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太阳》 前言 小病秧子被亲姐姐和吸血鬼讨债的日常。 非日常在星号所标章节。 是一篇涉及精神疾病的故事。 主角部分症状: 1. 社交困难 2. 情感淡漠 3. 感官灵敏,易受刺激 4. 幻觉 5. 不合时宜的性冲动 一直纠结是否需要一个所谓「疾病」的框。 有点累,乱写了。 没有大纲,剧情走向随机,不会收费。 文笔矫饰,烦请担待。 今昔 顾行芷走到能望见那排房屋时,天色已经暗沉了。十二月的初冬尚不算冷。集资房户型狭小,厨房都朝向一面,灶台旁的两扇平开窗,这会儿鲜有热气透出来。 她原打算在江边再捱会儿,便推脱周五放学晚,回家时间不定。顾蘅早先应了,这会儿又叫她回去,大约是有事。 抬头扫了眼六楼,厨房没人,只有客厅透出来的光,让窗户比周遭亮些。 顾蘅没做饭。 顾行芷呵出口气,清淡的白雾升腾起来。 她又想起前几日的梦。 城郊的客运站。 当天车次少,候车厅只有一个窗口开启,人都挤作一堆。顾行芷杵在中央,忘了自己要去哪儿,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她身上没带行李,只荷包里揣了几张现钞。 她心下烦闷,打算出去,四周的吵嚷让人头疼。 转头就看见一个高挑的女人,候在门口糖炒板栗的小摊旁。 戴了圈黑纱遮面的顶帽,身穿一袭光泽熠熠的黑裙,外披件墨绿大衣,斜斜靠着车站门口的立柱,对正舀栗子的老板说:「不用封口,现下吃的。」 这道光鲜的背影在人群中尤其突出,顾行芷目光稍停了会儿。 她正要经过,女人横出藕白的小臂拦住她,手上提着袋栗子,「刚出锅。」 是道入耳但陌生的声音。顾行芷停下,并未转头去答。 女人旋到她跟前,放下擎着的香烟,又开口道:「怎么不回家?」 顾行芷抬眼,瞧见一抹瘦削的下颏。 「我们认——」 女人拧了下她的耳根,问道:「还是说,你迷路了?」 顾行芷走到四楼了,腿有些发酸。她和顾蘅搬到麓孔后就住在这幢九十年代的楼房里,七层,一层两户,楼道里是老式的菱形格花窗。 四楼被人扔了些废弃家具,堆迭起来快到顶。外边的光投进来,在楼道形成忽明忽暗的格子,合上家具的剪影,看起来像不可名状的怪物。 声控开关坏了,没有居委和物业,邻里都懒得修理,就这么坏了大半年。灯泡耷拉在两扇房门中间,偶尔发出喑哑的电流声。 顾行芷怕黑,走到四楼时总疑心角落里会冒出什么鬼怪。她压下心头怯意,两步三阶地跑到六楼敲门。 顾蘅开了门,看着门口的顾行芷微喘,笑她:「快高中毕业了,胆还这么小。」 顾行芷微恼,走到沙发喝了半杯水,才嗔道:「那你不下来接我!」 面前看着她浅笑的人没有辩驳,等顾行芷稍平复了呼吸,才开口:「我们要搬家了,阿芷。」 顾行芷忽然想起刚才见到的女人。 她回过神,顾蘅语气平静,不似在开玩笑。 「你的户籍还在上海,要回去考试的。」 顾蘅过来揉了下她的脑袋,「而且,我要过去工作了。」 上海。顾行芷在这个世界的前十年。 她对上海没有太深的印象,十年间脑海里永远是昏昏沉沉、辨不清真假的影像,一迭一迭闪过,始终抓不住。在平常日子间或涌上来,细探又像泡沫样散了。 顾行芷自小便不相信命数轮转,也未纠结过前世今生。 顾蘅大她六岁。 自顾行芷懂事起,顾蘅就是她的监护人。 父亲缺席她们的童年,母亲是个不归家的赌鬼。 顾川一直在海南,攒了些钱,说不上多,但足够购置房产。两个女儿盼着新居,顾川却拿所有的钱买了车。 顾蘅带着顾行芷在手术室外等候时,家里年长的女人已经消失了,留下五十万险金给十四岁的顾蘅、八岁的顾行芷和昏迷不醒的顾川。 顾川出了车祸。车上三人,只他活了下来。 放弃继续治疗那天,顾蘅推着痴傻的父亲,转头对顾行芷说:「回家了,阿芷。」 顾川下半身瘫痪了,颅骨被撞瘪一大块,从正面望去好像被生生一刀切断。从前英俊的男人现在已经闭不上嘴唇,只能任涎水流到领口。 顾川失去了大多数记忆,智力也回到幼童水平。他整日安静不语。 偶尔也能听到细细的呜咽。 顾蘅的负担在两年后大大减轻了——半夜起身的顾川从轮椅上摔下来,头磕在床沿上。 那天刚过完除夕不久,顾蘅给他备了几杯酒,让他好入睡一点。 顾川一晚都没有呼救,第二天被发现时,已经没了鼻息。 顾蘅把房子出租了,居住了十年的屋子,腾空后也没多少行李。房客是顾川的同学。 顾蘅收起合同,对着眼眶湿润的大人点点头,「那么房租每年上涨8%,谢谢叔叔照顾。」 顾行芷不知道顾蘅是怎么选中麓孔的。 等她真正坐上客车,看着身后的上海越来越远时,才感到一阵极淡的凉意。 她和顾蘅都太冷静了。 她解释不清这种感受。 好像她看着顾川死后平静的面容,和正一点点远去的家乡,应当难过。好像心底有个声音在责备她,你活该承受这些悲痛。她的灵魂却飘得越来越高,看着底下的躯壳面无表情地经历至亲逝去。 她转身埋进顾蘅怀里。顾蘅没说话,轻轻抱过她。 虚实 搬家的事倒不急,现在未放寒假,她们还会在麓孔住一阵子。 周末的早晨更清净些,顾行芷走出卧室时,顾蘅已经在客厅了。斜开的窗帘透进一束阳光,给顾蘅罩上圈金边。 素颜的顾蘅和顾行芷长得极像,但顾蘅眉眼更柔和些。 顾行芷很少直视她太久。 跨越种族的血液交融留给她们惑人的美貌,这项先天禀赋日益闪耀,在顾行芷十八岁这年,终于接近顶峰。 顾行芷看了眼时间,快九点,「姐姐最近没有拍摄吗?」 当年的五十万被顾川莫名冒出来的母亲和兄弟分走大半,顾川死后,顾蘅也尽力维持了丧事的体面。等她带顾行芷来到麓孔安顿好后,积蓄已经所剩无几。 顾蘅偶尔做平面模特,次数不多,一边读书一边照顾刚上初中的顾行芷。再合计上海旧房的收租,两人不铺张,也余裕下小笔资金。 顾蘅应了声:「这几个月忙。」 顾行芷昨夜差不多一宿未眠,江边的画面翻来覆去。她阖着眼,迷迷糊糊到天际发白才入睡,不过两三小时又被阳光晒醒了。 顾行芷开了盒牛奶汲着,眼皮还带着疲乏的酸痛。 顾蘅抬头就看见顾行芷恹恹地闭目养神,走过去轻轻捏捏她的脸,「小猪吗,已经九点了。」 顾行芷没睁眼,拉着顾蘅的手,抬起下巴蹭了蹭。 顾蘅过了会儿才抽回,问她:「今天想吃什么?」 「下午有点事,晚饭就不回家了,」顾行芷直起身子,「少买一点。」 又补充道:「是自主招生的宣讲会。」 顾蘅出门后,顾行芷才恢复少许清明,坐在书桌前,握着笔却怔怔不动,想着昨天的女人。和梦里同一个人,不一样的装束,但同样浓艳,在素净的环境里愈加惹眼。 她正在江滩发呆。 冬日的汾江不像夏天那样奔涌,呈静谧的暗绿。