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之怒》 第1节 本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 《刺客之怒》 作者:疯丢子 文案: 刺客之怒,伏尸一具,流血千年。 蛇精病小刺客收到一个不可拒绝的委托:清理门户,拯救世界。 她必须穿越数个朝代,猎杀所有祸乱历史的师兄姐,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众多历史研究员搭档,将历史扳回正轨。 为了奉旨杀人而激动的她等到了地才发现,这个任务的难度,远超想象。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快穿 爽文 主角:鹤唳 ┃ 配角:风声,雁鸣[,雨歇,杭朝义,秦始皇,巴拉巴拉 ┃ 其它:墨门,刺客,历史,缓慢的快穿 ================ ☆、荆轲刺秦 冷风呼啸。 陈旧的寝殿中,灶火微醺。 一个少年裹着破旧的棉衣缩在灶边,他头发披散,面黄肌瘦,阴郁的神情被炉火映衬出丝丝暖意,下一秒却又被呼吸间吐出的寒气驱散殆尽。 远处有脚步声靠近。 他略微抬抬头,舔了舔皲裂的嘴唇,转瞬却又没精打采的低下头。 殿门打开了,吱呀一声,一个人面都不露,从门缝间放了一个托盘,上面是陶盘装的一碗粟米饭和一块烤老的肉。 少年肚中发出咕噜声,他嫌憎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食物,还是慢慢的挪过去,捧起了碗,饭已凉透,他丝毫没有意外,而是熟练的从火堆边架起一个支架,把陶碗搁在上面,权当热饭。 凉透的肉再被加热下去只会更硬,他等了一会儿,闻到了细微香气,忍住暴涨的馋意,小跑出去,在漫天大雪中熟练的找到一颗松柏,从松枝上捧了一捧雪便往回跑,刚进门他就愣住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坐在他刚才的座位上,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着炉火。 “回来了?” “……汝乃何人?” “我?呵!”男人看过来,他长相平凡,笑容亲和,“你好,我叫荆轲。” 少年眯了眯眼,雪水从手指缝间滑落,他丝毫不觉,只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所为何事?” “你说呢?”男人抬起手对准了少年,轻轻一甩。 “噗嗤!” “噗!”重物落入雪中,男人的脚印从少年的尸体旁路过,他的披风很长,拖在后面,掩盖了所有脚印,无人的庭院中,只有簌簌的落雪声,他走到院门口,抬头任雪花落在脸上,举起双手迎向天空,原本柔和的声线压抑扭曲,发出犹如厉鬼一般刺耳血腥的声音,“所为何事?荆轲!呵呵呵呵呵呵呵!当然刺秦王了!” “你们看到了吗!嬴政死了!再没有秦始皇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完了!都开始了!” “是吗?”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出现。 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一动不动,眼睛往声音的来源望去:“哪位?” “我呀,谷雨师兄。”拐角处,一个高挑窈窕的身影袅袅婷婷的走近,她的穿着基本无异于这个时代的武士短打棉衣,却头戴雷锋样式的大白毛帽子,两边垂下严实的遮住耳朵,脚踏一双用好几圈皮绳扎紧的高筒雪地靴,鞋底做了加工成了防水牛津运动样式。 谷雨微微后退了一步,一只手缩入袖中:“……师妹?” “看你的眼神,我就原谅你了。”她笑起来,“不认得我呀?” 她乍一看长得其实很普通,长眼,翘鼻,厚唇,瓜子脸。但是一笑起来,整张脸轮廓陡然鲜明起来,眼角斜飞,宛如流光;红唇微翘,吻意甚过笑意,蜜色的肌肤不施粉黛,光洁的脸上闪着健康的光泽,再加上凹凸有致高挑健美的身材,整个人透着一股名为“性感尤物”的味道。 ……和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现代感。 但这不在谷雨的忌讳范围内,他已经明白这人是谁,但是他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会出现在这。 “鹤唳?”他也笑起来,“你怎么在这?” “你们能来,我就不能了?”鹤唳还是往前走着,身姿散漫,“真没意思啊,这地方。” “是啊,”谷雨拿出一把小刀认真的翻弄着,“不要再靠近了,鹤唳,我并不认识你哦。” “可我认识你啊,谷雨师兄,带我玩玩嘛,我在这儿好无聊诶,看你好像很忙的样子,要帮忙吗?”鹤唳停下来,在五步开外远远的站着,歪着头,一脸傻白甜。 “不需要了。”谷雨笑笑,回头看了一眼,“走吧,师兄带你倒别处玩去。” 鹤唳吸了吸鼻子,露出享受的表情:“哎呀,来迟了,真是的……” 谷雨饶有兴致的观察她:“你和传闻一样呢。” “可爱吗?” “血腥。”谷雨伸出手,宽大的袖袍中,手指修长骨干,“来,师兄带你玩别的。” 鹤唳轻声一笑,白嫩的手附上去,轻轻一抖。 “你!”谷雨闷哼一声,骤然收手,可已经来不及了,鹤唳轻巧的往后一跳,举起手,手上握着一个齐腕断掉的大手,“师兄潇洒这么多年,身手有些倒退啦?” “找死!”谷雨咬牙,剩下的左手寒光一闪,一卷银光如闪电般击出,到鹤唳面前时,已经快如光线,几若无形,可鹤唳却不为所动,一手还是举着断掌,另一只手看似随意的一挥,同色的银光闪过,嘶的一下,谷雨手一收,光在手中一晃而过,“把手还给我!” “哎呀,你迷糊了吗师兄。”鹤唳叹息摇头,“你可是来到了秦朝啊,没有冰箱也没有外科医生,连救护车都没有,我就算把爪爪还给你,你也接不上了,何苦抢回去看着你的爪爪哭呢,不如我帮帮你,把它吃了吧,啊?” 说罢,她还凑过去嗅了一下那只手,状似陶醉。 谷雨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鹤唳……我小看了你!”他身姿微倾,却并不攻击,原本两人就在五五之数,缺了一只手的情况下,他并无把握胜过对方,可让他就这么跑了,他又万分不甘,他盯着那只断掌,心中尤有希冀。 “哎……可怜的师兄,”鹤唳似乎玩够了,极其怜悯的叹口气,她后退了几步,回到拐角边,朝旁边看了一眼,“你瞧,要跟对人啊,我的雇主就给我配了个医生,很棒的哦,专治外科。” 谷雨眯眼,将信将疑,他刚才已经钳制住了断腕处的穴道,可是血液还是不断的往下流,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趁失血昏倒前快速离开,靠着之前的准备说不定可以逃脱;还有就是相信鹤鸣真的只是想受谁雇佣惩罚他一下,毕竟,根本不可能有谁来雇佣她为现在的秦始皇报仇,只是个寄人篱下的质子而已,无论亲生母亲赵姬还是吕不韦,甚至是那边的人,都不可能…… 刚才那般情况下,鹤唳要杀他,早就动手了。 对,他说不定不会是死。 “医生呢,”他冷声,“你的雇主是谁?!” “懂规矩啊师兄,不该问的不问,医生,你说是吧。”鹤鸣朝拐角处瞧了好几眼,笑意嫣然,过了一会儿,缓缓转出来一个低着头的人,他成年男人身形,却瘦削孱弱,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垂在两边的双手细长,中指指间关节处却宽大。 常执笔,不是同行……甚至很弱,可以秒。 作出如斯判断,谷雨心中冷笑,问:“怎么抖成这样,还能做手术?” “别怕呀医生。”鹤唳抓起那人的手,细致的又哈气又揉搓,“帮帮我师兄吧,我们还要把他带回去呢,对吧。” 医生点点头,他僵硬的任由鹤唳装腔作势的搓热了手,转头慢慢的往谷雨走去,手上提着一个用实木包着的箱子。 “箱子里是什么?” “仪器啦!师兄你胆子那么小还敢一个人来杀秦始皇。”鹤唳刚说,那医生又一抖,“看,到底谁害我们医生吓得哆嗦的,他们可不是圈里人。” 医生还是低着头,跪坐在谷雨左手边,他完全无视谷雨微垂的左手,低声道:“手。” 鹤唳走了过来,将断掌放在谷雨左手边:“给,你的爪爪!” 谷雨不疑有他,几乎迫不及待的拿起断掌交给一旁正在开箱的医生,却猛然觉得颈间一凉,他瞬间入坠冰窟。 “杭朝义,看我对你多好,只要这里划一下,你就亲手给你男神报仇啦。” “鹤唳!你敢杀同门!”谷雨嘶声,他不敢咆哮,他知道颈间的东西是什么。 “生意啦生意。”鹤唳还是笑嘻嘻的,眼中却没有温度,“杭朝义,还不快动手?” “被医生”的杭朝义猛地抬头,他是个长相普通的文弱青年,周身都是书卷气,双眼细小甚至无神,可此时眼眶和脸颊俱通红,哪是什么害怕和寒冷,分明就是恨急! 他急促的喘着气,双手紧紧握拳,瞪着谷雨的眼神,仿佛要生啖其肉:“王八蛋!你该死!你该死!” 他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显得笨嘴拙舌,口不择言。 “你们竟然杀他!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啊?!在做什么!你们毁的岂止是历史!你们这群强盗!匪徒!人渣!臭虫!”他骂不下去,憋了半天,憋出了他认为最伤人的词,“文盲!” 他指着鹤唳:“连她都知道秦始皇不能杀!” “喂喂喂!”鹤唳瞪大眼,“你再说我不帮你咯!” “哈哈哈!”谷雨忽然笑了起来,他手腕无力的搭在地上,血已经染了一大片雪地,嫣红刺目,“鹤唳,今天栽在你这,是我无能,但你知道你面对的还有谁吗?” “知道呀。”鹤唳理所当然,“风声、雨歇、莺歌、燕舞、惊蛰、小雨……哎呀呀,背不完了,好多好多,对了,和你一起来这的还有谁呀,告诉我嘛好不好,师兄。” “哈哈哈哈!”谷雨嘲讽的笑了笑,颈间流血犹自放声,“你还记得你排名多少吗?!” “知道啊,我排名十三,差点就排不上了。”鹤唳丝毫不生气。 “所以,不管是谁,都比你强。”他无比笃定,“你不会成功的,小疯子!” “既然你知道我是什么,就该知道成不成功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鹤唳双眼带着笑意,盯着杭朝义,眼带询问,杭朝义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撇开头点了点,瞬间谷雨眼中一片黯淡,鹤唳灿烂的笑了,凑到谷雨耳边轻声道,“因为我享受的,就是猎杀你们的过程啊,谢谢你,我已经爽到一次了。” 话毕,银光微闪,谷雨瞬间气绝,许久,颈间的血线才渐渐殷红。 鹤唳抱着谷雨骤然沉重的尸体,朝杭朝义抬抬下巴:“进去吧,这儿我来咯。” 杭朝义艰难的点点头,他笨拙的站起来,朝着大门走了两步,又腿软的跪在地上,一个大男人在大门口,远远看着院子里毫无生气的少年,嚎啕大哭起来。 “你怎么死了!”他大哭,“你怎么可以死啊!你可是始皇帝啊!嬴政!你别死啊!” 他一边哭,一边连滚带爬的过去,趴在少年始皇帝的尸体边,双手徒劳的张着,却不知道碰哪儿好,一会儿小心的摸摸脸,一会儿摇摇肩膀,哽咽的犹如要断气一般,显然伤心欲绝,几乎要昏过去。 鹤唳拿着箱子里组装出的兵工铲在门外拄着,看热闹一般围观,她眼力好,老远就能看到地上的少年,确切说,还只是个孩子,他身量已经很高,但面黄肌瘦,看不出丝毫霸气,只是死时,脸上的表情还带着点凝重感,似乎是意识到了危险。 她心里已经确定了,还是很好心的假意安慰:“喂,会不会他不是啊,咱们又没见过他。” “有时谱的,都会,偷看他。”杭朝义打着嗝,赤红的双眼瞪了一下鹤唳,“再说,你们,会,杀错吗?” 鹤唳耸耸肩,不再说话,认命的到一边去铲土。 铲开雪,挖开土,洒了一层石灰,再把谷雨的尸体推进去,又撒一层特殊易燃粉,就这么在大院外点了火。 没有烟,尸体在小雪堆的包围中,静静的燃烧起来,只有极淡的硫磺气息传出,又瞬间在风中消散。 第2节 外头,鹤唳勤勤恳恳的给尸体挫骨扬灰,里面杭朝义哭得死去活来,等哭不动了,就坐着发呆。 鹤唳的任务完成了,他的任务就开始了。 始皇已死,中国的历史从刚开始,似乎就栽了个大跟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我着急开 存了点稿 发现又是双十一! 艾玛,百年就双十一开的,如果能成个传统多好! ☆、刺客三诫 一夜之间,鹤唳傻白甜的杀手生涯就改变了。 她多年不联系的同门,仿佛一眨眼就失踪十三分之十二,而她,则连同已经退隐的老门主及诸多前辈一起,被请到了国家某科学研究院最高密级实验室的会议室中。 这个会议室位于地下五层,层层把关,严防死守,鹤唳被蒙着眼罩带进来时,一路凭着感官随意的打算着怎么攻破这儿弄死个把人,这种自由散漫的计划在第四层时终于戛然而止,有黔驴技穷之感。 “啧!没意思。”摸不进来等于撤不出去,她不喜欢这个地方。 但是师门有命,她又刚做完一单正在空窗期,就乐颠颠的来了,现在心里有点后悔,想自己给自己派个单子。 等终于坐在会议室中被拿掉眼罩时,早已坐在旁边的老门主,老不死的师父眯眼观察了她一会儿,笑了。 “你们快,谢我们的独苗不杀之恩!” 周围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男女们都一脸愕然,看起来有些人还不知这些奇怪的人是谁。 之前把她约来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是这些人的一个小头头,此时在几个军装的陪同下拿着资料袋一路走进会议室,环视了四周,硕大的黑眼圈极为醒目。 “都到了,交代任务。”他还真开门见山。 鹤唳瞪大眼,一脸茫然:“诶?什么?价钱都不谈?” “谈什么价钱!”有带着眼镜一脸正气的男人拍案,“你怎么好意思现在提这个?!部长,这个人怎么坐在这的?” 中年男人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好了肖腾,你冷静,是我疏忽。” 他望向老门主:“我以为你们都会交代的。” 老门主笑眯眯的:“丫头的任务,还得她自己判断,我们不会插手的,坐在这儿已经坏规矩了。” 鹤唳更惊讶了:“所以这单子就我一个人做,可我谈价钱的时候我这些同行还得旁听着?”她很直接的指向周围一群老头:“这群人倚老卖老的抢了我们多少生意哟,你要有点诚意就说清楚到底让谁来。” “你来,不用担心,没人跟你抢。”中年男人伸出手,“你好,我叫左寅,时谱观测站站长,兼这个历史研究院管理部部长。” “别跟我握手。”鹤唳摆摆手,“我第一次遇到这样派单子的。”她瞥了一眼老门主,“快说吧,做完我还有约会呢。” “恐怕你要放人鸽子了。”左寅笑了笑,极为勉强,“事态紧急,如果拖延,恐怕你这辈子也没有和人约会的机会了。” 鹤唳眯着眼笑,她伏在桌上,手撑着下巴,挑逗的望着左寅:“那你和我约会呗,大叔,须尽欢呀。” 左寅看了看资料:“根据调查,我跟你的亲生父亲同岁。” “哦,然后呢?” “然后我要交代任务了,可以吗,小姑娘。” 鹤唳撅嘴,头搁在桌上,抗拒状。老门主摇摇头,朝左寅点头。 左寅无奈:“有不知情人在场,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情况。” 半年前,历经三十年开发的时间机器终于试验成功,但这个所谓的时间机器并不能让人们穿越时空,只是通过捕捉某些宇宙光线的留影,通过仪器的编织整理,将时间和场合连续了起来,成为一条长长的时间之谱,简称时谱。历史研究员可以借助这台机器,窥伺时谱上已经捕捉到的任意时期,从而知道许多历史真相。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有诸多势力得到了这个消息,不管有什么用,这个发明都是瑰宝一样的存在,很快他们部门的很多人成为了突破目标,其中就不乏想杀人越货的。 “相关人员全部灭口的任务在国外杀手圈已经挂了很久,我们一直在严密安保中,没有人受到伤害,很多人都铩羽而归,很多人甚至有去无回,后来连窥伺的人渐渐少了,全仰仗了某个专业人员的指导。”左寅意味深长。 鹤唳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贴着桌面,正对着老门主,老门主摇摇头,却没有笑,鹤唳挑挑眉。 “这个人你认识,鹤唳。”左寅道,“她的代号雁鸣。” “哦。”鹤唳没什么表示。 “你们师门在这个圈中的实力和威望确实无可匹敌,我们非常佩服,当时我们原以为万无一失,可以安心下一步实验了。”他继续道。 可其他国家也不是傻的,很快理清了其中原由,这一次,他们请的人,就不一样了。 “我们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然不是一个团结的师门。”左寅表情沉痛,“我们能请你们,别人当然也能请,甚至能请更多,有一天,我们发现,东西虽然没丢,但研究资料被拷贝了!” “那不就等于东西丢了。”鹤唳偷笑。 “雁鸣当时被引开了,后来还赶回来保护了我们,她已经尽责,但她还是很愧疚,她没有收钱,还从她的途径获得了一个消息,其他国家另有一个实验室几乎是在我们之后立刻发布悬赏,他们的研究资料也遭到盗窃,甚至研究人员都遭到了暗杀。” “我们一直不知道另一个研究室研究的是什么项目,我们前去接洽,他们也不愿意说,直到有一天,我们观察时谱波动,发现了漏洞。” 左寅声音更为低沉,这个发现似乎给他带来莫大的刺激:“我们借国家出面去逼问那个研究室到底研究的是什么项目,他们此时因为关键成果被窃已经无力回天,只能透露给我们,他们研究的,是粒子传送。”他顿了顿,“他们用一个柱型门将里面的生物分解成粒子,通过特殊手段定向传送到某个信标,生物体中注射过的另一扇门会和信标发生反应,在信标处重新生成生物体!而这个信标,不受实物限制也就是说,在宇宙中都能成立。这样的实验,竟然成功了!而更可怕的是。”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竟然有人,把这两个项目结合了起来,以时谱为地图,粒子传送为门,通过宇宙光线完成了生物穿越时空的研究!” “好主意啊!”鹤唳一脸激动,“这个人真厉害耶!” “好什么!”左寅忍不住吼起来,激动的脸色发红,“我们全都会死的!会消失的!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现在坐在这里,是因为有一个细胞,它从大海上岸经历火山陨石大冰川小冰川又灭绝又起来从一只猴子四肢爬行到两条腿走,最后经历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三国东西晋十六国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南北宋辽夏金元明清鸦片战争抗日战争建国百年才有你!前后几十亿年!上下,五千年!你的祖宗!一个、都、没出岔子!想想蝴蝶效应吧,其中任何一个环节没撑住,我们将面对的,可能是大批量的消失和死亡,一切都会和没存在过一样!那些属于古人的,精绝壮美的智慧和斗争,都会成为现代人自作聪明的笑话!这何止是灾难,这就是灭绝!” 场面一片寂静,围坐着的研究员个个激动得脸蛋通红,像是要哭出来,有些人甚至已经流下了眼泪,就连几个军人都一脸凝重。 鹤唳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她掏出一根棒棒糖剥开了抿着,表情平淡:“哦,然后呢?” 左寅瞪眼,他再次望向老门主,这次的眼神里,甚至有点无措。 老门主继续喝茶,悠然道:“鹤唳啊,严肃点,派活儿呢。”随后又安慰起眼神仿佛已经怀疑人生和社会的研究员们:“没事儿,大家三观不一样,但这丫头绝对专业,很有责任感的!” 鹤唳翻了个白眼,嘎嘣咬下糖,嚼起来。 清脆甜腻的咀嚼声中,左寅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经过调查,我们发现,做下这件事的,正是你们墨门的人,领头人就是现任门主,雨歇。” 仿佛早就料到,鹤唳又无聊的翻了个白眼。 “也只有同时接到多方任务的你们才能够把这两个实验的关键联系起来,也只有你们才有这财力和人力去完成这项实验,而通过观察,我们确认,墨门这一代十三人,有十一人,跟着雨歇穿越了时空。” “雁鸣没去。”鹤唳就不是问句。 “雁鸣没去。”左寅还是肯定了一下。 “哎,可惜啊,为什么不带我,多有意思的。”鹤唳语出惊人,“如果不小心穿越到罗马时代带着大军打败汉朝会不会很好玩?或者说唐朝的时候就撺掇他们一口气打到欧洲去建立泛大陆大唐帝国呢?哎呀,其实我觉得宋朝的时候如果打不过元了往海上走说不定还能直接成为大宋联邦澳大利亚道呢。” 左寅擦汗:“没带上你真是他们的损失。” “哎,我现在已经被强迫站队啦,没法儿啦。”鹤唳看起来很想滚两下以示不满,“他们为什么过去啊!还不带上我!多没意思啊!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他们不带你玩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小疯子。”老门主呵呵笑,“都说了,你哪天拿出真本事,再用那种要温柔的扒下他们皮的眼神看他们,他们就服气了。” “他们为什么过去,目前除了雁鸣的只言片语,我们并没有确切的答案。”左寅很疲惫的揉揉太阳穴,“只知道他们也没有明确目标,非常任性,甚至有人觉得很好玩……” “可他们回不来啊。” “以他们掌握的知识和力量,在古代,可以比这儿更好吧。” “噗!”雁鸣乐不可支,“对呀,没有指纹学,干活都不用戴手套,真棒!” “说得对啊!而且没有安检!”老门主笑着附和。 于是半桌子的刺客兼杀手表情都明媚了。 大班桌子的正义人士:“……” “咳咳!”左寅黑着脸,提高声音强行挽尊,“太平洋的小岛私有权,行政豁免,生活费由国家拨款,今后食宿全部全额报销……”这一页他原本留在最后的,不得以提前拿了出来,一边读一边观察鹤唳表情,却见她一直没精打采的听着,听完,哦了一声。 他有些没底:“可以了吗?” 鹤唳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哎……说要我做什么吧。” “我们和那个研究所合作,在缴获的你那些同门的资料的基础上很快也制造了双向的时空穿梭门,目前我们观察到了四个已经扩大的漏洞,他们的传送都是单向的,不可能回来,所以为了从根源上捏断他们的罪孽,从最早的秦朝开始,带着我们的研究员到那些漏洞出现的时空,从肉体上彻底毁灭你的那些作孽的同门,辅助研究员将历史尽量扳回正轨,史书层面上的。” 鹤唳听完,歪着头想了一会,精神一振:“猎杀他们?!” 左寅眉头抽动了一下:“额,差不多意思。” “老头子!他要我猎杀你们那些徒子徒孙诶!”鹤唳兴高采烈的传达。 老门主举杯喝了口茶,不阴不阳道:“嗯是啊,要劳您清理门户了。” “哎呀呀!”鹤唳兴奋的要跳起来,“好呀好呀,奉旨屠门,我干呀我干!” 左寅有点不放心:“你得活着干完他们,否则什么都没了。” “爽过就行了,我死了你们再找其他人嘛。”鹤唳的语气仿佛再说明天会是晴天。 “我们担心的就是这个!”左寅无奈,“一切任务都以保证你活着为前提。” “啊?!”鹤唳如遭雷劈,“什么意思,这年头雇主都那么圣母了?” “雁鸣的事情告诉我们,刺客和杀手是不一样的,你们的思维、行事作风都自成一派,只有你们自己人能对付的了自己人,那些纯做人命交易的杀手根本无法和你们相提并论,而现在,你是墨门的独苗,你的那些同门散落在时空中,我们只能通过漏洞的位置去推测去判断他们最可能做的事和所在的地方,可是要找到他们,只能靠你,鹤唳,只有你。” “诶?!雁鸣呢?” “她失踪了。”左寅沉声,“是她传消息告诉我们她同门干下的事,我们确定她也追过去了,但不知道她在哪。” “……”鹤唳难得沉默了一下,有些怔忪。 “鹤唳,鹤唳?”老门主叫道。 鹤唳反应过来,变得无精打采:“嗯,啊。”她又不甘心的问,“那我死了怎么办?十一个诶,你们怎么就觉得我能干掉他们全部?” “没有办法,或者你可以找到雁鸣,这样你就有伴儿了。” “他们不行?”鹤唳再次直接指向旁边的老头子们。 “我们老了。”老门主笑,“那什么粒子传送,会碎了我们这堆老骨头的。” 鹤唳彻底没了挣扎,她接下来一直没说话,掏出手机连上内网,开始刷手机。 期间左寅给他介绍第一个拍档,秦史研究专员、瘦弱学霸杭朝义,她也只是翻白眼似的看了一眼,完全没什么兴趣。 她操作手机,进入一个生僻购物网站的会员制网店,通过三道智能机器人雇主身份确认后,在人工服务那一栏,随便点了个人,打开对话栏。 【客户2333:接单子,五百万一个人!随便死法!急!】 第3节 【莺歌:抱歉,您所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她笑了一下,又点燕舞。 【客户2333:三百万,买一条命,急单。】 【燕舞:虽然暂时接不了你的生意你可能很生气但还是要请你保持微笑哦。】 她本想再随便选一个,可看周围一副要行动起来的样子,还是点了雁鸣。 【客户2333:你还活着吗?】 【店主雁鸣:您好,暂时有事不接单,如急,请搜索代码hl9527,同事,质优价美。】 【客户2333:我就是hl9527。】 【店主雁鸣:您好,暂时有事不接单,如急,请搜索代码hl9527,同事,质优价美。】 【客户2333:好的,谢谢,我去找她。】 鹤唳不再尝试,她表情平静的收起手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通过体检、照射,挑拣随身物品,带上全套经检测可带的生活用品和衣物,光着身子往一个铁罐子走。 旁边,是同样光着身子提着大箱子的杭朝义。 进去前,老门主站在一旁拦了一拦,老神在在:“来,三生诫。” 鹤唳翻了个白眼:“墨门三生诫,不贪生,不放生,不杀生。” “行,去吧。”老头儿拍了一下她光溜溜的屁股。 鹤唳笑起来,风骚的抖了抖,才走进去。 十天后,追着漏洞过去,原以为会落在秦始皇统一六国之时的两人并排呆坐在童年始皇帝的尸体前,呆滞如狗。 出师不利,杭朝义看起来很想死。 作者有话要说:  科学性就别挑我了 这文我考据不过来,所以大家就看个乐子吧,有些地方为了方便写和看得顺就不讲究了。 第一章就写出棉衣bug,感谢同学提醒,以后发现的快会直接改,发现的慢就留着改,尽量少错吧。 ☆、男神弃儿 “摸摸头。”鹤唳满脸心疼捋杭朝义的头发,杭朝义抱膝坐在嬴政的尸体边已经许久,头发因为寒冷而灰白如霜,整个人轻微的颤抖着。 “鹤唳,你有没有办法看看,嬴政大概几岁?”眼见天都快黑了,他才勉强的提出第一个要求,“我,我要准备起来了。” 鹤唳没应也没推辞,她蹲下来开始对着尸体上下其手,没一会儿,从头到脚带牙齿都看了一遍,歪着头思考起来。 这个问题显然很重要,杭朝义也忘了颓丧了,紧盯着她。 “嗯……”鹤唳抬抬眼。 “什么?” “有人来了。” “……”杭朝义一惊又一惊,简直喘不过气来,等反应过来时,他跳起来了,“那那那,那怎么办!?他他他他,他不能被发现,不行,他绝对不能死,不他已经死了,他的死讯不能传出去,一点点都不行,一点点,就算他现在死了也没风浪,但是,我的天,啊,不行!” “已经来了哟。”鹤唳站起来,打开门,嗅了嗅,“啊,烤肉,还是热的。” 下午她已经把中午那块僵冷的烤肉吃了,还觉得自己抢了秦始皇的粮食,乐不可支了许久。 “怎么办?!”杭朝义到底还只是个历史研究员,遇到这情况真的就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痕迹都清理干净了怕什么,你,把他拖到旁边盖起来,披上他的衣服侧对着坐,我去外面看看。” “能,能背对吗,更看不到!” 鹤唳噗一笑:“行啊,要我帮你削一下肩膀吗?”说罢,人一转就消失了。 杭朝义不及多想,把嬴政的尸体拖到一边用稻草盖着,脱了他的外套披在自己背上,本想背对着门坐着,琢磨了一下鹤唳的话,突然明白过来。 相比身量还没长开的嬴政,已经成年男子的他其实完全没有可以模仿的地方,但如果说有,那就是同样瘦骨嶙峋的侧面了,要说背部,就算再瘦,自然的发育也会让他有成年男子该有的宽肩。 他叹口气,很紧张的在侧边坐着,对着门的一面抹了点黑灰。 刚坐下一个缓神,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女人的手从门缝里伸出来放下一个盘子,上面是一陶碗粟米饭和一块炖肉。 她似乎习惯性的往旁边一探,顿了顿,又往边上摸了摸,低骂了一声。 杭朝义看着她的动作,耳朵里全是自己心跳急促跳动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心理素质太差,可真的抑制不住紧张,他有种快窒息的感觉。 “秦弃儿,盘呢,碗呢!”她语气很急,相当不客气,“弃儿!汝敢贪碗盘!吾必不饶你!”说着,捋袖子就要进来。 杭朝义简直要石化了,他一眼瞥见脚边的堆起的碗盘,打结的脑子瞬间明白其中关节,敢情嬴政每天都在这等着投食,且从不与投食者接触,而是吃完等人收走盘子,再送下一餐的养狗模式! 竟然!这样!对待!他男神!千古!一帝!秦始皇! 杭朝义出离愤怒了,可他的勇气和怒火仅够支持他极为用力的用脚一划拉,中午的碗盘哗啦啦的飞向门口,陶碗碎裂在女人脚边。 听到碎裂声,他又怂了,怕女人冲过来打他,挨打他不怕,他怕露馅。 他极为不安的往门口偷瞥了一眼。 这一眼看过,他直接晃了一晃,差点没吓出脑梗来! 女人没有冲过来,而是骂骂咧咧的弯腰捡拾碎片,可就在她弯腰的时候,一个倒挂在她身后的人露了出来! 鹤唳! 她无声无息的倒挂在那女人的身后,嘴角微翘,看着女人的眼神带着点温柔和兴味,就好像邻家好奇爬墙偷窥的顽童一般,可只有杭朝义知道,一旦这女人有什么不合时宜的动作,将会发生什么! 他差点没回过神来,等转过脸的时候,脑海中总是挥不去某个倒挂着的人和那张温柔带笑的脸,其违和程度堪称恐怖,远比门口这个女人吓人得多! 女人显然只是个粗使妇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话,用的语言与现代大相径庭,杭朝义也只能勉强分析出来,却也从中得到了不少消息。 秦异人走了十年,赵姬对儿子也并不关心,所以在赵人看来,嬴政不仅是秦的弃子,更是爹娘的弃子,是以现在被称为秦弃儿。 我男神才不是什么秦弃儿!杭朝义的脑子只能被这样的言论刺激转动,他眼中的怒火也不知道是面前火堆的还是自己的,总怕自己若是一转头与那女人对上眼又会露馅,心底里甚至有些期待这女人出点岔子好让鹤唳借故做掉,可一面又有部长的殷殷叮嘱在脑海里盘旋。 鹤唳不是杀手,鹤唳不是杀手,鹤唳不是杀手。 这边,女人草草收拾了地面,心底有些不忿,故意踢了一下刚放的托盘,炖肉翻了,清水似的汤汁流了出来,肉也露出了半块。 她得意的哼了一声,起身要回去,那动作太快,杭朝义忍不住惊骇的看过去,却发现鹤唳再一次挑战了他的常识。 原本倒挂金钩的她随着女人的转身和路过,很自然的仰起来,头几乎可以碰到脚,这极度反重力的姿势一看就极为吃力,她却做得轻松写意不动声色,以至于女人的发顶擦着她的鼻尖过去时,杭朝义都没来得及心悸。 待女人走远,鹤唳带着点诡异的遗憾走进屋关上门,翻检了一下新来的晚饭:“又是肉诶,吃么?” 杭朝义哪有胃口,他恨不得自己下一秒饿死了,也省的现在如热锅上的蚂蚁。 “刚才她絮絮叨叨说了什么?”鹤唳没研究历史,研究历史的也少有研究古语言,她一点都没为自己的文盲愧疚,“她好像在骂你男神诶,你居然不生气,我看了你好久啊,就等你点个头我就可以哈哈哈哈了。” 哈哈哈哈个鬼!杭朝义擦了下冷汗,他强行无视自己之前的邪念,咬牙:“原本以为还有时间想主意,可现在看来不行了,嬴异人走了快十年了,嬴政该回去了。” “那我们还有几天?” “该死!”杭朝义又怒,“原以为最坏情况就是在秦始皇一统六国后你那些同门凭着过人之处混成他的亲信,这样的话只要干掉他们怎么都可以,却没想到是这样!为什么要杀秦始皇?!杀了秦始皇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谷雨都开心成那样了,不就是好处了吗。”鹤唳一点都不嫌肉又老又淡,她一路都这样,什么都吃,仿佛没有味觉,什么都吃得津津有味,“我们是刺客啊!天啦!给我这个机会,我也要刺秦爽爽,哈哈哈哈哈!这群人难得和我一个思路诶!我忽然有点心疼谷雨了,哎呀,为什么要杀掉他,好遗憾……” 十天共处,杭朝义已经勉强有点习惯她的神经病,强行无视后,他继续着处理后续的思索。 “只能找援兵了。”他咬牙,“我需要建议,这样的状况我处理不了。” “你要回去?”鹤唳眨眨眼,“不是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吗,传送人的话想再来可能前后差十几年了。” “我不回去。”杭朝义掏出一个仪器,“门生成到传送人的地步需要半小时,但是在生成过程中可以传送小的东西过去,我先用小纸条写好现在情况和要求在第一时间传送回去,他们也可以传送纸条过来,他们可以商量半个小时,就算半小时不够,我相信之后那边也会有办法的。” “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就永远回不去了?”鹤唳三两口啃完了肉,开始吃手抓粟米饭,“不是说信标一人一个只能开自己的门,浪费了的话就只能赛有那拉了?哎呀,我知道你男神死了你很伤心,也不至于给人家守墓吧,人家现在还不是秦始皇呢……以后也不会是了。” 杭朝义神情木然:“如果早听你的来赵国看看,说不定能赶得上救他,是我的错。” “啧,厉害了,这样都能把锅甩到自己身上,好吧,没错,秦始皇大大就是你害死的,嗯,是你是你就是你,是你害死了秦大大~”她干脆唱了起来,还是动画片哪吒的主题曲。 杭朝义丝毫不为所动,他把玩着那个圆形的仪器,咬牙:“不管了!留在这就留在这!在哪不是活!” “哦。”鹤唳捧着粟米饭坐到火堆边,大大的眼睛盯着他。 “你干什么?” “看你施展神通呀!快点快点!”鹤唳把粟米饭当爆米花一样往嘴里塞着,两只脚还上上下下的晃动,和个兴奋的孩子一样。 ……你当你在看电影呢!人家在牺牲自己啊!杭朝义简直要悲愤笑了,他望望天,雪刚停,星空万里,无云。 他拿出一张特制的莎草纸,用特制炭笔慎重的写了一段话,等确定干了,拿出一管固体胶一样的东西把纸的两面细细密密的一涂,没一会儿柔软的纸就跟有了跟被塑封一样的质感,差别只是面上不不会反光,看不出来。 他将圆球放在房里的阴暗处,叮嘱看戏的鹤唳:“确保周围没人啊,一定啊。” 鹤唳连连点头嗯嗯嗯的应着,眼神迫不及待:“我还不知道自己被传送什么样呢!” “我又不是送自己!”杭朝义咬牙切齿,他启动了一下圆球,圆球颤动了一下,紧紧吸住地面,随后两根触手一样的银丝颤颤巍巍的从球体中探出,环形向上,在一人高的地方汇合,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门洞,宝蓝色的电光在其中丝缕闪烁。 杭朝义紧张的盯着最下面,果然一个蓝色的水平线正沿着银丝徐徐升起,等它升至顶端填满门洞,就是人可以钻过去的时候,而此时,只够一张纸。 他几乎颤抖着,把纸从尚还细窄的蓝光中塞了进去。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唯物的文科工作者开始求神拜佛了,“一定要收到一定要收到一定要收到!” 鹤唳几口吃完了粟米,抱膝饶有兴致的看了一会儿光门,又起身绕着光门走了两步,转头就觉得没意思了,很嫌弃的啧了一声,到一边的稻草堆里翘脚躺着,转头和嬴政的尸身脸对脸,又有了乐趣,对着嬴政自言自语。 “诶,长得其实还不错诶,高过这儿路人水平一大截,杭朝义,难道长相真的和进化有关系?” 杭朝义盯光门盯得都快瞎了,却还是摒弃不了他在大学当讲师时好为人师的本能,随口回道:“那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怎么解释。” “不是说美不分国界吗。” “在外国的亚洲超模你觉得有几个好看的?可人外国人就喜欢。” 鹤唳眼珠一转:“那可不可以说美不分国界,但分人种啊?” 杭朝义反驳得很顺溜:“我就觉得一些黑人女歌手挺好看,而且在一些韩剧之前,单眼皮瓜子脸瘦男孩一不小心就会被叫成蟑头鼠脑,你看后来那些什么欧巴出来,敢说人难看?粉丝第一个不放过你。”他揉了揉眼睛,总结:“所以,你觉得帅的,别人不一定觉得啊,这跟时代也有关系……时间过去多久了?” “二十六分半。”鹤唳回答得也极快,还不忘挽尊,“那杭朝义,你觉得我好不好看?” 杭朝义就差训一句姑娘家家矜持点了,却又被这即将到半小时的时间而焦灼住了,搓手:“怎么办,怎么没信息,难道真的讨论不出来?”他快哭了,“我想不出法子啊,有法子也来不及啊。” 第4节 “你说的什么办法?找个替身?”鹤唳问,“对了,我好不好看啊!” “好看!可好看了!”杭朝义大叫,“是啊,可就算找得着,也不会是秦始皇啊,我倒是可以养成,但人也得愿意听我的啊!再有,他十岁了,快前250年了,嬴政很快就会被接回去了!肯定很快!再不过去都快过年了!啊啊啊这时候上哪找个十岁的小孩儿给我用啊!” 鹤唳像玩布娃娃似的给嬴政加了一层稻草,抚了抚他冰冷的脸,很是怜惜:“对不起啊,帮不了你。”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杭朝义心里郁卒,他蹲下来在门前抱头看地,下午强行压下去的悲伤又涌上来。 为了这一切,他几乎没多想就用了这个方法,可此时,他脑中翻来覆去的是他的父母,他的幼弟,他暗恋的同事,还有他在现代所爱的一切…… 就这么放弃了,甚至没给自己纠结的机会,他直到几分钟前还心甘情愿并满腔热血,但此时,迟迟没有回音的光门却仿佛在告诉他,他被放弃了……不是他自己,而是他被放弃了,被研究院,被历史,被这段光谱…… 鹤唳轻声的哼着歌:“宝宝睡,快快睡,丁香红玫瑰~”她在给嬴政的尸体唱安眠曲。 “别唱了,完了!我们白跑了!你走吧!”杭朝义绝望的咆哮。 “可门还没开完呀。”鹤唳被打断,却没有丝毫不满。 “还要等门开完吗?!难道等他们送个人来吗!送谁!秦始皇吗?!啊?!”杭朝义几乎崩溃了,他朝着鹤唳大吼,语无伦次。 背后,停止的电流声昭示着光门已经生成,没有等到任何消息的他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和中国的未来。 “嗡!”极轻的声音响了一下。 鹤唳忽然指着他身后:“诶!有东西诶!” “别玩我了。”杭朝义双眼无神,“鹤唳,你走前,给我个痛快好吗?” “杭叔叔好。”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平静,却突兀如惊雷。 杭朝义背后寒毛直立,他甚至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鹤唳身边的尸体,不可置信的确认背后真的有个小孩! 他颤抖着转身,看到消失的光门后,一个已经完全形成的,完整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不,确切说,是个孩子。 十岁左右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不好这文有没有cp,我总抱着我能试试的幻想→_→但是这次我不会刻意插个男主,带感的话再说 这种文科学上讲没有逻辑可言,bug多到我自己都懒得圆,不影响世界观的话就自得其乐吧呀呼 ☆、父债子偿 杭朝义眨眨眼,又眨眨眼。 他看看原本是光门的地方,空无一物,刚才的设备已经自我消解;他再看看面前的人,揉了揉眼,迟疑:“肖,肖一凡?你是凡凡吗?” 小男孩儿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是我,杭叔叔,肖一凡。” “你,你都,这么大啦……”杭朝义梦游似的。 肖一凡抬头,眼神有点鄙视:“叔叔,我们前几天才见过,你还给过我一个小本子。” “哦哦……”杭朝义咽了口口水,他有些口渴的感觉,还气短,“你,你来,做什么的……” “左伯伯说你看到我就懂了。”肖一凡低垂下头,“他们说了很多,太多了,我听不过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球,递过来,“他们让我给你这个。” 回程信标。 这意味着,肖一凡是单程。 “……”杭朝义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甚至穿透了面前的肖一凡,他的平静连气息都微弱,可鹤唳却挑眉坐了起来,歪着头眯眼盯着他。 他快休克了。 她听得出来。 他快把自己憋死了。 “呜!”杭朝义突然蒙住眼,肩膀剧烈抖动着,啜泣的声音嘶哑难听,仿佛不是在流泪而是在流血,他张开双臂将肖一凡紧紧搂进怀里,“别哭!”他压抑的嚎啕,“别哭!” “我没哭。”肖一凡眼眶儿通红,他笔笔直的被杭朝义抱着,瞪大的双眼与后面的鹤唳对视着,仿佛是想向她证明什么,他又重复了一次:“杭叔叔,我没哭。” 杭朝义松开他,抓着双肩抬头看他的表情,哭得反而更厉害了:“你还是哭吧!哭出来!别憋着!叔叔看着难受!” “不,哭没有用,杭叔叔。”肖一凡反而安慰他,带着鼻音的声音却出卖了他,“爸爸说时间很少,你要快点教我。” 杭朝义显然脆弱得多,这一天的情绪波动幅度之大简直像坐过山车,唯一一次可以稳定的机会却直接把他带进地狱。 “你,你爸爸,还说了什么?” 肖一凡沉默了一会儿,道:“没什么了,杭叔叔,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你……现在……”杭朝义脑子有点打结。 “哈哈哈,小帅哥,来,过来,看看他。”鹤唳乐呵呵的,朝他招手。 肖一凡不认得她,却本能的觉得哪里不好,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离开杭朝义的怀抱走了过去,杭朝义太悲伤了,他有点受不了。 “看什么,姐姐。”他站在一旁,很正经的问。 鹤唳让了让露出了嬴政的尸身:“看,秦始皇诶!” 肖一凡瞥了一眼,默默的后退了两步,杭朝义冲过来大吼:“你干什么!人家是小孩子!还有!能不能对尸体有点尊敬!” 回答他的是鹤唳的后脑勺,一会儿工夫,她已经极为轻柔的给秦始皇整理了仪容,雪水清洗后轮廓分明的脸,散发都压在背后,衣服也理了理,压着厚厚的稻草。 “他们俩总得见见面吧,毕竟两个人要组成一段人生。”鹤唳的声音难得淡淡的,“我说的对吗,小帅哥?” 肖一凡刚才那一下是有点吓着的,小脸有些发白,但还是硬着头皮又看了一眼:“他是秦始皇?” “是呢,秦始皇,他大概十岁了,你几岁啦?” “过一个月我也十岁了。” “怪不得呀。”鹤唳笑眯眯的,丝毫没管肖一凡语气中的失落,“怪不得你爸爸把你送过来了。” “鹤唳!”杭朝义低喝,他担心的看了一眼肖一凡,心里简直想象不出在作出这个决定时,同事看着自己的儿子会是什么心情,“凡凡,你要知道,你爸爸……” “我爸爸很爱我的,我知道。”肖一凡很淡定,“他说他会一直看着我,对吗,杭叔叔。” “……对,他能,他一定会。” “那就好了。”肖一凡双手垂在两侧,撵着衣角,还是抬头道,“那我,现在该做什么?”他说着,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包里,拿出一叠纸。 那是和杭朝义送回去的纸相同做法的纸片,质地坚韧快速降解,环保无痕,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杭朝义看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了下来,心情却越发沉重。 纸片上详尽的写了秦始皇的一生,是肖腾的笔记。 这位父亲在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内同时做出了送儿子填补历史和写完他儿子一生的决定,实在想象不出彼时彼刻会是什么心情。 他小心的收起了纸片,摸摸肖一凡的头,勉强笑道:“我还没给你俩介绍过吧,来,凡凡,这是鹤唳,我们万能的向导姐姐。” “嗨~”鹤唳张开五指挥手。 肖一凡很礼貌的叫:“鹤唳姐姐好。” “这是我同事肖腾的儿子,肖一凡。” “肖,腾~”鹤唳眼珠一转,“我见过诶!” “你见过?”杭朝义一回想,有些尴尬,“哦对,会上……额,他这个人脾气有点急,其实很好的,你别挂心上。”肖腾曾在会上拍桌子吼鹤唳,当时部长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鹤唳就记住了。 “哈哈哈,他肯定想不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鹤唳朝着肖一凡舔嘴唇,“他的小宝贝儿会落在我手上。” “呵呵。”杭朝义擦汗,强颜欢笑,“你别看他是他儿子,凡凡可是个小天才,比他爹强多了,打小就聪明,古文字天赋惊人,帮他爹完成了一个很有影响力的甲骨文研究论文,算是社科类国家级论文署名作者中年龄最小的了,当时首都大学的社科院就放话,只要他长大不太残,他们就要他。” 鹤唳玩弄着她啃干净的骨头:“我书读的少,但他有天赋的是甲骨文……好像对现在来说,也算文言文了吧……” “……我会教他的!再说,以后文字还是他授意统一的,放眼七国,我俩最有文化!” 鹤唳瞪大眼,指着肖一凡:“我还不如他吗?” “你在这连甲骨文都不认得!” 鹤唳转头找秦始皇的尸体哭诉:“大大!我不发威别人当我kitty猫了!你评评理啦!” 杭朝义立马想起她倒挂金钩时那副温柔到诡异的表情,寒毛一竖:“好了好了,晚上应该没什么人来,我们商量一下接下去怎么办!” 鹤唳却站起来:“那我出去晃晃。” “啊?你不一起?” 鹤唳弹了下胸前挂着的竹筒,笑嘻嘻的:“我只要干掉另一个就行了,别的我可不爱管。” 杭朝义这才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真的还有一个。” “对啊,还有一个,在西面。”鹤唳耸耸肩,“哎呀,这烟熏得眼睛疼。”她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留下杭朝义和肖一凡面面相觑。 “杭叔叔……鹤唳姐姐……”肖一凡说不出来,他又看向一旁的尸体,眼睛里还是有点害怕。 没了外人,杭朝义看着肖一凡,强压下去的悲伤又涌上来,小孩儿还是以前常来研究所玩时的样子,瘦瘦的,脸上白白净净,单眼皮,直鼻梁,他长相随了妈,秀秀气气的,只是原本毛茸茸的头发戴了个满是长发的假发套,有些违和,穿着一身说不上哪里怪的这个时代的粗布衣服,鼻子冻得红彤彤的。 “当时怎么回事,你和叔叔说说。” 肖一凡有些茫然:“我也不清楚,妈妈出差没人烧饭,我放学就来找爸爸,他说带我到奶奶家蹭饭,我就在休息室等他,羡羡姐姐给我拿了零食还放了动画就出去了。后来我听到外面一团乱,就往外看,正好看到左伯伯和爸爸他们一大群人从走廊那一头很急很急的走过来,看到我的时候……”他顿了顿,有些心有余悸,“他们突然都停下了……” “然后……我爸爸就哭了。” 说着这话,从穿越至今一直淡定得不像人的肖一凡,终于哭了起来,他伏在杭朝义膝上,泣不成声。 “怎么会这样……”杭朝义双眼又红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牺牲孩子啊,他怎么狠得下心……” 要是我,就算牺牲全世界,也不会放手让你离开啊,孩子。 “爸爸,爸爸说……做了,做了错事,就要,就要有,受报应的准备。”肖一凡哽咽着,“他说,他们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现在,遭遇了,很坏,很坏的情况,他们束手无策了,不管怎么做,都有错,失去我,是,是对他们的惩罚,但是,但是,对我,却不一定……”他抬头问杭朝义:“杭叔叔,做秦始皇,真的,真的会让我,不,不想他们吗?” “你还是会很想很想他们。”就像现在的我一样,“可是,等你在这儿长大,娶妻,生子,统一中国,名垂千史……凡凡,到时候你爸爸的决定对你是好是坏,就要看你自己的判断了。” “我不要统一中国!”肖一凡失控的喊出来,“我要爸爸妈妈!” 孩子的声音尖利刺耳,杭朝义却笑了,他满脸泪水,宽慰道:“好,愿意喊出来就好,不憋着就好,凡凡,有叔叔在,你千万不要委屈自己,你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以后不管出什么事,都有我呢!” 肖一凡点点头,他飞快的看了一眼杭朝义的口袋,没有做声。 那儿,装着他交给杭朝义的信标。 外面,鹤唳对着一堆湿柴抓耳挠腮,干脆一脚踢开,翻墙出去偷别人的柴。 第5节 嬴政住的地方据说是他亲娘名义上的爷爷的地方,这爹好像是个贵族,看在嬴政血统的份上给了个一席之地,可事实上从嬴政的外号就能看出他在这儿过的什么日子。 秦弃儿秦弃儿,鹤唳鼓着嘴百无聊赖的想,好嘛,来了个假的也是肖弃儿,正好凑一块。 她想起她偷偷去看过自己名义上的亲爹,他已经离过婚了,第二任终于生了他梦寐以求的儿子,他每天给领导舔鞋赚点钱糊口,自己和老婆一礼拜开一次伙,那头读寄宿高中的儿子偷偷搞大了女朋友的肚子,回家说要买个两千的鞋子,他爹居然也乐颠颠的给了。 殊不知儿子拿着钱把他孙子废了…… ……还在他“大女儿”的陪伴下。 嬴异人扔下嬴政跑了,肖腾把肖一凡甩三千年前了,她“弟弟”把自己儿子流了…… 好嘛,满世界扔儿子,想想也挺带感的。 鹤唳从别人房檐下悄无声息的摸了几把干柴,又望望里面,大部分都已经黑灯了,还不如外头白雪反射了月光后反而亮堂堂的。 静静的在雪中站着,虽然隔着矮矮的土墙,还是可以听到四面都是暧昧的喘息和低吼声。 真好,这么多现场。 也有亮着灯的地方,一个相较周围的土屋华丽得多的大殿,里面点了一排排的蜡烛,有许多人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男的狂放,女的娇柔,很是热闹。只是可惜窗户糊的纸,看不出什么来。倒是有一队队的人在往里运吃的,闻着味道一如既往的寡淡和油腻,却把某人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 她落地,趁着没人偷眼往里看了看。 一群营养不良的姑娘载歌载舞。 几个营养不均衡的在觥筹交错。 哦,倒是有个女的挺漂亮,看头骨轮廓…… 鹤唳眼睛转了转,拍手:“像赢大大!嘶,赢大大好可怜!妈妈吃好吃的,他吃残羹冷炙还要被人欺负,哎!” 她故作成熟的叹气,又偷窥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还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出来应该是主座上的老男人带着嬴政的亲妈在待客,客人是旁边主宾坐上的一个壮年男人,那男人笑容神态特别迷之自信,有点人生赢家的意思。 对于历史她都没有特地学过,只是偶尔没事看看电视,所以连猜都不想猜这些人是谁,便回头往外走。 回去的时候,她抱着一堆干柴,嘴上冒油,看得杭朝义眼冒火光:“你……”他想到眼前女人的身份,忍气,“你就不能,留点吃的给我们。” 旁边已经平静下来,眼睛还红肿的肖一凡肚子配合的咕噜了一声。 鹤唳摊手,理直气壮:“我是为你们好呀!” “哪里好了!这古代本来物资就贫瘠,再饿出个好歹来……” “才能装成赢大大呀!”鹤唳打断他,“瞧瞧我们的小宝贝儿,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哪里像一个秦弃儿呀,秦弃儿每天吃的是什么能长成这个样,你看看你看看,说好听点是轮廓明显,说正经点那就是面黄肌瘦,有这个身高已经是王霸之气保佑了。杭朝义,你家秦宝宝,现在还不是小公举呢,不饿他个面黄肌瘦,怎么演得像啊。” “可是小孩子怎么扛得住……” “杭叔叔。”这次是肖一凡打断他,他摇着杭朝义的衣角,抬头道,“左伯伯和爸爸都说了,大方向听你的,其他听姐姐的。姐姐。”他转向鹤唳,“有个爷爷说让你给我化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他有些脸红:“以前班里玩角色扮演我只演过老婆婆,其实演的不怎么好……而且我不喜欢被化成女孩子的样子。” 鹤唳舔掉了嘴边的油光,笑眯眯的上前捧着他的脸左右看,又抬头望望旁边的尸体。 “啊,看来赢大大还要迟点才能安葬了呢~我们小凡凡需要小模特哦。”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这到底是不是爽文啊艾玛 ☆、嬴政启程 第二日,晴天,雪没化。 外面白亮亮一片。 嬴政在里面“躺”了一夜,无人来寻,包括亲妈。 即使怀里已经有了个“嬴政”,杭朝义还是难过了许久。 嬴政的尸体并不需要挫骨扬灰,鹤唳早锻炼的时候跑出去偷摸扛了一副薄皮棺材,兴致很好的拿陶瓷刀敲敲打打凿了几朵造型古怪的小花,找了棵干枯的老槐树在下头挖了个深坑,拖着冻成狗的杭朝义和肖一凡出来,把嬴政葬了。 “看吧!真正的秦始皇陵!”鹤唳骄傲的指着老槐树,“小宝贝儿啊,等你长大了,记得来这儿放个兵马俑,也算对得起他替你挨那么多年苦啊!” “小宝贝儿”肖一凡郑重的看着老槐树,点头:“恩,但我还要替他挨更多年苦呀。” “苦不苦,想想后宫两万五;累不累,夜夜笙歌心不累!”鹤唳蓦地蹦出个对联来,还唱戏似的转了个圈儿,手舞足蹈夸自己,“哎呀呀,我好有才华!” 杭朝义翻了个白眼,他的肚子轰鸣了一声,皱眉:“怎么回事,一大早也没人送吃的。”忽然又一拍脑袋,“我都忘了!一天就两餐!” 肖一凡都苦了脸:“杭叔叔,我饿了。” 杭朝义难受:“叔叔没用,叔叔弄不到吃的。” 一大一小眼巴巴的看着某个哼着歌儿在坟前蹦迪的蛇精病。 鹤唳完全无视他们的表情:“我突然觉得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 “昨晚我在外面逛的时候看到的女人应该是赵姬没错。” “你看到赵姬了?!”杭朝义背景音。 “主座上是赵姬她爹没错。” “那不是她爹!”杭朝义徒劳挣扎。 “那客座上的,会不会是吕不韦啊?” “那是平阳君!是赵姬爷……什么?!吕不韦?!”杭朝义的大吼终于敞亮了,他双眼暴突,“你确定?” “怎么会确定?”鹤唳一脸惊吓,“我又不认得他。” 杭朝义快崩溃了:“祖宗,吓人不是这么吓的呀,我快吓死了!” 鹤唳理所当然状:“别乱叫嘿!这儿满地都是祖宗啊,万一真有人应一声你可怎么办~而且,我就是这么直白的人你不知道吗 ~比如我还有个很吓人的事情你们要不要听?” “不要不要!”杭朝义擦着头顶的冷汗。 还是肖一凡有前途:“是什么呀?鹤唳姐姐。” “乖啦~”鹤唳摸他的头,看向杭朝义。 杭朝义扛不住:“好吧,是什么,你说。” “不,我要听你说‘是什么呀~鹤唳姐姐~’要萌萌哒!” 杭朝义一句你神经病啊就卡在喉咙里,可他现在不知怎么的,鹤唳越笑他越是发虚,咬了咬牙,哼道:“是什么呀……鹤唳姐姐……” “不萌!” “我哪萌得过你们俩。”杭朝义灵机一动。 鹤唳瞬间被哄到了,乐呵呵的:“好好好!我跟你们说哦,那儿等会应该有人过来!” “哪?” “那!”她随手一指,“我之前看到赵姬那儿不少人在搬东西装车,可能是要走的样子,等会会不会过来找我们家小政政?” “我们家小政政……”杭朝义花了一晚上时间去适应肖一凡已经成为了嬴政的事实,琢磨了一下后大惊失色,直接爆了粗口,“卧槽!找他的?!” “要不还能有谁,这周围住的好像都是仆人。” 杭朝义着火了一样跳起来:“我去!快!快!化妆!化妆!增高!哎呀!” “穿上鞋子就好了。”鹤唳上前,很自然的和肖一凡手拉手,一高一矮萌萌的看着他,“你没发现,他长相已经不一样了吗?” “可是没有很像嬴政啊……只有一点点像……咦……”杭朝义琢磨起来,看出了一点味道。 昨晚鹤唳悉悉索索了一晚上,又是烧土又是磨碳,处理肖一凡的脸处理了许久,他虽然精神高度紧张,但终究熬不住睡了,早上被鹤唳叫醒后,一直没看出肖一凡哪里不同,此时却发现,他确实有点变化了,但是又没有大变。 “厉害!”许久,他作出了最精练的总结。 心服口服。 这方面,鹤唳果然是老司机,虽然一模一样的易容是最好,但是她显然为了肖一凡考虑得更多,她并没有把肖一凡完全化妆成嬴政的样子,而是配合他的脸型达到□□如一可细节却属于自己,这样的话,纵使肖一凡以后没了易容,慢慢长大,别人也不会觉得,他的长相有什么巨大变化。 “我打赌就算这样,他亲妈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对。”鹤唳摸摸肖一凡的脸,“放心摸自己的脸吧宝贝儿,经我手的妆,沾水都不会掉的,就是会显得脸更黑一点。等到了那儿多吃几天肉,就把自己的妆洗掉,别人只会以为你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白白,嫩嫩,帅帅,香香!” 肖一凡似懂非懂,却也知道鹤唳为自己考虑了,很是认真的点头:“谢谢鹤唳姐姐。” “乖啦!”鹤唳拉着他的手,把他交给杭朝义,“你带他去吧,我就不出现了。” “可他不会说他们的话!”杭朝义目露惊恐,“我也不流畅啊。” “哎呀,一个没人关心的孩子,不爱说话内向自闭很正常嘛。”鹤唳翻了个白眼,打呵欠,“我受不了了,你们太蠢了,再东问西问畏畏缩缩的,干脆我给你俩一个痛快,你俩抱一块死吧,我才不管什么历史会怎么怎么样呢!” “好好好。”杭朝义虽然六神无主,却也知道不能把这心情传递给孩子,拉着肖一凡回到破殿。 期间几次回头,都没看到鹤唳的身影。 纵使心里再没底,刚到破殿,外面的人就来了,不同于鹤唳的全靠直觉,他光听门外说话就知道来者是谁,待到他们入门更是确定无疑。 平阳君赵豹和赵姬身边,一个壮年男子身着白色毛皮,器宇轩昂,身材壮硕,却内着灰色麻布深衣,以示他确实是个低贱的商人身份,他笑声爽朗,与赵豹拱手,望向他,又看着肖一凡。 吕不韦! 杭朝义心里呐喊。 他来接嬴政了! 要开始了要开始了要开始了!千古一帝的统一大业!秦始皇的不世传奇! 从今天起,世界就是围着他身旁的孩子转的!整个历史将为他身边这个孩子震颤!肖一凡的牺牲将获得史上最辉煌的报偿——天下! 杭朝义激动的要哭了。 肖一凡却要吓哭了。 杭朝义愣神的档口,吕不韦已经一脸怪蜀黍的表情凑了过来,看动作是想搂搂抱抱一下,肖一凡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此时什么宏图霸业都忘了,就只记得抓住“杭叔叔”不停的往他身后躲。 而杭叔叔竟然也一脸懵逼的样子,傻乎乎的站成一尊雕像。 赵姬刚见到肖一凡时是怔了一下的,可转而却只是疑惑的眨眨眼,立刻笑意吟吟的望向吕不韦,还对肖一凡劝说着什么。 这边吕不韦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竟然一脸宽容的柔声回话,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话来,赵豹和赵姬有些尴尬,却丝毫不影响仆从们进破殿收拾起来。 他们在拿嬴政的东西。 众人哑剧似的自我演绎了一番,居然皆大欢喜。 杭朝义也大概了解到此时自己的角色地位是什么了,他就是一个木讷的仆人,陪伴着自闭的小主人,因为吕不韦随手的一指,他就被赶到牛车旁陪着,赵豹话都没有。 赵姬想拉着“儿子”与自己同坐牛车,肖一凡竟然吓懵了,拼命往后躲,扯得小脸通红,眼泪扑通扑通直掉,就差憋不住喊杭叔叔了。 第6节 杭朝义在一旁心急如焚,他拼命和肖一凡使眼色,努力靠近牛车,示意自己就在旁边,一步都不会走开。 肖一凡终于镇定了,他抽抽噎噎的被有些气急败坏却强颜欢笑的赵姬带上车,一上车,他就抢着靠杭朝义这一边的窗边坐了,探出头来,极为委屈的低声喊:“杭叔叔……” “嘘!”杭朝义头皮都炸了,“我在,我在……” “她好坏……还掐我……” 杭朝义怒火冲天:“忍忍,忍忍……” 一声娇笑传来,肖一凡脸色突变,只见他被两条白嫩的手臂当胸一搂,就离开了窗户。 杭朝义有些发急,想望进去又不敢,逼着自己望向别处,却正和一双满是惊恐和疑惑的眼睛对上,它们来自一个壮硕的仆妇,她正跪在院子外,他回头的时候,她正抬头偷看他! 这是每天给嬴政送饭的仆妇! 他心里一突,全身僵冷。 只有这个女人,最清楚“秦弃儿”究竟长什么样;也只有这个女人,清楚“秦弃儿”身边从来没出现过他这么一个“忠仆”! 幸而她大概胆怯又有点疑虑不敢说出来,可一旦想通……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二人连在这个仆妇面前狡辩的语言能力都没有! 杭朝义六神无主,他随着牛车慢慢的走着,抬头焦急的望向四周,他是做不来什么了,鹤唳却可以,可她现在在哪! 望不着鹤唳,他简直心急如焚,此时牛车正缓缓驶出院子,再回头看那仆妇,她的眼中正酝酿着什么危险的冲-动,这冲-动在促使她起身说什么! 然后他看到了鹤唳。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无声无息的站在了那个仆妇身后,表情沉静温柔的看着她跪着的背影。 抬眼,她朝着比仆妇还惊骇的杭朝义抛了个媚眼,还给了个飞吻! 杭朝义快哭了,什么时候了,快做点什么呀! 可鹤唳却不动,她先做了个掩嘴的动作,瞪大眼笑看他。 不让她出声儿吗? 杭朝义连连点头,那仆妇看到了,疑惑的往身后看了看,鹤唳极为随意的转了一下,仆妇竟然丝毫没察觉身后有人! 鹤唳却不笑了,她微微撅嘴,一脸疑惑的往下指了指,随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后维持着这个动作,歪着头疑问状。 接着呢,杀,不杀? 杭朝义愣住了,他逃避的扭过头,锁紧了眉头,心脏砰砰砰跳。让他害怕的不是鹤唳那个问题,而是,他差点下意识的就点头了! 可那是一条人命!一条,意料外的,人命!她到底该不该死,她死后会怎么样,他竟然忘了去想! 不,问题不仅仅是她该不该死,而是,这是一条人命! 他杭朝义,一个杀鸡都不会的文科男,连杀人游戏都不玩的老实公民,怎么会在这儿突然草菅人命了? 杭朝义心内冰火交织,他回头,看到鹤唳笑吟吟的看着他,而那仆妇,却已经双手撑地,望着他们要爬起来了。 你看着办吧……杭朝义用眼神回复,鹤唳,你看着办吧。 鹤唳仿佛是看着孩子被数学题为难到的那个无奈的妈妈,望着天宠溺一笑,朝他摆了摆手。随后轻缓的迈步,走到仆妇面前,与她面对面蹲下。 刹那间,仆妇的表情几乎变得惊恐之极! 这是杭朝义第二次看到鹤唳出手。 似乎在她动手前,她的精神攻击就已经开始了,仆妇的神情甚至让他感到一点欣慰,这让他意识到,被鹤唳的表情吓到的并不是他一个人,不是他胆小,而是鹤唳总能很成功的激发人类那残存的一点野性的直觉,察觉到死亡的临近。 她迅猛的出手了,一手迅速的抓起仆妇的一只手按在另一只手上抓住,轻轻一扯就固定在妇人的右耳边,另一只手抚摸一般停留在仆妇的脖间,仅大拇指深深按入劲动脉附近的一个穴位,然后猛地起身一转转到仆妇身后,把她往后拖去。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在杭朝义一眨眼的功夫,仆妇已经被抓着手按着脖子,还不及挣扎就拖进了院门,直到他到随着车队拐弯,都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杭朝义松了口气,他发现自己此时已经汗湿重衣,却还不忘对挣扎着从车窗探出头的肖一凡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待到回味刚才的一幕,他恍然发现,就算亲眼目睹了两次,鹤唳的所作所为都没让他清晰的明白一点,她是在杀人。 这就是祖国雇佣她来做的事。 为他们,杀人。 他忽然想起在鹤唳还没到会时,她的那个所谓的老门主感叹的一句话:“古时我们刺客好歹算是上士,事迹可著列传,而现如今却只能和那群杀手一样,给你们干干脏活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说嬴政当时住赵庄的,可赵庄啥东西我都查不出 有说当时赵姬寄住在平阳君那儿的 但又说赵姬是出台妹啥啥,没道理还有一个做“君”的爷爷,远房的话勉强可以…… 我真懒得去考据啊,就这个版本吧…… ☆、前往咸阳 杭朝义再一次看到鹤唳的时候,已经六天后了。 作为一个不知名的傻仆人,他根本没有坐车的权利,全程都靠走,古代劳动人民的坚韧不拔在他身上丧失殆尽,他觉得这一路自己简直是在受酷刑,即使是加过料的布鞋也没法阻挡他满脚的水泡蓬勃生长。 看着周围其他奴仆一脸麻木的每天白天穿着草鞋走路,晚上挑水泡血泡,用雪水搓脚用营火烤脚,他不得不感叹难怪古代人民平均寿命短。 再是坚忍,也不带这么虐待的。 幸而吕不韦对车队掌控力挺高,使得不少觊觎他布鞋的人都只能看着。 此时已经进入了秦国的地界,但咸阳城还要再走个六天,虽然自秦国变法以来,国情已经大盛,但是到底不是两千多年后的那般人口密度,走在官道上放眼望去,依旧渺无人烟。 他非常好奇鹤唳是怎么在这个风吹草低啥都看的着的地方躲藏的。 好不容易进入一片小树林扎营,鹤唳吃着生鱼片靠近了正在洗漱的他。 “嘿!振作呀少年!”她一如既往笑嘻嘻的,“我看你走着走着就要倒下了。” 杭朝义累得话都说不出来,冬天的粮草是很贫瘠的,蔬菜水果别说了,能吃着肉已是万幸,吕不韦对下人还算优待,都挑劳动人民喜爱的肥肉给,这对现代人杭朝义来说真是极大的挑战,他虽然不减肥,可却一直不爱吃猪羊肉,只喜欢吃牛肉鱼肉,这几日要不是饿,真的要吃吐了。 肖一凡这边吃着赵姬的小灶,倒还好没遭什么罪,只是古代调味料少,虽然新鲜绿色可到底没什么味道,这孩子早就抱定吃苦的方针,来者不拒,倒让杭朝义好一番唏嘘,难怪研究所敢放他过来,他是真的懂事,肖腾也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这些日子肯定天天跪榴莲。 “你去哪了?”他看着鹤唳手里捧着条已经处理好的生鱼,拿着陶瓷刀在那儿割肉,有些馋,却又担心吃了会拉肚子。 鹤唳丝毫没这担心,杀人的刀功用来片鱼那是洒洒水,一片片吃着,自得其乐:“我呀,去确认了一下方向。”她指了指自己胸前,“看来,还有一个人,也来秦国了,差不离,肯定在咸阳。” 杭朝义立刻紧张起来:“能猜出是谁吗?” “反正不是雁鸣。” “为什么?” 鹤唳笑得嘲讽:“我能猜出的事儿,她能猜不出?秦始皇在赵国,她绝不会安心呆在咸阳,这次第,必是一个同伙无~~~~疑了~~~~”她压低声音吊起嗓子。 “轻点轻点!”杭朝义头皮发麻,他服了鹤唳的任性妄为,“你打算怎么办?” “过去,杀咯。”鹤唳眼波流转,“要不然干嘛,吃啊?” “是是是!”在这事儿上杭朝义实在没什么发言权,他觉得现在前路又是一片光明可又是一片黑暗,光明的是肖一凡顶在嬴政的位置上,历史似乎是稳住了,可黑暗的,却是自己…… 他如果不离开肖一凡,那肯定会在历史上出现,那他到底是什么? 鹤唳听了他的纠结,笑得可开心:“那简单啊,做妃子啊,秦始皇的妃子不是一个都没流芳千古吗?” 杭朝义一阵恶寒:“我宁愿做太监!”他说完,一愣,若有所思:“太监……” 鹤唳不做声,吃着生鱼片,眼睛毫不顾忌的瞟着杭朝义的下生,意味深长。 感到一阵菊紧蛋疼的杭朝义夹紧了大腿:“别看了!我快尿了!” “尿呗,我瞅瞅大小。”鹤唳摩挲着刀子,“看是要一刀,还是两刀~” “……”杭朝义护着裆挪远了点,“你,你打算怎么办?” “谷雨和那人一起来的,肯定是同伙,而能让谷雨那假惺惺的家伙跑那么远的,肯定是个女的,那么范围就缩小一大半了。”鹤唳掰着手指头,“莺歌、燕舞是双胞胎,同进同出,不大会一起出现在这,雨歇虽然是门主,却是风声的迷妹,肯定结对子别处去了,那还有谁呢……咦,好像没别人了……” “你们总共几个人,你拉出来排除下呀。”杭朝义替她着急。 鹤唳白了他一眼:“不用排除法,难道一个个打电话问吗?喏,莺歌燕舞、风声鹤唳、潇潇雨歇、雁鸣长空,还有就是立春立夏、谷雨惊蛰和小满了。莺歌燕舞都是女哒,鹤唳我是大美女呀,雨歇是老妖婆啦,雁鸣失踪啦,其他二十四节气之五……咦,立春……” 杭朝义抓狂了:“十多个人!男女你都分不清?!” 鹤唳呆滞脸:“立春到底男的女的……” “其实我一直就想问一个问题。”杭朝义又凑近了点,期期艾艾的问。 “好呀!你说!”鹤唳很爽快。 “我感觉,你们师门,虽然不团结吧……但是你,好像,额……特别被……”杭朝义一边问一边瞥鹤唳的表情,他们天还没黑就扎营了,此时天光昏暗,鹤唳的表情青青白白的,却又看不出什么。 “什么?”她笑眯眯的。 “你一定要我说出来?好吧就是,你看,他们集体行动都不带你,你明显是被孤立的吧,为什么?” “你看我……”鹤唳蛇一样挪过来,眉眼弯弯,逼得杭朝义一点点后仰,她差不多趴在他身上了,哑声问,“像是讨人喜欢的样子吗?” 这样的目光下即使知道说实话会死可还是忍不住说实话啊! 杭朝义拼命摇头。 “所以说,你都不喜欢我,他们为什么会喜欢呢?不喜欢,为什么要带我玩呢?” “……你好像挺得意的。” “你不懂。”鹤唳乐呵呵的,“你很难讨厌你了解的东西,因为你有兴趣了解它,并且你能掌控它;可是当你不了解,并且一直掌控不了时,就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了……他们怕我,你知道吗?害怕。” “你不是说你们几个本事都差不多,他们为什么怕你。” “谁知道呢……”鹤唳望天,“我比你强那么多,你不喜欢我,真是因为我比你强吗?” 杭朝义若有所悟,忽然又觉得不对,既然她心里那么清楚,那她分明是可以做到让别人喜欢的,可她却偏不,还以此为荣。 ……这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他偷眼瞟着旁边的女人,觉得想问的问题有好多,她活在一个他可能永远触碰不到的世界里,如果有时间,不怕死,多聊一聊,说不定可以长不少见识。 “你,你今年几岁啊?”他问。 鹤唳眨眨眼,噗的笑了:“今年?你说今年我几岁?” “额……”杭朝义擦把汗,“就是你……你来之前……” “哎呀,你不知道女人永远十八岁吗?”鹤唳掩嘴作娇羞状。 第7节 “好吧。”杭朝义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个他觉得可能很蠢的问题:“你……你把……” “杭叔叔……”稚嫩的声音突然传来,肖一凡揉着眼睛,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表情有点慌张,“杭叔叔你在这儿啊。” “我在这。”杭朝义连忙张开双手,“他们呢?” “睡了……”肖一凡凑过来倚在杭朝义怀里,“那个女人还上了那个男人的车……以为我不懂呢。” “……”杭朝义心情有点诡异的庆幸。 肖一凡身处那个环境,耳濡目染,对于秦始皇有些比较出名的事情还是有点知道的,比如他的出身很微妙,比如吕不韦是个很有野心的男人,比如自己要统一文字…… 幸而他学校历史还没到学焚书坑儒的地步,而且也并不知道自己功过是非乱成一团麻。 所以他现在讨厌吕不韦和赵姬,杭朝义暗暗表示还是挺开心的,这样以后下起手来就不会很纠结了。 况且现在肖一凡白天“身陷敌营”,对他极为依赖,看不着就慌,这样似乎就更利于以后开展工作了……只不过刚才的问题,现在就不适合问了。 “对了,你刚才想问我什么?”鹤唳却一副毫无眼力见的样子,丝毫没发现肖一凡出现后他的问话就断的飞快,还冲肖一凡张开手,“哎呀小宝贝儿,姐姐抱抱!来来来给你埋胸!” 肖一凡许久不见鹤唳,却也知道她在保护自己,脸红红的过来,被鹤唳一搂,竟然真的被埋进了肉呼呼的球里,顿时跟窒息似的挣扎,两人玩闹起来,鹤唳一边骚扰小正太,一边认真的看着杭朝义。 “我,我想问……” “问你刚才想问的哦,否则我不回答。”她笑容恶劣。 “哎……其实就是想问,你把那个女的怎么样了。” “哪个女的,哦,你猜?”肖一凡突然停下了,鹤唳摸着他的头发。 “真的……那个了?” “哪个?” 杭朝义恨的牙痒,他万分不希望在肖一凡面前谈些不光明的事情,可又很无奈:“杀……” “怎么会!”鹤唳大惊失色状,“你给钱吗?” “……” “你们上头只给我清理门户的钱,杀其他人我要负刑事责任的,不行不行。”她连连摇头,“人家是职业的,不是兴趣爱好,哪会免费干活啊。” “那……”杭朝义有些口干,他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那她万一……” “哦,说起这个,我还想问呢,你看啊,根据你们部长的说法,这女人如果死了,说不定牵连到接下来几千年死一串人,那杀是肯定不能杀了咯,可不能说话影响吗?” “……”杭朝义很想说你把她杀了吧管不了那么多了。 ……可人家圈外的杀手都替他考虑了,他还这么拆台,不是找死么? 鹤唳还在那儿计算:“万一死了我最爱的小帅哥,或者死一个我的大客户,我真的是要哭瞎啦!” “好吧……也行……你确定她不会写字不会再透露?” “你在侮辱我吗?”鹤唳瞄着他的下生,“斩草,当然要除……根了。” 杭朝义夹着腿:“好好好你肯定没问题的。” 肖一凡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翻了个身,躺在鹤唳怀里,看着头顶树缝间漏出的星光,眼神有些空茫,过了一会儿,终于闭上眼睡了过去,眼角尚有一丝泪痕。 鹤唳微微摇晃着,嘴里温柔的哼着摇篮曲,哼了两遍后,又变成了另一首轻缓的歌曲,曲调甚是好听,肖一凡凑过去,却听歌词是: “从前我也有个家,还有亲爱的爸爸妈妈,有天爸爸喝醉了,捡起了斧头走向妈妈……爸爸叫我帮帮他,我们把妈妈埋在树下,然后啊爸爸举起斧头了,剥开我的皮做成了娃娃……” 他毛骨悚然,抚着双手的鸡皮疙瘩坐到一边,眼睛瞟着还在她怀里肖一凡,很想把他抢过来。 “等会儿我就出发了。”歌曲忽然停了,鹤唳悠哉道。 “咸阳?” “是呢。” “一定要先去吗?”想到她不在附近,杭朝义就有点没底,“我们还有几天就到咸阳了。” “嬴政没死的消息肯定会先传过去,那个人已经知道谷雨失手了,她会来补刀还是采取别的行动我们都不知道,我的宗旨就是,先下手为强。”鹤唳难得正经的解释,“处于被动,就是等死。” “……” “干完这一票,我就回去了,你呢,一起走吗?”她继续瞥着他的下生,但指的却是他裤袋里的回程信标,肖一凡带来的那个。 杭朝义看着漫天星河,许久不言。 鹤唳也不急,继续哼着她那首毛骨悚然的歌。 “你做完后,能不能再来找我一趟。”杭朝义轻声道。 鹤唳捏了捏肖一凡紧紧抓着她衣角的手,轻轻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百度地图查的长度然后现在的徒步时间乘以二算的时间……机智吧23333 ☆、立春出现 鹤唳睁开眼,一颗毛茸茸的头正在她颈间拱来拱去。 她翻了个身,一把揪住作怪的小人,没等他惊叫,自己却发出一串笑声:“小色鬼啊,痒死我了哈哈哈哈!” 小人很是惊慌,挣扎了两下,不知怎么想的,反而来捂她的嘴,脸上满是焦急。 鹤唳止住笑,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这是一个小正太,很小的正太,牙齿还漏着风,圆溜溜的大眼睛,小鼻子小脸,散着头发,颈间围着毛皮领子,很是可爱。 “你几岁啦?”她捏他脸。 小正太呆呆的,像是吓呆的又像是在想什么,反问了一句:“汝¥%#@……” 鹤唳转了转眼睛,指着自己:“你问我是谁?” 小正太懵懂地点点头。 “我呀~”鹤唳一把搂住他仰天躺下,将他放在自己屈起的小腿上来回摇动,像木马似的让他骑着,“我是嘚儿驾!” “咯咯咯!”小正太很是新奇,忍不住笑了起来,忽然又警醒了,捂住自己的嘴,往外瞅去。 “@#%¥子?”外面有个女人在问话,“#@¥%?” 小正太嗖的僵住了,小胳膊小腿的翻下来,拼命扯她,四面乱指,不外乎衣柜和床下。 鹤唳一点也不急,她笑眯眯的继续逗他:“你要把我藏起来啊?你真的要把我藏起来啊?我是刺客哦,你真要藏我啊?” 小正太不知道听没听懂,干脆把她扯下床,塞到一旁的屏风后面,那儿摆着个小巧的恭桶。 鹤唳:“……”她悠哉的坐在恭桶盖子上,朝小正太挥了挥爪子,“去吧去吧。” 小正太走了出去,她听到开门的声音和一个女人的问话,隐约有“声音”“说话”之类的字眼出现,小正太把人搪塞走了,又期期艾艾的挪过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汝@¥人?” 鹤唳笑嘻嘻的,拍拍自己的大腿,小正太颠颠儿的跑过来坐在她腿上,搂住她的脖子,很是窃喜的样子。 然后鹤唳就掏出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刀,刀连着一根细链,另一端隐没在她的胸前。 小正太唰的就僵住了。 鹤唳不满足,还朝着旁边光线进来的方向比划了一下,刀片并不反光,颤颤巍巍的样子,好像随时会断掉,但是又隐隐带着凶悍感。 “好看吗?”她轻笑着,“知道我是谁了吗?” 小正太盯着刀,痴痴的摇了摇头。 “哎呀,还不懂吗?”鹤唳颇为苦恼的样子,她伸出胳膊,拿刀微微划了一下,留下一条白印,然后抓住小正太的手,在白印旁边按了一下,小正太按了一下后,似乎觉得挺好玩,又按了一下。 白印子里血光呼的就冒了出来。 小正太噶的吓住了,猛地回头,惊恐的望着鹤唳,鹤唳笑着,舔掉了血珠,捏捏他的脸。 她让小正太下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慵懒的伸展了一下,一边往外走一边摆手:“好啦,姐姐要干活啦,你自个儿玩哦。” 衣角被拉住,小正太歪着头,看着她,眼里竟然有点不舍。 对一个刺客来讲,这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鹤唳有些苦恼:“我可没什么不杀妇孺的原则诶,没错,我占了你的床,可你看到我,按理我该处理你的呀。” 小正太还歪着头,把她往外带,从卧房对面的矮桌上拿出几块已经冷硬的糕点,凑过来往她嘴里塞。 “不会是个傻孩子吧。”鹤唳接过糕点,摸摸她的头,“你是不是傻?” 想到他刚才的作为,又摇摇头:“不对,明明很聪明嘛。” 小正太认真的看着她,开口,软糯的声音:“玩……” “哎呀,我让你自个儿玩啊,你可真会断句。”鹤唳蹲下来,拿着糕点给他变魔术,她展示了一下糕点,手一捏,一张,糕点没了,“糕点去哪啦?” 小正太一脸新奇,他四面摸了一下,突然咯咯一笑,从她的袖子沿路往下摸,摸到了硬硬的糕点:“汝,吾,玩。” “果然挺聪明。”鹤唳不以为意,她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眼睛一亮,“诶,你当我导游吧。” 小正太显然没明白,跟着她眼睛一亮,也不管是什么意思,反正就点头。 “你,出去。”鹤唳指着门,“找我?” “找,汝?” “看那边!”鹤唳突然往小正太背后一指,趁小正太回头,夺门而出,直接一窜上了房。 小正太果然跌跌撞撞的追了出来,四面望着,表情甚是凄惶:“@#¥!@#¥@%!” “叫我什么来着……”鹤唳嘟囔着,她往他身边砸了一个雪团,趁他抬头看,又拿块石头砸了旁边枯树的枝干,树晃了一下,哗啦啦往下掉雪块,顿时到处都是她存在的错觉。 小正太果然以为她在和他玩,顺着树跑出去,往上探看。 这么着,鹤唳一会儿露露手,一会儿呀呼一下,一会儿扔个雪团,开始引导小正太与她捉迷藏,小正太玩得很开心,她也跟得也很开心。 终于有点谱了。 紧赶慢赶日夜不眠,她还是花了两天才赶到咸阳,对着秦王宫望洋兴叹。 她基本可以确定另一个刺客就在秦王宫中,可是问题来了,她没法继续用秘法找了。 当初左寅他们特地把她找来,说只有她们门里的人能找自己人,其实她一听就明白,是老头子给出的馊主意。 在过去,他们墨门确实靠驯养花鸟虫鱼相互联络和任务,每个出师的刺客,在获得了这一代的名额时,都能获得一个师门特制的武器和一个水晶挂坠,武器用一种特别的矿物量身定制,可以通过当时世界上最严密的安检,简直是每个杀手的神装;而水晶挂坠在他们看来则纯粹是为了延续一个传统的仪式罢了。 第8节 水晶挂坠很小,雕成细密的网状,工艺堪称无敌,可最核心的,却是里面关着的红色小虫。 小虫无名,伴生自师门武器的原材料,长大后被捉出来存于水晶中,仿佛是喝西北风就能长大,也没什么声音,但是头却总是对着师门武器的方向。 如果有很多师门武器,它就会随机对着一个比较近的,或者干脆朝着自己的主人,但如果主人想找到其他人,只需要将自己的师门武器放进一个隔离布中,小虫就感应不到。 然而,这仅是利用小虫天性,它到底不是百度地图,不会知道主人到底要什么。 就好比通过信号大家都知道卫星在天上,可等到上了天,卫星却会移动,反而追不着了。 出师后的刺客对于师门武器自然从不离身时刻佩戴,可那挂坠却不一定了,在那个有各种用设计搏出位的奢侈品的年代,这么一个圆溜溜的水晶网坠子虽然有着令人惊叹的工艺,可是就审美上讲却并不突出,至少就鹤唳知道的,门里大多数男刺客都不爱戴,女刺客则大多换了奢侈品,她自己尤其喜爱朋克风,各种骷髅头和骨头坠子,反正不差钱,看上就买。 但是由于她的武器的缘故,水晶坠子却还是随身戴着的。 确定了目标在秦王宫,如果让她大海捞针一样找,那实在是太虐了,可她到现在还对这儿人的纯方言hold不住,只能听懂一些关键字词,“交流”全靠眼神,以至于摸完了整个秦王宫,心里都能画出图了,可对里面的人物关系,除了主殿里最上面那个老男人是秦王boss,其他一概摸不清楚。 晚上,她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宫殿,原本打算随便缩一晚第二天再伺机行动,却不想这个收拾得挺好的宫殿似乎主人临时有事,一晚上都没回来,她便二话不说,霸占了人家的床位。 待到清晨小正太进门,发现床上有人,小心翼翼的凑上来,她都一清二楚。 心里的寻人计划也就渐渐成型。 就“跟团游”吧。 要用最快的速度摸清一个地方,自由行明显是不行的,跟团游却可以用最短的时间逛完最经典的路线,这个在秦王宫中能单独拥有一个宫殿的小正太显然是最好的“导游”,更何况,他似乎也不希望自己被其他人发现。 这样的话,就更方便了。 进入了秦王宫的时候她已经理清楚,相对谷雨是一场单方面的偷袭,那么对于宫里这个人,却已经成为一场名符其实的博弈了。 谷雨没有回来,他的目标却招摇归国,一切线索都能指向一点,谷雨失手了,很可能跪了。 虽然不排除让谷雨跪的是时空中的土著,可是,不管是不是土著,那个让谷雨失败的人,不可能按兵不动,既然已经为嬴政开了杀戒,就难免为他保驾护航,一切都要从最坏的角度来考虑。 而两人虽然实力相当,可是那人既然在这儿潜伏更久,明显更占优势。现在,她要在那人的地头上猎杀那人,情势其实并不容乐观。 小正太捉了一会儿迷藏,还是没找到她,有点发急,却也不敢喊,转着头四面看着,又茫然起来。 这回鹤唳不出声了,她等待小正太自由发挥。 果然,没一会儿,发现小正太不再自嗨了,远远站着的仆人就上来跟随着,轻声问话,小正太不甘心的又看了一遍四周,很委屈的点点头,随着仆人往另一个方向过去。 她记得那儿,那个方向,住着的是一个二三十岁的男子,长相挺好看,名字里似乎带楚字,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个时代的楚国有关系。 到了那个“楚”公子处,一个年轻女子正在给他端汤,看到小正太,很是温柔的笑起来,朝他招招手,小正太朝“楚”公子行了礼,笑嘻嘻的凑上去扑在他怀里,眼睛却还不死心的望着即将关上的殿门外。 等关上了殿门,鹤唳也没法跟进去了,她猫在外头一个死角里,又开始猜。 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古人普遍早婚,这也不奇怪,只是在这宫殿里的一家三口就比较显眼了,从秦王的年龄往下推,似乎小正太应该是曾孙辈才对,看起来也挺受宠的,聪明又可爱,还从小长在父母爷爷曾爷爷身边…… 鹤唳破天荒的有了点宫斗细胞,以拳击掌。 “哎呀!该不会是我家凡凡的竞争对手吧!” “才不是呢!”一个阴柔的声音忽然响起,鹤唳头皮一麻,猛地一躲,耳边劲风划过,头皮都差点掀起来! 她一个旋身从树上躲过背后一击,迅速拿出武器看也不看就朝身后的偷袭者甩过去。 她的武器是一根银丝两头缀着细刃,可远可近可攻可守,偷袭者显然知道她这一点,不得不幅度极大的躲开去,摇下一片长青绿叶。 逼退了偷袭者,鹤唳才能定睛看清来者,不由得挑眉:“哎哟哟,你!” “有刺客!”那人却丝毫不个她说话的机会,落地后就地一倒,指着她大叫起来,听声音已经有了方言的语调,当即惊动一片花花草草! 周围拿着刀枪长戈的皮甲士兵纷纷涌过来,先不急着进攻,而是排排站守在门口,待一声号令后,齐刷刷的将武器对准了她,此时里面殿门方才打开,“楚”公子躲在人墙的后面,朝着那人叫了几句:“春@#@%归@##%!” 小正太则在后面被母亲死死抱在怀里,他的母亲瑟瑟发抖,他却在臂弯间睁大眼睛盯着她。 鹤唳不是超人,她当然没法一个打十个,可也不会狼狈离开,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立春!立春!我服你!” 远处有人朝她射出□□,她拉长武器左右格挡,不慎还是让一支扎进了肩膀,她且战且退,丝毫不让其他人近身,可也不转身,只是盯着那个已经悠然站起来的女人,笑得极为开心:“哈哈哈!立春!真是你!不行,你这是要笑死我!你怎么这么厉害呀,我服你,我服我服!” 被叫做立春的人一身女装,长相极美,却带着股雌雄莫辩的味道,听她狂笑也不动怒,反而也笑起来:“鹤唳,居然是你,那就好办了。”她微微抬手示意周围暂停攻击,扬声问道,“谷雨你杀了?” “送回去了!”鹤唳也停下来,还是不跑,微微喘着气,肩头还插着箭她也不理,任由血液潺潺留下,她一脸遗憾,“哪能随便杀人呀,他要接受祖国的审判。” 立春微眯着眼,看不出信还是不信:“我不会走的。” “哈哈哈哈,这就由不得你啦!”鹤唳终于开始后退了,“我不仅要带你走,还要把你的小鸡~鸡一块带走~哈哈哈哈哈!立春!你对自己真狠,我爱死你了!” “你要保护始皇帝吗?”立春完全不担心身后的人听明白始皇帝什么意思,直接问了出来,“听我一句,鹤唳,你现在的立场很危险,追随他,你除了能大一统,什么都得不到,只会被过河拆桥!” 鹤唳越退越远,她已经有点晕乎了,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假装思索着:“嗯,所以你是……打算另外扶持一个?” “始皇帝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帝王!”立春提高声音,“和我一起干掉那个商人!我们可以开创秦帝国!更加辉煌的朝代!”她说完,冷笑一声,“还有,你以为你跑得掉吗?弓手!” 屋顶上突然出现一整排弓手,长弓如满月,纷纷朝天。 鹤唳着迷的望着箭阵:“哎呀呀,不枉我做刺客了,居然还有这待遇。”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鹤唳,你要的,不也是这个感觉吗?谷雨死了,是他无能,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信任,但我们可以有共同的利益!” “你不做传销真是可惜了。”鹤唳轻叹一声,突然挥挥爪,“拜~拜!” “放箭!”立春反应极快,立刻大喝,百箭齐发,如雨般落下,可落点处,已经不见人影。 “妈的……”立春冲过去看,发现那儿竟然有一汪小池,冰冷的池水中,不少箭枝漂浮着,还有未散尽的血丝在蔓延,池子对面,树丛还在晃动。 “……追!”她咬牙切齿,待后头的兵士搜寻过去,转头,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楚”公子带着士兵急匆匆冲上来,搂住她一阵嘘寒问暖,两人头碰着头,窃窃私语,无限温存。 殿内,心有余悸的小正太母子俩手牵着手走出来,看到此景,正太母亲面色惨白,正太却死死盯着那晃动的树丛和池子里晕开的血,紧咬牙关。 作者有话要说:  小正太是谁~~~ ☆、杭肖分离 第一波就见血,这并不是预料外,只是对方没有掉血,这让鹤唳很是遗憾。 最遗憾的是,她实在是伤得太惨烈。 她并没有直接逃离池子,以她当时的情况,如果耿直的上岸就跑,不出一百米就会被捉住吃掉,所以她扛着箭雨硬是游到对岸拨弄了一下树丛,又躲回池子里,隐藏在自己的血下,借着池边垂落的花叶探嘴呼吸,硬是扛到人都走光,才偷摸着离开。 还没走到半道儿,就觉得血槽已经快空了,这种放空的感觉神似升天,她硬是靠着这点乐子撑到了目的地。 傍晚,她终于成功这段了箭枝,趴在小正太的恭桶边,状如死狗,还轻轻哼着歌。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去看樱花……红色的血啊染红了墙……她的眼睛啊还望着我呢……拨开我的皮做成了娃娃……” 轻巧的脚步声靠近,小正太的头探过来看了一眼,猛地回头,转而就听到急急忙忙赶人关门的声音,他再出现时,手里捧着一条灰色的裘皮披风,颤抖着,不知道从何下手。 鹤唳全身都是染血的冰水,渗到地上成了粉色,在灰色的地砖上映出诡异的色泽。 她哼歌哼了一半,朝小正太笑了笑,招招手:“来。” 小正太咬咬牙,拿着披风过来,正要往她身上盖,被她阻止,她比划着:“火,呼呼……给我火。” 