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想爱的理由》 楔子 如果说「患难见真情」是一段真挚爱情里的必备条件，那我想我还是乖乖当个恋爱绝缘体。 毕竟我还没有伟大到可以为了爱情去死，严格来说不是我为爱情去死，而是只要有人跟我告白，那个人的下场通常会很凄惨，无一例外。 九月一日，热情如火的太阳先生出门散步，为我即将开始的高中生活拉开美好的序幕。 这天何谓美好呢？ 像是我的好邻居兼好朋友梁燕，不仅跟我考上同间高中，更成为我的同班同学、在早餐店时，我最爱的鮪鱼蛋饼本来卖完了，但旁边一名男同学却愿意把他刚买到的那份让给我。 当我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完美时，偏偏在新生训练认识的高三学长赵维钧，在昨天晚上用讯息跟我告白之后，今天突然高烧三十九度无法来校，搞得我内心惊慌了一下。 这真的验证了我是带衰者，就算当上「爱情去死去死团长」，我也当之无愧。 我会这么想并不是没有根据的，真要说的话，就要从我国中一年级的故事说起。 那天也是开学日，我到超商买早餐，发现有个男生一脸苦恼，不知道跟店员说了什么，后来他离开超商时，还垂头丧气的。 我拿了东西结帐后，顺便问了一下店员，才知道原来那个男生本来想买个三角饭糰，但因为忘记带钱包，所以跟店员说声抱歉之后便离开超商。 抚养我长大的永芳姨曾经跟我说过：「助人为快乐之本！」，我想就是用在这时候了吧？ 我掏了零钱，把刚才那个男生想买的饭糰买下后，接着小跑步追上他的身影，皇天不负苦心人，才五分鐘，我就在人群之中找到他了。 当他看到我手中的饭糰时，脸色泛红，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眼神流露的感动是骗不了人的，我也没多想，只告诉他下次遇见别人需要帮忙时，有能力的话就帮忙一下！ 后来走到教室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是我即将同班三年的同学顏辰乐。 可能我的个性大剌剌，很容易跟别人打成一片，久而久之，我跟顏辰乐也成为好朋友，升上二年级，他就跟我告白了。 但没多久，顏辰乐在体育课时被球打到，脸部肿了好几天。 之后，国三准备考高中时，我进入了补习班，准备为大考做最后的衝刺，我认识了同样是国三生的男同学林孟凯，他在我们学校的成绩总是保持校排前百的水准，所以我只要遇到不会的数学问题，都一定拿去问他。 天晓得这样也能为我带来桃花！ 在我们即将结束补习班的生活时，林孟凯突然送了我一本爱情小说，那本书的最后一页，还写了他有多喜欢我的肉麻字句。 放榜那天，我看到那个天资聪颖的林孟凯，居然在大考失利，最后没有读到他的理想目标！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但两次要怎么形容呢？ 别人被告白，像被邱比特眷顾一样。 换我被告白，别人像被鬼打到一样。 也许这就跟我出生的命运有所关联吧?? 01.不期而遇-1 炽热火球悬掛天空，熊熊火焰照射四百米的红土椭圆形跑道，选手在操场上蓄势待发，等待接力棒的传达。 「加油、加油、加油！」台下热烈欢呼声络绎不绝，不约而同为跑道上耀眼英姿鼓舞。 「三年级接力赛即将接近尾声囉，本来掉棒而落后进度的三年一班，在派出学生会长江瀚尧之后，距离逐渐拉小，遥遥领先！」司仪透过麦克风，播报最新比赛进度。 「瀚尧学长真的很会跑步耶，刚刚上一棒漏掉的进度，被他追击回来了！」魏翎欣踮着脚尖。 「下一棒是远恩学长，拜託要赢啊！」梁燕双手紧握，眼神直盯正在跑道上系紧鞋带，为接棒做准备的程远恩。 我嚼着已经没有弹性的口香糖，还在想着离我最近的垃圾桶在哪里。 「琬舒，你觉得瀚尧学长他们班会赢得胜利吗？」魏翎欣雀跃的瞄了我一眼。 「我又不认识他。」我从口袋掏出面纸，口香糖嚼得太久，右脸颊都痠了起来。 「他是学生会长耶，可是很多女同学暗恋的对象呢！」魏翎欣惊呼出声，摸了摸我的额头。 「你以为我烧坏脑袋才会不知道他是谁吗？」我翻了白眼，「我是真的没注意过他是谁，而且我又不是那些女同学，注意他干嘛！」 「蛤，你真的不知道瀚尧学长多抢手喔！」魏翎欣震惊着，肩膀抽动一下。 「吼唷，你们专心看比赛啦！」梁燕使了个眼神，就把魏翎欣拉走。 「我先去丢个垃圾。」我拍了拍裤子上的沙土，刚才席地而坐，裤子弄得有点脏。 前往丢口香糖的路上，我放在口袋的手机震动了几声，拿起来瞄了一眼，是赵维钧传来的讯息。 讯息上面写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我搓了搓手臂，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距离赵维钧跟我告白的那天已经过了两个多月，我还以为他高烧三天后就会对我敬而远之，但没想到这对他来说似乎不是阻碍，即便我拒绝他无数次，无论是明示或暗示，仍然击退不了他对我的喜欢。 「我并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虽然跟捍卫言论自由的原意不太相同，不过这句话应该可以让赵维钧打退堂鼓吧？ 不知过了多久，操场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像是在为胜利队伍鼓掌喝采。 「恭喜三年一班在这次接力赛逆风翻盘，现在请班代表江瀚尧同学上台领奖。」司仪拿着得奖名单，宣布比赛结果。 我朝着司令台看过去，原想瞄一眼那个让学校女同学都为之疯狂的江瀚尧，但距离太远，还是没办法看清楚他的长相。 不过就算看到了江瀚尧的长相又如何，对我来说只是路人甲乙丙丁，除了就读一样的高中以外，我们之间不太可能会再有什么关联。 嗯，既然如此，那江瀚尧这个人长得是圆是扁也跟我一概无关。 01.不期而遇-2 在运动会落幕后，放学时间也不着痕跡的到来，我跟梁燕一起散步回家。 家离学校很近，只要走个十五分鐘就到了，所以我跟梁燕几乎都是用走的，她总说年轻人多走点路，才会健康。 说得好像她已经老了一样。 回家路上，梁燕不如以往的聒噪，反倒惜字如金，半句话也不肯说。 安于现状，我不打算改变现在的寧静，毕竟当梁燕有这样的举动时，就代表她有心事。 她不说，我不问，这是我们一贯的默契。 或许是憋了很久，梁燕秀眉紧拧，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话。 「琬舒，这是维钧学长说要给你的。」梁燕从书包翻了一封粉红色书信出来。 我连接过那封信的意愿都没有，任由梁燕自己唱戏。 「就算没意思，拿去看一眼也好，好歹这是人家亲手写的，情感真诚！」梁燕把那封信霸道的放在我手上。 「情感真诚，你看过信件了？」我佯装介意的问着。 虽然我知道梁燕不会不经同意就偷看我的信，不过我挺好奇她如何判定这封信的主人用字真诚。 「当然没有，只是维钧学长把这封信交给我的时候，表情看起来很诚恳、很认真，所以我觉得你应该看看这封信，至少看一眼嘛！」梁燕抖出她的内心话。 我摇了摇头：「他刚刚在运动会的时候就有传讯息给我啦，我也拒绝了。」 「但他还是把这封信交给我，反正你收下就对了！」梁燕的态度仍是坚持，与其说是坚持，不如说是固执。 「好啦，我收我收！」我把信放到口袋，反正有没有打开来看，我对赵维钧的想法都一样。 此时梁燕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睁得比弹珠还大。 「琬舒，我忘记我同事今天跟我换班，惨了！」梁燕脸色咻地一下刷白。 「猪头，那你快点去啊！」我随手拦了一台附近的计程车：「司机大哥，不好意思，我朋友想搭车。」 司机大哥摇下车窗：「好，上车吧！」 平时东省西省的梁燕难得这次听我的，直接打开车门，快速上了车。 「谢了，晚点等我回家再说！」梁燕挥手跟我说声再见后，就迅速地消失在我眼前。 待梁燕走远后，我总算把信拆开来看，才刚阅读第一行字，巷口就窜出一个莽撞的身影，把我撞倒在地，那封信也跟着掉落。 「噢，好痛！」我抚着摔痛的屁股。 那名横衝直撞的男人也跟着跌在地上，慢慢挣扎起身。 「走路不看路，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我边抱怨边想站起来，却发现只能跌回地板。 我的脚踝传来一丝强烈的痛觉，大概是扭伤了。 听到我的抱怨，罪魁祸首若无其事的靠近我，笑容阴森。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嘛??」男人步步逼近：「长得满可爱的，要不要让我疼一下？」 男人脸上有着未刮净的蓄鬍，绑着一繓马尾，他的眼神猥琐，时不时舔舐嘴唇，目光落在我的双腿。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裙摆破了一块，我想是刚才的撞击使然。 「离我远一点，你这噁男！」我壮大自己的勇敢，即使我仍有一丝害怕，但现在我没有恐惧的本钱。 我得靠自己，才可以挣脱猥琐男的靠近！ 我拎着书包重打猥琐男，不过对他来说好像是被蚊子叮咬一下，一点感觉也没有，下一秒，他抢了我的书包，满是不屑的丢在地板。 「看你这身制服应该是澄云高中的学生吧，想当初我也是这所学校的呢??」 「也太噁了吧，你居然是我们学校的？」即使在危险之中，我嘴上仍然得理不饶人。 「还以为你是温柔可爱型的咧，没想到是小辣椒啊，不过没关係，我会好好珍惜你的。」猥琐男强力拉扯我的双手，油腻粗糙，一阵不适感盈满我心头。 等我摆脱这个猥琐男、等我离开这里，我一定要把双手用沐浴乳洗个一百遍，再用酒精喷上一千次！ 「唐琬舒，你是恰查某耶，哭什么，别人欺负你，打回去就对了！」 在我为自己的处境提心吊胆时，脑海闪过多年前梁燕对我说的一句话，顿时让我找到制服猥琐男的方法，我张开口，往他手臂上奋力一咬。 对，挺过失去爸妈陪伴而只能煎熬成长的我，没有那么软弱！ 01.不期而遇-3 坚决不认输的意志打赢了我脚踝的疼痛，我的拳头在猥琐男脸上留下坚毅的痕跡，纵使力道没有男人般强劲，但至少勇敢跨出第一步。 猥琐男抹着嘴角血痕，咧嘴大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喔！」 一把锋利小刀正要往我这边挥过来时，另一个男人身影出现，抬起右脚往猥琐男胸膛一踹。 「张功明，才刚出狱就想再回去关是吗？」男人指着躺在地上的猥琐男。 仔细一看，对方身上穿着跟我一样的制服，应该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敢打老子，你是不要命了？」张功明像打不死的蟑螂，但刚想起身就被制伏。 「张功明，你已经被警方包围了，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一名身材圆润的中年男警压在张功明身上，持着枪械指向他。 跟在男警身后的还有其他几名警员，有男有女。 场景瞬时就像一场警匪片播映中，而我们都是其中的演员。 「江组长，刚才张功明还想对这名女学生不利，请一定要严查是否还有其他受害者。」男同学把他的学生外套脱下，顺着我的腰绑着。 「别怕，没事了。」男同学笑顏璀璨。 我愣愣接受他的好意，想好好说声谢谢，却发现肩膀是颤抖的。 「同学，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你们先离开吧！」一名短发女警走过来我们身边嘱咐着。 「嗯。」男同学简单答覆，随后问了我一句：「那你还能走吗？」 我摇头。 「那搭警车吧，载你们到医院检查一下是否还有哪里受伤。」短发女警贴心建议，指了指我们后方不远处的警车。 「谢谢！」男同学蹲下身来，背对着我：「上来吧，我背你。」 「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深呼吸，努力不去正视脚踝扭伤这件事，只要暂时忘掉它，痛楚就会少一半。 但当我跟脚踝顽固作对时，得到的下场就是它不听使唤，只让我仅仅维持短暂五秒的站姿。 「没关係，别逞强。」男同学依然等着，连我刚才差点跌得狗吃屎，他也没嘲笑过我一句。 最终我只好妥协，让男同学背着我到警车里。 路途上，短发女警专心开车，与我们没有多交谈。 这样的场景唤醒我过去的记忆，小时候我也常常因为爸妈的问题，搭过不少次警车。 「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江瀚尧。」男同学打扰了我的沉思，维持一贯的笑顏。 我鼓着脸颊，试图压抑差点冒出来的尖叫声。 江瀚尧！ 他是江瀚尧！ 我竟然被我最看扁的江瀚尧给救了？ 「你怎么了？」江瀚尧关心的询问，反而让我全身紧绷，最终我竟然忘了换气，接连猛烈乾咳。 江瀚尧见状，拿了一瓶矿泉水给我。 「不好意思！」我不疑有他，直接把水往喉咙猛灌。 江瀚尧笑容微微绽放，像朵朵生意盎然的向日葵，和煦温暖。 「原来你是渴了，刚才没注意到这点。」 「呃，对啊！」我没多做解释：「我叫唐琬舒，刚才谢谢你，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客气，发生这件事很抱歉，但如果不是你拖住他的时间，大家也没办法抓到他，所以我们才应该向你道谢！」江瀚尧话中有话。 我听了一头雾水，江瀚尧接续他未完的事情经过。 原来刚才先发制人的男员警是江瀚尧的爸爸江国武，担任组长一职，短发女警则是江组长的部属，叫做王汐涵。 有线民通报疑似看到张功明在澄云高中这边骚扰女学生，因此人正在附近的江瀚尧，决定先行跟踪，等到江组长领着小组人手就定位之后，再一举拿下。 「原来如此，我还想说为什么有那么多警察??」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紧绷的心总算能松懈。 「不过因为我爸他们在执行任务，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只能装作我是路过的。」江瀚尧抓了抓头：「把你牵扯进来很抱歉，改天能不能请你吃顿饭表达歉意？」 我还来不及拒绝或答应，王汐涵爽朗的笑声恰巧介入。 「我是不是该把空间留给你们，感觉我在这边很像电灯泡！」王汐涵不经意的调侃，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掩饰我的尷尬。 我从窗户反射的镜像，看见江瀚尧敛起笑容，故作镇定的外表下，稜角分明的脸颊浮现一抹不明显的淡红。 不会吧??学校的风云人物该不会还是纯情小男孩吧？ ＃ 经过医院仔细检查，江瀚尧跟王汐涵确认我没事之后，便载我回家，我们也就此分别。 进了家门后，我把钥匙掛在门上，换上拖鞋走到了饭厅，一个身材穠纤合度的妇人在厨房忙进忙出，大概是听到我的脚步声，她探出头来。 她是我的亲阿姨，叫做谢永芳，是我妈妈的姊姊。 「琬舒，今天比较晚回来喔！」永芳姨端了一盘义大利肉酱麵到餐桌上。 「对不起，因为今天运动会结束之后，我跟梁燕逛书店逛得太晚。」我撒了个善意的谎言，省得老爱为我操心的永芳姨被我今天的遭遇吓到。 幸亏在回家的路上，我有先跟梁燕串通好，保证这个理由万无一失！ 「你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一直保持联络的只有梁燕，如果是跟她出门，我没有意见。」永芳姨的关爱暖烘烘了我的心房。 「那我现在饿肚子了，可以吃东西了吗？」我拿起叉子捲着义大利麵，满脑子都是永芳姨跟志峰姨丈，还有外公外婆照顾我的画面。 还没被外公外婆接过来住之前，我跟妈妈是住在一起的，爸爸没有跟我们住一起。 爸妈给予的爱对我来说是很模糊的影像。 唯一清晰的画面，是爸爸来我们家的时候，跟妈妈总是争吵、谩骂彼此、埋怨对方，没有一天是和乐融融的，大打出手更是家常便饭的事。 于是那段日子，到警察局泡茶聊天，便是我的日常生活，有些时候，邻居会热心的帮忙报案，请警察协助了解状况。 大人不会对孩子有过多的碎语，因为明白孩子是无辜的，但同样身为孩子的人，就会用异样眼光注视着我，彷彿有这样的家庭，很同情我，又或者是嘲笑我，什么样的家庭不选，选到这样的家庭出生。 不论是哪一种眼光，在我看来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而且学校一所换过一所，房子也一间搬过一间，我的交友圈也是一换再换，没有一个愿意真心跟我当好友的人。 一直到梁燕的出现，我才知道原来我也能拥有好朋友，她的出现无疑是照亮我生命的一道曙光，又像一场及时雨，一切来得刚刚好。 01.不期而遇-4 隔天放学后，我跟梁燕搭公车回家，车上虽然拥挤，必须跟陌生人背贴着背，但昨天惊心动魄的参与「警匪片」演出，足够让我好一阵子不敢再自己走路回家。 如果没有遇到江瀚尧，可能现在也没有唐琬舒的存在。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我跟你一起骗永芳阿姨，我们昨天没有去书店啊，你去哪里了？」梁燕站在我身后，用着像审问犯人一样的口吻。 「简单来说就是我遇到变态，幸好有人救了我，不然后果我也不敢想像??」谈起昨天的事情，我仍然心有馀悸。 「真的假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梁燕紧紧扣住我的肩膀。 「没事啦，我现在也好好的啊！」我用力笑着，眼睛笑弯成月牙弧形。 梁燕一脸狐疑，看起来不放心：「那救了你的那个人是谁，你确定他不是同伙的吗？」 我才刚想回答，就听到line的叮咚声，是江瀚尧传了一张贴图给我。 「谁传的呀，我看看！」梁燕不经我同意就抢了我的手机，接下来眼珠子睁得像是两颗乌黑的皮蛋。 「还跟我说你不知道江瀚尧是谁！」梁燕眼眸闪烁着万丈光芒，彷彿江瀚尧是硕果仅存的好对象代表。 「在运动会的时候我的确不知道他哪位，而我现在会有他的line，那是因为解救我的人是他！」举高右手，我愿对天发誓，在这件事之前我真的不知道谁是江瀚尧！ 梁燕捧腹大笑：「我的目标是远恩学长，放心吧，我们在爱情路上不会是对手的。」 我左瞧瞧右瞧瞧自己的制服，梁燕什么时候贴上了我对江瀚尧有意思的标籤？ 「你放一百个心好了，澄云高中任何女孩子都有可能喜欢江瀚尧，但这当中绝对不会有我的存在。」我清楚地表明立场，以免之后莫名其妙遭殃，像是被爱慕江瀚尧的女同学追杀。 「错过不会难过吗？」梁燕狐疑的看着我。 「有什么好难过的啦！」我说着的同时，我发现周遭形形色色的人，随着车站一站一站停等，又换过了一遍。 梁燕阴阳怪气的窃笑，嘿嘿笑声听起来让人不舒服，幸亏公车上的乘客锐减，省得有人问起梁燕怎么了，我还得装作不认识她。 明明路程只有十几分鐘，却被梁燕弄得像是冗长的太空漫步，在到站的那一刻，我赶紧拉着她下车。 「唐琬舒？」从我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人嗓音，我往后一瞥，才发现刚才梁燕一直谈论的人物，竟然跟我们搭乘同一班公车！ 那他听见什么了，听了多少部分？ 「嗨，学长也搭车啊？」我把头发拨到耳后。 狭路相逢就是用在这样的场合吧??？呃不对，我跟江瀚尧又不是仇人！ 那应该可以用，世界之大，居然没有一处容得下我??？ 好吧，反正不管怎样，在这个时候遇到江瀚尧都让我觉得尷尬，谁知道向来不按牌理出牌的梁燕，会不会趁机开什么很冷的玩笑话。 冷笑话是梁燕的最爱，她房间还有厚厚一本冷笑话大全，说是适合康乐游戏用的葵花宝典。 我看是让人一秒翻白眼的奇怪书籍吧？ 「嗯，因为我爸的汽车临时坏了，骑我的机车去上班。」江瀚尧看起来据实以告。 「原来如此啊！」我随意看了一眼手錶，这个氛围真是尷尬。 我跟江瀚尧谈不上熟悉，如何完美地接下一句话，对我来说都是一种难以解开的微积分。 「对了，我有传讯息给你，你有收到吗？」江瀚尧始终掛着笑顏，彷彿世界上所有的温暖都集结在他身上。 「是指贴图吗？」我小心翼翼的回覆。 「应该说??讯息。」江瀚尧靦腆一笑：「刚才你好像按到通话键了，我有试着告诉你，但你没有回应，我就把电话掛掉了。」 「蛤！」我急忙从书包捞出手机本人，询问是否真有此事。 果不其然，手机告诉我，刚才我的确误按line的通话功能，拨出大约三分鐘的电话给江瀚尧。 啊，好想死啊！ 他到底都听到了什么？ 01.不期而遇-5 不用江瀚尧告诉我，我也篤定他是听到梁燕乱凑对的玩笑话。 我转头瞪着始作俑者梁燕，希冀能把眼球中的火焰集结，全都投射到她身上。 天晓得梁燕早就逃之夭夭，在对面超商里坐着，悠哉地喝咖啡吹冷气，像个八卦杂志记者在跟拍我跟江瀚尧的幽会画面。 「学长，梁燕是我的邻居，也是我的同班同学，她平常就是爱开玩笑，希望不会造成你的困扰。」我乾笑几声。 「公车上交谈声混杂在一起，其实我也没听你们在说什么。」江瀚尧把手机画面凑到我面前：「上次说好的吃饭之约，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餐厅吗？」 「其实学长真的不用特地请我吃饭，发生那件事也不是你的错，只能说一切都那么刚好。」我回绝江瀚尧的好意。 从小到大我没有任何一个男生朋友，更别说什么男女一对一吃饭这种邀约。 就连我会认识赵维钧，也是因为新生训练时，他刚好带到我跟梁燕、魏翎欣这一队，所以才有机缘认识。 「你别误会，我绝对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江瀚尧表情苦恼，像是不希望我留下坏印象。 我仔细打量江瀚尧这个人，亚麻色头发、炯炯有神的浅棕色瞳孔，坚挺鼻樑配上淡红薄唇，以及一百八的頎长身形，看起来还真像是走出时装杂志的模特儿。 根据梁燕四面八方的可靠消息指出，江瀚尧在我们高中可是年年被推选为学生会长的不二人选，甚至因为对诗词歌赋深入探究，所以想找他代写情书的人可不少。 「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当好朋友，希望你不要见怪！」江瀚尧试图瓦解我的沉默。 「那我可以带朋友去吗？不然只有我们两个真的怪怪的！」我把顾虑说了出来。 「这样是代表你答应了吗？」江瀚尧再次确认我的意愿。 「呃对，成交，贺成交！」我哈哈大笑，心里觉得羞愤至极，脸比苹果还鲜红，讲错词语原来可以让人这么丢脸。 我居然说什么贺成交，我又不是卖房子的仲介！ 江瀚尧被我无厘头的言词逗笑，他一定认为我是个诡异的学妹吧？ 「你真的很有趣耶，感觉你应该是朋友们的开心果。」江瀚尧饶富兴味的盯着我看。 「其实我朋友不多啦，除了梁燕以外，就剩班上另一个同学魏翎欣。」我垂着眼，的确除了这两个女孩以外，我没有别的知心朋友。 江瀚尧俯身，口吻像是和煦微风：「那我当你第三个朋友，勾勾手！」 「勾勾手？」我疑惑着。 「对啊，你把手伸出来。」 「然后呢？」 「这样小指勾着小指，勾勾手，盖印章，说到要做到！」江瀚尧没等待我的回应，他细长的小指绕过我的，大拇指与我的印上。 结束立约的手势后，江瀚尧轻轻松开了我的手，我呆若木鸡的看着这一切。 「我这样……是不是太唐突了？」见我迟迟未说话，江瀚尧傻笑出声。 「不、不会啦！」我的眼角馀光似乎瞄到梁燕对我比了一个讚。 江瀚尧的手机铃声打扰我们的间话家常，他匆促看了一眼手机后，放回口袋里。 「那我先走了，学生会最近在忙话剧比赛排演，好巧不巧，我被叫去演其中一个角色。」江瀚尧告知他必须先离开的原因。 「好，学长再见。」我挥了挥手，跟江瀚尧道别。 江瀚尧才刚走，梁燕马上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到我身边。 「还跟我说我想太多，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梁燕递了一杯冰咖啡给我。 我啜饮一口，是我最爱的榛果拿铁。 「我跟瀚尧学长就只是朋友，刚才认证的。」 「认证？」 「对啊，打勾勾盖印章。」我把刚才的情形简单说过一遍。 梁燕到口的咖啡随着她噗哧一笑，喷溅几滴在我脸上。 「很噁欸，你在干嘛啦！」我拿着面纸擦了擦脸颊。 「抱歉啦，就真的很好笑嘛??」梁燕深吸一口气：「你们真的手牵手盖印章喔？」 我不疑有他的点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会不会哪一天就告诉我，你们交往了？」梁燕一脸看好戏的心态。 「想太多，别忘了跟我告白的同学，下场都很惨。」我想都没想，一口气否决。 「你又没有真的答应跟谁交往，你怎么知道最后结果会很惨？」 「你偶像剧看太多，才会满脑子恋爱泡泡。」 「说到这个，今天有精彩片段，我们快回家吧！」梁燕嘴上没说，但心里明白我的顾虑，索性止住话题。 01.不期而遇-6 正午十二点，阳光一天最热情的时刻，我跟江瀚尧的吃饭之约终于来临，像先前说好的，我带了魏翎欣跟梁燕一同出席。 梁燕一身休间打扮，白色上衣搭配深蓝色牛仔裤与黑色帆布鞋，头发也只扎了个马尾。 魏翎欣可就不一样了，她原先的长直发变成波浪般的捲翘，米白色的蕾丝洋装，配上黑色跟鞋，浑身散发公主般优雅气息。 到了相约地点，江瀚尧分秒不差地站在餐厅门口等待我们的到来。 点完餐点后，我的眼球绕着餐厅，把四周都看个仔细，乾燥花垂掛在天花板上，不起眼的角落巧妙隐匿了金色鸟笼，里面没有鸟儿，却有一男一女的剪影雕像。 「真的是瀚尧学长耶！」魏翎欣托腮，活像个小粉丝追星一样，痴痴望着江瀚尧。 「嗨。」江瀚尧简短回应，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口吻平淡。 梁燕充分发挥吃货精神，默默地埋首在她点的甜点堆，对我们一切的动静置若罔闻。 「这是魏翎欣，也是我同学。」我指着我左边的长捲发女孩。 「那这位就是梁燕？」江瀚尧看了一眼正在咬巧克力的梁燕。 「对，没错。」我轻拍了梁燕的肩膀，示意她稍微停下狼吞虎嚥地啃食行为。 梁燕口口声声说把程远恩当成目标，却又在他的挚友江瀚尧面前不顾形象，传出去八字也不用看了，直接拒绝往来户。 「抱歉，为了吃这一顿，我早餐都没吃。」梁燕大言不惭，自然不做作的模样真教我捏一把冷汗。 江瀚尧脸上多了一抹淡笑，真不知道他会不会去跟程远恩分享今天吃饭的状况。 梁燕啊梁燕，你这样怎么倒追程远恩啦！ 「请问土瓶蒸是哪一位的？」服务生端着小茶壶询问。 「是我的，谢谢。」我接过土瓶蒸，打开盖子后轻轻吹气，以免等等被热气烫到舌头。 「话说回来，我还以为瀚尧学长会带远恩学长来呢！」我煞有其事地刻意提起。 警告奏效，梁燕即刻抬头挺胸，并且小心翼翼擦拭遗留在她嘴角的巧克力奶油。 「原来你也知道远恩？」江瀚尧解释着：「运动会之后他的脚伤復发，已经请了好几天的病假休养。」 「在家休养吗，还是在医院，哪家医院！」梁燕拉近她与江瀚尧的距离，几乎在往前一点，两人就可以唇唇相印。 魏翎欣连忙把梁燕拉回座位：「别紧张，先让学长说完。」 江瀚尧顿了顿：「应该还是在家休养吧，我有去探望过他。」 梁燕眼睛为之一亮，对她来说捕捉到程远恩的行踪，可是比乐透中头奖还让人血液兴奋。 我用眼神跟梁燕交换讯息，现在可不是衝动行事的时候，就算再怎么喜欢也该学会矜持吧？ 梁燕读懂了我的眼神，压下了自己想要飞奔到程远恩身边的念头。 再说了，梁燕跟程远恩应该也没有聊过天吧，怎么可能会知道他住在哪里！ 一小时之后，魏翎欣家里临时有事情，只好依依不捨地先行离开，梁燕也以等等要上班为由，离开了餐厅。 此刻只剩下我跟江瀚尧两人在餐厅门口前罚站，我还在想该不该就地解散。 这个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的窘境，是我最不擅长应付的啊！ 「你是在思考该不该回家吗？」江瀚尧似乎能洞悉人心，一语道出了我的心思。 「哈哈，学长也太聪明，除了回家，我不知道要干嘛。」我不假思索。 「其实我有一个地方想去，那边风景很不错，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会离这里很远吗？」 「不会，不过今天是我姊载我来的，现在我们可能得搭计程车了。」江瀚尧神秘兮兮，朝我卖关子。 江瀚尧拦了一辆计程车，带我来到一个收养流浪狗的狗园，有个老态龙钟的老伯，走路一时偏左，一时偏右，身边跟着几隻看起来很活泼的小狗，有纯米色的玛尔济斯，也有灰白色的雪纳瑞，是容易受到大眾喜爱的品种，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学长常常来这里？」我蹲下身来，有隻小黑狗慢慢走来我脚边。 「以前很常来，因为我姊喜欢小动物，家里有收养几隻流浪狗。」江瀚尧抱起小黑狗：「牠们都是不良业者大量繁殖后的结果，数量过多卖不出去，就被丢弃到这里。」 「老伯一个人照顾得了这么多小狗吗？」我环顾四周，这座狗园的犬隻少说也有几十隻吧？ 「放心，勇伯很厉害的，总是把流浪狗照顾的妥妥贴贴，有时我姊也会帮忙找寻饲主，尽量减轻勇伯的负担。」江瀚尧替我心中疑惑解了谜。 「寻找饲主啊??」我在心底重覆了一次江瀚尧所说的话。 即便勇伯听起来人如其名，可以一人照顾这么多隻狗狗，但他看起来年事已高，假如能多帮忙找寻一个饲主，他应该也会很乐意吧？ 江瀚尧把小黑狗轻轻放回草地上，接着小跑步飞奔到勇伯身边，与他寒暄问暖，捕捉到这一幕的我，心里还在思考能不能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01.不期而遇-7 在我思考之际，江瀚尧带着勇伯来到我身旁，为我跟勇伯介绍彼此。 勇伯慈祥的面容略显福态，但一张脸乾乾净净，看起来很亲切。 「勇伯您好，我叫唐琬舒。」我身子前倾，对勇伯鞠躬。 「好有礼貌的女孩子。」勇伯不吝嗇给我讚誉。 江瀚尧扬唇一笑：「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才带她来这里看看。」 「勇伯好厉害，发挥大爱，照顾这么多狗狗。」我被夸奖得有些难为情。 勇伯长叹一声：「我也只是举手之劳，只能告诉自己尽量活久一点，至少让牠们不要无家可归。」 「您这么有爱心，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我鼓励着勇伯，心里暗自下了决定。 勇伯笑回：「哈哈，你们先聊吧，我去处理一点事情。」 待勇伯走远后，我才把目光移回江瀚尧身上，他正陪着一隻小白狗玩耍，一人一狗玩着球。 江瀚尧陪着小白狗跑了几圈后，他大概是累了，带着小白狗回到我身旁。 「好久没有这么玩了。」江瀚尧大字形的躺在草地上。 「对了，学长刚才说以前很常来，意思是很久没来囉？」 「嗯??」江瀚尧坐起身来，仰望天空：「我妈最近身体不好，所以我跟我姊放假的时候，会轮流待在家里照顾她。」 谈及心事，江瀚尧笑容顿时散去，面色凝重。 我没有回话，我想或许现在安静点，反而才是一种最好的回应吧？ 半晌，江瀚尧又拾起笑容：「你看，白云朵朵分离，像是在漫无目的翱翔着，等到累了倦了，想家了，就又会集结在一起，回到天空湛蓝的拥抱。」 「听起来很让人羡慕，就像有人在家里等待你的那种感觉。」我不由自主想起已经离我远去的爸妈。 江瀚尧陷入思考，我别过头去，闭上双眼，享受被阳光包围的美好。 霎时，我们之间被名为沉默的第三者介入，就连风吹动小草，颯颯作响，都比我们来得还要喧闹。 「啊——！」江瀚尧没来由地往天空放声吶喊，吓得我睁开眼睛，摸不着头绪，刚才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这样畅快多了。」江瀚尧笑得灿烂，彷彿这世界的烦恼都因为他的笑容，而顿失色彩，不再扰乱于心。 「畅快？」我偏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你有烦恼，但是不想告诉别人的时候，你可以试着对天空大喊大叫，我觉得这样可以减轻一点压力。」江瀚尧神色自若。 原来江瀚尧刚才不说话的分分秒秒里，他在学着读懂我所说的话，并且尝试去了解我的心情。 虽然他也没有特别做什么，但我感受得到心里有一股暖意窜流。 对于我为什么说那段话，江瀚尧选择不问，不逼迫我给个答案，只用了他的方式鼓励我，告诉我，其实很多事情只要愿意，就能有释怀的机会。 「等到哪一天你想告诉我了，我一定会好好听你讲话，当你忠实的听眾。」江瀚尧右手食指轻放在唇瓣上：「我不会说出去的！」 「学长，谢谢你，我没事啦！」我对他笑了。 我们就这样一同看着天空，直到夜幕低垂，各自回家。 那天的风好柔和，而我的心好久没有这么寧静了。 01.不期而遇-8 我站在货架前整理商品，把刚到货的试用品一一拆开，摆列整齐。 关于收养流浪狗的事情，永芳姨跟志峰姨丈并不反对，于是我找了个药妆店打工，打算把赚取的薪资拿来支付狗狗的生活费用。 「琬舒，这星期六我可以跟你换班吗？」发话的是大我两岁的同事刘颖希，她正双手合十的请求我。 「可以啊！」我直率答应。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刘颖希把我抱紧，原本像苦瓜一样的脸，顿时绽开玫瑰般的笑顏。 「不客气，反正我也没别的事要忙。」 「你这週没有要跟男朋友约会啊？」 「呃，我没有男朋友啦！」 「可是像你这样温和又可爱的女孩子，应该也有几个追求者吧，你都没答应任何一个吗？」刘颖希一语戳中。 我想梁燕有伴了，刘颖希同样拥有挖掘别人八卦的潜力。 「我拒绝了，因为我现在只想好好读书，好好打工。」我正经八百地回应。 「可是有些事情现在不做，以后会后悔，如果可以在高中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就算最后没结果，将来你回顾这段时光，一定也会觉得幸好有这么做！」刘颖希的眼神充斥着对我的同情，彷彿没有恋爱过，生命就此惨绝人寰。 「可是交往也有可能会分手啊，为什么还要谈恋爱呢？」我脱口而出后，恨不得给自己掌嘴。 这句话对热恋中的刘颖希来说应该是最听不得的一句话吧？我怎么能够理所当然地说出口！ 刘颖希没有回应我，似乎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我还在想是否该道歉，跟她表明我没有唱衰她恋情的意思时，她突然笑了。 「其实你说的也对，可是很多事情你没有尝试过，永远不会知道结果如何，这世界上也有人一爱就是一辈子啊，只是有没有遇到而已。」刘颖希牵起我的手：「所以，如果有遇见真心对你好的男孩子，你就放胆去爱吧！」 捱过了上班时间，一到家我便走进房间，躺回柔软的床铺，我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连平常对我来说超级管用的数绵羊，都没办法让我安稳入睡。 我很想把刘颖希给我的鼓励丢到大脑之外，但实际上我只是把那段话刻骨铭心的背诵一遍又一遍，越是想忘记，就越纠缠着我不放。 这样的道理我不知道在梁燕身上听过几回，可是我从没有一次把它放在心上，爸妈留给我的阴影太深，我不敢拿自己的心去赌。 而且只要跟我告白的人，都会遭遇不幸的这件事，就像一个诅咒一样紧箍着我。 更也许……是我怕输了感情吧，怕真心付出之后，却尝到成为输家的滋味。 「燕子，你觉得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啊？」我随手传了一则讯息给梁燕。 现在才十一点，身为夜猫子的梁燕大概也还没睡着吧？ 等待讯息回覆的同时我看了几页的漫画书，手机仍然没有动静。 向来秒回讯息的梁燕，这次足足让我等了十分鐘之久也没有理睬我，难道她也顺利跟程远恩交往了，所以开始见色忘友，忘记我的存在？ 说时迟那时快，讯息声一响起，我立刻丢下漫画书，兴奋拿起手机，想看看梁燕回了我什么。 殊不知我的世界天旋地转，脸也顿时黑了一半。 「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能很难回答你……」江瀚尧贴了一个抱歉的贴图给我。 上帝啊上帝，你为何这么坏？ 唐琬舒啊，你又为什么如此愚蠢呢！ 我明明是点第一个对话框传送讯息的，那时候排在第一的是梁燕没错啊，为什么会变成江瀚尧？ 我迅速扫过江瀚尧的对话框，这才发现原来他有传送他家狗狗的照片给我看，所以他才会变成我聊天页面的第一位，恰巧把原本第一名的梁燕给踢到第二名去。 「啊哈哈，抱歉，我传错了！」我回了一个哭哭的贴图。 「是你为情所困了吗？」江瀚尧没让我打混过去，继续探讨我未完的问题。 「没有啦，同事问我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说不上来嘛，只好看看梁燕知不知道。」我昧着良心撒谎，总不好承认是我想问的吧！ 「应该是做什么都会先想到那个人吧，以及想为她排解所有的不愉快，只希望她眼中只有自己。」 「学长这样说，是有喜欢过别人吗？」 「呃……待在学生会，有时学弟妹会跑过来讲些心事，多多少少会需要排解爱情问题。」 「原来如此，我先睡了，谢谢学长！」我用了晚安的贴图结束对话。 下次再见到江瀚尧，我是不是该挖个地洞给自己跳进去…… 怎么我三不五时都在他面前出洋相！ 02.后来你悄悄走入我的世界-1 阳光霸道强吻我的脸，留下热辣的唇印，但我连挣扎都懒了，只是躲进被窝里继续做我的美梦。 「琬舒，梁燕来找你囉，你还没起床吗？」永芳姨对我的门轻敲了两下。 我坐起身来，脑袋还有点混沌，睁开眼睛变得吃力，好不容易睁开了几秒，头却不听使唤地往床躺去。 「唐琬舒，快点起床啦！」门外传来梁燕尖锐的嗓音。 等不到我的回应，梁燕直接进到房间，把我从床上抓起。 「现在几点啊，我还想睡一下??」我依偎着梁燕，把头埋进她肩窝。 「小姐，现在七点了，我可不想陪你罚站！」梁燕两手一摊。 我顿时惊醒，衝进浴室拿起牙刷，暴力挤着牙膏，胡乱地刷洗牙齿，像跑马拉松一样快速跑回房间，顾不得梁燕还在这里，我想都没想就换上校服，拉着梁燕往外衝，连再见都来不及对永芳姨说。 一路上，梁燕不知道告诉过我几次，要我动作慢一点，但这时候放缓脚步绝对会迟到，于是她只能依着我的速度，跟着我以跑百米之姿，越过无数个红绿灯，甚至还差点撞上从巷弄衝出来的小狗。 七点二十九分，终于让我看到教室，我也总算能停下脚步。 梁燕气喘如牛的瞪着我，彷彿想把我大卸八块。 早自习结束后，紧接着第一堂体育课的到来。 运动会刚结束不久，老师今天特地让我们自由活动，这堂课正巧跟江瀚尧他们班对到。 果不其然，梁燕所有目光都留给了她的最爱程远恩，口里嚷嚷的都是程远恩打篮球的模样有多帅气与迷人。 江瀚尧没有加入打篮球的队列，反而是跟一名长直发女同学聊天。 过程中女生脸上的笑容未曾少过，反倒是江瀚尧面无表情，两个人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 我跟魏翎欣坐在篮球场附近的草地上，我们对于篮球赛实在提不起兴趣，于是梁燕独自一人去欣赏程远恩在球场上奔驰。 魏翎欣头靠着我肩窝：「瑀茹学姊真的很漂亮耶！」 「你是说那个长头发的女生喔？」我眼神飞快地往篮球场看了一眼。 「对，瑀茹学姊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啊，而且她跟瀚尧学长是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据说这几天放学后他们都出双入对，疑似交往了！」 「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我想起了一个小男孩的身影，不过脑袋里的影像很模糊。 我敲了敲脑袋，尘封已久的记忆果然不是一时之间就会甦醒过来，想了好几分鐘，还是想不起来那个小男孩是谁，叫什么名字。 「啊，那边的同学快跑啊！」一名男同学大声疾呼。 我跟魏翎欣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篮球就往我们这边热情的奔跑，不偏不倚地击中我的额头。 我抚着头，一阵晕眩感让我的世界跟着天旋地转，脑袋停摆，无法思考的我，只能往后仰躺，像是被浪花击打上岸，翻着白肚几近奄奄一息的一尾鱼。 「琬舒，你还好吗？」魏翎欣猛力摇晃我的身体。 我很想回应魏翎欣，跟她说声我没事，但是强烈的痛觉，使得我只能闭上眼睛，暂时与世隔绝。 等到我醒过来，逐渐恢復意识时，人已经躺在保健室的病床上，江瀚尧跟吴瑀茹则是待在我身边。 江瀚尧先开口：「琬舒，你现在感觉还好吗？护士阿姨说你还得先留在这里冰敷。」 「唐同学，你还好吗？」吴瑀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帮我把额头的冰敷袋换了新的。 「谢谢，我还好。」