不远桥墩下有三两垂钓的人在闲谈。 高三后头疼愈发厉害和频繁了,她视野里的画面时常失真,世界开始丢失细节。想定睛看清某件事物,却更加看不清楚。 上次出事是一年多前。顾行芷在去操场的路上感到一阵晕眩,所见事物的边角开始发黑,倒地前眼里「健康工作五十年」几个大字已经糊作一团。 「是低血糖,」顾行芷躺在医务室对班主任说,「不用告知我姐,她工作忙。」 顾蘅没觉察出异样。很奇怪,这些症状在顾蘅身边从未有过。 「原来是逃课的小鬼。」 一个女人走到她身边坐下。 顾行芷转头,看见一张白皙得过分的侧脸。 和顾蘅朝夕相处,顾行芷惯于对美貌免疫。但眼下她疑心自己见到了一尊模型,「我们认识?」 女人身上有股清幽的木质香味。 顾行芷突然好像看见了传说中的古堡,古堡下的地道,神秘地道连接起来的围墙,围墙上方的壁垒,和壁垒四周的沟壕。 她在麓孔的初冬被带进遥远的森林。 顾行芷感到一阵压抑和颤栗,古堡阁楼的门闩被轻轻扣动了。 「你迷路了。」沉虞轻轻地说,像踏在飘落叶萚上的碎声。 悲喜 顾行芷看着沉虞。 既往不成篇的碎片里,她通常在漫无边际的森林中游走,她路过野兔、麋鹿和白色的蓍草花,但不知道要去哪里。 她没有见过沉虞。 到麓孔后这些就更少浮现了,时间被课业和顾蘅填满,只有偶尔晚归踏过楼道阴影,心底发憷时,才想起那些不像属于自己的记忆。 沉虞笑了,呵出的气声被江风吹得有些散乱,「你把我忘了。」 顾行芷想起那些光怪陆离的记忆和诡谲的梦境。 「你是人吗?」她轻轻问道。 「不是。」沉虞很干脆。 垂钓的人还在交谈,大桥上的车辆不见停滞,近处一块圆岩上的麻雀突然扑闪着飞走了,江水的流速一如既往。 汾江平常得一如既往。 但顾行芷感到身边空间出现了一些扭曲,像平时透过火苗看到的那样,像足球场上的蚂蚁搬动了一颗沙砾,带来悄无声息的改变。 沉虞的头发被江风吹得微动,廓形外套只掩出一点模糊的窈窕身形。 顾行芷突然开口:「我能摸摸你吗?」 沉虞掰过顾行芷的身子,看着她一眨不眨的双眼,「你见谁都这样有礼貌?」 顾行芷的声调不见起伏:「第一次见鬼。」 她对上沉虞的眼睛,感到两臂上微紧的力度,心底忽然冒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猜测。电光石火的念头让她怔了一秒,以致突然忘了,自己是被猜测本身吓住,还是因为别的。 有近十八年的时间,顾行芷觉得自己的心像一个黑洞,吞噬掉所有外部环境的反馈,让她甚至看不清自己的悲喜。但沉虞抓住她的瞬间,她感到心底像划过一道什么,留下了浅浅的刮痕。 「可以。」 沉虞放开手,撑到地上,微微环住她。 顾行芷回望四周,「其他人能看见你吗?」 压得太近了。顾行芷想触碰她的脸,左手往后挪了挪支撑身体,却一把覆在沉虞的手背上。 她顺势抚过纤细修长的指骨。 沉虞靠得更近了,不放过顾行芷任何细微的表情。 顾行芷突然问:「我能抱抱你吗?」 不待沉虞开口,她又说道:「你让我想起妈妈。」 她攀住沉虞的肩,轻轻靠上去,「我大概再也见不到她了。」 沉虞做足了准备。 她在麓孔游荡八年,看着缺少一魄的顾行芷比前世更加冷情。 顾行芷靠上来那刻,沉虞终于舒了口气。 是恋人吗。 顾行芷鼻尖翕动嗅着沉虞身上的香,幽暗、深邃的,像严酷寒冬中遭受侵袭的古堡,带着极限的降雪和冰雹。 她一向难以忍受环境里的腌臜,微不可闻的声响和气味总像被放大了数倍。她能感受到图书馆里干燥的纸墨,教室里咸湿的汗水和菜市场里宰杀活禽的血腥。 还有顾蘅身上的香。 说不上是什么类型。和沉虞相反,顾蘅让她想起一切安稳、坚固和舒适,像树梢最厚实的巢和海滩上最坚固的壳,而顾行芷蜷缩在顾蘅为她开辟出的角落。 手机震动,是顾蘅。 顾行芷推开沉虞,「我姐叫我回家了。」 去留* 那天沉虞的眼神过于笃定,好像她们很快会再见。于是顾行芷直接离开了,没问沉虞的名字,也没问她们是否曾经熟识。 被沉虞环抱的短短几十秒里,肢体相触带来的默契感从手指传递到脚尖。沉虞没再作答,顾行芷却从她的呼吸韵律里探到让人上瘾的力量。 顾行芷不相信命运。但偶尔她昏昏沉沉时,却仿似能看见一根红弦牵扯在她身上,连结到一个固定的终点。 顾行芷吃过午饭就出门了。 到江滩要途经菜市场和老街,再穿过一片新建的楼房。顾行芷慢悠悠踱过去,等红灯时看到了对面的沉虞。寒风习习,颀长的女人只穿了件衬衫,被来往路人衬得易碎又不真实。 顾行芷朝她走去。 沉虞转过身,「走吧。」 今天的确是博雅的宣讲会。 在电梯上行的几十秒里,顾行芷的思绪像团乱麻。欺骗顾蘅的不安和再见沉虞的兴奋交织在一起,让她甚至感到一阵心悸。 她埋在一团冗杂的记忆里多年,终于有人轻轻抽动了线头。 顾行芷知道自己天生缺少一些心眼,识别不来旁人的颜色,也吝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她一直耽于顾蘅的宠溺,把所有未知和不安稳都交给顾蘅,在她毫无底线的纵容下安心长成情感淡漠的病患。 直到沉虞让她体验到迷人的波动。 顾行芷还没来得及把一切串联起来,但她隐隐觉察,她开启了一场危险的赌博。 沉虞扭动钥匙,推开了门。是精简的二居室。 顾行芷走到阳台,从二十层望出去,汾江细成一条墨绿丝带。她转身正欲回到客厅,却被迫近的沉虞抵住。 前三秒的时间里,顾行芷想,是不是太快了点。 但脱口而出的话却是:「栏杆可靠吗?」 沉虞半拖着她,带进屋里,扯下顾行芷的外套,把她甩到沙发上,「我需要血。」 顾行芷笑出了声,拉下高领毛衣的领口,「还有别的吗?」 沉虞看着沙发上有些狼狈的顾行芷,毫不在意地袒露出脖颈,像要给出的只是口袋里多余的饼干。 「去洗澡。」 顾行芷乖顺走向浴室。 浴室传来水声,沉虞坐在她刚刚坐的沙发凹陷处,比较两世的顾行芷。不同国度,不同家境,迥异的人生轨迹,更加的没心没肺。 顾行芷在镜柜里找到一瓶沐浴露,「Porcelain Sun」。 水汽让她有些缺氧,脑袋昏昏沉沉的。镜面氲成雾状,顾行芷伸出手指噬出一小块,看着自己终于有些血色的脸。 她裹了条浴巾出来,沉虞正靠在床头。 顾行芷走过去骑在沉虞腿上,把长发撩到一侧,倾到女人面前,「好了。」 沉虞轻轻扣着她的腰,摩挲着颈部肌肤,感受指腹下虚弱的跳动。 正要贴上去时,顾行芷抵住了她的下颌,「我想看看你的牙齿。」 耐心的吸血鬼在顾行芷的注视下浅浅张口,露出猫科动物似的尖牙。 顾行芷伸出食指,在沉虞的犬齿上打圈。 沉虞很快感到自己刺穿了一层肌肤。 