小正太听懂了,跌跌撞撞跑开去,拿着油灯过来,鹤唳接过油灯,拿出自己的两片薄刃,放在火上慢条斯理的烤起来,等到薄刃微微发红,她掀开了衣服。 小正太嚯的睁大眼。 鹤唳早就脱干净了,她的衣服早就湿透,一直穿着只会冻死,此时丝毫不理会一旁儿童无辜的表情,自顾自坐起来,拿着薄刃一刀扎在肩膀上。 利器入肉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鹤唳先咬牙狠狠的深呼吸了一下,随后从鼻子里开始继续哼刚才未尽的曲调,断断续续的抠挖着肩膀上的伤口,用两片薄刃硬是从肩膀上夹出了一个弩头,随手扔在一边。 此时,小正太才发现,他的恭桶后面,已经散落了好几支箭杆,俱都没有头,显然还断在鹤唳的身体里,他抖着身子数了数,整整六枝。 夹掉了肩上的一个弩头和后肩的一个箭头,她又示意正太拿来黄铜镜,很是艰难的照着,将腰上,后背够得着的,还有大腿上的箭头都夹了出来。 此时,她已经疼的全身发白,面无人色,犹自带着微笑,曲子却哼不下去了,她再次在油灯上烤着刀子,目光却投向了小正太,笑容缓缓扩大。 小正太很是机警的后退两步,他的头皮发麻,其实一番围观下来,他的表情比鹤唳还难看,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场景了。 面前的女子在他面前完全展露着身体,窈窕丰满的身段却布满伤痕,什么形状的就有,美好的女子的躯体在她这儿比她的微笑还要狰狞,他看起来简直像一个走不出噩梦的人一样茫然无措。 “过来。”鹤唳招招手,一边把刀子递过去,一边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在她的蝴蝶骨中间偏右一点,还有一个箭头,刚好被骨头夹住,却极为吓人,鹤唳一直紧紧绷着背部,将伤口很好的控制在表层。 幸好现在的箭头还不带血槽和撕裂,否则她今天就只有躺在这儿等小正太收尸了。 明白了鹤唳的意思,小正太简直要吓哭了,他拼命摇头,连连后退。 “痛!”鹤唳皱起脸,一副要哭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帮我,我好痛呀……帮帮我好不好呀……”一边求着,眼神定定的望着他,全是哀求,“你可以的呀,你可以的。” 小正太要哭不哭的走过来,在她身后蹲下,小手颤颤巍巍的接过刀子,在她背后抖了半天,还是不敢下手。 鹤唳无奈了,她努力的将左手探到背后,摸到了那个伤口,朝着小男孩回眸一笑,竟然生生将手指插入伤口,扒拉开来! “啊!”小正太惊叫一声,往后一跌,顿时泪如泉涌,他擦着眼泪上前,拉开了鹤唳的手,眯着眼学着鹤唳,将刀叉入了伤口,双手齐上去夹箭头。 这个过程,堪称沉痛惨烈。 鹤唳自己夹十个箭头都没他夹一个那么痛的,小正太手小,力气小,是生手又还是个孩子,反正无论怎么样,他都不像是能完成这件事的人,而事实上,他确实百般曲折,等到夹出箭头,鹤唳觉得自己身上简直被夹出了一个火箭弹,鲜血哗啦啦流了一地,腥红一片。 饶是心宽似铁打,变态如傻x,鹤唳终于倒在了小正太的屠刀下,笑都笑不出来。 “咳咳,我,我记住你了,”她哭笑不得,“你,你叫什么名字呀?”她怕小正太听不懂,学着他们说话重复了一遍:“汝,汝名,为,何?” 小正太也一脸汗,却听她终于用“人话”和他交流了,很是高兴,结结巴巴回答:“蟜,吾名成蟜。” “哦,你好,小蟜蟜。”鹤唳虚弱的伸出手,“我叫鹤唳,这两天,要劳您关照啦……” “什么!?成蟜?!”杭朝义几乎要跳起来,“哪个成,哪个蟜!?” “我不识字,我怎么知道。”鹤唳百无聊赖的趴在他的铺位上,翻滚两下,“啊,还是自己的床舒坦!嘶!” “全身都是伤还打滚,怎么不痛死你!”杭朝义斥责,想帮忙又不敢动,很是愁苦,“这下怎么办,你和凡凡都被盯上了,还是这么个凶残的人,上来就对同门用箭阵,简直比你还狠啊!” “我不狠啊!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杀掉谷雨啊!” “她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杀掉你?” “她还想玩弄我啊,你以为当时如果不是存着虐杀我的心思,我能逃脱吗?”鹤唳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啊,立春这个变态!” “他,到底是男的女的?” “女……的吧。” “的吧是什么!” 第9节 “很简单啊,他有性别认知障碍,女装癖,又不肯给自己个痛快,我逗了他几回,就恨上我了呗。”鹤唳摊手,“现在他这么副样子跟着个男人,除非那个男人有特殊嗜好,否则只有可能是把自己卡擦啦。” “为什么他要恨上你?” “一山不容二虎。”鹤唳意味深长,“一门不容俩变态。” “……你可以不变态的。” “哼唧!”鹤唳继续痛并翻滚着。 “等等,我们来理一下,成,蟜……”杭朝义在房间里走动起来,他们现在位于秦王宫外的别馆,不知什么原因嬴政进宫的行程被搁置了,进了咸阳后就在别馆住着,赵姬和吕不韦每日见面着急,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幸而鹤唳养了三天伤,打听到他们的地方,硬是溜出来会面。 她的想法很简单,起先单枪匹马并非个人英雄主义,纯粹就是不想让肖一凡这个嬴政成为自己的拖累;而现在颠颠儿的来找,却也是因为人来都来了,那自然是所有资源都要利用起来,信息共通才能事半功倍。 “你猜的没错,成蟜确实是嬴政的竞争对手,他是嬴异人……现在应该改为子楚了,嬴子楚来这儿后和韩夫人生的儿子,比嬴政小三岁……不过,好像并没有很大的威胁。”杭朝义一股脑儿倒着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他在历史上的痕迹很少,有可能是被嬴政压制的,也有可能确实没什么花头,只是后来投降了赵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鹤唳听着杭朝义这样讲述着小正太的一生,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停。” “这样想现在他说不定是……什么?你不要听?” “对我来说,一旦我完成了任务,留在这儿的都是死人。”鹤唳面无表情,“我不想听,没意思。” 杭朝义停下,神情有些复杂:“你是觉得我这样讲述一个活生生的人很残忍吧。” “残忍,哈,别和我提残忍。”鹤唳趴着,微笑,“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残忍,说些其他有意义的吧,现在什么情况?” “不知道,吕不韦肯定会想方设法把凡凡拱进宫里的,只是现在,会不会反而把他置于危险的境地?我打听明白了,嬴政今年应该九岁,太子柱明年才登基,你却不可能留那么久,如果那个人……” “她活不过五天。”鹤唳面无表情。“好了,假设她死了。” 杭朝义张口结舌:“那还有什么好假设的,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啊。” “小宝贝儿打单机?”鹤唳轻笑,媚眼如丝。 “……”杭朝义颓然坐下,“我不知道……如果我进宫……说实话,感觉我根本进不去,我总不能,总不能……”他低头,双手握拳。 “……其实立春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她挺开心的。” 杭朝义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那你快点想办法呗。”鹤唳的语气很是淡漠,“还好小正太是他们的人,在他那儿没人会正儿八经来搜,立春肯定不会认为我会放弃,但是现在……正好让小凡凡吸引她的目光喽,反正她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去做什么的。” “凡凡不能有危险!”杭朝义斩钉截铁,“我宁愿我死!” “得了吧,最没用就你了。” “……”杭朝义很是挫败,复又强行振作,“总之,你放心去!我来保护他!” 话刚说完,肖一凡突然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来,一头撞进杭朝义怀里,他的身后,赵姬和吕不韦竟然都冲了进来。 杭朝义头皮一麻,回头,发现鹤唳竟然没了踪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再次吊了起来,却不敢当面问话,只能抓着肖一凡,茫然的望向吕不韦。 “不能带他。”吕不韦语气眼里,“政儿!听仲父的话!莫要任性妄为!” 不带他?! 听懂这一句,杭朝义确定自己比肖一凡还慌!他把肖一凡搂在怀里,拼命摇头:“吾乃忠仆!吾!吾侍奉公子……” “政儿!”赵姬上前,强行搂住肖一凡,“你不听母亲话了?这老仆是赵国人,怎可随意带入宫中,等进了宫,要什么样的忠仆没有,哪个不比这痴奴好上百倍?乖,松手,啊。” “不!!”肖一凡终于大喊出来,穿越以来的惊恐和茫然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他死死抓住杭朝义的衣角,涕泪横流,“杭……” “政公子!”杭朝义也哭了,他紧咬着牙,打断了肖一凡的哭喊,大声道,“老仆不会离开你!政公子,你且去!记得顾全大局!大局!大局!要紧!” “啊啊啊啊!”肖一凡不敢说话,也不愿意离开杭朝义,能做的只有撕心裂肺的哭号,可他的力气哪敌得过赵姬和吕不韦两人,他们连哄带扯,硬是将肖一凡从杭朝义身上扒拉下来,拖拉了出去。 出房门前肖一凡的眼神简直如绝望了一般,生无可恋,如坠深渊,他嘴唇一张一合,不停的,无声的重复着:“杭叔叔……” 为了多抱一会儿肖一凡,杭朝义早就跪在了地上,看着空洞的大门,他伏在地上哭了许久,一擦眼泪站起来,复又关上房门,朝着四周轻声喊:“鹤唳!鹤唳,你在不在,鹤唳!” 还是房梁,鹤唳倒挂下来,双眼直直盯着他的,闪闪发亮。 杭朝义有些近视的眼中此时神采奕奕,带着股狠戾:“帮我!” “嗯?” “我要进宫!我必须进去!” “哦。”她倒挂着,双手抱胸作思索状,“然后呢?怎么进?” “帮我……”杭朝义还是迟疑了一下,他直愣愣的盯着地面,咬牙跺脚,“帮我杀个人!” 鹤唳笑了:“可以啊,给你优惠价。” “什么?!还要钱?!”瞠目结舌,“我现在怎么给你钱,给什么钱?” “你哪国的?” “秦……中国!” “那就人民币啊,你一定要付美元我也不所谓!” “我现在哪来的人民币给你?!而且,这不是你的任务吗?” “帮你杀人真的是我的任务吗?”鹤唳轻笑,“你确定你给的单子不会让我也成为你上司的目标?” 杭朝义呆住,沉寂下来。 鹤唳拍了拍他的肩膀,沉痛状:“加油啊少年!我先进去了,小宝贝儿暂时就交给我吧,哎,又要当杀手又要当保姆,我会精分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双更,只能拿命还了…… 睡了,晚安! ☆、立春夫人 嬴政的到来在秦王宫引起的风波不小,至少小正太成蟜的妈妈韩夫人心情就非常糟糕,来了个“妖精”立春争宠还不够,又来了个长子抢儿子的荣光,估计刚收到消息的时候,她是面如土色的。 当晚,成蟜就被召唤到自己老妈那儿了,鹤唳又能独霸一张床,可惜她背上都是伤,只能趴着睡,感觉胸要被压平。 但显然,有的是人不想让她睡好。 立春果然摸过来了。 大家身手差不多,她能悄无声息的来,鹤唳自然也能悄无声息的躲,她在窗外看立春翻箱倒柜又回归原位,随后站到窗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的夜色。 月光下,她那张雌雄莫辩的脸越发妖异,却因为不刻意扮演,有着那张脸原本该有的丝丝英气。 “我知道你在,鹤唳。”她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黏腻。 “我不知道为什么小公子会护着你……你一向有些蒙混人的本事,但是你真的能蒙混到底吗,你要杀我,你就是他的敌人,利用这样一个孩子,你真的忍心?” 这话刚说完,没等鹤唳腹诽,她自己先笑了:“哦,我都忘了,你根本不在乎这些。” “知道我们,还有师父,为什么不喜欢你吗?鹤唳。” “你根本不是一个刺客,你就是一个杀手而已,要不是你踩着三生诫,早就被清理门户了。”她顿了顿,“现在,怎么了,我们扔下师父来了,他让你来清理门户?哈哈哈哈!我们门里果然没人了,竟然只能派你来了,他们难道不知道,你比我们还没节操吗?” “……”鹤唳翻了个白眼。 “你想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带你玩?” 不想。 “因为你,比谁都会玩呀。” 一句话的功夫,立春猛的一个前翻看向自己所站的窗下,空无一人,可淡淡的药草味还残留着。 另一边一个视线死角,鹤唳坐在那儿夸张的拍着胸脯。 早特么知道你废话那么多是在找自己,声音忽左忽右的当人家傻吗,就算是学渣,好歹大家一套教材出来的呀! 太瞧不起人了! 她小狗似的缩了缩,忿忿不平。 “又让你跑了……”立春轻笑,“可是鹤唳,跑得了你,跑得了嬴政吗?” “也跑不了你呀!”鹤唳无声的回嘴。 立春离开了,她继续趴回床上,哼着小曲儿,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古代的黑夜,那是真的黑,强行行动并不理智,若两人都在暗处还好,现在立春自己在明处,一不小心说不定会被暗处的鹤唳绝地反杀,这是最愚蠢不过的。 至于立春的威胁,她根本没放心上,且不说这一点上她一向有着神奇的直觉,否则也不会直接抓到谷雨,最重要的是相比立春现在要做掉嬴政,她更相信她要拿嬴政来引她出去。 她一日不死,为了守株待兔,嬴政的小命就有保障;嬴政若死了,她更无迹可寻,立春的余生除了死就是千日防贼了。这个生意,他们这一行人人都会。 两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立春走了,鹤唳也没跑远。 她只是默默的在心里合计着。 现在的情况很微妙,立春在明,她在暗;嬴政在明,杭朝义在暗;其他不管嬴政他爹他娘他干爹他爷虽然都在明处,可对人物关系两眼一抹黑的她来讲,其实也完全是暗处的。 看起来,立春还是不确定她是不是对她起了必杀的心思,但也绝对没有掉以轻心,事情仿佛有点难办。 她提溜爬起来,不行,还是得把杭朝义弄进来,否则力量不均等啊,不开心! 先和凡凡小宝贝透个气吧! 刚要起身,却听外面一阵人声喧嚣,大半夜的,成蟜居然哭唧唧的跑了进来,后面好几人在喊着公子公子,却都被他关在门外。 “不许跟来!”这句鹤唳听懂了,“我睡了!” 他插上门,颠颠的跑到床边,一摸,冷的,嘴一瘪,又要哭出来。 “祖宗诶……”鹤唳软绵绵的从床柱后走出来,“你们一大一小是要玩死我吗,我还重伤呢……”这来回的从床上蹦起,她的背后又是斑斑血迹,今晚床上是躺不了了,否则明天宫人会以为小公子来大姨妈了…… “鹤唳!”成蟜扑过来抱住她的腰,“莫刺吾父!” “……”鹤唳一句你爹谁就卡在喉咙里,很快又反应过来,撇撇嘴。 那个短命鬼,费这劲干嘛…… “你是好人!”耳濡目染,他们的话她是越来越听得懂了,为了让她听懂,成蟜也努力用最简单的语言,“父亲亦是好人!” “哦……”孩子啊,好人卡可以防狼,不能免死啊。 似乎得了不得了的保证,成蟜破涕为笑:“做我宫人!春夫人不敢伤你!” “……噗!”春夫人!“哈!”鹤唳猛的捂住自己的嘴,笑的全身抖动,血花飞溅。 成蟜不傻,笑的好坏还分得出来,当场撅起了嘴。 第10节 “我再笑一会儿,一会会!”鹤唳竖起一根手指,眼如弯月,在月色中闪闪发亮。 成蟜愣愣的看了一会儿,也抿着嘴笑起来,重新将毛茸茸的头拱进鹤唳怀中。 “你怎么回来啦?”鹤唳笑够了,问。 “春夫人不在。”成蟜闷闷的,“父亲就来找母亲,母亲便让我回来了。” “哟哟!怪我怪我!”鹤唳诚恳道歉。 “为何,怪,你……” “你,猜!”鹤唳笑眯眯的,一把抱起成蟜,大半夜的把他转了个圈,放上床,“睡吧!” 成蟜小手抓着她,大眼睛忽闪忽闪。 “我不能上来呀小坏蛋。”鹤唳点点他的鼻子,“我身上都是血,太香了,明天会被发现。” 他听懂了,有些不安,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了,睡吧,明天你还要和你的新哥哥玩呢!”鹤唳压着他,“姐姐出去转转哟!” “回,不回?” “回回回!要不然还去哪里呢?” “嗯!” 等成蟜安心的闭上了眼,鹤唳转身就往嬴政那儿摸过去,一点没骗小正太的愧疚感。 虽然明知道立春打着守株待兔的主意,但鹤唳的外号就是小疯子,不任性妄为就不是她了,她想去便去,真遇到九死一生的情况,反而会让她兴奋得不行,此时在路上,想象着本以为她怂了的立春惊讶的表情,她就激动的要笑出来。 很快,嬴政和赵姬母子的寝宫就到了。 她下午跟踪他们过来顺便踩点时,便已经知道吕不韦借华阳夫人的关系已经布下守卫,却不想晚上更是严密,明哨看着了了,暗哨却着实不少,看着比秦王的守卫还多,简直像是知道谷雨那场刺杀一样。 可杭朝义为了不露馅,分明话都不敢和人讲,交流能力的进步程度还不如她鹤唳,怎么可能和吕不韦交流过嬴政的安全问题? 她心里暗暗好奇,很想抓着肖一凡问问,奈何这个安保力度,就算硬是摸进去,没有内应的配合,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她是喜欢冒险,但也不是傻,干脆在外面蹲着,数起星星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 整整一个多小时,她躲着巡逻衣服都洗了一轮,忽然发现殿内的油灯亮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起来,又逐渐缩小。 起夜!小宝贝上厕所了! 鹤唳精神一震,她也不顾身上衣服还湿着,腾挪躲闪跑到后面恭桶的位置,趁着一队巡逻过去,上前轻轻敲了一下窗楞。 嘟,嘟嘟,嘟。 她忽然发现不同部位敲起来声音不同,玩心大起,顺着刚才的记忆,开始敲微软的开机音乐。 嘟,嘟嘟嘟嘟。 敲完发现还是不对,更像新闻联播的开场音乐,正要再敲,肖一凡猛的拉开窗户,一股暖气冲出来,糊了鹤唳一脸。 鹤唳翻身进去,给了他一根针,作了个扎的姿势。 肖一凡心领神会,有些狐疑的接过针,走出屏风。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把针还给她,针头隐隐还有点血迹。 “嘶,够狠的啊,其实扎一点就行啦。”鹤唳收起针,灭掉灯,小声笑。 肖一凡一如既往的少年老成脸,隐隐还带点冷漠:“麻药?” “是呢。”鹤唳侧耳听了听,赵姬的呼吸沉重,放心了,“还是古人好啊,要是给你,我得用一针管,给他们,针头抹点就行,哈,好省好省!” “……鹤唳姐姐,杭叔叔呢?”肖一凡完全不关心赵姬死活,直奔主题。 “我就知道你要问,不知道啦不知道,明儿我去看看。”鹤唳溜到炉边,哈着气烤火烤衣服,“我来找你玩哒!” “我很困,能以后玩吗?”肖一凡有些消沉,“杭叔叔是不是不想进来?如果他不想来,那就,回去好了。” “你乐意?”鹤唳斜眼瞥他。 “不乐意,但是没办法,其他人都好厉害,杭叔叔会被欺负。”他很艰难的说,“但是爸爸写给我的东西在杭叔叔那儿,我,我还没看完,姐姐,你能问杭叔叔要来吗?” “小宝贝儿。”鹤唳声音温柔,眼里跳动着火光,“只要你说要,杭叔叔就是你的。” 肖一凡抬头望着她,表情迷茫:“左伯伯说,你不会伤害我们的。” “我当然不会伤害你杭叔叔啦,我更不会伤害你呀!”鹤唳把衣服搁在炉子边的架子上,朝肖一凡张开怀抱,“你还不到十岁吧?” 肖一凡走过来跪下,手搂着她的腰,头搁在她大腿上:“嗯。” “你姐姐我被亲爹扔掉的时候,也不到十岁呢。”鹤唳手轻柔的捋着他的头发,声音更轻柔,“我觉得我好悲惨呀,后来就再也没让谁抛弃过我。” “……然后呢,姐姐。” “然后,如果让你不到十岁被抛弃两次,岂不是要超过我了?那显得我那时候的伤心多矫情啊,这可不行,你说,对不对?” “……”肖一凡沉默了一会,抬头,“我要杭叔叔。” “嗯?”鹤唳问,“不会后悔哦?” “你把杭叔叔送进来吧,有他在,我能干好。” “好!”鹤唳笑眯了眼,“乖啦!” 肖一凡似乎轻松了点,问:“鹤唳姐姐,你来还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哦,原本想让你注意点的。”她望望外头,“现在看来不用了。” 她刚想明白,如果让肖一凡小心立春,那必然会提高他的安全系数,却也会让立春意识到他和她是一伙的,只有肖一凡如常的对待才能让立春放下戒心,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帝王幼年体。 吕不韦这么神的队友也是少见,刚进宫就这么高调布防,简直像有被害妄想症一样。 “对了,你就不奇怪为什么外面守那么多人?姐姐我差点进不来,要不是你尿尿,我差点在外面痴痴的等一夜啊。” “我让吕不韦布置的。”肖一凡语出惊人,“我是嬴政,我知道有人要杀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他?” 鹤唳目瞪口呆,看他的眼神活像看外星人。 “哎呀呀,不得了呀,”她扶着他肩膀上下打量,“对呀,为什么我和杭朝义都没想到。” 谷雨的存在不能让人知道,这是鹤唳和杭朝义的思想误区,可作为有正经身份的肖一凡却没有这个思想包袱,他并不需要告知要刺杀他的是谁,他只要知道有人要刺杀他,并且失败了就行。 赵国要弄死嬴政的话,他早八百年就烂干净了,智商正常的人都会知道,只有秦国会有人为了权利派人来刺杀这么一个孩子。 这样,为了自己的投资回本,吕不韦怎么提高安保等级都不为过。 肖一凡一句话,他们瞬间多了一个强力后援,正面战场直接成为了立春对阵吕不韦! 而这件事,显然没有杭朝义授意。 “宝贝儿……你简直就是为了当秦始皇而生的。” “我就是秦始皇。”肖一凡冷静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不强的,她只是迷之自信而已233333 ☆、我将获胜 咸阳,吕不韦的宅子偏院。 杭朝义听了鹤唳的转述,沉默了很久,艰难的问了一句:“他经历了什么?” 鹤唳耸肩:“问你咯,跟小宝贝一路走过来的可是你诶。” 杭朝义不吭声,缓缓抱膝坐到墙角,沉默不言。 “你到底是想要怎么样啦!”鹤唳模仿某弯男生的撒娇语气,“人家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啦!” “你不是一心想做掉立春后拍拍屁股走掉吗?”杭朝义忍不住讽刺出声。 “可人家放不下小宝贝啦!”鹤唳跺脚,兰花指指他,“你讨厌!讽刺人家!人家弓虽女干你哦!” “……”杭朝义崩溃的把头埋进膝盖,“我!”他本想咆哮,可还是低下声,“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最好,要在他身边怎么样才最合适,可是……可是……好吧,好吧,是我懦弱,我无耻,我下不了决心,你懂的,你知道我要付出什么的,我付不出来,我也有爸妈,我也有生活,我也是来工作的,我……”他抬头,泪眼中看到鹤唳的表情,哭诉戛然而止。 鹤唳耸肩:“哦。” 她懂这种感觉,她不鄙视杭朝义。 就好比很多人差点自杀成功后,被救回来会格外珍惜生命,杭朝义曾经用掉了自己的回程信标,确实是打定主意要牺牲自己在这儿终老的,可是在他彻底坠入深渊之前,研究院送来了肖一凡,送来了一个新的信标……又把他捞了回来。 绝望之后再现希望,他想死死抓住,人之常情罢了。 肖一凡不会懂,至少现在不会懂,可是在他把自己的回程信标交给杭朝义之后又明白了自己的任务时,拿着信标的杭朝义的去留就成了他的心病,可他毫无办法,只能一天天阴郁下去。 而杭朝义,一个成年人,此时背负怎样的伦理责任,他自己心里清楚。 鹤唳不管这些,她轻快的脱掉自己的衣服,转过身拿出一个小袋子:“来,给我抹药。” 幸而天冷,处理专业,她的伤口虽然几经撕裂狰狞可怖,可是却还在良性发展中,即使如此,守法公民杭朝义还是抹药抹得手抖,这大大的缓解了他刚才的精神压力,却又多新的精神压力。 “你这样……能成功吗?”他很怀疑,“吕不韦毕竟不在宫内,他是没法直接对付立春的。” “所以你给我理理关系啊,我有点想不明白春夫人……噗!想做什么呀!” “别笑!又裂了!”杭朝义差点把药戳进她伤口,头皮发麻,“我大概有点数,可我得弄明白,立春到底是男是女……” “不知道。”鹤唳直言不讳,“我又没摸到他下面……” “……” “但他是不可能在这儿做变性手术的,但也不至于跑到这儿来自宫,所以即使他现在是女人了,也是来之前去做的变性手术……这个很有可能啊,我和他们上一次联系到都五六年前了……” “好了,我明白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杭朝义总结。 鹤唳一顿,有些恍悟:“哦,对,嗯……是呢……他用什么生呢,噗哈哈哈哈哈春夫人。” “别笑!”杭朝义出离愤怒了,“你还想不想好了!” “欧巴不要生气啦,我乖乖哒!”鹤唳继续趴平,“他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呢。” “从你之前的叙述,他们,我是说立春和谷雨,来这儿是有点野心的,但是却不想扶持秦始皇……好吧,就历史上讲,秦始皇确实是个不好控制的帝王,他的成长经历让他六亲不认都顺理成章,几乎没有像样的近臣,也不信任其他人,连蒙家后来都和他离了心,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 鹤唳假装抹眼泪:“小凡凡好可怜!” 第11节 “所以,他们既然不能篡了秦王的位,又想做这番旷古的事业,那就只有选一个新的傀儡……而现在,最方便,最名正言顺的,是太子柱。” “柱野爷不是短命么?” “三天。” “艾玛!那么短?!”鹤唳惊了,“为啥呀?” “天知道。”杭朝义根本不转述史书上那些说法,“下一个,就是嬴子楚了。” “嬴粑粑不是也短命么?” “三年。” “艾玛!他们家跟三有仇么?!”鹤唳又惊了,“赢粑粑又是为什么呀?” “天知道。”杭朝义无奈,“我觉得立春是想从嬴子楚开始往下,摒弃掉嬴政,直接把宝压在成蟜身上。” “他呀……”鹤唳意味莫名。 “对,相比嬴政,嬴成蟜一直家庭美满,生活优渥,且要什么有什么,智商和身体也都正常……据你介绍应该算很聪明,那他的性格必然不会像少年多难的嬴政那样阴沉难测,对于立春他们讲绝对是个完美的人选,而且,历史上也没说他是短命鬼,虽然嬴政为长子,但是宫中争权夺利,从地位上讲,他们俩天然就是敌人,根本不需要特别洗脑。” 杭朝义介绍着介绍着就入了迷,开始设身处地考虑起来:“要不是为了历史正轨,要不是因为是凡凡……如果我是立春,我也选成蟜……太有意思了……” “所以你也要进我的名单里了?”鹤唳一脸惊喜,“哎呀,你是我见过的最简单的目标!” “……别。”杭朝义抹完了药,开始擦汗,“我说说而已。” “你把持住哦。”鹤唳拉着衣服,摇手指。 “为了凡凡你放心!” “那么,现在的情况莫非是,立春想从嬴子楚开始往下养成成蟜小正太,把凡凡排除掉?”鹤唳思维大开,拍案,“她怎么不问吕不韦答不答应啊?!” “……”杭朝义现在也开始考虑吕不韦了,“对啊,吕不韦肯定不能答应啊。” “所以,你什么时候进去帮凡凡啊?” “……”杭朝义又开始纠结。 “你总不会真让我把他的剧本送进去然后拍拍屁股走吧?” 杭朝义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沉了下来。 “现在还不行……等你快走了……再来找我一下吧。” “嗯哼。”鹤唳笑了一声,“那我走啦。” 她轻巧的翻出去,看着外面阴翳的天和苍白的树,冷笑了一下。 “蠢货,真以为自己有得选啊?” 再次策划击杀立春,她的心里就有点谱了。 立春说她不是个合格的刺客,她是承认的。当年入这一行,老头儿上课第一句话,就是古来刺客皆为上士,士,平民以上,王族以下,堪称贵族,是正经人。 不用杭朝义说她就知道,自己在这儿真拿出刺客的本事,当个小官绰绰有余。 立春和谷雨大概就是这么想的,虽说荆轲刺秦王,专诸刺王僚,说的都是什么士为知己者死……可没点政治抱负,谁干这样的事儿。 换句话讲,刺客,那是干大事儿的杀手。 可她,只要好玩,事无大小。 就是这么任性没节操。 既然立春想扬名立万,做个牛逼的政治刺客,那就让她看看,什么叫真·刺客,她有一万种方法和她相爱相杀,但就冲她立春那一番话,不当众代表月亮消灭她,真以为她鹤唳自认下九流了。 当晚,趁赵姬不在,鹤唳又夜会肖一凡,大概的讲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肖一凡来秦朝不过十多天,可是却已经与之前判若两人,他除了第一天刚来,自第二天起,天天身陷敌营,杭朝义废物,鹤唳甩手,他什么都要自己处理,走到今天吕不韦都听他的话布置重兵守卫,心智手段已经远超常人,作为一个才刚上小学的男孩,杭朝义说他是个小天才,实至名归。 听着鹤唳的计划的某些桥段,他眉头都不动一下。 “划多长?”他问。 “随便你呀。”鹤唳瞥着他的小身板,“看着越危险越好咯。” “你来吧。”他二话不说站起来,挺直小身板,“以前挂盐水,我止血都很快,应该没关系的。” “挂盐水那点哪能比呀。”鹤唳拿出小刀比划着,望望窗外,“真的要我动手?” “姐姐,你再问,我会害怕的。” “嗯哼,那你重复一下,该怎么做?” “我遇到刺杀,找父亲告状,努力拖延时间与一个不男不女的人碰个面,然后回去就找吕不韦,说父亲身边有个女人就是刺杀我的人,然后告诉吕不韦之前有人刺杀我没成功,是我的老仆找了一个人保护我,然后就让杭叔叔把你叫来,你们两个就一起进宫,之后……” “我会让吕不韦给我安排人手和机会,正大光明刺杀那个女人,说她祸国。” “然后杭叔叔说不定就可以正大光明的陪着我了。” “漏洞百出。”鹤唳笑。 肖一凡仔细想了想:“好像挺好的。” “漏洞百出啊,杭朝义那么蠢萌的一个仆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牛叉的杀手资源呢。” “……”肖一凡冥思苦想。 “好啦,别想了。”鹤唳扒拉他的头,“什么都要你想,还要我们做什么呢?” “可是鹤……额……”肖一凡猛地顿住,定定的盯着鹤唳的手。 鹤唳手掌翻飞间,银光闪过,又隐入袖子,一丝血光都不带,可肖一凡的胸前,从锁骨到前胸,衣服已经破损跌落,露出的细白前胸上,有了长长的一道细痕。 她轻笑着一推,把呆滞的小男孩推倒在地,血光从细痕间涌出来,刹那间红白相衬,很是刺目。 “过一会儿再叫哟?”她竖了根手指在嘴前,抛了个媚眼,翻出窗去。 等出了宫院,她才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夜幕:“刺客!有刺客!” 院子轰然炸响,人声鼎沸。 而在远处观察的她,分明看到有一个眼熟的身影在她刚才站的宫墙下站了一会儿,转头离开,她不能直接跟踪,而是到“春夫人”的寝宫直接等着,果然见立春阴着脸摸进房间,点燃油灯后快速换了装,佯装惺忪的叫来宫人,问外面为什么这么吵。 得知嬴政被刺,她沉默了一会儿,又把灯熄灭了,干脆闭门不出。 正与赵姬温存的嬴子楚得知长子被刺,大为震怒,请示了太子柱和秦王后,下令彻查,所有守卫都被调动了起来。 “今夜无人入眠呀……”弄出那么大动静,鹤唳开心至极,她闪躲着不断路过的宫人和侍卫,闲庭信步,兴致盎然,抬头看着漫天的星河,忽然歌兴大发,流利的意大利语倾泻而出,“无人入眠!无人入眠!公主你也一样,要在冰冷的闺房,焦急的观望……” “消失吧,黑夜!星星沉落下去,星星沉落下去!黎明时我将获胜!” 她高举双拳,对着硕大凄清的月亮,无声高唱:“我将获胜!我将获胜!”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小宝贝~ 发现女主有点虐正太控233333 ☆、一石三鸟 “我将获胜”之夜第二天,现实就哐哐哐的打肿了鹤呖的脸。 秦王,他,病危了! 仅仅受到一夜关注的肖一凡在第二天医官还没出门就成了无人关注的小白菜,全王宫凡是姓赢的男人全都跑到大boss那儿嘘寒问暖,刷脸刷得不亦乐乎。 倒是肖一凡因为“受了点小伤”,没法到曾祖父面前侍疾,让赵姬好一番哭闹愤恨,仿佛嬴政前头的太子柱和嬴子楚两代继承人都不存在,她儿子政直接因为这事儿失去了王位似的。 也不知道平时到底怎么被吕不韦洗的脑。 中午的时候她大概怎么想怎么不甘心,还是耐不住派人去了吕府,独自窝在寝宫中涂脂抹粉。 鹤唳蹲在外头看宫女给肖一凡包扎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期期艾艾的蹭进去,蹲着巴在他床边,两只眼睛忽闪忽闪。 肖一凡闭眼躺了一会儿,咳了一下:“姐姐,真的很疼啊。” “啊啊啊啊啊……”鹤唳轻叫,颤颤巍巍的,“姐姐真的没有想到呀,姐姐错了嘤嘤嘤,你疼不疼嘛,他们的药好不好嘛,你解开好不好,姐姐给你舔舔……” “……”肖一凡差点想翻身背对她,刚一动就嘶一下发现自己是伤员,很是郁闷的躺平,“姐姐,现在怎么办呀。” “你不怪我哦。”鹤唳眼里水当当的。 “杭叔叔还能进来吗?”他顿了顿,“杭叔叔能进来就不怪。” “能能能!”鹤唳指天画地发誓,“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要你见过立春,找机会跟吕不韦告她状再把我的存在透露出去,杭叔叔肯定能担当找我的重任!” “可是,我没有见到你说的那个立春夫人。”肖一凡有些发急,“除了这个坏女人,没有别人来找过我。” “坏……噗~”鹤唳笑了一下,还是找回重点,“你没有见到立春?” “没有,只有那个男的来看过我……那个父亲。”肖一凡没什么表情,“但很快他就走了,说是曾祖父病危。”他顿了顿,“这样,杭叔叔还进得来吗?” “没事,可以的,只是迟早问题,”鹤唳笑眯眯的,“看现在还有什么变化吧,计划总是变化好啊。” “……”肖一凡闭眼躺着,他的轮廓纯然是个孩子,眉清目秀,只是紧抿的嘴和紧闭的眼却让他的表情有点冷肃,让鹤唳越看越喜欢。 “小宝贝儿,小宝贝儿。”她一声声叫。 “什么?” “如果,如果说必须牺牲一些人,才能让杭叔叔进来,你愿意吗?” 肖一凡睁眼看她,眼里有些惊讶,却没太多别的意味:“一定要死吗?” “是呀是呀!”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一点想看到的,鹤唳整个人亢奋起来,“你愿意吗?代价呀,世界上没有白来的杭叔叔,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呀!” “……”他还是紧紧抿着唇,许久,才开口,“姐姐,只要杭叔叔同意,我愿意。”他咬牙,眼圈有点发红,“但是姐姐,别让我爸爸知道我的答案好吗?我,我不想害死谁的。” 鹤唳一怔,她呆了半晌,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一屁股坐在床边,手撑着下巴,开始玩肖一凡的头发。 “姐姐,鹤唳姐姐。”肖一凡手往旁边摸了摸,抓住了鹤唳的衣袖,“是指那个弟弟吗?” “唔……什么弟弟……”鹤唳玩得入迷。 “坏女人说,那个老爷爷,曾爷爷,他生了重病的时候有人刺杀我,肯定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给自己儿子扫清障碍。”肖一凡看着天花板,语气没什么起伏的说着,“她说要找那个吕叔叔来,也请个刺客,让另一个女人也尝尝儿子被刺的滋味。” 鹤唳联系了一下其中关系,哟了一声。 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12节 这赵姬,看不出来,大愚若智啊。 看着傻乎乎的只会发情和扮可怜,至少最深层的关节还是让她给领会了,没错,立春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不管她对历史的了解程度有多少,扶持了嬴异人后,如果嬴异人还是短命,最终的终极傀儡,依然还是成蟜小正太。 和嬴政有利益冲突的,只有成蟜,所以嬴政被刺,归根结底,就是为了成蟜。 虽然这样的刺杀未雨绸缪到有些吓人,可作为投资人,长远的目光自然是必备的,难保吕不韦和赵姬已经分析过其中关节,可能一早就已经把韩夫人母子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这时候嬴政被刺,对整个嬴氏家族来说不痛不痒,可对成蟜来说却完全是第一顺位和第二顺位的差别了。 换个角度讲,嬴政就是把成蟜拖下第一顺位神坛的人,韩夫人恨得想杀人也是人之常情。 这个锅甩得有些远,却扣得刚刚好啊,可能立春自己都分不清呢。 “鹤唳姐姐,你在听吗?”肖一凡的声音响了一点,又硬是压下来。 “姐姐想事情呢,你再说一遍。”鹤唳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折腾人,说得漫不经心,心里还在琢磨着怎么把锅甩立春那儿去,让她们宫斗去。 “我说,我和坏女人提过你了。”肖一凡只能又说了一遍。 “嗯?”她终于回神了,“你怎么提的?” “推荐刺客啊。”他一脸理所当然,仿佛是班长向班主任推荐了一个体育委员,“她说要找刺客,我就按你教的说了,说你当初救过我,和杭叔叔是旧识。”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而且很厉害。” 大概是不擅长夸人,他脸有些红,小眼神儿却颇为期待的望向她。 鹤唳痴了…… 所以说,兜了一大圈,她可能要去刺成蟜了? 天啦撸,一石三鸟呀,竞争者跪了,杭叔叔也进来了,顺利点春夫人都拜拜了。 她不得不再次审视肖一凡,心里简直有点毛毛的,这孩子到底是故意呢,还是天然的呢,还是碰巧。 才多少功夫啊,几个大人都已经轮着让他摆了好多道儿了,要不是自己在他眼里还算自己人,恐怕只会像赵姬那样被当枪使吧。 ”哎呀呀,这就有点有趣了……“ 她忍不住笑起来,欣慰的。 聪明孩子谁都喜欢,聪明又腹黑的孩子她就更喜欢了,不枉她为他跑进跑出殚精竭虑的,人家值得啊。 不过算计到成蟜头上,事情就稍微有点难办了。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风水轮流转。 这头谷雨因为刺了个秦被她挫骨扬灰,那头立春还没刺呢已经被列入挫骨扬灰名单,而现在她这个据说是来“匡扶正史”的刺客,眼看着都快刺第二次秦了,你说历史研究院是造得什么孽! 多狗血的剧情啊,她虽然没什么节操和三观,但人成蟜对自己还真有点救命之恩,如果真接了杀成蟜的任务,且不说她不会真下手吧,一想到自己拿着刀搁他面前站着,领会到自己意思后,小正太非得哭死在她面前不可。 “鹤唳姐姐,你真的会去杀那个弟弟吗?”肖一凡小声问。 鹤唳挑眉:“去啊,干嘛不去,一个小孩儿而已,多容易。” 肖一凡哦了一声,抿起嘴,有些苦恼在旁边躺着,偷瞄她,又问:“如果为了杀那个弟弟,这儿真的会让杭叔叔进来吗?” 鹤唳轻挠他的脸:“你觉得呢~” “其实……不一定吧。”他犹疑。 “确实没有必然的关系。”笑眯眯,“那你还要我刺杀他吗?” 肖一凡眼神有些迷茫,他望着天花板思索了许久,都没有答案。 鹤唳看时间差不多了,她起身伸了个懒腰:“记得给我个答案哦我的小宝贝儿……” 这直接决定我是待你如帝王还是孩子。 肖一凡轻轻的嗯了一声,忽然僵硬的盘腿坐起来,双手颤颤巍巍的忍着痛撑着床,抬头问:“姐姐,我记得你说过一句话。” “什么?” “你说对我们来说,这个时代的人,都已经死了。” 鹤唳微微挑眉。 肖一凡一脸认真:“如果你回去了,对你来说,我是不是也已经死了?” 鹤唳站直了,双眼定定的看着他。 “那么,那个弟弟对你来说,是活着还是死了呢?” “……哈!”鹤唳忍不住笑起来。 她兴味盈然,看着肖一凡的眼神满是喜爱和宠溺,“哎呀我的天呐……”她只是发出些意味不明的感叹,缓缓后退,肖一凡有些紧张,眼睛紧紧的盯着她:“鹤唳姐姐,你不要笑了。” “我开心呐,宝贝儿,哦不。”她恍然,又微笑,单膝跪下,右手抚心,低下了头颅,“但有吩咐,莫敢不从,我的王。” 肖一凡更加不安了,可他的坐姿却越稳:“我没什么吩咐,姐姐,只要你在,我还是听你的。” “那就好好休息吧。”鹤唳真的收起了笑,温柔的把他扶起躺好,“养足精神,我等着回去看你的传奇呢。” 肖一凡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在微光中抖动。 鹤唳好不容易才出去。 吕不韦的守卫不是吃素的,没有肖一凡的内应,她在殿内观察了很久,才找到殿外那一瞬的空隙翻出去,同时却也打消了跟着守一会儿的想法,立春这时候只要带脑子,就不会过来给自家嬴子楚添麻烦,她现在不敢动。 其实她此时反而比较忙,赵姬派人去找吕不韦了,吕不韦自己有没有刺客资源且不说,但有杭朝义这样近在眼前又手熟的人在,多半不作他选,所以她最应该先去和杭朝义透个气,告诉他计划有变,可能这次吕不韦喊他找人杀的不是春夫人而是成蟜了。 可是等下了决定,她发现,自己已经晃到了成蟜的殿外。 里面人声喧嚣,多半是他已经从秦王那儿回来了,正在用饭,小孩儿虽然很乖,但是毕竟是个王子,该任性的时候还是会大声的斥责几个人,她自己听了一会儿,发现他基本是在阻止侍女进他的寝室内。 她轻轻一笑。 以前老头儿带着雁鸣来安利她进墨门时,她虽然不屑一顾,但还是把他们当成自己专属的奇遇藏得严严实实。她在福利院里年纪算大的,但依旧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可就在他们发掘自己,开始拐自己的那段时间,她的演技却突飞猛进,每天想着法儿的溜号去找他们玩,有谁跟着或者问起就打幌子,誓死不透露半点口风,仿佛这俩活生生的大人一不小心就会被别人勾搭了去。 所以她懂,她都懂。 成蟜出生优渥,看起来衣食无忧,可他的父亲为了讨好华阳夫人,硬是将自己的名字从嬴异人改到嬴子楚,去见华阳夫人的时候总穿她母国楚国的服饰,俨然把自己当成一个楚国人的儿子,而不是一个秦国人的父亲;而他的母亲韩夫人更是以夫为天,以前地位还稳固尚可,现在却成日围着嬴子楚转,唯恐他忘了还有自己这对母子,成蟜好好一个秦王曾孙,硬是成了一颗小白菜,小小年纪还从老大变成了老二,心理落差有没有不知道,地位落差是肯定感受到的。 世态炎凉,他小小年纪也已经尝得差不多了。 这样一个孩子,把她当成专属的奇遇一样珍藏,简直太正常。 第一次接触到他,她就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也就顺其自然融入其中,就当几日游,还有正太陪,不亦乐乎。 可当这个正太开始把她当成主心骨,动辄要见人,不高兴要找她,高兴了还要找她,看见她就笑,看她走就哭,黏得像520时,她却反而淡下来了,甚至隐隐有点疏远。 演技太好也是一种负担,大概是时候抽身而退了,她就算要玩弄,也玩弄些器大活好的渣男呀,玩弄六岁的小孩子是怎么回事? 她摸进去,从成蟜的毛皮枕头下,拿出一段绷带。 她是从来不会在任何地方留下痕迹的,这段绷带确实她之前用剩下的,受伤时卷了卷放在一边,小孩儿当时偷摸着就扫棉被里了,以为她没看到,也不知道他藏着做什么,不过现在,是该物归原主了。 刚收好,成蟜就进来了,还快速的赶了侍女关了门,乐颠颠的跑了进来。 “鹤唳,鹤唳。”他轻声喊,“你在,你在,我看到你了。” 她微笑,一收露在外面的衣摆,翻身出去,躲在窗下。 成蟜果然追了过来,他往外张望着,又轻喊了两声,自然无人回应,他失望的关上窗回去,脱鞋声,上’床声,过了一会儿,一阵骚动传来,他在床上摸索了许久,发出着急的气声。 “在哪里……在哪里……” 许久,终于失望的他不再动弹,只有隐隐的啜泣声从窗里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重新码的一章 本来想形容这一代秦王英明神武出手把嬴政包养了其他人急的跳脚的 后来一看时间表卧日大爷差不多该去了应该没这精力了 只能苦逼重写 这就睡,我要调时差了 ☆、昭襄王崩 秦王一病不起,眼看着大概是要不行了。 这个节骨眼上,四方风动,谁都不愿落下,吕不韦都没这闲心去管嬴政了,要论投资,他还是嬴子楚的大股东,首先得保证人家的远大前程才行。 鹤唳一面要和杭朝义联系,一面觉得肖一凡可能会被立春钻空子,一个人啪嗒啪嗒跑不过来,有些发愁,有时候烦躁起来,真想摸过去跟立春打一场,打死了了事,打不死也要弄得比自己还残! 幸而吕不韦的住处离王宫并不远,她打听了嬴子楚在春夫人处休养,便跑出去找杭朝义。 杭朝义竟然不在。 她百无聊赖的在吕府里晃了许久,才终于与一脸不安的杭朝义遇到,瞧见她,他大松了一口气:“你可算来了!” “你居然跑出去玩!”鹤唳叉腰指责,“人家都没出去玩!” 杭朝义擦汗:“我还不是为了任务!” “什么任务?!你任务有我多吗?” “我得找你啊,吕不韦让的。” “人家不是会自己站在这的吗?!” “那我至少得假装在找你啊!” “……”鹤唳提气,继续叉腰指责,“你意思意思就行了,干嘛跑出去啊,多浪费时间知道吗?!” “行行行。”杭朝义认了,“我的错我的错,凡凡还好吗?” “不好!这儿,到这儿,那么长一道口子,哗啦啦流血,胸都红了!”鹤唳比划着,比心,“好心痛!” “……”杭朝义嘴唇发白,他是真心痛,“那现在我找着你了,接着怎么办?” “带我去见吕不韦,我要快点把立春干掉,嗨呀,好气啊,那个坏人!” “还有吗?就这样?我,我怎么介绍你?” “我叫什么?” “鹤唳。” “那好咯。” “不行!”他大叫,“你是要搞刺杀的,万一被记载了……不会闯大祸吗?” “你是不是傻?”鹤唳顶他的头,“史官连当今圣上的孙子的小妾被杀都管啊?” 第13节 杭朝义愣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为了杀当今圣上的孙子的小妾我们这样折腾也是挺傻的。” 鹤唳嗯了一声,默默的拿出了刀子,低喃:“是挺傻的。” “……你冷静。” “我觉得自己有点傻,我想给自己加点活儿冷静冷静。” “不不不不!”杭朝义退后两步,“我我我我我乱说的。” “你就让我练练手吧,求你了,看在我对你那么好的份上。” “哪哪哪哪里好了!” “如果你有命跟我回去,我会让你知道我对你到底好不好。” “好好好好好!” “晚了!”鹤唳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抚摸着跳动的脉搏,“你想好了吗?” “啊?” “进宫啊,小宝贝儿天天想着你,你不要他了吗?” 杭朝义脸色一变,他手下意识的摸着腰间,那儿放着肖腾写的小抄。 “我说过,你要回去之前,来找我一下。” “我怎么这么不相信你呢?” “那有什么意义呢,不管你信不信,你都可以弄死我不是吗?”他顿了顿,“你很喜欢凡凡吧。” 鹤唳拍拍他的脸:“何、止、喜、欢!”她双手捂脸,“我愿意为他死啊~” 杭朝义耸肩:“走吧,吕不韦等着你呢。” 吕不韦一直派了家仆与杭朝义联络,一看一个人进院子,出来却两个人,二话不说前头就带路了。 鹤唳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发现吕不韦的院子看起来很普通,但是却很精妙,随便一个拐角站在那儿,都看不到前后左右的景致,可是这么站着的时候,却完全不觉得视线受阻挠,隐秘的地方不是一般的多。 偏不远处还立着一个高阁,只有两层楼高,却能把景致一目了然。 她抬头望了望,挑了挑眉。 “有趣。”她拉住杭朝义的手臂,“走!” “什么?”杭朝义退后两步,一脸茫然,“怎么了?” “人家根本用不着我呢。”鹤唳假装冷笑,“我鹤唳什么时候做过备胎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王子,真当自己是棵菜了,走!” “诶”杭朝义这蠢货还没反应过来,一脸着急,“你做什么呀?都走到这儿了,别发神经了好吗?!” “你不走我走!”鹤唳甩手,“不带这么瞧不起人的!” “诶诶诶!”杭朝义当然是拉不住她的,简直要跳脚,“有什么事你说啊,你用英语都行啊!你别让我配合不上啊!” 鹤唳又朝阁楼斜了一眼,冷哼一声,往外走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一声大笑传来,高楼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往下望着,深深的鞠躬一礼,“英雄大才,万不敢怠慢,可否入内一叙?” 鹤唳停下,转头似笑非笑的看过去,缓缓伸手,指向他身边一处阴影,扬声问:“何意?” 吕不韦还是笑着,偏了偏头,阴影处走出一个轻装男子,大冬天的,他面容冷峻,蜂腰猿背,一身麻布单衣,前胸挡有皮甲,小腿和手臂裹着皮毛和护膝,如墨的长发高高扎成一束垂下,整个人如一尊塑像,站在吕不韦身后,静静的和她对视着。 杭朝义也意识到什么了,小声问:“你,同行?” 鹤唳笑盈盈的,她嗯了一声,老远朝那个年轻男子抛了个飞吻。 男子绷着脸转过头,过了一会儿,白净的脸上渐渐透出红色来。 “哈哈哈!”鹤唳笑起来,她拉着杭朝义,迫不及待的上了高阁,待吕不韦指了座位,却不照做,而是一屁股跪坐在了男子的身边,紧挨着他,仰头问:“你叫什么呀?” 男子全身绷直,宁死不躲,扭头假装一脸认真的看吕不韦。 “诶诶,别不理我呀。”鹤唳挤挤他,“我叫鹤唳呀,你呢?” “……”他死死扭着头。 “哎你看我一眼嘛,我挺好看的,看我一眼呀。”鹤唳歪着头穷追猛打。 旁边吕不韦笑眯眯看着,一点捞一把的意思都没有,杭朝义更不敢管了,左看看右看看。 “……青山。”男子终于受不了了,开口止损。 鹤唳眨眨眼,笑得更甜了:“小山哥你多大啦,有老婆没呀?” “青山尚未婚娶!”吕不韦大笑出声,“汝等堪为良配!” 青山脸色一变,上半身都转了过去,深深低头。 鹤唳依然开开心心的:“说得对呀!” 看青山表情,很像是想说:对个屁! “咳咳咳!”杭朝义坐不住了,大声咳嗽,结果同时接到吕不韦和鹤唳似笑非笑的眼神照拂,又闭上嘴,一脸苦恼。 吕不韦笑了一声,还是拉回了正题。 “青山少年英雄。”他开头就夸自己人,“如吾之臂膀,吾信之,如信吾子弟。” 青山垂下头,一脸严肃。 鹤唳听着有些累,看向旁边的杭朝义,见他听得一脸认真,便不再费劲自己翻译,而是认真观察起青山来。 他是个同类,刚才她就感觉到了。 大概是同类的稀少或是对自己身份的自信,他完全没有收敛自己的压迫感,也有可能是为了震慑其他人。 只是没想到却撩拨了一个蛇精病。 但要说同类,却也不完全,青山明显就是典型的会“士为知己者死”的国士类选手,为了“知己”或恩人的政治理想和自身的抱负可以奉献毕生所学乃至生命的那种。 她就完全不同了,要说她是杀手,她不会为利益冒死,要说她是刺客,她目前还没为别人而死的情操。 所以总的来讲,她和青山,并不是一类人。 这可不能让这个青山知道,她有感觉,要不是她刚才没有发现青山,傻不愣登就被请进去了,吕不韦根本不会相信她是一个合格的刺客,更不会有现在这样的谈话了。 青山虽然什么都没做,却是吕不韦摆在前头当hr的初试官。 没一会儿,杭朝义的表情越来越放松,他朝吕不韦连连保证了什么后,便示意鹤唳往外走,被一个家仆带到另外一处院子,简单,但是五脏俱全。 等到周围没了别人,杭朝义几句话总结了刚才交谈的结果。 吕不韦的智商果然在线。 他虽然赞同赵姬的说法,认为嬴政被刺的背后有韩夫人母子的身影,但是却完全没有答应赵姬所谓的“让韩夫人也尝尝儿子被刺的滋味”的荒唐要求,反而要求赵姬在这个节骨眼上以守为攻,绝不出动,甚至为了安抚她的不甘,将曾经保护过嬴政的刺客又“找回来”前去保护嬴政,以示他对她的重视。 这样一来,既稳住了赵姬,又成功在宫里安插了个刺客,以后要干什么,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 “他说只要你需要,赵姬母子宫中但凡他的人,你可以随意驱使!”杭朝义一脸激动,“终于有帮手了!只要凡凡指认了立春,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带人动手了!” “嗯,不错~”这都计划内的事,竟然没有意外,鹤唳有些索然。 杭朝义却又收了笑:“可他又说在适当的时候,确实需要你给韩夫人一点教训。”他有些发愁,“你不能杀成蟜啊,绝对不能杀!他还不能死呢!” “大不了让研究院再派个小孩儿来,和凡凡作伴呗。”鹤唳轻描淡写。 杭朝义分不清她真心还是假意,悲愤道:“你人性被狗吃了吗?!凡凡一个我都要心痛死了!” 鹤唳不痛不痒,轻佻的汪了一声,问:“那你呢,没你什么事了?” “我,我没什么用,”他脸红,“吕不韦还是没提把我送进去。” “你是不是很庆幸?” 杭朝义缩了一下,脸涨得通红。 “哎。”鹤唳轻叹一声,“那行吧,我去保护小宝贝儿吧,虽然人家并不需要我。” 杭朝义沉默不言,待吕不韦派来的家仆来给鹤唳送进宫用的侍女服了,才犹犹豫豫的说:“我,这两天出去……打听了一下隐宫,的地方……” “隐宫?什么地方?”鹤唳换着侍女的衣服,左看看右看看,兴味盎然,“哎呀,好素,但我穿什么都好看对不对?” “隐宫……就是……”杭朝义咬牙,“那个,那个,赵……” “大人!”门外忽然有家仆冲进来,大喊,“主人有请!” 鹤唳望着杭朝义:“指我?” “指你……”杭朝义憋着气,“去吧。” “隐宫是什么?”鹤唳惯常喜欢刨根问底。 “没什么……” “大人!秦王崩!主人请汝速速进宫!” “崩?”鹤唳望向杭朝义,“不是驾崩?” 杭朝义似乎惊呆了,脸色雪白,嘴里却下意识的解释着:“驾崩不是一来是就连一块的,虽然两个字单独出现都在周朝,可是真正在书面上连着用却是出自《汉书》,而民间口头上流行起来却是元朝才开始……现在在礼法上,帝王都用崩,之前周朝还在的时候,按礼法,秦王死都不配用崩……等等,能不能别问题外话,我很紧张啊,天,居然遇到秦王死这种事了,我有点喘不过气,怎么办,秦王死了,怎么办?!” “我走了。”鹤唳已经开门出去了,朝后摆摆手,轻描淡写。 “别呀!回来!计划下啊!” “我烦死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见招拆招吧!”鹤唳头都不回。 “不不不这回不一样了!”杭朝义追出去,难得男子气概爆棚,一把拉住鹤唳的胳膊,将她拉近自己,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快速道,“三天!只有三天!” “什么?” “秦昭襄王崩!秦孝文王继位!三天后!秦孝文王崩!秦庄襄王继位!嬴子楚很快要继位了!凡凡马上就是太子了!”他机械的背诵这,紧张的脸都在抽搐,“三天,三天内再不杀立春,就不仅仅是当今圣上的孙子的小妾的事儿了!” 鹤唳也明白过来,嘴巴成了o型:“哦呀,那不就是……” “是当今圣上宠妃的事儿了!”杭朝义面容扭曲,“你很容易被载入史册的!不可以!死都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终于在十一点前睡了,所以没成功码完一章 但一整天精神都很好,感觉要坚持下去 我调时差不是第一次,次次失败,可每次熬夜都很愧疚害怕,怕自己在电脑前凉透了才被发现……不是危言耸听,熬夜多的小伙伴摸摸心脏,方不方! 这次女主确实放飞了,但放飞感觉好好 我还是要强调一下,女主不强的,大家都是人,古代人不傻的,也都是人,所以刺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第14节 ……所以这特么到底是不是爽文! ☆、刺客立春 鹤唳不喜欢接急活儿。 她觉得急活儿太粗暴了,不好玩。 登个高,望个远,调个准心,等目标出现,感觉来了,biu一下,钱就到手了。 这种活儿快是快,钱也多,但麻烦也多,雇主都是有钱任性的人,你要什么都行,就是别给我惹麻烦,所以随后的什么枪支检查,走私检查,日常检查,警察叔叔一日三怀疑,全要她自己扛,日子之难过,恨不得奋起一刀切了雇主…… 想起来心就碎碎的。 可现在,她又要接急活儿了。 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是也不是秦王一死下一代就高高兴兴上位的,至少要先以儿子的身份哭他个做足孝道的姿态才行。 不幸的是现在孔子学说还未大兴,孝道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但是做太多就嫌太装了,等老爹安葬了,样子做得差不多,再上位谁都不会说什么了。 想到这一点鹤唳和杭朝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恨孔子太无能……您老这么聪明倒是先拿出传销的劲儿来给太子柱洗洗脑啊,让他别那么着急即位好吗?!好歹哭他个七天七夜啊! 否则一上位就开始倒计时了呀! 合计现在的情况,杭朝义还在外有进不来,而宫里所有的男人和有点位份的女人都要去大殿哭丧,这是哭丧的最后一天,明日,太子柱就要即位了,为了让立春死时能保持“当今圣上的孙子的小妾”的身份,鹤唳决定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动手。 毕竟嬴子楚是史载被立为太子的男人,也就是说太子柱即位后立马痛快的立了太子,而一旦嬴子楚成了太子,立春至少能做个“太子的宠妃”。 而杀太子的宠妃,天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见鬼,坑怎么这么多! 鹤唳低着头进入赵姬的寝殿,她走得婀娜多姿,不疾不徐,颇有步步生莲的架势。 于角色扮演之道她有特别的瘾,一旦入戏总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人,此时她就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忠心耿耿的侍女,所以极为自然的跪在了赵姬面前,深深低头:“见过夫人。” 赵姬哼了一声。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准的,她再蠢也觉得鹤唳就像个狐狸精,即使心里清楚她是谁,还是没法摆好脸色……这也是她为什么蠢的原因。 鹤唳名正言顺进宫两天了,她都没睁眼瞧过这个吕不韦“花大力气”寻来的“上士刺客”兼亲儿子的“救命恩人”,非得鹤唳自己个儿要求才勉为其难召见一下,儿子在外头给曾爷爷哭丧,她窝在温暖的屋中涂脂抹粉,心也是挺大的。 肖一凡不在,照常在“上班”,朝九晚五的给曾爷爷哭丧的活动反而使他处于安全状态,而另一方面他此时应该已经与成蟜相识已久了,毕竟按照地位,两个小豆丁应该正排排跪在叔叔伯伯粑粑野爷的屁股后面憋泪。 “汝乃不韦之门客?”赵姬端坐于几边,在铜镜中仔细的扶着自己的发髻,扫视鹤唳,“汝,何能之有?” 没想到明明她来找赵姬,结果赵姬见着人就开始为难,这女人真是作作的,鹤唳挑挑眉,低头应对,“奴,善探,”她迅速在脑内编写接下来的剧本对白,“善刺。” “善刺?”赵姬轻巧却有力的把手中的发饰“啪”在桌上,媚眼清扫,“何解?” “夫人,赐名即可。” 赵姬果然想也不想,脱口就说:“韩、夫、人。” 鹤唳笑了,赵姬我真没看错你:“夫人当真?” 赵姬的急切已经体现在身体语言上,她微微前倾,扔出一张激将法:“如何,不敢?” “奴,为夫人而来,自当,为夫人着想。”鹤唳低着头,“刺韩夫人,于夫人不利。” “何解?” 这特么也要何解吗?!鹤唳头一次有些憋闷感,好想自己给自己派个活儿爽爽! 然而留着这个蠢女人方便我家小宝贝儿,留着这个蠢女人方便我家小宝贝儿,留着这个蠢女人方便我家小宝贝儿…… 心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她以祭奠死人的庄重回话道:“子楚公子内宅中唯夫人与韩夫人皆有子嗣,若韩夫人遇刺,夫人认为,公子当如何想?” 赵姬终于没蠢到家,她沉默了一下,又恢复了刚才的坐姿,开始为自己挽尊:“汝寻吾何事?” “奴曾言,奴善探。”终于进入正题了,鹤唳兴奋起来,更加入戏,把一个愚忠门客类选手演得真真儿的,“昨夜,春夫人侍寝。” 赵姬冷哼一声,忽然有些疑惑:“昨夜,公子不曾招寝。” “春夫人夜半至公子殿中,天将明方出。”鹤唳简直要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了,她那点古文功底全是以前看老头儿那些秘籍记得的。 “贱奴!”赵姬怒了,硬是拗断了手里的玉簪,气得俏脸通红。 真棒,这么容易撩拨,鹤唳心里乐呵呵的,其实赵姬的信息没错,昨夜嬴子楚确实自个儿睡了,白天跪那儿见天的哭丧,晚上谁还有心思办事儿啊。 奈何鹤唳说什么都自信到自个儿都当真,赵姬听什么都入耳到听什么都像真的,都是零理智脑补党 “奴,还探得……”鹤唳飞快的抬了抬眼,露出点纠结的样子,“探得……” “何事?”赵姬再次凑上来。 “春夫人,当已有孕在身,”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有孕,“公子允诺,他为太子之日,必为春夫人封太子妃之时。” “无耻!”赵姬狂怒了,一脸扭曲,“贱妇安敢!” 鹤唳低下头。 赵姬叽里呱啦用家乡话骂了一通,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瞥她:“汝,善刺?” “奴在。” “去,让那贱妇在地下当太子妃去!” “诺!”鹤唳抬头,一脸诚恳,“可否告之主人?” “汝且去,无需让他知晓。”赵姬霸气挥手,“宫中死士,汝尽可调动,切记不留痕迹!” “奴领会得。”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鹤唳这次低头最为诚恳,简直感激。 啊,终于有人了,可以群殴了。 她走出去,看赵姬召集起的人排排站在门口,随意挑了几个之前已经看中的,便约定晚上行动。 今夜过去,明日秦王将下葬,随后新王登基,嬴子楚绝对不会在今夜招寝,立春也不会在今夜瞎折腾。 想想他也挺苦逼的。 其实鹤唳想明白了一点,从立春的角度看,嬴政到了秦国,他就没法轻易对嬴政动手。因为嬴子楚膝下只有这两个带娃的女人,死了谁都会怀疑到对方头上去,原本最好的办法是干掉嬴政,她再扶持韩夫人和成蟜一段时间,不动声色的做掉韩夫人,然后直接把成蟜划到膝下,最后自行发挥,完美。 结果第一步就掉了链子,这车就再也开不起来了。 鹤唳的出现确实逼迫他对“嬴政”起了点杀心,但终究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成行,而离他行动最近的一次,却是鹤唳先下手为强了,歪打正着的将他逼退。 所以怎么想,这都只是一场单方面的猎杀。 鹤唳摸到了立春的院子外。、 他确实受宠,守卫远比其他几个夫人好得多,而且经过精心的排布和训练,安保力度近乎现代的官方标配。 她挥了几下手,帮手们纷纷跳下去,还没摸出多远就被发现了,双方叮叮当当打在了一起,声响刚出,立春的寝宫就亮了灯,可除了侍女奔进去的身影,并没看到立春的。 他肯定已经摸出来了。 窗户的透光性是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忽视的一点,虽然趴在窗棱以下的位置往外爬有点难看,却可以在关键时候救自己一命。 鹤唳等在殿内的一角,侧耳听着。 四面八方都有自己的人,只要有一个看到立春或是受到攻击,都会…… “啾儿!”一声夜枭的叫声从刀剑声中窜出! 找到了!在后殿!鹤唳当即跳起来就冲过去,背上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中再次蠢蠢欲动,却刺激得她更加清醒和激动。 几步路她就跑到了信号传来的地方,发信号的人已经死了,趴在地上,他的身边则站着一个人。 立春!他身上已经沾了血迹,知道自己发现了,他反而不跑了,手里拿着一把青铜剑,老神在在的等着,看到鹤唳,悠然一笑:“就等你呢。” 二话不说,他攻了上来:“鹤唳!池子里的血都能当颜料了!你还敢来?!” 鹤唳招架了两下就感到背后有温热的液体蔓延开来,未打先伤,她笑得开心:“人家想你嘛!” “我知道!”立春动作越来越快,“我想你死了!” 即使到了千年后,刺客的基本功依然还是功夫的招式,电视上那些精彩绝伦的对招除了飞来飞去,他们基本都能无压力使出来而且是来真的,这也是他们的自信所在,在未来一个打十个并不是梦。 但术业有专攻,每个刺客后期的重点还是不同的,相较之下,在搏击这一点上,鹤唳更胜一筹……不,是好几筹。 因为她好这口。 虽然作为男性,就算后来性别认知障碍,立春还是打小走的刚猛的路子,他自己的师门武器就是一副拳套,此刻用一柄剑也很是顺手,可相较鹤唳诡谲多变的阴狠打法,还是有些吃不消,咬牙转圜着。 “你为什么不用你的小宝贝呢。”鹤唳扯着银链子左挡右甩,看着他的腰间,“这样打起来好不爽啊!” 立春硬是不吭声,继续接招。 旁边乒乒乓乓对打声不绝,还有人企图来帮忙都被立春顺手处理,他招架着,趁隙反击着,不疾不徐。 “你想打到我失血没力气?”鹤唳明白过来了,她加快了攻速,“哎呀,我是真怕这个诶!” “不止呢。”立春冷笑,“你等着看!” 鹤唳心里确实有点发沉,她能感觉到周围同自己来的人越来越少,吕不韦的门客到底不如宫中的护卫专业有经验,而且立春显然是使了手段让嬴子楚给了她不少护卫,再过没一会儿她就要被单挑了…… 还是小看了这人妖的阴险程度!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但是如果不能合作,那你死似乎就是必须的了。”立春忽然后退一步,冷笑,“我观察你很久了,你在吕不韦的府里也有帮手吧,等你死后,你猜我会怎么对他?” “哈哈哈哈!立春,放狠话你是最搞笑的!”鹤唳大笑,她的背后已经被血液浸透,才刚合口的伤被再次全部撕裂,再加上刚才她和立春对战时相互制造的大小伤口,此时全身都是血,形状凄惨,她被剧痛刺激的全身不由自主的抽搐,看起来像是笑到发抖,“你去杀他好了!我看他不爽很久了!成天只会叨逼叨说些没用的话,在这里和你打成两条狗一样的还不是我一人?!” “你既然明白!为什么还一定要来杀我!?”立春厉声道,“我已经都准备好了!都准备好了!”他叫着,恨上心来,咬牙切齿的攻过来:“为什么!还要!来!挡我!” 这一次,他用上了拳套。 刚猛的拳风配着指缝间的利器在月光下带起一阵利光,鹤唳有些眼前发黑,她拉直了银链连挡了两拳,第三拳的时候被当胸击中,飞了出去,当场吐出一口血。 “呵呵,哈哈哈哈哈!”她满嘴是血还是停不下笑,“咳咳咳!咳!立春哥哥,你等我起来。”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柔软,气力的流失和剧痛更是让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惨然,“立春哥哥,你是真的要杀我呀?” 像是勾起了记忆深处的一幕,立春的表情怔愣了一秒,忽然又凶狠起来:“死到临头还耍贱!”又是一圈,鹤唳艰难的翻滚着躲过,地上的满是血迹。她躺在地上,伸出双手,柔声:“立春哥哥,再抱抱我嘛。” “找死!”立春从旁边的侍从手上抢过剑,咬牙举在她上方。 鹤唳的表情不变,不,此时她变得泫然欲泣,她仰躺着,微微抿唇,露出一抹柔和的,充满善意的笑容,大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她轻声的,真诚的说: “立春,你做女人的样子,真好看。” 立春一怔,他瞪大眼,急促呼吸了一下,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但他强行压住,理智还是逼迫他握紧了剑:“鹤唳,你,”他咬牙切齿,“你是我见过的,最,最可恶的人!”说罢,他把剑往下一刺! 第15节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为了早睡还是硬断了 所以今天早起码字,下午还有二更,么么儿扎~ ☆、青山抱抱 “时间到。”鹤唳突然展颜一笑,抬手拍开了剑刃,剑刃锋利,还是在她手上 划了长长一道口子。 就这电光火石的一秒,立春忽然一晃,他茫然的一瞬,剑竟然被轻而易举的拨开了。 “你,你……”他强行睁了睁眼,“你……” 他意识到了什么:“什么时候?怎么可能?!” “你丰胸了啊?”鹤唳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语调却很欢快,“就算丰胸,你怎么会明白□□的用处呢,立春……姐姐?” 立春咬牙,他用剑在自己手上一划,长长的血痕带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但他的眼神却清明了不少。 “啧啧啧!”鹤唳看着他自残,感慨摇头,“就算聪明,又怎么赶得上智慧的我呢?” “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下的麻醉,但是……就算我不动,你也是活不了多久了。”立春几乎要闭上眼,他又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道,毫不手软。 “我失血,你麻醉,我们来打醉拳呀~”鹤唳摆出了姿势,“这下,我们就公平了呀。” “公平?呵,你看看四周,真的觉得公平吗?” 此时,鹤唳带来的几个吕不韦的门客已经全部团灭,立春这边还剩下不到十个,肯定已经有人去报信,很快就会有援兵,她一个站在包围圈中,怎么看都没什么希望可讲。 “我一个带走两个,值了……啊对了,立春。”她的语气忽然正经起来。 “什么?”立春下意识的回。 “你知道雁鸣去哪了吗?” “她?”立春挑眉,“不知……额!” 他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盯着前方,她的颈间深深的叉了一个银刃,薄如蝉翼,仅剩下刀柄,刀柄末端连着一条长长的银链,银链的另一端在鹤唳手上。 鹤唳手一收,银刃飞了出来,带出一团溅射的血液,瞬间染红了立春的胸前。 “你们都忘了我其实是远程攻击啊,真好。”鹤唳收了银链子,绑在脖子上,“忘了揭秘哦,你没有失误,我确实碰不到你,所以我早就把麻醉瓶子松开了夹在□□里,让它自由挥发……所以说其实……”她耸耸肩,吐吐舌头,“我也中了麻醉啦。”她还蹒跚的扭身展示一下浴血的背,“只是这儿真的好痛痛哦,越来越清醒,怎么都睡不着呢。” 立春轰然倒下,溅起一篷雪花。 “你先撑一会儿啊!我还没说完呢!”鹤唳有些发急,她想上前,众护卫终于反应过来大叫着要冲上来,却见立春手虚软的一抬,做阻止状,他喉间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死死盯着鹤唳。 “还有呢~”鹤唳笑嘻嘻的张开左手,深可见骨的伤口哗哗的流着血,“我手上也涂了麻醉药嗷,我知道你肯定会弄伤自己的。” 她刚才徒手去拍剑,而很快,立春就用那剑划伤了自己。 立春大睁的眼睛里不甘仅仅一瞬,过了一会儿竟然盈满了笑意,他不再挣扎了,而是朝鹤唳比了个大拇指,缓缓闭上了眼睛。 鹤唳夸张的松了一口气,看也不看周围,仰面往立春身边一躺,身后浸透血液的麻衣因为挤压发出咕唧一声,她侧头,看了看立春的尸体,忽然抬手搂住了他。 “怎么办……忽然就好孤单了呢……”她头埋在立春满是血的颈间,委屈的低喃,“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所以舍不得杀我呢?” 旁边的守卫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低吼着涌了上来。 鹤唳轻蔑的笑一声,刚握紧手中的银链,突然发现涌上来的人少了一个。 她愕然抬头,正好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游龙般跃下,墨一般的长发在月亮前划出一道优美弧线,他的武器是一把黑色的弯月形长匕首,抬手间便取走了一条人命。 无声无息间,剩下的八个守卫全部倒下,表情皆是不可置信。 “青山?”这可真是超出预料了,鹤唳有些发呆,“咦?什么情况?” 青山走过来,皱着眉,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两个,他伸手,从胸口掏出一个皮绳来,皮绳上系着一个圆形的镂空的挂坠,他举着挂坠,就着月光观察了一下,回头看了一下。 鹤唳瞪大眼,她看清楚了,那是一个西竹篾编的小网,手艺精巧,仅指尖大小,虽然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但她觉得她可以猜出来。 青山竟然也有师门虫子!? 她捏了捏手指,却见他蹲下身翻找着立春身上,着重研究了一下拳套,没发现什么,又把目光投向她。 他竟然没看出师门武器来……是时代隔太远了? 鹤唳稳了稳心神,再次伸出双手,虚弱而软萌:“抱抱!” 青山又闹了个大红脸,可这次却没法不管,他蹲下来抱起鹤唳,刚想走又被拦住,鹤唳哼哼唧唧的硬要拖上立春的尸体,他没办法,一肩一个扛起,轻盈的攀爬跳跃,刚出院子就遇到大批援军,举着火把冲过来。 鹤唳非常熟门熟路的一指,青山转头往不远处一个小宫殿奔去,那儿防卫并不松懈,但是经鹤唳指点,非常轻松的到了后殿一处小窗旁边,她一探,笑了,果然开着。 两人一尸翻了进去。 鹤唳轻轻的“biubiu”了一声,模仿的是她“发射”小正太时的声音。 果然一个小身影灯都不点,啪嗒啪嗒的下床跑了过来:“鹤唳!”他轻喊,“你终于回……” 他的声音在看到窗边的三“人”时戛然而止。 天黑,鹤唳的惨状他看不分明,青山直直站着,但被随意放在地上的立春的脸却正被透进来的月光照得惨白。 分明是一张尸体的脸,小正太这阵子没少见。 他惊惧的退后了一步。 “韩夫人之子?”青山竟然先开口了,他往前了一步,意味深长。 “嗯。”立春软绵绵的靠在窗下,似笑非笑的,“是呢,成蟜。” 听到自己的名字,成蟜反应过来,想过来,又惧怕青山,踌躇得要哭出来。 鹤唳伸出手:“来~” 成蟜犹豫了一下,还是抵不住诱惑,颠颠的跑了过来,却在触到鹤唳的手之前,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了脖子。 青山的弯刃,抵在成蟜的颈间,还宽出不少。 成蟜打了个哆嗦,他一动都不敢动,双眼定定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隔着一个匕首的鹤唳。 鹤唳还是保持着伸手的状态,可在他被匕首抵住时,她的笑容丝毫没有变化,还是那般盈盈的,暖融融的,暖在眼睛里…… 曾经还能暖到他骨子里。 她缓缓的收回了手,若有所思的抚着嘴唇:“哼嗯……这样啊……好像也不错……” 虽然她和青山毫无直接交流,但是在这一刻“两个”吕不韦的门客已经用行为描绘出了同一个计划,阴险,有效,忠心耿耿。 而看到还握着剑的立春,成蟜虽小,却也略懂了,他咬着牙,要哭不哭:“鹤唳……”他不敢擦掉下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鹤唳……” “嘘!”鹤唳竖起一根手指,思索了许久,还是叹口气。 哎,杭朝义都说成蟜长大还是嬴政的将军呢,这时候他就是神,再好的机会也只能强行错过了。 她还是无奈而宠溺的叹口气,举起双手,拍了拍:“来,乖乖,别理她,到姐姐怀里来。” 青山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还是放下了匕首。 可成蟜却犹豫了,他看看鹤唳又看看立春的尸体,都不敢抬头看青山,小小的退后了一步。 “若有动静……”青山低声,“休怪我。” “那你就随便咯。”鹤唳古文都懒得拽了,“要是他出声儿,也不用劳动你咯。”她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副手套,刚要戴,忽然想起什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收了手套拿起立春的剑:“哎呀呀,抱歉抱歉,职业习惯。” 明白两人的意思,成蟜简直要心碎了,他不敢动也不敢走,傻傻的站着,冷得全身哆嗦。 隐隐有搜查的声音在靠近。 鹤唳叹口气,她指挥青山:“你,把他抱到床上去,哄哄他。” “……”青山不动。 “大男人这点事儿都做不好呀?你看都吓哭小孩子啦!” 别以为我看不明白他为什么哭的!青山谴责的眼神。 “我身上有血,我没力气!”鹤唳理直气壮,“我心痛死了啦!快!温柔点!你迟早会有儿子的!” “……”青山侧耳听了听,还是上前,一把提起成蟜往床上扔,成蟜挣扎了两下,看着鹤唳,却不肯叫了,乖乖的躺在床上,任由青山粗鲁的给掖好被子。 青山回来时,还给拨了拨炉火。 前来搜查的人突破宫人冲了进来,然而明日新王即位,死的也只是个“前圣上的孙子的小妾”,并不敢大动干戈,随意一查就走了,什么都没发现。 成蟜在床上躺了许久,小心翼翼的下床,摸到屏风后,果然已经空无一人。 他咬唇站了一会儿,忽然看到恭桶边放着一卷绷带,他一动,上前捡起来,咬牙想开窗扔出去,还是舍不得,许久,哭唧唧的塞进了胸口:“鹤唳……” 窗下,鹤唳得意的朝青山抛媚眼:“瞧,姐姐我的魅力!” 青山沉默的稳了稳肩上的尸体,等搜查松懈,直接将她和立春的尸体塞进一辆牛车中,往王宫外带。 “诶,我还要去复命的呀……”鹤唳稍稍挣扎了一下,其实还是想见见凡凡小宝贝儿。 “宫中无处疗伤。”青山冷声道,“春夫人已死,赵姬母子安矣。” “咦?怎么说的?” “今日政公子传信主人,曰宫中偶遇春夫人,乃三日前刺他之人,是以主人命我前来刺春夫人。”他瞥了她一眼,一副算你命大的样子。 鹤唳笑嘻嘻的掐他的手臂:“没我打前锋,你完不成这次任务!” 青山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胸前的网坠,点头:“然也。”他竟然朝她行了一礼:“多谢!” “不过,还是我的小宝贝儿给力啊。”鹤唳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头脑却很清醒。 肖一凡也是拼了,肯定是听说赵姬派她去刺立春了,才豁出去给吕不韦传信。要偶遇早就偶遇了,政公子忙着哭丧,春夫人忙着韬光,怎么能说碰到就碰到了,可怜立春,给他补最狠一刀的人,可能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不过,有这份心性,越想越放心呢。 反而感觉把杭朝义拱进去会拖后腿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么么扎 肖一凡被拔苗也是没办法 他的环境是:穿越了周围都是boss啥都不懂还不能装失忆也不能装傻→_→简直是升空式的长大 第16节 ☆、血书遗嘱 鹤唳让青山把她送到杭朝义的院子里。 “哎呀,青山哥哥别放手呀。”把立春尸体扔院子中后,青山就改了公主抱,鹤唳立马喜笑颜开,搂着他脖子不放。 要不是扛肩上直接把人甩床上说不定落下就是尸体了,青山简直不想面对鹤唳这张脸,他滕腾腾走进杭朝义的屋子,弯腰松手。 人还挂着。 “……松手。”咬牙切齿的声音。 鹤唳身子落床了,手却还挂在他脖子上,笑盈盈的:“青山哥哥,门主还好吗?” 青山一顿,他并没有很意外,却还是紧紧盯着她:“何解?” “别跟我打哈哈呀,还有,温柔点嘛。”鹤唳收了收手,手臂的动作拉扯了背后的伤,又是一股热流,她的脸苍白了一层,“三生诫在着呢,你不能杀生呀。” 青山竟然再度将她抱了起来:“说,汝乃何人。” 真的有三生诫,鹤唳笑意更盛:“青山哥哥,虫子有感应的事,还有别的同门发觉吗?” 青山眉一挑:“吾恰好在秦国,是以仅吾一人,汝当如何?” “不会对你怎么样哒。”鹤唳拍拍他的脸,“你只要知道,我很喜欢你就行了,你什么都不说,就会发现,什么都没有变化的。” 青山沉默了,他思考了很久,才严肃的确认:“吾门人无恙?” “吾门人……”鹤唳瞪大眼,“哦呀,参见门主大人!”她很是激动,忽然撅起嘴就凑了上去,青山脖子被她搂着,又没觉出恶意,避之不及,被吃了个豆腐,大半夜的上演铁板脸皮,又红又烫。 “……荒唐!”他猛地扔下鹤唳,这次她终于松开了手,被甩在床上直哼哼。 “青山门主哥哥~”鹤唳伤成这样还不忘耍贱,“别动她的尸体哦,为我们大家好哦。” 青山顿了顿,转身就走。 鹤唳在后头哼哼:“哎呀回头看我一眼呀看一眼~这一走就是永别呀永别……” 青山几乎落荒而逃。 他开了门,杭朝义终于敢走进来,他很疑惑:“你们有那么久可谈?” 鹤唳嗯了一下,很生无可恋的蹭了一会儿被褥,还是强打精神,诈尸一样坐起来,举起双手:“哦耶!开始毁尸灭迹喽!” “……” 立春的尸体和谷雨是一样的处理方法,鹤唳做得很熟练,不同的是谷雨的师门武器是脖子上一个小勾子,摘下就行,立春的却是一个圈套,还得掰开他手指才能摘下来,期间还要摸来摸去找师门虫子挂坠,找些不能烧的和不能留的…… 全程她都哼着歌儿,安眠曲,哼完了,换妹妹背着洋娃娃,又哼完了,开始哼阿根廷别为我哭泣…… 最后还剩点粉末的时候,她一边随风撒,一边还唱着,杭朝义凑近了听,是time to say goodbye。 “你,喜欢唱歌?” “个别几首而已。”鹤唳拍拍手,“你知道吗,当初学英语没多久,我看到这首歌,特别喜欢它的名字,我叫它:是时候说再见了。” “本来就是啊。” “官方的翻译是,告别的时刻。” “一样的意思啊。” “你真的是文科生吗?”鹤唳白了他一眼,她拍干净了灰烬,抬起手作朗诵状,“是时候说再见了!是不是很像在向别人宣告什么,比如说,亲你可以走了,或者亲爱的你差不多该去死了,这样……” 杭朝义木木的点头:“好像是有点。” “但是告别的时刻呢,我去,主语是谁,哦,告别的时刻来了,天呐,这种一点恶意都没有的措辞怎么适合用来告别,舍不得就别告别啊?或者难道是第三方说的?谁给他的权利让我们告别的,我们就要在一起!要再见也是我来说,你算老几?”鹤唳哈哈大笑,笑到背后又渗出丝丝血迹,忽然唰的收住了表情,“告别的时候来了呢,杭朝义。” 她步步逼近,一点都不像受了伤的人,笑容恬淡,眼神温和:“好舍不得你呀。” 杭朝义有点腿软,他后退了两步:“鹤唳,我……” “好了,别怕,我不逼你的,我的雇主虽然不是你,但是主要任务助手还是你啊。”鹤唳笑,“所以你想怎么样都行咯,立春已经死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开心吗?” “……” “不过我也在想啊,凡凡小宝贝的妈妈那么蠢,吕不韦看起来好厉害,成蟜小正太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小凡凡连这儿字都还不大会写,以后会不会斗不过呀……好伤心,他那么聪明,那么可爱,长大还一定会很帅……”鹤唳碎碎念,“要不,我日行一善,回去把成蟜干掉吧。” “什么?”杭朝义以为她会劝自己留下,闻言顿时大惊,“不行!” “就这么决定了!”鹤唳拍掌,“为了我的新男神!” “不行!绝对不行!成蟜是有史料记载的!他起码活到二十多岁,还会在后来背叛秦国,投降赵国,封地在甘肃,他不会对凡凡造成威胁的!”杭朝义大急。 “嬴政已经换人了。”鹤唳轻声道。 “……” “我好担心啊,他被发现怎么办,他演不成功怎么办,他受着伤呢,他妈妈还忙着和吕不韦眉来眼去,可韩夫人就动不动就拉成蟜一起睡,他本来该有爸爸妈妈的,他还是家里的小皇帝呢,只需要担心作业,担心老师,担心动画片,担心同桌越过三八线……” 杭朝义呼吸急促,他蹲了下来。 鹤唳看也不看他一眼,她缓缓弯腰,抓了一把雪,拍拍脸,拍拍额头,又抓起两把,贴身塞进前胸和后背,她像是吸了一口□□一样,闭上眼结结实实的打了个激灵,再睁眼时,病态苍白的脸上神采奕奕:“是时候说再见了,我去把成蟜做掉就走了,到时候赢爸爸只有三年的命,适龄的王子只有凡凡了,再没有人能威胁他了,对吧?” 杭朝义低头,面前的雪一滩滩湿了,灼热的泪水不断滴落,他没有抬头,却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片,上面写了些字:“这个给你。” “?”鹤唳接过,上面歪歪扭扭刻了一些字。 “城外西南一里,有个工地,是个隐宫……”杭朝义断断续续的说着,“其实就是奴隶和战犯劳改的地方,从南面进去,左数第三个院子,门口有刻三叉戟的屋子,里头,大通铺,最里面的,下铺,那个人,把他,毁掉……”他深呼吸,说的极为艰难,“然后,然后,把这个,放在枕头下,不是很显眼,但肯定要看到的地方……” 鹤唳翻着竹片,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不,我拒绝。” 杭朝义猛然抬头:“什,什么?那是赵高呀!我,我一直有在琢磨的!我找了他很久!我好不容易下决心了,你,你!” “你们给过凡凡下决心的机会吗?”鹤唳冷笑,“人命就像房地产,是会涨价的。我不是做慈善的,我愿意为凡凡杀成蟜,现在我不愿意为你杀赵高,你回去吧,别操这份闲心了。” “不行!你怎么这样?!怎么说一出是一出!不能杀成蟜!我当赵高还不行?!我会一直跟着他,监督他,不会出意外的!” “干我什么事,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要么我回去,要么我做我想做的,你要怎么样,行,给钱。” “可你应该帮我的!这是职责!” “杭朝义。”鹤唳不笑了,“我不是什么很有耐性的人,我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在和你说,快下决定,快行动,快进去帮助他,趁我还有帮你的兴趣,可是你呢?一直是小宝贝儿一个人在努力,他受伤,他冒险,他出主意……他只有一个要求,杭叔叔快进来。” 她的声音变得无助而可怜,泫然欲泣:“杭叔叔,凡凡快撑不住了……” 杭朝义望向别处,牙关紧锁。 “所以现在,我不乐意了,你说你有努力又怎么样,黄花菜都凉了,爱咋咋吧,不让杀成蟜?可以啊,不杀,那走吧,一起吗……”鹤唳退后几步,“我还要指望你帮我喊‘救护车!!!’呢!” 杭朝义死死的盯着她,嘴唇哆嗦了许久,问:“怎么样你才肯杀赵高?” 鹤唳轻笑:“给钱咯,友情价,给你打折,怎么样?” “人,人民币?” “我要秦币干嘛?!” “多,多少?” “你有多少?” 杭朝义愣了一下,竟然真的认真算了起来:“我刚付了一套首付,剩下点钱打算理财还贷,大概要二十年才还完……如果你能等……” “不如,你立份遗嘱吧?”鹤唳笑起来,“财产全归我!” “……”杭朝义嘴唇发白,“我已经不能尽孝了,好歹让我留点钱给父母养老。” “国家肯定不会亏待你爸妈的。”鹤唳耸肩,“那个补偿金我就不要了。” “……我爸妈才不差那点……”杭朝义已经没脾气了,他抹了把脸,咬牙,“好!有纸吗?” 鹤唳笑了笑,扯出一块白布给他铺在桌上,在愣神的杭朝义面前,狠狠的伸展了一下左手,好不容易有点止血的伤口再次裂开,鲜红的血水迅速蔓延出来:“来,写血书吧,一会儿还要你按手印呢。” 杭朝义:“……”食指颤抖。 鹤唳还在嘚瑟:“哎呀我真是太聪明了,简直佩服自己,你快呀,要干啦,戳!” 杭朝义颤抖着戳了一下,落指,迷茫:“我,我,我不会写遗书……” “噗!你到底是不是文科生!?” “我是文科生啊!我还是博士呢!可哪个学校教这个啊!” “哎闭嘴!我报!你写!”鹤唳不耐烦,清清嗓子,“听着,本人,杭朝义……” 大冷天的,鹤唳在炉上烤着火,防止伤口冻住,一旦渗出血,就让杭朝义蘸蘸,艰难的写完了一篇遗书。 杭朝义按了血手印,看着字迹已经发紫的遗书被收进鹤唳的口袋,心情非常忧伤。 “接受委托,收到定金确认,接下来……”鹤唳拍拍他的头,“等着吧,老板。” 杭朝义看着鹤唳离开,发现她的身影已经笨拙到有些蹒跚,反复撕裂的伤口在背上染出大片雪花,月光下仿佛穿着红色的衣服。 他孑然一人坐在屋中,下意识的想摸索出什么,可又什么都做不了,想再纠结一下之前的选择,可刚一回想,就被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打住了。 ……遗嘱都写了,再反悔,鹤唳分分钟顺手一刀再合法继承,他在现代社会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 这一招,真够狠的。 杭朝义抹了把脸,苦笑一声:“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  还在想要不要切蛋蛋233333 ☆、残忍任务 清晨的时候,鹤唳披着晨雾回来了。 她几乎已经没法再行动,身上的衣服被血液和大雪反复浸透和冰冻已经成了一个冰血的盔甲,她仿佛没有痛觉,也不知道冷,进了院子就开始笑,被杭朝义拖到床上的时候就笑了一路,到后来笑不动了,开始往外咳血。 “我得走了。”她擦嘴角的血,“就不跟小宝贝儿打招呼了。” “你这样不能走。”杭朝义提起桶,“你会死在粒子重组的时候,至少止个血……你等着。” 他提起水桶往外跑,一会儿就提过来一桶热水回来,发现鹤唳已经乖觉的脱光了,一动不动的趴着,眼睛大睁的看着他,颇为骇人。 “你,你瞪我干什么?” “想干嘛就干……我闭眼会死。”她轻描淡写,还奋力眨眨眼,“呀呼,好累呀!” 第17节 鹤唳自来秦国后,最开始便已经是重伤,此后连日带伤奔波行动,精神上愈发亢奋不算,肉体却不容她继续妄为,随便来个普通人,这样的伤痛恐怕早就准备卧床一个月,偏她强行生龙活虎,时至今日,其实已经濒临倒塌的边缘。 