了之后,她咕嘟咕嘟一口气将水喝完。 喝完水之后,星辰安静地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柳翩翩先发现了她的异常,星辰的额头开始出汗,浑身在微微颤抖,双手似乎捂着肚子。 柳翩翩大惊:“星辰,你怎么了?” 星辰对着她勉强一笑:“娘娘,这孩子不成了。” 柳翩翩惊的立刻对着外面喊起来:“黑风,停车,快停车,星辰肚子疼!” 她已经懒得喊卫清和这个名字,人家卫清和说不定早被他们这些贼子杀害,她觉得黑风不配叫卫清和这个名字。 果然,听到星辰肚子疼,黑风立刻让人停下了马车,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他撩开车帘子一看,星辰已经滚到地上去了,黑风着急起来,抬脚上了车,一把将星辰搂进怀里:“星辰,你怎么了?” 星辰已经疼的说不出来话,她伸出手搂着黑风的脖子:“清和,我肚子好疼啊……” 说完这句话,星辰整个人缩成一团。 柳翩翩发现不对劲,她伸手撩开星辰的裙子,看到一抹鲜红的颜色,当机立断道:“黑风,让人请大夫过来!” 黑风不假思索道:“大夫过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带她去看大夫。” 他一把将星辰抱起,捞起旁边的毯子将她裹得紧紧的,抬脚下了车。 “清平,你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清平是他的副手,他们之间只知道代号,没人知道彼此的真实姓名。 清平知道星辰是黑风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看这样子怕是孩子不行了:“你去吧,我会看着他们的。” 黑风刚往前走两步,怀里的星辰传出隐忍的呼痛声,一声比一声高。 他有些不忍,正要跟星辰说话,忽然,那毯子从边角那里开了个缝隙,里面伸出一只白皙的手,然而那手里却握着一把匕首。 黑风的眼睛还没睁大,那把匕首已经狠狠地插入了他的腹中。 瞬间,星辰直直掉落在地上,她还抽走了那把匕首。黑风也倒在了地上,正好就在星辰旁边。 还没等清平做出反应,星辰手里的匕首再次插入黑风的腹中,然后抽出来,第三次直直地插入了他的胸口。 黑风的胸口开始往外冒血,清平大喝一声:“住手!” 一眨眼的功夫,清平就赶到了二人身边,他正要抬脚踢开星辰,黑风伸手一把拉住星辰。 星辰的孩子刚好滑落出来,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脏乱的裙子,然后爬到黑风身边,脸色苍白地看着他,对着他一笑:“清和,你放心,往后余生,我不会再跟任何人好的。” 黑风的心脏被扎中,眼见着要不行了,他抬起目光看了一眼清平,用最后的力气说了一句话:“放过,她。” 说完这三个字,黑风的头一歪,趴在了雪地里。但他还残存着一丝意识,眼皮子偶尔动一下,仿佛想睁开眼看一看星辰。 星辰知道他马上就要死了,同时失去丈夫和孩子,星辰悲从心来,又往黑风身边爬了爬,然后一把抱住黑风,放声痛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嘶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星辰泪如雨下,低头看了看黑风,黑风仿佛在跟她告别一样,在听到星辰的哭声后,他的眼角也流出两滴泪水。星辰看到他的泪水,想起二人这几个月的恩爱。若他不是黑风,二人将来一起做官,一起抚养孩子,日子该有多好啊。 想到这里,星辰哭得越发止不住。 柳翩翩和裴谨言在清平大喊的时候就一起下了车,现在听到星辰凄厉的哭声,柳翩翩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认识星辰二十多年,第一次听到她哭得这么悲戚。 她快步往星辰身边走去,然后蹲下来看了一眼,心里一凉,孩子已经掉了,黑风也死了,爷儿两个一起去了。 柳翩翩抬头对旁边的清平道:“快去请个大夫!” 清平的剑已经刺到了星辰的胸口:“她既然是黑风大人的人,一家三口一起上路多好,路上多个作伴的,黑风大人也不会寂寞。” 柳翩翩怒道:“住口,他临终前的话你没听见吗,他让你放过她。你不是很忠心吗,他有多珍爱星辰你知道吗。哦,你约莫是个光棍,难怪不懂星辰和黑风之间的事儿。他们虽然各为其主,但他们之间的感情深厚,你敢杀星辰,信不信黑风半夜做鬼也来站你床头!” 清平被骂的一愣一愣的,片刻后冷笑一声:“伶牙俐齿!” 柳翩翩一把捏住他的剑尖,迅速挪到自己的脖子上:“杀她算什么,她只是我的丫头而已,有本事你杀了我啊,正好我也不想活了。想到要见到秦孟仁那个狗贼,我心里恶心的饭都吃不下。利索点,等我死了,谨言你记得把我带回镐京城。” 清平这才清醒过来,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黑风大人殒命在自己的妻室手里,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纠纷,与大局无关,只要能把这个女人捉去就能交差。 清平收起了剑,看着眼前的局面,思索怎么处理。 柳翩翩比他干脆多了:“马上去办两件事儿,第一,请个大夫给星辰看看;第二,让人在附近找个好地方,安葬黑风。” 清平当惯了副手,下意识就要去招办,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很没面子,有些踟蹰。 柳翩翩又骂起来:“你的上官死了,你不安葬他,准备留他在这里喂狼?”她在北地当惯了家,主意非常正,清平被骂的一愣一愣的。 说完,柳翩翩不再理清平,而是伸手将星辰从黑风怀里撕扯出来,轻轻给她擦眼泪:“星辰,星辰你别难过。我们先把他葬在这里,将来有机会,再给他换个好地方。等回头遇到了秦孟仁,你亲手杀了他给黑风报仇。若不是秦孟仁,黑风不会走这条路。” 星辰刚才已经哭哑了嗓子,听到柳翩翩这话后又开始哭起来。 柳翩翩对裴谨言道:“谨言来帮忙,把她抬上车。” 裴谨言走过来伸手抱起星辰,星辰的两只眼睛还在看黑风,她知道,这是看他最后一眼,她的眼泪又扑簌簌往下掉。 柳翩翩见她悲戚的目光,狠狠心往前一站,堵住了星辰的目光。 裴谨言将星辰抱上车后自己下了车,柳翩翩火速爬上车开始照顾星辰。 她捞出车上的小炉子,往炉子里放了点炭火,先把铜壶里的热水倒在盆子里,然后继续烧热水。 星辰因为流产和心绪过渡起伏,整个人已经陷入了轻度昏迷。 柳翩翩将车上烧暖和后开始替她收拾,还好黑风当初在车上准备的东西多,柳翩翩将星辰身上收拾干净后,给她身下垫一些东西,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 收拾好了星辰后,柳翩翩将脏衣服和那个连形状都没有的孩子裹起来,自己出去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 清平不管星辰,正在安葬黑风。但他多了个心眼,让手下人去挖墓地,自己留在这里看着柳翩翩。 柳翩翩收拾好了星辰后再次下了车,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递给清平:“这是星辰的帕子,你把这东西跟黑风葬在一起,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情义。谨言,黑风身上脏了。找个干净地方把他放好,我烧了热水,你给他头脸擦一擦。” 说完,她看向清平:“黑风叫什么名字?” 清平摇头。 柳翩翩叹了口气:“连个姓名都没有,这以后怎么祭拜。谨言,你收拾好了他就上车。”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86节 裴谨言依言接过柳翩翩手里的盆子,轻轻给黑风擦去脸上和手上的血迹。 黑风胸口上的匕首已经被拔掉,胸口的血液已经干涸,裴谨言努力将他胸口干掉的血痂去掉,一边擦一边道:“卫大人,虽然我不知你真正的姓名,但在我心里,你始终是那个风光霁月、温文尔雅的卫大人。我比谁都能体谅你的艰难,人生一世,总会有许多不得已的选择。星辰姐姐并不怪你,我们也不怪你。你好好的去吧,我和柳姐姐会好好照顾星辰姐姐的。” 旁边的清平看了看裴谨言,他想起这个人曾经是秦大人的座上宾,最后却背叛了秦大人,还拐走了秦大人的妻室。 他们做细作的,从小就被培养要绝情绝义,黑风大人破了戒,所以丢了命。眼前这个人若不是天生异于常人,怕是早就身首异处。 秦大人说得对,干我们这一行的,不能动感情,不然就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清平呵斥裴谨言:“休要啰嗦,快些。” 裴谨言继续慢慢替黑风收拾,等收拾好了之后,他将星辰那条帕子塞在黑风的胸口,正好堵住那个被匕首刺出来的窟窿。 “这位小哥儿,你是不是觉得卫大人不值得?我告诉你,细作也是人,我也当过细作,而且,我要直面你们的秦大人。如果没有感情,只能当一个低等的传消息的人,只有动了情,你才能成为顶尖的细作,才能钓到最大的筹码。” 不管清平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裴谨言站起身,看了黑风一眼后上了车。 柳翩翩守在星辰身边,她似乎睡得十分不安稳,梦里还在呓语,似乎在喊卫清和,又似乎在喊平安和泰安,有时候还会叫姑娘。 柳翩翩不停地给她擦汗。 裴谨言坐到柳翩翩身边,轻声叹息道:“柳姐姐,星辰这样做不划算。” 柳翩翩将帕子丢到盆子里:“没有什么划算不划算的,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一路颠簸,这个孩子本来就不大稳当。我刚才在她身上找到了一种药,我估计她吃了药把孩子打下来的。黑风自爆身份,他等于是绝了和星辰的将来。星辰天生忠义,就算我不怪她,她也不肯原谅黑风。虽然杀了黑风并不能改变我们的境况,至少她全了自己的忠义。” 裴谨言忽然低声道:“姐姐,玄武就在后面不远的地方跟着呢,我们要不要想想办法?” 柳翩翩的眼神暗了下来:“暂时不宜轻举妄动。” 裴谨言看了她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 柳翩翩轻笑一声:“谨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王爷现在还没来,肯定是姚大人等人封锁了消息。谨言,大战在即,王爷不能分心,我不会怪他的。” 裴谨言嗯一声:“姐姐高义。” 柳翩翩看着轻轻晃动的车帘子:“若是秦孟仁要把我们押到阵前,谨言,到时候我们只能化被动为主动了。” 裴谨言心头剧震:“柳姐姐。” 柳翩翩忽然咳嗽两声,连日赶路,她的旧疾又犯了:“谨言,人生早晚有一死。我这半辈子,虽然母亲早逝,哥哥嫂子疼爱我,祖父祖母疼爱我,王爷待我真心实意,月升和星辰对我忠心耿耿,还有你这样的真心好友,我没有什么遗憾的。至于将来,若是王爷能打胜仗,我大哥二哥还有奉贤肯定能保住阳哥儿的位置。若是……” 后面的话柳翩翩没有继续说,若是谢景元败了,她先去一阵子,一家五口很快就能在黄泉路上团聚。 说完这些,柳翩翩看向裴谨言:“谨言,就是有些对不起你,你还没成家呢。” 裴谨言见她咳嗽,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姐姐,我也没什么遗憾的。虽然还没成家,但有柳姐姐和赵姐姐真心对我好。我做过探花,做过帝师,封了侯爵,也算光宗耀祖,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柳翩翩也笑起来,姐弟两个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似乎都很坦然。 “谨言,别人都说你是个闷葫芦,我却觉得你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裴谨言笑起来:“姐姐对我好,自然觉得我哪里都好,我确实是个闷葫芦。” 姐弟两个正说这话呢,外头清平请来的大夫来了,黑风也刚刚下葬完毕。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作者还在上班中。 第160章 空车计阴谋得逞 大夫上车给星辰看了看脉, 然后对柳翩翩道:“这位奶奶吃了药,孩子打的太猛, 伤了身子, 需得好生调养才行。” 柳翩翩的心揪了起来,但一想到几人可能随时没命,她又豁达起来:“大夫, 您帮忙给开点药吧。” 大夫留下个药方就走了。 柳翩翩看着药方发愁,没有药, 要这方子有什么用。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下了车, 走到清平身边道:“清平大人,我跟你商量个事情可行?” 清平一脸怪异地看着柳翩翩, 从出发开始,这个女人就知道训斥人, 仿佛他们都是秦王府的奴才一样,一点不像个亲王妃。 她忽然这样好声好气说话, 清平顿时提高警惕,故意板着脸问道:“上车赶路,休要啰嗦!” 柳翩翩瞥了清平一眼:“果真是个光棍,四六不通, 你知不知道妇人小产有多伤身子?一个不好落下病根, 一辈子都要痛苦。黑风临终前那三个字你听懂了吗,你该不会以为黑风就是让你放过她的性命而已吧?蠢材,他的意思是让你好生照顾他的遗孀!” 清平瞪大了眼睛:“你休要胡说!” 柳翩翩伸手将手里的药方子摔给他:“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是把星辰留下, 让后面来的玄武带她走, 反正她是无关紧要的人, 又是你们黑风大人的遗孀, 让她好好养病,养好了病去给你们黑风大人守陵;二是停下赶路,去让人给她抓药,以后不可再这么快赶路。你自己选吧!” 清平目瞪口呆,依着他自己的处事原则,先把星辰杀了,把她和黑风葬在一起,然后继续赶路就是。哪知黑风不让他杀人,现在留下个大麻烦…… 清平当然知道后面一直跟着人,黑风对外的说法是那是保护王妃的,谁也没敢怀疑。 清平想了片刻,决定将星辰留下。 车上的星辰刚刚转醒,柳翩翩火速将星辰从头到脚包裹好:“星辰,我跟外头人说好了,把你留下。你回去后好好调养身体,帮我照顾几个孩子。” 说到这里,她手下一顿:“若是将来我还能回来,必定是我们入主京城的日子。若是我……” “你告诉落落和阳哥儿,好好孝顺王爷。” 星辰顾不得刚刚丧夫失子:“不,王妃,都是我的错,我要陪王妃一起去。” 柳翩翩用绳子将她身上的毯子裹紧:“不是你的错,卫清和进王府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他不找你,也会找别的办法。时间紧,外头冷,我给你裹厚一点,外头有个草垫子,现在外头有太阳,你在这里等玄武,他一直在后面呢。” 不管星辰怎么拒绝,她还是被柳翩翩强行丢在了外面的草垫子上。 柳翩翩和裴谨言继续上路,救下了星辰,柳翩翩心里舒服了点,好歹能少死一个。 裴谨言见她咳嗽,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喂她喝水。 很快,马车到了边界线,谢景元的防线做的周密,王妃的车驾离边境线还有四五十里路的时候就被哨兵发现了。 这几日战事十分顺利,谢景元已经成功往南推进了上百里。 但回到营帐后的谢景元并没有多高兴,他心里有些焦躁:“子孝,我总感觉这仗打得太顺利了。” 柳文渊也皱眉道:“王爷,臣感觉白敬朝并未用全力。” 谢景元双手背在身后:“秦孟仁这个狗贼,将来有机会,本王一定要把他挂在城门口。” 话音一落,外头人匆匆来报:“王爷,哨兵发现王妃的车驾离这里不到五十里路。” 柳文渊皱起眉头:“王爷,王妃不是在镐京城吗?昨日发来的公文上还有王妃的印信。” 谢景元把手里的东西一扔:“不好,黑风现身了!子孝,跟我走!” 郎舅两个一人一匹快马,点了两千人马火速去拦截车驾。 王妃的车驾那么显眼,很快就被郎舅两个拦住了去路。 谢景元手里的枪一挥:“你是何人?” 他又把对面的人扫了一眼,有几个熟悉的王府侍卫。谢景元心里一凉,立刻对着车驾大喊一声:“文姝!” 车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清平冷笑一声:“秦王殿下,在下清平,王妃娘娘已经睡着了。在下只想请王妃往南边走一趟,并不会伤害王妃。”、 就在此时,后面的玄武匆匆赶来:“王爷,王爷,卫清和叛变,掳走了王妃与裴大人,卫清和已被陈大人刺杀,此人是他的下属。” 谢景元双眼如寒星一般冷:“放下抵抗,本王可饶你不死。” 清平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景元:“那就要看王爷舍的不舍得了。” 谢景元忽然意识到不对,对旁边的柳文渊耳语了两句。柳文渊立刻带了一部分人走,并让这些人全部散开,开始往南撒网式搜捕。 果然,清平看到柳文渊往南撒网搜捕,脸色变了变,瞬间又恢复镇定,开始跟谢景元扯皮:“王爷若是非要逼迫,在下只能以死一搏。” 谢景元一眼看透了他的伎俩,直接调转马头,临走前留给玄武一个字:“杀!” 玄武积攒了一肚子怒火,听到谢景元的吩咐后手一挥,他带来的都是顶尖侍卫,清平的人已经被他自己派走一部分,剩下的人面对玄武的绞杀,毫无抵抗之力,最终只剩下个清平。 玄武对此人痛恨入骨,直接卸了他的下巴了,然后一撩开车帘子,车里面空荡荡的,玄武满心失望。 那边厢,柳文渊带人加快搜索步伐。眼见着就要到与朝廷军的边界线,柳文渊忽然发现对面来了一股军队,而带头之人正好就是秦孟仁。 柳文渊暗道不好,拍马上前,片刻后就与秦孟仁面对面。二人相距不到三丈的距离,双方同时勒马立定。 秦孟仁笑得满面春风:“子孝兄,别来无恙。” 柳文渊的马匹察觉到了他的焦躁,也开始不安地踱步,柳文渊强行稳住马匹:“多谢秦大人关心,在下一切尚好,秦大人好计谋。” 秦孟仁微微一笑:“子孝兄谬赞了。” 说完,秦孟仁手一挥,后面的人让出了一条路,柳文渊顿时目眦欲裂。他看到妹妹和裴谨言被绑在一架囚车上,二人手脚都被捆住,连嘴巴都被封住。 这一幕刚好被赶来的谢景元看到:“秦孟仁,你这个狗贼,你放了她,本王饶你不死!” 秦孟仁哈哈笑了起来:“想让我放了她?可以,秦王殿下下马束手就擒,本官就可以让你们夫妻团聚,死在一起。” 谢景元打马就要往前冲,柳文渊从侧边赶过来拦住他:“元若,你不要冲动!” 谢景元直接一枪将柳文渊撂下马:“子孝,我若死了,帮我扶持阳哥儿。” 柳文渊哪里吃得住谢景元全力一击,直接倒在了地上,听见他这样一说,翻身爬起来站在他马前:“你要是想过去,就踩着我的尸身过去!” 谢景元神色一凛:“柳子孝,让开!” “不让!你过去有什么用,无济于事!” “她若死了,我要这万里江山有何意义!” “当然有意义,我妹妹自小饱读诗书,她心怀天下,她心系百姓,所以她一直鞭策你上进,把你从一个七品无赖子鞭策成一方霸主,她在借你的手实现自己的抱负,你要是半途而废,她半生心血都白费了!” “天下关我屁事,百姓关我屁事,老子的婆娘被人抢走了,老子还要去替别人操心不成!” “住口,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肩上担着无数人的生死,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混不吝,你没有资格轻易决定你的生死。你若是敢过去,你信不信我妹妹她立刻咬舌自尽!” 谢景元看向远处的柳翩翩,果然,他看到她在对着自己疯狂摇头,示意他不要过去。 谢景元心如刀绞:“子孝,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做不到,没有她,别说这万里江山了,活着都没意义。” 柳文渊又向前走两步,然后低声道:“元若,你不要冲动,我们要相信双平。” 柳文渊的一句话点醒了谢景元,可事到头不自由,平时能够冷静分析局势的谢景元这会子无法再静下心来:“子孝,要是双平也没办法呢。” 柳文渊立刻道:“你不要去想双平有没有办法,我就问你,若是我妹妹将来从敌营回来,你还能不能全心全意对她?若是世人都侮辱她、给她泼脏水,你能给她撑腰吗?你要是不能,你就不要过去,让她死在那里,好歹能得一世清名声、,将来阳哥儿继位也能光明正大。” 谢景元大怒:“放屁,老子自己的女人,要别人嚼舌头根子!”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87节 柳文渊伸手捞过他的缰绳:“所以你不要冲动,你这样冲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秦孟仁把我妹妹怎么样了。你要相信她和谨言的智慧,当年蔡知府那么阴毒,最后还是败在她手里。秦孟仁,秦孟仁至少不会伤害她。你越急,越于事无补。我们要相信双平,就算双平最后真的无能为力,翩翩肯定不会苟活,到时候你再去杀了秦孟仁和白敬朝,然后去跟我妹妹团聚。我柳文渊发誓,一辈子忠心阳哥儿,若有违誓言,让我天打雷劈而死。” 谢景元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大声喊了一句:“文姝,你不要害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柳翩翩终于松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她真的担心那个土匪会不管不顾地冲过来,那样就全完了。 裴谨言也松了口气,姐弟两个一起靠在旁边的木头柱子上。 秦孟仁见谢景元不上当,调转马头走到囚车旁边,挥手让人解开了柳翩翩身上的链子和头上布条。 柳翩翩刚才一直被布条捂着口气,感觉胸闷气短,忽然被放开,猛烈咳嗽起来,然而旁边上来个婆子捏住她的脖子就给她灌了一杯水。 也不知那水里有什么东西,柳翩翩感觉水还在嗓子眼里呢,人就开始发晕。晕了两下,她咕咚一声倒在了囚车上。 裴谨言剧烈挣扎起来,无济于事。 秦孟仁下马走了过来,看了裴谨言一眼,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伸手将柳翩翩打横抱起往回走。 眼见着谢景元的眼珠子都红了,柳文渊对着这边大喊了一声:“仁哥儿!” 秦孟仁回头看着柳文渊。 柳文渊急忙道:“仁哥儿,翩翩才生完孩子,她还在月子里呢,不能见风不能见凉水,看在我们年幼一起长大的份上,你不要刻薄她!” 柳文渊在努力向所有人释放信号,我妹妹还在坐月子,秦孟仁再禽兽也不可能对一个月子里的女人怎么样。 秦孟仁再次转过身,他身后的人很快将那个豁口包围了起来,谢景元眼睁睁看着柳翩翩就这样被秦孟仁抱走了。 柳文渊心里如同油煎一般,他一边担心妹妹受辱,一边担心谢景元撂挑子,感情和大义在他心里较量,他要顾兄妹之情、郎舅之义,又要顾北地几十万士兵的性命。 柳文渊见谢景元整个人呆立在那里,轻声道:“元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也想去救妹妹,若是我们两个只是普通人,我们丢了这条命去把她抢回来都行,可是我们不能啊,元若,你要理解她,她不希望你过去。只要你相信她,她就能平安归来。” 谢景元的眼神从空洞到犀利,又到空洞,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柳文渊:“子孝,若是她回不来,本王要砍了老姚和老王的脑袋!” 说完,他调转马头,火速回营。 柳文渊感觉自己的一股冷汗终于彻底放了出来。 那边厢,秦孟仁将柳翩翩带回了城,安置在城内一座精美的小别院里,找来几个可靠的丫鬟婆子照顾她。 婆子们把柳翩翩收拾好之后,秦孟仁请了大夫过来给她看病,大夫看过后眉头紧皱:“秦大人,这位奶奶刚刚产子,失于调养,身体虚弱的很,怕是得修养好长一阵子。” 秦孟仁微微颔首:“开些温补的调养方子。” 大夫应声而去,等屋里人都走光了,秦孟仁坐在床沿,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人。 十五年过去了,她的容颜依旧美丽,当年的俏丽少女变成了端庄清丽的秦王妃,哪怕在睡梦中,她仍旧睡得规规矩矩。 是了,她的规矩是最好的,所以她不喜欢不规矩的东西,更厌恶做妾。 秦孟仁轻轻拉住柳翩翩的手,床上的人仍旧安睡,秦孟仁却有些颤抖。 十五年过去了,翩翩,你终于又属于我了。 第161章 作情深自以为是 秦孟仁笑起来, 然后抬起一只手将柳翩翩的头发捋顺,往前凑了凑, 一眼不眨地看着她的睡颜。 柳翩翩昏睡中有些不安稳, 手指微微动了动。秦孟仁握住她的手,触手仍旧是昔日那种滑腻的感觉。 十几年了,秦孟仁感觉自己心里第一次这么畅快, 他终于觉得这世间有了最有意义的事情。 翩翩,你放心, 等我灭了北地, 我让孙太后封我做异姓王,到时候你还可以做王妃, 我们生个孩子,我把爵位传给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就在秦孟仁做白日梦的时候, 柳翩翩似乎要醒来。 秦孟仁欣喜起来,轻声呼唤道:“翩翩, 翩翩。” 柳翩翩轻轻睁开了眼,看到了陌生的床帐,感觉到有人拉着自己的手,这触觉有些陌生, 谢景元长期习武, 手上茧子比较多,而拉着她手的这个人,手上十分光滑。 柳翩翩吃了迷药, 整个人有些迷糊, 思索了半天后才明白当前的处境, 也明白了此人是谁。 可是她浑身都没力气, 她费劲全力才收回自己的手, 轻轻塞回被窝里。她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微微睁开眼看着帐子上轻轻摇晃的璎珞。 秦孟仁站起身,俯身温和地看着她:“翩翩,你醒了。” 柳翩翩看到这张脸就觉得心里难受,她立刻闭上了眼,看都不看他一眼。 秦孟仁伸手轻轻抚摸她的鬓角:“你别怕,你还病着呢,我不会伤害你的。” 柳翩翩感觉那只手仿佛毒蛇一般,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发抖,但下意识地仍旧想躲开他。 秦孟仁察觉到她的躲闪,轻声道:“乖,我们本就是夫妻,不要拒绝我。” 柳翩翩知道眼前人是个疯子,反正她现在是个病人,这个疯子也不会怎么样。她渐渐安静下来,然后又陷入了睡眠之中。 秦孟仁知道刚才的药劲儿太大了,继续在屋里等候。他让人把他的公文都搬了过来,坐在床边处理政事。 中途,他不时侧首看一眼柳翩翩,或者帮她拉拉被子,或者从旁边的热水盆里捞出帕子帮她擦擦额头。 等柳翩翩再次醒来,天已经黑透了。这次她终于有了力气,看到正离自己非常近的秦孟仁,她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推开他。 秦孟仁被她推的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他也没怪她,反而笑着问道:“醒了,我们吃饭吧。” 柳翩翩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谨言呢?” 秦孟仁轻声回道:“你别担心,他就在隔壁呢,我会让人照顾他的吃喝的。” 柳翩翩立刻要下床,刚穿好鞋子站起来,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见着秦孟仁要来抱自己,她伸手扯住旁边的帘子,借着手上的力气让自己坐在床沿,而不是落入秦孟仁的怀里。 秦孟仁立刻扶着她躺下:“你连日赶路,身子虚着呢,别管他,他是个男人,好手好脚的,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强行把她刚穿上的鞋子脱掉,用被子将她盖好,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有些微微发烫。 秦孟仁皱了皱眉头,立刻起身到外面去叫人。 很快,他端来了一碗药,坐在床沿轻声道:“翩翩,你有些低热,把这碗药喝了吧。” 柳翩翩生完孩子还不到两个月,一路被黑风和清平拉着拼命赶路,又被绑在囚车上,担惊受怕,还喝了一碗药劲儿大的迷药,拼着一口气她一直撑着,到了现在,所有的不适感铺天盖地袭来。 看着秦孟仁碗里的药,她的脑子飞速旋转起来。若是病好了,他说不定就会有非分之想,既然如此,不如我一直装病。 秦孟仁不等她的回答,用勺子舀了一勺药递到她嘴边:“来,把药喝了。” 见她不肯喝药,秦孟仁微微一笑道:“乖,把药喝了,不然谨言明天就没饭吃了。” 柳翩翩实在不能相信,眼前这个阴毒的人就是曾经那个和她定亲六年的温润少年,他用最和善的语气说着最歹毒的威胁之语。 她张开嘴喝了药,秦孟仁见有些药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他拿出帕子垫在旁边,一边喂药一边跟她说话。 “你好好养病,等我打完仗,我们一起回京城好不好?武安侯府我一直留着呢,你的院子没人动,一切都按照原来的布置。” 柳翩翩默默喝药,微微睁开眼开始打量这屋子。屋里只有他们二人,根据屋子的结构,她推测这是正屋,裴谨言应该在厢房里。 外头肯定是重兵把守,她和裴谨言插翅难飞。 看着眼前的秦孟仁,柳翩翩的大脑仍旧在思索。也许可以在此人身上做文章,可这样一来,她就要牺牲色相。 想到刚才他拉自己手的感觉,柳翩翩顿时恶心的想把药吐出了。 她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她宁可去死。 秦孟仁见她喝药一会儿积极一会儿消极,知道她肯定在想什么主意。他什么都没说,继续喂药。 等一碗药喂完,秦孟仁把碗放在一边,拿帕子要给她擦嘴角。柳翩翩一把抢过帕子,自己擦了擦嘴角,然后把帕子一扔,扭身用后背对着他。 秦孟仁一点不生气,他感觉她生气的样子都让他心里非常愉悦。 柳翩翩刚喝完了药,嘴巴里苦的跟黄莲一样。若是谢景元,肯定会往她嘴里塞两颗蜜饯,秦孟仁大老爷一个,狗屁不懂,第一次这样服侍人,服侍的不伦不类,只有他自己觉得自己伺候的很周到,心里还在憧憬着将来回京城怎么夫妻恩爱。 秦孟仁知道柳翩翩现在时刻防备自己,不想逼迫她太紧,主动站起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翩翩,等会子会有人来给你送饭,我就在西厢房,有事就叫我。” 柳翩翩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等房门关上,她才松了口气。她悄悄翻了个身,面对着外面,整个屋子一览无遗。 她好像睡在东次间里,屋里两根婴儿粗的龙凤蜡烛正在燃烧。 柳翩翩想到龙凤蜡烛的意义,心里又泛起恶心,自己挣扎着慢慢起身。这次她起身时比较缓慢,等头不晕了,她才慢慢穿鞋下床。 这屋里应该装了暖墙,一点都不冷。她穿好鞋,先走到那两根蜡烛旁边,呼一声吹灭了一根蜡烛。然后走到门口,将门拴起来,又走到窗户旁边。 她悄悄将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寒风立刻窜了进来,冷的她打了个哆嗦。 柳翩翩看了看四周,旁边有个架子,上面挂满了衣服,她伸手找了夹袄和厚棉袄穿上,又带上毛帽子,将自己裹的密不透风,再次打开窗户。 天虽然黑了,但院子里灯火通明。 柳翩翩透过缝隙往外看。 好巧,东厢房北边的窗户也开了一条缝隙,柳翩翩借着外面明亮的灯光,看到了裴谨言的半张脸,裴谨言也看到了她。 姐弟两个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对方都平安,然后几乎同时放下了窗户。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柳翩翩打开门一看,外头是个送饭的丫鬟:“贵人请用膳。” 她让开身子,丫鬟将四菜一汤和两份饭放在桌子上,屈膝行礼就要走。 “等一下。”柳翩翩叫住了丫鬟。 丫鬟又行个礼问道:“贵人有什么吩咐?” 柳翩翩问道:“东厢房里有人送饭吗?送的什么饭?” 丫鬟认真回道:“有,一菜一汤一碗饭。” 柳翩翩知道裴谨言不挑食,饭量也小,一菜一汤和一碗饭足够他吃:“你去吧。” 等丫鬟一走,柳翩翩坐到小桌面前开始吃饭,她要是不吃饭,秦孟仁那个狗贼明天可能会只给裴谨言一碗汤。 柳翩翩每一样菜都动了一点,等她放下筷子没多久,有丫鬟来收拾碗筷,送来热水给她洗漱。 好在秦孟仁公务繁忙,当天晚上并没有再进正房。 当天半夜,柳翩翩听到院子里脚步声一直没停过,她猜测可能是军中那些人。 果然,转天早上,秦孟仁来的时候脸色有些疲惫。他手里端着早饭,径直放在屋里的小桌上。 “翩翩,吃饭了。” 柳翩翩已经穿戴好站在窗户旁边,窗户已经全部打开,院子里又开始下雪了。柳翩翩看着满天飞舞的大雪,脑子里还在思考问题。 北方军见惯了寒冷,秦孟仁的军队里好多是从南方调来的士兵,这一仗,若不是自己被俘,谢景元肯定能取得比较大的胜利。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88节 想到这里,柳翩翩心里越发焦急起来。她舍不得死,她才三十一岁,小儿子刚出生两个月…… 可她心里很清楚,秦孟仁不会放过她的,就算谢景元投降,他也不会放过自己。 秦孟仁放下饭菜走了过来,看着她清冷的背影,秦孟仁想起十几年前在京城武安侯府的情景,那时候他去武安侯府,她有时候就这样站在床前或者花园里,偶尔他会趁她不注意从后面抱住她。 秦孟仁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哪知柳翩盘反应极快,一个侧身从旁边走了,自己走到餐桌旁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她刚才已经看到了有人往东厢房送饭,一共四个碗,比昨晚多一个碗。 秦孟仁肯定知道自己会打听东厢房里的情况,甚至还会偷看,所以他今天给裴谨言多加了一个碗。 柳翩翩看到碗里的粥,拿起勺子就开始吃,一言不发。 秦孟仁坐到了对面,一边吃饭一边对柳翩翩道:“这里住的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柳翩翩呵一声:“有啊,多着呢,比如不能出门,比如不想看到你。” 秦孟仁一楞,然后笑一声,他第一次见到说话这样冲的柳翩翩。 “你喜欢这样说话吗?” 柳翩翩嗯一声:“不是我喜欢,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以前的贤良淑德都是装给你看的,我喜欢大棒子抽人,我家里有一根烧火棍,那是我专门拿来教训我家男人的。” 果然,我家男人四个字成功地引起了秦孟仁的不悦,他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但秦孟仁毕竟做了多年权臣,他知道柳翩翩在故意激怒自己。 他平复下了自己的心境,然后伸手给他夹了一个蒸饺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往后你要是高兴,我可以给你打。” 柳翩翩听到这话后又是一阵恶心感,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吃饭,还跟秦孟仁拉家常:“你家宁哥儿怎么样了?他跟三妹妹能合得来吗?” 秦孟仁脸上起了一丝微笑:“他们关系还可以,宁哥儿很懂事。” 柳翩翩话题一转:“赵雅兰的坟墓被人挖了你知道吗?连尸身都没了,不会是你干的吧?” 秦孟仁云淡风轻道:“等打完这场仗,我带她回京城安葬。” 柳翩翩叹息道:“她也是个可怜人,你说她当年怎么那么想不开非要看上了你。” 秦孟仁再次被噎住,他第一次碰到这样说话直通通的柳翩翩,只能低下头继续吃饭。 柳翩翩一直没吃他夹的那个蒸饺,继续道:“秦孟仁,咱两商量个事儿,你把我拉到阵前,让谢景元一箭射死我吧,你这样把我关着,我难受。我从小到大最不喜欢别人束缚我的自由,反正我也回不去了,死在战场,也能给我家阳哥儿攒个好名声,将来他爹再娶,他嫡长子的位置至少能保得住。” 秦孟仁什么都没说,默默吃完一碗饭,拿出帕子擦擦手,然后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看着她道:“过往种种如同过眼云烟,你都忘掉吧。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天,谁都别想把你拉到阵前。” 留下这句话后秦孟仁转身走了,柳翩翩恶心的好悬没把刚吃下的饭吐出来。她知道秦孟仁把自己藏在这里要顶住多大的压力,可能军中那些人正等着拿自己换好处呢,哪知秦孟仁不肯。 可是柳翩翩宁可去阵前,她不想日夜跟他住在一起。 秦孟仁走后,柳翩翩把自己裹好出了门,疾步往东厢房而去。 “谨言,谨言!” 裴谨言打开了窗户:“姐姐,你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欺负你?” 柳翩翩摇头:“没有,你别担心我。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裴谨言从窗户里伸出头,柳翩翩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裴谨言点点头:“我知道了,姐姐放心。” 柳翩翩火速回了房。 就这样,秦孟仁一连关了柳翩翩五天,每天都要亲自监督她吃饭吃药,但凡她表现不好,裴谨言就要饿肚子。裴谨言听从柳翩翩的建议,每次饭菜多的时候,他会悄悄留一点,有备无患。 五天后,大夫说柳翩翩不需要喝药了,只需要慢慢吃药膳就可以。 当天晚上,秦孟仁陪着柳翩翩一起吃饭,吃过饭没多久,他一反常态又进了正房。 柳翩翩警惕起来,虽然屋里很热,她一把捞起旁边的夹袄穿上。 秦孟仁已经洗漱过了,只穿了里衣和中衣,头发披散着。 柳翩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秦大人不去忙公务,大半夜的到我屋里来干什么。” 秦孟仁抬脚慢慢走到柳翩翩面前,仔细端详她的面容,和他梦里想象的区别不大,眼神清冷、面容俏丽。 他忽然伸出一只手将柳翩翩揽住,将她带进自己怀里,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眼神迷离:“翩翩,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你能感受到吗?” 柳翩翩并没有挣扎,而是嗤笑一声后道:“你骗人。” 秦孟仁笑得十分柔和:“没有骗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柳翩翩哦一声:“那你跟孙太后欢好的时候,也在想我吗?” 秦孟仁的笑容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笑道:“翩翩,等时日久了你就会明白,我不是不甘心,也不是为了报复和证明什么,我只是想对你好。” 柳翩翩又哦一声:“那秦大人知道我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秦孟仁见她一双美目里面开始眼波流转,他感觉自己那颗干涸已久的心忽然有一阵暖流涌过,虽然她张牙舞爪的,他却觉得充满了致命的诱惑,让他随时想发疯。 他微微低头,想去捕捉那一抹他日思夜想了十几年的嫣红色。 还没凑近呢,啪,秦孟仁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秦孟仁长这么大头一次挨打,他的眼神阴暗下来,忽然伸手将她搂得更紧,还将她双手困在身后。 柳翩翩讥讽一声:“秦孟仁,你当真这么饥渴吗?” 秦孟仁见她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伸手将她按在了旁边的床上,然后轻轻抚摸她的脸:“翩翩,不要拒绝我。” 柳翩翩冷笑一声,然后伸手扯开自己胸前的两粒纽扣,讥诮地看着他道:“来吧秦孟仁,现在你就当我是个窑姐儿,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秦孟仁正要一亲芳泽,听到这句话之后动作戛然而止,他想起她最痛恨的事情,她讨厌做妾,讨厌做没名没分的女人。而他现在的行为,确实像是把她当成了窑姐儿。 秦孟仁仿佛被浇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过来:“翩翩,是我的错,你莫要生气,我是情不自禁,不是要看轻你。” 柳翩翩冷冷地看着他,眼里非常平静,仿佛秦孟仁的冒犯丝毫没有影响她的情绪。 秦孟仁依依不舍地从床上起身,顺手将她头上的发簪抽了下来,柳翩翩的一袭长发铺在床上,平添一□□惑力。 秦孟仁痴痴地看了好久,然后对着她一笑:“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冒犯你了,只要你别拒接我靠近你就好。” 在柳翩翩的注视下,秦孟仁转身离去,柳翩翩看着秦孟仁的背影冷笑。 等到了门外,秦孟仁叫来自己的随从:“把这个交给白将军,命谢贼后退一百里。” 柳翩翩在门内听到这一句话,顿时心里如同油锅里一样煎熬,这个狗贼! 就在这时,陆双平终于带着柳文惠和立夏到了城外。 作者有话说: 第162章 换装束偷梁换柱 在离城二三十里时, 陆双平跟柳文惠兵分两路。 “三姐姐,我暂时不入城, 大姐姐那边就请三姐姐多费心了。” 柳文惠冷笑一声:“我又不是神仙, 我要是能左右秦孟仁,何至于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陆双平只留下一句话:“三姐姐想想大太太和七郎,自然会有办法的。” 说罢, 他调转马头,带走了绝大部分人, 给柳文惠留了两个比较机灵的人, 其中一个就包括江大。 这一路上,陆双平对柳文惠比较照顾, 现在又拿薛氏和柳文忠威胁他,柳文惠恨得咬牙切齿:“陆双平, 你不得好死!” 陆双平一边策马一边哈哈笑:“三姐姐,干我这一行的, 没几个得好死的。” 陆双平像一阵风一样离开了这座城,他们一行人太多,他要先找个地方隐藏起来。还好,他现在的身份是长公主府的张四, 他带来的人暂时都能充当长公主府的人。至于那些真正长公主府的人, 出京城时就已经被全部杀干净然后一把火烧了。 柳文惠等陆双平走了之后调转马头看了看城门口,黑灯瞎火的,她连上面的字都看不清楚。 江大主动去叫门, 手里拿着柳文惠给的秦孟仁的拜帖。 守城门的人大半夜被吵醒, 正不耐烦想骂人呢, 一见到秦孟仁的拜帖, 立刻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忙不迭地打开了大门,放柳文惠三人一起进去。 江大直接把一个守城人提溜过来带路,守城侍卫听说这是秦大人的爱妾,殷勤地来帮柳文惠牵马,直直地将马匹牵到了秦孟仁住的地方。 半夜三更的,院子里的人都已经歇下了,只有秦孟仁的屋子里仍旧亮着一盏灯,他每天要处理很多公事。为了防止谢景元打过来,这座城离战场有几十里路远,一行人也只是暂居,随时都会离开。 江大砰砰砰敲开了门,来开门的是军中的士兵,他们并不认识江大,但江大亮出柳文惠的身份,对方哪里敢拦,直接带着柳文惠去了西厢房。 江大怕秦孟仁发现自己不是秦家人,跟另外一个手下一起主动跟着侍卫去了下人住的地方,反正柳姨娘是女眷,不需要他们伺候,秦孟仁也不大可能来查是谁送柳文惠过来的。 柳文惠站在西厢房门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正要敲门,忽然,正房门开了,柳文惠见到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 柳翩翩先是诧异一下,然后对着柳文惠一笑:“三妹妹来了。” 柳文惠没有说话,将柳翩翩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秦孟仁听到动静后起身过来开门,等看到柳文惠之后,他的眉头皱得死紧:“三妹妹,你怎么过来了?” 柳文惠轻哼一声:“我过来看看你们老情人怎么团聚的啊。” 秦孟仁的眉头继续皱着:“胡闹,你怎么把宁哥儿一个人丢在家里。” 柳文惠哈一声:“秦孟仁,你早就给过我放妾文书,我已经不是你们秦家人。我白白给你带了几年孩子,你还不满意?我又不欠你的。我听说你把我大姐姐掳来了,这以后还能有我的好日子过,我就赶紧跑了。但我又没地方去,索性来看看我的好姐姐,说不得她往后心里仁慈,能赏我一饭碗吃呢。” 柳翩翩笑起来,倚在门上插了一句嘴道:“三妹妹,你果然还是老样子。不过你这回倒是挺聪明的,知道赶紧跑。没事,你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呢,现在跑还来得及。你白给他带这么多年的孩子,让他给你些钱财,往后天高任鸟飞,哪里快活就去哪里吧。” 柳文惠也笑起来:“大姐姐变化是真大,以前不是京城第一贤良人么,现在怎么满嘴算计。大姐姐倒是好算盘,想让跑了给你腾地方是吧?你想得美!” 说完,柳文惠一把推开秦孟仁:“起开,今晚我要歇在这屋里!” 秦孟仁被推的一个趔趄,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发醋意的柳文惠,又看了看正房廊下笑弯了腰的柳翩翩,眉头继续紧锁。 这要是几年前,柳文惠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跟他这样说话的,那时候她无比温顺。自从赵雅兰死了,她抚养了宁哥儿,她就一天比一天硬气,现在都敢跟他甩脸子了。 可她已经不是自己的妾,又是柳翩翩的亲妹妹,秦孟仁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 没得办法,秦孟仁当天夜晚搬到了东厢房,跟裴谨言睡在一张床上。从裴谨言到来,这是秦孟仁第一次主动来见他。 裴谨言看着秦孟仁手里的铺盖卷,忍不住笑了起来:“秦大人,齐人之福不容易享的。” 秦孟仁嗯一声:“裴大人是体会不到的。” 裴谨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印象中秦孟仁从不与人做口舌之争,看来是被柳文惠气狠了。 秦孟仁径直将自己的被子放在裴谨言的床上,自己脱了鞋就进了被窝,靠在床沿上闭目养神。 裴谨言走了过来,看了秦孟仁两眼后道:“秦大人风采依旧。” 秦孟仁微微睁开眼:“比不得裴大人,封侯拜相,光宗耀祖。” 裴谨言笑起来:“我不过一个教书先生,什么都不懂,还是秦大人有本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费一兵一卒达成了自己的梦想。” 秦孟仁睁开了眼睛,眼神冰冷地看着裴谨言:“我这不是跟裴大人学的嘛,挖人墙角。”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89节 裴谨言的笑容收了起来:“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赵姐姐从未背叛过你,她就是想证明在你心里她是不是最重要的。” 秦孟仁再次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裴谨言主动打破沉默:“你要一人跟全军对抗吗?” 秦孟仁倏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地看着裴谨言:“与你无关。” 裴谨言捞起自己腰间的玉佩在手里把玩:“秦大哥,柳姐姐是个烈性子,你最好不要跟她动粗,不然她会跟你鱼死网破。你想让她跟你好,且得花费些功夫呢。当年谢将军穷尽三十六计才让她点头,你之前伤害过她,不可操之过急。” 秦孟仁嗤笑一声:“裴大人这是援兵之计吗?” 裴谨言对着他咧嘴一笑:“被秦大人识破了,只要你不对她用强,我就不用担心,反正在这里有吃有喝的,还不用当差,我喜欢的很。” 秦孟仁不理他,躺下后翻个身背对着他。 裴谨言也坐上了床,一边脱袜子一边笑话秦孟仁:“你之前家里没有正房太太,柳姨娘一直稳坐钓鱼台,现在你想把柳姐姐弄回去,她肯定急了。我跟你说,宁哥儿现在只认她,那是你唯一的子嗣,你可莫要糊涂。老了儿子不认你,那可不是什么好滋味。” 秦孟仁闭上眼睛直接睡觉。 第二天早上,秦孟仁起了个大老早,他如往常一样端着盘子去了正房,柳翩翩笑眯眯地看着他:“秦大人来了。” 秦孟仁把饭放在桌子上,柳翩翩先出门对着西厢房喊道:“三妹妹,来吃饭啦。” 秦孟仁眼睁睁地看着柳文惠也进了正房,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怎么看他都觉得别扭。 柳翩翩旁若无人地跟柳文惠拉闲话:“三妹妹以后有什么安排没有?二娘和七郎怎么样了?你这醋劲儿可真大,我只是个俘虏,怎么你还千里迢迢跑了过来。当年但凡你有这决心,就能跟着我们一起去西北,这时候你就能跟二妹妹和四妹妹一样当个侯夫人了。” 柳文惠冷哼一声:“大姐姐不用嘲笑我,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呢,要是白将军能收服西北,管你们什么王妃还是侯夫人,都要成阶下囚,来给我磕头打帘子。哦,明儿把你和裴谨言往阵前一丢,谢景元还不乖乖投降,就怕我们秦大人舍不得了。” 秦孟仁眼睛一眯,看了柳文惠一眼,什么都没说,继续低下头吃饭。 柳文惠心里清楚,这个伪君子打着家国大义的名义把人弄了过来,却不肯让她发挥作用,养在这小院子里金屋藏娇。 柳翩翩已经哈哈笑起来:“好好好,将来我给三妹妹打帘子,二妹妹给你梳头,四妹妹给你端茶倒水,我们姐妹三个一起服侍你。” 