顾行芷稍用力,从指腹逼出乌红的血珠,像拈着颗晶莹的葡萄,未待沉虞反应过来,便涂在她舌面上。 沉虞暗骂一句混蛋,扯出顾行芷还在滴血的右手。 嘴里的血腥味有些发苦,使说出的话都带着涩意,「顾蘅就是这么教你的?」 沐浴带来的暖意快消失了,顾行芷凉得往沉虞怀里缩了缩。 「她没教过我怎么和吸血鬼相处。」 沉虞扯开她的浴巾,把顾行芷翻过来压在身下,俯身凑近她的耳根,「不吸血了。」 或者背拥的姿势让人没有安全感,或者看不到沉虞的神情,顾行芷开始颤抖。沉虞在她绷紧的颈背落下几个轻吻,尖牙贴着肌肤缓缓补充:「但牙齿还有别的用处。」 沉虞把她的手系在枕头上的绳结里,从顾行芷肩头一路啄吻到腰眼。 被木质香气彻底包围的顾行芷终于不再说出恼人的话。 顾行芷喘着气,刚刚在阳台沉虞展现出强势的压制时,她就软了半边身子,在浴室也是扶着墙草草冲淋了事。 现在后颈传来被啃咬的疼痛,从那一点生出的酥麻顺着每一寸经络蔓延到全身。 彻底动弹不得了。 她的脸埋在枕头里,五感却被放大。明明闭着眼睛,还是感到沉虞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让她陡然生出被盯视的惶恐。 沉虞的手抚上她的大腿内侧,顾行芷终于抓住转瞬的清醒,「一个条件。」 动作没停,沉虞继续在她腿间打转。 顾行芷突然想起今晨顾蘅捏她的脸。 「嗯?」吸血鬼懒懒从鼻腔哼了声,好像不在意。 「把我的记忆抹掉。」 沉浮* 「为什么?」 沉虞低头望着顾行芷,趴卧的姿势使她的肩胛骨微微耸起,像一只蝴蝶。 手腕的束缚被解开,顾行芷半撑起身子,按动床头开关闭上遮光帘。 屋里霎时暗下来,透过的光斑在沉虞脸上晃动,映着她低垂的双眼。 顾行芷搭住沉虞的脖颈,讨好地舔了下她的唇,「生气了?」 她拉着沉虞的手,从自己锁骨慢慢滑到身下。 沉虞由着自己的手被她牵着游走,看着她泛起一滩水泽的眼睛,松了口:「没有。」 顾行芷把沉虞的手夹住,扶着她的肩膀,微微借力跪坐着。两腿间像有奇异的漩涡,把她身体中的电流尽数吸引过来,汇成酸软的涨意,一点点堆积。 她避开和沉虞的对视,一字一句吐露: 「我有病。我讨厌人。」 「你不一样。」 「我喜欢你抱着我。」 「我喜欢被置于你之下。」 「但是我害怕。」 沉虞叹了口气,可怜的小狗终于被抱了起来。沉虞修长的手指在她腿间绕圈。 顾行芷快撑不住了。腰间的酸软让她无力再直起身子,大腿根开始发抖,使不上力气。偏偏沉虞紧紧扣住她的髋骨,不放她下来。 沉虞一边揉捏她的阴蒂,一边啃咬她的锁骨,间或戳刺一下。落下的长卷发垂在顾行芷胸前,让她酥痒得难受。 她像根无靠的浮木,被海浪冲击得东倒西歪。 顾行芷双臂无力地环着沉虞的脖颈,手指甚至抓不住衬衫的褶皱,只能往前送出身体,搭着沉虞细瘦的手臂,让乳尖跟随着她的节奏重重擦过纽扣的硬质尖角。 这一点粗粝的刺痛无疑只是杯水车薪。 她想让沉虞慢一点。 但她天生虚弱,又疏于锻炼,平日大声说话都乏力,此刻连两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沉虞终于又看见了顾行芷平静面具的破碎,从喉腔溢出第一声呜咽开始。 每次掐捏她的乳房,轻拍她的阴阜,怀里的人都像毫无防御的赤裸幼兽一样不堪一击。想要后撤,却被禁锢得更贴近。 直到一声被猎人彻底制服的哭泣。 沉虞俯下身来,感受顾行芷无法自抑的剧烈抖动,轻轻抚慰她的小腹。 顾行芷眼周彻底红了,比最显色的眼影还深上三分。 沉虞吻了吻她的眼角,「哭了?」 女孩闭眼不说话,侧身抱过沉虞的手贴在脸上,伸出舌头一点点舔舐她湿润的手指。她呼吸还未平复,全身随着喘气的节奏起伏,一阵阵热气喷在沉虞手心。 沉虞指尖传来一阵被咬住的刺痛。 余韵后还有些躁意和似有若无的酥麻,顾行芷变回懒懒的样子,勾着沉虞的领口,「你身上好凉,让我抱抱。」 短暂的欢爱像高效的分离机,顾行芷看着正面对她解开纽扣的沉虞,脑海中似乎有些东西淡化消弭,有些东西又加深了。 顾行芷挪了挪,枕到沉虞大腿上,把头埋进她怀里。 感受到她呼出的鼻息,沉虞笑了笑道:「小狗。」 顾行芷埋得更深了,「不想看你,对我下蛊。」 --- 关于尖牙: 隐约记得某纪录片提过,有些深海鱼类牙齿可以放电。 交际 顾行芷困乏地倒在床上,任沉虞断断续续要了她数次。 等沉虞再开启窗帘,天色已经橙红。隔壁传来炝锅和碗勺响声,到饭点了。 床头顾行芷的手机「叮」了一声。 沉虞扫了眼锁屏,发送人是顾蘅。 还有条两小时前的,当时顾行芷一直抽泣,大约没听到。 消息通知把顾行芷吵醒,沉虞正好转过来,「你监护人。」 顾行芷想到早晨提的自主招生宣讲,应该是学校没联系上她,转而通知顾蘅了。 果然,下午四点,「张主任说没见到你」。 第二条却是方才发的,顾蘅说临时有个饭局,晚些回家。 沉虞凑过来,发丝滑落到屏幕上,「正好,留下来吃饭。」 两年前顾蘅从策展系毕业,应届生们同麓孔几位艺界名流聚过一次。 之后顾蘅便鲜少参与。圈内人士多清高,也不大介意;关系稍近,还听说她有个未成年的妹妹,都表示理解;再熟稔些的,被提点说,顾蘅有人照顾。 麓孔拥有最知名的美术院校。 前几年上海新出炉的规划指定恢复旧城风貌,于是城市更新大刀阔斧,凡不合规章的,直接整片拆除。美院整个闵行校区都迁来麓孔,原来外滩虎丘路的几处私人画廊,也到这个小城落址。 新建的大学城倒逐渐成了江浙最先锋的艺术家驻地。 僻静的麓孔,教育资源自然不比直辖市。好在上海那位房客恰在教委工作,在顾蘅和顾行芷准备离开前,打过几通电话。两人平顺入读了重点中学。 顾蘅高三时,隔壁的艺术街区正如火如荼,是不离开当地的最好出路。 她没考虑过。 一是烧钱,二是这行最靠资源。她和顾行芷无依无靠,连在上海也算不上生根,没有底气扎进水极深的艺术圈。 大概顾川把气运都留给了两个女儿。 高考前顾蘅的最后一次杂志内页取景在美院附近。她在「甘麓」前厅歇息时,遇见了刚从布达佩斯返回国内,风尘仆仆的甘露。 顾行芷心底对一见如故的说法持疑,但这位主理人确实至今没有食言。 顾蘅一直在「甘麓」任闲职,对外宣称馆长助理,也低调布置过几次小型个展。甘露没有更多偏袒,顾蘅只拿最基础的薪资。但少了觥筹交错的社交,也不用费心商业运作,能余出更多时间陪顾行芷。 那时甘露赶回麓孔也是为了家事,丈夫病逝,几处房产亟待处置。 大概角落的顾蘅太过孤寂,让才经历家庭破碎的她心生共鸣,一向匆匆的甘露主动开口:「要进去坐坐吗?」 顾行芷关上聊天窗口。 