对于吴瑀茹的举动，我有点受宠若惊。 「可是真的还好吗？你的额头肿很大一个包喔，记得要好好休养，女生不能伤到脸，这样会把喜欢的人给吓跑呢！」吴瑀茹忧心忡忡。 我只能笑笑的点着头，儘管吴瑀茹似乎话中有话。 不过我不明白第一次见面，她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什么。 「不会啊，我就觉得喜欢一个人最重要的又不是外表。」江瀚尧眸底一股寒意，登时让吴瑀茹脸色刷白。 「哎呀，开玩笑嘛，别那么认真啦！」吴瑀茹自讨没趣，拉了拉江瀚尧的袖口，搬弄无辜大眼。 无奈江瀚尧丝毫不领情，把她的手移开。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还真不相信总是以笑容面对我的江瀚尧，脸上也会有微笑以外的表情。 正当我愁着自己江郎才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时，保健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梁燕出现得恰逢其时。 「琬舒，你还好吗？」梁燕越过江瀚尧跟吴瑀茹，跑到我面前来嘘寒问暖。 「还好啦，没事没事！」我小声回话着。 梁燕松了口气：「维钧学长刚才到我们教室说要找你，不过我告诉他说你在保健室休息，他说晚点再来看看你。」 「放心，刚才护理师检查过了，琬舒除了额头稍微肿一点需要冰敷，其他地方没事。」江瀚尧代替我回答。 「真羡慕唐同学，受个伤那么多人关心你。」吴瑀茹皮笑肉不笑：「瀚尧，你不是说要帮我看一下备审资料做得好不好，我们先回班上吧？」 江瀚尧先是看了吴瑀茹一眼，才看向我：「你多休息，有事记得告诉我。」 语毕，江瀚尧自顾自地走了，跟在后头的吴瑀茹对我回眸一瞥，目光如炬，像打翻了醋罈子。 梁燕眼光直直锁在我身上：「你跟江瀚尧有做什么吗？」 我坐起身来，眼睛瞇成一直线：「我又不是你，整天追着程远恩，像八卦杂志一样穷追不捨。」 「嘿嘿，说到八卦杂志，这本可是我毕生心血！」梁燕从口袋翻出一本鹅黄色的小册子。 我眉头紧蹙：「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小本本啊！」梁燕眼神得意的很：「关于这所学校的八卦消息，小本本里面都有！」 我瞄了一眼，小册子内容鉅细靡遗，其中吸引我目光流连，迟迟不肯转移的，是竟然有谣言指出，江瀚尧跟吴瑀茹交往了！ 「这是真的吗？」我指着江瀚尧的那一条八卦。 梁燕点头如捣蒜：「这个嘛，这几天传闻太多了，有人说他跟瑀茹学姊已经交往了，但也有人说他其实喜欢男生，瑀茹学姊是个幌子。」 「话说回来，我怎么到保健室的，我记得我昏过去了吧……」 「哦，你倒在篮球场的时候，江瀚尧马上衝过去抱你起来，是他把你送到保健室的。」梁燕的话就像一枚极具爆发力的核弹，把我炸得灰头土脸，脑袋一片空白。 喔不，有多少人看到啊……？ 02.后来你悄悄走入我的世界-2 我的脑海不停倒带着梁燕在保健室跟我说的那些话。 假如江瀚尧真的跟吴瑀茹在一起，那他根本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抱我去保健室疗伤。 不过吴瑀茹眼色的确杀气腾腾，彷彿怕我跟她抢江瀚尧，恨不得把我五马分尸，或者把我丢到焚化炉，烧个灰飞烟灭。 天晓得我才不愿淌这浑水，我只想安然度过我的高中三年，其馀的根本没去多想！ 然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江瀚尧把我从篮球场抱到保健室的那一幕，被人拍下，间着没事放到了学校社群的讨论版上。 难怪不管我经过哪条走廊，或者进到图书馆借阅书籍，以及上社团课时，都会有羡慕与忌妒的眼神，在我身上不停扫射。 早知如此，我乾脆就陪梁燕去欣赏程远恩打篮球，这一连串的蝴蝶效应也不会发生。 「你看前面那一个，是不是被拍到跟瀚尧学长在保健室的女生啊？」 「我有印象，而且据说三年二班的维钧学长也跟她告白过耶，搞不好都交往了……」 「那她这样也太绿茶了吧，一下跟维钧学长在一起，一下又勾搭瀚尧学长，好噁心！」 仅是一两天的时间，流言蜚语就迅速窜起，句句对我不利，但清者自清，我根本不觉得需要解释什么。 倒是我身边的梁燕，听到身后悉悉窣窣的说话声，怒火中烧，衝过去对后面的女生们大吼。 「人都晕过去了，当然需要别人来帮忙，难道自己会醒过来走到保健室吗，你们脑子被门夹到了是不是！」梁燕双手叉腰，像训导主任平时训斥学生的那样子。 「梁燕，不需要这样……」我把梁燕拉了回来，以免她为了保护我，跟别人起更大的衝突。 「我们讲的也是实话啊，凭什么一下跟维钧学长这样，一下又跟瀚尧学长那样，心机也太重了吧？」一名黑捲发学姊不甘示弱。 「大家都知道瀚尧学长跟瑀茹学姊开始交往了，他们两个才是最匹配的，劝你不要去当第三者，会让人很讨厌你！」另一名顶着浓妆的学姊，朝我丢了一瓶矿泉水。 我出于本能反应，想用双手去抵挡，一个男人的身影却站在我面前，替我挡下了那一个不该由他承受的攻击。 「闹够了没？」赵维钧抓起浓妆学姊的手腕：「你很厉害是吗？」 「维、维钧学长……」浓妆学姊刚才虚张声势的威风，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也许她没想到赵维钧会突然出现吧，就连我也没想过…… 「她们真的很过分，琬舒又不是那种人！」梁燕替我打抱不平，把我护在她身后。 赵维钧瞄了一眼那些女生的学号：「如果不知情的人把你们刚才蛮横的模样放到网路上，大家只会说我们学校都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学生，专门带头霸凌学弟妹。」 「对，都已经高二了，还在欺负我们这些才刚入学的高一生！」梁燕撕下了小册子的一张纸，揉成纸团丢到浓妆学姊身上。 「她如果把自己做好，不要当别人的第三者，还轮得到我们这样教训她吗？第三者就是第三者，永远都是贱人一个！」黑捲发学姊毫不畏惧，从书包里丢了一团东西出来。 我跟江瀚尧的照片如同雪花，一张张漫天飞舞，看起来没什么，却在此刻让我变得不堪。 「我跟吴瑀茹不是你们想像中的关係，我们只是朋友，唐琬舒跟赵维钧也不是交往中的情侣。」熟悉的男人声音出乎意料的加入战局，让赵维钧原本抡起的拳头悄悄松开，露出不屑的眼神。 江瀚尧拿着录音笔，出现在我们面前。 「如果你们继续散发这些不实谣言，以及带头霸凌、对他人造成肢体伤害，我会收集相关证据，别忘了我爸爸是警察，应该很乐意为你们办案。」江瀚尧冷淡苛刻。 赵维钧斜睨江瀚尧一眼：「这里的残局交给我吧，你带她们两个先离开。」 「我留下来帮忙，琬舒，到家记得跟我报平安喔！」梁燕弯腰捡起地上的照片。 「维钧学长、梁燕，谢谢你们……」我轻声说着，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那就麻烦你们了。」江瀚尧二话不说，带着我离开现场。 ＃ 江瀚尧带我走到一座公园，离学校有一段路，不用担心会看到其他同学。 我们一前一后走着，漫无目的，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会有人说要停下来。 即使离开刚才纷扰的环境，我仍无法平息自己，明明我可以解释，在排山倒海的质问下，我却变得好像理屈词穷一样，只能接受自己硬是被贴上的「第三者」标籤。 就连面对那种情况，我应该要带着梁燕逃开了，双脚却像被强力胶附着，紧贴地面，让我寸步难行。 「对不起。」江瀚尧停下脚步，回头瞥向我。 这句没来由的道歉，让我的思绪定格，如鯁在喉。 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说，也想告诉江瀚尧，发生这些事不完全是他的错，可是当我张开口，却只发出了抽抽噎噎的声音。 「对不起，是我没有好好正视学校传了这样的谣言，所以……」江瀚尧又一次向我道歉。 我胡乱擦去不听使唤的眼泪，想竭力阻止它们继续掉出眼眶，仍旧徒劳无功。 江瀚尧见状，捧起我的脸，指腹轻柔地把我脸上残馀的泪珠逐一抹去。 半晌，难过的情绪稍稍缓解，我深吸一口气：「我没关係的……」 江瀚尧表情写着歉疚，也许是觉得我为了他而被误解，所以感到内疚吧？ 「反正小时候也因为我爸妈，而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习惯就好。」我试着轻描淡写，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介怀。 「伤心的事情就不用特别说了，免得又一次难过，我不希望你又伤心了……」江瀚尧眼眸有着深不可测的意涵。 我睁大眼睛，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我要说的事情，是会让我伤心的？」 江瀚尧微微一愣：「因为……有时候看到你笑，感觉多了一分勉强参杂。」 以前的我，如果有人问起关于我的成长背景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我一律三缄其口，一个字都不透露。 可是江瀚尧总是能够击破我辛苦建立的围墙，瓦解我牢固的心防。 也许是因为他爸爸是警察吧，那些家庭纷扰、法院上的控告，他多少应该也耳闻过。 我紧抿着唇，翻阅我的记忆：「我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甚至一直到我爸妈离开人世了，他们也都没有结婚。」 江瀚尧专心聆听着，从他的眼眸我彷彿能看见我自己。 于是我又鼓起勇气，决定继续诉说我的故事。 「我妈是第三者，所有正宫都会讨厌的一个脚色。」 02.后来你悄悄走入我的世界-3 「听我阿姨说，其实我爸妈本来是一对很相爱的情侣，我妈一直在等着嫁给他，却没想到两方家人不同意，所以后来这段姻缘就被拆散了……」 「那后来呢？」江瀚尧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清了清喉咙：「本来以为他们就此无缘时，却在好几年后重逢，爸爸当时已娶了别人，但是多年膝下无子，对妈妈的感情也一直没有变过，于是两个人就维持这段不该產生的关係，最后生下我，爸爸的老婆也一状告上法院。」 「因为爸爸没有跟我们住在一起，所以妈妈也许是累了吧，开始闹自杀，有次爸爸开车带走妈妈之后，不幸发生自撞车祸，就再也没回来过了。」我嘲讽着：「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跟我告白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毕竟我是第三者的女儿，跟我牵连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也许你不能选择父母，但是你可以选择敞开自己的心，让那些不愉快过去。」江瀚尧拿了一面小镜子给我。 我端详镜中的自己，一头棕色短发、一张素净却又愁眉苦脸的容貌。 「自己试着去看看自己，不要去想别人怎么看你，只要想着自己是怎么看待自己的，那就足够了。」江瀚尧耸耸肩：「你是你自己，不是谁的谁，是一个努力为自己而活的生命，不是为了别人的期待才诞生。」 「你不会讨厌我吗……？」我怯懦了，坦白的同时也让我害怕失去江瀚尧这个朋友。 「你没做错什么，所以我不会讨厌你，我相信很多人也一样把你当好朋友，就像梁燕，是吧？」江瀚尧摸了摸我的头，像在哄小孩一样。 我瞄到他的左手腕戴了一个幸运草的手环，虽然样式简单，但是看起来平易近人。 「这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会带来幸运的手环。」江瀚尧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他自己的手环。 「之前好像没看过。」我拼凑着见过江瀚尧的种种场面，他的左手腕的确没有配戴过任何饰品。 「因为它很重要，所以我很少戴着。」江瀚尧谈及这条手环时，脸上的喜悦没少过。 「我想那个朋友如果知道你这么重视这条手环，应该也很开心吧！」我不禁好奇江瀚尧那名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 「其实那名朋友已经忘记我了，不过我想有一天会重逢吧……」江瀚尧口吻中充满不确定。 「一定会的！」我莞尔一笑。 「记住自己现在的笑容，以后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要忘记现在快乐的自己。」江瀚尧朝我摆出打勾勾盖印章的手势，示意我再次与他立下约定。 在决定说出口之前，我抱持着可能会被讨厌的想法，而犹豫与退却，但在说出口之后，我觉得内心有一处角落被释放了。 我再也不用时时刻刻偽装自己、可以不必每天戴着面具生活。 至少在江瀚尧面前，我能确定我可以做自己。 02.后来你悄悄走入我的世界-4 一如往常，梁燕在我家门口等着我一起走路上学，当我咬着吐司，迅速穿上制服外套夺门而出，打开门首要见到的景象，差点没让我的吐司边噎住喉咙。 「喂喂喂，是谁跟我说女生吃相要好看点的？」梁燕憋着笑意，帮我把外套衣领拉好。 江瀚尧的身影照进我眼眸的那一刻，我只记得自己的不修边幅，让我好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我跟梁燕说好了，以后我们一起上学。」江瀚尧拎着一只白色塑胶袋：「不过看起来你已经吃饱了。」 我错愕着：「我们三个……？」 梁燕笑弯了眼：「没错！」 大概是见我踌躇不前，江瀚尧玩笑道：「我一个人上学久了，也会有点无聊。」 我在内心偷偷揣测，这真的是江瀚尧会开的冷笑话吗，还是跟梁燕认识的人，幽默感都会骤降？ 眼见反应不那么热烈，江瀚尧难为情的清嗓：「咳，我意思是，我也不希望昨天的事情再发生了。」 江瀚尧的反应逗笑了我，毕竟这种不擅长的事情做起来总是特别彆扭。 「谢谢！」我指着江瀚尧手上的袋子：「虽然我刚才吃过吐司了，不过这是你特地买的，我等等到学校一定吃完。」 江瀚尧点了点头，把他买给我的早餐朝我递过来，我伸手接过，彼此手心轻触的那几秒，竟让我心里有着什么未知的情绪，蠢蠢欲动。 「好了好了，不能再拖了，快迟到了！」梁燕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江瀚尧，开啟奔向学校的旅程。 ＃ 上社团课的时候，老师特定拿起点名簿，一笔一笔註记出席与缺席的同学。 我选修的是手工艺社团，因为梁燕说想要做东西给程远恩，于是拉着我跟魏翎欣一同加入。 我看着自己做的白色小熊布偶，还没想到是要留着自己欣赏，还是送给梁燕当作她一直以来陪在我身边的谢礼。 我环顾四週，今天是有史以来最像在上课的一天，平时吵闹得不可开交，以及同学们频频在上课时走动的乱象，在这一天全都消失不见。 这週是期中考週，大家埋首在自己的作品上，过往的纷扰不再，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寧静，突然让我有点惴惴不安。 有人说过，当你越是想到什么人事物，越是感到在意，他们就越会靠近你，步步跟随着你。 好比来说，昨天在校门口刁难我的那几名学姊，竟然也是这个社团的，她们的座位平时都是空缺的状态，所以我也没发觉彼此在同一个社团。 梁燕贴近我的耳边，轻声细语：「是昨天那几个疯婆子。」 我用眼神提醒梁燕，不要徒增是非。 「你们在说什么呀？」魏翎欣没有跟到昨天的那一场戏，于是对我跟梁燕的交头接耳有些疑惑。 「没什么。」我刻意带过：「下个月我要去领养狗狗了，你们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好啊，等你把狗狗接回来后，我家的阿法跟贝塔可以跟牠一起玩！」魏翎欣缝着她的一对狗狗布偶，说是以自己的狗狗作为构想。 她家养了两隻奶油色的法国斗牛犬，叫做阿法跟贝塔，牠们是兄弟档。 「喂，你东西快做完了吧，布料还那么多，给我一点吧？」浓妆学姊对魏翎欣大声嚷嚷。 魏翎欣停下缝补的动作，认真回道：「抱歉，这些布料是我要做两隻狗狗用的，没有多馀的……」 「那你少做一隻不就有多的布料给我了？」浓妆学姊仍然维持命令的口气。 这举动成功挑起梁燕骨子里的叛逆：「现在是怎样，昨天欺负琬舒，今天换成欺负翎欣了吗？」 「原来是你们喔，我还想说是谁呢！」浓妆学姊一掌拍在梁燕的桌上：「不然你要怎样，又跟江瀚尧告状吗？」 我拉住梁燕，这时候吵下去只是节外生枝，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算了，我跟疯婆子计较干嘛？」梁燕投以怜悯的眼神，同情那几名学姊。 「什么疯婆子，你再说一次试看看！」黑捲发学姊歇斯底里地吼叫。 「那边几个同学，不要在课堂上吵架！」老师厉声制止骚动。 「我跟某些人不一样，我很有家教，我现在就安静！」梁燕语带挑衅，还不忘用手势帮嘴巴关上拉鍊，表明自己到此为止，不会再跟学姊们继续争吵下去。 我还以为学姊们会针对梁燕的求战继续彼此廝杀，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她们那一方也安静了下来，不为所动。 战火暂时止息后，魏翎欣才敢提起勇气开口：「昨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感觉你们都怪怪的。」 我欲言又止，不知道从何解释，于是梁燕细心地把昨天发生的状况，一五一十的用line传到了我们三人之间的群组，那是我们平常聊天的小圈圈。 魏翎欣总算恍然大悟，贴近我耳边：「琬舒，那你还好吗……？」 「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我声音微弱，低下头专心缝着娃娃，就怕一个眼神不对，又再度招惹麻烦上身。 识时务者为俊杰，魏翎欣不再追问下去。 刺骨的寒意依然留有馀韵，在我跟那些学姊之间。 就连我眼角馀光，好像都还能看见她们对我的怒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总觉得这只是刚开始。 02.后来你悄悄走入我的世界-5 周末晚上，我跟梁燕肩并着肩，一起搭车抵达电影院。 今天我们两个人都不用上班，梁燕说她有部想看的电影，本来也约了魏翎欣，但她们家有家庭日活动要过，所以没办法陪我们看电影。 到了电影院门口，我才知道原来梁燕还约了江瀚尧跟程远恩，估计是为了要增加跟程远恩的相处，好让她的恋爱计画可以早日成功。 我拿着票根，在影厅外墙看着近期上映的电影广告，梁燕跟程远恩分别去上厕所，只剩下我跟江瀚尧。 江瀚尧站在我左侧：「梁燕说你最近开始打工了。」 我喝了一口可乐：「我想领养狗狗，我连名字都想好了。」 「你是说勇伯那边的狗吗？」 「对啊，我想说阿公阿嬤年纪大了，比较常待在家里，有隻狗狗作伴也好。」 「那找时间，我们再一起去找勇伯吧。」 「也可以啦，不过我有约梁燕跟魏翎欣。」 「那我叫远恩也一起去吧。」江瀚尧笑容掛在嘴边：「梁燕应该会很开心。」 我呆愣在原地，没几秒后，梁燕跟程远恩的身影回到我视线，我停摆的大脑才又开始暖机运作。 原来江瀚尧早就看出梁燕的心思。 「你们在聊什么啊？」梁燕眼神曖昧的飘向我跟江瀚尧。 「就在聊我要领养狗狗的事情啦！」我无视梁燕话语中的调侃。 「不错啊，这样江瀚尧以后就有理由……」程远恩突然打了个呵欠：「我是说收养流浪狗真的很有爱心，他姊就收养满多狗狗的。」 「不过领养狗狗要做的功课好像满多的，我应该要好好请教一下有经验的专家。」我差点忘了事前准备的这一个步骤。 「今天萱云姊不是休假吗？等等我们去你家跟她交流一下收养狗狗的知识好了！」程远恩勾着江瀚尧臂弯。 江瀚尧原先心神不定，几秒后才回过神来：「那我跟她说一下好了……」 「谢谢学长！」我勾唇一笑，定睛在江瀚尧身上。 江瀚尧不着痕跡避开我眼神，虽然动作很轻，但我还是留意到。 我不禁揣测，是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想被发现的事情吗？ ＃ 看完电影后，我们到了江瀚尧家里，却没有见到江萱云，也没见到江伯父跟江伯母。 在客厅里，纯白色的卡片躺在桌上，江瀚尧拿起来看了一眼。 「怎么？」程远恩挑眉。 江瀚尧简单回应：「我姊说联络不到我，所以留言给我，她带我妈去医院。」 我看着墙面上的时针走向九的位置，这么晚还在医院，显然江伯母的状况不太好…… 梁燕提议着：「那我们改天再来好了，时间晚了，明天还要上学。」 「好。」江瀚尧维持一贯的冷静。 江瀚尧送我们到门口时，我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一个想留下来的念头油然而生。 梁燕突然惊呼出声，我的心脏差点被她吓得从我口中蹦跳出来。 「远恩学长，我记得你也有参加话剧社演出对吧？我想参加下学期的话剧社徵选，可不可以跟你讨教一下演技！」梁燕眼光熠熠生辉，迸出的光芒写尽了期待。 程远恩先是惊讶了一下，似乎不知道如何推辞这样热情的邀约。 「你就教一下吧，反正话剧社最近也需要两个女生的加入。」江瀚尧心神领会，顺势帮了梁燕一把。 程远恩想了想，最终答应梁燕的请求，两人双双离开我的视线，往计程车招揽站走去。 「远恩这个人有时少根筋，梁燕的聪颖可以跟他互补。」江瀚尧嘴角捲起云朵般淡淡的微笑，眼睛却描绘了悵然若失。 「伯母她……还好吗？」我不敢深入探究下去，不过我想江瀚尧应该冀望有人能够倾听他吧？ 就如同那一天在公园时，他聆听我一样。 「我姊说，我妈吃过晚饭后没多久就觉得肚子痛，体温也烧到三十九度，周末没有诊所看诊，所以带她去医院掛急诊，仔细点比较安全。」江瀚尧垂着眼眸，语气平静。 「我相信会没事的，不要担心。」我踮起脚尖把右手举高，拍了拍他肩膀。 我动作的滑稽，让江瀚尧眼里的忧鬱一扫而空，唇边漾起释怀的笑容。 「你的安慰真可爱。」江瀚尧像在宠溺小动物，又摸了摸我的发丝。 「哈……」我乾笑着，此刻只有尷尬：「你看你手上那条幸运草手环，不是朋友送给你的吗？或许现在他也在远方祝福你，所以一切都会没事的！」 江瀚尧笑而不答，我猜不透他是认同我所说的，还是另有其他看法。 在我抓不到他想法而流逝的分分秒秒，我突然想起，我好像没问过他那个朋友是男生还是女生。 这个心思出现得不是时候，紊乱了我的理智。 我竟然不想知道这个答案。 就怕，那个答案不是我要的。 02.后来你悄悄走入我的世界-6 上午四堂课结束后，正午十二点，又到了我跟梁燕边吃饭，边配着聊天的时间。 平常魏翎欣会跟我们一起用餐，不过今天她缺席，说是生病了没有办法来学校。 梁燕正在看爱情小说，安安静静的不发任何声响。 「昨天你跟程远恩去了哪！」我劈头就问。 昨天梁燕突然说要对程远恩讨教演技，我怎么看都觉得很诡异。 我跟她认识那么久，都不知道她对话剧有兴趣这回事。 「我才想问你这句话咧，我如果没有跟程远恩走，你要怎么跟江瀚尧独处？」梁燕笑嘻嘻，像在观赏一齣好戏的雀跃。 「你在说什么啊……」我感到疑惑，话题怎么绕回我这里？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江瀚尧对你的态度不单纯。」梁燕得意洋洋。 「没有吧，就是好朋友那样的态度吧！」我把暖暖包搓热，十二月中了，最近变得越来越冷。 「那他知道你的事情了吧？」梁燕放下书本，视线回到我身上：「我是说关于你小时候发生的那些事……」 谈论到我的过往，梁燕变得谨慎，不再跟我打打闹闹。 「很自然而然的，我就说出口了。」我没有否认。 「你们关係真的只是朋友？我印象中，这些你应该没告诉翎欣过。」梁燕摆出不採信的态度。 如果梁燕没有提及，或许我都忘了我不曾告诉魏翎欣，关于我小时候的故事。 照理来说，我跟魏翎欣认识，比我跟江瀚尧认识还来得久，那为什么我没告诉她的，却告诉他？ 我把思绪挪回昨夜，为什么我会对江瀚尧的幸运草手环感兴趣？ 更尤其，当我衡量推算那个朋友在他心中的分量，可能是我远远不及的重量，我就觉得心里的天秤失衡。 不过这个想法探究起来，我就觉得自己未免也好笑了点。 江瀚尧在学校这么引人注目，朋友应该也不少，光是我最近跟他走近了些，就马上被大做文章，更别说如果我喜欢上他，肯定会备受攻击吧？ 「你沉默的有点久。」梁燕捧起我的脸，想在我眼中看出一点端倪。 「我们只是朋友啦，至少我对他只是朋友。」我投以一个坚定的眼神，告诫梁燕不要在我跟江瀚尧身上多加剧情。 「其实如果真的喜欢上了，也无妨吧！」梁燕无预警地拥着我：「我从国中就认识你了，我真的希望你可以拋开小时候的阴影。」 「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像老人，第一次听你这么大人化的说话方式。」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没道理看你一直不幸下去，却不心疼。」 此时此刻，我除了笑着，也只能笑着。 梁燕的话无意提醒我，其实她没有过得比较快乐，只是选择用了比谁都还要乐观的方式，去对待自己的人生。 她的爸妈虽然维持着婚姻，但是相处一直是貌合神离的状态，所以梁燕一上高中就马上打工，为的就是不想在家待上太长的时间。 「你先担心你跟程远恩吧，我的部分就先跳过。」我喝了好几口矿泉水，平定一下自己心里乱糟糟的情绪。 时间往前迈进了半小时，午休时间跟着到来，梁燕已经趴在桌子上，进入睡眠状态。 而我趴在桌子上，拿起原子笔，在日记本上纪录着自己今天的心情，可是写到想睡觉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只写了江瀚尧三个字。 我撕下那张书写错误的纸张，揉成纸球放在我的口袋里。 我一定是上课跟打工的日子太繁忙，蜡烛两头烧，才会连自己在写什么，都像在不知所云。 03.无法言喻的感受-1 转眼，又一个礼拜过去了。 领养狗狗的当天，天空很给力，不仅没有下雨，太阳还笑嘻嘻地迎接着我。 本来跟江瀚尧他们约好一起来的，但在我还釐清不了自己的想法前，我决定这阵子跟江瀚尧保持距离。 可是当我到了勇伯的狗园之后，却瞥见江瀚尧的身影，正在前头向我挥手。 我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学长，还真巧耶，你竟然也来了！」 我明明是想藉着少一点的相处，来理解自己的内心，但偏偏我这么想，江瀚尧却总是恰巧出现在我每个无法掌控的时候。 「因为我姊捐了一些饲料要给勇伯的狗园，想说今天要带过来。」江瀚尧不疾不徐的解释，一切看似很合理。 但真的有这么巧合？我迟疑着。 我要来这里的事情应该没告诉任何人吧，还是其实我有告诉梁燕，我却忘记了？ 「你怎么了吗？」江瀚尧声音悄悄地把我从自己的小小空间拉了出来。 「哈哈，我是在想要帮狗狗取什么名字啦……！」我急忙解释自己刚才的放空。 「所以你确定好要领养哪一隻囉？」 「就上次那隻小白狗，叫牠白熊好了。」 「白熊……？」江瀚尧用疑惑的眼神打量我，彷彿他在地球上遇见了住在外太空的我，好像他的思维跟不上我的频率。 「因为我有一隻白色的小熊娃娃，是我最喜欢的娃娃，想来想去我也不知道要帮狗狗取什么名字，不如就取白熊吧！」陈述取名的来龙去脉，让我有点难为情。 江瀚尧笑笑点头，理解了我的想法。 我随口提起：「对了，伯母还好吗？」 江瀚尧指着他手腕上的幸运草手环：「还不错，我觉得都是它的功劳。」 话题不经意绕回我一直在意的那条手环。 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推着我：「想知道就诚实去问啊，为什么不问？」 可是另一个声音也漂浮在思绪之海：「问这个干嘛，这又不关你的事！」 千千万万个声音在心里拉扯着我，但我还是摸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见我一脸苦恼，江瀚尧出声喊了我名字，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不过我没有听仔细。 天空染上晦暗，与它紧紧相依的是骤雨来临，丝丝细雨在我脸蛋起舞，我仰望天空只不过一瞬，雨丝却浩大声势，奋力击打了我好几个巴掌。 当我还处在恍惚之际，江瀚尧已经把他身上的外套覆于我头顶，拉着我去躲雨。 此时，我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就连呼吸也是那么靠近。 他的呼吸，他的吐气，都像羽毛一样，轻轻的在我心版上舞动旋律。 像一本好看的书，翻开第一页，阅读第一行，就会引领人走进书中的世界，沉醉其中。 ＃ 我把白熊带回家后，拿了我买给牠的专属饭碗，煮了清淡的鲜食给牠吃。 白熊是一隻雪纳瑞，勇伯说当初救援牠的时候，牠的狗毛还纠结成一团杂乱的毛球，在水沟里呜咽着，等待有人能够听见牠的声音。 犹如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等待有人能够救赎，并且带他离开不见光影的深渊。 白熊被遗忘的生命经歷，让我想起以前总是追逐爸妈的影子，想要讨他们的欢心，却发现不是只要努力，他们就会看见我。 没来由地，我又想到了江瀚尧。 我何曾幸运，为什么那样既温暖又耀眼的人，会在茫茫人海之中，与我相遇？ 然后，每一次跟他聊天的时候，他好像都能驱散我心中的黑暗。 「白熊，要多吃一点喔，才会头好壮壮！」我蹲在白熊脚边，看牠专注于自己的饭食。 白熊像是听到了我的关心，迅速扫完碗里的水煮鸡肉，舔了一下嘴巴。 我摸了摸牠的头，牠顺势用前脚扑在我的手上撒起娇来。 「你跟江瀚尧互动感觉很不错，那你知不知道他那个朋友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啊？」我对着白熊挑眉，期待牠给我一点热烈的回应。 白熊「汪」了一声，分割我们的距离，找了一处角落，慵懒地躺着休息。 我眼睛眨了好几下，我问的问题有无聊到让白熊想离我远一点吗？这可是干扰我很久的问题耶，怎么在牠心里像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03.无法言喻的感受-2 我收拾着书包，把抽屉里的书本全部净空，心里无限感叹。 一学期就这样过去了，高一生活也已经过了一半。 高二学姊们没再找我麻烦，让我很是意外。 不过让我更加惊讶的，是最有可能先交往的梁燕没有谈恋爱，反倒是看起来最乖巧单纯的魏翎欣率先找到男朋友。 「你交往了！？」梁燕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魏翎欣。 起初我跟梁燕还以为魏翎欣喜欢江瀚尧，不过后来她有解释她只是纯粹欣赏，不是我们想像的那种爱情成分。 这让我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不过心里跳出这个念头时，我又徬徨了，我怎么会有松了口气的想法……？ 魏翎欣面露羞涩的笑容：「是我在狗狗社团认识的对象，大我们九岁。」 「哇……」梁燕伸出手指算了算：「那不就是二十五岁？」 「对啊，他说等我大学毕业后就要跟我结婚。」魏翎欣一副活在美好憧憬的模样。 「也太快！」梁燕惊呼。 「可是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会想一直看到他啊，我每天都会跟他说想你，他也会跟我说爱你，我过得很快乐啊！」魏翎欣对着镜子比了几个耳环，最后挑选了月亮耳环。 人家说女为悦己者容，大概就是魏翎欣现在的写照。 「总之祝福你。」我想现在魏翎欣最需要的就是鼓励吧？ 「嗯！」魏翎欣眉开眼笑，像是心里已经得到了满足。 梁燕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往脸上堆积笑容，来祝福魏翎欣的爱情顺利开花结果。 放学之后，我跟梁燕像平常那样准备搭着公车回家，等公车的琐碎时间，我听着梁燕分享她跟程远恩最近也有了小小发展。 我表面上听着，实际上在数算我几天没见到江瀚尧了。 因为害怕梁燕的八卦魂会甦醒，于是我这次的烦恼，没有告诉她。 我把我跟江瀚尧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我心中的茫然与徬徨，全都用旁观者的角度告诉刘颖希。 我甚至问了她，如果三不五时就会想到对方，甚至没看到他就心里不踏实，这样到底是友情还是……爱情？ 她反问我是谁有这些烦恼的，我只告诉她是我的朋友想问的。 结果她笑着跟我说会有那些烦恼的人，大概就是喜欢上对方了。 这句话有如天打雷劈般的击中了我的心脏，什么人都可以谈恋爱，就唯独我万万不可！ 一来是对象绝对不可以是江瀚尧，二来是我觉得跟我告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为了避免别人再度不幸，我这个当事人说什么都绝对不行谈恋爱。 「真没想到翎欣交男友了，你对这件事的看法是什么？」梁燕突然认真了起来。 「祝她幸福啊！」我滑着facebook，魏翎欣刚好上传她前几天出去玩的照片。 「嘿，那你跟江瀚尧什么时候才会在一起？」 「我们只是好朋友，不要每次都凑对。」 「我才不信咧。」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反正就是这样！」 梁燕若有所思，下一秒贼笑着。 我不解地看着她，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下了公车后，我看到赵维钧居然出现在我们眼前。 「琬舒，这学期结束了，代表我跟你同校的缘分只剩下半年了。」赵维钧清了清嗓，对着大声公喊着：「你也应该接受我了吧？」 面对赵维钧的直球对决，我的心脏有点负荷不了。 同样等着公车的路人，许多隻眼睛都往我这边瞧着，我顿时成为大庭广眾下的焦点，集耀眼光芒于一身。 赵维钧眼中的坚毅让我觉得在这里拒绝他是一件极为残忍的事情，这样的告白方式必须要有很大的勇气。 但是我对他真的只是好朋友，而且贸然答应，谁知道他会不会被我的诅咒害得很惨？ 「欸，大家都在看你耶！」梁燕看起来像幸灾乐祸，在我耳边细语。 答应跟拒绝的想法同时在我心里并存，不管哪个决定都让我左右为难，在我感到百般困扰的同时，縈绕在我脑海中的江瀚尧，恰巧也参加了这场告白大会，成为观眾之一。 「我……」我大大吸了一口气：「我喜欢的是梁燕，学长对不起！」 本来抱着看好戏心态的梁燕，在听到我的答案之后，整个人在原地楞住。 03.无法言喻的感受-3 我已经忘记我怎么回家了，但我还记得梁燕当时张大嘴巴，对她来说，从我口中听到的事情宛如天方夜谭。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找这样的理由去拒绝赵维钧的追求，但只要我把自己关在亲手建立好的防护罩，我想我可以安心一点度过往后的学校生活。 只是我没想过，江瀚尧竟然也出现了…… 我躲在被窝里，不想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倒是梁燕传来的讯息没有少过，似乎想追问我为什么拿她当挡箭牌。 我就这样没吃晚餐，直到半夜肚子饿了才步出房间，到厨房挖点东西来果腹。 我摸着黑翻箱倒柜，冰箱里可以煮的东西已经没了，只剩下搁置在餐桌上的一包泡麵。 「哩巴豆妖喔？」一道声音幽幽传来，在我后方问着，差点把我吓得跌落在地、正脸跟地板接吻。 「阿公，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差点吓死我！」 「谁叫你半夜不开灯，害我以为家里有小偷！」 「我就不敢让你知道我没吃晚餐咩！」 阿公眉头紧蹙：「你是在学校发生什么事情了齁？」 血浓于水，不管我做什么事情，阿公都瞭若指掌。 「阿公，阿嬤还没出现的时候，你喜欢过别人吗？」 阿公先是敲了我的头，才回答我：「当然是没有啊，我们那个年代都嘛父母安排相亲认识的！」 「所以你们是一见钟情吗？」 「感情当然是慢慢培养啦！」 「那结婚的原因是因为我曾祖父母他们的要求吗？」 「当然也是因为我跟你阿嬤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快乐，这辈子这样就足够啦！」 「所以阿公喜欢阿嬤哪些地方？」我把阿嬤所有的优点都想过了一遍。 阿嬤是勤于家务的人，我们还在沉睡的时候，阿嬤已经把全家人的衣服都洗过一遍了，等到我们起床的时候，她早就回到房间读经祷告。 阿公笑了笑：「我喜欢你阿嬤有话直说的个性啊，但憨孙啊，喜欢一个人是不用什么道理的，喜欢就要勇敢去追！」 我听着阿公简洁扼要的跟我说明他跟阿嬤交往到结婚的过程，这当中，阿公的眼眸时不时散发着喜悦，带着丝丝满足。 喜欢，真的就是毫无理由吗？ ＃ 一直等不到我的电话回拨、讯息回覆的梁燕，隔天一早像个站卫兵似的，紧紧守住我家唯一的出入口。 冷不防的，我一对上她的眼，就被她紧紧攫住。 「你昨天就这样逃跑，太不够朋友了吧！」梁燕张开双手，阻挡我的去路。 我呵呵傻笑，想藉此带过。 「你说看看，你为什么要拿我当挡箭牌！」梁燕摆明不採信我昨天慌乱的表白。 「我就不想在大家面前拒绝赵维钧啊，再怎么说他也对我不错……」我无奈叹气。 「感情没有什么道理，喜欢跟不喜欢也是绝对性的，没有那种中间模糊地带。」梁燕轻点我头顶：「如果你的脑子里感受不到自己喜欢赵维钧，就老老实实果断拒绝。」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拒绝他很多次，可是他好像没有打算放弃。」 梁燕反问：「那如果他不放弃，你就要强迫自己去喜欢他吗？」 我坚决否认：「当然不可能啊，可是我如果不假装我喜欢上谁，他好像就不会死心。」 梁燕默而不语，几分鐘后，她仰天大笑。 惨了，该不会是我对她的假表白吓到她了，所以她开始疯了…… 「梁燕，你……」我正想继续说下去时，梁燕不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我。 「那你乾脆找一个假男友，这样绝对可以让维钧学长死心！」梁燕双手鼓掌，像在讚赏自己精明的头脑。 「我去哪里找假男友，而且这听起来比我跟你告白还诡异。」 「那你昨天怎么不拒绝维钧学长？」梁燕嘖嘖出声。 「我……」我被堵得哑口无言。 「看嘛，你又开始优柔寡断，所以找个假男友比较快啦，相信我！」梁燕拨了拨发：「江瀚尧跟你那么好，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蛤？」我奋力摇头：「你忘记我天生带来的魔咒吗！」 梁燕感兴趣的挑了眉：「是不是很担心江瀚尧的安全？」 「重点是找假对象这种做法很不好，我说不出口。」 「好啦好啦，那先吃早餐行不行，我饿死了！」梁燕势在必行的眼神，让我侷促不安。 「可以啊，去吃平常那一家吧。」我的肚子也饿得可以容纳一隻烤全鸡。 「对了，我手机刚刚不小心摔到了，等等跟你借个手机，我要打给我妈一下。」梁燕把萤幕碎裂的手机对我展示。 我点了点头，把手机借给梁燕。 03.无法言喻的感受-4 打工的空档，我滑了一下手机，在学校社群讨论版的热门讨论区，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天赵维钧拿着大声公跟我告白、我对梁燕告白，种种剧情全都被搬到网路上讨论。 我甚至怀疑有人在我身上装追踪窃听器，不管我发生什么事情，总是能被人零死角捕捉。 我跟刘颖希站在柜檯，寒假来临，在店里逛街的学生也跟着多了起来。 「你朋友后来的发展如何了？」刘颖希率先开口。 「什么朋友？」我摸不清刘颖希想问的是谁。 「你上次不是跟我讨教感情吗？你说是帮你朋友问的。」 「我朋友还在困惑中，可能之后就有答案了吧。」 「你朋友应该是喜欢对方了，但大概不想承认吧！」 我笑而不语，眼神飘移到彩妆区的位置，吴瑀茹正站在那里挑选商品，我还以为在校外就不会遇见吴瑀茹，可没想到今天就让我遇到了。 吴瑀茹提着购物篮，走到我面前准备结帐，她抬眼就认出我来。 「原来你在这里打工呀？」吴瑀茹口吻戏謔：「最近你还真红，讨论版三不五时就有你的新动态。」 「你有会员卡吗？有会员卡可以打折。」刘颖希朝吴瑀茹伸手。 吴瑀茹把卡放到刘颖希手上，眼神却驻留在我身上。 「干嘛不说话？」吴瑀茹语气骄傲：「就算现在不在学校，我还是你学姊。」 果然不出我所料，江瀚尧不在身边的时候，吴瑀茹大小姐本性就原形毕露。 「喂，就算你是她学姊又怎样，现在又不在学校，而且你平常在学校有帮忙她什么吗，没有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叫你学姊！」