柳文惠继续跟她呛声:“神气什么,你这么大年纪了,就算将来做了大的,也不一定能生的出儿子来,秦大人得了爵位,还是宁哥儿的。” 柳翩翩继续笑:“好好好,是宁哥儿的,到时候你就是老太太了,合府都敬重你。” 秦孟仁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把碗一放:“我吃好了,你们慢吃,我晚上再回来。” 见他要走,柳文惠生起起来:“你跑什么,你心虚什么,你怕什么?你一个监军,你不住在军中,天天跑回来看美人,你不嫌丢脸吗,你不怕军中几十万将士们戳你的脊梁骨吗,你不怕你儿子看不起你吗!” 秦孟仁被骂的一只脚停在半天空久久没有放下,柳文惠跟了他十五年,这是她第一次骂他。 柳文惠把碗一扔:“怎么了秦孟仁,早些年你是怎么对我的,我费尽心思讨好你,你把我当个替身也就罢了,还天天给我甩脸子。我告诉你,宁哥儿大了,我有了依靠了,我已经不稀罕你了。你觉得我变了是吧,我告诉你,我一点没变,这才是真正的我。” 秦孟仁放下半天空中的那只脚,黑着脸怒斥了一声:“三妹妹!” 这要是放在几年前,柳文惠能吓得一个哆嗦,哪知现在的柳文惠比他还横:“好啊,你还跟我甩脸子,你有什么资格给我甩脸子!你要是还要点脸,要么把她拉到镇前让姓谢的投降,要么就滚到阵前好好当你的监军,等打完胜仗,多少时候不够你看美人的!天天巴巴地往回跑,呸,没出息!” 秦孟仁的脸更黑了,眼见着柳翩翩笑得已经趴在了桌子上,他抬脚就走了,还把门摔的咣当一声响。 等秦孟仁离开院子,柳文惠返回桌面继续吃饭,柳翩翩也停止了笑声。 姐妹两个沉默下来,各吃各的饭。吃完了饭,柳文惠把碗一摔就离开了正房。 她回了西厢房之后,找来江大:“这屋里缺好多东西,你跟我一起出去采买。” 大冷的天,柳文惠把自己包裹的很紧,守门的人知道这是柳姨娘,看都没仔细看就放她出去了。裴谨言站在东厢房窗户那里看着江大的背影若有所思。 虽然他只见过江大一次,但他一眼就认出了江大。裴谨言断定,柳文惠此次来这里的目的绝不简单。 他抬眼看向正房,柳翩翩也正向这边看来。自从上次二人一起说了一次话之后,秦孟仁就不允许二人再靠近说话。 柳翩翩见裴谨言看江大,心里猜测裴谨言可能认识此人。 裴谨言对着她点点头,姐弟两个交换了一次眼神,各自转身回屋。 柳文惠一天跑出去两趟,只有吃饭的时候会去正房。不管姐妹两个之间有多冷漠,外人看来姐妹两个还挺和睦的。裴谨言仔细观察过,柳文惠每次出门都带两个人,每次都是江大跟守门人打招呼,另外一个仿佛木偶一样从不开口,而且那个人出门就捂着头脸。 因着是柳文惠带来的人,大伙儿也不敢问太多。因着院子里太挤,江大和随从被柳文惠安排住在了裴谨言的隔壁耳房里。 也不知是被柳文惠骂狠了,还是军中确实忙碌,秦孟仁当天晚上居然没回来。 第二天,秦孟仁匆匆归来,带着满院子的人一起搬了家,这次新住的地方比较偏僻拥挤,柳家姐妹两个晚上要挤在一张床上。 秦孟仁把一群人安顿好之后又匆匆离去,并一再嘱咐门口的人,不可放柳家姐妹出去。 柳文惠嫌弃这新房子里什么都没有,穿上厚厚的大氅就要出门,门口的侍卫拦着她:“姨娘,秦大人说了,不能出去,外头正乱着呢,谢贼随时就能打过来。” 这句话被站在门口的柳翩翩听到了,她转身就进了屋。 柳文惠这几天相当的暴躁,完全就是个嚣张跋扈的姨娘样子:“你也配管我?我就要出去怎么了?你去把秦孟仁叫过来,我就要出去,你杀了我啊,来啊,来啊。反正他马上就要娶新人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柳文惠挺着胸脯直接往侍卫的刀上面冲,侍卫吓得连连往后退。 江大急忙打圆场,先不动声色地往侍卫手里塞了块银子,然后劝道:“大兄弟,姨娘只是出去买些东西,把屋里装扮的好看了,大人回来看了也高兴不是。不是我说你,你这样轴可不行。柳姨娘出去散散心,之前又不是没去过,大人也没拦着。再说还有我们兄弟两个跟着呢,怕什么。我们去去就回,保管不给兄弟添麻烦。” 那侍卫犹豫起来,柳文惠没好气道:“我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回不来你晚上跟他告状。” 江大又对着侍卫挤挤眼:“大兄弟,大人和姨娘之间的事儿,我们哪里能懂。” 侍卫是个年轻男子,被江大说的脸红起来,只能放行:“那姨娘快去快回。” 就这样,柳文惠冲破了门口的关卡,秦孟仁回来后也没人告诉他。这几日柳文惠吵的厉害着呢,院子里的人都以为柳文惠是在拈酸吃醋,她要闹脾气出去,大伙儿睁只眼闭只眼。 秦孟仁见家里一切都好,回来看一趟后就走了,一连两天没回来,而柳文惠不管那么多,每天都要出去逛逛。 到了第三天晚上,姐妹两个吃饭的时候柳文惠道:“等会儿你穿我的衣服,让裴谨言穿我那个随从的衣服,你们两个走吧。” 柳翩翩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片刻后道:“这样会连累你的。” 柳文惠呵呵两声:“你不走,我娘和七郎就要没命。所以你别感动,我不是为了你。”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问道:“是不是双平找到你了?” 柳文惠讥讽道:“我们这个四妹夫可真是有本事,在京城里搅了那么大的风浪,还能全身而退。四妹妹以前锯嘴的葫芦一样,没想到倒有这么好的命。” 柳翩翩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既然柳文惠给自己提供了机会,再不走的话,以后怕是再没机会了。 柳文惠冷笑一声:“我说错了,你才是最好命的那个。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搬家了?因为军中所有人都觉得应该把你压到阵前让谢景元投降,可惜啊,我们秦大人是个大情种,宁可一个人抗下所有的骂名,也要金屋藏娇。” 柳翩翩才不想管秦孟仁在干什么,她看向柳文惠:“你莫不是诈我的吧?” 柳文惠嗤笑一声:“不愿意走就算了,以后就留下给秦孟仁当填房吧。估计赵雅兰要高兴死了,终于能压你一头。” 柳翩翩毫不在意:“我走后,秦孟仁回来后若是要杀你,你记得要示弱。” 想了想之后,柳翩翩觉得不放心。她放下碗在屋里踱步,伸手从窗户上使劲拽下一根窗棂子。 柳文惠看的目瞪口呆,然后讥讽道:“秦王妃不愧是北地赫赫有名的女人,这还病着呢,窗棂子都能拽下来。” 柳翩翩拎着窗棂子走到柳文惠身边,双目炯炯地盯着她。 柳文惠忽然意识到危险,把碗一放:“你要干什么!” 不等她说第二句话,柳翩翩眼明手快,一棍子敲在她的后脖颈上,柳文惠白眼一翻倒到地上去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宝子们~ 第163章 月夜归夫妻团聚 柳翩翩将柳文惠拖到床上去, 她把柳文惠昨天带回来的那个包裹打开。果然,里面有一身男式衣服, 看起来应该是那个从不说话的随从的衣服。 柳翩翩心里一喜, 她没有先换衣服,而是先到门口看了看。一进的小院子,守门人就坐在影壁对面。天黑着呢, 柳文惠今日特意让人少点了两盏灯。趁着那些人不注意,柳翩翩悄悄摸到隔壁门口, 裴谨言听到动静就悄悄打开了门, 柳翩翩趁机将东西丢了进去。 没多大一会儿,裴谨言换上了那随从的衣服, 悄悄去了隔壁耳房。 很快,从正房里出来个人, 全身上下都裹得很紧,她径直去了耳房敲了敲门, 江大立刻带着随从出了屋。 “姨娘,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啊。”江大问了一句。 柳翩翩只嗯了一声。 主仆三个一起走到门口,侍卫拦着道:“姨娘,天黑了, 还是莫要出去吧。” 柳翩翩也不说话, 一双眼睛带着寒光看着侍卫。柳家大房姐妹两个的一双眼睛长得十分相似,身高差不多,至于胖瘦, 大冬天的穿得厚, 侍卫哪里能分辨的出来, 只觉得今天的柳姨娘眼神很吓人。 江大又打圆场:“兄弟兄弟, 姨娘就是去前街买点点心, 今日大人又不回来,没人会怪罪你的。再说了,只要正屋那个还在,就不怕!” 大伙儿都知道这院子的作用主要是看护秦王妃,见柳文惠这么凶,侍卫只能无奈放行:“姨娘,要早点回来啊。” 主仆三个不紧不慢地出了院子,径直往前街而去,到了某个巷子口,江大带着柳翩翩和裴谨言一个闪身进了黑灯瞎火的巷子里,那里面正站着等候已久的陆双平。 “大姐姐!” 柳翩翩又惊又喜:“双平!” 陆双平顾不上寒暄:“大姐姐快跟我走!” 说完,刘双平捞出一件红色的大花棉袄直接套在柳翩翩身上:“大姐姐换个装束,裴大人,你也快换!” 三人一起换了装,在陆双平的带领下,火速往城外而去。 柳翩翩路上问了一句:“双平,留下的那个人没事儿吧?” 陆双平低声道:“大姐姐别担心,他有逃生的办法。” 陆双平那日将柳文惠送过来后带着人在城外潜伏,后来秦孟仁带着一院子的人搬到另外一座城,陆双平索性带着人分批次潜入城内,趁着江大上街的时候取得联系。 多日等候,今日终于有了结果。 陆双平提前跟玄武取得了联系,只要陆双平这边能接到人,玄武立刻带人从边境线薄弱的地方冲过来救人。刚才一接到柳翩翩,陆双平立刻打发一个脚程快的人回去报信。 一行人很快绕出了城,黑灯瞎火的,城外早就有人等在那里,所有人一起上马,火速离去。 上马之前,陆双平让立夏换了衣服:“立夏,今日你要自己骑马。” 立夏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学骑马,已经能单独上路,陆双平的话音一落,她忽然倒下身子趴在地上听起来,然后起身就道:“大哥,东边传来马蹄声,听起来至少有上千人。” 陆双平急道:“快走!江大,你带着立夏直接往北去,我带着大姐姐从西边绕远一些。” 立夏急了:“大哥,我跟你一起走,这样我能替王妃挡一挡。” 陆双平咬咬牙点头:“那就一起走!” 所有人一起上马,策马疾驰,火速往西北方向而去,那是陆双平和玄武约好的地方。 然而让陆双平想不到的是,除了东边来人,很快,西边也来了一队人,仿佛要呈两翼包抄方式拦住这群人。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90节 为了不引起注意,陆双平连火把都没点。他的马再好,也没有军中那些专门打仗的马好。 没过多久,后面的人就咬了过来。 陆双平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等他发话,立夏一挥马鞭冲到了前面。她身上穿着一袭十分华贵的大氅,连靴子都十分漂亮,看起来就十分贵气。而柳翩翩一身花不棉袄,看起来灰不溜秋的。 后面追赶的人在大喊:“前方人留步,否则我们就要放箭了!” 陆双平岂肯留下,不然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救回王妃。京城那边局势不稳,对方加大了对细作的搜捕,所有人他都撤了。 后面两路人眼看着就要合拢,柳翩翩当机立断:“双平,让立夏先走!” 陆双平知道现在只能冒险,他忽然一个侧身跳马,跳到了立夏的马上,护着她一起跑。 后面有人喊:“射箭,射那个男人!” 后面嗖嗖嗖开始射箭,柳翩翩身边有好几个人在帮她抵挡,然而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陆双平是后面人的目标,立夏耳朵尖,听到好几支箭同时射来,有两支直奔陆双平的后背。 立夏急了,顾不得那么多,抱着陆双平的腰,一个闪身转到了陆双平的背后。 噗噗,两支箭一起射在了立夏的后背上。立夏疼得整个人都要往下掉,想到后面还有箭,她死死地抓着陆双平的衣服,勉强撑着没有掉下去。 陆双平一只手骑马,另外一只手立刻抓住立夏的双手:“立夏,撑住了!”一旦掉下去,摔不死也要被对方的马匹踩死。 旁边的江大看到立夏中箭,心里道了一声糟糕。果然,后面的人发现了异常,有人大喊:“射那个花棉袄!那才是秦王妃!” 想想也知道,秦王妃不可能拿自己去给一个属下挡箭,那只能说明那个衣着光鲜的秦王妃是假的,另外一个穿着花棉袄的女人才是秦王妃。 柳翩翩眼见着身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她心里清楚,一旦被捉回去,愤怒的秦孟仁肯定会不择手段留下她,不会再理她的任何理由。 想到他那毒蛇一样的眼神和令人毛骨悚然的触碰,柳翩翩觉得自己宁可今天死在这里也不要回去。 一瞬间的功夫,柳翩翩做出了决定。之前她被一群人包围着,一直跑不快。现在她猛抽了两下马鞭,马儿吃痛,快速往前跑,她冲出了包围圈。 这一出包围圈,柳翩翩瞬间成了众矢之的。裴谨言一惊,打马跟了上去。他看了看柳翩翩的马,他也想跳马,奈何他没学过这个,只能紧紧跟在她身后。 陆双平也急了起来:“大姐姐!” 柳翩翩哈哈笑起来;“后面的人,你们来射我啊,最好把我射成马蜂窝!” 后面有个人大喊道:“放箭,射她的马!” 然而,让柳翩翩没想到的是,后面还传来另外一个声音:“不可,若是伤了人,如何跟秦大人交差!” 第一个人继续发命令:“白将军有令,只要留的秦王妃的命在,伤残不论!” “让我们来追人的是秦大人,我们要听秦大人的命令!” “本将军只尊白将军的命令,秦大人有命令,应该先与白将军商议,由白将军吩咐我!” 柳翩翩心里哂笑,原来白敬朝和秦孟仁也有不合的时候吗? “后面那位将军,劳烦你回去转告秦大人,非是我想跑,而是我听说白敬朝日日想把我带到阵前去。千军万马之中,秦大人一介书生,我家王爷在对岸,没有人能护得住我。一个不好,我就要死于非命。秦大人为了我与白将军对抗,时间久了对他的官声不好,孙太后若是得知,定要怪罪他。请转告秦大人,多谢他与柳姨娘这些日子的招待,请他多保重,来日再见!” 那人是秦孟仁的心腹,他当然知道秦孟仁有多珍惜秦王妃,为了她,前几日一人舌战满堂武将,众将领虽然被他说服,但谁都清楚,有现成的筹码不用,就是傻子,再多的理由都无法掩盖你秦孟仁不顾大局的事实。 柳翩翩才逃出城没多久,守门人发现那个剩下的随从翻墙跑了,跑到正房一看,只有个晕倒的柳文惠。 消息火速被人送到了军中,秦孟仁当即派人来追,白敬朝也派了一队人。 可惜这两队人马意见不一致,白敬朝虽然是秦孟仁提拔起来的,但他对秦孟仁此次的行为非常不满意,故而吩咐来人,活捉秦王妃即可,伤残不论,且捉到后直接送到军营里去。 秦孟仁的人不仅想捉人,还不能伤人,难度瞬间大了很多。 柳翩翩一番感谢的话说的白敬朝的人心头火气:“你们听到了吗,秦大人与此女私交匪浅,若是将此女交于秦大人,只能继续延误战机。谢贼近日士气不足,若是能捉住她,至少能让谢贼后退几百里。” 说完这话,那人最后一次发令:“放箭!” 霎时间,十几支箭呼啸而至。陆双平急了,狠了狠心,拍马往前赶,然后把立夏一个人丢在马上,再次跳马护在了柳翩翩身后。 裴谨言立刻改变方位,护在侧边。 可惜陆双平只能护住人,护不住马匹。而且那些箭就跟长了眼睛一样,不仅射在了马身上,有一支也射在了陆双平的腿上。 柳翩翩和裴谨言的马匹同时中箭,马儿们吃痛,柳翩翩的马匹嘶鸣一声后倒了下来,裴谨言的马跟疯了一样继续往前跑。陆双平抱着柳翩翩滚入了旁边的草丛中,而后面的立夏早就掉到地上去了,已经不见踪迹。 陆双平眼见着后面的人都追了过来,心里涌起一阵绝望,一把推开柳翩翩:“大姐姐,快跑!” 哪知柳翩翩无比平静地看着陆双平:“双平,我们已经尽力了。我这里有两颗药丸,给你一颗吧。你毒死了长公主,白敬朝必定会把你碎尸万段,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自我了断,也省得回去了都要受辱。” 陆双平的腿上还插着箭羽,就在他彻底放弃希望的时候,身后的大地忽然传来猛烈的颤抖声。 陆双平一喜,他用立夏教他的法子趴在地上一听,果然,远处传来马蹄声。 “大姐姐,我们有救了,玄武,肯定是玄武!” 然后让陆双平没想到的是,他的话音刚落下,不远处一个人影已经如一阵风一样掠了过来,他老远看见这边的人,嫌弃马儿跑的太慢,直接弃马,拎着枪,身影如同鬼魅一般。 柳翩翩还没看清来人,他的枪已经将赶到柳翩翩面前的将领挑下了马,然后就看到他满场飘了起来,一个两个三个…… 那些人还没弄明白状况呢,带头的将领们已经全部被挑下了马。 陆双平欣喜地喊了起来:“王爷,是王爷来了!” 对面的士兵们吓傻了:“秦王,是秦王!快跑!” 亲娘啊,这个杀神怎么来了,谁敢跟他打啊,白将军都不是他的对手! 后面的玄武已经带着大部队赶了过来,谢景元放弃杀人,转身赶了过来,在柳翩翩面前蹲下身,看了她一眼后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翩翩,跟我回家。” 柳翩翩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从离开镐京城的那一天开始,她随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不想被秦孟仁侮辱,她也不想去两军阵前成为筹码,让他两难。 “好,我们回家。” 谢景元松开她,给她擦了擦眼泪:“哭什么,我们都好好的呢。” 说完,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陆双平:“腿没断吧?” 陆双平勉励一笑:“多谢王爷关心,性命无忧。” 他脸上在笑,心里却焦急起来,他丢下立夏后,立夏就掉下了马,后面那么多马匹冲过来,万一踩到她…… 柳翩翩先反应过来:“谨言,谨言呢!” 谢景元安慰她道:“别担心,我看到他的马受了伤,玄武会把他捡回来的。” 柳翩翩看向陆双平:“双平你别担心,等会子让人去找找,应该能找到立夏姑娘。” 谢景元的眼神立刻讳莫如深起来,但他没有多问,伸手抱起柳翩翩,将她放在自己的马匹上,用一条毯子将她裹了起来,也不去管后面的一群人,带着柳翩翩和十几个侍卫先跑了。 柳翩翩整个人靠在谢景元怀里,二十天了,她终于能松一口气。可是秦孟仁那两天的触碰还时时让她觉得恶心。 “元若,你相信我吗?” 谢景元的身影从头顶传来:“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你别怕,谁敢对你胡说八道,老子砍了他的头。” 柳翩翩沉默下来,秦孟仁在两军阵前把她抱走,二人以前本就有婚约,悠悠众口根本堵不住。 谢景元伸手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翩翩,我了解秦孟仁那个伪君子,你不愿意,他肯定不会勉强你。” 柳翩翩笑一声:“你倒是了解他。” 谢景元也笑一声:“我也了解你,宁折勿弯。” 柳翩翩开始忧心战事:“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谢景元低声道:“等了一天两夜,我收到了双平的信,听到他的计划后就让玄武一直等在这里。前几日秦孟仁经常不在军营里,我猜你们可能走不脱。这两天他一直在军营,我估计时间差不多了。” 柳翩翩想到刚才那两个人的争吵,提醒谢景元:“秦孟仁和白敬朝好像起了龃龉。” 谢景元哈哈笑道:“早晚的事,白敬朝是秦孟仁一手提拔起来的,但他现在是掌管三军的统帅,是驸马爷,也是辅政大臣,秦孟仁要是还想跟以前一样把白敬朝当做下属,白敬朝迟早会不满意。” 柳翩翩感觉到十分疲惫,将脸埋在谢景元怀里:“元若,往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谢景元单手骑马,单手搂住她:“放心,以后我打仗就带上你们娘儿四个。” 夫妻两个紧紧依偎在马上,半夜十分终于到了大营门口。 柳文渊和柳文锦兄弟一直等候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宝子们~ 最开始设定是双平要领盒饭的,立夏将双平的尸体还给文贞。想想弄一堆的寡妇好像挺惨的,作者自己想的时候都受不了,算了还是留下陆大人吧。 第164章 剖心肺惊闻噩耗 谢景元当先下马, 然后将柳翩翩抱了下来。 柳家兄弟两个一起跑了过来,柳文渊把妹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依着他对妹妹的了解, 秦孟仁应该是没占到什么便宜。 柳翩翩主动开口:“大哥,二哥。” “回来就好,走, 进大营。” 门口占满了人,众将领齐声高喊:“恭迎王妃回营。” 谢景元拉着柳翩翩的手一起往中军大营而去, 后面跟了一串的人。有些人看到柳翩翩身上穿的花布棉袄, 眼神若有所思。 谢景元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一样,谁多看了一眼, 他立刻往那边瞟一眼,吓得对方火速低头。 不关我的事, 不关我的事。 柳翩翩一边走一边道:“大哥,谨言和双平都回来了, 他们可能都受了伤,等会子你让人好好照看他们两个。” 柳文渊点头:“知道了,你好生歇着。” 等到了中军大帐门口,谢景元先停下脚步:“子孝, 你带大家先回去, 吩咐所有人记住一句话,长公主已死,请白敬朝回家给公主戴孝, 明日阵前一起高喊。” 柳文渊拱手:“尊王爷令。” 夫妻两个一起进了谢景元的大帐, 大帐中间有一张大床, 上面铺着厚厚的褥子, 帐子正中间有个火盆。依着柳翩翩对谢景元的了解, 他自己根本不需要火盆,这定然是为了她而增加的。 谢景元要扶她,柳翩翩笑着拒绝:“我好得很,不用扶我。你明日是不是还要去打仗,天不早了,早点歇着吧。” 谢景元拉着她坐在旁边的小圆凳上:“不妨事,今天晚上估计对方也没睡呢。” 说完这话,夫妻两个忽然陷入了沉默。 柳翩翩知道他不会主动问自己这一路的经历,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有所保留,遂一五一十开始讲自己这一路的经历。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91节 很快,外头的侍卫送来热饭,夫妻两个一边吃饭一边说话。谢景元绝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听,偶尔插两句,等吃完了饭,又喝完一碗汤,柳翩翩才大略将自己的精力说完。 谢景元点点头:“黑风已死,北地应该不会再有这么深的细作,这回我非得在他们身上撕一条腿下来。你先不要回去,回头我们一起回去。” 柳翩翩微笑看着他:“往后别人要是背地里再说什么闲话,你不用恶狠狠地盯回去,显得我们心虚一样。”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你说得对,何必理会别人放什么屁。别说秦孟仁那个狗贼没做什么,就算他勉强你,也不是你的错。” 柳翩翩笑起来:“怕什么,从跟他退亲那天开始,说我闲话的人多着呢,我什么时候怕过。不过以前我只是流放犯的女儿,现在是亲王妃,多少还得顾两分脸面。只要你这边一切如常,别人慢慢就不会再关心这事儿。你越是在意,人家越是怀疑。” 谢景元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道理谁不懂呢,我就是不想那些人背地里窃窃私语,还偷看你。” 柳翩翩笑两声:“看就是了,王爷出门难道少被人看了?我听说好多官员家的女儿这几年都不肯嫁人,就等着王爷选妃呢。好了,这次我被秦孟仁掳走,看吧,那些人往后更有理由让王爷选妃。” 谢景元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一口:“要那么多女人干什么,后院起火、手足相残,我得天天四处救火,不划算!” 两口子正说着话呢,外头士兵送来了热水,柳翩翩略微擦洗擦洗,夫妻两个都有些累了,躺下后很快一起相拥着沉沉睡去。 转天天还没亮,谢景元悄悄地起身。柳翩翩这些日子非常警觉,谢景元一动她就醒了。 谢景元看到她如同惊弓之鸟一样,心里涌起一股愤怒,那个狗贼就算没有得逞,肯定也没少吓他。 谢景元伸手将柳翩翩按下:“你别起来,外头冷得很,你月子里失于调养,好好歇着。” 谢景元自己麻利地穿好衣裳,随便擦了把脸,拎着枪就出了门。 柳翩翩一个人躺在被窝里,静静地听着外面的震天喊声,很快,如雷鸣一般的声音让整个军营都颤抖起来。 大军要出动了,柳翩翩没了睡意,自己起身收拾好自己,然后坐在大帐中看案桌上堆着的一摞公文。 谢景元太忙了,好多公文都还没来得及处理。 柳翩翩一本一本地看,谢景元批复过了的她了解一下,谢景元还没看的,小事情她直接批复,大事情她心里先拿个主意,等他回来后再一起商议。 不知不觉中,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天已经大亮,外头黄校尉送来早饭。 柳翩翩将他留下来问话:“昨儿夜里玄武可找到了裴大人?” 黄校尉脸色有点不好看。 柳翩翩拧眉问道:“裴大人他怎么了?” 黄校尉实话实说:“裴大人的马中箭后受了惊吓,往回跑的时候遇到左大人的人马,马匹到处乱窜,裴大人从马上跌下来,腰受了伤,大夫说得修养一阵子。” 柳翩翩又问道:“陆大人的伤可处理过了?” 黄侍卫点头:“已经处理过了,我听说陆大人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受了重伤,整个人都不成个样了,这会子正发高烧呢,军医说要看她自己能不能熬得过去。” 柳翩翩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把东西放下。” 黄侍卫放下饭之后走了,柳翩翩自己快速吃了饭,然后将自己裹紧,让黄校尉带路,先去看裴谨言。 裴谨言住在柳文渊的帐篷里,因着受了伤,他只能躺着。 柳翩翩伸头看了看他,裴谨言见到她之后勉力一笑:“没帮上姐姐的忙,还把自己弄伤了。” 柳翩翩在他床沿坐下:“别这么说,你一路陪着我,若不是有你在,我一个人总是有些胆怯的。” 裴谨言的脸色十分苍白:“是我无用,马术不好。” 柳翩翩见他似乎一动不能动,心里有些担心:“你的腰疼不疼?” 裴谨言说话的时候额头上都开始往下滴汗:“军医说知道疼还算好,要是一点都不疼,那就要瘫痪了。” 柳翩翩的心放下了一半,见旁边的盆子里有水,伸手一摸,凉的,她倒了些热水,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来打湿,轻轻给裴谨言擦了擦汗水。 擦完了汗,柳翩翩问旁边一个侍卫:“裴大人吃饭了吗?” 那侍卫回道:“军医说裴大人现在只能喝点稀粥,裴大人说他不饿,不想吃。” 柳翩翩反应过来,裴谨言行动不便,吃多了要出恭。他一个三十出头的清贵侯爷,还是个读书人,肯定不愿意躺着让人伺候,故而他不肯吃。 柳翩翩点点头,吩咐那侍卫:“传我的话,让人去这附近找一找,看看有没有正下奶的母羊买一头过来,一天给裴大人弄两碗羊奶,里面加杏仁煮一煮,再打一碗蛋花汤什么的。记住了,汤一定要稀,不要加太多东西。” 喝羊奶和汤,小解就行,不至于太过尴尬。 侍卫应声而去,柳翩翩看向裴谨言,本就清瘦的人,最近越发清减。 裴谨言对着她笑了笑:“姐姐,我想睡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柳翩翩知道他根本睡不着,但自己在这里肯定会让他不自在,遂笑着点头:“那我走了,有事情让人叫我。” 辞别裴谨言,柳翩翩又去看陆双平。陆双平住在亲大舅子柳文锦的帐篷里,他腿上受了伤,拄了根拐杖坐在那里吃饭,见到柳翩翩后他拄着拐杖起身:“大姐姐来了。” 柳翩翩摆摆手:“你快坐下吃你的,莫要多礼。” 陆双平再次坐下:“我没事,二哥昨儿亲自给我处理伤口。大姐姐怎么样了?” 柳翩翩看了看他的腿,上面绑上了纱布。 “我还好,歇一歇就能养过来,立夏呢?” 陆双平叹了口气:“军营里没有女眷,她昨晚替大姐姐一回,二哥让管事的把她安排在外头一个小帐篷里,我准备等会子也准备搬过去,在这里会影响二哥。” 柳翩翩点头:“可以,找个单独的帐篷,把你和谨言挪到一起,里头拉帘子给立夏隔开,你们三个一起养病,照顾起来也方便些。” 陆双平笑起来:“好,大姐姐发话二哥就不会拦着我了。” 柳翩翩又去看望立夏,立夏还在发烧,她是个姑娘家,军医只能给她拔箭,连伤口都没给她处理。 柳翩翩立刻把军医叫过来,让军医当场制药,她亲自给立夏中箭的伤口上药。立夏身上中了两箭,最惨的是她被马踩了两次,一次踩到脚,一次踩到腿,两个脚趾头都要被踩掉了,大腿上一块肉都要被踩烂了。 柳翩翩看的直抽冷气,在军医的指点下轻轻给立夏上药。 军医看着立夏的两个脚趾头道:“娘娘,这姑娘的这两个脚趾头怕是不能要了,不给她截了,回头怕是会烂掉,就跟陆将军以前的手指头一样。” 柳翩翩咬咬牙:“把刀给我。” 军医在一边指点,柳翩翩下手又快又狠,一刀一个将立夏的两个脚指头切掉,然后迅速拿细棉布裹上。 正在发烧的立夏不停地发抖,然后开始说梦话:“大哥,大哥救我。” 柳翩翩又问军医:“她的腿不知道有没有被马蹄子踩断。” 军医叹口气:“只能先养着,就算被踩断了也没办法。好在没踩到她的肚子,不然肠子都能踩出来。” 柳翩翩帮立夏穿好衣服盖好被子,又给她擦了擦汗。想到这里都是男人,她并没有直接走,而是让人找来军需官。 军需官来了后躬身行礼:“下官见过娘娘。” 柳翩翩问道:“军中现在帐篷可紧张?” 军需官如实回答:“回娘娘的话,因着此次打仗提前做好了准备,不是很紧张,比上一次好多了。”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问道:“这个帐篷以前是干什么用的?” 军需官回到:“原来是放辎重的,故而比较简陋。” 柳翩翩看了看这帐篷,大小倒是合适,就是有点偏僻,现在特殊时期,不用讲究那么多。 她想了想之后问道:“想办法帮我弄两张小床来,就摆在这帐篷里,然后找一张能当帘子的布,什么布都行。” 军需官动作很快,在柳翩翩的调度下,很快,众人合力将裴谨言轻轻地挪了过来,陆双平自己拄着拐杖走了过来,三个伤病人员住在了一起。 柳翩翩对陆双平道:“双平,立夏昨晚也算是替我受过,既然你跟立夏是结义兄妹,就没有那么严苛的男女大防,我不在的时候,你多看着她一些。” 有了柳翩翩的吩咐,陆双平心里松了口气。他也想照顾立夏,但顾及到柳文贞,他能照顾的不多,现在柳翩翩公开给他和立夏扣了结义兄妹的名头,他照顾立夏也方便些。 “大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柳翩翩又俯身看着裴谨言:“谨言,外头打仗到了紧要关头,我们不能打扰他们,我把你们挪到一起,往后我过来也方便些。这个帐篷简陋一些,但该有的东西都有,你要是乏了就跟双平说说话。” 裴谨言苍白的脸上泛起笑容:“这样正好,我跟陆大人学学怎么当细作,我总是把自己弄伤。” 柳翩翩笑起来:“那我走了,你们好好歇着。” 安顿好了三个伤残人员,柳翩翩回了自己的帐篷。刚撩开帐篷帘子,远处的大地似乎颤抖起来。 柳翩翩停下脚步看着远方,然后双手合十心里默念,今日一战关系到北地安危,请祖父祖母保佑元若得胜归来。 此时的两军阵前,谢景元气势很足,白敬朝丢了人质,心里也憋了一口气,双方正打得热闹呢,柳文渊命令所有将士齐声高喊:“长公主已死,请白将军回朝给公主戴孝!” 白敬朝刚开始以为是对方的计谋,可对面一遍一遍地喊,白敬朝的心开始往下坠。 白敬朝二十多岁才成亲,娶的还是比他小很多又国色天香的长公主。 长公主虽然不是孙太后亲生,也是先帝仅剩的几个孩子之一,金尊玉贵长大,最后却配了他这个从烂泥堆里爬出来的粗人,白敬朝感觉是上苍保佑,因此对提拔他的秦孟仁一直都心存感激。 白敬朝成亲后,一直把长公主当眼珠子看待,除非是军国大事,其余事情他都是百依百顺。长公主也敬佩他是个英雄,夫妻两个虽然成亲前没见过面,成亲后的情分却一天比一天深厚。 等二人生了两个孩子,白敬朝更是把长公主和两个孩子当做自己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听到谢景元说爱妻死了,白敬朝怒火中烧。 谢景元挥手命人停止喊声,亲自对这边喊道:“白将军,长公主已死,因着白将军未归,长公主尸身一直停留在家里,不能入土为安,好歹与白将军夫妻恩爱一场,你忍心看着长公主这样白白等候吗!” 白敬朝怒骂起来:“贼子住口!” 谢景元冷笑一声道:“白将军前几日不是还将王妃的钗环送给本王,命令本王后退一百里吗,本王做到了。怎么,今日轮到白将军,怎么忽然变得绝情绝义了?你再不回去,长公主魂魄难安,孩子们日夜恓惶……” 白敬朝目眦欲裂,谢景元在远处用枪尖指着他:“知道你身边的张四是谁吗?本王实话告诉你,他是本王的连襟陆双平。” 白敬朝彻底安静下来,如果张四就是陆双平,那么长公主…… 作者有话说: 第165章 受重伤阵前对峙 想到长公主可能已经殒命, 白敬朝整个人开始颤抖,拎起枪也指着谢景元道:“大丈夫打仗, 何故牵连无辜妇孺!枉你也是一代英豪, 却行如此卑鄙之事!” 谢景元哈哈大笑起来:“白敬朝,让你多读书你总是不听,来而不往非礼也, 秦孟仁号称天下第一君子,却能干出掳人爱妻之事, 本王怎么就做不得了?本王比秦孟仁痛快多了, 至少给了长公主个痛快。你要怪就怪秦孟仁,若不是他满腹毒计, 本王难道想跟你耍阴谋诡计!白将军,我劝你也别打仗了, 赶紧回家看看吧。我跟你说,天下是皇家的, 只有你的妻儿才是你自己的。你看,长公主死了这么久,没有一个人告诉你真相,你说你打仗还有什么意思, 早点带着孩子回老家吧!” 到了此时, 白敬朝的一颗心已经彻底冰凉,他知道长公主可能真的出事了,顿时, 一阵剧烈的疼痛感从心里袭来。 谢景元冷笑一声:“白将军, 心痛吗?是不是很想杀人?来啊, 本王就在这里呢, 陆双平只不过是听我的命令而已, 来杀本王啊!” 白敬朝忽然对天长啸一声,拎着枪就冲了过来,柳家兄弟两个见白敬朝眼珠子都红了,从左右两侧围了过来。 柳文锦当先拍马:“王爷,臣去会一会白将军。” 谢景元立刻道:“子瑜回来,他是哀兵,你不是他的对手,本王来对付他。趁着他丧失理智,景泰,去抄他的粮道,子孝子瑜,左右两侧包抄,一啸去冲他的中军,本王争取拖住他一个多时辰,所有人快速行动。” 果然,哀兵白敬朝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勇猛,他再也不讲究什么技巧,冲过来对着谢景元就是一阵猛刺,谢景元的目的是拖住白敬朝,让他无暇估计三军。 谢景元一边打一边刺激白敬朝:“白将军,你快回家去吧,你再不回去,长公主府都要被收走了,我听说你两个孩子都小的很,乍然没了娘,爹又不在身边,怕是天天担惊受怕。孙太后对长公主只是个面子情,哪里会管你两个孩子。”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92节 白敬朝大怒一声吼道:“谢贼,本将军与你势不两立!” 谢景元一边带着他满场飘,一边道:“本王与你无冤无仇,曾经问你愿不愿意归降,既然你不愿意,我们立场不同,只能做敌人。可惜了,本王真舍不得你死,你说要是我们两个联手,这天下何愁打不下来。白将军,要不你考虑考虑来跟我吧,把你两个孩子带过来,本王……” “谢贼受死!”白敬朝这一枪力道非常大,谢景元没有硬接,继续与他周旋。 谢景元在韩一啸的掩护下全力与白敬朝一战,白敬朝疯了一样,似乎不把谢景元置于死地不肯罢休。谢景元一直陪着他打,白敬朝猛,他就让,白敬朝力竭,他就刺激白敬朝。 就在两个人打架的时候,柳家兄弟和韩一啸大破敌军,而谢景泰又玩了一手自己的拿手好戏,冲到敌营后方,断了对方的粮道。 谢景元陪着白敬朝打了一个多时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开始全力反击。已经快要力竭的白敬朝很快落了下风,谢景元抓住机会,对着白敬朝的胸口狠狠踢了几脚,一枪将他的头盔挑飞。 谢景元使足了力道,白敬朝本来就满心愤懑与悲伤,被这几脚踢的当场吐了血。谢景元乘胜追击,一枪直接刺向白敬朝的胸口,白敬朝忽然想到家里两个幼小的孩子,立刻惊醒过来,迅速从地上翻了起来,谢景元只刺到了他的胳膊。 白敬朝知道自己再打下去讨不到任何便宜,迅速往后退,后面一队人马一窝蜂一样围了过来,想把白敬朝护住。 谢景元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一个箭步往前追了一段路,又是一□□过去,白敬朝一个闪身躲过,哪知谢景元变刺为拍,狠狠一枪拍在白敬朝的后背上。 白敬朝当场又呕出几口血,被一堆人堵了起来,谢景元无法在人肉堆里搜寻到白敬朝,只能放弃。 打完白敬朝,谢景元趁着对方士气弱,带着一队人马与韩一啸一起继续冲击对方中军。 这一仗打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才休战,谢景元命各部人马持续成包围趋势驻扎,明日继续。 当天晚上,白敬朝一身是血地站在了秦孟仁身边。 秦孟仁当然知道长公主已死,他与孙太后每天都有联系,但为了不影响战局,他对白敬朝封锁了这个消息。 秦孟仁万万没想到,白敬朝身边居然也被谢景元渗透了。 白敬朝受了重伤,仍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眼不眨地看着秦孟仁:“秦大人何故欺瞒我?” 秦孟仁反问道:“你自己身边出了问题,为何一直没发现?” 白敬朝一脸漠然道:“谁能保证自己身边不出问题,你身边有柳姨娘出卖你,秦王身边有卫清和,我身边有个张四难道很意外吗?公主死了,你为何不告诉我?” 秦孟仁非常冷静:“白将军,本官也曾阵前丧妻,本官能体会你的心情,但战事要紧,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 白敬朝愤怒起来:“什么叫大局为重,既然秦大人知道大局为重,为何前几天把秦王妃私藏起来,若是把她压到阵前,说不定谢贼早就投降了!一根簪子有什么用,你越是舍不得,谢贼越是有恃无恐!怎么秦大人一面对秦王妃就忘了大局为重这四个字呢!” 秦孟仁怒吼道:“住口!把她压到阵前,她寻短见死了,谢贼不仅不肯退一百里,一里路都不会退!” 白敬朝冷笑一声:“秦王妃你舍不得,那裴谨言呢?怎么,他是秦王妃的心肝儿,哦不对,也是秦大奶奶的心肝儿,秦大人爱屋及乌,也舍不得了?” 秦孟仁强行压住自己翻腾的怒气 ,沉声道:“白将军,战事不利,我希望你能忘记纷杂,我们一起扭转战局,你若是不打个胜仗,殿下岂不是白死了。” 白敬朝冷冷地看着秦孟仁:“秦大人,是不是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你的家臣,随时可以牺牲。” 秦孟仁立刻道:“胡说,你是三军统帅,你是当朝驸马,你是辅政大臣,你与本官平起平坐。” 白敬朝哈一声:“好啊,敢问秦大人,柳姨娘私自放走了秦王妃,该当何罪?” 秦孟仁毫不犹豫道:“论罪当诛。” 白敬朝呵呵两声:“果然,人家没说错,秦大人是没有心的,除了对秦王妃仁慈,你对所有人都冷酷无情。柳姨娘有什么错,错的都是你,你却不肯承认。” 话音一落,白敬朝突然捂住胸口,他刚才被谢景元猛击了几下,脏腑受伤,又因为伤心,双重交加下,他又吐了几口血,然后自己跌跌撞撞离开了这里,留下一营帐不知所措的将领们。 战局如何发展,柳翩翩帮不上什么忙,她仍旧每日处理公文、调度军需物资,得空照顾三个伤病员。 陆双平是伤的最轻的那一个,裴谨言仍旧不能动,但疼的稍微轻了一点。立夏是最惨的那一个,她烧了几天几夜,所有人都以为她可能熬不下去了,结果最后她醒了,可醒来后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陆双平都做好了给立夏准备后事的心里打算,立夏实在是惨不忍睹,连着几天几夜发高烧,整个人都要烧干了,中箭的伤口有点溃烂,脚趾头上的伤虽然好了,腿上被踩的地方仍旧是一篇触目惊心的紫色。 等烧到第三天,立夏只剩下微弱的一口气,人人都感觉她随时会断气。 哪知她忽然睁开了眼,陆双平欣喜地丢掉拐杖走到床边看她:“立夏,你醒了?” 立夏的眼珠子一动不动,一句话不说。 陆双平又问了一声,立夏还是不说话。陆双平心里吃不准,倒来一杯水喂她喝,她好像特别渴,一把抢过杯子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喝完后立夏把杯子一扔,继续躺在那里,眼珠子还是一动不动。她刚才躺着喝水,好多水都倒在了衣服上,她仿佛没感觉到一样。 陆双平心里没谱起来,又喊了一声,立夏还是没反应。 因着陆双平把帘子拉开了,外头的裴谨言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吃惊起来。 他提醒陆双平:“陆大人,去叫军医来。” 军医匆匆赶来,一看到这情况,龇了龇牙:“陆大人,这莫不是烧出毛病了吧。” 陆双平傻眼了:“什么叫烧出毛病了?” 军医实话实说:“就是烧傻了,跟京城里的陛下一样!” 匆匆而来的柳翩翩听到这话后沉默下来,众人发现她后一起行礼。 柳翩翩走到立夏床边,挥挥手让众人都出去,她落下帘子帮立夏检查了一遍身体。立夏的眼珠子这才动了动,然后对着柳翩翩笑了笑。 柳翩翩以往没跟她相处过,她能不顾一切替陆双平挡箭,想来二人关系莫逆。 想到她前几天晚上时的果断,再看看眼前笑得跟孩子一样的人,柳翩翩心里确定军医说的没错,这姑娘大概真?婲的烧出毛病了。 挺着高烧了三天,一个重伤之人,能留下性命就很不错了。柳翩翩心里叹了口气,也罢,往后养着她吧。 柳翩翩从帘子里走了出来,吩咐陆双平道:“好好照看,莫要想太多,多让人给谨言揉揉腿。” 等柳翩翩离开帐篷,陆双平坐在那里发愣。 裴谨言的疼痛缓解了许多,他安静地躺在那里。他见陆双平一直不说话,忍不住劝了一句:“陆大人,我们应该庆贺立夏姑娘保住了性命。” 陆双平叹了口气:“若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这样。” 裴谨言对他们的过往知道的不多,但他天生心思细腻,立夏的心思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得出来。 “陆大人,立夏姑娘有自己的选择,她不需要我们替她觉得值不值。” 陆双平楞了一下,他听懂了裴谨言的意思,索性也不再隐瞒什么:“她原本只是公主府一个烧火丫头,因着认识我,才卷入了这些是是非非。” 裴谨言闻弦歌而知雅意:“陆大人,若不是认识你,她永远都会是个最低等的烧火丫头。”裴谨言前几日无意中发现了立夏脸上的伤疤,猜出了二人之间的大概过往。 陆双平听到裴谨言的话之后又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他问了一句:“裴大人,你在京城八年,会感觉寂寞吗?” 裴谨言思索了片刻才回答他:“会的,不过我可能比陆大人的处境好一点,我在明面上,只要秦孟仁不杀我,我就能痛痛快快过日子。陆大人要操心的事情多,还要躲藏,最重要的是你家中有妻儿,你死不得。” 陆双平笑一声:“裴大人总是这么通透,难怪王爷这么信任你。” 裴谨言将双手交叉放在头后面,轻轻动了动腿后开了句玩笑话:“陆大人是担心回家不好交差吗?” 陆双平咳嗽一声后道:“裴大人说笑了,立夏是我的部下,她受了重伤,崇政院于情于理不能不管她。” 裴谨言嗯一声:“这倒是不错,伤残之人得到荣养,亡故之人有抚恤,这样才会有人入崇政院。” 陆双平看着旁边还在发呆傻笑的立夏,心里有开始犯难,她这个样子,扔在崇政院里也让人不放心啊。 立夏不再发烧,一天比一天好得快。万幸她的腿只是被踩伤了一块肉,腿骨没有断。柳翩翩每天亲自给她换药,没过几天,她都能自己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路了。 立夏的情况比幼帝还要严重,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人好像变活泼了许多,每天笑嘻嘻的。她刚开始谁都不认识,见柳翩翩给她吃喝给她换药,对柳翩翩有点依赖。等过了几日,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之间又依赖起陆双平来,每天陆双平去哪里她都要跟着。 又过了两日,谢景元忽然打发人回来。 来人直奔柳翩翩的营帐:“娘娘,王爷让属下带陆大人去阵前。” 柳翩翩皱眉:“陆大人身上有伤。” 来人坚持道:“娘娘,王爷吩咐,一定要带陆大人去。娘娘放心,不会伤及陆大人。” 柳翩翩知道谢景元有些计划不能随便说出来,只能让人去叫陆双平。 陆双平的腿已经好了很多,但仍旧拄着拐杖。听说谢景元打发人来叫自己,他二话不说立刻点头道:“大姐姐,让我去吧,说不等我还能给王爷帮忙呢。” 柳翩翩见陆双平双眼放光,知道自己没法阻拦他建功立业的心,只能点头道:“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为了赶时间,陆双平放弃马车,直接骑上马就跟着人跑了。 等到了阵前,陆双平才明白眼前的情况。白敬朝虽然受了重伤,但如同谢景元所道,哀兵的力量是很大的,虽然被围困多日,白敬朝的锐气不仅没有下去,反而撑着受伤的身体愈挫愈勇。 谢景元的围剿计划推行的十分艰难,这才叫来了陆双平。 陆双平骑着马直接到了阵前,谢景元见到他之后微微颔首:“双平来了。” 陆双平拱手行礼:“王爷!” 谢景元看着前方对陆双平道:“看到前面的白敬朝吗,他连着几次被本王打成重伤,他好像已经不在意这条命一样。我原来想激怒他,但他自从那天发疯之后就变得清醒起来,又有秦孟仁在一边辅佐。这仗打得越来越艰难,前方斥候传来消息,孙太后已经派孙侯往这边赶,我估摸着还有四五天就能到了。白敬朝只要能撑过这几日日,又会逃出生天。” 陆双平理解了谢景元的意思:“王爷,待我去跟白将军说几句话。” 谢景元点头:“想好了再说,注意安全。” 陆双平在一群人的护卫下慢慢往前去,今日陆双平打扮的非常贵气,淡蓝色棉袍,纯白滚毛边大氅,往日里故意让自己显得平庸的陆双平,今日完全将自己读书人的风流气度毫不遮掩地显露出来,在千军万马中十分显眼。 他还没到最前方呢,对方人都发现了他。 陆双平估摸着对方能听到时停下前行,对着前方喊道:“将军!” 白敬朝对这个声音十分熟悉,他的眼神瞬间变得跟冰霜一样冷,双目直直地看着陆双平。 陆双平对着白敬朝灿然一笑:“将军别来无恙,陆某在京城两年半,多亏了将军的照应。” 白敬朝看着眼前这个风流倜傥的男人,还没开口,一口血先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终于不上班啦,啊哈哈哈哈哈~ 第166章 英雄殇曙光来临 陆双平见白敬朝吐血了, 对着他拱手道:“将军,打仗归打仗, 请将军万万要保重身体, 长公主还在等将军回去呢。” 白敬朝眼神阴鸷地对着陆双平骂了两个字:“贼子!” 陆双平的马儿感受到了白敬朝的杀气,有些焦躁地开始原地踏步,他安抚了两下马儿, 继续对白敬朝道:“将军,非是陆某人要杀长公主, 立场不同, 本无对错,怪就怪将军跟错了人。秦大人不肯好好打仗, 总是喜欢取这些小道,陆某人只好以牙还牙。将军不知道, 长公主临终前满口鲜血,对着北方哭着大喊了一声将军。那声音无比凄惨, 陆某人在前院听到了后都觉得心肠作痛。可惜了,长公主临了都没闭眼,她在等将军回去呢。” 白敬朝的双手又开始抖起来,他了解长公主有多怕痛, 一幅毒药下肚, 片刻毙命,那该有多痛,可能她到死都没明白, 是谁要害她。她临终那一刻, 肯定在期盼着自己的丈夫, 可她没盼到, 就死于非命。 陆双平对着白敬朝拱手:“将军, 回去吧,将军不知道,长公主死的那天,将军家的两个孩子都不在家中。公主殿下喊过将军后又想找两个孩子,可她还没走出正院呢,人就倒下来。将军,快回去吧,我走的时候公主殿下的尸身还在偏院里放着呢。” 说到这里,陆双平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哀戚的语气说道:“将军,快回去吧。两个孩子那天回家时还高高兴兴,可刚入家门就听说亲娘没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公主殿下的棺木在偏院里,两个孩子晚上就守在偏院里。他们舍不得离开,晚上在公主殿下的棺木前烧了堆火,几天几夜没离开过偏院。小小年纪,为了表达孝心,要学人家吃素,长此以往,如何能熬得住。” 白敬朝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如第一天得到长公主死讯时一样,仰天长啸一声,捞起旁边人的弓箭,迅速搭了三根箭,连珠炮一样对着陆双平射了过来。 谢景元一直在等白敬朝的反应,就在白敬朝伸手捞弓箭的时候,谢景元也动了起来,白敬朝三连发,他也三连发,但他的三连发要比白敬朝难度大多了。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93节 白敬朝的目标是射人,陆双平离他比较近,那么大个人,射起来当然简单。谢景元的目标是挡下白敬朝的三连发,只能后发制人。 第一支箭被挡住,第二支也被挡住,白敬朝的第三支箭几乎是跟第二支箭同时发出。就在谢景元的箭到陆双平身后时,白敬朝的箭已经到了陆双平的面门处。 谢景元的箭只扫到了白敬朝那支箭的尾巴,箭偏了一点,最终穿过陆双平的左边面颊,硬生生扯掉一块肉,陆双平整个人也被这支箭扫到地上去了。 白敬朝的双眼通红,满心只有一个想法,杀了这个人,替长公主复仇。 白敬朝第二次拉弓射箭,众人以为谢景元会继续替陆双平挡箭,然而,这次谢景元把箭尖儿对准了对面的白敬朝。 白敬朝继续三连发,谢景元这次四连发,前两支箭替陆双平挡箭,后面两支箭直奔白敬朝。 白敬朝第三次拉弓时,谢景元后面两支箭如流星一般扎进了白敬朝的身体里面。谢景元没有射他的心脏,如白敬朝这样的统帅,必定带着非常好的护心镜,他的箭头就算能扎透护心镜,杀伤力也会大大下降。 谢景元选择了白敬朝的两侧腹部,左右各一箭。他的力度大,速度快,无人能挡,白敬朝的铠甲被穿透,两支箭有一小半插进了白敬朝的肚子里。 与此同时,陆双平再一次中箭,且那一箭正好扎在他的屁股上,他整个人立刻疼得蜷缩了起来。 谢景元大喊一声:“救双平!” 柳文锦一马当先,冲过去就把陆双平捞了回来。