昨晚顾蘅说即将搬去上海,或许是画廊有甚么变动。 流言 沉虞当然没那么好心,做爱时口上连声应她,等顾行芷准备离开,提起抹掉记忆的条件时,才佯作惊讶:「你不会还觉得我能翻云覆雨吧。」 顾行芷撑着扶手挪回家,还能感觉到微弱的电流在后颈穿行。腿间倒无异样,只是同一个姿势保持久了,难免韧带发疼。 顾蘅还没回来。 顾行芷换上睡衣,打开电视随意切了部肥皂剧。百无聊赖在手机主页来回划了几圈,还是点进浏览器,在搜索框敲进「甘麓」两字。 一列尽是不知辗转几手的通告,只有些零碎的展览和艺术家信息。 顾行芷又点进麓孔当地艺术街区的豆瓣小组和微博话题。 屏幕顶部出现一个浮窗,有人发了新帖。 麓苑西路直通向汾江边,市政府就在这条路上,旁边一片林子,远望像清幽的城市绿地。 树林边不尽起眼的一块石头上,是绿色漆刻的四个字:「西苑宾馆」。 「速来吃瓜!国美校花疑被包养!!!看图」 「哪届哪届」 「好糊,身材有点像GH?这是西苑拍的吗」 「她读书时不就有金主吗」 「但这帕萨特,GH能看上这么穷的?」 「她这两年也没什么水花啊,可能金主不行」 快零点了。 楼下传来车轮碾过水泥路的声音,顾行芷起身到厨房往下看,图片里被误认作帕萨特的辉腾正好停下,关上两束近光。 顾蘅正背对她同驾驶位的人讲话。被挡住一半,顾行芷没看清里面是谁。 门锁一阵钥匙转动的响声。 顾蘅显然喝了酒,腮上至眼角都浮上一层桃色,她今天稍稍打扮了番,但仍显素净,还是米黄的真丝裹身开衫,采用深V领设计,几道不对称的扭褶旋到腰际,搭住下面棕色的高腰羊毛阔腿裤。 顾蘅本就较她高些,踩着几公分的圆头高跟鞋,快多出顾行芷一头。 「在等我么?」 顾行芷扶住面前的人,顾蘅的耳饰垂在她脸颊,有些冰凉。 单肩包的皮革肩带滑到她们中间,包里的手机正好震动。顾蘅靠在她肩上不说话,呼出的热气很快赶走金属耳饰带来的凉意。 「消息。」顾行芷抬手勾住快掉落的皮包。 约莫过去二秒,等未读信息提醒的尾音消失,顾蘅才缓缓开口道:「甘阿姨没说起过她和前夫的儿子。」 「一直在米兰念书,预计五月在K11首展。」 「六年前去世的,是她二婚的丈夫。」 顾行芷轻轻「啊」了一声,「那他准备回国吗?」 顾蘅淋浴的空当,顾行芷在浏览李敞的资料。 刚念完硕士,和顾蘅同龄,在众多高等艺术院校合办的毕展中崭露头角,是欧洲炙手可热的新锐。 屏幕里的人仪表堂堂,一派自小被优渥环境颐养出的气度。 顾行芷心口有些微紧。六年前顾蘅放弃了国美的「3+2」联合办学计划,即使拿到了系里的公费名额,不须多花费什么。周围同学都三三两两到巴黎、米兰和伦敦游学,顾蘅一直在麓孔。 水声停了。 顾蘅穿着睡裙出来,低头擦着湿发问她:「还不睡觉么?」 她脸上红晕消了大半,挽起的头发也被放下来,摘掉了耳坠和项链,卸妆后眉和唇色都淡了许多,仍是平日里熟悉的样子。 顾行芷想起帖子里她立在西苑门口的侧影。 甘露也在吗? 如果只顾蘅和李敞,是谁先提饮酒的? 她的大脑突然空白一瞬,像平稳运行的老式计算机里掉进一只虫子,嘴上却道: 「李敞和你挺配的,他长得像甘阿姨,原来是艺术世家。」 这话不经思索就说出来了,但异常温和,像在陈述事实。 顾行芷突然有了点莫名的隐晦动机,于是陈述事实也掺着一丝不能觉察的恶意。 从下午沉虞问她顾蘅是怎么教她的开始,她突然就想这样做了。想让顾蘅看清,或者让自己看清,她教出来什么样的顾行芷。 她看到偷拍照里顾蘅模糊的侧影,看到顾蘅从辉腾副驾离开,看到顾蘅穿着低调极简,却独独透出优雅迷人的风情。 她看着愣住的顾蘅,缓缓补充: 「我在威尼斯双年展名单上看到了他的名字……应该是他吧,Li Chang。」 「姐姐,你不是一直想去意大利么?」 异常 顾行芷突然被一种奇怪的冲动驱使,让她忽略顾蘅欲言又止的神情,嘴里的话像倒豆子一样倾泻出来: 「李敞回国后会先到上海吧,甘阿姨这会儿安排你过去,也许有意让你们认识。」 「这几年她的确像家人一样待你……」 她顿了顿,到底没说出后面的「和我」。 这话不算错,甘露其实常居匈牙利,顾行芷和她的熟悉程度仅仅是彼此相知,只在她回国到画廊时,打过两三次照面。 顾蘅耐心道:「阿芷,不是你想的——」 顾蘅总是这么耐心。 但顾行芷这次很快打断了她:「即便是巧合,和李敞结识,对你的工作也有帮助。」 「他本来学雕塑,又是在米兰。」 「再说,甘阿姨这几年怎么会对你这么好,就因为那天她刚好——」 顾蘅止住她道:「阿芷。」 顾行芷却愈觉得有一团火闷在心里,灼得她脸上有些发烫。 甘露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对顾蘅这么好?会有人愿意平白无故地对人好么? 她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真的,如果不是把你看作未来儿媳,甘露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承诺给你工作,还不求任何回报,让你安心读策展?」 「你知不知道论坛里都在说……」 她停住了。 对面的人僵了一瞬,还是温和地问道:「说什么?」 顾蘅的声音终于让顾行芷回神,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不管事实如何,方才对甘露动机的揣测都算得上龌龊。 顾行芷抿唇。 顾蘅只当她在吃醋,走到她身边坐下,拢过顾行芷身子道:「甘阿姨不在国内生活,我和她联系都很少。今天李敞只是顺道,一起讨论下首展的设计……」 「至于那些帖子,你也知道都是空穴来风,不在意就好。」 「快高考了,姐姐好好陪着你,嗯?」 顾行芷又偏头躲过她。 顾行芷今晚有些反常。 顾蘅压下疑虑,想着是自己太久没有晚上不归家,所以顾行芷多心了。 她又侧头认真地看着顾行芷解释:「不止我们三人,还有位编辑同事,今晚也在。只是甘阿姨放心不下我独自回家,才叫李敞送了程,他只到楼下就离开了。」 「别闹了。」 顾蘅觉得她在闹脾气? 「我没有在闹,我是真地觉得——」 「乖,」顾蘅揉下眉心,轻轻打断她,「先去睡觉好不好?」 顾行芷还想解释点什么,但顾蘅看起来太疲惫,她终于还是一声不发地起身走向卧室。 她还未推开卧室门,身后却突然传来杯子掉落的声音,顾行芷一下转过身去,看到顾蘅正怔怔地看着她,脚边是一堆玻璃碎渣。 「怎么——姐?」 顾蘅像被钉住般一动不动。 