刘颖希刷完商品后，替我打抱不平。 吴瑀茹眼神像是可以迸射出冰雹，睁大眼睛瞪着刘颖希。 「哼，才高一就这么引人注目，提醒你一下，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吴瑀茹把钱丢在桌上，拎着购物袋离开了店里。 「其实我没关係啦，不用跟她不开心。」我说是这么说，但吴瑀茹气焰全失的背影，还是让我笑出声来。 「像这种人就要好好教训回去，不然会被人家认为你好欺负！」 「反正她也快毕业了，我们同校也只剩一个学期。」 「不过她看起来对你敌意很深，该不会你们喜欢同一个男生吧？」 「怎、怎么可能！」我辩解着。 「如果你们没有喜欢同一个男生，她却又对你產生敌意的话……」刘颖希像是解开谜题般：「那就是那个男生喜欢你，不然她没有必要讨厌你！」 刘颖希分析得煞有其事，这个答案我却从没想过。 江瀚尧喜欢我，他有可能喜欢我吗？ 「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你们又没喜欢上同一个男生，她干嘛要对你不开心？」刘颖希开始运用她的爱情经验为我衡量战况。 「有可能吗……」 「我真想看看那个男生长什么样子，如果他对你不错的话，你是可以尝试看看的呀！」 「不可能！」我大声否决刘颖希的提议。 「为什么？」刘颖希肩膀抖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太大声了。」 「那不是重点啦，重点是你为什么不愿意尝试看看呢？」 「因为每个跟我告白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好像我身上有个魔咒一样，为了对方好，我不想谈恋爱。」 「哈，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有这种迷信思想啊！」刘颖希语气富有信心：「相信我，真爱是不会被任何困境给击垮的，如果你也喜欢他，就要勇敢一点！」 「我没有喜欢他……」 「少来了，你上次问我的问题，其实是帮你自己问，根本不是帮朋友问。」刘颖希完全不替我留面子。 我用手搧风：「没有啦，反正如果我有喜欢的对象，一定告诉你。」 「反正勇敢一点就对了！」刘颖希听了听，终于肯放过我。 03.无法言喻的感受-5 假日的生鲜超市就像战场一样，蜂拥而至的人群把条条走道挤得水洩不通。 白熊平常在吃的鸡胸肉已经吃光了，本来想找梁燕一起来逛超市，但去她家门口按门铃，迟迟没有人来应门，我打了通电话给她，才知道她已经在爬山了。 但在电话掛上之前，梁燕叫我晚上记得别排事情，虽然我不明白她的用意，不过我还是口头答应她。 一个人逛超市，即便不时有人从身旁经过，仍感觉自己是一个人，也能在此刻腾出更多脑容量，去细想平常不会多加思考的事情。 在跟刘颖希次次交谈，透过她对我的分析，我逐渐弄清楚自己心里那一个声音。 原来我可以毫不犹豫告诉江瀚尧那么多心事，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上他。 原来我会对江瀚尧心里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感到吃味，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上他。 那他对我的好，也是喜欢吗？ 我跟那个朋友之间，谁在他心里佔据的成分比较多？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喜欢，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结果，更不知道喜欢，会不会搅乱了我之后的生活。 如果喜欢是一场无疾而终，那我会变成什么模样？ 接受这样的剧情变化，与拒绝这样的发展，两个不一致的想法在我脑海里拉扯。 不过留在我身上的魔咒一天未解，恋爱也会离我走远，我似乎也不用担心那么多。 食品区一对男女卿卿我我的，彷彿视其他人为空气般，男人掐着女人的翘臀，一点也不害臊。 我挑了几盒肉放到购物篮，对别人的事情太感兴趣并不会为自己带来好处。 「妹妹，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帮我跟我男友拍张照片吗？」女人娇滴滴的嗓音离我很近，我转过头去，四目交接。 「好。」我乖乖照做，拿了手机要帮他们合照。 透过手机对焦，男人长相让我感到似曾相识，但我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 一连拍了几张照片后，我把手机还给女人，她看了看照片，随后向我道谢，并且从包包里掏出一对全新的玫瑰花耳环，说是要表达她的谢意。 儘管我推辞再三，女人还是坚持把耳环送给我，碍于赶着回家餵白熊吃饭，我还是收下了。 搭公车回程路途中，我努力回想男人的长相，思索到底在哪里见过他，不过一无所获，想破了脑袋还是没有一丝线索。 我滑了十分鐘的手机，此时江瀚尧传了一则讯息给我，我才想起我已经有一两个礼拜没跟他说过话了。 但我点开聊天框框时，却发现我在今天之前，竟然有跟他对话过。 「琬舒，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你晚上有空吗？」 「有啊，那要一起吃晚餐吗？」 「嗯，我去接你，晚上六点半你方便吗？」 「好呀！」 这几句话我完全没有印象，我看了一下传送讯息的时间，跟梁燕向我借用手机的那几分鐘百分之百吻合。 平常的我大概会对着手机，隔空把梁燕给骂过一遍，但现在我只好奇，江瀚尧要跟我说什么。 03.无法言喻的感受-6 江瀚尧载我到景观餐厅吃晚餐，与其他成双成对的情侣相较之下，我们显得格格不入。 云雾散去，星星逐渐露出踪影，描绘夜空，这场误打误撞的晚餐之约，就像一场浪漫约会。 但这一次我连头都不敢抬起，也比之前显得更不自在，当我意识到喜欢江瀚尧时，就开始不敢对上他的凝视。 「你觉得东西好吃吗？其实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江瀚尧击破沉默，温柔询问。 「我也没有来过，不过东西很好吃。」我仍低头喝着饮料，深怕脸颊微热会被江瀚尧发现。 「你心情不好吗，怎么一直低着头？」 「学长不是刚考完学测吗，志愿是以台北的学校为主，还是有考虑其他县市？」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前，我默默做了好几遍的练习，才能让失序乱蹦的心跳暂缓下来。 「我本来想要往中部去，不过想了想，还是想留在台北。」江瀚尧抽了张面纸，往我嘴角边的奶油渍擦着。 「为什么？」我呆愣的让江瀚尧对我做着像情侣一样的事情，他的呼吸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我像个没充电的机器人一样，动弹不得。 同时，我的心好像不由自主地从我胸口弹出，趁我毫无防备时，跳到江瀚尧身上。 「因为我喜欢你，我想天天看到你。」江瀚尧对我笑了笑。 我惊慌失措，没想到刘颖希的预言果然成真了！ 天空瞬时灰濛濛雾茫茫一片，像是骤雨来临前的样貌，我以为接下来会大雨滂沱，也以为会有轰雷作响的画面，但这一切都仅止于我的幻想之中，一个都没有发生。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东张西望，在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难得什么异象全都没有发生，这根本不合理！ 反倒是我夸张的举动引起旁人注意，我乾笑几声，佯装什么都没发生的坐回原位。 「我知道你说喜欢梁燕只是一个幌子，我也想过你的家庭背景，要你谈一段感情可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江瀚尧没有被我刚才天外飞来一笔的举止吓到，反而像是体贴我的童年阴影，没有要求我非得现在回答他不可。 「但我可以等你……」江瀚尧敛起笑容，一抹羞红在他俊俏的脸若隐若现。 「可是我没有那么好，不值得你等待我。」我委婉拒绝。 原来两个人心意相通不是只有让人感到快乐的成分，同时也夹杂着对未来的满满不安感。 「我喜欢你有一颗懂得为别人着想的心，就算自己是有道理的那一方，也会为了大局退让。」江瀚尧接续说着：「即便今天有另一个人跟你很像，对我来说也不重要，因为我喜欢的是你，就只是你。」 这一切来得太不真实，好像一场一捏即碎的梦境。 我的理性逐渐被我的感性淹没，嘴唇颤抖，「好」一个字逐渐在我的唇边呼之欲出。 「快答应他啊！」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在我背后。 原来刚才我一直把视角着重在江瀚尧身上，没发现身边已经聚集了不少情侣围观，像恋爱应援团一样，逼不得促成我跟江瀚尧的缘分。 「你就答应他吧！」女人贴近我耳边，小小声透露着。 江瀚尧见状，长叹一声。 「姊，你为什么在这里？」江瀚尧一副头痛欲裂。 「有人规定我不能来吗？而且你没约我就算了，还偷偷带女生来看夜景。」江萱云双手插腰。 「是不是妈跟你说我要来这里的？」江瀚尧语气万分肯定。 江萱云视他为透明，反倒看向我：「你就答应吧，我弟没有喜欢过别的女生，但是我知道他很喜欢你，因为啊……」 江瀚尧眼底深处一道凛冽寒意划过，顿时，江萱云识时务者为俊杰，马上摀住嘴巴。 03.无法言喻的感受-7 江瀚尧送我回到家门口，我看着站在我眼前的他，无法想像他从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从江瀚尧跟我告白的那一刻算起，时间也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左右，竟然一点事情也没有。 但这份安逸却让我感到惊慌，深怕现在的安然无恙，只是短暂片刻。 「我没想到我姊会突然出现，但我对你所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晚安，好好睡吧。」江瀚尧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我伸手想拉住他衣角，没算准距离反倒拉了他的手心，但很快地，我抽回手。 江瀚尧回头看着我，目光讶异。 「呃，谢谢学长带我去看夜景！」我朝他大笑，想当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我差点忘了，有个东西要送给你。」江瀚尧从口袋掏出一个小方盒：「生日快乐，抱歉，被我姊打乱计画后，差点连礼物都忘了给你。」 「谢谢，连我自己都忘记今天是我生日了。」我收下礼物，心想梁燕也算太准，我就这样跟江瀚尧度过了我的生日。 江瀚尧会知道我的生日，八成也是梁燕说的。 「记得许愿，只要诚心诚意，愿望都有可能实现。」 「学长许过愿吗？」 「嗯，我觉得许愿还算有用吧！」 「那……你许了什么愿望？」 「希望家人平安、希望考试顺利，第三个是不能说也还没实现的愿望，所以我只能保密。」江瀚尧朝我卖关子：「第三个愿望我其实已经许很久了，从小时候到现在。」 「好有毅力的感觉。」 「你先进屋子里吧，不要让家人担心了。」 「嗯，晚安！」我挥着手跟江瀚尧说再见。 进到漆黑一片的屋子里，我静悄悄的挪动脚步，打开了电灯，赫然发觉永芳姨正拿着巧克力蛋糕，跟着志峰姨丈准备替我庆生，就连平常有早睡习惯的阿公、阿嬤，也都坐在沙发上等着我。 「想说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刚刚那个是不是男朋友？」永芳姨百年难得一见的开我玩笑话。 「还不是……不对，我意思是，他是学校的学长啦！」我打了个呵欠，瞌睡虫差点剥夺我最后一丝神智。 「我跟你阿姨也经歷过两小无猜的世界啦，喜欢的话，在一起就对了！」志峰姨丈也跟着起鬨：「姨丈刚刚有透过猫眼观察，他看起来很正直。」 「嘿啦，下一次就叫他一起来吃饭啊！」阿公笑得合不拢嘴。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着我跟江瀚尧未来发展，如果我告诉他们我可能没有进一步的打算，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先唱生日快乐歌，趁十二点还没到之前，赶快把生日过一过。」永芳姨把蛋糕放回客厅桌上。 我坐在沙发前，跟着大家一起唱生日快乐歌。 一分鐘后，生日快乐歌唱完了，我吹熄蜡烛，开始许下愿望。 「第一个愿望，我希望家里可以天天像现在一样开心，每个人都健康平安、第二个愿望，我希望我跟朋友的友情可以一直不变……」我闭上眼睛，念出我前两个愿望，直到第三个愿望时，我安静了片刻。 第三个愿望不能说出来，所以可以尽情把秘密放在心里。 我反覆思考，我想被实现的第三个愿望，究竟是什么。 如果第三个愿望也有可能实现的话……我希望对我很好的江瀚尧，可以找到值得他付出的女孩吧，就算不是我，我也希望他可以幸福。 以往第三个愿望，我都会希望身上的告白魔咒能被解开，但也许期待总是被落空太多回，所以我也不再想追求解开魔咒的方法。 与其一直追着不会实现的愿望跑，我不如许一个愿望送给我喜欢的人，只要他可以幸福就好。 04.再见，是再也不见-1 梁燕躺在我的床上，悠悠哉哉敷着面膜，双腿紧贴于墙面，她说这样可以让腿部线条更为美好。 「他真的跟你告白了啊，我果然适合当红娘，以后出社会应该往这边发展！」梁燕竖起大拇指比了一个讚。 照理来说现在的我应该先对梁燕训话一顿，但局势却反了过来，她理所当然的承认她就是故意製造我跟江瀚尧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都还没跟你算帐咧，你为什么用我手机传讯息给江瀚尧啊！」我没好气地说着：「万一我那天没空，不就只能对他爽约了？」 梁燕不怀好意的窃笑着：「你其实很想跟他度过生日对吧，不然干嘛在不在意有没有爽约他？」 「我只是觉得爽约本来就不好。」 「我看得出来你也喜欢他，至少有好感对吧？」 「有那么明显啊……？」我叹了口气，坦率承认。 「其实也没有很明显啦，但是我跟你认识那么久，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大概都知道。」梁燕耸耸肩：「你看，像翎欣也交男友了，每天都开心地活在粉红泡泡里，那才叫做高中生活，无忧无虑。」 「可是我真的有机会得到幸福吗？」我托腮，眼神茫然：「会不会我答应江瀚尧之后，反倒将他推向跟我一样的不幸呢……」 「但他跟你告白到现在，人都没发生什么事情啊，搞不好你们是天生一对，所以一点事也没有。」 「有可能吗？」 「还是你觉得他跟吴瑀茹比较速配，你觉得你比不上吴瑀茹？」 「其实有那么一点……」 「喔拜託，唐琬舒，你真不是普通没信心耶！」梁燕大翻白眼：「不管怎样，在江瀚尧眼中，你就是最好的啊，干嘛管别人怎么看你？」 「我再想想吧！」我藉着滑手机的动作，来抚平我内心七上八下的情绪。 江瀚尧跟我告白后，日子已经往前走了一个礼拜，这在我目前被告白的人生当中，已经算是和平的一次了。 以往跟我告白的人不过一星期绝对会出事，但江瀚尧却能躲过这个魔咒，难道就如梁燕所说，我跟他真的是天生一对吗？ 在我还为着究竟该不该答应江瀚尧的交往时，手机萤幕却让我滑到了远比这件事更来得劲爆的画面，我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魏翎欣十分鐘前上传了一张她跟男友约会的合照，照片中男人长相，跟我生日那天去生鲜超市遇见的情侣中，与那个女人的男友长得十分相像。 与其说十分相像，倒不如说是完全吻合吧，左耳都别上耳环。 我该跟魏翎欣说这件事吗？她会希望我告诉她吗？ 她跟那个女人，谁才是这段感情的第三者？ 这一刻，我陷入了天人交战，我不知道说了之后，魏翎欣会不会无法接受。 更不晓得如果这件事说了出口，魏翎欣是否会觉得我多管间事？ 可是如果两个当事人都不知道自己被劈腿，还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不是更悲惨吗？ 「干嘛，看到翎欣这么幸福，是不是想接受江瀚尧了？」梁燕贴近我，看了一眼我手机。 我沉默了，对于魏翎欣我苦无对策，想跟她说男友有问题，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啟齿，这件事就像一个烫手山芋，怎么处理都必须要深思后才能做出决定。 我指着手机中的合照：「我生日那天在生鲜超市有看到翎欣的男友，但是身边是另一个女人，他们还拜託我帮他们拍情侣合照。」 梁燕简直不敢相信：「你是认真的吗，翎欣的男友还有别人？」 我再三肯定：「这种事情我也不敢乱说，但我敢打赌那天没看错人！」 「那我们快点告诉她啊！」梁燕下意识就要拨电话给魏翎欣。 我拦住梁燕：「我们还不能确定到底谁才是第三者，而且没有证据，翎欣不一定会相信我……」 梁燕眼睛为之一亮：「所以我们要扮演侦探，找出谁是第三者？」 我感到无言，梁燕未免也想像力太丰富。 「我觉得先观察吧，有证据再说。」我思考了一下：「而且还要想想怎么告诉翎欣，她比较能接受。」 「也是，毕竟我们都不是她，谁知道她在想什么呢！」梁燕看来也束手无策，把我的话听了进去，忍住第一时间向魏翎欣揭发这件事的念头。 我们没有铁证，所以只能先闭上嘴巴。 但或许是我们都不想当那个坏人，所以就算已经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也没人打算说破。 就怕说破了，朋友也做不成了。 04.再见，是再也不见-2 向来那壶不开提那壶的梁燕，最终还是把魏翎欣约出来吃顿午饭，说想观察她对男友喜欢的程度有几分，再考虑是否要把事情说出来。 「我刚好也想找你们一起吃饭耶，没想到我们想得都一样！」魏翎欣把热情都诉诸在她对我们的拥抱中。 「再不见面寒假就要结束了，到时候我跟琬舒都要打工，就没什么时间可以一起出来吃饭啦！」梁燕随便找了个理由，来解释突然的相约。 我在一旁赞同梁燕的说法，横竖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来说服魏翎欣这顿饭只是一般的同学相约。 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一旦心里觉得亏欠了什么，行事起来都变得非要有目的。 像平常我们三人吃饭都是想约就约，哪像现在还要找理由…… 「琬舒，生日快乐！」魏翎欣拿了一张专辑给我，笑得无比灿烂：「虽然晚了，但我记得你喜欢五月天的歌。」 「谢谢你！」我跟着笑了。 眼前女孩是那么纯净，犹如一张尚未被杂质晕染的白纸，如果告诉她爱情的真相，她还能笑得像现在一样耀眼如朝阳吗？ 「琬舒，你上次跟梁燕告白是真的吗？我在学校讨论版有看到这件事耶！」语毕，魏翎欣睁着无辜大眼，似乎以为我跟梁燕煞有其事。 「当然是开玩笑啊，琬舒喜欢的不是我。」梁燕急速撇清与我的关係，此话一出更是挑起了魏翎欣的好奇心。 「那你喜欢的到底是谁呀！」魏翎欣把目光定睛在我身上。 「呃，反正我跟对方没有交往。」被点名的我哑口无言，但我跟江瀚尧的事情，我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喜欢就在一起啊，有一个人可以分享生活大小事，真的很棒耶！」魏翎欣帮食物拍了几张照片后，打开了line。 梁燕留意到这个举动后，随口一提：「翎欣，你都多久跟你男友约会一次啊？」 魏翎欣不假思索：「一开始是每天，不过现在两个礼拜一次吧！」 梁燕又继续追问：「为什么现在改成两个礼拜一次了？」 「他说为了我们以后的生活着想，他要更努力工作才行，所以见面次数就比较少了。」魏翎欣笑靨如花，对她跟男友的未来似乎抱持憧憬。 听到这里，我就不忍再听下去，魏翎欣对男友深信不疑，他们感情深厚，绝非我跟梁燕三言两语就能够摧毁。 「你确定他真的是在工作吗？」梁燕反问。 魏翎欣先是愣了一下，才转为镇定：「我相信他。」 梁燕默而不语，半晌，她才开怀大笑。 「我随便说说，真羡慕你。」梁燕扯开话题：「话说回来，我跟远恩学长只剩下一个学期可以相处了，之后他毕业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他。」 魏翎欣眨了眨眼：「所以要好好把握机会！」 「我也觉得要好好把握机会。」梁燕说这话的同时，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彷彿就是说给我听的。 我喝着饮料装作不在意，把梁燕所说的话化为一阵风，听听就算了。 梁燕不死心的继续往下说：「有些人就是觉得对方会一直喜欢她，结果没有好好把握，反而就失去了对方的爱，还觉得自己被命运捉弄，但是爱情出现的时候，又不好好珍惜，怪谁呢！」 我咬着吸管，随着梁燕的加油添醋，我开始在心里思考，也多了几分挣扎，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的心意告诉江瀚尧。 在我们学校，江瀚尧就像校草般的存在，也有那么多女生为他疯狂，如果我不好好把握，是不是这段缘份就会毁在我自己的手上？ 当我这么一想，我才发现原来江瀚尧在我心中，佔据的份量比我想像中还来得重。 04.再见，是再也不见-3 激不起梁燕一再的提醒，终于成功挑起我想对江瀚尧表明心意的念头。 如果没有尝试过，怎么会知道幸福只是一瞬间的烟花绚烂。 或许我勇敢跨越第一步也未必是坏事，抱持这种心态，我约了江瀚尧吃晚餐，不过好巧不巧，他已经吃过饭了，于是我们改相约到公园散步。 我决定要好好对自己的心坦诚，也对他坦白。 这一次相约，仍然是我迟到了一点，江瀚尧还是那一个最准时的人，他穿着洁白衬衫、系上黑色领带，坐在长椅上专心看着书。 江瀚尧见我朝他走来，便收起书本，把目光留给了我。 「抱歉，我又迟到了。」我带着歉意往他身旁坐下。 「没关係，我也才刚到而已。」江瀚尧向我解释他的穿着：「我跟远恩在互相练习之后大学入学的面试。」 突然而然，我感受到心里有一股淡淡的不捨，如果江瀚尧没能像他的诺言一样，待在台北陪着我，是不是我们就得分隔两地了？ 如果我到了那一刻都还没告诉他，我也喜欢他，那是不是我们就此别过，没有以后？ 江瀚尧见我不发一语，关心起来：「怎么了，你有话想说吗？」 我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清楚，最后只挤了一句很令他匪夷所思的话。 「你这几天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像是学生会遇到什么问题，或者家里出了什么事！」我总算开了口，却又觉得自己拙口笨舌。 完了，我想他现在一定开始思考为什么会喜欢上我这种怪咖吧！ 江瀚尧只是摸了摸我的头：「没什么事，你别担心。」 「我以为我已经比同龄的人早熟了点，但有时候在你面前好像又有些幼稚。」我为自己思虑不周的言词感到汗顏。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我爸妈都忙于工作吧，有时候遇到一些事情，自己要学会独立，对事情也要有判断是非对错的能力。」江瀚尧又补上一句：「不过你放心，在我面前你不需要独立，你只要学会快乐就好。」 「我答应你。」我回应的声音就像蚂蚁脚步声般细小，仔细听也不见得听得见。 「嗯？」江瀚尧似乎没弄懂我的意思。 我摒住呼吸，捧起江瀚尧的脸：「我也喜欢你。」 江瀚尧愣眼看着我，一股羞赧从我心里涌现，我抽回了手，急遽拉开我跟他的距离。 从没想过我也会有这么豁出去的时候，这样大胆的举动我还是第一次。 江瀚尧在会意过来之后，熟悉的微笑清楚刻划在他的五官，像夜晚时被藏匿在云雾面纱后的月亮，微微柔光也融化了我所有的不安。 「你真的想清楚了？」江瀚尧仍是谨慎，仔细确认我的心意。 「嗯。」我低着头，压抑不住的心跳加速，渐渐熨烫我双颊。 江瀚尧张开双臂环抱着我，把头埋进我肩窝，他身上散发着淡雅木质香，让我沉沦在他的怀抱里。 「我想告诉你，我比你想像中还珍惜我们的相遇。」江瀚尧松开了手，往我脸上轻轻捏了一把。 「我也会努力珍惜你的。」我也捏了捏江瀚尧的脸。 我们把彼此的脸捏得歪七扭八，然后相视而笑。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跟你说分开，所以你也要相信我，好吗？」江瀚尧澄澈的双眸映画着柔情，只属于我的温柔。 我用点头作为回应，下一秒，江瀚尧吻上我的唇，彷彿蜻蜓点水，仅仅几秒就让我融化，沉溺在他编织的幸福。 04.再见，是再也不见-4 寒假结束，新的学期也跟着到来，一切都跟平常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对我来说唯一不同就是我跟江瀚尧的交往。 这件事只有梁燕跟时常担任我爱情军师的刘颖希知道。 在学校碰上面，我跟江瀚尧相处就像一般朋友，为了不要吸引太多人的目光，我们说好保密到家。 虽然江瀚尧一开始是想公开的，但最后还是尊重我的意愿。 今天一早来到学校，我就察觉魏翎欣的不对劲，她不像平常一样主动找我跟梁燕说说话，反倒是安静做着自己的事情，连老师有时点名喊了她的名字，她也后知后觉，等到身旁同学提醒她，她才赶紧回应老师，举手喊了声「有」。 结束了上午四堂课，梁燕早我一步关心魏翎欣。 「翎欣，你有心事吗？」梁燕直接切入重点。 魏翎欣摇了摇头，眼神空洞无一物。 「嗯，如果真的不开心，可以告诉我们，如果不想说，那就等到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们就好。」我也把我所想讲的说出口。 魏翎欣也许是听进我跟梁燕的劝諫，眼泪滑落眼眶，开始啜泣。 「我昨天跟我男友吵架了，我在他手机发现他跟别的女生合照……」魏翎欣泪眼婆娑。 我有一种当头棒喝的临场感，那几张合照该不会是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忙拍的吧…… 「那你们有没有沟通过，或许事情没那么严重。」我拿了几张面纸给魏翎欣，尽可能地把事情导向美好的那一面。 梁燕跟着帮腔：「对，或许他们是亲戚也说不定。」 魏翎欣擦了擦眼泪：「是这样吗？」 「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相信自己，绝对会没事的。」我拍了拍魏翎欣的肩膀，表面上一个模样，私底下却不是那么想。 如果真的是我拍的那几张照片，那我百分之百肯定魏翎欣男友劈腿了。 只是我到底该不该老实把这件事说出口，但我说了之后，魏翎欣会选择相信我，还是选择相信她男友？ 说与不说，没我想像中那么简单，但是面对事实是迟早的事，如果被她知道我早就发现这件事，那她会不会埋怨我，没有告诉她…… ＃ 今天一整天我都没有见到江瀚尧，他事先传line跟我告知，学生会有些事情必须提早交接，因此可能没办法陪我放学回家，但他跟我约定好，等到忙完就会告诉我一声。 在等待讯息的空档，我看着窗外，思绪拉到了今天在学校时，魏翎欣伤心流泪的模样。 如果我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我会希望朋友告诉我，让我能够早点清醒；还是不要告诉我，好让我能继续活在自己的梦里？ 江瀚尧打了电话告诉我他刚忙完，等我快速整装完毕后，他已经出现在我家门口。 我们一同到我家附近的小公园散步，聊着一整天发生的大小事。 像上次告白那样，我们找了张长椅坐下，看着江瀚尧滔滔不绝地对我分享他对高中生活的感想，我彷彿有一种我们已经在一起一段很长的日子，那样的即视感。 以前被告白魔咒缠身的我，原来也能有一个对象是为我量身订做，完全不被魔咒所影响的。 我不觉得我有特别付出了什么，相较之下，我是属于一直接受的那个人，江瀚尧才是一直付出的那一方，不管是当朋友开始的那一刻，或者到现在交往的这一刻。 但魏翎欣对她男友付出很多，从脸书打卡的每一篇文章，都可以看得到她的真心，不管是做便当给对方吃，或者是庆祝交往一个月，她买了几件衣服给他……种种付出，我不觉得她哪里做得不妥。 但为什么这样真心的人，却要遭受另一半的背叛？ 「为什么有些人不能好好在一起，要在感情中劈腿呢？」 「你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吗？」 我摇了摇头：「只是突然在想这个问题。」 江瀚尧尝试为我解惑：「也许是无法定下心来去爱一个人，也可能是后来发现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喜欢原本的另一半。」 「那你会这样吗？」我直截了当地问，随即被自己太过直白的问法给尷尬了起来。 任谁被问这种问题肯定不会开心吧，我怎么会这么愚昧！ 「我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其实就喜欢上你了，所以我根本不可能会背叛你。」江瀚尧趁势对我情话绵绵：「还是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以为我表现出来的关心，你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 「我想说你应该是本来就很温柔的人吧，所以我没想那么多。」我尽量表现得自然，不想被他看穿我心脏正在砰砰跳动。 「其实我没有你想像中地温柔，我只有在面对你的时候，我才有这样的一面。」江瀚尧头枕在我肩上：「我偶尔也会想撒娇，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等等被看到，我会不好意思。」我示意他坐姿端正。 江瀚尧揉着我的发丝：「好，不闹你了。」 对江瀚尧给予我的百般宠溺，我深深感受到原来被一个人爱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只是幸福如果这么简单，是不是所有相信爱，并且勇敢为爱付出的人，都可以免于受伤？ 04.再见，是再也不见-5 为了在话剧社比赛能够有卓越表现，梁燕变得比以前还忙碌，午休时间常常看她赶着去排演。 她原先以为自己会在初选的时候就被刷下来，却没想到一路过关斩将，让她顺利过关，成为话剧社一员。 这几天午休时间我都带魏翎欣去校园散步，避免她一有时间就对她男友顏瑞恆胡思乱想。 事情不出我跟梁燕所料，顏瑞恆果然告诉魏翎欣，合照上的女人只不过是亲戚，要她别想太多。 不过魏翎欣仍然受到影响，表面上无风无雨，私底下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琬舒，你觉得我要分手吗？」魏翎欣停下脚步，吐出这一句。 「你们不是解释清楚了吗，你怎么会这样问我？」我别过头去，不敢直视魏翎欣。 「我有跟我家人说这件事，他们也说那个合照看起来就不单纯。」魏翎欣抹了抹眼泪：「我仔细想一想，有时候瑞恆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魏翎欣会比较好，我明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她，心中也逐渐萌生罪恶感，彷彿我才是背叛她的那个人。 我仰望天空：「我也不知道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但你可以跟他坦白你的想法。」 魏翎欣脸色一沉：「嗯……我知道了。」 ＃ 今天的时间过得特别缓慢，在校八小时的时间像是被延伸成十六小时一样漫长。 梁燕说想要买礼物送给她打工认识的一名女同事，于是拉着我跟魏翎欣一起去百货公司逛街。 逛了半圈，梁燕还决定不了要买什么礼物，我们便开始漫无目的地继续逛街，直到领队的魏翎欣选择在一处男士西装区的设柜停留，情况有了如火如荼的发展。 顏瑞恆跟我上次看到的那个女人，恰巧出现在这家男士西装店。 我捏了一把冷汗，暗自希冀对方不要认出我来。 魏翎欣衝上前质问：「顏瑞恆，你跟我说你今天要加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顏瑞恆身旁的女人挡在他面前，对魏翎欣皱眉：「你是谁啊！」 「敏倩，我来处理就好。」顏瑞恆先是安抚身旁女人，再把视线移回魏翎欣身上。 魏翎欣忍着眼泪：「你说她是你亲戚，是骗我的对吧？」 顏瑞恆双手按在魏翎欣肩上：「对，因为我想跟你分手了，你太幼稚了。」 魏翎欣带着哭腔：「我们交往也快两个月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 梁燕捲起袖子想教训顏瑞恆，敏倩却率先抬手，在眾目睽睽之下，给了他一巴掌。 「我周敏倩从来没有当过别人第三者，你竟然把我变成这种人？」周敏倩斥责：「不要再跟我联络了，不要脸！」 顏瑞恆被掌摑一巴掌之后，突然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周敏倩离开。 「翎欣，走吧，离开这个烂咖，你会更好的！」梁燕回到魏翎欣身旁，递给她一包面纸。 我认为再留下来并不会发生什么好事，脚步也准备跟上，顏瑞恆却一把拽住我的手臂，说了让我们四人都震撼的一句话。 「你们是好朋友吧，可是你朋友早就知道我跟周敏倩在一起了，却不告诉你，这真的是好朋友吗？哈哈！」顏瑞恆自知没戏可唱，乾脆把我拖下水，玉石俱焚。 魏翎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我，眼神流露了失望与埋怨。 「他说的是真的吗？」魏翎欣摇着我的肩膀：「琬舒，你为什么不为自己解释？」 我紧抿着唇，努力勇敢正视她：「我一开始不知道他是你男友，是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他们请我帮忙拍合照，我不是不告诉你，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 魏翎欣摇了摇头，不採信我的说法：「琬舒，你还记得我问过你吗，你觉得我该不该分手？」 我没有回话，任由魏翎欣发脾气，现在的她需要窗口抒发。 「顏瑞恆上传的合照里面，其中有一张是他自己跟那女人的自拍照，你也刚好入镜了。」魏翎欣神情冷漠，看着我的眼神像是陌生人。 我踉蹌倒退，魏翎欣早在午休时间跟我去散步时，就在试探我是否会对她吐实。 「我给过你机会，想要你主动告诉我，可是你还是决定要隐瞒我。」魏翎欣带着一抹冷笑转身离开。 04.再见，是再也不见-6 接下来几天，魏翎欣都以身体不适为缘由，向学校请了为期一週的病假。 我不明白为什么友情如此薄弱，别人三两句话就可以挑拨成功。 我跟魏翎欣成为朋友也过了半年多的日子，这段时间我们一起经歷的喜怒哀乐，瞬间像是惺惺作态的一齣戏。 无论我传了多少则讯息，又或者打了多少通电话给魏翎欣，她也一概视若无睹。 放学时间一到，我跟梁燕决定久违的走路回家，或许负面情绪都能随风吹拂，烟消云散。 梁燕见我烦恼，安抚着：「翎欣还在消化这些事情吧，初恋就搞成这样，还在一堆人面前，可能也不好受。」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有证据，说了很像见不得人好。」我很茫然，好像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太对。 「现在也只能先这样，你不要太自责。」梁燕面露无奈。 「我没事啦，只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我们三个人才可以像以前一样好好相处。」我叹着气，眼皮连跳好几天，预感似乎在告诉我，这一次的吵架恐怕不好收拾。 「但你可能要跟江瀚尧保持距离几天了。」梁燕窃笑，看好戏的心情隐藏不住。 「为了不刺激到翎欣，我觉得是应该这样做没错，更何况交往这件事我也还没告诉她。」我忧心的是，如果魏翎欣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觉得她都跟我分享心事，我却一件都没跟她说。 但是事情演变成这种局面，我说与不说的下场都一样，并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是一定会帮你保密，反正让她好好静一静吧。」梁燕抚着肚子，一脸难为情：「肚子饿了，先吃饱再说。」 跟梁燕在外面吃完晚餐后，一回到家我便传了讯息跟江瀚尧告知近期少碰面的事情，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我突然这么做，但我想保护魏翎欣的感受，于是只跟他说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好好准备即将到来的升学考试，他说过他想报名七月的大学指考。 但晚上十点的时候，我还是接到了江瀚尧的电话，他在我家附近的公园等着我。 我们一碰面他就开始追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我跟他说的理由不足以让他信服，幸亏我早就料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產生，做足了事前准备。 「我们就算天天见面，也不会影响我准备考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想告诉我，才提出这样的要求？」江瀚尧语气透露着不悦，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这样说话。 「要打工又要上学，还要带白熊去散步，如果还天天约会，我觉得会有点累。」我依然守口如瓶。 「那我可以来找你吧，就算只能在你家门口跟你聊天十分鐘，我也觉得这比都不见面来得好。」 「我没有说不见面，只是见面次数变少了一点。」 「那你觉得少见面是怎么定义的，一个礼拜见面一次？」 「两个礼拜见面一次吧，大概是这样。」 「那如果在学校碰到面呢？」 「就跟之前一样啊，像普通朋友一样。」我把双手摆于身后，故作镇定。 「然后赵维钧就算对你继续示好，我也不能有意见的意思吗？」江瀚尧提出让我难以招架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联想到赵维钧，但是我想我们之间的误解逐渐形成，沟通也出现了隔阂。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可不可以好好听我说，冷静一点好不好？」我压抑即将点燃的怒气，试着降低姿态。 「我还不够冷静吗，从在一起到现在，哪一次不是像见不得光一样躲躲藏藏。」江瀚尧眼神变得陌生。 「在答应交往前我就有跟你沟通过了，你自己也说可以的。」我深受影响，口气也跟着变得不好。 「但是你明明有事情隐瞒我，你要我怎么样？」 「我没有！」 「不要说你没有，你的眼神飘忽不定充满心虚，你不知道？」 「我真的没有，你到底要我说几次！」我把所有的不满都朝江瀚尧发洩，扯开喉咙大吼，但下一秒我就后悔了。 我的确为了顾及魏翎欣的心情，而没有考虑江瀚尧的感受，现在也正为了隐瞒这一切，对无辜的他发起脾气。 「我开始怀疑你真的喜欢我吗，或许是只有我喜欢你吧……」江瀚尧苦笑，以往充满自信与光采的模样，在这一刻黯然失色。 我想跟他说声对不起，但这势必会把一切推回原点，他一样会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然后剧情又会重复上演。 最后，我还是没有跟江瀚尧解释，任由他带着不愉快的情绪离开我身旁。 在这个节骨眼上，也许我们应该互不打扰，给彼此一点冷静的空间。 ＃ 跟江瀚尧吵了一架后，我回到家里，阿公跟阿嬤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讨论着新闻内容。 阿嬤听得懂的中文词语不多，所以都是阿公翻译成台语跟她分享，这样的感情真教我有点羡慕，尤其我才刚跟江瀚尧不欢而散。 阿公看我闷闷不乐，对我说：「憨孙在想什么？跟男朋友吵架喔！」 果然薑还是老的辣，我跟江瀚尧交往的事情没在阿公面前提过，他却也可以瞎猜就猜中了。 