因为疼痛剧烈,陆双平已经晕死过去了。 谢景元见白敬朝结结实实挨了自己两箭,知道机会来了:“众将士,随本王一起冲!” 柳文锦把陆双平丢给后面的人,跟着谢景元一起冲向了敌军。 白敬朝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本来就被谢景元打得身受重伤,这两箭正好扎在两侧腰子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白敬朝倒下了,他身后的人都慌乱了起来。本来被围困就让人焦躁,好在白敬朝这些日子的有效抵抗让大家看到了希望,哪知他忽然就再次受伤。 不到两个时辰,白敬朝的中军被谢景元冲了个七零八落,死伤无数。 直到今天,这场打了几个月的仗终于算是有了明朗的局势。谢景元把战场交给柳家兄弟,自己一人一马在千军马万中来回纵横,他的目标很明朗,就是白敬朝。 白敬朝已经被自己的一群护卫带走,谢景元穷追不舍,有些护卫见到这状况吓破了胆,剩下的很快被谢景元带着人斩杀,最后只剩下白敬朝和几个贴身护卫。 白敬朝受了重伤,被谢景元带人团团围住。 白敬朝这个时候又恢复了清明:“都说秦王殿下是个土匪,看来是世人误会殿下了,殿下的谋略一点不比秦大人差。” 谢景元挥枪指向白敬朝:“我没有那么多心眼子,我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奈何这天下始终不平,今日宫廷内乱,明日皇权斗争,从未让我有过一天安生日子。白将军,你也是从百姓堆里走出来的,你比谁都知道老百姓想过什么样的日子。谢某人不懂那么多大道理,只想快点结束这乱世。” 白敬朝呵呵笑起来:“秦王殿下说的畅快,可惜自己却是割裂江山最大的那个土匪。” 谢景元觉得不能再跟他废话,不然容易生变故。 “白将军,我敬你是当世英豪,你自行了断吧!” 白敬朝定定地看着谢景元问道:“秦王殿下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谢景元反问道:“你说。” 白敬朝忽然猛烈咳嗽起来,然后吐出两口血,他能感觉到两侧腰间越来越疼,血液从箭孔地方不停地往外渗,他知道自己这次难逃一死。 “来日殿下入主中原,能饶我两个孩子的性命么?他们还小呢,什么都不懂。” 谢景元没有把话说死:“能饶的,本王不会多杀。不能饶的,本王一个不留。” 白敬朝听懂了谢景元的意思,他不能明着说,不然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 白敬朝忽然发力,两只手一起快速将两支箭拔了出来。那箭头带着倒钩,里面很多血肉都被拉扯了出来,鲜血咕嘟嘟往外冒。 这下子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白敬朝。 谢景元对着白敬朝拱手:“白将军放心,本王会将你与长公主葬在一起。” 白敬朝任由鲜血往外流,然后对着谢景元一笑:“多谢王爷。” 说完这话,白敬朝四肢舒展开,任由自己躺在地上,双眼微微睁开看着天。没多大一会儿,白敬朝的双眼彻底闭上了。 一代天纵英才白敬朝,在坤水城一战中,死于北地秦王手中。 后世史书曾多次分析这场战役,这是一场武力、战术和谋略杂糅在一起的战役,战况随时突变。秦□□后来再也不愿意提及这场战役,一是伤亡太大,二是这场战役中文姝皇后被俘,三是为了取得胜利,白敬朝之妻长公主被无辜毒死。 有人说白敬朝命不好,他是个实打实的军事奇才,然而他生不逢时,偏偏遇到个秦王,处处克他。也有人说白敬朝是个大情种,在得知长公主去世后心存死志,故而节节溃败。 不管后世怎么评价,白敬朝这短短的三十多年人生中,一直在南征北战,从一个小士兵被秦孟仁培养成一代名将。他还没来得及跟长公主长相厮守,最终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死在坤水之战中。 看着地上已经彻底断气的白敬朝,谢景元长叹一口气。白敬朝身边的人纷纷丢下了武器,到了这个时候,明眼人认清了形势。 算了,反正都是大雍人,何必再自相残杀,谁家里没有父母妻儿呢。 谢景元吩咐这些人:“好好照看白将军尸身。” 说完,他对着后面的将士们道:“所有人听令,凡愿意投降者,既往不咎。负隅反抗者,杀无赦!” 此时的柳翩翩仍旧在营地等候,还没等来捷报呢,陆双平先被抬回来了,直接送到了那个帐篷里。 陆双平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脸上盖着一块干净的摆布,屁股上那一箭还直挺挺竖着呢,没人敢拔。 柳翩翩见到陆双平的惨样子一颗心就吊了起来,他腿上的伤还没好呢,又受了这么重的伤。 军医看到陆双平这样子就皱眉头,脸上被撕掉一大块肉,毁容了不说,这一个不好伤口会溃烂啊。再看看屁股上的那一箭,扎的真深啊。虽然屁股上肉多,但这样子估计坐骨受了伤。 柳翩翩问军医:“如何?” 军医实话实说:“娘娘,陆大人脸上的伤口太大,要仔细照看,防止溃烂,毁容是肯定的。至于屁股上这一箭,微臣给他拔下来,看样子将来会留下病根。” 柳翩翩沉声道:“先救命,你看他整个脑袋上都是血。” 军医的法子粗暴的很,给陆双平清洗伤口,往他脸上喷了些酒,疼得陆双平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喊了两声后又昏了过去。趁他昏迷,军医让柳翩翩回避,快速拔掉他屁股上的箭。昏迷中的陆双平又是一阵抖动。 军医迅速给陆双平止血,用布条把他整个头和腰臀都缠起来,防止出血。 旁边的立夏呆呆地站在那里,她看到陆双平面目全非的脸,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有一块疤疤癞癞的伤痕。当初冲她射箭的都是普通士兵,那些人力道不够,射得并不深,她后背上的箭伤已经结疤。脚指头的切口也愈合了,腿上的那一块肉也开始变颜色,颜色比之前淡了一些。 她知道陆双平受了伤,趴在床沿不肯离去,不停地喊大哥。军营里的人都晓得这姑娘烧成了傻子,也没人跟她计较。 柳翩翩有许多事情要忙,只能把这里托付给黄校尉,让他好生照看这几人。 送陆双平回来的人把这几日战场上的情况大略跟她说了一遍,柳翩翩本以为谢景元会回来,哪知他再次打发人来传话,他要继续南下。 柳翩翩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孙侯爷已经点了不少人马赶过来,怕是还有一场恶战。 柳翩翩连几个伤病号都顾不得了,每日忙得团团转,越来越多的事情堆积到了她这里。过了几天后,她一封书信送到镐京,从兵部、户部要了几个人来帮忙。 前方战事始终吃紧,北地本来就没有朝廷富裕,柳翩翩咬着牙苦撑,甚至把王府里的许多私产都卖了,努力给前方送去所有能调动的补给。 这个年柳翩翩留在大营里过的,连年夜饭都和平常一样。前方捷报一封一封传来,白敬朝已死,孙侯爷老当益壮出来应敌。然而老侯爷已年过六旬,哪里比得过谢景元这边一群青壮。 谢景元当日破了白敬朝的中军后收编了不少投降的士兵,人马顿时多了起来,孙侯爷苦苦支撑两个月,眼见着无力回天,往南逃去。 二月初的某个黄昏,回来传信的人一边跑马一边大喊:“娘娘,娘娘,王爷大破敌军,孙振雷逃往京城!秦孟仁带着部分残军往东南逃窜!”【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柳翩翩吃了一惊:“怎么他们还朝两个方向逃的?” 传信人跪在地上道:“王爷已经命柳公爷去追秦孟仁,王爷带着其余人继续南下,准备去攻打京城。王爷命小人转告娘娘一句话,春天就要来了。” 柳翩翩听到这句话后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春天要来了吗。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她开始在原地转圈,转了一会儿后她忽然意识到一群人正看着自己呢。 她立刻问传信人:“王爷怎么样了?” 传信人跪在地上道:“王爷都好。” 柳翩翩听懂了谢景元的意思,他可能要继续打仗,她要全力以赴保证前方军队的补给。 柳翩翩对那传信人道:“下去吧,换人去给王爷送信,家里一切都好,请王爷保重身体。” 等传信人走了,柳翩翩站在大帐门口看着远方。夕阳西下,红彤彤的太阳挂在天边,柳翩翩心里升起一股期盼,等战事结束,安稳日子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啊宝子们~ 第167章 求生存远走他乡 柳文惠一觉睡了好久, 刚醒来,就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 她揉了揉脑袋, 晕了一会儿才闹明白眼前的情况, 她好像被柳翩翩一棍子敲晕了。 柳文惠立刻起身,她把屋里一看就知道柳翩翩跑了,因为那一包衣服空了。 呵, 倒是跑得快,我还以为你舍不得走呢。 柳文惠坐起来慢腾腾穿好衣裳, 起身打开了门, 果然,院子里的人闹哄哄的, 都聚在耳房门□□头接耳。 柳文惠喊了一声:“都看什么呢!” 那守门的侍卫都要急哭了:“姨娘,刚才秦王妃穿上姨娘的衣裳出门去了, 再也没回来过。姨娘,我们都上当了。” 柳文惠摸了摸后脖颈:“难怪这个贱人趁我不注意把我打晕了, 快,你们怎么不出去追!” 侍卫一脸苦涩:“已经通知了秦大人,秦大人派人去追了。这深更半夜的,到哪里去找几个人啊。” 柳文惠知道陆双平肯定在外头有人接应, 反正她的任务完成了, 剩下的事情就看老天爷的意思吧。 想到自己放走了柳翩翩,柳文惠心里又没底起来。秦孟仁有多珍惜柳翩翩,柳文惠比谁都清楚。 若是等他回来, 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 柳文惠忽然感觉到有点害怕, 最近她感觉自己跟做梦似的, 每天跟柳翩翩斗气, 骂秦孟仁, 仿佛又回到了武安侯府的日子一样,她是长房嫡出的姑娘,她娘是现任世子夫人,她可以肆意妄为。 柳文惠给自己倒了杯茶,喝过后稍微冷静了一下。 不行,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柳文惠想走,可经历过柳翩翩逃走的事儿,侍卫们坚决不肯再放她出去,她只能继续困在这小院子里。 还没等她想明白怎么脱身,第二天晚上,秦孟仁回来了,柳文惠如坠冰窟。 秦孟仁二话不说,一脚踢开了柳文惠的房门,面带寒霜站在门口。 柳文惠心思转得极快,立刻哭着冲了过来:“秦大哥,我就说她不是个好人,趁我不注意拿东西把我敲晕,我脖子差点被她敲断了……” “啪!” 柳文惠的话还没说完,秦孟仁兜头给了她一个巴掌。 柳文惠惊呆了,她跟了秦孟仁十五年,秦孟仁虽然以前喜欢从心里上折磨她,但从来没跟他动过粗。特别是她抚养宁哥儿以后,秦孟仁一改过去冷漠的态度,对她十分和善。 不像现在,跟以前的冷漠及和善都不一样,他的眼神阴狠晦暗,仿佛她是他最大的敌人一样。 不等柳文惠回话,秦孟仁反手又抽了她一个耳光。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94节 “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插手这种大事!” 说完这话,秦孟仁往前跨了一步,抽了柳文惠第三个耳光。 柳文惠被他抽的直接倒到地上去了,秦孟仁走过来蹲下身,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劈手又是第四个耳光。 “说啊,怎么不说话了,前两天你骂人不是很厉害的嘛,怎么又变成哑巴了?说,是谁让你来的?外头有谁接应你?” 柳文惠被这几耳光彻底抽醒,心里仅剩的那点侥幸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原本以为看在宁哥儿的面子上,他最多就是骂自己一顿,没想到他丝毫不留情面,当着外头一堆的人,他说动手就动手。 柳文惠被秦孟仁抓住了头发无法动弹,冷笑一声道:“怎么,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室而已,秦大人心疼了?” 秦孟仁听到外室两个字仿佛被刺激到了一样,伸手就要再去抽柳文惠,柳文惠仿佛被激起年少时的那股桀骜不驯。 就在秦孟仁来抽她时,她伸手在秦孟仁脸上挠了一爪子:“好哇,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被人打晕了你不问一句,回来就打我!” 秦孟仁伸手一摸,脸上出了血,他继续抓住柳文惠的头发把她拉近,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你能耐啊,居然能跟陆双平勾搭上了,连他的人你都能使唤的动。” 柳文惠自己被陆双平威胁,早就攒了一肚子气,现在秦孟仁还来讥讽她,她不管不顾,抬脚踢向秦孟仁的两腿之间,一点没怜惜。 秦孟仁立刻疼得跪在地上,双手松开了柳文惠,脸上的肉都疼得扭曲了起来。 柳文惠抓住机会,一把将他扑倒,整个人骑在他身上,趁他还在剧烈疼痛之中无力反抗,左右开弓噼里啪啦抽了他十几个嘴巴子,连他头上的冠都被柳文惠扯掉扔了。 柳文惠一边抽一遍骂:“你这个没心肝的狗贼,什么军国大事,你说的像给跟你祖宗上坟一样好听,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既然是为了朝廷,你把她押到阵前去啊,你拿她去跟谢景元谈判啊。把她关在这院子里干什么,给你一个人受用是吧?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亏你还是辅政大臣,太后娘娘和陛下那么信任你,几十万将士那么信任你,你就是这样对大家的!” 秦孟仁额头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柳文惠一个姑娘家哪里知道轻重,就听说男人那里怕疼,她一急就踹了一脚。 柳文惠本以为他疼一疼也就过去了,哪知秦孟仁疼着疼着整个人开始不动了。 柳文惠傻眼了,反应过来后对着外头大喊:“快,快去叫大夫!” 门外一群人本来正像鹌鹑一样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看热闹,忽然被柳文惠这样一喊,跑过来一看,都惊了起来。 两口子打架他们又不好来拉架,具体柳文惠刚才怎么踢的大家伙儿也没敢下死里看,这会子见秦孟仁昏倒,有个年纪大的忍不住问了一句:“姨娘,您,您这是把秦大人怎么了?” 柳文惠心虚起来:“他打我,我疼的受不了,就用腿挡了他一下,踢到,踢到他裤子了。” 柳文惠毕竟还是个姑娘家,踢到□□四个字她实在是说不出口。但在场的男人们都听懂了! 老天爷,这可是会要命的啊! 很快,众人把秦孟仁抬上了床,有人请来了大夫。 花白胡子的老头很有经验,把秦孟仁的裤子一脱,也不知怎么拧巴拧巴了几下,然后又拿被子给他盖上了。 “幸亏你们叫我来得快,再等一会儿,要是坏死在里头,那就完蛋了。”说到完蛋两个字,老大夫赶紧住嘴。 旁边人问老大夫:“大夫,我家大人没事了吧?” 老大夫摸了摸胡子:“不好说,这转了筋的事儿,多少都会有点损伤。我已经给他复原了,多修养一阵子,切记切记,莫要劳累。” 柳文惠听不懂,但秦孟仁的随从听懂了,莫要劳累,这是说要秦孟仁清心寡欲。 等老大夫一走,随从面色不善地看着柳文惠:“姨娘,您好生伺候大人。” 房里很快就剩下秦孟仁和柳文惠二人,屋里静悄悄的,柳文惠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踢坏了秦孟仁。 内疚了片刻后,柳文惠心里又嗤笑起来。他对我如此无情无义,我还管他死活干什么。 柳文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秦孟仁心狠,刚才差点把她头皮拽了下来。 柳文惠趁着秦孟仁还没醒,自己把自己收拾利索,悄悄在衣服里面藏了点钱,然后安静地坐在秦孟仁床头。 没多大一会儿,秦孟仁悠悠转醒,脸色仍旧苍白。 柳文惠听到床上有动静,惊得从椅子上呼啦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看了看床上的秦孟仁。 秦孟仁在床上缓了好久才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屋子,走路的步伐还有些踉踉跄跄。 柳文惠忽然有些害怕起来,追着他喊了一声:“秦大哥!” 秦孟仁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柳文惠,忽然问了一句:“你跟雅兰关系那么好,去陪陪她吧。” 柳文惠顿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后脊梁升起来,直冲她的天灵盖。她结结巴巴起来:“不,秦大哥,宁哥儿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他下个月就要过生日了,他说他想要一个荷包,我都给他做了一半呢。秦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威胁的。陆双平抓了我娘和我弟弟,我没办法啊。秦大哥,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我真的不敢了。” 秦孟仁冷冰冰地看着她:“私自放走这么重要的俘虏,按罪当诛。看在宁哥儿的面子上,我给你个痛快的。” 柳文惠被关了起来,屋门锁上了,桌子上有一碗药,那是秦孟仁的随从送进来的。 柳文惠伸手将药碗摔了,很快,随从送来了第二碗药。秦孟仁说让柳文惠自我了断,随从只负责送药,并不逼迫她。 等摔了三碗药之后,柳文惠停止了闹腾。她看着桌上的那碗药发呆,她才二十八岁,她还不想死。她还想回去看一看亲娘和弟弟,还有侄儿侄女们。 可她知道,她这次踩到了秦孟仁的逆鳞。他想捏着秦王妃,一边满足自己的私欲,一边拿捏谢景元,今天让他退一百里,明天让他退五十里,最终成功灭掉北地。 等灭掉北地,他肯定会想办法达成所愿,与心上人长相厮守。最重要的是,柳文惠发现秦孟仁为了保持自己的君子做派,一直没有勉强柳翩翩。自己破坏了他的美梦,还破坏了战局,肯定难逃一死。 柳文惠想到这里,捂着脸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等哭累了,柳文惠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她始终不肯喝那碗药。外头人也不催她,送了那碗药之后不再给她送饭送水。就算她一直不肯喝药,最后饿也能饿死她。 柳文惠在屋里挨了整整一天,把屋里剩下的点心和水都吃喝完,继续躺在床上不吃不喝。 她要赌一把,说不定谢贼打过来了呢。听说不吃不喝能挨三四天呢,赌一把吧,堵一把,总不会一直走霉运。她就这样一直躺着,一会儿醒来,一会儿迷糊睡去。 果然,天不绝柳文惠的路。第四天早上,谢景元打过来了。所有人都准备离开这里,只有柳文惠仍旧躺在床上。 四天没吃没喝,她已经快要陷入了昏迷状态,她中途甚至不顾体面喝了一次自己的溺谁,但仍旧口干舌燥的连口水都没了。 没过多久,院子里的人都跑光了,没有人记得这屋里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秦孟仁的随从都非常听话,只管锁门送毒药,然后不给吃喝,其余一概不管。临走的时候,这些人依旧没给她开门。 柳文惠撑着最后一口气爬了起来,一拉门,锁着的。 她侧耳听了听动静,一个人都没有。她心里又惊喜又害怕,惊喜的是她终于赌赢了。害怕的是谁来给她开门啊! 柳文惠颓丧地坐在地上,过了好久,屋里的暖墙没了热气,开始变冷。她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这屋子里,最终把眼睛盯上了窗户。 窗户上的窗棂子当日被柳翩翩拽掉一根,上面有了突破口。 柳文惠踩着虚弱的脚步在屋里走动,找到一张小板凳,使出最后的力气对着窗户拼命砸了一通。 很快,窗户被砸出一个洞,足以让瘦弱的她钻出去。 柳文惠先将自己的东西扔了一些出去,然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那个洞里逃了出去。她先去了厨房,万幸那群男人都比较粗心,跑的时候没有带厨房里的东西。灶还是热的,锅里还有些剩饭呢。 柳文惠已经顾不得嫌脏,狼吞虎咽起来。 吃饱喝足之后,柳文惠坐在灶门下烧了一堆火,一个人坐在温暖的草窝里一边烤火一边思考问题。 她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这里肯定是不能待了,等秦孟仁回来发现她没死,肯定不会饶了她。回京城?秦太太知道了都要找她的麻烦。 天大地大,柳文惠一时竟然找不到可以容身的地方。 或者,去找亲爹?柳文惠很快否认了这个念头,她跟那些人都合不来。 想了好久,柳文惠决定悄悄回京城,先找到亲娘再说。 柳文惠把厨房里检查了一边,她无比庆幸当年柳翩翩学厨艺时她跟着学了一点。她用剩下的食材给自己做了许多干粮,全部放在包袱里。 回京城的路千里迢迢,柳文惠担心路上不安全,动手给自己做了两身男人的衣裳,往自己身上撒了很多锅灰,还把自己的脸挠出几道血印子,指甲剪的光秃秃的,整个人看起来灰头土脸,然后背上包袱就出了大门。 后方还在打仗,北方军即将要入城,城里有些大户准备逃往外地,柳文惠今日跟在这家后头,明日跟在那家后头,虽然安静,但看起来十分精明的样子,且她身上还带了匕首,普通人家也不敢惹她,竟然也平安到了京城。 整个京城已经是人心惶惶,对出入管的非常严格,没有正经理由,一概不许出入。 柳文惠花钱在城外买了个假的户贴混入了京城,但她压根不敢回秦家。她放走俘虏的事情说不定已经传入了京城,她现在回秦家,秦太太头一个不会饶了她。 柳文惠匆匆去往薛氏和柳文忠住的地方,然而让她想不到的是,柳文忠家里大门紧锁,一个人都没有。 柳文惠怕人家看到自己,从门外面一个隐秘的地方找到一把钥匙,悄悄开门进了屋。到了屋里,她越看越心惊,这家里空荡荡,压根不是临时出门,这是已经搬家了。 柳文惠在屋里转了好久,决定先潜伏两天再说。 柳文惠趁天黑后开门出去买了些吃的回来,好在柳文忠家里有柴火,她自己做饭自己烧火取暖。 她从外面将门锁上,然后自己从厨房那边努力翻墙进屋。因着她动静小,邻居们居然都没意识到这家里多了个人儿。 这样潜伏了四五天,柳文惠每次上街都能听到很多让人心惊肉跳的消息,比如白将军死了,秦大人败了,最后一个坏消息是孙侯爷也败了,正在往京城撤退。 柳文惠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她悄悄收拾好包袱,在宁哥儿回家的路上等着。 秦二太太就这一个宝贝孙子,凡是宁哥儿出门,周围都是一群人跟着。柳文惠一个灰扑扑的人,还穿得男装,掉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谁也不会多看她两眼。 柳文惠看到宁哥儿后老远就喊起来:“宁哥儿,宁哥儿。” 秦家的家丁见到个陌生人立刻将宁哥儿围了起来,宁哥儿却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他扒开人群往对面一看,一眼就认出了柳文惠,立刻欣喜地跑了过来。 “柳姨,柳姨你回来了。” 柳文惠对着宁哥儿示意,让他不要出声。然后低声道:“宁哥儿,你愿意跟我走吗?” 宁哥儿愣住了:“柳姨,我们要去哪里?” 柳文惠实话实说:“你已经十三岁,也该懂事了。你爹、白将军败和孙侯爷都败了,北方军说不定有可能会打入京城来,一旦他们入城,你的身份暴露,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你跟柳姨走吧,我们走远一些。要是将来京城平安,我们再回来。” 宁哥儿傻眼了:“柳姨,那,祖父祖母怎么办?” 柳文惠咬牙道:“你回去问你问你祖母,明天早上我在城外二十里地外的蔡家坡等你。辰时一过,你若不来,我就自己走了。” 说完,柳文惠甩开宁哥儿的手,扭头就走了。 宁哥儿想喊,又怕柳文惠生气。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柳文惠已经消失在人群中里。 宁哥儿匆匆回家,进了正院后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已经辞官在家的秦二老爷有些奇怪:“宁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宁哥儿转了好久之后才期期艾艾地转达了柳文惠的话。 秦二老爷的眼神立刻犀利起来,秦二太太大气不敢出坐在一边。 过了好久,秦二老爷问孙子:“宁哥儿,你敢跟你姨娘走吗?” 宁哥儿急了:“我要跟祖父祖母一起,祖母,让柳姨回来好不好?她好像不敢回来。” 秦二太太看向秦二老爷。 秦二老爷对孙子道:“你姨娘说得对,若是谢贼打入京城,我们全家都没有活路。但是宁哥儿,你不一样!” 宁哥儿低声道:“祖父,孙儿不希望咱们家任何一个人去死。” 秦二老爷早就看开了:“宁哥儿,你爹办错了事儿,自古父债子偿,就算谢贼不入京城,你爹也要受处罚。你姨娘看似放走了俘虏,却给你讨来一条生路。若是谢贼入京城,你跟着你姨娘,他说不定会放了你一条生路。还有裴谨言,他肯定也会护着你。只要你能活下来,咱们秦家就还有希望。” 说完这话,秦二老爷立刻放下茶盏:“明天你就跟她走,趁着现在孙太后还没有开始找我们家的麻烦,你快走。” 不管宁哥儿愿意不愿意,秦二老爷当即决定要送孙子走,还不断地嘱咐他:“你要记住了,在外头要听你姨的话。以后也别叫柳姨,就叫三姨。她对你还算不错,有她护着你,将来秦王妃也不会苛责你。”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95节 懵懵懂懂的宁哥儿就这样被祖父亲自送出了城,在城外蔡家坡遇到了柳文惠。 柳文惠见到秦二老爷时面无表情,就这个老头子当年逼着柳家退亲,导致她后来十五年如同笑话一样的人生。 秦二老爷知道眼前人痛恨自己,对着柳文惠拱手:“多谢三姑娘仗义!” 柳文惠面无表情:“二老爷不必谢我,我不看二老爷,更不看秦孟仁,皆因我与赵姐姐都是一样眼瞎心瞎,入了你秦家门。宁哥儿是个可怜孩子,我看在赵姐姐的份上愿意带他走,与你秦家任何人都无干。” 秦二老爷最识时务:“不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三姑娘。三姑娘的恩情这辈子我换不了,来世……” 柳文惠厌烦地撇开头:“宁哥儿,跟我走吧。往后在外面就是不是什么大少爷了,什么都要靠自己,你能吃得消吗?” 宁哥儿点点头:“我听祖父祖母和三姨的。” 柳文惠对着宁哥儿微微一笑:“好,我们走吧,我们去南边,等将来京城一切太平,我们再回来。” 宁哥儿看向秦二老爷:“祖父,我过一阵子就回来看您。” 秦二老爷眼里闪动着泪花,轻轻拍了拍孙子的肩膀:“去吧,听你三姨的话。” 在秦二老爷的注视中,柳文惠带着宁哥儿越走越远。 秦二老爷想着这可能是生离死别,顿时感觉肝肠寸断。但为了不让孙子担心,他努力保持微笑。 宁哥儿回头看了一眼祖父,对着他灿然一笑。 秦二老爷一语成谶,没过几天,孙侯爷退回京城,首先就把秦家全家下了大狱。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今天大年三十,祝大家今年都能有个完美收官。 今天发红包,欢迎宝贝们按爪印~ 顺便打个广告,收藏一下作者的下一本吧,嘬一口~ 第168章 破城门入主京城 二月底的一天, 谢景元带着二十万人马兵临城下。 前方城门紧闭,谢景元看着城门感慨了一句:“上一次本王回来, 还是晋王谋反, 一晃眼七八年过去了。子孝子瑜,你们离开京城快十六年了。” 柳文渊看着气势恢宏的城墙,也感叹了一句:“若是祖父还活着, 定然十分想回京城。” 旁边铁柱道:“少爷,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破城门吧。里面都是老百姓, 我们真要硬攻啊?” 谢景元摸了摸马儿的鬃毛:“急什么, 这不得先跟太后娘娘拉两句闲话。” 果然,围城不到半天, 孙振雷上了城头,对着城下喊道:“谢将军, 城外就是你祖父祖母和你父母的坟墓,你谢家百年忠贞要断送在你手里了吗?”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敢问孙侯爷, 你孙家也是开国元勋,你当年为何要在陛下的酒里下毒?为何要毒杀柳贤妃和陛下?先仁孝太子在陛下龙榻前被你们逼迫的自戕,这一笔又一笔的血债,孙侯爷都忘了吗?这天下, 唯有你孙家不配跟本王提忠贞二字!” 孙振雷不想跟他分辨当年下毒的事儿, 又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因为将军割裂江山,无数百姓遭受荼毒,将军难道不觉得愧疚吗?” 谢景元毫不客气回道:“孙侯爷把持朝政的时候, 可想过这是陛下的天下吗?孙家一代代女子入宫为后的时候, 是想让这天下改性孙吗?孙皇后入宫不到一年, 我妹妹早产而亡, 孙侯爷都忘了吗?本王不想割裂江山, 只想铲除你和秦孟仁这两个国贼!” 孙侯爷知道说道理说不通,只能来硬的。 “谢将军围困京城,致使京城无数百姓陷入惊慌之中,无数将士们与父母妻儿天人相隔。既然将军不知悔改,本官只好让将军体会一下老百姓骨肉分离之苦。” 说完,孙侯爷手一挥,城墙上掉下两个吊篮,里面赫然是两个人。一个是谢领峰,一个是蒋氏的亲兄长,前任承恩伯世子蒋大人。 谢景元冷笑一声:“孙侯爷这是跟秦孟仁学的吗?可惜秦孟仁已经逃往江南,顾不上孙侯爷了,白将军的尸身还是本王帮忙收敛的。” 孙侯爷的声音中气十足:“将军自幼无父无母,全赖老侯爷一手把你养大。他是你的亲叔父,你祖父的亲生子,你忍心看着他无辜惨死吗?”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孙侯爷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刚才我跟孙侯爷算的那几笔血债,孙侯爷准备什么时候还?” 孙侯爷不再跟他啰嗦:“谢将军,速速带着你的人离去,若不然,这绳子一断,他二人就要摔成肉饼了。” 谢景元忽然对着铁柱伸手,铁柱非常机灵地地上了一把弓箭和两支箭。 城楼上的谢领峰害怕起来,对着城下大喊:“景元,景元,我是你二叔啊。二叔把你养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这么多年,这个家里被你连累,爵位没了,贵妃死了,你还是这么狠心肠吗?” 旁边柳文渊听不下去了,插了一句话:“谢侯爷,景元当年把世子之位让给贵府公子,这还不够吗?敢问侯爷,贵府世子爷当年栽到景元头上那个孩子还在吗?” 还没等谢领峰回话,谢景元已经搭攻对着谢领峰:“二叔,你放心,以后我会把爵位还给谢家的。” 柳文渊劝道:“景元,要不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吧。” 谢景元的眼神十分坚定:“子孝,本王今日让了这一步,后面会有无数的人会被挂上城头,我二叔也会遭受更多的折磨,既然如此,我亲自送他上路,绝了孙振雷要挟我的想法。” 话音一落,谢景元的两支箭一起奔向谢领峰,嗖嗖两声,一起扎在谢领峰的胸口。他射的力道大,位置准,谢领峰当场气绝身亡。 至于旁边的蒋大人,谢景元连看都没看一眼。对他而言,蒋家人就跟普通路人一样,不需要他放在心上,他也不需要对蒋氏有任何承诺。 孙振雷见到谢景元这么绝情绝义,心里暗骂了两句,让人将蒋大人拉上了城墙。 谢景元对着城墙上喊道:“孙侯爷,本王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若是肯投降,本王可以考虑饶你不死,若是负隅顽抗,两日后,本王就要攻城了。” 孙振雷气哼哼地去找孙太后:“这个狼心狗肺的贼子,将来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孙太后的脸色非常差,往日保养较好的孙太后比同龄人看起来年轻了很多。自从北伐失利,一连串的打击让孙太后的老态一下子显露了出来。 她本以为此次抓住了重要人质,收服北方如探囊取物,哪知秦孟仁却私自把人质藏了起来,又碰到柳文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一个小小的女子,致使战局扭转。 谢景元兵临城下,意味着大雍大半的江山已经被他占据,城里这些兵马根本撑不了太久。 近六十岁的孙太后第一次尝到绝望的滋味,以前秦孟仁在的时候,什么事情他都能想在她前头,可他现在为了那个女人毫不留情地背叛了孙太后,还留给她一个烂摊子。 孙太后木然地坐在那里,好久后才抬起头看向孙侯爷:“大哥,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孙侯爷沉默下来,片刻后道:“娘娘,臣知道城中有一密道,我们从密道中走吧,还能保存一线希望。” 孙太后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她趴在桌子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她忽然嘶喊起来:“秦孟仁这个狗贼,他误了哀家!” 孙侯爷的火来了:“你怪谁?我跟你说过一万遍,他不可靠,他满心里都是他自己的算盘,你被他的甜言蜜语蛊惑,不顾人伦羞耻,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 孙太后哭完后把眼泪一抹:“大哥,不要惊动任何人,大哥带上大侄儿,我带上陛下,我们先走。”这意思是剩下的人不带了。 孙侯爷一窝子儿孙呢,都是亲生的,舍下哪一个他都心痛。想到这里,他越发痛恨秦孟仁,都是这个狗贼造成今天的被动局面。 孙侯爷辞别孙太后,先奔赴大牢,将秦家人杀得一个不留,然后回家预备逃走的事情。 就在孙侯爷策划逃走的时候,另外一家也在悄悄商议事情。 “老爷,怎么办呀,要是谢贼进城,我们全家都是个死啊!”一个两鬓带一点花白的妇人在哭泣。 “有什么办法呢,我们跟太后娘娘是这种关系,割也割不断。说来说去还是三丫头当年糊涂,铁了心要做亲。”另外一个老头子面脸愁容。 “三丫头有什么错,她只是想一心一系对一个人好,谁知道遇到个豺狼,年纪轻轻死于非命。我们的女儿都没了,我们还要受连累。”妇人又哭起来。 “你别急,我想想办法,到了这个时候,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夫人,我要是做了什么事情,以后你可别怪我。” “老爷,你去吧,我不怪你,只要能救下孩子们,你做什么我都不怪你。” “这事儿得你配合我,我得去找几个帮手,光我们不成啊。” “老爷你说,我听你的!” 夫妻两个凑在一起喁喁私语,妇人听完后咬咬牙道:“我听老爷的!” 第二天晌午,宫里的孙太后刚好跟儿子一起逗孙女呢,外头人来报:“太后娘娘,赵太太来了。” 孙太后没精打采道:“让她进来吧。” 赵太太进来后给孙太后和皇帝行礼,然后坐在一边跟孙太后拉闲话:“姐姐,怎么办呀,我们要做什么准备吗?” 孙太后自从跟秦孟仁在一起后就不大愿意见赵太太,这是她亲妹妹,也是秦孟仁的丈母娘,见到赵太太仿佛就在提醒孙太后,她老了。 听见赵太太这样问,孙太后有些烦躁:“这等大事,你来插什么嘴?你把家里照顾好就行,宁哥儿丢了这么久,也没见你操心过,不是你赵家的孩子,你就不心疼是吧?” 赵太太恨得一口银牙差点咬碎,这就是她的好姐姐,占了她的女婿,逼死她女儿,现在还想打她外孙的主意。 赵太太的眼眶红起来 :“姐姐,我是个没见识扥,就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这才来问问姐姐。我家老爷好歹也管着五城兵马司一半的人马,若是姐姐这边有什么行动,我们也好做准备。” 孙太后想了想之后道:“这两日要加强守备,有事我会让大哥通知你们的。” 孙太后不预备带赵家人走,至于这个妹妹。孙太后把心一横,将来我会好好给你们发丧的。 赵太太仔细观察孙太后的神色,孙太后看起来一点不惊慌。依着她对亲姐姐的了解,谢景元都兵临城下了,她还这般悠然,那只能说明她想好了退路。 她有退路,却不肯告诉自己。赵太太心里又冷笑起来,这可真是她的好姐姐呢! 赵太太坐了一会子后就离开了皇宫,垂头丧气回了家。 孙太后与孙侯爷计划好了当天后半夜走,哪知还没到后半夜呢,京城街面上忽然出现了大批五城兵马司的人。 “谢贼派了细作陆双平进城,捉拿细作!” 自从长公主被毒死,陆双平的名头在京城无人不知,老百姓们吓的立刻关紧大门。孙侯爷听到消息后气得暴跳如雷,他什么时候让五城兵马司的人拿人了? 电光火石之间,孙侯爷忽然明白,立刻对儿子道:“不好,你姑父叛变,快走!” 还没等孙侯爷奔向逃离的出口呢,京城大门忽然大开,城内有许多人一遍一遍齐声高喊:“恭迎秦王殿下入城!”、 谢景元看到这情况后乐了:“这是哪个活菩萨干的好事,本王正好不想打仗呢!好好的京城,要是打坏了,修起来多费钱,本王现在穷死了。” 柳文渊皱眉道:“王爷,臣先去探一探虚实。” 谢景元点点头:“韩将军,你跟子孝一起去。” 柳文渊和韩一啸各带了三万人马入城,一入城,柳文渊赫然发现赵雅兰的亲爹赵大人与孙侯爷的另外一个妹夫蒋大人一起站在路边。 这位蒋老爷与蒋氏娘家并不是一家,两家曾经想过联宗,因着一个与孙家联姻,一个将女儿嫁给了先仁孝太子,立场不同,后来无法联宗,京城人称二蒋。 赵大人与蒋大人一起跪下:“恭迎秦王殿下入城。” 柳文渊淡淡一笑:“多谢二位开城门,王爷还在城外。请二位带这位韩将军将城内各处布防换一下,本官要去捉拿孙振雷这个老贼。” 柳文渊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京城有几条巷道他都知道。他并没有真的去追孙振雷,而是直奔皇宫。三万人马将皇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不费吹灰之力就破了宫门。 柳文渊连马都没下,带了一半人入宫,成功在一处小院子找到了躲起来的孙太后与皇帝。而此时,皇帝手里还抱着几个月大的大公主。 柳文渊冷冷地看着孙太后,一别十六年,孙太后从那个工于心计的中年美妇变成一个头花发白的老太婆。柳文渊也从二十岁的弱冠青年成长为名扬天下的宣平公。 “娘娘别来无恙。” 孙太后淡淡一笑:“你长大了。” 柳文渊并不想折辱这母子两个,吩咐身边人道:“将太后娘娘与陛下请回寿康宫。”寿康宫是孙太后的居所。 就在这时,皇帝怀里的大公主哭了起来。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96节 柳文渊瞥了一眼后又吩咐道:“把奶娘找过来伺候公主。” 皇帝脸色一喜,他正担心女儿呢,没想到柳文渊肯通融,他立刻拍了拍女儿轻声道:“多谢柳大哥。” 柳文渊看到皇帝就想起先仁孝太子,心里的痛怎么都抹不平,他冷着脸转身而去,一边一边吩咐身边人:“清理皇宫,天亮后迎王爷入城!” 柳文渊还没出宫呢,有人来报:“柳公爷,韩将军捉到了正要逃跑的孙家人。” 柳文渊点头:“严加看守!” 孙太后听到孙侯爷被抓的话后如坠冰窟。 整个后半夜,京城里无一人入眠。柳文渊和韩一啸的六万人很快将京城控制起来,各处布防都换上了自己人。 天亮的时候,谢景元睡饱后才起身。铁柱今日没事做,亲自给他端来早饭,站在帐子外喊道:“少爷,吃饭啦。吃完了我们回京城玩!” 谢景元的骂声从帐子里传了出来:“让你少说话多干活,张嘴就露馅儿!玩玩玩,你几岁了,还知道玩!你儿子都比你懂事!” 柳文锦听到谢景元骂铁柱,在一边笑起来。 铁柱毫不在意,掀开帘子道:“这仗都要打完了,我不玩我干什么啊。我的好少爷,这么多年,我们天天打仗打仗,我真的打够了,你就让我做个不思进取的废人吧。我想当个废人,就跟陛下那样,每天只管吃喝玩乐。” 谢景元端起碗继续骂他:“青天白日的你做什么梦呢,我自己还想玩呢!你玩个屁,京城一堆烂摊子,秦孟仁跑了,南边还没彻底收服,你给我老实些,不带好头,我把你屁股踢烂!” 兄弟两个一边吃饭一边叨叨,等吃完饭,铁柱亲自帮谢景元换上铠甲,兄弟几个一起上了战马。 二月底的天,天气十分温暖。 谢景元看着熟悉的城门,心里腾升起一股希望,老子终于又回来了。 翩翩,你等着我,等把这里清理好,我就去接你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9章 进宫门退位诏书 谢景元白马银甲走在最前方, 铁柱和柳文锦跟在两侧,一行人浩浩荡荡一起入了城门。 城内各家都“被迫”开了门, 但大街上的人明显比平常少了很多。谢景元看着路两边熟悉的建筑物, 忍不住跟铁柱说起了闲话。 “这街面上变化不大啊。” 铁柱东瞅瞅西瞅瞅:“王爷,这个地带寸土寸金,轻易都不会轻易动土的, 怕坏了风水,财运就没了。” 谢景元哈哈笑两声:“我二婶最相信这个。” 铁柱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 谢景元昨儿才射死了谢领峰, 今日又能面不改色地提谢二太太,他是真的打心眼里佩服自家少爷。 三人一起到了宫门口, 只见那里已经站了一群文武百官,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昨儿晚上还好好的, 怎么一觉睡醒就变了天,宫里被柳文渊给把持了。 整个京城都换了主子, 消息灵通的人已经得知孙家人被拿下的消息,再一看从宫里出来的柳文渊,众人心里都明白,怕是宫里的孙太后和皇帝已经被俘。 谢景元的马到了宫门口, 文武百官都不知道该不该行礼。 站在最前面的于大人和孟国公面无表情, 只有旁边的赵大人第一个下跪:“臣恭迎秦王殿下回京。” 旁边于大人冷哼一声:“赵大人,你这倒戈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赵大人看起来一点不像孙太后的妹夫,倒像是孙太后的敌人一样:“于大人, 国有贤主, 乃万民之福。孙太后一介女流, 整日被秦孟仁挟制, 陛下只知在后宫厮混, 不理政事,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百姓头一个遭殃啊!于大人既然读的圣贤书,岂可心里不装着百姓。” 于大人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笑两声:“赵大人,亏你也有脸说圣贤书,圣人有言,忠君爱国为先,不忠不孝之人,岂可擅权!” 谢景元仿佛没听到于大人的话一样,对着文武百官道:“是不是上朝的时间到了?子孝,去把陛下请来。孙太后那老娘们就别请了,明儿把她送到江南去,让她去跟秦孟仁团聚。老情人嘛,岂能长久分离。” 于大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抖着手指着谢景元道:“你,竖子岂可口出狂言!” 谢景元伸手把他的手指头按下来,撇撇嘴道:“于大人,本王又没胡说。这会子你倒是忠臣了,秦孟仁留宿后宫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呢?哦,你女儿是孙太后的儿媳妇,你这是给老亲家脸面呢,本王懂得。” 说完,谢景元直接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挺胸进了皇宫。 于大人在后面气得直哆嗦,旁边许多官员们吓得大气不敢出。亲娘诶,秦王殿下还跟小时候一样啊,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一点不给人留脸啊。 铁柱笑眯眯地看着后头一群人道:“走啊诸位大人,上朝去啊。” 众人又傻眼了,这,这到底要不要去啊。 柳文锦接话道:“诸位大人来都来了,不去觐见陛下吗?” 说完这话,柳文锦和铁柱一起走了。 百官们面面相觑,赵大人第一个带头,甩甩袖子就走了,有一些胆子大的人也跟着走了。 还有一些人想走,悄悄挪了两步,看了看于大人和孟国公,又收回了脚步。 又有人迈开了步子,反正现在秦王还没称帝,他们是去见陛下,不能说他们是不忠。 于大人十分痛心:“尔等食君之禄,岂能做这种狼心狗肺之事!” 旁边有人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哎呦,于大人,陛下还好好的呢,我们快去吧。我们都不在,还不知陛下要多害怕呢。” 于大人想到皇帝还在宫里,忙不迭地跟了进去。 谢景元一身铠甲到了宣和殿门口,他活了三十四年,这是第一次进皇宫,他一路走来,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立在一边。 以前他虽然是淮阳侯世子,但他身上没有官位,在谢领峰不遗余力地打压下,他连新年进宫朝贺的资格都没有。后来丢了世子之位,做了七品官,更是连看一眼皇宫的资格都没有。 谢景元站在宣和殿门口停下了脚步,镐京城有个太和殿,那是柳文渊命人按照宣和殿的格局建造的,比宣和殿规格小一些,里面陈设一模一样。 谢景元今日只穿了铠甲,没有戴头盔,一头乌发在身后飘动,英气中仍旧带着一丝俊朗。他抬眼看着宣和殿的牌子,眼里带出笑意。 “子孝,本王终于进宫了。” 柳文渊心里一酸,低声道:“王爷,往后您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谢景元笑一声道:“可别胡说,本王可不是来篡位的。” 柳文渊点头:“是臣说错了,王爷快进去吧,您要带刀入殿吗?” 谢景元伸手解下自己的刀,丢给了旁边的侍卫。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铠甲,然后伸开了双手。 铁柱立刻走过来,蹲下身给他解铠甲:“少爷,您还是穿蟒服好看,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谢景元骂道:“闭嘴,再啰嗦明儿给你赐两个美人。” 铁柱一想到韩一梅那一双会飞刀子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少爷,我的好少爷,您可饶了我吧。” 铁柱手脚很快帮谢景元解掉了铠甲,谢景元的一身亲王服侍全部显露出来。 铁柱帮他将衣服扯一扯,仿佛老母鸡一样看着谢景元:“十几年过去了,我家少爷还是这般俊俏。” 谢景元这次没有踹他,抬脚进了大殿。 此时的宣和殿里不像往日一样肃穆,皇帝已经被柳文渊请了过来,整个人坐立不安,在龙椅上扭来扭去。等看到柳文渊,他双眼发亮地看了过来。 “柳大哥,朕不懂政务,都交给秦王殿下吧,朕要去看看大公主,她离不得朕呢。” 说完这话,他悄悄觑了一眼对面那个身着一身亲王服侍的人。皇帝感觉他眼神十分温和,里面带着一丝不羁的笑容,还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亲王服侍在那些老头子身上看不出一点气势,到了此人身上,让人感觉此人天生就该一身贵气一样。 谢景元先抱拳行礼:“陛下。”他没有行跪拜礼。 皇帝反应过来,哆嗦了一下,然后噢噢两声:“是秦王吧,来人,给秦王赐座。”他昨晚上经历了宫廷政变,已经意识到秦王入宫到底是什么意思。 母后被关了起来,所有宫女太监没有一个人再听他的话,连奶娘都是因为听从柳文渊的吩咐来给大公主喂奶。 皇帝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到真正的害怕。他仿佛想起以前秦孟仁给他讲的历史故事,被夺了皇位的皇帝,没有一个能活得下来。 皇帝越来越害怕,昨夜柳文渊的礼遇让他心存侥幸,到了这个时候,他彻底清醒过来。 皇帝让人给谢景元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谢景元没有坐,仍旧站在那里。 没过多久,文武百官都跟了过来。 于大人进来后就跪下,一边哭一边行大礼,有人跟着行礼,也有一部分人看着谢景元,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行礼。 谢景元看了一眼柳文渊。 柳文渊立刻跪下行礼:“臣见过吾皇陛下。”其余几兄弟也跟着下跪行礼。 只有谢景元没有跪下,于大人侧目看了一眼谢景元。 皇帝再一看谢景元,刚才温和的目光已经消失不见,变得冷冰冰的,仿佛寒霜一样。 皇帝又是一哆嗦,连声道:“诸位爱卿请起,朕不懂政务,这里一切事务都交给秦王殿下。朕,朕先回去了。” 谢景元喊了一声:“陛下。” 皇帝刚站起来的身子又一屁股坐到了龙椅上:“秦王,秦王还有何事?” 谢景元抬脚缓步往前走,等走到百官最前面,他看着皇帝问道:“陛下走之前,臣想问陛下两个问题。” 皇帝勉强笑了笑后道:“秦王请问。” 谢景元嗯一声道:“当年先帝与仁孝太子中毒,敢问陛下,真凶可有了?” 皇帝一脸尴尬,他比谁都清楚当年下毒的人是谁,就是他母后和好舅舅一起干的。 谢景元继续道:“仁孝太子对臣有知遇之恩,因为有人下毒,仁孝太子丢了太子之位。原本臣以为陛下继位后能匡扶天下,造福百姓。臣再问陛下,继位十几年,可有为天下百姓做过什么事情?” 旁边于大人怒斥一声:“谢将军,岂可对陛下无礼?” 谢景元压根不搭理他,继续问皇帝:“陛下,臣不是要质问陛下,臣只是想替无辜之人问陛下要个公道。若是连陛下身边都没了公道,百姓又要去哪里求公道。” 于大人冷笑一声道:“秦王殿下要公道,却以臣子之身诘问陛下,这就是你的公道吗?” 谢景元微微皱眉没说话,皇帝已经被他问的开始冒汗,他把求救的目光投降了柳文渊。 