顾行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抬脚准备向茶几走去,顾蘅却蓦然开口问她:「今天怎么没去学校的宣讲会?」 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和祈求。 顾行芷备好的藉口倒背入流:「今天来的团队是博雅……倒不是我想去的学校,拿到招生简章后就去图书馆自习了。」 顾蘅低下头,看不清神情,「下午问你的时候,为什么不回复?」 「图书馆需要静音……到家后想着你在宴席上应该没空看消息,就算了。」 喜怒* 顾蘅清理过渣滓就一言不发回了卧室。顾行芷躺在床上,还在回想她们方才的对话。 她和顾蘅什么时候起过争执? 未曾。 顾蘅像最精密的瑞士表芯,把她的生活打点得无可指摘。又像一团云,或者棉花,极尽包容顾行芷偶尔出现的情绪波动。 顾行芷甚至找不出一丝罅漏。 顾蘅永远安排好了所有,她在麓孔这样的小城待了八年,没离开过顾行芷身边。连终于要搬到上海,也等到顾行芷回去参加高考。 顾行芷觉得自己今晚的首战告捷。 顾蘅看起来像是生气了。她生气了吗? 生气自己对李敞的夸耀,还是对甘露的猜测? 还是没去学校? 应该不是,顾蘅从不担心她的学业。 因为那些流言? 可是顾蘅的语气听起来毫不在意。 是因为什么? 顾行芷坐起来,她有一个猜测。但她不敢确定。 她起身走到顾蘅卧室门口,压下把手。 快两点了,月亮甚至让屋里比刚入睡时亮些。顾蘅背对她侧卧着,身上铺了层银白的光,勾出起伏的玲珑曲线。 顾行芷觉得顾蘅还醒着。 她在隔壁纠结得辗转反侧,顾蘅怎么可能入睡? 她过去坐到床头,带着气声开口:「姐姐还在生气吗?」 没有回应。 顾行芷自顾自地认错: 「我不该那样想甘阿姨,人家体恤我们,我倒像个白眼狼。」 「但我却是真心实意的,姐姐,你这几年为我付出这么多——」 顾蘅的身子稍稍动了一下。 顾行芷知她听见了,语气愈发真挚: 「总要为自己考虑,我成年了,也不好再拖累你。」 「下午的确是我错了,我原想不去北京的学校,就在上海。但燕大的文理全国第一,降分机会又来之不易。」 「我总不能因为想和你在一起,就——」 顾蘅极淡又平静的声音传来,「出去。」 顾行芷没理会,反而得寸进尺,趴到顾蘅背上,继续道:「我知道你这些年辛苦,课余还做兼职攒钱,为了我放弃那么多机会。」 「我知道你高三通过了新加坡国立的考核……还有后来的国美公费留学名额。」 顾蘅轻轻嗤笑了声,还是没转过身,「你知道?」 如果顾蘅转过来,大概能看到顾行芷挑衅的眼里,几乎不带愧疚。 顾行芷握住顾蘅的手,不折不挠地完成试探: 「姐姐,我们总要分开的,总不能在一起一辈子。」 「你今年刚好碰上——」 但她手腕突然被顾蘅捏住,传来一阵剧痛,让她没来得及说完就痛呼一声。 向来见不得她受丁点磕碰的顾蘅像变了个人,将她一把揪上床,摁在身下。顾行芷睡裙领口一时被扯松,从肩头滑下去。 垂下的头发遮住探进来的月光,顾行芷所见一片漆黑,她看不清顾蘅的神情。 顾蘅不语,替她把领口从肩侧缓缓拉回,顾行芷紧绷的身体正欲稍放松,滑到锁骨的手却一把掐住她的脖颈。 「咳——」 窒息的痛苦让顾行芷马上开始剧烈咳嗽,身体抖动,却因为被压住发不出太大的幅度,每次抽搐都让她的喉骨更贴近顾蘅手指,带来更欲引人干呕的恶心。 顾蘅拍开灯光,盯着面前因为呼吸困难而张开嘴企盼氧气的脸,眼睛因未适应突然的光线闭上,眼角却已经沁出晶莹。 终年苍白的面上浮现病态的潮红,一副脆弱不堪的情态。 顾行芷闭着眼,顾蘅却能想到这双眼睛张开时无辜的模样。 这么无辜的模样,怎么说得出这么冷血的话? 顾行芷说,她知道。 她说,姐姐,你和李敞真般配。 她说,没参加宣讲会是因为想去上海和你在一起。 她说,可是我也得替你考虑。 她带着一身吻痕,言笑晏晏地说: 「姐姐,我们总要分开的。」 顾蘅转而掐住顾行芷的下颌,不顾她还在喘气和咳嗽,逼顾行芷惶恐地看着自己: 「阿芷真是体贴。」 奖惩* 顾蘅挺直腰背,压在顾行芷身上,微微颔首,几乎像尊沉静端详众生的观音造像。只是本该拈花的手正扣住顾行芷下颏,让她转动不得。 被顾蘅的馨香环抱,顾行芷竟在这种屈辱的姿势下感到一种奇异的恩宠。 颈周的疼痛变成难以言喻的欲望淌满全身,她突然不满足于当下的惩戒,她还想要别的,想要顾蘅的手到达其它地方,留下红痕或者淤青。 这双手牵她回家、喂她吃饭,却即将变成禁锢她的锁链。 顾行芷左手探到顾蘅膝头,指甲掐进肉里,努力把身上的人往外推:「你发什么疯。」 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湿漉漉的,一碰就要流出水。接触顾蘅的一侧仿佛受了擦伤,衣料和肌肤摩挲发出沙沙声,唤起过敏的难耐,像无数只蚂蚁在腿上啃咬。像冬天出门,走在冷风中时,毛细血管破裂的刺痛。 顾行芷感到身体被分成两半。从腹腔和胸腔累积的恶心感汇聚在喉咙,让她两眼发蒙,大脑晕晕的;而下半身被压得发麻,脚底到小腿逐渐冰凉,只有被顾蘅制住的部分还有知觉,提醒着她这具躯体尚被连接在一起。顶上的光晕渐渐扩大,像橙红的蛋黄打翻在天花板上,和顾蘅模糊的脸融作一团。 顾行芷快要看不清了,顾蘅终于松开她,到角落去翻找东西,留下她捂着心口大声咳嗽。 门被大力关上,顾蘅拎着皮带走过来,拽住她的脚踝。 顾行芷两腿间一阵发紧,还是佯作害怕往后缩,「……姐姐?」 顾蘅把她两只手举过顶,一并绑在床头,然后抓住她的左腿扛在肩上,「躲什么?你今晚不是处心积虑让我生气?」 顾行芷感到顾蘅温暖的手顺着她的小腿下滑,穿过她的睡裙,接着褪下她的丝绸内裤。 两根手指突然刺进她身体。 顾行芷的身体还未来得及分泌足够的润滑,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下意识蜷缩,好纾解腹部的痛楚。顾蘅的手指像两柄干涩的尖刀,刺得她冷汗直冒。 她绷紧脚趾,双腿绞住顾蘅的脖子。 一时间涌出的泪水让她有些看不真切,顾行芷感觉到顾蘅俯下身来,压得她的身体快被翻折成一百八十度。她的手臂被缚在床头,腿根还在阵阵发抖。接着顾蘅的唇贴上她的,带来一股清甜的味道,顾行芷启齿,不管不顾地将舌伸进顾蘅嘴里,尽力吸吮。 顾蘅左手摸到顾行芷的后脑,将她使劲压向自己。当下气温不高,她们两人相对形成的狭小空间内,却比周围燥热数倍。 顾行芷尽力将腰部往上抬,身子吊在半空中,小腿摩挲顾蘅的颈部。她眼睛此刻盈满春意,正闪闪发亮,紧紧盯着顾蘅。