说闭眼就死,真的不是玩笑。 杭朝义有一些无奈,更多的是复杂,他拿着热毛巾开始给她擦身,发现鹤唳身上有不少地方有小块的皮被撕裂,应该是皮肤骤然接触冰块粘住了造成,幸好她自己把衣服脱了,她已经察觉不到痛,只是在杭朝义的热毛巾碰到她的时候会有一点点的知觉。 “嘿,后一点儿,那儿,痒……” “这不是痒,你冻伤了。”杭朝义绷着脸,他能看到身=下的身体如尸体一般青紫,有些地方乌青大片蔓延,还有跳动着的血管,他简直无处下手。 “你,做完了?”他强行镇静,抖着手擦她的身,开始找话题。 其实他无所谓知不知道,甚至觉得问出来对鹤唳来说是一种侮辱,她虽然性格不靠谱,可是不知怎么的,他无条件相信她的职业操守。 不完成,她不会回来躺下的。 “嗯,继续聊。”鹤唳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她明白杭朝义说话的原因,并没有表示不满,“还是个小宝贝儿呢,真可怜,什么都不知道就与世长辞了,我一般干活都会跟人打个照面的,至少让他们的生命中留下我的脸……” “小宝贝儿……”杭朝义有些怅然,“果然不大啊……你怎么处理的?” “这个我要忏悔……我挖不动坑了。”鹤唳轻叹,“所以也撒了点粉烧了。” “好的,没事,反正如果有赵高墓,埋的也是我。”杭朝义的声音越来越冷静。 “啊对了……”鹤唳忽然抬抬头,“隐宫的劳改规格不低啊,赵高也有记载吧。” “他是罪人之后,但没事,等会儿我会去承认我是赵高。” “隐宫的人也不傻……” “这就是关键所在了。”杭朝义冷声阐述着,“有一个好东西,叫连坐。我让你放的竹片就是让他们知道,赵高跑了,如果隐瞒一下,我还能回来;如果闹起来,那最好了,团体中出了逃奴,亲友连坐,有的是人帮我处理知情人。” 鹤唳艰难的回头,打量他:“昨晚我走后你偷吃什么了?” “什么?”杭朝义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反应过来,哭笑不得,“我特么还不是被逼的!” “我逼的啊?”斜眼。 “不是不是。”就算现在她的小命在自己手上,他还是不敢造次。 “嗯,乖啦!”鹤唳沉默下去,猛的抬头,“快!聊天聊天!还有什么可说的?!” “多了……”杭朝义擦了她半个背,一桶水已经血红,他看着好不容易露出真容的伤口,拿出快速止血的现代药粉,“有点疼,你忍着啊。” 鹤唳翻了个白眼,没一会儿就哆嗦起来,发出兴奋至极的呻银:“哎哟!爽!嘶!啊呀嗯别停,哦哦哦好刺激!不行了不行了下面点!嘶!嗯!啊!呀咩!” 撒药的那个汗流浃背:“你轻点儿!你叫啥!” “哈哈哈哈!”鹤唳抽搐着笑起来,“感觉我还能出去干点什么!” “留着力气叫救护车吧!”看她被痛觉刺激的清醒了点,杭朝义连忙起身:“撑着点,别睡啊,我去换水!”说着火烧屁股的冲出去。 等他冲回来的时候,鹤唳已经开始哼歌了。看到他回来很是开心:“来来来,和我一起唱,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杭朝义冷漠着脸抬水进去给她擦身,抹药,鹤唳一会儿痛一会儿冷又一会儿热,过得玉仙玉死,她冷不丁问:“他知道自己只活到四十多吗?” 杭朝义一顿,有些惊讶:“你居然知道?” “我好奇嘛,偷看了一下下。”她吐舌头,又问,“他知道吗?他会吗?在四十多岁死?这可不是他这个营养长大的孩子该有的寿命嘿!” “不知道,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他到底会不会……”杭朝义顿了顿,“我们谈点有趣的吧。” “那我们就来畅想他未来会成为一个怎样的男人吧,一定很高大,酷炫,霸气,富有责任感,充满智慧……”鹤唳越说越开心,就像一个母亲一样眼里满是憧憬和慈爱,连杭朝义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却听她继续道,“以他的聪明,他肯定会问你他什么时候死的。” “……”杭朝义冷漠的扔开毛巾,“你可以走了。” “你太理想主义了,杭朝义。”鹤唳笑意盈盈,“我喜欢凡凡小宝贝儿,因为现在的你都可能不是他的对手,他就是秦始皇,我确信这一点,”她微微凑近,加重了语气,“他,就,是。” “历史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真是细思恐极啊。”她缓缓起身,没有穿衣服,虽然没有强行规定穿越必须脱光,但她很享受这种电流在全身流窜的感觉,“你是不是在想,让他做该做的,不让他知道那些他不能知道的,说不定历史就维持住了,十全十美。” 杭朝义沉默。 “可是啊,杭朝义,这不是童话。”她张开双臂,颤抖的吸着冰冷的空气,“你们会自相残杀的,相信我,你们会的,”她微笑,带着点遗憾,“可惜我看不到啊……你们的相爱相杀……告诉我,怎么样我才能看到呢,除了那个该死的时谱……” “时谱不会对你开放的。”杭朝义冷冷的,“你不会愿意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东西的。” 短短一个月,杭朝义对时谱的态度竟然掉了个个儿,这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鹤唳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一声,摸出信标,一捏一扔,任其滚落在旁边,慢慢的生成一个门:“还有什么想说的,带话免费咯。”她收拾了一下要带走的东西,拢成一个包裹。 “遗嘱都立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杭朝义的目光紧随着信标,随后强逼自己转开了头,语气更为生硬。 “你可以告诉我,秦始皇陵打算修哪儿,兵马俑里有没有宝贝呀。” 杭朝义眉头一动,他沉吟起来,直到门快形成了,才咬牙,在鹤唳一步跨进去的时候,叫了一声:“五号坑!” “嗯。”鹤唳头都不回,向后摆了摆手,另一只脚也直接迈了进去,蓝光倏忽间淹没了她后随即消失,信标小球也如融化了一样渐渐消解。 两千多年的告别她头都不回,杭朝义傻愣了很久还没反应过来。 可等他反应过来时,却又觉得这样才好。 多说多伤感,少说少贪心。 就这样吧。 他从怀里拿出一叠已经被翻软的小纸片,沉默不语,随后将它们放在炉上烤了烤,特殊材质的可食封腊在火光下仿佛流动起来,闪着蜜糖色的光。 他就这样烤一张,吃一张,等到吃完了,还打了个饱嗝。 门外吕氏家仆在外面轻声传唤,他打点了一下自己,确认无恙后,让家仆收拾了鹤唳留下的残局都烧了,随后走了出去,表面平静如山,内里却如计算机一样条条罗列着计划。 他是赵高,他的代替有巨大漏洞。 无论年龄还是身世,他和隐宫那个赵高还完全是两个人。 所以现在,他不能承认自己就是那个赵高,但他就是赵高,他先要借吕不韦的势,考史学童,一旦考过,三年后他再去考揄史时,凡凡已经登基,到时候他再披上隐宫这个赵高的身份,至少有“秦始皇”担保。 等过了揄史,他再考尚书卒史,彻底进宫,名正言顺的考到凡凡身边去。 待到两人会师…… 他仰头,感受了一下雪花落在脸上的冰冷,苦笑起来。 做赵高啊。 为什么他要这么犹豫不决? 鹤唳啊鹤唳,如果不是深爱这个朝代,和这个帝王,他怎么会有来这儿的资格? 可是一旦做了赵高,就意味着,他要处心积虑,亲手毁了他深爱的一切啊…… 这个任务,究竟对谁是不残忍的? 眼前,吕不韦会客厅的大门缓缓打开,发出宛如远古回响一般的吱呀声。 两千多年后,蓝色的光门无声无息的出现,无声无息的抛下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溶解。 鹤唳趴在地上,冲着周围围上来目瞪口呆的众人嫣然一笑,随后提气大叫: “救护车!!!” (下方重要公告请从废话中自行提取) 作者有话要说:  我单条回复留言总会转菊花,有些就这儿能记着回回 时空悖论问题:这永远是悖论,按理穿越过去打个喷嚏未来都能晃一晃,我就不那么残忍了。 成蛟为毛喜欢鹤唳的问题:感觉就跟《et》一样,小孩儿遇到独属于自己的新奇东西会很黏,就跟玩洋娃娃一样,而且其实我觉得成蛟也家庭畸形缺爱,他爹不是坏人,但多没节操啊哎不提了 鹤唳为毛称凡凡为王:凡凡才九岁,大概刚十岁,这心机,哪个变态不喜欢 最后,年下养成问题:讲真我都觉得像…… 最最后,男主问题:我不信我写不出来,我不信我写不出来,我不信我写不出来,鹤唳多可爱啊! 哦,最最最后! 重要! 要v了,后天,额,现在看是明天,我会尽量三更。 诸如:你的坑品我等完结再说还有看看吾生之地你也好意思v的评论我已经预见到了,吾生之地我是真被刺激后自杀的,不要脸的讲原先开吾生是想写三体那种感觉,结果看到三体了,真有种生而为人真对不起的感觉,也是很打击,前阵子诈尸想换个风格,毕竟不是原先梦想的,还是有点吃力,暂时不想再碰。 如果齐祭隔叁年更完不能说明啥的话,我也不能强迫是吧,毕竟我是很渴望证明的。至于劳动价值这个问题我觉得没啥讨论的必要,我比较任性,一直都写自己想写的,也是比较对不起大家。所以现在还在jj和大家死磕,也是很没出息,毕竟我这风格和惰性,去哪个网站都是死的命23333 今天做了个手工包,针戳指尖真特码疼啊,以后这种手工产品我绝对不还价了! ☆、我又赢了 “五号坑?”左寅皱眉,又确认性的问了一句,“你确定是,五号?” “昂。”鹤唳在icu里翘脚躺着,剥桔子的功夫还不忘伸出五根手指摆摆,“五号。” 观察玻璃外密密麻麻站着人,有研究员,有军人,还有老门主,他们低声探讨着什么,除了老头子老神在在的摸着烟斗,其他人都神情凝重。 这次领头的是一个军装大爷,他颇有威严,开口就一句:“什么五号坑!坑是什么?” 历史研究员们却一秒就领会了含义:“肯定是个考古现场,我们只要去查有哪些地方有五号坑就行了。” “必须是秦朝的现场。”左寅加重点,“去统计全国考古各现场的进度,杭朝义不会瞎指的。” 几个研究员领命离开。 “可如果他指的皇陵怎么办,我们并没找到啊……”一个小伙子已经发散开了,却在下一秒被不知名黑手拍了下头,“少说话又不会死!” 他领悟过来,捂着头一脸愧疚的望向旁边面如土色的男人,肖一凡的父亲,肖腾。 现在的皇陵,不就是肖一凡的墓吗。 一个多月不见,这男人已经瘦得脱了形,曾经正气凛然的脸也已经颧骨高耸,双眼满是血丝,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确实摇摇欲坠,鹤唳眯起眼,她清楚的记得,在她出了时光门倒在地上时,这个男人身上的负能量几乎要再次激起她的战意,可是很快,在所有人冲过来扶她时,他在人群外独自倒下了。 “我。”他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能,和她,说说话吗?” 这是违规的。 任务还没开始的时候保密协议已经签署,除非在左寅等几个主要负责人的陪伴下,没有任何人被允许单独与鹤唳聊天,即使有,也不允许涉及任何任务相关,他们不能问,鹤唳也不能说。 但也因为这个规定,他必须当众提出要求,获得许可,才有可能在负责人的监督下与鹤唳进行对话。 没人有异议。 第18节 那个军方的负责人甚至叹了口气,一挥手:“都出去,老左你留下,让他们好好说说……注意底线。” 左寅沉稳的点头:“好,您放心。” 所有人沉默的离开,架势颇像是葬礼仪式后留给至亲的最后空间,等到门一关上,肖腾终于支持不住,他捂着脸,整个人颤抖着,发出野兽一般的哭声:“我,我……唔……”他呜咽了一声,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通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凡凡……他还好吗?” 鹤唳耸耸肩:“我走的时候还活着,现在……大概死了吧。” “……哎……”左寅无力的叹了口气。 肖腾并不清楚鹤唳是怎么样的人,这样的回答让他一时有些怔愣,心潮涌动之下细心一想,却觉得没什么不对,只能红着眼继续问:“我是说,他在那边……” “谁家孩子出国没个过程呀?”鹤唳破天荒的安慰起他来,“小宝贝儿还好呢,以后可是当千古一帝的,作为秦始皇他老豆,你能不能站直了说话?” 肖腾失神之下,竟然乖乖听话了,他挺了挺胸,微喘了一口气,问:“他会不会被发现,他是怎么……” “咳!”左寅响亮的咳了一声,“肖腾,这个就不能问了。” “可我担心……”肖腾分明是知道的,他徒劳的辩解着,“万一最终……” “没有万一。”鹤唳似笑非笑的打断他,认真道,“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棒,你养了一个好儿子,凡凡爸爸,我恨你。” “……啊?” “你为什么这么无能,不早点造人啊?本来我说不定还能当当你儿媳妇呢……我这颗想从良的心啊……”鹤唳无限惆怅,“这么一算,我想从良想了两千多年啦……啊,爱在西元前~爱~在~西元前~” 肖腾又开始掉泪,他什么都不能问,却也什么都不敢听,低着头忏悔似的站着,身子一抖一抖。 “对了。”鹤唳哼了两句就停了,转头问话,“你离婚了吗?” 肖腾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家里人骂你了吗?” “好了鹤唳。”左寅忍不住阻止了,问肖腾,“差不多了,以后出报告,会整理出你能看的给你的,别担心了……” “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肖腾低喃,声音极轻。 “什么?” “我恨不得也死了……”他道,“可是不行,我得活着,我还得再这儿工作。” “你应该去休息,我给你批……” “不能休。”肖腾惨然摇头,“阿伦说的没错,我们连秦,皇陵都没找到……两千多年了,几百代人……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给我儿子上柱香……” 左寅紧闭了一下眼睛,他有些艰难的拍了拍肖腾的肩:“好,不休,我们帮你找,说不定,说不定五号坑就有答案呢?” 肖腾眼睛一亮,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对!怎么样了?” “我问问。”左寅刚掏出对讲机,icu内外对讲就被打开了,一个兴奋的声音传来,“部长!找到了!西安!杭学长以前跟的张教授的团队,前阵子刚获得兵马俑五号坑的发掘许可!现在刚开始呢!绝对就是它!没跑了!” “那老小子?!”左寅笑了,他用力搂了搂肖腾,“开会!抽调人手,我们把五号坑抢过来!” “噎死儿!” “部长!”肖腾双眼闪闪发亮,“我!我!” “走吧,去看看!”左寅回头笑着看向鹤唳,“那你好好养伤,加油复原,这次辛苦你了,这次我们有准备了,范围已经划定,会把可能降落的年份整理个资料给你,五号坑的情况如果上级允许……” “如果不必要就不要和我说了。”出乎意料的,鹤唳没什么笑意,她惯常带着笑意的眼中一派清冷,“你们去吧……” 她拿起手边不知谁放着的秦史读本,自言自语:“我还是喜欢看童话。” 一个月后,秘密疗养院,鹤唳在躺椅上晒太阳。 脚步声靠近,左寅手里拿着一个印了绝密两个字的纸袋,表情有些犹疑的走过来:“你,醒了?” “这么失望,要我睡你?” “……”他把纸袋递过来,“这个,你的。” 鹤唳不接:“什么呀,给我拆开?” “杭朝义留在五号坑的……”他表情很复杂,“这个,点名给你,说其他人不要看。” “哈!所以你们就不看了?”她这才接过纸袋,很是粗暴的拆开,顺便朝远处点点下巴,“不是因为老头子把着关?” 远处得空抽两口烟斗的老门主注意到了,笑眯眯的回了个下巴。 “不是!你小心点……很脆弱的,那个腊已经脆了。”左寅有些尴尬,忙着转移话题。 鹤唳不言,手下却轻了点,她拿出一个竹筒,竹筒外封了一层蜡,蜡已经有些风化腐败,看起来很是恶心,外表有一丝专业的切痕,可却没有进行完全,显然发掘者对于看不看还是经过艰难的抉择。 她笑看了左寅一眼,拿出自己的小刀,利落的刮下了蜡,打开了竹筒。 一股熏人的气息扑面而出,里面竟然是一块干燥的布,布上似乎写了什么。 鹤唳往筒里看了一眼,抬头:“你也要看吗。” 左寅摇摇头,转身走开,鹤唳稳当的拿出了布,打开,满篇都是好看的字。 “喲,看不出杭朝义书法不错呀。”她故意赞叹了一下,“和赵高一样。” 左寅叹了口气,走远了一点。 杭朝义果然给她留信了,于她虽然仅一个月,可展布的这一瞬,却让她恍然发现,两人已经隔了千年。 “鹤唳,我们的小宝贝儿果然成了你所预想的男人,他强壮、高大、英俊而且智慧,他是真正的秦始皇,他统一了六国,坐拥天下,到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是我造就了他,还是那个时代造就了他,或许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做吧。” 鹤唳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她早就知道这点。 “但是鹤唳,我还是得说,你又说对了,这果然,不是童话。他想杀我了。” 哈!终于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乐不可支。 “他逼问我他的寿命,问我我自己的寿命,问我为什么秦朝很短,问我为什么老师说他是褒贬不一的帝王。” “我该怎么告诉他呢,焚书坑儒、横征苛役,我未提他已先决,怎么才能告诉他这些他已经做了的,不认为错的事,在后世眼里,就是贬?” “都怪时谱……还有时光门,他想回去,想得发了疯,他还是开始了,他找来了徐福,我嘲笑他当初还是小哥白尼的忠实读者,他让我去死。” “他不愿意身边有个知道他寿命的人存在,他说我在等他死,他不愿意再和我对视,但是如果连我也不信任了,他还能信任谁。” “他想杀我了。” “可怜的凡凡小宝贝儿,他想等出巡回来动手,而我,在给他准备五十大寿的礼物。” “我赢了。” “帮我交下党费吧。” “作为交换,我就送你一个礼物,顺便感谢你临走的提醒。” “秦始皇陵,就在真·秦始皇陵。” “凡凡,我就带走了。” “……哟!”万万没想到,杭朝义在她嘴下憋屈了那么久,终于让她大大吃了一惊。 这可真是一份大礼,真·秦始皇陵在哪,如果不看时谱,可能上下三千年,都只有她一人知道了。 邯郸,老槐树,那个孩子葬身之地。 杭朝义最终还是给了他曾经的男神最后的荣光,至于他把凡凡带去了哪,她一点都不在乎。 想到杭朝义写这些的时候那纠结的心情,她再次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我赢了。”她低喃,不知道是在自夸,还是在重复杭朝义的话,“我们都赢了……” 她猛地合上布,吐了口气:“行行行!你开心就好!” 合上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手感有异,往边角上看了一眼,发现那儿竟然有个标记,是一个很小的圆圈,旁边画着一个细小的问号。 她心里一动,拇指一磨,将这一角扯了下来,本来就不怎么规则的布看着没什么变化。 “看完了?”左寅耐不住转身,欲言又止,“这个,他有说什么吗?” “想看啊?”鹤唳笑,“不给!” “……鹤唳,任何资料对我们来说都很……” “史书有变化吗?” “……没有。” “那还有什么好好奇的,真的想看,自己去时谱偷窥啊!” “现在除了为任务,任何理由都不能动用时谱了,你知道的。而且就算能看,也不可能定位到那么精准,最小误差起码有一年!我们的研究全部停摆了!” “那我再问你一遍,史书有变化吗?” 左寅脸色铁青,他看了一眼鹤唳手上的“文物”,摇了摇头,随意的摆了下手,转身离开。 鹤唳收了布,乐呵呵的继续晒太阳。 “我又赢了,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我当初想得好好的,结果小伙伴告诉我这是快穿 日,我没想到我写的是快穿呀! 明天v啊,现在开始攒文,然而我还想出去买条裤子,所以哎三章悬 好像我开v从来没达成三更成就过→_→ 无耻的去吃夜宵 对了,五十大寿问题,周岁虚岁别跟我搞,按算数讲秦始皇49岁,准备五十大寿应该可以吧昂就这样 ☆、第18章 还有一颗 深宫,天光昏暗。 一个女人半靠在塌上,如瀑的长发披散着,华美的广袖微敛,露出一截素白的雪臂,她握着一卷竹简,垂头看着。 一个侍女靠上前来,在三步外弯腰站着,行礼轻声道:“启禀皇后,将军来问安。” “嗯。”女人头也不抬,“有劳兄长白跑一趟了,让他走吧。” 侍女微微一福:“是。” “再知会于他,待我解了这禁足令……”她微微抬眸,美眸中冷光闪烁,“请他速速进宫,有要事相商。” 第19节 仿佛明白了什么,侍女露出点笑意,迫不及待的告退,悄无声息的小跑出去。 空无一人的大殿中,一声轻叹幽幽。 “君既不仁,休怪妾无义了。” 看到新的研究员搭档站在自己面前,鹤唳翻了个白眼。 “过分了啊你们,上回杭朝义是个弱鸡就算了,这回是四眼田鸡了?一个激光才多少钱呀,弟弟,快去挂号,姐姐请客!” “四眼田鸡”扶了一下眼镜:“我做过的,反弹了,不好意思。” “……”鹤唳目瞪口呆,指着他,“我不是看不起你们文化人,但这型号的绝对不能带啊!下一个副本可能我单刷还可以无伤全通,带上他团灭都有可能嘿!” 左寅面子有些抹不开,他朝鹤唳勾了下手,走到一边角落里,回头看,鹤唳瞪着眼看他,一点配合的意思都没有。 “你过来呀,我跟你说。” “有什么话在他面前不能提的?!”鹤唳指着四眼的手就没放下过,大声说出四眼的心声,“你这么隐晦的把我弄到角落想干嘛,我是不会和你玩壁咚亲亲的!” “……”左寅有时候觉得自己要是有武力值,肯定会跟她干上一架,此时只能咬碎银牙,又走回来解释,“因为有杭朝义和肖一凡的事情,现在派历史专员都要从知情的志愿者中筛选,本来合适的知情人就少……” “所以堂堂我大天·朝十三亿人只能筛选出一个四眼田鸡来?!” “这位朋友,我叫季思奇,不是什么四眼,也不是什么田鸡,我虽然近视,也不是武力担当,但是我业余兼职健身教练,在体质上绝对不会拖后腿。” “这就是我选他的主要原因。”左寅忙说。 鹤唳摸着下巴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在他腹肌上刷卡似的一摸,还闻闻手掌,恩了一声:“哦,还不错……晚上主动点,听到没?” 季思奇朝着左寅抬了一下眼镜:“部长,志愿说明上好像没这条。” 左寅擦汗:“福利,这是福利。” “不,我觉得应该加在志愿说明上。” “以后加以后加。” “我不满足她这点不算渎职吧?” “不算不算,她真那啥你了你可以告她骚扰。” “好的。”季思奇认真的对鹤唳道,“一次警告。” 鹤唳被逗得哈哈直笑:“少年你引起我的注意了!” 季思奇点点头:“我还要做些准备,失陪。”他这样算见过面了,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左寅颇为头痛:“他其实平时不是很多话。” “摘了眼镜冰山酷哥一枚嘛。”鹤唳笑吟吟的,“定好出发时间了吗?” “还在做最后一次调试。”左寅道,“汉朝这个坏点已经有些日子了,你伤没好我们一直没敢动,尽量把你们定位在坏点最边缘,可以从头开始阻止……其实据我们估算,上一次追过去和他们相差该有四五个月的样子,已经是很精准的情况了。即使这样还损失了一个秦始皇,感觉差一天都会出事。” 时谱刚研发出来就惨遭横祸,其实整体的技术都还不是很发达,想看的历史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不管是对方还是己方,在落点上都有种无力感,就好比在中国地图上用针尖点一个村,差一毫米都可能是几千米的距离。 所以对于对方要干什么,他们只能有初步猜测,因为很有可能对方自己的落点都和原计划的差好的多一年,到时候临时换个玩法,己方也只能将计就计。 幸好如果有人穿越时空,被穿越的地方会有坏点,随着影响力会逐渐变大,方便了己方追过去,否则这个任务真是永远不可能完成的。 “我们初步猜测,根据你们所提供的那些刺客的历史水平,最有可能的是在霍去病身上动手脚,那位大神如果不英年早逝,汉朝乃至今天肯定是另外一番面貌。”左寅有些感叹。 鹤唳似笑非笑:“有时候我都觉得,我最潜在的任务目标,其实是你们。” 左寅一愣,苦笑:“还真是。” “如果把你们放到他们的位置上穿越时空,破坏力肯定大得多,也肯定好玩得多。”鹤唳遐想着,“就连不大懂的我都明白,霍去病呀,如果他不早死,说不定元朝的地图早几百年就开辟出来了,哎呀,如果到了那边,发现他们真的是要辅佐霍去病,我可怎么办呀。” “那就是最坏的情况了,你懂的。”左寅道,“我们即将扮演非常不光彩的角色,无论对我们还是对历史,一旦让外界知道我们的所作所为,在彻底被理解之前,我们都是历史的罪人,而动手的你,可能永远无法得到原谅。” 鹤呖哦了一声,耸耸肩:“这不本来就是我的锅吗,放心,我背着呢,稳稳的。” 左寅没有反驳,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鹤呖,头一次对她产生了一点不负面的感觉。 幸好是她…… 门儿清的背锅侠。 “你,再准备一下吧,既然已经确定主流金属不能分解。我们和上头商量了一下,军方派代表来接你去个库房,一些非金属的……工具,你可以挑点带。” “啊啊啊啊啊啊啊!尊的吗?!”鹤呖跳起来,抱住左寅的头响亮的吧唧了一声,“大叔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左寅自己女儿都和鹤呖差不多大,这时候心里反而有些软,调侃她:“刚才还嫌弃大叔,不让那个什么东玩亲亲的。” “不嫌弃啦!你说吧,想怎么玩?!”鹤呖抛了个媚眼,“我没穿内衣哦。” “……车已经来了。”左寅指着外面,“你可以去了。” “不不不不要嫌弃我!”鹤唳夸张的后退,手前伸着作不舍状。 “等等!”左寅忽然想起什么,他走上前,从胸前掏出一张相片,上面是一个女孩子,气质文静,笑容恬淡,“你看一下。” “大叔你果然舍不得我!”鹤唳一把抱住他,顺便拿过照片,好奇的看着,“虽然我看起来很会玩啦,但是我真的不玩女人诶,这个妹子看起来挺不错的,看不出这么in哦。” “这是我女儿,左颜!”左寅僵硬的被熊抱着,青筋直跳。 “耶?难道我这次还要去找你女儿?”鹤唳瞪大眼,“要我管杀管埋不?” “不用!”左寅深吸一口气,“只是以防万一一下而已……如果回来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到地下室去找她,应该能弄明白。” “什么意思?”鹤唳终于认真问了,这个她真没听懂。 “你现在不需要明白,希望你永远没机会明白,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左寅拉开女流氓,抢回照片,“你可以走了。” “啊!大叔!不要赶我走,我娶她还不成吗?!”鹤唳一秒回戏,夸张后退。 左寅强颜欢笑摆摆手,就差说句滚滚滚了。 鹤唳在研究院被休养了一个多月一直没出去过,现在终于得以出去了,原本还是挺开心的,却发现是大门与军车的无缝对接,顿时有些没精打采,在看到里面的人时,更加不想说话:“是你啊……” “托你的福,师父也能去那儿看看,帮你参考参考,顺便长长见识,”老门主往烟盒里塞着烟草,“哎,总算能享享我们小十三的福咯。” “我杀了你两个徒弟咯老头子。”鹤唳乐呵呵的,“明天还要去干掉两个。” 老门主哈哈笑:“跟我比啊?我们这一行,送你们出门就是送你们去死,你说我一把年纪,手上过了多少徒弟的人命?你才两条,有什么好嘚瑟的!” 鹤唳撅起嘴,不服气。 “出去了一趟,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老门主往前看了一眼,司机很乖觉的升起了隔音墙。 “没有啊……哦,有。”鹤唳问,“我们这个墨门,是不是历史很悠久了呀?” “遇到以前的同门了?”老门主一下子就猜到了,“记得放尊重点啊,那些可都是我们的祖宗。” 鹤唳暗暗压住得意的笑,她何止尊重,她差点倒贴了好吗! “你没得罪人家吧,如果运气好,打好关系,说不定还能学点失传的绝学呢。”老门主颇为遗憾,又很感慨,“哎,这样的好事儿怎么没让我遇到。” 鹤唳笑容唰的僵住,目瞪口呆。 看她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老门主开心起来,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别后悔了,你会讨好人吗,哈哈哈!你看这研究院,才一个月,哪个不想打你的?” “如果是青山,肯定会教我的。”鹤唳嘟囔。 “谁?” “青山,还是个门主呢。” 老门主一愣:“多大?” “二十多吧。”鹤唳问,“你知道吗?” 老门主狠狠的抽了口烟:“闺女啊,你继任了门主会关注你上任是谁吗?” “没死的话还是会知道一下的啊。”鹤唳盯着眼前这个没死的。 “所以说那位秦朝的祖宗我有空去翻吗?” “有东西翻?” “以前有的,现在不知道了。”老头儿吐烟,隔间里全是烟雾,“你知道的,那几年,我们这群连资本主义毒瘤都不配称,全是一溜的封建社会毒瘤……那阵子老子的裤裆里装着啥,方圆百里姑娘都知道!” 鹤唳才不在乎面前的糟老头年轻时有没有带枪耍流氓,她稍稍有些遗憾,说实话那个青山滋味挺好的,大概是天冷的缘故,他的脸光洁得打滑,还带股冷冷的香气。 哎,可惜也死了两千多年了。 从军方的秘密武器研究院出来,鹤唳简直意气奋发,她已经焕然一新,身上戴的,背上背的,全是新家伙,虽然大多数对她来说都没什么用,可她还是很开心,想到她目光如炬找到一些宝贝时那些兵蛋子咬牙切齿的表情就不由得想笑。 由于当初肖一凡就是穿着衣服毫发无损的过了时光门,这次他们也不需要脱光,两人在众人的围观下最后一次确认了装备,左寅亲自出来,郑重其事的将回程信标在他们面前展示了一下,放入收纳袋中,给他们贴身放上。 回程信标还是那颗圆圆的小球的样子,无害,脆弱,无比重要。 “两位,保重……一定要,凯旋!”他咬牙祝福。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的送别比之前更多了点悲伤的气氛,鹤唳有了“毫无芥蒂扔下两个同伴独自回来”的前科还好,季思奇一个人沐浴着所有人依依不舍的目光。 “我不会冲动的!”他受不了了,表态。 “不冲动最好,不冲动最好。”左寅后退,老门主上前,他是最有资格给鹤唳践行的。 “来,闺女,给爷背个三生诫。” 鹤唳的表情却从刚才开始就有些不对,像在发呆,又像在思考,她凭本能背着:“三生诫,不贪生,不放生,不……哦,对哦!”她惊了一下。 “不什么?”老门主挑眉,侧了耳朵。 “不杀生!”鹤唳背完,继续保持着恍然的表情。 “怎么了?”左寅代表围观群众表达了此时的紧张之情。 鹤唳却释然了一般,抬头灿烂一笑:“没事!我走啦!”随后朝季思奇招招手,两人并排背对着众人,等待光门完全形成的确认灯亮起,便一步迈了进去。 恐怕只有摄像头才能看到,进去前,鹤唳摸着左胸下装着回程信标的收纳袋,若有所思。 “原来是你啊。”她微微撅嘴,有些疑惑,“对哦,还有一颗在哪?” ☆、第19章 高祖十年 春光明媚,万里无云,不知名的山顶,一男,一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山啊啊啊啊啊啊,约~~不~~约!” 山:“约约约约约……” 第20节 “哈哈哈哈哈哈哈!”鹤唳笑倒。 “我们得走了。”季思奇在一旁养精蓄锐。 “我们,不是,一直,在走吗?” “很好,我们该下山了。” “哈哈哈哈哈!”鹤唳继续狂笑,“那儿有只猴子诶!吃猴脑不,我饿了?” “那是保护动物。”季思奇看都不看一眼,“我们该下山了。” “你知道下山是哪儿吗?” “汉朝。”季思奇头都不回,带头往前走,他手里拿着自制的木棍,撩起裤腿,露出有力的小腿,显然他的兼职并非吹嘘。 鹤唳吹了声口哨,一蹦一跳的跟上,时不时的将袖箭一甩,吊到树上扮演一下泰山,把自己远远的甩到树丛中去,过了一会儿又满声树叶枝干嘻嘻哈哈的跑回来:“哎呀!真好玩!” “你能别玩了吗?” “我要熟悉我的新宝贝呀。”鹤唳对自己发现的小东西爱不释手,她也是十八般武艺练过来的,不像那群兵哥哥当这个是鸡肋,她一入手就运用自如,“听说汉朝皇宫就很高了,我的壁虎功是天下第一没错啦,但是女孩子爬墙多难看啊,是吧?” “你把自己当溜溜球甩来甩去也不好看。” “左寅!”鹤唳站在季思奇旁边,手指着他,朝天大叫,“我不喜欢这个人!我要换货!” 季思奇继续往前走:“别说七天无理由,七百年都不止了,你别闹了。” “……” 鹤唳有生之年,第一次如此怀念杭朝义。 两人非常不幸的降落在一片山林里,公元前的森林可是天然的野生动物园,满地吃人的大老虎,听季思奇介绍,南边连犀牛都有,不幸中的万幸鹤唳不是一个只会杀人的杀手,而更万幸的是季思奇虽然是个四眼,却是个徒步爱好者。 他们选定了一个方向一直走,靠山吃山,靠水喝水,倒也没冻着饿着,渐渐的,树林虽然没有稀少,但偶尔有些地方,还是有了人类活动的痕迹。 被成片摘走的蘑菇,断掉的木箭,还有塌在地上的草…… 有了这些细小的发现后,他们的心情顿时轻松起来,鹤唳倒没什么,季思奇脑中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竟然都不毒舌了! “原来你一紧张就找死啊?”鹤唳拨弄着火堆,调侃他。 “什么找死。”季思奇沿着火堆挖坑,这样可以防止火蔓延成灾,“就是想快点结束话题,跟找死有什么关系?” 鹤唳笑了笑:“杭朝义要是在,肯定会惊叹我对你真好。” 季思奇抿紧了嘴,想问什么,最终什么都没问。 “睡吧。”拨亮了火,鹤唳拍拍手,“老规矩,后半夜我会喊你起来哒。” 季思奇也不推拒,靠着火堆躺在编好的草甸上,一天的奔走,劳累的他很快就陷入了深眠。 他是被一声虎啸惊醒的,意识还没回笼的他,眼看着一只庞然大物从身边扑过,带着一股腥风直奔鹤唳。 而鹤唳,她早就站起来双腿微屈,双手握着特制的□□严阵以待,老虎扑过去的风吹起了她鬓边的碎发,她哈了一声,猛地下蹲,躲过老虎双爪的扑抓,随后双手一环,抱住老虎的脖子一蹬脚,就这么坐了上去! 她的动作就像是在驯一匹烈马!坐到老虎背上的动作宛如行云流水!老虎感到了威胁,发出一声狂啸,扭动着往密林深处扑去! 抱住老虎脖子的鹤唳好像得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兴奋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笑声一路伴着虎啸冲进黑暗,转眼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季思奇整个人僵硬的坐在地上,身边就是火堆,他却感觉冷到了骨子里。 密林中翻腾打斗的声音不绝,老虎怒吼连连,轮到鹤唳却总是一两声怪笑,那兴奋的感觉活像是坐过山车的孩子,时不时还有:“来呀大猫!”“哎呀!”“哈哈哈别挠我!” 可她不是在玩,季思奇心里清楚,现在的老虎,是站在生物链顶端的物种,人类都只能退避三舍,如果说刚才的火堆还能起到一点震慑作用,那能越过火堆扑人的老虎,肯定是已经见过人血的了。 他艰难的站起来,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黑暗中的战斗惊起一片鸟雀,动静之大几乎整个森林都在为之震颤,他没想到鹤唳一个看起来娇小的女孩能和那么一个猛兽缠斗那么久,理智告诉他过去也是送死,他不会任何战斗技巧,可如果不过去…… “季思奇你特么还算个男人吗!”他咬牙,低吼一声,捡起一根火棍向着深处跑去! 既然下定了决心,他跑起来也不再犹豫,甚至因为手上那根木棍顶端噼啪的火声,涌起了属于人类的无尽优越感,他冲过去,还大叫着给自己鼓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额!” 他猛然停下了。 前方,一片沐浴着月光的空地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正骑坐一个倒在地上的巨大黑影身上,双手举起刀子。 皎洁的月光下,鹤唳举刀的侧影被拉成了修长而曼妙的一条线,她看到季思奇,轻柔的笑了一声:“来啦?” 话音一落,她猛地扎了下去! 已经半死的老虎抽搐了一下,再也不动了。 ……噼啪。 季思奇猛地一抖,全身仿佛过了一道电,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呆住了。 鹤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脱力一般的垂下双臂,低下头晃了一晃,慵懒的自老虎尸体上站了起来,一边伸懒腰,一边围着尸体转了一圈,颇为苦恼的问季思奇:“怎么办小奇奇,保护动物诶!” “……”一句话记那么久,肯定是天蝎座,季思奇强忍着没吐槽。 “来,给我药。”她伸出手。 “什么药?” “我被划伤了呀!会不会狂犬病呀?” 这是猫科……季思奇又忍住了,他开始摸索腰包,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发抖。 “喂,大猫不会诈尸的啦,你冷静点。”鹤唳在一旁闲闲的说。 “我知道!”他有些羞恼,拿出备用的特效药,“快吃!” “你喂我。”她伸脑袋张嘴。 “自己吃!” “我手上都是血啊。”鹤唳委屈。 季思奇无奈,把药扔进她嘴里,又跑回去拿了点水过来:“喝点。” 鹤唳双手捧着皮袋子乖乖的喝着,一边观察老虎尸体:“你会剥皮吗?” “不会。”他下意识的回答,随后又咬咬牙,“你教我,我来。” “……算了。”鹤唳把水袋扔给他,“这可是启动资金!让个新手割,割成一块块的都不能卖,难道裹在腰上装大圣吗?走开走开!别挡路!” “休息一下吧,天亮再说。” “也对。”鹤唳走开两步,“拖尸体总会吧。” 终于有自己可帮忙的了,季思奇顿时充满力量,他一声不吭,甩了甩双臂,弯腰揪住老虎的后颈皮子,一提…… “嗯!”他发出用尽全力拉屎的声音。 鹤唳一拍额头,脸上顿时一个血手印:“我一般不鄙视人的,因为他们都不如我,但是,我亲爱的健身教练,有一个词不知当讲不当讲……” 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季思奇却只能咬牙受了,他小瞧了一只成年老虎的重量,还以为自己傲视健身房的极限一百二十公斤力量足以干这个体力活,却没想还是被鹤唳“当讲不当讲”了。 “那先放这儿吧,明天来。” “夜生活精彩的食肉宝宝那么多,你想后半夜脑袋边开肉铺吗?”鹤唳叹口气,弯腰,“让开,别挡路。” “这老虎起码两百……”公斤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季思奇倒吸一口气,张大了嘴。 虽然有些吃力,鹤唳还是提着虎尸的后颈皮子拖着,缓缓的和他擦肩而过:“照明呀奇奇哥哥。” “……”他没什么可说的了。 等到了亮堂的地方,定睛一看,他又吸了口凉气:“你!你的伤!” 鹤唳翻了个白眼:“感谢它这一爪子吧,我也不会痛到有力气提它。” 她的腹部,一片衣服已经撕开,露出里面自胸下到腰部横贯腹部的伤口,再加上手臂上,大腿上甚至脖子上凌乱的爪痕,显得很是凄惨狰狞。 季思奇终于不觉得自己健身教练牛逼了,他此时的表现大概和他心目中的“小白兔”杭朝义差不多,他手忙脚乱的掏药和止血工具:“你,你你行不行,你撑住!” “没事儿,我都躲开了!”鹤唳打了个呵欠,直接在老虎的肚皮上躺倒,“我累了,明天你要背我啊。” “光吃药没用啊!要消炎止血!会生大病的!” “你帮我吧。”鹤唳动作缓慢的大字型摊开,眼睛紧闭,声音迷迷糊糊,还不忘嘴花,“……baby……” 季思奇沉默了一会儿,想到她穿越准备前毫无芥蒂的脱光行为,自觉自己也没什么好羞涩的,便咬牙剪开了她的衣服,轻柔的抹起药来。 经此一役,鹤唳在两人团队中的地位直接逆袭,一颦一笑可止季声,一时风光无比。 虽然已经发现了人迹,找到村落进而确定时间方位的时刻已经近在眼前,但为了让双人组合的灵魂人物鹤唳能用最好的状态迎接接下来的考验,他们还是躲在山林中多休养了好几天才走出森林。 在见到村落的时候,季思奇大大的舒了一口气,面露微笑:“是汉朝!” “昂。”鹤唳抬抬眼皮,“去问问呀。” “等等,最好不要多问,汉朝已经统一了,不像战国那会儿乱,问什么的都可能。”季思奇已经听说了当初杭朝义怎么拉住个路人问路的壮举,“这时候有陌生人问你哪年哪月,只会觉得你是前朝余孽。” “哦。”鹤唳无所谓,“那你看着办吧。”她自觉自己现在就是个保镖,动脑子的事儿活该季思奇来,开始哼着歌儿看山看水。 “奇怪。”季思奇偷偷观察了一阵子村落的生活,有些疑惑,“不对啊……怎么这么穷。” “古代劳动人民谁不穷呀,你见识过战国就知道他们简直是小康了。”鹤唳这时候很有发言权。 季思奇摇摇头,说不出哪里奇怪,只能自我安慰这儿大概是个贫困村,下决定:“走,顺着村道出去,反正这儿不会有人买得起你的虎皮。”他说着,扛了扛肩上的虎皮,热得汗如雨下。 两人便干脆过村庄而不入,一路躲着行人,顺着村道一直走到一个小镇,发现还是很萧条。 “这绝对不对!”季思奇斩钉截铁,“汉武帝时期已经休养生息两代皇帝了,这明显是个南方的小镇,不可能那么穷!” 鹤唳干脆不理他,反正她不懂。 “走,进去看看!”终于要揭露真相,进入这个时代了,季思奇即使已经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还是忍不住激动的健步如飞。 鹤唳看了看小镇的名字,眯了眯眼。 不是她错觉,这小镇的名字虽然她没看懂,但分明有股古旧的味道,甚至有些熟悉,不管怎么样,都不该是季思奇所说的,休养生息几十年的国家该有的。 “难道已经东汉了?”季思奇已经有很不好的猜想了,“不可能,那也没那么萧条的!” 他已经心急如焚,背着包裹就跑进小镇,鹤唳慢悠悠的逛在后面,看他东看西看,左右搭讪,过了一会儿,惨白着脸走了回来:“鹤唳……” “怎么了?霍去病已经死了?”鹤唳打趣他。 “不是……”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何止……” “汉武帝也死了?” “他们……都还没生出来……” “噗!哈?!” 第21节 “现在是……“季思奇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让鹤唳听得懂,“汉高祖十年……” 鹤唳眨眨眼:“汉高祖怎么称呼来着?” “……刘邦。” “刘备在前头还是刘邦在前头?” “……刘邦。”咬牙。 “哦!”鹤唳一拳击掌,“哎呀呀,这真是……” 两人相望,无语凝噎。 ☆、第20章 绑架张良 即使汉朝初立,但是经过几十年的变革,在鹤唳眼里,大汉的街景还是比战国的时候繁华不少,鹤唳津津有味的看着,时不时往嘴里放个小点心,虽然只有一点点甜味,但是价值不菲。 对于“打虎英雄”来说,暂时还不算什么。 季思奇戴上大兜帽,右眼掐着个单片镜,拿着个炭笔在一块破布上奋笔疾书, 鹤唳一边吃一边看,也没关注内容,只是问:“你也要向总部求援了?” “也?”季思奇愣了愣,摇头,“没有,还没必要。” “如果有必要,你就会了?”鹤唳捏着软软的团子,“哎,这回我们要召唤什么呢?一个准备生汉武帝的女人?还是一个准备生霍去病的女人?或者卫青?反正我不觉得我能等到他们出生那一天。” “他们妈你也不一定等得到。”季思奇还在写,“我要整理一下思路,这个年代一些大人物的关系……靠,大概顺序我知道,大小事也有数,可是一时间和年份联系不起来!至少我得知道某件事有没有发生,才能前后串联啊!” 鹤唳不打搅他,继续东张西望。 “呼!”季思奇放弃了,甩笔摘下镜片,贴身挂在胸前,他凝视着鹤唳的侧颜,忽然道,“如果我现在问你一些事,你会说吗?” “什么?”鹤唳没有回头。 “杭朝义到底给你写了什么?” “恩?你觉得是什么?” “想不出来。”他仰头,“他在五号坑留了很多资料,简直是瑰宝级的文献,我们自问在大局上他已经尽职,但是他最终没说那些关键性的东西……” “比如?” “比如,秦始皇陵。”他倏然盯紧她,“他一定说了,对不对?凡凡到底葬在哪?” “我不知道。”鹤唳诚实的摇头,没等季思奇露出不信的表情,转头举掌发誓,“骗你死全家!” “你是孤儿吗?”季思奇思路也飞快。 “不是!”鹤唳立刻摇头,却转而自己虚了,“不行,这个不够狠,我根本不care他们死不死啊。” “……好了我相信你了。”他放弃了,有些伤感,“我不想探寻秦皇陵到底怎么样,我只是看不得肖腾他……哎……为什么凡凡什么话都不留下,杭朝义还留了只言片语说想念父母……我明白了,五号坑是杭朝义一个人的秘密?那他应该是给凡凡送终的!为什么他不说凡凡葬在哪?!”他皱眉,有些愤怒起来,“这小子太不厚道了,他想象不出肖腾多痛苦吗?!” “嗯嗯……”鹤唳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或者说,其实他们根本没死?”季思奇被自己的联想吓到了,“对,杭朝义清楚历史,凡凡不一定在那个年龄会死,所以死的不一定是凡凡!那他们会在哪?他们会不会回来?!” “他们死了。”这个鹤唳无比确定,她笑容有些冷,“季思奇,凡凡,就是秦始皇;而杭朝义,就是赵高。从职业角度讲,他们为自己的任务鞠躬尽瘁了,你这样想,是对他们的侮辱。” 季思奇一愣,冷静下来:“这是杭朝义告诉你的?” “嗯哼。”鹤唳不置可否,“你有没有考虑过,在你总替肖腾难过的时候,其实是杭朝义陪伴了凡凡小宝贝儿一生?” “……” “他们朝夕相处,殚精竭虑,最后成全了历史,你说肖腾失去了儿子很伤心,杭朝义呢?他就没有吗?”她忽然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微微凑过去,“如果凡凡必须在四十九岁的时候死,杭朝义该怎么做呢?” 季思奇静静的坐着,他想明白了,脸色由僵硬到冷凝,最后咬紧了牙,眼露悲伤:“这就是,在那儿,你什么都不说的原因?” “这也是,你们部长,没有死缠烂打的原因。”鹤唳轻笑着坐下,“他可比你明白多了。” “太残忍了。”季思奇喃喃,他握紧双拳,得出和杭朝义一样的结论,“这个任务太残忍了。” “所以。”鹤唳瞥了瞥他手中的纸,“不要轻举妄动哦。” “……谢谢。” 鹤唳耸耸肩,继续看窗外的街景,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 她能感觉的出来,杭朝义说的带走凡凡,是指他将会和凡凡一起葬在不知名的某处,让谁都发现不了。 所以,他们不可能回来,就算回来,光门的另一端,也只能是研究院,有人用,研究员不可能没发现。 那么,回程信标会在哪,是遗落在秦朝了吗? 她捏了捏手指,那颗圆球的手感犹在。 杭朝义的信没问错人,其实早在第一次发现他产生犹豫的时候,鹤唳就已经偷了他的回程信标,断绝他回来的想法,他藏得太隐秘,所以一旦发现失窃,直接可以确定是她动的手。 只是他后来也决定留下,所以对于信标的事情,只字未提。 是什么时候,她丢失了信标? 怪不得季思奇会觉得他们会还活着甚至回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还有一个信标在,而她没有带回来。 毕竟连杭朝义的“遗嘱”都被翻出来震动了一下全院,以至于她被当成没有人性的怪物很是受了一番白眼,没道理那么重要的圆球没有被发现。 总觉得是个不确定因素呢。 鹤唳偷看了一眼再次奋笔疾书的季思奇,莫名的有些心虚,算了,出什么意外就让他们发愁去,她只要干活就好了。 “好了!”季思奇举起了布,他用拼音和英语结合,写了一大片东西,“暂时只能写那么多了!” “你写了什么?”鹤唳探头瞄着。 “一些大事记,这样遇到意外情况可以快速应对,你看吗?”他把鬼画符凑到她面前。 鹤唳缩回脖子喝茶以示拒绝。 “那出发吧!”他站起来,“先去长安!反正和你查到的方向一致,都在西面!” “要走多久?”鹤唳跟在后面,“得准备家伙啊,你以为高速公路啊,沿途还有服务站。” “我不知道这儿是哪,没听说过。但是好像再往西走有大城市,叫法有些奇异,我想想。”东汉人口音还是很奇特,但鹤唳已经锻炼出来了,季思奇则是专业的,他凝眉想了一想,一振:“懂了!颍川!” 他紧紧的闭上眼,手里虚空划动着,自信的笑了笑:“很好,到了颍川再往西过函谷关就是长安了!” “哦是吗。”鹤唳有气无力的,“你带路。” “成!我看看能不能雇个牛车!”他跑了出去。 鹤唳在后面晃着,忽然产生一种她绝对不会产生的感觉,感慨: “小宝贝儿,这是鹤唳姐姐离你最近的一天啦。” 颍川从地理位置上讲,在现在的河南禹州,要到达后世的西安,看起来只是跨个省,可西安在陕西西面,禹州在河南中间靠点西的位置,算起来也是不少路。 但具体多少,没有百度地图,纵使季思奇脑子里有整张东汉地图,却没法丈量出距离来,只能硬着头皮出发。 可虽然卖了张老虎皮,钱却依然不够租一辆牛车,两人只能动用十一路,做好万里长征的准备,一路餐风露宿,数度迷路,走了整整十天,还没看到函谷关的影子,更别提长安了。 幸而两人都不是怨天尤人的个性,走错路了继续走,没走错就埋头走,磨出了水泡受了伤就草草处理,遇到流寇劫道儿的也都关门放鹤唳,一路上倒也和谐。 这一天,两人又走到了无人的山道上,听说翻了这山就是函谷关,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只能继续走,顺便闲着没事激烈讨论着。 “虽然有政治抱负,但是刺客的特性就决定了他们是属于一击即中的类型,万军从中取首将人头,而不是军中磨炼一步步升迁,明白吗,我觉得蛰伏在一旁撷取胜利果实才是他们最可能做的!” “你开心就好……”鹤唳完全不同意,“反正我的同门中没有任何人能装成刘邦的,多没意思啊,老头子一个了。” “你觉得没意思,万一别人觉得有意思呢?” “如果刘邦老婆够漂亮的话,还是可以理解的。” “再怎么漂亮也是半老徐娘!有志向的人就应该扳倒吕后扶持韩信反攻刘汉!不过现在韩信应该已经被软禁了。” “半老徐娘有什么!”鹤唳完全不管有关韩信的内容,坚持自己的同门是色狼,“真有人好这口呀!” “那也太没意思了,穿越千年来给皇帝带绿帽子……”季思奇愣了愣,“其实也不是很没意思。” “切……”鹤唳冷笑,忽然一顿,“有人来了。” 季思奇二话不说,往旁边草丛一趴,鹤唳优哉游哉的走过来,先蹲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不是还没来吗?” “被发现很多麻烦。”这话他说了一路。 鹤唳啧了一声,软软的躺在季思奇身边,往路上看,一边还耳朵凑近了地面听:“咦,不少人。” “什么?” “挺热闹的。”她笑,“感觉有好戏看。” 正说着,一辆牛车拐过弯,缓缓的驶了过来,牛车上有个不起眼的青布棚子,看不见里面的人,门外的奴仆长得还算周正,旁边各跟了两溜侍卫。 就这时,一个侍卫向车里的人禀报了什么。 “他们说什么?”季思奇压低声音问。 鹤唳紧紧盯着侍卫的嘴唇,过了一会儿道:“他说大人后面有人马靠近。” “官兵吗?”季思奇头更低了,“马贵,不是官兵用不起。” 就这时,果然一队人马从后面追上来,十来个人转眼围住了牛车,领头一个中年将领颇为恭敬的朝着青布棚子拜了拜,似乎说了什么。 这次他是从马上俯身说的,鹤唳看不到他说了什么,只知道青布棚子里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那个将领脸色颇为难看。 他还待再说什么,忽然头顶尖啸一声,路边的斜坡上,一个人突然踩着一块木板滑行下来,抬手间连射几弩,又是一阵飞刀乱甩,落地后更是身型利落左刺右划,转眼间将领带来的十来个骑兵被一波带走,将军自己得亏经验丰富,他虽然不至于看清□□来处,但闪身一躲,□□没有插中要害,可随后硬挡了刺客几剑,又受了伤! “何人!胆敢行刺吾等!”他捂着左肩,大怒。 那人蒙着面,冷哼:“要你命的人!” 将军虽然马还在□□,却并不愿走,而是怒吼一声,竟想拦在刺客与牛车之间。 “将军先走!”牛车里传来一个男人淡定的声音,“刺客不欲伤我。” “当真?!” “少废话!”那刺客再次冲上来,将军提气挡了几下,见刺客明明反身一剑就能致牛车主人于死地,却偏偏专攻自己,明白事不可为,咬牙拍马离开。 刺客当然跑不过马,他也不急,从腰间又摸出一把飞刀,正要掷出,却听身后突然冒出个声音,惊喜大叫:“潇潇!” 刺客一顿,睁大眼睛回头,正看到草丛中站起来,满脸笑容的鹤唳:“你……鹤唳!?” 第22节 “哈哈哈哈!真是你!终于找到你啦!”鹤唳欢喜无限,张开双臂朝他飞奔过去。 潇潇有些无措,他还蒙着脸,手里握着刀,不知道是拦着还是接受拥抱,一个闪神的功夫,鹤唳已经小鸟儿一样的跑到跟前,他脑中忽然警铃大作,猛地躲了一下! 彼时鹤唳手中的银链已经先她一步袭来,正扎在左胸上面一点,若不是躲一躲,恐怕已经穿心了。 “哎呀,讨厌,你们为什么都防着我呀。”她竟然先怪起别人来,揉身跟上,想再接再厉一把。 “你!”潇潇剧痛,更不敢恋战,他退后几步,果断放弃追杀和反击,挡了几下到了一处陡峭的小悬崖边,忽然往下一跃。 后面传来一声惊呼,季思奇也跟了上来,却见鹤唳站在崖边,面无表情的往下望着。 “怎么跳崖了!”他问。 “哼。”鹤唳冷笑,转身,“随它去吧,我也没蝙蝠衣,追不上了。” “蝙蝠衣?!”就这时,他分明看见,刺客潇潇伸张着双手双脚,露出连着手脚的蝙蝠衣,往远处滑翔而去。 “这是要洒血雨的意思呀。”鹤唳不忘啧啧感叹。 季思奇却着急起来:“这会不会打草惊蛇?” “这样都弄不死,有没有打草惊蛇有关系吗?”鹤唳转身,“哎,走吧,至少他受伤了,我就算真要一挑几,也不会太惨。” “……”想到一波雷霆攻势就带走一群一看就身经百战的骑兵的潇潇,如果再来一个和他一样的,季思奇忍不住替鹤唳担忧起来。 鹤唳却反而挺乐呵的,她擦了擦银链上的刀刃,收进袖中,见牛车主人已经出现,是个六十岁上下的小老头儿,穿着简朴,身上的布料还没青布棚子上窗帘包边的锦缎好,但是气质却很难言,有看尽世事的睿智,也有杀伐果断的凌厉,显然是个活得精彩的大人物。 “啧。”鹤唳最不喜欢这种和自家老头子一样的人,总感觉连聊天都费劲,很嫌弃的转过头去,低头踢脚边的野草。 似乎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小老头儿微微一笑,竟然俯身一礼:“小老儿谢二位义士搭救。” 一旁护卫不言,也纷纷下拜。 就算这老人气质不超凡脱俗,从小五讲四美的季思奇也不能受这一拜,当即也有些笨拙的一起拜下去:“老人家不必多言,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 “哈!”鹤唳在一旁大咧咧的笑,“你俩拜堂啊?” “……”季思奇按了按青筋,等两边都站起来,他问,“敢问老人家,那些人为何要加害于你?” 老人微笑摇头:“非也,岂加害尔,救命稻草也。” “哦。”季思奇似懂非懂,一旁鹤唳不耐烦的在催:“走不走了走不走了。” “走走走走去哪!问问路啊!”他回头低斥。 “哼!”鹤唳背过身去。 “二位是要去何处呀?”老人毫不介意鹤唳的失礼,反而笑得更温和,问道。 “在下与舍妹欲往长安寻亲,自颍川至此已跋涉多日,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走了。” “小友放心,沿此路往前便是函谷关了。”老人指了指他们要去的方向。 季思奇松了口气:“多谢,多谢!老人家保重,我俩告辞。” “小友。”老人家笑了笑,“若有为难之事,可至长安张良府上寻我,若我不在,管事亦不会推辞,且作今日之报答罢!”一旁赶车的中年男人拱了拱手。 季思奇大喜,宛若一个获得npc神器任务的新手玩家,俯身便拜:“多谢张老……咦……” “他是张良诶。”鹤唳在一旁凉凉的提醒,又问老人,“老人家,你就是张良啊?” 她好歹没把老头儿叫出来,老人也不避讳:“不才正是。” “哦!哦!”千辛万苦竟然遇上了一个boss,季思奇一时说不出话来。 “若无他事,容吾等先走一步。”张良又拱了拱手,在管事的搀扶下上了牛车。 季思奇痴痴的看着牛车远去,眼神很是渴望:“你真的确定另外的刺客在长安?” “至少刚才为止都是在西面的。” “哎……”他无奈的转身,“那走吧。”一边走,一边掏出自己写的大事记,“张良竟然出了长安,难道是要去沛县做留侯了?时间上好像不大对。” “这么被人接二连三的劫道儿,想走也走不了吧,潇潇走了,还有别人呢。”鹤唳挠脸,“就是不知道还有几个。” “你不是说两个吗?!” “上次是两个,这次不一定啊,也没谁给我个名单告诉我谁去哪了。” “秦国那两个遇到你你怎么不问一问?” “我要杀他们诶奇奇哥哥!”鹤唳叫起来,“要你你会说呀?!哎呀我真是被你气死啦,快走吧我真不想跟你一起干!早干完早散伙,啊!” “哼。”季思奇老大没意思,转头开始思索,“对呀,这时候居然还有人敢劫张良……简直要作死啊,谁……卧槽,卧槽卧槽!”他忽然掏出大事记,抖着手上上下下的看,嘴里半张着,许久说不出话来,半晌,他大睁着眼抬头,死不瞑目状:“我知道了……” “啥?” “快追!”季思奇转身就朝牛车追去,跑得如运动健将一般。 “哈?”鹤唳还插着手站在后面。 “是有人绑过张良!吕后!还是绑成了的!我们得把这大爷给女王大人送去!否则作死的就是我们了!” “哈????” ☆、第21章 护送张良 张良:“……” 季思奇:“……” 鹤唳:“哈欠……我困啦……” 三个人挤在牛车里,摇摇晃晃。 外面守卫还跟随着,有个别一瘸一拐的,满脸不甘。赶车的管事时不时的探头进来确认自家主人没有被撕票,脸色阴沉了一路。 对鹤唳尤其不客气。 谁叫这小姑娘追过来仗着自己“义士”的身份欢天喜地的跑上车……转头就劫了他家主人!一切发生的太快简直像龙卷风,企图动手的侍卫还被那个文质彬彬的男子踢到了一边,美其名曰“救你们一命”。 其实若不是主人的性命在他们手上,绝不至于被这么一个手脚完全没有章法的男子摞倒,现在侍卫的心情之复杂,简直难以言喻。 鹤唳虽然没有拿凶器,但是她的心狠手辣大家有目共睹,没谁觉得她这样就是放松了警惕。 可如果她睡了。 季思奇定了定神坐直了身子,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你睡吧,我来。” “诶?需要吗?”鹤唳凑上前搂着张良的脖子,下巴搭在他肩上,笑嘻嘻的,“老爷子根本不想做什么,你就不要那么紧张了,是不是,张良野爷?” 张良笑眯眯的,不动如山:“无妨,但睡无妨,没有汝等,亦会有他人,一切随缘即可。” “瞧瞧!境界!”鹤唳看着季思奇,给张良竖大拇指,“那么张良野爷,我可以和你拉着手手睡觉吗?” 张良缓慢的伸出了手,相比他沧桑的脸,他的手竟然显得很年轻,修长白皙,有着常年握笔执书的书卷气,显得很是好看。 鹤唳伸出手,竟然有些犹豫,她凑上前小狗似的闻了闻张良的手,又闻了闻自己的,皱皱鼻子,握上拳头,直接躺下睡了,好一会儿都撅着嘴。 “呵呵呵呵。”张良从旁边拿了一块薄被,盖在了鹤唳身上,像个真正的长辈一样叮嘱季思奇:“女孩子家家,还是要多疼疼的。” “唔,嗯。”季思奇有些怔愣,他一方面绝对认同张良这话,可另一方面却怎么都没法认同到鹤唳身上,除了性别没错,她哪一样都是疼不得的,相比院里那些宅男,他因为兼职的关系还是见识过不少女孩子的,绝对没有这一款,活得像其他人都是死人一样,想怎样怎样…… 哦不对。 他眼神暗了暗,那般活法,分明是其他人都是活人,就她是死人一样,根本不珍惜生命,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刺客…… 他吐了口气,望向窗外,心里很是憋闷,不仅仅是因为捉摸不定的搭档,还因为身旁的张良。 虽然他不是张良的粉丝,可是好想和他说说话!感觉有个一两句交流,回去能吹一辈子! 可他不敢……张良是谁?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汉初第一*oss!*oss!刘邦还没进课本的时候他月下给老人捡鞋子的故事已经走进思品课了! 虽然在那时候被当成孔融让梨一个性质的故事对待,但但凡学了一点汉史,张良在其中的地位,无可动摇。 所以更不能聊天了,且不说智商压制明显,说不定随便一聊,被人套个底儿掉不说,作为现代人唯一一点自信都有可能给聊没了。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鹤唳这么火速睡觉了,两人追过来的路上,是他叮嘱千万不要小看张良,绝对不要轻易说话,当时她就没怎么表态,原来心里早就计划好了!不聊天憋着那还不如睡觉呢! ……忽然有种三人行我最蠢的感觉怎么办。 他有些悲哀的垂下头。 张良也不是什么知心爷爷,更何况旁边坐着的还是个绑匪,他面带微笑,微微闭目,随着牛车微微摇晃,有时候鹤唳睡得香了,翻个身砸吧下嘴,他还会顺手给拍拍背。 季思奇在一旁看得毛骨悚然,觉得面前这一幕两人如祖孙般和谐,却因为鹤唳的可怕显得更加诡异,心里蓦然产生一个想法,莫不是这张良……其实也不是表面那么光风霁月? 这也太崩坏了! 转眼,函谷关就到了眼前。 季思奇紧张起来,他坐起来往外看,果然关口有卫兵挨个检查,百姓和各种车队排着队徐徐进入,显得有条不紊。 “呵呵,”张良微微睁眼,“小兄弟可有主意?” “没有。”季思奇老老实实的,“绑架在下不是专业的。”他拿脚尖踢了踢鹤唳,“起床了,天亮了。” “嗯。”鹤唳揉揉眼睛,起来往外一看,回头呆呆的打量了一会儿两人,“哦,到了呀。” “没呢,才函谷关。”季思奇尽量让自己显得冷静。 “嗯。”鹤唳看向张良,“如果那个将军受伤,肯定是进函谷关疗伤的吧。” 张良摸了下胡子微微笑,季思奇先肯定了:“应该是。” “好吧。”鹤唳耸耸肩,朝季思奇伸出手,“我那件破衣服,拿出来。” “做什么?”季思奇虽然问着,但还是从背包里拿出了鹤唳打虎时的破衣服,他们的服装材质虽然尽量仿古,但到底略有不同,如非必要还是都尽量收着。 鹤唳一看不满意了:“怎么这么干净?!” “全是血,你让我带着?” “你洗了?!”她瞪大眼。 “要不然呢……”季思奇不满,“你到底要怎么样?” 鹤唳叹气,非常悲伤,低声的唱:“为什么受伤的人总是我……”一边唱着,她拿出了刀子,在左手臂上竖着开了一道口子,皮开肉绽的场面并不美观,更何况还有汹涌的血涌出来。 第23节 “你干什么?!”季思奇阻止不及。 “能做什么,已经打草惊蛇了,也不怕引蛇出洞了啊。”鹤唳说着,在自己伤口上舔了一下,砸吧砸吧嘴,点点头,“嗯~还是这个味道……”说着,她右手沾了血,往破衣服上一顿抹,大多都沿着破损处,最后又泼洒了一下,还好她没对自己太狠心,很快还是涂了止血药,也不避讳车里两个男的,大喇喇换上了衣服,又弄乱了头发,脸上再抹点血:“嘿!像不像伤得要半死的?” 季思奇目瞪口呆:“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这么愚蠢你麻麻知道吗?”鹤唳翻了个白眼,“来,亲爱的,过关的时候,提着我的领子,把我往外拖,记得,千万不要怜惜我,要像拖死狗一样毫无人性,你拨开管事,告诉那些卫兵。”她清清嗓子,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快去报告将军!在下已将行刺之人擒获!顺便护送张大人入关!瞧!这就是那行刺之人!” “……”季思奇愣了一会儿,冷静了,微微点头,“好,我组织下语言。” “但是你千万不要把我交出去啊,随便什么理由。”鹤唳毫不避讳的在右手上绑了一圈银链子,小刀握在指尖,“毕竟,张良野爷的生命安全,还是需要我亲自保证的嘛,对吧,野爷?” “是呢。”张良似乎觉得很有趣,他表示赞同后,便继续端坐着,不再发言。 “大人!”外面,关门渐进,管事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 “无妨!但去便是。”张良回了一句,中气十足。 “其实野爷你也无所谓入不入关的吧?”即将开演,鹤唳背对着门坐着,手里把玩着小刀。 “是也。”张良微笑,“然汝等必不信我,何苦多费口舌呢。” “是不信,更不信那些爱戴您的人呀~”鹤唳轻叹。 季思奇表面很镇定,其实全身紧绷,紧张的脸都要抽搐了,健身教练到底不是海豹突击队教官,他还是有点扛不住接下来的剧本,眼睛就盯着鹤唳的后领,心里估计已经排练好几回了。 “卡!”鹤唳ng了,“你别盯我脖子了,我都想杀你了!” “……”他深呼吸,强行垂眸。 终于,到关口了,鹤唳一个眼神,季思奇就如要去堵碉堡一样视死如归的掀开布帘子,揪着鹤唳的后领子朝外一通大义凛然的发言,幸而他是个数次经历大型健美课程的人,还不至于掉链子,甚至还演技爆表的抹了一把脸上,带出一道血印子,悍气侧漏。 卫兵果然是知道某将军于城外遇刺重伤入关的消息的,当即不敢怠慢,一群人持戟围着,小头目跳上马就去报告,很快,他们就被团团围着,进了将军疗伤的别院。 “松手。”鹤唳小声,“勒到我项链啦!” 季思奇连忙松手,鹤唳倒在地上,嘭的一声。 城门的卫兵把他们押到,留下小头目等着就走了,换了一批将军的士兵围着,他们以为牛车里真有伤了他们将军的人,表情分外严肃。 “你知道是哪个将军吗?”鹤唳躺在地上装晕,小声问。 “不知道。”季思奇盘腿侧坐在牛车外面,压低声音回答,“别说话,人家不一定信我们。” “伤者乃吕释之将军。”张良竟然回答了,表情颇为有趣。 “吕释之……”季思奇竟然没什么特别的神色,他琢磨了一下,点点头,再次低声解释:“名泽,吕后的哥哥,也是开国元老。” 鹤唳无聊得砸吧下嘴,感觉自己还能睡一觉。 等了一会儿,那个受伤的将军终于被抬了出来,他坐在一个包了毛皮的竹椅上,穿着宽松的便衣,脸色发白有些虚弱,但出乎意料的,没了狰狞的头盔,便服的他居然是个帅大叔。 “来者何人。” “无名小卒,路见不平而已!”季思奇撩开车帘,率先露出里面的张良,“不才得此殊荣,护送张大人至此,失礼之处,望将军见谅!” 看到张良,吕泽猛地坐直了,双眼大睁:“子房?!”他大喜,连忙示意落轿,在随从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将军!车上有刺客!”旁边的侍卫连忙提醒。 吕泽闻言,一挑眉,朗声一笑:“那正好!让我会会!”他踏步上前,探头一看,愣了一下:“这……” 就算蒙着面,刺客是男是女,他心里还是有数的,当即瞪眼,朝季思奇厉喝:“你是何人!连刺客都冒充,可是意图不轨!?” “我……” “来人!保护丞相!其余人等,全部拿下!” “啊?”季思奇呆了,还没反应过来,后颈忽然一疼,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在理智残留的最后一秒,他只有一个想法: 鹤唳!不要杀吕泽!不要杀张良!不要啊啊啊啊! ☆、第22章 到达长安 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在摇摇晃晃的牛车上,季思奇一时间以为自己根本没进函谷关,一切只是一场梦。 他抬了抬头:“嘶!” 好吧不是梦。 回想起来昏迷之前的情景,他心里一紧,连带着整个人都僵直了,为以不变应万变,他眯缝着眼四面观察,发现这就是张良之前坐的青布棚子,他之前看的一卷书还在旁边一个小几子上放着。 好像没看出什么不对,那这车子是把他送去哪?鹤唳呢?! 他强行冷静下来,闭上眼努力分析,他没有被捆住,而且还在张良的牛车上,事情显然没有到最坏情况,可是鹤唳不在他很不放心,之前她是以行刺吕泽的刺客的身份被送进来的,虽然吕泽否认了她的身份,可她那模样…… 怎么看也不像正经人! 他昏倒了,没人给她说话,她那性子……那些人会怎么对她,或者说,她会怎么对那些人!? 她跑了吗?她被抓了吗?她……死了吗?! 这时,一阵风传来,是青布帘子忽然被撩开了,他眯缝眼看过去,发现布帘子开了,外面却空无一人! ……鬼! 第二个穿越时空的唯物主义者一脚踏入了迷信的泥潭。 就在他再次考虑自己到底是不是昏过去了还是努力让自己醒过来时,只听到外头呀呼一声,一个人从车顶直接挂下来,倒着朝他嘎嘎大笑:“哈哈哈哈哈!小样,吓尿了没?!” 鹤唳巴着车顶看他,半长不短的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垂落下来,超出头的部分像个小葫芦,随着她的头一晃一晃的:“喂,发呆呀,起来咯,天亮咯!” 季思奇无语了一会儿,等刚才被大吓一跳的麻木褪去,捂着脖子吃力的坐起来,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 “张良野爷大好人呀!”鹤唳一句话概括了前因,“我们跟着帅大叔和野爷一起去长安。” 季思奇一咕噜坐起来:“长安?会,会入宫?” “大概会吧。”鹤唳笑嘻嘻的,“野爷问我刺客是谁,我说我就是被你带来肛他们的,他们果断就带上我了。” 排除掉一些诡异的用语,季思奇发现鹤唳还挺能干的,胆子大、演技高,会说瞎话,说得还真假难辨,至少还能在张良那儿过过招,可见其功力。 “你该不会是觉得野爷相信我了吧?”鹤唳还倒着,伸手玩着自己挂下来的小马尾,“到了他这份上,与其说是相信你,倒不如说他自信能搞的定你,就跟我们家老头儿一样,手底下小子再嚣张他都无所谓,但你瞧,我怕他怕得要死!”说着,还一脸委屈。 “没见你哪儿怕他……”季思奇接受了她的说法,还是忍不住反驳一句,至少她来之前对老头儿的态度他是看到的,那个爱答不理的样子,整一个叛逆儿童。 鹤唳笑盈盈的看了他一会儿,抬起腰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完全没听到什么动静,她忽然撩开他旁边的窗户,笑:“来!开饭咯!” 说话间,牛车便停了。 季思奇有些紧张,他握了握拳头,爬下牛车,发现这是个挺长的车队,前后有四辆牛车,还有若干人推着板车,两边跟着两排侍卫,林林总总加起来有百来人,此时他们有些人警戒,有些人则围成圈埋锅造饭,两辆牛车边,早已有人搭好了简易的小几,张良和吕泽已经在一块布上围坐着,侍从摆放着碗碟,神似后来的郊游野餐。 饭菜刚刚开始做,侍从先给他们倒了酒。 酒液在季思奇看来自然是很浑浊的,二锅头看着都比它高档,但是吕泽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举杯朝张良一抬,便仰头喝了一杯。 他的脖子上也包了绷带。 之前好像没有…… 季思奇眉头一跳,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在旁边哼哼唧唧晃荡的鹤唳,有点心虚的感觉。 “少年人,这边坐。”张良朝他招招手,兴致盎然,吕泽看着侍从又在自己杯子里满了酒,见季思奇过来,没什么感情的看了他一眼,又是一杯。 绝对得罪他了!季思奇心里肯定,又看了鹤唳一眼。 鹤唳浑然不觉,她饶有兴致的晃到正在做饭的厨子身旁,蹲在被架起的炉子边,惊叹:“哎呀!好高级!” 厨子:“啧!”乡巴佬。 已经自动代入到战国时代的鹤唳对这个用架子架起的铁锅啧啧赞叹,还夸张的闻了一下,睁大眼:“哎呀!肉沫汤!” 厨子:“啧!”饿死鬼。 她又闻:“厉害呀!还会用糖提鲜诶!好像还有点酱料的味道,葱姜蒜都加了,大师你一定是机器猫吧!你怎么带的调味料呀?让我瞅瞅呗,我最爱吃韭菜啦。” 到底是主人的贵客,厨子不敢公然说不,只能嘿嘿傻笑两声,又寻出一袋干粮来哗啦啦倒了进去,慢慢的搅起来。 “咦,所以主食就这一锅了?”鹤唳有些惊讶,还有点小失望,撇撇嘴换了个方向蹲。 季思奇却有点激动了,这个时代出现带架子的铁锅并不稀奇,一眼就能看到,他们煮的东西也不稀奇,可是却是个载入历史的东西。 “何不食肉糜。”汉朝以后,晋惠帝靠着这一句话流“芳”百世,也让肉糜这玩意儿成了古代贵族主食的代表之一,现代这玩意儿已经不稀罕煮了,可在现在还是高端食物,他忍不住起身凑过去想看看。 ……也获得厨子鄙夷的白眼一枚。 被当成和鹤唳一样的下里巴人了,季思奇心里澎湃着忧伤,眼睛还是坚强的观察着肉糜,发现那厨子扔进去的就是晒干的熟稻米,一粒粒比现在的小很多,但也是白白的,被水煮热了涨起来,与肉沫挤在一起,配合些星点的蔬菜,还是颇为可口的样子。 “哎!”鹤唳扯扯他的袖子,“全是脱水的东西泡水烧熟,感觉好像吃泡面啊!”她竟然咽了口口水,“啊,我以前曾经蹭过军队的行军饭,加加热就出来了,真的很好吃啊,好怀念。” “真的很好吃?”季思奇也饿了,看着锅子咽口水。 “嗯,兵哥哥们看我爱吃,把他们的都给我了。”鹤唳笑眯了眼。 “……”真难过。 张良并不喝酒,甚至也不吃肉糜,他的碗里是厨子另外给他准备的粽子,加香料一起煮了一会儿,香气扑鼻。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没说话,吕泽先把肉糜摆在一边,喝了好一会儿酒,等肉糜凉了点,几口吞下,很是豪爽。 鹤唳吃完了自己那份,挺满足的样子,见张良吃了大半的粽子就不动了,便问:“那个能给我吃了吗?” 张良终于愣了一下,笑言:“若是喜欢,我可让管事再备一份,你是客人,怎可这么怠慢呢?” “不给我你给谁?”鹤唳可怜兮兮的,“别人都吃饱了,你喂狗也不给我吗?” “……”张良无奈,让管事用筷子掐掉他吃过的部分,把碗推了过来,“请吧。” 鹤唳心满意足的接过,三两口吃完,忽然冷下脸,对着旁边候着的厨子阴森森的笑:“我说了我爱吃韭菜,你偏不放,是吧!”她一拍筷子,“你就是给粽子当作料都不给我吃是吗!” 张良没有回头,吕泽也全没当回事,可敢在这两人面前发火,鹤唳这架势也够厨子喝一壶的,厨子大汗淋漓赶忙跪下,刚要磕头,鹤唳唰的站了起来转身离开:“好啦,我爽啦,你随意吧。” 季思奇看着刚才的一幕本摸不着头脑,此时却很是尴尬和糟心,折腾那么一下,原来就是为了报刚才厨子的怠慢之仇,这个,这个心胸…… 鹤唳的闹腾来的也快去的也快,等到车队开拔,她又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季思奇不好意思占着张良的座驾,硬是下来跟着车队一起走,便紧赶慢赶的跟着鹤唳,忙着交流情况:“吕泽那伤是怎么回事?” “我做的啊。”鹤唳一脸理所当然。 季思奇眼前一黑:“怎么!你不是说没事吗?怎么都划脖子啦!” 第24节 “季同志,我发现你越来越不淡定了,你的冷酷呢,你的无情呢,你沾满毒液的舌头呢,自从遇到这两个男人,你整个人都变得越来越不像你自己了,说吧,虽然我的心属于你,但如果你真的爱男人,我,我会祝福你的。”鹤唳捂着胸,一脸忧伤,还朝天吸了吸鼻子,佯装忍泪。 “……”好想原地爆炸,“别闹。”他咬牙切齿,“说正经事。” “好的,季同志,就算你说你要和他们结婚,我也不会惊讶的。”鹤唳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党费,我会帮你交的。” “……”不行了真的快炸了,他强行冷静,从牙缝里挤出正题,“对于你那些同门的下落,你心里有没有想法。” “我觉得他们一定会走上层路线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特意到这儿,还是也是穿错的,毕竟我们是跟着他们来的,如果他们早有准备,那计划可能会更周密,如果不是,那可能也会和我们一样,强行抱你男人的大腿。”鹤唳朝前面抬抬眉毛。 “……我,我有女朋友的!” “不可能!组织说你单身才派你来!”鹤唳手捂着小嘴,“我可听说肖腾的老婆大人一直没摆平呢,动辄上访闯院,还偷偷学做炸弹!” “好吧刚分手了……” “你是因为失恋了万念俱灰才来的这儿?”鹤唳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哎你别这样啊,我也不是会趁虚而入的那种人,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这话他差点说出口,还好及时打住,再次强力挽尊:“那如果我们进了皇宫,你有把握找到他们吗?” “潇潇没死呀亲。”鹤唳斜了个媚眼,似笑非笑,“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他们怎么可能还会轻易让我用门里的办法找到呀?”她扬了扬自己的手,她的武器此时在手上缠了好几圈,用布包着,“像我,就从来没让它长时间露出来过。” 季思奇一愣,皱眉:“那你得帮我多收集信息。”他没等鹤唳开口便着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只有提取到异常信息,才能摸索出他们在哪。” “我又没说不,你急什么呀~”鹤唳拍拍他的脸,很是轻佻,“小哥,撑住,前提是我们能进宫呀。” “我们可以进去的。”季思奇斩钉截铁,“你的理由很好,那个刺客只要还活着,他们就需要你。” “皇宫呀,你怎么这么好进呀。”鹤唳张开双臂,朝天无声的呐喊。 三天后,长安城内,皇宫脚下,将军府中。 吕泽出门未归,张良远处的树下乐呵呵喝茶,季思奇和鹤唳顶着两张生无可恋脸在开阔的院子中面对面跪坐着。 “我真傻……真的……”季思奇抹了把脸,“我单知道他们肯定是去见吕后……商量怎么扶持太子。” “嗯……” “我不知道他们居然那么怂,都不敢进宫商量……” 季思奇啪的倒在小几上,侧脸贴着桌面,双目无神:“你说我们这时候和张良商量刺客的事情,他会理解我们吗?” 鹤唳根本不和他说话,这两天他们当一只被当成宾客伺候着,吕泽不虐待他们,张良也不特别热情,她不做任务的时候其实不大喜欢被人忽视,过得还是挺不开心的,此时看到季思奇发愁,她便开心起来,开始饶有兴致的观察一旁的蝴蝶。 此时,突然远处一阵响动,一个全身浴血的士兵冲进来,大叫:“丞相!丞相!将军!将军!和那位大人!在正街遇刺!请,请,速速!”说着,他倒了下来,连连抽搐。 张良终于没了笑容,他轻巧的放下杯子,往旁边看了一眼:“陈管事。” “小的在!”陈管事是吕府的管事,也是老兵出身,此时虽然着急,却不乱,一脸镇定的下拜,“望丞相下令,将军有言,若有意外,则将军府全由丞相差遣!” 张良往院中看了一眼,又露出了笑容:“无妨,多带点人过去,制造点声势便可。” “这……是!”管事转身离开,手还虚空的一拂,仿佛背上还有一件殷红的战袍。 而院中,听到响动刚支起身子的季思奇眨了眨眼,看着空无一人的对坐,揉了揉眼睛。 ☆、第23章 助我一臂 鹤唳蹲在一个围墙的拐角往下看,旁边一棵郁郁葱葱的枣树挡住了她的身形,下面的人并没有看到她。 她在判断这一次出现的这个家伙是谁。 正街的骚乱果然是同门带着本地炮灰前来刺杀,她到的时候,吕泽和报信的侍卫所说的“那个人”已经没有踪影,发生地点还有不少人在缠斗,吕泽的兵大多身披软甲穿着统一,而另一方则大多便衣蒙面,想走又走不脱,想杀却也失了先机,最终不过也是被张良派来的援军擒下的命。 她一路跟着追逃的痕迹跑了很远,追杀的人很有心,一路都在尽量抹掉追逃的痕迹,幸好鹤唳专业追杀两千年,终于在极远的地方找到追杀现场,此时吕泽已经浑身浴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整个人宛若刚从战场上下来。而他的身后,一个全身罩着头蓬的人靠墙站着,没有露脸,也没有出声。 他俩被追到死路里了,而显然,吕泽会用生命保护身后这个人。 他们的面前,一个男人轻松的站着,也蒙面,面上甚至绣着棋盘格的纹路,这并非臭美,而是从视觉美学角度讲,这样的格子能让人看不清里面的轮廓……一种障眼法式的面罩设计。 而他的身形,更是有着在这个时代看来非同寻常的健美和力量感,蜂腰猿背,翘臀长腿,从背后看,远比号称健身教练的季思奇更加有魅力。 自己人……哦不,肯定是同门。 鹤唳捏了捏手指。 “竖子安敢!”吕泽暴喝一声,“当街行凶,枉顾百姓,待水落石出之日,必是你背后之人伏诛之时!” “竖子不敢。”那男人笑了,声音过了一层布,有些模糊,但声线依然优雅,“竖子只敢杀人而已。” 他步步逼近:“夫人何必苦苦挣扎呢,大局已定,带着孩子安稳一生不好吗,何苦如此奔波费心,劳动大家都不得安宁。” 吕泽不停的看向他身后,表情紧绷,他缓缓举起了剑,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拢了拢身后的人,严阵以待,冷笑:“不过戚姬的一条狗罢了!只会鸡鸣狗盗等腌臜之事!如此作为还妄想窃得天下,也不怕被这天道正义压垮!你尽可再进一步,爷爷我纵横沙场之时,你还没生出来呢!” “啧啧啧!一代吕氏大将,伟丈夫也,也有在鸡鸣狗盗之徒刀下瑟瑟发抖的时候,在下真是值了。”男人一步踏前,手中匕首一递,就向吕泽刺去。 “娥姁快走!”吕泽大叫一声,拼力一挡,竟然大张双手朝男子撞过去,意图给后面的人拦出一条生路,堂堂一个将军,硬是将自己拼成一个死士,其情也堪为惨烈了。 男子大概本以为双杀已成定局,却不想堂堂一个大将竟然会如此不惜性命,不禁也有些紧迫起来,抬手间杀气毕露,只等手起刀落,直接干掉吕泽。 “呵!”一声轻笑忽然从斗篷中传来,一双皓腕自袍中伸出,优雅的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女人的脸来,“年轻人,你当我吕雉,是死的么?” 男子手一顿,竟然被惊了一下似的,而吕泽又一把将他推了开去。 “哦呼!”鹤唳无声的轻叹了一下,她趴在墙头,一手撑着下巴,痴痴的看着那女人。 这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啊。 她不年轻了,甚至眉眼间的沧桑和疲惫远超同龄,可是她的容颜绝美,标准的丹凤眼,俏鼻,樱唇,鹅蛋脸,眉飞入鬓,英气勃勃,虽然已经有不少细小的纹路在蔓延,唇角因常年紧抿而下垂,法令纹也若隐若现,但她挺直的脊梁和高昂的头颅无一处不显得她坚毅如铁、强势如王。 这就是吕后,不需要季思奇确认,也不需要谁介绍,鹤唳就是知道,除了她,没人能有这般气度。 好想好想感叹一句什么,但是她忍住了,悄无声息的从另一处翻下墙,慢慢的从拐角绕了过去。 对于她心里的新晋女神,她不能有任何冒险。 此时,吕雉正在说话。 “我不知你是何人,我也不需要知道。”她微微的冷笑着,眼神里的轻蔑仿若在看一条狗,“只不过,若我死了,戚姬便是百般手段,也成不了皇后,你可知为何?” 男人竟然对这个话题有兴趣,没有继续动手。 “因为这个江山,有一半,是我吕雉的!”吕雉傲然道,“从他一无所有,到富有四海,唯有我吕雉,为他守家,守军,守天下!这个江山,这宫闱。他刘邦就算有这个胆给,她戚姬,也没这个命拿!” 她说着,款款上前两步,眼神直视男子,竟然显得强悍无比:“来,倘若今日你不杀我,他日,我必留戚姬一命。”她顿了顿,轻笑,“让她生不如死……就如你那同伴一般!” 男子气息一滞,咬牙:“你们把他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脸色一变,往后一躲,一把□□贴着他的脸滑下,惊险无比! 鹤唳偷袭不成,落在了吕雉的前面,笑嘻嘻的道:“你说潇潇呀,我把他杀了呀。” “你……”那刺客眼一眯,“是你!” “是我呀,长空。”鹤唳可爱的挥挥手,“你不听话跑出来给别人打白工,师父可难受了,烟都少抽了两口。” 被认出了身份,长空却并不摘面罩,反而一句话不说,挥刀冲了上来,直扑鹤唳! 鹤唳却仿佛没有意识到这点,竟然大咧咧的站着,忽然脚一跨往旁边挪了些许,手一伸一握,竟然恰好握住长空突然变招的刀锋,那刀尖直指吕雉! 似乎没看到自己手上滴落的血,鹤唳一把抓进匕首凑上去就笑:“吃一碗饭的,就别耍宝了。”一边说,手里的武器也捅了过去。 长空一被阻止就知道情况不对,冷哼一声躬身一躲,狠狠的抽出匕首,连退好几步,假装闻了一下沾血的刀刃,鄙夷道:“恶臭!”说罢转身离开! “哎你别走呀!”鹤唳丝毫没有觉得被骂,着急的追过去,但心里也明白,一旦长空真心想跑,汇入外面的人流,她是很难寻到的。 而且如果一对一,她并无把握。 当年长空,可是角逐门主的一大人选,最后他自己退选爆了个大冷门,但并不意味着他的实力就不足了。 反正鹤唳自己是连角逐的资格都没的。 不过说起他退选的原因……鹤唳眯了眯眼,她转身走回去,吕雉正扶起吕泽,吕泽腿上划了一道大口子,一用力就鲜血狂涌,吕雉低头看着,脱下斗篷就要裹上去。 “别乱碰呀。”鹤唳走上前,从腰间扯出一条绳子,蹲下来往吕泽大腿上一绑,然后直接背对他蹲着,“上来吧大叔~” 吕泽犹豫了一下:“你……” “我能按距离收费吗,你们可真能跑啊,那~~~~么远!要你自己走,还没到就横尸街头啦。” 刚想感动一把的吕泽当即哼了一声,毫不怜惜的趴了上来,盔甲叮当作响,要把切齿:“少不了你的!走!” “得儿驾!”鹤唳自己给自己配音,直接站了起来,扶着吕泽的大腿跳了下来,稳定身形往前走,还不忘喊话,“高老庄女婿背媳妇咯!当当当滴当当……”然后猪八戒背媳妇的曲调就这么跟了出来。 吕雉继续背上斗篷在一旁走着,一直沉默不言。 “娥姁,你还是回宫吧。”吕泽在一旁道,“万莫又给人抓住话柄,如今刘季已不复当年,全无半丝往年情义,若再被那妇人寻到由头折辱于你,为兄实在是……” “无妨。”吕雉的声音云淡风轻,掷地有声,“我已说过,这天下有一半是我的,就算他们从此封了我的宫,夺了我的位,我吕氏为这大汉做的事,也不是一个无赖和贱妇能掩盖的。” 她微微昂头,阳光照在她尖瘦了的下巴上,隐现一抹嫣红的笑意:“有人有异心又如何,有人欲我死又如何,有父兄在,有丞相在,我的地位,我儿的地位,动不了!” “……”吕泽不言,显然对形式并不好看。 “更何况,”她笑容变冷,“我能帮他建立的……也能帮他毁掉,君既不仁,休怪妾无义了。” “……好!这才是我妹!”吕泽大喝一声,随后又咳嗽了起来,鹤唳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落在头顶,随后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叹了口气,“叔,口水掉我头上啦!” “呵,不是呢。”吕雉笑了,拿出一块帕子温柔的给鹤唳擦额头,帕子上很快沾了一条鲜红的血迹,她又顺便给鹤唳擦了擦脸颊,“像只小花猫。” 鹤唳被温柔了一脸,只觉得脸上烧得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我我我我喵……” “哈哈!”吕雉全然没了刚才的霸气,她笑意柔和,微垂的双目里闪着光,“叫什么,多大了?” “我叫鹤唳……很大了。” “看起来,还是能给我做儿媳妇的年纪呢。”吕雉意味深长,“谁家的姑娘?” 鹤唳低头:“将军家的。” “恩,那是何处?”吕雉自己明白过来,“哦,兄长家,哈哈!” “明明是丞相保举的。”吕泽顿了顿,“她就是丞相所说,击退函谷关外第一个刺客的人。” “看来丞相所言不虚。”吕雉点头,三人又走了一段,终于被将军府的陈管事带府兵找到。 对着一群跪下来高叫着“末将来迟将军恕罪”的人,吕雉放下兜帽,笔直的站着,回身对着移交了吕泽的鹤唳道:“鹤唳,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鹤唳心里激动,却还是绷住,问:“怎么说?” 她笑了一声,缓慢而低沉的说:“让刺我之人死无葬身之地,让害我之人生不如死。” 好啊啊啊啊啊!只为你啊啊啊啊啊女神!鹤唳心里的狂叫几乎要冲破脑壳,她激动的嘴角到额角都在抽搐,强行握拳抚在自己左胸,低头轻笑,连声音都扭曲到有点变调:“但有所求,莫不敢辞!” 第25节 ☆、第24章 世纪会谈 吕后的到来让季思奇很是一番紧张。 他是隐约有猜想吕泽会去接的会不会就是吕后,但是怎么想都觉得一个皇后没必要偷跑出来,想见谁直接召唤就得了,全国都是她的召唤兽,可偏偏,吕雉就这么来了,还……这么狼狈。 没有被吕雉王霸之气糊一脸的无知少年从历史的角度高度赞扬了这个千古第一准女帝的美貌,并且对于自己来不逢时深表痛心,最后问鹤唳:“怎么回事?” “我是小雉的皮卡丘~~~~~”鹤唳双手捂脸眼睛冒星。 “……”季思奇拍了一下额头,转头四望,发现重伤员吕泽已经被送进去诊治了,吕雉和张良等在将军卧房外面闲聊,他也插不上话,似乎只能问身边这个蛇精病。 “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有没有遇到你同门?” “喵~~~有哦~”鹤唳还是星星眼,“是长空呢。” “那是谁?” “我同门啊。” “哦,恩,对。”季思奇空白脸。 他没看到,鹤唳说完,笑容却淡了下来,渐渐的有些泛冷。 此时,医官走了出来,对着吕雉一拜,说了几句,吕雉和张良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微笑,显然吕泽的情况还不错,让他们放下心来。 吕雉站了起来,站的直直的望着吕泽的房门,大大的兜帽搭在肩背上,显得整个人极为瘦削,过了一会儿,她缓缓转向张良,竟然郑重的躬身一拜。 “子房。”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平缓,“往日诸多恩怨,虽不可尽数放下,然此时宫内乱臣行淫,宫外贼子作乱,吾等于这乱世中艰难求存二十余年,方打下这一片大好河山,却不想如今君心难测,臣子作乱,连无知贱妇也来插上一脚,妾心知子房有退隐之心,可否看在多年情义上,再为这天下,费心一回?” 周围一片寂静,能站在这儿的必是可信之人,季思奇没想到连自己也算在里面,他有些不安的往旁边瞟了一眼,立刻明白自己是沾了谁的光。 而鹤唳,她好像已经完全把自己代入到了吕雉的小弟这个角色中,站得笔直,表情凝重,眼里盈盈的,好像有泪光! 喂……太投入了吧!他有点搭档要被夺走的危机感,想提醒什么,又本能的觉得鹤唳现在岂止是郑重,简直满是杀气,他如果说什么不好听的,下场绝对惨烈。 张良坦然受了吕雉这一拜,听罢也沉默不言,只是摸了摸胡子,沉吟许久。 