被一语戳中心声，为了不让阿公阿嬤担心，我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们，阿公听完之后笑得乐开怀。 「有人爱你就好好珍惜啦，憨孙要有人照顾，阿公才可以不用那么担心齁！」阿公捶着肩膀：「吵架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怕啦。」 「可是他怎么能误解我的意思，一直解释真的好累。」我感到一阵无力感朝我袭来。 「讲感情哪有不累的啦，如果对方对你很好，你就应该跟他好好走下去，不是一吵架就想着分开，灾某？」阿公苦口婆心的劝着。 「我知道啦……」我边说边走回房间。 「傻傻的捏，憨孙就是憨孙！」阿公在客厅大喊着，声音大到连我进房间都还听得见。 在关灯准备睡觉之前，被我摆在檯灯旁的小方盒唤起我的记忆，江瀚尧送我的生日礼物到现在我都还没打开来看过。 我打开盒子，有一条幸运草的项鍊和一张写了几个字的小纸条。 纸条上只有简单写了一句话，我也因着这句话开始有点鼻酸。 「跟我交往好吗？我会一直爱着你。」 事到如今，江瀚尧会后悔跟我告白吗？ 04.再见，是再也不见-7 所有事情走向，符合了我预期的结果，我跟江瀚尧果真朝我所构筑的情节走去，不仅好几天没有见面，就连聊天也都省下。 梁燕跟江瀚尧在话剧社比赛都有参与演出，经过几次的延后赛期，终于来到了比赛週，地点在中部，有两个礼拜的时间我不会见到他们。 魏翎欣回到了学校，意外的是她不再对我无视，个性也恢復得跟以往一样，午餐时间也没排斥跟我一起吃饭。 一切顺利地回到正轨，但我跟江瀚尧却產生心结。 我想过主动示好，也想过打给他道歉，但是怕他已读不回，电话不接，就这样让我拖了一天又一天，我们谁也没主动过。 「琬舒，今天放学可以陪我一起搭公车吗，我今天不想搭校车回家。」魏翎欣主动邀约。 我没过问魏翎欣不搭校车的原因，直接答应了她，现在只要是有助于我们友谊恢復良好的事情，我想我都乐意去做。 然而放学前，家里电话一直打过来，但很不巧的，我不是正在上课，就是回拨时无人接听，这样的情况反反覆覆，导致我的手机很快就没电了。 放学后，我跟魏翎欣快走到校门口时，她却突然肚子痛，于是我们回头走向学校女厕，她进去没多久，我也因着生理期的疼痛进了她旁边的隔间如厕。 奇怪的是当我要走出厕所时，却发现门把怎么开都开不了，好像故障了一样。 「翎欣，你在外面了吗，我的门好像坏了。」我小声说着。 一分鐘的时间过去，魏翎欣并没有回应我。 我想也许是我说话声音不大，所以她没有听见我在求救，于是我敲了敲两间厕所连接的门墙，依然没有一点作用，她还是对我不理不睬。 心中一丝不安油然而生，我试着静下心来思考如何逃生，不让自己手忙脚乱而失去正确判断。 庆幸我在的这一间是坐式厕所，踩在马桶上也许还能慢慢地爬出厕所，而且魏翎欣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如果她真的是因为不舒服而昏倒在厕所，那我更不能倒下，得想办法救她。 可当我耗尽力气挣脱时，才发现她根本不在我隔壁，而是在厕所入口前，跟着吴瑀茹还有前阵子那几个看我不顺眼的高二学姊，虎视眈眈地等待着我。 「翎欣？」我纳闷着，搞不懂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对魏翎欣安危的忧心，跟自己差点被困住的害怕，在这一刻全都显得荒诞，原来我刚才都是白担心一场，因为她根本安然无恙。 魏翎欣撇过头去，不愿跟我对视。 「听说你跟瀚尧在一起？」吴瑀茹捏着我下顎，蛮横问起。 「没有……」我的防卫心态告诉我，现在不是承认这件事情的大好时机。 吴瑀茹肯定是算准了这个礼拜江瀚尧不会在学校，也知道平时跟我最要好的梁燕现在没有办法在我身旁帮助我。 如果真的想要教训我，吴瑀茹挑选这个时间点会是最好的机会。 「我明明就有看到你跟江瀚尧在公园吵架，你敢说那不是你？」浓妆学姊拿着手机往我眼前展示，虽然照片是从远方放大进行拍摄的，但仍不难看出我跟江瀚尧的模样。 「你的感情世界还真乱，是跟你妈妈学的吗？她好像也是别人的第三者对吧！」黑捲发学姊也加入嘲讽我的行列。 听到童年私事被人无谓掀起，宛如我身上结痂已久的伤口被扯下一层皮，我最不想面对的过往，我努力闭口不谈的过去，为什么却在此刻被人揭穿…… 「你是不是在想我们怎么会知道？其实也没有人说出去，要怪就怪你跟瀚尧走太近，你哭得很惨的那一天，我也刚好经过。」吴瑀茹松开手：「我都开始同情你了，什么事情都被人知道，真的很可怜呢！」 「翎欣，你今天不搭校车回家的原因，是为了跟她们联合嘲笑我？」我面无表情，在我弄懂事情大概的发展后，我似乎也看清了魏翎欣。 根本没有原谅我这一回事，也没有所谓的友谊重拾，从头到尾有只有我一厢情愿想保护她的心情，却只招致她对我的残忍。 「唐琬舒，真正的坏人不是我，是你！」魏翎欣伸手甩了我一巴掌：「你明明知道我多爱顏瑞恆，你却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就像学姊说的，你妈当习惯第三者，所以你也跟着包庇第三者。」 火辣的掌印让我的右颊微微肿痛，我忍住了眼泪，默不作声。 我的沉默反而吓到她们几个，各个都不敢再有动作。 我语气像是冰块般冷酷：「你打了我这一巴掌之后，就不要再说我对不起你了。」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消气吗，我真的很讨厌你，甚至觉得怎么跟你这种人同班，还当过好朋友。」魏翎欣带着恨意，眼泪直流：「你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痛，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把我当傻子！」 我想解释我根本没有这么想，魏翎欣却拉开她的衣袖。 「我请假的那几天，我只要想到瑞恆伤害我，想到你什么都不肯讲，我就好难过，尤其知道你跟江瀚尧过得那么快乐，我更恨你，凭什么你可以幸福，我却过得这么惨！」魏翎欣手臂上多了几道像是用美工刀划过的伤口，已经结痂成一条条深棕色的疤痕。 「所以你要我怎样？」我冷冷回应，同时看向吴瑀茹：「你呢，你想要我怎样？」 「滚出澄中，不要让我们再看到你。」吴瑀茹笑里藏刀。 天色渐暗提醒着我，不能再这样跟她们折腾下去，但当我移动脚步，两名高二学姊就跟着拦阻我，让我哪里也不能去，除非跟她们硬碰硬。 「你们在做什么？」男人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让进退两难的我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04.再见，是再也不见-8 「帮你出气不好吗，唐琬舒一直在玩弄你的感情，现在有人帮你教训她，你应该感到高兴吧？」吴瑀茹推了一把赵维钧，儼然不害怕对我霸凌的事情眾所皆知。 「吴瑀茹，你爸是警察，你都不用顾自己的形象？」赵维钧又看向魏翎欣：「你也是，琬舒把你当朋友，你把她当什么，跟着这几个人欺负她？」 「你不要以为这样帮唐琬舒，她就会感谢你。」吴瑀茹嗤之以鼻：「她跟瀚尧在一起，就是碍到我，而且这也代表你没机会了，不要自以为是护花使者。」 赵维钧把我护在身后，叫嚣道：「我已经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你爸，他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吴瑀茹一副心有不甘，但赵维钧这句话的威吓，还是让她暂时放弃对我继续霸凌的念头。 另外两名高二学姊也开始安静，不敢再有大动作，毕竟吴伯父也是警察，如果把事情闹大，她们一个都逃不了。 魏翎欣眼看矛头不对，想要转身就走，反倒被吴瑀茹给拽回来。 「目的都达到了，我不欠你吧！」魏翎欣正在气头上，大力甩开吴瑀茹的手。 吴瑀茹二话不说就赏了魏翎欣一记耳光：「疯婆子，打唐琬舒的是你，关我什么事，想要拍拍屁股走人？」 我笑了，几个女孩子就像狗咬狗一样的局面，魏翎欣大概没想到自己会被吴瑀茹暗算吧？ 吴瑀茹没说错，打了我巴掌以及把我骗来这里的都是魏翎欣，如果要找一个替死鬼充当整起事件的主谋，魏翎欣就是最好的人选。 身为警察的女儿，我想动口不动手，这一点吴瑀茹还懂，这就能解释她为什么都没有对我动手，而是放任魏翎欣打我。 终于等到救援，我一颗忐忑的心也能跟着安定下来，想跟永芳姨联络时，才想到我手机早就没电，呈现关机状态。 我以为恶梦要结束了，殊不知赵维钧借我手机打给永芳姨的那一刻，才是真正恶梦的开端。 赵维钧陪我赶到医院的那一刻，永芳姨哭倒在志峰姨丈怀里，阿嬤也静静地牵着躺在病床上阿公的手，一旁的医生为我解惑，阿公在我到院前几分鐘安息主怀。 这个噩耗带给我的衝击，远胜于在学校被吴瑀茹那些人霸凌，我步步走向阿公的病床前，跪下来牵着他另一隻手。 「阿公，对不起，我来晚了……」泪滴在眼眶中打转，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我会好好照顾阿嬤的，你不用担心阿嬤，要在天堂好好守护我们喔……」 阿嬤听见我所说的话，一开口就要我站起来，示意我走到她身旁。 「阿嬤抱歉，学校有点状况，我没有办法马上过来……」我感到歉疚，却也没办法弥补没见到阿公最后一面的遗憾。 「不要紧啦，你阿公走的时候很安详。」阿嬤没有责备，慈祥和蔼的笑容让我看了由衷不捨。 「琬舒，让阿嬤好好跟阿公说话吧，我有事要跟你说。」永芳姨擦了擦眼泪，把我叫到外头。 走出病房后，永芳姨一直盯着我看，我紧握的手心不断渗出汗水，怕她看出什么端倪。 令我感到讶异的是，赵维钧居然还守在病房外，让我窝心得想哭，如果没有他赶过来救我，我可能会被欺负得更惨。 「你的脸怎么看起来有点红，发生什么事？」永芳姨伸手摸向我的脸颊。 「我在学校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已经准备好即将被骂的心情，纵然有再多的理由，我都应该想尽办法排除万难，来见阿公最后一面。 如果不是因为忘记带行动电源，也许手机还会有足够电量，我也能早点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如果知道阿公病危这件事，我就不会答应魏翎欣一起搭公车回家，也不会导致我被她霸凌，还因此错过了阿公最后对我的掛念…… 「其实那是……」赵维钧似乎想为我解释，我用眼神试着拦截他。 「阿姨，我在等公车的时候发现手机没电，刚好遇到维钧学长，就跟他借电话打给你，也是他载我来医院的。」我编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原因。 魏翎欣的事情我不愿意再回想，因为再怎么追究，阿公也不会回来了，我终究是错过了…… 更何况我跟别人吵吵闹闹不会是阿公乐见的情况，我答应过阿公要好好当一个懂事的孙女，现在他不在了，我更不能让他失望。 赵维钧跟着圆谎：「嗯，就像这样。」 永芳姨没有起疑，叮嚀着：「那你要不要擦个药，接下来这几天会请到丧假，等到追思会的奠仪製作好了，就会拿给你到学校请假。」 「阿姨，为什么阿公突然就病危了……？」在我的印象中，阿公得知我跟江瀚尧吵架的那天，他的嗓音还强而有力，能够穿透房间跟我对谈。 怎么才没几天，阿公就发出病危通知。 「他在两个月前就因为造血功能出状况，被医生警告要住院观察，但他放心不下你跟阿嬤，所以一直没有去办理住院。」永芳姨语带哽咽：「阿嬤怕你跟着哭，所以一直不敢让你看到她伤心，你是她跟阿公唯一的孙女，这几天替我好好陪陪阿嬤，好吗？」 「好，我知道了。」我苦撑着眼皮，怕一个眨眼会把眼泪滴落。 永芳姨逐一嘱咐完毕，走到柜檯去找护理师说话。 04.再见，是再也不见-9 赵维钧拍了我的肩膀：「魏翎欣跟吴瑀茹她们霸凌你的事情，你不打算说吗？」 「接下来还有阿公的后事要忙，如果还多了我的事情，阿姨他们只会更累而已。」我抚着脸，被魏翎欣打的耳光远不及阿公过世对我的打击。 「抱歉，如果我早点回学校，或许这一切还来得及。」赵维钧眼神是无尽的歉意。 我扬起嘴角，对他淡笑：「不，我要谢谢维钧学长，如果没有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那里？」 「我钱包放在学校抽屉忘了拿，拿完之后刚好看到一群女生围在那里，看起来很怪，就先待在角落看了一下，才发现原来是你。」 「原来如此。」 「但你接下来在学校要注意安全，魏翎欣心机这么重，别再跟她走近了。」 赵维钧说得没错，魏翎欣对我而言会是一个未爆弹，只要她的恨意一天不消失，或者我一天不跟江瀚尧保持距离，她就不会放过我，甚至可能会搞更多的小动作来伤害我，又或者是我身边的人，像是梁燕。 也许我在跟江瀚尧交往的那一天，就注定了我们未来的走向吧。 ＃ 阿公告别式在他离开后的一个礼拜内举行，这天志峰姨丈开车载我们到殯仪馆，准备跟阿公做最后的告别。 白玫瑰纯净无瑕的铺在棺木里，此时的阿公看起来很祥和，他的眉间不再像过去担心我时，那样紧紧皱着。 「阿公，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在天堂也要过得好好的……」我放了一朵兰花在阿公的手心，那是他最喜欢的花种。 当我触摸阿公的手，粗糙的纹路是他一生为我忙碌的痕跡，在那些我感受不到爸妈疼爱我的日子里，他用他所有的时间，来好好地陪伴我、照顾我。 我一直在想，等到有一天我出社会工作了，就要好好孝顺他，用自己存的钱带他去国外旅行，不再让他只能在电视上看别人玩得开心的模样。 可是为什么等不到那一天，为什么那一天再也不会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礼仪师告诉我们，要把阿公送进火化炉了，直到这一刻，我还是不敢相信阿公真的要跟我们道别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笑着跟我说再见，而是无声地跟我说拜拜。 「可不可以再等一下，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快让他离开……」我想拦住礼仪师，但永芳姨拍了拍我肩膀。 「琬舒，阿公知道你很想他的，但是我们要好好跟他道别，这样他才不会捨不得走，好吗……？」永芳姨擦去我脸上的泪痕。 我没有回话，抱着永芳姨无声落泪。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我的脑海，在我小时候妈妈还在身边时，都会把我託给阿公阿嬤照顾，下班后才接我回家。 那时，阿公会骑着他的川崎一二五机车，载着我跟阿嬤到渔市场买吴郭鱼跟虾子回家煮饭，也曾经到文具店买了图画本给我回家着色。 小时候我只要羡慕别人有芭比娃娃可以玩的时候，阿公就会带我去杂货店买玩具，让我不觉得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同。 我把每件事情都告诉阿公，把我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与他分享。 如果可以再听见阿公的嘮叨，如果可以再感受他手心的温度…… 追思会结束之后，我们一家人去吃午餐。 餐桌上的交谈少了些，阿嬤默默的夹菜配饭，不曾吵闹，恬静得让人有些担心。 「阿嬤，你要喝饮料吗？」我指着罐装果汁。 「好啊，倒一杯吧。」阿嬤把她的杯子拿给我。 我把装满果汁的杯子递给阿嬤，她啜饮一口后，继续吃她的午餐。 送走阿公的最后一程，阿嬤的情绪淡薄，就连哭泣也不会像我一样发出声音。 结縭了六十几年的夫妻感情，我想阿嬤心里其实很难过，越是心痛，越是无法勇敢地向他人诉说。 「阿舒，你真的要休学吗？」阿嬤放下筷子。 我点了点头：「嗯，明年再考南部的学校。」 阿嬤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像在询问我为什么决定的这么突然。 在国中时，考上澄中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不只是因为我不希望给家里太大的负担，所以才考公立学校，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我喜欢它的学校环境，种满粉红色的樱花树，让人感到充满希望与幸福洋溢。 但如果没有到澄中就读，我就不会认识江瀚尧，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可能不会明白爱情的美好，可同时我也体会到，原来不是每一件事情有爱就能够解决。 我以为我能勇敢克服爱情里的困境，但这样的自信，却让我没能见上阿公最后一面，只能在阿公的告别式摸着他冰冷的手心。 「妈，以前你跟阿爸都在南部生活，回到南部也好，我们比较习惯。」永芳姨握着阿嬤的手：「而且阿爸的塔位也决定放在南部，不如就回南部住吧。」 「黑啦，妈，阿舒知道你其实很想回南部生活，我们就一起回去吧！」志峰姨丈跟着附和。 阿嬤迟疑着，感觉对阿姨跟姨丈的说词颇有疑虑，不过在看到我坚定的眼神之后，阿嬤总算答应了我想回南部生活的念头。 既然这里有太多的纷纷扰扰，有太多的伤心难过，不如就回到没有嘈杂的地方，远离喧嚣。 我想，卸下那些让我沉重的包袱，未来的日子会好过一点的，对吧？ 阿公追思会过了一个礼拜后，有人用匿名帐号发布一则文章到学校讨论版，照片是我跟赵维钧坐在长椅上有说有笑，还被形容成两小无猜，很快地就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我不知道文章是谁发布的，但人还在中部的江瀚尧丝毫不为所动，别说一通电话，连一则讯息也没传给我。 我想他是默认我们分开了吧，从他问我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的那一天，可能就已经是一种分手的暗喻。 这样也好，反正我也要离开澄中，离开台北，这里的一切很快都会与我无关。 ＃ 话剧社比赛的结果出炉，最终澄中赢得了冠军的殊荣。 梁燕回校后，先是追问我跟赵维钧合照的流言蜚语，我闭口不谈，只说了我要转学一事。 果不其然，梁燕费尽心思地想挽留我，她的在乎让我所受的委屈都变得渺小，至少我确定她是真心把我当朋友。 她问及我转学的原因，我只说因为家人都要搬到南部了。 我想梁燕还要跟魏翎欣同班近两年，两个人不应该为了我而產生嫌隙。 何况魏翎欣跟吴瑀茹霸凌我的事情，校方表示这样的丑闻对校风来说会是一大伤害，往后有意愿就读此校的学生可能也会大幅降低，因此希望我不要追究，他们会私下处理。 我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所以我同意了学校的请求，因此这件事从头到尾，除了那几个始作俑者，只剩下赵维钧一人清楚。 虽然捨不得跟梁燕就此分别，但我想就算不在同一个县市，我们的友谊依然长存，并且永远不变，不会因为地点不同，两个人就有所改变。 一直到我办好休学手续的这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再见过江瀚尧，或许在我不知道的时刻里，可能错身而过。 但愿到了下一所学校，我不用再为了爱情搞得遍体鳞伤，也失去了友情。 回到南部之后，江瀚尧总算打了电话给我，但我没有接听。 江瀚尧给我的讯息显示有上百则，我不敢看那些讯息，于是先删除讯息后，才鼓起勇气跟他说我就是变心了，我想分手了。 在江瀚尧已读我的讯息之前，我默默地按下封锁键，在心里跟他说再见。 我的初恋匆匆结束的这一刻，我不自觉的落下几行泪。 再见不是再次相见，而是再也不见。 04.再见，是再也不见-10 一朝一夕，四季更迭，时间又往前走了一年左右。 九月，我揹着新书包穿上新制服，站在公车站牌前，等着跟公车招手。 这次考上的学校离家里有点远，不像以前一样用走路的就能到达。 十分鐘后来了一班公车，我向司机招了手，顺利地上车却发现没有座位可以坐，连能好好站着的地方也窄小了一点。 我抓着手把平稳站姿的同时，一颗心开始期待新的同学会是什么模样，能不能有机会结交新的朋友。 比起一年前离校的徬徨，这次我告诉自己，不能过于沉浸悲伤，因为这次我没有梁燕可以互相照顾。 不知道梁燕现在过得好不好，一年前跟她道别后，我为了跟过去告别，把我的电话号码、line，全部都换过，就连脸书也不再使用。 我想过一个崭新的生活，想拋开前一所学校留给我的阴影。 二十分鐘后，公车行驶到了学校附近，我按了下车铃，准备下车。 一个呼呼大睡的打鼾声，像重型机车发动声，非常引人注目。 我转过头去，才看见一个身上穿着跟我新学校校服一样的男同学，嘴巴张得很大，嘴角边还有一口唾沫。 我轻轻点了他一下，我想如果不把他叫醒，他铁定会坐过站吧？ 男同学皱着眉头，先是打了个呵欠之后，才把眼睛睁开。 「呃，我想说公车到站了，看你身上的衣服，我们应该是同所学校的……」我推了推眼镜，朝他一笑。 人家说对陌生人微笑，有一定的机率可以避免争执发生，我想这时候微笑就对了吧？ 男同学的表情定格，头脑像是电脑遇上当机状态，嘴巴仍然张得其大，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抱歉，我只是希望开学第一天，我们都不要迟到。」我抓着书包，开始懊悔自己干嘛多管间事。 倏忽，男同学嘴唇闔上，咳了几声。 「谢谢，我刚以为我是在作梦。」男同学乾笑着，擦了擦他嘴边的口水。 「喂，啊你们两个是要不要下车啦！」司机指着他已经开好的车门，瞪了我们一眼。 「大哥不好意思，我们马上下车。」男同学大喊着。 紧接着，男同学拉了我的手，把我带下车。 「呼！」男同学下车后，才把我的手放开：「谢啦，幸好有你叫醒我，不然我可能睡到世界末日都不知道。」 「举手之劳而已。」 「我叫张哲蔚，哲学的哲，天空蔚蓝的蔚，不介意的话当个朋友吧！」张哲蔚朝我伸出手来。 「我是唐琬舒，很开心认识你。」我回握他的手。 「你是一年级新生？」张哲蔚绕到我右边，让我走在内侧。 「对。」我指着胸口前的槓槓，一年级新生的年级槓条只会有一条。 「可惜耶，我已经高三了！」张哲蔚也指了指他胸口的槓条：「这样我们只会同校一年。」 只会同校一年…… 这个画面不禁让我想起以前，我还是澄中一年级生时，江瀚尧已经是即将毕业的高三生了。 好熟悉的高一生与高三生的相遇，好陌生的不同人、不同学校。 「唉，这听起来很伤感对吧？」张哲蔚笑声爽朗：「放心啦，出了学校，只要还有心联络就可以联络的，不用露出那么伤心的表情！」 我微愣，原来我刚才露出伤感的表情了……？ 「张哲蔚，又偷把妹子喔！」后方传来了男生的声音，听起来不只一位。 「唉他每次把妹都不揪的啦，这种人真的很夭寿！」 「真不够兄弟，等一下给他阿嚕巴！」 后方两个男同学的对话，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张哲蔚看了我一眼：「等我一下！」 我还没搞清楚张哲蔚的意思，他就已经跑到我后方，对那两名男同学训斥一番。 「哭喔，不要乱讲话，人家是高一新生，等等被你们吓跑！」张哲蔚巴了第一个发话的男同学。 「讲的是实话咩，谁不知道你交了几个女友，上个月妍薰不是才哭着问你，干嘛跟她分手吗？」 「靠，她自己劈腿的，我还不分我脑子有洞喔？」 这一段对话的出现，时间彷彿就静止了，好像停留在一年多前，我跟江瀚尧分手的那天。 曾经，他是那么相信我对他的感情是认真的。 「唐琬舒，你怎么了？」张哲蔚的脸在我眼前放大几倍。 我吓了一跳，抚着自己心房：「没有啦，今天是我第一天上学，我紧张了一点。」 「不用怕啦，有事他们两个会罩你！」张哲蔚指了指他的朋友们：「左边这个叫刘辰路，右边这个叫顾毅元，名字很好记。」 「什么叫很好记啦！」顾毅元噘着嘴。 「这叫有特色，你这种粗鲁人不会懂。」刘辰路竖起大拇指。 「一个柳橙绿，一个顾议员，超好记啊！」张哲蔚对我使了个眼色。 「你们看起来感情真好，一定是很好的朋友。」我笑了笑，心里却有了些微感伤。 我曾经以为我跟梁燕、魏翎欣，三个人可以维持着良好的朋友关係。 「你可以当我们的好朋友啊，这样我们就是三株草，一朵花。」张哲蔚露出洁白牙齿：「简称三草一花！」 刘辰路捧腹大笑：「有够俗，这种只有你想得出来！」 顾毅元摆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这就是为什么他可以交很多女朋友，撩妹技巧第一名啦！」 「算了啦，跟你们两个讲话我会提早往生。」张哲蔚手掌在我眼前晃呀晃：「你应该不知道教室怎么走吧，我们带你走，这样比较快。」 我点了点头，于是张哲蔚走在最前头，刘辰路跟顾毅元则是走在他后头。 这一天，我的生活开啟了新的篇章。 04.再见，是再也不见-11 光阴荏苒，我在霽清高中的三年生活过得平淡无奇，虽然没有像在澄云高中那样的多采多姿，但趋于平淡的生活，反而让人自在。 我跟班上同学交情普普通通，不过大家相处得还算好，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暗箭难防的情况发生。 但也因为这样，毕业这天大家都在合照留影，依依不捨表达将来各奔东西的心情，而我只能像边缘人看着他们热闹。 尤其左右前后都坐着跟我不熟的同学，更是无话可说。 如果我是在澄中顺利毕业，也许我会跟梁燕像麻雀一样吱吱喳喳、喋喋不休，讨论毕业后的志向。 「唐琬舒，毕业了不揪喔！」张哲蔚的声音从我后方传来。 我睁大眼睛，就连嘴巴也张大得能吞下一头牛。 张哲蔚捧着一束鲜花，旁边还跟着刘辰路跟顾毅元，像排演好的演员，有秩序的入列。 「笑死，你都毕业多久了，想回来重读喔？」刘辰路摇了摇头。 「毕业快乐喔，阿哲今天是特地翘课来看你的。」顾毅元窃笑着。 「反正拿去啦，毕业了要开心点！」张哲蔚把那束鲜花凑到我面前，上面还有一隻小熊拿着卡片，写着毕业快乐，是他亲手写字的痕跡。 我的肩膀微微颤抖，双手不敢往前伸，于是张哲蔚的鲜花就一直稳固待在他的双手间。 张哲蔚脸红得像樱桃一样：「呃，是我字太丑吗？」 「不是，我只是很感动……」我吸了吸鼻子，不让鼻涕跟着眼泪跑出来见人。 「没什么好哭的啦，就说我们都是好朋友啊，怎么可以忘了你的毕业典礼。」张哲蔚粗鲁的为我拭泪：「再哭下去喔，等等我又被误会在欺负人。」 「我觉得很感动啊……」我把他送的鲜花抱在手上，珍惜的看着那束花。 「喔对了，我想跟你介绍一个朋友。」张哲蔚指着朝我们走来的一名女孩子：「她叫叶可蕎，是我大学同学，人很好相处，也是台北人，所以我想说介绍你们认识。」 长发飘逸的女孩睁着灵巧大眼，朝我微笑。 「嗨，叫我可蕎或者叶子都可以。」叶可蕎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琬舒。」我也礼貌性回应。 「感觉好像两个老人在打招呼一样。」张哲蔚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神充满不屑。 「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装熟能力一级棒。」叶可蕎做了个鬼脸回敬张哲蔚。 「这次我认同，这种打招呼方式真的很逊！」刘辰路把脸贴近张哲蔚，磨蹭着：「阿哲哥，好久不见。」 「走开啦，不要黏在我身上！」张哲蔚不留情面，直往刘辰路的头顶巴了下去。 顾毅元这回学聪明了，离张哲蔚跟刘辰路远远的，避免被其他毕业生当作疯子看待，我跟叶可蕎也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这几个人的把戏还真不少。 ＃ 毕业典礼结束之后，只剩下张哲蔚送我回家，其他几人先回去上课，据说这堂通识课的教授非常严格，无故不出席的同学无论成绩再高分，都有可能面临重修。 「你不去上课真的没关係吗？」我好奇问着，难道张哲蔚真的不在意成绩吗？ 「今天是我们三草一花的阿花毕业典礼，要不是大家都要上课，不然就约唱歌了。」张哲蔚乐得轻松，彷彿被教授死当也没有关係。 「你还是一样爱开玩笑。」 「我说真的啊，毕业典礼是人生一场重要的仪式之一，代表完成了一个阶段性的考验，所以赢取了那张通关的证明，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要好好庆祝啊。」 我沉默着，并不是因为我不认同张哲蔚的说法，而是我想到了这样重要的场合，却没有梁燕在我身边。 「阿花，你心情还在不好吗？」张哲蔚若有所指，关于我在澄中的事情，他跟刘辰路、顾毅元都知道。 也因为他们三个人都知道那些过往，所以他们就像我的三个哥哥，总是把我保护在后头，即使后来他们毕业了，但也会叫他们认识的学弟妹在学校对我多加照顾。 所以在霽清高中的这三年以来，我过得相当安稳。 「只是觉得有一点可惜，没有办法跟梁燕一起毕业。」我坦诚相对：「但很谢谢你介绍可蕎给我认识，她跟梁燕一样讲话直率，就像你说的看起来很好相处，没有心机。」 张哲蔚面露同情，他抚着我的发丝，轻轻告诉我：「阿花，其实你不只想那个梁燕，应该还想过你前男友吧。」 我愣了一下，张哲蔚说的是我从不曾想过的事情，但经他这么一提，我竟开始觉得有些落寞。 是啊，我的人生变成这副模样我也始料未及，可是血淋淋的经歷要我从何忘记。 我也后悔过为什么我要因为对魏翎欣的愧疚、对吴瑀茹的逼迫而妥协，放弃了我跟江瀚尧的感情，可是人生没有重新来过的选择，即便有，答案也不会跟当初百分之百相同。 「阿花，你就像我们的妹妹一样，不管你之前遇到了多少困难，但相信我跟辰路还有毅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张哲蔚对我崭露太阳般的微笑：「甚至是可蕎，我上大学后，分组报告都是她在烦恼的，她也没有因为这样算计我，所以你可以放心跟她当好朋友。」 张哲蔚前面说得抚慰人心，后头却来一段猝不及防的搞笑演出，要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我懂啦，谢谢你。」我望着手中紧握的红色圆筒：「虽然我不是在澄中毕业的，不过能够成为你们的学妹，我觉得也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张哲蔚听到我的讚扬，露出满意的表情：「阿花，如果真的有事一定要说出来，不要笨笨的闷在心里，就算不开心也要讲出来，诚实面对自己才不会累积太多压力。」 「我会的，不会隐瞒你们任何事。」我点了点头，心却抽痛了一下。 我可以对身为朋友的张哲蔚诚实坦白，却没办法对曾经是恋人的江瀚尧用同样的标准对待。 有时我好想问江瀚尧思念过我吗，但我想我该努力学习忘记他了。 05.重逢，是最要不得的相遇-1 从我离开台北，季节轮替无数个日子，至今已经过了十二年。 在澄云高中休学时，我曾想过不会再回台北生活，可现实狠狠地打醒了我，并不是用鸵鸟心态的逃避，我就不必面对一些人事物。 从行销系毕业之后，我的大学生活也画下句点，初出社会，我到一间电商行销公司上班，专门撰写文案以及製作图文。 同事与主管相处起来就像朋友一样，这样的工作氛围也是我心之所向，尤其钱多事少离家近。 严格来说没有钱多，但最重要的其他两点「事少、离家近」有达到我的预期，我想人生就这样了吧，简简单单就好。 可我没想到的是一切看似美好的生活，有朝一日也能变调。 踏入台北市的这一刻彷彿如梦一场，一切好不真实。 前几週大家还在讨论会是谁被调到台北总公司任职一年，那时候的我怡然自得，完全不认为我会是那微乎其微的可能，却没想到我就是那个天选之人。 好事对我谢绝联络，坏事却对我无悔追随。 举例来说，发票都从二联式发票转变为电子发票的时代，也增加了云端专属奖，但我却连基本的两百元都没有中过。 但是调职他乡的这种衰事，千算万算我都不觉得会是我被选中，可事实就是我即将要在台北的总公司担任文案一职，为期一年。 我想我应该是被暗算吧。 「你回台北了？这也太突然。」赵维钧发来一则讯息。 「嗯，但只有一年的时间，话说回来，你最近还好吧？」 「还不错，对了，梁燕跟程远恩在一起了，我想你应该会想知道她的近况。」 打字的手在萤幕上停了几秒，梁燕想跟程远恩在一起的梦想实现了，我想这时候的她应该很幸福吧。 虽然当时在台北的朋友，我一个个断绝联络，但赵维钧后来用尽心思找到了我新的facebook帐号，于是我们的友谊又重新搭起桥樑。 回想当初，赵维钧扮演我变心的对象，让我藉此为由跟江瀚尧提出分手，至今已过十二年，每每想起这件事，我的愧疚也会不由自主升起。 因此当赵维钧再度与我联络上时，我并没有逃避，反倒是跟他继续维持友谊。 十二年了啊……江瀚尧应该也有新对象了吧。 站在一栋商业大楼前方，我仰望这个即将跟我相处一年的环境，除了陌生还是陌生，能不能好好在这里待上一年都难以保证。 再回到台北，没有家人朋友的情况下，我也不过就是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什么事情都要重新适应。 手机响起，号码显示是台北总公司的电话，我快速地接起电话，怕还没到职，就被人贴上难相处的标籤。 「您好，我是唐琬舒。」我看了一下手錶，确认没迟到后松了口气，「我在公司楼下了，等等就上去报到。」 「好的，电梯是相通的，你上来就会看到我了，我叫李璦芸。」电话那一头温柔的女人声音对我提醒。 「好。」我简单回应。 等待对方掛上电话后，我进了电梯按下十楼的楼层按钮，等待上楼的期间我连连做了好几次的吸气、吐气，让紧张可以少一点。 为了抒发紧绷的情绪，避免等一下出糗，我还随身携带巧克力，听说紧张时吃点甜食可以放松缓和心情。 我撕开封膜，开始在电梯里吃我的巧克力，反正电梯也才刚走到三楼的位置，我距离十楼还有一段距离，不用担心遇到新同事。 当我还在享受独自一人在电梯吃巧克力的乐趣时，电梯走到八楼的位置，开了门，一名穿着黑色衬衫，打了红色领带的男人走了进来。 同一时间，准备吞嚥的巧克力也差点噎住喉咙，我飞快地拿出瓶装水，开始大口大口喝水，才让临近死亡边缘的我，得以重新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嗨。」江瀚尧看了一眼电梯按钮，再把目光移回我身上。 我的脑袋按下暂停键，江瀚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看起来好像很惊讶？」江瀚尧的笑容意味深长，彷彿透露什么玄机。 我坚决否认：「你误会了。」 转眼电梯到了十楼，门一开起，江瀚尧一派轻松走出电梯，不忘回头看了我一眼。 江瀚尧勾动唇角，口吻戏謔：「你嘴角沾到巧克力了。」 我照起镜子一看，他没骗我，我的嘴边被巧克力沾的乌漆麻黑，像偷吃东西的猫咪一样。 顾不得我的脸还跟花猫一样，我急急忙忙衝出电梯，找到了化妆室把自己的脸恢復原样。 05.重逢，是最要不得的相遇-2 向李璦芸完成报到手续，她带我简单认识新同事，并且安排了座位给我。 「我也是隶属于行销部门的，所以有什么地方需要协助的，你也可以告诉我喔！」李璦芸指向不远处的座位，「那是我们主管江经理，请假都要跟他知会一声。」 我捏了把冷汗，转调这里没有天时地利就算了，连人和都没有…… 江瀚尧竟然是我的上司？这笑话开得也太大了吧！ 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江瀚尧却偏偏让我遇上、不仅同公司还是我主管，万一他记恨我当年跟赵维钧联合起来「劈腿」他，我在这家公司还活得下去吗？ 我僵在原地，这个讯息太过庞大，令我难以消化。 见我没反应，李璦芸不解地问：「怎么了，你认识江经理吗？」 「不，我刚刚在想别的事情，不好意思。」我随口敷衍而过。 回想江瀚尧在电梯里跟我巧遇都不感到尷尬了，事情也已经过了十二年，他看起来无所谓，我想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恪守张哲蔚给我的建议，诚实面对自己才不会累积太多的压力，更何况我已经不是十二年前会任人欺负的唐琬舒。 「那加个line吧，我再把你拉进公司的群组。」李璦芸打开她的行动条码。 进到群组后，我不自觉点了江瀚尧的大头贴，是他自己的全身照，手腕上仍然是那条幸运草手环。 「所以他现在还是单身吗……？」我对着照片喃喃自语，引来隔壁同事侧目。 直长发的女人瞥了我一眼：「嗨，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我摀着嘴，声音细细从指缝传出：「我是想说今天午餐要吃什么……」 「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简餐，不嫌弃的话我们一起吃吧，我叫卢采彤。」卢采彤拋着媚眼，用甜甜嗓音对我邀约。 「谢谢你，解决了我的烦恼。」我朝她一笑，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幸亏卢采彤没有听到我说什么，我不打算让这里的任何人知道我跟江瀚尧的过往，根据观察，他应该也没有对别人提过这件事，从李璦芸询问我的态度来看，我篤定是这么一回事。 午餐时间，卢采彤带我跟李璦芸到餐厅吃饭。 看着桌上精心摆盘的义大利麵，我的脑袋回路却停留在公司那时候，我看着江瀚尧的照片发呆。 我在意他吗？我想也不是，十二年不联络的人是我，说在意只会让人笑掉大牙。 但我不在意他吗？那我为什么对他是不是单身这件事情感到好奇？ 登时，我的思绪全部乱七八糟的搅和，在意跟不在意之间，我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江经理是什么时候要请婚假啊，他不是要结婚了吗？」卢采彤像有高超的读心术，立刻为我心中的疑云解了谜。 江瀚尧要结婚了？ 李璦芸吃了一口蛋糕，「好像是一年后才要结婚，听说现在才订婚的阶段而已。」 「可是对方到底是谁，完全保密到家。」卢采彤重重叹了口气：「真想看看那个女人是谁，竟然抢了我本来想要的目标。」 李璦芸噗哧笑出声来：「你的目标可以列出一张清单了。」 卢采彤否认：「不，如果不是因为江经理死会，我一定会死守着他。」 我眼神呆滞地听着她们两人谈话中透露的讯息，原来江瀚尧已经有论及婚嫁的未婚妻，朝着幸福的康庄大道前进了。 「东西不好吃吗？」李璦芸见我不发一语，视线放到我身上。 我捲了一口义大利麵，「很好吃，要慢慢品尝。」 卢采彤笑了笑：「没错，这样就对了，看来你跟我会很合。」 李璦芸打开湿纸巾擦拭嘴唇：「琬舒，希望你很快就能融入我们。」 我嘴上掛着笑容，但心里却有一丝感慨。 原来听到前任即将结婚的消息是这样的感觉，就算分手是自己提的，但还是会有点遗憾。 可是我究竟为什么遗憾，却无从解释。 05.重逢，是最要不得的相遇-3 遗憾，是心中的愿望无法被实现所產生的一种感受，有时还多了一股可惜，以及早知如此。 但人生没有那么多的早知道，没有什么重来一次，所以人除了往前走以外，别无选择。 「你盯着我看已经十分鐘了，请问这十分鐘你从我身上学到了什么有助于工作的方法 吗？」江瀚尧抬起头来，手腕上的幸运草手环又再一次吸引我目光。 经江瀚尧提醒，我收起目光，把他交代的文件放在他桌上便开始左看右看，就是坚持不对上他的双眼。 「你变得还真多，以前总是有问必答，现在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江瀚尧审阅我递给他的文件，不忘嘲弄我几句。 「你只是我在这间公司的上司，我不需要对你交代刚才的十分鐘，我到底在想什么吧。」我别过头去，语气比他更高傲，似乎这样才能略胜一筹。 「我应该收回刚才那一句话，你还真是一点变化也没有，不想讲的事情逼问也问不出结果。」 「我的工作能对你交代得过去就好。」 「我好像还没问过你在这里适应得还好吧？」 「你文案看完了吗，如果看完没问题的话，我还有工作要忙。」 「你对我敌意是不是太深了，严格来说该有敌意的人是我吧，我对你可是一点也没有保留，但你对我可是能隐瞒到哪里，秘密就藏到哪里。」 我指着桌上的文件：「可以把事情放在工作上吗，你都要结婚了，一直提起私人往事不觉得自己太无聊了？」 江瀚尧默而不语，只是静静地继续检查我写的文案有无出错。 「我有讲错吗？」我不情愿地问起。 江瀚尧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你打听我消息的速度也太快了，那到时记得参加我的婚礼，我希望那一天见到你。」 「邀请让你戴绿帽的前女友参加婚礼很有趣？」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遇见她？」 「……」 「所以你这个红娘，一定要参加。」