明明眼角还有泪痕,被爱抚过的嘴唇也略显红肿,几绺长发胡乱搭在脸上,脖颈还留着方才的掐痕,一副被蹂躏得破碎不堪的样子,顾蘅却觉得右手所埋的地方又涌出几股热液。 几番缠斗后顾行芷的睡裙已经不成整样,露出从锁骨蔓延至大腿的点点红梅。 顾蘅扇了她一巴掌,左手伸进她嘴里:「顾行芷,你真行。」 舌根被顾蘅手指压着,顾行芷喉间不停涌上想要干呕的恶心,让她胸腔发紧。心脏被紧捏得难受,心里却感到如愿后的欣喜。她原非属意勾引,只想看看顾蘅会生气到何种程度,没想过场面会失控至此。 只是顾行芷向来寡廉鲜耻,败坏伦理的愧疚和懊悔在她这里荡然无存,她眼下只想催促身上的人动作更鲁莽些,好让她更多一分感受到顾蘅铺天盖地的占有欲。 顾行芷向来这样。 顾行芷向来喜欢作践亲密关系,从对方发狂的反噬中窥得一点隐秘的安全感。 顾行芷缓缓扭动,引着顾蘅一动不动的手指在体内进出,觉得自己像被原始冲动支配的低等动物。她想起曾见过的高傲小野猫,在发情期来临时也只能哀嚎一整晚,在地上不停翻滚,找到一切粗糙的表面撅起屁股摩擦。 顾蘅冷眼看着她借用自己的手指,到底在数分钟后开始了粗暴的抽插。 顾行芷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身下生涩的机械动作毫无技巧可言,每次进出都让她的牙齿磕在顾蘅手指上,撞得青痛。剧烈的晃动让顾行芷视野模糊不清,她生出一点遗憾,因为看不见顾蘅的表情。 顾行芷感到腹腔像积了千斤重,骨盆却愈抬愈高,终于颤抖着在顾蘅手上达到高潮。缠在顾蘅肩上的双腿松开,顺着手臂慢慢滑下来,落到床上。 她止不住抽泣:「姐姐——姐姐——」 顾蘅抽出沾满涎液的手指,把顾行芷手腕的束缚解开。 顾行芷看到顾蘅正准备将皮带甩向一边,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起身抓过皮带,环到自己脖子上,转向床边站着的顾蘅。 于是顾蘅看到,刚刚高潮结束,气喘吁吁的顾行芷,正面对她,双手慢慢撑在床上,仰着头一步步爬过来:「惩罚结束了么?」 帷幕* 如果忽略当下房间里的潮湿味道,顾蘅几乎以为顾行芷正在同自己道晚安,眼前脸庞抬起的仰角和嘴唇张开的幅度都和无数个夜晚一样。 和八年前一样,顾行芷被牵着手,微微侧过头来问她:「这就离开上海么?」 和八年来的每时每刻一样。 但眼前的顾行芷不着寸缕,棉麻睡裙堪堪系在腰间,粗糙的方格纹路正肆无忌惮地提醒她忆起鲜明的对比,忆起下方雪白的肌肤是如何细嫩。 方才顾行芷的小腿在她肩头颤动时,顾蘅就想一口咬下去了。 顾蘅感到气血上涌到太阳穴,让她有些头重脚轻。 她在甘露的相亲宴上游刃有余,从李敞的执意送行中全身而退,却在顾行芷刻意又拙劣的挑衅下溃不成军。 她像个莽撞的初生牛犊,只是瞥到顾行芷后颈的咬痕就被刺激得躁狂不安,不消刻意勾引,就直直冲进囚笼。 现在顾行芷戴着皮带,眼角的弧度和尾音一样上翘,调侃着问她,还要上钩么? 垂吊在颈上的皮带晃晃悠悠,像倒过来的绞索。顾蘅慢慢将皮带一头穿过锁扣,觉得自己是被女巫施咒的猎物,径直走向刑架。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涩:「转过去。」 二人对氛围的微妙流转心照不宣。 顾行芷背对着顾蘅跪着,耳边听着窸窸窣窣的响声,觉得屋里一切都更入眼了。她突然贪恋地巡视顾蘅的卧室,努力记住眨眼时所见每一帧的画面。 顾蘅生活作风谨严,于是房间布设也如此,像工笔界画,一丝不苟。 顾行芷朝向开窗这面,两卷窗帘合拢在中间,被窗棂剪影划分成数条。角落是个方正的梳妆台,两只抽屉,上头一面不足肩宽的圆形镜子。 平时顾蘅都将物件收搁起来,但今天大约出门得急,落下一支口红在台面上。 顾行芷扫过一眼,目光即被这支口红攫住了。漆黑的管身好像笔直对着她,像在无声地控诉。她心下一凛,从本来烂熟于心的日常画面里抓住一丝异动。 这口红怎么不是立着,也未滚落到桌面里侧边缘?偏偏在这个一切恰好的位置,斜着,躺着,正好冲着床上跪坐的她? 她突然觉得旁边的窗帘也变得不正经起来。布上的褶皱迭上光影,正好一副轻佻模样,虚虚掩住外边的楼房,又刻意漏进点儿月光,害她之前被顾蘅圣洁的睡姿晃了神。 连壁灯都那么下作!在墙上打出两束强劲、清晰的光斑,让她恍惚觉得膝盖所触不是日常休憩的床铺,反倒是精妙绝伦的舞台。 这些家具、装饰,此刻都是鲜活的生物,围着她们两人观摩、窃语、指点、嘲笑,把整间卧室围成密不透风的剧场,见证一次不伦的共谋。 眼前出现一条迭好的丝巾,顾蘅要她闭目。 顾行芷收回神,低头方便顾蘅系上,好笑自己方才胡乱的心绪,问道:「顾蘅,你相信物活论么?」 顾蘅关上了灯。 顾行芷突然陷进真正的黑暗,蒙眼的丝巾挡住最后一点光亮。方才所处人声鼎沸的剧院被拉了闸,观众一瞬隐去。 她屏住呼吸,平时不胜其烦的敏感知觉此刻成了最好用的雷达。 她听到顾蘅走回床边。 她听到衣料摩擦的沙沙声。 她身后的床铺稍稍下陷。 顾蘅要做什么? 她跪着有一会儿了,此刻也感到些许凉意。顾行芷被后腰的敏感折磨得一阵战栗,仅仅想到顾蘅可能会抚上这片肌肤,便紧张得不住瑟缩。 颈间的皮带被猛然扯动,顾行芷一下失衡地往后倒去,跌坐在顾蘅大腿上。 顾蘅正以同样的姿势跪坐在床上,左臂箍在她腰间,怀抱住她。 顾行芷的耳垂被触碰了一下。 她侧头,吻住顾蘅。 腰间的力度稍松了一点,顾蘅右手绕到胸前,捧住她的脸,加深了这个不再剑拔弩张的吻。 顾蘅牙齿衔住顾行芷的下唇,往外稍扯一点,旋即松开,又伸出舌头从左至右安抚,罢了才轻轻咬住她的唇珠。顾行芷不敢贸然动作,惟恐打断唇齿间精妙的舞蹈,只能仰起头,任顾蘅的气息完全包裹住自己。 她嗫嚅着发出含糊的问句:「我醉了么?」 顾蘅结束了这个吻,闭眼抵住她的额头,「顾行芷,我该拿你怎么办。」 幻觉* 顾蘅的声音幽幽地在屋里荡着,顾行芷也不往心里去,放松往身后一躺。除了被皮带硌着的地方,两人身体几乎紧贴在一起。 她贴着顾蘅颈窝喘气道:「怎么罚我都可以……」 恰好此时,顾行芷感到一双手抚上她的脚踝,丝丝柔柔的,像带着外边的凉气。先是几根手指触着脚背,慢慢刮过上面的几根骨头,接着突然握住她的脚掌。 脚心袭来的刺激让顾行芷稍稍弓起身子,她看不见顾蘅的动作,只反手顺着顾蘅肩膀摸下去,握住身后的手。 「好凉!」 顾蘅挣开手贴住自己的脸感受了下,疑惑道:「凉么?」 顾行芷的脊背一霎僵住。 