柳文渊反问皇帝:“陛下说让秦王做主,秦王真的就能做主吗?” 皇帝忽然开了窍一样,对着文武百官道:“诸位爱卿,往后你们记得听秦王的话,他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于大人痛心地倒在地上痛苦:“先帝,先帝呀,您睁开眼睛看一看呀,这江山,要易主了啊!” 谢景元赫然转身,眼里跟冰冻了一般,稍微抬起下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于大人,然后吩咐铁柱道:“孙振雷毒杀先帝、柳贤妃与仁孝太子,今日午时,全家于城门外斩首示众!” 铁柱立刻拱手道:“尊王爷令。” 铁柱一走,满朝文武顿时安静如鸡。 从昨夜开始,柳文渊和韩一啸进城后虽然在四处换人,但到目前位置,除了孙侯爷身边那些激烈反抗之人,其余一人没杀。 谢景元忽然要斩了孙振雷全家,满朝文武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谁,你以为他风度翩翩就是个君子吗,呸,他是个杀人王,杀人从不眨眼!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97节 谢景元双手背在身后,在殿内开始踱步起来。文武百官进来时如以前一样习惯性地站成两个方队。谢景元绕着两个队伍走,一边走一边逐个看。 饶了一半后他忽然道:“今日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愿意留下的,只要好好干,没有犯大错误,都可以既往不咎。心里不服气的,本王不勉强,本王不杀你们,把官帽子脱了,回老家去当你的乡绅。天下百废待兴,谁要是人留下了心不在这里,还想着什么歪心思,不怕,本王的刀快着呢。” 说完,他抬起一只脚踩在了旁边的台阶上。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那台阶正好是往龙椅上去的,除了皇帝,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走那台阶。 谢景元好像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一样,收回那只脚:“趁着陛下还在,有本奏本,无本退朝。” 底下人继续安静如鸡,旁边柳文渊先开口:“王爷,秦孟仁带着几千人逃往江南,臣请前去捉拿此贼。” 谢景元点头道:“先不急,我们把京城打扫干净,迎王妃入京。” 柳文渊退到一边去,旁边赵大人立刻上前,拿出一本册子:“王爷,这是五城兵马司所有人员名册,请王爷过目。” 谢景元接过本子看了看,然后把册子丢给韩一啸:“今日起,你把五城兵马司接过来,让赵大人辅助你。” 赵大人心里松了口气,开始为自己昨日的选择暗自庆幸。他知道谢景元现在只是让他帮忙带一带韩一啸,等韩一啸上了手,他可能就毫无作用,但至少他一家子的命保了下来。 在赵大人的带动下,其余各部开始奏事,谢景元就站在那里跟文武百官商议大事。 文武百官们原以为他是个莽夫,哪知他处理起政事来非常有条理,就是手段有些凌厉。不合理的一概裁夺,错的离谱的,他直接当堂指出来,一点脸也不给。 皇帝就这样坐在龙椅上,呆呆地看着底下这个人把平日里属于孙太后和辅政大臣的事儿全部一肩挑。 谢景元的效率非常高,他不跟官员们扯皮,干脆果断。他不需要考虑京城那些复杂的家族关系,管你谁家,到了他面前一概不好使。 那些昔日的勋贵世家心里一片冰凉,他们这些旧勋贵,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爵位。 可一想到孙家和秦家的下场,他们更加胆寒起来,先保住性命再说吧。 一场早朝完毕,文武百官都流了一身的汗,于大人和孟国公从头到一个字没说。 早朝结束,谢景元转头看向皇帝:“陛下不是说要去看大公主?臣陪着陛下一起去吧,算起来,大公主还得叫臣一声大舅舅呢。” 皇帝刚才一直在发呆,谢景元没发话让他走,他哪里敢走啊,听见谢景元说要去看大公主,皇帝立刻道:“啊,好,好,秦王跟我来,我们一起去看大公主。” 谢景元跟着皇帝一起走了,这宫里的护卫都被柳文渊换了个遍,谢景元去哪里都很安全,柳家兄弟一个都没跟。 谢景元快要出大殿门时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道:“原武安侯府即日起改为宣平公府,子孝子瑜,你们自己去收拾,先凑合住一起。原淮阳侯府改为武安公府,景泰与一啸一起住。” 说完这话,满朝文武侧目,谢景元居然把原来的淮阳侯府给了铁柱。铁柱是谁,是原来他的小厮,淮阳侯府的一个奴才,现在却以武安公的名义住了进去。 最重要的是,谢景元把原来属于柳家的爵位名称给了铁柱,还升了一级。文武百官有些猜不透谢景元的心思,就是替谢领峰可惜。 昨儿他刚死在城楼上,今日淮阳侯府迎来了新的主人。 那边厢,皇帝一路跌跌撞撞跟着谢景元出了大殿。过门槛的时候,皇帝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谢景元一把抓住他:“陛下,臣不认识路,还请陛下带路。” 皇帝稳了稳神,然后对着谢景元勉强笑了笑。 谢景元对着皇帝温声一笑:“谨言在镐京经常思念陛下,他说陛下是个宽和的孩子,可惜身在局中,被无数人利用,最终承担了所有的罪责和骂名。” 皇帝的眼神怔楞住了,然后眼睛眨了眨,把泪水憋回去问道:“裴先生,裴先生他还好吗?” 谢景元回道:“上回被秦孟仁追踪,他从马上摔下来,腰部受了伤,还在修养呢,回头我把他接过来,陛下就能看到他了。” 陛下哦了一声:“我还能看到裴先生吗?” 谢景元抬眼看着皇帝,皇帝可能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这才问出这一句,见皇帝眼里都是渴望和询问,谢景元收回目光,问了一句话:“六妹妹之死,陛下查清原因了吗?” 皇帝的声音又卡在喉咙里,他听懂了,谢景元没有给他任何承诺。 谢景元继续往前走,很快入了寿康宫,孙太后正坐在窗前安静地喝茶。 见到谢景元之后,孙太后仔细看了两眼,然后笑道:“你跟你娘长得真像,你娘年轻时就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 谢景元第一次见孙太后,看到后心里撇了撇嘴,秦孟仁对自己是真狠。 “太后娘娘倒是安逸。”说完,谢景元撩起袍子坐在了孙太后对面,自己给自己倒茶喝。 孙太后呵一声:“胆子倒是大,不怕哀家给你下毒。” 谢景元慢悠悠喝茶:“太后娘娘不会的,你是个慈母,总得为儿子考虑考虑。” 孙太后的眼睛红了起来:“哀家瞎了眼,相信了那个贱人。” 谢景元笑道:“不是太后娘娘的错,世人都有这毛病,任人唯亲。不过太后娘娘得感谢赵大人,若不是他开城门,这城里还不知要死多少人,百官们也不用被刀架在脖子上选择投降还是殉国。” 孙太后看了一眼谢景元身上的亲王服饰,冷笑一声道:“秦王殿下这身衣服准备什么时候换呢?” 谢景元扭头看了看身后,只见皇帝抱着大公主站在了旁边。大公主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谢景元,还对着他笑了笑。 谢景元在记忆力搜索了好久,对于谢贵妃,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她是个庶女,经常挨骂,整天瑟缩地躲在角落里。 皇帝刚才一直在听二人的对话,见谢景元看着自己,皇帝忽然普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军,求将军放过母后与大公主,朕,朕愿意用自己的命换母后与大公主的命。” 谢景元收回目光,放下茶盏后起身道:“陛下与太后娘娘歇着吧,大公主也看过了,本王出宫去了。” 谢景元直接走了,皇帝抱着女儿哭了起来:“母后,母后您快走吧,带大公主走。” 孙太后看着门口发呆,片刻后笑了一声:“皇儿,谁都能走,只有母后走不了,听说他今日在前殿问你讨血债,那些债务,每一笔都是母后欠下的。” 皇帝傻眼了,怀中的大公主被这压抑的气氛感染,撇嘴哭了起来。 皇帝停止了哭声,轻轻拍了拍女儿。 孙太后伸手将孙女接了过来,在孙女脸上亲了亲:“皇儿,你别怕,母后会给你挣来一条活路的。你这个样子,确实不适合做皇帝了。” 皇帝有些懵懂地看着孙太后:“母后,儿臣想跟母后和大公主在一起。” 孙太后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你这个傻孩子,母后以前担心你傻。往后你就做个傻子吧,傻子好,世人能容得下傻子。” 外头,谢景元直接去了上书房看了一眼,里面空荡荡的。他又去六部衙门逛了一圈,中间看了许多公文和各种规章制度,当场下了许多命令,不合适的立即改,那些虚假的数目与账本子,谢景元直接摔到当事人的脸上去了。 逛完一圈六部衙门,谢景元带着几兄弟与六部尚书回到了上书房。 进了上书房谢景元就开始骂人:“这些蠢材,整日就知道拉帮结派,正经事儿没干几样。吏部尚书,把六部衙门及各州府所有官员的名单给我一份,我倒要看看,有多少混账东西该杀头。” 谢景元这边刚收到官员名单,宫里忽然传来消息。 孙太后服毒自尽。孙太后临死的时候换上了全套的太后服饰,很安详地躺在自己的大床上,光鲜亮丽的很。 谢景元仿佛没听到一样,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来报信的人就一直站在外面等着,他不发话,也没人敢做主怎么给孙太后发丧。 谢景元在上书房吃了顿中午饭,处理了成堆的奏折,然后仿佛像才听到孙太后死了的消息一样。 他提起笔一边写一边道:“孙氏毒害先帝与柳贤妃,戕害仁孝太子,把持朝政排除异己,以庶人礼下葬于先帝妃陵。” 屋里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这等于是把皇帝所有的依靠都灭掉了。 现在的皇帝仿佛一只走在人群中瑟瑟发抖的小鸡,要怎么活下去,全在谢景元的一念之间。 谢景元处理过了孙太后,继续留在上书房处理政事。当天下午,他命令柳文渊带五万人离京,去东南方向捉拿秦孟仁,沿途收服各州府,凡不从命令着,杀无赦。 谢景元晚上也不出宫,住在上书房偏殿里,每天上朝时命人把皇帝提溜过去,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让他从头听到尾。而谢景元自己,一直站在殿前,皇帝给他椅子他也不坐,跟百官一起站着。 这样过了几天,皇帝又病了,仿佛受到了惊吓一样,看到人就大喊大叫。除了抱着长公主时他能正常一点,其余时间都跟个疯子一样。也不洗漱,也不好好吃饭,没人的时候一个人吹笛子,唱歌跳舞,或是一个人去御花园看花花草草,有时候还抱着大公主去御花园抓蚂蚁。 到了这个地步,铁柱忍不住了,当天晚上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上书房陪谢景元吃饭。 “少啊,您准备怎么处理这局面啊?” 谢景元慢悠悠吃饭:“急什么,等子孝抓到秦孟仁再说。” 铁柱知道谢景元对秦孟仁恨之入骨,不把这个狗贼杀了,他不可能彻底放心。 “那您什么时候接王妃入京啊?” 谢景元一边吃饭一边看折子:“不急,再过几天就有消息了。” 果然如谢景元所料,没过几天,皇帝清醒了一阵子,在他清醒期间,他写了一封退位诏书。 诏书里历数了自己登基以来的所有荒唐行径,直言自己德不配位,继续做皇帝只会祸国殃民,今天降贤主,文武百官当奉秦王为主,匡扶天下,造福百姓。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祝宝贝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快快乐乐每一天~ 留爪印领红包啦~ 广告:收藏一下作者的下一本哦~ 第170章 受诏书继承大统 皇帝写完退位诏书后又疯了, 继续赤着脚抱着大公主在御花园里乱跑。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谢景元依旧站在殿前与文武百官议事, 至于始终不肯来的于大人和孟国公, 谢景元压根不勉强,过一阵子,他的人手多着呢, 不差这几个刺儿头。 众人议事结束,赵大人看了看四周, 正想下跪呢, 哪知铁柱比他还快一步:“臣请王爷尊陛下令,登基继承大统。” 谢景元眼睛一瞪道:“放屁, 我谢家百年忠贞,你也姓谢, 岂可满嘴胡言乱语。” 赵大人已经失了第一步,急忙也跪了下来 :“王爷, 陛下自幼身体虚弱,如今身患顽疾,且膝下无子,江山不稳。王爷平天下, 万民敬仰。臣请王爷尊陛下令, 登基继承大统。” 谢景元袖子一挥,离开了大殿,直接去了上书房。铁柱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追去:“王爷, 等等我。” 百官们面面相觑, 沉默片刻然后各自去忙碌。 铁柱到了上书房之后就关上了门, 进门后就问道:“少爷少爷, 什么时候去接王妃啊?这差事交给我吧, 我最喜欢这种报喜的事儿。” 谢景元手下下笔如飞:“急什么,总要给她提一提身份,这样进城才好看。” 铁柱的双眼开始放光,秦王妃再往上提,那只能是皇后了。 铁柱高兴地直搓手:“少爷,我的好少爷,那你还犹豫什么,赶紧答应啊。” 谢景元凉凉的眼神投了过来:“等谨言来了之后,你每天跟他读两个时辰的书,再说这种蠢话,自己去领板子。” 铁柱哦一声,立刻反应过来:“我晓得我晓得,要三辞嘛。今天是第一次,哈哈,那要不了两天,我就得改称呼了。” 谢景元继续看奏章:“好生当差,回头给你也提一提身份。” 铁柱习惯性地哦一声,哦完之后愣住了,他已经是公爵了,这还怎么提啊。 好在铁柱不再是以前那个傻小子,瞬间明白了谢景元的意思,张大了嘴巴看着谢景元,结结巴巴道:“少爷,少爷,你不会是要,是要……” 谢景元嗯一声:“难道还让谢家那些人来捡个现成的宗室当吗,本王早就被逐出家门,跟他们没关系。但本王一个人也没意思,反正你也跟着我姓谢,回头给你封个空头王爵,你帮我打发谢家那一群人,我不耐烦去跟他们吵嘴。” 铁柱可不管那么多,兴奋地搓搓手:“少爷你放心,我保管会好好伺候那帮爷们,让他们记得以前的事情。” 谢景元写了好久的字,扔掉笔靠在椅子上,一条腿放在前面的桌子上,懒懒散散地坐在那里:“本王日夜思念王妃。”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98节 铁柱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谢景元捞起一本奏折砸到他头上:“子孝不在,你们几个武夫没有一个人能替本王分忧!” 砸完之后他又瘫在椅子上:“要是王妃在就好了,她至少能帮本王处理掉一半的奏折。京城里这帮官油子,本王迟早要砍一批脑袋,到现在还在跟本王推诿扯皮。” 铁柱接过奏折放在案桌上:“少爷,等双平来后把这些人查个底儿朝天,砍一批流放一批,看看谁还敢看不起我们外来的。” 谢景元眯起眼睛道:“不急,等给王妃提了身份。让王妃带着北地文武百官一齐入京城。” 铁柱悄悄问道:“少爷,那到时候六部有一模一样的两个官,我们用哪一个啊?” 谢景元眼里精光一闪,然后眯起眼睛道:“你说得对,本王该给老姚他们腾点位置了。” 后面两天,文武百官每天都要恳求谢景元继承大统。等到第四天,谢景元终于接下了皇帝写的那封退位诏书。 柳文锦和铁柱跪在最前面,带着文武百官一起高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景元手里拿着那封退位诏书走上了通往龙椅的台阶,短短九步台阶,他走的非常慢,等到了放龙椅的最高一层,他转身看着文武百官,所有人都跪在大殿里。 谢景元心里笑一声,权力真是毒药啊,一个人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到的只有人头和后背,哪里还能看得到人心呢。 片刻后谢景元挥挥手:“众爱卿平身。” 等所有人起来后,谢景元慢慢坐到了那张龙椅上,脸上带着微笑问道:“诸位爱卿,陛下身体不好,要怎么安置陛下,众位可有好主意。” 礼部尚书先回道:“陛下,可仿照前朝之例,封为王爵,荣养其子孙。”疯子皇帝只有一个女儿,养起来容易。 旁边官员们开始附和,甚至都开始讨论起封号和荣养待遇。 就这样,众人讨论了将近半个时辰,很快定下来,封雍末帝为慎王,将先汾阳王府赐给慎王。至于原来的宗室,全部贬为庶民,收回府邸。 讨论结束后,谢景元加了个议题:“先孙氏皇后为罪臣之女,不匹配王妃之位,追封先谢贵妃为慎王妃,其余诸妃嫔全部降为普通侍妾。另,泰安公主为仁孝太子唯一子嗣,保留其公主爵位,将先庐阳王府赐予公主。先安阳郡主于江山统一有功,保留其郡主之位,礼部在京中择一合适府邸供气居住。” 谢景元最后一句话说完,跪在前排的柳文锦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听到安阳郡主三个字就开始冒汗,生怕谢景元有什么想法。 到这个时候,柳文锦无比期待柳文渊赶紧回来。 商量完这事儿,柳文锦主动请缨:“陛下,臣请命去北地接回王妃。” 谢景元沉声道:“即日起,封秦王妃柳氏为皇后,世子为太子,郡主升为昭阳公主,二皇子年幼,暂不封赏。柳文锦听令,明日点一万人马,去镐京城替朕迎接皇后与百官回京。” 柳文锦高声领命,底下的百官们又开始瑟瑟发抖。完蛋了啊,镐京城那帮人来了,我们怎么办啊。 谢景元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只等皇后入京再做决议。 柳文锦哪里还等得了,当天就带着人马出发了。柳翩翩被封为皇后的消息先一步到了镐京城。 谢景元当日要继续南下打仗,柳翩翩随后回镐京主持大局,等谢景元入京城的消息传来,柳翩翩继续稳坐镐京,等待后续消息。 三月中的一个晌午,柳翩翩正在上书房看奏折,姚太傅等人都围在她身边。 外头有人匆匆进来报信:“娘娘,京城来人了。” 屋里人都喜形于色,柳翩翩虽然心里十分高兴,脸上仍旧稳得住:“进来。” 送信的人八百里加急跑了好几天,进来后跪下先磕三个头:“卑职见过皇后娘娘,陛下命忠勇侯来迎接皇后娘娘回京城,忠勇侯命卑职先行一步来通知娘娘,请娘娘做好准备,带太子殿下回京。” 屋里几个老头子听到皇后娘娘三个字,顿时脸上都笑开了花,一起跪下来磕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柳翩翩挥挥手:“你下去歇着,诸位大人,我们早做准备,等二哥来之后即刻便走。” 想到要走,柳翩翩又发愁起来,这边这么多官员,难道都要带走?罢了,还是看京城那边怎么安排吧。 她从座椅上起身:“玄武呢,让她跟我一起去看看谨言。” 裴谨言腰部受了重伤,养了这么久,终于能自己翻身了,但下床仍旧有些困难,柳翩翩命人好生伺候,每隔两天去看一回。 此时的裴谨言正躺在床上,让外甥读诗给自己听,听说柳翩翩来了,他让外甥退出去,独自一人在屋里。 柳翩翩进来后让玄武站在门口,轻轻移动脚步走到床前,笑着问了一句:“今天怎么样了?” 裴谨言笑得十分温暖:“多谢姐姐来看我,我躺着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要不起来就没事。” 柳翩翩伸手将他身上的被子盖好:“好好养伤,过几天跟我去京城。” 裴谨言喜形于色,笑着回道:“恭喜皇后娘娘。” 柳翩翩也看着他笑:“我们一起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谨言,你高兴吗?” 裴谨言笑着嗯一声:“高兴,姐姐从此终于自由了,再也没有人能压到你头上,我替姐姐高兴。” 柳翩翩继续笑道:“时间真快啊,一眨眼我到西北十六年了,也不知京城变成了什么样子,估计很多人都不认识我了。” 裴谨言笑得越发开心:“姐姐,你是皇后,别人会主动来认识你的,往后我见了姐姐也要磕头行礼呢。” 柳翩翩听到他这话后叹了口气:“往后我可能就要住在高墙大院里,常年出不来,你想见我怕是也见不到几回。” 裴谨言的笑容忽然卡住,然后慢慢变淡,做了皇帝皇后可能就没有那么自由了,天下百姓都盯着呢,会有人时刻评论帝后的行为,甚至要求皇帝广开后宫。 裴谨言怔怔地看着柳翩翩,过了好久他才回了一句:“姐姐,你别怕,谢大人不会辜负你的,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 柳翩翩本来只是想感叹一下京城里的日子不好过,听见裴谨言这话后反应过来,这孩子可能又想多了。 她对着裴谨言微微一笑:“好,多谢谨言,我也会永远站在你身后的。” 裴谨言又笑了起来,柳翩翩发现,年过三十的裴谨言笑起来依旧如孩子一样纯真干净。 很多人说裴大人天真不知世故,可柳翩翩却觉得,裴谨言只是心里干净,他什么都懂。 他就是那种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171章 点兵将风驾回京 姐弟两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柳翩翩眼里都是关心,裴谨言眼中的温暖带着一丝忧虑。 柳翩翩见裴谨言一直看着自己, 又伸手给他拉了拉被子:“你好好养着, 我走了。” 裴谨言垂下眼帘,轻轻嗯一声:“姐姐慢走。” 柳翩翩起身离开了裴家,回了上书房, 把尘扬叫过来问道:“四妹妹那里怎么样了?” 尘扬满脸尴尬:“立夏姑娘还是每天跟着陆大人。” 这话还得从陆双平回城那一日说起。陆双平那日中了两箭,从此彻底毁容, 且因为屁股上那一箭伤到了坐骨, 他走路的姿势有点不自然,目前仍旧在休养之中。 因着脸上的伤太过恐怖, 陆双平第一次见到儿子时脸上还带上了半个面具,盼哥儿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亲爹, 抱着亲爹不肯撒手,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柳文贞见丈夫伤成这样, 心疼的不得了,刚心疼完丈夫,柳文贞见到了陆双平身后的立夏。 据说当时柳文贞的脸色刷地就白了,因为立夏脸上的面具跟陆双平脸上的面具几乎一样, 而且立夏见柳文贞母子两个不再抱着陆双平哭, 她赶紧过来抱紧陆双平,叫了好几声大哥。 陆双平当时也十分尴尬,大略跟柳文贞说了立夏的来历。听说立夏已经烧傻了, 柳文贞的脸色这才缓和一点。 自己的丈夫自己了解, 柳文贞发现陆双平对立夏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怎奈何立夏整日跟着陆双平, 但凡把二人分开, 立夏就会十分惶恐不安。且立夏之前以血肉之躯替陆双平挡箭,军中人人皆知,柳文贞必须把立夏当恩人对待。 就是这恩人有点棘手,不管陆双平和柳文贞怎么哄,立夏每天仍旧坚持跟着陆双平。好在她晚上并不要求跟陆双平睡在一起,不至于影响陆家人的正常生活。 柳翩翩听到的尘扬的话 ,心里笑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去吧,最近和容恩星辰一起把王府里的事情安排好,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尘扬十分高兴:“尊娘娘令。” 想到沈容恩和星辰,柳翩翩又头疼起来,回到京城后这两个人真不好安置。往后她住在皇宫里,要是把星辰也接近皇宫,她肯定舍不得两个孩子。若是放在宫外,每日进宫当差好像也不大合适。 至于沈容恩,柳翩翩倒是希望他能把内务府里的事情管起来,他的身份也合适,就怕他身体吃不消。 柳翩翩忽然发现,就算去京城做了皇后,依然会有很多烦心的事情。 她自己笑了笑,真是杞人忧天,到了京城再说吧。 没过几天,柳文锦带着一万人入了镐京城,手里同时带着三封圣旨,第一是册封皇后的圣旨,第二是册封太子,第三是关于镐京城百官的具体安置方法。 柳翩翩带着文武百官在太和殿内一起跪拜,听了圣旨。 柳文锦声音清亮地读完了圣旨,柳翩翩这才起身,看着柳文锦道:“有劳二哥送我们回京城。” 柳文锦正正经经地跪下磕头行礼:“请皇后娘娘凤驾回京。” 柳翩翩打开了第三封圣旨,上面点了许多随行官员。其余人员继续留任西北,具体职务都写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一些要调往外地。 至于去了京城怎么安排,柳翩翩暂时不去想。 两天后,柳翩翩带着王府一干人与文武百官浩浩荡荡一起往京城而去。 柳翩翩坐的自己王妃车驾,三个孩子跟她坐一辆车。后面紧跟着一辆车,上面是裴谨言和沈容恩。再后面是蒋氏和星辰,还有泰安。其余人家各有车辆跟着,男丁都骑马护卫在两侧,再两侧是柳文锦带来的士兵。 柳翩翩的车驾两侧分别是柳文锦和尘扬玄武,整个队伍排了十几里路远,声势浩大,老百姓都跑来远远地看热闹。 皇后娘娘要回京啦,咱们西北的棒槌娘娘要回京了。 柳翩翩坐在车里坐了三天,觉得十分无趣。她伸手掀开帘子问柳文锦:“二哥,我能不能骑马啊?” 柳文锦一脸为难:“娘娘,您再忍忍,等到了京城就好了。” 柳翩翩呵呵笑两声:“二哥,你骗人都不会骗,去了京城我就成了笼中鸟,哪里还有骑马的机会。你给我弄两匹好马,我要带落落骑马。” 柳文锦为难死了,一边让人去备马,一边钻进了裴谨言的马车。 “谨言,娘娘要骑马,你去帮我劝劝她。”裴谨言的身体略微好了一些,已经能自由地翻身,偶尔还能起来走两步路。 听见柳文锦的要求,躺在车上的裴谨言笑着回道:“柳二哥,娘娘要骑马,让她骑就是,您拦着做什么,娘娘马术可以的,比我强多了。” 柳文锦皱眉道:“她现在身份不同了,后面都是文武百官,她骑马不大合适。” 裴谨言将手里的书放下:“柳二哥,你说要是陛下在这里,他会不会答应娘娘的要求?” 柳文锦闷声道:“肯定会答应的。” 裴谨言想了想之后道:“不如这样,我们这队伍这样慢慢走,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要不你跟娘娘带着百官们先回京城,我们在后面慢慢走。京城里陛下独木难支,正需要我们自己人去撑场子呢。” 柳文锦的眉头越皱越紧,除了打仗,其余事情他一向都是听从谢景元和柳文渊的吩咐。 裴谨言笑起来:“柳二哥,你怕什么。这样慢吞吞的走,娘娘难受,陛下着急。你带着他们先走,我和容恩带着女眷们慢慢走。等我们到京城时,京城正好也收拾妥当了。” 旁边沈容恩也道:“二将军怎么这般犹豫,您只管听娘娘的就是。” 裴谨言笑道:“你是想把这些人赶走,你少操点心吧。” 沈容恩笑起来:“被你识破了,天天操心一大堆人的吃喝,我都快累死了。” 裴谨言靠在旁边软软的被子上:“柳二哥你去忙吧,我要睡觉了。”裴谨言现在是块水豆腐,碰都碰不得,他说要睡觉,柳文锦只能下了车。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199节 没多大一会儿,底下人找来两匹白色的马匹,柳翩翩带着女儿一起上了马。 三月底的天,天气正好,母女两个上了马之后仿佛飞出笼中的小鸟儿一样,挥起马鞭就跑了起来。 落落十分高兴:“母后,我们就这样跑回京城好不好?”自从册封诏书传来,落落就带着弟弟改了口。 柳翩翩笑起来:“就怕你二舅不答应。” 落落一挥马鞭:“不会的,只要母后发话,二舅肯定不敢不从。” 柳翩翩一边跑一边道:“想那么多干什么,先好好看看现在的风景。你长这么大都没出过几次城,你看这郊外,是不是沃野千里?但每一寸田亩都需要人去耕作,你身上穿的每一寸衣缕都是百姓费了无数的心血制作而成。你是公主,除了享受百姓给你的尊荣,还要心系天下百姓。” 跟在后面的柳文锦安静下来,等母女两个跑够了,柳文锦把刚才裴谨言的建议说给柳翩翩听。 柳翩翩扭头问女儿:“你觉得你裴叔的建议怎么样?” 落落点头:“母后,您带着人先去支援父皇,儿臣带着弟弟们慢慢走。就我们现在这样,怕是没有三四个月走不到。” 柳翩翩笑起来:“你能管得住这么多人吗?” 落落毫不犹豫道:“母后放心,无非就是看着大家别乱跑,照顾大家吃喝,让人别生病,儿臣肯定能行。” 柳翩翩收起笑容,回头看了看后面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扭头对柳文锦道:“忠勇侯听令。” 柳文锦在马背上微微躬身道:“臣在。” “速去问所有文武百官,愿意跟本宫走的,可以先行一步。一个时辰后,本宫要见到人员花名册。” 柳文锦立刻回道:“臣遵旨。” 等柳文锦走了之后,母女两个放慢速度慢慢走,落落十分高兴:“母后,您刚才的气势真足。” 柳翩翩看了女儿一眼:“落落,去了京城,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不管以后我与你爹之间发生什么,你千万莫要偏心任何一个。还有,要是外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离间之语,你一定要多想两遍,不可因为外人之言而怀疑自己家里人,你记住了吗 !” 落落极少见到母亲这样严厉的口气,也正色回道:“儿臣记住了。” 柳翩翩点点头:“很好,后面一群官眷们就交给你了,有拿不准的去问你姨母和裴叔叔。” 不到一个时辰,柳文锦把名单交给了柳翩翩:“除了几个身体太差不能跑马的,其余人都在上面。”大家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个时候谁先去谁占个巧,京城那边陛下等人下锅呢。 柳翩翩看了看名单:“双平也要去吗?” 柳文锦点头:“他说自己能走,我就没拦着他。”陆双平建功立业的心思太强了,特别是他毁容之后,整个人变得越发沉默,就算身上有伤,他也会努力找事情做。 柳翩翩没有再多问:“既然如此,埋锅造饭,吃了饭就走!告诉所有人,离开了队伍,就算不像行军打仗一样快,肯定会比较辛苦,出发前反悔还来得及。” 直等到出发前,没有一个人说后悔的。柳翩翩叮嘱了星辰和沈容恩一番话,随后带着一群官员策马扬鞭,在柳文锦的护送下,急速往京城而去。 京城里,谢景元很快就收到柳翩翩先行一步的消息。 他高兴的把手里的奏折一丢,哈哈大笑三声:“铁柱,皇后要来了,朕的好日子来了!” 铁柱恨不得立刻捂住自家少爷的嘴:“陛下,陛下您快坐下,我们做好准备等娘娘回京。” 旁边几位大臣的脸扭曲了一下,谢景元知道他们误会了,也懒得解释,对铁柱道:“快快快,问问东南那边有没有好消息,朕要送皇后一份大礼。” 铁柱咧嘴道:“好好好,臣马上就去问,陛下您好好看折子,快看快看,要是娘娘知道您不好好干活,她又要收拾您。” 谢景元十分高兴:“你少挑拨,这么多活儿,朕一个人累死也干不完,等皇后来了就好了,让她帮我看折子,这些个屁事儿一天天烦死人,皇后最细心了,她比我处理的好。” 他一高兴就满口你我,完全没有已经登基做皇帝的自觉性。 “这宫里也没个主事的,后面肯定乱糟糟的。你明天让人把昭阳宫收拾出来,还有东宫和咸福宫,落落住咸福宫,东宫给太子住,二郎还小呢,跟着我们住。估计容恩肯定没来,回头让容恩来管宫里的事情吧。” 铁听听到容恩两个字就猛烈咳嗽起来:“陛下,宫里的事情还是娘娘来做主吧。” 谢景元哼一声:“你知道个屁,好些个官儿干别的不行,挑女人毛病最在行。朕把事情安排好了,他们不敢来啰嗦。要是皇后来安排,他们鸡蛋里还能挑出骨头来。等双平来了就好了,让双平好好查一查,看看这些个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屁股底下有多少屎。” 旁边几个官员也跟着咳嗽起来。 礼部尚书上前回话:“陛下,登基典礼臣已经做了安排,请陛下过目。” 谢景元拿过扫了一眼,然后丢给了礼部尚书:“登基大典与册封皇后同时进行。” 礼部尚书傻眼了:“陛下,这于礼不合啊。” 谢景元看都不看他:“朕说合适就合适,我问你,你们读书人是不是讲究大小登科一起来?朕难道不想?登基和册封皇后一起进行,朕与皇后同一天正名。少啰嗦,前朝那些花钱费事的臭规矩该改就改。现在国库都空成什么样了,朕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你再浪费钱,朕砍了你的脑袋。” 谢景元这边兴匆匆为迎接皇后做准备,京城六部里的官员们却越来越心慌。镐京城的官员们都要来了,坑有限,萝卜多了,这势必会引起一场争夺。 然而谢景元这边却一点安排都没有。 然而,没过两天,谢景元收到三封请辞的折子,第一封是赵大人的,第二封是于大人的,第三封是孟国公的。 谢景元看了看三封请辞折子,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在于大人和孟国公的折子上面写了个准字。至于赵大人,谢景元把他留了下来,不过降了两级。 不仅如此,谢景元还叫来了礼部,把最近所有收回来宅子捋了一遍,全部封赏给北方的官员和勋贵们。 百官们心更慌了,很快,谢景元收到的请辞折子越来越多,谢景元在中间挑挑拣拣,一部分保留原来的官位,一部分直接罢免,另外一部分让他们回去等消息,等皇后回来后再处理。 京城所有的后续安排,谢景元通通都是一句话:“等皇后娘娘回京后处理。” 百官们算是看明白了,这什么英豪,什么北地之王,什么杀人王,狗屁不是,就是个怕老婆的怂货。 柳翩翩一路快马加鞭,跑了二十天终于到了京郊。她一路跑的灰头土脸的,不好就这么进城。柳文锦把京郊属官叫过来,把妹妹打扮的光鲜亮丽之后才给城里传信。 谢景元一大早就得知今日皇后要回京,早朝的时候他就心不在焉,大臣们说什么他都是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事。 等上完早朝,谢景元把身上那一身笨重的礼服去除掉,换上一身轻便的长袍,扭头对铁柱道:“走,跟朕去迎接皇后。” 谢景元刚出宫门,黄校尉急匆匆赶了过来:“陛下,宣平公命人押着秦孟仁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72章 挂狗头了却恩怨 听说秦孟仁被押送回京, 谢景元的脚步一顿,然后咧嘴一笑:“好哇, 朕等着他呢。快, 把他押到城门口,让他看着朕迎接皇后回宫。” 铁柱龇牙咧嘴的:“陛下,臣有个小道消息想告诉陛下。” 谢景元眯了眯眼:“你有秘密居然不告诉朕。” 铁柱急忙道 :“陛下, 我的好陛下,不是我要瞒着您, 我今儿才知道的, 是宣平公悄悄给我传了信。您也知道的,宣平公是个正人君子, 这等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托我的口来告诉陛下。” 谢景元来了兴趣:“什么事他还不好意思说的?” 铁柱凑到谢景元面前嘀嘀咕咕起来, 谢景元听完后哈哈大笑:“好,好, 三妹妹果然是个人才,替朕报了仇。去,让人去各州府发告示,请宣平公府三姑太太柳文惠早日回京, 朕要封她个郡主爵位。” 铁柱笑眯眯道:“好, 臣马上就去。” 谢景元翻身上马:“走,跟朕去城外等着,咱们去迎接皇后, 会一会秦公公。” 铁柱又龇牙咧嘴起来:“陛下可不要在外说这话, 容恩听到了会多想的。” 谢景元一挥马鞭, 马儿往城外而去, 老百姓们早就避到两边去了。谢景元一身常服, 金冠绶带,英气勃发,看的路两边老百姓不停地往这边喊。 谢景元毫不在意,径直去了城门口,坐在城墙头上等候。没过多久,皇后还没到呢,秦孟仁的囚车先回来了。 谢景元开心极了:“铁柱,走,我们去看看秦公公。” 铁柱岂有不应之理,兄弟两个下了城楼,一起到了城外。 出了城门后,谢景元的笑容收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囚车面前,冷冷地盯着里面的秦孟仁。 秦孟仁蓬头垢面,手上和脚上都有铁链子,整个人仿佛乞丐一样。但他身上的清冷和锐气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平和淡然之气,看起来倒是跟裴谨言有些相似。 谢景元知道,这是他最开始的本色,也许年少的皇后曾经就是喜欢他这份淡然和温润。可惜啊,他后来一边舍不得前途,一边舍不得心中的执拗,浸泡在权力场中迷失了自我,逐渐变得面目全非。 秦孟仁仿佛睡着了一般,谢景元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囚车里的人。 旁边有个武将跪了下来:“微臣见过陛下,宣平公命微臣回禀陛下,南边还有一些残余势力要清楚,命微臣先押送犯人回来,等平定东南,宣平公再班师回朝。” 说完,此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举着头顶:“这是宣平公给陛下写的信。” 铁柱先一步接过信,拆开口摸了摸,确定没问题才交给谢景元。 谢景元大略扫了两眼,柳文渊把自己做哪些事情做了个总结,杀了哪些人,罢免了那些官员一一列举,哪里缺了什么官也列的很清楚。 谢景元笑道:“还是子孝深知朕意,这下子两边的官员不用打起来了,到处都缺人才呢。” 看完之后,谢景元把信交给铁柱。 这时候,囚车里的秦孟仁终于睁开了眼,眼里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的兄弟两个。 谢景元微微抬了抬下巴:“秦大人别来无恙。” 秦孟仁的眼珠子动了动,终于有了点情绪,笑了一声:“恭喜谢将军,同时得了天下和美人。” 谢景元的桃花眼眯了起来,先挥挥手让旁边人都退下,然后咧嘴一笑问道:“秦大人身体还好吗?” 秦孟仁的眼里顿时如寒冰一样冷,任何一个男人在人前被情敌提起此事都不会大度,更别说秦孟仁这种曾经权倾天下的权臣。 谢景元双手背在身后,轻笑道:“这世间的事儿真不好说,朕以前讨厌安阳,讨厌三妹妹。现在想想,真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女人,她们两个都帮了朕的大忙,朕准备给她们一人封个郡主当当。你读书比我多,你说,给三妹妹个什么封号好?” 秦孟仁一句话都没说,微微垂下眼帘。 谢景元俯身往囚车里看了看,把秦孟仁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用只有两个听得到的声音道 :“秦孟仁,你说你何苦来。当年既然退婚,就别想着两头好。既然纳妾,就要好好对人家。你看看,但凡你对三妹妹好点,她也不会跑去放走翩翩,更不会一脚把你踢成残废。” 秦孟仁的眼睛又睁开了,然后笑了一声道:“将军,你过来,我跟你说一句话。” 谢景元怎么会怕他,挥挥手让铁柱退下:“说吧,这里没有外人了。” 秦孟仁本来靠在囚车的栅栏下,见铁柱走了,他坐起身,凑到谢景元面前,双手抓住囚车的栅栏,看着谢景元轻声道:“她那根簪子,你知道我是怎么取下来的吗?” 说完这话,秦孟仁疯了一样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十分放肆。 谢景元听懂了,他说的是柳翩翩被俘时,白敬朝命人送来的那一根簪子。接到簪子的时候,谢景元一个人在营帐外练了两个时辰的武,把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又独自一人喝了两坛子酒。 后来柳翩翩把自己被俘后的事情大略讲了一遍,谢景元心里清楚,这个狗贼怎么可能那么老实,就算没得逞,肯定少不了占便宜。 现在秦孟仁公然说簪子的事儿,谢景元以前那股无力、愧疚和愤怒之感再次涌上心头。他可以想象的出来,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个狗贼时心里有多恐慌。 而这个狗贼,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行离间计,临死前还想在夫妻二人之间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谢景元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一点温度,过了片刻,他笑了起来,用怜悯地眼神看着囚车里的人:“秦孟仁,你真可怜。拿得起放不下,嘴上说爱她,却一直在坑害她。难怪她提起你就要犯恶心,我要是被你这样的人喜欢,我也会觉得恶心。” 说完,谢景元站直了身子:“你就在这里好好看着,朕要迎接朕的皇后回宫。从此,她与朕一起站在人世间最高的地方。而你秦孟仁,如同这大雍朝一样,马上要被一起埋进泥土里,永远不能翻身。” 说完,谢景元转身离去。铁柱让人把秦孟仁的囚车拉到旁边,防止挡住路。 谢景元没有再上城楼,而是站在城门口等候。等了片刻后,他对旁边铁柱道:“去,把百官都叫过来一起迎接。”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00节 铁柱诶一声,跑的比兔子还快。 好在铁柱的速度够快,百官们刚刚在城门口排好队,柳翩翩也到了城门口。她换上一身新衣裳,头上插了一根九尾凤钗,身上明黄色长裙,外头大红色披风,脸上还戴了一块面纱,只留下两只眼睛在外面。 柳翩翩见到远处的谢景元后放慢了速度,她身后的官员们急忙下马,等柳翩翩骑着马到了谢景元面前,双方的官员一起跪下,一个见过陛下万岁,一个见过娘娘千岁。 柳翩翩在马上看着谢景元笑,谢景元也看着她笑。 柳翩翩要下马,谢景元抬手示意:“皇后莫要下马。” 说罢,谢景元整个人轻轻一跃就上了马,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帝后二人一起共乘一匹马。谢景元轻轻一夹马腹,马儿开始小跑起来。 柳翩翩刚到城门口时就看到旁边有一辆囚车,这个时候她终于看清楚,囚车里坐着的正是秦孟仁。 秦孟仁也睁开了眼,他只能看到她的一双眼,眼里都是清冷和淡漠,仿佛看到一个陌生人一样。 见秦孟仁回看自己,柳翩翩收回目光,轻轻往后一靠,靠在谢景元身上。 她抬起头看着谢景元笑道:“我还没给陛下行礼呢。” 谢景元将她揽的更紧一些,温和地回了一声:“回家我们再行礼。” 柳翩翩又道:“陛下您以前答应我的事儿忘了吗?” 谢景元哦一声:“何事让皇后惦记这么久?” 柳翩翩看向旁边的囚车,刚才还温柔的声音忽然变得清冷起来:“陛下曾经不是答应过我,待我再回京城之日,把这个狗贼挂在城墙上!”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好,朕怎么会忘了呢,朕答应皇后的事情一件都没忘。朕是怕皇后看了血腥的东西吃不下饭,本来打算等皇后入宫后把他车裂,既然皇后想看。” 谢景元扭头对旁边的铁柱道:“把秦孟仁这个狗贼挂到城墙上去,现在就挂!” 铁柱拿不准:“陛下,直接挂吗?”这是问挂活的还是挂死的。 谢景元点头:“直接挂!” 铁柱点头:“好嘞!” 铁柱让人打开囚车,很粗鲁地将秦孟仁从车里拎了出来,用绳子一绑,再让人将绳子另一端挂上了城墙,他伸手一拉,瘦弱的秦孟仁立刻飞上了墙头。 整个过程秦孟仁都十分淡然,在飞上墙头之前,他对着这边大喊一声:“翩翩,若有来世,我们不要再相见!” 百官们听得一阵哆嗦,这秦大人真是胆子大。 柳翩翩一句话不说,谢景元大声回了一句:“你放心,你没有来世了!” 铁柱绑的十分有技巧,有个活结儿正好套在秦孟仁的脖子上,挂的越高,那个绳结越来越紧。 柳翩翩就在城墙底下抬头看着,秦孟仁的脖子被越勒越紧,他的脸越来越红。他发现柳翩翩就在底下看着自己,他死死咬着自己的舌头,在死亡来临之前,始终保持着自己的体面,没有像那些吊死鬼一样把舌头伸得老长。 但人的本能是无法抑制的,秦孟仁虽然克制住没有吐舌头,但最后的关头,他还是没忍住蹬了几下腿,而且睁开了双眼,眼珠子似乎都要爆出来了。 谢景元觉得秦孟仁这个样子一点不体面,伸手捂住了柳翩翩的眼睛:“别看。” 很快,秦孟仁全身软了下来,放弃了挣扎。 谢景元看了一眼四肢彻底摊开的秦孟仁,掉转马头,临走时给铁柱留下一句话:“把这个狗贼挂在上面七天七夜。七天后一把火烧了,挫骨扬灰,洒在城外官道上,人人践踏。” 官员们又是一顿哆嗦,亲娘诶,陛下又把人挂在城门口了,听说当初西北好几个人都被他挫骨扬灰了。 一代权臣秦孟仁,在文姝皇后入京城的当天,被秦、□□吊死在城门口。 后世史书常有猜测,秦、□□痛恨此人,一是与此人始终与秦、□□作对有关,二是此人曾在阵前掳走文姝皇后,并将之金屋藏娇。 不管后世怎么猜测,在大秦朝,这是个禁忌,没有任何人敢提此事。 话转回来,谢景元陪着柳翩翩在城门口看着秦孟仁从淡然的君子模样到狰狞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谢景元凑到柳翩翩耳边轻声问道:“怎么样,出气了吗?” 柳翩翩对着谢景元一笑:“出气了,多谢陛下,还是陛下对臣妾好。”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我不给你出气谁给你出气,这个狗贼已死,过往之时跟咱们再无干系。走,咱们回家,回皇宫里好好玩。” “陛下怎么总想着玩,天下百废待兴,陛下正值壮年,正是应该好好出力的时候。” “阳哥儿什么时候能长大啊,他长大我就能撂挑子了。” 两口气骑着一匹马,在玄武和黄校尉的护卫下往皇宫而去。 到了宫门口,谢景元当先下马,然后将柳翩翩抱下马,拉着她的手一起进了宫。 宫里面所有人见到皇后立刻跪地行礼,谢景元一概摆手,让后面的人莫要再行礼碍事。 柳翩翩看着熟悉的皇宫,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陛下,这里一点变化都没有。” 谢景元哈一声:“这里永远都不会有变化,变得只有这里面的人。别怕,这里现在我们最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昭阳宫已经收拾好了,我们就住在那里面好不好?” 柳翩翩想到那以前被两个孙家女子住过,心里有些膈应。 谢景元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没事的,我已经让人把里面的东西都换了一遍,等册封大典结束,你跟我一起搬到上书房去住。” 柳翩翩笑起来:“不要紧,反正就是个住的地方,能换个皇后当当,住孙太后坟头我都乐意。”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不怕,我陪你一起在昭阳宫住一阵子。” 夫妻两个说笑间的工夫就到了昭阳宫门口,一堆的宫女太监在门口跪着磕头行礼。 谢景元挥手,拉着柳翩翩往屋里走:“这些人先用着,等琼樱和朱雀来了之后再说。” 昭阳宫是后宫里最大的宫殿,里面的陈设都是一等一的好,奢华而不张扬,端庄而不沉闷。 谢景元拉着柳翩翩的手到了正殿,带她到皇后会客的地方,夫妻二人先洗过手,然后一起坐下。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点心茶果,屋里已经没了外人,谢景元凑到柳翩翩面前,伸手轻轻将她的面纱去掉,见她面含微笑,眼波流动,身下那股火腾地就升了起来。 柳翩翩见他一直这样直不楞登地看着自己,轻轻咳嗽一声:“陛下,臣妾口渴了,想喝茶。” 谢景元哦一声,先伸出双臂一捞,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倒了一杯茶自己先尝了尝:“不烫,来,你喝一口。” 外头一堆的宫女太监,柳翩翩轻轻瞪了他一眼:“陛下,青天白日的,不可失礼。” 谢景元眯起桃花眼笑:“皇后就是规矩太多,来,喝茶。” 他就着自己的手喂她喝了两口茶,然后将茶盏放下,捡了一小块点心喂给她:“来,你一路赶路累了,吃口点心。” 柳翩翩很顺从地就着他的手吃了块点心。 吃完喝完,谢景元低下头,微微笑看着她:“皇后累不累?” 柳翩翩警觉起来:“还好,不是特别累。陛下今日不用处理朝政吗?臣妾才回京,陛下丢下朝政来昭阳宫厮混,明日御史就要参奏臣妾魅惑君王。” 谢景元笑一声,低下头在她脸上香一口:“朕几个月没见到皇后,厮混一阵子怎么了,谁要是敢啰嗦,朕明儿打发他去守大西北沿子,不许带婆娘。皇后一路辛苦,朕觉得皇后肯定累了,朕带皇后去歇着吧。” 说完,不等她反对,谢景元抱起她就往旁边的踏上而去。素了几个月的皇帝陛下手脚非常快,片刻功夫就去除掉了所有的累赘…… 柳翩翩伸手捶了他一下:“陛下莫不成要当昏君,一堆的政事呢。” 谢景元捉住她的手开始行动起来:“什么政事,朕要先办正事!” 作者有话说: 第173章 祭故人皇后听政 办完了正事, 谢景元依旧赖在昭阳宫里不肯走。 外头有人把曾经伺候过柳贤妃的两个嬷嬷推了进来,老嬷嬷很有眼色地送水进来。等夫妻两个收拾完毕, 老嬷嬷们又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谢景元斜躺在榻上吃点心, 一边吃一边问柳翩翩:“这些人要怎么安置,你心里有数吗?” 柳翩翩诧异地看着他:“陛下,你让我把人带过来, 难道心里没个章程?” 谢景元慢吞吞吃点心:“老于辞官了,大学士就裁夺了, 让老姚继续干太傅, 让谨言干个少傅。六个尚书,原吏部尚书辞官了, 吏部让你哥管,礼部和工部还让京城这边的尚书来管, 镐京那边的礼部和工部尚书先做个侍郎,跟着学一学, 等着两个老尚书退了,他们再上。兵部让铁柱来管,户部给老王吧,原来的两个尚书给铁柱和老王打下手, 刑部尚书还用原来的。” 柳翩翩笑道:“京城这边六个尚书留了三个, 镐京那边六个尚书也留了三个,这样倒是公平。还有马尚书呢,陛下没有安排?” 谢景元想了想之后道:“东南那边新收服, 我想让老马去干江南省总督。” 柳翩翩点点头:“那倒是不错, 马大人看起来面团团的, 手段不缺。只是, 大伙儿都留京了, 单他一个人去了江南,陛下可要好好安抚安抚。” 谢景元嗯一声:“我准备把御林军交给一啸,让老马家的大郎去给一啸当副手。双平还当他的崇政使,给他提到从二品,不然不方便干活儿。” 柳翩翩笑起来:“陛下已经懂得制衡了,敢问陛下,京城原来那些勋贵世家要怎么处理?” 