吕雉一直弯着腰,纹丝不动。 一个皇后,一个留名千古的铁血皇后能做到这个地步,季思奇自然是极为佩服的,更可怕的是,他听到鹤唳压抑的抽泣了一声。 ……在心疼她女神吗!? 他硬是憋住了一口肯定会很突兀的长叹,有些绝望的撇开头。 “时机不对啊。”张良终于开口了,他站起来,郑重的冲着吕雉朝她的座位一抬手,吕雉顺其自然的挺身,缓缓坐下,问道:“怎么讲?” “若在战争困难之时,我的话,陛下或许还能听进一二,可现如今,陛下因私心欲废长立幼,此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礼也,若要劝解,在下即便舌灿莲花,也不过与满堂朝臣一般说法而已,一套道理,说一遍他不听,说一百遍,则更加无用。如今陛下执意如此,恐唯有兵行诡道,用非常之法,方可成事。” 吕雉大喜,却没表现出来,只是眼神一亮,问:“子房但说无妨。” “皇后可记得,陛下初登大宝之时,曾差人远赴商山,请商山四皓出山为官。” “如何不记得。”吕雉冷笑一声,“四人皆拒,他好一通大骂,郁愤了半月方歇,可还不是奈何不得,引以为憾。”她说着,有些迟疑,“子房的意思莫不是请他们出山?可连那人都请不动,我母子一失势的皇后和太子,又如何能行?” “皇后多虑了。”张良胸有成竹状,“商山四皓当初拒绝他,便是认为他无礼不恭,蔑视士人,故而不愿入朝为官,可太子却不同。” “如何不同?” “一则太子的身份占着个理字,凡天下有识之士,皆有此匡扶正理之责,商山四皓自秦时即为博士,习周礼掌教化,博古通今,维护太子地位更是责无旁贷;二则太子生性平和恭谨,尊礼敬文,为继承大业统领百官的最好人选,商山四皓必会为大业着想,扶持于他。” 张良说完,饮了一口茶水,淡然的望向吕雉。 吕雉面容松动,沉吟不语。 季思奇忍不住撇了撇嘴,忽然全身一冷,发现旁边鹤唳冷飕飕的看着他:“你,你看我干嘛?” 鹤唳不看他了,扭头向另一边,撅着嘴嘟囔:“尊重点嘛……” “……”这就是脑残粉吧,这绝对就是脑残粉! 前方,吕雉已然被张良说服,又问:“若我派人将商山四皓请来,辅佐盈儿,则办成了皇上没有办成之事,若过去或可一笑置之,如今却难以决断,若反而怀恨在心,岂不是……” 弄巧成拙。 她的意思很明白,却没有说出来,张良自然听懂了,微微点头:“然也,皇上必会不快,然而到时候,有商山四皓为辅,太子必会受天下士人拥戴,从而稳坐东宫,谁也无法动摇,届时君心如何,皇后可还在乎?” 吕雉微微挑眉,随后朗声一笑,再次起身一拜:“子房一言,胜过千万幕僚,不愧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也,娥姁受教!” 张良站了起来,微微一扶:“子房受之有愧,只盼望一切大定之时,夫人,可允子房告老还乡,安然终老,不再受外物所扰。” 最后一句他说得意味深长,甚至用起了共同奋斗时的称呼,吕雉抬眸与他对视一会儿,笑了一声:“这是自然,娥姁必不会食言。” 两人看似相谈甚欢,可短短几句话里,数十年血雨腥风□□同奋斗的恩怨却来来回回过了好几遍,让知情的不知情的人皆屏息凝神,连大喘气都不敢。 季思奇更是激动的差点难以呼吸,他知道这段历史,光百度百科上就好几个版本!可无论哪个版本都指向一点,这是一次世纪会面!就是这一次会面,让吕雉下决心请出商山四皓!打了个翻身仗!一举奠定了她和太子刘盈的地位! 没错!这段历史没有变!只要保持下去!他的工作会很轻松!这一趟简直太值了! 看他们已经谈完,吕雉见时间不早,便唤来她的嫂子,将军夫人慰问了两句,便不再逗留,准备离开,将军府陈管事早已带府兵等在一旁。 “子房可愿多留两日?”她问,“请商山四皓的信,我将着盈儿凭本心书写,然字句之间,还望子房代为斟酌一二。” 张良从容点头:“这是自然。”他也起身,回头看了一会:“夫人若是这般回程,子房恐贼子于夫人不利。” 吕雉一愣,往四周看了一眼:“贼子已被击退,我以为……” “夫人在宫中守卫万全,且某些人必不希望你在宫中出事,是以你在宫外的时机极为可贵,难免贼子放手一搏。” “这……”吕雉似乎赞同,却也无奈。 季思奇心里大感不妙,他已经深刻get到了张良的言下之意,心里很是着急,刚想怎么拦住鹤唳,就听他旁边有个兴奋至极的声音:“我我我!”鹤唳小学生一样举起双手,激动的满脸放光:“我我我我护送你!我护送啊我是专业哒!” “鹤唳!”季思奇低叫一声,心急如焚,“记住你的任务!” “他肯定也在宫里面。”鹤唳大咧咧的说,“你要不要一起来?” “啊?为什么。” 鹤唳靠近他:“你要是一起来,我就告诉你原因。” “你现在看着非常不可信。”季思奇冷静的指出。 “汉皇宫一日游哦~”鹤唳声音极为挑-逗,“未央宫~长乐宫~慈宁宫~” “慈宁宫明朝建的谢谢!”季思奇忍不住压低声音。 “哦好吧,金屋~” “金屋不存在谢谢!” “哎呀!”鹤唳跺脚,“那你去不去嘛!” “去!”季思奇抹了一把脸,“一日游……”他声音也激动的发抖,“就一日游!” “哈哈哈!”鹤唳会把抱住季思奇的手臂,望向吕雉等人,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意思很明显。 对于带个男人进宫,陈管事却是颇有微辞的,然而吕雉却不以为然,她随意的拿出一块薄玉,叫来一个亲信:“去辟阳侯府上,着他带人来接,多带一套宫卫的衣服。” “两套!”鹤唳叫了一声,“我,我也要穿!” “呵!”吕雉笑了一声,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姑娘家,就应该漂漂亮亮的,若盈儿有你半分悍气,我也不至于如此发愁了。” “在夸我吗?哈哈哈哈!”鹤唳挠头笑。 如果男人婆算夸奖的话……季思奇转过头去。 亲信离开后,没等辟阳侯带人过来,吕雉就先行启程了,鹤唳拒绝了她共乘牛车的邀请,与季思奇一道跟在车边,前后散而不乱的跟着便衣的将军府兵,谨慎的护持着。 “好了,你可以说了。”季思奇低声道,“我觉得现在我们信息非常不共通,这是很危险的。” “你想知道什么呢。”鹤唳懒洋洋的,她路过一个卖着红红的果子的摊位,口水横流,挤他,“诶诶!你还有钱没?” “……吃货。”季思奇掌管财政大权,刚赚到这笔钱的时候就鹤唳一路吃他一路付钱,差点觉得自己要兜不住,幸而半路遇到了张良,但此时他也只能无奈付钱。 “二位义士。”在前头陈管事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想起什么,拿着一个布袋过来,“此乃将军为二位践行之礼,亦代丞相略表谢意。” 季思奇本想推辞一下,却觉得虽然水分很大,他们好歹是真的替张良击退过别的刺客,便只能臊眉耷眼的接下了,入手只觉得沉甸甸的,一圈圈铜币在串着。 “快点快点,买给我尝尝!”鹤唳眼里根本没这些,只是拉着他的手臂。 “哎别急,还没谢谢人家呢!” “谢谢谢谢!”鹤唳点头哈腰,随后手指着红果子,朝季思奇,“买!” 陈管事笑着摇摇头往前面领路去了,两人微微落在后面,季思奇掏着铜币,就三钱就能买五个红果子,还真是便宜。 鹤唳吃了一口,亮了眼睛:“哎呀,枣子味儿的!你尝尝!”说罢,不由分说往季思奇嘴里塞了一个。 季思奇有种被强的感觉,本来很是抗拒的要躲,可就连这方面身手也被碾压,还没躲就被塞了,嚼了一嚼发现还确实不错,虽然这是枣子去核碾碎后混在糯米里揉的丸子,放到现在大概哪哪都不好,可在这儿却让他觉得颇为美味。 两人对视一眼,又回头买了一袋子,你一颗我一颗的吃起来,就像逛街的小情侣,气氛空前和谐。 “你是不打算说了?”季思奇道。 “说啊,信息共通啊!”鹤唳叹了口气,“啊,再来杯丝袜就好了。” “来杯……丝袜?哦!奶茶!哎……”季思奇也颇为惆怅,忽然抬起头,“别!再!带歪!话题!” “哦哦,人家不是故意的嘛。”鹤唳嘴里鼓鼓囊囊的,“你想知道什么?” 季思奇翻了个白眼:“太多了……好吧,第一个,为什么你确定长空在宫里?” “因为进宫容易啊。” “……还有!” “还有,长空跟着那个戚姬混,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戚姬是个才女。” “……所以说其实你是在听的。”季思奇很无语,这些零碎的信息都是平时闲聊的时候提到的,他有时候闲着没事会和鹤唳讲点这个时代有名的人物和故事,主要是为了排遣寂寞,也给她灌输点概念,毕竟她是一个敢在汉朝喊去看慈宁宫的伟女子。 只不过鹤唳总是拈花惹草逗鸡吓狗的,一副敷衍的样子,他还以为她没听多少,很是气闷过一阵。 “对,戚姬是个才女。”他又肯定了一遍,“作诗,跳舞,下棋,史上有名。” “哎……”鹤唳故作沉重的摇摇头,“那就可以肯定了。” “怎么说?” “长空这个人啊,迟早死在女人手上。”鹤唳一手戳了一个丸子,像吃妙脆角那样吃着,“他以前和雨歇交好,雨歇嘛,我们现任的门主,文艺女青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空也好这口,当年迷雨歇迷得啧啧啧!后来他明明实力排前头,结果门主大选的时候,他得知雨歇是对手,直接就退赛了,爆了个大冷门哦!啧啧啧!”她摇头,“早知道我就去报名了,长空我干不过,雨歇我还干不过吗?” “如果这么讲,岂不是说这儿还有个雨歇?” 第26节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雨歇是风声的迷妹!有风声的地方肯定有雨歇,但有风声的地方肯定没长空!他们不可能3p的!” “……”什么鬼!而且又来一个人!季思奇揉了揉太阳穴。 “嫌人多啊?其实很简单的,你讲成语,第一个出现的,潇潇,他和雨歇是前后脚入的门,占一个成语……” “潇潇雨歇。”季思奇点头,还举一反三,“那你说的风声,和你前后脚?” “对呀,风声鹤唳!”鹤唳笑嘻嘻的。 “那长空呢?” “雁鸣。” “……这好像不是成语……好吧就算吧,接着讲。” 鹤唳沾满糯米的手拍打他的头:“还有,什么,要讲,的啊!不是,很,明白,啦!” “你的意思是,就冲戚姬是才女,长空就会贴上去?你们刺客也太没节操了吧!” “玩儿嘛,”鹤唳一脸无所谓,“想想我对我女神。” 季思奇猛地顿住,许久才迟疑道:“你把这当玩儿?” “唔?”鹤唳睁大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一脸不相信人生,她指了指牛车,“现在,我愿意为她死。” “……可你说……” “但如果她让我失望了,”她耸耸肩,“我为什么为她死?” 季思奇有些怔愣,他沉默的跟了一会儿,觉得道理他都懂,就是觉得哪里不对。许久,不知有没有想通的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随便你……” 他也用沾满糯米的手去摸鹤唳的头,鹤唳哈哈笑着躲闪。 “反正,她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25章 鹤唳之怒 季思奇忧愁的坐在外面。 进宫的过程很顺利,辟阳侯是个很温润成熟的男人,他在半路上带人来护持,从头到尾没有和吕后打过照面,等吕后到了宫外,便转身离开,留下伪装好的若干人等,顺利入宫。 他原以为跟着吕后进宫,就算不能横着走,好歹也是少见的vip身份,却不想,吕后的情况竟然远不如他的想象,甚至远不如历史的描述。 偌大一个未央宫,除了主殿几乎没有人迹,宫女和宦官寥寥无几,整个宫殿虽然干净整洁,春光里却硬是有股凄清寥落的味道。 她刚踏入宫殿,就有宦官紧随而至,在外面高声宣读圣谕,说皇后行为不检、私自出宫有辱德行,暂时褫夺皇后之玺,由戚夫人暂代后宫诸事。 吕后听完竟然毫无反应,反而轻笑一声:“她既爱拿,便让她拿着玩儿吧。”说罢,甩袖进门,显然内心并不如表面那样云淡风轻。 季思奇惊了。 首先他没想起辟阳侯是谁…… 其次,现在的吕后……怎么好像比历史上描写的任何一个版本……都要惨…… 这不科学,吕雉啊,这可是史上有名的女强人啊,怎么都不科学啊。 “么么哒,不要难过啦。”鹤呖拿着根竹签子,上面裹了黄澄澄的饴糖,乐颠颠的舔着,“我又没嫌弃你。” 她摸摸季思奇的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望天吃糖。 “我也没多难过。”季思奇还是很消沉,“我就是在反省。” “什么?” “为什么就不多看一眼呢,”他有点懊恼,“有人说我直男癌,我一直否认……可我确实……专攻了汉武帝时期……没怎么关注吕后……现在真是,一脸懵逼。” 鹤呖耸耸肩:“你至少知道的比我多啊,还有哪里想不开。” 季思奇抱头:“我可以说出汉武帝时期每一场战役每一个将领的每一次大决策和行军路线以及胜利关键!我甚至特地练了骑马和击剑!我都觉得我来能直接上阵了!” 鹤呖嗯嗯嗯嗯点着头,忽然明白了什么,目瞪口呆:“哎呀,你该不会原以为……” “没有!”季思奇矢口否认。 “有!你想顶替霍去病!” “没有!” “就有就有就有!”鹤呖急起来才不管有没有证据,对着他就一阵乱挠,“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最大的祸害就在身边啊你打什么主意啊渣渣我杀你都不用一刀啊啊啊!” 季思奇狼狈的躲闪:“你急什么霍去病这不是连出生都没!” 鹤呖猛的停下,食指指着他的鼻子,冷脸:“这种想法会出人命的……” “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啊!我在申请书上写这个特长了!部长还是让我上了!他什么意思你会不明白吗?!” 原以为极有说服力的理由却换来了鹤呖的勃然大怒,她把糖好在嘴里,搓了搓手,猛的一掌照着季思奇的头打了过去,这一掌毫不留情,打得他一个一米八的男人坐在那都翻了过去,整个人天旋地转,手扶着地原地挣扎了很久都没站起来。 “你……”这一掌太突然,他连反应一下都来不及,半边脸当场肿的如猪头一样,眼睛都快挤没了,“你……”他放弃了起身,还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手往后撑着地,一手摸了摸左脸,麻木过去后剧痛随即而来,还有满口的血腥。 轰!他只觉得胸口一股邪火如浇了油一样冲天而起,烧得他整个人抖了起来,“你!”他已经快失去理智了,这种耻辱到全身都发烫的感觉,他二十多年不仅没尝过,连想都没想过! 他干什么了?他说什么了?他哪里错了!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女疯子!神经病!她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他抬头怒视,自觉眼中的火光都能把鹤呖烧死,可刚与她对视的那一刻,他如坠冰窟。 鹤呖姿态轻松的站着,嘴里还叼着糖,随意的嚼弄着,她眼神平静,表情懒散,比起他如牛一般喘息,她简直安静的像在美术展馆欣赏一幅画。 更像是在坟前看一个该死的人的墓碑。 “你……你为什么!”被吓成这样,他觉得更羞耻了,硬是将脑子中最近的台词念了出来。 鹤呖啧了一声,她低头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白色的东西,卷了卷朝他扔过来。 季思奇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等轻柔的感觉抚上头顶才发现那是一块白色的手帕,他疑惑的把手帕拿下来,还以为她是让他擦擦血,正要往嘴边凑,更惊悚的一幕来了 鹤呖拿出了刀,拉起左臂的袖子,手指轻柔的描绘了一下一道还带着狰狞气息的疤痕,随即啧了一声,瞄准那一处,毫不犹豫的划了下去! “你,你干嘛!”季思奇汗毛直立。 鹤呖划了一点,走上前,把冒血的伤口凑到他面前,表情轻柔:“来,用吧。” “什么?” “你也想用我的血写遗书吗?那就写吧,别客气。”她笑了起来,另一只手收了刀,缓缓的扶上他的嘴角,沾了一指的血,舔了舔,“大家味道一样嘛,为什么都喜欢用我的血呢?” “谁!什么!你的血!”季思奇已经语无伦次了,他没脾气了,他现在只想离开,离这个女人远远的! “遗书啊,杭朝义,你不知道吗?”鹤呖垂眼问。 “他,什……”季思奇忽然明白了过来,他瞪大眼,“什么?!那封血写的遗书?!是你的血?!”当时所有人都觉得鹤呖走之前逼杭朝义立遗嘱,对她简直深恶痛绝,要不是她一直隔离养伤,养好了直接上阵,有些人组团打她的心都有!“你为什么不说?!” “你们也没问啊,也不化验。”鹤呖看血少了,嘟着嘴挤了挤,“再说,不管谁的血,都是我让他立的遗书啊……谁的血有差别吗?” “可!可你现在!” “你知道杭朝义写遗书的时候说了什么吗?”鹤呖一屁股坐下来,对着季思奇的脸嘟嘴吹了两口,讲道,“他说,好歹让我留点钱给我爸妈养老;他说,他刚付了一套房子的首付,才刚开始还贷,可能要二十年;他说,他因为爱这儿才来,可最后,一切都和想的不一样……他还说,鹤呖啊,你说得对,这不是童话。” 她忽然笑了起来:“我总觉得我挺坏了,总想加班,总想找活干,总想找茬,想见血,想杀人……可你们是正常人啊……”她疑惑的歪头,“怎么可以那么狠呢?难道你也没爸妈吗?没有朋友吗?没有喜欢的人吗?没有爱你的人吗?一个都没有吗?” 不知道为什么,季思奇有点想哭。 “怎么跟我一样啊……真可怜,摸摸。”鹤呖当他默认,抬手摸摸他的头,“那你确实可以留在这了,虽然我都很想回去,可是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我懂啦,在哪里都一样。” “我。我有……”季思奇打断她,“我,我有爸妈,有兄弟,朋友,有,喜欢的人,也有爱我,的人……” 鹤呖看着他,眼神有些懵懂:“哎……”她叹气,“真好,虽然很坏啦,但真好。” “哪里坏?” “你想留下来啊,多坏啊,作为搭档,总不能让你这么一声不响死在两千年开外吧,可是把你的遗嘱带回去真的是个很晦气的差事啊……我已经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了,还要莫名其妙拉你爸妈、你兄弟、你朋友、爱你的、你爱的……”她掰着手指头,“一大堆人的仇恨,我好累哟,又有人怪我,怎么能把你留在那,拖也好歹拖回来……嘤!我知道的,有人这么说的,你不要否认。” “……我,我没说……”季思奇已经混乱了,“我没说要留下来!” “你在那儿炫耀自己的技能,岂不是在暗示你有留下来的本钱?而那个左寅啊,那个左寅……他也挺坏的,竟然就让你来了,这是心照不宣吗,这就是心照不宣吧……” “部长也要为全局考虑,他不可能是为了让我留下来选的我,但会的总比不会的好,也是以防万一。”虽然嘴疼脸疼,季思奇还是辩解道。 “有我在不就行了吗,你要那些技能干嘛呢?”鹤唳点他的太阳穴,“你需要的,只是脑子呀。” “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季思奇咬牙,嘶了一声,“你怎么这么狠啊!” “打醒你!” “你对自己怎么也这么狠!要劝我也不用自残啊!” “吓醒你!”鹤唳轻描淡写,她拿出药膏随意的抹了抹,拿绷带一包就满血复活似的跳起来,“快走快走!” “干什么?!”季思奇还是有点火气,回答的很不耐烦,时不时摸摸脸。 “糖吃完啦!我再去捞点儿!” “……那好像是刘盈孝敬他娘的。” “可他娘不是不爱吃吗?”鹤唳理所当然,“那么多,古代又没牙医,我吃点有什么不好哒,快走啦!” “我这样怎么见人!” “怎么不能见人啦,你又不嫁人。” “我!”季思奇几乎是发着抖吐出一口浊气,咬牙,“走走走!” “哦耶!”鹤唳跳起来,蹦蹦跳跳的走在前头,季思奇慢吞吞跟在后面,摸着脸,只觉得气都不顺畅,又疼又烦,又打不过又说不过,憋屈的心脏都跳快了好几拍。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厨房,那儿只有零零落落几个老仆在那儿做饭,看到鹤唳都笑,指着旁边一个一直温着的锅子,那儿缓慢的煮着饴糖。 鹤唳很开心的拿着竹签卷了一大坨,乐颠颠的出来,朝一旁散发着低气压的季思奇抛了个媚眼,季思奇哼了一声,刚跟上,拦路杀出一个人来。 是个高个儿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身华服,长相肖似吕后,很是清秀俊逸,只是现在表情不是很好,张口就是质问:“你们是审食其派来的?” “啊?”鹤唳一脸迷茫,她舔了舔糖,很干脆的一步退到后面,露出猪头脸的季思奇。 少年似乎被季思奇惊了一下,随后继续凶神恶煞,又问:“你们是审食其的人?!” “审食其?”季思奇重复了一下,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终于想起审食其是谁,连忙低头恭敬道,“回殿下,不是。” 鹤唳立刻跟着低头弯腰,一声不吭,手飞速的把糖扦子藏到身后,少年却眼尖看到了,当即竖起眉毛: “刁奴!还偷吃我做给母后的糖!该打!来人!”立刻近侍应声跑了过来。 好!打!打死她算了!季思奇心里乐开花,嘴上却分辩:“回殿下,我们不是辟阳侯的人。” 第27节 “胡说!若不是牵扯那厮,父皇怎么会,怎么会说母后有辱,”他咬牙,“有辱德行!” 好像很有道理,季思奇快被说服了,毕竟他潜意识里,无论正史还是野史,都有暗示吕后和审食其有私的,他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反正大不了鹤唳挨一顿打……他心里半是担忧半是有点暗喜,刘盈一直是个儒雅温润的形象,应该不会随意打杀奴仆。 他心里这么计划着,却忘了一个突发情况。 小雉,的皮卡丘…… 身边一人缓缓走到了前头,鹤唳恋恋不舍的又舔了两下糖,抬头朝刘盈笑笑:“太好吃啦,有点舍不得。”她说着,把竹签塞到了季思奇手里,叮嘱,“拿好哦。” 这情景似曾相识……季思奇诡异的汗毛直立。 不对!刚才她就是平静之后突来雷霆一掌,刘盈要遭! “殿!”他刚要提醒,却见鹤唳从容的跪了下来,低头轻声道:“如果殿下打了奴婢,能消了气好好安慰安慰皇后,以后母子同心,一起度过难关,那奴婢即便是当场死了,也心甘情愿。” 她的声音平静低缓,说得没有一点矫揉造作,诚恳得让人难以拒绝,刘盈愣了一会儿,眼眶居然都红了! 鹤唳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咽了口口水道:“如果,如果之后殿下能赐我一锅饴糖,那就再好不过啦!”她眼睛发亮,“真的很好吃诶!” “……”真话说得能不能不要那么像演戏……这是季思奇心里唯一的念头。 而更可怕的是,居然有人吃这套。 刘盈竟然退了两步,他抬袖抹了把脸,叫道:“谁!谁要你说教!还装,装可怜!哼!” 喊罢,转身就跑!带走一波忧心的近侍。 鹤唳还跪在地上,表情比季思奇还要震惊,她回头,很无辜:“我没有啊,我说那些话发自真心啊!古代吃口糖多不容易啊,死了都要甜很过分吗?” 季思奇也想哭,他一脸生无可恋,却绷着脸,搭着她的肩膀故意不让她起来,咬牙道:“恩,我相信你。” 反正你是神(经病),说什么都对! ☆、第26章 他长大了 “我觉得,你的同门对历史的影响,已经超出警戒线了。” 三天观察以后,季思奇郑重宣布,神情之严肃,连肿胀的脸都仿佛消下去不少。 鹤呖嘴里叼着根草:“哦。” “就这样?” “哦哦!”鹤呖很配合。 “所以你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啊。” “什么?” “其实长空还有潇潇对历史的影响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只是这几天特别而已。” “怎么讲?” “是不是因为吕雉一直被禁足,你就觉得长空指使下的戚夫人强到逆天?” “对,要不然呢?你是不知道戚夫人一直以来的形象,她要得到什么,基本没别的手段,就是哭哭哭哭……可现在呢,她手掌后宫,艳冠群芳,长袖善舞,紧握君心,完全复制了一个成功皇后的道路,吕后彻底被架空了。”说到这儿,季思奇很想不开,“你说当初吕雉放出天下有她一半的话,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如果是以前的历史轨迹,我是一百个相信的,可现在,未央宫简直和冷宫差不多了,她想怎么翻盘?” “这不是应该你来操心的事吗?”鹤呖瞪他,“要不然你来干嘛,论为何吕雉被戚婊斗倒的?” 这几天吕雉接连被圣谕训斥,罚俸禁足,待遇降等,几乎没出过宫门,其他人一律不得接见,连刘盈都不能进来见亲娘了,几乎就是被封印状态。 作为一个皇后,这已经是离被废差不多了。 对此,吕雉却表现的极为淡定,一直闭门不出,每日看书习字,有时候招鹤呖过去玩玩。 在女神面前,鹤呖就是一个乖巧的洋娃娃,这些天把吕雉年轻时的衣服穿了个遍,几乎玩遍了秦末汉初的各种流行妆容,整天笑声阵阵,开开心心的。 若不是每天都有宫人源源不断的将外面的各种消息事无巨细的上报于她,季思奇几乎要以为吕雉已经放弃了。 鹤呖这些天除了和吕雉玩,其实并没有闲着,经常不见人,这些季思奇看在眼里,所以才死活抓着她开总结会,鹤呖晚上没睡好,一副满是起床气的加菲脸。 可季思奇并不怕,打都挨过了,他已经没什么可怂的了,现在更是庆幸,鹤呖一定有干货。 “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坏,的吧。”季思奇觉得还是先苦后甜比较好,可没等鹤呖开口,忽然又改了,“好的!先好的!” 鹤呖翻了个白眼,“好吧,好消息是,长空已经锁定我俩了,现在大概就等潇潇回来,一起干掉我们了。” “……嗯,没了?”季思奇没反应过来,“好在哪?你是不是说反了?” “没有啊,”鹤呖眨眨眼,“让我鹤牛顿教你一条定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锁定了我们,我也锁定了他呀。” “但是,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从力量对比上……我们,并不占优势。”季思奇诚恳的指出,面带愧色。 鹤呖瞪大眼:“当初研究院让我一个肛十一个的时候你在干嘛?怎么不帮我说句话?” “……你继续……你既然锁定他们了,那他们现在在哪?” “是他,不是他们,”鹤呖打了个哈欠,“潇潇一直没出现,应该还没回来,不知道伤得怎么样。至于长空……想也知道他在哪啊。” “戚夫人宫中?” “戚婊!是戚婊!”鹤呖咬牙切齿。 季思奇不理她:“真的在她那?藏个男人,胆子真大。审食其都没被藏未央宫……” “这就是他指使戚婊疯狂禁足我家小雉的原因了。他自己目标太明显,所以也想弄个笼子把我们装起来,第一天他就确定我们进了宫,所以绝对不给我们光明正大乱窜的机会。” “他会动手吗?” “这就涉及坏消息了。”鹤呖懒洋洋的。 “什么?”季思奇心里一紧。 “他们应该也不大了解这段历史,我觉得可能他们事先设定的或许真的是汉武帝时期。”鹤呖心有戚戚,“落点错了。” 季思奇想不开:“这是……坏消息?” “是呀,你不是说,接下来小雉要按照张良的建议,派人去请德高望重的商山四皓啥啥来辅佐太子增加法码吗?” “对啊,没错啊。” “可长空不一定知道……”鹤呖叹口气,“他只是隐约觉得未央宫的行为不寻常,下意识做出防御而已。” “那不挺好,他没有针对性啊。” “那也意味着,他做什么都有可能,更甚者会有全方位防御啊!”鹤唳白他一眼,“这种人盯人战术,你能扛啊?” “……”季思奇不知道该感慨什么,最后还是憋出一句:“你想问题这么长远,就不要和我们这种普通人玩好消息坏消息了……” 鹤唳切了一声,拿了跟树枝划地面。 “你觉得他们对刘邦这个时代了解多少。”季思奇还是想确认一下敌情。 “既然他们要来汉代,肯定比我了解的多啊,比如他们肯定知道汉朝没有慈宁宫。” “……了解挺多的。” “我替他们谢谢你。” “你觉得刘邦什么时候死的算常识吗?”季思奇沉吟。 “怎么了?” “因为知道刘邦什么时候死的、死因,就可以判断出,这两年一定有什么转折性的事件发生了。”季思奇摸着下巴徐徐的说,“这是前197年了,而高祖死于前195年,至少在197年之前,戚夫人(戚女表!女表!鹤唳大叫)一直是盛宠不衰,如果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光知道这一点,那很有可能就会猜想,这两年是不是吕后和刘盈有什么大动作导致翻盘……现在的问题是,你的同门知不知道刘邦什么时候死的,如果知道,那他们肯定会更加警惕。” 鹤唳耸肩:“要不我哪天碰到了问问?” “……哎……反正转折就在眼……” “嘘!”鹤唳竖起一根手指,她站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襦裙,往一旁看去,视线所及,一条小径的尽头,一个宫人鬼鬼祟祟的小跑了过来:“鹤近侍,鹤近侍,可否借步一叙?” “直说吧,如果他听到他不该听的,我会处理的。”鹤唳双手搭在腰间,语调轻缓雍容。 季思奇:“……” 宫人无奈,凑上前道:“可否移步偏殿,辟阳侯有请。” “哦,你是辟阳侯的人啊?”鹤唳一阵见血。 “……”没见这么直白的,宫人脸色僵硬,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别卖皇后哦。”鹤唳冲他摇着手指,哼着小曲儿往偏殿走去,还朝季思奇挥挥手,“来来来,一起一起。” “季近侍……这……”宫人有些着急,又很无奈,只能在后面亦步亦趋。 说是偏殿,其实是不到偏殿的一处隐蔽处,虽然未央宫和封宫无异,但这儿还是比较松的,辟阳侯审食其就等在那。 总的来讲,审食其的长相很普通,他偏文弱,因为常年随军和劳累,有点沧桑,但是他气质温润,举止谦和,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此时他背手站在那儿,远远望着未央宫正殿的方向,眼神空茫。 待鹤唳走近,没等她行礼,他先抬手阻止了:“鹤近侍,许久不见。” “嗯……大王有事?”鹤唳用上这儿对诸侯的称呼,总觉得自己在山寨里。 审食其勉强的笑了一下:“鹤近侍虽然侍奉皇后时间不长,但似乎已经颇受信任,有些话,想托鹤近侍,转告皇后,不知鹤近侍可愿意代劳。” “请讲。” “可否。”审食其靠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请皇后下旨,降罪于我?” “啊?”鹤唳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往审食其身后的树丛飞快的望了一眼,茫然的挠了挠头,“什么意思?” “鹤近侍果真不明白?皇上恐背负狡兔死走狗烹的名声,不愿明面上折辱诸侯,如今这般对皇后,不过是迁怒后发泄罢了,她一个妇人,于宫中四面是敌,本就不易,如今又枉受污名,以致连累太子,吾自知位卑言轻,实则帮不上什么忙,若豁出这条性命能助皇后脱困,也不枉这么多年同甘共苦的情义了。” “……哦。”鹤唳专用死鱼眼回答。 审食其一番情真意切的剖析遭遇雪崩一样的对待,饶是一百分的温润现在也只剩下负数了,有点挂不住,微微皱眉:“鹤近侍这是何意?” “我只是觉得……”鹤唳看了一眼身后,季思奇摆着一张酷男脸,却分明感动的要死,她又朝着树丛说,“我只是觉得,有些话,轮不到我说……你要我带,我就带吧……” “不准!”一声厉喝传来,树丛后面,刘盈猛地绕出来,两眼通红,咬牙切齿,“谁要你假好心!” “盈……太子。”审食其皱眉躬身,差点就叫了他小名,“臣不是此意。” “那是什么意思?!你害的我母后还不够吗?!还要折腾她?” “臣有罪!”审食其腰更弯了,声音沉重,“只是,殿下,臣只是,十年前的话……依然作数。” 第28节 刘盈愣了一下,似乎想了起来,表情立刻变了,又是难过,又是惊讶,脱口道:“审……叔叔。” “殿下!”审食其还拜着,“虽那时吾等身陷项营,然当时臣说的便是,无论世事如何,臣必即便拼了性命,也会护殿下母子万全!此话,臣一直没忘,也不曾打算食言!” “可是!”刘盈眼眶红了,他咬牙切齿,“审叔叔,你莫非真以为,此事,是你拼了性命,就能了的吗?!” 哟!鹤唳一直跟着审食其弓腰拜着,此时惊讶的挑了眉,原来刘盈看得挺清楚啊。 审食其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臣无用,只能出此下策,聊以安慰罢了。” “辟阳侯,孤已经长大了,保护母后之责,早就到孤身上了。”刘盈站直身子,沉声道,“如今,你的性命已经无足轻重了,留着它……”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给各自留个念想吧。” 审食其一震,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刘盈,刘盈佯装没注意,肃着脸转身离开。 审食其苦涩的笑了一声,也不管鹤唳和季思奇在场,他朝向未央宫正殿的方向,弯腰,深深一拜,许久都没起来。 “他长大了啊,娥姁。” ☆、第27章 绝对防御 未央宫终于没再被禁足,开宫门那一天,春光仿佛都明媚了多少。 然而正殿的气氛依然沉闷,殿外每隔几米就有一个忠心的仆人有意无意的在那儿洒扫做事,顺便检查周围有没有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但这样的普通人是防不住刺客的,鹤唳一个人绕不完整座宫殿,所以她商量了一下,吕雉便同意她抱着刀坐在殿中,可以随时反应。 今日,吕后要与刘盈议事,翻盘之战即将开始,季思奇比当事人还要紧张,因为他知道这确实是一个有用的计策,施展出来后无论戚夫人怎么上蹿下跳都没用了,商山四皓将直接磨平刘邦心中最后一点迟疑。 刘盈原先对此并不知情,他隐约知道母后有要事找他,可能也因为这个要事而被禁足,所以禁足一解开,一大早就屁颠屁颠的来看望后他母后了,结果当场被他亲娘扣住,开始撅着屁股在那儿给商山四皓写信,想念母亲的眼泪顿时化为了写作业小学生的苦逼之泪,抽抽噎噎要掉不掉的。 但他也是懂轻重缓急的,一封信写得颇为忐忑,总想征求吕后的意见,可吕后就一句话:“究竟是为你请还是为我请?” “可母后睿智,更能说服他们呀!” “然到时四老一来、一问,不过一个回合,便知道你意不诚——连信都要他人代劳。” “非代劳!润色而已!” “那也非你之才!写!少废话!” “哦……”刘盈又撅起屁股,冥思苦想,过了一会儿,抬头问,“四老可是遵黄老之术?母后可否为我讲讲?若我能与四皓相投,那也是一件美事。” 吕后沉吟了一下,拒绝了:“你心中自有丘壑,无需学派的约束,只需写你所思便可。”顿了顿,对上刘盈可怜巴巴的、求投喂建议的眼神,还是安慰道,“此信会经丞相之手,你尽可放心。” 刘盈眼睛都亮了:“张丞相?!他,他不是回乡了吗?” 吕后面无表情的转过头:“他放心不下你,又回来了……丞相年事已高,若你再拖延犹豫,再过几年,恐怕……” 就没这个外援了。 好狠,拿张良的生命催更,吕妈妈牛牛哒! 刘盈竟然真的脑补到了张良死后没有场外求助的一天,打了个激灵,火烧屁股似的低头码字去了! 鹤唳在心里啪啪啪啪给吕雉鼓掌。 “皇后,太子殿下,该用午膳了。”门外,一个宫人的声音传来。 吕后身边的大宫女兰舒正要起身去开宫门,鹤唳却站了起来,斜了她一眼,握着刀率先往门走去。 兰舒只能缓下脚步,跟在后面。 “鹤唳。”吕后叫住鹤唳,竟然也用眼神制止了她,扬声道,“门外非黄内侍,汝乃何人?” “奴是甘泉宫常侍德禄,皇上怜皇后多日辛劳,特命膳房为殿下照甘泉宫份例备了午膳,以示恩典!” 吕后和鹤唳同时望向大宫女兰舒,她是未央宫的信息中枢,吕后的人形黄页,只见她脸微红,低头点了点:“是有此人,这些日子在皇上面前很得脸,是……”她犹豫了一下。 “戚姬的人。”吕后补充道。 “是……” “哼。”吕后冷笑一声,“好手段,皇上赏饭,奴,能不吃吗?” “母后……”刘盈似乎有些茫然,“这毕竟是父皇的一片心意。” “我的儿,这可不是你父皇的心意,是你戚姨的心意。”吕后抬抬下巴,她沉吟了一下,往前两步,低头扫了一眼刘盈笔下的皮纸,微微皱眉,“信,你可有把握?” “什么?没有!”刘盈答得斩钉截铁,“母后!你不能不管我!” “可有的是人不愿让我管……”吕后叹了口气,她想了一想,望向鹤唳,突然道,“封宫后,护送太子出宫,将我信物带给辟阳侯,让他保护太子周全。” “母后,你说什么?”刘盈一脸茫然。 “皇后,请用午膳。”外面德禄催了起来。 吕后谁也没理,继续盯着鹤唳道:“敦促太子写完信,交与丞相过目后,务必送给商山四皓,护送他们至此!”她往前一步,盯着鹤唳,“可否?” 鹤唳眨了眨眼,笑了,甜滋滋的:“可以!” “他们逼我至此,路途必然艰险,你……” “让我带上季思奇。”鹤唳懒洋洋的笑了,“这一点上,你应该比信任我还信任他,我会用命来拦我的同门,他会用命来帮太子请商山四皓。” “然!”吕后再没有二话,转头对兰舒道,“开门,斥责德禄,拒恩!” 兰舒一点惊讶都没有,她沉稳的点点头,打开宫门走出去,没等德禄发话就一顿斥责,内容不外乎皇上受奸人蛊惑折辱发妻,身为皇后竟被冠上不贞之名,没有皇上道歉的皇后很不开心,还吃什么饭呀不给点说法她宁愿饿死巴拉巴拉…… 不知道的还以为兰舒已经事先排练过,看来这样的怨念她也憋了很久,现在训斥起来犹如行云流水,吕后如石雕一般静立在门前听着,等德禄擦着汗狼狈的带着送膳的队伍离开,兰舒进来又关了门。 吕后如梦初醒,几步走到惊呆了的刘盈身边,抓着他的双肩叮嘱起来:“盈儿,信务必凭本心写完,少可以,不知所云可以,但务必体现你之诚意!不可询问门客,不可假借他人,商山四皓非常人,一旦看穿则无可挽回!母后与你父皇已无挽回的余地,唯有你有一搏之力,若你还寄希望于你父皇,懵懵懂懂,则莫说这宫中,就连这天下,都没有我们母子容身之地了!” 刘盈惊呆了,眼里满是泪花,他哽咽着:“母后……” “还有,千万不要乞怜于人,尤其是商山四皓,你求他们,为的是这天下苍生!而不是为你自己和我一个妇人,明白吗?!” 刘盈点头,他想去抱吕后:“母后!” 吕后一把把他推开:“走吧!这次必然还是封宫禁足,莫让那群贱奴来看着你走,我吕雉的儿子怎可受此折辱!”她顿了顿,“你是太子!切不可失了太子的威仪!” “盈,盈儿知道了!”刘盈擦把泪站了起来,朝鹤唳一拜到底,“孩儿走了,母后保重!” 鹤唳也站了起来,她并没有弄什么礼仪,只是懒懒散散的站着:“太子在宫门口等我,我去叫了同伴,一路护送你回府。” 刘盈这些日子和她一直不对盘,明显有些不乐意听她吩咐,但是吕后还虎视眈眈着,他只能不情不愿的应了,正要转身走,又舍不得,洒泪转头身体一躬似乎想再来个五体投地式,结果吕雉素手一伸拿食指抵住了他的额头,冷声道:“滚!” 刘盈:“……嘤嘤嘤!”泪奔而去。 鹤唳忍着笑看着他出去,才朝吕雉深深一拜:“那我走啦,我的皇后。” “你的两个同门,是不是极难对付。”吕后看着窗外,表情深沉。 “嗯哼。”鹤唳应得漫不经心。 “我知道你顾虑我安危,但在宫中他们没人敢、也没人能杀得了我,而如果是审食其出手,刘盈的安全也无恙,我唯独担心……” “我知道,他们肯定会注意到我们的动静,继而猜到我们的目的,无论是杀信使还是杀商山四皓,都能阻止我们,还把黑锅扔给我们。”鹤唳作出一脸悲伤,“哎,要是我能干掉长空就好了,这样的话就铲除了一个多大的麻烦呀!” “既然打不过就不要说这些了。”吕后转身往自己的床榻走去,“我要歇息了,鹤唳,太子就交给你了。” “是是是!”鹤唳伸了个懒腰,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与传旨的人擦肩而过,随后远处再次传来熟悉的禁足令。 季思奇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转了很多圈,看到鹤唳的时候简直目疵欲裂:“到底干什么了你们,怎么又被禁足了!?什么时候才能写出信去请人啊?!” “走,请人去了。”鹤唳往自己房间一看,果然没什么要带的。 “什么?”季思奇已经自动收拾起来,一脸懵逼。 “女王大人故意让自己被禁足,这样她就处于绝对防御了。太子殿下已经开始着手写信了,只是没写完,现在大概在宫门口等我们。而我们呢……”鹤唳开始掰手指,“要请审食其保护太子,然后帮太子把信送给商山四皓,再把商山四皓护送过来……哇,好像有点忙。” 季思奇都晕了:“你把这活接过来了?!你怎么把这活接过来了!这是我们能接的活吗?!” “当小雉和太子都在绝对防御中的时候,长空和潇潇能动脑筋的,就只有商山四皓了。”鹤唳一脸无奈,“我也想躺赢啊,可你又不能帮我打,对手是长空诶,长空诶!连潇潇都是排名前十的,我哪里有把握直接一个个找到干翻啊?” “排名前十……请问你同门几个人。” “十三个呀。” “那你连排名前十的人都怕,你第几?” “十三呀。”鹤唳笑眯眯的,“干嘛,想说啥?” “没有,只是确认一下。”季思奇面无表情的提起包裹,“好了,走吧。” 鹤唳和季思奇跟在太子车驾旁边往宫外走去,刘盈正在里面嘟囔:“你说母后手下那么多能人异士,为什么偏偏就你一臭小丫头这么受器重……太烦人了,阴阳怪气!” 鹤唳充耳不闻,笑眯眯的在一旁跟着,太子的侍卫长是个黝黑的小哥,闻言偷偷看她,表情很复杂。 季思奇有些担心,却不方便说什么,他小心观察鹤唳的表情,发现她并没什么反应。 “喂!我越看你越讨厌!你给我滚!”刘盈猛地掀开车帘,冲鹤唳大吼。 鹤唳朝他笑:“不要,人家喜欢你,人家就是不要离开你。” 刘盈脸色爆红:“你有没有廉耻!” “喜欢你是没有廉耻的事情吗?” “你,你怎么可以随便对一个男人说这些!” “男人,我喜欢你,如果你不想听,那我心里偷偷想好了。”鹤唳在嘴上竖手指,悄悄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哦~” 噗!季思奇很想笑,他偷看周围侍卫的范围,皆一脸空白。 刘盈放弃了,开始暴躁:“总之你给我滚!我不要看到你!” “如果你希望我能快点回去保护你母后,那就乖乖的把事情快点做完。”鹤唳冷不丁道,“等到你成了这天下之主,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刘盈一顿,猛地缩回车子,晃得车帘子一抖一抖:“胡言乱语!” 鹤唳轻笑了一声,看着车帘子的表情近乎宠溺,她忽然一顿,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 前面高高的宫墙上,一株红杏正探出墙头,枝繁叶茂,蓬勃生长。 宫墙上与树叶掩映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 长空,他正盘腿坐在那儿等她。 两人对视着,鹤唳徐徐走近,她的头也越仰越高,侍卫和季思奇都发现了这一点,纷纷抬头望过去,并没看到任何东西,但他们依然围在太子车驾周围,举起了兵器。 长空微笑了起来,他隐藏的树干极为巧妙,微微一动就能藏死,却又暴露在他想暴露的人的目光中,他看着鹤唳,右手比枪型,朝她做了射击的姿势。 “bong!”他无声的配音,然后收手,在指尖佯装吹了吹。 第29节 鹤唳笑了,她回了个飞吻。 这个让季思奇头皮发麻的动作,竟也让长空整个人如临大敌般弓了起来,树枝一阵晃动,下面的侍卫立刻大声吼起来:“有刺客!” “那儿!” 长空背过身欲离开,他回头看了一眼鹤唳,眼神极为冰冷。 等侍卫长跑上前观察树枝时,那儿已经空无一人。 “鹤内侍,请问……” “没什么,走吧。”鹤唳掏出一个信物,“顺便派个人去通知审食其,好来接太子了。” 季思奇靠过来,一脸严肃:“怎么回事?” “哦,没什么。”鹤唳闲散道,“只是让某人想起了曾经被蛇精病支配的恐惧而已。” ☆、第28章 女主吕雉 就算季思奇怎么威逼利诱装鲜卖肉,鹤唳就是不说她怎么支配过她同门。 最后逼得急了就拍树:“你真想知道啊?我一般不说!我就做!”她舔了舔舌头,“来吗,boy?” “……太子在叫你。”季思奇转过头去。 鹤呖不动,盯着他。 “真的,没骗你。”季思奇举手保证。 “我知道,我只是在看你。” “做什么?”毛骨悚然。 “你说你有什么用?” “……”季思奇秒懂,非常难受,“我!” “还健美教练呢,肩不能挑背不能扛,晚上还不会暖床,长这么一个个子还都是瘦肉,你在这个时代真废,比杭朝义都没用。” “喂!要不是我提供信息,你以为你走到这一步心里会那么有谱吗?” “不用你说我也会义无反顾走下来啊,”鹤呖拆桥拆得理直气壮,“我喜欢小雉,我乐意!” “你要这么讲我说什么都没用咯。”季思奇无压力卸锅。 鹤呖也没步步紧逼,只是很随意的一甩头:“算了,我有用我骄傲,我能干我自豪!” “……” “不过,你真该想想你能做什么了,照这样下去,感觉你还是趁早回去,省的留下来还拖后腿,你看,长空肯定能看出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到时候趁我不注意把你一绑,说鹤唳你放下枪否则我就撕票!你说我这时候是让他撕还是让他撕还是让他撕?” “……还是你撕吧。” “撕、老、板?!”鹤唳作出惊悚的表情,忽然又开心的笑,“听起来很不错诶!” 季思奇无力的指着她身后:“太子在叫你,真的,他脸都出来了。” 鹤唳回头,果然路边的牛车上太子正探头望向她,表情气鼓鼓的。 她……抛了个飞吻,摇摇手指,做了个回去的动作。 刘盈:“……”他要是知道神兽,现在肯定脑内满屏草泥马。 季思奇头都大了:“你好歹给你女神的儿子一点面子啊。” “给什么面子他不是我的菜。”鹤唳理都不理,还一脸神秘,“我觉得我要是和他亲近他会爱上我!” 擦汗:“啊?你想太多。” “真哒!男女授受不亲,我得矜持!” “你矜持你抛什么飞吻!” “打住!说正事!”鹤唳做了个停的手势,“你想过没有,如果我死了怎么办?” 这个正事太正,季思奇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没什么,好好想想。”鹤唳拍拍他的肩膀,终于纡尊降贵的向太子殿下走去,刘盈本来正撩着车帘对着她运气,见她终于转向他,却哼了一声,甩下了车帘。 鹤唳笑嘻嘻的凑过去,敲车窗,敲出了《冰雪奇缘》的节奏,还唱:“当当嘚当当,你想不想堆个雪人~快和我一起来~” “没有下雪!”刘盈大叫。 “我很久没有见过你~门快打开~你到底在不在~” “何事!”刘盈掀开了窗帘。 季思奇吊起的心放下了,如果他没记错,下一句歌词就是“我们是最好姐妹……” 鹤唳笑眯眯的停了嘴:“辟阳侯很快就来咯,紧不紧张?” 刘盈翻了个白眼:“说正事!” “今晚之前,你得把信写出来啦。”鹤唳看看天,“还有一个下午,够不够?” “我……”他有些犹豫,有些彷徨,有些心虚。 “哦不对,给你一个时辰吧,还要给丞相过目呢!” “……”看刘盈表情,他一定有一句脏话堵在喉口,憋得脸色发青。 鹤唳像催完作业的学习委员,志得意满的背着手转身,不远处,审食其正带着队伍赶来。 大叔竟然已经换了一身戎装,神情严肃,之前过于温和阴柔的脸此时竟然有点煞气,他跳下马直接单膝跪在太子车驾前,低声道:“末将来迟!” “不迟!审叔叔!”刘盈很是激动,“快派人保护母后!” 审食其抬头,眼神温柔:“太子不要担忧,皇后身边能人辈出,若她心中有数,则安危必然无虞。” “能人辈出?像这样?”刘盈直接指向旁边的鹤唳,忽然转头又朝她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保护我母后了!审叔叔在什么都可以的!” “闭嘴!小屁孩儿!” “你,你说什么?” 鹤唳吐字清晰:“我说,闭嘴,小屁孩儿!” 眼看太子就要失了威仪打出车来,审食其连忙起身拦住,连连安慰,随后走过来歉然道:“实在对不住,太子年少多舛,平时便多有容让,养成了这么一个性子,但其骨子里还是天真纯善的,望鹤内侍包容。” 没等鹤唳说话,他又紧接着问:“我已收到口信,鹤内侍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于我。” “我只能干我能想到的。”鹤唳耸肩,“人手也不用了,送个信而已,不用那么大阵仗,下午你们陪太子写了信吧,我得去休息一下。” “但有所需,尽管吩咐。”审食其不再多言。 “那我睡他你不介意吧。”鹤唳指着太子车驾。 “什么?”除了季思奇,大概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听错了。 “那就谢谢啦!”鹤唳一跃跃上牛车,只听到里面刘盈怒吼一声,又戛然而止。 审食其只是挑了挑眉,无奈的笑着转头指挥队伍前进,季思奇却越想越不爽,他皱紧了眉,忍不住凑上前撩开一点窗帘,却见刚才还怪叫一声的刘盈正襟危坐,在正中央,而他的腰间,横着一条手臂。 鹤唳把他的腰当抱枕一样搂着,在他身后缩着,睡得正香。 刘盈脸颊通红的瞪他:“瞧什么?!” 季思奇咬咬牙,还是忍不住卖了队友:“她……很危险的,殿下。” “干你何事!出去!” “……”季思奇咬碎银牙,放下车帘,回头对上审食其忍笑的表情。感到极为尴尬:“我,我就是担心殿下。” “然也,殿下的信还不知该如何润色。”审食其很是善解人意。 想到这个,季思奇眼睛一亮:“这个,在下有些想法。” “哦,那正好,可向殿下进言。”审食其笑着点头。 季思奇敲敲车架:“殿下,关于给商山四皓的信,在下有些想法。” “……进来!” “喏!”季思奇矫健的跳了上去。 审食其在外面笑着摇摇头,望着初现繁华的街景,眼神沉郁下来。 “主上。”一旁一个其貌不扬的奴仆凑了上来,看起来好像只是并排走着。 “如何。” “门客向集专精各家旁术,经他认定,出世的各家中,并无与两位内侍及戚姬身边那位肖似之人。” “未出世么?” “未出世者多,不可辨也。此乃向集原话。” “嗯,去吧,继续查。”审食其望着前方,表情还是很温润,但语气却很冷硬,“她的身边,不可留不明之人。” “喏。”那奴仆应了一声,又跟了一段,才假作不经意的慢慢退了下来。 而车内,听了季思奇一席话的刘盈双目发亮,自信满满:“多谢季内侍提点!如你这般,方为真人才也!” 他故意拖长语调,眼神往后瞟。 “阿呼……真的么?”鹤唳攀着他缓缓往上爬,直到半坐起来,双手搂着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打呵欠,“你们两个这样吵醒我,就是为了告诉我我是个废物吗?” 刘盈的脸色红白变换,鸡皮疙瘩起立坐下:“你!下去!” “不要!你好瘦哟,一点肉感都没,像钢管一样……” 季思奇头皮一炸,果然听到刘盈问:“钢管为何物?” “鹤!” “钢管啊~”鹤唳笑嘻嘻,“是一种很凶的东西哦,又粗,又长,又硬~” “咳咳咳咳咳咳咳!”惊天大咳。 “虽然不知你们在说何物,然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刘盈下巴一扬,“我不要知道!” “乖啦~” 第30节 季思奇舒了口气,狠狠的瞪了一眼她,却见她也瞪回来:“你怎么还在呀,要玩三p吗?” “我怎么不能在了?” “你好烦啊,我晚上给你们保家卫国,白天还要被你们戳脊梁骨,好不容易有地方睡一觉,一个两个来轮我,我也是人诶,不是钢~管~诶!” “行行行我下去!”季思奇又叮嘱了一下,“殿下,切莫忘记,需保持本心,莫受外物影响!” “我懂得。”刘盈点头,目送季思奇放下车帘,沉思起来,“鹤内侍,你如何看?” “什么?季思奇说的话吗?”鹤唳又躺下了。 “嗯……” “哎呀,你信他的邪,你没脑子吗,不就一封信吗,快写掉啦!” “……” 到了辟阳侯府上,刘盈进去奋笔疾书,鹤唳继续躺在车上补眠,季思奇坐了一会儿又被太子召进去陪写,没过一会儿,信终于成了,审食其让仆人送去吕泽府上让张良过目,正翘首以盼之际,却不料盼到了一个不妙的消息。 有人以皇后私德有污、纵容吕氏鱼肉乡里等理由,上书请刘邦废后! 季思奇还没听完眼前就发黑了,他就算对这一段再不专精,也知道根本没这事儿! 审食其却没什么表情,他静静的听完,问:“谁提的?” 仆人报了个生僻的名字,却没想到让审食其面色大变:“为何是他?” “这是谁?”季思奇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简直抓耳挠腮,难道历史已经变成这模样了? “问题不是此人,而是此人背后之人。”审食其终于不再保持他的夜礼服假面脸,冷声道,“韩信,他果然不老实。” “…………”猛地扯出这么一个大人物,季思奇也保持不了冷静了,“□□之辱的那个韩信?!”他差点把兵圣给喊出来,却想起这是后人封的,硬咽了下去。 “不是他,还有谁。”审食其面无表情,甩袖往外走,“招向集,议事!” “喏!”一旁的奴仆立刻跑了出去。 季思奇风中凌乱了,他觉得自己有些拗不过来。 按照原来的剧本,吕后利用商山四皓一举翻盘,从此地位稳固,而在开国没多久韩信就被解除兵权偏居一隅,后来被吕后以谋反之名骗杀还灭了三族。 两人的身份地位自开国后虽然都有大小波动,但相对之间的高低还是很分明的,韩信一直就没有招惹吕雉的资本,如果他的谋反真的如史上所说是被吕后和萧何陷害,那意味着这个可怜的兵圣到死都是懵逼状态。 那现在什么情况?吕雉被戚姬压着打,现在韩信都敢来踩一脚,这不像咸鱼翻身的剧本,更像是致命一刀的节奏! 他心中一阵冷汗,这样的变化,似乎本身就是有关联的! 如果说戚姬那边那个叫长空的刺客对于这段历史的了解只能算是道听途说程度,那么设身处地的考虑,要扶持戚姬,必然要联合能对抗吕雉的力量,现在看来,他找了韩信! 而在不知道吕雉会找商山四皓这样的外挂的情况下,似乎除了先下手为强,再没有更好办法,如果吕雉不再是皇后,那刘盈也保不住太子的地位,到时候就算商山四皓排着队撞死在御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招狠!够果决! 他的脑中瞬间已经有了若干对策,虽然可能会加快历史进程,但是都远好过原史在此处太监,一时间他心急如焚,左边是去议事的审食其,右边是睡大觉等着当快递小哥的鹤唳,都不知道该先跟哪边商量。 思量了一下,他一咬牙,朝审食其走的地方追去,让门仆通报以后,他走了进去,那儿不仅有审食其和他特意点名的门客向集,还有其他几个年龄不等的男人,都端详着他。 “他说你有要事。”审食其这种时候已经不伪装了,眼里有淡淡的不满,“请讲。” 季思奇从容的笑了一笑:“在下奉师门之命与鹤唳一同前来清理门户,本身与殿下应该是共进退的,故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见谅,盖因太过忧心罢了。” 审食其点点头,不置可否。 “不知楚王(韩信)如今居于何处?” ”何来楚王,淮阴侯而已。“审食其淡淡道,瞥了他一眼,有些鄙视。 ”……“季思奇又被刷新了一下历史线,汉朝开国后韩信虽然被解了兵权,但是却被封为楚王,几年后谋反未遂自首,被刘邦留住了性命贬为淮阴侯,至于淮阴侯之后嘛…… “他现居于楚地。”一旁一个门客好心回答了他。 “淮阴侯现在竟然还有余力朝这儿伸手?” 审食其和众门客都一脸还用你说的表情。 “不知大王可有对策了?”季思奇一点没受影响,问。 审食其也不避讳,直言道:“淮阴侯虽解了兵权,身背谋反之名尚能封侯,可见圣宠,威势之盛,朝中能与之对抗之人寥寥,就连我也难以涉足,唯有先借此机会观望一下其他几位开国将臣的态度,再行商讨。”他顿了顿,表情有些严峻,“然如今请商山四皓之事需得立即成行,此事还需劳动季内侍鹤内侍了。” “这是自然。”季思奇犹豫了一下。 要说汉朝的将领谁最有名,霍去病和韩信一直在伯仲之间,但要说谁成就听起来最牛逼,那就是韩信了,国士无双、兵家四圣之一、兵仙、神帅……众多头衔亮得辣眼,三十多岁的年纪有此成就,实在是惊世骇俗。 也有人说可能霍去病到了这个年纪也可以达成,但且不说他没活到根本没得猜,就说韩信珠玉在前,可怜晚生几十年的霍去病也只能看着他背影了。 毕竟,霍去病没有乱世中选对明主并成为开国大将的机会。 作为一个男人,季思奇也是很向往韩信这样的人的,远胜过眼前的审食其、吕后乃至吕泽府中那个老奸巨猾的张良,毕竟纵横沙场成就国士无双之名实在是想想就热血沸腾。 所以他现在很犹豫,可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了,他一咬牙,道:“敢问,大王可有办法寻到齐国蒯通?” “蒯通?那位说客?”审食其想了一想,没说行不行,而是问,“此乃何意?” “此人生性奸诈,常有反意,且对淮阴侯之才推崇备至,故我以为,若寻到他,让他去游说淮阴侯……”他不想再说下去,偷偷观察审食其的反应。 “妙哉!”审食其没说话,旁边有个门客已经摸着胡子点赞了,“蒯通此人我亦有耳闻,有此人在,淮阴侯就算难以真正谋反,其谋反之名也是难以卸除了,只要陛下因此对淮阴侯心存芥蒂,则淮阴侯的上书皆无用处,皇后少一大敌也!” 都说对了。 季思奇心里默默流泪,他忽然有些体会到杭朝义的心酸了。 虽然韩信不是他男神,但是这种迫于工作不得不对自己喜欢的历史人物和历史使坏的感觉,真是难以用语言描述。 历史上蒯通曾唆使韩信谋反,韩信没采纳,后来却又昏头响应了另一人的谋反,结果被吕雉骗到宫中干掉,刘邦问及原因,吕雉用的就是蒯通的名头,说“韩信曾后悔没听蒯通的方法去谋反”,都后悔不认真谋反了还有什么可哀悼的,一代兵圣就这么被王的女人干掉了。 所以蒯通的出现不一定是韩信之死的开始,却必然是一切的契机。 审食其听完,拍板:“去找蒯通。”他看了一眼季思奇,季思奇连忙点头:“我去找鹤内侍。” 就在此时,门仆在外头敲门通报:“大王,相国府上来信。” “萧何?”审食其轻轻的问了一声,他接过门仆递的信,语气意味不明,“他又有何事。” 季思奇在旁边已经石化了,十分钟时间凑足了汉朝开国好基友,他的心情非常不平静。 审食其看完了信,露出一丝笑容:“相国驳斥了废后之议,如此此事至少半个月内都无人敢再提,他让我们早做准备,切不可再处于被动。” “相国大义!”门客纷纷点赞。 而季思奇心中,却默默的给“萧何月下追韩信”这句话点了个蜡。 说好的开国好基友呢?怎么就撕起来了,韩信要废后,萧何要保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两王一后呢! 所以说汉朝的开国功臣们牛逼点的都在围着吕雉一个人转吗? 现在鹤唳也围着她转了! 吕雉的女主光环简直亮到辣眼啊! ☆、第29章 出发送信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鹤唳一觉醒来听季思奇觉得天都变了,什么情况,吕雉要被废后了?什么情况,韩信千里肛皇后了?什么情况,萧何背后搞基友了? “什么啊!什么跟什么啊!你在说什么呀?我一个也不认得呀!” “没事,我也不认得。”季思奇很冷静,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刚来时的“应激性毒舌”很幼稚,因为这个朝代能给他的刺激远多过他自以为的承受力,才一天时间他的三观就已经被刷新了好几层,现在处于随时都能“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的状态。 鹤唳头发睡得鸟窝一样乱,睡眼惺忪的坐在太子的牛车上,发了会儿呆,双眼发直,问:“要帮小雉,我要干多少个人啊?” “你觉得你家小雉很缺你帮忙吗?”季思奇笑了。 鹤唳一贯的不生气,点头:“你的意思是他们自己的逼自己会撕好的?” “谁说不是呢,太子的信已经写好送去给张良了,你……打算怎么样?” “送信咯,还能怎么样。”鹤唳理所当然状,“除了我,还有谁能挡住长空。” “不是说还有一个刺客吗,他会在哪?” 鹤唳竟然沉默了,许久回答:“这个,真不好说……” “你必须说!” 鹤唳凑过来,神秘兮兮的说:“我有一个很重大的猜想。” “什么?”季思奇心一紧。 “潇潇可能是gay!” “给?gay!”季思奇反应过来,一阵鸡皮疙瘩,“什么东西!这是什么狗屁很重大猜想?!” “事情是这样的啊,你过来你过来,”鹤唳拉着季思奇要往隐蔽处去,季思奇很挣扎,“不要乱扯!你是腐女吧!你一定是吧!哎呀恶心死了!走开!” “恶心”鹤唳缓缓回头,“你说,什么,恶心?” “不是吗!就是一群不让人好好活的生物!”季思奇似乎有什么非常不愉快的回忆,“我跟我同事,都有女朋友的!就商量个换班的时间都能让人拍成照片传群里,还说什么好配好攻好受……有意思吗?!我女票就是我学员啊!也在群里啊!谁愿意自己男朋友是……那啥啊!” “受?”鹤唳自动填空了,“你一定是被说成受了吧!” “不是。” “你这体格儿做受,你同事该长得多霸道啊!他有没有分手啊,让我见见呗?” “不是!” “那你是攻啊?” “不是!”季思奇刚否认就觉得不对,可已经来不及了,鹤唳果然奋起直追。 “那就是受咯,肯定是其中一个啊,总不能是接线板吧。” 季思奇咽下一口恶气:“说正事!” 鹤唳意犹未尽的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真的不会再配合下去,很是失望的撇撇嘴,耸肩:“好吧,记得我以前跟你八卦的吗,长空喜欢雨歇,而雨歇喜欢风声,那么,和雨歇前后脚的潇潇呢?潇潇雨歇啊,差不多一起长大的呢!” “就我对你们这儿起名规律的认识,如果你非要问我潇潇,那我也想问你,雁鸣长空的雁鸣呢,风声鹤唳的鹤唳呢,你们也是相关人员。”季思奇说那么一段的意思无非就是,人家三角恋就三角恋,跟潇潇有什么关系。 “你果然脑子有问题。” “啊?” 第31节 鹤唳翻了个白眼:“季思奇,你以为他们来这儿的组队是像我们这样根据需求来的吗?他们可都是单程旅行,根本没考虑回去,所以说,换句话讲,他们是来这里共度一生的。” 最后一句讲完,季思奇认真一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个,好像,还真……可秦国那两位……” “立春和谷雨啊?他俩感情挺好的……在立春还是男人的时候。”鹤唳耸耸肩,“变成女人后大概感情更好了吧。” “停!回到主题,你的意思是,哦不,所以你得出了,潇潇喜欢长空这个结论?” “长空这种……怎么说呢,阳春白雪对吧,装逼男,除非脑子有病或者是真爱,谁愿意跟他混一辈子啊!” 季思奇第一个反应是:“所以他如果有搭档,不是潇潇就是你了。” “……”鹤唳第一次被正面肛到,睁大眼瞪他:“你想死吗?” “不想。”季思奇觉得无论如何这样说一个女士都不礼貌,立刻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你想死吗?!”鹤唳提高声音。 “我道歉了,还能怎么样。” “我是精神有病!不是脑子有病!你分清楚!”鹤唳大喝。 “……真的万分对不住。”季思奇非常诚恳。 “哼!”鹤唳不想和他说话了,突然言简意赅,“来截杀我的应该是潇潇不是长空,所以你不能走,你得留下来对付他的幺蛾子,找个人跟我送信就可以了。” “潇潇伤好了?你发现他的行踪了?” “我给他造成的伤不可能养到现在,除非他突然破伤风死了……咦,破伤风……”鹤唳沉吟了一下,诡异的笑了笑,又道,“他之所以不出现,肯定是已经收到了长空的信在外围蛰伏,所以,你可以做好两个准备。” “什么?” “我回来,潇潇死;我回不来,你1v2。” “……” 鹤唳拍拍石化的季思奇:“好好锻炼吧,话说我一直很后悔没有教凡凡小宝贝儿一招半式的,毕竟他长大后是正儿八经要面对各种刺客的,不过后来我发现他已经自学成才了,比如秦王绕柱走位什么的,你也可以考虑考虑,真遇到攻击了,不要挺胸上去,使点儿阴招吧,我们当刺客的,最怕对面比我们还猥琐了。” “……” 当晚,张良那儿就把信过目完了,信使把信带了回来,还带回两个吕氏门客,据说手上也是有点本事的,一个叫仲言,一个叫方济,都是其貌不扬的青年,自我介绍后就不再说话,手里各提了一个小包裹。 审食其原本也预备了随行,但最终还是被鹤唳拒绝了,她的理由是人不能多,目标太大。而审食其的考虑却是,他一直在扮猪,不能在没吃到老虎的时候就暴露。 信一备好,立刻出发,鹤唳问了一下两个绿色门客的特长,原来仲言也是个武者,原本是吕泽手下的得力小将,而方济却是个医官,会点战场上的急救。 “嗯,都挺实用的。”鹤唳摸着下巴点头,最终把信交给了瘦弱的方济,“你来保管。” 别说送行的人了,连方济自己都不相信:“为何?鹤内侍,我并不擅武啊。” 鹤唳却不理他,转头对同样疑惑却没说话的仲言道:“听着,一旦遇袭,我俩的任务是拖住敌人,让他先走。” 仲言点头。 “服从是好事,但我们得把丑话说在前头,”鹤唳微笑道,“根据我的经验,这样的任务,如果真的有人来劫,基本不可能有用到他的机会,所以如果我们打不过,那只要努力迟点死就行,他有自救知识,有战场存活经验,是最有可能活着送到信的人。” 仲言没有点头,他的神情有些发愣,和周围的人一样。 鹤唳在他眼前摆摆手:“怎么了?没明白吗?那我简单点说就行,遇事,别指望他,对面不会留活口的,所以我们的目标是……留个活口,ok,懂?” “哦,克,诶?” “哦,就是说,明白没?” 仲言郑重的点点头,走到了一边。 鹤唳回头看表情还有点呆的方济。 “听着,管自己跑,好不好?” “不……”方济的世界观在颠覆,“我是,医官,怎可。” “屁个医官,你是吕泽的门客,他让你来干嘛?” “送,信?” “对啊!干你是医官什么事,好了,走吧!”鹤唳潇洒转身,踩着月光就走出去。 “鹤唳!”季思奇追上来,欲言又止,“你一定要当心,实在不行……就直接回去。” 鹤唳愣了一下,忽然双手捧心,凑上来冲着他的脸啾了一下:“哎呀呀呀!好暖好暖!然而不可能呢,不完成怎么好意思回去,我还想等祖国母亲分我个小岛做地主呢!” 季思奇无言,看着鹤唳带着两个人走远,等到隐入了黑暗,才黯然转身,发现审食其和刘盈在后面不远处站着。 “太子。”季思奇有些怏怏的行了个礼。 据说已经回府就寝的刘盈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他靠近了两步,却停了下来,脸隐在黑暗中:“她,鹤内侍走了?” “是。” “为何是她?” 季思奇想了想,低头答道:“只能是她。” 无论是现在,还是两千年后。 能清理墨门的刺客,只剩下她,就只能是她。 “季内侍。”审食其开口了,“请回屋歇息,明日还有事要议。” “审叔叔,是什么事,不能现在议吗?”刘盈仰头问,“我能参议吗。” 审食其神情微动:“臣一直以为,太子不愿接触这些……” “母后和舅舅被那群小人迫害至此,若还龟缩在你们的羽翼之下,我还配为太子吗?”刘盈有些激动,跟多的是沮丧,“我以前觉得母后太过强势,失了为妻为母的端庄,才引起父皇的不满,故而总不愿听她的话,去争去抢,总觉得不管如何,我才是父皇的长子,陪伴他最久的儿子……可现在才知道,父皇已经不再是军营里那个会把什么好的都给我的父亲了,他是皇帝,他有天下,还有众多美人,还给了我无数弟弟……若是不争,我与母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审食其一脸欣慰:“太子能如此想,臣死而无憾了。” “不,审叔叔,你不能死。”刘盈沉声道,“母后已经对我失望,你不能再让她绝望了。” 审食其怔了一下,没有说话,低下头后退了几步。 刘盈说这话一直看着地,似乎谁也不愿意看,站了一会儿,甩袖走了。 场面一时陷入寂静。 季思奇一脸懵逼的站在审食其身边,不知道该走该留。 什么情况,儿子承认老妈和野男人的关系了?这怎么整,他该说什么,恭喜大王? “太子的话……”审食其还保持着朝太子走的方向鞠躬行礼的姿势,声音仿佛从他的后脑勺传出,幽幽的,阴森无比,“季内侍并没未听到吧。” “太子,可曾说了什么?”季思奇也低头,一本正经的回答。 “嗯,并未。”审食其缓缓起身,往太子走的方向跟去,“季内侍请起,明日朝会,还需有些事情来转移皇上的注意,吾等尚需准备一二。” “喏。”季思奇继续弯腰,偷偷擦了把汗。 所以说嘛!他宁愿站韩信,大丈夫有事正面肛!现在觉得自己真的要变太监了。 他回头看了看,初汉的满月硕大无比,在飞檐后亮如银盘。 ☆、第30章 同门公敌 “母亲!”锦衣小男孩乐颠颠的跑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小弓箭,“瞧!父皇送我的小弓箭!” 温婉美丽的女人正坐在殿中央下棋,闻言轻声一笑,张开双手抱住小豹子一样冲进怀中的儿子,柔声道:“真是一把好弓呢,可谢父皇了?” “谢了!但父皇说我要是能用这小弓猎到一只小鹿,那才是最让他开心的!” 女人笑得更开心了:“哎呀,那你可要好好练练了,去,叫长空叔叔教你射箭。”说罢,推了推孩子。 小男孩转头扑向棋盘对面的男人,仰起小脸央求:“长空叔叔!长空叔叔!教我学射箭!” 长空放下手中的白子,一把抱起小男孩:“我的如意殿下,长空并不善射呀。” 刘如意撅嘴:“可是母亲说你什么都会!” 长空无奈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女人,见她又执起了黑子,正柔柔的看着他们,只能认了:“好,不过殿下,你该午歇了,待养足了精神,长空来教你射箭,如何?” 说起午歇,刘如意很配合的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嘟囔:“好,长空叔叔你一定要记得叫醒我啊。” “一定。”长空将刘如意交给跟来的宫女,看着他们出了殿,才摇头,“那弓,连兔子都射不死。” “皇上又如何不知,鼓励罢了。”女人不以为意,落了一子,长空沉吟了一下,笑了:“好好好,夫人,你赢了。” “还未分明呢,怎可认输。”戚姬看着棋盘,神情恬淡,“你很忌讳那人吗?” “谁?” “你的同门。”戚姬抬头,望着长空,“这几日,你心神不宁。” 长空一挑眉,笑了一声:“是啊,忌讳她。” 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轻易承认,戚姬很是愣了一下,她有些不安:“那人出现时,你不是说,她不如你?” “在我们门中,大带小,老教少,这点上讲,我算她半个师父,若论能力,我自然强过她。”长空在这一点上很自信。 “那为何……” “夫人,有些人,不可以常理度之。”长空神情微冷,“鹤唳,不可小觑。” 戚姬端坐起来,眸光盈盈。 长空却不想多说了,只是收了棋子,再度落子,一句话总结:“此人无情,不可交,不可信,只可为敌。” “你,恨她?” 长空一顿,笑了一声:“是,恨她。可就算告诉她,她也不会明白我为何恨她。” “为何?” “我们一起长大。”长空见戚姬似乎锲而不舍,有些无奈,只能道,“但她却能毫不犹豫的对同门下手,十多年朝夕相伴,于她,还不如一把师门武器重要。” “……” “所以你的意思是,所有任务目标,都和鹤唳有仇?”两千年多年开外,左寅的表情有些讶然,“全部?” 老门主卷着烟,手下不停,嘴上还要回应:“是哟,要不然为什么他们不带她玩儿。” “我以为,她只是因为性格原因,人缘不好。” “我问你,现在有十三支钢笔,只能送给班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十三个人,你并不在这十三人之中,所以你提出,老师,我要跟他们中的一个比一比,我赢了,钢笔归我。”老门主终于点起了烟,乐呵呵的抽了两口,“所以,鹤唳成了第十三个刺客。” 第32节 “可是,这也不至于有仇啊。” “小左啊,刺客之间,是点到为止的吗?”老门主吐了个烟圈。 “……有人死了?” “人啊,就是不能太有道德观。” “……”这是什么说法。 “有道德观了,就给自己上锁了,哎哟,这个不要脸的,居然挑最弱的下手;哎哟,十多年的情意,她居然真下得了手;哎哟,早知道她来真的,就自己上了,说不定某某某还不用死……”老门主活灵活现的演绎着,随后摇摇头,又抽了口烟,“呵呵,可规矩就是规矩,鹤呖照规矩来,她挑战了,她赢了,她就可以留在墨门。这种时候,讲情意还怎么讲规矩。” 左寅有些明白了:“鹤呖为了留在墨门,按照规矩挑战了一个十三人中最弱的,结果她赢了,那人死了,其他十二人就都不接受她了?” “对嘛,规则就是这么简单。” 左寅沉默了,他大概理解了其中恩怨,感觉有些棘手。 “留在墨门很重要吧。”他这么给鹤呖找理由。 “以前科技不发达,留在墨门那点子平台和技术还能够装装大爷,可会受门里的束缚,现在谁稀罕了,有的出了门去考了大学考研究生考了研究生考公务员,十多年的训练就当自己去了趟健身房,你觉得对鹤唳来说,留在墨门重不重要?” “……那她为什么?” “我猜啊,就是好玩儿。”老门主眯起眼,眼里闪着光,“什么东西啊,都耐不住鹤唳觉得好玩儿。” “玩出人命了也觉得好玩?” “左寅啊,现在有时候我就想,□□说得对啊,我们墨门,就是封建主义毒瘤。” “……”左寅实在无言以对。 “最早的时候,门里培养刺客的方式就是养蛊,放出去的都是蛊王,哪来什么前十三名?是只能留十三个活的。”老门主一口烟圈,神情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当初这老门规也是当历史给那群孩子讲讲,结果你猜怎么着?” “什么?” “法治社会,红旗下的小萝卜头们,竟然有一个跃跃欲试的。”老门主笑起来,“你知道是哪个吧。” “……鹤唳。” “哈哈哈!那年她刚戴上红领巾,还是第一批,成绩名列前茅,手臂上,”他在手臂上示意了一下,比了个v,“两条杠!” 左寅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话说,小老弟,你这么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聊鹤唳的吧,我记得你就一个女儿……” “这跟我女儿什么关系?”左寅一头雾水。 “咱们祖国好像还没允许同性婚姻,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帮你和鹤唳说说,我虽然老了,思想还是很开放的,不过小心你家闺女别被她玩弄了,那孩子可不是什么好伴侣。” “……你们还真是师徒俩!”左寅哭笑不得,“老爷子我和你聊肯定是正经事啊!” “说起正经事……你们研究员路口那家洗脚店到底有没有特殊服务?”老门主凑过来,一双小眼镜闪闪发光。 “没有!” “哦。”很失望。 “我来找您。”左寅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他欲言又止,“是想确认一下,鹤唳……会不会……额……” 老门主不说话,抽着烟等着。 “我知道,你说过她很专业,但是,我们发现,少了一个回程信标。” “回程信标?一人带一个的那个?”老门主全程参与,还是知道的,“你们怎么不去问她?” “杭朝义说五号坑,我们就认为东西在五号坑那儿,毕竟,我们并不确定当时情况,也不知道鹤唳知不知道有多一个回程信标,今天……已经确定整个项目完成,所有东西都已经发掘出来……没有信标。”左寅紧紧皱着眉头,“这个东西除非有人用了,否则无法消解,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每个人只能带一个,当初我们叮嘱了肖一凡,他回程信标必须交到杭朝义手上,由他处理,可是,他并没有交代……” “你想从我这里知道,鹤唳知不知道多一个信标,如果知道,有没有可能产生别的想法,从而私藏信标?” “是的。”左寅直视老门主,“老爷子,大家都是明白人,鹤唳她会不会这么做,我只要你一句话。” “如果会,你打算怎么样?” “世界上不是只有墨门一个这样的组织。”左寅道,“这是最坏情况,只有年轻人的身体能承受粒子分解,但是穿越对他们来说又是太过有吸引力的事情,为此太多的人愿意抛弃现有的一切,我们真的很不希望出现意外。” “鹤唳让你们很意外吗?” 左寅沉沉的叹了口气:“我一辈子没见过为国家办事的人是这么副德行。” “要是她跟解放军一样你就觉得可信了吧。” 想象鹤唳像他所知道的那群小伙子一样昂首挺胸的,左寅一阵胆寒,摆摆手:“罢了,我懂你的意思了,她不会的是吗?” “我觉得她根本不会去考虑回程信标有什么用处,所以……你应该担心那个东西现在会不会成为了谁的传家宝,然后突然有一天cctv9上就出现一条新闻,xx古墓惊现高科技产品,是有现代人穿越时空还是古人曾经真的遭遇外星人,哎呀,我最喜欢这种节目了。” “老爷子,你说实话,鹤唳是你带大的吧。” “不是,不是不是,确切说,”老门主笑笑,“我是鹤唳带大的。” 而此时,跨越千年多长八卦的主角,正蹲在路边看蘑菇。 “喂,你们说蘑菇为什么要长成蘑菇呢?” 路边的茶肆中,仲言和方济对坐着吃饭,恍若未闻,鹤唳三两口吃完了,蹲在一边看大树下背阴生长的一颗小蘑菇。 “哦我明白了,你真是个小可怜啊,要自力更生,自己给自己遮风挡雨,自己给自己找吃的,还要躲起来小心不被拔掉,嘤嘤嘤,好可怜呀。” 她拨了拨蘑菇的伞盖,小蘑菇抖了两抖,她再拨,它再抖。 “鹤唳,该走了。”仲言走过来。 “等一下啦。”鹤唳软软的央求,“让人家再看一会儿啦,相公!” “相公”仲言面无表情的转过头,一脸生无可恋。 方济很不忍,看仲言的神情仿佛他正在被家暴,他走上前道:“那个,妹妹,时候不早了。” “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先住下。”鹤唳哀求,“再一晚啦!就一晚!人家不想那么快进山啦!” 方济看着近在咫尺的商山,表情很忧伤:“原本只要四天路程,我们已经第六天了。” “那就住到第七天吧~” “不行,必须走了。”仲言出声,“此事重大,不可拖延。” “既然这样,那你们去吧,我不去。”鹤唳嘟起嘴,一把扯下蘑菇,揉捏起来。 仲言与方济对视一眼,皆犹豫,方济很无奈,还企图讲道理:“妹妹……”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换了个称呼:“鹤内侍,若是有必须留的理由,吾等自然不会刻意与你相背,你可有什么考量,可否告知吾等。” “我不知道呀。”鹤唳揉捏着蘑菇,“我说直觉这东西,你们相信吗?” “直,觉?”方济果然不知道。 “我的直觉呀,他们在前面等我们呢。”鹤唳指了指前面,“不管是我哪个同窗带队,对付我肯定不会来正面的,你们说通往隐士的路只有一条,那么……我都能猜到会有怎么样的陷阱了。”她无奈,“毕竟大家丛林刺杀用的都是一套教材。” 虽然拆开来不是很懂,但是合起来却大概明白了,仲言和方济神情都严肃起来。 一路过来他们并没有看到鹤唳的任何能耐,但是她的身份让他们丝毫不敢怠慢,虽然她用一种几乎欺男霸女的态度强行让仲言扮成她相公,方济扮成她哥哥,一路上玩得不亦乐乎,可并不妨碍她做一个很好的旅伴。 她很好养,用她自己介绍自己的话来讲,比狗还好相处,给什么吃什么,给什么穿什么,晚上睡觉幕天席地也可以,精神好的时候一个人守一夜也可以,一般人不爱干的诸如处理动物尸体或者捡柴火什么的,她都能干得很开心。 类似于“钦差大臣很亲民”这样的感觉让两个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客很是受宠若惊,所以虽然一路都是他们在安排食宿和路线,隐隐的还是自发的以鹤唳为尊。 总感觉她会在关键时刻有用。 比如就是现在。 “那现下,该如何?等?” “等咯。”鹤唳把捏碎的蘑菇扔在一边踩踩,拍拍手,闻了闻汁液留下的气味后,指天,“等雨。”又指前面,“或者等人。” 她一屁股坐在树下,手搭凉棚望了望天上的太阳:“无论怎么样,现在走进丛林,我不可能顾得了你们,你们肯定会被陷阱干掉,我会在接下来被他们干掉,团灭在商山的树林里。”说着还朝仲言抛了个媚眼。 仲言腮帮子鼓了股,显然在咬牙。 “或者,确实只是我瞎猜,其实什么都没有,我们会顺利的找到隐士,回来完成任务。”她耸肩,靠在树干上,“这当然是最理想的情况啦,童话一样完美!” 而显然面前两个人此时已经完全不愿意去考虑童话的可能性了,都愁眉紧锁。 “今晚会有一场大雨。”鹤唳笑,“大雨太坏了,专门出卖陷阱,有时候干脆还直接毁掉。”她指了指两人,“你们两个,活着过去的机会很大,亲爱的兄长,请准备点清热解毒的丸子,保证能活着爬到隐士面前就行。” “那,等人呢?” “知己知彼嘛,对面一直等不到我,肯定知道我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那么,干脆点就会直接出来干咯。这就是特殊情况了,只要下过雨,我就敢带你们走进去啦。”鹤唳拍拍胸脯,“信我!如果有错,我把胸拍平!” 两人下意识的一起看了看她的胸,又猛地反应过来,同时转过头去。 鹤唳哈哈哈哈大笑,看到膝盖边的一只小蘑菇,摇摇欲坠的,手欠又去拨弄了一下。 是夜,大雨倾盆。 没有月亮的古代漆黑一片,只有星星点点的残光自各处反射过来,把大雨勾勒出的一切衬得犹如妖魔一般。 想到明日就要出发,甚至可能赴险,仲言到底没抵住年轻气盛的冲、动,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难以入眠,干脆起身打开窗,看着外面。 刚适应外面的黑暗,一双腿忽然垂了下来,仲言瞬时拔刀拦在胸前,强忍惊骇的睁大眼,才看出那是鹤唳的鞋! “鹤唳!”他轻呼,“你,你怎的。” 鹤唳弯下腰,倒着与他对视。 她全身湿透,小马尾的顶端往下流着水,看起来颇为狼狈。 可她的表情却不是这样,那双眼在黑夜中放出灼热的光,她发抖,却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激动……那绝不是紧张……紧张的人不会这样笑。 隐忍的、扭曲的微笑,她努力用嘴唇包住牙齿,紧紧的咬着,可笑意却蔓延出来,在眼角、在眉梢。 “他们来了!”她像给运动员进场做解说的报幕员,“竟然就是今天呢,哼哼哼!”她从鼻孔中喷出笑。 相对她的兴奋,仲言的脸已经僵成一块石头:“该当如何。” 鹤唳巴着窗凑近她,两张脸一正一反近乎贴在一起,她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去找方济,让他带上信,直接进山。” 仲言僵着脸点了点头,他已经猜到接下来自己要做什么。 “我们俩,少穿点,最好脱衣服打。” “……”等等和猜的不一样! “下雨天,衣服多了,影响行动呀,亲爱的。”鹤唳轻声,“拦住他们,我们就赢了。” “他们会不会留人在进山处埋伏。” 鹤唳终于笑得露出了牙齿:“这么瞧不起我,会付出代价哒,啾!” 她在他的鬓边留下一个轻吻,猛地直起腰消失在窗前。 第33节 仲言僵立了一会儿,强行调节了发烫的脸和因为紧张而发硬的身体,关上窗转身向方济的屋子奔去! 而此时,鹤唳站在房顶,视线穿透雨幕,数着四面悄悄靠近的杀手。 “一、二、三……不对,一、二……” “别数了,六个!”身后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鹤唳,你还说你没威胁数学课代表,你这样的数学,怎么回回考年级前三的?” “别这样呀潇潇。”鹤唳笑了,轻快的转身,“你也老给寒露放水,她威胁过你了吗?” 提到这个名字,潇潇脸色大变。 ☆、第31章 雨夜对决 “你知道……”潇潇的声音沉下来,在大雨中显得有些颤抖,“这就是你选她的原因?你,你嫉妒?” “嫉妒?”鹤唳愣神,“嫉妒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嫉妒什么!?难道你指望我们给你放水吗?你配吗?” “我不配啊,我知道。”鹤唳一脸无辜,“可我没嫉妒啊。” “那你怎么选……” “我不该选她吗?”鹤唳站得懒懒散散的,神情嘚瑟,“你们都给她放水,不就是在指着她跟我大喊:她很弱她很弱她很弱!哈哈哈哈哈!你们都这么提醒我了,分明是在给我放水嘛哈哈哈哈!” 她裂开嘴,露出雪白整齐的牙,笑出声来:“所以说,杀死她的,明明是你们啊,哈哈哈哈!” 潇潇咬紧牙,他本有一张清秀的小脸,像邻家男孩一样让人倍感亲切,此时却狰狞可怖,他握紧拳头,缓缓向前,轻声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给她放水吗?因为不是她,就是你。” “嗯嗯。” “如果只剩下一个名额,你说我们是给她,还是给你?”潇潇眯起眼,紧紧盯着鹤唳的表情,“鹤唳,看看你活得多失败吧,谁都不想帮你,啊,除了那个傻瓜雁鸣,她现在还好吗?” “雁鸣?”鹤唳的表情果然紧张起来,“她在哪?!告诉我!” “哈!凭什么?” 鹤唳当场跪下,仰着脸大声哀求:“求你了!告诉我!我好担心她!” “……”潇潇后退两步,他完全没有出了一口恶气的快感,反而毛骨悚然,“你!你做什么!” 鹤唳膝行两步,将屋顶的茅草都推起来不少,碎发被雨淋湿贴在脸上,显得狼狈仓惶:“好潇潇!我就是来找她的!我好担心她!你告诉我她在哪,她到底在不在这!?” 即使心中疑窦丛生,潇潇还是觉得这个昔日同门这样有些凄惨,他摇头:“她不在这,我不知她到哪里去了,你起来,别装模作样的!” “不!你一定知道什么!你不说我就不起来!”鹤唳哭得情真意切,“整个墨门就她对我好,你们我都可以不管,我不能不管她,她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她会和你们起冲突啊?” “你都到这了,你不知道她为什么和我们对上?”潇潇笑起来,“鹤唳,你也有今天!” “我知道你们讨厌我,可是我真的不能放下她不管,求求你……”鹤唳双手撑地,缓缓爬起来,潇潇又退了两步,眼中是防备和疑惑。 “求你……”鹤唳猛地弹起,人未至,刃先到,薄如蝉翼的小刀混在雨中划过来,逐一而至,竟然如漫天刀光,晃得人眼花,“快死吧!” 即使已经数次防备,却怎么都没想到她会上来就是如此大的杀招,明明前一秒还跪在地上哭求,又为何会瞬间如此心狠手辣!潇潇心里明白,这就是鹤唳,不这样就不是她了,可是再给他一百次,他也没办法从容应对鹤唳诡计百出的突袭,他咬牙施展全身解数闪躲拨挑,可还是被刀光中的数道薄刃划中,脸上,颈间甚至胸前都有了血迹。 “你!”他只来得及怒喝一声,手指一转转出一柄只有食指长的小弯刀,迎了上去。 他的武器是一把史密斯威森熊爪,小巧,刀柄上有两个供手指穿过的孔,熟练的人耍起爪花来可以如旋转的罗盘一样无形而残忍,这小巧的武器是门里很多人的最爱。 鹤唳的攻击一旦开始就源源不断,不出个结果绝对不停下来,此时旁边已经出现打斗声,仲言借助客栈的地形已经和其他六人玩起了巷战,相对来说他的战斗似乎更艰苦一点,但即使一开始知道自己可能一对多,仲言也不曾有过半句怨言。 “你是不是心里觉得我听到雁鸣的事情就该这个样子?”鹤唳一边打,还一边说话,她就是停不下来,想看潇潇的神情,“我就应该跪下来,哭,披头散发,啊啊潇潇,告诉我,雁鸣在哪里,我好孤单,只有她慰藉过我,嘤嘤嘤……” “闭嘴!”想到刚才看到鹤唳跪下时一瞬间的心软,潇潇恼羞成怒,“你闭嘴!”他双手的爪花在雨中甩出了一圈水幕,灵活的抵挡着鹤唳的攻击。 鹤唳的武器是两条双头都连着薄刃的长链子,也小巧,而且长,折叠起来一起耍等于有四柄刀在挥舞,但正因为长,反而不好控制,一击之下占了点小便宜后,就再也无法再进一步了,潇潇两把熊爪把自己护得密不透风,但也仅止于防御了。 就算再不对眼,他与鹤唳,都是相互知己知彼的,鹤唳的战斗字典里几乎没有防御两个字,他虽然可攻可守,但是却依然是主守的,他的长处,就是在百分之九十九的防御中找到百分之一的机会一击必杀,但棘手就棘手在…… 鹤唳全是破绽。 但她根本不在乎。 几招之下她的伤口就已经多过他,可是只要护住了要害,她就跟没事人一样,甚至因为溅起的雨水带了血腥气,她越打越兴奋,身上甚至蒸腾起热气来。 “我演得好不好,恩?演的好不好?哎呀!其实我心里就这么想的,我就是担心雁鸣啊,我担心的想哭啊,我哭给你看好不好,你快看我在哭给你看呀!快看呀!”她的招式越来越密集,攻速越来越快,护住的地方仅剩下要害了,潇潇感觉自己全身都已经笼罩在银光之下,周身都是薄刃划过的声音,自己仿佛是在被凌迟一般刮着。 还有一会儿……他咬牙等着,还有一会儿,她很快要停顿了,这一套打完,她会停顿的,她会有的…… 鹤唳眯起眼,她的笑意浓郁起来,看着潇潇的眼神近乎含情脉脉。 已经越来越靠近了。 他在等,她也在等。 “潇潇。”鹤唳的声音忽然温柔起来,无比的正经,“我喜欢你。” 差不多快停了……什么?!她说什么?潇潇一愣,却陡然被抱住,他的双爪全部扎入了一具躯体中,血的灼热猛地蔓延出来,他的手指还勾着熊爪,爪刃陷入人体,血槽抓着皮肉,他想□□,鹤唳一转,又卡在那里。 “我都说了我喜欢你呀,跑什么呀?”鹤唳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轻笑,猛力一踩,看起来厚实的茅草屋顶竟然被踩出一个洞来,两人一起掉了下去。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潇潇脑中的教科书却已经翻了开来! 脚下有诈!不能和她一起落地! 他屈膝要把鹤唳踹开来,双手一转,爪子在鹤唳体内几乎转了一圈,鹤唳闷哼一声,继而畅快的笑了出来,她往前一倒,在还没落地的一瞬间用身体的力量往前一推,无处着力的潇潇一着急,拔出了爪子往她奋力一踹,整个人往后倒去,却在这一瞬间感到一阵剧痛! “哦呀呀呀呀!”被蹬倒在地的鹤唳双手撑着地,身上和嘴角流着血,一脸带笑的讶异,“你太配合了!真不愧是我男神……一分钟前的。” 潇潇双眼怒睁。 他的腰间被一根木棍扎穿了,他低头,看到了尖尖的木头在面前滴着血,后面还有异样的感觉,他心里一动,一放松,整个人坐在了一个铜盆上。 洗漱架。 她把洗漱架上面搁面巾子的地方拆了,只是换了个角度,就变成了一个凶器。 她不去踩他在山里布置的陷阱,他却中了她在这儿布置的陷阱。 大家果然是一套教材出来的。 “咳咳!你也太急了。”鹤唳笑着站起来,“本来只要扎穿肩膀就行了,真是的……你看看,心肝脾肺肾哪个还好的?” “……咳咳!”剧痛在短暂的麻木之后蔓延开来,潇潇咳出了一泡血沫,血水随后溢出,不是顺着唇角,而是顺着整个下巴往下哗哗哗的流。 鹤唳站了起来,她的伤也很重,但是显然比被钉在墙上好得多,她站直了,扭扭脖子,擦了把血,抬头问:“准备好了吗,亲爱的?” “为什……么?”