她被丝巾遮住眼,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顾蘅的右手正抬着,左臂还环在她的腰间。 可现在,她切切实实体会到的,难道是幻觉么? 仿佛回应她所想,那双手一下扯住她的脚踝,有节奏地捏了两下。忽而调皮地松开,指尖羽毛一样划过她脚心。 顾行芷舌根一酸,咬着牙闷哼了声。 顾蘅稍直起身子,右手轻轻抵住顾行芷的喉骨,咬住她的耳垂问:「这么敏感?」 伴着顾蘅的问句,黑暗里似乎也有人轻笑了一声。 顾行芷终于迷迷糊糊猜到发生了什么,但眼下的情形甚至容不得她分心去暗骂沉虞臭不要脸,顾蘅温热的吐息在右耳打转,难得低沉的磁性嗓音让她头皮一阵发麻。 脚上捣乱的始作俑者自然也不会体谅,蛇信舔舐一样的触感从脚心慢慢游离到膝盖,转着圈摩挲,一点点抽空顾行芷的力气。 顾蘅的手终于来到胸前,手指和中指拈住早已硬挺的乳尖,一边揉捏,一边稍稍向外拉扯,旋即松开,带来矛盾的麻木和疼痛。 但每次扭曲、挤压后的回弹,都带来比上一次更强烈的快意。 顾蘅的爱抚温温吞吞的,每一次都让顾行芷觉得不够,她覆住顾蘅更纤长的手,引着她更粗暴地动作。 「刚刚还那么凶……」 顾蘅抿唇,抬起膝盖在顾行芷身下一顶。 顾行芷溢出一声「呜」,呻吟被磕碰的上下牙挡住。 还不够。 顾行芷知道借助薄薄的月色,顾蘅能看清自己。 或许沉虞也可以。 她被慢条斯理的折磨勾出一丝委屈,推开腰间的手臂,努力摇摇晃晃地跪立起来,再往前撑伏在床上。 左手屈肘支着身体,右手伸向腿间。 「磨叽。」 不知是对谁说的。 顾蘅看着眼前趴着的妹妹,长发披散在背上,纤细的腰肢正随着主人的动作轻柔摆动,俨然一场精心准备的表演。 她提起皮带一端,让牵住的顾行芷微微仰头,手指顺着潮湿的臀缝滑下去,摁住肿胀不堪的阴核,「阿芷真是不乖。」 只是今晚顾蘅不再对她千依百顺,仍旧恶劣地在穴口挑弄,偶尔顺着涌出的汁液磨蹭进去一点,感受顾行芷不设防的收缩。 顾行芷咬着牙,说不出求你快一点的话。 因为她感到自己正被沉虞扶住。 如果沉虞有形体,此刻大约正在她面前站着,抬着她的肩,让她明明被满身的欲望抽尽气力,还像摇尾乞怜的小狗一样趴在床上。 她狠狠揪住手下的床单,幻想是沉虞笑吟吟的脸。 顾行芷正被拉扯得不上不下,突然感到一阵本能的威压,即使被蒙住双眼。 是沉虞。 心底生出的莫名不安和颤栗浸遍身体,让她的肩部微微收紧。从顾蘅的角度看去,顾行芷背后的脊梁更分明了,从颈部一直延申到自己手中,形成诱人的曲线。 漫长地等待中,顾行芷感到后颈被两颗尖锐的牙抵住。 同时,顾蘅稍稍分开了她的双腿。 「不要——」 话音未落,一股电流陡然从颈后蔓延至尾椎。 顾蘅也终于进入她的身体。 好恶 不过二十四小时的经历像湖中被激起的涟漪,波纹消失后,只有目睹过的人才记得。 但石子会永远沉入湖底。 顾蘅在第二天醒来后给了顾行芷一个绵长的早安吻。 身上的人浸透了冬日的初阳,顾行芷环住她的腰,闭眼享受一夜后的温存。顾川去世后,顾蘅就像罩上了一层坚韧的膜,被抻成各种形状,兜护着她。但现在,顾行芷觉得这层膜软化了,变成完全服帖她的形状。 她贴住顾蘅的脸颊,轻轻柔柔地道:「早安。」 「万物对我们缄默,仿佛有一种默契, 也许视我们半是耻辱,半是难以言喻的希望。」 顾行芷靠在床头,欣赏面前半裸的女人披上一件件外衣,布料的褶皱都似经过精密计算,垂坠在身周,愈发衬得包裹住的胴体光滑如玉,优雅得似美术馆内的大理石塑像。 她别过脸去,佯作吃醋道:「有些嫉妒你的摄影师。」。 顾蘅笑了声,停下正系纽扣的手,刻意空出胸前一片,绕到顾行芷这侧,俯身刮了刮她的鼻梁,「那只当阿芷的模特好不好?」 顾行芷脸上有些发热,正欲转头,刚好看见顾蘅空出的手勾起床头的皮带,让她忽然忆起昨晚的主动勾引。脸上「腾」地一烧,结巴道:「你……你戴这个做什么!」 「我要收起来的,原来阿芷想我戴上么?」 说不清什么缘故,顾行芷在性致正浓时变得不太像平常的自己,昨晚她似着了魔,被沉虞和顾蘅勾得浑身震颤,脑中一片清明,行为却不受控制。 所幸顾蘅不多逗她,只轻声道:「余下几个月,先好好准备考试。」 便走去厨房洗手做羹汤。 而昨晚让她羞恼不已的沉虞,来去都像风一样。顾行芷来到客厅,回望了一眼卧室,窗户开着,梳妆台上的口红被收进屉里,床褥已经一丝不乱。她走到沙发,打开电视,并未打算去过问。 她一贯秉持随遇而安的闲散态度,不喜追根究底。 但是——顾行芷抿唇——如果沉虞愿意主动解释,她就勉为其难听听吧。 起初顾行芷行经那条会通向江滩的岔道,脚步也偶尔慢下来。但时间把三个月前略显荒唐的经历变成段不尽起眼的插曲,她的生活重新被上下课铃声、如山的试卷和重复往返的路途填满。 还有顾蘅每晚的晚安吻。 剩下的学期一晃而过,沉虞却没有再出现。 期末这天,顾行芷照常走出考场时,肩膀被人拍了下。她转头看去,是朱腾,班里顶活跃的人物,成绩中上游,有个在隔壁文科班的女友。 朱腾笑嘻嘻的:「顾行芷,一起去唱歌吧?大家给你践个行。」 高三时间紧张,倒计时的牌子悬在教室正前,细细的线却绷得大家提心吊胆。但课间时光总是宝贵,或许作为课业调剂,或许想到往后再见面的希望渺茫,每次铃响,同学们都迅速散作许多小圈子,谈笑打闹。 顾行芷不属于任何圈子。 她尝试过融入同龄人,但总觉得有层隔阂,一来对大家热衷的话题兴致缺缺,二来她知晓自己拿捏不定旁人的态度,索性不再费劲。 朱腾便是完全相反的那种性子,同谁都很快熟作一片,平时也常找顾行芷贫嘴几句。顾行芷不喜社交,但也非孤僻,都耐心听他闲侃。一来二去,朱腾倒算作最熟的几人之一。 这个假期,她和顾蘅便要去上海了。顾行芷念及此,想到以后多半没机会再见面,才点头应道:「好。」 包间里灯光昏暗,这次统共来了七八人,都是平时和顾行芷稍熟的。她也没那么拘谨,只窝在角落听歌,有些受不住伴奏的吵闹。 除了拿麦的朱腾,其余都围在桌旁玩骰子。丁零当啷的响声后,一人转头对她喊:「顾行芷,点到你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幼稚。 但顾行芷不想在今天拂了大家的兴致,应道:「真心话。」 一阵善意的哄笑。 提问的人反应极快:「女神有喜欢的人吗!」 霎时,几双亮晶晶的眸子一齐转向她。顾行芷下意识侧头避开和大家的对视,却对上刚好放下麦,同样转过身的朱腾。刚刚意气风发唱着周杰伦的男生,正把麦紧紧捏在胸前。呆呆杵立的样子有些滑稽,看起来比她还紧张。 顾行芷收回视线,看向桌面上散落的骰子,「没有。」 