谢景元冷笑一声:“原来的宗室都没了,这些个爵位难道还给它留着不成?都是体面人,我也不逼他们,看他们自觉吧。要是继续占着爵位,到时候过年没有赏赐,那可就丢人了。” 柳翩翩坐到他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陛下穿这一身真好看。” 谢景元的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眼,收回后继续道:“姜大人不能白死了,我看他家二郎很不错,送到刑部去做个侍郎吧。” 柳翩翩又问道:“容恩和星辰怎么办呢?” 谢景元很干脆:“泰安和表嫂住了原来的庐阳王府,给星辰赐一栋宅子让平安住,让星辰入宫吧,你这边离不开她。有表嫂在呢,她会照顾平安的。今年要举办秋闱,让平安去冲一冲。” 说完,谢景元看了柳翩翩一眼道:“你不用担心谨言,让他跟容恩住在一起吧。” “谨言也是脾气倔,他爹娘原说要跟着一起来,他非不让,说自己一个人过来。” 谢景元感觉柳翩翩摸得很舒服,眯了眯眼睛:“来干什么,天天压着他说亲,多烦人。让他跟容恩住在一起,内务府缺个总管,让容恩去。他是有钱人家孩子出生,不会眼皮子浅。以后这两个光棍互相照顾,倒也不错。” 柳翩翩伸手拧了他一下:“不要胡说。你真打算把秦孟仁挂在城墙上七天啊?” 谢景元的眼睛睁开了一点点:“那当然,这话要是不算话,以后还怎么服众。说七天就七天!” 柳翩翩犹豫一下道:“过几天不是陛下的登基大典,城门口挂个人不大合适吧?” 谢景元看了她一眼:“不要紧,他一个狗贼,冲不了我们两个。这满京城满天下无数的人都在盯着我们两个,想看看我们是什么脾气。但凡我们软一点,很多人就要开始阳奉阴违糊弄我们。先帝晚年朝纲腐败,就是因为他耳朵根子软、手段软。” 柳翩翩轻轻叹了口气:“我是担心别人非议陛下,原来孙太后不干好事,满天下宣扬陛下是个弑杀的恶魔,多少人背地里还在叫陛下杀人王,且陛下刚刚罢免了于大人,他是这边读书人之首,陛下没有礼遇他,外头很多读书人不知道背地里怎么说呢。” 谢景元哼一声:“那我更得跟他们掰一掰这手腕子了,你别怕,有个恶名也好,先镇住他们,再怀柔。要是一开始就怀柔,这些人就要上天了。” 柳翩翩又轻轻摸了摸谢景元的头发:“陛下要怀柔,我给陛下出个好主意,明日我们先去祭拜祖父祖母和公婆,后天一起去祭拜先帝和表兄的吧。” 谢景元笑起来:“皇后这个主意不错,我跟先帝和表兄本来就无仇无怨,之所以夺了天下,也一直是被时局裹挟着往前走,不然我才不愿意操这份心呢。” 柳翩翩安慰他道:“慎王不理超纲,没有子嗣,天下被秦孟仁公器私用,陛下结束这内乱,往后励精图治,把天下治理好,表兄不会生你的气的。他说不定还会感谢陛下,保全了表嫂和平安。” 谢景元试探性地问道:“你说,以后让平安尚主行不行?” 柳翩翩呃了一声:“孩子们还小呢,以后再说。” 谢景元点头:“我爹娘那里暂时不去,涉及到宗室和封赏问题,明天先去祭拜先帝和表兄,不光我们去,朕要把文武百官全部带过去!”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01节 柳翩翩有些吃惊,片刻后笑起来:“倒是不错,不过陛下,那是明日的事情,今日陛下还是赶紧去前朝吧,莫要再逗留后宫。” 谢景元又眯起了眼睛:“不去,除非皇后跟朕一起去。” 柳翩翩伸手拧住他的耳朵:“你赶紧去,本宫不想第一天回来就去干活,明儿天下人都说柳皇后回来就要干政,你别给我惹事儿。” 谢景元捂住耳朵:“好好好我去我去,别拧别拧,让人看见。” 他起身从塌上滚了下来:“还说趁着你回来我歇一歇呢。” 柳翩翩又撵他:“你快去,等会子回来吃饭,记得跟礼部尚书说明日去祭祖的事儿。” 谢景元一只脚还没踏出昭阳殿的门槛,柳翩翩又喊住他:“陛下。” 谢景元一只脚抬在半天空:“皇后还有什么吩咐?” 柳翩翩笑道:“不敢,想给陛下提个建议,臣妾觉得茅大人去御史台不错,往后就有人监督陛下了。” 谢景元想到茅石头的臭脾气和那张嘴就头疼:“你这是让他当我祖宗?” 柳翩翩微笑着回道:“陛下,欲正人者先正己,陛下要做明君,岂可怕区区一个茅大人。” 谢景元把那只脚放下:“行行行,往后他多嘴多舌管到你头上时可别找我啊。” 柳翩翩在门口给谢景元屈膝行礼:“恭送陛下。” 谢景元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扭头看了她一眼:“你不要这样。” 柳翩翩还没起身:“陛下,礼不可废。” 谢景元闷声道:“那你起来吧,我走了。” 柳翩翩这才起身,谢景元知道二人往后相处的模式定然会有些变化,心里叹口气走了。 他刚出后宫就被玄武和尘扬抓住了:“陛下,快快快,文武百官都在宣和殿里等着呢。” 谢景元有些吃惊:“朕没让他们等啊!” 尘扬虽然头一天来,十分负责人:“陛下,宣平公原说让大家去驿站歇着,但大伙儿都说还没听陛下示下呢,不肯离去。” 谢景元哦一声:“那就去宣和殿吧。” 果然,宣和殿里挤挤攘攘都是人,这次大家站得很有意思,京城一边,镐京一边。众人见到谢景元,一起跪下行大礼。 “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景元已经能平静地接受这两句话,微微抬手:“众位爱卿请起,朕与皇后商议了一些事情,耽误了些时辰。如今两家合成一家,朕希望诸位爱卿往后能摒弃前嫌,一起好好当差,一起让老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 底下人都跟商量好了一样一起躬身行礼:“陛下圣明。” 谢景元又道:“既然都来了,总得有个正经差事。” 这话一出,满堂安静下来,大戏来了! 谢景元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声音掷地有声:“朕与皇后商议过了,六部尚书与侍郎的人选已经定下……” 说完,谢景元一字一句把刚才商议的结果全部说了出来,一个字都没错。 都是官场老油条,个个都精的很,一听这结果就懂,六个尚书,京城留了三个,剩下三个都是谢景元自己的班底。而且京城三个尚书都是年纪老大一把,过几年肯定还要换成陛下的人。鸿胪寺大理寺这些地方的一把手都没换,两边看起来是打了个平手,但如吏部、兵部、户部和御林军这些要紧的地方都是谢景元的心腹。 不仅如此,太子太傅和太子少傅都是谢景元的老人。 至于十二个侍郎,两边各占一半,谢景元这一手玩得甚是漂亮。 众人又在心里揣度起来,这份名单要出来也不难,陛下偏偏等皇后来了之后再决定,看来是在给柳皇后撑腰。 念完了名单,旁边已经有人飞快地记录了下来。 谢景元问道:“诸位爱卿可有异议?若有,早点说出来。朕与皇后两个人只有两颗心,难免会有想的不周到的地方。” 满殿没有一个人说话。 谢景元又道:“既然都没有异议,今日诸位大人都好好当差。没地方住的,先去驿站凑合两天。明日先跟朕去祭拜先帝与先仁孝太子。”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安静如鸡。京城这边的官员们激动的眼里都开始冒泪花,镐京城那边的姚太傅等人也是满脸欣慰。 众人再次一起跪下:“陛下圣明。” 谢景元看到他们动不动下跪说这话就头疼,想了想之后道:“诸位爱卿莫要多礼,你们动不动跪下来夸赞一番,时间长了,万一朕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岂不是要变成个昏君。朕实话告诉你们,去祭拜先帝是皇后的主意。皇后自幼时常进宫,多得姑父姑母与表兄的照看,朕既然娶了皇后,对她的长辈自然也该敬重一些。另外,礼部早些把该预备的预备好,登基大典当天,朕要带皇后去祭拜朕的祖宗与父母。” 礼部尚书咣咣磕几个头:“臣遵旨。” 谢景元挥挥手:“都去当差吧。” 众人都走了,只有姚太傅、王尚书与马大人留了下来。 谢景元坐在上头不说话,三个老头子一起跪了下来,先把帽子脱了放在一边,然后一起磕头。 姚太傅官位最高,先开口:“臣当日封锁皇后娘娘被俘的消息,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谢景元的声音十分冷:“你们是该死。” 三个老头子又继续磕头请罪。 谢景元站起身,甩袖子走了,留下三个老头子继续跪在大殿里。很快,这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六部。 柳文渊正在吏部忙活呢,一下子封了这么多官,他得给人家把该办的公文办了,让大家都名正言顺地来当差。 听到三个老头子跪在大殿里的话,柳文渊不动声色地继续干活。过了有两个时辰的样子,柳文渊估摸着三个老头子要撑不住了,使人悄悄往后宫送了消息。 没过多久,柳翩翩一身正装带着两个宫女去了上书房。上书房里只有谢景元一个人在看奏折,旁边站着尘扬和一个太监。 柳翩翩一眼认出了这个太监,这是先仁孝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张公公,没想到他还活着。 柳翩翩对着二人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谢景元等屋里没人了,把笔一扔,歪歪扭扭坐在那里,抬腿放在了椅子扶手上,整个人靠在椅子上:“皇后来了。” 柳翩翩将手里的点心盘子放在桌子上:“几个老头子一把年纪,可别给他们跪出老寒腿。” 谢景元笑着把她拉进自己怀里:“让他们跪一跪,不然这些北边来的官员以为跟着朕打了天下,要欺压京城这边的官员。连这三个老头子都跪了,那些京城里的官员与朕又没有什么情分,更不敢仗着自己是本地户欺负外来人。” 柳翩翩捞起一块点心塞进他嘴里:“陛下越来越厉害了,我白担心一场。” 谢景元抱着她左右各亲两口:“翩翩,做皇帝真累啊,我宁可去当七品小官,每天当完差高高兴兴回家抱孩子。二郎从出生到现在,我就抱了两回。” 柳翩翩笑着捞起桌上一本奏折打开一看,眉头皱了皱,她又看了几本,都是些琐碎的事情,但不看不行,一旦这种小事儿不管,往后官员们的胆子会越来越大,开始学会欺瞒。 谢景元坐直身体,把她拥在怀里,从旁边捞出一张纸,开始给她写京城六部里重要官员的情况,高品级官员的品性和家族关系。又带着她批了许多奏折,让她在上面落笔。 柳翩翩听得十分认真,一边听一边问,讲了有半个时辰,谢景元终于想起大殿里那三个老头子,命人去让他们起身。 皇后去了一趟上书房,三个老头子结束了罚跪,文武百官们又开始嘀咕。看来这柳皇后不是个摆设啊,娘家这么得力,皇后还要干政。 哎哟,快闭嘴闭嘴。 两口子唱了一曲双簧,第二天早上,谢景元硬拉着柳翩翩去宣和殿听政。 北方来的官员们已经见怪不怪,京城里的官员们总感觉哪里不得劲。原来孙太后听政,那是因为慎王情况特殊,现在陛下年富力强,看起来颇有明君之兆,何必再弄个皇后来听政。 谢景元本来想让柳翩翩跟自己一起坐在龙椅上,柳翩翩坚决不肯,谢景元只能让人另外搬来一张椅子,放在龙椅旁边。 百官们在姚太傅和柳文渊的带头下,很自然地下跪行礼,先见过万岁,再见过千岁。 谢景元挥挥手:“众爱卿平身,今日是百官聚齐第一次大朝会,朕此前南征北战,北方事宜一直是皇后在做主,皇后若不来,爱卿们说的什么朕也听不懂,故而叫了皇后一起过来。” 柳翩翩坐在一边基本没说话,只有偶尔谢景元问她时她才会回答两句。底下官员们该怎么奏事怎么奏,当她不存在一样。 上完了第一次大朝会,谢景元带着柳翩翩一起去祭拜先帝、柳贤妃和仁孝太子,在百官和读书人之间得了不少的赞誉。 自古新旧朝代更替,谁还会去祭拜前朝皇帝啊,都是把宗室皇族杀个精光。谢景元收回宗室爵位、府邸和财产,每个人发了些安家费,一个没杀。 祭拜完了先帝,百官们的凝聚力仿佛一下子好了很多。然而让大家想不到的是,谢景元每天都拉着皇后上朝听政,这下子不光京城里的官员们有意见,连北方来的官员也开始持反对意见。 谢景元仿佛没听到一样,每天至少让柳翩翩批一小半的奏折。 在暗地的一片反对声中,登基大典和皇后的册封礼一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早上好~ 本文主要脉络是女主的身份变化,今日新增第五部 分——皇后,也是最后一个身份,大概十天的样子正文才能结束~ 第174章 册封礼陵前杀人 礼部尚书不愧是见多识广的人, 谢景元说要省钱,他就能照着省钱的路子来, 但该有的规格一点不差。 先是帝后一起祭拜天地, 告诉上天我做皇帝了,以后得保佑我。然后接受百官朝拜,最后祭拜老谢家的祖宗。 这一次, 谢景元的祭拜规格非常大。 礼部提前把老谢家两百年的历史都扒了出来,谢景元的族谱愣是能写厚厚的一大本子, 连谢家那两位老祖都只能排个中间位置。 没办法, 老谢家名气太大了,跨越好几个朝代, 虽然偶尔会落魄,但一直是大族, 每隔几十年都会出个闻名天下的人才,故而谢家的名气始终都在。 谢家搬到京城只有五十多年, 城外的坟山上没有多少人,谢景元的祖父母和父母都在。为了表示敬重,谢景元往上追封了两代,祖父和父亲追封为皇帝, 祖母与母亲追封为皇后。 因着时间赶, 还没来得及更换坟墓规格,只换了个墓碑。谢景元带着柳翩翩和铁柱一起跪在祖宗灵前,礼部尚书将谢景元的事迹从小写到大, 什么天赋异禀、刚正不阿、英武非凡…… 谢景元一脸肃穆地听礼部尚书念完自己的实际, 然后又对着列祖列宗表白一番。 柳翩翩一路跟着磕头行礼、哭泣, 等祭祀结束, 她整个脑瓜子都嗡嗡叫。 然而, 祭拜刚刚结束,就遇到个问题,谢家在京城的所有族人都赶了过来。 谁家出了个皇帝不稀罕啊,谢领峰是死了,但谢二太太与谢领峰的一干儿女都在呢。谢景元之前把前朝宗室都贬为庶民,谢家人都奔走相告,以后他们就是宗室了。 哪知谢景元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且谢家当官的人实在太少了,没人能把话递到谢景元面前。京城这边的官员们自身难保,没人敢替谢家人说话。至于北方来的官员,你们当初把陛下赶出家门,现在来认亲?要不要个脸了! 谢景元刚祭拜完祖父母和父母,尘扬匆匆来报:“陛下,二太太带着一干族人在山下,请求面圣。” 谢景元直接两个字:“不见!他们姓他们的谢,朕姓朕的谢,祖宗的坟墓随便他们来祭拜,他们祭拜他们的,朕祭拜朕的,两不相干。” 百官们听得直皱眉头,谢景元知道,这些人时刻想拿什么规矩孝道来约束自己,故而说出来的话比石头还硬。 尘扬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尘扬又回来了:“陛下,二太太说,若是不得骨肉相见,只能死在山下。” 谢景元呵一声:“送一根绳子、一杯鸩酒和一把匕首下去,让她挑一样。” 柳翩翩低声喊了一声:“陛下。” 然后对着他微微摇头,柳翩翩知道,今日谢景元要是敢这么无缘无故杀人,明天读书人都能把他骂臭。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02节 谢景元哼一声:“回宫!” 柳翩翩又道:“陛下,谢二太太不是说要面圣。她一个妇人,陛下自然不好跟她啰嗦,臣妾来见一见她吧。” 谢景元想起当初柳翩翩在西北跟自己说过的话,也想看看她要怎么整治谢二太太,顿时来了兴趣:“好,朕听皇后的。朕不耐烦跟这老娘们说话,朕看到她就眼睛疼。” 柳翩翩点头:“既然是谢家家事,那就在这坟山上解决吧,劳烦诸位大人今日做个见证。” 底下有人搬上来两张椅子,帝后并排坐在一起,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没多大一会儿,谢家人兴匆匆上了山,一起磕头下跪见过帝后。 谢景元一句话不说,低头玩自己腰间的玉佩,仿佛没看到底下一群人一样。 柳翩翩开口就是问责:“本宫听说,六妹妹进宫的时候,谢二老爷召集所有族人,再次言明与陛下断绝关系?” 好家伙,柳翩翩上来就放大招,这事儿满京城都知道,赖都赖不掉,文武百官心里鄙夷谢领峰贪生怕死,谢家人心里也一起把谢领峰骂了个臭死,完全忘了当时自己也是满心赞成。 新任族长连忙道:“回禀娘娘,此事皆是先族长之言。” 柳翩翩点点头:“好,我且问你们,当日可有谁反对过一声?若有人反对过一声,站出来,本宫现在立刻给你封个爵位。” 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撒谎只能骗过一时,等陆双平给你查出来,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那族长十分乖觉:“都是草民的错,他们都是无辜的,还请陛下娘娘看在同一个祖宗的份上,原谅他们,所有的过错草民愿意一个人独自承担。” 谢景元忽然开口:“好,既然你愿意承担过错,这个族长就不要当了。传旨,武安公谢景泰自幼与朕同吃同住,陪伴朕长大,随朕多年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即日起封为平王,所有宗室之事,皆由平王做主。朕已经被谢氏宗族多次逐出家门,看在一个祖宗的份上,往后你们好好教导子弟,若是子弟有出息,朝廷科举的路随时你们来闯。若是有人仗着与朕一个祖宗胡作非为,到时候别怪朕的刀太快。” 谢家人心里一喜,本以为谢景元后面还有封赏,哪知谢景元说完这话就没动静了。 谢二太太急了,跪着爬了过来:“娘娘,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心胸狭隘,臣妾不是个好婶娘,没有好好照顾陛下,都是臣妾的错,求娘娘惩罚臣妾,别人都是无辜的。” 柳翩翩冷笑一声:“敢问谢二太太,当年那个说陛下调戏她的秋红姑娘还在吗?” 这话一出,满场安静。当年谢二太太说谢景元欺辱她的丫头,宣扬的满京城皆知,也正因为此,谢景元的名声一落千丈,后来导致他破罐子破摔,直接丢了世子之位。 谢二太太的哭声一下子卡在嗓子里,然后抖着声音道:“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罪该万死,家里孩子都是无辜的,求娘娘恕罪。” 柳翩翩见她来扯自己的裙摆,勃然大怒:“来人,御前失仪,拖下去掌嘴。” 这里可没有宫女,只有侍卫。玄武一个眼神,有两个侍卫过来把谢二太太拉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开始掌嘴。 柳翩翩制止住谢景元要说话的意图,冷着声音继续问道:“谢领峰的长子何在?” 谢大少爷哆哆嗦嗦地跪着爬了出来:“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柳翩翩沉声问道:“听闻当年你欺辱了堂嫂家的妹妹,致使其未婚先孕,然后把孩子栽到了陛下头上?”柳翩翩根本不去问过程,直接就断案出结果。 旁边文武百官听得直皱眉头。 谢大少爷吓得差点哭了:“陛下,娘娘,都是我的错,我猪狗不如,我混账,求陛下恕罪,求娘娘恕罪。”说完,谢大少爷抬起手左右开弓,开始抽自己嘴巴子。 柳翩翩十分厌烦道:“行了,不必惺惺作态。当年你们一家子把一盆盆脏水往陛下头上泼的时候,是不是没想到过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为了个世子之位,你们带着八九岁的孩子去勾栏院、去赌场,你们不觉得亏良心吗?幸赖皇祖父慈祥,父皇母后在天之灵保佑,陛下没有长歪。如今你们还来哭,你们哭什么?树大分叉,人大分家。虽然是一个祖宗生的,都各自成家,谁家不是各过各的,往后各自安好,不必来纠缠。” 族长慌了:“陛下,都是我们的错,陛下,求陛下恕罪。” 柳翩翩慢悠悠道:“陛下什么时候怪罪过你们了?陛下每日忙得连吃饭的工夫都没有,压根不记得你是谁。陛下与本宫已经说了三遍,往后各自安好,你们始终不听,看来你们还是把陛下当做当年那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认为闹一闹哭一哭,陛下就不敢把你们怎么样。既然这样,陛下不好开口,本宫今日越俎代庖一回。来人,把这二人拖出去,就在山底下,斩了!” 柳翩翩的话音一落,整个谢氏族人都傻眼了。 众人都去看谢景元,谢景元一笑:“都听皇后的。” 谢大少爷吓得一言不发,整个人如同傻了一样一动不动,连发抖都忘了。 很快有人来将二人拖走,那族长反应过来,开始大喊:“陛下饶命,娘娘饶命。” 谢大少爷连哭喊求饶都忘了,还是谢二太太先反应过来,不顾侍卫正在打她的脸,对着这边哭喊道:“陛下,陛下饶命啊,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该死。” 谢景元冷声道:“平王听令。” 铁柱立刻出列:“臣弟在。”铁柱十分乖觉,立刻就改了口。 谢景元冷着脸道:“你既然入了我谢家,朕就把他们都交给你了,往后让他们莫要来烦扰朕。” 说完这话,谢景元起身,慢慢往前踱步,一边走一边道:“朕知道,在你们许多读书人眼里,不管别人怎么欺辱朕,因着是一个祖宗生的,朕都要以德报怨。但是朕告诉你们,朕不是个窝囊废,不是谁仗着点情分和亲戚关系就可以到朕面前来放肆。今日是朕祭祖的日子,却出了这场闹剧。朕不想去追究是谁怂恿谢家人来捣乱,朕只想告诉你们,谁都别想拿捏朕。朕不怕你们手里的史书工笔,朕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对百姓 、对妻儿、对祖宗、对群臣,朕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朕不怕你们,谁想诋毁朕,只管放马过来!” 说罢,谢景元走过来拉起柳翩翩的手:“回宫 !” 等回到宫里,夫妻两个一起回了昭阳殿。 柳翩翩进屋后打发走所有人,替谢景元去除掉身上的大衣裳,换上常服。谢景元也帮她去了头冠,拉着她一起坐到窗前的踏上。 柳翩翩拉了拉谢景元的手:“陛下不要生气。” 谢景元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我没有生气,跟这种人生气不划算,这是有些替祖父难过。但是这种人又太多了,我又不可能跟所有人都断绝关系。他们不光是我的亲戚,还是我的子民。肉今日杀了两个,还会有无数人为了富贵而冒险,来撩拨我、试探我、拿捏我。” 柳翩翩知道他心里多少是存了些气,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的头抱在怀里:“元若,就算你做了皇帝,你也无法控制人心。今日这两个人我们杀的对,你是帝王,就算无法控制人心,别人也休想来控制你的心思和行为。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你是天子,你站在云端,那些曾经欺辱过你的人,杀了就杀了,不要放在心上。” 谢景元笑一声道:“皇后对朕这么好,皇后可以来控制朕的心思和行为。” 柳翩翩捧起他的头,在他脸上香一口:“陛下,你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这些小事情以后都交给我吧。” 谢景元立刻反驳道:“不行,大事小事我们都要一起做,现在有一件大事要跟你商议。” 柳翩翩哦一声:“什么事情?” 谢景元道:“你做了皇后,按理来说你爹应该封承恩公的,但你们家爵位已经太多了。” 柳翩翩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你要是给我爹爵位,我就不做这个皇后了。” 谢景元笑起来:“封还是要封的,不然人家说我小气。你爹被赶出家门之事,不过是你祖父的一时气愤之语,时至今日,已经当不得真。” 柳翩翩皱眉道:“再等等吧,等他们到了京城再说。” 谢景元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将头靠在她的头顶上:“翩翩,这京城里的算计一刻都没停过,所有人都是满嘴仁义道德,却不知肚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往后他们会来跟我们说无数的离间之语,不管别人说什么,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们才是一体的。” 柳翩翩笑着靠在他胸口:“别人还能怎么离间,无非就是说臣妾娘家势力大,要造反。或者说陛下要广纳后宫。陛下放心,臣妾不会吃醋的。” 谢景元低下头,眯着眼睛看着正在偷笑的柳翩翩:“皇后自己多辛苦些,朕就不用开后宫了。今日大事都办了,正事还没办呢!” 柳翩翩伸手拧他一下,谢景元笑两声,抱着她进了内殿。 等忙完了正事,天都快黑了,谢景元先带着柳翩翩去了校场活动了一番,然后独自去了上书房,命人叫来了陆双平。 陆双平一身玄色衣裳,脸上带着一块黑色的面具,目光深沉,普通人看了都要害怕。 陆双平的传说早就在京城传开,外头已经有好多人背地里叫他陆阎王。 陆双平进来后就跪下磕头:“臣见过陛下。” 谢景元嗯一声:“双平起来,自己找地方坐。” 陆双平见旁边有一张小圆凳,只坐了半边屁股,一则是礼节,二则是他的屁股坐久了会疼。 谢景元放下手里的笔,抬头看着陆双平,微笑道:“昔日风流倜傥的陆大人,怎么现在变得苦大仇深的。” 陆双平也笑起来:“被陛下看破了,臣是故意装成这个样子,利于当差。” 谢景元端起茶盏慢悠悠道:“这一场战事,耗费了无数的精力财力和人力,死了无数人,伤了无数人,连朕的皇后都被俘过。有时候朕都不知道,到底当初该不该跟朝廷打仗,还不如南北划疆而治。” 陆双平拱手道:“陛下,秦孟仁与白敬朝不死,陛下想划疆而治的想法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谢景元点头:“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挪个位置?”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 第175章 水榭情烈火烹油 听见谢景元说要给自己换个差事, 陆双平一楞:“陛下,是臣哪里做的不对吗?” 谢景元摇头:“你做的很好, 为了这江山, 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臣看了也难受。崇政院的差事与别个不同,你要被百官孤立。你也读过书, 干这差事的,大多最后没啥好结局, 所以朕不想让你长久干下去。” 陆双平坐在那里, 双手放在双膝上,过了片刻后道:“多谢陛下对臣的关心, 臣也不会干别的。臣在这一行当多少也有点名气,把臣放出去, 那些有歪心思的人多少都会收敛一些。若是陛下有更好的人选,臣愿意听陛下的安排。若是陛下只是担心臣, 臣请陛下放心,臣以后改一改,不再每天冷着脸。” 谢景元放下茶盏:“那就好,你这面具可以戴, 就是不要每天冷着脸, 看着怪吓人的。你在家里也这样吗?听说四妹妹胆子小的很。” 陆双平咳嗽两声:“臣不敢。”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笑完后道:“朕给你个任务。” 陆双平立刻起身:“请陛下吩咐。” 谢景元的声音低了下来:“听说三妹妹当日带着秦孟仁的孩子离开了京城,你出去找一找, 把他们母子找回来。告诉三妹妹, 朕不杀那个孩子, 郡主的位置朕给她留着呢。” 陆双平立刻行礼道:“臣遵旨。” 这就是陆双平的好处, 不管谢景元说什么, 他从来不问缘由,只管赴汤蹈火往前冲。 谢景元摆摆手:“你去吧。” 陆双平躬身退出了上书房,谢景元看着陆双平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天,谢景元下了一道圣旨,诚意伯陆双平升为诚意侯,赐宅子一栋。 百官们对陆双平的爵位迁升一个字没说,是他啊,升了就升了吧,怪可怜的。 啊呸,不对,怪可怕的。 陆双平这边刚升了侯爵,谢景元的案头上多了一封奏折,写奏折的不是旁人,正是已经降了两级的赵大人,赵雅兰的亲爹。 赵大人在奏折中说大雍朝气数已尽,所有封的爵位应当随着雍朝一起埋进历史里。赵家承袭爵位上百年,然则于新朝建立无寸功,不配再忝居爵位,今自动退还侯府府邸,请陛下另择贤能之臣居住。臣将秉承陛下教诲,教导家中子弟,为新朝建功立业…… 赵大人的奏折写的十分漂亮,而且当着满朝文武自己念了出来,文武百官都静悄悄的。 从入京城以来,因着赵大人打开城门,一切都非常顺利。故而谢景元并没有大开杀伐,那些有爵人家要怎么处理,他一个字都没多说。 赵大人开了个好头,自动废除自己的爵位,退还府邸。谢景元写了个准字,给赵大人的两个儿子都在军中安排了差事。 赵大人这头儿一开,那些有爵人家都看清了形势,有些果决点的人家,把爵位和部分财产都充公,留下一点私房钱,痛痛快快地搬家。 对这种人,谢景元会斟酌考虑,从其家族里挑一两个出色子弟授官。 还有一部分人家已经落魄了,舍不得爵位和财产,还有人家表面上交了,大部分财产隐匿,甚至连公家的祭田都要隐藏。 谢景元前后一共给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时间一到,谢景元在朝堂上忽然开始动手,前朝所有爵位全部废除,侵吞财产的,家中子弟官位全部褫夺,全家发配。 好家伙,好多人家哭着喊着来上交东西,谢景元毫不留情,一个不留。 谢景元雷厉风行,不到十天,把前朝爵位的事儿全部处理干净。 到了傍晚,谢景元带着一张京城最精细的地图回了昭阳宫。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03节 他进殿的时候,柳翩翩正在后殿的水榭里画画。 正值盛夏,因着柳翩翩有咳疾,不怎么用冰。谢景元难得奢侈一回,让人在后殿把水榭收拾好,引来活水从水榭周围流过,有几股水从水榭顶端流下,风一吹来,水榭里多了些凉意。且水榭顶上是高大的树木,虽是酷暑天,水榭里倒也不热。 谢景元抬脚进了水榭,柳翩翩放下笔行礼:“陛下。” 谢景元伸手扶起她:“又没有外人在,不要那么客气。” 柳翩翩笑着起身:“陛下怎么回来这么早。” 谢景元将手里的图纸放在石桌上:“皇后先画画,画完后帮我看看,这些宅子要怎么分。” 柳翩翩画的是一幅荷花图,她看了看谢景元:“陛下坐在水榭角里,我把陛下添进去。” 谢景元来了兴趣,对外头人道:“去,给朕取一杆长笛来。” 柳翩翩好奇起来:“陛下还会吹笛子吗?” 谢景元毫不遮掩道:“不会,我装个样子。” 柳翩翩忍不住笑起来:“那倒是不错,陛下先吹笛子,等会子再舞剑,臣妾给陛下画两幅画。” 等笛子拿来,谢景元坐在水榭一角摆弄那根长笛:“朕小时候也学过一阵子,都快忘光了。回头得从翰林院找个才子来教一教朕,不然朕在几个孩子面前还有什么威严。文墨不通,音律不通,完全是个武夫。” 柳翩翩一边画画一边回道:“陛下未免太客气了,陛下可是考过状元的。陛下的字写得很有力,雕刻之术无人能及。” 谢景元听见她这样夸自己,眯起桃花眼笑:“皇后这么认真地夸朕,朕给皇后吹一首曲子。” 果然,他拿起笛子摸索了两下,随后,一阵清脆欢快的笛声在水榭里响起。 柳翩翩停下笔观察对面的人,这是他第一次吹笛子给她听。技艺不说多熟练,但他吹得十分投入。平日里严厉的帝王之气这一刻荡然无存,表情温和,眼里流露出璀璨的光,仿佛哪里的闲散隐士一样。 柳翩翩低下头开始花花,须臾,一幅画便有了。 谢景元又让人取来一把剑,他跳出水榭,在外面的空地上舞剑…… 夫妻两个一个舞剑,一个作画,偶尔你对我笑一下,或是我对你笑一下。 很快,谢景元发现柳翩翩收了笔,挥剑从水榭外面的池子里削了一朵荷花,飞身进了水榭,伸手把荷花插在她发间:“要是觉得这宫里热,我听说姑父原来有个避暑的园子,我们搬过去住一阵子,等入了秋再回来。” 柳翩翩碰起自己的话:“不可,我们才回京,若是耽于享受,外头那些人又要嚼舌头根子。陛下看看这两幅画怎么样,挂在上书房里可好?” 谢景元伸头看了看:“果然不错,都挂过去,让那些老头子们看看,朕可是文武双全。” 柳翩翩笑起来:“陛下不是要看宅子,我们早些看完,等会子还能去御花园逛逛。” 谢景元摊开手里的地图:“好多人家都没宅子呢,跟着朕辛苦这么多年,手里没钱,眼见着家里人都要入京了,总不好让人家继续住驿站。别的不说,你大哥二哥还挤在一起呢。” 柳翩翩坐下来看图纸:“那倒无妨,我们本就住在那里的。不过二哥也有爵位,挤在一起也不好。我跟陛下讨个人情,给我二哥四哥都要个小宅子,让他们赶紧分宗,以后各过各的,谁也别想扯谁的后退。” 谢景元坐在她身边:“都有都有,收回来好多呢。国库里空成那样,这些个前朝宗室和勋贵人家居然这么有钱。早知道我就不怀柔了,入京的时候就直接把他们都抄了!” 柳翩翩一边看宅子一般道:“陛下这样处理就很好,刚柔兼并,杀孙家毫不留情,这些墙头草,杀了也无用,反倒有碍陛下的名声。” 夫妻两个在地图上将所有的宅子都画个圈,又将没有宅子的人一一列出,根据各人功劳和官位大小,一一匹配。 正忙着呢,外头大宫女来报:“陛下,娘娘,外头人来报,三位殿下的车驾已经快到城门口。” 谢景元放下笔,三个孩子的动向每天都有人来报,差不多时间该到了。 “翩翩,我们要不要去接孩子?” 柳翩翩摇了摇头:“陛下出宫动静大,我们就在家里等他们回来吧。” 谢景元点头,对旁边的太监道:“传话平王与宣平公,让他二人去迎接太子,接到孩子后一起进宫。” 平王与宣平公是京城里现在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一个是皇帝的弟弟,一个是皇后的兄长,且这二人都立下了汗马功劳,是当之无愧的两大功臣。 也亏得谢景元年富力强,换个懦弱点的皇帝,压根镇不住这一群人。 柳翩翩好几个月没看到孩子们,现在听说三个孩子要回来了,她拉起谢景元就往正殿里去:“陛下,我们去准备准备,大热的天,几个孩子一路辛苦,可遭了不少罪。” 谢景元跟她一起往正殿里去:“无妨,他们正需要历练呢。这只是赶路而已,往后还得多磨砺。没经过风雨的太子往后可镇不住这一帮子开国功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翩翩听到开国功臣四个字后心里咯噔一下。她虽然不出宫,但也听说外头好多人开始给这些开国功臣们送钱、送宅子、送女人…… 虽然谢景元管得严,又有陆双平在一边镇着,但长此以往,迟早会有人受不住诱惑。 柳翩翩立刻把脑子里的事情清理干净,今天是迎接孩子们回家的日子。 夫妻两个一起到了前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让人准备了许多吃的送了过来,御膳房里开始准备晚膳。 不到两个时辰,前头的宫门大开。太子殿下、昭阳公主与二皇子一起回京,在平王与宣平公的护送下,一路从城门口到宫门口,直接从正大门直入昭阳殿。 太子带着姐姐一路稳步前行,接受了无数百姓与官员的审视与打量,小小的两个孩子,一直紧绷着,等入了昭阳殿,见到父母端坐在上方,两个孩子又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 谢景元等两个孩子磕完头,直接起身走了过来,一手拉起一个:“也没外人在,那些规矩先放一放,来,跟爹说说,这一路上怎么样。” 旁边铁柱道:“陛下,娘娘,才刚入城的时候,我们太子殿下可真有气度,一点不慌。” 阳哥儿看了叔叔一眼:“皇叔,都是姐姐教我的。” 铁柱笑着回道:“二位殿下手足情深,都是陛下与娘娘教导的好,也是天下黎民之福。” 柳翩翩起身走到旁边的奶娘身边,看着奶娘怀里的二皇子。 二皇子从出生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奶娘在带,与父母在一起的时间都比较少。 分别几个月,他好像又不认识父母了。 柳翩翩感觉鼻头有些发酸,二皇子一满月谢景元出征,她忙得脚不沾地,后来她被俘,继续打仗,这个儿子她基本上没怎么管过。 一岁的二皇子趴在奶娘怀里。 落落看到后走了过来,对着弟弟拍拍手:“二弟乖,咱们出去玩好不好?” 二皇子听懂了,他跟父母不熟悉,但跟哥哥姐姐比较熟悉。落落每天都会带弟弟玩,除了吃睡,其余时间她都要把弟弟们放在自己跟前。 果然,二皇子伸手扑到姐姐怀里。 落落抱着弟弟走到母亲身边:“母后,二弟可喜欢出去玩了,等会子我们带他出去玩好不好?” 柳翩翩笑着点点头:“好,母后要多谢你,我与你父皇不在,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弟弟。” 落落笑得十分大方:“父皇母后心怀天下,世人敬重我是公主,皆是托了父皇母后的福,儿臣要感谢父皇母后。” 柳翩翩看着已经十三岁的女儿,心里十分感慨,当年她离开京城时还是个小女孩,现在女儿都这么大了。 谢景元伸手摸了摸阳哥儿的头:“你虽是太子,也要敬重姐姐,你小时候都是姐姐带的。” 阳哥儿点头:“父皇,我会听姐姐的话的。” 谢景元看向旁边的柳文渊:“大哥坐吧。” 柳文渊没有拒绝:“多谢陛下,多谢娘娘。” 谢景元挥手:“都坐,往后多少时候不够说话的。落落,晚上你带着弟弟先在东侧殿住一晚上,明日你搬到咸福宫去,阳哥儿搬到东宫去。” 一向懂事的落落没说话,柳翩翩笑着对女儿道:“咸福宫就在这旁边,抬抬脚就能来了。你弟弟是太子,他已经九岁了,不能总是跟着我们住在一起。东宫里人都已经备齐,你想弟弟了就能去看她。要是觉得无趣了,把你姐姐们都请进宫来玩。” 谢景元在一边问柳文渊:“芙姐儿的亲事定了吗?” 因着一直打仗,下一辈好多孩子的婚事都被耽误了。 柳文渊听到这话后认真回道:“回陛下的话,已经定下了,姑爷是工部侍郎家的次子,今年刚刚二十岁,才中了举人。” 谢景元嗯一声:“好,读书人好,现在朝廷就缺人才呢。早点把婚事办了,我跟她姑送一份贺礼。朕还记得刚去西北时,她还抱在怀里呢。” 柳文渊和铁柱在一边陪谢景元说话,柳翩翩跟女儿一起哄二皇子。 说着说着,柳文渊话锋一转:“陛下,娘娘,臣有一件事儿要禀报。” 谢景元正想跟他说南边官员任命的事儿,闻言抬起头:“何事让子孝这般上心?” 柳文渊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然后才道:“前儿二娘带着七郎回来了,我爹不在家,我也不好赶他们走。” 屋里所有人手里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当年薛氏干得那些个事儿,提起来就让人想骂她。 柳翩翩问道:“二娘与七郎现在在哪里?” 柳文渊毫不隐瞒:“就在我家里,这原是小事。臣将此事告诉陛下与娘娘,是因为这中间牵扯到二弟与二婶。” 柳翩翩这才想起来,她的好二婶严氏还在西北寺庙里关着呢。 柳文锦封管授爵,连身体不好的庶子三郎都得了个小宅子和一笔钱,且三郎的嫡长子仍旧在给阳哥儿当伴读。一家子都荣耀加身,只有严氏还被关在寺庙里。 认真说起来,严氏有错,薛氏的错更大,严氏只是吃醋,且针对的是平安,薛氏针对的就是长房兄妹,还把皇后给卖了。 谢景元把点心盘子往两个孩子旁边推了推:“子孝,这是你家里的事情,莫要拿来烦扰皇后。” 柳文渊立刻起身跪下:“臣知罪。” 谢景元看向阳哥儿:“把你舅舅拉起来,子孝,朕跟你说说话,轻了重了都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儿,别作这态势。朕只说这一次,不管你们兄弟几个,还是铁柱和他大舅子。天下百废待兴,我希望你们能把心思放在差事上,不要把心思放在怎么琢磨朕的心思上头。” 柳文渊被外甥拉了起来,再次躬身抱拳:“臣多谢陛下教诲。” 等柳文渊坐下后,谢景元又道:“虽然你们柳家已经有了好几个爵位,但皇后该有的体面朕不能不给。明日给老丈人封个承恩公,让他也荣耀荣耀。” 柳文渊想拒绝,但知道自己又不能拒绝。铁柱给他使了个眼色,柳文渊再次起身道谢。 谢景元笑道:“子孝,你怎么跟双平似的,每天苦大仇深的。不要想那么多,朕不是先帝,文姝也不是姑母。” 柳文渊也笑起来:“是臣多虑了,这方面臣就不如平王殿下心宽。” 铁柱听到他喊平王殿下,立刻踹他一脚:“柳大少爷,你想打架?” 柳文渊捞起桌上的点心开始吃:“陛下放心,臣懂得。” 柳文渊和铁柱在昭阳宫一起吃了一盘子点心,柳翩翩毫不客气地撵人:“你们都走吧,今日大嫂和一梅刚进城,你们回去照看照看。” 二人一起离开皇宫,铁柱哼着小调准备回家看妻儿,他家里三个孩子都没怎么抱过。 二人在宫门口告别,铁柱拍了拍柳文渊的肩膀:“柳大哥,你一天天想那么多干什么,陛下什么心里都有数,快回家去吧。” 柳文渊点头:“多谢殿下。” 铁柱知道他天生性子谨慎,抬手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翻身上马离开了皇宫。 柳文渊站在皇宫门口久久未曾挪步,他知道,谢景元把选择权交到了他手里,不允许他再拿这些事儿去烦扰妹妹。 柳文渊自嘲一声,我确实太没用了,这么点小事儿还要去找妹妹。 过于谨慎,胆子小,难怪陛下从来不放心让我单独带兵。 过了好久,柳文渊也翻身上马,往家里而去。 而此时,宣平公府里正吵得热闹呢。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04节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 第176章 争口舌辞去爵位 柳文渊一进家门, 还在前院就听到后院里的吵闹声。 薛氏的声音十分尖锐:“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跟我叫板!” 周姨娘哭得声音十分凄惨:“老太爷啊, 我陪着老太爷一路辛辛苦苦, 经历了几次战乱,伺候长辈,生了八郎, 帮助国公夫人打理家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薛氏狠狠呸了一声:“什么东西, 谁不知道你以前走街串巷的, 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柳文渊额头上青筋直跳,跨步进了后院。 等他入了正院后发现, 严氏与周氏正在正院里一边吵架一边撕扯,刚刚进家门的徐氏带着儿媳妇王氏正坐在屋里喝茶呢。 后娘与亲爹的妾室跑到自己院子里来打架, 饶是柳文渊好涵养,也气得脸色铁青。 薛氏见到柳文渊后道:“大郎, 大郎你说说,你和娘娘自小没娘,是不是我抚养你们长大。” 柳文渊想到今日谢景元警告的话,当场冷笑:“你是何人?以什么身份与我说话?” 薛氏怔楞住了, 片刻后道:“好啊, 你这个没良心的坏种子,做了官就不认爹娘了。” 柳文渊不想与薛氏这个蠢人打嘴仗,对着后面人吩咐道:“去请二老太爷三老太爷与三老太太, 几位老爷太太全部请过来。” 说完, 柳文渊转身离去, 一边走一边道:“开祠堂!” 他并未回上房, 薛氏与儿媳妇王氏继续在正房里吃点心。王氏怀着身孕呢, 徐氏寸步不离地跟着儿媳妇。薛氏又蠢又毒,见到王氏有孕,还不知会有什么坏心思呢。 没过多久,柳家的祠堂开了,除了怀孕的妇人和年幼的孩子,其余男女老幼都入了祠堂。 柳文渊是长房长孙,当朝国舅,簇新新的宣平公,整个家族里,无人敢忤逆他的话。 柳文渊与徐氏一起主持了一次匆忙的祭拜里,带着所有男女老幼去摆放祖宗排位的地方一起给祖宗上香上贡。 等祭拜结束,所有人去了议事的厅堂。柳文渊与徐氏坐在诸位,连柳元济都只捞了个侧位坐。 等所有人坐定,柳文渊缓慢站起身,走到柳元济面前,对着柳元济鞠躬行个礼。 “父亲今日才回家,儿子本不该叨扰父亲。但此事至关重大,儿子只能劳动诸位长辈来一起商议此事。” 柳元济一路奔波,本来腿脚正不舒服呢,进门就碰到了薛氏,然后薛氏与周氏互相不肯见礼。薛氏说自己是正室,周氏说薛氏已经被休,不配她行礼。 两个人当场厮打起来,他正焦头烂额,儿子回来就要开祠堂。 现在见儿子这样正儿八经给自己行礼,柳元济有些慌乱:“什么事,你坐下我们一起商议。” 柳文渊转过身,看着一屋子男女老幼:“今日陛下告诉我,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太子生母,该有的体面不能没有。陛下要封父亲为承恩公,然,我们柳家已经有一个公爵、一个侯爵、一个伯爵和两个子爵,满门荣耀,天下无人能及。” 说完这话,柳文渊在屋里缓慢踱步起来:“诸位还记得吗,十六年前我们柳家是如何倾覆的?那时候我们一大家子,扶老携幼一起往西北而去。幸得陛下一路照料,才苟活性命。十六年过去了,我柳家再次起复,然而,我们家的荣耀都是在战场上得来的,现在却抹不掉一个外戚的名分。” 柳元济回了一句:“你妹妹得宠,咱们家不会重蹈覆辙的。” 柳文渊转身看着柳元济:“娘娘得宠是娘娘的事,与我们无关。就算没有我和二弟四弟在外头拼,娘娘也会得宠。娘娘是祖父祖母养大的,祖父祖母已经仙逝,娘娘不欠我们任何人的恩情。” 柳元济一张老脸顿时涨的通红。 柳文渊继续道:“娘娘自幼懂事,在这家里,生父不问她,继母刻薄她,我年幼,无力庇护她。自从遇到陛下,娘娘才终于被人放在心坎里。如今咱们家有人仗着与娘娘的情分,这才进京第一天,就开始在家里闹腾。既然如此,二弟四弟,我先与你们商议一件事情。” 柳文锦与柳文昌起身行礼:“请大哥示下。” 柳文渊的目光看向祠堂门外的空地:“我柳家传世两百年,历经三朝,出了无数后妃,始终屹立不倒,靠得就是谨慎。今日我们家鲜花着锦,来日未必不是隐患。诸位都在此,往后我们就分了宗吧,各管各的,互不干扰。” 柳文锦与柳文昌吃惊地看着柳文渊,想反驳又不敢说,二人担心这是帝后的意思。 柳文锦先回道:“我听大哥的话,分宗!” 二老太爷急了:“大郎啊,这,这话从何说起啊。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们家拧成一股绳才好啊。” 柳文锦反驳二老太爷:“父亲,老虎都打完了,您还想打谁?” 他一句话成功地让所有人住嘴,是啊,柳家势力太大,再这样下去,会威胁到皇权。 柳文昌也拱手:“我听大哥二哥的。” 三个老头子早就不管事儿了,家中封了爵位的长子说要分宗,他们根本拦不住。 柳元济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分了吧,不过二弟三弟,分了宗我们也还是兄弟。” 老头子们连声表决心。 等老头子们说好了,柳文渊继续道:“父亲,陛下要封您做承恩公,这是娘娘的体面,也是父亲该有的尊荣。但我们家太过显眼,儿子决定辞去宣平公爵位,做承恩公世子,这样我们家不会太打眼,父亲与娘娘的尊荣都有了,两厢皆好。” 所有人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徐氏惊得差点跳起来。 如今宣平公天下闻名,若是忽然辞去爵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得罪了皇帝,柳家与柳文渊个人的声誉都会大打折扣。 柳元济急得脸都红了:“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辞了爵位做什么!” 旁边松哥儿道:“父亲明智,这爵位辞了也罢。” 柳文渊看着儿子的眼光多了一丝欣慰,然后又对柳元济道:“儿子与陛下的情分,原就不需要一个爵位来证明。我们是郎舅,是兄弟。儿子陪着陛下三次入关外,守西北、战秦贼,就算没有这个爵位,在陛下眼前,除了平王殿下,谁也不能夺了儿子的体面。” 说完这话,柳文渊的神色仿佛轻松了许多,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事情已经说定,二弟四弟,我估摸着陛下很快要给你们赐宅子,等你们搬了家,自己开宗,往后除了红白喜事,我们不必有过多来往。父亲,明日儿子就去辞爵位,把牌匾一摘,宣平公府变成承恩公府,父亲搬到正院。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散了吧,各自回去歇着。” 说完,柳文渊先起身,对着徐氏道:“走,我们去搬东西,把正院让给父亲。”柳文渊提都没提一句薛氏,因为薛氏和周氏刚才被他拦在了祠堂外面。 出了祠堂,徐氏问柳文渊:“老爷,二娘要怎么处理?” 柳文渊的声音很冷:“薛氏已经被休,不再是柳家人。她可以住在柳家,但别想以承恩公夫人的名头自居,这还是看在三妹妹立过功劳的份上,若不然,前几日我根本不会让她进门!” 柳元济傻眼了,眼睁睁看着儿子媳妇联袂而去。 他把目光投向二老太爷:“二弟!”任谁都知道宣平公这个爵位的重要性,开国这么多功臣,谢景元只封了一个公爵,铁柱不算,那是宗室,是谢景元的兄弟。 宣平公爵位至少能承袭五代,承恩公算个什么啊,一二十年就有一个,外戚专用的花架子爵位,中看不中用! 可柳家女做了皇后,总不能真不封,不然人家说皇帝小气,皇后没脸。要是爷儿两个一人一个爵位,天下人都要犯嘀咕。 二老太爷叹了口气,看着柳元济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大哥啊,这回就要看你的了。” 三老太爷也摇头叹气走了。 柳元济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傻,在女儿女婿十几年的打压下,柳元济身上以前那股不可一世的傲气早就消失不见。 他时常回想自己中传胪时的风光,但他最大只做了个四品闲散官,也没什么可以吹嘘的。他本以为自己的成就已经算不错的了,没想到儿子走了大运,傍上了新皇,一下子封了公爵,做了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是六部尚书之首,这份荣耀,满天下又有几个呢。 现在儿子说要把爵位辞了,为了让他当承恩公。说实话,柳元济当然想做国公,但他不是不懂事,要是儿子真的辞了爵位,他要成为家族的罪人。 柳元济晃悠悠往外走,一步三摇出了祠堂大门。 一出大门,薛氏和周氏都扑了过来,薛氏眼泪汪汪:“老太爷,三丫头不见了,她不见了啊,她救了皇后娘娘之后就不见了,生死不知啊!” 精明的薛氏一下子点名柳文惠的功劳,柳元济本来痛恨这个女人当年背叛自己,听到这话后陷入了沉默。 