潇潇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为什么……追着我们,杀……” “因为你有急支糖浆呀。”鹤唳抬手耸肩,“潇潇,你们真的知道你们偷玩的是谁的东西吗?” “哈哈!你居然真的会,被他们……” “我不要跟你聊天。”鹤唳走上前,“反派死于话多呀。”她亮出了刀子,潇潇即使已经有些疼得昏沉,还是拼力举起双爪,爪上血液还在滴落。 ”真以为能把我带走啊。“鹤唳嘟哝,刚上前,忽然耳朵一动,猛地挪了一下,她身边的门被轰然踹开,一个黑衣杀手冲了进来,一眼就看明白当下场景,大喝一声朝鹤唳砍来。 鹤唳气得大叫:“仲言管好你的猎物!” 说是杀手,会的也就那么两招,但那杀手显然找仲言找得火大,一腔怒火全洒在鹤唳身上,鹤唳为了躲刀子甚至被打翻在地,滚了好几圈才找到支点,起身一刀划开他的脖子。 黑衣人轰然倒下,鹤唳定睛一看,木架子上已经没有人影。 “……妈的。”干活这么久,鹤唳第一次爆了粗口。 她顺着血迹一直追出去,发现潇潇对自己也是够狠,竟然直接从二楼跳下去,滚了两圈,跑入外面的雨幕,客栈店家在一边瑟瑟发抖,见鹤唳眼神飘过来,连忙指向外面:“跑,跑出去了!” “还要你说!”鹤唳怒吼,也不管全身的伤,一脚踹开一个小几子,小几子砸在墙上,瞬间散架。 逃到外面,雨水会冲刷一切痕迹,出门八个方向三百六十度角,她往哪追去!? “仲言!”鹤唳大叫,仲言没有回应,但是却吸引出了剩下的杀手。 虽然只是随意摆设的陷阱,但是能坑到人也是很不容易的,一切都要看缘分!她的随缘坑就这么浪费了,鹤唳气得笑了出来,她拿出了对付潇潇的架势,三两下解决了两个人,连带仲言解决的三个,和刚才干掉的一个,六个杀手全部团灭。 就潇潇逃了。 “啊啊啊啊啊啊!”鹤唳喷着血仰天长啸。 仲言身上也有不少伤,但他的目标就是缠住和吸引注意,本身也身手不凡,此时站在鹤唳身边,情况比她好不少,所有担忧都放到了她身上:“你的伤如何?” “不好!”鹤唳毫不客气的回吼,“你在那躲来躲去,不帮我就算了!也不看着点大门!” 仲言沉默,这种小女儿态的斥责,就算没经验,他也知道只需要沉默就行了。 “不行了!”鹤唳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状,“我动不了了,我要痛死了!” “现在如何?”仲言问。 “追啊!” “杀手?” “方济啊!送信啊!你追潇潇干嘛?!送人头啊!”鹤唳抄起一木桌腿往仲言身上敲,一边敲一边叫,“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木棍打在腿上一点都不疼,仲言躲了两下就不躲了,他琢磨了一下,弯下身想把鹤唳抱起来,鹤唳大叫:“你干嘛呀!现在才看上我呀?!离婚!” “你伤太重。”仲言顿了顿,脸红道,“夫人。” “……为了听你一声夫人我得付出这样的代价才行?”鹤唳瞪大眼,指着身上的伤,她诱哄了一路,仲言死活不接招,她简直无聊出翔。 “接下来交给我,你,养好伤别动,我们来接你。”仲言说着,蹬蹬蹬上楼把鹤唳放到床上,给她拿了一堆干布,还点了一堆火,随后直接搭上蓑笠,冒着雨往商山方向跑去。 周围突然就安静了,周围其他的住客和店家都声儿也不敢出,整个世界除了雨声,好像就只有鹤唳粗重的喘息声,她仰天躺了一会儿,起身摸了摸自己的伤口,一个在左肋,一个在右腰,虽然之前计算好,可真撞上去她还是调试了一下,否则左肋那个就扎心脏了。 潇潇把他的熊爪抽出去的时候,她都能听到爪刃磨着她肋骨的声音。 “我也怕疼啊……”鹤唳抖抖索索的喃喃自语,一面却往自己伤口上洒剧痛的药粉,“就跑了,这还来几回……” 不自伤一千,根本伤不了八百。 她撒完了药粉,紧紧的裹了裹,起来喘息一会儿,还是坐了起来,哀叹着下床,随意打点了一个小包裹,看着外面的雨,撅起嘴:“我真是感动中国好刺客。” 一边嘟哝着一边像临盆的孕妇一样蹒跚着下楼,她拿了店家边上挂着的蓑笠披上,对瑟瑟发抖迎出来的店家道:“打劫!” 店家:“……是是是!” “告诉他们我杀人去了!” “是是是!”就说她杀人去了……店家大概这辈子第一次转发这样的留言。 “哎,趁热打铁趁热打铁……”鹤唳碎碎念着转移自己的痛觉,一头冲进雨幕,顺着凌乱的脚印,摸索了出去。 第34节 ☆、第32章 阴魂不散 原以为潇潇伤得那么重,就算全力爬也躲不过三天去,结果他不愧为名正言顺的“十三分之一”,当鹤唳再次找到他时,已经过了半个月,再找不到的话,她真的只能打道回府了,因为全身解数都已经使尽了。 他是被一个叫声出卖的。 “萧大哥!你瞧!”少女清脆的声音带着兴奋,她长相清秀水灵,身姿窈窕健康,在密林中如履平地,几步跑到潇潇身边,献宝,“是这个吗?” 潇潇坐在一棵树下,身下还垫着一个草甸,他的脸色苍白,身体僵硬,显然伤重的程度离愈合还很远,他朝蹲在身边的少女露出一个虚弱但温和的微笑,看了看,遗憾的摇摇头:“不是,你看,它根上有细毛,这是有毒的。” “噫!我没看到!”少女一脸失落,随手把草扔在脚下,潇潇看了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吐出。 少女紧张起来:“萧大哥,可是还疼?哎呀,我再去找找,你坐啊。” 潇潇点头:“小心点……对了云素,上次我用剩的彩绳,你还留着吗?” 被唤作云素的少女闻言脸都红了,她支支吾吾:“在,还有……只是……”她期期艾艾的伸出手,“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就,自己编了编。”她细瘦的手腕上,扎着一串红白蓝相间的绳结,做工挺粗糙的,但耐不住颜色鲜艳,还是很好看。 潇潇苦笑:“可否,先匀我点,我有急用。” 云素纵使万般不乐意也没办法,她恋恋不舍的摘下绳结,递给潇潇,央求:“萧大哥,你能给我编个好看的吗,我不用多,细细的一根就行了。” 彩绳剩下的本就没多少,潇潇闻言顿了一顿,还是咬牙点头:“好。” 云素立刻笑了,很开心地转开去,背着药篓子跑进密林深处,没一会儿,远处传来清越的山歌,爽朗,直白,听得潇潇脸红。 鹤唳自听到声音后便没再动静,随后全身心的观察面前的一片树叶,确保自己的注意力和气机不会锁定到不远处的两个人身上,只是时而装作无意的从缝隙间瞥一下两人,却也将互动看了个大概。 大概是半个月没有动静的原因,潇潇此时的警惕性并不高,四面看一下的动作更像是习惯性的,他见云素走远,拿出绳结,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拆了开来,分成三种颜色,随手捡了一根小树枝,将三股绳的头系在上面,手速飞快的编织起来。 他在编织传消息的绳结,信结。 绳子的质量相比笔墨还要□□得多,颜色也不那么容易退,只要用门里独有的编码编成简信,从保密和隐蔽的角度上讲性价比都非常高。 这是只有墨门“十三人”才能享受到的特别课程,类似这样的还很多,基本上都是所有人一脸菜色的学完后转头就搁一边的,信息时代,每一个优秀的刺客都是走在时代前沿的物种,这种老掉牙的东西怎么可能有机会用?编一个放路边传递信息?环卫工人分分钟教你做人! 但是到了古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排除师门虫这个现在很鸡肋的因素,鹤唳再一次发现,祖国母亲非要自己来干这事儿,也是有道理的,否则,就算猜到潇潇现在在做什么,拿到绳子恐怕也看不懂。 她离那么老远自然是看不到潇潇编了什么的,也不敢盯着看他的动作,这样百分百会被发现,她干脆在隐蔽处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潇潇的传信绳结并不长,一会儿就好了,等云素又摘了点草药回来,他辨认挑拣完以后,便让云素顺势下个山,拿一块令牌找驿站的人寄了这个绳结。 云素很不放心,一定要送了潇潇再回去寄信,潇潇却摆手表示不用,自己拄着根拐棍儿缓缓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现在住半山腰。 而且,他落单了,重伤。 鹤唳眯了眯眼,她的眼珠往左晃晃,右往右晃晃,最终还是给自己翻了个白眼,悄摸的跟上了云素。 云素在潇潇面前一直娇俏可爱,但是两人一分开,她就露出了另外一面,属于山里猎人的一面。 她的神情严肃,身姿轻巧,手微微后伸,保证随时能摸到身后的柴刀。显得比潇潇还要难惹,幸而鹤呖的目标并不是她,所以只是毫无压力的忽近忽远的跟着。 云素显然对这片山林很熟悉,下山路径的选择几乎毫不犹豫,甚至因为心急,还非常的赶,才小半天,她就“带”鹤呖下到了山脚,埋头赶了出山的一段路后,到达了一个小驿站。 鹤呖身上伤也没好,为了找人也是每天风餐露宿的,这一段路还真把她累着了,可她却没耽搁,在云素进入驿站后,她顺着出去的唯一一条路一阵猛赶,跑出好远后,埋伏了起来。 她要截信使。 现在驿站的信使大多是官配,繁华的地方每日送一趟信,不繁华的则隔两日才送一趟,但也分轻重,有特殊需求的话就是顺丰,没的话就是邮政。 根据鹤呖对自家人的理解,什么都可以随便,网速绝对不能不好,信息的及时程度有时候能直接决定成败,潇潇如果要寄信,那只能是给长空,他们之间,肯定有办法用顺丰。 所以她肯定不会苦逼的等一两天。 果然,才没一会儿,她就远远听到了马蹄声。雨季的地总是泥泞湿润,马蹄的声音沉重黏着,听起来不是那么清晰。 鹤呖磨了磨牙,在树上一根横出的枝桠上趴着,远远盯着一个信使骑着马赶了过来。她将自己两根链子接在了一起,在马头路过自己下方的一瞬间猛的挥出去,银链一头在马头上打了个转后牢牢套住,她随即从树枝另一头跃下,把自己像天平的一头一样挂着,借着惯性一个窝心脚踹向信使。 信使根本连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直到重重的摔到地面上,还保持着一脸蒙蔽的表情。 那匹马则更惨,跑着跑着就差点被上吊,幸而鹤呖比它轻太多,就算是自身体重加重力加速度也只是把它往上提了提,可这一惊却非同小可,待银链脱落后疯了一般跑走了,泥点溅了两人一身。 “你是,咳咳,何,噗!”信使的怒喝被自己一口血打断,看到了自己的血,他猛的瞪了瞪眼,眼一翻仰天昏倒,鹤呖没把他踹晕,他自己把自己吓昏了。 “啊呀!”鹤呖小嘴微张,一只手微微遮住嘴,一脸夸张的惊讶,“下手重了!”她连忙上前,又是按胸又是打脸的做急救,她倒是不介意人工呼吸,奈何刚做好准备,发现这信使口臭…… “醒醒呀!”啪,左脸一巴掌,“我没想要你命呀!”按按胸,“你还要送信啊!”右脸一巴掌。 信使悠悠醒转,两颊鲜红似火:“你……女侠,壮士,不要杀我!”昏死过就知道生的可贵了,他瘫在那儿求饶。 “好好好,不杀不杀,你等等啊。”把人弄醒了,鹤呖才干正事,她轻柔的扯出被信使压在背后的包袱,从里面翻出那根绳结,然后把鼓鼓囊囊的包袱塞到信使的头下,柔声道,“来,枕着舒服点。” 信使:“……”只能像洋娃娃一样任人摆布。 鹤呖伸了个懒腰,盘腿坐下,开始认真的看起绳结来。上面红色打底,两边夹杂蓝白的色点,白色为上,蓝色为下,她很快就摸出了信息内容。 “第19日,拦截失败,9527,疑似回程,有伤,疑似10天痊愈,无疑,死局。” 墨门的信息编码有很多固定词汇,用以涵盖很多同类词,比如疑似代表不确定或者数字区间,无疑则可以代表必须或者百分百可能,死则可以是已经死或者必杀。所以这一段联系起来的意思就是: 从上封信至今19天,长空。我拦截失败了,鹤呖可能已经回城了,她受了伤,大概还有10天左右会痊愈那种,你必须在此之前杀了她。 “……呵!”鹤呖看完,笑了起来,她想到上午看到的那一幕,越想越好笑,以至于后来大笑出声,怎么都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太搞笑了!” 信使看她的眼神近乎惊恐,不知是伤得还是怕的,他颤抖了起来。 “你知道吗!写信的是个残废哈哈哈哈哈哈!”鹤呖指着绳结给信使解释,喜笑颜开,“他以为我放弃找他了哈哈哈,他还想找别人杀我哈哈哈哈哈哈!更搞笑的是,我不仅找到了他,状态比他好,我还新发现了一个他的软肋哈哈哈哈!” 她锤着地面,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潇潇被打脸的表情:“一个有救命恩人的刺客!一个有人喜欢的刺客!他还敢不老实!他哪里来的自信!哈哈哈哈哈哈!” 信使几乎快哭了,一个大男人抖成了风中的落叶。 鹤呖笑累了,顺顺气,乐呵呵的开始收尾,她把编绳原封不动的放回到信使手里,将信使拖到了路边,表情堪称慈祥:“你撑住哦,我去驿站找人来救你。” 信使一脸不相信人性。 “哎你怕什么啊,一定要我亲你一口才相信啊?”鹤唳凑过去讲道理,“你看,没人买你的命吧,我杀你干嘛呢,我是个有原则的刺客,脱离低级趣味……诶,对了,诶诶诶你别晕啊!”眼看信使又要翻白眼,鹤唳连忙啪啪啪拍他的脸,确定他的眼神聚焦在自己身上了,叮嘱道:“诶你别忘了,要送到信哦,这是你的工作,工作,知道吗?” 信使还是昏过去了。 鹤唳意犹未尽的又拍拍他的脸,站起来晃了晃头,看着放在信使手里还露出一头的绳结,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臭潇潇,为什么要逼我呀。” 又是一夜春雨。 寄出信后又是两天,潇潇实在躺不住了,拒绝了云素陪伴的要求,自己慢悠悠晃了出去。 云素整理着这段日子山中采到的药材和陷阱猎到的猎物,考虑着这一趟进山能赚到多少钱,又想到自己捡回来的男人,又是担忧又是幸福,做什么都乐呵呵的。 “请问,有人吗?”一个迟疑的声音在院外叫着。 云素探头看去,看到栅栏外站着一个姑娘,她风尘仆仆的,鞋上满是泥泞,手里拄着拐杖,背着个小包裹,头上还包着块布巾子,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她双眼闪亮,笑容诚挚,看到云素时,笑得更是开心:“哎呀,太好了,我带的水喝完了,实在是渴得不行。” “姑娘怎的在这?”云素上前打开栅栏。 “没什么。”姑娘笑笑,不愿多说的样子,只是握着拐杖的手有些紧,身形僵硬,“我就是,想过去投个亲。”她声音低哑下来,有些伤心的样子。 云素顿时觉得她可能受了什么委屈,心里叹息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苛刻,连忙把她迎进来:“你里面坐,我给你做点吃的,别客气啊,好好休息。” “妹妹,只有你一个人吗?”那姑娘问,“一个人在这山里,很危险呢,我晚上都不敢闭眼。” “嗯……不是。”云素笑笑,“我有一个父亲,他身子不好,在山下照料田地,我,我每年这些时候都在山里,采点药草,猎点小动物,贴补贴补。“ ”哦,原来如此。“姑娘了然,“你可真厉害,哪像我……”她似乎触景生情,沉默了下来。 云素有心安慰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想现下的生活,虽然老父多病,但是却又遇到了他……好像真的比这个苦情的姑娘好很多,顿时心软成一片,连忙进屋拿了吃的,给她一碗碗端上来。 姑娘吃了点东西,心情似乎好上不少,两人聊起天来,相互自我介绍了一下,转眼就姐姐妹妹的称呼起来。 “来,鹤唳姐姐,尝尝这个,我用了点药材腌制的,我家潇哥说对身体好。”云素切了一盘肉端上来。 “你家潇哥真是厉害,什么都会。”鹤唳接过来,毫不客气的吃起来,刚吃两口就听到了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走到门口就愣住了,扶着栅栏的手僵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打开。 鹤唳笑嘻嘻的指着外面的潇潇,朝专心切肉的云素道:“诶,这不会就是你家潇哥吧,长得真俊,怪不得你一个人在山里不怕,他一看,就是,能,保,护,好,你,的人呀~” 云素红了脸,啐了她一口。 而潇潇,他在栅栏外看着院子里,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宛如看着一个恶鬼。 ☆、第33章 以雁换命 33 “潇哥看起来受了伤呀。”潇潇一脸关心,”可还好吗?被野兽伤的吗?“ 潇潇冷着脸走进来:“是,被一个畜生。” 他的手微动,已经握上了熊爪。 鹤唳却轻笑,她看看潇潇的手,挑了挑眉,随后抬起左手撑着下巴,手指间银光闪动,直指云素。 潇潇忍不住咳嗽了一下,他在外面晃了一圈已经连站都嫌累,心里恐怕后悔得要死,早知道有这么个夺命鬼在身后跟着,打死他也不会在这时候自己给自己做复健做到差点虚脱,以至于现在一战之力都没有。 他咬牙,收起了熊爪,跪坐在了鹤唳的另一边,若无其事的样子。 “哎,什么畜生呀?”一轮交锋过后,鹤唳开始追问,“是这山里的吗?太吓人了,我一个弱女子,真是想想都害怕。” “……哧!”潇潇冷笑,转过头去。 云素似有所觉:“潇哥,你不舒服吗?” “没有,这里难得有客人,麻烦你再去弄点吃的吧,我也有些饿了。”潇潇柔声道。 云素脸一红,点点头,起身进屋。 她刚进去,鹤唳就猛地一侧身,躲过潇潇一个锁喉,她立刻还手,一只手还拿着筷子,任由潇潇叉向她的双眼,另一只手一拳向他被穿透的左肋打去。 潇潇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液,他咬牙:“你到底想怎么样!” “杀你呀。”鹤唳的声音天真可爱,她挑起一块咸鱼观察着,笑意盈盈。 “那你倒是动手。” “我不。” “……” 第35节 “潇潇,这个云素很喜欢你吧。” “……”潇潇面色阴沉。 “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哦?” “……” “我一直看着你呢,好、多、天。”看潇潇脸色一紧,鹤唳很是得意,“原来你上次跳崖就是被她捡的呀?这次竟然还来找她,你也挺喜欢她吧,我一直以为你是gay呢,真是的,现代那么多优秀精英妹纸,偏偏来汉朝找一个字都不识的山里姑娘,你真的没毛病?你是不是不行啊,还是自卑?或者说受什么情伤了?否则我觉得你比我还神经。” “……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啦。”鹤唳一脸莫名,“你看,本来我只能无可奈何的给你一个痛快的。” “……” “可现在,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了。” 潇潇猛地抬头,眯起眼,几乎要气乐了:“你说什么?” 鹤唳正要回答,云素走了出来,两人立刻一副陌生的样子,看着云素摆了一盘酱野菜,一盘腊猪肉:“这两个比较快,待我去弄点饼子,你们先用,潇哥,你有伤,现在别吃腊猪肉。” 潇潇举筷的动作顿了顿,点点头。 “云素妹子,你可真厉害!”鹤唳甜滋滋的夸赞。 云素羞涩一笑,她看了一眼潇潇,显然更想获得他的夸奖,但潇潇现在心事重重,完全无暇理会,她也不介意,又走进屋子,很快收拾完了,出来一起吃。 她还想劝鹤唳放弃现在进山的想法。 “鹤唳姐姐,你如果不是非得去,还是等过一阵子再过去吧,或者不要抄这近路,走官道,其实也不是很远。”云素端了碗碟给潇潇,“这刚开春,冬眠的人熊和蛇都出来觅食了,饿了一个冬天,可凶着呢。” “可是,官道,也不安全啊。”鹤唳一脸害怕,“我前两日呆在山下的驿站,看到一个信使被人抬回来,说是半道上被人截了,伤得不轻,信都顾不上寄了,真真的吓人。” “咔。”潇潇一把拧断了木筷,他直直的看着面前的菜,脸色发青,又有些了然。 云素表情也不对了:“信使被人劫了了?驿站的信使,怎的会有人劫?” “我也想不明白啊,可人家信使骑马都被人劫了,我一个弱女子,要是遇上什么歹人,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 “这……”云素却顾不上担心鹤唳的安危了,她一脸着急的望向潇潇,“潇哥,这……那绳……” 她还没说完,就被潇潇的神情吓住了。 潇潇内心起伏巨大,此时忍不住咳了两声,强作镇定道:“云素,你进屋,我有话问她。” 云素愣了一下,她咬牙点点头,进了屋。 鹤唳很无趣的翻了个白眼,继续夹菜吃。 “如果你是来杀我的,就不要再拐弯抹角了,我现在确实只能任你宰割。” “啧啧啧,我俩说什么宰割不宰割的,多伤情谊啊,来来来,吃肉吃肉。”鹤唳给他夹腊猪肉,“你家妹子也是操心,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还不如多吃点。” 潇潇并不动筷,他见鹤唳没有速战速决的意思,竟然有些无奈:“你跟过来是为了跟我聊天吃饭?” “因为现在只有你能乖乖坐着和我说话呀。”鹤唳很坦率,“反正你不乖我可以杀了你再干掉你妹子拍拍手走人都不用抹指纹掩脚印还放火烧痕迹啊。” “……”潇潇咳了一声,“她不是我妹子。” “在让她救你的过程中如果你没出卖色相我现在站着让你捅十刀!哦不,一百刀!” “……” “所以勾引了人家就要负责!你看人忙前忙后的把你当大爷一样伺候着,你不贡献下你的下半身/生你好意思?!” “你够了。” “也对哦,你也只能求我给你留五分钟贡献一下下半身,反正下半生你是没指望了。” ……虽然其中蕴含了很高的杀气值,但是身为男人潇潇还是忍不住纠结另一个点:“五分钟?” 只有五分钟?!“你就知道我只有五分钟了?” “那……光速五秒?”鹤唳兴奋的凑过来,“现在试试?反正就一眨眼!哎呀我跟你说他们规定我不能在这儿有任何涉及传宗接代的行为,我本来也不是那啥旺盛可越不让我干我越想干啊不如你死前咱俩试试吧?” 果然不该跟她纠结这个话题,潇潇一脸嫌弃的转过头,调节了一下后又转回来问:“国家派你来杀我,为什么?” “你傻呀?想不明白?你在这儿杀个人万一是我祖宗呢?!” “就为这个?”潇潇笑了,“那不是挺好嘛,告诉我哪个是你祖宗,我这就去杀。” “去吧去吧,我也想知道呢。”鹤唳乐呵呵的。 气氛一时间竟然好到,仿佛很多年前还在墨门一起上课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有些沉默。 可是,不能放松警惕,潇潇心里暗暗提醒自己,鹤唳她好像天生对这种软化人心的情绪绝缘,两次了,前后一共两次交锋,她回回都用无害的表象掩饰她的突袭,让人防不胜防,恨得咬牙切齿。 虽然现在她完全不需要做这样的掩饰就能杀死他,但是如果再中同一个圈套,也不用她动手了。他自杀算了。 “所以,他们认为我们穿越到这儿,会影响后世的生活,所以派你来杀我们,是这样?” “嗯哼。” “哈,哈哈哈哈!”潇潇大笑起来,血沫飞溅,“不就是怕手里的权利一夕覆灭嘛,立的什么牌坊,你居然还屁颠屁颠的为他们的女表子坊添砖加瓦,鹤唳,入党申请书填好了没?推荐人是谁,老头子吗?” 鹤唳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以拳击掌:“哦!对哦!是诶!我居然没想到!哎呀呀!套路好深!” 潇潇眯起眼,引诱道:“就这样,你还心甘情愿吗?为什么不留下来呢,长空他和你也没仇,我们三个人联手,想在这儿逍遥自在多容易啊。” “留下来和你们3p吗?不要不要好恶心啊。” “……” “而且。”鹤唳擦擦嘴,嘟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反社会的,我和祖国母亲又没仇,出道这么多年赚了那么多钱一点税都没缴过,我心里还过意不去呢,哎,他们肯定知道我偷税漏税,这样都没抓我还给我活干,我一定要好好干活,好好杀你们,报答社会,报效祖国!”她握拳,遥望东方。 潇潇被恶心到了,面无表情的坐了一会儿,点点头:“好吧,那你动手吧。” “我能虐杀你吗?”鹤唳问。 “哼,随便。” “不是因为我有这个嗜好啊。”鹤唳卷袖子站起来,她拿了两根木棍,上前抵住屋子的门和窗,确保里面的云素不会出来,“实在是太伤心了,你看,你老是说什么同门同门,好像自己多重情义似的,结果死到临头还不忘给长空报信,告诉他我受了伤抓紧来杀我,我好伤心啊,哭了一路!” “……” 鹤唳上前,速度极快的用膝盖抵住潇潇的伤处,他哼了一声,血液立刻浸染了她膝盖上的布料,她一手控制他的双手,另一手动作温柔的拿链条缠住他的脖子,慢慢的收紧。 本来就疼痛的肺部因为缺氧而更加胀痛,潇潇急促的呼吸着,一声都不出,他清隽的脸被憋得青紫,眼珠慢慢的鼓起来,眼球翻了上去,舌头忍不住伸了出来,整张脸狰狞可怖。 听到声音不对的云素从窗户缝隙往外看,大惊失色:“潇哥!潇哥!你放开他!你放开他!”她拼命拍着门,又去翻窗,可出不来,她大声的哭着,骂着,后来还用柴刀砍门。 可猎户的房子本就为了防野兽而特地加固过,鹤唳又精心布防,潇潇死前,她是绝对不可能出来了。 这边云素大哭大叫拍着门,鹤唳却不耐烦了,她回头朝云素亮出手里绷成一根直线的银链子,笑道:“你吵得我心烦呀云素妹妹,我一时收不住把他头拉下来怎么办呀。” “你放开他!你这个恶妇!你有什么冲我来!放开潇哥!放开他!”云素大叫。 “哈,关你什么事。”鹤唳转回头,“她说有事冲她去诶,你说她的命能不能抵你的命啊?” 潇潇的反应是一把钳住她的手臂,目呲欲裂。 “好吧好吧,不抵不抵。”鹤唳继续匀速拉链,她的力道掌握的很好,一直让潇潇缓慢的窒息,却总有一口气在,这个过程之痛苦,远超过把人溺在水里。 只有刺客了解刺客,他们虽然已经减少了应对刑讯逼供的耐受度训练,可是疼痛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有身心双重的死亡恐惧才能给他们带来最大的打击。 云素已经快疯了,她的哭号传出五里地去,在山里没完没了的转。 “她这样看着你死,以后会不会有心理阴影啊?”鹤唳还有空关注这些,啧啧摇头,“哎你说你一个刺客,沾花惹草做什么,害我平白多点罪孽。” 潇潇已经没法做什么动作了,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口中不断吐出鲜血,手也乱抓着。 死神仿佛已经站在他身边,但是举起的镰刀却迟迟没有砍下,他无比渴望降临的那一刻,渴望到,他现在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求鹤唳给他个痛快。 “诶,我忽然想到一个办法。”鹤唳忽然在他耳边道,手下却还是没放松,“我只要带回你的武器和水晶,就代表任务完成了,要不要……” 潇潇反应了一会儿,几乎已经毫无理智和骨气的他,眼中迸发出灼热的光彩。 “你以后不会出现在任何历史场面里吧?”鹤唳轻声问,“如果你真的会和云素一起过日子,我相信你不会傻到去搀和长空的浑水,你也只是一时念着旧情,才帮他的,对不对?” 潇潇艰难的点了点头,然后艰难的把翻上去的眼珠子翻回来,定定的望着鹤唳,眼中的渴求无比耀眼。 “而经过这阵子你也应该知道,我们之中,到底谁比较强了吧。” “……” “所以,我不介意把你放归到山林里自生自灭,反正本来,在你穿越到这里的那一刻,对我来说,你也已经死了两千多年了。” “……”看到希望的潇潇眼神平静下来,他的理智回归了,无暇关注云素愈发凄厉的哭喊,他的眼神有点疑惑。 “那么,作为交换,告诉我,雁鸣呢?” 这一刻,潇潇有种真相大白的感觉,他想嘲笑她,可又发自内心的不敢,他思索了一下,点点头。 鹤唳笑了笑,放松了银链子的钳制,却不放开,膝盖还顶着他那个几乎致命的伤口。 潇潇已经疼得麻木了,他急促的呼吸了两口,哑着嗓子道:“雁鸣,没参与我们。” “废话,到底谁搞起这事儿的?” “雨歇,让我们,自愿……” “结果你们都报名了?” “……” “哈!”鹤唳要笑起来,“牛逼啊,墨门这一代十三人,十一个厌世吗?老头子没打小弓虽女干你们啊,怎么一个两个都要逃到异时空去?” 潇潇无法回答,他的眼神茫然还带点追忆,最后还是嘶哑道:“谁知道呢……” “那么,雁鸣呢?” “她来,阻止我们,被雨歇,关了黑屋。” 鹤唳恩了一声:“饿死?” “说我们,谁最后走,把她放出来。”潇潇说完,看着她,意思很明白,他不是最后走的那个。 鹤唳深吸口气,突然狂躁的跺脚:“啊啊啊啊啊啊为了这种消息换你一条狗命我真是亏死啦亏死啦亏死啦!” 潇潇哼了一声,惨然一笑,闭上眼。 脖子上蓦然松了,他微微睁开眼,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 鹤唳毫不客气的一把抢过他手上的小熊爪,又摊开手:“水晶呢!?” 潇潇顿了顿,从腰间取出巧夺天工的水晶,最后看了一眼里面仿佛死了的师门虫,交给了鹤唳。 第36节 “那你就算死啦。”鹤唳收了东西,“我反正说到做到了,你自己躲好,要是在历史上,或者哪儿,随便露个头,那……就怪不得我啦。” “你不怕我等你走了兴风作浪?” “我在这你不也没兴风作浪么,其实你也不想搅进长空那个混水里吧,否则怎么老在外围瞎混,受了伤也不找同伙呢。” 潇潇怔了了一下,低头,涩然一笑:“我就讨厌你这个,都让你看透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嗯。”鹤唳想潇洒转身,又破天荒的有点犹豫,心里十分后悔没有把潇潇弄死,但是又觉得自己言必行的行为很帅,舍不得打自己脸。 那边云素在缝隙中看到潇潇被放开了,立刻拍门:“让我出去!潇哥!潇哥你怎么样?!” 鹤唳被烦的不行,她突然腾腾腾走到大门口,一脚踹向大门,熊都撞不开的大门轰然倒塌,云素被吓得呆立在门边。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的肉里下了药?!”鹤唳指着她鼻子大骂,“我最讨厌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了!你俩扎堆过日子去吧!别再让我碰到!我已经后悔啦!你再出声儿!再惹我!我让你俩合葬!” “……”云素惊恐的睁大眼,“我,我不……” “哼!”鹤唳一仰头,骄傲的离开了。 待她的脚步声消失在丛林间,潇潇才仿佛在定身中恢复,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吐血。 云素哭着跑上去扶他,解释:“潇哥,是我连累了你,我只是想下点蒙药让她睡。” “你,咳咳咳,怎么知道的。” “你叫过她名字。”云素哭。 潇潇一阵恶寒,睁大眼:“怎么,可能!” “你怕她。”云素很难启齿的解释,“我刚发现昏迷的你时,你以为我是她,你叫她的名字了。还躲来躲去……潇哥,我知道她是你仇人,所以她刚出现,我就,我就想……” 潇潇苦笑,艰难摆手:“罢了,你这点小动作,她根本不放眼里……和你没关系。” 云素擦眼泪:“那,那现在怎么办……啊,先要找人给你治伤!我这就背你下山!” “别动!”潇潇止住她,“我这个伤,只有靠我们自己了,你按照我上次教你的,再去采点草药,对了,先别往下山方向,小心别与她碰到,她真的,咳咳,说到做到的。” 云素含泪点头,把潇潇扶进屋里躺好,背上药篓子往山上去。 潇潇独自躺在破旧的屋中,望着铺了厚厚干草的屋顶,有些怔忪,许久,他笑了起来。 “王八蛋……早看出我本来也活不久了吧……咳咳咳……” ☆、第34章 我要她死 34 ”砰!” 棋盘被狠狠的掀翻,棋子散落一地,黑白相间,莹如白玉的白子反射着血色的夕阳,红如血点。 “下!继续下!”戚姬哭声凄厉,“还下什么?!商山四皓都拦不住!现在谁还能帮我家如意!谁能帮帮我们娘俩!让那女人一朝得势,我们都没好下场!都没有!” 长空还保持着执棋的动作端坐着。看着散落的棋子,眼里满是可惜,他叹口气,放下棋子,朝报信的宫女挥挥手示意她退下,待宫女关上了门,他走到戚姬身边:“商山四皓又如何呢,这天下若是被四个老头决定了,这皇帝怎么不让给他们算了。” 戚姬一脸烦乱,她紧紧盯着空无一物的地面:“我也不知道,但是那是她请的人,她顶着废后的压力也要请来的人,肯定有问题,肯定会影响到如意,不行,必须做点什么!” “现在商山四皓已经被重重保护起来,而且如果照你说所说他们在陛下心里很有地位,那如果擅自动了他们,一旦事发,肯定比不动他们的后果还要严重,你……” “当然不能动那四个老头,吕雉把他们请来供着,一旦出事肯定能赖到我们头上!那四个老头代表的士林不一定能扶那个废物上位,但绝对能害我的如意失宠!” 长空见戚姬还保持着理智,欣慰道:“虽然在这件事上我们失了算,但静下心想,现在我们还是占上风,只要如意殿下保持获得陛下的宠爱,并且让那位太子在陛下那儿更加失宠,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说罢,压低声音,“怎么讲,也不过就一两年的事了,你十年都等过来了。” 戚姬身子一抖,眼中满是慌乱,她回身紧紧抓住长空的双臂,确定道:“长空,你说的,陛下……当真?” 长空一脸确定:“只要我们按兵不动,天命就不可违。” 戚姬的表情很复杂,又是彷徨又是害怕,还带着一点点解脱般的暗喜。她定定的看了一会儿长空,眼中带点莫名的光彩,可随后,却推开了他转过身去,有些慌乱的定了定神,才道:“可我们,我们不能如此,就等着。” “你觉得被动了吗?”长空有些无奈,“戚姬,现在我的同伴也还没下落,尚不知他现在如何,但不管他有没有余力,我们的人手都并不富余。” “那该如何,等着吗?”戚姬眯眼,“是你教我主动的,如今莫非让我等?”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办法总是人想的……”长空思量了一下,有些迟疑,“你可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你是说……” “总有人,有心,有闲,有余力。”长空思索着。 “……他?” “嗯,不过现下,不知道还是不是时候。” “是时候了,怎么不是时候?”戚姬面露狠色,“吕雉有吕泽,还有审食其,我有什么,我只有如意……还有你长空,若不是你,我如今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现在他们还来了个什么鹤唳,是你的同门,还与我作对,这何其不公?” “鹤唳的事情还需要斟酌。”长空道,“我虽然不信她,不喜她,但是她缘何来此,为何与我们作对,还尚未可知,如果她的力量能拉过来,虽然不好控制,但于你,不可谓不是一大助力。” “你的另一位同门呢,你不是说会让那位潇潇去拦截他们,探探虚实吗?” 长空沉吟:“若是事成,他必会给我消息,可现在,快一个月了,他与鹤唳都音讯全无,我猜,是两败俱伤。” 戚姬脸上闪过喜色:“你为何不早说,我们应该再派些人手,如果遇到她……” “这个想法永远不要有。”长空冷声道,“受伤的刺客,有时候比没受伤的,还要可怕,”他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哼了一声,“尤其是鹤唳。” 戚姬有些烦乱的坐在了塌上,微微垂眸。 这时,又有人敲响了宫门:“夫人,有潼关方向过来的信。” “潼关?是潇潇!”长空精神一震,他拿到了宫人递来的绳结,读了一下,神情微变。 “如何?”戚姬问。 “果然,两败俱伤。”长空坐下来,一言不发的思考了一会儿,道,“她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受了伤,要养好起码得十天,他……”他没再往下说,但是心里已经清楚,连一向保守重情的潇潇都传这样的信要求做掉她,那他们与鹤唳,就是不死不休的局了。 这样……也好…… “十天?现在还有多少天?她会到哪?” “如果有伤。她现在应该还没进城,还有五六天的样子……如果一直在赶路,那不一定好得那么快……不,是她的话,就不一定了。” “去找那个人吧。”戚姬咬牙,“不能让她回来!连你同门都没能拦住,她已经妨碍到如意了!就算只是个喽啰,也不能放过!” 长空沉默了一下,点头:“我去拜见那位。” “要快!”戚姬已经有些焦躁,“如果是那人的话,一定可以抓到她,我要她死……我要她死!” 长安已经近在眼前。 又进入了一个驿站的范围,这大概是离长安最近的一个驿站了,围绕这个驿站已经发展出了一片不小的生活区,客栈酒家应有尽有。 鹤唳先去医馆捣腾了一点伤药,又去酒家弄了点吃的,一边吃一边饶有兴致的观察来来去去的人,因为离着都城近了,这儿的人流量也不小,什么样的人都有,大多是商贩和找活儿的,也有不少女人,或跟着自家男人吃饭压马路,或是神态矜贵被仆从前呼后拥,大概因为出门在外的缘故,也没有家可宅,就都纷纷出来了,虽然汉朝对女性的拘束远没后世严重,可是在长安大街上依然很少见精致的女人,看来都被男人藏起来了。 鹤唳吃了酱肉配白馒头,又喝了一大碗汤,很是心满意足,她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包个房间睡一觉,给伤口换个药再元气满满的出发。可就在去客栈的路上,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改一下主意了。 她进了唯一一家客栈,拍了几钱给店家,问:“店家,最近在这儿住了几天的人是不是都无所事事啊?” 店家闻言一愣,眼神很自然的瞟向了正围坐在角落里的一桌,有些迟疑:“这,客人们住店,做些什么营生,小的不好问吧。” “诶!要是遇到些歹人怎么办?!他们分明是在你店里蹲点,要搞事情啊,要杀人啊!你也不管?” 店家要抖起来了:“那,那小的,更管不了了啊。” “切!废物!”鹤唳一甩手,直愣愣朝那桌人走去,走近了后不忘给自己扯了个草垫,挤进那四人的边上:“诶,让一让呗,我们聊聊。” 她刚挤出一个空位跪坐下,开口说了个词;“你们……” 就见那四人脸色都没变,相互对视一眼,起身就走! “嗨呀!憋跑呀!就聊聊天呀!”鹤唳一脸懵逼,她站起来看四人转眼融入了外面的人流,连个眼神都不给,不由得有些郁闷。 她走回到店家面前问:“喂,店家,你看,我帮你把他们赶跑了,就算他们真动手,我也不会死在你店里了,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呀。” 同样一脸懵逼的店家:“……多谢多谢!” “那你告诉我,这些人是谁,在这儿住多久了啊。” “这……小的并非官办,无权索要客人身份,一概不知啊。”店家连连摇头。 鹤唳一圈砸在他的柜台上:“住了多久总知道吧!住哪间总知道吧!?” 店家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住了三天!在地字号房!三间!” “带我去看看。” “啊……这……” 鹤唳啪的拍了一把钱:“他们人都走了,这三房间我包一下,给我开门!”她顿了顿,又不过瘾道,“其实我也有能力在你这里弄出命案的,就看你配不配合了。” 店家一脸苦逼的取了要是带她上楼,开了门。 鹤唳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四个人就是来蹲她的,纯办事儿。 房间里全无人迹,这些人恐怕住了三□□服也没换澡也没洗,轮番守着……她一挑眉,忽然抓住店家,拿过钥匙,轻手轻脚的开了接下来两扇门。 果然!最后一间房里有两个人正在睡大觉!死沉死沉! 如果自己晚上来,大概就被这俩人盯梢了。 鹤唳狞笑着上前,刚要一脚踹上去,两个人竟然同时惊醒了,仅迷茫了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从手边拿出一柄刀子就冲了上来。 鹤唳连忙抵挡,发现这两人都是会两下子的,配合还相当好,不由得有些发愁,才接了几招就有些吃力,她走的技术流,和这群刚猛路线的没话好讲,她不由得笑出来:“二位别紧张啊!我都送上门了!这么乖还打,太没人性啦!” 她笑容太自信,竟然让两人更加紧张,他们对视一眼,同时放招,往后一跃,跳出窗去,滴溜溜滚了。 “诶我去!别跑啊!我打不过你们呀!”鹤唳大叫着去看窗外,就见那俩人跟后面有鬼追似的,跌跌撞撞跑了,不由得一阵气闷,“长空你到底怎么形容我的呀,瞧把人吓得。” 虽然发现了有人蹲自己这点还不错,可是同时也证明了这群人只是前锋……还有后招,大概就在驿站和长安城之间了。 鹤唳琢磨了一下,随便扯了块布,问店家要了根鸡毛和一点墨水,写起信来。 信里她回顾了自己被潇潇拦截,两人大逃杀半个月,随后她本着人道主义情怀放过了潇潇的事情。然后讲述了她刚才机智的发现别人盯梢,前去撩拨,那群人象征性的攻击了一下以后逃跑,随后详细的描述了这些人的招式体态和神情信息,判断这些人不是专业的杀手,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而且下盘稳健,大多罗圈腿,判断可能常骑马,使刀的时候在劈刺和斜下方挥砍的时候尤其用力,配合间动作很简练,没什么花招,但是技艺精湛,心态稳定,应该是久经战阵的。 “所以,是骑兵啦,骑兵部队哪家强?思奇葛格来帮忙!我大概是回不来了,盯梢都用六个人,对手完全没小看我,既然被我发现了,他们肯定会尽快动手,我应该跑不了,如果直接干掉我那就gameover,如果没有的话,你看着办吧,我还受着伤呢,可玩不了什么花招,说不定还能找个地方好好养养伤哈哈哈!” 这一篇信,她写了快八百字,用了整整三块布,包在一个布袋里,鼓鼓囊囊的一个,信使的脸都黑了,却被鹤唳倾尽家财重金砸的没了话,点头答应送到辟阳侯审食其府上。 随后,她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城了,其实在店家守株待兔更好,但是又觉得店家刚才那么配合值得褒奖,于是想到自己给店家少了那么多麻烦,她不由得有些自怜起来:“我就是这么一个心软的好人儿呀!” 刚自恋了小半天,她就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去。 陕西的地形天然的宠爱伏兵。 第37节 两边的小坡并不高,但就因为这狭长的曲线和弧度,不知道挡住了多少死神的镰刀。 她有些佩服,叫道:“马是不动了,可马的呼吸还是很响啊兄弟们!” 话音刚落,一声号令响起,两边瞬时各冒出十来个骑兵,绕着她快速的跑动了起来,他们和马都全副武装,两两组队,虽然队形变换很快,可是几乎在眼花缭乱的旋转跑动之间,就完成了对她的全方位包围。 又是一声号令,他们停了下来,鹤唳这才看清,每两个人之间,都拉着一张网。 “……我特么算是知道天罗地网什么意思了。” “起!”号令的人一直在后面,看不到脸,只是声音一出,骑兵就整齐划一的一个动作,这次,他们抬起了武器,举起了网。 鹤唳持续保持无害的站立状态,可在此时,她却动了,在所有人紧张的盯视下,她忽然双手举起,扣在后脑勺上,一边喊着我投降我投降,一边跪了下来,自觉的趴在了地上,撅着屁股把自己乖成了一条蚯蚓。 蓄势待发的骑兵:“……” “大王?”那个发号令的人恭敬的问话声,从骑兵后面传来。 “哼!”那个被叫做大王的人只是哼了一声,气性不小的骑马离开了。 ☆、第35章 怀春刺客 示弱的不一定死,装逼的一定被劈。 鹤唳其实不大上网,并不知道装逼遭雷劈这句话,所以以上心得,是她自己总结的……其中多少哈哈哈,就她自己知道了。 她从地牢中被提出,带到了抓她的人面前,那个大王。 这个大王不是王者也不是山大王的意思,它就是现在诸侯的一个统称,就像对辟阳侯审食其,她和季思奇也会很入乡随俗的叫一声大王。 所以他长得年轻一点,剑眉星目霸气侧漏一点,长身玉立宽肩窄腰一点,男人味爆棚了点,都是可以理解的嘛。 综上所述,这是一个年轻的诸侯王,而且住长安,手里还有一支忠诚度极高、军事素养很好的骑兵部队,是个牛人。 这人是谁,她脑子里大概猜到了一点,虽然对于汉朝的历史也都是季思奇左一榔头右一棒槌给补的,可是不妨碍她在本地汲取更多的信息,这样的人可以有很多,但是有可能对背后是小雉的她动手的,应该只会有那么一个。 “你,知道我是何人?” 哎呀声音都那么man简直杀手嘛!鹤呖在心里捂脸,所以上过战场的男人最有味道了! 心里嗷嗷乱叫,面上她却一脸“柔弱的生无可恋”:“见过淮阴侯。”淮阴侯就是韩信的爵位。 “你如何识得我的?” 继续生无可恋脸:“若我说是樊哙将军,大人必会不高兴吧。” “哈哈哈!”他大笑,忽然停住,捏住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你,如何识得我的?” 鹤呖泫然欲泣:“若我说了,能不死吗?” “那是自然。”他自信道。 “因为,”鹤呖挪开视线,不愿与他对视,“大王曾经,是我的目标。” “哦?”他饶有兴致,“谁派你来杀我?” “师门之命而已,是谁要杀大王,我实在不知。” “所以你今日是寻到机会了?” “不是!”鹤呖忙抬起头,慌张的解释,“我受命杀您时,您还是楚王。” 只不过后来犯了谋逆的罪被贬为淮阴侯罢了……这段黑历史不用说的太清楚。 他果然气息一滞,冷声道:“哦?” “然后,然后,您……”鹤呖很艰难的道,面露愧色,“您成了淮阴侯。” 气息更冷。 鹤呖咬咬下唇,鼓起勇气:“师门不再催促,任务便搁置了,若不是今日……我……我……”她脸红起来,扭过头狠声道,“我只恨当初一时心软没有下手,如今在此受你的折辱!” “一时心软?哈!我韩信何须你一时心软!哈哈哈!”他笑得猖狂。 鹤唳酝酿了一下,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有讲究。 必须像香水,要有三个调。 前调是狠,那是最初瞪这一眼的目的。 中调是柔,那是不由自主流露的,不经意的温柔和爱慕。 后调是羞愤,那是理智和自尊要把温柔扯回去。 一眼过后,她更加难堪的回头,羞愤难当。 韩信半天没说话。 你太棒了鹤呖!永远没有ng!鹤呖心里狂笑,就这一会儿,她已经成功将自己打造成了一个有实力有经历有自尊心但是也很柔弱很怕死很颓废的怀春刺客! 她要用全身心来让韩信体会到一点,她,是一个,可以被□□的,强力刺客! 来吧,□□我吧!征服我吧!别眯眼啊别皱眉啊不要犹豫不要彷徨!鹤呖被韩信放开后,便低垂着头一脸怅然若失的样子垂头坐着,时不时的瞟一眼他,心里随着他的每一个表情的变换修改着剧本对白,然后不断提醒着自己的定位和角色设定…… “来人,把她带下去!”韩信忽然下令,他还是冷着脸,“看好了!” “是!”两个近卫走进来架起鹤唳。 鹤呖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倏然抬头,她望向韩信,眼中盈盈如有泪,又意识到不妥,连忙低头擦脸,扭开头,不愿再看他。 韩信笑了一笑,听不出什么意思,转身走了。 再一次被扔进地牢,这是在鹤唳预料中的。 开玩笑,怎么说韩信也是四大兵圣之一,被夸为“国士无双”(季思奇呐喊的)的男人,如果她随便眨巴眨巴眼就能被拿下,那泡到手以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刀捅死丫的。 既然在预料中,那就没什么好难过的,她在有人的时候一脸伤春悲秋,没人的时候就一遍遍催眠自己,把之前即兴准备的剧本设定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越想越觉得自己给自己的设定很完美,韩信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却已经有了不世之功,讲真他不自负是不可能的,自负的男人再警觉也不免自恋和自大,就算不近女色,也不会刻意去拒绝一个貌似爱慕自己的女子。 而如果那是敌方阵营的就更爽了!哪舍得杀啊,简直要供起来好好玩! 这样在韩信手下活命的几率直接窜至百分之百! 她对自己的判断非常有信心。 心术学是刺客必须学的,某些方面将这和察言观色差别不大,可是刺客以前大多是为政治服务的,就和那些朝臣一样,有些时候臣子的帝王心术修得比皇帝还精,毕竟皇帝一旦坐稳就只需要控制,而臣子在皇帝手下办事却需要为了保命而时刻揣测,并且在揣测的同时算计,成功活着让帝王采纳他们的建议,这也是刺客在做的事。 当初相关课程,光体验课就快赶上基础训练了。 这样的功力用来揣摩一个人生路线明了且不需要隐藏的男人,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啧啧,男人啊。 她嘴里哼起了:“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衰还有一个人人爱姐妹们来围观~我们齐心协力把他抓过来扒光他一起仔细看看~~” 接下来整整五天,韩信似乎很闲的无聊,把她提过去三回。 第一次他在院子里看书,大概看累了想起有这么个乐子,就拉出来溜了两下,很是居心叵测的问了些问题,基本都在打探鹤唳的真实意图。 这一轮的问题完全没出乎她的意料,唱作俱佳的表演完又回去,进了地牢后,韩信打发人送来一盘子点心。 鹤唳直接没搭理。 这年头的点心,她只认刘盈小太子殿下的麦芽糖! 第二天看守把原封不动的点心拿了回去,又是粗茶烂饭给了一些,鹤唳开开心心的吃了,觉得自己精神饱满,等着第三天韩信再把她拉出去。 果然,第三天韩信又召唤她了,这次他在用餐。 鹤唳这一天还没进食,在一旁安静的看着,韩信大鱼大肉吃得可香,吃的途中还假装关心的问她饿不饿,期间又夹枪带棒的问她的过去和吕雉那边的事情,显然还想从她身上白得点情报,鹤唳挑着脑内小剧本表演完了,很是泫然欲泣的看着他。 韩信非常会下台阶,一脸怜惜的让仆人加一副餐具,鹤唳犹豫了一下,转身朝着地牢的方向走了,理都没理。 虽然欲迎还拒这招很老,但她可不能太快上钩,跟这男人演感情戏,很容易直接进入肉搏阶段的。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又过了一天,鹤唳再被带出去时,韩信正光着膀子在练武。 看到他一个人和几个近卫嘿嘿哈哈啪啪啪的打得正欢时,她差点笑出来。 虽然是不自觉的,但是公孔雀果然开始□□了,而且很知道自己的优势,相比古代普遍营养不良的身段,他的身材还真是专业级别的好,甚至与可以健身的季思奇相比都不相上下,而且理所当然的比季思奇多了股血性的味道。 要是真鹤唳,她都想要个瓜子坐下磕着看。 可惜,她现在是个怀春少女,刚撞见她就转过头去了,一脸羞愤。 男性带着汗水的身躯靠了过来:“地牢住得可习惯?” “大王请自重。”鹤唳一脸正直。 “哦,嗯自重。”韩信似笑非笑的从旁边一伸手,仆人立刻递上薄衫,他接过,小马哥一样一挥就穿上了,谁知丝质的薄衫一穿上就被汗黏在了身上,愈发性感喷血。 嘿哟,老司机啊。鹤唳偏头死鱼眼,可是不好意思啊,不小心看到你腋毛了。 “你说你以前未曾许人?”他倒是开门见山。 鹤唳当然不能认,她低头不说话。 “吕雉现下已经自身难保,你可还要回去?” “请大王放我回去。” “放你可以,但你可知,不久以后,我还会再抓你一次?到时候,可没有什么吕雉能留你了。” 哦这是要造反杀我家小雉啊,鹤唳心里默默点头,面儿上却做出一副觉出味来一脸震惊的样子:“你!你们!” “明白了?”韩信笑,“你以为,你还能走的了?” 鹤唳一脸三观崩塌泫然欲泣茫然若失生无可恋…… “跟了我,亦或是做阶下囚,你自己思量。”韩信朗笑一声,转身离开。 “……” 鹤唳一句妈卖批等憋到了地牢才骂出来。 果然男权面前一切剧本都是渣啊,当初还不如一刀切了他小jj呢! 季思奇!你死人咩!老娘快精分了啦! 第38节 ☆、第36章 弑君弑将 相比鹤呖,季思奇更想骂人。 他捧着一堆布,逐字逐句的看着,一脸懵逼。 这已经是他这两天经常有的动作了。 他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噩梦,梦到鹤呖明明已经占了绝对上风了,却放过了那个潇潇! 然后打开信一看,没错,真的没杀! 日啊!他把布往地上一扔,恨不得踩两脚。 鹤呖你傻吗!傻吗!你这样回去会被做思想工作的!会丢饭碗的!这种时候怎么可以搞什么人道主义?!人家一点小动作他们这群人的未来很可能被直接“人道”的! 还能更任性一点吗!还能更不要命一点吗!还能更……他忽然悟了。 他的心情汹涌澎湃,表情却冷凝沉重。 她,也根本没在乎。 她本来就不在乎。 “你就图高兴是吧。”他喃喃自语,简直要为自己的怒火攻心笑出声来,“你还真没开玩笑啊。” 他弯腰捡起布,收好,无奈:“可也不能真不管你啊……太无耻了。” “季内侍。”一个小宫女在一片怯怯的说,“皇后召请。” “这就去。”季思奇露出一抹温和的笑。 健身教练这个副职如果说还给了他什么别的好处的话,大概就是可以独对众女而不乱了。 在看到吕后之前,他甚至觉得自己连那些女王类的熟女都能hold住,可是看到吕后以后,面对真女王,他是真的只有俯首称臣的份了,没有见识过一个真的封建社会的女王,是不会知道当王是什么滋味的。 他担心以后回去再做回教练,看到那些被人定义为女王随后越来越自信的熟女,会不会忍不住笑出来。 “季内侍,可有头绪?” 吕后正在院中赏花,她手抚过花的上方,蜻蜓点水一般轻触每一个花瓣尖,神情专注,好像在看花,又好像没看花。 季思奇微微弯腰行礼,他感觉到吕后还有话说。 果然,吕后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今日皇帝宴请众将,召了盈儿与那刘如意随同。” 季思奇直起身,静静地听着。 “他令刘如意与盈儿当庭比试弓箭,刘如意上了,满堂喝彩,而盈儿,拒绝了。”吕后语气平静,平静得让季思奇心里咯噔一声。 吕后笑了一声:“盈儿多大了,刘如意才多大?盈儿拒绝,不过是不欲以大欺小,伤兄弟情义而已。”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重……”季思奇忍不住想劝劝,却被吕后打断:“就因为这个,他被他父皇训斥,说他懦弱胆小,不堪重任!” 她眯起眼,一把捏住盛放的花朵:“群臣皆惊,各有所思,俱不敢言!” 这……这爹太渣了吧……季思奇心里擦汗。 吕后说罢,盯着花朵出了会儿神,许久才将注意力收了回来,放在他身上。她端详了她一会儿,直看得他冷汗淋漓,才放开捏花的手,随意拍了拍,双手自然的放在小腹前,昂首直立如松,沉声道:“既人心,已偏袒到这份上,饶是一百个商山四皓亦挽不回圣心,有这个力气隐忍蓄势,不如趁我儿还没跌落谷底,做点直接有效的。” 季思奇听着,心里默默点着头,可随后就点不下去了,他所以为的历史上记载的和吕后所说的蕴含的好像完全不一样? 绝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强迫自己不往那个方向想,尽量让表情自然的疑惑:“恕我愚笨,殿下的意思是……” “还有什么,比太子即位,更名正言顺的?” “……” 季思奇猛的抬头,瞪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吕后微微昂首,凤眼微垂,带着点睥睨的看着他,表情平和中混合着莫测,笑意盈盈。 习惯了和鹤呖的相处,他已经很难分清真假的界限,可是却比过去更能凭直觉判断出真假。他盯着吕后的表情,心里涌动着比看到鹤呖放了潇潇还要澎湃的咆哮。 她没开玩笑!她是来真的!她要谋杀亲夫!她要弑君!她要篡位! 吕后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吕后啊! 你让我们历史研究院千把号人情何以堪! 你接下来不是要搞韩信的吗?!你不搞韩信你直接搞你老公!?你是要当潘金莲吗! 你这么叼……绝对不能让鹤唳知道!她会乐疯的!绝对! 对,鹤唳!鹤唳怎么办?! “季内侍善谋,可否参详参详?” 善谋……季思奇苦笑,这可真是从何说起。当年老娘每天从早到晚看甄嬛传,他就每天在“皇上”“娘娘”的喊声中起来,周末只要不出门就整日里受宫斗的熏陶,说是耳濡目染也不为过,前阵子戚姬那儿小动作不断,各种恶心人,他奉审食其之名进来辅助吕后,本来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可后来实在看不过去,给出了点应对的主意,竟然真的勉强减少了一点恶心度,可其实都是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谋略,吕后这话,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心情如何阳光。 但他也无暇理会这些了,现在他的任务更重了,如果说原先他把吕后当成被迫害的队友,现在就完全是腹背受敌了。 现在的历史已经开始脱离正轨,但是还没到能被史书记载的地步,可一旦吕后被逼急了作出干掉刘邦的事,那这样的蝴蝶效应他想都不敢想,说不定他当场就死了,忘了自己是谁了。 得把它掰回来,必须掰回来。 ……还要把鹤唳弄回来。 “敢问皇后,鹤唳如今是否真的是在淮阴侯处?是生,还是死?”他决定先问最关心的。 吕后并不介意他答非所问,答道:“韩信府上我并无暗探,但我已着人前去查探,但若是真被韩信擒住,是生是死……你……”她不再多言,但意思却很明显,季思奇心下一紧,咬牙道,“恕我无礼,殿下的计策,实有鱼死网破之意,就算事成,于太子的地位可否稳固,于你们母子关系,于这天下,都后患无穷,若殿下执意如此,则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计策和一个万无一失的人……” “此人,可是在韩信府上?”吕后似笑非笑。 “然而,这世间,并无万无一失之事。”季思奇随即补充。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 “哦,那你是何意?” “殿下,您陪着皇上夺得这天下,皇上现在想要什么,不要什么,以您对他的了解,心中必然一清二楚。现在,你光看到皇上想要换太子,莫非就没有看到皇上还有更为发愁的事,一些……他不要的东西?” 看吕后若有所思,季思奇再接再厉:“就如您所说,这个天下,有一半是您的。有些事情,您能做,戚姬?哼,想都不敢想。” 吕后听着,缓缓走动到软垫边,跪坐了下来,大宫女兰舒立刻在矮桌上摆了温热的茶水。 “太子这份心性,眼里揉不得沙子,纵使您为他做了这事儿,他终有一日会长大,会知道内情,届时他会如何做如何想,实在不好揣摩,但于您,必然不是好事。如若因为您的一片苦心,让未来母子生了隔阂,实在不值……“季思奇在说到他终有一日会长大时很心虚,因为刘盈实在不长命,他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道,”现在太子只要不让人抓到把柄,地位依然是稳固的,既然皇上现在已经如此,视太子与您为刘如意和戚姬的障碍,那么,我们就得有雷霆一击,让他明白,这个天下要稳,一时半会儿,还离不了您……和吕氏。“ 吕后素手轻抚着杯沿,许久没有说话,季思奇心中打鼓,一面排练着吕后如果问怎么做,该怎么把弄死韩信这个话题引出来;一面又担心她坚持自己,那他就算说破天去也没用,只能灰溜溜的自己想办法去救鹤唳了。 就算救不出,也得毁尸灭迹后再回去搬救兵! “呵!”吕后突然轻笑了一声,“季内侍有一言,我可不爱听。” “殿下请讲。”季思奇连忙弯腰作洗耳恭听状。 “这天下岂是一时半会儿离不了我们吕氏。”吕后拍拍手,站起来,“这天下,有一天,算一天,永无离吕氏之日!” “殿下所言甚是!”季思奇在琢磨自己要不要跪一下以示激动,可事实上与这个天下长长久久的也只有生生不息的姓吕的人了。 他还在想怎么把话题拉到弄死韩信身上。 吕后忽然问道:“季内侍,淮阴侯……是不是该有反意了?” 季思奇终于从吕后口中听到了韩信的爵位,一阵激动,可在琢磨过她的意思后却一阵胆寒。 韩信被吕后弄死,确实是借着韩信谋反的名头。也就是说这一刻她所提的方法一直实施到了最后。 她是早有打算,还是灵机一动? 不管怎么样,这个女人,都太可怕了! 鹤唳,你还是别回来了,有你的吕后说不定真如小智有了皮卡丘,要踢大汉的馆了! 鹤唳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完全不被期待。 她依靠自己迷妹的表现又苟活了三天,第四天,韩信从宫中宴饮归来,天都黑了还把她招过去,房中灯火通明,他人在纱帐里穿着亵衣独自喝酒,还时不时拿筷子敲敲碗,心情很好的样子。 鹤唳跪坐在纱帐外,低头沉默,心里疯狂写剧本。 去了宫里一趟就嘚瑟成这样,肯定又欺负我们家小雉了,就算没欺负到,也是欺负了小雉的儿子了,啊啊啊啊王八蛋!穿开裆裤的变态! 韩信走过来,拿了一樽酒凑到她嘴边:“喝酒。” 鹤唳死鱼眼,扭过头去。 韩信又把酒杯凑过来,几乎环住了她:“喝!” 鹤唳这次连半个身子都扭开去,态度鲜明。 韩信嘟哝了一声,竟然没生气,自己一口喝了下去,扔开了酒樽,眼神迷离的观察她的侧脸,贼手还来摸她的下巴:“你,与我见过,那些,善战的女子……不一样……很……漂亮。” 废话,不漂亮当刺客都少个色-诱的技能,算残疾好吗!这方面墨门的妹子都自信。 鹤唳的长相在未来都算是时尚的,她轮廓很深,比一般亚洲人鲜明,很多人都觉得她虽然不是混血,但至少有点别的民族的血统。到了这儿,自然与众不同,可能有人会觉得她丑得像外面的野蛮人,但也不乏审美比较潮的,觉得她好看。 韩信不愧是军营里呆久的,口味就是重。 “你,知道,宴会上,发生什么吗?” 鹤唳偷眼瞥他,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又立刻回过头去,顺便用力地憋红了耳朵。 韩信轻笑一声,道:“刘季,命他的两个儿子,比试,射箭,小儿子花拳绣腿的耍过后,大儿子却推托不干了,哈哈哈!刘季便说大儿子,那个刘盈,不堪大任,哈哈哈哈!疯了,为了那么一个女人,哈哈哈哈哈!以前我怀疑他大儿子是不是自己的,现在我觉得他小儿子也不是他亲生的,哈哈哈!那箭术,分明不是汉人所授!偏他还觉得小儿子类己,类己?哈哈哈!” 真是要死啦,私下里叫刘季诶,鹤唳给他鼓掌。 不过照他这么说,那箭术应该是长空教的,长空好像是正儿八经的汉人…… “你说,刘季已经到这步田地,你主子……那个吕娥姁,可还有翻身之日?不如跟了我,锦衣玉食,要什么没有?”韩信的手在她肩上抚着,轻轻退掉了她的外袍,露出了裸=露的肩膀,作势轻嗅。 鹤唳微微歪着头,语气平板:“大王,我已经快十天没有沐浴了。” 韩信一顿。 “您刚才闻的,大概都是我的泥味儿。” 身后的躯体僵硬如石。 鹤唳抬手微微遮住嘴,一脸彷徨羞涩的回眸看向韩信:“扰了您的兴致,万分抱歉哦。” 韩信站起来,拉了拉裤裆,甩袖离开。 第39节 走到门口,似乎又气不过,回头指着她下令道:“来人!给她洗漱沐浴!安置到后院!”顿了顿又道,“上脚镣!” 看着韩信远去的背影,看着护卫刚进来又忙不迭去找仆人,鹤唳还是维持着掩嘴回眸的姿势,撇嘴:“哦呀,直接捆绑play啊?” 这下麻烦了,季思奇,你特么死人吗?!老娘要被弓虽女干啦! ☆、第37章 男女通吃 37 为了任务,鹤呖没少勾搭有家室的人。 为什么说有家室的人而不是说有妇之夫,因为……咳,她有时候也男女通吃一下。 这次这种程度虽然某方面重口味了点,但总的来说还在可控范围内,她很乐观。 再过两天,她的伤差不多就可以痊愈了,到时候就算没有季思奇,她也可以自己出去,贵重物品全都在身上,这年代的人对于微型武器根本没什么概念,以为卸了她绑腿上的青铜刀就没事了,也瞧不起她一个女人,她连专门练的防搜身的技术都没用上就全须全尾的过关了。 要不是之前觉得自己跑不过韩信的骑兵才在这儿混,现在逃跑她不需要有一点压力。 只是……没有王子救公主,感觉好无趣啊…… 她甩了甩脚,沉重的脚镣发出闷闷的敲击声,哗啦哗啦响。她顿时不敢乱动了。 这脚镣之前不知道锁过多少人、或者多少尸体,血垢和锈渍混合在一起,刚套上她的脚,脚踝就是一圈上了漆似的红印,要是擦出那么一点伤口,破伤风不说,当场败血都有可能,简直比生化武器还恐怖。 她不怕伤,也不知道死亡有什么可怕,但是相比之下她更乐意热腾腾的再活一阵子。 结果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玩意儿勒住了她。 她从自己小刀的刀柄上抽出一根细如银毫的针来,对着钥匙孔比划了一下,实在觉得有点小题大做,还是收起了针翘了翘脚,哼了会儿小曲子。 有人来了。 “夫人,这边。”一个女声在引路,转眼就到了她的门前,鹤唳坐在桌子上,两脚搁在地上,双手撑在背后,看着进来的一群人,开了门后,就剩下主仆两人,其他人关上门走了,侍卫照样在外面守着。 领头的是开门的侍女,只是炮灰而已,后面大概就是重头戏了,一个端庄的华服女人。 她也三十多岁,和韩信差不多大,表情很高贵不可轻犯,看她的眼神非常不客气。 好嘛,正房打小三了,鹤唳心里几乎要笑出来,这样的场面大概她和面前这位夫人都是身经百战了,她为了任务专业被打一百年,而这位夫人则打小三一百年了。 鹤唳真想笑着挥挥小爪子打个招呼,可转头就尽职的捡起了脑内的剧本,心里喊了一声“!”她假装艰难的撑起来,坐正了微微垂头,看着她一言不发。 “听说你是鹤唳,皇后派来的刺客?”旁边的侍女毫不客气的开喷了,“就你这样,还敢来勾引我们将军?” 又不是你老公,你着什么急啊,鹤唳看都不看她,望向那位夫人。 “问你呢,你说话啊!”侍女又叫。 鹤唳便望着她,似笑非笑,侍女有点害怕,却强撑着,腿都抖了起来。虽然没什么杀心,可被她这么看着,很少有人能不怂的,鹤唳看她好玩,干脆微微抬手,四指并拢作手刀状,突然往侍女一伸,嘴里还发出“biu”一声。 侍女猛地后退一步,小脸煞白又羞愧的看了她家夫人一眼。 鹤唳乐不可支,语气温和地道:“所以,你站出来干嘛嘛。” 侍女敢怒不敢言,干脆垂首退到夫人身后,开始卖主子了。 那夫人一直冷脸站着,此时上前一步,问:“你知道我是谁?” 不愧是两夫妻啊,开场白都一样,鹤唳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无礼!这是我们夫人,齐王妃,将军的正妻!见面居然也不跪拜!”那侍女又窜上来了。 齐王妃是什么鬼,不是韩信老婆吗,韩信以前不是楚王吗?不管啦,反正是老婆! 鹤唳迟疑了一下,期期艾艾的抬头:“若是跪拜了,我算什么呢?” “?”两人一脸疑惑。 哎,智商。“若我是被俘的刺客,无惧生死,我又何必跪拜于你们?”她缓缓道,“若我是即将入门的侍妾,夫人就在面前,我这样跪拜,岂不是代表,夫人承认我了?”她抬头微笑:“那我到底是拜好,还是不拜好呢?” 你还是做个宁死不屈的刺客吧。她从面前这对主仆的眼神中看到这个意思。 可惜啊,人家现在是个无辜倔强芳心暗许又艰难支撑傲骨的白莲花小可爱。 “倒是善言……”齐王妃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她昂着头,站得笔直,“你知我来意?” “不知。”鹤唳老实道,“请赐教。” “你现在自身难保,我也不会放你出去,但若是你愿意与我为奴,我会善待与你,作为交换,你必须……从此与将军再无瓜葛。” “与你为奴?”鹤唳喃喃,“怎么为奴?” “侍奉我,听我之命。”齐王妃顿了顿道,“我将庇护与你,你无须再在外奔波劳累,以后,若是有好人家,我亦可为你安置嫁妆,你可以相夫教子,安度余生。” 相夫教子相夫教子相夫教子……鹤唳被这句话洗脑了,她甚至兴奋起来,眼神发亮:“相夫教子,安度余生?” “正是。”齐王妃眼神亮起来,笑容轻浅,带着股强忍的得意。 “听起来真好啊,完全是另一种人生。”鹤唳喃喃自语,忽然抬头,“和你一样吗?” “什么?” “你现在,相夫教子,安度余生吗?”该改一改策略了。 意识到不对,齐王妃眼神凌厉起来:“你是何意?” “那我换个问题吧,”鹤唳微微往前仰,“你这样,已经有多少侍女了,我的,夫人?” 她站起来,在她俩下意识的退了一点后,用微笑制止了她们继续后退,并且继续逼近,脚镣在地上哗啦啦作响,清脆又沉闷。 那侍女往外看了一眼,张嘴欲叫,鹤唳轻笑:“哦哟~怕我啦?” 齐王妃立刻抬手,回头严厉的制止她,昂首挺胸盯着鹤唳,一脸你奈我何。 “为什么怕我呢?”鹤唳逼上前,她刚被搓过澡,头发没有束起,乌溜溜的带着波浪卷,随着她的动作滑到了齐王妃的胸前,两个人的体息混合在了一起,亲密无间,“我不可怕呀。” 她比她高了一个头。 她的气势完全压过了她。 她不会叫人,鹤唳很肯定,齐王妃丢不起这个脸,而且还很好胜。 真可怜呀,女人,遇到男人的事,智商就拐个弯。 她微微弯腰凑到齐王妃的耳边,故意吐气说话,感受她的僵硬和战栗。 “我有时候想,多累啊,我一个女子,每日餐风露宿、衣不蔽体,无家无室、无夫无子,纵使有一日失败了,死在角落,恐怕化成了灰,也无人记得……多好啊,夫人,相夫教子,安度一生……可我该怎么保证,我的相公,不会一个又一个,往里带女人呢?” 她盯着齐王妃的耳环,还是大号的淡水珍珠,真是了不得,不重么。 “你也曾想过相夫教子、安度余生吧,多少年了,你成功了吗?”鹤唳笑了一声,“我是一个刺客呀,我都没想到,有一日会衣冠齐整的,坐在将军的后院里,床上,等他……” 齐王妃身子一紧,鹤唳心里暗笑。“夫人呀,仔细想想,我,与你,与那些奴仆,又有什么不同呢?我们都在这将军的大房子里住,一起吃,一起喝,一起睡,甚至一起拉撒,依附于他,又受制于他……你说让我于你为奴,好哇,求之不得……但求求你不要抛弃我,让我一直跟着你好不好,我宁愿终生不嫁,我不想有朝一日,也一日复一日的看着别的女人进来,让我疲于应对,操心劳累,哀叹爱人的离心,忧伤年华的远去……” 齐王妃有些轻微的颤抖,非常小幅度,她在忍。 鹤唳又凑近了点,几乎紧贴她耳朵,手微抬,半环着她的腰,用微颤的哭音,说了最后一句:“求求你,让我侍奉你……我什么都会做……只要你,别抛弃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齐王妃急喘一声,猛地推开她,自己后退两步,靠在一脸懵逼的侍女身上,叫道:“你,你……妖女!” 鹤唳脚上套着脚镣,她始终注意着自己不要剧烈活动以免脚被磨破,只能干脆顺势跌坐在地上,一脸无辜的举着双手,像个球场上被裁判吹哨的球员。 “我不想和你争什么的,你已经知道我(的能力)了,我只是想过安稳的日子,真的,我什么都会做的,夫……人……” “争?!你怎么和我们夫人争!”侍女忍不住了,拦上前来,“我们夫人是前秦齐国王族!为了娶我们夫人,将军奋斗了十年!得了齐王的名号,才敢回来迎娶我们夫人,由皇上亲封齐王妃!你什么东西,敢与我们夫人争!” “阿叶!”这一番话,没把鹤唳怎么样,却把齐王妃说得脸色惨白,她身体轻颤,对上鹤唳了然却笑意盈盈的脸,呼吸一滞,猛地甩开侍女阿叶,转身走了出去。 等大门重新关上,鹤唳百无聊赖的站起来,嘟哝:“这么任性,带着个二百五来撕逼……” 她就是想搅一下浑水,韩信这里已经撞到墙壁了,可不想在人家老婆这里还吃瘪。关键是她这一套用韩信身上估计现在已经怀孕了,但是用人家老婆身上,要么他老婆爱上她,要么他老婆更加防范她。 正房防小三了,老公偷腥的难度系数就更大了。 她撩开衣服,看了看身上被潇潇的小熊爪扎出的两个血孔,那儿的痂已经脱落了,露出浅粉色的嫩皮,要是现在走,也可以了,但如果等再皮实点,那就更好了……毕竟长空还在等自己,这个时空她谁都指望不上……叹气。 感觉自己快变成伊索寓言里的那个被关在瓶子里的魔鬼了。 其实人家家里一点也不好玩啊,季思奇,如果真等到你来救我的时候,我干掉你好不好? “阿嚏!” 季思奇打了个喷嚏。 “受凉了?”审食其在一旁问。 “我觉得,像是某人在说我坏话。”季思奇苦笑,又向一旁恭敬的确认道,“敢问丞相,鹤唳真的没死?” “何止没死。”被叫做丞相的中年大叔摸着胡子,“刚得到来报,昨夜搬进了将军府的后院。” “……哈?”季思奇菊花一紧,“这,这是什么意思?” “看来小兄弟还未成家。”丞相很有亲和力,笑呵呵的,眼神却意味深长,“那位鹤内侍如果真如你们所说,姿色尚可,那,大概是已经被淮阴侯收用了吧。” “……收用……鹤唳……”季思奇双眼放空。 他只觉得头皮一麻,一股电流从头窜到脚,被雷的不行,想到鹤唳和韩信在床上ooxx……我靠,完全想象不出来!好可怕怎么办!比知道有工作人员违规了还可怕!问题不是鹤唳可能和古代人发生关系了,问题是鹤唳和韩信!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他连唯一的队友都要失去了吗?他抽筋似的一摸自己胸前的暗袋,感到那个圆鼓鼓的信标后,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可不可能尚未可知,皇后下令,若是她活着,必要保她周全,你无须担心。”丞相道,“这一点,我萧何倒是可以担保。” 季思奇连忙站起来一拜到底:“劳丞相费心!” “无妨,刚才说到哪了?”萧何问。 审食其道:“陈豨叛乱,皇上欲亲征,皇后着我问丞相,可否趁此时机,诛淮阴侯。” 萧何闻言丝毫没有意外,他看了看季思奇:“这位小兄弟意下如何?” 他这是对季思奇在场有点顾虑了。 季思奇道:“丞相有所不知,鹤唳只要没死,就绝不会反叛,她虽身陷淮阴侯府中,必然大有可用之处,而要劳动她,则非我传话不可。” 萧何点点头,看向审食其,审食其点了点头。 他点头,则基本可以代表吕后的态度了。 萧何再无疑虑,谋划起来。 第40节 季思奇在旁边跪坐着,听得入神,耳中有萧何的声音,还有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早就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能见到萧何,所以现在和他对坐交谈并没有激动到失态,可此时心情却还是相当澎湃,原因是历史上的“闺蜜撕逼”情节终于要开始了。 “萧何月下追韩信”,多美,现在,萧何却和韩信的敌人们坐在一起,探讨怎么坑死他。 虽然历史必然有此一出,但是在这个历史进程下,却只有他知道,是他一手推动了这个剧情,否则今天坐在这儿讨论的,说不定就是怎么趁刘邦亲征平叛的时候干掉他。 他感到一丝兴奋,但更多的,却是可怕。 ☆、第38章 成败萧何 “你,和我的夫人,到底说了些什么,致她如此不快。”韩信跪坐在书桌边,头也不抬。 鹤唳跪坐在对面,屁股正好搁在脚镣上,她低着头,专注的扭着脚趾头,活动血管。 长期处于被禁锢的状态,她必须时刻有点小动作来保持着自己的血液流通,以保证在突发情况下能够随时跳起来打一场。 “鹤唳……”韩信声音微沉,他缓缓的放下笔,手势颇重,眼神警告。 “我就是为你不值……”鹤唳低头嗫嚅,声音无限委屈。 “哦?” “将军人中豪杰、国士无双,本可以戎马一生,为这天下创出不世基业,可为何偏偏却栽在了那样的女人手里……” “什么样?”韩信问。 有门! 鹤唳哗啦啦翻着自己昨夜总结的心得,心里难得有些打鼓,她瞎话说多了,“曾被派刺杀韩信”这样的瞎话当场说一套就是一出戏,可对于已经发生过的事,不怎么了解的她在当事人面前,却很难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 韩信以前的事情,也只是季思奇随意提了一嘴,他说他是个合格的武将,却是个不合格的臣子,最经典案例就是在刘邦身陷险境向他求援的时候敢按兵不动,挟兵要爵,非得刘邦答应了才出兵。 可他并没有说当时要的什么爵,只是作为形容韩信这个人的一个例子罢了,不过幸好他老婆的侍女够蠢,漏了丝口风,就算猜错了,也没什么了,反正她是外人,以讹传讹听错了也没关系。 她整理了一下,掷地有声又含糊其辞:“齐国早就灭了!就为了圆个做齐王妃的梦,逼你问皇上要个齐王的爵,你可知道这天下已经姓刘,哪个帝王能容这样的臣子,您后来已经贵为楚王,封了楚地,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认为叛变,被贬为淮阴侯?如今堂堂伟丈夫,坐在这儿每日写字下棋,不就是因为失了帝王的信任吗?皇上疑你固然有错,可您的所作所为哪一样不犯了他的底线,其中最错的,就莫过于那件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偷偷抬眼观察着韩信,他又拾起了笔,却一动不动,显然听得认真。 差不多了……眼泪,快出来吧! “她若是真的爱你,怎么会为了这么一个虚名,就陷你于如此不义之地!现在不还是在长安城,大汉的天下,做着你淮阴侯的夫人吗?却还敢到我这儿,说什么这是齐王妃,韩信的夫人……呵!齐王妃,她若是自称淮阴侯夫人,我姑且算她是个伟女子,能与你共荣辱进退,如今,我看不起她!”鹤唳猛地抬头,大喊,“我看不起她!她怎么配!如此爱慕虚荣、毁你一生的人,我看不起她!”她气沉丹田,尖叫:“我恨她!” 韩信一震,他咬了咬牙,猛地把笔掷向她的头,大吼:“不许这么说她!你不配!”刚喊完抬头,看到鹤唳,他却愣住了。 鹤唳拿脸接了这一笔,墨迹划过脸颊,她急促的喘着气,双加通红,双眼更是血红,潺潺流下的眼泪到了脸颊处混合了墨迹,一滴滴黑水滴在了雪白的衣服上,显得凄惨无比。 她哽咽着,强逼着自己不哭,可眼泪就是不断的流。她梗着脖子,直直的跪着,细长的颈子被对襟的宽领勾勒出了优美的弧线,忽然滴上了墨迹,极为刺目。 韩信愣了许久,忽然扔了个帕子过来,粗声道:“擦了!不许哭!” 鹤唳吸着鼻子接了帕子,没擦,在手里扯着,扯着扯着,不知怎么的又触动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韩信吓得一愣,怔怔的看着她。 这次,鹤唳是嚎啕大哭,全情绽放,她仰着头、微眯着眼、大张着嘴,哭得毫无美感,丑陋无比,眼泪鼻涕甚至口水粘住了长发糊了满面,液体滴滴答答流了下来,整个人一片狼藉,简直看着都辣眼。 “怎么会这样啊!”她已经口齿不清,还努力的嚎啕着,“你应该是兵圣啊!你可以得到更多啊!怎么可以这样啊!我放弃了刺你!这些年吃了那么多苦!我想看你更厉害!想看你得到更多!想知道我的苦没白吃啊!你怎么会被害成这样啊!韩信!你对得起我吗!我还不如当初杀了你啊!” 韩信怔了许久,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撑着桌子,缓缓的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跪坐下来,也不嫌弃她一身狼藉,竟然伸手把她抱在怀中,笨拙的拍着背:“莫哭,莫哭了……” 鹤唳呜呜呜哭着,有气无力的推了推他,没推动,干脆用他肩上的布狠狠的擦脸。 “放我回去!”鹤唳闷闷的说,“我不要呆在这!” 韩信半个字都不信,低声哄着:“好了,不要生气了,我除了你脚镣,明日带你去城外遛马如何?” “我没说气话,我要回去!”鹤唳想了想,补充道,“我才不和【齐王妃】共处!” 这不还是气话嘛,韩信笑了:“好好好,我还没有淮阴侯夫人,给你做如何?” 卧槽这渣得有点厉害了!鹤唳差点笑出来,嘟嘴:“不要!放我出去!” “好好好,明日带你出去遛马,先洗漱休息好吗?”韩信一副你说什么是什么的样子,把她扶起来,貌似温柔但其实很粗鲁的擦了擦她的脸,“瞧,都不好看了。” “本来就不好看。”鹤唳嘟哝,她顺势站起来。 “谁说的,看本王不宰了那厮!” “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就可以。”鹤唳瞪了他一眼,又吸了吸鼻子,挣开他的双手转身要走,脚一动,就腿软似的一弯,脚镣就哗啦啦的,在两人静谧的环境中极为突兀。 她既没回头也没表示什么,若无其事的继续走着,却被韩信叫住了,他叹了口气,叫来了负责押送鹤唳的卫兵:“钥匙,给她解了。” 卫兵应了一声,掏出钥匙,刚要蹲下,又被韩信止住,他要过了钥匙,对卫兵下令:“背过身去!” 卫兵听话的背过身去,韩信蹲了下来,亲自给解脚镣,刚叉入了钥匙,就听外面有传令兵大叫:“报!有紧急军情!皇上传旨!召将军速速入宫商讨!” 韩信一顿,慢条斯理的把她的脚镣打开,对卫兵道:“送她回房,好生梳洗照顾。”又对鹤唳道,“我,很快回来。” 鹤唳菊花一紧,撇过脸不理他。 韩信笑了一声,入内换了一身正装,大步出去了。 鹤唳演戏演到底,卫兵押她回屋之前还抽抽噎噎的,待到快进后院时,一队外院的护卫列队而来,与他们狭路相逢,鹤呖两人让在一边,等他们先过去,再回了后院屋中。 进了屋子,她又平静了一会儿,等着外面完全没有人声,她打开了一个小竹筒,从里面拿出一片丝帛,上面用炭笔密密麻麻写了字……英文。 这是刚才路过的那队侍卫,领头那位扔给她的,他从出现开始就盯着她,直到快路过时他微微抬手,抓着刀柄的手捏着这个竹筒的头,鹤呖拂了拂袖子,成功接力。 在看到第一句“whatareu*ingdoing!”的时候,她噗的笑了出来。 季思奇也真的憋得快爆炸了,出来就这么一句,简直不能更暴躁。 不过他竟然能动用别人的暗线来传递这种明显对别人来说是鬼画符的信息,看来混的还不错。鹤呖磨牙,玛德这样还不来接我。 篇幅有限,他的信很简单,翻译过来差不多意思就是一个宗旨: 韩信要死了。 陈豨叛乱是一切事情的契机,刘邦在此役中会受伤,病痛绵延两年后死亡。韩信会托病不参加平叛,使得刘邦亲自披挂上阵,但他将会背上参与叛乱的名头被吕雉和萧何击杀于宫中。而吕雉,会在此役中,用她的狠绝和强横再次获得刘邦的重视。 “听说你还好我就放心了。我已经尽力,接下来看你的了。” 鹤唳合上丝帛,就着烛火缓缓的烧了。 外面运送热水的人正提着沉重的水桶靠近,她手撑着下巴看着布帛上的火,感觉到自己脸上被干掉的泪水绷得紧紧的,不由得有些出神。 “你要死了诶,亲爱的。”她喃喃,朝着布帛撅嘴啾了一下,轻笑起来。 这一夜,韩信未归。 第二日,他回府,托病不出。 第三日,刘邦披挂,出征平叛。 看着远去的大军,季思奇心情很复杂,他跟随着吕后,吕后的身边站着审食其、萧何等重臣,韩信托病没来。 这是“倒韩信”团第一次全员会面,吕后一直居于深宫并没有直接参与各种行动会议,如今站在这里,让季思奇恍惚间有种团长到位输出mt和奶都齐备准备进副本的节奏。 他左右环视,因为吕后表示自己要站到最后,很多大臣送完皇帝,就分拨走了。剩下的有眼熟的和不眼熟的,还有一些刚才介绍官位时还都身居要职,他们对吕后倒没怎么样,对萧何却很是恭敬,可见都是萧何的亲信。 萧何这人简直可怕。 没一会儿,就有懂事的亲侍退了出去,几人在为了送行而临时假设的棚子里各怀鬼胎,许久没有人说话。 “淮阴侯这一病,相当凑巧啊。”吕后望着前方,缓缓道。 “皇后说得甚是。”审食其没有说话,萧何过了一会儿才点头赞同。 “他若趁皇上不在有异动,我们孤儿寡母的,恐怕不好应对。” “淮阴侯忠心耿耿,且深得圣心,必不会欺瞒皇上,请皇后放心。“萧何还在为韩信说话,”然而事无绝对,淮阴侯毕竟曾经……故臣提议在宫内外增加守备,直到皇上凯旋。” 其他臣子纷纷点(头)赞(同)。 吕后表情不变,询问道:“丞相认为,谁可担此重任?” “城防初建,且为淮阴侯所操=练,不可用。臣等愿调用府兵注意城防兵的动向,然宫内防卫,在可信之人中,唯有辟阳侯的府军可调用,不知辟阳侯意下如何。” 审食其面无表情:“臣之幸也。” “大善!”萧何一脸欣慰,于是后面的众臣纷纷跟着点赞,计划第一步已经开始,有了这一个会议,萧何和审食其往宫中调动大量武士就成了一件过了明面的事,到时候就算刘邦问起为什么会突然有那么多武士一起干掉韩信,也可以拉着大家一起作证说这是防患于未然了。 此时,所有人都并不知道,韩信到底会不会叛。 可他的“谋反被诛”,已经在一些人的日程本中了。 季思奇有些恍惚,他现在的思维都快步入哲学范畴了,觉得什么都那么玄妙,待众人商量完往外走,他碰巧与萧何并行几步,忍不住还是低声问道:“丞相,在下有一事不明。” “但讲无妨。”萧何摸着胡子,眼神有一丝了然。 季思奇硬着头皮:“在下一直奉丞相月下追韩信为佳话……如今走到这步田地,丞相,可有感怀?” 萧何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他真问了出来,但还是想了想,温和道:“我萧何非圣人也,但求无愧天下众生而已,百姓苦战,则我止战,何感怀之有?” 但如果韩信没有叛乱呢? 季思奇没问出来,可他盯着萧何,眼神这么说。 萧何一笑:“我追韩信,盖因我知他,这么多年,他未曾变也。” 说罢,他走到自己的车驾边,上车走了。 季思奇有些怔愣,想到历史上对韩信和萧何的评价,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古人诚不欺我。 ☆、第39章 长空夜谈 自穿越后一个月一个月的折腾来,天气已经转凉。 鹤唳穿上了厚衣料,带着卷的中长发披散在果露的肩上,往外探看的样子温柔缱绻、痴情婉约。 服侍她的侍女都看不下去,将灰色的毛皮大氅披在她的身上,轻声道:“将军时常忧心国事,十天半月不来后院,你瞧他还惦念你,给你赐下这大氅,可见心里是有你的,女郎你可千万别太过难受。” “将军一直不曾出门?”鹤唳微微回头,眼神里有些彷徨。 侍女摇头:“将军未曾出过门呢,也不曾听说谁来拜访,也不知在做什么。” 第41节 很好,一问三不知。 鹤唳微微垂下眼,嘟囔:“可是我前些日子哭得太丑,被将军嫌弃了?” “怎么会。”侍女笑了,“将军不知多心疼,回了宫不就吩咐给你准备消肿的药吗?” “可都快半个月了,他为何也不来看看我?” “这……” “哎,罢了,入了这门,还能有别的想头吗。”鹤唳万分惆怅地站起来回屋,直接就躺下睡了,侍女等了一会儿,叹着气默默离开,守在外面做活,到了夜间,便在隔间铺了铺盖也睡了。 许久,月上中天,好睡一场的鹤唳伸着懒腰坐起来,神色如常的开门走出去,哼着小曲儿左右看看,往韩信的书房晃去。 侍女一问三不知,她却是真的知道。 叛乱刚起的时候,其实刘邦不仅喊了韩信,还喊了梁王彭越(不知道是谁),问题不在于彭越是谁,问题在于两个大将都托病了,刘邦本身也无所谓,他干脆自己上了,还玩得挺开心,可有点不好,没了两位大将的兵力,他自己手里的兵还不如人家叛乱的多。 所以半个月过去了,前方刘邦战事颇为胶着。 而后方,韩信一直保持着深居简出的状态,至少白天是真的没有动静,可是夜间,却不好说了。那位线人隔三差五传递的消息显示,韩信屋中的灯火,经常彻夜通明。 可以那人的本事,能知道这一点就顶天了,至于韩信到底是为什么搞通宵却不搞事,他们却都不明白,消息里的语气就略有些焦急。 他们希望韩信搞事,殷切希望着。 如果韩信不搞事,强行说他搞事的话,虽然结果一样,但是皇帝面子会不好看的。#老婆明摆着帮自己残害忠良怎么搞#这种话题上热门,到时候老公也会难做。 “你为什么不搞事呢亲爱的~”鹤唳轻哼着,语调轻快,一步步靠近韩信的寝宫,同时也是他的书房。 作为兵圣之一,韩信的府内守卫虽然不是皇宫一般的严密,但是也足够了,甚至和军营一样,还有不定期换防。好在兵圣大人自己不喜欢寝宫附近站满人,一旦混过外院,里面基本就没什么守卫了,很方便偷听。 她这半个月几乎日日都在这附近鬼混,连狗洞都找到好几个,还偷摸着架设了一个偷听孔,已经连着听了三天,实在是勤奋努力的像个劳模了。 幸而这里的建筑还只是土木建筑,她的武器抠墙分分钟的事情,远好过去抠窗上的布,到时候堵不上还容易坑到自己,她抠的孔在韩信书桌后方不远处,很细窄,只够她的银链子通过,而一旦银链子通过,那特殊的材料就能作为传声的线一样,让她清晰的听到里面的声音。 她在周围和拐角处细细的洒了一片皂荚壳子,一踩一个响,警戒也算布置完了。 可以听壁脚了。 入耳,就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军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鹤唳瞪大眼摆出个夸张的尖叫脸,随后无声仰天长啸。 三天了!挖洞后偷听三天了!她终于听到干货了! 长空!他居然在夜会韩信!而且听语气,两人已经很熟稔了! 哈哈哈哈哈哈长空我在这呀你惊不惊讶害不害怕哈哈哈!鹤唳脑内自己已经掀开窗户跳起来露头给长空看,然后长空一定一脸扭曲的扑过来嗷嗷嗷和她滚起来打,场面必须劲爆! 脑内戏疯狂转动着,真正的男主却还在尽职的继续,韩信冷哼一声:“要保你们主仆不死,要牵制其他诸侯王,要帮你们训练私兵,要帮你们截杀刺客,现在还要帮你们叛乱,你们当我韩信是谁?戚姬座下的狗么?” “大王英明,怎么会不知现在城内暗潮汹涌,皇上早已视你为眼中钉,迟早要除你而后快,你若不先下手为强,在此时趁虚而入,迟早有一日会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哇,长空你带着成语词典来的吗!鹤唳在外面夸张的点头竖大拇指,季思奇可说了现在基本还没什么成语让她少用呢,还好她自己也不大爱用。 韩信笑了一声,问:“你可知刘季曾许诺我五不死?” 长空没有说话,明显是不知道。 “见天不死,见地不死,见君不死,没有捆我之绳,没有杀我之刀。”韩信说得很随意,却很笃定,“只要我顶天立地于汉,就绝不加兵刃于身。狡兔死,走狗烹?哼,他们怎么杀我?” 听起来确实像开无敌啊,鹤唳琢磨起来,这样的话,好像只能毒死了,用喷雾……唔得带点□□的。 长空沉默了一会儿,一字一顿问:“敢问,您是怎么,被贬为淮阴侯的?” 此问一出,室内长久沉默。 韩信被贬为淮阴侯,是因为被人告发谋反。 但到底他有没有谋反,反正鹤唳和长空是不知道的。不过显然在场的“三”个人都因此意识到,历史,可能正在重演。 韩信能被告发第一次,就能被告发第二次,第一次刘邦信了,第二次还是会信,而那个时候是继续贬谪还是死,就是另一回事了。 鹤唳明白长空的意思了,就像她目前所知道的那样,吕雉那儿卯这劲儿想给韩信再盖一个谋反的帽子就地弄死,所以不管韩信反不反,他都会倒霉。 既然如此,干脆劳资就真反了,也卯起劲儿直接夺了这江山,让你们瞎叨逼叨,成天算计来算计去,我就强,我就强给你看! “戚姬若不是为自保,本也无意抢夺这江山,她幼子仍在稚龄,从来就不是那吕雉和刘盈的对手,只是那吕雉心胸狭窄、心狠手辣,一旦得势,则必会将新仇旧怨百倍报复于她们,故而若你揭竿而起,你愿意扶持幼主也好,愿意天下从此姓韩也好,皆在你一念之间。” “哼,所谓新仇旧怨,不都是你们自己造的?”韩信一语中的。 墙内外,两个刺客都一愣。 