「哎……」 四周惋惜的叹气声后,大家面面相觑,一人走过去拍了拍朱腾的肩膀。 朱腾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任伴奏孤零零放着。 顾行芷再迟钝也知道怎么回事了,被污浊的空气惹得头疼,起身回避道:「我去趟卫生间。」 她还未走到拐角,便被追上来的朱腾叫住:「顾行芷!」 叹了口气,顾行芷转身对上神色尴尬的朱腾,对方不点破,她也不想主动挑明。 「什么事?」 朱腾摸了摸手肘,「不是……我也不知道他们……不是我安排的,我真地只是想给你践行,但是……可能他们都知道……」 「知道什么?」 对面的人咽了口唾沫,大声道:「我喜欢你!」 顾行芷不想理他,她当然不喜欢朱腾,但说不上讨厌。朱腾长得白白净净,成绩不错,又喜欢踢足球,是许多女生倾慕的对象。 她把身子往墙上一靠,睨着朱腾开口:「你不是有个女朋友吗?」 朱腾支支吾吾道:「分手了……我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她有点像你,我心里都是你……」 头更疼了,不是没收到过表白,这样可笑的替身事件还是第一次。 顾行芷嗤笑一声:「她知道吗?」 朱腾没说话,低头看向地面。 原本的无感被失望和厌恶取代,不想再多敷衍,顾行芷准备转身离开,朱腾却突然凑近,想要强吻她。 顾行芷惊得大退一步,差点被碰到耳根。但她一瞬失去了平衡,身子直直往后倒去。 有人扶住她。 顾行芷突然被熟悉的香气包围,她放松下来,贪恋地呼吸了两口,缓解心里的不适。 凭空消失了三个月的声音响起,让她恍惚觉得还在梦里。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约会了。」 --- 第三段选自林克所译《杜伊诺哀歌》,断章取义一下。 从前 包厢隔音不算好,沉闷的伴奏从门里透出来,每下鼓点都像撞在心上。 对面朱腾还在不安地立着,手在裤边挠了挠,想抓住什么东西,一张脸涨得紫红。顾行芷从来没在这副本来满是少年气的脸上瞅见这样的窘迫。 她撑住身后的手站稳,没再说话,拉过沉虞离开了。 已经暑假了,从大门出来,外边日头正烈。 沉虞问道:「要再回学校看看吗?」 顾行芷兴致不高,低声应了,也不待答复,转身便走。 刚走过学校大门,就听到保安对着身后呵斥:「找谁?」 原来沉虞被拦住了。 从上学期始,常有浓妆艳抹的女生混在学生里一同进出校园,没人知道她们要做什么。时间久了,风声也渐传到家长耳里。校方表示理解大家的担忧,并作出承诺,严防来历不明的社会人士。 麓孔一中离艺术街区近,周边许多舞厅和酒吧。 顾行芷看向沉虞夺目的红唇,思路转了几个来回,到底不好开口解释这是同学。 沉虞突然向这边扫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对那保安笑道:「陪妹妹来请教彭主任志愿填报的事。」 说罢直接跨进大门,身侧保安手臂仍伸着,没有收回。 周围还有同学进出,顾行芷不知有几人留心听到,见沉虞面不改色地胡说,脸上有些发热,嗔道:「谁是你妹妹!」 被点出了,沉虞也不脸热,清清凉凉地反问:「哦,情妹妹不算妹妹?」 她的声音未刻意压着,顾行芷惊得四下看了一圈,所幸身旁没甚么人,都照常行路,没人投来讶异的目光。 这话不知怎么让她想起和顾蘅那荒唐的一晚,还有身边这个不知羞的吸血鬼。 顾行芷恨不能拿针线把她漏风的嘴缝上,转头瞪了一眼道:「你还好意思提!」 只是气话还未说完,她又生出一丝委屈。 三个月前莫名和只见过两面的吸血鬼欢爱一下午,又在同天晚上勾引了朝夕相处十八年的亲姐姐。 这人满口跑花,应她的承诺没做到不说,反倒晚上还来……过后凭空消失这么久,眼下又到她跟前转悠,平常得像无事发生。 她突然后悔刚刚说的这么一句,后知后觉自己语气像个酸妇,不知沉虞听到会怎么想。 估计正笑话她!明明起初自己才是那个故作清高,说要忘记的人。 顾行芷愈想愈羞恼,愈觉得自己这三月来的偶尔回想显得可怜,干脆甩开身侧的手,快步走往教学楼后的凉亭。 沉虞果然被逗笑了,慢慢跟过来,在她旁边坐下,问道:「生气了?」 顾行芷没搭理。 她偏过头去,心里沉甸甸的,说不透现下是什么心思。和高中同学的最后一次聚会刚刚被朱腾毁了,她是主角,这会儿直接离开,剩下的人也不好继续。本来想回学校散步,再多记几眼这儿的林荫、球场和教室,却被跟上来的沉虞搅得心烦意乱。 顾行芷已经盯着亭子一角垂下来的藤蔓出神好久,身边的沉虞终于起身,拢了拢长裙,在她面前蹲下,然后两手攀住顾行芷膝盖,仰头盯着她。 阳光像被揉碎的金子,稀疏地嵌在她眼睛里。 美丽的脸庞终于不复嬉笑,沉虞认真地问道:「气什么?」 顾行芷叹了口气,不知自己和吸血鬼有什么深刻缠绵的因缘纠葛,让沉虞总能摆出她最受不住的样子。 她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明知……那天……还那样做……」 沉虞还在问:「哪天?哪样?」 她闭上眼,似乎正努力想起什么,半晌还是皱眉道:「你说记忆的事?」 当真一副不晓得的模样。 原来又在逗她! 顾行芷气极,不再开口。 沉虞面色终于更严肃了,一字一句解释道:「顾行芷,吸血鬼不能篡改记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接下来的话却像声惊雷: 「只能蛊惑别人,引导梦境和幻觉。」 幻觉两字像刺激到了神经,顾行芷低头,觉得喉间有些涩苦。她问道:「你对我下蛊?」 沉虞顿住,答:「没有。」 复又补充道:「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 顾行芷眼角和鼻根有些发紧,一阵阵地疼,像被针刺破了,流出酸楚的水。 她相信沉虞。 可那些真切的肌肤触感呢? 过了好久,她才缓缓开口:「什么情况下,没被蛊惑的人会出现幻觉?」 她声音轻飘飘的,尾音几不可闻。 正是夏季,蝉鸣吵得人燥热,顾行芷却打了几个冷颤。 沉虞看起来平静得多,站起来,抱住顾行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冷冽香气让顾行芷回了神,她攥住沉虞裙子的褶皱,轻声道:「讲讲我们的以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