江瀚尧挑衅意味浓厚，好像不把我激怒绝不善罢干休。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那请江经理记得发喜帖给我。」 江瀚尧笑笑点头：「文案我看完了，没什么问题，你可以去忙了。」 如果这里不是公司，也许我会对江瀚尧大骂一场，他怎么可以这么可恶，他以前是这样的吗？还是我根本没真正认识他？ 带着不悦的心情回到位子上，被江瀚尧狠狠嘲笑一番后，我看什么都不顺眼。 我在江瀚尧心里就像眼中钉一样，他一天没有笑话我，就好像浑身不对劲。 我开始怀念在南部的生活，那时候待在高雄还可以找张哲蔚他们出游，现在别说出游，连吃一顿饭都很难约，毕竟我们已经是一南一北的远距离。 当我盯着电脑发呆时，萤幕弹跳出一则讯息，是张哲蔚传来的。 「阿花，我晚上会到台北一趟，今天晚上要一起吃饭吗？辰路跟毅元也会到喔！」 我忙不迭地回应：「好啊！」 没想到张哲蔚他们竟然会来台北，这大概是我今天最棒的一件事，晚上要好好饱餐一顿，把所有对江瀚尧的不满都发洩在吃的身上！ 05.重逢，是最要不得的相遇-4 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以为可以准时六点下班的我，竟然还在公司耗尽我的美好时光。 桌面堆积各种厚度不一的文件，全都是我被下令今天要完成的工作内容。 我想破头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被调到台北，又偏偏遇见江瀚尧成为我的上司。 世界如此之大，为何渺小如我，去处却寥寥无几，转了一圈又回来台北？ 我揉了揉微微疼痛的左眼，努力睁开，往眼睛滴了几滴眼药水。 「你不舒服？」江瀚尧忙着书写合约，不忘用眼角馀光紧盯着我，像狱警监视恶贯满盈的囚犯。 我不打算理会他，尝试把我们之间的关係淡化，让这层关係像无味无色的白开水，让一切仅止于公事间的交谈，避免產生多馀的关心。 「怎么不说话，是因为生气我叫你今天完成这些工作？」江瀚尧一脸无辜：「我也为了你取消跟我未婚妻的约会，陪你留下来加班，像我这样共进退的主管，你该珍惜点。」 「你不用留下来监督我，那些工作我一样会赶在今天完成。」我把文案逐一看过，在需要修改的地方上删除文字。 江瀚尧先是笑了笑，再摆出他的自傲：「嗯，但我对你其实不太信任。」 我告诉自己要冷静，绝对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于是我深吸口气，再投以一个我觉得很和善的笑容。 「我想我应该没有做过什么不值得你信任的事情吧。」我眨着眼，藉着微笑对他示好。 江瀚尧扯了扯唇：「你只要把工作做完就好，不用那么多疑问。」 啪的一声介入了我们的交谈，我垂眼一看，原来我不自觉的握紧拳头，顺道把手中的铅笔一併折断。 江瀚尧笑意更深：「你的态度让我觉得今天留下来监视你的工作，是合情合理的一件事。」 我怒不可遏，决定为自己辩解，不要遭受不明不白地指责，手机震动干扰了我的情绪，我暂时卸下愤怒，换上一张温柔可人的脸。 「你们先吃吧，我工作赶不上了……嗯，晚点再说。」我简单告知后，快速掛上电话，省得江瀚尧又捉到我的小辫子。 江瀚尧口吻多了嘲讽意味：「别以为假装有要事，工作就可以先放一边去赴约。」 「我真替你未婚妻感到悲惨，跟一个有被害妄想症的男人携手度过下半辈子，想想就让人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我埋头继续修改我的文案，并且加快速度，好让我可以赶快离开江瀚尧的视线。 「所以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觉得很悲惨过吗？」江瀚尧眼神掠过一丝哀戚。 我喉咙像被强而有力的双手给紧紧掐住，舌头则是像给人绑起麻花捲，顿时，我说不出话来。 是我会错意吗？江瀚尧的意思……是他曾经想过我们的感情能够一辈子吗？ 但不管当初到底如何，他现在有女朋友都是不变的事实，不论他当时怎么想，现在的结果就是我们不再是我们。 半晌，江瀚尧不怀好意的开口：「看来我当时在话剧社的演技，勉强还能够骗骗你。」 「你到底够了没，你是要我把工作做好，还是要我扮演小丑让你嘲笑？」情绪被成功撩拨，我站起身来，双手往桌面奋力一拍。 江瀚尧没再捉弄我，收起他的踰矩：「你误会了，我当然希望彼此尽快完成工作，这样我才能早点回家。」 「你如果可以安静点，我跟你都可以早点回家。」我回到座位上，不打算再与他交谈。 这次江瀚尧没再回应我，转而认真在他的工作上。 我得忍耐，调任台北只有短短一年时间，只要这段时间我能够妥善完成阶段性任务，之后跟江瀚尧就再无瓜葛，我的生活也可以恢復寧静。 即使现在有诸多不满，我也得忍耐！ 05.重逢，是最要不得的相遇-5 捱过了跟江瀚尧在公司独处的那一小段时间后，被嘲讽得百般折腾的我，终于能够打卡下班，拍拍屁股走人。 搭捷运去跟张哲蔚会合的路途上，我心思一直在与江瀚尧相处那一小时盘旋。 我常想分手是我自己提的，在这段关係中我扮演了狠心的那一方，想当然我的难过绝对不会有江瀚尧那么多。 但当我收好心情，准备要跟过去的我告别后，命运的齿轮却缓缓地带我回来台北，城市熟悉，却唤不回过去的我们。 我想也是，我跟魏翎欣之间的友谊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没有什么事情是亙古不变的。 在板桥站下车后，我找到了跟张哲蔚约好的地点，刘辰路跟顾毅元迫不及待跟我打招呼。 「阿花，好久不见。」刘辰路出示他的拳头。 我握紧拳头笑了笑，跟刘辰路拳碰拳，表示我们的相见欢。 「三草一花不能少了我！」顾毅元也举高拳头。 张哲蔚有些吃味：「你们真的很强耶，都知道要忘记我的存在。」 「我很久没看到他们两个了，当然他们两个比较重要。」我装得一副可怜兮兮。 「谁叫你突然回台北，害我们三草一花少了一朵阿花。」张哲蔚不领情，对我抱怨倾诉。 我无奈摆摆手：「我十二年没回来了，如果不是被调过来一年，我也没想过要回来。」 张哲蔚知道我话中有话，听得懂我想表达的意思，于是他不再探讨我回台北的这件事，他斟了一杯酒给我，是我平时最喜欢喝的草莓水果酒。 张哲蔚向来不惯喝烈酒，在这一点跟我倒是满契合。 「不过你们怎么有空来找我？」我把酒杯里的淡粉色液体喝得一滴不剩。 张哲蔚把眉头皱紧，不认真看还以为他变成一字眉。 「我本来在台中上班，下週开始在台北出差，为期一年。」张哲蔚晒出他的识别证，在一间电子科技公司上班。 「这么刚好。」我大吃一惊。 「我跟毅元是在桃园上班，我们三个人是特地来找你的。」刘辰路附和着。 「有你们真好。」我发自肺腑的感谢。 我还以为我跟张哲蔚、刘辰路、顾毅元三草一花的友情只能停留在我转学到南部的那段时光，不过从我们认识直到现在毕业工作，他们三人始终跟我保持联络，让我在许多事情上不那么孤单与害怕。 张哲蔚会心一笑：「阿花，我们等等要去唱歌，你要一起去吗？可蕎也会去。」 「好啊，那有什么问题！」我举杯，邀请大伙儿一起乾杯，庆祝我们三草一花在北部的小小团聚。 刘辰路大口喝下，打了饱嗝：「酒后不可以开车，等等要搭小黄去了。」 ＃ 几杯黄汤下肚，刘辰路与顾毅元早已不胜酒力，各自睡在沙发左右一边。 叶可蕎唱完最后一首歌，把麦克风放回桌上。 我摇了摇高脚杯，欣赏酒精在杯中的变化，浅嚐即止。 「一年后你就要回高雄了吗？」叶可蕎向我举杯，邀请我跟她乾杯。 「没有意外的话就是这样。」我把酒喝个精光，一滴不剩：「留在台北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叶可蕎眉头微皱：「你在台北还有我吧，别忘了我是台北人。」 一语道破梦中人，我这才想起叶可蕎住在三重，除此之外，我还有梁燕这个朋友。 只是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太令我悲伤满怀，有些事情不用刻意忘记，也能自然而然地被我尘封在永不见天日的角落。 「如果不是为了工作，我还真的不想再回来。」我打了个嗝。 「是因为前男友吗？」叶可蕎又为我倒酒。 我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只是觉得我不再属于这里，或者说我根本不曾属于这里。」 叶可蕎看了一眼张哲蔚，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不开口。 「你们两个当朋友这么久了，都没想过在一起吗？」我戳了戳叶可蕎的肩膀，对她曖昧一笑。 「什么啦，我们只是朋友……」叶可蕎羞红一张脸，别过头去。 「好啦，我去个洗手间，等等回来。」我朝她淡淡一笑。 走到洗手间的第一件事情，我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却没能把酒意带来的酡红从双颊抹去，我还记得高中毕业那天张哲蔚跟我谈心后，当天晚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小酌，想起我跟江瀚尧的回忆，我思念他，却没有勇气跟他联系。 随着醉意越来越深，意识也逐渐產生泡沫，覆盖了我的记忆。 我摇摇晃晃步出洗手间，ktv瞬间成为一座迷宫，我的方向感尽失，往左往右都要想十几分鐘，就连打通电话联系叶可蕎也变得困难，手机被我遗忘在包厢。 摸了摸口袋还有个十元硬币，我拋着硬币，出现人像就是往左，出现拾圆字样就是往右。 想不到这时硬币也跟我唱反调，在落地后没有马上停下脚步，反倒是继续滚动，往左方迈进。 直到撞上一双白色帆布鞋，硬币才心甘情愿地停下来。 05.重逢，是最要不得的相遇-6 我弯腰捡起硬币，俊挺身影逐渐在我眼中清晰了模样。 「你一个人在这里玩硬币？」江瀚尧挑眉。 我抬头挺胸直视着他，但眼皮就快闔上。 「你没同伴吗？，快回去包厢，别落单了。」江瀚尧语调瞬时温和，态度转换如此之快让我捉摸不清。 「为什么在哪里都能遇见你，上班下班都一样，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追踪器啊？」 「我只是和大学同学来这里唱歌，你的疑心病也太重。」 我扁着嘴，用沉默让对话结束，心里只想快点跟叶可蕎他们会合。 向来踩不惯高跟鞋的我，最终还是在江瀚尧面前出糗，才刚走几步路就硬生生拐了脚踝，跌在他身上。 我无法控制自己跌进江瀚尧怀抱，久违的温暖让我鼻腔阻塞，心头驀地浮现阵阵酸楚，我竟无从解释缘由。 「穿不习惯就别穿了，勉强自己适应并不会比较好。」江瀚尧松开了手，让我们保持最佳距离，中间还能站一个人。 「我下班了，要怎么穿不关你的事！」 「也是，你说得是。」 江瀚尧漠不关心的回应，反倒让我堵住了嘴，觉得气恼。 「你怎么去洗手间去那么久，手机也没带……」叶可蕎的声音从我们后方传来。 「我喝醉了，有点迷路。」我尷尬笑了两声。 「这个人是谁，他在骚扰你吗？」叶可蕎未审先判。 江瀚尧斜睨着：「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反正有我在，你别想骚扰她。」叶可蕎撂下狠话，拉着我手心往前走。 脚踝拐伤的地方隐隐作痛，让我闷哼一声，叶可蕎立刻转过头来关心我的伤势。 「她喝醉了，你不说你是谁，我不可能让你带她走。」江瀚尧拦阻，不让叶可蕎把我带走。 「你以为你是谁吗，我跟琬舒认识十几年了，你有比我更认识她？」叶可蕎嘴上也不饶人。 「唐琬舒除了是我的同事，还是我前女友，这层关係够熟悉了吧？」江瀚尧表情微慍，散发出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慄。 叶可蕎儼然满不在乎：「反正琬舒是跟我出来的，我可以带她走了吧？」 「既然你们认识，那当我多事了。」江瀚尧转过身，往另一方向离去。 江瀚尧走远之后，叶可蕎巡视我身上，好像真的把他当成变态一样，误以为他刚才骚扰着落单的我。 「原来他就是你前男友。」叶可蕎摸摸鼻子，「他真的没做什么事吧？」 我傻笑，「当然没有，他有未婚妻，不可能再对我有什么想法，放心。」 从ktv回家之后，我泡了一杯热牛奶为自己解酒。 没想到连唱歌都能巧遇江瀚尧，这样的不期而遇，就好像高中时的我们，交往前时常在任何地方相遇。 我贴着窗喝口牛奶，回到台北生活才发现一个人的夜晚原来会寂寞得让人想哭，就连窗外月亮也有星星相依，跟我相形之下幸福得多。 空荡荡的房子散发着孤单气味，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在这里不过就是孤独一人。 突然而然我想起了梁燕，我对她杳无音讯多年，也不知道她跟程远恩最终如何，不过我想她应该也不愿意跟我再有瓜葛吧。 05.重逢，是最要不得的相遇-7 酒醉有时会让人忘记当下自己做了什么，甚至隔天根本不记得前一晚喝得多疯狂，所以跟喝醉酒的人讲人生大道理，也只是浪费口舌罢了。 秉着这样的想法，隔天一进公司，我坐在位子上，用着比平时还认真的态度去润饰我的文案，藉着工作来逼自己忘记昨天跟江瀚尧意外的ktv相遇。 没来由的压迫感令我往左侧看去，一名穿着紧身套装的女人四十五度俯身，双手往我办公桌上压着，一笑倾城，这也难怪她身边对象总能一个换一个。 平时公司里招蜂引蝶、穿着总是一贯低胸套装的卢采彤，正对我拋媚眼。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卢采彤拨着头发，凑近我耳边：「而且今天晚上有很多猛男，保证你不会后悔。」 「确定是吃饭吗，怎么听起来像联谊？」我笑了笑，忍不住调侃她。 卢采彤清了清喉咙：「唉唷，你知道就好啦，何须多问！」 「要问清楚目的，我才可以评估出席的利弊。」我用着惋惜的口气，左右为难的盯着卢采彤。 「我们两个都单身啊，玩起来才没负担，哪有什么弊端，这绝对稳赚不赔！」卢采彤丢了个飞吻给我。 「难怪你不约璦芸。」我想了想，李璦芸有论及婚嫁的男友，不适合出席这种场合。 「所以啊，你这个单身的更应该陪我一起去吧！」卢采彤一副肥水不落外人田的态度，表情恳切的向我请求。 「好吧，你平时在工作上帮我那么多，我不去好像又很对不起你。」我举双手投降。 卢采彤情不自禁的在我脸颊上烙下鲜红唇印，万分感谢我愿意陪她出席。 「那今天下班一起离开公司！」卢采彤带着掩饰不了的好心情，脚步蹦跳的回到座位上。 下午三点，我按了脖子，抚着太阳穴，昨天喝醉的后果就是脑袋愚钝持续整天，原先已经写好的文案也因为我的精神不济，不小心被我删除，只好捲土重来。 江瀚尧这次不像以往对我针锋相对，他只是看了一眼手錶：「距离你跟采彤相约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在下班前没赶出进度，你恐怕要失约了。」 「我一点也不担心这件事。」我按下传送键，把文案传给江瀚尧：「现在我只要期待下班赶快来临就好。」 虽然我不知道谁告诉江瀚尧我跟卢采彤下班有约，不过自尊心作祟，说什么我也要胜利一次，表现得无懈可击，让他对我无话可说、无从挑剔！ 「祝你玩得开心，别再像昨天一样一个人玩硬币自得其乐，看起来……」 江瀚尧未完的台词，让我忍不住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但我盘算错误，他根本没有想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只是纯粹想吊我胃口。 我输给了好奇心，反问他：「什么？」 「看起来真孤单，幸好我没这个困扰，一个人玩硬币这种事情我做不来。」江瀚尧充满讥讽。 我后悔自己何苦跟自己过不去，非要答案不可。 「谁说一个人很孤单，人也未必要恋爱吧。」我反唇相讥：「我一个人多轻松，想几点回家就几点回家，也不会有人管我。」 「你如果很享受这样的生活，那当然是没什么不好。」江瀚尧落得轻松大方：「我下班还得帮远恩准备给梁燕求婚的惊喜，既然你的工作进度告一段落，今天就不用留下来加班了。」 江瀚尧无论是不是刻意透露梁燕跟程远恩的动向，这一秒，我知道我的确错过梁燕人生里许多重要的时刻，不管是她终于遂其所愿跟程远恩交往，或者是即将步入下一个阶段的生活。 ＃ 下班时间一到，卢采彤分秒不差，拽着我到百货公司挑选衣服，时下流行的服装连连包了几套之后，她才心满意足的带我离开。 第一印象的好坏是取决于一个人衣着品味如何，但真正让人动心的关键在于言行举止，换句话说，如果谈吐没有深度，那就像一本乏味可陈的书籍，不会让人翻阅下一页。 因为这个原因，卢采彤不只把自己打扮得像时尚女王，也在我身上花了一点巧思，让我一成不变的高马尾换成鱼骨辫，再用紫色小花点缀发丝。 不习惯穿着一字领露肩洋装，我死命想着要怎么样才可以把领口往上拉，挣扎数分鐘最后放弃。 进到派对现场，卢采彤开始在人海中搜寻她要的目标，我像是陪衬绿叶跟在她后头寸步不离，但她走得太快，身影完美隐匿于人群中，消失在我的视线。 男女成双成对的跳舞，鲜少有人跟我一样形单影隻，我在一旁的茶水区嚼着饼乾，等卢采彤良心发现她把我遗失了，或许就会来找我。 但等不到卢采彤，反而只等来向我邀舞的男人。 男人一副就是不安于室的模样，看起来就是流连花丛的那种，为了甩掉他，我跟他说我身上的魔咒会害他家破人亡，他果真吓得屁滚尿流。 就算现在来了一个真心的男人，我还是会秉持对爱情敬而远之的态度，我想那样对我来说才是正确的选择。 我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爱情上，劳心伤神。 「你也是一个人？」男人低沉嗓音缓缓落在我耳畔，着实吓着了我。 我点了点头，稍微后退两步，与男人保持距离。 才刚赶走上一个，这一个就靠过来了，这回我要用什么理由吓跑他呢？ 「抱歉，吓到了吗？」男人开始介绍自己：「我叫林承威。」 我没回话，心里还在打量对方的企图，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我扼杀，既然是卢采彤带我来的，场子安不安全她肯定也衡量过，才会带我来吧？ 虽然前一个男人看起来不怀好意，但是眼前这一个看起来与我年纪相仿，戴着金框眼镜，看起来好相处一点。 「我刚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一个人，想说你是不是跟我一样落单了。」林承威彬彬有礼：「抱歉，还是说我打扰到你了……」 「不会，不用介意。」我故作轻松：「我叫唐琬舒，很高兴认识你。」 「谢谢，刚才真不好意思。」林承威找了个话题：「真羡慕会跳舞的人，我不会跳舞，来这里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我面露惊讶，一副不可置信。 林承威笑得靦腆：「哈，看不出来吗？」 我拿了第二块饼乾吃着：「我也不会跳舞，算是有缘。」 「但这里是舞会派对，不会跳舞真的很不吃香。」林承威加入了吃饼乾的行列：「像我们这样的只能在这里吃饼乾。」 我呛咳几声，这人讲话还挺蠢的，但却让我忍不住笑。 林承威见状，拿了杯水给我喝。 我大口大口喝着，终于把噎在喉咙里的饼乾屑给冲到肚子里。 林承威默默注视着我，待我调匀呼吸后，他才又开口跟我说话。 「不过我等等要先离开了，你愿意跟我交换line吗？」林承威询问我的意愿。 05.重逢，是最要不得的相遇-8 刀叉轻轻划开牛排肉，大理石花纹的油花溢出油脂，映入眼里也是一种视觉饗宴。 卢采彤心疼她的荷包，泫然欲泣的模样也一併捕捉在我眼中，我满意的享用这顿高档牛排大餐，毕竟不劳而获的美食，要好好善待它每一条纹理。 「离发薪日还有两个礼拜，我却只剩下三千元？」卢采彤咬着生菜，眼神哀怨望向我的煎盘：「好吃吗……」 「当然，prime等级的能不好吃吗？」 「你一定要好好品尝，不然我的钱就白花了。」 「谁叫你昨天竟然丢下我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害我还自己回家！」 「我不是故意的啦，所以我补偿你这顿饭啊！」仅一秒，卢采彤便欣喜若狂地告诉我：「但昨天那个男人真的是极品，各方面都很棒！」 「肯定是很棒的男人啊，不然你怎么会忘记我的存在。」 「那你有没有认识什么对象啊，有没有进一步认识？」卢采彤语带曖昧，食指勾着我的下顎。 「就遇到一个跟我一样不会跳舞的。」我不情愿地承认。 「这样很好，不然观念不同，在一起会很辛苦。」 「不会跳舞跟观念不同有关联吗，而且谁说认识一定要在一起。」 「当然是要物色对象，我才会带你去啊，不然带你去干嘛？」卢采彤分享心路歷程：「要不是我遇到的对象都太渣，不然我早就跟璦芸一样准备嫁了。」 「不对吧，你不是说你想要继续游戏人间，在花花世界飞舞吗？」我抱着疑问。 「那也是因为被感情伤得太重，可是昨天那个男人让我又想谈恋爱了。」卢采彤重燃对爱情的希望，彷彿那个男人就是一道曙光，拥抱她的孤寂。 我不说话，安静享用我的美食，以免食物冷掉之后失了原有的美味。 「琬舒，老实说你有谈过恋爱吗？」 我面色不改，吞下一口牛肉：「谈过，不过很久了，现在也不想谈。」 卢采彤提问延伸题：「那现在不想谈的原因，是因为那一段感情让你太难过吗，是不爱了，还是你们之间出现第三者？」 「我劈腿了，所以分手。」我没说出实话。 卢采彤淡如止水，反问我：「第三者让你心动是因为他长得更帅，还是因为他更温柔，难道……是他更有钱？」 我翻了白眼，眼神不悦：「都不是好吗！」 「所以啊，说到底你没有劈腿对吧。」卢采彤斩钉截铁地做出结论：「我相信你虽然想分手，可是没有背叛这段感情，所谓的第三者不过就是为了分手，而找的替死鬼。」 我倒抽一口气，心思被毫无保留的看穿，让我侷促不安，也许打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赤裸裸的在卢采彤面前，任由她洞悉我的心声。 「可是通常用这种方式分手，就表示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而且这样其实挺伤人的。」卢采彤叹着气：「我有朋友因为感情出现第三者，导致她对任何人都失去信任，甚至身心状况不太好，长年吃药度日。」 卢采彤不知道是否要我为此心生警惕，但不管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改变不了我曾经欺骗过江瀚尧的事实，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没说出口的那些话与真相，让我日夜与懊悔相伴，直到现在他有了未婚妻，那些话也已经没有坦承的必要性。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把你当朋友才会说这么多，希望你别介意。」卢采彤喝了一口红酒，停止探索我的私人领域。 「没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谢谢你。」我笑了笑，就此止住话题。 05.重逢，是最要不得的相遇-9 基于卢采彤的开导，我开啟许久未登入的facebook帐号，想藉此跟梁燕联络也好，隔了数年，她的电话也换过了，我不考虑找江瀚尧询问她的联络方式，只好尝试从这里找寻她。 不管梁燕愿不愿意接受我迟来的祝福，我都由衷希望她跟程远恩可以幸福度日。 登入之后，讯息通知蜂拥而至，除了几则不认识的广告垃圾讯息之外，还有梁燕每一年给我的生日留言，以及江瀚尧十二年前跟我的聊天讯息。 过往回忆歷歷如绘，我看着梁燕年年对我的祝福，深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值得她掛念的朋友。 我厚着脸皮留言给梁燕，祝福她跟程远恩百年好合，就准备登出帐号，因为我还是没有勇气面对梁燕或许会不想收到这则讯息的可能性。 但在登出帐号之前，我顺手把一些不认识的讯息删除，直到删除最后一封时，我停下了动作。 江萱云跟我并不是facebook的好友，所以她的留言被丢到了陌生讯息里，我点开之后，脑袋一片空白。 「嗨，我是瀚尧的姊姊，我知道你是他女友，他有跟你在一起吗？家里今天发生了点事，但我联络不到他，如果他有跟你联络，再请你帮我转达我在找他，谢谢你囉！」 这则讯息的传送时间是我决定跟江瀚尧提分手的前几天，我不知道江萱云所说的事情是指什么，我开始想抽丝剥茧去寻找答案，可最后屈服于现实，让心思回归理智。 把江萱云的讯息按下删除后，我也按下关闭帐号的按钮，打算不再碰触这个帐号。 ＃ 冠冕堂皇的话人人会说，但是要身体力行的时候往往难上加难。 每当我集中注意力想把事情做好，我的灵魂就不由自主抽离一部分，去猜测江家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抱着厚厚一叠歷年活动提案的企划书，戴上眼镜细看每一部分，逼自己认真在工作上，少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个月行销部门的宜萍姊开始请假待產，工作交由我接棒，我从只负责文案的图文创作，转变成担任社群小编，这也导致我跟江瀚尧相处越来越密切，我所製作的活动影片，都要经过他评估，才可以核准放上社群平台，作为公司推广活动使用。 「琬舒，你有没有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卢采彤拎着小盒子，喜形于色。 我忍不住多看她一眼：「你看起来很开心，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我朋友为了感谢我帮助他认识新妹子，所以请我吃饭，真希望他们可以有好结果。」卢采彤露齿一笑：「对了，这是给你的甜点。」 虽然我不在那些即将结婚的情侣中，但这一切在我周遭就像蝴蝶效应一样，李璦芸准备跟男友结婚、梁燕似乎也跟程远恩修成正果、江瀚尧也是，现在卢采彤也要参一脚，彷彿只剩下我还没有婚配。 「你这次如果可以顺利步入婚姻，我会包一个红包给你，但不出席你的婚礼。」我摘下眼镜，无比认真的态度，差点把卢采彤给吓出魂魄来。 卢采彤眼眸充满错愕：「为什么，你不愿意给我祝福吗？」 我抿了唇，心平气和地给了答案：「我最近运气不是很好，如果导致你婚姻不幸福，我赔不起，还会愧疚一辈子。」 「你是不是因为劈腿过前任，所以认为会有报应，然后牵连到我？」卢采彤态度决绝，双手按着我肩膀：「琬舒，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魔咒，更不要说你根本没有真的劈腿，你为什么不要老实跟对方说，你没有伤害他？」 我被堵得无话可说，脑袋顿时想不出什么强而有力的台词去反驳，我恨不得掐死那天吃高档牛排的我，为什么要默认卢采彤对我细微的观察。 「经理，刚才宜萍姊有打电话到公司找你，她说请你有空时再回电话给她，她还有一些要交接的工作，要你转告唐琬舒。」李璦芸的声音将我拉到了无比深邃的黑洞，一进就此永劫不復。 江瀚尧表情似笑非笑，摆摆手要李璦芸先去忙。 在李璦芸出声之前，我把视线都放在卢采彤身上，没留意到江瀚尧已经逐步走向我的座位。 但不管江瀚尧听见与否，我概不认帐，绝不会自掘坟墓让自己在这里不好过。 烟硝味瀰漫四周，卢采彤识相的回到自己座位上，低头忙起工作。 「我等等就可以把影片剪辑好了，放心，不会耽误到你！」我抢下优先发话权。 「辛苦了。」江瀚尧简单吐出三个字，于我而言却是出乎意外地回答。 「谢谢。」我点头示意。 这回再简略不过的交谈与和谐的气氛，上一次出现已经是十二年前。 那时候，我们的对话口吻热络，相处自在。 江瀚尧态度的转变让我意会到他极有可能把我跟卢采彤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以至于他对我的口气稍微放软，这明明是好事一桩，但我却觉得心里不踏实。 我的心中开始有一丝认知，我已经让他知道了部分真相，然而他却不为所动，没有任何表示，好像所有承诺都化为一缕轻烟，也无人在乎。 我开始矛盾了。 05.重逢，是最要不得的相遇-10 当矛盾在心里產生时，正意味着我的思想与举动将会形成不同的方向，它们没有办法凝聚，甚至会產生分裂与衝突。 为了不要被情感凌驾，失去理性与思考能力，我约了林承威去看电影，只要我有充足的休间娱乐能把生活填满，就不会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 电影还没开始播放，我跟林承威用聊天打发时间。 「我还在想要用什么理由约你，没想到我们也算心有灵犀。」林承威坐在我右边的位置吃起爆米花。 「因为我身边没人敢看恐怖片，想说问你看看。」我傻笑着，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我也很喜欢看恐怖片，但朋友也都不敢看。」林承威耸耸肩：「以后想看恐怖片可以找我，但也不侷限这种电影，应该说想看电影可以找我。」 我比了个ok的手势后，两眼定睛在电影萤幕，想起我和梁燕约了江瀚尧、程远恩看的第一场电影，那时候的我们都还在天真与单纯的日子游走，也没想过原来那会是我们四人唯一一次的电影。 至少现在我不会再约江瀚尧看电影。 「十三排五号，是这里！」女人在我左边位置坐下，声音听起来跟梁燕相似…… 昏暗灯光抑制我想抬眼查证的念头，选择把目光放到即将播映的电影。 直到看完电影的那刻，才证实了我的猜测并没有错误。 当影厅灯光打开，我跟林承威准备离开时，梁燕跟我对眼相看，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眼神欣喜若狂地瞧着我看。 「唐琬舒！」梁燕敞开双臂把我抱进她怀里，也顾不及这里还是公共场合。 林承威像是司空见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我跟梁燕的相聚，我想他应该是以为我跟梁燕是交情极为要好的朋友，可能也没想过我跟她早就十二年没见面、没联络，除了上次我打开facebook留言给她以外。 「好久不见。」我语气平淡，跟梁燕相比，我算是冷静过度了。 十二年不见，我还以为自己会像梁燕一样热情，我曾无数次想过若有一天再度重逢，我会用什么心情去面对她，但当这一天到来时，我只不过是简单打个招呼。 梁燕松开手，语气和缓：「我有看到你的留言，本来想跟你联络，但你帐号关闭了，我也没有你的新号码……」 「我以为江瀚尧会跟你说，所以就没留电话号码给你了。」我用微笑回应。 「他没有跟我说，不过你们联络上了？」 「嗯，我调来台北工作一年，他是我在这里的上司。」 「那你能给我你的line吗，我很久没有跟你聊天了，有好多事情好多话想告诉你。」梁燕掏出手机，准备跟我交换联络方式。 「好。」我直爽答应，心想还能跟梁燕联络叙叙旧，大概是我回来台北第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吧！ 原先以为跟梁燕来看电影的是程远恩，不过后来发现只是她一个女同事罢了。 离开电影院，我跟林承威肩并肩准备步行到捷运站，路途中他问起了梁燕，我只跟他说那是旧识。 「你们两个交情应该很好吧，但她却没有你的联络方式。」林承威丢了问题给我。 「我之前发生了一点事，所以那时候在台北认识的朋友，我一个都没联络。」我据实以告。 「该不会是喜欢上同个男人？」林承威瞎猜，随后澄清他没有别的意思：「抱歉，好像不该讲这种玩笑话。」 「她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们没有喜欢上同个人，只是我当时想远离这边的一切，所以连她也一併不联络。」我简洁有力地给了答案。 「听起来是不开心的事，我就不问了。」林承威转移话题：「那下一场电影什么时候要约？」 我瞥了他一眼，一抹淡笑：「看下一部恐怖片什么时候上映。」 林承威停下脚步，俯着身对我笑弯了眼：「我说过只要是你约的，电影类型就不侷限。」 那一瞬间，我被林承威定格在原地。 06.过去与现在-1 「我说过只要是你约的，电影类型就不侷限。」 这句话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我想了一整天，林承威这么说的原因是什么？ 是刻意，想看我会不会心跳加速，小鹿乱撞？ 是无意，纯粹只是朋友间玩笑，没有其他企图？ 我在电脑前坐了许久，想不透哪一个答案才符合林承威想透露给我的讯息。 「琬舒，你跟新对象最近处得怎么样，他还不错对吧！」卢采彤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人很好，但我们就是好朋友而已。」我划清界线，不想被人误会。 「一开始当然都是朋友，日久见人心，好好把握。」卢采彤若有所指，让我好生疑问。 她积极撮合让我心生防备，虽然我不觉得她会算计我，但有魏翎欣的前车之鑑，现在我什么都不敢说死。 「倒不如讲讲你的状况吧，你的爱情应该比较有可能开花结果。」我把问题丢回卢采彤身上，藉此避免她继续探讨林承威跟我在一起的可能性。 卢采彤成功被我引诱，兴高采烈对我讲起她跟新对象的发展。 李璦芸也跟过来凑一脚，「采彤，我挑中的那家婚纱两组新人可以打九折，三组新人可以打八折，如果你也顺利过关，那我们剩一组就达标了。」 卢采彤会心一笑，眼神转向我：「就看唐琬舒什么时候良心发现，把自己嫁出去，成全我们八折优惠。」 这时江瀚尧偏偏经过我们身旁，看起来面色微慍，在他即将爆发情绪前，我先抢一步发话。 「江经理不是也要结婚了，叫他来凑你们的第三对啊！」我把江瀚尧推出去当挡箭牌。 江瀚尧冷眼看我，不发一语，让我深深觉得自己是否祸从口出。 「我是说如果婚纱照还没拍的话……」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恐惧叫我住嘴。 江瀚尧把文件放在我桌上，「这是下个月要推出的商品，请你下班前把文案完成。」 「好。」我头一次像隻温驯的幼猫，不敢多吭一声。 ＃ 我想我错了，牛牵到北京还是牛，就像江瀚尧对我的成见，不可能因为卢采彤不小心把我没有劈腿的事情说出口，他就对我有所改观。 又是一个加班日，晚上七点，我努力集中精神，想要在七点半之前打卡下班，但空荡荡的脑袋却挤不出什么有用的文字来。 「晚上有空吗，吃顿饭如何？」 林承威的讯息弹跳出来，我的考虑只有短短几分鐘，想想也没别的事情要做，答应他也不是什么坏事。 「好啊。」 回完讯息，我加紧脚步完成工作，既然答应了邀约就不能迟到。 一番努力过后终于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在离开之前我把文件拿给同样还留在公司的江瀚尧审阅，打算他看完就搭计程车走人。 江瀚尧看了一眼，「好了，没事的话就先走吧。」 审阅出奇地顺利，让我大吃一惊，整个人愣在原地不敢相信。 平常江瀚尧可以多刁难我一点，就绝不客气，今天却可以轻易放我下班，八成吃坏药了。 又或者，他真的听了我中午的建议，要去凑第三组新人婚纱打折活动。 不知怎地，想到极有可能是这个原因，我的心情就有些低落。 我拍了拍自己额头，想把那些不该有的想法都丢到脑外，丢到外太空，我是怎么了，竟然任由这些情绪跟着我…… 「你应该还有约吧，赶快下班吧。」江瀚尧的声音把我唤回。 「你怎么知道我有约？」我好奇追问。 「猜的。」江瀚尧冷着一张脸。 「对，我是跟人有约，所以现在要赶快出发了。」我刻意摆出心花怒放的态度，为着还有林承威这个男人的邀约，感到自豪与骄傲。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要让江瀚尧认为我非他不可，好让他一直拿他有未婚妻这件事情对我炫耀。 那种感觉就好像只有他是有人抢着要的，我只能一直小姑独处。 「那就预祝你玩得开心囉，小心不要被骗了。」江瀚尧唇边勾勒邪魅的笑容，彷彿嘲笑我是一隻误入花丛的小白兔，一个不注意都有可能遭受大野狼袭击侵害。 「我就算被骗我也心甘情愿，再见！」我怒意爆发，拎着包包甩头就走。 虽然我早就无心于恋爱，但被江瀚尧讥笑让我深深觉得一定要找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非要让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就不信这世界上只有江瀚尧可以克服在我身上的爱情魔咒！ 06.过去与现在-2 被江瀚尧耽搁琐碎时间，使我赶不上跟林承威的相约，最终只能作罢。 为了聊表歉意，我还跟林承威说好下次请他吃饭。 要是被江瀚尧知道我的约会失败，他铁定又要开始大作文章，然后又继续在我面前高谈阔论，对我倾诉他跟他未婚妻有多相爱，整天小鸟依人黏在一起，好衬托我没对像，活像个小可怜。 于是我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避开江瀚尧的方法，确认过后才让我勇敢地踏进公司。 但到了公司，我才发现那些方法根本派不上用场。 「江经理说要请假一週啊，群组不是有说？」卢采彤提醒了我。 我把群组讯息往上滑，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江经理这样也太突然，有说是什么事情吗？」李璦芸咬着饼乾，平时江瀚尧在的时候太过拘谨，难得见她这么放纵。 「听说是家里有些事情，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卢采彤的话点出关键字。 我下意识的想问梁燕知不知道江瀚尧发生什么事，手指也已经帮我把讯息打好，准备按下发送键，但真的要传送出去的那一刻，我茫然一片。 我要用什么立场去关心江瀚尧，朋友？同事？ 最后我打消了念头，把已经打好的讯息清空。 我关心他的意义是什么，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晓得。 然而，我好像早就失去可以关心他的身分。 ＃ 晚上，我约了林承威共进晚餐，弥补上次我对他的失约。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从服务生送餐到餐点用毕的这段时间，我都没有跟林承威说过话。 整顿饭变得很像一种奇怪的仪式，好像吃完这顿饭就要进入什么可怕的陷阱，像极了最后的晚餐，没有任何交谈声。 察觉到我的异样，林承威终于开口：「这顿饭不好吃？」 我回过神来，支吾其词：「不是，我是在想等等要做什么。」 林承威笑了：「想看电影吗？」 「哦，好啊。」我回以笑顏，不想被看出心事重重。 「那想看什么，让你选。」林承威笑得像孩子一样。 「一样看恐怖片好了。」我想这个时刻爱情片绝对不适合我看，看多了只会想得越多。 「你真的满喜欢看恐怖片的呢。」林承威说着，牵起我的手，把我从座位上打包带走。 动作很自然地发生，我就这样任由他牵着。 一路上，我坐在副驾驶座，心里想的不是恐怖片会不会把我吓得魂飞魄散，而是在想到底该不该传讯息给江瀚尧，表达我对他的关心。 怎么越想摆脱，脑子就越是装着与这个人有关的一切？ 黄灯亮起，林承威也跟着减速慢行，停在停止线上，他侧眼看向我。 「你今天好安静，跟平常我传line给你的模样截然不同。」林承威有点吃味的说着。 「哈，真的吗？」我傻笑几声：「我自己都没发现呢。」 林承威打量我，神情认真：「如果你有心事，不妨告诉我。」 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我抬眼看向车窗映照出的自己，看起来真有那么一点忧愁。 我眨了眨眼，「可能只是回台北还不适应吧，毕竟很久没回来了。」 林承威像是相信了：「嗯，这种感觉我也有过，当初跟前女友分手，我也好一阵子躲去台中闭关。」 「闭关？」我笑了。 「是啊，不觉得这样说起来比较轻松吗？」林承威也跟着笑了：「分手时很像世界末日，交往了五年还以为会到最后。」 「那分手的原因是？」我好奇了，像观眾敲碗作者继续把故事说下去。 「你不先问问我还会不会难过吗？」林承威正眼看我，表情比刚才多了分严肃。 我紧张了起来：「抱歉，我没别的意思。」 见我认真了，林承威捧腹大笑：「你真可爱，这样就骗到你了。」 我被讲得脸红起来，「什么嘛，原来你是骗我的……」 「当然是逗你的，现在不会难过，但当时满伤心的，因为我一心一意付出，从没有欺骗过她任何事，但就像现在的人说的，学生时期的恋爱很难走到最后，因为价值观在出社会之后，会慢慢地有所差异。」林承威敛起笑容，开始回忆他的过往。 「所以你们是学生时期交往的？」 「嗯，高中认识的，后来大一开始交往，毕业后一年多分手。」 「所以分手的原因就是价值观不同？」 「不是，这个改天再告诉你。」林承威眨了眨眼，故作神秘。 我要是想知道故事后续，就得跟林承威约好之后看电影的时间。 