对啊,要不是长空撺掇戚姬这么瞎折腾,也不至于把吕后弄得这么咬牙切齿;如果长空不在,让戚姬自己折腾,天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戚姬那点本事,吕后随便玩玩就去了,还轮得到有那么大仇? 所以到底是长空害的戚姬那么招仇恨,还是戚姬本身就能招到这么大仇恨,这还真是个问题诶。 不过两人都不是会纠结这种问题的人,这个念头几乎一闪而过就不再继续,反而同时有了另外一个发现。 敢情宫里那点事儿,韩信心里门儿清啊。 真不得了。 鹤唳双手食指互点作鼓掌状,一边听又长空道:“若不是如此,戚姬母子恐怕现下已经不知身在何处……大王可知,月前戚姬传信请您截杀的那个刺客,就是吕雉手下最为得力之人,曾经数次奉命刺杀戚姬母子,若不是在下与她知己知彼奋力周旋,恐怕也不会在今日为她们母子坐在你面前的机会了。” 哦哦哦!鹤唳鼓掌的频率更快了,牛逼啊长空,不愧一套教材长大的,瞎话也是一套一套的来啊。 韩信听完,语气颇为不耐:“再厉害,还不是死了。” 鹤唳鼓掌的动作一顿。 她是理解韩信隐瞒她存在的做法啦,可是乍一听到还是觉得怪怪的…… 大王,留着我,真的可能是你最大的错误诶。 “说起这个,大王可有从那刺客身上搜罗到何物,坠子,匕首之类?” “不曾。”韩信更不耐了,“杀人搜尸,贼子之为。” 长空语气颇为遗憾:“若大王还记得埋尸之处,可派人前去搜查一番,一来那刺客诡计多端,不一定真死;二来她身上藏有诸多宝贝,都是极为精巧且凶悍的武器,千年不锈,削……铜如泥,大王若是能寻到,不失为一件传家宝物啊。” 卧槽!长空!去你妈的! 鹤唳终于笑不出来了。 她坐在外面,有种剧本忽然被导演抢去摔了的感觉,真是一着不慎、全剧被封,长空和她真是前世有仇,“死”了都不放过她! 一个身藏利器近月却表现得满腔爱意的女人,傻瓜才相信是真爱啊!她都不敢想象韩信此时的表情 不行了,大事不妙,风紧,扯呼! 这边,长空坑完人尤不自知,道:“在下不可久留,暂且告辞,之前所言,望大王三思。” 韩信淡淡的嗯了一声,随意道:“按你这么说,莫不是想等在外面,待我派人前去挖尸,再确认一下你那同门死没死?既信不过我,又为何来找我。” 鹤唳一顿,有些疑惑……韩信是在提醒他,还是提醒她? 长空没出声。 韩信哼了一声:“退下吧,若遇上巡逻队,不要露形,里面有鬼。” “可知何人所派?”长空忙问。 “不知,必不怀好意。”韩信又道,“我乏了,你退下吧。” 长空走了。 突然的安静让鹤唳有些危机感,她半跪在门外,慢慢的抽出银链子。 “出来!”韩信突然一声暴喝。 鹤唳一震,她确实慌了一下,但是瞬间却咬牙分析起来,韩信这一声喊确实果断,但是,他的声音没有指向!他不知道她在哪! “出来吧,鹤唳,我知道你在。”韩信的声音又低了下来,带着点温柔和无奈。 鹤唳咬牙,她脑子里算起出府的路线。有点困难,但不是不可能。 “来人,封府。”韩信忽然下令,“一只虫子都不要放出去!” ……这是料定她在听了? 不过他连巡逻队有鬼都知道,猜到这点貌似也不奇怪…… 鹤唳突然平静了,她还是没乖乖走出去,反而缓缓退后几步,坚定的往自己在后院的房子跑去。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韩信明显还想留着她,不管是要做什么,只要能活,就没有绝境! ☆、第40章 反与不反 鹤唳后脚刚上床,韩信前脚就进院子了。 他一点都没掩饰自己行迹的意思,带着一队侍卫直接就往卧房走了过来,被惊动的侍女起床一看,竟然很是高兴的朝她报信:“女郎!将军来了!” 她刚说着,就与盘腿坐在床上的鹤唳看了个对眼,愣了一下,讪讪道:“啊,你没睡呀,我,我去给将军开门。”说罢她一脸娇羞的回头,“女郎,好好服侍将军呀。” 鹤唳一笑,端庄的点了下头,那笑容在烛火下,竟然有点诡异。 侍女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在传唤声中前去开门,刚给韩信让开门,就听身后鹤唳一声暴喝:“你什么都知道了你还来做什么!出去!” ……侍女差点跪下了。 韩信身后的人也都一副石化的样子,韩信却只是愣了一下,随后一笑,摆手让所有人出去,关上了门:“既然在,为何方才不进来,外面那么冷,病了可怎生是好。” “你说让我进去我就进去,凭什么!”鹤唳撅嘴,昂首挺胸,“我可是吕雉手下最心狠手辣的刺客,诡计多端还会假死,身怀利器还逢场作戏,坏得丧心病狂,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喷毒液了!” “喷,”韩信径直走过来,指指自己的脸,“往这喷。” 鹤唳往后挪:“你要做什么!”她手往身后的被子下摸去,满脸挣扎,“你不要过来了!停!停下!” “恩……”韩信随意的应了一声,忽然快步逼近,长臂一伸抓住她的手臂,直接顺着她的右手抽出了一把黑色的利刃扔到一边! 很好,小熊爪一号! 鹤唳一脸惊慌,猛地抬起左手握着另一个小熊爪往韩信划去,他早有防备,侧身躲过,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往她身后扭去,极为顺利的就卸下了她的武器,继续扔开。 鹤唳丝毫不惧,她旋身一转顺着韩信扭她的力道转了一圈挣脱开来,随即以牙还牙抓住他的手臂往肩上一背张嘴大吼一声:“呀哈!” 韩信连□□之辱都受过,就是没受过过肩摔,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鹤唳是要往他怀里钻,可转头人就在半空中了,人还没落地,腰部已经一凉,鹤唳并不想等他落地,竟然直接追了两步想补两脚! “嚯!”韩信喝了一声,手往下奋力一撑,竟然真的抓住了这电光火石的瞬间稳住了下落的趋势,直接挺腰躲过鹤唳的追击,同样一个旋身躲了开去。 第42节 鹤唳本就没打算用过肩摔出奇制胜,躲过她这两招的人多了去了,当下一点也没犹豫,一招不行换一招,继续追了上去! 她打不死韩信,但韩信既然知道她不对还留着她,那必然有留着她的理由,她得把这理由逼出来,顺便出出气! 耍她鹤唳的人哪个有过好下场? 两人不管之前目的如何,现在就这么在卧室里过起招来,狭窄的空间中拳风呼啸你来我往,看起来竟然还不相上下。 或者说,更像是韩信在猫戏老鼠,他人高马大、居高临下,鹤唳的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就看她毛茸茸的头在身边转来转去,拳打脚踢抓挠敲捶,没了武器活像是没了爪子的猫,急得满脸通红,几乎要哼唧起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猛然爆出一阵大笑,看鹤唳愣愣的停下攻击,一脸生无可恋,忍俊不禁,“不论真假,你倒真是个抓人心的好手。” 你又不是导演喊什么咔嘛我不听我不听!鹤唳吸了吸鼻子,退后两步,冷声道:“那你把我关回去吧,反正哪都一样。” 韩信笑了一声,转身,也不管鹤唳就在背后,捡起了扔在一边的小熊爪,仔细打量,挑了挑眉:”还真是少见的宝物。“他朝鹤唳招招手,”拿酒盅来。“ 青铜的酒盅在这房里本来就是摆设,但做得很是精致,鹤唳面无表情的刚拿过去,韩信握着熊爪一划,一道深而窄的裂口就出现在了精美的花纹上,韩信眯了眯眼,他琢磨了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鹤唳挑眉,铁匕首! 这朝代虽然铁制武器已经出现,但是却并不普及,都是奢侈品的程度,当兵的要到了一定等级才能获得一件作为奖品,有些还舍不得用。 韩信有铁制武器不奇怪,让她惊讶的是,他竟然真拿出来试刀了。 想到长空辛辛苦苦的把削铁如泥硬是改口为削铜如泥,她心里就暗笑,都削铜如泥了,是个人都想试试削铁如泥了啊。 锵! 不用鹤唳把着,匕首已经被斩首了,这回韩信的神情更惊讶了,就着烛光细细端详着小熊爪:“果真是神兵利器,鹤唳,你从何处得来?” 鹤唳哼了一声,坐在旁边冷冷的看着他。 韩信不以为意,又看了两眼,很自然的把小熊爪收了,还无耻的朝她伸出手:“还有吗,拿来。” 在马桶里你去找啊!鹤唳翻了个白眼:“长空这么惦记的东西,是能要多少有多少的吗?” 韩信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那眼神似笑非笑,仿佛已经看透了她,嘴里却问:“鹤唳,你嘴里究竟有几句真话。” “没有一句真的!”鹤唳果断道。 “你是想激怒我?”韩信笑,“鹤唳,我韩信能忍过□□之辱,天下皆知。” 如果季思奇在,他会告诉你,我刚才说的可能是唯一一句大实话,鹤唳扭头。 “无妨了,事已至此。”韩信随意的坐在她的床榻上,掏出小熊爪把玩着,“不管你真情还是假意,我既留了你一命,便不会因为一点小事为难与你,你若是收了心好生呆着,自然不会受委屈,若是心思不定想做些什么,我自然不会拦着,只不过,方才你也看到了,你杀不了我……“他忽然凑近,在她耳边低沉道,”我却能杀了吕娥姁。“ 鹤唳一震,回头瞪他。 “你既然听到了方才的谈话,也知道如今他们将我逼到了什么地步,我韩信自问顶天立地于汉,可也知不管是五不杀还是五百不杀,杀不杀,都在帝王一念之间。”他抓起鹤唳垂落的一绺小卷发把玩着,意味深长,“但从不从,却是我韩信的事了。” “你……真的要反?”鹤唳迟疑。 “要不然呢?”韩信反问,“那个鬼给你传信那么久,竟然没什么指示?” 日了,能赐我点优势吗?鹤唳心里叹气,她翻了个白眼:“有啊,让我安安心心的在这儿,准备随时应变。” “没说让你好生伺候我,让我沉迷美色?”韩信继续玩她的头发,语气轻佻,却分明不信。 “有这姿色,又都是做小,我为什么不去勾搭皇上。” “谁说做小?”韩信低笑,“我不是说了,我还缺个淮阴侯夫人……若是嫌小,皇后,怎么样?” 鹤唳没理他。 “知道为何我不在乎你那点小心思吗?”韩信靠回软垫上,闲闲的说,“若我不反,一辈子如此,你必不会留;若我反了,事败身死,亦是我韩信无能;若我事成,夺了这天下,你……不也无处可去了么?” 鹤唳思考着其中的逻辑关系,有点发愣。 “所以,鹤唳,你说,我是反,还是不反呢?” 即使没有回头,鹤唳也能感到韩信的目光刺在身上,如芒在背,让她心烦意乱。 她早就后悔了,伤都好差不多了,还贪图新鲜有趣和求所谓的保险没有溜出去,结果现在被人吃得死死的,逃不出去也玩不下去,真是烦得要死要活。 韩信也真是深藏不露,明明她没有小觑他,已经卯足劲儿攒剧本演全套,差点精神分裂了,竟然还是没瞒过去,反而和他演了一场对手戏,场内有情场外有仇,此时分不清戏里戏外,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讲了。 任务啊,你还是快点结束吧。 她背对着他,冷声道:“长空说得对,反不反,他们都不会放过你,你若真有这能力,就干吧,反正这天下已经乱了,也不差你一个。” “这话不对。”韩信站了起来,不再看她,背着手走到门边,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许久才道,“这天下,本不该乱的。”他轻笑一声:“我为止这天下之乱而起,若真因天下不乱了而死,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韩信,不服。” 他打开门,回头看向她:“吕雉一个妇人,能那般专横毒辣,还不是依仗那些裙下之臣。你没有依仗,又何苦独自支撑,安心在这等着吧,再没有人,能让你跪下讨饶了。” 说罢,他走了出去,关门后,还传来落锁的声音。 鹤唳直直的坐在房中央,等蜡烛烧完了,熄灭了,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了,还没动弹。 直到天微微亮,她才轻轻的笑了一声:“哼,等回去了,也没人能让我下跪。” 她伸了个懒腰,也不顾肚子饿的咕咕叫,从马桶里捞出自己的宝贝带上,爬上床补眠,酣畅淋漓的睡了一觉后,她醒过来,看到桌上摆了一个方形的木盒,还没靠近,就有浓郁的血腥味散发开来。 侍女抖抖索索的在老远的地方站着,要哭不哭;“将军,将军派人,送,送你的。” 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了是什么,鹤唳还是上前打开了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微微挑了挑眉。 那个,巡逻卫队长……鬼,的人头。 “唔,嘤嘤嘤……”似乎受不了再和这玩意同处一室,侍女叫开门哭着跑了出去,门再次被锁上。 许久,鹤唳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抚上了人头因为惊恐而怒睁的双眼,又拿梳子理了理他被血污纠结起来的发髻。 她关上了盒子,坐在旁边,思考起来。 ☆、第41章 钟室密谋 韩信不是说反就反的,即使他在鹤唳这里已经表了决心,但线人被斩的吕雉这一方,却并没有途径知道。 可是却不是无迹可寻。 线人失联的那一夜,萧何府上很是震动了一把。毕竟世人皆道萧何与韩信关系好,目前来讲韩信有的一切都要归功于萧何的鼎力推荐,一旦两人撕起来,那结果不堪设想。所以当晚,丞相府就火急火燎的把消息传进吕雉耳中。 他倒并没有很着急慌忙的感觉,语意表述上甚至非常淡定,只是从线人失联这一件事上提醒吕雉两个可能:你要保的鹤内侍可能危险;韩信可能要反。 杀了线人,分明已经打草惊蛇,韩信一代兵神,这样的道理如何不懂,必然是已经决议有所动静,要开始行动了。 看到来自丞相的如斯推断,吕雉的表情难辨喜怒,更分不清是轻松还是更为紧张。 一个军神的叛乱,他的招并不是谁都接的了的,当真正看到这样的消息时,“倒韩团”的所有人都产生了同一种危机感,完了,是不是作茧自缚了,这样的计划太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原本他们挑拨那只假寐的老虎,只是想恼得它朝天下呲一下牙,让天下知道它有威胁;可若是直接把它恼得挠人一爪子,这个疼,说不定要掉肉去骨。 “线人若确定已死,鹤内侍不知道会不会遭受牵连。或者说受牵连那是必然的,那个探子在淮阴侯手下效力多年,从来都不曾动用,如今动用那么几回就被发现,淮阴侯必然能推断出和鹤内侍有关。淮阴侯府上人口简单,大多是老部下旧从属,要再安排暗探进去,实在有些困难了,肯定会立刻被发现。”萧何道,“现下应该庆幸的是他没找上我,应是没有想到人是我的,故而现在,我等尚可布一方迷雾,让他分不清敌我……接下来的时日,我就不与你等会面了,避嫌要紧啊。” 吕雉出宫不便,每次只能派亲信前往审食其府上,与“倒韩团”商量大计,这次季思奇便是其中之一,他自己现在在宫内差不多是个宦官的身份,直接穿着工作服就坐在这儿了,临着审食其,竟然并不显得很突兀,可他自己却觉得很奇怪,感觉自己像半只脚踏在门里,心在尘世外人在三界中。 没人直到这位季内侍如何心潮起伏,在场出谋划策的门客不少,他们纷纷交头接耳,计划怎么才能最简单有效的把韩信杀死。 “原本若是那位鹤内侍能寻机会出手,便是最好的了,只是不曾想,淮阴侯一露反意,我们却已经联系不上鹤内侍了,现下,也不好企盼她自主行动,她一来身上有伤,二来淮阴侯也不是好像与之人,恐怕就算联系上,她也难以独立完成。”一个门客道,“毕竟鹤内侍一介妇人,与淮阴侯相处近月,淮阴侯英雄盖世,实在难以抵挡,若是从此真心相伴,我们又催促威逼,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敌人?” 若是一个月前,季思奇肯定要跳起来指着人家大吼“你胡说”了,可此时却没有说话,他不是不信鹤唳,可是最近为了知己知彼,听多了韩信的英雄事迹,加上他自己原本就很向往那种封侯拜将的生活,待到现在差点就成了人家迷弟。 看那怀疑鹤唳的门客的语气,若不是政治立场问题,他也是承认韩信“英雄盖世”的,鹤唳那样的女人,明显就是放-荡不羁爱壮男,和韩信天雷地火这样那样以后反水,真的是太有可能了。 在场的人不乏暗自点头的,显然都颇为认同。于是场面更加尴尬,怎么办,好不容易那么巧要杀的人现在身边就有自家的刺客,结果现在要担心目标魅力太大自家刺客倾心反水,那乐子可就大了,原本只要防戚姬那边趁虚而入,现在却又要防自家人了? “鹤内侍再如何,终究一介妇人,不足为虑,大局还是要依仗各位。”审食其出来打圆场,“皇上在前线的战况已经渐为明朗,想必不日将会有捷报传回,届时很有可能让淮阴侯改变主意,留给我们的时日,其实并不多。” “辟阳侯所言甚是。”萧何道,“淮阴侯现在才有动静于他已是仓促,于我们其实也并不轻松,若皇上捷报传回,料到他凯旋在即,淮阴侯可能就不再行动,再次蛰伏,则错过这一次,下一次机会是何时,就难说了。” “所以唯有趁皇上捷报传回之前,迫他露馅,大计方成。”审食其补充道,“敢问各位可有高见。” “敢问大王,原本的计策,不就是让淮阴侯露出反意,再寻人告发,上达天听,让皇上下旨惩处他吗,现在这个计策为何不用了?” “我们都忘了一事。”审食其沉声道,“五不杀。” 场面顿时骚动,有门客惊讶道:“这竟是真事?” “是真事,只是过去多年,当时皇上还未登基,鲜少有人当真而已,但皇上金口玉言,岂能食言。是以当初淮阴侯即使已经被人告发谋反,依然不杀,皆是因此。” “这可怎生是好。”继续交头接耳,“见天不杀,见地不杀……” 看来都知道这五不杀的传闻,这可能是一个开国功臣能够从皇帝手中听到的最强力保证,简直如传说一般。 当年刘邦与西楚霸王项羽最终决战的时候,虽然已经占尽上风,但是主要还是依靠韩信领兵追杀项羽,结果追到荥阳之时,韩信却突然停了下来按兵不动,刘邦心急如焚,怕他贻误战机连连催促,韩信居然回答说,我如今累死累活为你打天下,却怕到时候你坐稳了这江山,我却死无葬身之地了。 刘邦当时急的没办法,却也已经习惯了韩信这一套。当年他被项羽围困,让韩信救援,他也是按兵不动张口就要封齐王,刘邦万般无奈之下封了他齐王,他才肯来救援。如今韩信这般讲,显然已经觉得这就是君臣之间的套路了,刘邦当时就放下狠话,封他“三齐王”,“五不杀”。意思便是“与天王齐,与帝王齐,与君王齐”,“见天不死,见地不死,见君不死,没有捆他的绳,没有杀他的刀”。 如此高质量的保证,差不多等于从此你与朕平起平坐,朕死你都不会死了。 韩信方才继续追赶,自此彻底弄死了项羽。 其实他的考量是对的,狡兔死走狗烹,如果不得些保证,白费劲还搭上命这种事太有可能了,但是他却不知道,一个人如果当上帝王,就是另外一个次元的生物了。 怪就怪秦朝大一统时间太短,当臣子的总觉得这个皇帝手下干不下去大不了跳槽,可其实……此时中原,已经没有可以跳槽的地方了。 可不管怎么讲,刘邦的保证却是不能忽视的,本身杀韩信就差不多是一个讨好刘邦的行为,若是这个行为打了刘邦的脸,那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萧何与审食其对视一眼,表情皆不乐观。 季思奇等啊等,实在跪得腿都麻了,还没听到有人提出历史上那个法子,实在忍不住了:“那让他不见天,不见地,不就可以了?” “此话怎讲?” 这怎么讲,讲你们做过的事吗?季思奇忐忑的心肝脾肺肾一起颤抖,却也没有办法,鹤唳的失联让他实在有些扛不住,他现在感觉已经不怕她反水了,只要别出事就好,就算再怎么处不来,到底是一起跨越两千年的。 “随便拿个什么,罩住他,黑乎乎的不见天不见地,不就抓住了嘛,然后再杀……哎,其实只要让他意识到,皇上的话也是有漏洞的,他终究要死,那无论怎么死的,都没什么关系了。” “罩住。”萧何摸了摸胡子,他与审食其对视一眼,突然同时眼睛一亮,“钟室!” 终于从“杀死韩信”当事人口中听到这个词,季思奇有种终于把宿命交还给原主的感觉,只觉得一身轻松,又一阵感慨。 吕雉的长乐宫中,有个钟室。 那儿有一口大钟,铜的,巨大而辉煌,即使走过那钟的下面,抬头一望,那黑黝黝的钟口都会让人觉得心里惶惶。 自从参与“倒韩团”,季思奇已经不止一次找理由在这里闲逛,从好几次过去都是参观名胜古迹的感觉,到后来越来越觉得这个地方有血有肉,最后甚至都不敢去了,怕自己踏进去就走不出来。 而现在,他又站在了里面,默默的看着吕雉对着钟发呆。 吕雉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个上午了。 第43节 自从戚姬突然神经病一样跳起来和她在宫中争宠对抗,她已经很少有这么静心的在除了主殿外的其他地方这样静立的机会了。 虽然大部分时间她还是镇定自若,仿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事实上,可能萧何、审食其都早已知道,她的心里,犹如有一盆沸水,时时刻刻都没有冷却过。 季思奇也是后来才渐渐察觉出来的。 他原本也不喜欢吕后,历史上的她风评实在太差,而世人皆不会关心一个毒后是如何炼成的,因为不外乎是一个惨烈的宫斗故事,毒妇遇上白莲花,不是你死就是我伤,吕雉胜利了,却也在历史上输了。 可他明明就是知道吕雉是如何一步步走来,明明知道。 为什么他却要故意忽略呢?就好像现在他这么热心的出谋划策,其实早就看出来,她根本不喜欢。 她不喜欢她所做的一切,她甚至不喜欢她所做的一切所求的事,什么宠爱、皇位,这一切都是世事所迫,她甚至不是为了活命,而只是为了一口气。 一口咽不下的气。 越追溯前缘,越觉得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最慕少艾的年纪,她一个望族大小姐,被父亲一句话嫁给了大自己十岁的闻名乡里的混混,自那一刻起,她心里的沸水应该就不曾平息过。 就算后来这个故事成了所谓的千古佳话,那又如何?她目前为止的大半人生,都因为刘邦而颠沛流离。 以己度人,季思奇甚至说不清以吕雉这份心性,她到底有没有爱过刘邦。 想到他们一路走来的经历,对吕雉来说,不管爱没爱过,都仿佛是一场悲剧。 有几个女子能够嫁人后,生活水准从小康直接掉入赤贫? 有几个女子能怀着孩子支持丈夫揭竿而起,不到二十成了他那支越来越大的起义军的后盾? 有几个女子能够在全是男人的军营里混得如鱼得水,甚至在几十年后的现在都让那些已经封侯拜将的男人暗暗忌惮? 又有几个女子,会有这种,在与丈夫一起被追杀的过程中,被丈夫亲手连带着自己的孩子,推下马车自生自灭的经历? 她因此在西楚霸王的军营中艰难求存了三年,只有审食其与幼子伴在身旁。 就在她这样九死一生回去后,丈夫却已经另觅新欢,同时还怀疑她与其他男人的清白,渐渐没了半丝信任与情感。 而即使这样,她的家族,她的父兄,还在为这样的男人浴血奋战,直至夺得天下。 如果她爱刘邦,那这个男人真是伤她至深;如果不爱,那这个世道,也是伤她至深。 季思奇出神的看着吕雉,她已经不年轻了,脊背挺直,却瘦削得仿若能一折就断。 她说这个天下有她的一半,现在他觉得,她已经谦虚了。 这个天下,就应该是她的。 没有她的牺牲和付出,刘邦得不到这个天下! “我若真的杀了韩信,你可知会有何结果吗?”吕雉突然问,声音低哑。 季思奇躬身道:“皇上会忌惮与您,可您已经不在乎了。” “嗯……然后?” “您与皇上有了共同的秘密和立场,您成了皇上的刀斧,您比原先更为……有用,和不可剥离。”季思奇很难将这样的意思说得很委婉,这几个词说得他汗都下来了,“他会发现他还有很多很多地方需要你,需要吕氏,所以,他不会再任由某些小人动你,而太子,也会更加稳当。” 他头埋得更低:“皇后,杀韩信,稳天下,搏信任,值。” 吕雉闻言,沉默了许久,环视宫室,忽然抬手,指了几处:“这些地方,埋伏刀斧手……不可带铜铁利器,如何杀之,你们可有考量?” “并非只有铜铁可杀人。”季思奇躬身道,忽然觉得自己活像个反派。 “嗯。”吕雉似乎有些心神不定,她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继续看着钟,又道,“还是要救回鹤唳,她为我付出良多,不可亏待。” “是。”季思奇顿了顿,道,“皇后,该回去了,此地防卫不足,若是戚姬有什么异心。” “哼。”吕雉冷笑了一声,“我倒忘了,待鹤唳归来,我要送她一份大礼。”她笑容柔和起来,眼中闪着兴味的光,“她定会高兴。” 虽然有不好的预感,但季思奇还是很老实的应了一声:“是。” 吕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又无法从这钟室即将赋予的意义中脱离出来,许久,她挥袖离开,冷声道:“便让韩信,与这方天地,一同去吧。” ☆、第42章 报仇泄愤 宫室中,长空端坐中间,怔怔的凝视着面前的桌子,桌子上,放了两把精巧的武器。 巴掌大的小刀,刃弯如钩,刀柄镂空,乌黑无光,轻巧却嗜血。 史密斯威森熊爪。 潇潇的师门武器。 在金属全都被消解在两千年后没有带来的汉朝,这个师门武器于他们,是命一样的存在。 “淮阴侯送来了何物?”戚姬走了进来,看着这武器,神情有些迷惑,“这么小?是刀?” 长空没有回答,他看着刀的表情,晦暗难明。 破天荒的在长空这里受了冷落,戚姬也没有动怒,她忍着心焦,优雅的坐在长空身边,一起看着这两把小刀。 “我的同门……死了……” “啊?”戚姬掩口失声。 虽然已经猜到,但是陡然从长空嘴里听到确认,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想必长空更是如此。 在她看来,这个神秘的门派来的人简直无所不能,足智多谋武艺高超,他们身无长物的来,短短一年就助她威胁到了吕后,让皇上心心念念的想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让群臣都开始动摇,现在,连韩信都倒向了他们, 她何其有幸,却也更加惶惶不安,怎么都不敢去想象,如果有一天他们突然离开了、消失了,甚至去帮助别人了,她该怎么办! 她想都不敢想。 “是,是那个鹤唳做的?” “韩信从她尸体上搜得……”长空咬牙切齿,“为什么杀了她的不是我!”他一拳砸在桌子上,“为什么!” “长空,全是我的错。”戚姬无措,“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也不至于……等等,潇潇不是已经发了平安信来了吗?那条绳子。” “算算韩信截杀到鹤唳的时间,她分明是等潇潇发了消息后再杀了他!她的伤应是比潇潇轻的。” 戚姬听了,也低头计算了一下,感到不寒而栗:“是说,这个人,她跟踪了潇潇十多天,硬是等他降低了警惕,发出了平安信,才突然出手,杀了潇潇吗?” 长空越发阴暗;“正是如此……哈,对付同门,她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了,真是不得了啊,鹤唳,不得了!”这么嘲讽着,想到大仇刚来仇人却已死,他心中的抑郁完全无处发泄,简直要把他逼疯了,他猛地站起来,在殿内来回走了好几圈,实在受不了,再次跪坐下来盯着熊爪,感觉要把桌子烧出个洞来。 他对着熊爪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悲伤痛苦,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眼泪却也随之流了下来。 戚姬惊呆了,她端坐在旁边,僵硬如石,手里扭着丝巾,却不敢递过去。 “他跟着我来的时候,说,他就想在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躲起来过点不见血的日子。” 长空捂住脸,哽咽起来,他高大的身形伛偻着,像个无助的小孩。 “太累了,我们这一行,永远没有敞开来活的一天,我们不能停手,停手就会被遗忘;可是不停手,每一次都要直面那些最恶心,最丑陋的事情……” “我说我还是想过得舒服点,这儿比较好混,我们先联手打出片天地,以后他逍遥他的,我自在我的,庙堂江湖,我们互为依靠……就像小时候一直以来的那样……” 长空哭得毫无形象,一边哭一边扇自己:“我怎么这么恶心!为什么我不自己上!明明知道!明明知道!鹤唳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明明知道!对手是什么样!为什么!为什么!理所当然!的样子!啊啊啊啊啊啊!” 戚姬也哭了,手忙脚乱的拦住他,将他强行搂在怀中制住:“长空!长空!不怨你的!怨我!怨我的,是我求你不要动,我求你让潇潇去!求你!不要如此自苦!我们报仇!鹤唳死了!还有她背后的吕雉!我们可以报仇!韩信不是与我们联手了吗?!我们有机会了!” 戚姬的哭泣极美,梨花带雨,柔弱婉约,让人看一眼都忘了自己的悲伤,长空当初就是被她这一面所击中,才抱着点怜惜和好玩的心态帮她出谋划策,以至于竟然能走到今天,也是万万没想到。 “别对我用这招,戚姬。”不料,长空沉默了许久,却忽然冷静了下来,轻声道,“我们这群做刀子的,最清楚罪魁祸首该是谁,潇潇的死,错在鹤唳、潇潇、我……和你。”他说着,从手中抬起来,阴沉沉的看向戚姬。 戚姬一抖,她猛地放开长空,退后了两步,强笑:“长空,这是何意。” 长空坐直了,他摩挲着小熊爪,思索着什么,眼神幽深,他缓缓开口:“我何意?我的意思是,不要试图引导我,我一直很清楚。”他抓起小熊爪,端详着,“我做了什么,我触犯了什么,我将遇到什么,我都有准备。”他收起了熊爪,垂眸,“该来的总会来,要说他们有什么错,那就是派来了鹤唳。”他冷笑,“让她来制裁我们?未免太对不起正义这两个字了。” 戚姬见长空无意对自己发难,安下心,坐在一边听着,问:“那,那接下来,你待如何?” “不是我待如何,而是你待如何,我的夫人。”长空看也不看他,抬头望着窗外,“我们所做的,所牺牲的,不都是为了你吗?”他轻笑一声,“说出你最难以启齿的愿望吧,和我,你还忍什么呢?” 戚姬轻咬下唇,她挣扎:“你,你明知道我最想要什么的。” “我不知道。”长空悠哉道,“你想要的那么多,而我只能一个个来。” 戚姬不言,她双眼红红的,怯怯的端详着他:“你变了,长空。” “嗯?” “你,你变了。” “怎么说?” 我才是主子,可你却更强势了,戚姬没有说出来,眼神却带着点不敢言的薄怒。 长空看懂了,却不以为意,甚至有点好笑:“夫人,从地位上来讲,你不是君,我不是臣;从性别上讲,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从身份上讲,你是个姬妾,而我是刺客……怎么想,我都占上风吧。” 对上戚姬吃惊的表情,他笑了:“听你的,是因为你还能让我心软。可如果你哪天让我无法心软了,我该怎么继续善待你呢?你并不是我的妻子啊,戚姬。” “我……你……” “很可惜啊,现在,我已经无法心软了。”长空再次掏出小熊爪,摩挲着,低喃,“我已经害死潇潇了……” 认清楚这个点,让他心里痛苦的滴血,可他还是一遍遍重复着:“我已经害死潇潇了,我已经害死他了,我已经……害死你了……潇潇。” 他把刀按在心脏上,痛苦地弯下腰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被长空反复的变化惊到,戚姬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不该在这时候触碰他,她有些狼狈的往后爬了几步站起来,无声的往一旁走去。 “夫人。”长空头也没抬,突然叫住她,声音嘶哑。 戚姬一颤,停下来,转身看他。 “吕雉的命,你要不要?” “你不是说……”错不在吕雉吗。 “除了报仇之外,杀人还可以有别的理由。”长空断断续续的笑起来,阴森可怖,“这一次的,叫泄愤。” “虽然防了韩信,但万不可让戚姬那儿趁虚而入。”季思奇忧心忡忡。 “你有何高见?” 长乐宫门外,审食其为了避嫌一般都不进去,插着袖在外头,望着主殿的飞檐轻声问。 “没有。” “……” 季思奇有些脸红,他当然知道,既然提出来,必须得有点下文,否则很烦人,可是他真的快愁死了,不说出来简直要上火而死。 第44节 他没有把鹤唳放过了潇潇的事情说出来。 虽然吕后并没有给鹤唳下达干掉潇潇的命令,无论怎么讲,她放走了潇潇都不该受到责难,可是作为一个下属,为上司排忧解难是应该的,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她的面前,她不仅没有珍惜,甚至还放虎归山,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连萧何都能坑死韩信,他对这个时代的上位者的人品并不抱信心。现在他最担心的是,鹤唳被关在韩信府中音信全无,万一潇潇养好了伤卷土重来怎么办! 难道要他一个普通研究员对付两个刺客吗?! 想到面前站着两个鹤唳,他眼前就一阵发黑。 “淮阴侯已经派人接触他的郎中骑兵了。”审食其并不在乎他怎么想,只是在传达他想说的,“这支队伍虽然现在尚在为皇上效力,但是却在当年随淮阴侯戎马多年,逼项羽乌江自刎他们居首功,乃先秦下来的第一强军……”他的语气很平缓,神情却很严肃,“若他们真的转投淮阴侯,我们并无可以相抗之队伍。” 季思奇一脸懵逼,他并不知道韩信谋反的细节,他甚至不知道韩信有没有谋反,历史上的记载大家都觉得很有戏剧性,不像一个兵圣能干出来的事,反而是现在他所做的比较科学,可这到底是原版,还是蝴蝶效应后的影响,他完全不清楚。 所以审食其现在是在做什么,问他解决方式吗? “告诉皇后,我已联络丞相,借用了樊将军府上的私兵,和潼关马场的军马,三日内将会组成一支临时骑兵,由吕将军麾下的副将领队在城外训练,随时准备应对郎中骑兵。”他看也没看季思奇,“让她不要担心,臣等会处理好的。” 季思奇点头应是。 审食其瞥了他一眼:“季内侍身体不适?” “没有。” “那为何脸如此红?” “臣,帮不上什么忙,深感,羞愧。”季思奇弯腰,真是臊得面红耳赤。 他总觉得自己手里拿着剧本,眼前这些人都是演员,演员忘了台词,看他一眼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被请教,然而其实是他自作多情,人家完全没有考虑到征求他的意见。 优越感你快点死吧!季思奇心里疯狂默念,再不死我就要羞耻至死了! 审食其本也不是很关心他,见没事,便袖手望向长乐宫方向,许久后深深一拜,便离开了。 季思奇回去向吕后报告了审食其的话,吕后听完,神情略有些意外:“哦,他当真如此说?” “正是,郎中骑兵如果真的如此强劲,早作打算也是应该。” 吕后却没有应,而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正是,若下次传信,替我多谢樊将军。” 季思奇应了,退到了一边,他觉得现在自己要考虑的事情好多,最重要的是怎么联络鹤唳,其次还要想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如何确保吕后的安全,连带着想到吕后刚才的话,突然打了个激灵。 樊将军! 樊哙! 这也是随着刘邦从沛县出来的打天下的元老级人物了,现在正跟着刘邦在前线平叛,一直耿直忠诚一根肠子。 审食其和萧何如果能从樊哙的手中借到私兵……以樊哙的忠诚,不可能不在刘邦那儿报备! 所以说,其实审食其来这儿不止是通知吕后他们准备好了应对韩信的骑兵,最主要的是,告诉吕后,“倒韩”这事儿,刘邦那已经知会过了! 皇上默许了! 老婆啊!你可以放开干了! 韩信啊!你可以放心死了! ☆、第43章 还我身体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第二天,刘邦的捷报就来了,樊哙领头连下四城,叛军队伍节节败退,胜利在望,后方可以开始庆祝了。 这于两边都很不利。 吕后这边担心刘邦捷报会让韩信停下叛变的脚步,失去这次机会再等下次,就不是宰不宰得了韩信的事了,而是还有没有更好的机会重新获得刘邦的青睐问题了。 韩信这儿自然烦的更直接点,要反的家伙要带兵回来了,这特么是继续反还是蛰伏下来? 就此停手自然是最科学的。 那么问题来了,亲信已经换起来了,老部队也已经联络上了,蛛丝马迹全都有了,说不反就不反,那怎么办,安插的人再抽回来?老部队再劝回去?当别人傻的吗? 人家好不容易下决心跟着日天了,结果自己放鸽子了,以后再想造反,那就想也不要想了。 不管两边怎么愁云惨雾,鹤唳反正是收拾包袱准备跑路了。 她基本没什么要收拾的,自己的师门武器一套带着,回程信标也藏好了,大家又都在长安城内,出了府随便一转,不管是吕泽的府上还是审食其府上甚至皇宫,逮着啥进啥,大部队就算会合了。 更何况,还有接应的人混了进来,简直送温暖。 “你真的不用我帮你顺便把韩信给宰了?”她心情很好,一边绑裤腿一边问。 帷幕被风吹得飘了起来,露出一个英挺男子,他端坐着,见鹤唳没回头,沉声回答:“不用。” “哎呀,多好的机会啊。”她一脸可惜,“虽然人家现在防着我,就算真干也不大可能啦。” “不用。”男子再一次重复。 “仲言小老公~”鹤唳翻了个白眼,“这么久没见,好歹共患难过,热情点嘛!” 这就是当初与她一起往商山送信的武者,没想到断了线人后,那边竟然还是派他混了进来,也是不容易。 再次见面,当初重伤时刷的亲密度全都清零了,男青年又变成那副死也逗不出一炮的样子。 他绷着脸:“快入夜了。” 话音刚落,两人忽然同时望了窗外一眼。 院外有人声,听起来是韩信往这边来了,侍女正在引路。 “哦呀。”鹤唳掩嘴,“我还以为他忘了我呢!” “你,与他,真的没有?”仲言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疑惑。 鹤唳耸耸肩:“虽然每次到最后脑子里都只剩三个字睡了他,可是真的想到要在床上滚还是很受不了呢。”她抛了个媚眼,“大叔哪有小鲜肉好嘛,仲言人家在为你守身如玉嘿!” 仲言的回答是站起来,默默的转到柱子后,隐入黑暗中。 红着脸。 “噗!” “不可大意,”仲言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有些绷紧,“淮阴侯勇武,我藏不久。” “不怕。”鹤唳胸有成竹,“我的床哪是想上就上的。” “……” 韩信走了进来。 两天不见,他的气质已经大变。和平时期的将军和战时的将军,气质自然截然不同,就算明面上还什么都没做,他已经有遮不住的凌厉气势丝丝缕缕发散开来,连与平时一样的披风,被风鼓动的时候都格外霸道。 他就这么一甩披风往里走,看表情完全不像曾经给面前的人送过人头,还带着抹志得意满的笑。 鹤唳瞪大眼看着他,表情有些懵逼。 大哥你给我送过人头诶!人头!死不瞑目的那种!能不能不要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 就算在见到人头的那一刻她自己的表现很不正常,也不会觉得韩信现在面对自己的表情很正常啊。 难道韩信这货觉得自己很喜欢那颗人头吗?!说是礼物所以真的是礼物了吗? 原本准备好梨花带雨或者苦大仇深的,这时候忽然有些摸不准了呀! 鹤唳在心里哗啦啦翻剧本,破天荒的有些着急起来,仲言就在旁边,好不容易有个观众,可以让她秀一下自己的绝世演技,结果现在男主角出现一张剧本以外的脸,她可以找人喊咔吗? “两日没来看你,身体如何?”韩信走进来,直接翘腿坐下,身后的仆人立刻给他倒上了酒,他举起酒樽,不喝,一边嗅着,一边抬眼看她,笑,“气色尚可。” “皇上大捷,谁不开心呀。”鹤唳顺着之前的设定回答,刺他一下。 韩信淡然:“捷报罢了,凯旋尚早。” “所以,大王要一意孤行了?” “一意孤行?”韩信重复了一下,“不错,一意孤行,哈哈!你看,我若起事,有几成把握?” “你既决议如此,那还问这做什么?”鹤唳悠然,“行军打仗,我不懂,不要问我。” 韩信看着她,表情很温柔:“我要听你说。” 鹤唳诚实道:“全无希望。” 韩信不为所动:“吕雉再无没有任何行动,你已经孤军深陷敌营,粮草断绝,莫非还心存幻想?” 仲言膝盖一定很疼。 “因为我只是个小卒子啊,半点用没有,也只有你会三番五次来折腾我。” “若真是无此,那就好了。”韩信自斟自饮,“鹤内侍,我真好奇,你们究竟出自何处,为何个个都如此神通广大?哦,对了……”他忽然笑得诡异,“你与那长空,关系必然不一般吧。” “恩?” “我将那武器递到宫中,听闻他近乎疯魔呢。” “哦。”鹤唳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所以应该问他和潇潇到底什么关系吧!不过……“如此神兵,大王自己不留着?” “哈!削水果的刀子与暖床的美人,你认为我会选什么?” 所以今天还是想来上我喽? 鹤唳垂眸想着,大概也有点回过味来。 现在他和吕雉是正式摆开架势干了起来,刚开局敌方就有一员大将落入我手,不做点什么总觉得亏了,要是她遇到这样的情况,恐怕也是要百般调=戏一下的。 只是不好意思,姐姐不大想和你继续玩下去了,这戏该杀青了。 她忽然笑了,手撑着下巴凑上前,柔声问:“那……今晚?” 她问着,双眼闪闪发亮,笑意狡黠,细致的皮肤在闪烁的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韩信一挑眉,有些意外,也有些了然,他一口喝完了酒樽里的酒,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扯过来,鹤唳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前扑在了桌子上,两人的脸几乎撞在一块。 “这回,就算你一年不沐浴,也休想糊弄过去了。” “当然。”鹤唳笑眯了脸,甚至主动凑上去亲了一下,在韩信晃神的那一刻,娇声道,“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韩信的笑一秒嘲讽:“哦?回你主子那?” “不是啦。”鹤唳想也不想果断否定,在韩信挑眉的时候自顾自补充道,“这个我自己会办好的啦。” “……” 第45节 “我要求的是这件事。”她说着,一只手往小几子下掏呀掏,一个盒子被打开的声音后,她揪着一个布包提起来,利落的放在了小几子上,往两人中间一推,笑道,“把他的身体还给我吧。” 韩信的表情裂了。 他面前被鹤唳强行替换过来的,是一张死不瞑目的脸,那颗人头已经完全青白,枯槁如鬼,眼睛并没有完全被合上,露出一丝眼白,整个头被布包的缝隙勾勒出一个细瘦如瓜子脸的轮廓,乍一看像是躲在布后面偷看着他。 后面,鹤唳甜滋滋的声音还在重复哀求:“就今晚,把他的身体,也给我吧。” 韩信与人头对视了一会儿,都无暇斥责身后仆人惊慌跌倒的失态,他的视线绕过人头,阴沉沉的看向鹤唳。 鹤唳头一歪,毫不逃避的与他对视。 他的呼吸渐渐重了起来,忽然,他笑了出来,问:“你要与他合葬吗?” 杀意。 鹤唳好开心。 她笑容灿烂连连点头:“嗯嗯嗯嗯!先过了今晚好不好?”她与人头隔着布脸贴脸卖萌:“良宵难求呀!” 韩信的表情已经无法拼回来了。 他猛地举起手,看起来是想把桌上两张脸全部拍飞,可是鹤唳依然像没看到一样,萌萌哒的瞅着他,他急促的喘了两口气,抬起的掌狠狠拍在桌子上。 矮桌在巨响后发出吱呀的哀鸣声。 但更重的是他的脚步声。 ……韩信冲了出去。 等到门被战战噤噤·不愿与人头同屋·死也不进来的侍女关上后,鹤唳温柔的摸了摸人头,笑着回头嘚瑟:“所以嘛,我的床哪是说上就上的。” 阴影中的仲言:“……” 他缓缓走出来,有些惊疑的看鹤唳珍而重之的把人头放回盒子里,迟疑道:“你……一直与这……同坐?” 鹤唳瞥他:“那应该怕他呢,还是躲他呢?” “……那,他的身体,该如何……”仲言竟然也关心起这个来,“淮阴侯应是,不会把,身体还你了。” “没事啊。”鹤唳伸了个懒腰,“如果我们回去好好干,很快,别说这位大哥的全尸了,就连他,”她朝外样样下巴,意味深长,“的尸体,也是我们的了。” 仲言皱了皱眉:“淮阴侯,似乎心悦于你?” “嗯~”鹤唳摇了摇食指,“他还觉得我心悦于他呢。” “那你们……” “现在我们两个大概都已经清楚了。”鹤唳淡然道,“集邮罢了,比谁博爱咯。” 她望望窗外月色,打了个呵欠,自顾自走到塌上坐下,拍拍身边:“还有一会儿呢,仲言小相公,我为了你把床伴赶跑了,漫漫长夜,你就不来补偿一下?” 仲言对着她运了许久的气,盘腿坐在门口,死也不回应。 “哎,真无趣。” ☆、第44章 帷幕谈话 仲言小哥果然很靠谱。 虽然因为鹤唳自信的一句“回到我家吕雉身边什么的我自己会办好的”,韩信转头就在外面增加了守卫,溜出去本来普通的难度瞬间上升到困难,可是这对鹤唳来说一直都不是什么问题。 如果说之前她需要脑补一下扭了门口两个侍卫的脖子,那现在顶多是想想所有视线死角都有摄像头好了。 一般这种活按理来说贼比较熟练,毕竟他们这样的活多,熟练度高。 可虽然从来没当过贼,她干的活却比贼高危多了,至少贼被摄像头拍到顶多坐牢,他们被摄像头拍到,一旦逮住绝壁死刑了。 两人趁夜色最重的时候开始出发。 韩信的后院并不大,院子虽然独立但是都很小,随便一绕就过去了。不过两人还是停了一下,因为发现他的近侍竟然在正房的门口候着,显然他人正在里面。 其实他平时宠幸的女人并不多,大多数美人都是别人送的,途径多到他自己都记不清,能推的就推了,推不掉就放着,放着了可能一直都想不起来。所以当初来了个鹤唳,感觉放地牢太委屈就放后院,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只是在别人看来,好像“收用”了似的。 出乎意料的,在鹤唳这儿踢了一脚铁板,韩信竟然还有兴致去找人来一发,显然今夜不管是谁,他这一炮是一定要打的。 “他最近是有什么好事情吗?”鹤唳很好奇。 仲言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两日频有可疑之人徘徊于长乐宫外,应是要对皇后不轨。” “啊?” “不过都是小打小闹,都已被清理干净。但看这情形,应是还有后招。” “你的意思是……” “戚姬。”他顿了顿,“和淮阴侯。” 鹤唳差点吹口哨:“他不至于吧,一个大将军,打都没打呢,朝敌人的老婆孩子下手?” “顺势罢了,樊将军的私骑于城外驻扎的事大概淮阴侯有所察觉,他不知幕后是樊将军,故只会将矛头指向皇后。” 吕雉也乐于背这个锅。 鹤唳听着没什么兴趣,她对韩信和自家老婆干什么不和谐的事情更没兴趣,两人等了一波卫兵,就准备离开,却忽然见一个士兵匆匆跑来,层层传话进去,韩信套着外套就冲出来了:“跑了?!” 传话的士兵哆嗦着声音:“全按将军吩咐,未敢有丝毫懈怠,仅一转眼,就没人了!” “找死!”韩信的声音里透着阴狠,他疾走了两步,忽有所感,抬头吼道,“鹤唳,你出来!” 哎哟妈呀,成仙了!想到上次隔墙偷听也让他这么喊的差点自己暴露自己,鹤唳揪着仲言的衣袖往后躲,两人其实躲得并不远,就一井盖后头,打个视觉差而已,稍微一动弹就能让人看见了。 仲言当她害怕,探手微微护住她。 “我知道你在这!此乃必经之路!”韩信咬牙切齿,“不出来?甚好!休怪我无情!来人!照亮所有出口!一只虫都不放过!” “不怕,我有狗洞。” “封了所有洞口!提供狗洞位置者,有赏!” “……”“狗男女”两两对望。 韩信气急败坏的跑了出去,里面他老婆齐王妃追了两步出来,但追不上老公的龙行虎步,无力的停在了后面,怔怔发呆。 鹤唳嘿嘿一笑。 “还笑!”仲言都着急了,“现下如何?我们线人都没有,无人引路躲藏。” “有有有!”鹤唳拉着他的袖子,“走,找姐·姐去!” “什么?” “姐姐啊。”鹤唳压着仲言的头躲过一波巡逻,“再迟疑就只能跳井啦,来来来!屏住呼吸!” 仲言很听话,两人屏住呼吸,一前一后跟在了巡逻兵后面,跟了几步,在最后一个人有所感觉之前一闪身,利落的翻过了院墙,直接进了齐王妃的寝室,闪过张皇的往外张望的侍女,躲在床帐后面。 里面香烟缭绕,气氛暧昧,绸缎的被子凌乱的搅着,可见人起床时的着急粗鲁。 齐王妃失魂落魄的走回来,呆呆的坐在了床上。 仲言疑惑的看了看鹤唳,又看了看齐王妃,似乎不明白这时候来这儿做什么。 鹤唳竖起食指嘘了一下,等着。 “夫人。”她那个侍女走上前,一脸心痛,“夫人,你不要伤心,将军不管怎么样,还是最挂心你的。” “挂心我。”齐王妃没什么感情的复述了一遍,“是啊,在她那儿碰了壁,还会想起来我这儿撒撒气……” “将军可没有拿你撒气啊!”侍女着急,“奴一直听着,他很是温柔小意啊!” 这特么听墙角都敢说自个儿“一直听着”…… 齐王妃表情有些复杂:“你又知道什么……将军到底是伟男子,怎会因那些小事就对我粗鲁。” “夫人您想明白就好,那妖女就是一件小事,你看这后院来了那么多人,谁又有的长久了?” “她不一样……”齐王妃眼神有些空,摇头呢喃,“她不一样。” “她有什么不一样,不还是欲迎还拒,勾的将军心痒痒的,若是再给她些时日,说不定就如了将军的愿呢。”侍女冷哼,“到时候还不是被弃在一角,忘得一干二净。” “不一样……”齐王妃还是摇头,“你不懂,她不一样,她于他,亦不一样。” “夫人!您在说什么呢?”侍女急得汗都下来了。 “她若要将军记住她,早就该从了……现在,将军尚未如愿,便要腻了她了。”齐王妃竟然还帮鹤唳带节奏,“而她于将军,可不仅仅是个偶然的美人而已……” “那是什么?” “是……”齐王妃咬了下唇,“你也不懂,罢了,你下去吧。”她揉了揉太阳穴,“我累了。” “夫人可要……”侍女迟疑了一下,“沐浴一下?” 齐王妃红了脸,斥道:“多嘴,我若不适,自会唤你,下去!” 侍女屁颠屁颠跑了。 偌大的寝殿忽然空了下来,齐王妃独坐宽大的床榻上,显得尤为娇小柔弱。 纯然安静的环境中,仲言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呼吸,却发现自始至终,身边的鹤唳都几乎没有呼吸似的,完全没有存在感。 她一直没放松过…… 齐王妃坐了许久,刚才强装的坚强还是没绷住,她肩膀轻轻的颤抖了起来,压抑的啜泣声传来,可她还是忍着,手紧紧揪着被子,揪成了一团。 非礼勿视,仲言还是受过儒家熏陶的,此时心情很是尴尬,不由得总是偷眼瞟鹤唳,希望她能做点什么有建树的事情摆脱这种尴尬。 鹤唳动了。 仲言心里一松,转而又一紧,她竟然直接爬上床了!这动静未免太大了! 她在齐王妃后面像猫儿一样双手双脚爬过去,依然没有引起床榻的丝毫动静,在齐王妃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时,忽然上前环抱住她,捂住嘴的同时凑到她耳边柔声道:“想哭就哭吧。” 鹤唳的声音本就不是清亮柔嫩类,此时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整个声线如一杯醇酒滑入唇舌,带着股雌雄莫辩的诱惑感,当场激起在场另外两人的鸡皮疙瘩,而被鹤唳以某种近乎于羞耻的姿势背对着的某正常男人,当场就红了脸,垂头后退了一步,暗暗握拳。 齐王妃上半声尖叫起初被捂在鹤唳的手里,下半声却被浑身的酥麻都带跑了,她恍然想起了不久前被后院某妖精支配的恐惧,眼神顿时满是复杂……却没有愤怒。 鹤唳看不到她的眼神,却不妨碍自己揣摩这个“人”妻的心情,她还没放开手,只是用同样的音调继续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伤害你的……你相信吗?” 最后四个字时,她又凑近了一点,还恶意的吹了口气进去,齐王妃立刻战栗了一下,她的犹豫仅仅一瞬,立刻点头。 鹤唳却还不放心,本想威胁一句,想想齐王妃此时的心性,还是改了语调:“你不要骗我哦,我会很伤心的。” 第46节 连连摇头。 鹤唳放开了手,刚一放开,就往后摇了摇手指。 之前和她有过相处,仲言明白这大概就是不要动的意思,他求之不得,把自己藏得更深了一点,通过重重帷幔,看着床上环抱的两女,长那么大·以后也不可能看到岛国动作片的他,油然产生了一种很猥琐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脸红心跳,甚至羞耻的感到有奇异的热流往下·身蹿去。 那侍女没说错……仲言悲愤的想,这就是个妖女。 刚放开手,齐王妃就忙不迭的往旁边躲,可见比起不叫唤,她答应得这么快,更多的是为了摆脱现在奇异的窘境。 可鹤唳怎么可能放过她,她再接再厉,手一收就把人拢了回来,半禁锢在自己怀里,满脸怜惜的拂开齐王妃被泪水粘住的发丝,无奈道:“我要是知道不告而别会累你伤神,必不会如此鲁莽了。” 齐王妃有些发愣,还不知道说什么。 鹤唳继续自导自演:“这个府里,果然只有你懂我,那时候的冒犯,我现在想想,真是越想越难受,你还怪我吗?” 你现在也在冒犯啊!仲言心里大吼。如果他知道当初鹤唳也是这样“冒犯”齐王妃,肯定会明白自己此刻心里的咆哮和齐王妃是一样一样的。 “我没有欲迎还拒。”鹤唳不知哪里掏了块巾子,温柔的给齐王妃擦脸,“我真的不会从了他,都是戏罢了,你也明白,不是吗?” “……那你还在这做什么?” “走不了啊。”鹤唳轻叹,“也舍不得。”她盈盈的看着齐王妃,“我到了外面,天高任走,水阔任游,想做什么就作什么……你一个人在这儿,为了他伤心流泪,我心里难受,毕竟,你是懂我的,所以,你也是想随心所欲的。”她顿了顿,又道,“跟我出去,有我在,给你另找个男人,同样英伟能干大丈夫,还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愿意吗?” 齐王妃抿嘴扭头。 鹤唳一脸无奈的往后瞥了一眼,仲言头毛都要竖起来了。 你指的难道是我?! “哎……既如此。那我也无憾了。”鹤唳探手拿了一件外套,给齐王妃裹上,“你自己选择的,我也强求不得。” 齐王妃像是遇到怪蜀黍的小女孩,拢住外套缩到一边,一脸防备。 “你如果哪天不开心了,也可以联系我,我可以借你个男宠玩玩。”鹤唳一脸大方,“他找美人,你怎么不能找美男了,夫妻之间,就是要公平嘛。” 齐王妃根本没顺着她的想法往下想,冷哼一声,鄙夷的继续扭头。 所以你不如我家小雉嘛,鹤唳心里也哼了一声。 她趁着齐王妃扭头,干脆悄悄的朝仲言耸了下肩。 仲言死鱼眼回瞪。 ……所以男宠指的也是我咯。 “你,你与他,不会相契。”齐王妃冷静了下来,终于回头道,“你若想走,我帮你,你若想留,我不扰你。”她冷笑,“你这番作为,与他必不长久,我不担心。” “想和大将军长久,莫非是做淮阴侯夫人吗?”鹤唳一笑,见齐王妃面色一变,便道,“你可别当成挑拨,他曾和我说过,他还缺个淮阴侯夫人,问我当不当。”她哼了一声,“男人那尿性,你也明白,说什么都当不得不真,不如让他做出来看。既然你当了齐王妃,至少,你是拿捏过他的,这点不错。” 想到自己成为齐王妃的“光辉历史”,齐王妃眼神有些发亮,可很快还是暗了下去:“那又如何,最后还是不是因此厌了我,气我害他惹了刘季不快。” 夫妻俩都直呼姓名嘿,果然是夫妻ho~ 既然她心里明白却还是抓着齐王妃的名分不放,那么两个人自己就给自己打了个死结,只能祝他们幸福了,鹤唳可不是居委会来调解夫妻纠纷的,这一切都只为了一个铺垫:“那我只能走了,你带我出去吧。” 原本上来就威逼利诱,这个不笨的女人不知道会整出什么幺蛾子,但是如果用语言攻势换个气氛,达到的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就算齐王妃想明白原委,也不会强行把现在的气氛弄僵。 齐王妃了然的看她,可此时两人之间气氛已经诡异的缓和下来,而且也深以为鹤唳还是快点滚好,她果然思考起来,过了会儿道:“今日恐不便,我平时并不出后院,忽然出门引人生疑。” 鹤唳不说话,等着齐王妃为自己殚精竭虑。 “但明日可以。”齐王妃道,“丞相今日下了拜帖,明日登门拜访,于礼我要与将军一道在前面迎接,此时便是我能带你,离大门最近的时候了。” “成,有劳。”鹤唳伸手想摸摸她的头,被齐王妃躲开,她自然的收回手,轻松道,“既然能带一个,自然能带两个了。” “什么?”齐王妃一脸茫然。 鹤唳爬下床榻,一撩帷幕,露出一脸严(懵)肃(逼)的仲言,兴高采烈的介绍:“之前想介绍给你当老公你不要,给你当男宠你也不要,那我只能勉为其难带出去啦。” 齐王妃:“……” 齐王妃,仲言:现在就走可不可以! ☆、第45章 离开韩信 丞相萧何来了,声势不大,带的人也不多,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熟人的劲儿。 即使在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候,他也丝毫没有站队的迹象,每天该办事办事、该访友访友,即使韩信府里刚流了一地他手下的血,此时踏进来的脚步依然稳健从容,看着韩信的眼神是亲切又和蔼。 韩信携着齐王妃站在门口迎着,他面色并不是很好,看着萧何走近,眼神里有些疲惫和审视,阴沉沉的。 可这恰恰显示了他对萧何的信任。 他的心情确实不好,对萧何也心存疑虑,但是信任却大过了疑虑,所以他就表现出来了,就等萧何有些表示。 而在他心里,是确信萧何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老弟啊。”果然,萧何上前就抓住他的手,叹息,“你这是在做什么呢?现在城内城外形势如此紧张,不过一些小人作祟罢了,你若摆出架势,岂不是正中了他们的下怀吗?” “我什么都没做!”韩信一口咬定,“为何城内一旦风动,那群小人就认定是我?我已经被贬为侯了,他们还想做什么?非要我死吗?!” “万万不可如此说。”萧何连连摆手,仿佛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齐王妃,连忙行礼,“夫人,多日不见,可安好?” 齐王妃端庄的一礼:“有劳丞相挂怀,一切都好,只是……”她瞥了一眼韩信,无视他警告的眼神,发愁道:“这段时日将军本就身体抱恙,又为了前方战局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却还要受小人中伤,我心中实在难安,可否请丞相劝慰一二?” “这是自然。”萧何点头,“我正是担心老弟,特来看看,是否可以谋划一二,挽回劣势。”他继续握住韩信的手臂,“老弟,皇上又传捷报,叛军首领陈豨已死,御驾不日即将凯旋。” “陈豨已死?!”韩信不可置信道,“为何我丝毫不知?” “今晨加急的线报,我刚得到消息,老弟莫非还不知道?” 韩信有些失魂落魄,他轻轻的摇头,有些踉跄。 陈豨已死。 他原本里应外合的计划就全部破产,要知道原本他勾结在外征战的郎中骑兵,便是想与陈豨里外联合,他扰乱长安,并为叛军打开城门,到时候管他什么铁腕皇后还是开国皇帝,群龙无首,谁都不是他对手。 可现在,陈豨死了,他握着一支还没到手的郎中骑兵,又有什么用? 即使站得老远,也能感受到他心中天塌地陷的感觉,他整个人仿佛被压了块巨石,火速沉了下去。 萧何仿佛没看到,继续道:“宫中随后就下旨,传为庆祝皇上大捷,未央宫要先行摆宴,并在在宫外布施粥棚,与民同乐,以安民心。届时诸侯以上都将齐聚宫中同乐,我料你心中不平,特地接了传话的活,好来叮嘱一番,你在宫中可切莫冲动,反而落了口实。” 韩信还没回话,齐王妃身后众仆中,鹤唳却已经喝彩起来,萧何这大爷真厉害,说话一环一环的。 这话听着很普通,可其实萧何根本没给韩信去不去的选择,而是直接表示你去了可千万别闹脾气,我就是担心你到时候在宫中闹事才特地来的。而开头就拿陈豨的死震他一下,恐怕现在韩信已经六神无主。 韩信爱面子,这时候认怂来一句你说什么呀我根本没想去,这比杀了他还难,可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其中的陷阱,奈何深思不属,只能皱眉不语。 萧何一脸殷切:“我知道城外迎驾的事没有交给你,你以为皇上疑心与你,你可不能如此多想,仪仗本是非战之兵,若这样的兵还要你来出,岂不是堕了你军□□声?” “此话何意?”韩信被带了过去,“什么仪仗,什么迎驾?” 萧何愣了一下,摸了摸胡子:“樊哙派了他麾下留守的骑兵,在城外作为迎驾的仪仗,你不知?” 那不是用来怼我的郎中骑兵的吗!韩信的眼睛里已经实体化了这句呐喊。 两人对视两眼,萧何猛地一拍大腿:“哎呀!糊涂啊!你这般多疑,让宫中如何信你?!幸好我揽下这活,否则换个人来请你入宫,你是不是还要斩了来使?!” 韩信讷讷,他在萧何的嘴炮面前似乎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思维完全就被带着走,之前通透的逻辑现在完全被颠倒了。 偏萧何还一轮接一轮的。 他隐晦的看了齐王妃一眼,齐王妃会意,却关心则乱,并不想离开,于是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鹤唳和仲言对视一眼,这意味着他俩可以走了。 但是在看到萧何的队伍的时候,他俩却有了一个同样的想法。 滴滴!顺风车! 当然这是鹤唳的形容。 随着仆从群离开,两人在齐王妃近身侍女不情不愿的掩护下离开了队伍,躲在了一边,鹤唳想了想,还是对仲言道:“想不想知道萧何怎么忽悠韩信的?” 仲言:“……不想。” “啊,好好奇啊……”她蹲在书上摘树叶,天冷,树叶都快掉光了,秃树上寥寥几片叶子垂死挣扎,还是没逃过她的黑手。 可这确实有风险,她只能痴痴的望着主殿,顺便望出一条通往萧何车队的路来,朝仲言示意了一下,两人往外溜去。 韩信的淮阴侯府整体来说并不复杂,甚至设置非常简洁,大多都是一看就上过战场的士兵笔直的在要道站岗,一些空余的地方则多是一些缺胳膊少腿的老兵在打扫。他对自己士兵的爱护显而易见,也尽其所能做好了善后,对于自己的兵,和军事事业,他可以说是无愧于心了。 她想起昨夜,寻了一夜无果,最终回到齐王妃房中独坐的淮阴侯。 似乎是抱着让老公和“小三”都死心的念头,又因为四人同一间房太过诡异,齐王妃也是一夜没睡,最后天都微亮了,忍不住起身给韩信披外套,柔声问:“求而不得了?” 韩信不吭声。 齐王妃抱住他的头,轻声叹:“大丈夫所求何其多也,可能事事顺心?” “一个女人罢了。”韩信拍了拍她的手臂,反而安慰,“一时之趣而已,害夫人伤心了,信的不是。” 齐王妃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咬了咬牙,道:“吕雉只有一个,虞姬……亦只有一个,将军,有此二人者,或家事不宁,或不得善终,你……” 她没说下去,意思却很明显了。 韩信这是想学西楚霸王,也有个红颜知己?还是羡慕刘邦,有个铁腕后盾? 而齐王妃就是要告诉他,no,不管哪个,都没好下场! 鹤唳本觉得很好笑,可转头朝仲言要一起笑时,却发现他一脸怔忪,竟然是一副理解了的样子,回望她的眼神,满是严肃和审视。 所以他也觉得齐王妃是说对了? 而韩信的反应回答了她,他起身,拢了拢衣服道:“来人,收了防卫,歇了吧,准备明日迎接丞相!” 大丈夫所求何其多也,果然不能事事顺心,甚至可能把自己置之死地。 不好意思了我的无双国士,琴箫和鸣什么的,真没法陪你演。 纵然心里这般嗤笑着,可踏出府门的最后一刻,鹤唳还是回头望了一眼,西风肃杀,落叶枯黄,这深深庭院,最终还是困死了初汉的军神。 谁管他心里多少旖旎和悲凉。 萧何出府了,脸上是从容平和的笑,没有一丝负面气息,显然,他的劝说成功了,韩信最终还是会入宫赴宴,以显示他并无反意。 他最终还是相信了萧何,收起了獠牙。 府外并没什么路人,多出两个陌生人很是显眼,虽然可以躲着等没人了溜出去,但是考虑到萧何是自己人,最终仲言还是率先越出去找了萧何车队的人传话,没一会儿,他回来示意鹤唳一起混在车队中走出去,出了最容易被发现的区域,便得到了萧何的召见。 他坐在牛车上,表情很平静,甚至有些严肃,看到鹤唳时,眼神也很平和,没有什么精光四射,只是简单的端详着:“鹤内侍。” 第47节 鹤唳还是第一次见这位“追韩信”的人,她的历史知识仅到这里了,毕竟季思奇没法未卜先知的给她补课那么多,可不妨碍她此时乖乖的坐在那儿,毕竟她没骗过的人,他骗过了,那这个人,她就服。 “淮阴侯英雄盖世,鹤内侍心系于他亦无可厚非,若鹤内侍不嫌弃,尽可留在我府中,稍事休息,毕竟明日午时,就是宫宴。”他意味深长的看着鹤唳,“不需要等待很久。” “宫宴上会怎么样?”鹤唳歪着头问。 萧何看了她一会,缓缓道:“淮阴侯会被皇后请入钟室,那儿早已埋下伏兵,群起而攻之,淮阴侯纵然英雄盖世,亦无生还之理。” “……好吧,”早就有这个思想准备,鹤唳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反而觉得萧何的说法很有趣,歪头问:“那你说我心系于他,什么意思?” “但凡美人被淮阴侯收用过,”萧何顿了顿,“大多会心系于他,此乃常事,鹤内侍无需挂怀。” 回应他的是鹤唳猛地一拍大腿,恼怒道:“妈的,亏了!” 萧何:“……?” “早知道他这么厉害……”咬牙切齿,“就试一试了!” “……!!!” 萧何定了定神:“所以,鹤内侍并未,被淮阴侯……收用?” “收噗噗噗噗用哈哈哈哈……”鹤唳实在憋不住笑,“我俩若有事,那算谁收用谁啊。” “……”萧何保持微笑,“既如此,那便无妨了,不知鹤内侍是想留在我府中,还是……” “看情况吧。”鹤唳悠闲道,“我既然从淮阴侯这儿失踪了,以为我死的那群人说不定会又知道我没死,到时候做出什么还不一定,你离开的时间和我离开的时间太巧,难保不怀疑到你头上来……嗯……我先一个人活动活动吧。” 一瞬间理清关系,萧何赞同的点头:“敌在明,我在暗,大善。” “那么,有钱给钱,有证给证呗。”鹤唳笑嘻嘻的伸出手,“什么东西能帮得上我,大叔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吧!” 萧何大方的点点头,冲窗外下令道:“绕城转一周,过辟阳侯府。” 吩咐完,他回头摸胡子:“鹤内侍为谁办事,就问谁要去,老夫可不是施粥的棚子。” 对付大叔百战百胜的卖萌*冷不丁碰了钉子,鹤唳伸着的手还摊在那,脸却委屈的垮了下来。 ☆、第46章 鸿门钟室 未央宫中,群臣赴宴,歌舞升平。 吕后坐在最高处的帷幕后面,望着下方沉默不语,她面前碗碟精致,食物飘香,却几乎一动没动。 季思奇站在她身后,还没回过神来。 方才群臣于殿中央排排跪下,山呼海啸,恭喜皇上亲征大捷即将凯旋、祝皇后健康长寿顺便齐声愿天下永保太平,每个人都喊得铿锵有力情真意切,仿佛太平盛世已经从他们的嘴里被喊了出来。 这群人几乎个个都是初汉豪杰,大汉王朝的中流砥柱,大部分人都青史留名,还有的人名千年后依然如雷贯耳,他们中,有萧何、有吕泽、有审食其还有韩信……额…… ……所以好像也不是那么和谐。 想到这些人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暗地里你死我活一起死,他就感到牙疼,眼风飘过萧何的座位时,甚至都带着一丝恐惧。 他竟然真的用假消息把韩信诓来送死了。 前两日刘邦又大捷,那次传信回来,则说樊哙已经撵着陈豨追了几百里地,眼看着是胜利在望,不日即将凯旋了。 刘邦若是要凯旋,自然没谁能拦住他,此时樊哙抓陈豨差不多已经等于收尾,御驾完全没必要等到最后,可是这次传信回来报捷后,萧何与吕雉密谈了一下,递了一封信出去,刘邦竟然再没提凯旋的事,仿佛对于追撵穷寇这种事情乐在其中。 此时真相已经完全明了了,远征在外的君王已经知道了皇后要杀他的爱将,他不仅默许了手下挪出兵力在首都掠阵,此时更是相当配合的在外做戏,给远在首都的“两军”留出足够施展手脚的战场。 此时,形式已经完全倒转,不再是长安等待刘邦的捷报,而是刘邦在等待长安的捷报了。 狡兔死走狗烹,每细想一下这些事,他就会发现更多的细节,发现更多的细节,他就更觉得恐怖……好想回家。 而最恐怖的,却远不止于帝王所带来的。 刘邦虽然配合的没有回来在外面练兵打鸟,可是却也没有插手再帮个忙的意思,显然是要把这件事完全撇清,所以最终还是要吕后等人自行发挥,眼见韩信联络好了郎中骑兵蠢蠢欲动,甚至暗中开始招兵买马找些所谓的“侠士”在民间散布皇后暴虐太子要废的流言,虽然胜券在握,可是是正面杠还是下阴招,双方意见始终不的调和。 虽然无论正面杠还是下阴招,最终都要绑到未央宫钟室用“五不死”之外的法子做掉,可无论怎么想,生捆韩信都很困难。 韩信手下其实没兵。 那就正面杠吧!皇帝的小舅子吕泽带头的年轻门客武将们都跃跃欲试。 但韩信是军神。 仅这一句话,就让下阴招这个选择的重量和正面杠一样重了。 前日,刘邦驻扎归途某城的消息传来,樊哙依然在撵陈豨,可皇上的意思显然是有些等不住了,确实,接连大捷还不回来,和陈豨又不是杀父之仇,再不回来就有点假了。 “倒韩团”紧急碰头,这一次,吕后亲自来了,她坐在审食其特别布置的帷幕后面,一句话不说,却气压全场。 门客们战战兢兢,争了好久没听到顶头boss一句评价,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季思奇这次不愿也不敢再出主意了,他当然知道最终还是没有动武,是萧何骗了韩信来的,可这到底是萧何毛遂自荐还是别人推举,他就一点都不清楚了,到时候推波助澜一下,反而让他去劝韩信,那他只能哭死在西元两千年前了。 “淮阴侯的骑兵何时到?”吕雉突然问。 审食其恭谨地回答:“自樊将军追捕陈豨开始,郎中骑兵便已受命撤回,预计不过三日便能到长安。” “不行。”吕雉断然,“郎中骑兵乃大汉精骑,怎能消耗于这种*之事,要断了淮阴侯的念想。”她环视四周,“否则,若骑兵在外令他心生侥幸,有了背水一战之念,谁可抵挡?” 众人面面相觑。 “若要断他念想,岂不是不成谋反之名了?”一个门客迟疑道。 萧何在一边不说话,其他人都略有赞同,纷纷商量道,“还是应先行逼其动手,有了谋反之实,也方便行事啊。” 吕雉不说话,帷幕后的她看不清表情,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许久,她忽然道:“丞相。” “臣在。” “陈豨若死,无人响应,淮阴侯是不是就无路可走?” 萧何摸着胡子思索起来,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抬头望了望帷幕,笑了笑,笑容复杂,还带着点苦涩。 吕雉静静的等着。 “可是,陈豨未死啊。”一旁的吕泽有些摸不着头脑,“或者你要兄长现在出征,与樊将军一道把他杀了?” 吕雉轻笑一声,沉声道:“反不反,君王一念;死不死,丞相一言。” 我靠! 季思奇与这全场气氛一同僵硬了,这话太绝了,几乎一言道尽历史和政治的真相,不过就是成王败寇和谎话连篇罢了。 有了这样的觉悟,站在君主制封建社会长河之始这个女人,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陈豨死不死,还不是你萧丞相一句话? 不管别人信不信,韩信信不就行了! 所有人在琢磨了吕雉的话后,皆不约而同的偷偷望向丞相。 萧何苦笑一声,想感慨什么,却觉得感慨什么都已经多余,干脆起身下拜:“定不负皇后之命。” “我将举办宫宴,开设粥棚,以贺前线大捷。”吕后直接布置了起来,“届时自然将广邀群臣,丞相可亲自上门,邀请淮阴侯。” “这岂不是将丞相置于险境?”一个萧何带来的门客不满道,“城外樊将军数千骑兵驻扎,明着防郎中骑兵反叛,淮阴侯怎会轻易相信此宴非鸿门宴?” 想到鸿门宴,在场的人大多脸色一变,意味深长。 季思奇也感到古怪起来,这个历史名词,对在场某些人来说,还是亲历者呢,这感觉真是…… “皇上即将凯旋。”审食其插着袖子沉吟,“吕后借用樊将军私骑作为仪仗队在城外迎接,这,无可厚非。” 吕后畅快的笑了起来:“哈哈,正是,为了迎接皇上,樊将军的私骑作为仪仗,理所应当。”她声音渐柔,带着止不住的笑意,“毕竟,淮阴侯麾下乃百战之师,不屑与樊将军为伍呢。” 在场的人虽然笑不出来,但是却忍不住苦笑叹息。 这个事情大家都有耳闻,韩信自从失了刘邦的信任又掉了爵位,一时之间很难接受这样的落差,深居简出不爱与人交往,有次被樊哙请了去做客,走的时候樊哙都行了跪拜礼恭送,称其为大王了,他出了门还是不爽,跟身边人笑着抱怨说什么自己这辈子竟然和樊哙同列。 樊哙屠夫出身,除了勇武忠诚,个人能力在其他方面没一样能和韩信比,可是仅仅勇武和忠诚两项,却足够他在最为多疑的帝后面前混得如鱼得水,这是刀尖上走路的淮阴侯比都不能比的。 萧何的笑容尤其苦,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领命而去。 “食其。”闲人都走光了,审食其护送吕雉回宫的途中,她突然问,“可有联络上鹤内侍?” 一旁季思奇立刻竖起耳朵。 审食其回答:“未曾,我已派仲言潜入淮阴侯府中,尚无任何消息。” “淮阴侯擅行军布阵,他的府中定难相与,仲言忠于你,鹤唳忠于我,这二人,都难舍弃……” “臣明白。”审食其肃穆道,“务必令仲言竭尽所能,护鹤内侍安然出府。” “带到我面前。”吕雉着重道。 “带到你面前。”审食其重复。 达成了共识,吕雉很满意,她靠在了靠枕上,闭目微笑,许久道:“季内侍,钟室之事,若鹤内侍不在场,定会无趣的很,是吧。” 季内侍有些迷茫,不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是说要带鹤唳一起玩,还是说杀韩信的时候没鹤唳撑场面有点麻烦? 感觉按照一般尿性来讲,可能是后一种意思哦,虽然有些无情,可天知道鹤唳就爱这一套呢? 可现在,两天过去了,群臣都已经入宫,连韩信都来了,鹤唳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不由得有些迷茫了。 就算真看上韩信了想和人家过日子,她也不是那种觉得对不起自己不好意思跟自己讲的人啊,更正常的不应该是直接把人带自己面前,告诉自己她就是要搁古代过了有种打一架,更过分的,她还可以为韩信来抢自己的回程信标…… 不行,越想越觉得自己无耻了,他抹了把脸,往淮阴侯的位置看了一会儿。 看不清。 当初为了暂时摘掉眼镜,他移植了一种人工晶体,虽然是最新技术,但因为他之前做过激光,所以不能移植永久的,这些日子晶体已经开始渐渐消解,他几乎以每天五十度的近视在瞎下去,现在已经快成为睁眼瞎了,可任务还遥遥无期。 这么一想,心里就一阵悲凉,越来越想家了。 蓝瘦,香菇。 他抹了把眼睛。 “季内侍,传旨。”吕雉突然道,“请淮阴侯移步钟室,有要事商议。” 季思奇心下一凛,开始了? 吕雉的表情毫无异样,淡然到仿佛要一碗水,等吩咐完,也不等季思奇转身出去传话,自顾自让侍女扶着站了起来,食指揉着太阳穴,皱着眉缓缓离开。 外头立刻有机灵的内侍安抚群臣:“皇后多日操劳,略有不适,先行回宫,望众卿尽兴!” 第48节 群臣立刻山呼恭送皇后。 季思奇心里打着鼓躬身走到韩信面前,弯腰一拜道:“启禀淮阴侯,皇后请你移步钟室,有要事相商。” 说话间,他偷眼抬头,眯起眼,终于看清了这个名垂青史的军神。 仅看了一眼,他就有种被闪了一下的感觉。 这就是他筹谋了好几个月要干掉的无双国士。 他想朝他笑笑,可嘴角还没扯开就挂了下来,心里澎湃涌动的,是一股热浪,涌向四肢百骸和眼角,让他忍不住又低下头去,拼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哈哈……是鹤唳的口味诶,成熟霸道帅壮男! 再看不到比这更像军神的男人了,一个男人做梦都想成为的样子,就这么坐在自己面前,什么霍去病,什么卫青,那些名将的光辉这一刻好像都集中在他身上,即使身陷泥潭,亦威武狂傲的仿佛自己就是此地之主,永远不可能有倒下的一天。 这样一个男人……过了今天……就这辈子都看不到了……季思奇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做了什么! 他几乎有些要颤抖起来。 韩信一口干了面前的酒,冷着脸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一声,抬眼看了看季思奇:“我若不去呢?” 不去,就不去吧!季思奇心里哀嚎着,表面上却不容拒绝的继续下拜,一言不发。 韩信往前凑了凑,盯着他,低声道:“鸿门宴?” “……”季思奇定了定神,挤出一脸惊讶,飞快的看了看他,惶恐道,“小的不知。” 韩信坦然的往后靠了下,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缓缓笑了起来:“他能逃过,我如何不能?”说罢,他站起来,朗声道:“带路!” “喏!”季思奇连忙走在了前面,他有些腿软,小碎步完全是本色出演,心里起伏不定。 刘邦能逃过鸿门宴,是因为有项庄舞剑。 韩信的鸿门宴,连萧何都亲自给他挖下了坑,放眼长安,还会有谁来相助? 脑中划过一个人,他不由得暗暗苦笑起来,笑自己的作死和妄为。 鹤唳,如果你真的找到了真爱,那,你就再任性一次吧,潇潇你都放了,也不差一个韩信了。 这样一个男人,实在不该死在这里。 可是钟室,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47章 钟室异变 钟室里很昏暗。 加上心情压抑,简直暗无天日。 季思奇通报获准后,领着韩信一路进来,在路过头顶高悬的大钟时,心里不由得又缩进了一下,他自然的停下步子,头也不抬的给韩信指了指正在钟下方的坐垫,低声道:“淮阴侯请。” 韩信一路走得雄纠纠气昂昂,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待到季思奇给他指了座位,他没什么表示,但眼睛却快速的往上飞了一下。 季思奇心一抖,他看出来了? 将军百战,他已经可以把每一步都走成战场,哪里适合埋伏,哪里适合偷袭,他自然能一眼看透,差别就在于,他相不相信这儿有埋伏了。 他坐下了。 季思奇强忍着没有吐出一口气,他往吕后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明白为什么韩信敢坐下。 因为,吕后就坐在他正对面,不出十步。 她几乎是半靠在身边侍女的身上,一只手搭着桌下的暖炉,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紧皱着眉头,一副极为不适的样子,看起来虽然心情不好,可是却也虚弱无力。 一点都没有威胁的样子。 也难怪韩信放松了警惕,敢一屁股坐在钟下,不过他怎么也不可能相信吕雉会落下钟来砸死他,这太夸张了。 “皇后宣臣,有何要事?”韩信一脸轻松的问。 吕雉长长的叹了口一起,轻缓而带点不耐道:“还能为何,皇上一离开,各路宵小群起,整日里做些阴私丑事,散播流言蜚语,我这身子本就不好,生生的被这些宵小给拖垮了,丞相也诸事缠身,本想着你闲着,就算有些前嫌,到底都是为了这个江山,有些事情,有你出马镇着,我们必能放心。“ 韩信一言不发,带着微笑听着。 吕雉也不看他,微垂着眼,低声抱怨:“谁知刚起了邀你的心思,就听闻有人构陷与你,说来说去,不过就是那些子脏事儿,你是知道的,皇上信你,若他在,必不让那些小人胡言,然而他现在不在,我又力不从心,既不愿让皇上在外还要劳神这些小事,也不耐烦浪费人手去追根究底,不如当面问你一下。“ “皇后的意思是,皇上信我,你,不信我?”韩信一点都不避讳,直接问了出来,笑容更深。 吕雉抬了抬眼,幽深的目光从指缝间射出来,看着他晦暗不明,她笑了一笑:“淮阴侯何必多此一问?” 韩信猛地大笑起来,边笑边点头:“是也是也,皇后说的,总是那么有理。” 吕雉不说话,接过侍女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叹了口气。 韩信笑了许久,忽然收住,问:“那么,皇后要问什么呢?” 季思奇的心脏吊了起来,他偷眼看吕雉,只见她放下揉着太阳穴的手,提高声音道:“我就问你,你究竟,有没有反!” 她真的问出来了!韩信真的楞了! 反字刚落,韩信愣神的那么一瞬,只听到轻微的哗啦一声,一个竹笼从钟里忽然落下,正好罩住韩信! 韩信怒吼一声要站起来。却见门外和吕雉身后突然涌出二十个兵士,手里拿着竹刀竹矛往他涌去,死死围住了他! 大门立刻被关上了,室内更为昏暗,弥漫着无边的杀意。 “吕雉!毒妇!你敢害我!”韩信怒不可遏了,站在那双目赤红。 吕雉自始至终稳坐在那,被涌上来的兵士护在身后,但从她僵硬的动作看,还是有些紧张的,平静了许久,她长长的叹了口气:“韩信,你仔细想想,害你的,到底是谁。” 害你的,到底是谁? 这一句话,宛如一个重锤,砸得韩信踉跄了一下。 从始至终这就是一个局,从最开始艰难筹划至今,女主,男主,配角,炮灰和场外,群众演员越来越多,走到这一步,几乎是一个众人推墙的局面,以韩信的聪明,他怎么会想不出原委? 他沉默了一会儿,嘶哑道:“你只要告诉我,陈豨,究竟有没有死。” 吕雉轻笑,低声道:“快了吧。” “快了吧,呵呵,哈哈……”韩信笑了起来,这一次,他的笑容再无一丝豪气和无畏,满是凄厉,“没死,哈哈哈哈哈!没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站在笼子中狂笑着,笑得周围的人都面面相觑,不敢上前,而吕雉,她冷着脸淡淡的看着,间或还喝一口水,像是在看一出无趣的默剧。 韩信笑得停不下来,没一会儿已经双眼泛红,他终于停下来,嘴角还诡异的上翘着,时不时的还低笑两声:“萧何在何处?” 他问得很平静,没有丝毫愤懑。 “招待群臣。” “他若要我死,便亲自来好了,何必让你一个妇人羞辱与我!” 吕雉笑了:“淮阴侯,死在我手里,你不冤。” “死?”韩信也笑了,“你可知刘季准我五不死?我韩信只要无愧于大汉,无兵器可加诸我身!” “是无铜铁可加诸你身。”吕雉淡然道,“你可看清他们手里拿着何物?” 韩信瞥了一眼周围的人,见他们手上都拿着锋利的竹刃,脸黑了下来,冷笑:“有劳你们费心了。” “国士无双,自然要有无双的阵仗了。”吕雉似乎有些乏了,“罢了,你可还有话想说?” “我要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吕雉挑眉。 韩信一字一顿:“我,没有,反。” “……” “我只恨,没有听蒯彤的进言……”他咬牙,怒吼,“篡了这大汉!我自立为王!绝不会有你这等毒妇,做主未央,残害忠良!” 吕雉笑了笑,挥了挥手,看了眼季思奇。 季思奇看到了,他哽住了,这是要他传令?!让他传令杀了韩信?!他僵硬的扭过头,表情痴傻,心里噗通噗通跳,想装傻充愣。 可吕雉不给他这个机会:“季内侍,我有些乏了。” 季思奇没有应,他紧紧的闭上眼,努力放空了脑子,深吸一口气,咬牙低喝:“杀!” 兵士们得令,举着武器一拥而上,韩信站在当中比他们都高一个头,此时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或者说,他认真的看着周围的每一个人,直到第一个人的竹刃扎进笼子缝隙的时候,他忽然双手握拳,大吼起来:“啊啊啊啊啊啊!”猛地挣扎了起来! 吕雉一眯眼,咬牙挥手:“都上!快点!” 她两边的侍卫立刻冲上前去。 到了战神手里,捆住自己的笼子都能做武器,韩信从里面抓着笼子转了一圈就扫开一堆人,他力大无穷,一时之间虽然遍体鳞伤,兵士竟然也制不住他! 但离最后的结局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而已,在场的人都清楚。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个兵士突然转身,一只手握拳往吕雉的方向伸去,神似瞄准! 几乎在其他人看到此人异样的时候,一支小□□已经急速的飞向了吕雉,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可吕雉身边的大宫女兰舒却异变发生的瞬间就挡在吕雉的面前,用身体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有刺客!”季思奇喊了起来,他是离那个士兵最近的,下意识的就要冲过去揪那个刺客,却听那刺客一击不中,低骂了一声,左右两刀抹了身边士兵的脖子,脚一提踢起了关韩信的笼子:“将军!你先走!” 来救韩信的!?没道理啊!季思奇都懵了,他手无寸铁,此时只能想到的,就是一脚踹过去,那刺客看也不看,随便的一转一踹,他的小腹就被踢个正着,摔在一边。 “我靠!”他忍不住叫了一声,那刺客闻言一愣,冰冷的目光竟盯向了他。 他身上寒毛一竖,仿佛想到了什么,大吼:“你是长空?!” 长空面色一紧,手上一操作,臂弩再次对准了吕雉,此时受伤的兰舒已经被一箭穿胸,显然是没活路了,吕雉的胸前染了一大块血,她的侍卫全都去打韩信了,竟然没有别人可以上前护卫,季思奇脑子一片空白,爬起来就要冲过去! 冲过去干嘛? 他不知道,此时什么任务什么历史都没有在他脑子里,他就是这么做了,一点都没有犹豫。 但显然,历史根本没给他安排角色。 在长空准备补刀的时候,吕雉冷着脸,一把推开兰舒,手往下一探,抽出了一把长剑…… 季思奇僵硬在了垂死挣扎的姿态上:“……” 吕雉抽出了长剑,眼中精光一闪,猛地一挥,竟然真的叮一声挡掉了长空的第二支箭,随后横握在身侧,姿态摆的像模像样! “年轻人,你果真以为我是死的啊。” 显然,她也认出长空了,虽然瘦弱,握着剑的姿势也显示出属于劣势者的防备,可她的脸上却渐渐带出了一抹残酷的笑意,嘲讽,冷酷,充满了压迫感:“戚姬没有告诉你,我在敌营,苟且求存了三年吗?”她提高声音,大声喝道,“她没告诉你!我回到皇上身边后,要的第一样东西,是什么吗?!”她缓缓挺身,侍卫终于回援了,紧紧护着她,她在人群中昂首站立,甚至拨开他们,抬手举剑,剑尖对准了他,傲然道:“就是这柄剑!” 第49节 “我发过誓,我吕雉,再不会有无力自保的时候!” 长空死死盯着吕雉,脸上的表情有遮不住的忌惮,他双手双脚不停的摆脱着周围兵士的攻击,韩信逃出了桎梏,两人联合起来,二十个兵士还真是不够看,这次,轮到韩信拉着他的手臂往外拉:“走!快走!” 季思奇猛地一个哆嗦,他强行把目光从吕雉脸上扯回来,只觉得呼吸都带着战栗,他爬起来,身边已经躺了一地的兵士,韩信手无寸铁,但是长空却有备而来,而且出手即是杀招,转眼已经血流满地,他坐起来,抬头正看到韩信拉着长空从他面前跑过,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两个人,都是该死的。 各种意义上的。 鹤唳不在,他不能怂! 他不能再放过了!至少一样,至少要完成一样!几乎想也不想,他扑上去一把抱住了长空的腿,大叫着:“杀刺客!快!杀刺客!” 长空回头,眼中凶光一闪:“找死!”说着,他手起刀落,一匕首扎向季思奇! 季思奇当然知道自己抓住的是什么人物,一看他动作就下意识的一躲,可匕首还是满满的扎进了他的后背。 “啊啊啊!”他惨叫起来,其实他还没感觉到痛,可是恐惧已经放大了他的五感,他放开了手,向后探去,摸到了刀柄,死死的插在他的背上,这一瞬间,他好像满眼都是死神,完全看不到转身离开的两个目标。 韩信拉着长空头也不回的在钟室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们心里清楚,吕雉不敢大张旗鼓的杀韩信,要不然不会这样迂回的把他请到钟室,只要出了钟室的大门,就是生路!到时候,到时候…… 两人面目狰狞,齐齐拉开了钟室朱红色的大门…… “哟!好热闹呀!” 笑盈盈的声音,稳稳当当的身形,这人好像在门外站了一辈子,好整以暇,饶有兴致。 而长空,他看着站在门外的,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宛如看着一个恶鬼。 ☆、第48章 韩信之死 “你们玩什么好玩的呀,带我一个好不好?”鹤唳垫脚歪头一脸天真,就差含根食指。 别说长空,韩信看她的眼神也相当不善。 此时他心里大概就循环播放着之前鹤唳的那句腹诽:留着她的命真是此生最大的败笔。 场面对他们非常不利。 虽然看起来是1v2,可是事实上,后面追兵几步路就可以赶上了,吕雉喊了□□手,钟室外不甚宽广的院子里,隐隐有人影在挪动,几支箭头从树丛栏杆间伸出来,为绝境这二字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更何况,刚才的战斗中,两人虽然没死,但周身是伤。 鹤唳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因为就算外面的□□手不动手,她一个打他们两个也是分分钟的事。 此时相互扶持的两个男人心思之复杂自然难以言喻,长空能够现在都不指着韩信的鼻子骂“你不是说把她干掉了这是什么诈尸吗?!”已经算是极高的涵养了,可他的脸色分明已经扭曲。 “你……杀了潇潇?”他双手作出防御状,咬牙切齿。 鹤唳的回答是利落的递出了一刀,笑嘻嘻的回答:“是~呀!” “你走!”长空果断一刀架住鹤唳的攻击,朝韩信大吼。 韩信哼了一声,他手里有一柄刚才抢来的竹刃,可哪里能抵挡外面那些□□,吕雉不会放过他,他心里清楚。 但是……他的眼睛盯住了刚和长空打成一团的鹤唳,薄唇紧抿。 她的第一刀不是捅向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有意放过自己,还是…… 死到临头,韩信的表情竟然柔软起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一挺胸,继续往外走去。 哧! 一柄银色利刃忽然飞过他面前,深深扎入门框,带着一根银链拦在他面前。 “……”韩信看着银链,神色莫名,忽然笑了起来。 鹤唳和长空自开打起,瞬息间不过几招而已,却也不忘关注身旁的动静,眼见韩信要走,二话不说飞刀拦截,一点犹豫都没有。这一刀把韩信那点幻想击得米分碎,他死死盯着银链,脸色僵硬。 就这几招的功夫,全状态的鹤唳一边拦着韩信,一边已经成功用刀尖顶住了长空的喉咙,浑身舒畅,转头冲韩信笑:“谁准你走啦我的大王!” 长空喘着气:“别管她!□□可以躲的!你只要不死……” “长空我在诶!”鹤唳撒娇音刷存在感,她一边叫一边看看他俩身后,兵士已经严阵以待,只要一声令下,面前这两人都将死在当场,不由得感叹起来:“哎,虽说反派死于话多,但是总想多说两句,毕竟一起长大呢。” “呵!”