周氏也哭道:“老太爷,您一路奔波辛苦了,妾身服侍您洗漱吧。八郎跟着世子爷去了,您不用担心。” 听到八郎,薛氏心里恨的滴血:“老太爷,七郎来了,七郎天天想念老太爷,头先我们总说要去找老太爷,可惜两边打仗,我们又过不去,好在老天爷长眼,我们终于见到了老太爷啊!七郎他成亲了,我们有孙子了,老太爷您做祖父了。” 周氏擦了擦眼泪:“看薛姐姐说的,世子爷都有孩子了,我们老太爷重孙子都有了。” 薛氏暗恨,正要讽刺周氏,柳元济忽然对着薛氏发火:“行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薛氏一楞,然后委屈道:“老太爷,这是我的家,我在这家里住了十几年,我不来这里我能去哪里啊?” 柳元济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他心里清楚,若不把这两个人分开,将来会有无休无止的烦恼,薛氏人蠢没脑子,周氏心狠嘴甜 。 柳元济对薛氏已经没有任何情分,但薛氏有两个孩子。七郎是他的儿子,柳文惠立了功劳,听说陆双平正在寻找她,谢景元连郡主府都给她留好了。 柳元济在心里思量,想了半天后对薛氏道:“我们早就不是夫妻了,你走吧。陛下和娘娘恩典,封三丫头做郡主,还给她留了郡主府,你带着七郎去三丫头那里吧。” 薛氏立刻哭了起来:“老太爷,我们二十几年夫妻啊,您怎么能不要我们啊,老太爷在哪里我们自然就是在哪里啊!” 柳元济有些不耐烦:“这是大郎的家,我一个瘸腿之人,凡事都靠着儿子,没有能力去管你。你去投奔三丫头吧,她立的功劳大。” 薛氏急了又开始胡说八道:“不是说陛下要立老太爷做承恩公,那这里就是承恩公府啊,老太爷才是一家之主!” 柳文渊要辞去爵位的事儿已经迅速传遍整个宣平公府,大伙儿心里都觉得可惜,只有薛氏暗自高兴。 柳元济气得当场骂了起来:“住嘴!你还有脸说,你难道对娘娘很好?你有什么脸去沾她的光!” 薛氏哭道:“老太爷,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做继母,我改,我以后都改好不好?” 柳元济一把甩开她:“你走吧,别等我撵人。” 不管薛氏怎么哭闹,柳元济丝毫不心软。薛氏赖着不肯走,柳元济直接让人把她抬起来塞进车里,强硬送去了柳文惠的安和郡主府,并且让人把她关起来,不许她再出来。 周氏十分高兴,回去后细心地伺候柳元济。一边仔细地给他擦脸一边道:“老太爷,我怎么听说公爷要辞去爵位啊。” 柳元济吼她:“闭嘴,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氏哎呦一声:“老太爷,怎么没关系啊。妾身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全家都靠着公爷呢。要是公爷的爵位没了,人家还以为公爷不得娘娘欢心,到时候大家伙儿都得受连累。” 柳元济感觉周氏这话仿佛在打他脸一样,他想骂周氏,但他知道,周氏确实没说错,全家都靠着儿子呢。他虽然是皇后的亲爹,外人对他都是个面子情,见面后就是恭敬地喊一声老太爷,别的什么话都没有。儿子不管到哪里,人家都是恭敬地喊柳公爷,或者喊柳尚书。 柳元济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半个国舅,武安侯世子,太子舅父,人人敬重,而现在…… 周氏当然知道柳元济在想什么,她可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屁本事没有,还想要体面。要是他得了承恩公,他是体面了,薛氏也体面了,可自己有个啥?还不如得实惠,只要她把老头子看好了,她两个儿子都能得好处。 “老太爷啊,不是妾身多嘴,娘娘那么看中公爷……” 柳元济把手里的手巾一摔:“你啰嗦个什么!” 周氏立刻闭嘴,小心翼翼伺候他吃喝。 没多一会儿,松哥儿来了:“祖父,我爹说让我来帮祖父搬家,爹娘已经把正院腾出来了。” 柳元济正在喝茶的手一顿,然后挤出个笑脸:“你这孩子,祖父都成什么样子了,要是还代替咱们家出门,岂不是要给你姑妈丢脸。回去跟你爹说,别折腾了,让他放心,这回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快去快去,我累了,想歇着。” 柳元济不肯搬家,就带着周氏母子两个住在偏院里。 第二天,谢景元早朝的时候带着柳翩翩一起去。中途,他将封承恩公的旨意发了出去。 柳文渊辞爵的奏折还没地上去呢,柳元济这次比儿子的动作还要快,他上奏辞去了承恩公的爵位。 他在奏折中先感谢陛下这么多年对柳家和他一双儿女的照顾,又愧疚自己多年忽视女儿,致使皇后娘娘年幼时不得温暖,现在皇后娘娘有幸入宫门,与陛下琴瑟和谐,他已年迈,只希望儿女都好好过日子。若是封承恩公,又要开府,增添国库开支。他一个残废之人,于国于家无寸功,当谨慎持身,不给黎民与国库增添负担。 柳元济不愧是传胪出身,虽然做事情不咋地,文采是真没得说,一封奏折写得声情并茂,又诚恳又大度,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天下第一慈父。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05节 好在他这次主动做出退让,谢景元见到奏章后很痛快地写了个准,又在柳文渊的奏折上写了两个字,不准!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 等柳文惠回来,还有大戏可以看~ 第177章 纳妃妾群臣谏言 处理完了柳家爵位的事儿, 谢景元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块。 处理完了正事,谢景元准备回昭阳宫吃午饭。最近孩子们都回来了, 柳翩翩每天上完朝后会看一会儿折子, 然后提前一会儿单独回来,带着着孩子们玩一回,谢景元挨到晌午饭时间, 把奏折一丢就要回家。 张公公急火火地跟了上来,陛下脚程太快, 也不肯坐轿撵, 他们稍微慢点都要跟不上。 等谢景元到昭阳宫的时候,娘儿四个正一起玩呢。 二皇子坐在母亲怀里, 哥哥姐姐在一边逗他,二皇子笑得脸上两个酒窝窝一直都在。 见到谢景元, 娘儿四个起身一起给他行礼。 谢景元拉起柳翩翩:“皇后这几天回来享受天伦之乐,朕一个人看折子看的眼睛都要看花了。” 柳翩翩抱着二皇子对着他笑:“我才不去, 这两天为着我爹和我哥的爵位之争,前面多少人等着机会找我的麻烦,我若是去了,一把火烧到我头上来了, 往后我还怎么再去。” 谢景元哈哈笑着抱起小儿子:“总是二郎二郎地叫, 连个小名儿都没有,落落,给你弟弟取个小名儿吧。” 落落眼睛一亮:“我取吗?” 谢景元点头:“你带的最多, 弟弟的名字你来取, 大名小名都是你取。” 落落笑起来:“我就取个小名, 大名还是父皇母后来定。” 二皇子被父亲举得高高的, 顿时兴奋的尖叫起来。 落落看着沉稳的大弟弟和活泼的二弟弟, 想了想之后道:“娘,二弟自出生,我们一家子总是不在一起,现在我们终于团聚了,叫他团哥儿好不好?” 阳哥儿轻轻笑了一声,柳翩翩看了大儿子一眼,笑着跟女儿道:“我觉得这个小名儿不错,往后我们一家子一直团团圆圆的。” 落落当然听到了弟弟刚才的笑声,侧首问他:“阳哥儿,你觉得不好嘛?” 阳哥儿笑着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脚:“姐姐取得,自然是好的。。” 落落轻哼一声:“太子殿下要是觉得不好,早点改了才是,可别往后想起来就笑话我。” 阳哥儿想到姐姐时常让自己帮忙写功课时跟她现在的样子判若两人,又忍不住笑起来:“姐姐,团哥儿当然好听了,寓意也好,我只是想到了前几日姐姐画的月饼。” 人人都说昭阳公主端庄贵气,不仅人长得十分好看,一手剑舞的大气磅礴,颇有些肖似其父,但她也有她的弱点,书画这方面她真的没有天赋。 她喜欢读史书,弓马射箭样样都行,字写得也还凑活,就是画出来的画简直不能看。前儿说要画个月饼,结果画成个黑乎乎的团子。 落落听见弟弟的话,一点不生气:“我画的月饼多实在,平安哥和泰安姐姐都说好看,就你话多。” 谢景元跟团哥儿玩了一会儿后对柳翩翩道:“谨言的伤还没好,这群孩子的功课不能落下,先找个人替他一阵子吧。” 柳翩翩点头:“陛下做主便好,只要你把谨言的太子少傅的官位留着就行。” 谢景元颠了颠团哥儿后抱着他一起坐下:“你爹的事儿已经处理完了,明儿开始跟我去上朝吧,不光你要去,阳哥儿也要去。” 正在跟姐姐耍嘴的阳哥儿听到这话后抬起头看着父亲:“父皇,儿臣不要读书吗?” 谢景元脸上多了一丝严肃:“书自然也是要读的,政事也要听。居安思危,现在有我和你母后看着,万一我跟你母后有个不方便的时候,你随时都要能顶上去。” 阳哥儿眼里露出欣喜,认真地点点头:“儿臣定会用心的。” 谢景元继续跟柳翩翩说话:“星辰怎么样了?” 柳翩翩给他倒了杯茶,又把孩子接过来:“陛下日理万机,还要惦记这些小事情。星辰好得很,我让人去问她,她毫不犹豫地决定入宫。我让她带着十二个女官住在敬书轩里,这几日已经开始帮我处理一些事情。” 谢景元慢慢喝茶:“总是窝在后宫里也干不了什么事情,皇后想不想让她们去前朝?” 柳翩翩有些诧异:“陛下,我当然想了,但是忽然把她们都弄过去,怕是会引起非议。陛下刚刚把前朝捋顺,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给陛下再添麻烦。” 谢景元嗯一声:“你说的也对,咱们得慢慢来。这样,最近这些官员们不是刚刚上任,一大批的诰命等着分封呢。先押着,回头我在外面给女官们找个地方给她们当差用,若是百官反对,诰命暂时就不封,让他们回去挨自家婆娘的骂。” 柳翩翩忍不住笑起来:“陛下真是难得开明,总是跟百官们对着干。” 谢景元用茶盏盖子轻轻刮了刮茶水:“以小见大,不过是几个低品级的女官,若是他们反对激烈,朕以后但凡要做点他们看不顺眼的事情,必定也会反对。君臣之间就是这个道理,我让了一步,他们必定会进一步。有些事情朕必须要做,不能让步。”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陛下如今九五之尊,不好再去跟群臣打嘴仗,不如培养两个自己人。” 谢景元对着她一笑:“别急,会有人的。” 柳翩翩也笑起来:“臣妾知道陛下说的是谁。” 谢景元继续喝茶:“知我者皇后也,女官的事儿不要急,朕肯定会让皇后顺心。女官是皇后的助手,不让她们参与政事,在朕看不到的地方,那些臭男人就要来跟你讲规矩,你得有自己的帮手。” 柳翩翩听到这话后感觉鼻头有点发酸,不管是做将军还是做王爷,或者是现在做皇帝,他好像一直在努力扶持她,除了娘家人,他还在帮她培养她自己的势力,女官是第一步。 一家子在昭阳宫一起吃了顿平和的午饭,谢景元陪着柳翩翩午休了一会儿,又一起去御花园玩耍,还去校场跑马射箭,然后才去御书房。 成堆的奏折已经堆在那里,夫妻两个并排坐下,一起看奏折,各看各的。 底下人把奏折送上来时已经分了类,除重要官员任命和军务大事,其余什么事情柳翩翩都会看。 然而看着看着,柳翩翩看到一封让她十分不痛快的奏折。 有一封联名奏折,奏请谢景元广开后宫,开枝散叶,扩大皇族。最重要的是,这封奏折不是一个人写的,而是联名奏折。 礼部侍郎、御史大夫、国子监祭酒、太学博士等一堆的人,全部都是文官,甚至还有原来镐京来的人。 谢景元几乎是瞬间就发现她的异常,伸头一看,也皱起了眉头,一把捞过那本奏折:“这个给我,你看这个。” 他把手里一份户部上的奏折给她看:“这是户部这个月的钱粮花销,一堆的数目,我看的脑瓜子疼,你帮我捋一捋,看看他们有没有算糊涂账。” 说完,谢景元盯着手里的那一份联名奏章,一个一个研究上面的名字。 柳翩翩没有再去过问那一封奏折,继续专心干自己的事情。 等快天黑的时候,谢景元先放下笔:“翩翩,你先回去,我稍后就来。” 柳翩翩看他一眼:“陛下要瞒着我做什么事情?” 谢景元伸手给她捏了捏胳膊:“不要小看这一封联名奏折,这后头的事儿多着呢。说要给朕纳妃,只是个幌子而已,朕得挖一挖里面的事儿。” 柳翩翩哦一声:“双平可能正等着你呢。” 谢景元笑起来:“朕说的没错,知朕者皇后也。” 打发走了柳翩翩,谢景元让人叫来了陆双平。 陆双平进来后先正经行礼:“臣见过陛下。” 谢景元抬手将那封奏折拿起来:“你自己看看。” 陆双平躬身走过来,双手接过奏折一看,面色如常,随后将奏折放在铺着明黄色桌布的案桌上,轻声问道:“请陛下吩咐。” 谢景元靠在椅子上,过了好久才道:“静悄悄地查,看看这些人家里是个什么情况。还有,这上面署名的人,朕看着没有一个像是能撑头办这事儿的,务必要把后面这个人找出来。不管是在朝还是在野,有这么大的能量,朕屁股底下这椅子都开始发烫。” 陆双平拱手道:“陛下放心,臣定挖地三尺,找到幕后主使。” 谢景元又嗯一声,然后问道:“三妹妹找到了吗?” 陆双平低声道:“有了点线索,估计三姐姐有些害怕,暂时不敢回来,她带着秦孟仁的孩子呢。” 谢景元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尽快找回来,或者让谨言写一封书信,在那孩子心中,谨言的话应该是比较可信的。” 陆双平点头:“臣遵旨。” 谢景元见他比自己还严肃,开了句玩笑话:“怎么样,你家里捋顺了吗?” 陆双平知道谢景元说的是立夏的事儿,叹了口气:“臣第一次感觉到一根蜡烛两头烧的感觉。” 谢景元笑起来:“ 朕当年不也是的,好不好的忽然多了个平妻,还多个了大儿子,想说理都没地方。” 陆双平难得跟谢景元拉起了家常话:“文贞说立夏这样子也没法放出去,只能养着,还说要给她个姨娘的名分,也能算正儿八经的陆家人,我没答应。” 谢景元嗯一声:“不给是对的,客居在你家,她永远是恩人,别人也不敢小瞧她。若成了姨娘,虽然是一家人,地位却下去了好多。你千万别相信女人大度的话,你要是照办了,等着吧,她们会一直记着的。” 陆双平笑了起来:“臣多谢陛下教诲。” 谢景元又端起茶盏:“你去吧,尽快把这两样事情办妥。” 陆双平行礼告辞,谢景元一个人坐在御书房里沉思许久,然后起身往昭阳宫而去。 炎热的夏季,太阳已经偏西,皇宫里的燥热终于减轻了一些。 谢景元今日走得非常慢,一路走一路观察路两边的宫墙、宫殿与路面。路上很多宫殿都是空着的,谢景元看着那些琉璃瓦片和雕梁画栋,心里清楚,外头很多人想住进来。 这里的富贵太大了,只要能住进来,整个家族都能飞黄腾达,若是能生下皇位继承人,将来更不可限量。 谢景元眯着眼睛看着那些宫殿,心里嗤笑一声,抬脚回了昭阳宫。 几个孩子都在屋里玩,谢景元特别喜欢这种感觉,他从外头回来时,妻儿都在家里等着他。一旦有了新人,这份安宁就会被破坏。能不能多绵延子嗣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屋里几个孩子就要陷入危险。前朝要开始党争,百官开始站队,百姓要开始遭罪。 柳翩翩笑眯眯地看着谢景元:“陛下回来了。” 谢景元自己脱掉外衫:“这么热的天,还要穿几层衣裳,真是要命。明年夏天我们搬到园子里去住。” 柳翩翩给他端了杯凉茶:“明儿在屋里摆个冰盆吧,这么热的天,我不会咳嗽的。” 谢景元坚决反对:“不行,这会子是不咳嗽了,秋天又要咳嗽。秋天你还要帮我查户部的账呢,那些老油条,算账比谁都精,我一个人肯定要被他们糊弄。原来还能指望你哥,现在你哥在吏部,他不好去插手户部的事情。” 柳翩翩话锋一转:“明儿我要跟陛下去上朝吗?” 谢景元犹豫了好久才道:“明日你别去,我带着阳哥儿去。” 旁边的两个孩子敏锐地发现了父母之间氛围的变化,姐弟两个互相对视一眼,低下头继续带着团哥儿玩。 柳翩翩先笑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陛下不要放在心上。依我看来,无非是一些前朝余孽罢了,陛下文功武治都没得挑剔,只能在后宫里做文章,把臣妾打压下去,外头人就有机会进来。别人家都是妻妾争得头破血流,凭什么陛下就要例外呢。您不好色,他们怎么好意思左拥右抱。” 两个孩子终于明白了什么意思,落落的眉头皱得死紧,阳哥儿对着姐姐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谢景元久久没说话,柳翩翩拉住他的手道:“陛下,你当年离开京城时有什么梦想吗?” 谢景元笑道:“有啊,我想自由自在的过日子。我当时是想一辈子打光棍的,让铁柱成亲,多生两个孩子,过继个儿子给我。后来遇到皇后,朕才有了成家的念头。但朕想自由自在的念头从来没断过,现在却觉得,自由自在四个字仿佛痴人说梦。哪怕做了皇帝,还是会有许多约束。” 柳翩翩看着面容比以前坚毅了许多的谢景元,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道:“陛下,您看,当年那么难的境遇,我们都能翻盘,现在我们占着身份优势,只要好好筹谋,什么事情都能成功的。” 谢景元嗯一声:“朕与皇后,一起往前走。” 第二天早朝,谢景元独自带着阳哥儿去了宣和殿。太子要听政,群臣没有一个人反对。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06节 谢景元如往常一样听群臣奏事,中间偶尔跟阳哥儿说两句,阳哥儿十分乖巧地点头。太子服饰穿在身上十分沉重,他始终端坐在上面,纹丝不动。 等事情奏的差不多了,礼部常侍郎终于出列。此人是前朝之人,以前在御史台干过,名声不咋好,爱得罪人,是出头鸟的好人选。但因着他一板一眼,为官也比较清廉,谢景元留下了他。 然而清廉之人必定有他的缺点,此人的脑子十分轴,爱把那些君子之言当做信条。他还有另外一个缺点,怕老婆,这也是谢景元留下他的另外一个原因。 常侍郎一脸刚正:“陛下,臣请陛下选秀女充斥后宫,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满朝文武顿时安静如鸡,谢景元本来端坐在上面,闻言往前倾了倾身,一只手肘撑在龙椅前面的桌子上,手指头轻轻扣桌面,片刻后道:“常爱卿家中有几个妻妾?” 常侍郎正色道:“臣有一妻二妾。” 谢景元又问:“多大年岁?各生了几个孩子。” 常侍郎犹豫了一下后道:“拙荆与臣同岁,育有三子两女,两个妾,一个比臣小十二岁,一个比臣小十五岁,各育有一子一女。” 谢景元心里哂笑一声,九个孩子,怕是这常大君子连孩子的名字都记不全吧。 “这样说来,常爱卿也是成亲十几年后才纳妾。” 常侍郎似乎有些不大习惯在人前说自己的家事,但为了劝皇帝纳妃,他努力镇定:“臣成亲十年后,拙荆已不能生育,为子嗣计,拙荆张罗给臣纳妾。” 谢景元又哦一声:“常爱卿看过今年户部统计的人丁册子吗?” 常侍郎顿了一下:“臣并未看过。” 谢景元对着旁边的户部郭侍郎道:“你来跟他说说现在外头有多少光棍。” 郭侍郎出列:“回陛下的话,自陛下入京,臣尊陛下旨意,令各州府统计在册人丁数,发现各地皆是男丁比女多,虽则连年征战,抽丁较多,仍旧是男多女少,光棍成堆,多的地方,一家子三五个儿子只能娶一个媳妇,甚至有兄弟共妻之事。” 满朝文武继续安静如鸡。 谢景元又扣了扣桌面,然后对常侍郎道:“朕知道常爱卿一心为公,但朕心里也装着天下老百姓。那么多老百姓还在打光棍呢,朕若是左一个女人右一个女人,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 常侍郎觉得这话不对:“陛下乃九五之尊,岂可与庶民一般。皇家子嗣少,江山不稳,前朝倾覆,皆因如此。” 谢景元嗤笑一声道:“常爱卿错了,前朝倾覆,就是因为姑父女人太多。仁孝太子上面几个哥哥都没了,难道是老天爷瞎眼一个不留?还不是后宫那些女人弄的。仁孝太子忠厚仁义,原是皇位继承人的不二人选,结果被孙氏一杯毒酒去了半条命,连姑父的命都一起没了。朕可不想喝毒酒。” 常侍郎这下子不嘴硬了,立刻下跪道:“陛下,臣为了大秦江山与皇家子嗣,绝无二心。” 谢景元当然知道常侍郎不会有二心,但他蠢,容易被蛊惑。让他干礼部那些一板一眼的事情很合适,一旦牵扯到官场斗争,他头一个要成出头的椽子。 常侍郎有些词穷,他想劝谢景元,但谢景元的诡辩之术满朝文武都领教过很多次,没有人能从陛下嘴下逃脱。 他只能一脸痛心道:“陛下,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谢景元回道:“朕知道,常爱卿请起,还有谁跟常爱卿有一样的想法,趁着现在早点提出来,让朕心里有个数。” 旁边御史台御史大夫出列:“臣请陛下适当选秀女,充斥后宫。虽则天下女子较少,但陛下贵为九五至尊,六宫空置,子嗣稀少,皇家威严无存。” 谢景元看了一眼御史大夫,这个聪明点,知道说适当二字。 谢景元这次没跟他争论,因为旁边有个人出列了,正是新任御史中丞茅石头。 茅石头现在喷人非常懂得技巧,他先给谢景元行礼,然后对旁边的御史大夫道:“周大人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下官十分佩服。然,下官这里有个折中的办法,想说与各位听。” 谢景元嗯一声:“说来听听。” 茅石头不去看周大人的眼刀子,对着谢景元道:“陛下,太子与二皇子年幼,正是需要全力呵护的时候。且臣听闻,陛下与娘娘定亲时还是个六品官。陛下与娘娘起于微末,一路风雨扶持,原就与其余帝王有别。陛下一朝登临九五之位,若是立刻广开后宫,岂不成了见色忘义之徒。” 谢景元笑一声道:“有道理,朕可不想当负心汉。” 茅石头跪下来磕了个头后继续道:“此时国库空虚,若是广开后宫,增加支出,百姓受苦。陛下与娘娘皆心系百姓,岂可忍受。然则陛下子嗣稀少,臣建议,纳妃之事可以延后,等国库充盈、二位殿下年长之后再提。” 谢景元立刻抚掌道:“好,茅爱卿这个主意好。现在国库这么缺钱,朕要把这些钱用在刀刃上,纳妃之事过几年再提。等什么时候天下承平,国库有了余钱,朕才能有心思纳妃。不然把人家好好的姑娘弄进来守空房,岂不是造孽。常爱卿,你说朕说的对不对?” 常侍郎语塞,片刻后壮着胆子问道:“那,敢问陛下,何时才选秀?” 谢景元一咧嘴:“至少五年,最长十年,朕要全力培养太子,没心思做别的事情。” 好家伙,五到十年,这意思是你们各家的闺女赶紧该嫁人的家人,别等朕。十年之后太子都有孩子了,黄花菜都凉了。 说完这事儿,谢景元看向旁边的张公公。 张公公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退朝!” 谢景元起身牵着阳哥儿的手出了大殿,让张公公带他去读书。 阳哥儿临走前看着父亲,欲言又止。 谢景元看着儿子:“有什么话快说。” 阳哥儿知道父亲最讨厌男人扭扭捏捏,很干脆地问道:“爹,您真的要纳妾吗?” 谢景元摸了摸胡子:“朕不是说了十年之后吗 ?” 阳哥儿皱起眉头,十年之后父亲才四十四岁,若是广开后宫,他立刻能多出一串弟弟妹妹。 谢景元留下这句话就走了,任由阳哥儿自己去思索。 谢景元纳妃之事立刻如一阵风一般吹遍了前朝后宫,五到十年,许多人都开始算计自己家里的女儿有多大,是不是还来得及。 昭阳宫里,星辰正在帮助柳翩翩开始着手准备今年封诰命的事儿。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78章 珠胎结波澜又起 听到谢景元要纳妃的消息, 星辰有些担忧:“娘娘。” 柳翩翩仿佛没听到一样,继续对星辰道:“争取中秋节之前把这事儿落定, 到时候诰命们出门也方便。” 见星辰不说话, 柳翩翩抬头看着她,反问一句:“你愿意去前朝吗?” 星辰眼里立刻露出欣喜:“臣愿意。” 柳翩翩低下头继续看名单:“会很难,需要我们付出很多。你要看紧她们几个, 光你一个人意志坚定也不行。” 星辰重重地点头:“臣知道,娘娘放心, 她们心里在想什么, 臣大抵都知道。” 二人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所有诰命名单都捋了一遍:“这事儿我们要是做熟了,把我们的人塞到礼部去不是不可以。但礼部官员们都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 肯定不会轻易让你们进去。” 星辰点头:“臣知道,诸位大人们都是朝廷开科取士取来的, 我们平白无故去占几个名额,他们定然会不乐意。” 柳翩翩笑道:“无妨, 慢慢来,咱们先把这事儿做好。你去吧,陛下要回来了。” 果然,星辰前脚才走, 谢景元后脚就带着儿子回来了。 谢景元对着女儿挥手:“带你两个弟弟去你宫里。” 落落很有眼色地带走了两个弟弟, 屋里只剩下夫妻两个。 柳翩翩笑问谢景元:“陛下五年之后要再想什么理由呢?” 谢景元一把将她捞进怀里:“管他呢,五年之后再说。争取撑到十年,到时候朕带你离开皇宫, 把这里都交给阳哥儿。” 柳翩翩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汗水:“今日星辰告诉我一件事儿, 她前儿回家, 平安说太学里很多学习对我每日去上朝的事情十分不满。” 谢景元的眼神冷了一下, 眨了一下眼睛后道:“别急, 这些事儿都是连成串的,从来不会是单独谋划。” 柳翩翩轻轻靠在谢景元怀里:“这世间的事儿大抵都如陛下所言,本无对错,只有立场不同。他们觉得陛下应该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如今陛下想与臣妾一起治天下,这泼天的富贵我们两个独享了,他们岂能答应。以前在镐京时,大家忙着打仗,需要一心团结,没人说此事。现在陛下统一天下,到了该分果子的时候了。” 谢景元捞起她的手亲了一口:“想那么多做什么,大不了老子再杀一批。朕的刀快着呢,朕不介意做个暴君。” 柳翩翩抬起头,看到他带着些胡茬的下巴:“陛下也该蓄一蓄胡须,不能总是这样年轻俊美,省得那些老大人们总想给陛下当老丈人。” 谢景元哈哈大笑起来:“谁给朕当老丈人,那可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你爹现在窝在你大哥家里养老呢。” 笑完之后谢景元伸手将柳翩翩抱紧,看了一眼旁边的塌:“皇后连日忙碌,也顾不上朕了。” 柳翩翩见他的语气低沉下来,伸手要推他:“陛下日理万机,当以正事为要。” 谢景元的眼睛眯起来:“看皇后说的,朕忙得哪一件不是正事。” 柳翩翩轻轻摇了摇嘴唇:“中秋节要来了,陛下头一年在宫里,有想好怎么过吗?” 谢景元手下开始浅调素琴:“无非就是请百官吃酒席,发些赏赐。皇后可以请诰命们入宫一起赏菊花,说不得还能做个媒人,配几门好亲事。” 柳翩翩眯起眼睛往后仰:“臣妾把封诰命的事情都抢了过来,礼部的官员们怕是意见不小呢。” 谢景元跟着她往前去了去:“朕好想日日跟皇后一起忙正事,一天三五次最好。” 柳翩翩的眼帘微微睁开,声音也低了下来:“陛下要做明君的……” 谢景元又往前送了送:“朕更喜欢做暴君,畅快。” 窗外的蝉鸣声正响,夏日的燥热经过反复研磨与碰撞,让人仿佛经历过一场痛快的较量,酣畅淋漓之后是安逸的平静与舒适。 日子忽悠悠往前走,谢景元强行驳回了纳妃之事,还在外面给女官们找了当差的地方,虽然不上朝,但也算是从幕后走到人前。 等到中秋节,整个前朝看起来都风平浪静,秋闱、秋收以及官员诰命们的封赏,一切都顺利进行。 谢景元与柳翩翩第一次以帝后的身份主持中秋礼,今年的规格特别大。前朝后宫,夫妻两个各自开宴席,宴请文武百官与诸位诰命。 中秋月圆夜,柳翩翩在后宫开了几十桌宴席,满京城所有四品及以上诰命全部齐聚一堂,除了孕产妇,无一人告假。 柳翩翩身边坐着徐氏与韩一梅,还有姜太太。姜大人被追封为文忠公,每逢重要节日,柳翩翩都要把姜太太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连徐氏都会往边上让一让。 姜太太总是说自己年纪大了,跟年纪人说不到一起去,与皇后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去寻王太太与马太太等人,几个老太太凑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徐氏刚嫁了女儿,二孙子也出生了,心情非常好。 “娘娘看,今日的月亮真圆。” 柳翩翩抬头看了看天,想起十六年前的中秋夜,柳家被抄家的那天。她立刻把自己脑子里的记忆都清除掉,不去想那些糟心事儿。 “大嫂,二娘有来找你吗?” 徐氏笑道:“没有,三妹妹的郡主府里什么都有,我听郡主府里的人说,二娘说三妹妹没回来,她得帮三妹妹把家里管起来。娘娘不知道,二娘连三妹妹的正院都占了,说给老七住。爹听说后跑去把七郎骂了一顿,七郎这才搬出正院。前儿七弟妹还来找我,说让公爷给老七找个官儿做,把我气的当场把她撵走了。” 柳翩翩忍不住笑起来:“大嫂居然也会撵人了。” 徐氏帮柳翩翩续了点茶水:“我不跟他们住在一起,眼不见心不烦。三妹妹回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二娘何曾把她放在心上,到时候不得往死里盘剥她。” 柳翩翩的笑容收了一些:“无妨,她又不打算嫁人,她有儿子呢,且她本性跟二娘非常像,二娘占不到多少便宜。” 姑嫂两个说着娘家的事情,韩一梅安静地坐在一边。 等姑嫂两个说完了,韩一梅开始回话:“娘娘,前儿二叔家的两个弟妹来我家里,说要中秋节来面见娘娘,我给驳回去了。王爷给我讲了以前的事儿,我听得头顶冒火。我还看到那个孩子了,听说跟他爹长得一模一样。听两个弟妹的意思,老三死了,几个孩子没爹怪可怜的。大过节的来给我送礼,礼我留下了,回了一些,其余一概没应承。” 铁柱成了谢景元的弟弟,算作长房的儿子,韩一梅的称呼都跟着长房走,称呼谢领峰为二叔。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07节 柳翩翩冷笑一声:“告诉他们,文治武功,哪一样出色,陛下与本宫都欢迎。我大秦朝的爵位没有一个是空口白牙就能得来的,我爹都没爵位呢,得亏当日杀了两个,不然得没完没了。” 韩一梅温声道:“娘娘不要担心,臣妾与王爷还能辖制得住。王爷说要自己掏腰包在族里办学堂,让子弟们读书习武,若是都不成器,说出去阖族脸上无光。” 柳翩翩笑着点头:“这个主意不错,我也出一份子,陛下最喜欢上进的孩子。早些年谢家落魄,何尝不是因为没有出色的子弟。” 韩一梅开玩笑道:“那是因为阖族子弟的聪明劲儿都跑到陛下身上去了。” 旁边的月升哎呦一声:“一梅,以前我觉得你是个斯文正经人,这也会说俏皮话嘛。” 韩一梅笑起来:“二嫂说我不正经就是了。” 月升笑起来:“我可不敢,连王爷都要看你的眼神过日子,我胆子小。” 姑嫂两个开起了玩笑,柳翩翩的眼神却看向了不远处的星辰。星辰是官员,跟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 柳翩翩今日让星辰把几个女官都带了过来,虽然品级不是特别高,好歹算是大秦朝第一批女官。当年入王府时年龄还很小的女官们现在都长大了,眼见着都到了适婚年龄。 柳翩翩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准备下一轮考试,再招几个。 星辰今日的眼神明显不对劲,她在一个六品女官身上瞟了好几眼。柳翩翩知道星辰从来不是个失礼的人,故而也看了两眼。 就这两眼,柳翩翩看出了问题。那钱女官今日穿得十分宽松,一盘子点心到了她面前,她看起来一幅很难受的样子,等又一盘菜端了上来,她几乎就要撑不住吐了,但仍旧努力忍着。 在坐的人都发现了问题。 众人的声音都低了下来,前朝对女官的反对一直都没停过。一是因为曾经嫁给了黑风,差点坏了谢景元的大业;二则这些女官们都年轻,放在后宫也就罢了,若是推出去,难免会出事。 然而谢景元跟这些人杠上了,他骨子里那股桀骜不驯和不服输被这些人激了起来,他一定要把这几个女官推出去。 如果这几个女官在行为上出了问题,等于是给了谢景元一个狠狠的嘴巴子,那些文官集团会疯了一样反扑…… 柳翩翩收回目光,对前面的蒙氏道:“三嫂,三哥的身体怎么样了?” 蒙氏恭顺地回道:“多谢娘娘关心,老爷整日在家修养。这一阵子跟着裴大人和沈大人一起,成日家研究什么养身的方子,这入了秋有一阵子了,今年腰疼和腿疼比去年好了许多。” 徐氏给了旁边妯娌几个一个眼神,妯娌六个与月升及韩一梅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立刻把场面活络了起来,没人再去看钱女官。 星辰反应极快,发现异常后悄悄命人把一些不合适的菜撤了,宴席继续进行。 等到晚上,谢景元从前面回来就得到一个消息,那位钱女官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也就是说,这女官刚入京城就与人勾搭上了。 柳翩翩看着眼前的谢景元,对着他行了个墩身礼:“都是臣妾管教不利,请陛下责罚。” 谢景元伸手轻轻将她拉起,对着她轻轻说一声:“翩翩,狼来了。” 柳翩翩抬眼看向他,谢景元的目光变得十分幽暗深沉,她想起那年他想要与秦孟仁合作时的表情,里面闪烁着即将狩猎的光。 柳翩翩微微侧首,仔细打量他,然后朱唇微启:“陛下又要开始了吗?” 谢景元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要多谢钱女官,帮我钓到一条大鱼。翩翩,做好准备,女官舞剑,意在皇后。” 第179章 赐毒酒学子闹事 第二天早上, 谢景元带着阳哥儿一起去上早朝。 钱女官有孕的消息昨日并未隐瞒,一夜之间, 满朝文武都知道了此事。 谢景元如往常一样听百官们奏事, 重点提了秋收与秋闱,并让人核算今年各处军费开销。 等事情奏的差不多了,御史大夫周大人又出列了。 “陛下, 臣听闻女官处有一位女官未婚有孕。臣请陛下将此女官发还母家,另其父母择良人发嫁, 以免耽误其花期。” 谢景元点头:“肯定要送回去的, 不过送回去之前,朕得先找到这个奸夫。” 周大夫停顿了一下后道:“陛下, 女官们正值青春,锁在衙门里当差, 天长日久,恐其心存埋怨。” 谢景元抬起眼, 透过面前的十二冕旒冠的缝隙里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所有人都面带恭敬。 没等谢景元说话,旁边的柳文渊拱手道:“陛下,女官们都是北地之人, 自豆蔻之年便入秦王府, 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出现此事,必定是有心怀鬼胎之人自女官们入京之日起便酝酿不轨心思。” 周大夫反驳道:“柳大人,女子当贞静, 若女官们心性坚定, 何人能引诱?” 柳文渊接话道:“周大人, 你我不是当事人, 如何知道他们作何想。陛下, 臣请抓住此二人,当堂对峙。” 谢景元点头:“诚意侯何在?” 陆双平出列:“臣在。” 谢景元一脸严肃道:“去把两个人都带过来。” “臣遵旨。” 陆双平一走,谢景元忽然从龙椅上起身。阳哥儿看了他一眼,他伸手按住儿子的肩膀,让他坐在那里不要动。 谢景元从案桌后面绕过来,双手背在身后,慢慢下了九步台阶。 他好久没有走下来看看这些人,除了几个重臣,其余人都是朝会或者重要节日时看一眼。 谢景元站在百官们对面,笑一声问道:“入了秋,爱卿们要注意保重身体。” 百官们仿佛约好了似的,一起躬身行礼:“多谢陛下。” 谢景元开始在两个方队之间慢慢踱步,一边走一边道:“当日秦孟仁入京,朕第一天就把他挂在了城墙上。朕知道,很多人觉得朕是在公报私仇。但朕告诉你们,朕杀他,是因为他祸国殃民。孙太后一介女流,自小只知道如何相夫教子,不知如何处理朝政。除了孙振雷,她没有一个帮手。秦孟仁趁虚而入,迷惑孙太后,致使大雍民不聊生。” 说到这里,他转身继续往回走:“倘若孙太后有自己的判断力,就不会被秦贼蛊惑,江山稳固,朕在西北守边关,日子也快活。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怕皇后干政,江山不稳。但你们忘了一点,朕不是万能的,也不是铁打的,总有不凑手的时候,朕需要皇后帮助朕,帮助太子。女官是皇后的左膀右臂,当年她们入秦王府的时候朕就立过规矩,若是有了好人家,可以回家嫁人生子,生完孩子还能回来当差。” 旁边姚太傅接了一句:“陛下仁慈。” 谢景元的声音变冷:“如今有人明知故犯,知道女官的名声要紧,蓄意引诱。钱女官不知自爱,致使女官名声受损,皇后名声受损。” 话音刚落,陆双平赶了过来:“陛下,人带过来了。” 说罢,侍卫把一男一女丢在了大殿上。 钱女官羞愤欲死,哭着趴在地上磕头:“陛下,臣该死,都是臣的错……” 谢景元冷笑一声道:“你是该死,放心,朕会给你个痛快。” 钱女官听到这话后声音顿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厉害了。 谢景元一脚踹向旁边那个男人,踢得他直接翻在了地上。谢景元看了一眼,不认识。 “这是谁家的?”谢景元开口问了一句。 陆双平回道:“回陛下的话,此人姓冯,是礼部一位八品书吏,家中在前朝原有爵位。” 谢景元思索片刻后问道:“姓冯,与孟中承可有关系?” 陆双平犹豫了片刻后回道:“此子与先孟大奶奶是远方堂姐弟。” 那冯书吏立刻趴在地上砰砰磕头:“陛下饶命,都是卑职的错,求陛下饶命。” 谢景元在旁边的垫子上擦了擦鞋底:“你来告诉朕,是谁让你引诱钱女官的?” 冯书吏一边磕头一边道:“陛下饶命,女官们入京那一天,正好是卑职帮忙安排食宿,钱女官负责女官们那边的事宜,这才跟卑职有了接触。” 谢景元忽然道:“抬起头来。” 冯书吏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谢景元呵一声:“长得不赖,快赶上朕了。” 冯书吏吓得又开始磕头:“卑职该死,卑职该死,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卑职愿意对钱女官负责,都是卑职的错,钱女官年幼不懂事,都是被卑职引诱的。她初入京城,对这里一切都不熟悉,卑职借着帮她采买的机会,多次接近钱女官。” 谢景元嗯一声:“还算有担当,不错,可惜光有担当没脑子。若是你正儿八经去找陈女官提亲,你们两情相悦,朕还会送你们一份大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看在你们彼此都护着对方的份上,朕给你们个痛快。陆爱卿,送他们上路,就在这里送。” 钱女官捂着肚子哭了起来,冯书吏也跟着哭,爬过来抱住钱女官:“小婉,小婉你别怕,我会陪着你的。我被人骗了,有人跟我说只要能接近你,就能娶你过门,我家的爵位说不定还能恢复。我骗了你,我该死。” 钱女官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旁边的百官们却听得眼神闪烁。 谢景元呵呵笑起来:“不错,虽然你骗了他,看得出来不全是骗她,多少有点情义。这样,临死前,朕给你们赐个婚,回头把你们葬在一起。” 冯书吏停止了哭泣,把钱女官紧紧搂在怀里:“多谢陛下恩典,卑职所作所为都是自己私心作祟,家里人一概不知,还请陛下饶过卑职的老父母。” 谢景元嗯一身:“不错,骗你的人果然很懂朕,知道朕喜欢有情有义的汉子。本来朕想杀你全家以儆效尤,你这样有情义,朕反倒不忍心杀你家里人。算了,你们一家三口一起去吧。陆爱卿,动手。” 陆双平早就准备好了,对着外头人挥挥手。 很快,钱女官与冯书吏都被侍卫灌下了一杯酒。那酒一下肚子,两个人就在地上滚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呕血。不过片刻的工夫,二人连带钱女官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毙命。然而,冯书吏临死前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爬过来,抓住了钱女官的手。 谢景元看着坐在上面的阳哥儿,他本来想上去捂住儿子的眼,想到他是太子,总要多经历风雨,故而忍住没去。 阳哥儿安静地坐在上面,眼里无悲无喜,仿佛死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片落叶一样。 谢景元抬脚顺着台阶往上走:“陆爱卿,把这里清理干净,将这一家三口发还给冯家,命他们好生安葬。” 陆双平领命而去。 谢景元回到龙椅上坐下,拉了了阳哥儿的手,阳哥儿对着父亲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谢景元继续道:“诸位爱卿觉得朕这样处置如何?” 柳文渊拱手道:“陛下仁慈,杀此二人是规矩,给他们赐婚是人情,他们在泉下必定也会感谢陛下。” 旁边礼部刘尚书颤巍巍出列,先将自己的帽子摘下,然后跪下磕头道:“陛下,此二人都是礼部官员,都是老臣管教不力,臣已老迈,请陛下仁慈,准许臣乞骸骨。” 谢景元挽留道:“爱卿虽有错,朕也有错,他们二人也有错,岂能让爱卿一人承担责任。子孝,帮朕扶起刘尚书,朕还想让刘爱卿好好整顿一下礼部呢。” 刘尚书被柳文渊扶起来后道:“陛下,臣赞同周大人的意见,女官们迟早要嫁人,不如早些给她们配个好人家,避免往后再出岔子。” 谢景元微笑道:“刘爱卿,岂可因噎废食。好比钱财在家里,被盗贼惦记,总不能把钱财扔了。别的不说,前一阵子们的诰命,全部都是女官们在忙碌。在镐京的时候,女官们可做了不少事情,提高棉花亩产,收养被丢弃的女婴,改造纺织机,这些事情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男人又做不了。” 老尚书回道:“陛下,诰命封赏一直是礼部在做,臣可以带人接下来。至于陛下说的其余几件事儿,微臣可以派一些细心的人去跟女官们学。” 旁边茅石头道:“刘大人,下官听闻刘大人快要建好宗庙及皇陵?” 刘尚书被打断,点了点头:“不错。” 茅石头认真道:“陛下,臣请陛下让臣去督办皇陵建造。” 刘尚书的话说不下去了,女官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成果,他现在去摘桃子好像不大合适。但放一群妙龄女子在外头当差,实在是不大合适。 谢景元回道:“茅爱卿说笑了,你不懂督办皇陵之事,好好当你的御史。” 茅石头躬身:“臣僭越了。” 谢景元对刘尚书道:“刘爱卿,女官们也是经过好几轮考试考入王府的,这么多年也算兢兢业业。若是一下子全部发还回家,外人岂不是要说朝廷过河拆桥。女官们到了年纪,朕与皇后已经商议过了,该嫁人嫁人,不想来的可以辞官,若是全部罢黜,未免有因噎废食。再者,女官们的品级都很低,之所以引人注目,皆因她们都是妙龄女子。诸位爱卿都是君子,自然该守君子之行,眼中无色,女官们自然如男子一样。” 国子监祭酒出来想说话,谢景元没给他机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当日入京城,诸位爱卿虽然是前朝旧臣,朕觉得只要有能力的,都留了下来。英雄不问出处,几个女官而已,诸位爱卿何故容不下。” 旁边的铁柱终于开口了:“陛下,女官也不是我朝特有。臣认为,只要妥善安排好,未必不能用女官。” 谢景元的手轻轻敲了敲桌面:“女官之事,若有异议,回头再议论。”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08节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再也没人说话。 下朝之后,谢景元打发儿子去读书,自己在上书房批阅奏折。为了不影响家里人心情,谢景元中午饭都没回后宫吃,就在上书房囫囵吃了两口,然后躺在塌上歇了一觉。 刚睡起来,外头张公公躬身走了进来。 “陛下,陆大人求见。” 谢景元一咕噜爬了起来:“让他进来!” 陆双平脚步匆匆进了屋:“陛下,外头闹起来了。” 谢景元呵一声:“是不是那帮书呆子在闹事?” 陆双平拱手道:“今日吃了午饭,国子监与太学几百名学生一起坐在大门口,绝食相抗,要求罢黜女官。” 说到这里,陆双平的声音顿了一下。 谢景元问道:“还有什么,继续说。” 陆双平先拱手,然后继续道:“他们要求皇后娘娘退回后宫,做天下女子表率,主持选秀,充斥东西六宫,而不是椒房独宠,善妒专权。” 谢景元勃然大怒 ,一脚将面前的案桌踢飞,奏折掉落的满屋子都是。 “放他娘的狗屁,老子要不要纳妾,要他们管。这群书呆子是好日子过多了,既然如此,明日都送到边关去,让他们跟胡人打嘴皮子,看看胡人会不会饶了他们!” 陆双平第三次鞠躬:“请陛下息怒,几个学生不足为虑,臣猜测是有人在背后蛊惑。臣正在查,发现最近这些文官来往密切。许多人家家里都有适龄未婚女子,且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臣这里有一份名单,请陛下过目。” 说完,陆双平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双手捧着呈了上去。 谢景元捞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扔给陆双平:“继续查,朕要看看是谁在后面捣鬼。” 陆双平拱手告辞。 陆双平刚告辞,柳文渊来求见。 谢景元一挥手:“不见,让他去好生当差。” 说完这话,谢景元直接从后门走了,直奔昭阳殿。 外头的消息还没传进来,柳翩翩刚午休起来,正带着团哥儿在廊下玩耍。团哥儿想学走路,两条小腿站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小嘴里不停地嘟噜嘟噜,也不知在说什么。 柳翩翩脸上带着笑,蹲下身看着团哥儿:“乖乖,到娘这里来。” 团哥儿笑嘻嘻地颠簸着小腿往前扑,走到一半站不稳要歪倒,柳翩翩迅速伸手接住了他。 团哥儿抱住亲娘的脖子,小嘴里又开始啊啊哦哦地喊了起来。 谢景元的满腔愤怒在看到这一幕之后瞬间消散不见,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廊下的母子两个,想到自己当日第一次去杀胡人时回来的场景。 他总想给她撑起一片天,让她无忧无虑,可外头总是有人想破坏这份宁静。 柳翩翩早就发现大门处多了一个人,侧首笑看着他:“陛下回来了。” 谢景元双手背在身后,笑着走了过来:“皇后好兴致,有没有兴致跟朕出宫一趟?” 柳翩翩笑起来:“陛下晌午饭都没回来吃,定然是外头比较忙。这会子来叫臣妾出宫,可是外头出了什么事情?” 谢景元也蹲下身,在团哥儿脸上亲了一口后道:“知朕者皇后也,外头学子闹事,要求皇后退回后宫,主持选秀。” 柳翩翩哈哈笑两声:“这又是谁没事找事,我又没吃他家的饭。” 谢景元把儿子递给奶娘:“皇后换上全套礼服,随朕出宫。我们去会一会这些大才子们,听听他们的治国之道。” 柳翩翩站起身:“好,陛下稍后。” 作者有话说: 第180章 论学识脱去黄袍 过了有半刻钟, 柳翩翩换上了全套明黄色皇后礼服 ,谢景元叫来了自己的轿撵, 拉着柳翩翩的手一起坐上了龙辇。 帝后二人一起出宫, 御林军净街开道。帝后第一次同游,老百姓都跑出来看热闹。 谢景元伸手撩开龙辇一侧的帘子,老百姓看到了皇帝与皇后的侧脸, 顿时都激动的喊了起来。 柳翩翩听到侧边的动静,也向一边看去, 夫妻两个对着外头的老百姓微笑。 老百姓越发高兴, 有些继续挥手,有些已经跪下开始磕头。 谢景元放下帘子, 隔绝了外面的目光。 “朕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看到姑父的龙辇, 外头的百姓也是这样高兴,没想到有一天朕自己会坐在这里面。” 柳翩翩低声问道:“陛下去了那边要怎么处置?” 谢景元眯起眼睛笑:“等到了之后再说, 咱们随机应变。这些学子们以为朕不杀前朝宗室,留任前朝官员,是想要好名声。这些人啊,还是不了解朕。” 柳翩翩听着外头的欢呼声, 又问道:“陛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是想让老百姓去看热闹吗?” 谢景元点头:“有何不可,他们不是说天家之事都是国事嘛,既然是国事, 老百姓都能看一看。朕又不杀人, 只是跟他们讲道理。” 说话间的工夫, 龙辇到了国子监门口。 帝后一起下车, 那些正在打坐的学生见到后, 爬起来一起行礼,三呼万岁与千岁。 谢景元抬抬手道:“秋日正好,正是读书好时节。春闱即将到来,诸位为何不去好好读书,虚度大好时光。” 最前头一个学子回道:“陛下,非是学生浪费大好光阴,而是学生们有话要对陛下说。” 谢景元拉着柳翩翩一起下了龙辇,夫妻两个并排站在一起,明黄色的礼服显得贵气逼人,一个英武非凡、一个满身书卷气。 “你有何话,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一起说吧。” 那学子抬起头看了一眼帝后,先砰砰磕了几个头:“学生的话不是为了针对皇后娘娘,只是希望天下乾坤有道。” 柳翩翩微微一笑道:“你说,本宫最喜欢读书人,若是你说得有理,本宫也可以与你讨论讨论学问。” 那学子还没出口呢,旁边忽然来了一顶小轿子,从上面走出一位俊秀儒雅的中年文士。 柳翩翩侧首一看,吓了一跳,来人正是裴谨言。 裴谨言穿着普通的儒衫,面带微笑、眼神柔和,端的是君子如玉、端方有礼。 “谨言来了。”谢景元先开口。 裴谨言走到跟前拱手:“臣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柳翩翩有些担心,但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好多问。 谢景元主动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裴谨言微笑道:“多谢陛下关心,臣已经能走几步路了。听说国子监门口今日有文会,臣年轻时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在国子监或者太学读过书,今日起了好胜之心,想来与诸位学子们讨论讨论学问。” 