06.过去与现在-3 一个礼拜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江瀚尧也回到工作岗位，我原先以为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工作会有所耽搁，不过见他不疾不徐的态度，我想他大概是那种即使人不在公司，心也在公司的工作狂吧。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我突然笑出声来。 李璦芸食指摆于唇前：「小姐，你笑得太引人注目囉！」 我心一惊，东张西望，果然许多疑惑的目光纷纷朝我丢来，我识相说着抱歉，赶紧埋头努力工作。 我在干嘛！这里是公司，可不是我的私人小空间。 令我感到讶异的是江瀚尧没有心思看我为什么在笑，仍然一双眼紧盯电脑萤幕，没有分神过。 「对了，你的婚事准备进度如何，你有找到第三组新人了吗？」我巧妙的转移话题。 「没有。」李璦芸双手托着下巴，重重叹息。 「我还以为江经理会答应我的建议。」 「哈，别闹了，等等让他更不开心。」 「我是良心建议耶，为什么他会不开心？」 「好像是跟他请假一週的事情有关吧。」 「是这样啊……」我想了想，犹豫着等会要不要去关心一下江瀚尧。 仔细一想，只要我没做出任何越线的事情，儘管不是朋友，用下属关心上司的身分也可以吧。 行得正，坐得端，我又何须避讳。 把剪辑影片跟文案一併整理好后，我把档案传给江瀚尧，想先看看他的态度如何，再决定到底要不要关心他的心情。 他的心情好坏会影响我的工作氛围……对，我只是这样想而已，没有其他想法！ 走到江瀚尧面前，我深吸一口气，为自己壮胆：「我刚传给你的档案，如果没有问题，我等等就要上传到facebook了。」 「嗯。」江瀚尧视我为无物，连看一眼都懒。 我挣扎许久，对于要不要开口关心他的这个念头，一直踟躕不前。 总算，他抬起眼看着我：「怎么了？」 「呃……」对上他的眼，我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吧。」江瀚尧难得在白天对我放下身段，让我意外不已。 我严重怀疑他有人格分裂，早上高不可攀，晚上平易近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现在的他？ 「我只是听说你心情不好，想告诉你，可以好好敞开自己的心，不愉快也会跟着消失的……」我顿了顿，这句话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原来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话。」江瀚尧若有所指地提起：「现在想想这句话其实没什么管用，如果有用的话，为什么人见了面，说的都是口是心非？」 我愣住了，江瀚尧怎么突然丢这么困难的问题给我。 「当我没说吧，你去忙你的。」江瀚尧把眼神移回工作，给了我个台阶下。 得到他的首肯，我当然是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只是那道谜题却摆在我心上整整一天，直至下班时间，我还在思索那句话的意涵。 心情被鬱闷覆盖的同时，林承威传了一部电影广告片给我看，我想大概是要约我看电影的意思吧。 我很爽快的答应，反正现在我也想要有人陪我说说话，走走散心。 只是这次我没有让他开车载我，而是选择在电影院前碰面。 到了电影院之后，我们说好看恐怖片，我想让刺激性的画面衝击眼睛，顺带把我脑中杂七杂八的情绪一概冲刷，好让我重拾愉悦的好心情。 萤幕播放着满地沾血、身首分离的尸身，以及散落一地的骸骨，跟一头野兽，牠正满意的嚼食，津津有味地撕咬。 女主角躲在树丛，深怕一个不注意就会被野兽给发现，成为牠美味的下一餐。 「啊，好可怕喔，宝贝！」前方座位的女人紧紧抓住她身旁的男人娇嗔着，影响我的观影情绪。 「别怕，我保护你。」男人抚摸女人的发丝，像在哄着她。 两人的热烈浓情让我没来由地不快，想要离开电影院，但距离播毕时间还有长达一小时。 林承威像懂得察顏悦色，他凑近我耳畔：「再忍耐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我狐疑着：「你怎么知道我在不开心？」 「我有心电感应！」林承威悠哉回应。 我忍不住白眼他一回，不过我想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影厅里，他大概看不到我的表情。 这么说来他跟我真的有心电感应？不然他是怎么判断我不开心的！ 电影结束后，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点逃离这个巨大粉红泡泡现场。 也许是因为今天情人节，所以观影的情侣比平常还来得多，最后那一个小时几乎都在被晒恩爱中度过。 够了吧，身边一堆准备结婚的男女已经把我闪得快不成人样，怎么连放松看个电影，也一堆情侣在放闪。 尤其这是恐怖电影，不是爱情片！ 遵守我对林承威电影之约的承诺后，他果然告诉我上次没说完的分手后续。 看完电影的时间太晚，打消我搭捷运回家的念头，最后还是让林承威载我回家。 沿途，他不厌其烦的阐述关于那段五年感情的点点滴滴，以及分手的理由。 每停一个红灯，林承威便讲一段，他说这样才算是安全驾驶。 「最后我们价值观不同，她在工作上认识一个很照顾她的前辈，所以就喜欢上他，跟我提出分手，但据我所知，后来她才发现自己是第三者，对方也早就有婚姻了。」 「嗯……」我想到自己的童年生活。 「但她是在怀有对方孩子后，才发现这件事，这是我们共同朋友在聊天时，辗转得知的消息，我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不过第三者很难让人喜欢，小孩生出来可能也会遭受霸凌吧。」林承威面无表情的述说这件事。 「撇去她背叛你的这部分，她在那段感情来说也算是半个受害者吧，她是在后来才知道自己成为第三者，或许她根本也不愿意发生这件事。」 「嗯，你说得也对，但在对方元配的眼中，第三者是永远都无法撕掉的标籤。」 绿灯亮了，林承威停止跟我交谈，继续专心开车。 但我的心却安静不下来，如果林承威发现我也是第三者的小孩，他会怎么看我，就这段对话来说，他的反应趋于现实，是一般人都会有的正常反应。 谁都不能要求谁应该要怎么想、怎么做，但我却不想要自己的出生继续被人指指点点的，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我开始想念曾经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始终待我真诚、一直守在我身边的江瀚尧。 天空星光依旧璀璨，闪烁着无比绚丽的光芒，但我们的人生却已经不一样了。 06.过去与现在-4 林承威载我到租屋处附近的超商后，开车驶离我的视线。 没想到看了这场电影，我的情绪不但没有得到紓解，反而更加闷闷不乐。 脚步不自觉的走向计程车招揽站，上了车之后，让司机带我到当初住在台北的家。 当时决定搬离台北后，永芳姨就一直没有动过这间房子，本来想卖掉，但是迟迟找不到买家，过了几年后，志峰姨丈提议可以改成出租，于是把房子成功的租了出去。 但是租给谁我不清楚，也不曾主动问过。 眼前的透天住宅明明是自己曾经住过的家，现在看起来却满满的陌生、惆悵。 但令我好奇的，是屋子没有任何灯光，不知道里面的人是熟睡了所以没有开灯，或者是工作忙碌，这时间点还没回家。 我看了一眼隔壁的屋子，梁燕家的灯还亮着，让我不禁好奇她是否还住在这里。 虽然上次跟她在电影院碰到面，但十二年后我只见过她这么一次。 回忆逐渐在脑海里一页页被翻开，耳边彷彿响起阿公的嘮叨声、永芳姨跟志峰姨丈的关心、阿嬤要我跟阿公把新闻翻译成台语唸给她听。 还有……江瀚尧为了不让我受到学姊的欺负，跟梁燕一起陪我上学。 好青春的回忆，好天真的我们，都被遗留在那个时候，没能陪着我前行。 人是会触景伤情的吧，一个人在这里看着看着，也会觉得被孤单包围。 好想拥抱那些曾经的美好，可是张开双手，拥抱到的，只有一片寂寥。 「梁燕，你还住在以前的家吗，我来这里晃晃，想说你还在不在这里。」电话一接通，我抱着雀跃的心情，期待梁燕给的回覆不会让我觉得扑了个空。 但事情往往就是反其道而行。 「我还住在那里呀，但我跟同事在外面聚餐……等等，你在那里？」梁燕似乎很意外我出现在这里，声音急转直下，透露了慌张。 「对啊，突然想回来看看。」我隔着电话，把我没说出口的话一併说完：「对不起，当年说好要当一辈子的朋友，可是我却没有做到，而且还对你失联了十二年，我很抱歉。」 电话另一端没有反应，于是我接着说：「我想告诉你，其实这辈子我很开心认识你，看到你现在有好结果，我也替你开心，希望……我们还能是好朋友。」 我把想讲的话一鼓作气地讲完，但梁燕还是没有回应我，在我掛上电话之前，她终于开口了。 「我也很开心认识你，能听到你这些话，我真的很感动……琬舒，我觉得我好像找回以前的你，找回那个我认识的你了。」梁燕的声音微微哽咽，我才发觉她原先沉默，是因为她在偷偷哭泣。 这些话终于可以说出口，也总算让对方明白我的心情，我想我跟梁燕仍然能回到过去。 把话讲开，所有的一切能冰释前嫌真好。 我跟梁燕讲了快十分鐘的电话后，我告诉她我得先回家了，她才心甘情愿地掛掉电话，并且跟我约好过几天要一起逛街吃饭，把失去的友情都弥补回来。 虽然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做到尽善尽美，不过能跟梁燕和好，我还是为此感到开心。 离去之前，我依依不捨地再看一眼房子，那个拥有好多回忆的家。 也许我已经不会再住进这间房子，但我很开心曾经在这里留下很多美丽的回忆。 ＃ 平时我很少盛装打扮，除了到公司会上淡妆以外，其他时候我不会特别化妆。 但我想今天是我跟梁燕没联络的十二年以来，重新开始为我们友谊连线的第一天，这样特别的日子，精心打扮才是正常的吧。 一捨平日穿的牛仔裤配t恤，我换上了杏色长洋装，踩着罗马鞋赴约。 一见到梁燕，她很兴奋地拥紧我，比以前还是学生时热情得多。 梁燕朝我一笑：「你这几年还好吗，南部生活过得还习惯吗？」 我耸耸肩：「还习惯啊，就换个地方生活而已。」 「哦……对了，我今天有带喜帖给你。」梁燕边说边把粉红色的信封递给我。 我默默收进包包里，「抱歉，没有出席程远恩对你求婚的场合。」 我看得出来梁燕眼里有些失落，或许是我表现得太过平淡，我开始思考要怎么做，她才不会觉得我前几天对她的坦白都是虚偽。 「梁燕，我是真的很开心能跟你重逢，只是十二年没有见面跟联络，如果让你觉得很失望，那我跟你说声抱歉。」我很诚恳的讲出心声，不想让梁燕继续对我误解。 梁燕一愣，「不是啦，我只是被你吓到，我们之间干嘛这么严肃，又不是才认识一两天。」 「啊？」我不小心笑了出来：「早说嘛，我以为你在不开心！」 「我是该不开心啊，谁叫你突然消失不见，我们大家都在找你，结果你都搞失踪。」梁燕鼓起腮帮子，佯装对我发怒。 我会心一笑，「那不然今天你想吃什么我请客，这样可以赔罪了吧？」 梁燕被我哄得露出满意笑容：「唐琬舒，这是你说的喔！」 吃完午餐后，我跟梁燕又到了甜点店续摊，两个女人许久未见，总是能够天南地北的聊起来。 只是令我感到好奇地，是梁燕不曾问过我为什么不告而别，明明她应该耿耿于怀我对她的失联，可是她却巧妙地回避这一题。 但也许是我猜疑心太重，才会觉得她没问起反而怪异。 梁燕搅拌着咖啡，边看向我：「话说回来，你工作上还顺利吧？」 「只要江瀚尧不要刁难我，不要一天到晚叫我加班，就还算顺利囉。」我没好气地回答，江瀚尧只要还是我上司的一天，我就没有一天好日子可言。 谁说一年眨眼而逝，我觉得天天度日如年！ 「他该不会真的天天叫你加班吧？」梁燕掩嘴，但眼神的笑意不曾锐减。 「什么意思，他该不会告诉你这些吧？」我皱着眉头，江瀚尧八成对梁燕说了很多我的坏话。 「就……上次跟你在电影院见面之后，我们有聊到你啦。」梁燕高举双手投降：「但是没有说你的不好，就只是用老朋友的角度聊天而已。」 「我不介意啦，我也相信你不会说我的坏话，如果有也一定是江瀚尧先开始的。」我喝起一口咖啡，润润喉咙乾涩。 「在你心里，他真的变得那么不好啊……」梁燕声音变得小声，好像怕我听见她说了什么一样。 我偏着头，「我觉得他好不好有那么重要吗？」 梁燕绑起马尾，「我怕你会因为不喜欢他，就不参加我的婚礼了。」 「那是两回事，你不用担心。」我嘴上是这么说，给了梁燕保证，但心里其实一直都在犹豫。 对梁燕来说我是用好朋友、好姊妹的名义参加，对江瀚尧来说我是用前女友的身分参加，我想不透，为什么他们要一起办婚礼，这对我来说根本尷尬。 「那你一定要参加喔，不管如何，看在我们是好朋友的份上，我真的很希望你出席。」梁燕牵起我的手，眼神流露期盼。 「好。」我还是给了承诺。 天晓得这一个「好」字要从我嘴唇中说出，需要有多少勇气才能说出口。 就连届时能不能心无旁騖地参加，全程把江瀚尧当空气，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十足把握。 06.过去与现在-5 「人永远无法预期下一秒会遇见什么，可能是重生，也可能是死亡，所以万全的准备，才能让你的生命无懈可击……」江瀚尧唸到一半就无法继续，「唐琬舒，你以为你在殯仪馆上班？」 我站直身子，不卑不吭，我不觉得我为隐形铁窗写的文案很烂啊，我反而认为公司没事接什么外包文案，不喜欢我写的风格，偏偏又要指定我来写。 我皱着一张脸：「你没看新闻吗，没装铁窗真的很危险，我写的也是事实啊。」 「铁窗是孩子安全的防护网，爱孩子，就为他建立一个安全的居住环境……你了解吗？最重要的是你要把铁窗的实用性提点出来。」江瀚尧食指点着桌子，发出「噠噠噠噠」的声响，看起来对我的辩解感到不耐烦。 那声音传入我的耳中、进入脑里，变得像是水龙头没有拴紧，水滴就会滴答滴答地流泻，让人觉得焦躁。 我沉住气，「好的，谢谢江经理指导，等我改完再重新交给你审阅。」 江瀚尧有意无意地挑衅，「知错能改，我相信你会更好的。」 我脸上掛着笑容，但理智线又再度断裂。 这一次我大摇大摆，佯装瀟洒离开他眼前，但内心却好不服气，文案被退回就算了，江瀚尧还一副施捨的模样，教导我怎么写会比较好。 我抱着一肚子的怨气坐回我的座位上，开始思考要怎么改写才不会再被人羞辱。 卢采彤关心的眼神朝我丢了过来：「该不会是文案被退回了？」 我翻着白眼来肯定卢采彤的疑问，只见她笑得灿烂。 「干嘛，看我被江经理这样虐待，你很开心？」我咬牙切齿：「卢采彤，你们一伙的吗？」 卢采彤用双手打了个大叉叉，「你可能刚来所以不知道，其实在你来之前，江经理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我们都说他是冰山男神，因为没人看他笑过。」 我心生疑问，「可能他没有找到恶整的对象吧，我刚好就是那个替代。」 「是这样吗？」李璦芸加入对话，对我上下打量：「可是你们也没认识很久，他却可以对你笑，如果我是他未婚妻，我应该会跟你打一架，宣示主权。」 听到这里我冷汗捏了两把，我差点忘了这里没有人知道我跟江瀚尧在一起过，我想这件事如果被传出去，对工作不会有助益，反而是添了麻烦。 「反正我觉得他只是想看我出糗，每次送过去的文案都要重新改写好几次。」我心不甘情不愿的修改文案。 ＃ 下午，林承威传了讯息向我示好，并且道歉，这些讯息很突兀，但仔细想想我也一个多礼拜没跟他联络了，或许他认为我在生气吧。 「我没生气，不用道歉。」 「我不知道是不是勾起你不愉快的回忆，但能让我赔罪一下吗，带你去看宠物展好吗？我记得你喜欢狗狗。」 「嗯，但是我不想跟你看。」 「怎么这样，拜託啦，求求你～」 林承威半撒娇的语气配上贴图，不禁逗笑了我。 「好吧，看在狗狗的份上。」 「谢谢女王！」 我摀着嘴，避免不小心失笑，但卢采彤就像在我身上装了雷达一样，我做什么，她都一定感应得到。 「唉唷，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卢采彤瞄了一眼我的电脑萤幕。 「没有啦，你误会了。」我赶紧把line视窗缩小，避免被卢采彤发现我说谎。 「说谎的人鼻子会变长喔……」 「好啦，就只是朋友讲话很好笑而已，没什么好事发生。」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卢采彤故意叹了声气：「好吧，那就勉强相信你囉。」 我脸上掛着笑容：「本来就没什么事嘛！」 翻了一下行事历，我週六没有什么事情要做，非常适合跟林承威去看宠物展。 我暗自心想，但愿明天不要下雨，也不要阴天，希望明天一切的坏事都不会来！ 06.过去与现在-6 星期六一到，林承威开着车，相当准时的出现在我家附近的超商，我一坐上副驾驶座，他就开始献殷勤。 例如买了一束粉红玫瑰花，或是我心心念念已久，都抢不到的歌舞剧门票。 「为什么要送花给我？」我不解地问，尤其是粉红色的玫瑰花。 难道林承威不懂花语？ 「粉红玫瑰花代表初恋跟美好的爱恋啊。」林承威灿笑回应。 「对啊，那你还送我……」我开始尷尬起来，没想到林承威可以这么直接。 「但我只是觉得粉红色玫瑰花很适合你，甜美的女孩子配上漂亮的花朵，很相称。」 我半信半疑：「原来还可以这样解读。」 林承威像把我捧在手心上：「当然，你怎么想就怎么对，不管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我静静地欣赏着花朵，把鼻子凑到花瓣，一抹馨香散发，拂着面孔让人心情舒爽起来。 我沉浸在花香带来的愉悦感，等我回过神时，刚好红灯，林承威脸颊靠在方向盘上，默默地把他所有目光都留在我身上。 「看起来你很喜欢，我很开心。」林承威眼底写尽柔情蜜意。 「再十秒就绿灯了，专心开车。」我被哄得双颊染上红晕，别过头去。 林承威笑声进入我的耳里：「是的，唐小姐。」 在行驶过程中，我瞥向窗外，好久没有认真看过台北的景色，我没想过原来家乡也能够在我的脑海里逐渐模糊，变得不再是我认识的风景。 但我想一年后就要回到高雄了，现在重新再熟悉台北，也没有什么意义。 抵达宠物展，我看到好多适合白熊的玩具跟零食，拿了几样就要准备结帐。 林承威很大方地想帮我把帐结一结，但面对店员时他却错愕了几秒。 「承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女店员很自然而然地喊了林承威的名字，看起来就是熟识的人。 「嗨，郭寧，好久不见。」林承威给了一个微笑，但嘴笑眼不笑。 我端详林承威跟郭寧之间的气氛，可想而知这就是曾经交往五年的前女友吧。 「这是你女朋友吧，很漂亮。」郭寧把东西包装好之后交给林承威。 「谢谢。」林承威没有反驳，反倒牵起我的手，快速离去郭寧的视线范围。 我就这样任由林承威牵着，一直到一间咖啡厅才停下脚步。 坐在咖啡厅，我不发一语，不断在揣测林承威为什么对郭寧说我是他女朋友。 「抱歉，我没想过会遇见她。」林承威终于给了我解释：「但是我刚才说的是真心的，唐琬舒，我喜欢你，我希望你可以当我女朋友。」 我运转中的脑袋开始减缓速度，直至停止一切的动作，不是啊，我刚才有听错吗？ 现在让我纠结的已经不是林承威说我是他女朋友，而是他……竟然跟我告白！ 自从离开澄云高中之后，我就没再被别人告白过，我开始慌了，也开始在心里祈祷，林承威不要出事。 完蛋了完蛋了，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呃，还是吓到你了吗？」林承威一脸尷尬：「或许你认为我们没有认识很久，但我觉得认识时间长短从来不是定义爱能不能长久的关键。」 虽然我很意外林承威会这样讲，但不得不说他这一段话，确实有那么一点打入我的心坎。 但是，认识短暂，真的能看清楚一个人吗？是否就真的确定这个人是能走一辈子的？ 再者，我不确定林承威会不会因为跟我告白，而跟过去那些人一样衰事连连。 「未来的事情很难说，但我们就先当好朋友吧！」我想这是最安全的相处方式，不把话说死，是因为我也不想伤了他。 「好，我们可以先当朋友，反正我不打算放弃你。」林承威眼神坚定，如烧得炙烈的火光。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的，因为我已经不打算再谈恋爱了。」我向他剖析我的内心：「谈过一次就失去了那么多，我觉得累了。」 「我懂，就像刚才见到郭寧，其实我还是有一点疙瘩。」林承威眼神浮现一抹温柔：「但是冷静过后，我想了想，郭寧已经是我的过往了，不会再是我的现在跟以后，可是我知道错过你，我会觉得很遗憾。」 这是林承威第一次对我这么认真说话，不像平常那样半开玩笑的口吻，让我不忍再浇他冷水。 可明知道不会有结果的喜欢，为什么人往往还是想去努力？ 然而努力过了，就没有遗憾了吗？ ＃ 虽然我跟梁燕已经和好了，不过这阵子她都在准备结婚流程，像喜宴要在哪里举办，或者喜饼要挑选哪一间，于是原本想找她聊聊的念头，也跟着作罢。 我来到叶可蕎上班的地点等她下班，想想回台北除了张哲蔚找唱歌以外，就没跟叶可蕎出过门，她总是嚷嚷我都把她当空气，好像忘了她这个朋友。 七点鐘一到，叶可蕎从一楼门口走出来，时不时跟一个男人有说有笑的。 男人身影看起来很熟悉，我再仔细一看，才发现竟然就是林承威！ 我才刚准备躲林承威几天，甚至把他的讯息关闭通知，没想到还是躲不了相遇的命运。 我还在思考是不是该改个地点跟可蕎碰面时，林承威就先看见了我。 「我有跟你说过我今天会来这里吗？」林承威像是见到什么大惊喜，笑得像孩子一样天真。 「表哥，你认识琬舒？怎么没告诉我。」叶可蕎跟着惊讶。 「蛤？」我想我此刻的嘴巴应该张得很大，我才是最讶异的那个人吧。 「原来你们都认识，不过好可惜，我等等还有事，不然就跟你们一起吃饭了。」林承威面露委屈。 「那你赶快去吧，不要打扰我们！」叶可蕎勾着我的臂弯，开心的跟林承威挥手说再见。 林承威不搭理她，反倒看向我：「记得有时间要回我讯息，不然我会等到失眠。」 叶可蕎做了鬼脸，替我回应：「快回去当你的孝顺儿子吧，不然舅妈又要打给我，问我你都去哪里了。」 林承威语带曖昧：「你可以跟你舅妈说，问琬舒就好。」 叶可蕎疑惑的看着我跟林承威，像在尝试解读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我露出上下两排牙齿，笑得不能再夸张：「放心，我再怎么忙都会回你讯息，就先这样，拜拜！」 林承威听到我的回答后，笑得合不拢嘴，这才满意的离开。 我大大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担心林承威会在叶可蕎面前乱说什么。 但是冰雪聪明的叶可蕎整理出正确答案：「我表哥说他在追一个女生，该不会就是你吧。」 经不起叶可蕎穷追不捨的询问，我只好把我跟林承威的事情一概说明。 「那你觉得我表哥怎么样？」叶可蕎只在意这件事。 「就好朋友啊，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而且我没跟你说过吗，在我学生时期，跟我告白的人下场都很惨。」我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你是说赵维钧吗？」叶可蕎不以为然：「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我表哥。」 「为什么？」 「虽然他每天看起来都很开心，但其实他跟你很像，在他小时候爸爸就生病去世，所以为了不让他妈妈担心，很多事情他都放在心里，就连他跟前女友分手，他都忍到最后一刻，才敢在我面前哭。」叶可蕎轻轻地说。 我想起林承威见到郭寧的那一刻，前女友果然都是难以忘怀的存在吗？ 那我对江瀚尧来说，又是什么样的存在，真的有必要受邀参加婚礼？ 06.过去与现在-7 「肌肤亮顏的秘诀，都隐藏在这一瓶……」我唸着即将完成的文案，确认有无错字。 不得不说叶可蕎跟我深谈林承威之后，我的内心有那么一点动摇。 但是当我把目光放回工作上，看到江瀚尧，我就又开始犹豫。 林承威真的像他所说的放下郭寧了吗？而我又真的放下江瀚尧了吗？ 我们是否都只是在檯面上，用释怀来呈现我们遇见前任的感想。 然后在私底下，用无数道枷锁，去綑绑在心中最深沉的思念？ 成为大人之后的爱情，原来可以这么复杂难解。 辗转又到了午休时间，我趴在桌上什么都不想做。 卢采彤擦着指甲油：「等等要开会了，听说好像会有合作伙伴出席。」 我懒洋洋的回应：「然后呢？」 卢采彤吹着指甲：「然后就是工作量变多，烦死了。」 我被逗笑了。 卢采彤哀声叹气：「这时候就羡慕璦芸了，已经开始请特休，陪未来的准婆婆轻旅行。」 「别哀了，你不是也有稳定对象了吗？」 「是没错啦，但就是离结婚还有好一段距离。」 「结婚真的有那么美好吗？人家不是说爱情的坟墓就是婚姻？」我会这么说不无道理，我的家庭生活足以见得，结婚不一定会让人感到幸福与快乐。 「但不尝试怎么知道结局，我就想尝试啊。」卢采彤充分表现对爱的执着。 我给了一个微笑，既不代表同意，也不反对她口中的道理。 卢采彤眼睛瞇成一直线：「不对，难道你跟新对象告吹了？」 我皱着眉：「你哪里这样觉得，而且我们只是好朋友。」 只是卢采彤这么一问，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没做，但现在努力回想，又想不出答案。 直到开会的那一刻，我找到了答案。 林承威戴着金色圆框眼镜，一身深蓝格纹西装，坐在合作伙伴的代表位置上。 我死命低着头，手心手背都是冷汗，我竟然忘记回林承威讯息了。 「商品预估在下个月初要上架贵公司的平台，在第一週的时候会以优惠价格贩售，故请江经理再帮忙协助关键字广告事宜，谢谢。」林承威伸出手，跟江瀚尧交握。 维持低头的姿势已经过了半小时，这场会议应该是到了尾声吧，我一定要趁林承威没发现我时，迅速逃离现场。 我顺利混入人群，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假装没看到林承威，谁知道卢采彤怕我太无聊，没事就先喊了我。 「琬舒，你文件忘了拿。」卢采彤远远喊住我。 我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你座位在我隔壁，等等转交给我不就好了吗？ 我笑得难看，回过头看到林承威站在卢采彤身旁窃笑着。 我深深怀疑是林承威买通卢采彤把我叫住的！ 「干嘛装作不认识，你一直低着头小心扭伤。」林承威顶着一张无害的脸，对我小小声地抱怨。 有时真觉得他那张脸长得真可恶，明明大我四岁，却长着一张娃娃脸，说跟我同龄，甚至比我还小，我都相信。 「我哪有故意低着头。」我是绝对不会承认我在逃避他。 「所以你是无心的囉，不然你看到我了，怎么捨得不看看我一眼。」林承威不管卢采彤还在我们之间，自顾自地调戏我。 我板着一张脸：「我还有工作要忙，你不用忙吗？」 「我要趁现在多跟你说说话，不然你都没有回我讯息。」林承威掏出手机，打开我跟他的对话纪录，对话框里是他一直自言自语，我始终不读不回。 我拿出手机按了几下之后，传送给他：「回了，这样可以了吧！」 林承威看了一下手机，面露微笑：「好，我回去上班了，下班再来找你。」 「好啦！」我愣了愣：「不是，我意思是……」 「那要记得等我。」林承威背对着我，挥了手说再见，根本不给我反悔的机会。 一旁安静当路人的卢采彤，终于开了口：「原来他就是你的新对象，感觉就很好相处啊，还不快点打包回家。」 「我只知道再不回去上班，等等我们两个都要被骂了。」我推着卢采彤走回办公室。 我不否认林承威挺好相处的，只是回他几个贴图，他就心满意足。 06.过去与现在-8 就像林承威下午对我承诺的一样，他果然一下班就准时往我公司跑，在一楼等着我。 我传讯息说准备下楼，搭电梯时遇见了江瀚尧。 虽然一起共乘电梯不是第一次，但以往就算一起加班，我也鲜少跟他单独搭乘电梯。 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狭窄空间，就连呼吸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你跟林承威看起来早就认识，是吧？」江瀚尧嘴上笑着，却让我觉得有一丝妒意。 「对，我们是朋友。」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但我尝试简单化我跟林承威的关係。 实际上，我们也真的只是朋友。 「所以上次你说跟人有约，也是跟林承威？」 「对。」 「你会跟他在一起吗？」 「好朋友为什么一定要在一起，而且我会不会跟他在一起，这对你来说不重要吧。」 「重要，因为……」 「因为什么？」 电梯门开啟，意味着我们的交谈也该结束。 「没事。」江瀚尧先我一步走出电梯，留下错愕的我。 「小姐，你要出来吗，还是要搭电梯上楼？」一名女人见我迟迟没出电梯，一直帮我按着按钮，出声唤醒我。 我移动脚步：「抱歉，我是要出电梯，谢谢你。」 等我走出电梯口，已经看不见江瀚尧的身影。 江瀚尧莫名其妙的搅扰我心情之后，却又将我的存在视若无睹，就这样匆匆离去，我不懂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走到门口，林承威站在原地滑手机。 我没马上去见他，反而先看了一下手机，还以为他会传讯息催我，但显然是我多疑了。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怎么让你等这么久。」我距离相约时间晚了二十分鐘出公司。 「我不觉得等很久啊，而且一辈子很长，不差这一点时间。」 「那我如果让你等了十几年，你一样要等吗？」 我说出这句话时，就连自己也吓到了。 我没事对林承威生气干嘛，惹我的又不是他…… 林承威不假思索：「不会。」 他的回答出乎我意料之外，但我想也是，谁都没有义务等谁十几年，就像江瀚尧，即便知道我跟他当初的分手可能是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所做出的决定。 「不会是因为我想你应该不喜欢这种追求方式，可是如果你真的这么要求我，我还是会努力看看。」林承威解释着。 我想再调侃他几句时，脑海想起叶可蕎跟我说的，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坏心眼了。 惹我不开心的又不是林承威，他没必要受我的气。 「我才不会要求谁等我十几年，而且我一开始就已经拒绝你了，你还是把我当好朋友就好。」我严正表明立场。 「我一直都把你当好朋友啊，谁说好朋友就不能喜欢，你拒绝你的，我喜欢我的，这样很公平。」林承威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让我想辩驳都无法。 「你这一点跟可蕎真像，举一反三的能力都很强。」 「她那天是不是跟你讲我的坏话，如果她讲我的坏话，你要记得听听就算了，我不希望我的形象破灭。」 「这个嘛……」我内心的小恶魔不自觉窜起，突然觉得逗逗林承威满有趣的，因为他会认真去看待我说的话。 「她真的说了什么？」林承威二话不说，拿着手机准备打电话，感觉就是要把叶可蕎臭骂一顿。 「没有啦，你也太认真了吧哈哈！」我笑出眼泪来。 林承威沉默了。 我开始慌了，该不会这是他的底线吧？ 「干嘛，你生气喔。」我用食指戳了戳他的手。 林承威佯装无辜：「才没有咧。」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如果我说我生气了，你会告诉我叶可蕎到底乱说我什么坏话吗？」 「你自己猜看看。」 「欸，我对你很坦白耶，跟我说啦！」 06.过去与现在-9 林承威带我到一处休间娱乐馆，有迷你ktv包厢可以唱歌，还有保龄球或一些游戏机可以玩。 我坐在包厢里，拿着麦克风：「你约我来这里是要唱歌吗？那怎么不顺便约可蕎。」 林承威摇了摇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约会，怎么可以有第三个人来搅局，爱情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 「亏我那么担心你跟我告白会不会受影响，结果你还无所谓的样子……」我滴咕着，用只有我自己听得到的声音。 「我才不担心什么魔咒，就算天打雷劈我也要说我喜欢你。」林承威用麦克风回应我。 我肩膀抖了一下，他怎么知道我刚刚说什么？直到我看见自己手上的麦克风，才知道原来我的麦克风已经打开了，刚才说的话都被他听到了。 「哼，你又知道我一定是在担心你吗？」我偏不承认：「那我只能说你误会了。」 林承威彷彿不受影响：「你这样真可爱，明明就担心还说没有。」 我还想回嘴，林承威已经开始唱起歌来，在我耳畔响起歌手大泫所唱的那首〈静悄悄〉。 「肉麻的调调，你不会知道，我爱得静悄悄。」林承威边看着我，边把这句歌词唱给我听。 虽然我很想打断林承威，想要再呛他几句，但他的歌声却让我不自觉的安定下来，转眼之间，我成了一个追逐他歌声的小歌迷，欣赏自己喜欢的偶像唱歌。 等等，喜欢的偶像？喜欢？ 我努力把这个想法从我脑中驱离，要是林承威知道我刚才有点沉醉在他的歌声，以他那么富有自信的个性，一定会误认为我爱上他了。 眼角馀光，我看到隔壁包厢，有个女人也在唱歌，本来不关我的事，但我看清楚女人长相时，赫然发现那是魏翎欣。 当我看到她，心里就產生一股厌恶感。 我以为我已经心无芥蒂，以为随着时间洗涤，那些不愉快都能够被淡忘。 同时，林承威唱完了，见我心不在焉，他收起玩笑口气。 「琬舒，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了吗？」林承威摸了摸我额头，大概以为我发烧了。 「我肚子饿想吃点东西，我们换个地方好吗？」我拉着林承威的袖口，尝试用微笑掩饰我内心的焦虑。 「好，那我们先离开这里，你如果不舒服就说一声。」林承威把麦克风放回去。 走出包厢，好巧不巧地魏翎欣也刚好从另一个包厢走出来。 「唐琬舒，是你吧。」魏翎欣连名带姓地叫我。 我不想回应，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想要到一个我看不到魏翎欣的地方。 过往的回忆汹涌般掀起，我想起那天被霸凌的情景，想到了我没有办法见到阿公最后一面的遗憾。 「请问你叫我女朋友的名字，是有什么事找她吗？」林承威把我护在身后。 我征征望着林承威，平时他要是这样称呼我，我一定会气得跳脚，叫他不要乱瞎扯。 可是这一刻我却感到无比安心，至少我不是一个人面对魏翎欣。 「我只是想借一步说话。」魏翎欣语气和缓。 「应该不需要吧，我没听她说过你们是朋友。」林承威代替我回答。 「当年的事我很抱歉，我也听说你跟江瀚尧分手了，也知道你家里似乎发生很多事，总之，对不起。」魏翎欣低着头对我道歉。 我不想回应她，甚至有点讨厌她，过了这么久再把这些事情摊在阳光下，她目的是什么？看我的笑话吗？还是见不得我过得好，想要毁掉我所有？ 「琬舒，你有听到我说的吗，我真的很愧疚，也一直希望你能原谅我。」魏翎欣声音拉高，深怕我没听见她的道歉。 「好了，你已经表达你想讲的了，不要再打扰她了，好吗？」林承威出声阻止魏翎欣继续对我情绪勒索。 「你为什么不肯回应我，是因为你还在生气吗？」魏翎欣像学不乖的孩子，硬是往我身口上洒盐。 无论她是不是有心的，都让我忍无可忍。 我从林承威身后站出来，与她槓上：「我有没有生气，对你来说重要吗，你已经讲了你想讲的，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我还是希望跟你当朋友，所以我才跟你道歉的，你难道就不能原谅我吗？」魏翎欣看起来楚楚可怜，但句句都带刺，扎着我的心。 「跟我当朋友？如果你当我是朋友，会在学校伙同别人霸凌我，甩我巴掌？」我讥讽着：「就因为你，害我不能见上我外公最后一面，如果不是赵维钧救我，我不知道要被你欺负得多惨，你怎么还有脸说你是我朋友！」 「我根本不知道你外公的情况那么严重，而且我当下真的只是气疯了……」魏翎欣还在为自己的错误辩解。 「够了，你如果觉得这样解释你可以比较安心，那你就继续这样子过你的日子吧，但是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人真心当你的朋友，因为你的心地就是这么黑暗！」我忍着眼泪，带着气愤离开，就连林承威也一併被我丢在原地。 走到店门口后，我也顾不得有多少人经过，就这样一个人哭起来，把我刚才压抑的眼泪都宣洩在这一刻。 好烦，我根本不想再回想那些回忆，也憎恨自己的伤口又再度被刨开。 为什么魏翎欣不肯放过我，到底为什么…… 一双手突然遮住了我的双眼，我吓得想放声大叫时，那双手缓缓松开了。 林承威出现在我眼前，手里还拿了一包面纸。 「你有好一点了吗？」林承威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还以为你会帮我擦眼泪。」我抽了张面纸，擦着脸上的泪珠。 「原来你希望我这样做？」林承威果真为我抹去眼泪，还不忘揉我脸颊，像在揉麵团。 「我随便讲讲你还真的照做。」 「我跟你说过了啊，你说的我都会认真听。」 「那你也要过滤一下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吧！」 「我相信你啊，所以我根本不会想去过滤什么讯息。」 「你到底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又没有认识我很久，说不定我真的是坏女人，才会被欺负。」 「可蕎的朋友不多，但可以跟她很要好的朋友，一定都是很真心的朋友。」林承威摸了摸我的头：「但比起这个，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你一定会讨厌我的，你只是现在不知道而已。」我后退一步，拉开我跟林承威的距离，免得我等等要说的事情，可能会把他吓了一大跳。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讨厌你。」 「你不是很不喜欢第三者吗，我也不喜欢，但我偏偏是第三者的女儿，而且我到现在对江瀚尧到底还有没有感情，我也不清楚，但他明明就要结婚了，我怎么还可以觉得那段感情很可惜……」我越说眼泪掉得越兇：「是不是很让人讨厌，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早点看清也好，不要喜欢我了，我真的不值得！」 对，就是这样，林承威，你真的不要喜欢我这种人，我一点也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任我予取予求，对我过度宽容。 但是下一秒，我靠在一个很温暖的胸膛，我的情绪也跟着被暖烘烘的热意填满，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好像跟魏翎欣吵起来也只是一场梦。 但我很快地意识过来，这不是梦，是林承威猝不及防地把我揽进他怀里。 「我听到你跟江瀚尧曾经是情侣，这件事的确让我有点意外，可是谁不是在爱情中，慢慢去寻找合适的对象，即使分开了，要完全没有感触，也是强人所难的一件事，可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是真实地活着。」林承威低头看着我：「而且你也没有破坏他的感情，所以不需要这样严厉地审视自己，知道吗？」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又开始不听使唤。 「想哭就哭，而且我也不会因为你一直强调什么第三者的小孩，我就对你有所改观。」林承威温柔地安抚我：「大人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但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看看自己，我喜欢你的直率不做作，不管你的家庭如何，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喜欢。」 没想到我用尽心思想把林承威赶走，他还是对我义无反顾。 等待情绪稍稍和缓，我说：「反正你不要一直说喜欢我啦。」 07.坦然面对你，面对我自己-1 林承威见我情绪还是有些不稳定，于是打给叶可蕎，要她收留我一晚。 他要离开前，还不忘提醒我记得要回他讯息。 我白了他一眼，到底是有多怕我忘记回他讯息！ 我躺在床上，等叶可蕎刷完牙之后，我就要去洗澡，然后睡上一觉，什么事情都当作没发生过。 