长空正待说什么,忽然他眼睛一亮,猛地后仰,鹤唳感到不对当即追上,却不想头上飞过几支□□,唰唰唰扎入长空身后的兵士胸前,几个兵士当场毙命,长空得了空,大喝一声上前抱住鹤唳的腰就往前撞去,硬是把鹤唳推到了地上。 鹤唳忽然遭到攻击,虽然有些懵,可是一向诡异的战斗本能却丝毫没有松懈,见长空明显是想把她摞翻跑路,当即不管不顾的伸手抬腿,双手双脚死死抱住他上半身。 忽然遭到禁锢,长空也丝毫不惧,同样回抱住她往旁边一滚,大叫:“先救韩信!” 什么!?他在跟谁说!? 鹤唳看不到后面,可是却也听得到兵士的惨叫从身后传来,转瞬间那些□□手似乎都□□掉了,那必须是一个远程才能做到的,是谁?戚姬派来的人? 正猜测间,一个人轻而稳健的脚步声跃上台阶,到门前一把抓住韩信一看,立刻放手:“他不行了!我们快走!” 这声音简直彻骨的耳熟,以至于她都忽略了话里的内容! ……鹤唳往旁边一看,她甚至不用看就能听出来…… “潇潇?!”她几乎要笑起来,却立刻意识到不能再被长空缚住,她当即一脚踹开长空,在他闷哼一声的时候猛地后跃一步,单手撑地警惕的盯着他俩。 ……也看清了潇潇的脸。 他竟然,真的,有脸,还回来。 在她,留他,一命,之后! 这一刻,她的怒火在这一瞬间冲天飞起,可转瞬却又落入冰点不落痕迹,转眼她只剩下冷笑。 长空重伤,潇潇全状态,一打二,形势不利于己! “你来过年吗潇潇?”她问候道,露出森森白牙。 潇潇没有看她,眼神有些闪烁,一把抓住长空就往后退,急道:“走!” 长空蹒跚的跟了两步,他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此时回头一看,眼中凶光一闪,指着鹤唳冲潇潇不可置信低吼:“你不杀她!?” “哈!”潇潇还没回答,鹤唳却笑了起来,“来杀啊,来呀!” “来不及!”潇潇扯着长空,“跟她耗不起,快走!外面有其他援兵!” 长空极为不甘,但还是跟着潇潇快步离开。 外面一共就埋伏了八个□□手,一边四个,此时全都变成了尸体,被潇潇暗杀在阴影处,其他人竟然一点都没发现,可见他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鹤唳不打算追,她只是极为平静的站起来,冲着潇潇的背影温声道:“潇潇,你考虑过后果吧?” 潇潇极为轻微的僵了一下,头也不回的护着长空离开了。 鹤唳冷哼了一声。 此时钟室内其他兵士的注意力全在韩信身上。 在长空身后四个兵士被潇潇秒杀的同时,剩下那些在韩信身后的果断出手,六刃穿胸,韩信竟然硬撑着站了许久,才缓缓跪下,没一会儿,大口大口的吐出了血液。 鹤唳听着季思奇的惨叫,原本想直接进去查看他的伤势,可是却无法无视韩信那黑黝黝盯着她的双眼,还是冷着脸蹲在他身边,看着他。 韩信想说话,可血液阻碍着他,他发声极为艰难:“你……” “后悔放过我了?” “呵,呵呵……”他露出一排沾血的牙齿,“与你……无关……” “怎么跟我无关呢。”鹤唳笑了,“你以为我就算不拦你你出去也会死?如果我说有长空在躲过那些□□一点问题都没呢?”他们可都是经历过躲子弹训练的! 韩信哈的一笑,又吐出一口血:“那行……你,赢……比,她……”他指指钟室内,“她赢,好。” 鹤唳眉头一挑,笑了笑,想说什么,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再看他时,却见他双眼瞪着远方的天空,已经失去了神采。 这一瞬间,她觉得不光色彩,连周围的声音都好像消失了一会儿。 可转头,一个兵士邀功一样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响: “皇后!淮阴侯已死!” 淮阴侯已死! 楚王已死! 韩信,已死! 不过是几息的功夫,这个仿佛无法战胜的男人就彻底倒下了,死亡的样子与普通人别无二致,可还是压得周围都喘不过气来。 许久,才听到吕雉疲惫的、低沉的应了一声:“恩……收拾了吧。”她顿了顿,又道,“叫医官,宣丞相觐见。” “啊啊……”季思奇的惨叫已经没什么力气了,痛觉阻止他昏过去,可就在他即将昏过去的时候,刚才门外的突变却又让他清醒起来。 鹤唳走到他面前,看了看他的伤口,挑高了眉:“你要死了喂。” “你才,要死!”季思奇指着外面死不瞑目状,“懵逼了吧!傻掉了吧!潇潇来救长空啦!哈哈哈咳咳咳咳!让你人道主义!让你假好心!” 他气得一口气上不来,翻着白眼差点厥过去,此时韩信之死也没什么了,吕雉就在身后也不管了,他就记得捶胸顿足潇潇的反水。 对此鹤唳要说不悲愤那绝对不可能,可是作为真正被背叛的苦主,她反而没季思奇那样悲痛欲绝,看着他那样,居然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瞧你那傻样!“ “真的!做人不能这样的!你说了潇潇不会搞事情的!” 鹤唳耸肩:“那人家真搞了怎么办咯,人与人之间还是要有基本的信任嘛。” “那现在怎么办!信任呢?!咳咳咳咳!” 鹤唳凝视着他:“说真的,你真的要死了喂,你不知道你现在是回光返照吧。” 季思奇一愣,看着嘴边一大摊血,感到身体里急速流逝的生命力,真的慌了起来:“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他一把抓住鹤唳,“任务,任务!” “噗!”鹤唳竟然笑了起来,“这么想其实潇潇回来也是好事呢。” “好个……噗!”季思奇又吐了口血。 “我早就后悔放过他了,就是懒得回去找而已,你看,现在我再去追杀他,看他还有什么话讲。” “可你,一打二……” “好了。”鹤唳弯腰,小心避过季思奇背上的伤,竟然将他公主抱起来,“你该回家了。” 季思奇头已经有些晕了,可还是不放心,抓着她的肩膀,千叮万嘱:“这次不能人道了啊,这次不能了……“ 第50节 鹤唳比起季思奇还是个小矮个子,两人这样的姿势极为不协调,可鹤唳却走得很稳,她上前两步问吕雉要了单独的房间,便被宫人引去了,刚进屋就驱走了外人,拿出了信标开始生成时空门。 时空门生成还有半个小时,她看着季思奇的伤,有些神伤起来:“我只能给你止个血,你要是能活着到那,记得叫救护车啊。” 身体状况如果不好,是相当不建议穿越的,可是现在的医疗条件,季思奇是非死不可,所以对于穿越的风险,两人都没提,季思奇趴在那昏昏沉沉,时不时申银两声,忽然笑了笑。 鹤唳坐在一旁擦刀,头也不抬问:“想什么呢?” “想,要不是……你……让杭朝义……写遗嘱,我们,也,不会有,写了遗嘱,再来……的流程……” “你写了?” “恩。” “写了什么?” 季思奇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活着回去……我把,车,留给了,前女友……我要,改掉!” “噗!那又怎么样?” “女人……都,那么厉害……给什么……车……” “哈哈哈!” 时空门缓缓生成。 两人还是陷入了沉寂,许久,就在鹤唳以为季思奇已经休克的时候,忽然听他问:“诶,你和韩信,没那啥吧。” 鹤唳翻了个白眼,本来想调-戏两下,可这话的另一个人刚死,她再二百五也没这兴致,干脆道:“没有没有!” “咦……为什么……”季思奇竟然表示疑惑,他心里沉甸甸的,“我居然,杀了,这么一个男人……而你,居然……没和他……那啥……不科学……” “你感受一下啊。”鹤唳竟然一本儿正经的坐到季思奇身边,和他脸贴着脸,像描绘蓝图似的比划着,“这是卵子,这是精子……” 季思奇死鱼眼:“……” “如果我跟他做了,万一很快就回去了,我的体内岂不是要留两千多年前的精子?!”鹤唳摆出呐喊的表情,“太可怕了!会不会有毒啊!” “……门怎么还没好。” ☆、第49章 一份大礼 把身上插着把刀的季思奇扔过去是需要技巧的,比如不能有肢体接触到门,否则就会被分解,到时候缩回来,说不定手臂就没了,很恶心。 鹤唳用脚把他踹进去了点,随后无情的看着他自己爬了几步,没一会儿就迅速被拖走。 可惜没听到他喊“救护车”。 她看着时空门瞬间消失,随后信标自动消解到无形,在旁边坐了一会儿,手抚着嘴唇,双眼微眯,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的错。”她神经质的低喃着。 “这个条件,潇潇的伤不可能好,重伤,可以搞。” “长空,左侧肩胛骨刺伤,背后近腰十厘米划伤,腰腹十二到十五厘米割裂,右肺下方有伤,不知道多深的穿刺,小腿近膝盖窝有割裂……其他都是小伤,但行动也不方便……” “有接应,肯定有接应。”她咬着大拇指的指甲,算着,“那个女的,应该是她,潇潇的迷妹,叫什么……” 她想不起来,但还是短促的笑了下:“半个小时,出不了长安,哈,潇潇……” 门外有人通报:“鹤内侍!医官来了!” “不用了。”鹤唳被打断了思维,却不急,极快地应道,“他死了。” “……”外面的人大概不知道什么叫抢救,只能沉默。 “鹤唳。”又有人呼唤,竟然是仲言的声音,“你可还好?” 听到是她,鹤唳就笑了,站起来打开门:“我很好呀亲爱哒!” 仲言往里看了一眼,没看到尸体,有些疑惑。 “我们有规矩的,门里死了,尸体要毁掉。”鹤唳随口就是一个瞎话,“别找了,他化掉了。” 仲言惯常不会多想的样子,闻言只是点点头,却不料后头的医官听了,立刻问:“鹤内侍,这尸骨,是如何化掉的?” “哎呀,是你呀。”这医官竟然是当初一起去商山送信的方剂,鹤唳于是一脸客气的回答,“别人一般我不说,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勉为其难让你试试吧!” “……”方剂抽搐了一下,默默的退了一步,一脸委屈。 解决了可能没完没了的疑问,鹤唳望向仲言:“你们不是说宫内的事不会搀和吗?” “淮阴侯欲对皇后不利,众臣皆有护卫皇族之责。”仲言一本正经的复述了官方说法,见鹤唳很应景的打了个呵欠,又道,“皇后知道你有职责在身,现在长安已经封城,你大可放心。” “唔,挺好。”鹤唳不置可否,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季思奇已经走得没有一丝痕迹,“她有空吗,我和她道个别。” “原以为你必会照顾季内侍。”仲言又往里望望,再次确定刚才搬进去的大活人确实不见了,只能继续道,“既如今他已……你真的不难过?” “……”鹤唳又打了个呵欠。 他无奈:“那便随我来吧,皇后正传了戚姬问话。” “哦?!”这倒有点神奇了,韩信死了那么大事儿,吕雉竟然有心情找戚姬的碴,“韩信死了,朝廷没动静?” “丞相自会处置。” “好吧。”所以说有个得力管家是多重要的事儿了,无论出了多大的事儿,女主人都可以任性的想杀人杀人想撕小三就撕小三。 管他洪水滔天反正有丞相在。 但是八卦在前,鹤唳却一点都不高兴,她哭丧着脸,要哭不哭的:“可是人家还有工……作……”就算被围在长安,也要找啊! “无妨。”仲言道,“他们跑不了。” 鹤唳闻言,若有所悟的看了他一会儿,展颜一笑:“那走吧,我去见识见识戚姬。” 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拍着手:“哎呀~能把长空迷得五迷三道的,会是个什么样的妹子呀~” 仲言果然如寻常一样不爱八卦,果断的不搭话,鹤唳便又去调-戏方剂,结果这家伙竟然也和闷嘴葫芦一样,不仅不说话,还低着头一副想不开的样子。 一行人往未央宫正殿走着,沿途不少兵士列队跑过,都神情严肃,气氛剑拔弩张。有几个路过的还会盯着仲言看几眼,有些看到鹤唳就走开了,有些则还要上前问个话,都被仲言拿令牌通过了。 进了正殿,气氛竟然反而比外头轻松一点,吕后坐在最上方喝着汤,一个医官在给她把脉,下方站着一堆大臣,萧何、审食其都在其中,吕雉的哥哥吕泽不在。 戚姬跪坐在中间,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他们似乎刚刚议完一波事情,看仲言领着鹤唳进去,吕雉眼中闪过一丝愉悦,挥了挥手:“既如此,便三族吧。”她声音轻柔从容,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谋反固然是灭九族的大罪,然淮阴侯于我朝有大功,此次也尚不来不及做什么,便去个三族,以示惩戒吧。”她望着下方,似笑非笑:“也好给某些人,立个榜样。” 她的话毫无保留的冲着戚姬,戚姬果然一抖,头垂得更低。 众臣纷纷称是,萧何面色如常,朝一个大臣郑重的点了点头,那大臣便告退了,匆匆出去,显然是去操办诛淮阴侯三族的事了。 吕雉又喝了几口汤,看了看戚姬,问:“宣戚姬做什么?” “回皇后。”萧何微微弯腰,禀报道,“据查,方才行刺皇后之人,乃戚姬近侍之一长空,此人已总管戚姬内殿事务一年有余,于今日之事显然蓄谋已久,作为其主人,戚姬脱不了干系。” “哦。”吕雉长长的应了一声,“戚姬,你有何话说?” “妾什么都不知道!”戚姬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立刻哭着撇清自己,“妾一个妇道人家,哪懂你们男人那些弯弯绕绕的,妾只想守着如意好好过日子,绝对没有一丝不臣之心!“ “你们男人”之一的吕雉眉头都不动一下,一个宫女悄悄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她挑了挑眉,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也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宫女躬身应是,倒退了出去。 场面一时陷入寂静,这明显是吕后的场子,她不说话,别人也无权插嘴,其他大臣都战战兢兢,只有“倒韩团”众人还能偶尔低声交流两句,鹤唳被仲言带到他们身边,正听到审食其在和萧何讨论诛三族的问题。 “恐淮阴侯已交代后事。”审食其道,“若留后患,恐于大汉不利。” “此事皇上必有决断,现今也唯有让吕将军能保诸事周全。” “吕将军不是在……”审食其说着,回头看到鹤唳,微微点点头示意,却不再说下去了,而是改口,“会不会太操劳了?” “无妨。”萧何也看到了鹤唳,点了点头,回道,“看情况,第一件事已经办完,吕将军应来得及。” 审食其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往上看了一眼,不再言语。 “鹤内侍,季内侍的伤如何了?”萧何低声问候。 “死了。”鹤唳答得利落,在一片无语的气氛中,很状况外的四面看着,“我们在等什么呢?” “等皇后训示。”萧何朝吕雉那儿抬抬下巴,又恭敬的低下头,对鹤唳低声道,“鹤内侍,节哀。” “不哀啊,死得好。”鹤唳嘟嘴,“帮不上忙不说还给我留下那么大片烂摊子。” “季内侍颇为挂心于你,”萧何很厚道的给季思奇说好话,“他这性子,并不适合朝堂,但也尽力为救你百般筹划,实在是心力交瘁。” 鹤唳看着他,笑:“大叔,你以前也这么为韩信说好话吧。” 似乎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不知好歹的拿这个刺他,萧何终于收了笑,怔愣了一下,无奈道:“韩信之祸,不是好话能救的了。”他叹了口气,“给他一切的,并非我萧何,而是皇上;皇上现在想收回一切,又岂是我能阻止的?” 鹤唳耸耸肩,保持着笑容,表示不会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继续望向吕雉。 杀了韩信,宿敌又跪在面前,这并没有让吕雉容光焕发,她还是那般沉静的样子,静静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她往边上看了一眼,放下了汤碗。 “戚姬。”她又开口了,“那长空,果真与你毫无关系?” “没有!”戚姬眼泪已经流了满脸,斩钉截铁。 “自一年前起,你宫中就只听从一人号令,防卫、巡逻,人员去留,甚至物资采买,全需‘长空大人’点头,可有此事?” 天啦,管家婆啊?这让戚姬脸色发白的话,却让鹤唳忍不住笑起来。 “没,没有!皇后明鉴!妾宫中事务,自然是由妾和妾的大宫女处置,怎能由一个近侍主管?”戚姬膝行两步,几乎半趴在地上,抬头看着吕雉,声音凄惨。 “你怕什么,一个近侍,若是能干,多管些事情,又有何不可。”吕雉冷冰冰说了一句。 戚姬一愣,有些无所适从的左右看看,似乎和周围人一样不大明白情况。 “还有,听闻小殿下也是许久前就辞了皇上指派的师父,跟着‘长空大人’习武练剑,似乎所获颇丰?” 戚姬哽咽着,继续摇头:“没,没,皇上指派的师父,怎敢说辞就辞,长空只是在如意闲暇时陪练而已,并没有,并没有教他什么。” “你以为皇上是瞎的吗?”吕雉冷笑,“儿子展示的却不是他希望看到的武艺,他会作何想法?” 搬出了刘邦,戚姬是真的吓到了,她此时完全忘了自家刘如意是刘邦最爱的儿子,也忘了刘如意当众展示技艺都已经过了那么久,刘邦当时那么得意,后来也没有上心,她只从吕雉的话中听出了帝王无情、而自己已经满身漏洞。 她哭着摇头:“没有,没有,妾一直忠于皇上,妾没有任何不臣之心!” “这么说,全是那长空擅自做主,于你无丝毫关系咯?” “是,是他自说自话,妾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为什么呢?”吕雉拉长了声音,“是与我有大仇,还是杀我,好玩?” 第51节 “妾不知!” “那……既如此,他已犯此滔天大罪,一旦抓住,格杀勿论,可以吧?” 戚姬咽了口口水,艰难的点点头:“任凭皇后处置。” “他不仅刺杀我,还意图救韩信,协助谋反,重罪并数之下,赐他个五马分尸,不为过吧?” “不……不为过。” 什么?!五马分尸?!鹤唳反而急了,她立刻在一旁踮起脚,一脸着急,手一探一探的,像小学生一样想举手。 吕雉实在没法无视她,问:“鹤内侍,有何话要讲?” “皇后!别五马分尸呀!”鹤唳一脸哀求,“太麻烦你们了。” 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吕雉反而愣了,她笑了起来:“既如此,那依你。” “谢谢谢谢!”被宠爱的鹤唳一脸高兴,老老实实的退了回去,拿手肘捅了捅仲言,撒娇,“你们坏!” 仲言一身鸡皮疙瘩:“啊?” “说,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去抓他们了?”鹤唳双眼闪闪发光,“抓到了吧?是吧!一定抓到了!” 仲言低咳一声,打死都不说。 “嘿嘿嘿。”鹤唳笑得很嘚瑟,望向还一无所觉的戚姬。 “既如此,你可以下去了。”吕雉垂眸,对戚姬道。 “谢,谢皇后……” “皇后!”一个人突然站出来,弯腰大声道,“臣有一言!” “讲。” “臣已着人查过宫中名录,近侍中并无长空此人,戚姬身为皇上的姬妾,与一个外男过从甚密,臣以为此事不可姑息!” 戚姬刚红润一点的脸刷的又白了。 众人心里都叹口气。 其实刚才戚姬这么着急的撇清她和长空的关系,最担心的并不是戴上谋反的帽子,而是担心她在自己宫中交付长空的巨大权利会让人怀疑到她与长空有染。 这是一个妃子最大的罪过,对皇上来说,老婆在宫中养一个野男人,远比她养了个反贼还要不可容忍。 就连吕雉,都不会在宫中长留审食其。 “皇,皇后!妾没有!妾与那个近侍根本没有!”戚姬又趴下了,还往前爬了两步,涕泗横流,“妾绝对没有背叛皇上!皇后,请明鉴!妾没有!不信,你们可以问妾的其他仆人,他们都知道!都知道的!” 看着戚姬在下面哭泣讨饶,吕雉的脸色反而更冷了,她冷笑一声,轻缓道:“有,没有,决定权不在你那些仆人身上……” 而是在她吕雉身上。 戚姬声音一顿,领会到吕雉的意思,害怕的全身都颤抖起来:“我,我……妾……妾没……” 谁知,吕雉话锋一转:“此事,我不打算追究。” “妾没……恩?”戚姬愣了,所有人都愣了。 吕雉冷眼看着那个站出来的大臣:“皇上出征在外,爱妾与人有染,你认为,谁是最生气的那个?” 那大臣一愣,低头不再说话。 “皇上凯旋在即,我不希望他在这举国同庆的时候,还听到些糟心的事情。”吕雉淡淡的说着,挥挥手,那大臣顺从的退进人堆。 “还有人有话要说吗?”吕雉问了一圈,无人回答,她恩了一声,道,“既如此,那有些事情,便一并处置了吧,鹤内侍。” “我在!”鹤唳又精神起来,跳出队列。 “我曾对季内侍说过,待你归来,要送你一份大礼。”吕雉这次的笑容很是亲切,像看着个小妹妹般宠溺,“季内侍如何了?” “死了!”鹤唳精神的回答。 吕雉笑容收了收,哦了一声,沉下脸思量了一会儿,苦笑着摇摇头:“罢了。”她抬抬手,“带上来。” 一旁的近侍应是,高声重复了一遍:“带上来!”,吕雉身后的屏风后面立刻一阵骚动,没一会儿,两个人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从屏风后被拖出来。 看清这两人,鹤唳还没怎么样,戚姬反而脸色大变,几欲昏厥。 ☆、第50章 一只血手 鹤唳有些呆滞。 虽然已经猜到了吕雉将会这样做,可是至少在看到这两人之前,她的脑子里还一直循环播放着长空和潇潇身上的所有弱点。 一直转一直转,唯恐少一点,就少一丝胜率。 就算是垂死,刺客终究是刺客,他们的杀伤力从来就不体现在平均水平上,即使背水一击,也足够致命。 换言之,这两人一人垂死挣扎一下,也够她喝一壶的。 她从来没因为他们受伤而小看他们一分,甚至在季思奇离开后好好的苦恼了一会儿,这是极少数的,她遭遇重大难题的情况。 可现在,吕雉给她解决了。 这很合理,太合理了,合理到她一时间觉得,这两个人接下来的命运,完全可以和她没关系,毕竟两个人在这个朝代也有了实打实的罪名,不用她出手,自有人给他们判决。 潇潇已经昏迷了。 长空表情很沉静,看着前方,眼神悠远,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戚姬面色大变的往后退了几步时,他才抬眼看了她一眼,也只是一眼,就转过头去,回头看到鹤唳,便不转头了。 鹤唳与他对视着,表情抽搐了一下,忽然瘪嘴抽噎起来:“长空!你这是何苦!” “呵!”长空冷笑一声,朝她翻了个白眼,回头望向吕雉,他仔仔细细的看着她,表情复杂。 “长空,说吧,为何行刺于我。”吕雉曼声问,丝毫听不出怒意。 “皇后,你觉得你不该死吗?”长空竟然还反问。 下面一阵哗然,有大臣怒喝放肆,鹤唳看到,审食其身体一紧,微垂的双眼隐晦的看了长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她的假忧伤还没停止,低头擦眼睛,顺便观察着长空和潇潇,一点动静都不放过。 吕雉不为所动,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长空:“哦,我哪里该死?” 审食其忍不住了,一步跨出拜倒;“皇后!” 吕雉朝他摆摆手,扬声:“当着众臣的面,你倒是把我的死罪都列举一遍,我也好见识见识。” 长空正要张嘴,忽然愣了一下,再说不出话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殿内突然爆出一阵狂笑,鹤唳刚才还四十五度忧伤,此时居然笑得前仰后合,抱着肚子指着长空,笑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哈哈哈哈哈哈!我懂你!哈哈哈哈哈哈!我也说不出!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倒是说啊!教教我们皇后大大怎么做坏人啊!” 众人都一脸莫名其妙,可是却也明白长空说说吕后有死罪,可其实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切不过还是为了某些人的利益谋害与她,立刻也配合的笑起来,各种风格都有,嗤笑冷笑大笑哼笑…… 吕雉也笑意盈盈的,此时她当然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是什么样,更不觉得自己过去的所为有什么值得自己死的,她的笑更多是冲着一旁脸色已经发青的戚姬,一脸同情。 她说:“戚姬,你养了条好狗。” “汪汪!”鹤唳很应景的给配音,又引来一阵笑声。 这下连老实厚道的仲言都要白她一眼了,季思奇如果在场,估计又要感叹自己是个反派了。 长空即使再淡定,这时候也想杀人了,他冷着脸哼了一声:“骗杀国之功臣,阴谋害死国之栋梁,也有脸说自己没有死罪!看后世容不容你!” 场面一冷,连鹤唳都不笑了,她有些怅惘的微张着嘴,眼神望着远方,仿佛又看到了钟室里韩信死时的样子。 吕雉还是微笑着,修长的手指描摹着袖子上精致的绣纹,淡然道:“后世容不容我,我管不着……但这韩信,屡次谋反,动摇国本,危害社稷,现世已不容他,我又何罪之有?” 她说着,又轻笑一声:“何况,都已经有你这样的同谋混在其中蓄谋刺我了,何来骗杀和谋害?他若早知道,何苦来此一遭。若要说这是吾等阴谋害他,你岂不是也有一份?” 长空表情一空,竟然真的没反驳。 而其他人此时才发现这个问题,这个刚才还拿韩信之死判皇后死刑的人,本身也是看着韩信踏进坑里的帮凶而已,完全没高尚到哪去。 鹤唳眨眨眼,不顾大庭广众,走上前蹲在长空面前,轻声问:“你早就知道这个计划?” 长空还是表情空白,像梦游似的回答:“我,猜到了。” “你没告诉他?” “这是……刺杀她的,好机会。” 三两句对话,他们却各自明白指代的是谁,此时相对而望,无语凝噎。 鹤唳笑了起来,她似乎是想笑得灿烂点,可是笑声还是断断续续的,眼中更是毫无笑意:“我还以为,虽然我本来,就和他不是一个阵营,不存在背叛不背叛……但他身边,至少有,与他合作的你……是不会背叛的……长空,你有病,你真的有病……” 长空沉默着。 “你,你和我们一起,把他推进火坑,真的,就是为了,她?”她猛地指向戚姬,戚姬瑟缩了一下。 长空也看了戚姬一眼,眼神并没什么感情,他平平的挪回视线,直视着鹤唳:“一时兴起,但刹不住车……你看看她。” “我知道,她像雨歇。”鹤唳看也不看,她眼中闪过失望,“我没想到这是真的,完全相信不起来。” “她像雨歇,她会有那样的下……未来。”戚姬在旁,长空硬是把下场的场字吞了回去,“谁都知道的未来,我没有到我想去的时代,我想至少做些什么。” “没毛病。”鹤唳哼了一声,“雨歇那个绿茶,也就你这种白莲喜欢。”她又看了戚姬一眼,虽然她怕得又缩了几步,但是鹤唳完全没杀她的想法,甚至想到她的下场,还愉悦的笑了起来。 鹤唳看看四周,见很多人饶有兴致的看他们聊天,耸耸肩,下巴点了点潇潇的方向,“死了?” 长空看了看他,苦笑一声:“差不多了,我连累了他。” “他自己选的,关你什么事。” 此时,潇潇眼睫毛颤了一下。 长空没注意到,摇头道:“他不用回来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伤敌八百?谁?”鹤唳指着自己,“你不会是说我吧?” 料想到她不会说什么好话,长空一副你辩解吧我知道你要面子的表情看着她。 鹤唳歪头,一脸呆萌:“他犯错,为什么要我难受?” “他背叛了你……” “没信任过,就不存在背叛。”鹤唳站起来,“所以我从没觉得自己对不起谁过,也没必要觉得谁对不起自己。” “我放他我乐意,干他屁事!他要觉得回头能打我的脸,那就想太多了。” 第52节 她拍拍他的头,很爱抚的样子:“我可是办大事的人,没点好心态怎么成。” 又拍拍潇潇的头:“是吧,潇潇。” 潇潇睁开眼,艰难的抬头看了看她,咳了两声,咳出一摊血,满嘴流血的笑了笑,却什么都不说。 他也没什么可说的,所作所为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要回头,他要救长空,并非刻意要打鹤唳的脸,他只是无法坐视而已。 鹤唳都懂,所以她干脆就什么都不说了。 “鹤唳。”吕雉见差不多了,提高声音道,“这两人,交与你处置,如何?” 鹤唳认真的看来他们一眼,站起来朝吕雉鞠了一躬,起身笑道:“不用,杀了吧,尸体交给我就行。” 都知道他们是同门,却没想到鹤唳是这样的答案,吕雉又有点惊讶,表情却很欣慰:“都依你。” “不要五马分尸呀,千万不要!”鹤唳双手合十哀求状。 吕雉点点头:“到底是同门……” “分尸了尸体不好处理啦。”鹤唳话还没说完。 “……” 鹤唳摸摸口袋,嘟囔:“早知道多带点化尸米分了。” 听到她轻声嘟囔的话,长空愣了一下,竟然噗的笑了出来,潇潇也乐了,两个将死的重犯在下面笑成了一团。 “皇后!”此时,随着两个犯人进来的吕泽站了出来,“臣的属下还抓到一个从犯,疑似刺客的接应之人,请问如何处置。” “哈咳咳咳咳咳!”潇潇剧烈的咳嗽起来,他转头死死的盯着鹤唳,嘶哑着声音,“鹤唳,鹤唳!放过她!” “按例处置吧。”吕雉想也不想就发话。 “是。”吕泽退入人群。 “鹤唳!她不该死的!鹤唳!咳咳咳咳咳咳!” 鹤唳看也不看他,仿若什么都没听到,木着脸退到了一边。 潇潇艰难的转头,死死盯住她。 鹤唳从容的与他对视,过了一会儿,对他缓缓展开了一个邪恶至极的笑容。 潇潇怒目圆睁,却咳得满嘴血沫,再说不出一句话。长空在一旁看着,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死寂,再低头看向潇潇,变成了内疚和痛苦。 “潇潇,对不起。” “潇潇,以后别再跟着我了。” 潇潇充耳不闻,他死死盯着鹤唳。 可直到他死,都再没得到鹤唳的任何回应。 停尸房内,销毁了两人尸体的鹤唳,把玩着两人的师门武器和吊坠,看着旁边正在形成的时空门,冲着门外道:“告诉皇后,放了那个从犯吧。” 仲言一直守在外面,闻言应了一声,又道:“你何时好?皇上凯旋,皇后要你赴宴。”他顿了顿,“先去侧殿换了衣服,洗漱沐浴都已经备好。” “嗯……”鹤唳盯着时空门,它已经生成了一大半。 仲言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笨拙的叮嘱:“我,马上要回到辟阳侯身边了,你若真的留在宫中跟随皇后,务必处处小心,皇后虽宠信于你,但毕竟为人臣子,我,我也不懂那些。” “好。”差不多了,鹤唳往外看,门外映着仲言的侧影,不是很高大,但是笔直硬挺,很有男人味。 就像某个国士一样。 她湛然一笑:“永别啦,亲爱哒。” “你说什么?”仲言问了一句,许久没得到回应,他拉开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连尸体都没了。 “鹤唳?鹤唳!” 无人应答。 这次,鹤唳终于能昂首挺胸的“走”过时空门了,她表情从容带笑,一派大拿风范。 可甫一踏出门,还没大叫一声“我回来了!”,就见早就等在隔离室外的众研究员一副见鬼的表情,死死的盯着自己……身边。 还有军人举起了枪。 隔离室的防爆玻璃上,除了她身后倏然消失的时空门,还有一个蓝色的门的倒影!已经成型! 这回,饶是鹤唳都愣了一下,她一动不动,双手一动就已经全副武装,眼珠子往旁边斜去,注意力全放在倒影上,随时准备应对出现的任何生物。 “鹤唳!快出来!快!快到除菌室!”左寅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极为焦急。 隔离室连着的只有除菌室,这是进出的必经途径。 “我不!我好奇!”鹤唳果断回答。 “……” 左寅拿开麦克风斥责了一声什么,旁边的中年将军张嘴喝令,拿枪的军人立刻列队,检查生化服密封情况,似乎准备冲进来。 鹤唳盯着门,微微眯眼,时空门能量有限,再空着就什么都过不来了,她急着看热闹,恨不得在门上敲一敲,叫个喂喂喂或者唱个小兔子乖乖什么的。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让妈妈看看~”她不紧张了,探头看着门前。 “鹤唳!”左寅气急败坏的声音,“啊你要是我闺女我非打你不可!” “嘿嘿嘿!”鹤唳回头贱笑一声,猛地见外面一群人一副惊呼的样子,什么声音都没有,一排呐喊脸。 她立刻回头,没见到人,低头,一只手突然从门里伸了出来。 手上全是血,骨节修长,男人的手。 这手左右探着,差点就碰到鹤唳的鞋子。 鹤唳冷漠的躲开,看戏似的瞅着这手在地上留了一个个血印子,心里有些疑惑。 爬过来的……难道季思奇现在才传送过来? ☆、第51章 为何杀我 似乎感觉到周围有生物,那手迟疑了一会儿,忽然往前一探,竟然一把抓住了鹤唳的脚,猛地往后拉去! “啊啊啊啊!”鹤唳极为夸张的惨叫一声,她周围没有支点,也不敢去撑传送门,竟然真的就这么被拉倒在地,眼见就要被拖进门里,她连忙一手死死撑住地,一手举起刀,毫不犹豫的要往那双抓她的手上砍去。 刀风近乎无形,可那手的主人竟然感觉到了,猛地一收,居然躲过了攻击,又不死心继续往外探出来。 能量快不够了,这个人再不过来,就只能把这双手留在另一个时空了。 他为什么不过来?他可以爬过来! 他不是季思奇! 鹤唳确定了这一点,转头望向外面,隔离室外显然也炸了锅,外面的人当然更清楚这是不是季思奇,一时间谁都决定不好该怎么做,讨论的唾沫横飞,也有人双手巴着窗户,双眼冒着绿光,仿佛想穿过时空门看出对面是啥人。 “我拉不拉呀?”鹤唳感到很有趣的样子,对外面问道。 争论的节奏顿了一顿,左寅喘着粗气的声音传来:“鹤唳,你说,他会不会是,凡凡,或者朝义?” 鹤唳一脸无辜的耸肩摊手:“我怎么知道!” 她这话一出,外头在旁边打酱油的门主老头子冲她诡异的笑了笑,鹤唳呆萌的瞪回去。 别人当然看不到,他们陷入更激烈的争吵中,最后肖一凡的父亲肖腾甚至冲上来,一把推倒了将军老爷子的副官,怒发冲冠的样子,仿佛择人而噬。 决定就这么下了,左寅一脸疲惫,打开麦克风:“鹤唳,拉进来……” 他还没说拉,鹤唳就已经动手了,她一把握住那双手,猛地往外一拉。 那双手稍微挣扎了一下,就有些无力的顺从了,鹤唳终于在时空门能量耗尽的那一瞬,拖出了一个人来。 男人,趴着,看不到脸,一身血,麻衣,短襟,高束着的乌黑的马尾,发尾披散到雪地白的上,如一笔墨色划过宣纸,混合着晕开的血水,有股残酷的美感。 不是肖一凡,也不会是杭朝义。 因为无论秦始皇还是赵高,都不可能一身麻衣。 “哎呀!”鹤唳捂住嘴,一脸夸张的惊讶,“怎么办,都不是呢!要不,我再塞回去?” “……”外面一片死寂,所有人连监视器都不看,都脸贴玻璃看过来,整面玻璃墙上上下下贴满了被压平的脸,效果堪称惊悚。 鹤唳很享受于这样的注目,她也不管除完菌的士兵纷纷冲进来,洋洋得意的揪着男人的头,把他满是血的脸展示给众人,道:“我看着不像他们任何一个人呀。” “……”肖腾惨白的脸色说明了一切,看外面人的表情,显然新一波撕逼正在酝酿中。 “这可怎……”鹤唳低头看了看这人的脸,说到一半的话突然顿了一下,转而继续道,“哎呀,还挺帅。” 众人再定睛看去,的确,这人的长相,别说古代,就在现代,也算是少有的俊美了,更遑论他虽然紧闭双目,但是轮廓深刻硬朗,似乎还有点外族血统,平躺着时不怎么看得出来,但是细看真是宽肩窄腰、颀长高挺的。 “这么高质量,真是少见诶,让我仔细看看,我刚回来,正好洗洗眼睛。”鹤唳说着,干脆蹲到男人面前,细细观察起来。 “鹤唳,放开他。”左寅的声音再次传来,有点有气无力的,“你快除了菌出来吧,接下来交给我们了。” 鹤唳却不理,她依然一脸怀春少女似的温柔,甚至双手捧起男人的脸,凑近了看。 “鹤……”左寅有些无奈,却见隔离室里,那男人猛地一震,他眼睛被额头流下的血糊住,完全睁不开,却准确的抓住了鹤唳的双手一收一扭,随后飞速的一转,在鹤唳临时应变的拆招下,两人转瞬间就在狭小的隔离室里缠斗起来! 什么情况!?外面的人目瞪口呆,却只有隔离室两人,或许还有隔离室外的老门主明白发生了什么。 “鹤唳怎么回事?”左寅当然要问老门主。 老门主吧嗒着烟嘴,喷了口烟:“这得打完才知道。” “这怎么拦!?古代随便来个人都那么能打?” 只见那男人虽然血人似的,刚才伤的人事不省的样子,可他先行出手,转眼占了上风,又仗着身高腿长距离近爆发力又强,竟然真的在几招间占了上风,几个来回的功夫,鹤唳背靠着他被锁在怀中,双手被高高举起,手间的利刃在隔离室的无影灯下闪着寒光。 “为何要,杀我!”男人低哑的声音传来,带着迷茫和隐怒,“为何!” 鹤唳还轻轻喘着气,她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可却也不打算被趁机套了答案,只是在男人满怀的血腥味中轻笑一声,一个头槌往后砸去! 男人狼狈躲过,他睁开眼了,血液刺痛了眼球,他不停眨着眼,以至于流出了泪水,却死死低头盯着鹤唳,更加用力的压制她:“你为何要杀我!” “对啊,为什么。”左寅摸着下巴,疑惑的望向老门主,“他们认识?” “冤枉哦老板,我又没穿越过,我怎么知道,嘿嘿!”老门主眯缝着眼,看着里面的两人,“不过你打算怎么办哦?” “你懂的。”左寅面无表情,朝一旁蠢蠢欲动的士兵示意了一下,士兵纷纷退出了隔离室,身后的技术员操作起键盘来,“本来一个无名古人,那看情况好了,现在的话,你的爱徒我们可制不住,就只能同时强行冷静一下了。” 转瞬,无色无味的麻醉气体在隔离室里喷了出来。 第53节 “嘿嘿。”老门主看了一会儿,莫名的笑了一声。 “怎么了?“ “看不出,你这么疼我家姑娘。 “什么?”左寅皱眉。 “我们鹤唳,可是受过专业的抗毒抗麻醉训练的,什么先进的神经毒气没体验过,你让她和一个不知道知不知道麻醉是什么东西的人在那儿一起被麻醉……一会儿男的倒了,她还活蹦乱跳的…… 老门主话还没说完,左寅已经大惊失色的开麦,让还没撤干净的士兵再次冲了进去,此时鹤唳才刚发现身上的钳制变松,意识到外头放的麻醉对身后的人起了作用,正大喜过望准备回头照着脖子来一下,结果还没转头就让一圈枪对着了,顿时拉下脸,恨不得站起来跺两下脚以示不满。 “鹤唳!到此为止!什么都不许做了!你出来!”左寅声音还不平稳,和外头其他人一样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不管你为什么要杀这个人,只要他来了这,他就是研究所的,是你雇主的,你无权处理!” “厉害了!霸权玩到我身上了!”鹤唳简直要哭,隔着玻璃指着老门主,“死老头!是不是你!” “嘿嘿嘿!”老门主的笑隔着玻璃,无声胜有声。 无可奈何的她被一圈枪盯着站起来,刚起身就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抓住手腕,他又是重伤又是打斗,现在又被放了一轮麻醉,身心都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竟然还能强撑着不昏过去,他紧紧抓住鹤唳,快速的喘着气:“你,你去哪里!” 鹤唳甩了两下,没甩开,翻了个白眼,开始恶意甩锅:“他们一定要我离开你呀亲!” “这,这是哪?” “这儿啊?”鹤唳眼睛一转,笑得恶意满满,“是我的后宫哦~” 隔离室外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后宫”众:“……” 男人还是不放手,他快撑不住了,只能疲倦的垂下头,血水顺着鼻尖滴落下来,在地上滴答一声。 “医疗队呢?”老将军抱着胸,他目前大概是全程心情最平静的人了,对他来说,他只需要守护和□□,什么现代人未来人,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一直待命中!”副官刷的立正。 “男的打昏送医,女的强行关禁闭!”利落的下令后,老将军带头走出去,“老左,还要我帮你组织会议啊?!” 左寅如梦初醒,他应了一声,只觉得心力交瘁,等确认一个士兵已经一枪托打晕那男人后,看着医疗队的人进去,才反应过来,大叫:“c1方案!c1方案!快!启动c1!应对未知古代人的方案!” 一边喊一边亲自到隔离室门口拦人,穿着生化防护服抬着男人的士兵一个都不准出来,都呆在里面:“放下!都不准出来!外面对他来说就是毒气室!会死的!” “切,跟我呆一块也死啊。”鹤唳不知哪根筋搭住了,就是很想杀这个男的。 “看住她!”左寅怒指搞事胚。 鹤唳无所谓,偷袭已经被发现,她有预感,如果再来一次,这个看起来已经昏迷的男人还是会醒过来自卫。 因为他早就处于一种回光返照似的状态了,任何活的希望都会被他死死抓住。 就好比,他现在居然在这里一样……连回程信标都被他琢磨出来了,当时的他是该多走投无路。 左寅在外面唾沫横飞的指挥,他身边那群学霸书呆子这才被自家部长提醒,团团转起来。 “全程无菌!全程无菌!”有人呐喊着,像被女干的女干夫一样慌慌张张的穿着防化服拿着还由塑料料带密封的简易担架跟着医疗队冲进除菌室。 “急救室再次彻底消毒!所有直接接触和间接接触物品都要二次消毒!生化危机级别!记住,生化危机级别!” “可旁边icu还有人在观察。” “抬出去!”左寅冷酷无情。 “是季思奇!”问的人睁大眼。 “抬出去!” “……好的!” 完全不考虑刚从鬼门关回来的手下的心情,左寅继续下令:“联络首都大学医学院!说好的dna检测合作呢!让他们派人过来!带全套设备” “顺便让他们准备好疫苗!也要全套的!什么鼠疫、天花、麻疹风疹、脊髓灰质炎,血吸虫病,艾滋病……有一个算一个全来一套!” “啊?艾,艾滋病也要?” “都来!有什么来什么!”左寅大手一挥,又想起来,叮嘱,“联络医学院可以了!最好派学生!优秀学生!老资格的不要!别让科学院知道!” “为什么?” “蠢货!让他们知道了,好好的古代人就不是人了,是样本了!” “哦哦哦哦!” 看到几个三十上下的毛头小伙子保持着混合了中大奖和被雷劈了的表情跑来跑去,走向会议室的左寅心情又是激动又是不放心,最后还是脚一转往回走,吩咐身边的助手:“你去跟老武说说,让他等等,我先盯着那个古人,处理好了再去开会。”说罢,像见初恋情人似的,跌跌撞撞的往回跑去。 听到助手的回报,武老将军啪的捏断了铅笔。 鹤唳被士兵团团围着走出除菌室,相比外头的兵荒马乱,她的周边简直是极乐净土,老门主在一边靠着,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呸!死老头!”鹤唳本来就是现代人体质,除个菌就行,看到老门主哼了一声,伸手抬头就要给他一下的样子。 “不许动不许动!”单纯的兵哥哥坚决执行命令,组成人墙隔离着鹤唳。 鹤唳哼了一声,向着医务室去了。 老门主抽着烟看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看周围没人注意自己了,便用他一贯的步调晃悠悠走到一个摄像头的死角,抬手看了看手里,刚从鹤唳那儿偷渡出来的东西。 一条皮绳,挂坠是一个精巧的竹编的镂空小笼子。 里面,关着一只好像死了一样的小虫。 “啪嗒”,老门主吐了个烟圈,挑挑眉,“哎呀,这下麻烦了。” ☆、第52章 信任危机 季思奇是被震醒的。 他伤在背上,是趴着睡的,此时人直挺挺趴在床上,一脸懵逼的看着icu的大门以极快的速度变小,四个扛枪的小士兵一路护着自己的病床迈步跑,天花板上的灯哗哗哗的过去快连成一条线,头顶的小风也嗖嗖嗖刮着,可见自己病床前进的速度有多快,仿佛下一秒就要飞起来! “喂!这是咋地!”他声音干燥嘶哑,“打,打仗了?” “没事儿!就转移下!”头边的小兵笑道。 “转,转移为什么,要这么快?”季思奇感觉自己快跟磁悬浮似的飘起来了,“小哥你慢点,我,我,我伤口冷。” 他的伤口刚缝合,包了纱布裸着,感觉风都顺着那血洞往骨头里吹。 小兵哥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发现忘了拿被子,心虚的笑笑,摘下帽子盖在他伤口上。 季思奇:“……” 这回不是伤口冷,是心冷。 刚转个弯,就见一群穿着生化防护服的人列队嘿咻嘿咻的往急救室跑,和他的病床擦肩而过,透明面罩里还能看到几张眼熟的同事的脸。 季思奇大叫:“喂!发生什么事了?!谁能告诉我!” “哎你别叫呀哥。”小兵哥道,“就是要你把地方腾出来。” “icu有四张床呢!来了多少人啊要腾位置!” “一个!” “一个?急救?”季思奇眼前一黑,“鹤唳?!她回来了?!伤得这么严重?”问完又自答了,“对了,上次据说最后1对1干翻对面还伤成那副样子,这次她一个打两个……喂她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 “不是她,一个男的。” “男的?”季思奇糊涂了,连身上的伤都忘了,“不会啊,难道你们打架了?” 这儿出现流血事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之前满地都是文科僧,研究的又是古代史,平时连红脸的机会都没有,就算后来军队入驻,来了一群兵哥哥,那相互间只有更客气的,更不存在动手的可能。 想也知道打不过。 “哎,机密,你不能再问了大哥!”兵哥哥不回答了,四人合力把他怼进一个空房间,已经有护士在准备仪器,显然是要给他另起炉灶。 季思奇准备从护士姐姐身上套话:“妹子,出什么事儿了?” 护士冷着脸,没热闹看她也很烦:“我哪知道啊,你伤好了?伤好了自个儿去问啊,你权限高,我就一外援,上厕所都跟你们两个方向。” 被糊了一脸的季思奇只能忍着满心的焦躁乖乖趴好,再次被打上了点滴。 他倒完全没想到自己一个刚抢救过来的重伤员是遭到了何等的“虐待”。 休息室中,刚体检完的鹤唳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赤身果体的跳到床上,斜眼看着老门主。 武老将军作风粗暴,处理任何硬茬就一句关禁闭,鹤唳这么熊当然当场中枪,只不过士兵押着她转头就懵了,好好一个研究院哪来的小黑屋,只能临时找个办公室塞进去。 鹤唳倒是老老实实跟着,让去哪去哪,结果左寅还是保持了一点清醒的,临走还吩咐让鹤唳体检后休息,于是军令如山被一下推倒,办公室的板凳还没坐热,她就被请到了休息室。 但之后就没人管她了,虽然按计划该有一堆报告和会议要举行,但是神秘古代人一来,这都不是事儿了,也只有老门主有这兴致来找她,俩人一人一杯果汁对坐着。 “这就是你跟我提过的那位?”老门主一语中的。 汉朝这次任务前,鹤唳曾经跟他提起过有关“历史悠久的同门还是个门主”这事儿(第18章),当时对两人来说就算是同门那也是死了两千多年的同门了根本连讨论的需要都没有,可是这不代表老门主就会忘了这件事,甚至说在看到鹤唳假借观察那男人的脸蛋意图谋杀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 “叫青山?那个秦朝的门主?” “不是秦朝,是战国。”鹤唳一副很专业的样子较真道。 老门主点了点头,从口袋里又掏出一管电子烟,噗呲噗呲抽了两口,吐出一口浓郁的烟雾,思量了许久,才叹气:“麻烦啊……” “是啊,麻烦啊……”鹤唳学着他的语气老气横秋的叹气。 “职业道德遭受巨大挑战。”老门主幽幽道,“你怎么动手那么慢。” “怪我?!”鹤唳瞪大眼,“放眼全门,你说还有谁能做到我那么果断的!青山又没招惹我!” “可你一旦想明白了,就不该那么多废话,你就算杀了他,也立刻可以想出理由,你是任务的不二人选,他们拿你没办法。”老门主教训道,“现在好了,上下三千年横竖百万里少说百来万人,怎么偏偏唯一一个时空信标就到我们墨门人手上?而且还会用?我那一瞬间都觉得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都干得好,至少很多古来失传的技术都可以重现了……” 鹤唳一脸空白。 “那一个时空信标跟你到底什么关系?”老门主终于问了。 “为了绝了杭朝义回来的心,我偷到手的。” “然后呢,什么时候丢的?” “后来太忙了,没注意。” “职业精神呢!专业能力呢!所以说你成绩不合格!你太容易玩过头知道吗?!”老门主一如既往的训狗状,“所以你也不知道在这个人身上?” “不知道。”鹤唳咬牙切齿,“我怎么知道这人手脚这么不干净。” “你就知道人手脚不干净了?你觉得他认没认出你?” “……认出了。” 第54节 “这是小偷遇到失主的样子?”老门主抱住烟管,脸皱成菊花,“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 鹤唳死鱼眼看着老头子耍宝:“嗯,然后呢?” “且不说他怎么拿到时空信标的,这和你脱不了干系,而你之前并没有向雇主交代你遇到了我们的老祖宗,而现在,我们的老祖宗拿着信标来了,你让他们怎么相信这就是巧合?秦朝回来的就你一人,听你一面之词他们已经很不爽了,结果还要承受这么一个人的大惊喜,我们和雇主之间本来就脆弱的信任关系摇摇欲坠啊鹤唳徒弟弟!” 鹤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现在对着老门主完全没有玩闹的兴致,继续死鱼眼:“老头子,你是不是玩什么游戏去了?” “咳咳,你要真有我那几个游戏里的徒弟可爱就好了。” “呵呵。”鹤唳裂开嘴夸张的笑了一下,还是把楼掰了回来,“可是如果青山自己交代是他偷了我的信标,或是捡的,然后随便不小心一扭就扭出来……” “可能这才是真相。”老门主意味深长,“但一百个人有一百种脑回路,政客的往往是最黑暗的那种,他们宁愿相信自己能想到的最坏情况,也不会愿意相信当事人讲的最好情况的。”他想了想,又叹息,“当初真是怎么也该杀掉他的,我的错……”他吞云吐雾,脸色在烟雾中晦暗不明,“我也有私心……墨门失传的绝学太多了,这个老祖宗真的可以带来新生的。” 鹤唳仿佛完全没听到老门主的坦白,只是怔了一会儿,突然抓住头发,双眼瞪着桌子念起来:“我要不是因为想到了信任问题,干嘛拼死拼活去杀他啊?这不是干不掉嘛!哎你说当时我如果温柔的搂住他脖子忽然一扭,他是不是就不会察觉到?可是也不对啊,要我我绝对不会允许随便来给谁就搂住我脖子,我肯定先把他卡擦了,那就只能用利器割脖了……对,我当时就已经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案了,只要杀掉他,随我怎么编,他们也不会知道这是墨门的人,而我的独一无二决定了他们只能怪我两句后对着青山的尸体无可奈何……甚至科学院说不定还要感谢我,尸体变成样本显然更方便一点,现在一个活着的古人肯定被死死保护起来连要根头发都要打报告……啊……”她抓狂的抓头发,“现在他们肯定觉得我也是心怀鬼胎的穿越者了!我才没有公器私用啊我是好孩子!” 习惯了鹤唳神经质的碎碎念,老门主耐心的听完后,点点头:“差不多了,既然第一方案已经在第一时间被第一目标亲手破解,那你接下来能做的,是什么?” 鹤唳端端正正的坐着,认真严肃道:“如果我还想继续这个任务,我必须在接下来的时间老老实实的交代一切!甚至主动要求测谎仪辅助!” “不要太过,”老门主出谋划策,“他们能猜到测谎仪对我们没用,你特别要求只能显得很刻意。” “好!只要他们还能相信我,无条件的把这个任务交给我,让我做什么我都乐意!”鹤唳举起右手庄严宣誓:“我一定要杀光同门!匡扶历史!为国争光!为民除害!” 老门主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也严肃的点点头:“你也就能做到这点了,到时候就这么做吧。” 鹤唳放下手,立马抠起了脚,气氛一秒变轻松:“哎,但是你也说了,我目前是独一无二的,只有我能继续这个任务,就算没法再取信于他们,他们还是没办法把我怎么样啊。” “说你蠢你还真傻上了。”老门主又吐烟,“现在,你可不是独一无二的了。” “……”鹤唳领会到什么,缓缓瞪大眼,“对哦……” “有个比你还合适的人,已经从你手下死里逃生了。” 鹤唳遥望远方急救室方向,愣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嗨呀!好气呀!这怎么搞啊!” 她如猛虎下山,猛地按住呼叫按钮,朝那边狂喊:“呼叫呼叫呼叫!我要找左寅!给我找左寅!我交代!我坦白!让他别管那个古代人啦!先过来听我说啊啊!”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要恶人先告状!”鹤唳眼里闪着凶光,“你说过,第一印象总是比较难更改的对吧。” “……”老门主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愣神,最后笑了笑,“行吧,等左寅来,我帮你说道说道。” 可惜,左寅一直没来。 他太忙了。 古人的身体与现代人已经截然不同,这些不同几乎可以让科研人员惊叹,最终青山出现的消息还是以一种极快和极机密的方式传遍了高层相关机构,连最上面那位都有所耳闻,如果不是忙,恐怕也要来亲眼围观一下。 青山确实有点异族人的血统,而据说这个民族早已消失在历长河中。他从头发丝儿到脚上的汗毛都能成为研究材料,要不是人伦问题挡在那,说不定还有人想割他一块肉尝尝味道。 总的来说,目前躺在隔离区里的他,就是一个奇迹。 这个奇迹现在不被允许离开研究院,又为了防止外部的窥伺加强了好几个等级的安保,结果连左寅自己都不能算是这个古代人身边等级最高的人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其他争着进来的业界大拿抢了守护古代人的宝贵坐席,所以除了三急,基本一步都不敢离开隔离室,视线实时观察着里面的美男子,有时候连亲一口的愿望都有。 当然有人和他提起了鹤唳的诉求,可是他的反应却很冷淡。 “部长,鹤唳喊了两天了,你再不见她她要杀了卫兵出来了。”报信的小研究员很着急。 “让她杀。”左寅冷声道,“我现在脑内只有作为第三人所看到的情景,而这个情景已经给了我一些问题的答案,我现在需要的是从m1013的身上得到他的版本,而不是鹤唳的。” “什么版本?” 左寅并不介意自己的手下知道这些,耐心的帮他分析:“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就算没看到,后来监控回放你也看到了,她手里夹了武器,当时看清这个人的时候她顿了一下,随后,她就开始演,开始准备对这个男人动手,而这个男人及时发现了,并自救。” “对啊,这个我们都看到了。” “他们两人谁比较强?” “当时看,好像男的厉害点,伤成这样都能把那女人给制住诶!” “排除鹤唳轻敌和没有防备的情况,这个男人总体来说是和她不相上下的,而当时确实有了伤害鹤唳的能力,但他没有……” 小研究员一脸恍然:“他在质问她。” “对,他反复质问,为什么她要杀他。” “这不正常。” “对,这不是正常人反应,对于一个陌生人要杀自己,很少有人会在自卫反击的时候考虑到问他们原因,更何况这个男人本身就刚脱离搏杀状态,显然是逃命过来,他不可能还有这个兴致去质问一个想杀自己的陌生人。” “m1013认识鹤唳!” “而且鹤唳也认识他。”左寅冷着脸,“认识到,要杀他的地步。” 小研究员一脸世界观被破灭,他发呆了一会儿,突然有些着急:“这两天那个墨门的老爷子总是去找鹤唳聊天,会不会已经有了忽悠你的计划啊!部长!你就不该让他们准备那么久!” 左寅笑了笑:“没关系。”他朝隔离室里的男人m1013示意了一下,“这不还有没准备的人吗?” 他的表情空前严肃,甚至有点森冷:“武老将军的手下分析了他们的打斗动作,虽然相差很大,但是隐约可以看到拆招的痕迹,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具有同门或者传承关系。” “只有百分之二十……”小研究员对这个数据有点不满意。 “相差两千年,”左寅意味深长,“却有百分之二十……十分之二,这难道不够可怕吗?而且,男人还赢了……” 他有点咬牙切齿:“希望事实不要是最坏的情况,否则,我们可能失去我们最好的行动人员。” “你是说,鹤唳故意拿了时空信标,找到老祖宗交给他,让他用,或者穿越过来玩?”小研究员摸不着头脑,“我不大明白。” “不管她打算做什么,你觉得对我们来说,会是好事吗?”左寅死死盯着m1013,“快醒来吧……快醒来……” ☆、第53章 一笑千年 十六岁多年的我大年初一试防盗功能会不会被扣压岁钱啊……他看看原本是光门的地方,空无一物,刚才的设备已经自我消解;他再看看面前的人,揉了揉眼,迟疑:“肖,肖一凡?你是凡凡吗?” 小男孩儿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是我,杭叔叔,肖一凡。” “你,你都,这么大啦……”杭朝义梦游似的。 肖一凡抬头,眼神有点鄙视:“叔叔,我们前几天才见过,你还给过我一个小本子。” “哦哦……”杭朝义咽了口口水,他有些口渴的感觉,还气短,“你,你来,做什么的……” “左伯伯说你看到我就懂了。”肖一凡低垂下头,“他们说了很多,太多了,我听不过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球,递过来,“他们让我给你这个。” 回程信标。 这意味着,肖一凡是单程。 “……”杭朝义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甚至穿透了面前的肖一凡,他的平静连气息都微弱,可鹤唳却挑眉坐了起来,歪着头眯眼盯着他。 他快休克了。 她听得出来。 他快把自己憋死了。 “呜!”杭朝义突然蒙住眼,肩膀剧烈抖动着,啜泣的声音嘶哑难听,仿佛不是在流泪而是在流血,他张开双臂将肖一凡紧紧搂进怀里,“别哭!”他压抑的嚎啕,“别哭!” “我没哭。”肖一凡眼眶儿通红,他笔笔直的被杭朝义抱着,瞪大的双眼与后面的鹤唳对视着,仿佛是想向她证明什么,他又重复了一次:“杭叔叔,我没哭。” 杭朝义松开他,抓着双肩抬头看他的表情,哭得反而更厉害了:“你还是哭吧!哭出来!别憋着!叔叔看着难受!” “不,哭没有用,杭叔叔。”肖一凡反而安慰他,带着鼻音的声音却出卖了他,“爸爸说时间很少,你要快点教我。” 杭朝义显然脆弱得多,这一天的情绪波动幅度之大简直像坐过山车,唯一一次可以稳定的机会却直接把他带进地狱。 “你,你爸爸,还说了什么?” 肖一凡沉默了一会儿,道:“没什么了,杭叔叔,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你……现在……”杭朝义脑子有点打结。 “哈哈哈,小帅哥,来,过来,看看他。”鹤唳乐呵呵的,朝他招手。 肖一凡不认得她,却本能的觉得哪里不好,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离开杭朝义的怀抱走了过去,杭朝义太悲伤了,他有点受不了。 “看什么,姐姐。”他站在一旁,很正经的问。 鹤唳让了让露出了嬴政的尸身:“看,秦始皇诶!” 肖一凡瞥了一眼,默默的后退了两步,杭朝义冲过来大吼:“你干什么!人家是小孩子!还有!能不能对尸体有点尊敬!” 回答他的是鹤唳的后脑勺,一会儿工夫,她已经极为轻柔的给秦始皇整理了仪容,雪水清洗后轮廓分明的脸,散发都压在背后,衣服也理了理,压着厚厚的稻草。 “他们俩总得见见面吧,毕竟两个人要组成一段人生。”鹤唳的声音难得淡淡的,“我说的对吗,小帅哥?” 肖一凡刚才那一下是有点吓着的,小脸有些发白,但还是硬着头皮又看了一眼:“他是秦始皇?” “是呢,秦始皇,他大概十岁了,你几岁啦?” “过一个月我也十岁了。” “怪不得呀。”鹤唳笑眯眯的,丝毫没管肖一凡语气中的失落,“怪不得你爸爸把你送过来了。” “鹤唳!”杭朝义低喝,他担心的看了一眼肖一凡,心里简直想象不出在作出这个决定时,同事看着自己的儿子会是什么心情,“凡凡,你要知道,你爸爸……” “我爸爸很爱我的,我知道。”肖一凡很淡定,“他说他会一直看着我,对吗,杭叔叔。” “……对,他能,他一定会。” “那就好了。”肖一凡双手垂在两侧,撵着衣角,还是抬头道,“那我,现在该做什么?”他说着,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包里,拿出一叠纸。 那是和杭朝义送回去的纸相同做法的纸片,质地坚韧快速降解,环保无痕,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杭朝义看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了下来,心情却越发沉重。 纸片上详尽的写了秦始皇的一生,是肖腾的笔记。 这位父亲在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内同时做出了送儿子填补历史和写完他儿子一生的决定,实在想象不出彼时彼刻会是什么心情。 他小心的收起了纸片,摸摸肖一凡的头,勉强笑道:“我还没给你俩介绍过吧,来,凡凡,这是鹤唳,我们万能的向导姐姐。” “嗨~”鹤唳张开五指挥手。 肖一凡很礼貌的叫:“鹤唳姐姐好。” “这是我同事肖腾的儿子,肖一凡。” “肖,腾~”鹤唳眼珠一转,“我见过诶!” “你见过?”杭朝义一回想,有些尴尬,“哦对,会上……额,他这个人脾气有点急,其实很好的,你别挂心上。”肖腾曾在会上拍桌子吼鹤唳,当时部长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鹤唳就记住了。 “哈哈哈,他肯定想不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鹤唳朝着肖一凡舔嘴唇,“他的小宝贝儿会落在我手上。” 第55节 “呵呵。”杭朝义擦汗,强颜欢笑,“你别看他是他儿子,凡凡可是个小天才,比他爹强多了,打小就聪明,古文字天赋惊人,帮他爹完成了一个很有影响力的甲骨文研究论文,算是社科类国家级论文署名作者中年龄最小的了,当时首都大学的社科院就放话,只要他长大不太残,他们就要他。” 鹤唳玩弄着她啃干净的骨头:“我书读的少,但他有天赋的是甲骨文……好像对现在来说,也算文言文了吧……” “……我会教他的!再说,以后文字还是他授意统一的,放眼七国,我俩最有文化!” 鹤唳瞪大眼,指着肖一凡:“我还不如他吗?” “你在这连甲骨文都不认得!” 鹤唳转头找秦始皇的尸体哭诉:“大大!我不发威别人当我kitty猫了!你评评理啦!” 杭朝义立马想起她倒挂金钩时那副温柔到诡异的表情,寒毛一竖:“好了好了,晚上应该没什么人来,我们商量一下接下去怎么办!” 鹤唳却站起来:“那我出去晃晃。” “啊?你不一起?” 鹤唳弹了下胸前挂着的竹筒,笑嘻嘻的:“我只要干掉另一个就行了,别的我可不爱管。” 杭朝义这才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真的还有一个。” “对啊,还有一个,在西面。”鹤唳耸耸肩,“哎呀,这烟熏得眼睛疼。”她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留下杭朝义和肖一凡面面相觑。 “杭叔叔……鹤唳姐姐……”肖一凡说不出来,他又看向一旁的尸体,眼睛里还是有点害怕。 没了外人,杭朝义看着肖一凡,强压下去的悲伤又涌上来,小孩儿还是以前常来研究所玩时的样子,瘦瘦的,脸上白白净净,单眼皮,直鼻梁,他长相随了妈,秀秀气气的,只是原本毛茸茸的头发戴了个满是长发的假发套,有些违和,穿着一身说不上哪里怪的这个时代的粗布衣服,鼻子冻得红彤彤的。 “当时怎么回事,你和叔叔说说。” 肖一凡有些茫然:“我也不清楚,妈妈出差没人烧饭,我放学就来找爸爸,他说带我到奶奶家蹭饭,我就在休息室等他,羡羡姐姐给我拿了零食还放了动画就出去了。后来我听到外面一团乱,就往外看,正好看到左伯伯和爸爸他们一大群人从走廊那一头很急很急的走过来,看到我的时候……”他顿了顿,有些心有余悸,“他们突然都停下了……” “然后……我爸爸就哭了。” 说着这话,从穿越至今一直淡定得不像人的肖一凡,终于哭了起来,他伏在杭朝义膝上,泣不成声。 “怎么会这样……”杭朝义双眼又红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牺牲孩子啊,他怎么狠得下心……” 要是我,就算牺牲全世界,也不会放手让你离开啊,孩子。 “爸爸,爸爸说……做了,做了错事,就要,就要有,受报应的准备。”肖一凡哽咽着,“他说,他们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现在,遭遇了,很坏,很坏的情况,他们束手无策了,不管怎么做,都有错,失去我,是,是对他们的惩罚,但是,但是,对我,却不一定……”他抬头问杭朝义:“杭叔叔,做秦始皇,真的,真的会让我,不,不想他们吗?” “你还是会很想很想他们。”就像现在的我一样,“可是,等你在这儿长大,娶妻,生子,统一中国,名垂千史……凡凡,到时候你爸爸的决定对你是好是坏,就要看你自己的判断了。” “我不要统一中国!”肖一凡失控的喊出来,“我要爸爸妈妈!” 孩子的声音尖利刺耳,杭朝义却笑了,他满脸泪水,宽慰道:“好,愿意喊出来就好,不憋着就好,凡凡,有叔叔在,你千万不要委屈自己,你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以后不管出什么事,都有我呢!” 肖一凡点点头,他飞快的看了一眼杭朝义的口袋,没有做声。 那儿,装着他交给杭朝义的信标。 外面,鹤唳对着一堆湿柴抓耳挠腮,干脆一脚踢开,翻墙出去偷别人的柴。 嬴政住的地方据说是他亲娘名义上的爷爷的地方,这爹好像是个贵族,看在嬴政血统的份上给了个一席之地,可事实上从嬴政的外号就能看出他在这儿过的什么日子。 秦弃儿秦弃儿,鹤唳鼓着嘴百无聊赖的想,好嘛,来了个假的也是肖弃儿,正好凑一块。 她想起她偷偷去看过自己名义上的亲爹,他已经离过婚了,第二任终于生了他梦寐以求的儿子,他每天给领导舔鞋赚点钱糊口,自己和老婆一礼拜开一次伙,那头读寄宿高中的儿子偷偷搞大了女朋友的肚子,回家说要买个两千的鞋子,他爹居然也乐颠颠的给了。 殊不知儿子拿着钱把他孙子废了…… ……还在他“大女儿”的陪伴下。 嬴异人扔下嬴政跑了,肖腾把肖一凡甩三千年前了,她“弟弟”把自己儿子流了…… 好嘛,满世界扔儿子,想想也挺带感的。 鹤唳从别人房檐下悄无声息的摸了几把干柴,又望望里面,大部分都已经黑灯了,还不如外头白雪反射了月光后反而亮堂堂的。 静静的在雪中站着,虽然隔着矮矮的土墙,还是可以听到四面都是暧昧的喘息和低吼声。 真好,这么多现场。 也有亮着灯的地方,一个相较周围的土屋华丽得多的大殿,里面点了一排排的蜡烛,有许多人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男的狂放,女的娇柔,很是热闹。只是可惜窗户糊的纸,看不出什么来。倒是有一队队的人在往里运吃的,闻着味道一如既往的寡淡和油腻,却把某人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 她落地,趁着没人偷眼往里看了看。 一群营养不良的姑娘载歌载舞。 几个营养不均衡的在觥筹交错。 哦,倒是有个女的挺漂亮,看头骨轮廓…… 鹤唳眼睛转了转,拍手:“像赢大大!嘶,赢大大好可怜!妈妈吃好吃的,他吃残羹冷炙还要被人欺负,哎!” 她故作成熟的叹气,又偷窥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还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出来应该是主座上的老男人带着嬴政的亲妈在待客,客人是旁边主宾坐上的一个壮年男人,那男人笑容神态特别迷之自信,有点人生赢家的意思。 对于历史她都没有特地学过,只是偶尔没事看看电视,所以连猜都不想猜这些人是谁,便回头往外走。 回去的时候,她抱着一堆干柴,嘴上冒油,看得杭朝义眼冒火光:“你……”他想到眼前女人的身份,忍气,“你就不能,留点吃的给我们。” 旁边已经平静下来,眼睛还红肿的肖一凡肚子配合的咕噜了一声。 鹤唳摊手,理直气壮:“我是为你们好呀!” “哪里好了!这古代本来物资就贫瘠,再饿出个好歹来……” “才能装成赢大大呀!”鹤唳打断他,“瞧瞧我们的小宝贝儿,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哪里像一个秦弃儿呀,秦弃儿每天吃的是什么能长成这个样,你看看你看看,说好听点是轮廓明显,说正经点那就是面黄肌瘦,有这个身高已经是王霸之气保佑了。杭朝义,你家秦宝宝,现在还不是小公举呢,不饿他个面黄肌瘦,怎么演得像啊。” “可是小孩子怎么扛得住……” “杭叔叔。”这次是肖一凡打断他,他摇着杭朝义的衣角,抬头道,“左伯伯和爸爸都说了,大方向听你的,其他听姐姐的。姐姐。”他转向鹤唳,“有个爷爷说让你给我化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他有些脸红:“以前班里玩角色扮演我只演过老婆婆,其实演的不怎么好……而且我不喜欢被化成女孩子的样子。” 鹤唳舔掉了嘴边的油光,笑眯眯的上前捧着他的脸左右看,又抬头望望旁边的尸体。 “啊,看来赢大大还要迟点才能安葬了呢~我们小凡凡需要小模特哦。” “昂。”鹤唳在icu里翘脚躺着,剥桔子的功夫还不忘伸出五根手指摆摆,“五号。” 观察玻璃外密密麻麻站着人,有研究员,有军人,还有老门主,他们低声探讨着什么,除了老头子老神在在的摸着烟斗,其他人都神情凝重。 这次领头的是一个军装大爷,他颇有威严,开口就一句:“什么五号坑!坑是什么?” 历史研究员们却一秒就领会了含义:“肯定是个考古现场,我们只要去查有哪些地方有五号坑就行了。” “必须是秦朝的现场。”左寅加重点,“去统计全国考古各现场的进度,杭朝义不会瞎指的。” 几个研究员领命离开。 “可如果他指的皇陵怎么办,我们并没找到啊……”一个小伙子已经发散开了,却在下一秒被不知名黑手拍了下头,“少说话又不会死!” 他领悟过来,捂着头一脸愧疚的望向旁边面如土色的男人,肖一凡的父亲,肖腾。 现在的皇陵,不就是肖一凡的墓吗。 一个多月不见,这男人已经瘦得脱了形,曾经正气凛然的脸也已经颧骨高耸,双眼满是血丝,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确实摇摇欲坠,鹤唳眯起眼,她清楚的记得,在她出了时光门倒在地上时,这个男人身上的负能量几乎要再次激起她的战意,可是很快,在所有人冲过来扶她时,他在人群外独自倒下了。 “我。”他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能,和她,说说话吗?” 这是违规的。 任务还没开始的时候保密协议已经签署,除非在左寅等几个主要负责人的陪伴下,没有任何人被允许单独与鹤唳聊天,即使有,也不允许涉及任何任务相关,他们不能问,鹤唳也不能说。 ☆、第54章 要就抱紧 左寅有一个痛苦的抉择摆在面前。 任务,和青山。 时谱上的点还在出现,墨门的刺客还在全国人民的族谱上游戏人生,干掉他们迫在眉睫,可是看着隔离室中只和鹤唳说话的青山,他就觉得年轻人的形容非常形象。 蛋疼。 “部长……那头亮警报了。”一个研究员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是不是应该……通知鹤唳准备起来了?” 左寅沉着脸:“不行,现在如果鹤唳出发了,那青山的事情就跟我们无关了。” “为什么?”研究员急了,“青山是我们的时谱计划带过来的呀!” “如果是因为时谱出错,他莫名其妙到了这儿,那我们有权留下他,用于修复时谱的漏洞。问题是现在他在这儿的原因清清楚楚,唯一需要解决的是他本人。”左寅压低声音,“他本人的价值与时谱差不多,怎么可能我们一个团队手上押两个绝密?你们敢接,我还没本事应呢!” “那怎么办?”研究员一脸懵逼。 “再问问肖腾,现在有没有把握和青山沟通!” 肖腾亚历山大。 坐在鹤唳和青山身边,他都快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肩负了和青山沟通的职责,他已经成功的介绍了目前青山所处的背景,至少,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在两千多年以后,秦朝早已不复存在。 可那些基础的信息对他来说似乎没什么震动,青山出乎意料又意料之中的对于朝代改换科技进步毫无反应,甚至冷静到像没听懂一样,只是笔直的跪坐在床上,不停的注意着周围的新奇的东西,顺便侧耳听鹤唳说话,除了刚开始那一笑后,接着他的表情就再没变过,统一的漠然和平淡,只是偶尔在鹤唳发神经的时候,眼里带点笑意。 他心急如焚,手上满满的是记满问题的本子,有大概回答的却只有十之一二,面前鹤唳和青山聊得欢快,她的语言也不标准,大多自己也能直接理解,可偏偏这些理解,让他很糟心。 “鹤唳,你快问问,他来之前经历了什么?” “哦哦。”鹤唳应得很痛快,转头问青山,“墨八刺到底是什么呀,是招数,还是武器?你是第几代啊,你会指尖针的用法吗,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呀?看字面意思好帅!” 青山没什么表情,他专心的琢磨着装药的塑料小杯子,小杯子是透明的,又轻又薄,让他很是着迷,他举起杯子往鹤唳胸前凑,指了指她颈间。 “你说我的坠子啊?”鹤唳摸摸自己的坠子,很不耐烦青山的磨叽,塑料杯子都问,这得问到什么时候去,“两个没关系啦。” “都,无色?” “水也透明啊!” 歪头琢磨明白了透明的意思,青山严肃的接受了这个答案。肖腾在一边看不过去了:“你不能这么带歪人家,人工和自然不一样的,你懒得回答我来啊!” “那你既然听懂了你抢答啊。” “我!”人家就问你我抢个屁啊!肖腾有时候真的是很想和面前这姑娘撕一顿,奈何自己都冲三奔四的人了,实在拉不下脸,可重任在身,又不好走开,气得想原地爆炸。 青山完全无视一旁脸都憋成紫红色的大百科·热心群众肖博士,却也没有搭理鹤唳接下来有关什么“千机骨”、“一叶隐”等不知哪里看来的名词的求教,而是饶有兴致的继续用眼神研究小小的隔离室中的一切。 这个隔离室除了基础设施以外,随便一个设备都是国内乃至世界医疗界最先进科技的代表,青山连手术是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跨度到脑波监控仪器,着实有些太茫然。 没错,不是震撼惊讶,而是茫然,他连猜都猜不出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只能退而求其次,从能勉强辨认用途的杯子问起。 奈何他面前这位绝对不是个好老师。 第56节 可他也不问肖腾,不知道什么原因。 连鹤唳都有些不明白了,如果一开始他追着自己问是因为这个世界只认识自己吧,那现在也应该明白自己不是什么靠谱玩意儿了,明明肖腾个备胎在一旁巴巴的蹲着,他还是不搭理,那就有点奇怪了。 青山观察了一会儿一旁的心率监视器,因为采用了无线监控,他胸口贴着薄薄的胶片,那边心率平稳的显示着他的心跳。 噗通,噗通。 穿越了两千多年,陡然到了一个什么都超出想象的地方,他心率都不带加速的,一分钟都不知道有没有六十下。 肖腾发现,光用眼睛观察青山,就已经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肯定不怕测谎仪。 他莫名的就只想到这点,顺便陡然起敬。 这头,什么回应都没得到的鹤唳已经快抓狂了,她猛地抓住青山的双肩对准自己,瞪眼:“听着,我马上要去干活了!现在墨门靠我养!靠我!全靠我!你得对我倾囊相授懂吗?!不懂?就是你会什么都得教我!教我!教我教我教我!” 说着她就晃起来,癫狂晃,晃得床都嘎吱嘎吱叫。 青山任她晃着,看着她的头顶,一言不发。肖腾下意识的又去看心率监测,我靠,这么被折腾,心跳还是没什么变化,他不由得怀疑青山身上贴的是假传感器。 “墨门,靠你?”青山好不容易抽空平稳的问出一句话。 鹤唳摇得更厉害了:“是是是是是啊啊啊啊啊啊!十三个人,十一个去做坏事啦!我要干掉他们啊!干掉他们干掉他们干掉他们!”她放开他的肩膀,低头掰着手指数起来:“谷雨死了,立春死了,潇潇死了,长空死了,天啦,还有雨歇风声莺歌燕舞小满立夏和惊蛰……好忙啊,业务好繁重,简直就是一次屠杀呀!屠杀!” “他们,在何处?”青山顿了顿,“你走后,并无其他无名门人。” “在春秋,在战国,在秦,在汉……”鹤唳一边说一边从左点到右。 “不是不是,不是这么打比方的。”肖腾焦头烂额,“春秋战国是我们分的,他们只知道这个……青山啊,那什么,其他刺客是到了夏、商、东西周……额,东西周也我们分的……额……周、秦……” “秦国怎能与夏商周并称。”青山皱眉。 肖腾愣了一会儿,向鹤唳确认:“他是说秦国不能和夏商周并称对吧。” 鹤唳阴阳怪气的嗯了一声。 肖腾低头猛写:“m1013来时秦朝尚未一统。”写完就开始发愁:“才三个朝代好打比方,这怎么解释清楚。” “他们在夏商周,与你何干?”青山却似乎懂了,问鹤唳。 鹤唳深吸一口气,拿出礼仪小姐的表情微笑介绍:“你看,你到五十年前,把我爷爷掐死了,现在我能活着吗?” 青山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指着肖腾:“我若刺秦王,他也不会坐在此处了,对么?” “诶差……等等……”鹤唳悚然一惊,她终于和肖腾有了共鸣,对视一眼。 肖腾都快抽过去了,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挤开鹤唳,坐到青山面前,语无伦次:“我,我我,我和秦王,长得很像?” 青山还没回答,肖腾紧接着连珠炮似的问起来。 “他几岁了?过的怎么样?娶妻了没,生娃了没?长得和我哪里像,是都像吗?比我高吗?声音怎么样?”问着问着,也不知道他脑子怎么想的,忽然脸色一变,“等等,你是刺客,你为什么会见到他!?哦你和鹤唳在他小时候就见过……不对,你说我和他像!你就是见过成年的他!你为什么见到他!?你想对他做什么?!”他自己就狂怒起来,上前揪住青山病人服,前后晃起来。 青山还是随他晃着,这回却是莫名的看着鹤唳。 鹤唳顶着他的视线在一旁闲闲的坐着,看起来就差一把瓜子儿,见外面士兵列队要冲进来,才不咸不淡的来一句:“哎呀你这是跟我接力嘛,我晃完你晃,咱俩比谁晃得快呗,来,晃,抓手臂,这样好使劲儿!” 肖腾一句回答都没得到,整个人感觉很不好,更让他不好的是,士兵消了毒都冲进来把他往外拖,这让他非常不开心:“为什么她晃就没事!我晃就要被拖出去!放手!放手!我不晃了!我还没问完!我在履行我的职责!” “啊哈哈哈,don'ina~~”鹤唳挥着小手笑起来。 “鹤小姐,请你也出去。”领头的上尉敬礼。 “嘎?”鹤唳指着自己,“我也要走?我我我?我是翻译啊!” “国家指派了专家工作组,已经到达研究院,从现在起这个人已经与你们无关了,你们可以继续你们自己的项目了。”上尉一脸冷酷。 肖腾再怎么也是个老实文科僧,当场如雷劈,劈过后反应过来,大叫:“我要看文件!我要看批文!我要找领导!” 鹤唳直接多了,一跃往前,双手双脚死死巴住青山,也大叫:“我不!青山啊他们要我走!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这么说着,她头紧紧靠在青山颈窝里,青山手没处放,只能托住她的臀部,待看到士兵走过来,眼神一紧,上身不动,下-身已经不经意间转换成盘腿状态,一腿弯着,确保随时可以站起来。 气氛骤变。 鹤唳还在没心没肺的嘤嘤嘤,可除了她的声音外,没了被拖出去的肖腾的大叫,剩下的士兵都处在了莫名的戒备状态中,显得嘤嘤嘤的声音阴森可怖,如兰若寺的鬼泣。 之所以莫名,因为几个士兵表情都很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就想防备起来,总觉得面前一男一女,不管哪个,都像是待拆的炸弹。 “出去。”青山率先开口。 “……同志。”上尉琢磨一会儿,琢磨出个称呼,挤出个微笑,“你不要紧张,我们组织的专家是全国最好的,你有什么问题都能解答,我们可以帮助你最快融入这个社会。” 青山垂下眼,不看他们:“出去。” “同志,我不和你说,你和我们组长说吧,这是国家指派的,我不会和你硬来。”上尉低头吩咐了一句,那边应了一声,场面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鹤唳不嘤嘤嘤了,开始在青山耳朵边碎碎念:“快呀,墨八刺!指尖针!千机骨!一叶隐!快教我呀!时间不多啊!有一个算一个呀!要亲亲吗?我可以亲亲你呀!”说罢响亮的啾了一声,士兵们一脸便秘。 青山僵硬了一下,虽然还绷着脸,但眼中却有些笑意,低头在她耳边答:“还有千尺锁,七步盲杀,盈缺月影阵,移山步,百里藏秀掌……” 鹤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要要要!听,听都没听说过!我要的!要的!都给我都给我!” “要?” “要!” “抱紧点。” “好!” ☆、第55章 七步盲杀 国家组织专家团是所有人意料内的事,这个专家团不仅包括历史考古专业,更包含了社会、人文、伦理、教育、政治乃至理科类包括数理化个个方面。 左寅负责的时谱计划要不是出了岔子,也不至于临时接触到物理学家进行所谓的时空门制造项目,是以他也知道青山一个人可以波及的范围之广,远超过自己的能力和想象,是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的。 所以在得知隔离室里鹤唳和青山难舍难分的时候,他的心里真是痛并快乐着。 匆匆赶过去时,他心里已经琢磨起怎么劝鹤唳好好跟他去做下一个任务,甚至考虑把当初上头放给自己的筹码再给她加过去一点。 作为一场交易,自己当然不可能在一开始就直接把最大的筹码放上去,可现在经历两次任务,鹤唳的可靠度简直刷新了他的三观,就算没有这次强抢青山的行为,他也会给她争取更多的报酬,也作为当初心里屡次存疑的回报。 还没到隔离室,外头走廊里已经陆续到来的各界专家就投给他意味深长的注目礼,让他油然而生一种优越感,并回之以客气的微笑,待走到隔离室外看到里面的情景时,他的笑容就更灿烂了。 里头鹤唳整个人坐在青山腿上,手圈在他脖子上,两人头碰着头聊得正欢,隔离室是单向隔音,所以里面的人说话外面听得到,可他俩声音轻,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不外乎一些杀人经验。 “问话到什么进展了?”他问已经被拖出来的肖腾。 肖腾有些垂头丧气的:“没什么大收获,鹤唳都在问她自己感兴趣的,我只知道他过来的时候还没大一统……” “你怎么是被拖出来的?” 说到这个肖腾来劲儿了:“他觉得我是秦王后人!部长!这肯定是因为我和长大的凡凡很像吧!” 听了这不止左寅,其他老专家都有些激动了:“他见过秦始皇?!哪个秦始皇?新的还是旧的?” 针对青山的研究直接被命名为青山项目,因为两者在本质上有交集,所以信息已经进行对接,专家团的人现在都知道秦始皇是一个研究员的儿子。 “没什么旧的,就是这个秦始皇。”左寅强调了一遍有关历史悖论问题的研讨会官方结果,有问肖腾,“他是刺客,他为什么要见到秦始皇?” “所以我才冲动了啊!”肖腾悔不当初,“对不起部长,遇到凡凡的事儿我就冷静不下来,我甚至怀疑要不是这人被传送到这,我家凡凡连……连49岁都活不到。”这么说着,这汉子眼眶又红了,“我还是没法问到他葬在哪……” 左寅不忍心问了,拍拍他安慰:“这也是好事,省的你下半辈子都守陵。” “老左,不管怎么样,这个青山是得交给我们的,你看我们人都准备齐了,是想好好让他融入社会,顺便帮我们了解先秦风貌的,我们也不会伤害他,对吧,你得和你们这个执行员好好说说,这霸占着算怎么回事嘛。”一旁的老研究员语重心长。 “鹤唳是想学点失传的绝学再走。”肖腾替鹤唳辩解,“你们也看了报告的,她每次都要一个对付俩,有时候还会遇上韩信这种自带外挂的人……咳这是年轻人说法,就是人中龙凤,你们看过体检报告,哪次不是遍体鳞伤回来的,干我们这个活很不容易的。” “那这技术学到什么时候去?”老专家无奈,“你看你们下一个项目也急了吧,再不启动要补不了了,咱们可以同时进行嘛,又不会让青山失忆。” 左寅沉默,确实,这次的黑点一出现就很大,虽然扩展很慢,但是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等到我们的研究员准备完毕,鹤唳是随时会走的。”他只能这么说,“她的职业操守还是值得信赖的,你们也要体谅我们的难处。”这话刚说完他就有点感慨,到底不是一言堂了,现在也要开始和其他人扯皮了,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研究院干行政的时候。 “那既然这样,你就让你的执行员也配合我们一下,基础的事情帮我们问问,顺便把我们的语言专家的语境也带一带,大家相互方便,怎么样?” “你们还真是一点都不吃亏,人都是你们的了……”左寅哭笑不得,“这个我说的话她不一定听,得找她上司,肖腾,你联络一下老爷子。” 肖腾迟疑:“老爷子也是墨门的,到时候会不会反而催着鹤唳问传承……” “我说了,他们这点职业操守还是有的。”左寅说着,心里也有点发虚,“算了,我先和他们说说。” 隔离室里,鹤唳其实早就在八卦青山的来历。 就算青山报了一串绝招,那都是一时半会儿学不会的东西,外行人都清楚,她当然更明白,所以吃了点甜头后果断开始狗腿,开始关怀备至起来。 “你怎么到这儿的呀?受好多伤啊,心疼死姐姐了嘤嘤嘤!” 青山顿了顿,忽然后仰端详了她两眼,有些疑惑:“千年后,你们都已长生不老?” “啊?” “七载了。”他缓缓道,“你毫无变化。” “七年?”鹤唳瞪大眼,忽然一拍他后背,“那你几岁啦?” “二十有六。” “当年你才十九?!”鹤唳有些呆滞。 青山看起来明白她在震惊什么,含笑点头。 “没没没,没关系!”鹤唳做冷静状,“我们的实力对比还是没有变化,嗯,我可以应付。”说着,表情有些恶狠狠的,嘟囔,“妈的,十九就赶得上我二十五,古代真偏心!”她抹了把脸:“等会,你还没说,你怎么过来的呢!” “被围攻。” “废话!六到八人,对吧!是谁?” “秦王。” “秦……什么?”鹤唳还没得到回答,就回头大吼,“肖腾!你儿子差点杀了我家青山门主大大啊啊啊!快进来跪下叫爸爸!” 隔离室外所有人:“……” 摔!这事儿能先商量下再公布吗! 老研究员快颤抖了:“你们的任务执行人,都,这么……有个性?” “就是任性,不好意思,我也一辈子没见过这么混蛋的手下。”左寅一把按住肖腾,这边按下通讯,大吼一声,“鹤唳你出来!” 鹤唳吐吐舌头:“闯祸了嘻嘻!” 青山有些迷茫,但还是搂着她:“他欲将你如何?” 第57节 “谁知道呢。”鹤唳耸肩,“不过我不怕!因为你会教我好东西的对吧!” “嗯,会。”青山点头,“这样纵使我回去了,这些绝学也不会失传。” “噶?回去?你回去做什么?” 青山一脸认真:“我乃门主,有职责在身,怎能擅离,我既然可以来,必然可以归。” “……这个嘛。”鹤唳眼神游移,“还真不好说。”她终于明白青山为什么这么淡定了,敢情是一直确定自己是能回去的,可是,怎么想都觉得可能性不大啊。 亏她还佩服他那么冷静从容呢,怎么办有点嫌弃了。 她怎么想的就怎么做,默默的从青山身上爬下来,不咸不淡的:“哦,这个你问他们吧,不归我管,你快,我要学那个七步盲杀,你先告诉我什么样,我去练练。” 此时左寅见鹤唳还在里头磨蹭,便让等在一边的上尉过来拉开两人,青山见上尉走近,挑了挑眉,伸手抓住鹤唳,双手抓着她的双手,从背后环住她:“踩我脚背。” 鹤唳瞬间明白,又露出笑容,听话的照做,就见青山带着自己走到上尉面前,也不管上尉莫名其妙,直接道:“兵哥哥,我们要来杀你咯!” 上尉不明所以,但这样的挑衅是个男人都不能忍,他哼了一声探手要抓鹤唳,却不知面前的人怎么一动,忽然消失了,他心里一动,连忙转身,转圈,却怎么都看不到这两人,大怒:“不要转圈!” “好!”鹤唳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倏然又和青山一起出现在他面前,她双眼冒光,再次紧紧贴着青山,“啊啊我舍不得我们家青山,你不要带我走嘛好不好!” “不……”上尉正要拒绝,却见外面的人纷纷朝他招手,示意他赶紧出去,他一头雾水的走了出去,外面的人一言不发,脸色严肃,直接给他指了一个监控屏幕,那儿正在放一段录像。 上尉看了几眼,冷汗淋漓。 视频中,青山带着鹤唳走到他面前后,忽然一转,其后一直看起来很平稳的绕着他走,甚至看都没看他,可是每一步都恰好在他视线的死角,仿佛事先就知道他会这样转,整整走了七步,他都丝毫没察觉他们在自己一步开外。 而更可怕的是,就在他们散步般围着自己绕圈的同时,青山已经带着鹤唳的双手,在他周身的要害虚空比划了好多下,如果来真的,可能都不需要走满七步,他就已经横尸当场。 “战国来的顶尖刺客……”有人低叹,“要个命和散步一样……” “不,这对我们来说,就是艺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赶到的老门主双眼放光的看着屏幕,难得严肃的说。 看他的眼神,左寅不禁有些烦躁:“老爷子,我知道你可能也想让你们墨门多传承点绝技,但是你看现在,事情太多太忙,专家都等着,绝技跑不了,以后青山没什么研究价值了,一辈子交给你们压榨都行,你能不能先带个好头,劝劝鹤唳?” “我才不管你们那些弯弯绕绕,你的要求合同里没有,我没这义务劝她。”老门主一句话说得左寅心里哇凉哇凉的,可转头却见他又抽了口水烟,烟雾弥漫中,他有些沉重的声音徐徐传来,“但是,这两人,现在可不能呆一块,得快点分开。” “怎么说?” “他……”老门主朝青山扬扬下巴,他正站在那,低头看鹤唳迫不及待的绕着自己模拟刚才的步法,眼神带笑,表情认真,“那技术,不是视人命如草芥的社会练出不来。” “……”毛骨悚然。 他叹口气:“我们很多绝学不是失传,而是被这个社会淘汰,因为没必要处心积虑打磨那些杀人技术,鹤唳这么不定性,要是被他带进沟了,以后谁还对付的了,真成社会毒瘤了,非得被官方出兵围剿了不可,我重新捡起这墨门,可不是为了让它栽在我手里的。” ☆、第56章 神秘纸团 知己知彼,果然百战百胜。 老门主纵然对青山身上的宝藏也很有想法,但是却拒绝了进入交涉,而是开了通话器,抽着烟对立面吆喝了一嗓子:“走了,丫头!” “哦!”