谢景元笑起来:“你可是姑父钦点的探花郎,莫要以大欺小。” 裴谨言看了一眼最前面的那个学子,笑着回道:“陛下,此子是今年京畿秋闱解元呢。” 谢景元哈哈笑两声,拉起那位学子:“既然是解元,明年说不定就能来当差,起来起来。来人,给诸位学子一人搬一张椅子。朕是个粗人,也跟着学一学。” 裴谨言抚了抚袖子后坐下:“陛下谦虚了,陛下当年可是中过状元的,臣只是个探花而已。” 等众人都落座后,谢景元示意那解元:“你们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那学子看了一眼帝后与裴谨言,下定决心一般将自己的心里话全不说了出来:“学生请皇后娘娘退回后宫,前朝之事自有陛下与诸位大人做主,娘娘当为天下女子,教导天下女子温顺贤良,相夫教子。” 谢景元哦一声:“朕还以为你真要说学问,原来是要给朕当娘。” 柳翩翩笑一声问道:“陛下此言何意?” 谢景元回道:“皇后是朕明媒正娶的皇后,祭拜过天地祖宗父母,除了朕,这天下无人能说皇后半句不是。按照民间的规矩,婆婆才能管媳妇,他说皇后不对,这不是想给朕当娘么。” 后面的老百姓都哄堂大笑起来。 解元郎满脸涨得通红:“陛下,学生只是秉承圣人之言,并无不敬之意。” 柳翩翩给了谢景元一个眼神,谢景元没有再说话。 柳翩翩问那学子:“如你所言,女子是不是一定要守在后宅不能出门?” 学子点头:“娘娘圣明。” 柳翩翩也点头:“本宫问你,你家中做何营生?” 学子虽然不知道柳翩翩的意思,仍旧如实回答:“学生的父亲是京郊**县县令。” 柳翩翩哦一声:“难怪,你是不是自小从不干活,家里的事情都有人给你打理的妥妥帖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学子的脸再次涨红:“学生因着要读书,故而没有在家事上费心。” 柳翩翩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因为要读书,不管家事,你父亲要做官,也不管家事,那么你家里的事情都是你母亲和你的姐妹在管。你父亲是七品官,你家里肯定有不少奴仆,外头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母亲出门。但你想过没有,这天下有无数的普通百姓,他们家中的女子并没有资格坐在后宅里绣花扑蝶,她们要抛头露面,要出门干活,不然一家子就活不下去。” 学子回道:“娘娘是一国之母,金尊玉贵,自然该安享尊荣。” 柳翩翩摇了摇头道:“本宫是皇后,自然该做好表率,要带着天下女子一起劳作。农家女子要下田地,织户家的女子要日夜纺线,本宫是皇后,能做的事情就是帮助陛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后面有别的学子道:“皇后娘娘当主持选秀,挑选贤良淑德的官家女子入宫,为陛下开枝散叶,这才是娘娘力所能及的事情。” 谢景元当场骂了出来:“放屁,朕好好的一个人,被你说成色中饿鬼。你自己喜欢泡在女人堆里,不要拉朕一起。” 谁都没想到,刚才还和善的皇帝,忽然就发怒骂人。 学子们都蒙了,这不对啊,哪个男人不喜欢三妻四妾,怎么我们的皇帝陛下听到这事儿就要骂人。 有个学子痛心疾首道:“陛下,夫为妻纲,陛下贵为九五至尊,岂可惧内。” 谢景元气笑了:“好,好,这就是你们读的好圣贤书,那么多黎明百姓吃不饱肚子你们不关心,关外胡人蠢蠢欲动你们不关心,整天就知道关心朕的后宫有几个女人,有没有多生几个儿子。要是生出来的儿子都跟你们一样整天就知道惦记女人,这样的儿子朕不要也罢!” 眼见着谢景元要起身,柳翩翩一把拉住他:“陛下息怒,臣妾来跟他们说。” 谢景元又坐了下来。 柳翩翩看着学子们道:“今日不是论学问?我们先把刚才的话搁置,本宫也是自小读书,很想跟诸位讨论一番。” 裴谨言笑道:“娘娘既然有兴致,臣先与娘娘说一说昨儿臣看到的一篇文章。” 柳翩翩微笑道:“也好,本宫多年没与谨言讨论过学问,怕是落下了许多。” 裴谨言等她说完,开始默诵自己看到的一篇文章,默诵完之后,二人开始讨论文章内容,谢景元坐在一边慢悠悠地喝茶。 那些学子们不甘寂寞,也加入进来。裴谨言成了主导,让双方都有说话的机会。 文会从一篇文章开始,延伸到四书五经,又到治国平天下。一些官员们听说后也跑过来凑热闹,国子监门口挤挤挨挨全是人。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09节 等讨论了一个多时辰,太阳偏西,裴谨言结束了讨论。 “诸位觉得,这文章如何?” 那些学子们不住地感叹:“不知裴大人从哪里找来的文章,此人真是锦心绣口、心怀天下。” 裴谨言一笑:“不瞒诸位,这篇文章是皇后娘娘十六岁生日那天所写。头一年秋天,秦孟仁中了京畿解元,他写得那篇文章本官看过,本官觉得,不如娘娘这篇好。” 裴谨言并不避讳柳翩翩与秦孟仁曾经定过亲事。 学子们都愣住了,闻讯而来的官员们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裴谨言笑得云淡风轻:“世人重男轻女,都以为秦孟仁是天纵英才,却不知皇后娘娘才是真正的满腹才华。不论在边城还是在镐京,或者入了皇宫,娘娘从来没有一天终止过读书。你们所有状元和各地解元的文章,娘娘一篇没落下过。娘娘在镐京,文功武治样样都行。陛下能在前方大胜仗,全凭娘娘在后面主持大局。再告诉诸位一件事,本官当年在边陲之地,无良师益友,全凭娘娘教导,后来才得中秦西解元。” 谢景元终于插了一句话:“你们这些蠢材知道什么,朕的皇后虽然话不多,却是最通透的人。都说她泼辣,却无人知她培养出了一个状元和一个探花,还培养出了一个皇帝。只是男人有机会科举加身,女人没有机会罢了。朕把话放在这里,朕可以不要这万里江山,但朕不能没有皇后。” 柳翩翩伸手握住谢景元的手:“陛下严重了。” 谢景元也伸手握住柳翩翩的手:“文姝,朕当年求亲时许诺过宣平公,此生此世绝不背叛。如今满天下的人都逼迫朕纳妃,朕两头作难。既然如此,如今天下承平,朕是个武夫,不懂他们那些君子之道,请满朝文武另择贤能,朕想带皇后回边城。” 说完,谢景元抽回自己的手,将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放在旁边的案桌上,又伸手轻轻将柳翩翩的凤冠摘了下来,与那顶皇冠放在一起,拉起柳翩翩的手一起起身。 “诸位学子,我谢家的使命是保卫边关,抵御胡人。我从未想过要做皇帝,皆因孙家与秦孟仁逼迫,我一步步走到今日。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做个好皇帝,自入京起,我一日不敢停歇,连我的妻儿都被我拉到前朝去忙活,但仍旧不能让满朝文武满意。” “可能我真的不适合做皇帝。我不想做个负心汉,也不想做个不符合你们道德标准的皇帝。从今日起,我卸去这一身黄袍,带着妻儿退回边关。别的我不敢保证,只要我谢景元活一天,绝对不会再让胡人踏入关内一步。” 说完,他对着柳翩翩一笑:“娘子,我们去边城好不好?太白楼的烤羊肉我们好多年没吃了。” 柳翩翩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陛下决定好了吗?” 谢景元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我们的那个小院子说不定还在呢,我们住正房,让落落住西厢房,阳哥儿带着弟弟住东厢房,我们一家子过普通的日子,圆一圆我们以前的梦想。” 柳翩翩嗯一声:“好,我听官人的。官人亲手打的那张书架说不定还在呢,往后官人去当差,我在家里教孩子们读书。” 夫妻两个旁若无人一样说起了以后的日子,仿佛这万里江山跟他们毫无关系一样。 谢景元与柳翩翩十指相扣:“走,我们回边城的家。” 裴谨言站起身笑道:“谢大人,柳姐姐,你们怎么能丢下我。” 谢景元哈哈笑:“谨言要是舍得这爵位,我们一起回边城,你做教书先生,我去当大头兵,反正你是个光棍,就在我家里混口饭吃吧。等你老了,我让阳哥儿和团哥儿给你养老。” 裴谨言也笑起来:“好,既然如此,我陪谢大人与柳姐姐一起走。” 谢景元笑得十分开怀,仿佛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混不吝一样。 “走了。” 来看热闹的文武百官终于反应过来,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跪了下来:“陛下,陛下不可!” 那些学子们也慌了,逼迫皇帝退位的名声,谁也担不起啊。 谢景元毫不在意:“与你们无关,是我达不到你们的要求,你们去找个符合你们要求的皇帝吧。” 说完这话,谢景元拉着柳翩翩的手离开了国子监。 晚饭时间还没结束,谢景元辞去帝位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街头巷尾的老百姓们连饭都顾不得吃,又惊又慌。 惊的是第一次见到有皇帝为了皇后而辞去帝位的,慌的是没有皇帝了可怎么办啊。好不容易天下太平,皇帝精明强干不昏庸,胡人也不敢来捣乱,大家眼见着能过几年安稳日子,怎么又要换皇帝啊。 大伙儿不敢骂谢景元,开始骂那些捣乱的官员和学子。人家皇帝陛下有几个女人关你屁事,反正太子有了,只要他能把天下治理好不就行。老百姓盼的是什么啊,洁身自好的皇帝难道不如荒淫无度的皇帝? 谢景元拉着柳翩翩的手一路走回皇宫,两个人虽然去了头冠,但一身明黄色的衣裳在人群里十分显眼。 韩一啸带着御林军在后面跟着,谢景元放弃了皇帝的尊严,跟普通百姓一样沿着大街逛起来。中途还在小摊位上给柳翩翩买了一朵儿花,又买了三个肉包子,当着大街上老百姓的面跟柳翩翩和裴谨言分着吃。 老百姓看的又骂了起来,看看,人家两口子多好啊,谁家女人帮男人干点活儿怎么了,做了皇后就不能帮男人干活?那还不如我家婆娘呢,我家婆娘不光能帮忙,她还要指挥我干活。 夫妻两个一路说笑一边走,等天黑才走到皇宫。 刚到皇宫门口就发现,满朝文武都贵在宫门口。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晚上好,明天搬砖党要上班了,今晚要早点睡哦~ 第181章 说亮话宫门对峙 谢景泰与柳文渊跪在最前面, 旁边姚太傅、王尚书、陆双平、沈容恩等所有老人都在。 谢景泰先磕头:“少爷,您要回边关, 怎么能不带我。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做一辈子兄弟的, 陛下做皇帝不得自由,臣弟做这劳什子平王也没意思。少爷,您带我一起走吧。嫂子虽然贤惠, 你出门打猎什么的,总得有个伴吧。” 柳文渊也跟着磕头:“陛下, 臣本是罪臣之后, 幸得陛下隆恩,才有了今日, 陛下要走,臣定当鞍前马后、随侍左右。” 谢景元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 别跟着我,我今儿总算得了自由, 往后各自安好,不用来打扰。” 柳文渊看向旁边的妹妹,哪知柳翩翩压根不看他。他又看向旁边的裴谨言,哪知裴谨言正在认认真真地啃肉包子, 仿佛那是什么人间美味一样。 裴谨言见柳文渊看自己, 对着他灿然一笑:“柳大哥,这包子味道真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柳文渊一时语塞, 片刻后道:“陛下, 天下人逼迫陛下纳妃, 逼迫娘娘回后宫, 皆因陛下隆恩, 柳家满门荣耀,天下士子不安。请陛下准许臣辞官,臣愿意跟着裴大人一起教导太子,做个清贵的教书先生。” 谢景元终于吃完了手里的一个肉包子,闻言笑道:“子孝啊,读书人的事儿,咱们粗人不懂,反正我烦了,不想跟他们玩了。朕其实也很敬重读书人,比如老姚,还有姜大人,他们真的是一心为民。但有些读书人吧,正事儿干不了两样,就知道一天到晚叽叽歪歪。要是秦孟仁那样的,挂城墙上就算了,可他们也没干多坏的事情,就是恶心人。好比水豆腐掉灰窝里,打也打不得,不打看了又难受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旁边姚太傅磕了个头:“陛下自年少起南征北战,如今一统天下,万民敬仰,请陛下以江山与百姓为重。” 谢景元叹口气:“老姚啊,你凭良心说,我难道是个昏君?” 姚太傅实话实说:“陛下虽然脾气大,但心系百姓,日夜操劳,不耽于声色犬马,虽不算千古明君,也算难得的开明之君。” 谢景元嗤笑一声:“你们嘴上说的好听,心里怎么想的我都知道。行了行了,你跟子孝一起另择贤良,我走了,江湖再见。” 谢景元满口黑话,听得文武百官们哭笑不得。 正僵持着呢,不远处驶过来一辆马车,马车看起来很朴素,被御林军拦住后,车夫掀开了车帘,从上面走下来个颤巍巍的老头子。 众人定睛一看,嚯,这不是前朝人人敬仰的大学士于大人嘛。这才多久没见,往日儒雅清贵的于大人怎么变的这般苍老了。 谢景元拉起柳翩翩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然后看着满头白发的于大人。 于大人又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先看了谢景元片刻,见他拉着柳翩翩的手,眼神里似乎带了些失望。 谢景元挑眉看着他:“于大人前来有何指教?” 于大人先跪下行礼:“草民见过陛下。” 谢景元往后退了一步:“于大人,我已经不是皇帝了,别给我行礼。” 于大人跪在地上道:“陛下登基昭告过天下,一日没有正式退位,一日便是皇帝。” 谢景元哦一声:“既然你认朕是皇帝,如何不给皇后见礼?你看不起朕的皇后?” 于大人又对着柳翩翩磕头:“草民见过皇后娘娘。” 柳翩翩淡淡地回了一声:“于老请起。” 于大人没起来:“陛下何故辞去帝位,陷国子监学子们于不义之地。” 谢景元轻蔑地笑一声:“这跟你有关系吗?” 于大人一噎,自谢景元登基,他从来没上过朝,不了解谢景元行事做派,还用自己以前那些话术来对付帝王,哪知谢景元不吃他这套,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关你屁事。 “于大人不是辞官了嘛,既然辞官,怎么又来管朝廷的事情?” 于大人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陛下随意辞去帝位,把江山黎民当做儿戏。草民也曾度过几本书,想来劝陛下以天下黎明百姓为重,国子监学子乃国之栋梁,请陛下珍之爱之。” 谢景元呵一声:“行吧,既然你说朕还没退位,还算皇帝,那朕问你,你为何要怂恿学子闹事,让朕做负心汉?让朕做个沉迷女色的淫贼?” 于大人的脸顿时涨的通红:“陛下何出此言?草民并未指示任何人闹事。” 谢景元冷笑一声道:“陆爱卿可在?” 陆双平从人堆里起身,拱手开始奏事:“陛下,臣已查明。自皇后娘娘入京,于大人与朝中诸位文臣来往密切,人在野,心在朝,曾多次言及陛下言语粗鲁,又痛斥娘娘椒房独宠不贤良。虽则是秘密之语,却被有心人记了下来。臣这里人证物证俱在,愿意与于大人对峙。” 于大人立刻痛骂起来:“陛下,身为明君,岂可用这等阴毒之人,百官言行有失,自有御史台闻风而奏。此贼为了窃取莫须有的消息,杀人放火为非作歹,请陛下亲贤臣远小人,以君子之道治理天下,则国朝安、百姓安。” 陆双平又道:“陛下,臣打听到一件有趣的事情。于大人的长子前一阵子在勾栏院里包养了一个姐儿,昨儿在外头的私宅子里风流快活的时候被臣拿下。”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难怪于大人要联合这么多人逼迫朕娶妃纳妾,原来于大公子有这嗜好。” 于大人当然不知道此事,但他历经三朝,应对这种场面游刃有余:“陛下,犬子之错,错在沾染风尘女子,草民回去后定会重重责罚,陛下之错,错在独宠皇后,使皇后干政 ,外戚当权,长久下去,皇权危矣。” 谢景元拉紧了柳翩翩的手,眼神锐利地看着于大人:“罢了,跟你这蠢人说不清楚。陆爱卿,朕若是没记错,朝廷官员是不允许留恋烟花巷的。于大公子包养妓子,褫夺官位与功名,发配边疆。” 于大人仿佛丝毫不在意长子的死活:“请陛下娶妃纳妾,请娘娘退回后宫。” 旁边的茅石头看不下去了,开始喷人:“于大人,你辞官在家不知道朝堂大事,陛下已经说过,五年之后再选秀。陛下现在日理万机,难道于大人想让陛下流连声色犬马不理政事?于大人在家里没事儿干,倒是可以纳两个年轻的侍妾红袖添香。” 谢景元忍不住又笑起来,柳翩翩拉住他的手,对着他轻轻摇头:“元若,夏虫不可语冰,我们走吧。你没办法跟天下所有士子相抗衡,他们最擅长党争,你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不要把自己的精力放在与这些蠢人争吵” 谢景元一笑:“对,这狗屁皇帝不做了。他今日可不是为了让朕纳妾的,就是想联合天下读书人来给朕一个下马威。” 说完,谢景元看着跪在前面的满朝文武:“朕还知道,你们不满意双平很久了。或者说,你们不满意朕设立了崇政院。你们包妓子、吞民田、收贿赂,在你们眼里这不叫个什么,但朕定的规矩在那里,你们觉得朕太苛刻,贪个几百两银子就要砍头,你们不服气,觉得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谁知朕一屁股坐到小老百姓那里去了。你们想弄死双平,想让朕屈服。” “可你们知道朕是个杀神,又不敢公然跟朕作对。所以你们任由于老头联合一群学子闹事儿,朕之前就奇怪,一个辞官的老头子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号召力,无非就是你们睁只眼闭只眼。一切都是朕的好爱卿们干的好事,来,朕一一说给你们听,户部尚书家里有三千多亩良田没有上报,每年是不是可以节省一大笔赋税?刑部右侍郎家里十几个姬妾被降为通房丫头,是不是每天都不敢回家了?还有你!” 说完,谢景元一脚把跪在最前面的铁柱踹翻:“那些人给你送了十几个女人你怎么不吭声?” 铁柱急了,虽然被踹的差点吐血,一咕噜从地上拍起来跪好:“少爷,少爷我冤枉啊,我要那么多女人干甚啊。我都放在外头呢,我屋里人都知道的,我准备回头给她们找合适的人嫁了。” 谢景元没有理他,继续道:“你们想跟朕作对,朕不怕你们。但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拿朕的皇后先开刀,以为朕为了皇位会退步是吗?” 说到这里,谢景元又一脚把柳文渊踢翻:“好个宣平公,好个国舅爷,你还记得她是你妹妹吗?你还记得你们年幼时一起在后娘手底下讨生活的日子吗?满朝文武都在逼迫她,你在干什么?你一心只想着你柳家的荣耀。为了你爹你舍得辞去宣平公的爵位,却不肯为了你妹妹做点什么。” 谢景元下了狠劲儿,柳文渊被踢得当场呕了一口血。 他抬手将嘴角的血擦了擦,然后起身跪好,先磕一个头,开始说话:“陛下,臣从来没忘记手足之情。臣不说话,是因为臣知道,陛下会护着她。臣若是插手,反倒会激起更多的反对之声。臣虽然没说话,但臣永远与陛下娘娘共进退。” 说完,他摘掉自己的帽子放在一边:“臣愿意随陛下去边关,如当年一样,入军营做个大头兵。” 谢景元连踢了两大肱股之臣,其余人都老实的跟鹌鹑一样。 柳翩翩等谢景元发完火,又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元若,别为难他们,我们走吧。” 谢景元对着她一笑,又拉起她的手:“好,我们走。” 旁边于大人道:“陛下既然无心治理天下,先仁孝太子嫡长子在京,陛下何不还政于他,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谢景元回头看着于大人,嗤笑一声:“原来于大人还惦记着前朝呢,你说谁的孩子?表兄的嫡长子?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表兄什么时候有儿子,难道藏在你家里呢?” 于大人毫无畏惧:“陛下,谁人不知先仁孝太子仍有一子在世,当年为了躲避孙氏的迫害,殿下命陈女官将孩子带走,如今陛下不愿意做皇帝,何不归还帝位,既全了谢家的百年忠贞,也报了仁孝太子的知遇之恩。”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你说得对,要是表兄有孩子,朕肯定要归还帝位。但表兄有没有孩子,你个糟老头子肯定不知道,这事儿得问表嫂。来人,去通知仁孝太子妃与陈女官。”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10节 谢景元说完这话,对文武百官道:“你们忙去吧,我要回宫了。告诉仁孝太子妃,让她自己跟于大人说一说。要是说清楚了,劳烦你们谁进去跟我说一声。文姝,我们走。” 裴谨言没有继续跟进去,而是走到柳文渊身边蹲下,掏出帕子给他擦干净脸上的血:“柳大哥,你没事吧。” 柳文渊微微摇头:“我没事,你身体不好,快回去吧。” 裴谨言看着已经走远的帝后二人,对柳文渊道:“大哥去忙吧,别跪在这里了。今日陛下伤透了心,怕是不肯再出来了。” 柳文渊笑一声:“不破不立,这样闹一场也好。陛下打天下是一把好手,守天下还需要历练。我们平安收了京城,没有杀戮、没有征战,京城里这些魑魅魍魉的畏惧心就少了许多。陛下总是心软,不想杀人,但不杀不行了。” 说完,柳文渊看向旁边的铁柱:“平王殿下,你愿意为陛下当马前卒吗?” 铁柱袖子一撸:“柳大少,你瞧不起谁呢,我跟少爷的交情从光屁股的时候就开始了,你说吧,要杀谁,你说一声,我要是犹豫一下,你把我头砍了!” 柳文渊笑起来:“好,陛下与娘娘被人诽谤,我二人受了陛下最大的恩惠,如今该我们报效陛下了!” 铁柱一咕噜爬起来:“走,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今日听你柳玄机的吩咐。” 柳文渊自己爬了起来,收起脸上的笑容,目光变冷:“于国忠不敬君父,先关押在家中,等定下罪名后再处置。国子监学子逼迫君王退位,凡闹事者,剥夺功名,子孙三代不可入朝为官。带头者,就在国子监门口就地处决!即日起,吏部将联合崇政院与御史台一起,对百官家产、田亩、姬妾及奴仆数量进行清查,凡姬妾奴仆数量超标,全部充公,隐匿田亩者,田亩充公,今年考评为末等。” 他是吏部尚书,考评官员是他的权力,但剥夺学子功名、杀人可不是他的权力。 但谢景元不干了,没有主事人,旁边姚太傅等人不反对,柳文渊撑头,谁也没反对。 柳文渊的话一结束,铁柱抬脚就走:“等着我,我去把这些个混账东西全部拉去充军!” 柳文渊喊了一声:“回来!” 铁柱扭头看着他:“还有何事?” 柳文渊道:“殿下受个累,带着谨言一起去,我怕殿下说不清楚。” 铁柱撇嘴:“行行行,你是军师,听你的。裴大人,你再受个累,跟我一起走,那些读书人巧舌如簧,我怕我一个忍不住就要打人。” 等铁柱与裴谨言离去,文武百官们都从地上爬了起来。 柳文渊带头离去,其余人先后回了各自的衙门。陛下不管事儿,他们还得干活儿呀。 那头,谢景元带着柳翩翩回了昭阳宫,落落正带着两个弟弟在正殿等候。谢景元辞去帝位,这么大的事情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传遍京城,落落惊的立刻把两个弟弟都带在身边,并让人叫来了玄武,把个昭阳宫围得水泄不通。 见到父母回来,她再也顾不得平日大公主的威仪,提起裙子就跑了过来:“父皇,母后。” 柳翩翩一把抱住女儿,笑着安慰她:“别怕,爹娘都在呢。” 落落将父母上下看了看:“儿臣怕有人闹事儿,就把左大人叫进来围住了昭阳宫。” 柳翩翩笑道:“没人造反,你父皇今日替母后撑腰,可威风了。” 落落见母亲脸上都是轻松的笑容,心里松了口气:“那就好,父皇给母后撑腰不是应该的么。那些人近来闹的不像个样子,亏得父皇母后好涵养,换做儿臣怕是早就要生气了。” 柳翩翩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父皇也生气呢,但他是皇帝,他又不能真的把一群学子怎么样。按照那些圣人之言,那些学子们说的也有三分歪理,你父皇一直忍着今日才发作,比以前长进多了。这要是换做他年轻的时候,二话不说就要卷起袖子打人。” 阳哥儿赶了过来:“父皇,母后。” 谢景元拍了拍阳哥儿的肩膀:“天天上朝累死了,咱们歇几日,看看这些妖魔鬼怪还要干什么事情。” 阳哥儿犹豫道:“父皇,您是皇帝,处置一个于大人和几个学子也算正常,父皇何故一直跟他们拉扯却不动手?” 谢景元拉着儿子的手往回走:“朕杀他们容易,但打老鼠伤了玉瓶,他们不敢把朕怎么样,会把所有的罪过都算在你母后头上。那于老头是前朝大学士,虽然以前没有秦孟仁和孙振雷权力大,但一直是天下读书人的泰斗。别看他辞官了,只要他振臂一挥,天下读书人云集响应,朕又不能把这些人全杀了。这些人最好个名声,怎么才能有好名声,当然是先拿皇帝开刀。” 阳哥儿皱眉道:“父皇,母后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难道就这样揭过不提?” 谢景元笑起来:“你是个男人,体会不到女人的艰难。你看你母后和你陈姨母,为了想做点事情,遭遇了多少波折。无数的男人在阻拦,父皇不能再给她们的名声抹黑。不要紧,父皇不杀他们,父皇跟他们耍无赖,这皇位朕不要了,看看他们能拿朕怎么办。” 柳翩翩笑起来:“论起耍无赖,你父皇可是一把好手。” 谢景元一点不知羞耻地回道:“对待这些伪君子,来硬的不行,就要耍无赖。朕入城第一天,这于老头就讥讽朕。要是换做别的皇帝,肯定要一请再请三请,然后还让他继续当大学士,参政,这样成就一段君臣佳话。朕偏不用他,他心里存了气,这才带人闹了这一出。别担心,他想带着一群读书人拿朕立威,朕也可以带着一群人跟他耍无赖。” 一家子回昭阳殿吃了顿晚饭,谢景元不见群臣、不看奏折,就窝在后宫陪伴妻儿,喝果酒、舞剑、吹笛子、吟诗作画,一家子好不快活。 而外头已经闹翻了天。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 第182章 讨公道有仇报仇 星辰因为女官的事情, 这几日一直坐卧不安。她一边严厉管束剩下的女官,一边义正严词地与那些来讥讽她的男人们据理力争。 然而短短两天的时间, 谢景元忽然就要辞去帝位。 女官们惊恐地围在星辰身边:“陈大人, 我们要怎么办?” 星辰面沉如水:“本官一再告诉你们,若家里有亲事,可以成亲, 有孩子也不会罢官。从今往后,谁若再背着我做一些不体面的事情, 休怪我手下无情。我连自己的丈夫都敢杀, 别说你们了!现在我要去做一件事情,愿意去的跟我来。” 说完, 星辰站起身,将自己身上的衣帽整理好, 抬脚往外走去。 十一个女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一起跟着星辰出了门。 星辰带着十一个女官骑上了清一色的白色骏马, 十二人一起出了礼部的大门,礼部那些官员们交头接耳起来。 “陈大人这要是去做什么啊?” “谁知道啊,看样子是生气了。乖乖,别看陈大人长得跟朵花儿似的, 这可是个狠角儿。” “她那个儿子跟先仁孝太子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她以前是仁孝太子的姬妾?” “应该不是,我听我家婆娘说,泰安公主跟陈大人长得一模一样。啧啧, 这中间的事儿多着呢。” “快住嘴快住嘴, 惹恼了她, 她可是会动刀子的!” “那可不, 自家的男人说杀就杀, 她对皇后娘娘的忠心谁都比不了。” …… 星辰不去管身后的闲言碎语,一路小跑到了泰安公主府门口,守门人看到后飞奔而去汇报。很快,蒋氏带着泰安一起出来了。 外头的事情蒋氏已经听说,正有些六神无主。 星辰看向蒋氏:“表嫂,于大人说平安是仁孝太子之子,请表嫂还我清白。” 蒋氏笑得有些尴尬:“妹妹,这些人嘴巴臭,你别放在心里。” 星辰看了一眼泰安:“公主在家里,我要带殿下去于家。他不光侮辱了我,还侮辱了你父王。” 泰安点点头:“娘莫要生气。” 往日里星辰看到女儿都是从头笑到尾,今日却丁点笑容都没有:“表嫂,陛下已经脱去皇冠,平安还是个孩子,又被他们推到前面去顶缸,他是我从小养到大的,我不容许别人这样把他当猴戏耍。” 蒋氏心里岂有不生气的,为了这个孩子,她连娘家都不要了,现在这些人想跟皇帝掰腕子,把她儿子推到前面去挨刀,她心里恨得滴血,可她丁点办法都没有。说是个太子妃,实际手里一点权力都没有。 “妹妹说吧,我能做什么?” 星辰这才笑起来:“这些人不是说我是个女人不堪大用,今日我们就用女人的法子来治一治这些大老爷们。表嫂要是舍得这太子妃的脸面,我们去闹一场,让这些人知道,平安还是有人疼的。”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蒋氏已经顾不得什么太子妃的仪态:“我跟妹妹去。” 星辰点头:“表嫂跟我走吧。” 说完,星辰扶着蒋氏上了马,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将蒋氏拥在怀里,调转马头对泰安道:“你坐上你的公主车驾,全副仪仗摆开,去学堂接你哥哥回来。” 留下这句话,星辰一抽马鞭,沿着偏僻的路直奔于家。泰安担心两位母亲,让公主府里几个侍卫跟着一起跟在女官们身后。 于家已经搬了家,不住在内城,星辰一路走来,因着十二个女官装束特殊,老百姓们老远看到后都让开一条路。星辰故意走的比较慢,好多好事者都跟在了女官们的身后。 多稀奇啊,女官们第一次一起在大街上跑马。 等星辰到于家门口时,天都黑了。公主府里的侍卫们点起了十几个火把,把整个于家大门口照的灯火通明,一群看热闹的老百姓围了里三圈外三圈。 星辰当先下马,又将蒋氏扶下马,二人一起走到于家大门口。 门口家丁看到仁孝太子妃和十二个女官,心里觉得有些胆怯,陪着笑脸行礼:“小人见过太子妃,见过陈大人。” 星辰冷着脸问道:“于国忠在哪里?太子妃驾到,他一个白丁,如何不出来迎驾?” 家丁反应极快:“陈大人有所不知,今日宣平公下了命令,说要将我家老太爷禁足,我家老太爷这才不敢出来。” 蒋氏立刻反驳道:“让他出来,柳大人那里本宫自然会去解释。” 家丁没办法,论爵位高低,蒋氏比柳文渊是高一些。 没多大一会儿,家丁来报:“殿下,我家老太爷说男女有别,让我家老太太来迎接殿下。” 蒋氏立刻怒道:“什么了不起的老头子,还跟本宫摆架子。天地君亲师,到了本宫面前,他一个老头子还说什么男女有别,他见了他娘也要论男女有别吗!” 外头一群看热闹的老百姓顿时哄堂大笑起来,乖乖,今日这京城里真是够热闹的。先是陛下与皇后到国子监跟一帮学子们讲道理,现在前朝太子妃又来跟前朝大学士讲道理。 家丁结巴起来,还没说出个所以然,于老太太出来了,很恭顺地行个礼:“民妇见过太子妃殿下,见过陈大人。” 蒋氏不想为难一个老太太,先让于老太太起身,继续对家丁道:“去,让他出来,今日在宫门口不是很厉害吗,见到陛下都不胆怯,怎么,见到本宫一个女流他害怕了?既然害怕,以后就把脖子缩紧一点,不要到处乱说话。” 说完,蒋氏看向于老太太:“老太太且到一边去,今日本宫要与于老先生算账,跟老太太无关。我在这里等一刻钟,若是于老先生不出来,就别怪我这女流之辈去揪着他的胡子把他扯出来!” 于老太太满脸羞愧,对着身后一个后生道:“你去,把那个死老头子叫出来,我老婆子管不了了。他不是喜欢沽名钓誉吗,惹了麻烦让他自己来处理!” 那后生急匆匆而去,没一会儿,背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子走了出来。 于大人从孙子身上下了地,颤巍巍行礼:“草民见过太子妃殿下。” 蒋氏毫不客气问道:“于老先生,听说今日你在宫门口口出狂言,说我家殿下有子嗣在京城?” 于大人双眼都不看蒋氏,半阖下眼帘道:“殿下何故明知故问。” 蒋氏怒了,指着他的脸问道:“本宫当然要问,本宫作为先仁孝太子的正妃,与太子殿下结缔三年,殿下有了孩子,也该叫本宫一声母妃。除了泰安,本宫三年没见到个孩子影儿,现在你说殿下在外头有私孩子?你这是往死人脸上抹黑?是不是明儿我也可以随便说,你于老头在外头有私生子,反正造谣又不花钱!” 于大人没想到蒋氏居然跟他撒泼:“殿下既然知道自己是仁孝太子遗孀,自然该守着未亡人的规矩,怎可随意出门,到处大呼小叫。” 蒋氏伸手将他头上的帽子扯下来扔到地上去:“呸,什么好东西,你也配来教训本宫。本宫入大雍皇家十几年,孝顺父皇母妃,伺候殿下、抚育公主。虽则前朝没了,表妹与表妹夫看在本宫忠贞的份上,保留我们母女的名分。这么多年,本宫与太子殿下的名声如同天上的明月一般皎洁无暇,你现在张嘴就往太子殿下身上泼污水,本宫是殿下的遗孀,难道不该为殿下讨个公道!” 不等于大人反驳,蒋氏又抬手一把扯住他的胡子,一边哭一遍骂:“你这个死老头子,原来孙氏当政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为我家殿下说过一句话?现在看陛下与娘娘好欺负,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没脸说出来,就拿我家殿下当幌子。我家殿下一辈子就泰安一个女儿,天下皆知,前朝皇家玉牒里写得清清楚楚,现在你凭空给他安个儿子,你告诉我,既然我家殿下有儿子,儿子的亲娘在哪里?孩子的生母是谁?你要是敢糊弄本宫,本宫把你胡子给你扯光!” 星辰认识蒋氏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蒋氏这样撒泼。等蒋氏哭得差不多了,星辰终于开口。 “于老先生,本官不知今日于老先生说的那个孩子是谁。仁孝太子当年为了保护二位殿下,在先帝龙榻前自戕。一个这样有担当的男人,他若是有孩子,太子妃殿下岂会不知。本官不知于老先生从哪里听到的风言风语,请于大人往后莫要再羞辱故人。” 于大人被蒋氏撕扯的头昏脑涨,听见星辰说话,他的斗志仿佛被燃起:“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在家里相夫教子,何故要出去抛头露面,带坏风气,倘若天下女子皆不安于室,岂不乾坤阴阳颠倒,天下大乱,国将不国!” 星辰冷笑一声道:“好叫于大人知道,本官以前是个妾,相夫教子轮不到我。后来跟随娘娘去西北,瞎了眼嫁了个豺狼。那等不忠不义之人,留他何用,本官亲手宰了他,把肚子里的孩子也打了,这辈子本官早就与男人划清界限。本官的儿子很懂事,自己一心读书,本官不需要相夫教子。于大人一个在野匹夫都知道操心国事,本官既然领了朝廷的俸禄,就要尽职尽责!” 旁边看热闹的老百姓倒吸一口凉气,老天爷,这女人这么厉害啊,自己的男人说杀就杀,连孩子都打了。 于大人见星辰说得大义凛然,讥讽道:“陈大人若是还有半分羞耻之心,就该辞去官位,哪怕黑风是细作,也是你丈夫,你难道不该为他守孝三年?”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11节 星辰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于老匹夫,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黑风是秦孟仁的细作,企图破坏陛下的宏图霸业,这种人本官只恨没有早点看轻他的真面目,你居然让本官给他守孝。实话告诉你,黑风的尸体还在北地乱葬岗上呢,本官本来想着好歹跟他夫妻一场,反正他是个死人了,不必在意。既然于大人这样说,本官明日就将他的尸体刨除来挫骨扬灰,这样才能解本官心头之恨!” 于大人第一次听到这种有悖人伦的话,气得指着星辰结结巴巴起来:“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星辰一把抓过于大人的领子:“本官怎么不知廉耻了?本官勾搭你亲爹了?本官对娘娘对陛下,一颗忠心天地可鉴。倒是于老先生你,前朝时不见你有什么建树,怎么到了新朝开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骂完这些话,星辰一把丢开于大人,反手从公主府侍卫手里抽出一把剑,直接架在于大人的脖子上:“除了娘娘一家子与本官的孩子,这世间没有什么人是本官不敢杀的。于老匹夫,娘娘不过是提拔几个女官,又没刨你祖坟,你何故要跟娘娘过不去?你是仕林之首,天下文人泰斗,本该带着天下学子一起为百姓出力,为朝廷建功,你却本末倒置,不思报效君王,枉费天下读书人叫你一声于大学士!” 蒋氏想到于大人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分量,怕星辰真杀了这老头子不好交差,又哭着冲了过来,不经意间挡开星辰的剑,也伸手抓起于大人的衣领子:“太子殿下亡故,我们母女二人全赖陛下与娘娘恩典,如今好不容易有份安稳日子过,我跟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何要跟我过去不?难道你非要害得我母女二人身陷囹圄你才肯善罢甘休!” 于大人往日里何曾这样狼狈过,这要是换做个男人,他早就骂起来了,偏蒋氏是个他不屑于说话的女人,还是个寡妇,他骂都不知道怎么骂,拼着一口气甩开了蒋氏。 “荒唐,荒唐,先帝啊,您睁开眼睛看看啊,世风日下,世人两只眼睛都盯着权势,礼义廉耻荡然无存,老臣愧对陛下,愧对陛下啊。” 星辰咣当一声将手里的剑扔在了于大人面前:“于老匹夫,你不用说漂亮话。打量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呢?你不就是见陛下没有三顾茅庐来请你出山,没有让你继续当大学士,没有让你大权在握,故而心生不满,利用自己以前大学士的身份,怂恿读书人造反。你不是思念前朝嘛,剑在这里,你痛快点,别让我看不起你!” 于大人捡起剑就要自刎,他家孙子一把抓住他的手:“祖父,祖父不可!”要是于大人今日自杀,那就是对新朝不满,于家满门还能有个好。 于大人想压迫谢景元低头,眼见着要鸡飞蛋打,于家人可不傻。 于大人痛哭起来,满口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星辰在门口踱步起来:“好叫各位街坊邻居们知道,这于老大人口口声声礼义廉耻,他家大儿子却在外头包养妓子,家中良田千顷却隐匿田产不肯按量交税。诸位,你们一个月辛辛苦苦几个钱还要交各种赋税,他是天下读书人之首,凭什么不交税!” 老百姓最恨的就是权贵人家搞特殊,听到星辰的话之后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星辰继续道:“陛下还是秦王的时候,为了军费,把父母留下的首饰都卖了,娘娘一个人吃一顿饭从来不超过四个菜。昭阳公主与太子殿下出生时,为了节省开支,娘娘连乳母都没请,自己亲自带两个孩子。” 大户人家隐匿田产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哪个皇帝也不会真的一家一家扒,星辰却毫不给脸,听得于老太太摇头叹气。 星辰说完这些话,自己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对蒋氏道:“殿下,我们走吧。” 蒋氏擦了擦眼泪:“明日我要带着公主去祭拜殿下,让他也显显灵,不能让外头人随意诽谤他。” 星辰点头:“我陪殿下一起去,殿下快回去吧,公主殿下一个人在家里呢。” 蒋氏扶着星辰的手:“我们走吧,我一个寡妇,要不是他侮辱殿下的名声,我也不会来这样闹。” 说到这里,蒋氏对着旁边的于老太太屈膝行个礼:“老太太,外头男人们的事情原跟老太太无干,今日多有叨扰,得闲我来拜访老太太,给您赔罪。” 蒋氏这个礼给了于家一些台阶,于老太太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殿下严重了,原是这死老头子不修口德,殿下骂他也是应该的,等我家里的事情落定,我去给殿下赔礼。” 蒋氏给了个微笑:“既如此,本宫先告辞了。” 星辰将蒋氏扶上马,再次护着她回了公主府,平安与泰安正一起站在大门里头等候两位母亲。 第183章 罢朝案大获全胜 见到二位母亲后, 平安当先冲了过来,先看了看星辰, 又看了看蒋氏, 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蒋氏已经习惯了儿子把星辰排在自己前头,擦干了眼泪道:“你别担心,我跟你娘一起把那于老头子狠狠骂了一顿。” 平安躬身给二位母亲行礼:“因着儿子, 又给二位母亲惹麻烦了。” 星辰一把拉起他:“你好好读书,全力准备明年的春闱。若是能中进士, 将来寻求外放, 京城里的人就不会再揪着你不放。” 平安看了一眼两位母亲后低声道:“娘,母妃, 儿子要不要去宫里……” 星辰摇头:“不用,你的身份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这里头的水深着呢, 你的身份只是一个幌子,陛下的命令是让我们去跟于老头说清楚, 如今话已经说清楚,我们不要再节外生枝,一切听陛下与娘娘的吩咐。” 蒋氏道:“妹妹,忙了一天了, 我们一起吃顿饭吧。我这几日给妹妹做了几身衣裳, 妹妹一直忙碌,我也没得空去找你。” 星辰的表情和善下来:“好,多谢表嫂, 两个孩子劳烦表嫂多照看些。” 一家子一起进了屋里, 蒋氏最喜欢一家团聚, 连忙命人做了一桌好酒席, 一家四口将外头的烦恼抛开, 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此时,昭阳宫里正热闹着呢。 铁柱跟柳文渊忙完了之后一起进了宫,把裴谨言也带了进去。 柳翩翩看到裴谨言后连忙问道:“谨言,你跑了一天,身上疼不疼?” 裴谨言的脸色有点发白,闻言微微一笑:“腰有些疼,娘娘这里有地方吗,我趴一会儿就好。还要劳烦娘娘帮臣叫个太医。” 柳翩翩急忙叫来朱雀:“带裴大人去东偏殿歇息,宣太医。” 等安置好裴谨言,柳翩翩回到正殿,谢景元与铁柱、柳文渊安静地坐在那里。 柳翩翩笑道:“怎么了,往日不是有说不完的话。” 谢景元挥手示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对二人道:“说吧,外头怎么样了?” 铁柱先开口:“好家伙,皇兄不知道,那群学子们见到皇兄时一个个人五人六的,见到臣弟后一个比一个老实。臣弟问谁是主事的,个个抖的跟小鸡一样,最后还是谨言帮我指认了几个,我当场就给他们头砍了。逼迫君王退位,致使朝廷无主,这等罪名难道不该杀吗。其余学子都开始招,扯出来一连串的官员。” 谢景元冷笑一声:“一个个在朝堂上义正严词,背地里却干这些勾当。” 铁柱骂道:“前朝那些人也就罢了,怎么北地来的好多人也参与了进去。” 柳文渊回道:“财帛动人心,饱暖思□□。陛下持身正,不好金银不好美色,他们憋的难受,只能拉陛下下水。但陛下脾气大,他们只能推于大人出头。碰巧于大人又对陛下心存怨怼,双方一拍即合。若不是陛下今日当众辞去帝位,只能被他们拿捏。” 铁柱呸一声:“这些狗东西,以为多读了几本书就可以胁迫君王。我支持皇兄,这几天您也别去上朝了,就在后面陪一陪嫂子和几个孩子。这个皇帝做的,每日多辛苦。就跟当初您说的一样,但凡有点办法,狗都不干。” 谢景元伸手对着他的头拍了一下:“放屁!” 铁柱嘿嘿笑:“皇兄别担心,这次闹的好,皇兄成了有情有义的汉子,天下几个男人能为了自家婆娘不要江山的,我看往后谁还敢逼迫皇兄纳妾。好好的一家子过日子不好嘛,非要弄一堆人。那些学子都关起来了,就算没有这些人,外地的举子多着呢,保管明年的春闱能顺利进行。” 谢景元又看向柳文渊:“朕那一脚踢的比较重,你没事吧?” 柳文渊笑道:“没事,这点算什么。还得多亏陛下踢了臣一脚,往后再也没人敢来给臣送礼讨官了。” 谢景元哈哈笑两声:“七郎那个蠢材是不是又来找你了?别急,等三妹妹回来收拾他。” 柳文渊收起笑容开始奏事:“平王殿下审问那些学子,扯出了不少人,臣关了几个蹦的比较厉害的。双平那里也查出了一批,臣把几个隐匿田产、收受贿赂数额比较大的关了起来,其余的还要请陛下示下。” 谢景元喝了口茶:“不急,朕要歇几天,你们该当差当差。朕才辞去帝位,总不好明日就跑去上朝,让人笑话。” 柳文渊点头:“是这个道理,趁着这次机会,把该清理的清理干净,往后陛下与娘娘就能清净过日子。” 柳翩翩问了一句:“大哥,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 铁柱的肚子很应景地咕噜噜想起来,柳翩翩笑着将琼樱叫了进来,让她准备些饭菜,兄弟两个一边吃饭一边陪帝后说话。 柳文渊吃饭的时候看了一眼妹妹,柳翩翩笑问道:“大哥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柳文渊嗯一声:“娘娘别听陛下的离间之语,臣从来没忘了娘娘,我们兄妹之间的情分,他比不了。” 柳翩翩听到这话后笑得越发收不住:“大哥放心,我知道大哥的心。大哥要照顾好自己,大哥好好的,我才有靠山。” 柳文渊笑道:“我不是你的靠山,陛下才是你的靠山。但你若有差遣,刀山火海,我都不会推辞。” 谢景元撇嘴:“知道你们是亲兄妹,不用显摆。” 铁柱急忙道:“皇兄,你有我呢,你有差遣,我也万死不辞。” 柳翩翩拿起汤勺给柳文渊和铁柱各盛了一碗汤:“又不是小孩子,还争这个。大哥别担心我,等过了这风头,我还要跟陛下去上朝,批奏折。女官少了一个,我得补充。” 柳文渊点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陛下脾气急躁,除了你也没人能劝住他。他想不到的地方,你替他多想一想。你们两个性子一静一动,一起理政最合适不过。可惜外头那些人不懂,要是你真的不管事,陛下一个急脾气上来,说杀人就杀人,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 谢景元不服气:“你少胡扯,我什么时候乱杀人了。” 柳文渊笑道:“我就是打个比方,你怎么还急了。” 铁柱也附和道:“这些人吃多了撑的,陛下一个人忙不过来,娘娘帮忙看两份奏折怎么了。娘娘不看,难道让他们看?我看他们就是想成第二个秦孟仁。” 谢景元思索片刻后道:“子孝,这几日你与老姚多费些心,若是有大事,可进宫来奏。军务那边要盯紧,给二郎、老毛和奉贤传信,我们这边出了乱子,要防止外敌趁虚而入。” 柳文渊的神色严肃起来:“陛下放心,今年的军费都是全额发放的。东南那边的倭寇倒是来过几次,二郎启用了原来晋王麾下的赵家人,赵家人对付倭寇就跟陛下对付胡人一样有办法。” 谢景元点头:“二郎带兵没得说,比你们两个都好。” 柳文渊笑道:“臣干什么都是个二把刀。” 铁柱笑眯眯道:“皇兄,等过了这一阵子,我们去郊外狩猎好不好?前朝皇帝留下个狩猎场,皇兄带着娘娘一起去松快松快,总是闷在宫里多无趣。那些人不是说皇兄日子清苦,皇兄往后多去狩猎,多开宴席,还可以在宫里养些戏班子,没事乐一乐。到时候他们就该急了,劝皇兄以国事为重。” 谢景元摸了摸自己刚蓄起来的胡须:“这倒是不错,朕这么多年天天忙正事,都快忘了怎么好好过日子。这任务交给你,把狩猎场清理干净,过一阵子朕要带皇后和几个孩子去狩猎。” 兄弟两个在宫里吃了一顿饭,眼见着时辰已晚,联手告辞。 因着裴谨言腰疼,谢景元叫来太子的轿撵:“谨言是他先生,先生坐学生的轿撵,天经地义。” 阳哥儿好久没看到裴谨言,刚才一直陪在东偏殿,还亲手喂饭给他吃,见他要走,有些不舍:“等先生好了,还请早些来给我们上课。” 裴谨言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白,闻言温声道:“殿下放心,臣很快就会好了。” 生更半夜的,谢景元让张公公亲自送三人出宫,带着柳翩翩回了昭阳宫正殿。 “这一天真够热闹的,咱们早点歇着吧。” 柳翩翩点头,侧首看着他轻笑道:“今日陛下真威风,臣妾好像看到了当年摘云家牌匾的谢大人。” 谢景元伸手将她捞进怀里:“那娘娘有什么赏赐吗?” 柳翩翩扬起下巴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胡须:“陛下有了胡须,越发沉稳大气。” 谢景元立刻在她脸上叭叭亲两口,还用胡子在她脸上蹭了蹭:“娘娘不是说这样显得老成,朕以为娘娘喜欢老成的。” 柳翩翩又摸摸他的脸:“陛下这年纪是该老成了,不过臣妾偶尔也会惦记以前年少轻狂的陛下,都怪臣妾太贪心,左右都舍不得。”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不光皇后贪心,朕也贪心。朕有时候喜欢现在端庄大方的皇后,有时候又惦记以前拎着棒子打人的皇后。朕还记得当年皇后痛骂薛氏时的样子,当时朕就想,不是说柳家大姑娘贤良淑德么,这怎么样一点不像,看来世人的嘴果然不能相信。” 柳翩翩笑起来:“眼见都不一定相信,耳听的自然更不能相信。陛下要是喜欢,明儿臣妾找人用金子打一根烧火棍。” 谢景元伸手抱起她:“烧火棍的事儿先不说,我们先练点别的。” 转天早上,到了平日上朝的时间,谢景元依旧躺在被窝里睡觉。柳翩翩用手指头戳了戳他:“陛下不去上朝吗?” 谢景元伸手将她捞进怀里:“不去,朕要罢朝。” 柳翩翩将一条腿抬起放在他身上:“那就不去吧。” 谢景元伸手摸到一条光溜溜的小腿,一大早觉得有些受不住,但又舍不得推开,片刻后道:“皇后,我们还是起床吧,去御花园逛逛也行。” 柳翩翩微微睁开眼:“不去,本宫要睡懒觉。” 谢景元磨了磨后槽牙:“这是皇后自己选的。”说罢,他一个翻身扑了上去。 此时的宣和殿里,文武百官如往常一样来上早朝,然而左等右等,皇帝陛下一直不来。等到太阳老高,龙椅上仍旧空荡荡的。 众人都去看柳文渊与铁柱,这二人昨日一连串的动作,前半夜还进了宫,保不齐就知道些什么。 柳文渊与铁柱都老神在在地等在那里,等了许久,旁边的侧门那里终于有了动静。 众人喜出望外,只见帘子被慢慢挑开,然后进来个小孩。