但是我这么想，讯息却停留在林承威跟我的对话框。 「你到家记得告诉我喔……」 在我恍神之馀，就这样把讯息传送出去。 我才想收回，林承威就已经读过讯息了。 他没事那么快看讯息干嘛，我突然觉得好丢脸，这样看起来好像我在撒娇一样…… 「我不只会告诉你，我还会打给你。」 「又没人叫你打过来。」 「可是我想打给你耶！」 「你开车还回我讯息，这样不符合你对安全驾驶的定义吧。」 「对啊，所以我停在路边回你。」 我打电话过去，林承威很快就接起电话：「没想到是你先打给我。」 我有些不自在：「我是要告诉你，赶快回家睡觉，不要停在路边影响交通！」 林承威笑出声来：「好，我知道了。」 我忽略他的笑声：「就这样，拜拜！」 掛上电话的那一刻，我心里好像多了一份开心感。 但这份开心，很快就被抹煞掉了。 叶可蕎靠在浴室门边：「就这样，拜拜。」 「你干嘛偷听我讲话。」我红着一张脸，被偷听电话的感觉就很像赤裸裸站在别人面前，供人欣赏一样。 「我才想问你，真的没有喜欢上我表哥吗？」叶可蕎挑眉：「一点点点点点都没有吗？」 「我没有啦！」我嘴上这么说，但是心跳却紊乱。 奇怪，明明否认我喜欢林承威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为什么现在却觉得这不是我会说的话。 「好吧，那你说说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哭得那么肿来找我。」叶可蕎拿了冰敷袋给我。 「我跟林承威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以前在澄云的高中同学，就，打我一巴掌的那一个。」我试着轻描淡写，就怕情绪一个上来，我又难过得想哭。 「也太突然！」叶可蕎眼睛睁得很大：「那你没受伤吧？」 「没有啦，其实她本来是要跟我道歉，可是越讲越过分，我受不了就跟她吵架，然后就哭着跑掉了。」我躺到床上，冰敷眼睛道：「但是不得不说幸好有林承威在，我心情好了一点。」 叶可蕎倒了杯水给我：「我表哥其实很温柔啊，不然他怎么会跟郭寧在一起五年……」 我起身，默默喝着水，为自己好好补充水分，刚才哭那么久，都觉得水分大量流失。 叶可蕎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不是啦，重点不是郭寧，重点是他真的很温柔，对他发脾气，他几乎都没什么感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把玻璃杯放回桌上。 「那就好，还有刚才我口误的事情，千万不要告诉他，等等他说我猪队友！」叶可蕎用眼神向我求饶。 「我看起来是那种会出卖你的人吗？」我朝她甜甜地笑。 「我当然相信你不会呀，不会对吧、不会对吧！」叶可蕎抱了抱我，像抱玩偶一样对我上下其手，不断给我搔痒。 「好啦，绝对不会啦，很痒耶！」我被弄得笑声连连，已经忘了先前才大哭一场而已。 「对了，母亲节快到了，明天放假我想去挑些花，你要去吗？」叶可蕎怕我触景伤情，急忙解释：「我想说之前在高雄，你都会送花给永芳阿姨，今年应该也不例外……」 「好啊，那我们明天一起去。」我爽快答应。 ＃ 也许正值母亲节的前一个週休，来花市买花的人潮不少，叶可蕎选了很久，还是拿不定主意。 「虽然大家都说要送康乃馨，但我妈反而比较喜欢兰花。」叶可蕎翻了一下价格卡：「这盆快三千，我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住，开销很大，我到底要不要买这盆……」 「不然我帮你出一半，反正我现在住的地方是公司出钱的。」我打开长夹，拿了一千五百元给叶可蕎。 叶可蕎推却：「不用啦，但下次表哥找你的时候，记得带我去，他看在你的面子上，应该会愿意请我吃饭。」 我不怀好意的笑了：「你也可以叫张哲蔚请你吃饭啊。」 叶可蕎瞪了我一眼：「不要提那个呆头鹅啦！」 「所以你们真的有……曖昧？」我窃笑，终于让我扳回一城，不然都是叶可蕎在寻我开心，真是不够意思。 「大概在大三的时候吧……我有跟他暗示过，但是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啊，所以我就觉得算了，然后就到现在了。」叶可蕎心不甘情不愿的对我报告她的恋情进度。 「会不会是你暗示的不够明显？」 「吼，如果谈恋爱要女生主动的话，我才不要咧！」叶可蕎小小抱怨：「都不知道我很羡慕你喔，表哥说喜欢你，就一天到晚都跑去找你耶，他应该没有告诉你，他这几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吧。」 我惊讶不已：「为什么？」 叶可蕎眼神放空，我想一定又是林承威叫她不准告诉我，但她却沉不住气，总是不小心把不能讲的讲出来。 但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我跟叶可蕎才可以要好到现在吧，她的不做作让我觉得相处起来非常舒服。 「你们最近不是成为合作伙伴吗，有很多商品是他要负责的，所以他都把工作带回家做，然后只要你有空，他下班就会先去找你啊。」叶可蕎双手合十，向我求情：「好了，我顶多只能说到这边，再讲下去，被他发现我就不用蹭饭了！」 原来林承威都是在百忙之中跟我见面的，虽然我们没有在一起，但我在台北能不那么寂寞，多半都是因为有他陪着我吧…… 「您好，请问还有白玫瑰花吗，我想要一束。」女人的声音听起来熟悉，但我不记得在哪里听过。 女店员亲切招呼：「是江小姐啊，当然有啊，每年这个时候你都会买这个。」 江小姐……会是江萱云吗？ 我转头一看，眼前的江小姐证实了我的猜测。 我还在犹豫该不该礼貌性打个招呼，江萱云一瞥见我，先跟我打了招呼。 「琬舒，原来是你，好久不见。」江萱云朝我温婉的笑。 「嗨，萱云姊，好久不见。」我心里正想着要怎么接下一句。 「你们也是来买花吗？」江萱云看向我跟叶可蕎。 「是呀。」我点了点头，回以一抹微笑。 「也是，母亲节就快到了，所以我才来买白玫瑰，晚点要去整理我妈妈长眠的墓园。」江萱云眼神黯淡，笑意尽失。 我嘴唇微微颤抖，还不相信自己接收到的讯息。 江萱云十二年前传给我的讯息，是在指这件事情吗？ 那一年分手前，江瀚尧在中部有好几天的时间不跟我联络，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江萱云抱起玫瑰花束：「打扰你们了，我先出发囉。」 我挥了挥手说再见。 如果……那时候江瀚尧面临的是丧母之痛，那我在当时对他不告而别，不也是一种落井下石的残忍？ 这就是他为什么每每看到我，有时高傲里还有一丝忧伤的原因吗…… 07.坦然面对你，面对我自己-2 结束休假后的第一个上班日，我一见到江瀚尧就想把事情问清楚，但总是没有一个合理的时机点，能让我把那些疑问说出口。 但我问了，又有什么意义？ 我能改变那些曾发生过的事情吗，即使魏翎欣对我道歉了，我也不觉得她能弥补什么。 那江瀚尧对我是不是也一样的感觉？某种层面上，我的道歉跟魏翎欣有什么分别吗？ 「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好，要不要跟我聊聊？」卢采彤从抽屉里拿了一颗金莎巧克力给我。 我剥着巧克力的包装外层：「如果你前男友是因为误会才跟你分手，好几年后又回来跟你道歉，你会接受他的道歉吗？」 卢采彤嗤之以鼻：「死都不可能，叫他路边洗洗睡比较快！」 「我想也是，有心的话早就联络了。」我嘲笑着自己的无情。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资格要求被原谅，好让我自己不再那么难受、不再纠结。 「不过有些人可能等着那句道歉等很久了，或许听到道歉，反而可以很释怀。」卢采彤翻着杂志，补充其他看法。 江瀚尧有可能在等我的那句道歉吗？他有期望过我跟他有把话讲开的一天，然后彼此好好说再见吗？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已经逐渐不在乎过往的那一段感情，也许……只是想把一切说清楚，做个了结罢了。 然后，我就能真的豁然开朗，好好面对我的人生。 或许这就是我被调过来的原因吧，可能这就是我註定要面对的人生课题。 一个上班日就这样结束了，到了下班时间我才真的有机会跟江瀚尧好好说话，在他离开之前，我挡住他的去路，他迟疑了一下。 江瀚尧挑眉：「下班时间已经到了，还是你很想加班？」 我厚着脸皮，抱着就算被他酸言酸语，也一定要把所有事情讲开的决心。 我抬起头，目光坦荡荡：「我在花市遇到萱云姊。」 江瀚尧眼神原先不感兴趣，但听见江萱云的名字从我口中说出后，他眼睛闪过惊愕。 「你去中部比赛的时候，没跟我联络，是因为伯母她的原因吗……」我调匀呼吸，藉此平稳心情：「我不知道原来伯母的状况严重成那样，我……」 江瀚尧沉默了几秒，才向我说明：「我妈在那几天病情恶化，后来就离开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如果你没有遇到我姊，你是不是从没想过要跟我坦白？」 「什么意思？」 「老实说，我知道你跟赵维钧只是好朋友，我后来也知道你被吴瑀茹欺负，这些事情赵维钧都有告诉我，我也跟吴瑀茹和她家人讲清楚，叫她不准再对你做那些事，否则我一定替你追究到底，但我要她跟你道歉的时候，你已经换电话了，换了所有的联络方式，从此之后我再也找不到你。」江瀚尧一抹苦笑，阐述这几年来，我一直没告诉他的事情。 我听着江瀚尧对我的控诉，把他所有的不满都一併接收。 「好，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只想说我没有对不起你，以后你也不要再拿这件事来压我，以后在工作上就是上司对下属，就这样。」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坦，把话说完了，我跟江瀚尧也真的谁不欠谁了。 「那你听完这些，你都没有别的话想要告诉我吗？」江瀚尧从背后抱住了我，让我难以思考。 「这里是公共场合，而且你已经有未婚妻了，请你尊重点。」我努力扳开他的手，严正提醒他不该这样对我越线。 但江瀚尧下一秒所说的，却又颠覆了我对他的了解。 江瀚尧松开双手：「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还爱不爱我。」 「这是你应该对我说的话吗？」我好茫然，这真的是我认识的江瀚尧吗？ 「你不会明白我有多爱你，就像你也忘了这条手环是你送给我的。」江瀚尧拿下幸运草手环，放在我手上。 江瀚尧看起来不像在骗我，但我对这条手环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在我跟你都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你爸妈也是大吵一架，又闹到了警局，当时我爸在那间派出所上班，受理的就是你爸妈的案子，你坐在椅子上哭，说你不喜欢爸妈这样吵架，我怎么安慰你都没有用，后来把我的白熊布偶送你，你才开始不哭。」江瀚尧的描述，逐渐把我已经忘记的回忆，重新再提醒一次。 「然后我告诉你，永芳姨说过不能随便收人礼物，所以我送给你那条幸运草手环，对吗？」我不自觉红了眼眶。 原来我跟江瀚尧在很久之前就相遇了…… 江瀚尧把我逼到墙角：「对，但是你什么都忘了，只有我一个人还在每年的生日许愿，能够再次遇见你，并且跟你在一起。」 「不要说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的声音变得微弱，一切好沉重，这些事情带给我的无力感好深。 「琬舒，你听我说，其实……」江瀚尧心软了，语气不像刚才一样蛮横霸道，透露着对我的心疼。 可是他怎么能心疼我，他怎么能…… 「抱歉，请你跟我保持距离，我先下班了。」我甩头就走，用尽全力逃避他。 不管江瀚尧接下来想说什么，我知道我都不该继续留下。 因为我并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而且他真的像他所说的，还爱我吗？ 那我，真的还爱他吗……？ 07.坦然面对你，面对我自己-3 离开公司之后，我的心情乱糟糟，眼泪也不知该从何开始流起，也不想回家，最后我传讯息给张哲蔚，他一看到就马上答应跟我相约。 张哲蔚坐在公园长椅等着我，这画面就像当初我回应江瀚尧告白的那天。 「说吧，阿花有什么烦恼？」张哲蔚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不用我开口就可以透析我这个人。 「今天江瀚尧跟我说他还爱着我……」我喝了一大口红茶，想让所有的烦恼都跟着喝下肚，再消失殆尽。 张哲蔚掀开泡麵盖子，「那你相信他吗？」 我沉思几秒：「我不知道，但他已经有未婚妻了，我跟他那些过往已经不具任何意义，他真的不应该跟我说他还爱我，这是对他未婚妻的背叛。」 张哲蔚不这么认为：「初恋往往让人难以忘怀，更别说你们现在又是多年后重逢，很多学生时期的回忆一旦重新想起，两个人之间要像一般同事相处就困难了。」 我轻轻闭上眼睛，试着放空脑袋：「我还能怎样，我就无缘无故被调来这里，想走也不能马上走。」 张哲蔚食指点了我额际：「你要记住最重要的一点，他未来是别人的老公，不管心里多放不下，都要努力放下，明白吗？」 「我觉得我是放下了，不然我怎么会十二年都不跟他联络？」我说是这么说，却又有点困惑。 张哲蔚揉乱我的头发：「这问题你要问自己，不是问我。」 我双手叉腰，「算了，不讲我的事情了，那我问你跟可蕎吧，你对她真的没有喜欢吗？」 张哲蔚把最后一口汤喝完：「当好朋友比较长久。」 还以为张哲蔚会被我问垮，想不及拥有丰富感情史的他，根本不怕这种幼稚园等级的问题。 我把张哲蔚的泡麵拿走：「你没看到我现在很烦吗，你还有心情吃东西。」 张哲蔚摸了摸鼻子：「就是因为知道你心情不好，才要做点事情转移注意力啊，不然我跟你一样鬱闷，是不是两个人都要哭死了？」 我无语，张哲蔚果然是歪理大王。 「你不如趁现在釐清你对江瀚尧的想法，只有你弄懂自己的心，才能有放下的机会。」张哲蔚一针见血的解析，我的身上瞬间多了好几个弹孔。 这就是认识十二年的结果吧，张哲蔚摸透了我的各个心思，我对他一切的解释，在他看来都是百口莫辩罢了。 只是我真如张哲蔚所说的，对江瀚尧放不下吗？ ＃ 跟张哲蔚聊完之后，我们各自解散。 漫漫长夜，我望着窗外依旧无瑕的月亮，静静一个人回忆我在澄云高中短短半年多的学生生活。 我还记得第一次听到江瀚尧这个名字，是在运动会的时候，当时我觉得为他疯狂的女同学看起来个个是花痴，却没想到在不久的后来，我却也成了那个花痴之一。 我天真以为我跟江瀚尧这辈子只剩下平行线，人生不会再有交集、不再有参与彼此生活的机会，但天不从人愿，我们还是在十二年后的现在相遇。 假如我没有被调来这里，是不是就不会再遇见江瀚尧，也不用现在烦恼成这样？ 但是如果我没有回台北，是不是也没机会认识林承威呢？ 我拨了电话给林承威，想跟他聊天解闷，我还以为他会接的，但是他的电话只有冰冷的回应。 「您拨的电话将转接到语音信箱，嘟声后开始计费……」 我失望的掛上电话，看来今晚只能跟寂寞相处，试着当朋友了。 07.坦然面对你，面对我自己-4 母亲节前夕，我搭高铁回到高雄，在左营高铁站，志峰姨丈跟永芳姨开车来接我。 回家时阿嬤正在午休，于是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白熊躺在沙发上，仍然懒洋洋的整理牠的皮毛。 「在台北生活还好吗，是不是变瘦了一点？」永芳姨往我右边坐下。 我看着自己的腰围，不好意思说我其实胖了三公斤。 想想也是，三不五时被林承威抓去餵食，不胖才怪。 只是林承威仍然没回我讯息，好几天都一样，我想也许他在忙吧。 而且我的心情也还在迷茫中游荡，这时候少连络可能比较好。 「阿姨，你知道吗，其实以前有一段时间我很讨厌爸爸妈妈，因为我觉得她跟爸爸很自私，他们只想着自己的幸福，却没想到他们的爱会伤害到别人。」我头轻轻靠在永芳姨的肩上：「可是现在当我遇到相似的问题，我好像能懂了一点点他们的感受……」 「是江瀚尧吗？」永芳姨轻轻拉开我，与我对视。 「嗯……但我没有想介入的意思，我只是纳闷，只是疑问，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弄不懂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认为自己好像越来越不懂爱到底是什么。」 「当第三者不会快乐的，你妈妈后来的日子都是在痛苦中度过，就算得到了你爸的爱，但终究还是不快乐，有的时候半夜还会做恶梦，阿姨不希望你也过一样的生活。」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想当第三者，只是很感慨人生绕了一大圈，我想忘掉的事情，全部都重新来过，一直逼我去面对。」 「爱一个人没有什么道理，但是要找对人爱，不是盲目去爱，明白吗？」永芳姨揽着我的肩膀：「今天就算他再怎么爱你，如果他已经有了家庭，就不要再跟他继续牵扯，因为最后受伤的不会只有你，另一个女人也会受伤，了解吗？」 「嗯，我懂，我不会的。」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而且爱不代表一定要在一起，我发现有时候当朋友比较快乐，无忧无虑。」 永芳姨心疼的摸了摸我脸颊：「亲爱的，阿姨知道你辛苦了，从小就要面对大人的纷争，逼迫自己成长。」 我抱着永芳姨：「阿姨，我有你们陪着我，我还是很幸福的。」 傍晚，我一个人在房间盯着手机看，林承威还是没有回我讯息。 我开始反省是不是我平时对他太依赖，他觉得厌烦我了，觉得我讨厌了，所以才对我视而不见？ 负面想法让我觉得快窒息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打给叶可蕎探听，或许可以捞到一点有用的讯息。 「啊？我表哥好几天没跟你联络？」叶可蕎声音听起来很意外：「我以为他只有不理我而已，没想到你也被打入冷宫了。」 「什么冷宫啦……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所以他真的没跟你联络？」我慌慌张张地问，心里开始浮现许多不安的臆测。 「好啦好啦，不过他也没有跟我联络，说来好奇怪，他从不会这样。」叶可蕎语气转为认真。 「那他家在哪里，你地址能给我吗？」我心急如焚，不管林承威会不会讨厌我，我都一定要确定他人没事，我才能安心。 「好啊，我传讯息给你喔，等等……」叶可蕎开始打字给我：「传给你了。」 「谢谢，那先这样了。」我一说完就掛上电话，连对叶可蕎说声再见都忘了。 我打开房门，正要离开房间，映入眼帘的第一幕，是永芳姨站在门口，微笑的看着我。 「有急事要回台北吗？」永芳姨拎着我的背包，那是我装换洗衣物的包包。 「我朋友好几天没跟我联络了，我怕他会不会出事了，所以……」我低着头，连母亲节都还没帮永芳姨庆祝，就这么离开的话，我是不是很不孝顺？ 「看来你很担心他，姨丈已经在楼下等了，我们开车送你去搭高铁。」永芳姨表示她理解我的心情。 我有些歉疚：「对不起，我保证下个礼拜会回来陪你们。」 永芳姨拍了拍我的肩膀：「傻孩子，陪我们的时间还很多啊，我们先赶过去吧！」 ＃ 一抵达台北，我立刻转搭计程车，直衝林承威他家。 路途中我不断打电话给他，还是一直转接语音信箱。 我开始担心起来，他会不会真的是因为跟我告白才会突然消失不见，是不是我真的害到他了…… 虽然他觉得我很迷信，可是我真的会怕…… 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开始后悔了，我后悔为什么前几天一直在烦着江瀚尧说的那些话，却忽略一直以来陪在我身边的林承威？ 那个不管我怎么用言语闹他，他都不计较，反而一直包容、一直宠着我的林承威，为什么被我忽略了？ 然后现在我才发现，他对我来说不是朋友那么简单而已。 直到眼泪掉在我的手心上，我才发现自己在乎林承威的程度，比我想像来得深。 「小姐，你没事吧，要用面纸的话自己拿喔。」计程车司机透过后照镜关心我。 「谢谢，不好意思。」我尷尬笑了笑，都忘了自己还在计程车上。 「想男朋友齁，不要难过啦，下一个绿灯左转就可以见到他了。」司机幽默的回应，让我顿时忘了哭泣。 我照了一下镜子，眼睛真的被我哭到好红。 07.坦然面对你，面对我自己-5 我站在门口，举着手不知道该不该按电铃，在原地来来回回好挣扎。 如果林承威真的只是不想再跟我联系了，那我来找他是不是很莫名其妙。 可是如果他真的只是不想理我，那他应该会回可蕎的啊，但是他也没回…… 算了，都到他家门口了，还管他讨不讨厌我，就算他不想跟我说话，至少让我知道他平安就好。 那样我就会放心了，我就可以不用那么担心了…… 一想到他可能真的不想理我，才不跟我联络，突然觉得心好酸，又开始想哭了。 以前他被我拒绝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难过，却还得在我面前强顏欢笑？ 我抱着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按了门铃，在门口等着。 时间过了五分鐘之后，我按了第二次，但又一个五分鐘，一样没人应门。 最后我告诉自己，事不过三，再一个五分鐘如果没看到林承威，就当他真的不想理我了吧。 平常第六感特别准的我，第一次不希望自己的预感成真，可是第三个五分鐘，林承威还是没有出现。 好吧，也许是我太天真了，以为他会理我的…… 我转过头去，背对大门，越想越觉得伤心，也觉得好丢脸，为什么要在别人家门口哭！ 「我特地赶回台北，结果你都不理我，还敢说你有多在乎我……」我蹲在地上，一个人掩面哭泣。 「什么……」 身后传来林承威的声音，我的眼泪吓得赶紧收回，打死我都不要让他看见我这么狼狈。 我站起身来，先把眼泪擦一擦，才转头看着林承威。 我从容回应：「我想说你没回我，可能发生什么事了吧，但看起来是我想太多了，你没事就好。」 是啊，林承威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相形之下，我的担心看起来好多馀，人家根本就没发生什么事。 唐琬舒，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你在生气？」林承威一下就猜中我的心思。 「没有啊，我干嘛生气。」我别过头去，但是的确有一股怒气在我心中堆积。 「我有吃感冒药，所以才刚醒而已。」林承威清了清喉咙：「我前几天忙到忘记把手机充电，然后发烧三天，医生说是流行性感冒，对不起，我刚刚才知道你一直在找我。」 「喔……那你有好一点了吗？」听到这里，我已经不忍再跟林承威生气，我仔细一看，他气色真的不太好。 「已经退烧了，没事。」林承威靠近我：「你怎么好像哭过？」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口是心非，想就此糊弄过去。 「眼睛都那么肿，还说没有啊？真是傻瓜。」林承威微笑有一抹虚弱：「是你跟江瀚尧闹得不愉快了吗？」 林承威彷彿看透了我，但我很清楚，我不是因为江瀚尧的事情感到难过。 或许前几天跟江瀚尧把话讲开，我有那么一点感慨、忧愁，可是找不到林承威这件事，才是我难过的真正来源。 「我知道要你放下很不容易，所以给自己多一点时间，慢慢的就不要哭了，好吗？努力去找回你的笑容。」林承威明明看起来很不舒服，却还是提起精神为我加油。 而我，在见到他之前，却还任性地以为他在对我耍大牌，故意跟我告白之后，再把我丢着不管。 我想会这样把我宠成公主病的，只有林承威了，我如果还不懂得看清自己的心，让他想放弃、想离开我了，我真的能接受吗？ 「林承威，你是白痴喔，我如果会想江瀚尧，我来找你干嘛，都怪你没回我讯息，害我没办法陪我阿姨过母亲节，我才刚到高雄半天就又衝回来台北，就因为担心你，怕你怎么了……」眼泪又浸湿了我的眼眶，模糊我的视线。 林承威呆愣地看着我，迟迟没有接话。 「我是因为担心你才哭的啊，我怕我真的见不到你了，也怕你讨厌我了，我知道我对你一点也不温柔，可是这不代表我不在乎你，不代表你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抽噎啜泣，不忘把鼻子捏紧。 这种时候如果流鼻涕能看吗，我才不想在林承威面前没形象。 「好，我知道了，是我不好，别哭了。」林承威捧着我的脸，擦去我的每一滴眼泪，也抚平了我惶惶不安的心。 「你真的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我好气恼，虽然被林承威哄的感觉好甜好温暖，但是他显然不知道我到底想表达什么。 林承威笑弯了眼：「我知道呀，你担心我，我有专心听你说话。」 我皱着眉头，不太相信他：「你真的知道我为什么担心吗？」 林承威笑意不减，但多了一分迟疑：「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你会担心我，难道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没有把我当真心的好朋友吗？」 我有点不开心为什么我暗示这么明显了，林承威还是跟我鸡同鸭讲，要嘛就是扯到江瀚尧，不然就是一直跟我朋友来朋友去的。 可是我整理思绪后才想起来，其实林承威只是在顺从我一开始给他下的命令，我们只能是朋友，就只会是朋友而已。 所以，他现在只是在好好遵守我的指令。 「所以我们只是好朋友吗？」这次我不相信我讲成这样，他还可以装蒜。 「是啊，你真的没事吗，感觉好像有心事？」林承威的迟钝反应，让我的大脑快要跟着他一起愚钝了。 我脸色铁青，狠狠瞪着他：「喂，你就这样低着头，不要动！」 林承威没问我原因，乖乖照做，俯着身问我：「这样吗？」 我圈住他的脖子，紧紧吻了他的唇，几秒后才放开他。 没想到林承威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唇：「你这样会被我传染感冒吧……」 什么嘛，我都豁出去了，竟然得到这种回应！ 「林承威，你这个笨蛋，你最好不要再跟我讲话了！」我咬牙切齿，恨死自己的鲁莽。 「我哪是笨蛋啊……只是你一直没说到关键字，我怕我会错意。」林承威把我抱在怀里，宠溺的看着我。 「我、我也会害羞啊，你都不知道刚才的动作，我要花多少勇气！」我不服气，硬是嘴上不饶人。 「所以是要我开口问你，现在我是你男朋友了吗？」林承威认真地看着我。 「你为什么要明知故问。」我把他抱得更紧：「可是你还是生病了，这好像证明了对我告白真的不好……」 「可蕎嘴巴那么大，一定有跟你说我最近工作比较多吧。」林承威捏了我的脸：「所以我只是不小心让自己太累才会生病，不是你的问题，我不希望你怪自己。」 「真的是这样吗？」我还是有点害怕，虽然我很想跟林承威好好在一起，但我更不希望自己为他带来麻烦。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让你找不到我了，相信我好吗？」林承威举手发誓，滑稽模样让我的恐惧跟着消失。 「我没有不相信你啊。」我抓住他的手，亲了一下：「不能亲嘴，那可以亲手吧。」 「等我感冒好了一定狠狠的亲你。」林承威难得对我霸道一回。 「那要我同意才可以。」 「你会同意的！」 「你不是都会让着我吗？不是说我讲的才是对的吗？」 「哎呀，早就知道不要这么说了……」 07.坦然面对你，面对我自己-6 林承威瞥着密密麻麻的刷卡单，瞪了一眼正在享用美食的叶可蕎。 「你不觉得你吃得太少了吗，要不要再多点几样？」林承威笑咪咪地说。 「我也觉得我太客气了。」叶可蕎咬了一口蛋糕，扬着幸福的微笑：「如果不是我把你的地址透露给琬舒，你还不知道要追多久才会到手。」 我看着杂志，「你已经有东西吃了，安静！」 「你现在是过河拆桥，有了男人没有好姊妹吗？」叶可蕎偏偏不合我意：「藉着生病促成一段爱情，表哥，你是不是故意装病的？」 林承威把叶可蕎眼前的盘子拉近自己：「是不是想让我在你的食物里下毒？」 我憋着笑，当作没有看见。 「你们两个现在竟然联合起来欺负我？人果然有爱情没友情！」叶可蕎摇头叹息，把食物抢了回去。 「那你也去交一个，换你闪给我们看。」我就是故意提醒可蕎，别忘了张哲蔚的存在。 叶可蕎哼了一声：「够了，我以后不会找你们两个吃饭，免得我被闪瞎。」 我提出反对：「你不是叫我约林承威的时候，记得也要约你吗，你说这样才可以叫他买单。」 叶可蕎开始狼吞虎嚥，把桌上所有还没吃完的食物，在短时间之内一扫而空，最后还不小心打了饱嗝。 「我还以为你吃不完，没想到你平常小鸟胃都是装给姑姑看的。」林承威不怀好意的嘲讽叶可蕎。 「我要是再继续跟你们两个待在同一个地方，刚刚吃的东西都会吐出来。」叶可蕎搓着手臂，故作厌恶：「你们自己放闪吧，我等等还有事，要先走了。」 林承威刻意搂着我的肩膀：「可蕎拜拜，表哥会想你的。」 叶可蕎扮了鬼脸给林承威看，才心甘情愿地离开。 等她一走，我马上往另一边靠着，跟林承威保持一点距离。 我并不是讨厌跟他靠很近，只是在人来人往的百货公司，我还是觉得两个人靠太近，会让我有点害羞，心跳也会跟着加快。 「我可爱的小公主，为什么离我那么远？」林承威脸贴近我，让我不敢直视他。 「这里人很多耶，你都不会害羞吗？」我压低声音，不敢太过放肆。 「为什么要害羞？你怕我在这里亲你吗？」林承威靠得更近些，作势要吻我。 「你感冒还没全好，你自己说不能亲的喔。」我伸着手把脸遮起来。 「好啦，不闹你了。」林承威把我的手慢慢拉下来：「可是我都没有听你说过喜欢我耶，你可不可以现在小小声地告诉我，让我开心一下？」 「我要等到你真的很喜欢我了，我才会跟你说。」 「我表现得很明显吧？」 「不管啦，我就是要学你一样卖关子，这样你才会爱我爱得无法自拔！」 「还是下午你请假，我也请假，我带你去结婚，用行动证明我不只喜欢你，我还很爱你？」 「我还没说要嫁给你，你也想得太远了。」 「我是认真的，没有跟你开玩笑。」林承威轻轻抚着我的脸颊：「琬舒，虽然我平常很喜欢跟你开玩笑，但是我说想跟你结婚，是我的真心话。」 「谢谢你。」我微微一笑：「我想等到真的稳定了，再谈这件事。」 「好。」林承威向我伸出手：「我载你回去上班，下班再去接你。」 林承威对我的爱及耐心，让我庆幸自己被卢采彤拉着参加那场舞会，如果不是这样的契机，我想茫茫人海中，我不一定还能再遇见他。 我不知道这段感情是否就是幸福的终点，但是我想好好把握这段得来不易的幸福。 ＃ 到了公司楼下，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跟林承威说再见。 「上班加油。」林承威手指轻点我的鼻子，嘴角漾起温柔的笑。 「林承威，我也喜欢你啦！」见他温暖笑顏，我把刚才在车上一直想着的心思告诉他。 「我知道啊。」林承威得了便宜还卖乖，笑得很欠揍。 「那你干嘛非要我说不可。」 「因为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你真讨厌。」我看了一下手錶：「啊不行，我真的要下车了，要迟到了！」 「好啦，你下车注意安全，不然跌倒受伤我会担心。」林承威捨不得的摸了摸我的脸。 我点了点头，赶紧打开车门，离开副驾驶座。 太阳即使热辣辣的拂过脸颊，还是抑制不了我一直在加速的心跳。 好希望林承威的温柔始终不变，就一直这样只宠着我一人就好。 07.坦然面对你，面对我自己-7 自从确定了跟林承威的关係之后，上班我仍然搭着捷运通勤，但到了下班时间，他就会开车载我去吃饭，然后再回家。 一眨眼，我们已经交往了三个月，就像一般情侣一样，虽然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他对我的珍惜。 除了今天他真的得留下来加班，没有办法载我回家，其他时间都是尽量留给我，让我没有多馀的心思去猜想他会不会离开我，给我了厚实的安全感。 「你终于厌倦每天黏在一起的生活吗，我看你好像真的要忘记我了。」叶可蕎充满妒意的瞪着我：「现在是怎样，有林承威就忘记我了！」 我想了想，好像煞有其事，这三个月来我真的很少跟可蕎见面吃饭。 我噗哧一笑：「你好像真的很气，学我连名带姓的叫他。」 「我说的是实话啊，他怎么没有感谢我常常在你面前帮他美言几句，促成你们交往，我也有功劳耶！」叶可蕎拿着刀叉，猛力在牛排上切画，只差没有直接把刀子插在上面，表示她的气愤。 「对了，你今年生日礼物想要什么啊？」我换了话题，想转移叶可蕎的注意力。 「我生日在年底耶，现在才八月多，与其讲到我的生日，不如说你有没有送林承威什么礼物？」叶可蕎发出嘿嘿嘿的笑声，看起来有点变态：「你是不是该把自己装扮得很性感，当成礼物送给他？」 「我们之间没有你想像的那种画面好吗！」我脸色涨红：「不过他生日是什么时候啊，我发现我好像根本没问过……」 「蛤？你认真！」叶可蕎眼睛睁得大大的，彷彿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嗯，我没问过。」我很不愿意的承认，这样当女朋友的，是不是有点不称职。 「那幸好你现在问我了，他的生日是九月二十二号，虽然他没在庆祝生日，但我觉得如果你帮他庆祝，他应该会很开心。」叶可蕎对我伸出手心，我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头雾水，猜不透她到底要干嘛。 叶可蕎继续摊着手心：「给你情报，要收费的。」 「有没有什么可以不用给钱的方式。」我想了想：「是不是帮你跟张哲蔚凑合，就可以抵掉这笔？」 叶可蕎双手环于胸前：「那不用了，本小姐决定不要那个呆头鹅了！」 我不这么想，持着不同意见：「我觉得他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你们认识太久，也都不主动。」 听我这么说，叶可蕎睫羽低垂：「我哪有不主动啊，可是如果他真的只想当朋友，我也没有办法……」 「那你真的打算就这样下去吗？」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很羡慕你啊！」叶可蕎努力振作：「要好好珍惜我表哥啊，像他这种专一的爱情傻子已经不多了，就算你跟江瀚尧已经是过去式了，在公司也一定要保持好距离，知道吗？」 「林承威有说了什么吗？」我讶异了一下，虽然我跟江瀚尧真的已经毫无关係，但是我不确定林承威是不是真的不会在意。 我想如果郭寧跟林承威在同一个地方上班，我也会焦躁不安吧…… 「是没有啦，我是提醒你而已，毕竟我也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真正的家人啊！」叶可蕎笑得开心。 她的笑容好像有一点牵强，是不是我刚刚不应该提到张哲蔚。 可蕎总是对我这么关心，我却没想过张哲蔚是不是她心里的一个伤口。 张哲蔚始终不愿正视自己对可蕎的心意，总是拿朋友当作一切的解释，是因为高中时的妍薰劈腿，让他再也不想谈感情了吗？ 回想起来，张哲蔚的确从那时候开始就没再传出什么恋情，除了后来在大学遇见可蕎之外，我没听说他跟哪一个女生走得比较近。 如果张哲蔚真的喜欢叶可蕎，那我是不是应该努力帮他们一把？ 他们两个在我最难熬的时间陪着我度过，我希望他们也能面对自己真正的心情，一起过着幸福的日子。 ＃ 跟可蕎吃完晚饭，我打电话给林承威，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只是想看他下班回家了没。 「我再半小时就会离开公司了，回家一定会打给你，别担心。」林承威在百忙之中接起电话，还是一样温柔。 我算了一下时间，搭捷运到他公司好像差不多半小时。 「喔，好啊。」我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回应他，掛了电话。 心想等等他见到我，不知道会不会有点小感动。 半小时过后，我到了林承威的公司楼下，拎着我顺路买的小蛋糕。 我打了电话给他：「你应该还没回家吧？」 电话那一头传来林承威的呵欠声：「刚完成工作，现在要回家了，你跟可蕎已经吃完饭了吗？」 「对啊，我在你们公司一楼等你。」 「真的？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去开车。」 一上车，我就把蛋糕拿给林承威。 「我想你应该还没吃东西，你要不要先吃一点？」我向他解释：「这是我很喜欢吃的蛋糕，我想说让你吃看看。」 「那你要一起吃吗？」林承威切了一小块蛋糕，在我眼前晃呀晃。 「好啊！」我把他分给我的蛋糕一口咬下，绵密的奶油甜甜的，心也甜滋滋的。 「你吃得跟小花猫一样耶。」林承威伸手抹去我嘴角的奶油。 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抹了一口奶油往林承威的脸上点了一下。 「你也是小花猫。」我吐舌撒娇，好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你确定我是小花猫？」林承威的五官在我面前越来越放大，吻了我的唇。 我没有抗拒，闭起眼睛感受与他吻着彼此的美好，而且还可以尝到蛋糕的味道。 可是下一秒我就喷笑了，林承威狠狠的瞪着我。 「你很委屈吗？」林承威故意装作对我生气。 「这样我好像在跟一块蛋糕接吻，都是奶油的味道。」我忍着笑，捏了大腿一把，不然我的正经会逐渐被瓦解。 「哼，我要开车了。」林承威撇过头去，一副傲娇。 07.坦然面对你，面对我自己-8 有的时候人越是幸福，越是容易忧愁，会开始觉得幸福好像是借来的，只是暂时的，可能一个转身又溜走了。 跟林承威在一起之后，我没有一天是不快乐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内心一直有一个不安的声音。 虽然林承威总是要我别想那么多，要我努力保持正面思考，但是我真的可以跟他在一起到最后吗，我身上的魔咒难道真的不见了吗？ 习惯他陪在我身边之后，才两天的时间不见就觉得想他了。 就算现在喝着鲜奶茶，我也觉得尝不到甜味。 基于我在公司餐叙，和一群平常鲜少会碰到的同事们吃饭，为了注重礼节，我压下了想打给林承威的衝动。 用餐过程的聊天声音充盈耳朵，但我一颗心都不在自己身上，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无聊至极的聚会，再去林承威的公司等他下班。 眼角馀光，我发现江瀚尧有意无意地往我这里看，但我都当作不知情，继续喝着我的饮料。 想到之前他抱着我，讲了我们小时候的事，也胡言乱语，讲了很多让我困扰的话，到现在我仍然觉得尷尬，除了尽量少交集，也鲜少交谈。 但不是我想逃避，他就不会再继续跟我纠缠。 餐叙结束，卢采彤是第一个离开现场的人，大概是要赶着约会吧。 我拎着包包，准备前往捷运站时，与江瀚尧恰不逢时。 「你真的跟林承威交往了？」江瀚尧的疑问让我困惑。 我跟林承威有没有交往，到底跟江瀚尧有什么关係？ 「我有需要跟你报备我的私人生活吗？」我连抬眼看他都懒，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几个月才能结束为期一年的调派，不然我根本不想多跟江瀚尧相处一分一秒。 「为什么你能轻易喜欢别人？」江瀚尧儼然把我当成他的归属品，攫住我手腕。 「我跟你已经是过去式了，请你把心思放在你的未婚妻上，不然我会觉得很困扰。」我甩开他的手，讲话也不客气。 「所以你是因为我有未婚妻，你才跟林承威在一起吗？」江瀚尧步步逼近。 我没回答他，这种幼稚的问题只是显得他不成熟，更让我庆幸在高中时这段感情就散了。 「你不回答是你犹豫了？」江瀚尧看起来很受伤，「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说的都是气话吗，我根本没有未婚妻，从来没有！」 这句话带给我的震撼有如炸弹在我脑中炸开，我从没想过原来这一切都是谎言。 如果这句话是在我跟林承威相遇之前就告诉我，或许我还有可能会重新喜欢江瀚尧。 江瀚尧不会明白我当年跟他提出分手，是经过了多少的挣扎，跟他在一起又是多少的压力扛在我身上，霸凌、无法见到阿公最后一面的遗憾，都是促成我对这段感情灰心的原因。 我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么狠心，只是这一切的真相来得太晚了，他说的真的都太晚了…… 或许在这一点我们很相似，都不愿意把彼此的真心说出口，导致最后我们只能错过。 只是，江瀚尧话里有多少真实性，我无法确定。 「你现在讲这些是要我为你的感情负责吗？」我冷笑，「人生是你自己的，你要怎么过，是你自己决定的，不要把你的幸福寄託在我身上。」 我不想再跟江瀚尧费尽唇舌，毕竟我叫不醒装睡的人，假如他不愿意清醒，我也拿他没辙。 ＃ 但是要说心情没有受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来到林承威的公司楼下，我只想快点看到他，多看看他的笑脸，我就不会那么烦了…… 等待的时间比平常还漫长，打了电话也没有人接，等到我终于看见林承威的时候，我脸上的期待顿时失了光彩。 在不远处，郭寧抱了林承威，但很快就被林承威推开了。 看到这一幕，我应该要开心林承威没有回拥吧，但是我为什么会难过…… 为什么他们会见面……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掐住我的脖子，让我难以喘息。 亏我一结束聚餐就来找他，可是为什么让我看见这样的情景…… 我陷入两难，到底要去找他问清楚，还是应该离开这里，当作什么都没看到，然后睡醒明天什么事都没有？ 我犹豫着下一步的打算，有人拉了我的手，我吓了一跳，回神才发现是林承威。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见到他，我的心没有那么开心，反而还觉得酸酸的。 可是几秒后，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林承威竟然不顾我的意愿，也不管郭寧还在不在，直接吻了我。 07.坦然面对你，面对我自己-9 虽然我还是乖乖上车，跟林承威一起回家，但我半句话都不想说。 即使林承威在郭寧面前吻的是我，也不能抹灭他跟郭寧见面的事实。 「你是在生气我吻了你，还是在生气我跟郭寧见面？」林承威的口吻温柔，让我好难再继续不开心下去。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我脾气倔强，心口不一。 「郭寧送讣闻给我，是我们以前一个高中同学，上礼拜车祸走了。」林承威语气平淡的描述，「她跟那个同学很要好，情绪上来才会抱着我，但是我没有抱她，我也第一时间推开她了，你别想太多，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而已。」 听起来好像是我自己内心小剧场太多，一股罪恶感在心中蔓延，我是不是不应该这样误会林承威。 「还是要我以身相许，你才会相信我的真心？」林承威开始解开他的领带。 「你这是色狼吧，还有你没事干嘛突然吻我。」我翻了白眼，抓着沙发上的枕头丢向他。 「我只是要证明我爱的是你，在她面前吻你，你才不会胡思乱想。」林承威把头靠在我肩膀上：「那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都解释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开心。」我顿了顿，「我只是觉得心情有点烦而已。」 「你怎么了？」林承威恢復正经地问着。 「就……刚刚聚餐结束的时候，江瀚尧突然告诉我，他没有未婚妻，他说那些只是气话，我觉得很烦，这样工作起来很疙瘩。」 「那你要换工作吗？」林承威敛起笑容，眼神透露一点不悦。 「换工作？我为什么要换工作？」我皱着眉头，再三确认他真的是这么说。 「他这么说，你不会动摇吗？」林承威一改平常对我的温柔，像换了个人一样。 他说话的声音一样轻轻的，但是我隐约感觉得到他的怒意冉冉升起。 「我为什么会动摇，他喜不喜欢我，不是我能控制的，难道因为这样，我就要换工作？那以后我在别的地方工作，有人对我表白，我也要马上换工作吗？」 「我可以养你啊，你不需要那么辛苦去工作。」 「可是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啊，我没有那么娇贵，而且我很喜欢我的工作！」 「那如果我不希望你跟他在同一个地方继续待着，你愿意为了我放弃吗？」 我迟疑着，爱情跟工作难道不能取得平衡吗？ 我跟林承威的价值观在这一瞬间面临失衡，我不知道谁才是错的那一方，或者说，我们两个人都是错的。 「我不想跟你吵架，可是我现在觉得有一点难过……」林承威默默拿起钥匙，「你如果还想待着，就待吧，我想出去散心一下。」 我只要开口求他留下，他就会留下的。 快啊，唐琬舒，跟林承威说你不希望他走。 但我还是眼睁睁的看林承威打开大门消失在我面前，把我留在他家，独自一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安静。 ＃ 一连好几天，我跟林承威都没有联络，倒不如说，是我单方面不想跟他联络。 我不知道如果我回应他了，他是不是要再继续对我洗脑，让我朝他为我做的选择去前进。 我知道要求他对我跟江瀚尧在同一个地方上班视而不见，这样有点强人所难，但我只不过是认为自己拥有自制力，我不认为我会做出背叛他的事情，为什么他不能对我多一点信任，为什么我们好好的关係，要因为江瀚尧而有所挣扎。 心情糟成一团乱无处可说，电话簿翻了一遍，我不想跟叶可蕎谈论我和林承威之间的不愉快，跟她说，只是让她变成夹心饼乾的内馅，让她跟着我一起烦罢了。 「阿花，你很不够意思耶，每次找我都是一堆鸟事。」张哲蔚弹着我额头。 「我朋友里面就你感情最丰富啊，不找你问，我还能找谁问。」我理直气壮说明找他出来的原因。 「我哪有感情丰富，跟王妍薰分手后就没交女友了。」张哲蔚一副老神在在。 我犹疑着：「那你跟可蕎呢？」 「我也一个礼拜没跟她说话了吧。」张哲蔚苦笑，「突然觉得世界好安静，有点不习惯。」 「你就不要等到她传出新恋情，你才觉得后悔。」我双手托腮，「到时候你就欲哭无泪！」 「阿花，你这样讲小心先打自己脸。」张哲蔚若有所指，「如果我是林承威，我也会不爽你跟江瀚尧在同一个公司上班。」 「我又没有怎样，就是工作而已啊……」 「重点不是工作的问题，你都知道江瀚尧的心思了，你为什么不能想一下林承威的心情？」张哲蔚没好气地说，这是他第一次对我指责。 我没回话，因为张哲蔚说的也是实话，我的确觉得林承威有点无理取闹，可是也没想过平时最常耍无赖的人往往是我。 「避嫌很重要，而且你已经逃避十二年了，你也该好好做一个了结，不要再让江瀚尧跟你的过去困住了你以后的人生。」张哲蔚细细以过来人的经验提点我。 我眼睫低垂，听完张哲蔚对我的劝导，我打了电话给林承威。 08.我所有的任性，不过就是爱你而已-1 只是我没能等到林承威接起电话，一直不断的转接语音信箱，处于关机中，让我有点坐立难安。 他从不这样的，是因为我这几天都没有回他讯息，也不理他，所以他生气了吗？ 我还是不想回家，于是跑到公司附近的公园发慌，开了几瓶啤酒喝着。 过程中我仍然一直打电话给林承威，但是一样被转接到语音信箱。 即使他后来开机了，他也不想回拨电话给我。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干嘛要热脸贴冷屁股，一直对他死命纠缠。 长椅的另一边，有个男人坐下了，我倒抽一口气，轻轻地转过头去。 江瀚尧瞄了我一眼：「一个人在外面喝酒，很危险你不明白？」 我扯了扯嘴角：「关你什么事。」 「他就是这样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酒的？」江瀚尧不为所动，只是继续对我说教。 「你够了没啊，我想喝就喝，为什么喝酒一定是因为谁而喝？」我站起身来对他怒吼，「你如果看不惯你可以走开，不要在这边打扰我的心情！」 江瀚尧却跟着站起来，把我抱在怀里：「琬舒，我不介意你喜欢过林承威，回到我身边吧，看你这样，我真的很心疼……」 我搥打他的胸膛，「你发什么疯啊，你怎么有脸跟我讲这种话，不要把自己讲得好像圣人一样，欺骗我最多的不就是你！」 我想推开江瀚尧，可是酒精驱使让我寸步难行，不仅如此，就连力气都比平常减弱了些，上次在公司还可以挣脱他，现在却觉得双手难以施力。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如果真的想欺骗你，为什么要在最后一刻告诉你真相？」江瀚尧压抑怒气，「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爱你，自从得知我们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只是一南一北的距离，我就千方百计，想要把你调过来台北，不想再跟你分开。」 我的醉意顿时醒了一大半，我会回来台北，竟然是因为江瀚尧对我浓烈、执着的爱…… 怒意不断上升，想到我的人生几乎被江瀚尧控制，我气得使尽全力，终于推开他。 「我警告你，除了工作以外，不要靠近我！」我撂下狠话，连正眼都不想再看见江瀚尧。 ＃ 回到家之后我哭了好久，贴着冰冷的墙，只有我一个人心疼自己。 林承威终于回我讯息了，可是我等到的讯息却是把我推向另一个心碎。 「对不起，我想我们先分开吧……」 我想要打给他，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可是他不接电话，我想我懂了。 也许真的就像我一开始所想的，因为他没有那么认识我，所以才会盲目的喜欢我、跟我在一起。 等到时间过去更理解彼此了，才发现我不是他要的，所以分开自然而然也变得很简单。 是我太天真了，才会以为林承威会一直宠着我，爱着我。 我在墙角蜷缩身子，一个人抱头痛哭。 这一刻我充分的了解到，原来曾经有人宠着是幸福的，可是被那么爱过之后，再面临分开，痛苦是加倍的。 想到我跟林承威就算分手了，在双方合作时还是要碰上一面，我就觉得心好像被掏空了，灵魂正在被啃食，所有的痛都让我觉得自己逐渐体无完肤。 电话像是不忍我再继续伤心难过，突然铃铃作响，我快速擦乾眼泪，以为林承威回心转意打给我，但来电显示却扼杀了我的期待。 我深吸一口气，「可蕎，你有事情找我啊？」 「对啊，你知道吗，张哲蔚竟然跟我告白……」电话传来叶可蕎的笑声。 「嗯……那很好啊，我今天有点累，想先睡了。」我怕再聊下去，我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琬舒，你怎么了？我表哥今天也怪怪的耶，你们两个怎么了？」叶可蕎听起来就是不相信我的说法。 「没事啦，就这样，拜拜！」我急忙掛上电话。 等到真的掛了电话，又只剩下寂寞与我相随时，我还是忍不住继续让眼泪溃堤。 哭完这一场，明天会好好的，对吧？ 反正我也不是没分手过，有什么好哭的，有什么好不能面对的…… 08.我所有的任性，不过就是爱你而已-2 可笑的是，提出分手的人，竟然连在公事上也不愿意看到我。 原先应该是林承威代表他们公司过来和我们开会，现在却都由一个叫做郑巧霏的女人来接洽。 「唐小姐，上次你交的文案我们公司已经看过了，林经理说没什么大问题，大致上就是定案了。」郑巧霏拿着厚厚一叠资料，跟我核对文稿。 「嗯，林经理没有意见就好。」我推了推眼镜，对她淡笑，不想被看穿我的悲伤。 我已经很久不戴有框眼镜了，却因为连哭了好几天，眼睛痛得戴不了隐形眼镜，只好放弃。 「好，那今天就先这样，我先离开囉，感谢。」郑巧霏踩着高跟鞋，笑盈盈地离开。 等她离开后，我拿了镜子照着自己的脸，幸好这个年代有化妆品可以使用，至少我还能用厚重的眼影去掩盖自己哭肿的双眼。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为了林承威天天以泪洗面，我更不想让江瀚尧又有机会来烦我。 只是平时鲜少浓妆的我，这阵子开始一天比一天夸张，要不让人起疑也难。 我分手的消息比我预期得还快被江瀚尧知道，我开始在心里打算是不是应该辞职比较好。 说来可笑，这是林承威之前用尽心力想要我实现的愿望，那时候我说什么都不肯满足他的不安，可是我现在却因为分手了，不想被江瀚尧纠缠，而突然愿意辞职了。 搞了半天事情还是回到原点，那我当初这么坚持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我为了这样的坚持，失去了我好不容易才遇见的一段幸福…… ＃ 有趣的是，梁燕一开始也以为我跟江瀚尧只是误会而分开，所以不明事出原因，就瞎起鬨帮了他，精心策画对我的挽回计画。 我不怪梁燕，因为这些计画都是在我遇见林承威之前发生的事情，她会误以为我不谈恋爱都是因为失去江瀚尧，也情有可原。 毕竟我跟江瀚尧分手之后，十二年来除了林承威，我谁也没喜欢过。 由于江瀚尧根本没有要结婚，所以也没有什么所谓的跟梁燕与程远恩合办婚礼的计画。 于是梁燕跟程远恩的婚礼，就在几天后举行，刚好是九月二十二号，林承威的生日。 梁燕说九月二十二号的谐音就是「久爱爱」，就像会久久的爱着。 婚礼当天，梁燕穿着婚纱走向红地毯的另一方，等着走向程远恩。 来的宾客不多，只有双方几个朋友跟家人出席，一切几乎从简。 牧师证婚词说完之后，程远恩跟梁燕为彼此戴上戒指。 随后，梁燕丢了捧花，而接住的人是江瀚尧。 在眾目睽睽之下，江瀚尧在我面前单膝下跪，也不顾及别人怎么看。 「我们错过了十二年，我不想再错过你，但我不知道你的心意如何，我只能一步步去探测。」这次，江瀚尧眼中的诚恳，像是回到了一开始我认识他的那样。 跟前阵子为了追回我，做出一些荒唐举动的他截然不同。 原本的我，如果遇到这样的状况，是会生气的…… 可是这阵子我想通了，如果不是当年我对江瀚尧的伤害，或许他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严格说来，是我的逃避，造就他今天的偏激。 「十二年前的我随随便便提出分手，我很抱歉，但是我现在慢慢明白了，不管如何，我们是真的不合适。」我红了眼眶，讲着我的真心话：「你放下吧，去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好好在一起……」 「琬舒，你还在对我生气吗……」江瀚尧看起来还在期待，期待我告诉他，我说的都是玩笑话。 「不……」我抹去眼角泪珠：「我不否认，如果你早点对我坦白没有未婚妻这件事，或许我们还有机会，但是爱情不是赌气，你用气话欺骗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现在我对你也没有任何感情可言，所以也不会对你生气，对我来说，你只是上司而已。」 江瀚尧站起身子，一脸茫然，彷彿还无法接受现实面。 我看向同样感慨的梁燕与程远恩：「祝你们新婚愉快，我先离开了。」 08.我所有的任性，不过就是爱你而已-3 离开婚礼现场的当晚，我厚着脸皮打给林承威，即使我们已经不是情人，但我还是想把那些藏在我心里的话告诉他，然后我就能毫无遗憾的向江瀚尧提出辞职书，回到高雄。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留恋的，起初我就是一个人回来台北。 离开，也应该是一个人好好回去。 只不过比原先计画的一年，提早两个月结束调派的生活。 我还在想回到高雄应该做些什么，如果我离职了，我还要去别的公司，再继续做文案撰写，担任行销的工作吗？ 或者应该先陪陪家人，补一补这将近一年没有住在一起的家庭生活。 想不及林承威不仅不接我电话，也依旧不回我讯息。 不过叶可蕎倒是打给了我，叫我去林承威家一趟，不然她跟张哲蔚走不开。 我抱着怀疑的心情到了林承威家门口，按了电铃，果然应门的不是他，而是叶可蕎。 像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叶可蕎开心的牵着张哲蔚，拎着包包就要走人。 「你叫我来，结果你们却都要走了？」我偏着头，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 「我跟呆头鹅要去约会啊，而且是你让林承威不开心的，又不是我。」叶可蕎鼻子发出闷气，「你就好心一点安慰他吧，反正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张哲蔚拍了我的肩膀：「阿花，我已经勇敢的面对可蕎了，所以你也应该勇敢点！」 「什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睁大眼睛，内心好几个问号。 但是他们根本把我的疑问视为空气，只叫我好好加油，就逃之夭夭。 我把大门关上，内心还是有点畏惧，虽然我的确想跟林承威把话说清楚，但我没想过竟然要来他家把话讲开。 走到客厅，地板好几袋的塑胶袋，里面装了好几支的玻璃酒瓶，但是没看见林承威的人。 我心生疑问，是他一个人喝了这么多酒，还是他跟叶可蕎、张哲蔚，三人一起喝的？ 我经过客厅，要走到他的房间之前，电视旁的橱窗多了好几个相框，里面都是我的独照。 每一张都是我放在脸书上的照片，甚至有几张，还是我跟林承威分手后才拍的。 我现在才发现，跟他交往的那三个月以来，我竟然连一张合照都没跟他拍过…… 这一瞬间，我好像能明白为什么林承威会对我那么不信任。 因为我从没给过他安全感，我连一句「我爱你」，都不曾对他说过，他所有小小的要求，在我眼里都被放大，我都觉得他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我说…… 我走到他房门口，门没上锁，打开的第一幕，林承威趴在桌子上睡着。 桌上也有一个相框，是我跟林承威第一次在舞会上见面聊天，被人侧拍的合照。 我不知道是谁拍的，也没看过这张照片。 明明今天是林承威的生日，他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开心。 而我明明偷偷告诉自己，这一天要给他惊喜，为他庆祝，却也没能做到。 「你如果累了，要不要躺回床上，趴在桌子应该很不舒服吧？」我蹲下身，轻轻拍了林承威的肩膀，小小声唤醒他。 林承威挣扎了一下，才缓缓睁开眼睛，原本迷茫的视线，在把我看仔细后，双眼突然睁大。 「呃，是可蕎打给我的，所以……」我一时语塞，对上他的注视，让我更讲不出话来。 他看起来好像没有很想见到我，或许他认为我不应该答应分手，却还出现在他家吧。 「好吧，我只是想跟你说，我要准备离开台北了。」我站起身来，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即使笑容牵强，我也不想留给他最后的印象，是我愁眉苦脸的模样。 很好，林承威仍然没打算理会我，看来我真的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看来那些照片也不能代表什么，或许他只是要提醒自己，以后不可以再爱上像我这种一点都不懂得珍惜感情的女人。 08.我所有的任性，不过就是爱你而已-4 在我总算看清自己没那么重要，终于要离开时，林承威伸出手牵了我的手心。 「你要去哪里……」林承威声音听起来虚弱，像是用尽力气才能吐出这么一句话。 「我要回高雄，我已经准备辞职了。」我别过头去，「虽然迟了一点，但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好，其实我没有我表现出来的勇敢，我甚至认为自己就是一个人度过这辈子了，虽然我没有告诉过你，不过能遇见你，我一直都觉得很幸福。」 我把他的手放下，「不过伤害已经造成了，我也明白你的态度，我不希望你想到我的时候，都是厌烦的回忆，所以我决定不要再打扰你了，我爱你，但更祝你幸福……」 我背对着林承威，眼眶饱含泪水，我一直在忍耐，一直告诉自己不可以在他面前哭得那么难看，我不想让他对我產生同情，衍生怜悯。 我告诉自己我够勇敢了，虽然这段感情注定要无疾而终了，但至少最后一刻，我很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心。 我终于再也不是那个只会逃避、只会予取予求的唐琬舒。 可是我还是觉得心好痛，好像有千根银针在心脏刺穿，痛得我潸然泪下。 我就要哭出声音了，我用手摀着嘴唇，就怕溢出一点哽咽，哪怕只有一点，我也不想让林承威听见。 然而，让我眷恋的双手从背后拥着我。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林承威的反应跟我想像中的完全不同，他语带哽咽的问着我。 「嗯……」我压低声音，「我已经讲完我想说的了，是真的不打扰你了……」 「你让我哭得那么伤心，我怎么可能放你走……」林承威把我抱得更紧，我可以感觉得到他真的哭了，肩膀时不时抽动。 所以，我们还会是我们吗…… 「我有说什么让你哭吗……」我是真的不懂，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告诉我。 「你没有说，可是你做了。」林承威带着哭腔向我抱怨，「你终于打给我的那一天，我在公司的地下室，没讯号所以没接到，我想说直接去你公司找你，可是我看到你跟江瀚尧抱在一起很久……」 我的眼泪顿时收乾，我挣脱林承威的拥抱，转过头看向他。 只见他瞪着我，倔强的擦着他脸上的泪痕。 「那是我喝醉了，没力气摆脱他，不然我怎么可能愿意让他抱……」我有点生气，可是看见林承威难过的表情，我的怒意去了一大半。 搞了半天，林承威竟然是因为这种乌龙跟我提分手？ 「那你为什么要喝酒，你不知道女孩子一个人这样很危险吗……」 「还不是因为你，谁叫你手机没讯号，害我一直胡思乱想……」 本来两个人都还处于哭哭啼啼的氛围，顿时变成互相斗嘴的对谈。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还不是好几天不回我讯息。」 我无话可说，只好拉下脸来，「对不起，我当时没有站在你的立场想，我后来也很后悔，才会一直打给你。」 我不想争了，如果把所有的错误一肩揽起，可以换回跟林承威和好的机会，我想这样也就值得了。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因为到最后被惩罚的都是我。」林承威又把我纳入他的怀抱，「我以为你发现自己还是比较喜欢他，我不想让你为难，才会跟你提分开，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林承威不跟我道歉还好，一跟我道歉就讲这么为我着想的话，我更加愧疚自己怎么没有早一点想通，早一点好好珍惜他。 「我没有资格生气，因为你说得对，工作还可以再换，可是该避嫌的时候，就应该避嫌。」我也深深回拥着他，「那这样我们可以和好了吗？」 「嗯，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可是你的生日礼物我来不及准备，我本来想说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就不敢买什么东西给你，我怕你根本不收。」 「我不要别的礼物，只要你答应嫁给我就好了。」 林承威先吻了我的额头，接着吻起我的唇，舌尖撬开我的齿间，给了我掠夺性的深吻。 每当我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幸福的时候，我总是又能恰逢其时的毁了这一切。 「你的眼泪咸咸的。」我轻轻推开他，摆出一副我很正经的态度。 林承威瞪着我，一副生无可恋，这一次他懒得再跟我辩解。 08.我所有的任性，不过就是爱你而已-5 递出辞呈的那天，江瀚尧没有挽留我，反而还向我道歉。 「虽然我不知道是否有关联，但我想还是告诉你，或许比较好。」江瀚尧向我坦白，「小时候我除了许愿跟你在一起之外，同时也许过……希望不会有别人取代我。」 我讶异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嗯，我只是在想，或许无形之中就变成了一个不好的想法，可能是因为这样，那些跟你告白过的人，才会受影响。」江瀚尧苦涩地笑着，「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爱情不是强留就能留住的。」 我有些感慨，「没关係，就算你没告诉我这件事，我也不会不安心。」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觉得所谓的魔咒，对你的影响极深？」 我笑了笑，「或许以前是吧，不过林承威跟我说过，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绝对，很多不好的影响，都是自己先入为主，认为自己一定会走向不幸，所以这次我选择勇敢往前走，我希望你也是，祝福你找到真正合适的女孩子。」 「看来我真的比不上他。」江瀚尧露出释怀的笑容，「祝你们幸福。」 虽然江瀚尧的祝福不在我的预期之中，但我还是由衷感谢，最后我们能够和解。 十二年后，我们一样没办法重来，也没能走到最后，所有的事情只能停留在十二年前。 可是这一次，我想我跟他都不会有遗憾，我跟他各自都会朝着自己所想的方向去努力，在未来的道路上，也会各自幸福。 这样，才不白费曾经喜欢过彼此，那最纯粹的曾经。 离开公司前，卢采彤跟李璦芸还向我道别，两个人讲了一堆伤情惜别的话，害我捏了一把冷汗，搞得好像我要离开人世，从此不会再见到一样。 「真没想到你跟江经理竟然交往过！」卢采彤彷彿发现新大陆般，眼神惊奇。 「拜託，不要再讲这件事了，等等人家正牌男友出现，你就死定了！」李璦芸抚着太阳穴，时不时望向四面八方，好像真的在担心林承威的出现。 「严格说来她的正牌男友还是我当媒人的耶！」卢采彤得意洋洋，「到时候要发喜帖给我啊，不要离职了就忘记我跟璦芸。」 「不会啦，而且我能遇见林承威，的确是要谢谢你强迫我去那场舞会派对。」我的眼里饱含笑意，每每讲到林承威，我的心里便会不自觉漾起一股蜜意。 「琬舒，不管你去了哪里，我们都是好朋友，以后有什么问题，也一样可以找我们商量。」李璦芸给了我一个真心地拥抱，「珍重再见。」 我向她们两个伸出双手，「好像应该要抱一个才对。」 两个女人呆愣地看着我，最后还是笑着与我相拥。 ＃ 「琬舒，我好想你，可是我这么想你，你想过我吗……」叶可蕎抚着胸口，假装拭去眼角泪珠。 我知道我不应该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可是，我真的好想笑啊…… 「叶可蕎，你怎么那么没品啊？」林承威笑容逐渐瓦解。 我看着可蕎模仿林承威跟我分手时，一个人下班躲在家里哭，据说还抱着我的相片，就不免想笑。 「可是琬舒笑得很开心啊，你不是说让她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吗？」叶可蕎把我推出来当箭靶。 「嗯，你真的很哭。」林承威想生气却又无处可洩。 「我觉得那样的你好可爱，而且这样也代表你很爱我，我很开心。」我给了林承威一个飞吻。 「对嘛，而且要不是因为我打给琬舒，发现她怪怪的，你还有机会听到她的真心话吗，都不知道这年头当表妹的人很辛苦。」叶可蕎为自己不求回报的付出感到哀伤。 「喔是喔，谢谢你喔。」林承威嘴角在笑，眼神却一副想杀人的怒意。 「可蕎，辰路跟毅元他们已经到包厢了，叫我们赶快过去。」一旁安静的张哲蔚总算开口搅扰林承威跟叶可蕎的拌嘴。 「好啦，还是不要在这边当电灯泡好了，不然我小命迟早不保。」叶可蕎亲了我的脸颊一下，「表嫂拜拜。」 说完，叶可蕎跟张哲蔚一溜烟的离开现场。 我羞涩全写在脸上，「我还没嫁好不好……」 林承威没好口气，「我要贴一张红纸，上面写说叶可蕎不得进屋。」 「欸，所以你真的像可蕎说的那样，抱着我的照片哭吗？」 「你现在才知道我很爱你吗？」林承威鼓起腮帮子，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赖。 「所以我也辞职了啊。」我刻意强调，我对林承威的爱没有比较少。 「说到这个，其实我想过了，如果你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我也不想勉强你一定要辞掉。」林承威抚过我的脸颊，轻捏我的耳垂，「之前我真的有点没安全感，可是在听你跟我说你有多爱我的时候，我觉得我也应该调整我的态度，而不是约束你的选择。」 「你怕我回高雄啊？」我扬唇而笑。 「我很矛盾，我不希望你回去，因为我想天天见到你，想要你每天陪在身边，可是又觉得你也许会思念家人，毕竟你一开始就是被强迫调回台北的……」林承威讲出他心里的顾虑。 「哦，那跟你说个好消息。」我凑近他耳畔，「租客不租了，所以我家的房子又变成空屋，阿嬤说既然我都跟你在一起了，他们就搬回来住好了，这样大家又可以聚在一起，我跟你也不用远距离恋爱。」 「真的？」林承威笑得比星星还灿烂，抱着我旋转。 「放我下来啦，头会晕耶！」我的世界一阵晃动，周围的摆设在我的眼中开始天花乱坠。 林承威把我抱回沙发上，「他们什么时候会搬回来台北？」 我看着墙壁上的月历，「下个礼拜吧。」 「那我要赶快把家里再重新整理过，绝对不能让他们有不好的印象。」 「为什么？」 「等你以后有女儿就知道了。」 「蛤？」 「难道你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家里乱七八糟的男人吗？」 「可是你家里不会乱七八糟的啊。」我好像懂了什么，「我还没有说要嫁给你喔！」 「你也只能嫁给我啊，你以为我会让你跑掉吗？」林承威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手銬。 我被林承威的即兴演出逗笑了。 08.我所有的任性，不过就是爱你而已-6 几天后，刚成为人妻的梁燕约我吃饭，频频跟我道歉她参与江瀚尧把我追回来的计画。 「我很抱歉，我差点就毁了你的幸福……」梁燕低着头，不敢跟我对视。 「没事啦，我一开始也不够坚定立场，才会让林承威跟我產生误会。」我莞尔，「而且话都讲开了，你不用感到愧疚。」 梁燕抬眼看我，话语有几分不确定：「你真的不生气吗？」 我给了她肯定，「对啊，我们是好朋友，就算有吵架有误会，只要是真心为彼此着想，只要肯把误会讲开，就还是好朋友啊。」 梁燕点了点头：「琬舒，谢谢你，不然我真的好愧疚。」 「你现在要想的是好好幸福下去，其他的就不要再想囉！」我朝她真心一笑，我是真的认为再大的事情，到了明天都是小事，过眼云烟。 「话说回来，你还有遇到魏翎欣吗？」梁燕谈起魏翎欣的近况，「据说她上个月开始去育幼院当志工，我想是赎罪吧，毕竟她当年……」 「其实我跟林承威交往前还有遇到她，那时候她还跟我吵架呢。」我现在想想，其实已经不那么介意。 「真假，她当初对你那样，她还跟你吵架？」 「嗯，她有道歉，但后来我们还是吵架了。」我轻描淡写整件事情，「那时候不应该吵起来的，但想想我也不是圣人，只能说未来互不打扰，但愿她能够快乐。」 梁燕点头同意，「但我还是你的好朋友，千万不要忘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 ＃ 晚上，林承威开车带我去看夜景，虽然我们两个已经交往一阵子了，不过每次约会就是看电影居多，而且都是看恐怖片，鲜少看爱情片。 「今天天空那么黑，看夜景是不是有点勉强了。」我忍不住泼林承威冷水。 我还是喜欢这样跟他唱反调，反正我知道他肯定会让着我。 「会吗？」 「会啊，你看天空一颗星星都没有耶！」 「你就是最闪亮的那一颗星星啊，我又不是来看天空的。」林承威将了我一军。 这个讚美来得过快，害我一时之间无法回嘴。 「勉强给过，你说说看要什么奖励吧。」 「除了嫁给我还是嫁给我啊。」林承威不厌其烦，一直提醒我，我还没答应求婚的事情。 「才几个月而已就要求婚，小心我把你吃垮，我可以一餐吃五份牛排。」我夸大其辞。 「少骗人，以为你每次吃剩的东西都谁在吃的。」林承威直接戳破我的谎言。 我都忘了我跟林承威几乎朝夕相处，他怎么可能不了解我的食量有多大。 「不然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理由，我就马上答应你的求婚。」我想了想，这题应该不好回答。 林承威深思熟虑后，这么对我说：「我知道你一直很渴望有一个家庭，虽然阿姨跟姨丈，还有外婆都是你的亲人，可是我明白你还是想要有自己的家，我也了解你对家的缺憾，我很爱你，我希望我是那一个可以让你不再遗憾自己家庭背景的男人，我想成为你能一直依靠的丈夫。」 眼睛一阵温热，我开始觉得眼睛有点痠涩感。 「傻瓜，你怎么哭了？」林承威指腹抹去我的眼泪。 「我不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我揉了揉鼻子，「我还满感动的，原来你这么了解我。」 林承威心疼摸了摸我的头：「那点头答应我好不好？」 我笑中带泪：「有说不的权利吗？」 「当然没有啊！」林承威坚决反对，我只能回答「好」，没有第二个选项。 「那你说好，我就好。」 「不要！」林承威顿了一下，「不对，你刚才说的是……」 我抓住他的语病：「咦，是你说不要的喔，不是我！」 林承威开始慌了：「不行，重来啦。」 我摇头，不给重新来过的机会。 「你最可爱了，我们再重来一次。」林承威开始对我撒娇了，用他那张无害的娃娃脸对我低声下气。 「不要。」我就喜欢这样捉弄他。 「拜託，你说什么我都好，但是这个一定要重来。」 「那你可以晚点再问看看。」 「晚点你就会答应了吗？」 「你要问看看晚点的我，现在的我只能告诉你不答应。」 林承威才不理我：「不管，我直接帮你答应。」 他拿出戒指，直接套住我的无名指。 「就算你要帮我戴戒指，也应该是戴中指吧，无名指是结婚，中指是订婚，你不知道吗？」 「直接套上无名指，你才不会再吸引一堆奇怪的桃花。」林承威搂着我的肩膀，同样把他戴上戒指的左手无名指亮给我看。 「你就那么怕我不见吗？」 「我失去过一次，所以这一次我要把你顾好，我绝对不可以再犯一样的错。」林承威神情认真，「唐琬舒，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林承威，我答应你。」我在林承威的脸颊落下一吻，用这个吻代表我同意他的求婚。 虽然我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爸妈也已经不在这世界上，离我远去了，但是现在的我很幸福。 所有幸福的可能，都是自己跟心爱的对方去缔造，只要两颗心坚贞不渝，即便物换星移，也不能动摇这份真情。 曾经，我觉得自己无法再去追寻真爱，也因为被霸凌的痛苦，而对爱失去信心，但是林承威的出现让我明白，即便爱一个人可能会受伤，可是只要秉持对爱的信念，到了最后，爱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而林承威，就是我再一次想爱的理由，也会是我一直爱着的理由。 (全文完) 番外篇-名为幸福的旅途 唐琬舒离职后，我向公司提出特休申请。 待在有她回忆的地方，让我觉得呼吸也能逐渐让人窒息，喘不过气。 过去十二年，我一直在等着的女孩，终于在最后寻向别的靠岸。 这也意味着我该往前走了吧…… 远离被喧嚣与繁华包装的台北市，我搭着火车一个人到了屏东。 才走出车站，吵闹声就吸引了我的目光，一个茶色长捲发的女孩子，跟计程车司机争执着。 「拜託啦，司机大哥，我钱包刚才弄丢了，能不能给我你的帐号，晚点我请家人匯款给你好吗？」女孩双手合十请求着。 「不管啦，先给你报警再说，有问题去跟警察讲！」司机抓着女孩的手腕：「这年代骗子怎么还是那么多，一天只要遇到一个就都不用做生意了。」 「我真的不是骗子啦……」女孩紧张得眼泪快掉下来。 一股衝动，我走到司机面前，帮忙把钱付了。 「这样她可以不用到警察局了吧？」我把钱付掉了，我想应该就没事了。 「不用啦！」司机大哥忿忿不平：「当人家男朋友不会早点出现吗？还要让你女朋友哭哭啼啼的！」 我想澄清，但女孩眼泪直流，我又不忍再多说什么，只好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她的无助，让我想起了琬舒学生时的样子。 「谢谢你。」女孩擦了擦眼泪，自我介绍：「我叫王婕静，出来玩的时候不小心把钱弄丢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还钱的，只是……要一点时间，要等我回台北。」 我不自觉的笑了，她钱包弄丢了，她下一步该怎么做，我有点好奇。 「但是你可以再借我一点点钱吗？」王婕静抓着我的双手，刚才的绝望跟现在充满希望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借你钱也不是不行，不过你知道我在做什么的吗？」我假装不安好心眼：「我在做放款的，小额借贷。」 被生活压抑了太久，一直过度要求自己趋于完美，这种生活我觉得有点疲惫了。 难得见到像王婕静这么单纯的女孩子，不免想让人捉弄她一下。 王婕静吓了一跳，但不畏惧的直视着我：「你是骗我的。」 我比她还正经：「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怎么觉得我不会骗你。」 王婕静手指交缠，像在猜测我说的有几分是真实，几分虚假。 「那……你可不可以收一点点的利息就好，我还在找工作，可能还不起太高的利息。」王婕静成功掉入陷阱。 「那你对行销有兴趣吗？」我把名片递给她。 琬舒的职缺总要有人顶替，但是瀏览许多投到公司的履歷，我直觉没有适合的人选。 「江瀚尧？」王婕静照着念了一下：「我以为你要叫我加入借贷耶！」 「我早上是做行销，晚上是做小额借贷，这两者应该没衝突。」我笑了笑。 「所以你是要我应徵早上的工作，还是晚上的工作？」王婕静笑着认真回应。 我看着她，心里猜想到底是她太天真还是我太坏心眼，她看起来好像真的信以为真。 原本以为这趟旅行会是我的疗伤之旅，也许可能过程中都是带着伤感去度过每一天，但没想到王婕静接下来的几天都追着我跑，去哪里都一起，除了住宿我们分开。 回到台北，我想这段旅程也要画下句点，我告诉她不用把钱还给我，就当作我谢谢她当伴游陪着我旅行，让我可以不用一个人去治癒情伤。 # 两个月过去了，王婕静没有听从我的建议，我一直都没见到她来公司面试。 不知怎地，突然想起她傻傻的，那几天在屏东，我说什么她都会相信的那股天真。 我们应该就是不会再有交集了吧，我这才想起来我没有跟她留下任何的联络方式。 就当作那是一段特别的际遇吧。 「江经理，璦芸说今天下午会来一个面试者，要我向你转达。」卢采彤放了资料在我桌上。 「嗯，我知道了。」我继续忙着工作，无暇拨出时间去看面试者资料。 面试时间很快就来临了，我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吸引我的第一个目光，是茶色的长捲发。 「嗨！」王婕静转过头来看着我：「我来了。」 「我还以为……」我看到她，心里好多种情绪交织。 但每一个编织而成的结论，都是期待与开心。 「你要说什么？」王婕静从包包里拿出牛皮信封：「这是屏东的旅费，我没有忘记喔，只是利息要再等我一下，我只凑足本金而已……」 她拿信封给我的时候，不忘对我吐了吐舌，鬼灵精怪。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晚上接小额借贷……」 「啊，不是吗，你不是有说？」王婕静偏着头，再三确认：「我记得你真的有说啊，我很认真听耶！」 「好吧，那你为什么会想应徵这份工作？」我一改轻松态度，认真问起她来。 「我想跟你上班应该很有趣，你应该没有女朋友吧？」王婕静浅浅一笑。 「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这么诚实回答。 「喔那就好，我也没有男朋友，这样如果下次还要去屏东玩，我才敢约你出去。」 「你还记得我们在面试吗？」我被王婕静的无厘头逗笑了，但这个时刻不应该这样。 「记得啊，但是在屏东相处的那几天，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没什么朋友，我想来这里跟你交朋友。」王婕静笑得好像天空闪耀的星光：「但你放心，我会好好上班的，再怎么说我也是行销系毕业的！」 我默而不语，但心房好像被温暖了。 我的世界原本处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然而这一刻，因为一个笑容，我彷彿被解救了。 也许那一天在屏东，并不是我解救了王婕静，而是她拯救了我。 我开始期待，往后跟她相处的每一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