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12节 年幼的太子殿下身上穿着太子朝服,双手背在身后,面带微笑看着文武百官。 众人立刻收起失望的表情,好歹来了一个不是。 “臣见过太子殿下。” 阳哥儿没有上九层台阶,而是走到众人面前站着说话:“诸位大人,父皇要与母后商议些事情,今日来不了,诸位大人请回吧。若是有要事,请姚太傅与宣平公商议即可。孤就在上书房隔间读书,诸位大人有事也可以来寻孤。”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柳文渊先拱手:“臣遵旨。” 说完,柳文渊行礼退出了宣和殿。铁柱伸手拍了拍阳哥儿的肩膀,也抬脚走了。 众人一看这架势,得,今天是等不到了。 文武百官各自回衙门干活,谢景元仍旧不出宫,带着柳翩翩与落落一起在御花园打秋千、采花,好不痛快,刚会走路的团哥儿颠簸着小腿跟在父母和姐姐身后。 只有太子殿下一个人被扔在前面跟一群老头子们厮混。 等到了晌午饭时刻,柳翩翩有些担心道:“陛下,要不要把阳哥儿叫回来?” 谢景元毫不在意:“叫回来干什么,他是太子,以后要继承江山,就要从小多磨砺。” 柳翩翩温声笑道:“臣妾只是想到陛下小时候,那时候陛下无父无母,还要跟二叔二婶周旋,臣妾想起来就觉得心里受不住。” 谢景元正在挖土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她,对着她灿然一笑:“皇后不必担心,朕吃过的苦尽量不会让孩子们再吃的。但不经历风雨他又长不大,阳哥儿已经有皇后这个慈母,朕只能做个严父。等晚上回来我还要考问他呢,答不上来要挨板子。” 落落在一边道:“父皇,也别太严了,当心弟弟跟您离心。” 谢景元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先严一个月,回头带你们去狩猎,到时候一堆出色少年郎围着他,他体会到了做太子的好处,不用我们拿鞭子抽,他自己就晓得动起来。当年我刚去边关,总想偷懒。你母后劝我上进,我刚开始很不情愿的。等我做了大将军,人家到我面前奉承拍马屁,我一看,这还不错嘛,后来不用你母后抽我,我自己就想升官。” 母女两个忍不住大笑起来,整个御花园里都能听到一家子的笑声。谢景元就这样在后宫里一连窝了三天,任何人都不见,连柳文渊与铁柱都被拒之门外。 三天一过,百官们都坐不住了。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国朝无主,天下必将大乱啊。 姚太傅看着交头接耳的文武百官,担忧地对柳文渊道:“公爷,还是您去劝劝吧。” 柳文渊摇头:“姚老,我可不想再去挨一脚,上回要不是陛下脚下留情,我这小命都保不住。” 姚太傅皱眉头道:“总不能一直这样僵持着。” 柳文渊看了姚太傅一眼:“姚老,这事儿说来说去还是你们读书人的事儿,晚辈出生武将世家,又是个粗人,还真不知该怎么转圜陛下与你们读书人之间的事情。” 姚太傅摸了摸胡子:“你这个滑头。” 柳文渊一笑:“姚老,该杀的该关的晚辈都已经做了,您老总得也做点什么。” 姚太傅瞥了他一眼:“柳玄机果然名不虚传,本官想赖是赖不掉了。” 铁柱在一边插嘴:“姚老,您老也是前朝榜眼,还做过学政,无论在朝在野,您老的名声都是如日中天,那些读书人肯定听您的话。” 姚太傅哼一声:“你们两个贼小子,使唤老夫一点不客气。” 铁柱嘿嘿笑:“姚老,等这事儿落定,我让太子殿下给您老捶腿捏肩,您老这太子太傅的名头可不能白担了。” 姚太傅哎哟一声:“我老头子可不敢,殿下这几日多乖啊,幸亏不像陛下,不然我老头子要少活好多年。” 铁柱哈哈笑:“太子这是像皇嫂,皇嫂年幼时就是京城出了名的贞静。” 几个人说了一阵子话,姚太傅甩袖子走了。 当天下午,京畿一带所有没参加过闹事的学子们齐聚宫门口,齐刷刷跪下,恳请陛下惩处居心险恶之徒,以正视听;请陛下勿要听信小人挑唆之言,以天下黎民百姓为重,早日重返朝堂。 除了学子,文武百官也一起跪在宫门口。 谢景元这次不能再假装没看见了,打发走了报信人,看向柳翩翩:“皇后,我们一起去吧。” 柳翩翩点头:“臣妾随陛下一起去。” 夫妻两个换上了全套的朝服,又叫来阳哥儿,一家三口一起坐龙辇去了宫门口。 文武百官与几百名学子一起磕头:“请陛下重掌超纲,振我大秦国威。” 谢景元一手牵着皇后,一手牵着太子,一家三口一起从龙辇上走了下来。 “诸位爱卿,诸位学子,非是朕耍脾气。朕也想为黎明百姓做些什么,但朕也有要求。” 有学子磕头道:“陛下,娘娘是正宫皇后,帮助陛下与太子殿下辅政也是应当应分,至于后宫之事,储君已立,二殿下茁壮,学生以为陛下应当将精力放在国事上。重掌朝纲,稳固江山,为黎民百姓造福。” 其余人继续一起磕头。 谢景元挥挥手:“既如此,朕也给诸位一个承诺。朕在位一天,必定与文武百官一起,为我大秦殚精竭虑,不负姑父与仁孝太子所托。” 文武百官与几百名学子们再次磕头,歌颂江山万代。 谢景元伸手拉起最前面的姚太傅:“诸位爱卿随朕一起去宣和殿。” 至于谢景元要带着皇后与太子一起去,众人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轰轰烈烈的太、祖元年罢朝案,以文武百官与几百名学子的下跪磕头请命结束,秦太、祖重返朝堂,从此开启了太、祖年间帝后共同执政的生涯。 不仅如此,当日的大朝会上,百官的中间还夹杂了一个清丽的身影,正五品陈女官第一次参加大朝会。 第184章 光棍群意外之举 时间忽悠悠地往前走, 一眨眼就入了冬。 立冬的早上,帝后二人一起起的比较早。今日是休沐日, 不上朝, 但满皇宫的人都一脸喜气。因为今日陛下与娘娘要带着二位小殿下一起去郊外狩猎。 谢景元与柳翩翩今日穿的都是骑装,夫妻两个刚上了餐桌,落落与阳哥儿一起赶了过来。 落落在父母面前转了一圈:“父皇, 母后,儿臣这骑装怎么样?这是泰安表姐送我的。” 柳翩翩笑起来:“泰安这针线活儿是真不错, 完全继承了她娘的巧手。” 谢景元不服气:“我女儿女工也很好的, 你看,朕这个荷包多好看。” 他将自己腰间的荷包捧起来炫耀一番:“落落肯定是像你, 你的针线活可不比星辰差。” 柳翩翩笑道:“陛下真是的,在外头可不要这样。” 二皇子被乳母抱了过来, 小小的人儿对外头充满了好奇,他敏锐地发现父母和哥哥姐姐都换了衣裳, 立刻双手死死地抓着母亲,死活不肯再去乳母怀里。 柳翩翩哭笑不得:“陛下,你快把他骗走吧,不然我们出不了门。外头冷得很, 不能带他去。” 谢景元想了想之后对着团哥儿道:“乖乖, 爹带你飞飞好不好?” 团哥儿有些犹豫,爹飞飞特别好玩,那是真的飞。 犹豫了片刻, 团哥儿对着父亲伸出手, 谢景元叫来玄武, 两个人在院子里轮着带团哥儿飞飞。飞了一会儿后, 团哥儿被玄武的花样勾的忘了找爹娘, 等他再想起来时,爹娘和哥哥姐姐都走了。 团哥儿气得大叫两声,玄武觉得好笑,只能带着他继续在昭阳宫里飞来飞去。 宫外头,谢景元与柳翩翩已经带着文武百官及家眷们一起往郊外而去。 今日来的女眷比较多,柳翩翩与谢景元分开。她一身骑装,大红色大氅,在一群诰命中十分耀眼。 谢景元与柳翩翩都是武将世家出生,自入京以来,在皇后与昭阳公主的带动下,京中的太太奶奶和姑娘们都开始学骑马。 今日听说皇后娘娘与昭阳公主骑马,凡是会骑马的女眷们都骑马而来。柳翩翩身边是星辰、月升、徐氏、韩一梅与柳家妯娌几个,几个高官家的太太们年纪大了,已经不想再学骑马,就让家中的儿媳妇与女儿们骑马跟着。 旁边落落与泰安并排前行,一群年轻的奶奶与姑娘们簇拥着二人。其余不会骑马的女眷都在后面坐车,由蒋氏带队。 整个狩猎队伍拉了好几里路长,众人一路走一路说笑。 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狩猎场,整个狩猎场已经布置妥当,最中央的地方摆了一个半开口的帐篷,里面摆了桌椅,谢景元带着柳翩翩坐在主位,左边是阳哥儿,柳翩翩旁边是落落与蒋氏母女二人。 文武百官们都有自己的小帐篷,所有小帐篷南北并列,中间是长长的走道,帐篷外侧是御林军,整个狩猎场虽然人多,却没有一个人乱走动。 谢景元只在帐篷里坐了一会儿就忍不住起身:“文姝,你带着她们去玩,我今日要跟铁柱比一比。” 柳翩翩笑道:“祝陛下满载而归。” 谢景元看向儿子:“你带着你的兄弟们一起去,平安马术不好,你让人照看一些。” 等谢景元一走,阳哥儿也起身:“母后,儿臣去了。” 柳翩翩笑着点头:“去吧。” 还不满十岁的阳哥儿一出动,身边就立刻簇拥了一群少年郎。年龄最大的是松哥儿和迅哥儿,二人已经成亲,今日的责任是负责看住一群弟弟们,特别是不能让太子涉险。 再小一些的是平安与平王世子,还有柳家的几个表兄弟,再加上韩家、王家、姚家及六部尚书及侍郎家的儿郎们。 一群少年郎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四处疯跑,其中马术最差的就是平安。 平安天生文弱,性子又腼腆,一直远远地跟在众人身后。阳哥儿记得父亲的嘱托,偶尔会停下来等等他。 为了不影响大家的速度,平安一再对阳哥儿道:“殿下,您去玩吧,我不会打猎,四处走走就行。” 阳哥儿是太子,懂得平衡之道,他发现有几个人已经略微有些不满意,大概是嫌弃平安拖后腿,都是十几岁的少年郎,虽然没有什么恶意,但还是不大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阳哥儿看向身边的侍卫:“你们陪着张表兄一起慢慢跑,他要去哪里,你们要跟紧了。” 等阳哥儿一走,平安才如释重负,他真的不想拖大家的后腿,但他的马术是真不好,比泰安和落落都差了很多。 平安很喜欢一个人慢慢跑马的滋味,但看在别人眼里就有些不一般的滋味。前些日子于国忠闹那一场,现在谁都知道平安是仁孝太子的孩子,虽然陛下与娘娘一直在尽力照看,但人心的事儿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 平安成了个禁忌,大家对他都很客气,除了柳家几兄弟和平王世子,没有人敢跟他走的太近。 好在平安也不在意,他的目标是明年春闱要有所斩获,到时候入朝为官,能给他娘撑腰,母妃与妹妹也能有依靠。 平安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猜忌和冷淡,只管慢慢跑马。 没过一会儿,来了两个意外的人,正是裴谨言与沈容恩。 平安在马背上拱手:“学生见过裴大人、沈大人。” 裴谨言笑看平安:“怎么不去跟他们玩?” 平安一脸惭愧:“我骑术不好,会影响大家。” 裴谨言笑道:“不错,知道退让。春闱的事情怎么样了?你现在也不跟太子殿下一起读书了,我好久没问过你的功课。” 平安恭顺地回道:“回先生的话,家母只是五品官,学生按规矩是不能去陪太子殿下读书的。虽则娘娘恩典,学生也不想让别人总是在背后议论娘娘。再者,上书房的兄弟们大多都不参加科举,学生只能去外头读书。学生的同窗们跟学生一样都是头悬梁锥刺股的举子们,倒是能说到一起去。” 裴谨言点头:“这样很好,太子的伴读都是有爵人家的继承人,且都是武勋世家,就算考科举,与你也是文武殊途。去外头也好,多认识几个同窗,能打开你的眼界。不过……” 说到这里,裴谨言看了他一眼:“你身份不同于常人,你养母是大秦朝第一个女官,你生父是前朝太子,这就注定你的路要比别人艰难许多。你要记住了,不要忘记自己想要什么,瞄准那个目标,来日等你做出一番成就,没有人再会计较你的过去。” 旁边沈容恩笑道:“平安,当年陛下在京城名声多差,人人都说他是个混不吝街痞子,你看他最后成就了一番伟业。还有你裴先生,当年他在京城多艰难,秦孟仁把他当猴子养,他七年虎口求生,不仅保全了自己,还给陛下送了许多重要的消息。谨言,你那时候在京城,是不是人家都拿异样的目光看你?” 裴谨言笑起来:“那可不,仿佛人人都知道我是北地细作,又不戳破我。别说我了,容恩你不是一样,人家都说你卖祖求荣。” 沈容恩哈哈笑起来:“这有什么,骂我的人还少了,东边说我卖祖求荣,西边骂我老光棍。”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13节 裴谨言立刻咳嗽起来,然后道:“没事的,我陪着你,我们一起打光棍。” 沈容恩笑眯眯地看着裴谨言:“我是逼不得已,难道你也是的?” 裴谨言咳嗽的更厉害了:“容恩,你再这样就不要去我家里了。” 沈容恩继续开怀大笑:“那不行,说好了我们一起打光棍的,我得监督你,防止你偷偷娶妻。” 平安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二位长辈说话,他有些听不明白,但他知道,眼前这两位长辈都是历经风雨之人。他们两个身体都不好,却都经历过最严苛的风刀霜剑。 裴谨言也跟着笑:“容恩,当着小孩子的面,说这个干什么。平安,我跟你沈叔叔住在一起的,往后你没事儿去我家里,我们两个给你看看功课。别看你沈叔叔身上没有功名,他读书比我还有天分,因着自幼身体不好没有参加科举。他要是参加科举,秦孟仁不一定能得状元。” 沈容恩大方地收下了裴谨言的夸赞:“谨言,难怪陛下和娘娘都喜欢你,你这张嘴是真甜,我也要喜欢上你了。” 兄弟两个一边走一边开玩笑,平安被他二人带着,看起来就没那么孤单。 不远处的泰安公主不时朝平安这边看来,落落开玩笑道:“泰安姐姐,平安哥哥好着呢,你别担心。” 旁边的几个姑娘们也跟着开玩笑:“泰安公主,要不我们把张少爷叫过来跟我们一起打猎。” 泰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于关注哥哥,脸上有些不自在,努力镇定下来,也跟着开玩笑:“那可不行,我哥哥斯文的很,哪像你们。” 众女哈哈笑起来,泰安的脸有些红,马鞭一挥,当先跑了。 再说谢景元那边,他在宫里被关了好几个月,第一次这样畅快地跑马,带着铁柱与韩一啸在校场上跑得飞快,一群武将都在后面努力追赶。至于姚太傅等人,压根不去跟他,自己单独找地方玩。 谢景元之所以跑这么快,是因为他发现了几匹狼。 校场里的狼可是少见的东西,这还是铁柱为了哄谢景元开心特意让人找来的。为了保证安全,铁柱把狼关在特定的区域里,提前吩咐过韩一啸,让所有御林军时刻看住女眷与孩子们,若是狼逃走,发现后立刻打死。 谢景元发现几匹狼之后高兴的挥鞭赶了上去,铁柱在后面跟着:“皇兄,这几匹狼可是正儿八经的野狼,养了这么久还是野性难驯。” 谢景元在仔细听狼的动静:“一共四匹狼,今日你们两个谁赢了朕,朕奖励谁一个田庄。” 憨厚的韩一啸激动起来:“陛下说话当真?” 谢景元抽出身后的弓箭:“朕虽然穷了点,还不至于说话不算话。” 说完,他手下两根箭几乎是同时射了出去,不远处立刻传来狼的呜咽声。 谢景元立刻拍马追上去:“这两箭射得不好,狼皮子破了个洞,朕要打个好的皮子,给皇后做个手袋。” 谢景元还没找到第二头狼呢,那头的韩一啸已经射到了一匹,为了得到庄子,他才不管狼皮子是不是齐整,庄子才是最实惠的。 还剩下两匹狼,兄弟三个在校场里争了起来。谢景元管得紧,官员们都跟着一起过清廉日子,一个庄子可值不少钱呢。别说韩一啸,连铁柱都有点心动。 就在兄弟三个找狼的时候,天上忽然传来一阵雄鹰的叫声。谢景元抬头一看,只见两头鹰在天空盘旋。 众位武将们都好奇:“这个时候居然还有鹰。” 有人插了一句:“说不得是平王殿下放的鹰。” 谢景元笑起来:“朕不要狼了,送皇后两根老鹰的羽毛也好。” 他要射鹰,旁边人自然不会跟他抢。谢景元抽出身后的弓箭,一支箭搭在弓上,瞄准天上的两只鹰。 那两只鹰仿佛感知到了杀气一样,开始在天上乱飞。这一乱,就容易叠在一起。 谢景元等两只鹰上下叠位的时候,谢景元的弓全部拉满。他的弓箭是特制的,非常结实,一般人几乎拉不开。 等拉到最满的时候,那支箭嗖一声飞了出去,两只老鹰被一箭射穿,一起掉落了下来。 “好!” “陛下神勇。” …… 大伙儿都开始道好,然而谢景元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开怀大笑,而是略微笑了笑:“剩下的猎物多得很,几匹狼都被打了,诸位爱卿去打猎吧,朕要去找皇后,送她两根尾羽。” 武将们嘻嘻哈哈都跑了,只有柳文渊没走。 他拍马走了过来,轻声问道:“陛下,怎么了?” 谢景元坐在马上半天没动,眉头微皱,片刻后他脸上的笑容恢复,对着柳文渊笑道:“无事,我们走吧。” 谢景元拍马往女眷那边去,柳文渊不放心,一直跟在身后。柳翩翩老远看到郎舅二人,辞别众位诰命,骑马赶了过来。 “陛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谢景元往前靠了靠,对她伸出双手:“朕想带皇后一起跑一跑。” 柳翩翩笑起来:“陛下也不怕人家笑话。” 谢景元很执着地伸出手:“怕什么,来,坐我的马。” 柳翩翩也伸出手,谢景元伸手将她抱上自己的马,然后一挥马鞭,策马狂奔起来。 远处的诰命们看到后都嘻嘻哈哈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想看又不敢看,有些胆子大的也去找自家男人,不到一会儿,整个校场上就能看到好多夫妻同乘的马匹。 整个狩猎过程,谢景元就射了一匹狼和两只鹰,其余时间再没动弓箭。等众人打猎归来,谢景元按各人收获情况进行封赏,韩一啸得了个庄子十分高兴。 只有柳文渊脸上偶尔闪现出一丝担忧,兄弟十几年,他太了解谢景元了。若不是有特殊情况,今天这个头筹必定是他的。 他可不会因为自己做了皇帝就谦虚,打仗打猎,他从来不让。 打完了猎,天已经黑透了,队伍沿原路返回。帝后一家子刚进昭阳宫,就看到团哥儿正等在正殿里。 等看到父母和哥哥姐姐,团哥儿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开心地扑过来,而是鼓着小脸坐在小板凳上,两只眼睛盯着父母看,满脸都是我在生气的意思。 谢景元咳嗽了一声:“团哥儿在呢。” 柳翩翩走到团哥儿身边,蹲下来看着他温声笑道:“乖乖,跟娘去睡觉好不好?” 哥哥姐姐也围了过来,摸摸他的头,笑着跟他说话。 本来还一脸严肃的团哥儿绷不住了,张嘴就哭了起来,哭声里都是控诉和不满。 柳翩翩笑着抱过团哥儿哄他:“乖乖,不是不带你去,外头风大,今儿没有一个小孩子去的。哥哥姐姐去了是有任务的,等你五岁以后,娘一定带你去好不好?” 团哥儿还不知道五岁是个什么意思,只听到带他去三个字,这才哭得小声一点。 谢景元笑起来:“是爹的错,早上骗了你,等会子爹带你骑大马好不好?” 团哥儿很快被父母和哥哥姐姐一起哄好,洗漱过后跟着乳母睡觉去了。 累了一天,柳翩翩几乎是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明天正文就正式完结了,很多事情都会在番外里逐一交代。 感谢大家的一路追随,爱你们~ 第185章 托政事旧疾复发 黑夜中, 谢景元抱着怀里的人久久没有入睡。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以前的那条伤疤,淡淡的疤痕从左边锁骨一直延伸到右边肋骨下方。 除了这里, 他身上还有无数的细小伤疤。他曾经也被人重击过, 在关外时,好多次他被胡人围攻,那些人不要命一样想捉住他, 哪怕捉不住,也想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最严重的时候, 他虽然砍掉了对方的头, 却被对方的锤头狠狠击在胸口,好悬没吐出血来。 后来胡人入关, 他带人杀了二十万胡人军队,当时他几乎力竭, 甚至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再后来多次与白敬朝交手,虽然能一直占上风, 但白敬朝也没少打他。 十六年征战生涯,谢景元数不清自己受多少伤。皮外伤只有家里人能看得见,皮内的伤他甚至连提都不提,也从来没吃过药, 最多让军医敷点草药在上面, 更没有好生调养过。 他太忙了,胡人、孙太后、秦孟仁、晋王,所有人都想要他的命, 他要护住妻儿和兄弟们, 要打天下, 他没有时间去顾及自己的伤…… 谢景元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内息, 白天那股气血翻腾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 整个脏腑里都非常平和。 他轻轻闭上了眼,也许是错觉吧。 谢景元伸手将怀里的人抱紧一些,朕的好日子才刚来呢,朕要长命百岁。 第二天天没亮谢景元就醒了,柳翩翩几乎是跟他同时醒来。 “陛下,我们起来吧,今日是大朝会呢。” 谢景元坐起身:“铁柱没说错,皇帝这差事真是狗都不想干,一年到头都是天没亮就起床。” 柳翩翩跟着起身:“陛下往后吃了晌午饭歇一会儿,折子那么多,反正一时半会儿看不完,还是身体要紧。” 谢景元开玩笑道:“那我歇息了,皇后可别说我偷懒。” 柳翩翩笑着起身给他找衣裳:“我们一起歇息,起来后一起看折子,御花园少去一些,看来看去都是那些东西。” 夫妻两个一边说话一边在宫人的服侍下收拾好了自己,很快,一家三口一起去了前朝。谢景元坐在龙椅上,旁边加了一张凤椅与一张更小一些的椅子,谢景元在中间,皇后在左,太子在右。 满朝文武已经见怪不怪,帝后每天一起来,太子大朝会的时候来,其余早上要直接去读书。 百官们如常奏事,底下的柳文渊中途抬眼看一下谢景元,然而这一个目光还是被柳翩翩捕捉到。 兄长不是个失礼之人,一般很少在人前肆意窥探龙颜。 柳翩翩也看了一眼谢景元,他的表情很专注,听得非常认真,回答群臣的问题也很简练,果断干脆。 等上完了大朝会,柳翩翩再次收到兄长的目光,然而谢景元却拉着妻儿的手走了,仿佛没看到柳文渊一样。 整个上午,上书房里不时有重臣过来回话,柳翩翩在一边安静地看折子,谢景元与众臣们商议事情。 等到了晌午饭时刻,柳翩翩把屋里的人都打发走,自己陪着谢景元吃饭。 “陛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谢景元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我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别多想,你哥肯定又是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想找你呢。你别理他,几十岁的人了,什么时候才能有点主见。” 柳翩翩有些不满意:“我哥他是为人谨慎,不是没主见。” 谢景元哈哈笑两声:“好好好,你哥是天下最好的人,我以后不说他坏话了。” 柳翩翩没有再追问,两口子每日一起上朝、一起看折子、一起商议国事,偶尔也会有争吵,很快又会和好,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的。 等过了五天,又是大朝会,谢景元下完早朝,刚从龙椅上起身,忽然一口血呕了出来,全部吐在了龙椅与案桌之间的地上。 柳翩翩大惊失色,正要叫喊,谢景元一把拉住她的手:“别说话。” 群臣们都跪在地上磕头,三呼万岁与千岁,群臣的声音掩盖下,没有人发现谢景元吐了血。柳翩翩也若无其实地起身,拉着谢景元和儿子的手一起离开了宣和殿。 张公公十分机灵,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一口血在地上并不显眼,等百官们都走了之后,悄悄擦掉即可。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14节 柳翩翩明显能感觉到阳哥儿有些紧张,她捏了捏儿子的手,阳哥儿慢慢镇定下来,与父母一起去了上书房。 到了上书房,柳翩翩只留下张公公与琼樱,扶着谢景元坐在塌上。掏出帕子在热水里打湿,给他擦了擦脸:“陛下,您感觉怎么样了?” 谢景元对着妻儿一笑:“无妨,长期不动,每日养尊处优,想来身体不适应。不用担心,我等一会子就好了。” 柳翩翩怔怔地看着他,认识他十六年,他一直都像一座大山一样立在前面,为她遮挡风雨,为她开疆扩土,她见过他的伤疤,但从来没看到他吐血。 他是众人眼里的天纵英才,是世人公认的守护神,大家却忘了他也是血肉之躯。 谢景元见她发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担心,想来是以前的旧伤发作,吐出来就好了。” 柳翩翩看着谢景元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道:“宣姚太傅、平王 、宣平公觐见,本宫旧疾发作,宣太医院判。” 谢景元知道拦不住她,索性也不阻拦,自己靠在椅子上笑道:“没有那么严重,你一下子把他们三个都叫过来,百官都要惶恐。” 柳翩翩侧身看着他认真道:“陛下才多大年纪,忽然呕血,臣妾岂能不担忧。陛下今日就听臣妾的,臣妾时常看太医,外头人定然以为是臣妾病了,陛下担忧臣妾无心国事,这才叫来三位重臣,百官们最多说臣妾娇气,不会惶恐的。” 太医来的最快,太医们本来以为是给皇后看病,哪知皇后好好的,再一听说陛下吐血了,太医们吓的脸色都变了。 几个太医轮流给谢景元诊脉,诊脉结束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拿眼睛去看王院判。 王院判正要开口,柳翩翩先道:“把其余几位太医带下去。” 等几位太医走了,柳翩翩才示意王院判说话。 王院判知道自己必须得实话实说:“回娘娘的话,陛下多年征战,虽然陛下勇猛,难免会留下些病根。陛下一直失于调理,因着陛下身体好,一直相安无事,想来是现在不再打仗,陛下的身体这才开始……” 说到这里,王院判急忙改口:“不过娘娘放心,陛下身体好,现在开始调养也来得及。” 柳翩翩点点头:“带王院判去隔间喝茶。” 然后她把下一位太医叫了进来,说完后让他去跟王院判一起喝茶。等所有太医挨个说完,柳翩翩确定太医们没有撒谎,因为他们说的大差不差,多年征战留下了许多旧伤,往日打仗时还看不出来,一旦闲下来,身体放松就开始讨债了。 柳文渊三人早就来了,一直安静地等在一边,等太医们说完,三人才知道谢景元刚才上朝时吐了口血。 柳文渊走到谢景元面前,笑一声道:“我就猜你有问题,还硬扛了这么多天。” 谢景元随意地斜躺在躺椅上:“又不是多大个事儿,前一阵子我不也踢的你吐血了,女人家胆子小,见了一口血就害怕,兴师动众的。无妨,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柳文渊摇头道:“还是不一样的,你踢我那一脚,就算给我肋骨踢断了,来得快去得快,好好养一养问题不大。你这是十几年的旧伤一下子全部发作了出来,不要逞强。阳哥儿还小呢,你得保重自己。” 姚太傅擦了擦额头的汗:“多亏了陛下有先见之明,带着娘娘一起理政。陛下且休息一阵子吧,前朝有娘娘与太子殿下呢。” 柳翩翩端起旁边的水喂谢景元喝了两口:“陛下以前的梦想不就是每天无所事事什么都不干,这样,臣妾给陛下放两个月的假,陛下每天不用上早朝,每天上午来这里批一个时辰的折子,其余时间只管去玩,您看行不行?” 谢景元毫不犹豫道:“不行。” 柳翩翩笑起来:“看来是贪恋权柄不肯放权。” 谢景元像个大爷一样躺在那里让她喂水:“我说的无所事事是咱们两个一起玩,你在那里累的跟骡子一样,你让我一个人躺着睡大觉?我又不是真的不能动了,不过是吐了一口血而已。战场上多少血没流过,这点血算什么。” 柳翩翩继续讨价还价:“那小朝会你不去,大朝会你去,上午一个时辰的折子,下午半个时辰的折子,这样行不行?” 谢景元刚要说不行,见柳翩翩的眼睛已经眯起来了,咕嘟一声把嘴里的水吞下去:“那,前半个月先这样吧。” 柳翩翩掏出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今天陛下什么都不要做,就躺在这里歇着。等会子太医开了药来,陛下吃了药歇着,臣妾看折子,若是有不懂的就问陛下。” 旁边铁柱咧了咧嘴:“皇兄,您就听皇嫂的话。要我说啊,皇嫂理政的本事不比您差呢。” 谢景元想了想之后道:“也不必瞒着百官,就说朕前几日去校场感染了风寒,因着要脸面一直不肯说,今日终于发作了,被皇后按着在屋里喝药呢,省得大家伙儿猜忌。” 柳文渊拱手:“臣知道了,陛下定要好生喝药,莫要逞强。” 谢景元从小到大基本上不喝药,闻言刚想拒绝,忽然又感觉到身边一股杀气,他立刻嗯了一声:“朕知道了,你们都去吧,外头小事情你们多担待些,别什么事儿都往皇后这里送。” 等三位重臣一走,张公公端来了一碗药:“娘娘,药煎好了。” 柳翩翩接过那碗药,走到谢景元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臣妾与陛下成亲十四年,从没见陛下喝过一口药,今日这第一碗药,臣妾喂陛下喝吧。” 谢景元知道她确实担心自己,十分乖巧地躺在那里:“好,朕听皇后的话。” 柳翩翩拿起勺子慢慢喂他喝药,谢景元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喝药是什么时候,见她小心翼翼喂自己喝药,谢景元想起以前孩子生病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每天小心翼翼地喂药。那时候他几乎天天都要去军营里,为了不影响他休息,她把他赶到厢房里去睡,自己带着丫鬟守着孩子。 谢景元一直盯着她看,全然忘记了嘴里的药有多苦,等他感觉到苦味的时候,一碗药已经快要见底了。 柳翩翩伸手从旁边的盘子里捡了一块甜蜜蜜的枣子塞进他嘴里,又把他按到躺椅上:“陛下歇着吧,臣妾要去看奏折了。” 谢景元拉住她的手:“我就歇今天一天,明天我们一起看吧。” 谢景元大话说的厉害,哪知身体不整齐。到了下午,他又感觉胸口闷闷的难受口。 为了照顾他的身体,柳翩翩晚上早早带他回了昭阳宫,为了不让孩子们担忧,两口子一起单独吃饭。 谢景元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大碍,呼噜呼噜吃了两碗饭,肉菜什么的都吃了不少。 “你看,朕就说了自己没事。”谢景元放下饭碗,又端起旁边的药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净。 然而,他的身体这次一点不给他脸面。过了没多久,连饭带药一起吐了出来。 柳翩翩这次是真的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大声喊道:“宣太医!” 喊完这一声,柳翩翩慌忙跨步走了过来,一边给谢景元顺气,一边找东西接住他呕吐出来的东西。 外头的宫女和太监们要进来,柳翩翩急忙制止:“不要进来!” 一个人前英武非凡的帝王,忽然间生病,他肯定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现在狼狈的样子。 等过了一会儿,谢景元终于停止了呕吐,就着柳翩翩手里的热水漱了漱口。 柳翩翩就着旁边的热水盆给他擦擦脸,拉着他坐到一边,又去收拾那些呕吐的东西,还仔细查看了一下,等发现里面没有带血,这才放下心来。 谢景元有些尴尬,他不想让她看自己吐出来的东西:“皇后别看,怪恶心人的。” 柳翩翩用东西盖住:“没事的,陛下别担心,想来是刚才吃急了。往后这习惯也得改一改,我晓得你们在外打仗要吃快一些。现在陛下不打仗了,就陪着臣妾慢慢吃吧。今晚上的东西做的干了些,我也觉得有些噎得慌。” 谢景元见她一直絮絮叨叨,他意识到她在害怕,因为她从不絮叨。 等柳翩翩收拾完,谢景元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后背:“翩翩,你别怕,都怪我。我不该逞强,那日打猎时我就感觉到有些不大舒服,因为放不下大男人的脸面,一直死扛着不说。刚才为了让你觉得我没事,又胡吃海塞一顿。你别怕,往后我会好好爱惜自己,慢慢吃饭、好好喝药,该休息时休息,肯定很快就会好的。” 柳翩翩本来今天一直绷着的,听他说完这些话,感觉眼睛有些发酸,心里的焦虑与担忧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 为了不让他担心,柳翩翩强行憋回去自己的眼泪,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别担心,都是小毛病,调养一阵子就好了。等会子太医来了我们好好看一看,不要讳疾忌医,我们好好吃饭喝药,没事的。” 谢景元嗯一声,伸出双手将她抱紧,夫妻两个互相安慰了一番,等太医来了之后才分开。 太医们这次看的更认真了,还仔细检查了谢景元的呕吐物,一再嘱咐他不可再暴饮暴食,不可劳累。王院判带着一群太医一起开了几个调养的方子之后,又絮叨了一番才离开。 谢景元一边喝药一边道:“这些太平方子真的管用吗?” 柳翩翩往他嘴里塞了个蜜枣:“慢慢调养,一时半会儿肯定没用。” 喝过了药,柳翩翩又让他喝了点汤,带他洗漱过后撵他去睡觉。 转天早上,柳翩翩独自带着阳哥儿一起去了宣和殿。 文武百官听说陛下生病,虽然有些担忧,不能来上朝,看来病的不轻啊。 众人又抬头网上看,皇后清冷的声音响起:“诸位大人,有事奏事。陛下正在休养身体,已经将朝中之事都托于本宫,过几日大朝会,陛下还回来上朝。” 不仅如此,众人赫然发现,陈女官就立在皇后身后。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宝子们,今晚有个大长更~ 第186章 千秋节满堂欢喜 初春的早上, 天刚刚亮,谢景元睁开了眼。今日是小朝会, 他被柳翩翩强行留在宫里睡懒觉。 外头鸟鸣声不断, 谢景元火速起床,自己给自己穿好衣裳,洗漱过后跑到饭桌旁边, 本来想风卷残云吃两口饭,看到旁边的张公公, 他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 张公公笑眯眯道:“陛下, 娘娘临走前交代奴婢,请陛下慢慢吃饭, 莫要太快,也别吃太多, 等会子还有点心呢。” 谢景元哦一声:“朕知道了。” 谢景元一边吃一边问张公公:“今日前头有什么事情没有?” 张公公笑着回道:“奴婢没去过前头,陛下要是想知道, 等会子问娘娘不就是。” 谢景元哼一声:“你果然是表兄的人,一心向着皇后。” 张公公哎呦一声:“陛下,奴婢可不敢。要不是陛下隆恩,奴婢这会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做苦力呢。” 谢景元只吃了个半饱, 没办法, 太医说他要长期调养。 自从去年初冬他吐了一口血,又呕吐了一回,他就被柳翩翩压着调养。调养了一折子, 他以为自己全好了, 去校场习武, 回来后又感觉胸闷。 打那以后, 他就彻底失去了自由。吃饭、睡觉、出行都要受限制, 偏偏这种事情上,文武百官和孩子们都让他听话,先把身体养好。 太医们开了一张又一张的方子,谢景元刚开始天天把药当饭吃,等喝了一阵子药,又是天天药膳,折腾了几个月,总算是再也没有胸闷过。 过完了年,天气越来越暖和,谢景元感觉自己好多了,又开始上大朝会,偶尔去个小朝会,大事儿他抓一抓,小事儿他问不到。平日不去上朝或者批奏折的时候,柳翩翩会给他布置功课,让他读书写字,还从翰林院找了几个博学多知的才子们来教导他琴棋书画。 吃过了饭,谢景元带着人往御书房而去,他走的比以前慢很多,这是这几个月以来柳翩翩给他定的规矩。他从刚开始的有些抗拒和不适应,到现在已经能平和地接受这些约束。 几个月的修身养性和调养,百官们惊奇地发现谢景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除了身体好了一些,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往常动不动就张嘴骂人的陛下现在平和了很多,不仅不再骂人,连眼神都柔和了很多,虽然身上的帝王威严仍旧很重,锐气与杀气却淡了很多。 等谢景元到御书房时,柳翩翩正在跟兵部尚书核算今年的军费开支,众人见谢景元进来,忙过来行礼。 “陛下。” 谢景元笑眯眯地回道:“忙什么呢?” 柳翩翩对他招手:“陛下,臣妾正要找您呢,今年的军费比去年多了一些,可是陛下有什么计划?” 谢景元走到她身边坐下拿过去一看,开始跟她解释:“前几年打仗,各处兵丁损失较多,且有一些年纪大了,要及时换人,各处都要花钱。军费不能省,省了他们就会糊弄朕,万一外敌过来,最后朝廷要吃亏。” 柳翩翩点头:“增兵之事陛下还是要抓一抓,臣妾对军中之事没有陛下熟悉。” 哪知谢景元却道:“就是因为皇后不熟悉,这次才交给皇后来办。明儿把子孝叫过来,让他带着你一起做。后面几日你专门学这个,其余的交给朕。” 柳翩翩看他一眼:“陛下又急着回来夺权?” 谢景元哈哈笑:“大丈夫岂可一日无权,在皇后和孩子们的悉心照料下,朕已经全好了。月底就是皇后的寿诞,朕准备好好给皇后过一过。皇后先把增兵与军费的事情处理好,把这块理顺了,往后皇后再也没有不懂的事儿了。” 柳翩翩将手里的奏折推给他:“陛下要看就给陛下看吧,不过臣妾有言在先,不可操之过急,夺权也得慢慢来。” 谢景元挽起袖子:“放心放心,皇后就算要全部给朕,朕也不想接。咱两一起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想得周全些。来,我们先打发他们走。” 等夫妻两个合力将几个奏事的大臣一一打发走,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皇后每天逼朕营业 第215节 柳翩翩放下手里的笔:“陛下,我们歇会儿吧。” 谢景元伸手给她揉一揉胳膊与手:“皇后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柳翩翩笑起来:“有啊,希望国泰民安,陛下龙体安康。” 谢景元在她胳膊上一寸一寸地捏:“朕身体早就好了,皇后要是不信,明儿把铁柱和一啸叫进来,他们两个合起来都不是朕的对手。” 柳翩翩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一时来了兴致:“我跟星辰新学了一套剑法,陛下要不要看一看。” 谢景元眉眼间都是欢喜:“好好好,我们去御花园溜溜。坐了一上午,腚都坐大了。” 柳翩翩哭笑不得,伸手捶他一下:“不要胡说!” 谢景元拉住她的手:“我就在你跟前这样,到了外头我装得可正经了。走,我们快去,难得今日清闲。今儿落落去寻泰安去了,让阳哥儿跟谨言一起吃。” 夫妻两个身上还穿着明黄色的朝服,连衣裳都没换,拎着一把剑就去了御花园。 初春的御花园已经开始披红挂绿,柳翩翩感觉心情很好:“陛下小时候有在春天时到郊外玩过嘛?” 谢景元伸手摘下一朵刚开的花:“很少去过,要么被我二婶的人带去赌场,要么跟我祖父在学武看兵书。” 柳翩翩抽出手里的剑,笑看着谢景元道:“陛下年少时的努力有了回报,当年去西北时,陛下一甩手把一柄剑插到砖头缝里,大哥悄悄告诉我说陛下是年少英才。” 谢景元走到她身后,伸出双手握住她的双手,带着她开始舞剑:“星辰的剑法倒是不错,比外头那些书呆子强多了。书呆子们舞剑是为了好看,星辰的剑法招式虽然简单,杀意却浓。” 柳翩翩被他带着走完一套剑法:“陛下只是看了两回,居然能舞出来,果然天纵英才。” 谢景元松开她的手:“皇后这样夸朕,朕如论如何要给皇后准备一份像样的生辰之礼。” 柳翩翩抬起手开始独自舞剑,明黄色的朝服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耀眼的光芒,头上的凤钗尾部的珠串在空中快速飞舞。生过三个孩子的人虽然不像年少时那样清瘦,朝服掩盖的身段依旧窈窕,白皙的面庞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谢景元双手背在身后,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人,身着朝服舞剑,仿佛端坐在云端的仙子忽然下凡尘一般,特别是她额头上的汗珠,让他想到一些现在不该想的事情…… 若是在昭阳宫与他一起时也穿着朝服…… 谢景元赶紧打断自己脑中的幻想,他要是敢在她穿着朝服的时候动手动脚,她肯定敢直接抽他…… 要给她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呢,谢景元看着眼前的人,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经长起来的胡须,想到昨夜他用胡子扎她的场景…… 谢景元努力收回自己的思绪,认认真真开始欣赏舞剑。 等柳翩翩自己又舞了一遍,她头上已经出了不少汗。 谢景元先抚掌夸赞:“皇后的剑法越发精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女侠呢。” 柳翩翩把手中的剑递给旁边的宫女后对着谢景元道:“我小时候经常跟我爹和我后娘吵架,生气了我就会离家出走。那时候我特别希望自己能像哥哥们一样身手不凡,这样我去哪里都不用害怕。可惜我家里不让我学武,能让我骑马就已经是破例了。” 谢景元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帕子给她擦汗:“果然皇后跟朕是一路人,朕小时候也总想逃得远远的,一不用被二婶污蔑,二不用整天习武。” 柳翩翩笑着接过他的帕子:“可惜那时候我不认识陛下,不然我们可以一起离家出走。” 谢景元笑得十分开心:“那可不,我们一起去浪迹天涯,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住下,盖几间屋子,种几亩田地、养点牲畜,日子多自在。” 柳翩翩主动拉起谢景元的手:“陛下要是喜欢这种日子,等孩子们长大了,我们找个地方去过这种日子也不迟。走吧,回昭阳宫,二郎该回来了。” 夫妻两个一起手拉手往昭阳宫而去,还没到昭阳宫呢,碰到了刚溜达回来的团哥儿。皇宫里这么大,却没住几个人。团哥儿每天跟探险一样,一个宫殿接一个宫殿轮着巡视,哪里有狗洞、哪里有假山,他都清清楚楚。 团哥儿见到父母后立刻颠簸着小腿儿跑了过来,伸出手就要抱。 谢景元伸手就把团哥儿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脖子上,团哥儿高兴极了,伸手就去扯父亲头上的金冠。 柳翩翩伸手握住团哥儿的一只小手:“乖乖,我们回去吃糕糕好不好?” 团哥儿的注意力被糕点吸引走,忘了继续去扯金冠。 一家三口一起回了昭阳宫,团哥儿一会儿要趴在父亲后背上骑大马,一会儿要跟母亲一起玩绣球,整个昭阳宫里欢声笑语不断。 谢景元一直惦记着穿朝服舞剑的皇后,这一惦记就是十几天 …… 二月底,恰逢柳翩翩三十三岁千秋节,这是大秦朝首位皇后第一次在皇宫过千秋节,谢景元提前命礼部准备了将近一个月。 整个皇宫里都打扮的喜气洋洋,虽然宫里人少,但各处宫殿都装扮得喜气洋洋。柳文贞亲自带人剪了各种花儿,整个皇宫处处都开满了花儿。 除了装扮皇宫,谢景元还命升平署提前准备了歌舞和戏曲,又命制造局准备了十二套礼服,其中有一半都是牡丹式样。 自从谢景元打天下以来,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又穷又抠,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这已经是他难得的奢侈举动。 千秋节当日,满朝文武都放假,帝后要大宴群臣与内外命妇。 虽然外头人忙得脚不沾地,帝后二人却睡到天大亮,等落落带着弟弟来请安,夫妻两个才起身。 今日要面见群臣,夫妻两个都要着正装,收拾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来。 三个孩子今日也穿上了礼服,一岁多的团哥儿一身大红色,跟年画上走出来的喜庆娃娃一样。 见到三个孩子,谢景元松开柳翩翩的手。 落落带着弟弟一起上前行礼:“儿臣见过父皇母后,祝母后福如东海,芳华永驻。” 柳翩翩伸手拉起两个孩子,先仔细看了看女儿的装扮,十三岁的少女,豆蔻年华,如花儿一般美丽。 公主朝服穿在身上,绝美的容颜多了一丝贵气。 柳翩翩伸手轻轻抚了抚女儿的五尾凤钗,笑着对旁边的谢景元道:“落落长得真像陛下。” 这话一点不假,满京城都知道昭阳公主与陛下越来越像,不仅容貌及其出色,眼里与其父亲年少时一样,带着一点睥睨与傲气,京中许多的少年郎见到昭阳公主后连话都不敢说,除了惊叹她的美貌,就是被她的气势所折服。 谢景元十分骄傲:“朕的女儿自然该像朕一样,这才是我大秦朝第一个公主该有的气度。” 柳翩翩又看了看旁边的阳哥儿,他与姐姐完全不一样,笑容温润,身上竟然有些端方君子的儒雅之态。阳哥儿的这种性格特别招那些老大人们的喜欢,储君有德,江山稳固啊。 当然这话老大人们不敢说出口,陛下现在也改了好多呢,都是娘娘与太子殿下的功劳。 行过礼,两个孩子送上了自己的礼物,一件是落落亲手做的衣衫,一个是阳哥儿自己打磨的一块玉。 柳翩翩将两样东西仔细看了两遍:“陛下,落落的针线长进了好多呢。阳哥儿这手艺,就算不做太子,出去也能混口饭吃。” 谢景元凑近了把那件衣衫看了看,心里酸溜溜的:“我就说我女儿手巧,你看,但凡她愿意沉下来心来做一件事情,就没有做不好的。” 落落才不在意外头人对自己的评价,她针线本来就没有泰安好,她的字画也没有平安哥哥和弟弟好,但她马术好,一杆枪使得军中多少将领们都称奇。 她已经开始缠着父亲学兵法,她要学会陆家枪和谢家刀,她也想跟谢家老祖宗学。 听见父亲口中的酸意,旁边的阳哥儿对着姐姐眨了眨眼。 落落眼睛一横,阳哥儿立刻收起笑容,老老实实站在一边。 落落看向父母:“爹,娘,吃饭啦。” 谢景元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立刻把双手背在身后:“吃饭,吃饭。” 等一家子的早饭结束,张公公急匆匆而来:“陛下,娘娘,诸位大人们都在宣和殿等着呢,诰命们的车轿也到了宫门口。” 柳翩翩拿眼睛去看女儿,今日的千秋节她已经全部托付给落落,让她全权处理。 落落起身对张公公道:“命人迎接诸位诰命进宫,所有人按照前日的分工,各司其守。” 说罢,她又转身对父母道:“请父皇母后一起去宣和殿,接受百官朝拜。” 谢景元拉起柳翩翩的手:“走,咱们去前面。阳哥儿留下,给你姐姐帮忙。” 母亲的寿诞,若是带着儿子一起去前面接受朝拜,把女儿一个人留在家里干活,谢景元觉得不合适,反正儿子还小,让他帮忙迎接诰命们也不是不可以。 夫妻两个联袂而去,今日的宣和殿里一改往日的严肃,氛围十分热闹。 帝后一进殿,所有官员们一起甩袖下跪行礼,三呼万岁和千岁,又加了许多贺寿的话,恭祝皇后千秋万岁。 柳翩翩笑盈盈回道:“多谢诸位爱卿,众爱卿请起。” 自从谢景元开始养病开始,她对百官的称呼也有了改变。原来都是诸位大人,后来谢景元让她也改成诸位爱卿。一个称呼,足以让官员们从心里增加一丝敬意。 所有官员们一起爬了起来,百官们今日就带了肚皮来吃宴席,什么礼物都没准备。这是帝后下的命令,不管是万寿节还是千秋节,百官一概不许送礼,只要进宫来吃一顿酒席就行。一旦有了送礼的规矩,一年两年还能简单办,时间长了这些人必定要去外地搜刮百姓。 众人起身后,柳文渊抱拳行礼道:“陛下,娘娘,身为臣子,臣谨遵陛下娘娘之令,没有备礼物。然,身为兄长,今日妹妹生辰,我与内子一起给妹妹准备了两样礼物。” 说罢,柳文渊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一方手帕、一张红纸。 “这方帕子是内子亲手绣的,内子当年进门时,娘娘还是个小女孩,姑嫂两个时常一起做针线,内子希望娘娘能一直平安康泰。这一百个寿字,是臣带着犬子一起写的,希望娘娘福寿安康。” 旁边的张公公帮忙把东西呈了上来,柳翩翩接过两样东西看了看,然后放在旁边的案桌上:“多谢哥哥嫂子和侄儿的心意,仅此一回,往后可不能再送。” 柳文渊躬身:“臣遵旨。” 旁边的铁柱不满意了:“公爷,你提前也不打个招呼,显得你一个人对娘娘好。” 柳文渊笑道:“等秋天时陛下万寿节,我保证什么都不送,到时候殿下一个人送,显得殿下跟陛下好。” 后面的裴谨言抬头看了一眼九层台阶上的帝后,然后收回目光跟旁边的沈容恩说话。 沈容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那迎春图不如送给我,你要是敢送出去,当心陛下把你头打烂。” 裴谨言笑起来:“胡说,陛下才不是那等小气之人,我送娘娘的画多着呢。今日陛下与娘娘有命不许送礼,回头我再送。” 沈容恩斜睨他一眼:“你不要以为自己腰不好就可以肆无忌惮。” 裴谨言笑得满面春风,说出来的话却想让沈容恩给他一拳:“我不光腰不好,肾也不好。” 沈容恩被他一句话噎得半天才开口:“听说裴家伯父伯母要来京城,恭喜你呀。” 果然,裴谨言的笑容收了一些:“没事,我爹娘特别疼你,到时候你可以每天都来我家吃饭。”】 两个光棍在那里斗嘴,其余百官们都在那里凑热闹,努力把千秋节的氛围越吵越热闹。 等说了一阵子话,谢景元挥手让大家安静:“今日皇后千秋,我们一起热闹热闹。昭阳已经命人在宫内设宴,女眷们在御花园,诸位爱卿随朕一起去东宫。” 东宫只住了太子一人,前后那么多殿室都空着的,宴请文武百官足够。 众人都欢呼起来。 谢景元拉着柳翩翩起身,亲手帮她整理好凤冠与朝服:“皇后,你去御花园,朕带着他们一起去东宫。” 柳翩翩笑着点头:“好。” 谢景元忽然凑近一些,在她耳边低声道:“朕也有礼物要送给皇后,等打发走了这些客人,皇后随朕回昭阳宫,礼物在宫里呢。” 柳翩翩瞟了他一眼:“陛下要送什么东西,还藏着掖着。” 谢景元眯起桃花眼笑:“等回去皇后就知道了。” 柳翩翩端起皇后的仪态:“那臣妾就等着了。” 说罢,她优雅地转身,开始下台阶。 谢景元一挥手,群臣再次下跪:“恭送皇后娘娘,祝贺娘娘富贵千年……” 在一连串的祝福声中,柳翩翩离开了宣和殿,坐上凤辇往御花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