鹤唳唰的甩开青山,二话不说就兔子一样蹦了出来,顶着青山怔愣的眼神蹦到老门主面前,哦哟大叫一声:“gogogo!” 旁边吃瓜群众都一脸懵逼:“你就这么出来了?!” 上尉泪流满面。 “我为什么不出来?”鹤唳哼了一声,压根没搭理玻璃后青山站在那,试探着用手指戳了戳玻璃,皱了皱眉。 青山身边,两个士兵别扭的杵在那,自从自家上尉被“劝退”,他们就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请青山移驾专家团驻地了,见青山戳玻璃,还手掌凌空,五指都按了上去,便好心提醒:“同志,这是防爆玻璃,破不了。” “嗯?”青山没听明白,却也大概明白了士兵的意思,放下了手,又看了看玻璃外的鹤唳,回头对士兵道,“一晃千年,我只识得她一人,可否将她还于我?” “……”看着特别可怜怎么办。 “硬的不行,来软的喽。”老门主眯起眼。 一旁一个老专家叹口气:“老左啊,要不你那项目先改……” 左寅正心软,立刻转头满怀希冀听老专家的话,却在转头的瞬间听到了喀拉一声,闻声望去,正“服软”的青山面前那片玻璃上,有五个小蜘蛛网正蔓延开来,小蛛网的中心正是他方才手指按压的位置,喀拉拉声音不断,连成了一小片。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防爆玻璃的碎裂而吊了起来,又在看到裂缝停止蔓延后放了下来,暗中擦了把冷汗,纷纷暗夸防爆玻璃的供应商好样的,这现代科技好赖是撑住了,否则一般子弹都打不穿的玻璃就这么被按裂了,以后他们在青山面前吹什么都直不起腰来。 防爆玻璃撑住了青山不动声色的攻势,却同时也破灭了青山的“服软阴谋”,当场刷负了全场人心中的同情分,纷纷硬下心肠。 “这还得了,出来了还不得第一个捏死棒打鸳鸯的!” “咋这么能演呢,差点让他骗了。” “这不可能!人弄破防爆玻璃的吉尼斯纪录也是戴着头盔撞出来的,他按就按成这样,这是嗑药了?” “无论物理角度讲还是生物角度讲都不可能。” “别物理生物了,文科生告诉你这就是不科学!” “会不会是硬气功!” “还内力呢,武侠看多了?” “是内力!”突兀的颤抖的女声传来,鹤唳几乎痴迷的抚上那片蜘蛛纹,双眼放光的抚摸着,甚至张开五指去按青山按过的地方,奈何他手太大,按着他的指印,她使不出力来,却也知道自己多少斤两,只能很激动的重复,“就是内力!有这个东西的!有的!天啦!我想学……我想学!”最后一句,她是巴着玻璃,转头朝老门主吼的,吼完又软下声,哭唧唧的哀求:“让我至少打个基础,我到下个任务无聊了还能练练,好不好嘛,好不好~” “没内力这东西。”老门主一口咬定,“走了,别闹。” “诶!跟我说找他学点儿的也是你!现在让我走的也是你!你负心汉!”鹤唳在后面跳脚,她哭丧着脸转头,青山隔着玻璃和她重合着手掌,饶有兴致的看她在那头无声的叽里哇啦。 “哎,姑奶奶喂,我们只是打工的,你真要学,等这票干完了,拿了学费找他们报培训班,指定青山当老师,到时候我和你做同学,成不成?” “要不要脸,你也是门主,你给人家当学生。”鹤唳撅嘴,”不行,你不准学!你可是我们新世纪墨门的门面,怎么能就这么向老祖宗屈服了,你得绷着!有我一个做后浪就够了!” “嘿。”老门主鸟都不鸟她,摆摆手,“老左,走了,再待着她就要找502把自己贴玻璃上了。” “走走走,时谱项目的都走,不要逗留了!”左寅如获大赦,忙不迭的招呼起来,“把人给他们留下!别依依不舍的,人不会被切片的,以后调-教好了,还能教你们气功!” “哦哦哦!”有眼色的小研究员纷纷故作热烈的响应,跟着走了出去。 鹤唳转头朝青山拍了拍,还真流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老祖宗,你等着我呀,我赚了钱,回来养你们,嘤嘤嘤!” 青山只能看到她的嘴唇一张一合,看出她说的是什么,挑了挑眉,随后抿紧嘴,皱眉道:“应该我来,我是门主。” “老头儿!他说他是门主,养家的事儿该他来干!你瞧瞧人家这觉悟!你羞不羞!”鹤唳没给青山丝毫回应,大喊着冲了出去,开始在老门主身边转圈,一边转一边指:“羞羞!羞羞!羞羞!羞羞!” 老门主在鹤唳的“羞耻惩罚”中沉着的吞云吐雾,周围的人却觉得很莫名。 鹤唳的言行,真是每一秒都大变风格,上一秒还和青山隔着玻璃在那儿手对手缱绻无限的,转头就来折腾老门主,行为衔接之快犹如行云流水却毫无逻辑,简直像在翻页。 可这回,没人敢跟她发表意见了。 秦朝项目后,鹤呖养伤的那段时间,全部门曾经专门邀请专家针对鹤呖的性格开过好两次会,关键问题还是她可不可靠和怎么相处,老门主那次虽然是坐上座,却并不打算帮什么忙,只是在众人吵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插了一句:“她言行不连贯,感情却是连贯的呀。” 意思差不多就是她心里门儿清,别瞎折腾。 这一句直接让鹤呖毫无争议的继续了下一次任务,所有想针对“杭朝义的遗书”找鹤唳茬的人被挨个谈话阻止,研究员对鹤呖的集体忍让度直接上了一个台阶,老门主功不可没。 可当时谱计划以来第一个完好回来的研究员季思奇一回顾汉朝峥嵘岁月,研究员们却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老门主那句话的含义,没那么简单。 鹤唳其人,不仅胆大,而且心细,目光长远不说,心智更是有着超乎神经病的坚强,百毒不侵,反弹所有负能量。 想到她嘴上12345的胡乱切换着,脑子里却一样都没放过,所有细枝末节都在被翻来覆去的被琢磨着,再面对她如翻书一样轻描淡写的态度,细思之下就有点极恐了。 也只有老门主能治得了她。 还好还有个老门主。 研究院不大,很快就到了时谱研究部,一行人进了他们自己的地盘,都有种松口气的感觉,没等左寅下令,所有等在那的,刚到的,纷纷行动起来,拿资料的拿资料,准备仪器的准备仪器,有条不紊。 鹤呖左右看看,没见到穿古装的。 按照往常惯例,确定了下一个朝代后,行动人员提前几天就要开始穿那个时代的装束并且开始调整饮食,鹤呖作为打手反而没那需要,古来方便行动的衣服都差不多款式,她会穿了就行。至于吃,每个刺客都有个硫酸胃,她不需要调整。 “诶?这次没搭档吗?”她天真的左右看。 “这次的目的地,有点麻烦。”左寅皱眉,“他需要抓紧时间多准备一会儿。” “哦。”鹤呖对哪个朝代的完全没兴趣,她百无聊赖的趴在会议桌上玩笔,抬头看周围人忙忙碌碌的,有些不耐,大叫,“没人理我我唱歌啦!” 左寅正指挥一个研究员归置一叠书,闻言秒回:“阿乱,带她去看季思奇。”他回头,“你俩好歹一起回来,总该见一面。” 鹤呖表示没兴趣:“他知道的我都知道,有什么好见的。没死就行了。” “见一见吧,他很担心你。”左寅竟然苦口婆心,“我要你回来,也是让你去看他,你剩下的时间不多,前面全被青山耽搁了。” “哎。”鹤呖噘着嘴,懒洋洋的站起来,跟着那个叫阿乱的年轻研究员往外走,阿乱老偷看她,眼神很激动,她不由得笑,“想约会要预约哦。” “咳!没有没有!”阿乱连忙摇头,他不敢再看了,一味往前走。 “你很眼生。”鹤呖眯眼,“以前不是核心研究员吧。” “嗯。”阿乱想一想,答,“我确实之前在外围。” “之前那些核心呢,庞亮,冯可为,唐作……” “咦你们都认识啊?”阿乱有些惊讶,转而嘟哝,“不是说都不能多交流的吗……” 鹤呖笑而不语,轻轻哼歌,轻快的问:“他们人呢?” “这也不是秘密……就前两天,下一个任务的人选选拔,结果有些参与选拔的人直接被调到外围了,核心人手不够,我们就被挑进来。” “让你们进来有什么要求吗?” “没,就做了个调查问卷,做完就进来了。”阿乱顿了顿,看看她又看看四周,带着一脸八卦的表情凑近,见鹤呖丝毫没配合靠过来的意思,不由得有些尴尬,“你过来呀,我偷偷和你说。” 鹤呖反而离远了一点:“会影响我继续干活的心情吗?” “就是觉得你听了会心情好,才跟你说的。”阿乱有些委屈。 “嗯……”鹤呖勉为其难的凑近了一点。 “和你说哦,虽然上头没明说,可我也看得出,选拔的条件,必须没有避世倾向。” 鹤呖挑了挑眉:“意思是……” “就是说必须心理健康,生活积极健康,没有狂热历史民族主义,没有穿越幻想症候,总得来说就是觉得现在过得好不会想穿越的人。”他一脸邀功,“看,对你来说是不是很好,季思奇当时递交了检讨书,上头很重视,特地在选拔的基础上又加了个心理测试,果断刷了一批有倾向的人下去。” 鹤呖听着,没发表意见,但也没显得很高兴。 阿乱有些尴尬,觉得自己可能办了件蠢事,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能闷闷的领路,把鹤呖带到了季思奇养病的地方,就打了声招呼走了。 病房里,季思奇正趴在那看平板,见鹤呖进来,表情先是激动了一下,转而又有些复杂,最后都化为一声很平常的招呼:“来了啊。” 鹤呖一点都不像看望病人的,两手空空不说,还上来就拿了个病人的苹果吃,回应了一声:“活着咯?” “……你瞎?” 第58节 “哼嗯……那有什么好看的……” 季思奇咬牙:“你有没有同窗爱?我们好歹一起混过汉朝!汉朝!穿越两千多年!现在想起来简直跟做梦一样……”说着,不仅激动起来,眼眶都有些红了。 “那是你,不是我。”鹤呖连啃三口,无情道,“我觉得去个不通电没马桶的山村没什么好像做梦一样的。” 季思奇真的要哭了,气的。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他挥手,一个极小的纸团扔到鹤呖胸前,被她抬手接住,挑眉,只听季思奇继续提高声音强调,“就当我没见过你!” “……啧!”鹤呖很不耐的站起来,把吃剩的苹果核整齐的码在果盘的最上头,摸摸季思奇的头,“那你乖乖养伤哦。” “手都没洗吧你!哎呀头发都粘了!刚洗的!” 在季思奇的叫骂声中乐呵呵的走出去,鹤唳闲逛了一会儿,转进一个休息室。 休息室里常年放着果盘零食,她挑挑拣拣挑出了一根绿箭口香糖,拨开纸,瞄了两眼,然后揉搓了一下口香糖,扔进嘴里嚼了起来,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回到会议室,下一场会议基本已经准备好,左寅见她回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鹤唳夸张的朝他嚼了两下口香糖,两人心照不宣的坐在了各自的座位上。 “各位坐好了,准备开会。”左寅走到最前头,环视全场,“到齐了?” “羡羡姐说她马上过来!”早已回到会场的阿乱高声道,说吧看了鹤唳一眼。 鹤唳挑挑眉,望向会议室大门,隐约有脚步声靠近,人还没到,一阵香风率先飘了进来,会议室里一片哀嚎:“啊,来了来了,又喷香水了!” “不是香水!”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声随人至,鹤唳眼睛一亮,吹了声口哨。 进来的是个女孩儿,二十多岁的样子,眉眼弯弯,琼鼻小嘴,圆脸笑涡,长得很是讨喜。 但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她的穿着。 上着深蓝色交领长袖襦衣,套了一件浅红色绣银线飘袖半臂,胸口往下用一根赭色的带子系着的是一条藕色百幅长裙,隐约露出一双襦衣同色的蓝色绣鞋,双臂则缠着一条长裙同色绣了水波纹路的飘袖,这么一路走过来,真是像从仕女图里出来的一样。 “你好。”“仕女”笑着伸出手,“我叫殷羡羡,你的下一个搭档。” 鹤唳伸手,却不是握手,而是摸了摸对方滑腻的手背,眨了眨眼:“哎呀,差点以为唐朝也漏了个人过来呢。” “差不多了。”殷羡羡笑眯了眼,“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唐装呐。” 没错,唐装,唐朝的,女装。 ☆、第57章 黑屋猜想 殷羡羡不管有没有妆容,她整个人只要一出现,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她瘦了一定很好看。” 没错,这是个胖美人儿。 圆脸上明眸善睐,全身露出的肌肤都白皙滑腻,身材圆润却不显得痴肥,行走间轻盈飘逸,宛然是一个柔软的胖子。 再加上她一直亲和讨喜的表情,很是受人欢迎。 她显然是想和鹤唳打好关系的,所谓同性相斥,优秀的女孩儿间总会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而这样明显不利于接下来的任务,故而她这一次出场可是准备十足,不仅自己穿了自认为最好看的衣服,还琢磨着鹤唳的性情,给她也带了一套红黑相间的,看起来很是华贵有气势。 谁知鹤唳嘴上说着羡慕,其实压根没往心里去。 鹤唳的生活中没什么很有情调的东西,她所学驳杂,基本全是为了任务,而她最享受的,也就是为了任务而努力的过程,所以不会有什么特定的东西吸引她的视线。 在意识到唐装只是她任务过程的一个道具后,她连夸都没夸那套黑红唐装一眼,只是对殷羡羡笑着说了一句:“那我的衣服就交给你啦!”便转过头去,开始等左寅开会。 殷羡羡大概原以为鹤唳会很激动的和她探讨美美的衣服,结果她被调-戏了一下后就惨遭冷落,准搭档完全没吃她的套路,反而比所有人都快的进入了会议状态,她稍微尴尬了一下,却也不以为意,随即笑嘻嘻的掏出一个精致的陶瓷罐子,打开来,里面满满的糖球,她拿了一颗放进嘴里,把罐子朝鹤唳挪了挪。 鹤唳眼睛一亮,喜滋滋的跟着吃起来,一时间会议室里糖香混着香水又加上窃笑。 “咳咳。”左寅很不满,咳了两下,扬声道,“各位注意听,主要是你们两个。” 鹤唳立刻像小学生一样坐好,嘴里一鼓一鼓的,殷羡羡忙不迭盖好盖子,也正襟危坐。 “这次任务有点特殊,羡羡心里应该是有数了。”左寅指使手下点开一个幻灯片,里面是一个唐朝简历,“按照我们一般的理解,墨门那些刺客既然挑这些地方穿越过去,肯定会选一个能让他们一展宏图的契机,不是刺秦就是篡汉,不管他们原本的目标是不是这个,总之搅乱历史进程,为他们个人创造更辉煌的人生的目的,这个方针一直没动摇过。” “虽然看情况,秦朝可能相对来说是与他们原本的计划最接近的时候。而汉朝,他们的落点却比较尴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轮不着初汉开疆拓土,也挨不到强汉建功立业,所以才勉勉强强想在戚姬的儿子身上做点文章,或者真如鹤唳所说,就是长空移情戚姬,想随心所欲一下……总的来说,不管落点对不对,他们总会影响历史进程,进而有极大的可能通过历史书影响到后世。”左寅盯着二人,“所以,我再次提醒你们,尤其是羡羡,千万不要抱侥幸心理。” 殷羡羡严肃了脸色,郑重点头。 左寅收回话题,点了点表格:“可现在,问题来了。” “原本根据朝代特色和事件分析,我们大概还能从时谱上黑点所覆盖的时间范围推断出他们可能的行踪和目的,毕竟前秦最大靶子就是秦始皇,而汉朝则有楚汉之争和汉武帝,这些都是可以做针对性计划的。本来发现这次的黑点在唐朝时,我们也已经做好了应对从玄武门到马嵬坡等众多历史事件的思想准备,但是经过研究,我们沉痛的发现,这次黑点的覆盖范围,处于大周晚期和盛唐中期……”他皱起了眉,“和玄武门、马嵬坡,都没关系。” 鹤唳猛地坐直,双眼圆瞪,动静之大令人侧目,左寅想装看不到都难:“鹤唳,有什么事?” “什什什什什么周?商周的周?我书读的少!你们别骗我!这跨了多少年啊!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鹤唳抬手掰起来,掰不完,只觉得心一凉,差点背过气去,“太过分了,在春秋之前了吧!我要罢工!” 全场一片寂静。 所有吃历史这碗饭的研究人员一时间都痴了,反应不过来,阿乱都凌乱了,喃喃:“是我历史学太好了吗……难道这不是常识吗?这个好像是进了义务教育课本的吧。” “噗!”殷羡羡先笑了起来,她笑了两声,对鹤唳道,“你太可爱了,商周都出来了,错啦,这个周啊,是史上第一女帝,武则天女皇大人的大周朝,她死后,大周就又改回李唐天下了,虽然不能说昙花一现,不过历史上确实不大乐意大谈特谈大周的存在,甚至连正史都没录入,好像也不在义务教育历史必考大纲里,你不吃这碗饭,脑子里就记得唐朝,听到周朝没反应过来也正常。” 这么一说鹤唳也想起来了,她好歹也是经历了义务教育的,当即长长的哦了一声,双眼发光:“我们会见到武则天?哎呀我现在可喜欢这类小姐姐啦!又美又辣!” “不好意思,按照黑点的范围,你们过去就算见到武则天,那也不会是小姐姐,而是老奶奶了。”左寅面无表情,“继续开会。” 他回身指了一下屏幕,吸了口气,又卡住了,青筋蹦跳的回头:“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老奶奶!”鹤唳举手抢答以示认真听讲。 左寅一句“去你x的老奶奶”硬是憋住了没出口,好歹有贴心属下提醒:“晚周到盛唐这一段时间。” “咳咳,对。这一段时间。”左寅强行整理了一波思路,“这一段时间大大小小发生了哪些事,羡羡你心里有数没?“ “嗯,没问题。”羡羡眯眼笑,问鹤唳,“要我给你讲讲吗?” 鹤唳哐哐哐摇头:“不要,憋死你。” “哎呀,真不给面子。”羡羡一把拿回糖罐抱着,“不给你吃了!” 鹤唳朝她怀里的糖罐瞥了眼,撅嘴,也没说什么,可怜兮兮的舔了舔刚才拿糖的手指头。 “噗!”羡羡又是一阵笑。 “任务细节问题你们会后讨论,现在我们要把重点放在这个试验项目上。”左寅一脸凝重,“严肃点。” 两个熊孩子再次被喝止,一脸乖乖。 “在时空门项目开始时,就有人提交了一份设想,而经过对杭朝义的五号坑的挖掘,这个设想现在被证明是具有可操作性的,我们称这个设想为,黑屋猜想。”左寅点出幻灯片上黑屋猜想四个字,“之前因为年代太过久远,而且准备不足,尚未进行具体操作,这次既然目的地是大唐盛世,那么一切就有了可能,羡羡,鹤唳,这次你们除了原本的任务外,还要再加上一个。” “我不干!除非加工资!”鹤唳直接举手,斩钉截铁。 “……羡羡你来就行。”左寅咬牙切齿,继续道,“事实证明,目前历史这条长河,整体上还走在正轨上,杭朝义将他所搜集的资料存放于五号坑并非出于我们授意,但是他也是当初支持黑屋猜想的人之一,想必也是根据这个猜想而进行的个人行为,很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当初五号坑的发掘在现今考古界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绝密的奇迹,行动人员到古代为了纠正历史不惜牺牲自己,最后位居高位永远的成为了那个历史人物,而且还利用特权瞒天过海跨越两千多年为后世留下了珍贵无比的资料。 如果让国外考古界知道这件事,恐怕得眼红的集体死过去。 说起这件事,所有人都一脸激动,在他们眼里,被后世唾骂千年的祸国奸臣代表“赵高·杭朝义”分明成了一个历史的罪人民族的英雄。 “但是,他做成这件事情,是需要极高的操作环境的,首先,他得有够盖那么一个坑的权利;其次,他得有本事确保这个坑逃过两千多年层出不穷的盗墓贼的觊觎;最后,他所准备的资料在两千年都不腐坏,依旧保存完好清晰可见。”左寅举起三根手指,“我们基本可以肯定以后不会再有这么巧的事情,可是我们依然期待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毕竟时谱计划已经被叫停,在鹤唳清理完门户后,历史的直播渠道将向我们无限期关闭,我们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鹤唳一手撑着脑袋,神情呆滞,似乎完全没往心里去。 “这里有很多新来的同志,没有参与当初有关启动黑屋计划的可行性论证,但是想必也能想明白为什么我们不在汉朝就进行这个计划,能想明白的最好,就怕没想明白的憋着不问,所以我在此解释一遍。”左寅几乎是盯着鹤唳说的,“汉朝,追根究底还是跨公元的朝代,实在是久远到很难有留存的痕迹,我们不能冒险让你们把实验物品绑在一棵树上或者放在一个山洞里,任何一个古人看到了或产生怀疑了,对历史都可能是毁灭性打击,所以我们放弃了汉朝。” “而唐朝不同了,它已经公元后近六七百年,拥有相比之前那些朝代多得多的遗迹,我们可以仿照杭朝义的做法,找一个确认没有被动过的建筑,让羡羡放置一样东西进去,待到我们挖掘出来,既可以确保历史的连贯性,也可以作为留给后世时谱计划研究的一个经验。”左寅望向羡羡,“羡羡,在你准备的时候,我们经过多轮选拔,决定将唐朝的黑屋设在大明宫东边龙首殿遗址外二十米原龙首池遗址边正对殿门的石阶下方那个地坑处。” “那儿啊……”羡羡歪头想了想,“哦,就是那个有坍塌危险所以保护性发掘的地窖?” “对,那儿土质太特殊,至今还没既不坍塌又完好发掘的办法,所以一直封着没动,近期我们考古发现突飞猛进……咳咳……所以国家拨了一笔款子,终于可以引进国外的专业机器来挖那个地坑了。” 众研究员一把泪,经费这座大山在头顶压了大半辈子,难得有点突破,个个激动的想哭。 “可是不是已经探测了那儿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但是也探明了那儿没进过盗墓贼,而且因为靠近池子,地质松软,很有可能下面别有洞天。”左寅意味深长,“我们允许你,创造那个别有洞天。” 羡羡若有所思,忽然又笑出来:“可是老大啊,我们不一定进得来皇宫啊。” “这没办法。”左寅也无奈,“只剩下大明宫了,总不能让你们去挖长城……其他那些佛塔寺庙都是千年来被拆了修修了拆的,没真的。” “不是近期又发现龙首原西南面有一个小型的古塔群落里面藏着完好的唐朝芯子吗?那个也绝对原汁原味啊。”对于关于唐朝的考古发掘,羡羡绝对门儿清。 “那都是石塔,你要是能抠开石头往里放东西,我就让你放。”左寅皱眉,“既然已经被维护过,说明从头到尾都被人摸过了,有没有东西有人清楚,那就不行,否则凭空多个现代的信物,人家看守遗址的工作人员还活不活了。” 羡羡想了想,点点头,对此不再有意见,但还是有些迟疑:“可是部长,那儿,到底是皇宫……” “可我们有钻皇宫专业户。”左寅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的看向鹤唳:“跟你谈还是跟你师父谈。” 鹤唳往后一坐,跷二郎腿,一副大牌的样子:“跟我经纪人谈吧。”说罢,还抛了个媚眼。 左寅:“……” “那么,我要放什么进去呢?”羡羡忍着笑。 “素描,你在放进去之前所能见到的最大人物的素描。”左寅道,“这是最能体现你个人特点的,我们将在你们去那边后三十天开始发掘,有就是幸运,没有就是命运。” “如果在你们发掘后我将东西放进去了呢?” “对我们来说,只有你放不放的差别,没有迟或早。”左寅站起身,“只要你放了,就没有其他真相。” 羡羡耸耸肩,又把糖罐子递到鹤唳面前:“那就要靠你啦,皇宫专业户。” 鹤唳鼓起嘴,捧着糖罐子像电影院里吃爆米花一样的吃起来,硬糖进嘴就嚼,嘎嘣嘎嘣响。 “黑屋的问题先到这里,鹤唳,你和羡羡一起去后勤那儿学一下最新的封装技术,科学院新弄出了一个喷剂,可以瞬间消解物体表面易腐蚀材料,让物体风干硬化,有利于封存各种脆弱物品。” 鹤唳很想抱怨为什么她也要学,可是想到季思奇的小纸条,只能忿忿的应了,站起来跟了出去。 “你在唐朝有什么特别想见的人吗?”羡羡与她并排走着,问。 “你不会想和我继续这个话题的。”鹤唳嘴里塞满了糖,把糖罐子随手塞给她。 “为什么?” 鹤唳轻柔一笑:“在你一脸激动的告诉我你特别想见谁你见到他会怎么样的时候,我只会判断你有没有留在那儿的倾向然后……即使是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我也会自动四舍五入到百分之五十然后再四舍五入一下到百分之百接着……杀了你。” 最后三个字轻巧,跳跃,可爱到可怖。 她笑容扩大,像只骄傲的小公鸡:“我可是专业哒!” 羡羡一愣,笑了,她低头看着胸前玉白色的系带,笑容蓦地苦涩起来。 ☆、第58章 第二黑屋 第59节 鉴于这次回来,鹤唳并没有什么很惨的伤势,两边都急于完成任务的情况下,唐朝副本差不多是紧赶慢赶的开始了。 在唐朝的黑点,也就是时空坏点一出现,时谱研究部就已经开始了行动人员的选拔和资料的筹备,考虑到前面行动人员反应的起步低赚钱难不傍大款日子惨的情况,部门研究决定可以在不影响经济秩序的情况下,允许行动人员适当多带些家当。 得知所谓的准备也和逛大街购物无关后,鹤唳便表示一点兴趣也没有,让羡羡一个人去和后勤部的人磨叽。她则摸到了隔壁部门,正看到前几天青山搬家。 “青山”计划前两天正式被改名为“古月”项目,取的是李白的诗《把酒对月》,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细想之下还真挺应景,青山这家伙一个人就把这诗的所有元素占齐了,今人古人,古月今月。 改名后紧接着就要转移,所有人连着专家团全部搬到附近高教园的一个附属研究院中,那是国家超一流大学首都学院的研究院,曾经也是一个资力雄厚的高端研究院,后来资金断链被力量更强大的首都学院收购,现在虽然多了附属两个字,小日子也是过得有滋有味。 “接下古月这个项目,他们又有的嘚瑟了。”羡羡临去后勤部前问鹤唳要什么的时候,还是很不爽的八卦,“百舸以前走医药研发路线,和我们没什么冲突,结果后来被首院收了以后,各种抢杂活儿干,连我们考古的饭碗也要来舔一口,吃相可恶心了,讨厌他们。” 她越说越愤怒:“特别是那边那个负责接洽的研究部副部长,叫什么朱之轩的,和你说他就是个人渣,你要是不怕背命案就一刀捅死他,抢了我们多少生意,上回杭朝义回来,我们去抢五号坑,明明不干他们的事儿,他就跟嗅着肉味儿的狗似的追过来一顿瞎掺和,差点坏了我们圈内和谐的气氛!“ “恩,一刀捅死他。”鹤唳只抓到这个重点,“多少钱?” 羡羡一愣,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谄笑着又拿出一包鱿鱼丝:“我家楼下超市的,可好吃了我每天都要来一包。” 鹤唳盯着鱿鱼丝皱着眉头,纠结了很久:“多少钱?” “十五块一包!可便宜了,不要客气!” 鹤唳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接过了鱿鱼丝,拆开来掏出一根吃了:“十五块我转你吧,没带现金。” ”啊?” “我这儿一条人命底价也是八十万,这是亲情价友情价救命恩人价都加上还连着节日折扣才有的价格,你这儿我怎么也缩减不到十五块,你要是真心想捅死他。”她痛苦的琢磨了一会儿,“我算你,一百五……哎,一百二吧。” “咦?”羡羡快被满脸胶原蛋白挤没的眼睛瞪得铜铃大,“诶?!你当真啦?” 鹤唳眨眨眼,恍然:“哦!”她吸溜了一根鱿鱼丝,嚼着,认真道:“我虽然很和蔼可亲吧,但是别拿我的工作开玩笑啊,哎呀,亏我算那么久,你真是,鱿鱼丝算精神损失费啦。”说罢,摆摆手跟着左寅的车走了。 她到的时候,青山已经在大部队里走了,坐的是加强型保姆车,在车队中间行驶,两边还跟着骑警,阵仗颇像元首,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左寅作为主要交接人,开着研究院的破帕萨特在后头跟着,两人沉默了许久,左寅还是问:“思奇……和你交代了?” “唔?什么呀?” “纸条。” “哦。”鹤唳看了他一眼,“看到啦,西安城外十二里碧游观,佛龛下头有地宫,初唐建造,保存完好。” “嗯,记住就好。” “那儿都被人看遍了,能当黑屋?” “它前些日子刚被发掘,属于我们可以掌控的范围。而且,黑屋的存在,没有早晚。”左寅冷静道,“前后区别,只有你和羡羡知道。而如果没有被发现成功留到后世,那这个物品对历史的影响,绝对是微小的。” “……”鹤唳看着窗外,眼神平淡,带着点百无聊赖的阴沉,“你们这样子,我们干活的很累啊。” 自己人猜疑来猜疑去,她越想越不爽:“她不行就别让她去嘛!我好难受啊!我最烦考虑背后的人的想法了,我背后不能留威胁的呀!” “羡羡很好,”左寅只能这么说,“她很合适,虽然古代的社会情况,男性研究员更合适,但是唐朝不一样,虽然女性的地位并没有超过男性,可有时候,这也是一种优势。”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的倾向性测试分数很中游,但是整体下来分数最高,要论对唐朝的了解,她这一辈人中,至少在我们研究院,无人能出她之右,实在能算不二人选。” “所以你们背着她偷偷给我一个小黑屋~想让我玩漂流瓶游戏吗?”鹤唳玩着自己的刘海,卷了卷,又吹起来,轻声唱,“小呀嘛小黑屋呀~一个呀两个呀三四个~没有人发现来没有人来用~就怕部长说我笨啊用了黑屋~哎呀坑了我滴郎~” “你的郎坑不了。”左寅打着方向盘,放慢了速度,他们已经进入高教园,两边都是学生,“他很有可能已经超脱时空之外了,怎么都作不死他。” “诶你说的是谁啊?青山?” “不是吗?” 鹤唳一脸受惊吓的样子,猛摇头:“不啊!就算隔了两千年,他也是我上司啊!” “……可他现在不算古人啊。”左寅有些莫名,“身体很正常,甚至比我们现代人健康的多。” “你懂不懂!办公室恋情是禁止的!”鹤唳双手交叉在胸前。 左寅笑着摇摇头:“你这么自觉地员工现在真少了,好了,到了。” 车队径直开进了研究所的地下车库,青山还是穿着生化防护服被包围着走下车,四面看了一圈,老远看到车队末的鹤唳在朝他招手,眼睛亮了一下,也挥手回应,见鹤唳不过来,又径直走了过来,丝毫没注意旁边专家们的阻拦。 “诶,你去哪?” “不不能乱跑啊!”有人惨叫。 青山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被管束的,见有人拦他,便疑惑的望过去。 “青山你先进去,有事等会说!你不能随便跟其他人接触啊。” “她。”青山指向鹤唳,很笃定的表示自己要走向她。 “哎可是你看你还在防护阶段,万一接触了外界细菌……” 青山冷下脸,温和的坚定的挡开拦住他的手臂,再次向鹤唳走去。 “你说我能不能挟青山以令诸侯?”鹤唳侧着脑袋对左寅道,“你就说青山爱我爱的要死,离开我就活不了,然后把他要回来,你问你想问的,我学我想学的。” 看着青山坚定又带点迫切的走过来,左寅竟然真的认真考虑起这个建议来,最后咬牙摇头:“不行,不能破坏圈内和谐。” 鹤唳翻了个白眼,极度不满。 青山突破重重围困来到鹤唳面前,忽然一晃,眨眼间就到了鹤唳身后,鹤唳哈的笑了一声直接一个后旋踢再接了一个连踢,将青山逼到一个方向转身一个肘击,青山却一个超越人类极限的后仰原地躲过攻击,起身扶住鹤唳的腰就一扭,把她扛到了肩上。 “哎呀!哈哈哈哈哈哈哈!”鹤唳激动的脸上发光,伸手像敲鼓一样去敲青山的屁股,大叫,“不对不对!跟你教的不一样!你骗人!” “骗?”青山分辨了一下,摇摇头,从肩上把鹤唳放到面前,指了几个方向,“天枢、破军、贪狼,皆可移换,是你不灵活。” “我不灵活?!”鹤唳指着自己鼻子,突然伸爪子去抓青山的防护服,“你出来!你出来!我们重新打过!粗来啊粗来!” 她这一扯,青山还没怎么样,其他人先吓尿了,后面山呼海啸一样的惊呼,专家扑上来的动作比士兵还灵活迅速,纷纷想把青山往后拉。 其中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冲的尤其快,上来就想拦在中间。 青山背对着他们,看也不往后看,轻飘飘的闪了几下,等到人多闪不过了,一手挡着鹤唳的攻击,一手往后左挥右挡,竟是不让其他人打扰。 那个年轻男人直接让他一掌糊脸给推了出去,他摘下自己的眼睛揉着鼻梁,脸挤在一起大叫。 “你别弄了!防护服要是坏了害他细菌感染怎么办!快住手!住手!” “玩闹罢了。”青山的回应轻描淡写,他回手,成功抓住鹤唳的双手,有点无奈,“千年后,精于器而荒于体,不好。” 鹤唳很郁闷,她是用上真格的了,可青山制住她还是跟玩儿似的,看情况除非自己用上□□千米外爆头,否则就算现在的迷药都没用了,至少之前他刚来时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待我此方事了,我好好教你。”他许诺。 “……哦。”鹤唳有些失落,她这辈子难得几次好学,基本都能靠自己学到,现在虽然青山愿意教而其他人也没阻拦,但是却有任务这座大山拦在那里,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和这位新目标相隔千年,她竟然悲伤的要哭出来,扑进青山怀里,“我舍不得你嗷嗷嗷嗷!” “你要走了?”青山低头,“商,周?” “周!” 左寅:“……” “那儿……”青山低叹,抬头问左寅,“为何不让我去?那儿是我故乡,如有自家门户需要清理,亦是我的职责。” “别听她的。”左寅郁闷,“不是你那个周。” “嘤嘤嘤!”鹤唳还在假哭。 青山除了夏商周也不知道其他朝代了,当下也无话可说,只能拍拍鹤唳:“你回来,我教你墨八刺。” “咦?还有什么指尖针千机骨一叶隐千尺锁盈缺月影阵移山步百里藏秀掌!”鹤唳见天的琢磨这些,当下一串报出来不假思索。 “这些,”青山迟疑了一下,“等你把这一代门主杀了,就都是你的了。” “嗨呀!”鹤唳瞬间满血复活,“左寅!你还有什么事吗?!我要出发!” 左寅:“……何止有事,正事都没做呢!你等着!我交接一下就回来。” 说罢,他眼神示意了一下其他人,专家团拥上千,终于成功把青山带走,鹤唳挥舞着小手手蹦蹦跳跳,无比期待与雨歇的相遇。 两天后,鹤唳和羡羡各自提着大布包行李,踏进了时空门。 盛唐,就在眼前。 ☆、第59章 粉墨登场 对于穿越,大概现在全世界再找不出一个人比鹤唳更经验丰富了。 可刚出光门,鹤唳还是惊了一下。 一大群人!一,大,群!古色古香!光天化日!围着她! 她一出现,这群人先是目瞪口呆,随后指着她,纷纷“哦!”的欢呼起来! 什么?!兴奋什么!? 等到羡羡随后刷一下从旁边凭空出来时,全场更是群情涌动,纷纷大叫:“又一个!又一个!” 果然他们没觉得是见鬼! 羡羡猝不及防,直接傻住了,鹤唳却没这种情绪,她只是怔了一下,瞬间一把揽过羡羡,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表情捂在自己颈间,随后朝着周围扬起一抹张扬的笑。 “怎,怎,怎,怎么回事……”羡羡声音都发颤了,脸死死埋在鹤唳的颈窝里,轻声问着。 巨大的城市,宽阔的大街,可跑马的官道,两边密密麻麻的摊位还有熙熙攘攘接踵摩羯的人群……以及,旁边一脸目瞪口呆的中东人长相摊主和地上凌乱的道具…… “dy。”鹤唳瞬间理清了情况,笑着小声回答,“我给你一只手,拉着它谢幕。” “啊?” 没等羡羡问明白,鹤唳眼风一瞥旁边,探手拉起那个摊主的手就放到羡羡手边,羡羡下意识的握住,鹤唳立刻以跳华尔兹的优雅将羡羡转到摊主身边,同时一脚踩住身后正悄悄打开的一只红色的大箱子。 大箱子里顿时鸡飞狗跳:“咚咚咚咚。”狂敲,还有稚嫩的叫喊,“#¥#……!” 羡羡是穿着一身平民姑娘的衣服来的,素色,还不出挑,可她确实是一个美人儿,还是一个让围观群众都眼睛一亮的美人,即使刚刚吓得花容失色,她还是义不容辞的拉住那个摊主的手,硬生生扯开一抹夸张的笑,像芭蕾舞演员似的作出鞠躬谢幕的动作。 那个摊主是一个穿着胡服的年轻男人,一抹阿凡提似的小胡子,浅棕色的眼睛,自自己摊位上突然冒出两个女人来,他就一直保持一脸懵逼,等到羡羡抓住他,其实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反抗了一下。 羡羡哪容得这只鹤唳交代的“手”轻易离开,她使劲儿抓住不放,连笑容都有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再次张开双手鞠躬。 确定了羡羡已经牵制住在场唯一可能露馅的人,鹤唳一脚踩着那个咚咚咚响的箱子,弯腰捡起地上的铜锣,哐哐哐敲起来,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后,她笑了一下,貌似无意的把铜锣和木槌扔在面前的地上,缓缓脱下自己外面罩着的短衫。 “哦哦哦!”又是一阵起哄,在场的人有男有女,不管什么表情,俱都喜笑颜开。 第60节 短衫宽松,一把就扯下来了,此时天气颇为暖和,估计是夏季前后,里面是鹤唳紧身穿着的黑色工字背心。 鹤唳的身材要按现代来看就是典型的健美型,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可在古代无论哪个朝代,乍一看都不算美,甚至显得粗野,可是当她发力的时候,那种独属于力量的美感就无人能够抵挡了。 只见她一脚踏地,一脚踩箱,缓缓往后下腰,起初没什么,可当她的头几乎触到地的时候,立刻有惊叹声传了出来,当她真个人几乎弯成一个半圆形时,鼓掌欢呼声又轰然响起。 这还没完。 她仰头,用嘴叼起了半靠在铜锣上的木槌,依然倒仰着,用唇舌的力量控制木槌,一下一下敲击起面前的铜锣,随后双手举起来,缓缓抱拳,慢慢的上下摆动,拜了起来。 “铛,铛,铛……” 敲击的频率并不快,可是这讨钱的姿势真是前无古人了。 众人还有些发呆。 鹤唳来时就穿着女式的胡服,除了半身的工字背心有点犯规之外,其他都是标准的配置,下面的裤子用腰带系着,挤出一圈布料花瓣似的绽放开来,显得腰更加盈盈一握,再加上两条精致的人鱼线隐入其中,以及被背心包裹住的,相比胖美人们平均水平的胸围来看更像是胸肌的曲线,往前一千年都不会有女人是这样的身材。 露的一点都不情·色。 然而吞口水的声音还是此起彼伏。 “各位!”羡羡忽然叫了一声,声音清脆,“各位!看官!”她干脆带着摊主一起举起手,用有点模糊和不确定的陕语招呼起来,“有钱没钱!看个新鲜!” 立刻有人反应过来,纷纷往鹤唳身上砸铜钱,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观众起哄。 鹤唳看了羡羡一眼。 羡羡已经进入状态,她立刻会意,捏了一把摊主,意思很明显。 摊主此时终于回魂了,他用带着口音的官话招呼起来,作出惯常收摊的样子,拿起一个其貌不扬的陶壶,一边道谢一边弯腰捡钱。 明白了摊主的意思,众人纷纷发出失望的声音,而鹤唳此时也站了起来,依旧踩着箱子,弯腰捡着自己能捡到的钱,一个一个精准的扔到摊主手里的陶壶里,不再理会别人的要求。 观众终于散了,捡完了钱,确定摊主情绪平稳,鹤唳终于松开了脚。 箱子里面的人一直没停止挣扎,陡然松了钳制,箱门顿时大开,嘭的站出个异族小正太来。 他十一二岁,一头深棕的头发,扎成小辫儿,此时四翘着一团乱,整个人呼哧呼哧喘,一副想拼命的样子左右乱看。 “##¥%¥!!!”他用自家语言大叫,“#¥¥%…#?!” 鹤唳一脸事不关己的站在旁边,羡羡却拉不下脸了,干笑了一声,望向那个摊主。 摊主叹口气,他转身打开了另外一个大红箱子,里面竟然躺着一个与小正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子,显然是双胞胎,正精神的睁大眼看着上面,见箱子开了,他也缓缓爬了起来,看着外面的场景,一脸迷茫:“#¥%……#¥?” 气急败坏的小正太终于换了中文,大叫:“谁踩箱子!谁踩的箱子!谁!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他没特指鹤唳,反而恶狠狠的瞪向摊主:“苏追!是不是你!” 摊主苏追此时已经找回了作为摊主的尊严,很是有威严的直起身子,摸摸自己的小胡子:“为什么是我,踩住你,钱从哪来。不是我不是我。” “那是谁!”小正太偷眼瞧两个陌生面孔,奈何一个漂亮(?)一个瘦弱(?),怎么看也不像那么心狠手辣的。 “*,怎么了?”另一个小正太走出箱子,一脸茫然,他瞥了一眼装钱的陶罐,啊了一声,“啊呀噜,钱!好多钱!你好厉害*!” “我没有出来!”被叫做*的暴躁正太恼羞成怒,“阿鲁!不是我赚的!” “啊?那是谁?” 苏追摸着胡子很邪恶的不说话,而且走到一边开始收摊,一边收一边意有所指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做这儿了,你们要做什么我不管,钱……”他很痛苦的抿抿嘴,“钱,分你们一点好了。” “啊不……”羡羡正要拒绝,鹤唳却伸着脖子望向钱罐道:“好呀,分一半呗!” “什么?!一半!不行不行!”苏追连连摇头,“二成!二成!你们踩了*的箱子!” *果然跳起来:“是你们!真的是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出来!” “因为我们才是苏追大变的活人啊。”鹤唳摊手,一脸无赖,“一半!” “不行不行,你们不来,我可以大变*。”苏追很认真的讨价还价,小胡子颤抖着。“三成!三成!” “鹤唳,算了吧。”羡羡给鹤唳披上短衫,提着两人的包裹,“我们先走吧。” “诶我这辈子第一次卖艺诶,怎么可以赚那么点,我不仅卖了艺我还卖了肉诶!我要钱我要钱!”鹤唳指着自己的腹肌。 “卖……肉……”羡羡眼都直了,脸红,“哎呀矜持点!” “矜持就没钱了!”鹤唳捋袖子,“快!给钱!没一半我们不走了!” 苏追热得满脸汗,摘下帽子扇起来,露出一头乱翘的栗色卷毛,他看着满满的钱罐子,咬牙,刚想下什么决心,又哭丧了脸:“*和阿鲁都没喂饱……” 羡羡看着旁边两个一模一样的精致小正太,心软成一滩泥:“我们不是,我们不缺钱,鹤唳我们走……” “你们不走就不走。”苏追却在同时咬牙,“先吃饭!吃饱饭再说!”他郁闷道,“我们粟特人!爱钱!不贪钱!” “诶?”羡羡有些发愣,“真……” 没等她问完,苏追已经带和两个小正太拿着简陋的表演道具往前走去,转眼就没入人流。 鹤唳一脸自然的跟上去,见羡羡没动,转头招呼:“愣着做什么,不就一顿饭吗。” “可是,这么容易……” “什么容易不容易的,他们请就请,不请就不请,都是缘分嘛。”鹤唳耸肩,“人和人之间不就是这么简单吗,你想到哪去了,是他们会害我们还是我们要害他们啊?” 羡羡有些反应不过来,自踏出光门她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朝代,什么都没摸清楚就已经要和这个时空的土著一起吃饭了,这个发展速度简直……好到像做梦一样。 应该说鹤唳不愧是老司机,还是说她太能勾-搭…… 她忙提着裙摆跟上去,一路跟着苏追几个进了路边一个棚子,那儿有人立着大锅,招呼着煮面。 五人刚围着桌子坐下,鹤唳当即就舒爽的长叹一口气,把羡羡叹愣了:“你干嘛?” “终于有座儿了!”鹤唳感动的内牛满面,“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跪坐成罗圈腿了!” 羡羡恍然,随即偷笑,鹤唳之前去了战国去汉朝,凳子还没进入中原,而现在,中原人民终于开始坐起来了! 她笑了一半,又停了,怔怔的发起呆来。 这儿的天,碧蓝,蓝得通透,鸟群飞过,衬得云儿雪白。 繁华的街道,人流如织,商铺林立,布幌遮天,不时有锦衣华服的公子打马从中间过,有两个甚至像是男装的娇娥。 男儿圆领窄袖,衣衫英挺。女子衫裙鲜亮,飘带盈盈。还有各种胡人来去,珍兽横行,一个独属于国际大都会的气派与傲然扑面而至,直捶胸臆。 她已经不去猜这儿到底是长安还是洛阳了,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这是盛唐,这是盛唐!这是盛唐!! 她猛地一把抱住鹤唳,哇一声哭了出来。 ☆、第60章 食肆偷听 苏追其人,粟特族,双十年华,带着两个小侄子来中原讨生活。 *和阿鲁幼年丧母,父亲曾是他们那一个商队的头领,常年在丝绸之路上东来西去,赚来的钱养着幼子和幼弟,近一年娶了另一个商队头领的女儿做续弦,这不娶还好,一娶,家里不仅多了俩“灰小伙”还多了个“灰弟弟”。 “我说,不去丝路,到中原,来找活儿,出了城,他们就跟上来了,磨破了脚。”苏追啃着炖羊肉,嘴上抱怨着,却还不停往两个小子碗里抓肉,“吃饱!要干活!” 俩崽子哪用他说,埋头在碗里吃得只剩后脑勺儿。 鹤唳也抓着羊肉吃着,很香的样子,羡羡却放着筷子,有些为难的坐着。 “干嘛不吃,你来唐朝减肥?”鹤唳瞥了她一眼。难得关心一下。 “……是饿,可是……”羡羡没说下去,盯着羊肉一脸苦逼,鹤唳想了想,便明白了,只能耸耸肩。 唐朝鸡肉都不算肉,店里大多都是羊肉,偏偏去腥的胡椒桂皮什么的都卖得奇贵,其他调料不是还没出生就是还没引进或者有价无市,那股子膻味儿像大汉的胳肢窝一样蔓延在整个食肆,受不了的人搁这坐着都得掉半管血,也难为羡羡能端坐那么久。 吃完了一盆羊肉,三个粟特人都一脸满足,开始商量接下来去哪儿卖艺。 虽然肚子饿,但显然羡羡有更重要的事情占据她的心头。 “今天好像特别热闹啊。”她佯装好奇,“街上怎么这么多人?” “不知道。”苏追答得慷慨激昂,“你们这么厉害,你们也不知道?” “厉害?”羡羡一愣,反应过来,指的是她俩凭空出现,这个她真的没法解释,一般来说定位组都会尽量定位在荒郊野外,结果据说是汉朝那会儿太荒郊野外了,行动人员差点葬身虎口,这次就稍微近了一点,结果俩人就闹市大变活人了,她真没考虑过怎么解释这个。 鹤唳应该是老司机,甩锅!羡羡一脸犹疑的望向鹤唳。 咯嘣,鹤唳双手折断一根羊腿骨,断口对着嘴,啾啾的吸起骨髓来,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样子。 羡羡:“……”她顶着三人炯炯的视线,哦不,确切说只有苏追,双胞胎早就捡起面前的骨头,巴巴的递给鹤唳:“帮我们也折了吧,我们也想吸。” 鹤唳砸吧着嘴,干脆的嘎嘣两下,于是三人开始艰难的吸起“饮料”来。 “我们,我们一直在外面游荡,遇到一个老道士说要拿我们变戏法,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招数,我们就出现在这了。”羡羡觉得自己的借口真是惨不忍睹,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顺便还发现自己信手拈来的借口不错,转口问:“所以说现在到底哪一年了,中原皇帝是谁呀?” 苏追不是傻的,听完也没发表意见,只是揪了揪自己的小胡子,意味深长的端详了一下羡羡比谁都地道的“中原服饰”,道:“你们在外面,不和人交谈吗?” “什么?” “中原一直都是女皇统治啊,”苏追道,“你们这么问,难道你们出去的时候,还是男皇帝?” “……哦这样,还是她哦,恩恩哈哈哈……”羡羡尴尬极了,她大概能想到自己在美国被一个美国人问美国总统是谁的时候那是什么滋味,简直酸爽,可她原本觉得自己是能有缓冲的时间的,结果刚来就“打入了敌军内部”,一着不慎就会露馅,只能在损失最小的情况下努力一搏,好歹先问个明白。 她埋怨的瞪了鹤唳一眼,心想这么重要的时候,她一个老司机连一点配合都没有,真不知道之前的季思奇和杭朝义是怎么弄的。 鹤唳吃完了羊骨头,开始嘎嘣嘎嘣的啃软骨,吃得整个盘子干干净净,吃完抹抹嘴,终于开尊口了:“真难吃。” “……” “可还是得为它赚钱。”她忧愁的看着满桌骨头,问苏追,“我只会打架,一身力气,怎么来钱最快?” 苏追的第一反应,是看了看自己的钱袋,他刚把陶罐里的钱全归拢到里面,此时鼓鼓囊囊的。他眼神很忧伤,仿佛看着心爱的姑娘即将出嫁,低落道:“我会分你们的。” 羡羡到底还是有一股子现代人的优越感,此时看着这三个粟特人像小仓鼠似的在这盛唐拼搏生存,总觉得自己很压榨人,可她自己手里也一分钱都没有,心里清楚恐怕生存用的启动资金真的要靠鹤唳,只能不说话看着。 “当然要分我们啦。”鹤唳是不知道心软是什么东西的,在她眼里只有该与不该,“这样好了,你把钱分成五份,你们三,我们二,怎么样?” “四成?不行不行!我们表演了很久的,你们只是最后一个节目!”苏追还在垂死挣扎。 “我们来之前地上才几个铜板,”鹤唳像个嗜血的杀手,刀刀戳心,“没我压轴,你们今天能吃羊肉?” 苏追哭丧着脸:“*,阿鲁,叔叔不好,今天要睡稻草。” 双胞胎闻言都滴落的垂下头,栗色的柔软的小辫子搭在肩膀上,又滑到胸前。 “这样……”羡羡心疼死了,“我们就……” 第61节 鹤唳瞥了她一眼。 羡羡撅起嘴,抱歉的看了一眼苏追,还是道:“这餐算我们的,好不好?” 鹤唳耸耸肩,不再说话。 苏追似乎也看出来,羡羡的提议已经是双方交易的底线,只能不甘不愿的从钱袋里数出几十枚,递给她们:“羊肉也你们四成,我们不占便宜。” 羡羡见鹤唳没动的意思,只能拿出一个绣袋装好了钱,却见苏追定定的看着自己的绣袋:“怎么了?” “你们,被抢了?” “啊?” “穿丝绸,用丝绸。”苏追指了指两人身上和手上,又指指自己的麻布袋,“还分钱。” “……”好有道理。 “噗!”鹤唳拍桌子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旁边一桌男人被她的笑声惊了一下,转头看到是一个疯女人在不顾形象的狂笑,便回头继续吃肉喝酒聊天。 鹤唳笑了一会儿,招呼一声:“店家!三碗酒!”又朝苏追招手:“来来来别急,坐下。”她看了看双胞胎,又叫,“再来两碗饴汤。” 正准备走的苏追愣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坐下来,等店家上了东西,除了鹤唳外,连羡羡都有些发愣。 “喝啊,”鹤唳看着面前浑浊的酒水,“干嘛,都未成年啊?” 双胞胎看着面前的饴汤,一起吞口水,却没动,望向自家小叔叔。 见鹤唳已经豪放的端碗喝了起来,苏追虽然有些莫名,但还是叹口气,点点头。 双胞胎眼睛一亮,立刻咕咚咕咚喝起来。 羡羡虽然也很莫名,但是她已经发现,此时虽然财政大权自己自己手里,但是行政大全却在鹤唳手上,见老司机终于主动开车了,她求之不得,自然百般配合,还浩好奇的研究了一下唐朝的酒水,喝了一口,咂咂嘴,不置可否。 鹤唳端红酒似的向羡羡举碗,羡羡一笑,两人碰了一下,小酌一口,很是有情调。 “像淘米水。”鹤唳凑近,小声道。 “发酵后的淘米水。”羡羡小声回答,“没发酵好,再过阵子,还能带气呢!” “你会的话给我做淘米水可乐啊。”鹤唳一脸期待,眼睛发亮。 “哈哈哈哈好!” 两人窃窃私语笑声连连,还不忘和苏追碰杯,羡羡很想借机问什么,但见鹤唳什么都不问,她便也不多说,只是讲讲天气聊聊服饰,还和苏追聊聊粟特人的历史。 羡羡讲起唐史,那绝对有入选百家讲坛的实力,她年纪不大,却博闻强识,近到对街布店的风水,远到丝绸之路尽头的风物,除了当下政经军事,她什么都聊,还能聊得妙趣横生,没一会儿就抓住了苏追和两个双胞胎的注意力,五人又是酒又是甜汤喝了好几轮,直到鹤唳叫停,还意犹未尽。 苏追对羡羡的学识五体投地,见鹤唳带头站起来,原本想分道扬镳的心都没了,浅棕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颇有点恋恋不舍的感觉。 但这对羡羡来说却只是过去数百次侃大山的其中之一而已,一切自然都以鹤唳的意志为上,当即跟着鹤唳站起来,却见鹤唳朝她伸出手:“钱。” 羡羡二话不说,交出了钱袋,见鹤唳往自己口袋里倒出大概一半,另一半塞给了苏追:“拿着。” 苏追接过了钱袋,有些发愣。 “带路,找个住的地方。”鹤唳要求的很客气,“够不?” “全花光,够。”苏追点头。 “那走吧。”鹤唳找店家结了账,与羡羡一道跟在粟特人后面,此时以近傍晚,路上行人却不见少,反而更多了起来,少男少女来来回回,摊贩们都像打鸡血似的叫卖起来。 羡羡一路看着繁华的风物,心痒难耐:“我的天,一点信息都get不到!” “西京是什么地方?”鹤唳面无表情的问。 羡羡一愣,下意识道:“长安啊。” “嗯,那我们在长安。”鹤唳看着四周,表情平淡,“今晚中秋。” “你怎么知道?”羡羡瞪大眼,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鹤唳一下午都和她坐在一起。 鹤唳瞥了她一眼:“你以为酒是白喝的吗?一下午你见我插话过没?” “……你在,偷听?”羡羡有些反应过来,佩服的五体投地,“你听了一下午?天啦,我爱死你了!你还听到了什么?” “西京,中秋,老皇帝。”鹤唳言简意赅,“突厥,改名,高丽舞。” 羡羡听完,表情全无,低头走了几步,连撞三个路人。鹤唳见状,牵起她的手,在前头领着,闲庭信步。 “西京,中秋,老皇帝……”羡羡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任由鹤唳牵着她走,“突厥,改名,高丽舞。” 待走到一个客栈门口,鹤唳再回头时,正看到羡羡双眼发亮的抬起头,一脸笑容,激动的全身发抖:“你太棒了,鹤唳,全是关键词!” 鹤唳翻了个白眼:“不是关键词报给你干嘛?” “我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羡羡连连道,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怎么办,我,我感觉,这个朝代,这后面的几十年,对我来说,已经,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 “是吗?”鹤唳轻描淡写,她朝苏追颔首示意要一间房,回头似笑非笑,“曾经,杭朝义,季思奇,都是这么认为的……” 羡羡:“……” ☆、第61章 守法公民 落点是长安,这并不意外,虽然已经做好了落点是晚周的准备,但是鉴于长安离晚周的“神都”洛阳并不远,而鹤唳好歹也是长安副本的回头客,他们的目标就落得往长安偏了点。 至于为什么就这么准落在大街中央,这就等两人活着回去质问了。 鹤唳偷听了一下午的信息采集到的关键词对羡羡的作用无疑是巨大的。 虽然市井之人谈论的事情与政治核心相差甚远,甚至可能打趣的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但并不妨碍羡羡借此推断他们落地的时间,而这个时间,让她很是慎重。 “西京长安,中秋八月十五,这个好说。”羡羡挑了油灯,抓着鹤唳不放,一定要她听自己分析,鹤唳抓着路边买的糕饼果子吃着,表情很不耐烦。 “但是年代,就全靠后面那三个关键词了。”羡羡双眼放光,不无得意,“突厥和改名如果连在一起,那瞬间就把时间给定了,这应该是七零四年,这儿的长安四年。” “哦。” “简直了,就是长安四年的八月,突厥叱列元崇造=反,不幸武后麾下的宰相姚元崇名字和那个突厥的家伙重了,武后气不过命令姚元崇改名,姚元崇没办法,改成了姚元之。” 才听第一个典故,鹤唳就有些发冷:“突厥造反,改宰相名字干嘛?” “恶趣味啦恶趣味!”羡羡摆手,“我气不过我就要做幺蛾子我是皇帝你想咋地?” “好主意呀!”鹤唳拍掌,“我能去睡觉了吗?” “不行!还没说完呢,你也得弄明白啊。”羡羡发急,小胖手抓着鹤唳不放,“这是一个,还有高丽舞!嗨呀,这应该是之前发生的事儿,大概实在太搞笑,唐朝人都喜欢翻来覆去的调侃,就是说一个叫杨再思的宰相,全靠阿谀奉承上位,逮着有回和武后的两个男宠的哥哥吃饭,男宠哥就调侃他长得像高丽人,他一点不生气,还当成夸奖,乐呵呵的当场就跳了一段高丽舞。” 羡羡说着拍了下大腿:“丢尽了宰相的脸面啊!活该被人笑一千多年!” “这样的人能当宰相呢。”鹤唳轻描淡写的,“你这么聪明不还是个文员。” 羡羡一顿,有些抹不开脸:“我不就嘚瑟了那么一下,你老打击我干嘛。” “我这人一般跟着直觉走。”鹤唳老实道,“我觉得你需要打击。” “……”羡羡咽下这口气,“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 鹤唳拿起吊坠,凝视了一会儿,像用指南针似的转了两圈,耸肩:“虫子反应慢,可能他们不在一起。” “你这样靠谱吗?”羡羡有些担心,“连来了几个对手都不清楚吧。” “没剩多少了。”鹤唳道,“他们不喜欢组团游,甚至好几个相互之间互看不顺眼,我觉得我有可能知道这次来的是谁。” “谁啊?” “说了你认得吗?” “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啊!” 鹤唳看了她两眼,笑了:“分析我们?你又不是精神病医生。” “……”羡羡又咽下那口气,重振旗鼓,“要不我们先去洛阳吧。” “可大明宫在这。”鹤唳道,“你不弄黑屋了?” “老大让我画见到的最厉害的人诶!我现在画谁,你吗?” “来吧!”鹤唳仰头,“这个你好像真的没有选择了。” “切!”羡羡不屑的扭头。 两人要了一间房,天虽然擦黑了,可远不到二人睡觉的时候,显然她们的新邻居也这么想,修整没一会儿,三个粟特人就过来敲门了,刚开门,一大俩小就搁外头拱手:“中秋有夜市,一起去逛逛吗?” 羡羡自然不会拒绝,落地就是中秋,她简直激动的要死,恨不得脑子里躲个摄像机,能用眼就录下来,当下拖着鹤唳就往外去了。 下了楼,正看到一群童子呼啦啦笑闹着奔过去,路上的行人成群结队,小姑娘小伙子都各自扎堆,更多的都是夫妻俩,平民也有,锦衣华服的也有,权贵大多带着家仆,倒没有人带着牛马。 他们大多挎着篮子拿着食盒,随着大流往城东走去。步伐闲散安逸,沿途逛着两边的铺子,但凡看中了,便掏钱购买,姿态也比平日潇洒不少。 沿途小摊贩乐上了天,虽然卖的是与平日一样的东西,可是客人多了,销路也大了,一个个笑容满面,不停招呼着。 “团圆果!团圆果!团团圆圆比翼双飞咯!” “家传蒜蘸猪肉!吃一口想一宿!” “饴糖月饼!量多味美的饴糖月饼!” “胡饼!”*一声大叫,拉着阿鲁一起,指着饴糖月饼眼巴巴的望向自家小叔叔,“苏追,胡饼!” 苏追白天虽然没发财,但是赚的比平时也多,对自家小侄子那是一点都不吝啬,当即掏钱买了一个,他俩一人一半。 “苏追,你不吃?” 苏追连连摆手:“太甜,小孩子才喜欢。” *噘嘴,很想反驳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又舍不得饴糖月饼,只能忿忿的咽了,转头又被那美味所俘虏,露出满足的笑来。 苏追朝羡羡两人笑笑,上前与两人并排:“晚上,吃,胡辣羊肉,好不好?”他举起钱袋,“我请!” 羡羡一想到羊肉的腥膻味就白了脸,连连摇头:“我们,我们吃蒜蘸猪肉吧!” 苏追无所谓:“那好吧,就这儿吗?” “这这!”羡羡唯恐苏追又提出吃羊肉,连忙就在那家祖传蒜蘸猪肉那儿坐下,店家立刻过来招呼,没一会儿就端上来一盘炖的烂烂的五花肉,上面盖了一层蒜泥,浇了大酱,很是鲜美的样子。 五人二话不说开吃,这回鹤唳不点酒了,但苏追还是给自家两小子点了饴汤,其实就是加了糖的米汤,小孩儿很爱喝。 “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两顿饭拉进了双方距离,苏追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我们预备去神都。”羡羡答道,“你们可打算同去?” 第62节 苏追想了想,有些为难:“虽说是收了你们的钱,但是这些钱去神都,不够。” 钱的问题,羡羡知道自己的两个前任都是交给鹤唳处理的,她当即望向鹤唳,鹤唳不知在看什么,回过神,问:“钱?” “是呀,打算怎么办?” “原本打算弄点野生动物,扒皮卖了赚启动资金。”鹤唳很老实的交代自己的生财之道,“但是现在天热着,毛皮不好卖,而且我们已经有了启动资金,我想说我在这赌博算不算违法。” 她最后一句话与前面完全是无缝衔接,羡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纠结:“额,这个,黄赌毒……” 鹤唳其实也就一问,根本没打算听什么回答,羡羡却认真琢磨起来:“这个黄么,这儿女支院合法;毒么,五石散也横行;所以这个赌嘛……” “到处都是赌场啊。”苏追吃得满嘴油光,一脸莫名,“你们那儿什么都不让?你们好可怜!” “可怜”的羡羡看看鹤唳,觉得就她那理所当然的表现,估计就算一个时代,也不是一个次元的。 “你打算赌啊?你以前赌过吗?”羡羡小声问。 “没有。”鹤唳斩钉截铁,“我是守法公民!” “……”羡羡咽了口口水,“那你还敢……” “但我学过啊。”鹤唳一脸自然,“赌场通常是我们目标的集中地,进去找人的话装也装出个熟客样来啊,老虎机,二十一点,我坐上去你都看不出我是新手。”她笑呵呵,“我们有专门教材,集中培训,捉对装逼,学得可认真了!” 羡羡失魂落魄的坐在一边,觉得自己果然和她不是一个次元的未来人。 “可是……”她还想挣扎一下,心底里觉得这法子不好,“可是现在哪有二十一点老虎机啊。” “应该就是比大小吧。”鹤唳摸着下巴,双眼发光,“你不是学霸吗,介绍一下啊?” “我才是正儿八经的守法公……民……”羡羡小声抗议着,却随着想起什么而两眼发直,声音逐渐虚无,“等等,我好像真的看到过。” 鹤唳朝她抛了个媚眼。 “最简单的,就是掷骰子,比大小,这个占运气成分比较大,就不说了。”羡羡觉得有点痛苦,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旁边三个粟特人也睁大眼好奇的看着,她总觉得在带坏小孩子,有点难以启齿,“还有就是,樗蒲。” “初仆?” “写起来很麻烦。”羡羡蘸了点茶水在桌上写起来,一个字还没写完字迹已经没了,只能放弃,“我看过一本书,《国史补》,就是介绍的樗蒲,其实也是比较高级一点的掷骰子,或者说更像飞行棋,在这个(她压低声音)时代风靡一时。甚至因为很多士兵沉迷于此,传言还影响了唐朝军队战斗力。” “怎么玩的?” “樗蒲我会啊。”苏追斜刺里杀进来,有些洋洋得意,“赌场里就没我粟特赌圣不会的!” “诶对啊你可以让他……”羡羡刚松一口气,就见双胞胎面色大变,啊啊啊的叫了起来:“停停停!苏追不能去赌场!” *反应极其激烈,甚至探手一把抢过苏追腰间的钱袋,抱在胸前瞪他:“不许说!不许说啊!” 苏追摸摸鼻子有些讪讪的,闭了嘴无比心虚。 “这是,怎么的……” “我们的路费,就是苏追赌掉的!”*大声控诉,“讨厌!苏追害我们饿肚子!阿鲁都病了!” 苏追头快埋地下去了。 羡羡很痛苦:“所以我不想说啊,赌博穷三代,吸毒毁一生啊!鹤唳你瞧!” 鹤唳反应很平淡,认真道:“我们落点不对,让我再去野外打猎太占时间,如果不赌博,我只能选择杀人越货。” “你敢杀人?”羡羡眯眼。 “不敢。”鹤唳老实,“我知道,可能一不小心就是我祖宗,所以我可以只越货。”她意味深长的打探过路的行人,琢磨道:“百分之九十……不,百分之百不会被发现。”她甚至兴奋起来,双眼放光的拍拍羡羡的肩膀:“放心吧,不会让我们被通缉哒!” “……”羡羡欲哭无泪,“不,不要这样……” 她问苏追:“没别的办法了吗?你看到了,我们需要钱,短时间。” 苏追想开口,但还是心有余悸的看看自家两个小侄子。 *抱着钱袋哼了一声,阿鲁垂着头不说话。 “其实。”苏追鼓起勇气,“樗蒲和骰子,都,都靠,运气。” “然后呢?” “如果,如果赌球,就好得多。” “哼!”*哼出了一个鼻涕泡,无比愤怒。 “赌球?什么球?” “……马球。”苏追忏悔似的交代,“明日,就有节后赛,要决出西京第一。”他嘟囔,“我原来,原来就想,去试试……” “赌球……”鹤唳若有所思,“听起来不错呀。” “我原来是我们那马球队的队长。”苏追像是在说自己的黑历史,“还是,还是能看出输赢的。” “但是你把路费输光啦!”*大叫。 苏追撇过头,万分委屈。 “赌球就赌球吧。”鹤唳拍板,“不就是个玩儿嘛,大不了杀人越货,是吧?” “恩,大概,是吧。”羡羡在心里抚摸着自己三观,她安慰自己,比起让鹤唳混在一堆汉子中间拍桌子看掷骰子吆五喝六的,赌球……显然……好多了吧……还有马球看…… 嘿,马球。 她悄悄笑眯了眼。 天啦,幸福得像公费旅游一样。 ☆、第62章 去看马球 中秋节第二天,长安城内群情涌动,万马奔腾,锣鼓喧天。 在经历之前长达半年大大小小的比赛后,武周朝本年度的马球赛事终于进入了后半段,经过激烈角逐,长兴镖局的镖师们组成的天长地兴马球队和右羽林卫的军官们组成的佑吾扬威马球队,将会在大明宫边上的羽林马球场进行三场同城德比,最后胜利的队伍将得到前往神都洛阳参与全国决赛的资格。 想想就有点小兴奋呢! 听着这个赛制,别说羡羡,就连鹤唳都笑不拢嘴,跨越千年看一场马球赛,再怎么油盐不进也会觉得激动难抑。 更何况是在这种群情振奋的环境中。 这一天,从中午开始,长安的每条大街小巷都洋溢着比节日还要热烈的色彩,虽然说羽林校场今日半开放,可是观众也只能容纳那么一点,所以不管再激动,没有票的其他人大多都围在外面的食肆茶摊上,每过一会儿,就会有“马球博士”出来报告新情况。 “来!这!这坐着很舒服!很近!方便下注!”苏追很开心的把鹤唳和羡羡领到一个角落的小茶摊里,很得意,“和你们讲,这个店家,茶不好喝,但是茶饼很好吃!” 进了食肆后,鹤唳倒没什么,羡羡却没笑脸了:“你是说,我们在外面,听直播吗?” “是啊。”苏追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进去看的都是有钱的,贵人。我们这样,怎么可能进得去看啊。” “那赌个鬼啊!这不是要看了才能下注的吗?!” “如果都看到了,那怎么能叫赌呢?” “可是人都看不到,怎么下啊?” “能看到人的。”苏追很认真,“一会儿两队入场时会从这儿经过,你们不就看到了?” “……”羡羡拍了下额头,“鹤唳,我们去赌场吧。” “不要不要不要!”鹤唳还没反应,苏追先张开双手拦在食肆门前,惶急,“不要走,不要走啊!” “这是浪费时间。”羡羡冷静指出,“看不到的比赛算什么比赛,既然风险一样大,不如选来钱快的。” “或者你是想让我干掉一队来帮你决定一下谁会赢谁会输?”鹤唳闲闲的插嘴,她正翘起二郎腿坐了一会儿,随后又放下,站起来:“算了,给我点钱,我去猜个大小。”说罢挤挤眼:“天下赌功,唯快不破咯。” “等下。”羡羡拦住她,她皱着眉头,努力思索着什么,“让我想想。” “恩~”鹤唳靠着茶摊的柱子,整个人软绵绵的,瞧见远处有骚动,便探头望去。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骚动越来越大,很快,宽敞的马路上,行人纷纷避开,围在两旁欢呼,一支骑着高头大马的队伍缓缓过来,不用介绍就知道这是羽林卫的队伍,他们有十多个人,身穿砖红色长袖短衫,外着一套米色绢甲,腰挎长刀,也有两个肩背长弓,一个个昂首挺胸,趾高气扬。 虽然在一千多年前,但是这些运动明星在回应观众热情呼唤的时候已经颇有后世大明星风范了,那手挥得,那笑容亲切骄傲的,那眼神嚣张的,简直像元首出巡。 “啊呀!佑吾扬威!”苏追闻声跑出来,指着他们叫,“快看!他们很厉害!都是贵族!非常非常厉害!” “所以你要下注赌他们赢?”羡羡也走出来,上下观察着,感叹,“果然,所以说绢甲这时候已经出现了,果然那篇论文是对的,绢甲没有留存全是因为腐化,不过看起来还是作为依仗用更多点,诶你看那刀,背在身后的,很长的那把刀,你猜是什么?” “陌刀。”鹤唳答得飞快。 “诶,你怎么会知道的?这刀不准陪葬,从来没发掘过,已经失传很久了!”羡羡双手捧脸,“天啦,跟复原的一模一样,我们真厉害!” 鹤唳耸耸肩。 佑吾扬威队存了游街的心思,大马骑得极慢,挪到鹤唳等人面前时已经过了许久,早没了新鲜感,他们的贵族特质很明显,长得人高马大,大多俊秀阳光,显然应该是长安小鲜肉界炙手可热的人物。 不过羡羡却很为他们可惜,若不是武则天迁都,他们原本都应该是首都一线小鲜肉,就因为首都被迁到了洛阳,曾经驻守长安的世家门阀转眼就“被二线”,看着曾经的“东都乡巴佬”平白就成了一线,那些天之骄子该有多憋屈。 羽林卫过去后,紧接着呼声更高的队伍来了,长兴镖局的天长地兴队,这支队伍是白色队服,虽然是平民,但是精气神上竟然也不比前面的贵族子弟差,甚至因为百姓热烈拥戴,笑容更加亲和真切,间或还能听到他们与群众里的人打招呼,什么“王大娘你不卖菜啊”“张叔腿脚可好”这样的问候。 “哎呀果然还是要接地气才能得民心啊。”羡羡下意识的作历史论文总结,却听天长地兴队的后面呼声忽然拔高,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骑马追上来,一身白衣一匹黑马,转眼路过自家队友,走在了最前面。 “青镕!青镕!”有小姑娘和大婶儿的叫声此起彼伏。 “严青镕来了吗?!严青镕来了!”茶棚里不管男女纷纷涌出去,分明就是虹桥机场粉丝接真命的场景。 “怎么了这是……”羡羡伸头看去,正逮着那个严青镕骑马路过,她看清了他的脸,当即高亢的尖叫声了一声,声音尖利,却淹没在周围一干大小姑娘的声浪中,竟然没出一点水花儿。 “我老公啊啊啊啊!”她尖叫,脸跟喝了十吨酒似的酡红,眼睛一眨不眨,指着严青镕朝两边大叫,“啊啊啊啊啊我老公啊啊啊啊!” “老公……是指相公吗?”苏追都没空激动了,一脸疑惑的小声问鹤唳。 “嗯……”鹤唳仔细看了看那个严青镕,是觉得有点眼熟,但绝对不是因为那是羡羡老公,殷羡羡还没结婚。 “鹤唳,鹤唳!”严青镕目不斜视过去了,殷羡羡才有空回头激动的压低声音找同好,“你,你觉不觉得,他长得很像吴彦祖啊!”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鹤唳的反应是一阵狂笑,一边笑一边点头,“对对对对唐朝吴彦祖哈哈哈哈哈你老公哈哈哈哈哈!” 羡羡双手捧心,望着天长地兴队的背影恋恋不舍:“好想进去看啊。”她转头巴巴的望着鹤唳,总觉得相比土著的苏追,好像鹤唳看起来更无所不能一点。 鹤唳的回答是温柔的摸走了她腰间的钱袋,抓出一把塞给她:“拿着喝茶,我去赌场逛逛,在大都市里没有钱的日子我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而且还不支持支付宝微信和刷卡……啊……好难受!快点干完回去吧啊啊!” 她说着,伸了个懒腰往茶摊外走去,羡羡看看苏追,很嫌弃的撅了嘴坐下来,苏追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他当然没本事把两人带进去,连自己也只是刚来的时候在城郊的马场看了一次其他马球队的比赛,还是赌球才给看的。 鹤唳出去没一会儿,转头忽然又钻进茶棚,表情奇怪。 “怎么了?” “又有人来了。”鹤唳回答。 第63节 有人能让鹤唳这样,羡羡格外好奇,她往外看,果然发现人流还是被分在两边,缓缓过来的不是球队,而是一支车队,平稳而宽大的牛车,装帧精美华丽,缓缓过来的时候,四角的流苏浮动,铃声叮当,远远的就有暗香飘过来。 车的两边还跟着几个锦衣华服的骑马公子,俱都一副引人注目的好相貌,气质各异,但大多有点高傲。 这些公子哥的相貌竟然都能和前面的严青镕平分秋色,羡羡觉得自己可以理解鹤唳的复杂表情了,这个比赛有这群人的出现,突然显得色-情起来,脑中十万字*文刷刷刷的。 她强行抑制自己飞往肉圈的思维,偷眼看鹤唳,却见她背过了身,完全没有看那群人,专心致志的盯着面前的杯子。 人走到了近前,两边的百姓还是有抑制不住好奇的人小声议论,声音响一点的大多都是小姑娘对这群公子哥相貌的夸赞,一点不含恶意,满满的倾慕向往,引得两个年轻公子笑意满面。 羡羡顿时一阵心虚,她也不带恶意,可她完全不敢把自己想的喊出来,到时候别说唐朝吴彦祖了,唐朝老司机也要同日诞生了。 不行,要摆正心态!她暗暗给自己正三观,再次抬头,纯欣赏的看这群人路过,却见牛车另一边一个骑着棕色大马的年轻公子,正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 ……的方向。 羡羡有些不确定,左右看了看,确定两边都没有值得这人这样看的,不由得有些飘飘然,再次抬头对上那位公子的眼睛,俏皮的眨了眨眼,抬起爪子小幅度的挥了挥。 公子似乎讶异了一下,笑意更甚,也回了个招手,再往前,便进了校场。 羡羡有些怅然,虽然不是老公吴彦祖的颜,但那公子俊秀可爱,大眼俏鼻,笑起来嘴边两个梨涡深深,隐约还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简直是一等一的美正太,如果真是言情小说,对上眼了山无棱天地合一把,笑都笑死了。 她叹口气坐下来,忽然想起来,问鹤唳:“这群人怎么了?”能让你这样回来。 鹤唳把玩着一个铜板正出神,听到问题,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笑:“我可能看到了一个目标。” “什么目……啊?!”羡羡紧张起来,她压低声音,“哪里?你刚看到?” “但是……我竟然不大确定。”鹤唳抛接着铜板,“因为跟我设想的差了好多。” “你,你设想的什么?” “太多了,懒得说。”鹤唳断然道,“放心,我不会隐瞒你的,殷羡羡,如果有有价值的信息,我肯定会和你共享,我可不是什么美国英雄,艰难苦恨自己背,还觉得自己很伟大。” “是很严重的情况吗?”羡羡直起腰,陡然被叫全名,是个现代人都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要发生。 “对于左寅那群人来说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很久了?”鹤唳突然问。 “嗯,大,大概吧……” “所以能有什么情况算严重的呢~”鹤唳耸肩。 羡羡:“……这样说好像我们只要躺平什么都不做就行了。” “不~”鹤唳拍拍她的脸颊,嘟着嘴,“确切说,是我们只要当自己已经死了,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羡羡忽然有些心软:“你每次做任务,都这么想的吗?” “确切说,是这么设定的。”鹤唳俏皮的抛了个媚眼。 “好吧,还有呢?”羡羡有些笑不出来。 “昂,这样的……”鹤唳卷了卷自己的刘海,“刚才呢,我只看了一眼,但和我当初推断的很不一样,所以我现在很烦,如果你一定要做什么,那行,小心点,现在拿出水袋接点茶水,再买点填肚子的,在下一次看到我前,杜绝外界饮食。” “好。” “然后,观察四周,有没有你觉得气质比较特别的人,都告诉我。” “有。”羡羡忍不住道,“吴彦祖。” “……”鹤唳眨眨眼,语重心长,“羡羡,有些玩笑真的不能和我开,你怎么就记不住?万一哪天我兴致来了真的接了单子怎么办?我一个单的价格既没有物价局监控,也不需要过发改委审核,还不用交税,其实就是个面子问题,你说你要干掉的那个朱之轩,我是真的已经写在预备名录上了,哪天吃不起饭了,我真的找你,十五块接了单子,你怎么办?” “……对不起,我知道了。”羡羡低头认错。 “那我再强调一遍,你需要注意的,是女的。记住,觉得不对立马转头,不要多看。”鹤唳冷笑一声,“如果对上眼了,你就别跑了,站着别动,省的把我卖了。” 想到刚才鹤唳别说头了,连身子都没回,羡羡就有些不安,连连点头:“好,好的。” “那么,进去看马球吧。” “恩好……嗯?!”羡羡瞪大眼。 “什么?”苏追一直很自觉的站在一边不听她们窃窃私语,但是鹤唳最后一句话没有压声,他也听到了。 鹤唳像招财猫一样的举起手,四指夹着一张黄色的盖着戳的票,笑眯了眼:“现在,把你带来的最好的衣服换上,亲爱的殷羡羡小姐,作为一个买了一等席位的人生赢家,你可得不会介意带一个男仆一个女护卫进去看一场马球比赛吧。” 她话音刚落,茶棚外头一声咆哮响起。 “一张票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饶什么!找!肯定是刚才付账给丢了!快回去找!” “是是是!” 羡羡惊讶极了:“怎么突然,你不是说你不……” 鹤唳好整以暇收了票,闲闲的道:“既然一眼不确定,当然要找机会多看几眼咯。” “所以你在晃了一眼后立刻就决定摸张票进去看清楚?”羡羡竟然瞬间理清了,伸出大拇指,“你牛逼。” “再废话就不带你啦。” “走!换衣服!” ☆、第63章 彦祖给你 虽然尽量想保持低调,但是男仆和女护卫的性转配置还是让羡羡很是受了一下关注。 她穿的是当初第一次见鹤唳的那套,显得高贵华丽又娇俏可爱,以至于很多人看苏追的眼神都很诡异,仿佛在看男宠。 苏追一点都不觉得耻辱,还很高兴:“他们是不是觉得我是你的男宠啊。” “鹤唳偷票你无所谓,被当成男宠你也那么高兴,你三观被狗吃啦?”羡羡反而骂他。 苏追又委屈了,蹲到一边,虽然是一等座,但他们的座位也并不宽敞,只是与一大群同样一等票的人在一个大帐篷里,比下面晒着太阳的好多了。 而鹤唳想要看的那群人却又在一等座里的vip中了,不仅有帐子,还有镂空的纱帐挡着前面,显然是不想让外头的人看清里面,让她郁闷的直捶凳子。 旁边羡羡正和邻座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聊得很是火热:“……是呀,我们南边和这儿差好多,一路过来,好多人说我口音奇怪,家父说不要怕,不说口音更怪啦。” “是这样,如果要四面行走,必不能胆小怕事。”商人连连点头,“有女若此,令尊必有大事业。” “过奖过奖啦。”羡羡笑得合不拢嘴,突然问,“对了,那儿坐的是谁啊,好大的阵仗。” 商人调侃:“还个个好相貌是吧。” 羡羡娇羞的笑。 “少女思春可以,可万不能思到他们身上啊。”商人脸上闪过不屑,“那群人,已经不算男人了。” “啊?”羡羡掩嘴,“他们都已经被,那个了?” “虽不至于,但差不多。”商人哼了一声,“他们都是皇上的近臣。”他诡异的笑了笑,“很近,的近臣。” “啊!”羡羡反应过来,“男,男宠?”她眼睛居然亮了,“王,皇,皇上的男人?” “小声!”商人压低声音,“做着这个行当,可万不愿被人如此说呢,哼哼。” 羡羡强忍着激动和商人又说了两句,待双方马球队进场比赛开始,才结束了谈话,转头很激动的和鹤唳八卦:“王的男人!都是王的男人!” “武则天的男宠?”鹤唳竟然也好奇起来,“不少啊。” “那是!全国器大活好颜值高的都在了!”羡羡笑得很色-情,“就是不知道被那群男宠围在那儿的是谁,肯定不是武后本人,哎呀,他们不是在洛阳吗,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呀。” 鹤唳根本不想考虑这个问题,她全程都躲在苏追身后,听着八卦,若有所思的望着vip帐篷,那个帐篷和她所在的帐子并排,要看很麻烦,既然看不到,她便失了兴趣,看起球赛来。 马球这个运动若在现代,肯定会被定为危险活动而被禁被淘汰,所以在防护工具极为原始的古代能看到这么热血刺激的运动,实在是始料未及的。 双方各有八人,幸而球场够大,还不至于拥挤。红白双方着一样的装备,各自起码在场中驰骋,红色的木球精致小巧,被球杆追击着满场乱滚,场中人声马嘶,喧闹无比,每一次追击和进球都能让人热血沸腾,别说男人了,就连大婶子小姑娘的尖叫声都此起彼伏,可见战况之激烈。 三人看着球赛,还没忘了赌球这个远大志向,原本苏追还想押佑吾扬威队,结果羡羡死活不让,非得押天长地兴。 “镖师们赢不了的!”苏追大急,“佑吾扬威是贵族!贵族!” “我不管!”羡羡坚持,坚持到面无表情,“我就押吴彦祖,吴彦祖吴彦祖吴彦祖!快,你不押就押我们的钱!咱们可以分开!” 苏追没办法,跑下去到场内的盘子那下注,回来的时候半是高兴半是忧愁:“明明那多人喜欢天长地兴,但是都押佑吾扬威,你们中原人真坏!” “喂喂喂,我们押的可是天长地兴啊。” “你是笨蛋!”苏追愤怒,“你根本看的不是实力。” “颜值即正义!懂吗!我吴彦祖是不败的!”羡羡顶回去,两人斗鸡一样互瞪一会儿,各自转头。 鹤唳在一旁看热闹,其实苏追去下注的时候羡羡已经悄悄和她解释了。 右羽林卫前景不好,为了任务着想,支持谁也别支持他们。 这当然不能和苏追说,于是羡羡痛并快乐的背上了“花痴女”的锅。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半场过去了,天长地兴竟然没有落下风,那个“唐朝吴彦祖”严青镕有颜就算了,技术竟然也相当高杆,要从现代角度看,他的位置是前锋,白衣黑骑在场中左冲右突,如鱼得水。 “哦哦哦!”又是一球打进,天长地兴小分数领先,严青镕提竿策马回转,朝给他传球的队友点头致意,笑容难抑,两颊生晕。一时间艳色无边,全场倒戈,纷纷欢呼:“严青镕!严青镕!” 羡羡情难自抑,混在人群里叫:“吴彦祖!吴彦祖!” 苏追一脸不忿,问鹤唳:“这个吴彦祖是何人,有我好看吗?” 鹤唳笑着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脸蛋:“没事儿,她不要你,我要啊。” 讲真,苏追虽然为了装成熟顶着两撇小胡子,但是那也遮不住他中东人高鼻深目的长相,他正处于他们那个种族天赋最美的年华,虽然皮肤粗了点身上味儿重了点,但比起那个严青镕,还真不落下风。 不过说起来,这个严青镕真是越看越像吴彦祖啊,鹤唳舔了舔嘴唇。 佑吾扬威队虽然是贵族队,但是这样的比赛如果还有贫贱之分那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所以虽然表的碰撞并不少,但双方都是互有往来,谁也不吃亏,有时候双马并排时两个骑士对视间的火花闪电都能让全情投入的观众欢呼雀跃,球的去向甚至不是主角了,所有人都关注着那些骑士。 “哎呀呀!”众人惊呼。 一次抢球,佑吾扬威的骑士在抢球中为了摆脱侧后方天长地兴的钳制,猛地一甩手,天长地兴的骑士不慎竟然被甩到,跌下了马,在地上滚了几下,没了动静。 全成一片嘘声,仇富心理古来都有,不断有声音传来,谴责佑吾扬威的骑士。那骑士很不忿的仰头望向四周,竟也是个嫩嫩的少年,他抿着嘴不吭声,气得满脸通红。 这仅是一次不算违规的拼抢,算下来全程类似情况发生了不少,只是偏偏这一次有人倒霉没撑住落了马罢了,待确认落马的骑士只是扭了脚,没有大碍,严青镕很从容的要求换了替补,亲自上前安抚那个佑吾扬威队的少年。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那少年一点没有被宽解到的意思,很不忿的打马跑开了。 随后跟上的是佑吾扬威的队长,两个队长貌似很友好的说了两句,便分头跑开,继续开始比赛。 但接下来,比赛就有点变味了,那佑吾扬威的少年竟然有点针对严青镕的意思,总是打马截球,让严青镕烦不胜烦不说,自家队伍也被打乱了阵脚。 严青镕两次被那小孩儿的马球杆打到脸后,羡羡已经出离愤怒了:“滚蛋!啊啊啊!打球不打脸啊!!体育精神在哪啊啊!” 第64节 脸上被狠狠抽了一下,左脸一片青紫,瞬间从吴彦祖变猪八戒的严青镕另半边脸也铁青铁青的,整张脸显得青紫交加,很是狰狞,但马球本就是这样的运动,只要他自己不下马,比赛就不会停,这场比赛他显然是拼着毁容也要赢,还是咬牙坚持着,但有这个少年不按常理出牌,竟然让佑吾扬威队赶超了分数。 “哎呀裁判是死的吗!?都这样了还不吹哨啊!瞧把那熊孩子得意的,哎呀气死我了!”羡羡快失去理智了,“鹤唳!鹤唳!你有没有什么飞针啊毒镖什么的,咱废了丫的!” 鹤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着一包苏追孝敬的红枣炒米吃起来,那舒爽的姿态,是恨不得手里再加杯可乐,听到羡羡的要求,翻了个白眼:“好笑了,人家自己都没怎么,你急啥。” “吴彦祖要变猪……高老庄女婿啦!” “那反正你也不嫌弃啊,就算你不嫌弃也轮不到你啊,急什么。” “哎呀!”羡羡也就一说,被鹤唳这么冷血怼回来,气得跺脚。 苏追却着急了:“我要不要现在改佑吾扬威,都快结束了,这个严青镕又这样,感觉会输啊!就算赔率低了点,也比赔光好!” “嘤嘤嘤不准!”羡羡就差哭喊了。 鹤唳竟然也否定:“不用,他们领先不了很久。” “啊?” “这熊孩子。”鹤唳点点那个总是给严青镕捣乱的少年,“一点都不熊。” “什么?” “人家技术好的很,战略成熟的很,把你家吴彦祖盯得死死的,可厉害呢。”鹤唳拖长了音调,“不过,挨了两下还没反应过来,吴彦祖大大也当不了这个队长,是吧?” 羡羡闻言望回场上,最后一节开始了,按鹤唳的说法此刻应该正洋洋自得的少年忽然笑不出来了,因为比起以前放眼全场纵横无匹的天长地兴队队长严青镕,在最后一节竟然也认真的盯起人来。 论个人实力,严青镕自然高出一筹,小少年横空里杀出,找个机会装弱装任性装鲁莽,方能让人轻敌一会儿,可一旦对方那个实力强大又心思缜密的老油条反应过来,两相碰撞之下,哪还有他发挥的地方,严青镕盯他盯得很顺不说,顺带还能配合队友进球,转头又把长兴的节奏带了起来。 铜锣响,比赛结束,第一场,天长地兴胜。 全场一片欢呼,但还有两场比赛要比,双方并没有太多表露情绪,礼貌的相互问候以后就各自分开,总结的总结整理的整理,准备退场。 场中人纷纷散了,但也有众多莺莺燕燕不舍离开,在那儿翘首盼望着,希望缓缓离场的严青镕能看她们一眼。 而此时,vip包厢忽然有人走了出去,一路往下,与一个一直跟着天长地兴的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耳语了几句,那中年人一愣,笑容忽然收了,他下意识的看了严青镕一眼,立刻收回目光,朝传信的人点点头,还隐秘的往vip那儿躬了躬身。 这个场景在散场的氛围和严青镕的美色中自然是少有人关注的,一直关注的鹤唳却看得清清楚楚,她看了看四周,拉住羡羡:“嘿,亲爱哒。” “恩?”羡羡往她凑了凑。 “给你个吴彦祖要不要?” “哈?” “现代的弄不到,古代的泡着玩玩嘛!” “哈啊?” “出息,怎么吓成这样啦。” “我应该高兴吗?”羡羡瞪大眼,“你那个千年精子的理论可是被部长拿来教育过我的!如果这个任务有那你那个理论都能被编入教材了!有考试都能进大纲了!你让我高兴什么?”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鹤唳很老实的说出了此时的感受,“好吧,你能不要脸的去追个星吗?” 羡羡沉吟了一会儿,她没有问什么你为什么不去,因为她知道如果需要鹤唳根本无所谓要不要脸这种事,她小心翼翼的确认:“你,你确定,这是最好的办法吗?” “他们。”鹤唳的下巴朝vip点了点,“大概找天长地兴有事,虽然我的目标是他们,但如果我的同门真的有一个在里面,直接摸过去绝对会出命案,所以,曲线救国貌似是最棒的方案了。”鹤唳掰手指,“烈女怕缠郎,小姐配镖师。来电了么么哒,不来电棒棒哒。” “可,可如果,你的同门真的在,出命案不正是你希望的吗?你在明,他在暗,干他丫的!” 鹤唳笑了,轻柔的摸摸羡羡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左寅除了千年精子就没给你别的理论吗?” 她望着被遮的严严实实的vip包厢,意味深长:“千万,不要小看古人啊。” 羡羡愣了一会儿,看了看场中被中年人拦住说话的严青镕,又看了看两边还恋恋不舍的大婶小媳妇,一咬牙,猛地站起来,朝着场中疯狂大叫一声:“吴……咳咳咳!严青镕!!我喜欢你!!!” 这一叫顿时惊了四座,场中静了一会儿,顿时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大笑,而两边的女粉丝们却仿佛被鼓舞了,也此起彼伏的表白起来,虽然没有羡羡那个露骨,但也足够豪放了。 严青镕听到第一声的时候就惊了,硬生生从自家管事那儿转移了注意,抬头就往羡羡那儿看过来,随后不管别处涌现怎样的表白,他只是摸了摸自己青紫肿胀的脸,艰难的扯了一个笑,朝羡羡那儿挥了挥马球杆。 “啊啊啊啊啊啊啊严青镕!!”羡羡非常给面子的尖叫回应,随后立刻低头,哑着嗓子一脸壮士断腕的表情看着鹤唳:“接下来咳咳怎么做!” 鹤唳已经无声得笑了很久了,闻言立刻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什么,你还问我,追上去啊!纠缠啊!抱大腿啊!求签名求交往求操粉啊!” “操……”羡羡握拳,嗨的跺了下脚,转身就要追过去。 “等等!拿个包裹像什么样!”鹤唳一把扯下羡羡的装备包背了,从里面掏出个伤药塞给她,“拿去,迷妹必备!” 羡羡不疑有他,拿了药膏提着裙子大踏步的冲下台去。 苏追已经欲哭无泪了:“那我怎么办啊?” “天长地兴不是赢了吗,去收钱啊!” “哦哦!”一听到钱,小心脏受伤的苏追顿时来劲儿了,也冲了出去。 鹤唳戴上兜帽混进了人群中,看了看手里的两个装备包,又望了望羡羡追去的方向,收起了笑容。 ☆、第64章 青镕受召 唐朝的风气开放没错。 唐朝的女性地位并不低也没错。 ……但也不是这么开放这么浪的! 严青镕僵直的站在后场,他们的管事朱佑不知怎么的没有宣布离开,而是静静的等着什么,这可给了一些狂蜂浪蝶可趁之机,那个在看台上大胆表白的女孩竟然直直的追到了后场,在被众人注目时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后一咬牙冲过来,拿出一个罐子打开,手指抠出一小块膏药来就要往他脸上抹:“严青镕!我这有药!你擦擦!” 虽然那药玉白晶莹一看就不是凡品,那也没逮着啥就往脸上抹的道理,严青镕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脸上满是无奈:“这位娘子,你不必如此,严某自己有药。” “哎呀!对,不能抹!”女孩儿收回手,没等严青镕松一口气,就见她掏出一块绣帕,拿水壶沾了点水又往他伤口擦,“先抹干净!否则脏,会化脓!” 严青镕躲,她就追,步步逼近,小胖手抓着他胳膊不放,硬是擦了伤口抹伤药,严青镕别别别叫着,还是被摸了一脸白色粘稠液体。 清清凉凉的,香味幽淡,还真不是凡品。 远比他们常备的土膏药好得多。 但严青镕还是坚定又温柔的推她:“这位娘子,严某多谢你厚爱,你先回去吧,这样于理不合。” “我叫殷羡羡,”女孩儿一脸羞怯,“你叫我羡羡就好。” “羡羡…”严青镕艰难的唤了一声,“你的护卫在等你,快家去吧。” 后面角落里,取了钱过来的苏追正探头探脑。 “不!”羡羡既然已经豁出去,那绝对全力发挥,“你先擦药!” 这般纠缠显然就不招人喜欢了,羡羡哪能看不出周围人,尤其是“吴彦祖”的不耐,可是她的任务就是贴着严青镕,看能不能顺着严青镕见到那群“王的男人”,鹤唳的观察总是吓人的可怕,她莫名的就相信这样可以。 果然,没一会儿,忽然门外一阵骚动,几个官员模样的人点头哈腰的迎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羡羡定睛一看,眼前一黑。 好棒耶!全戴了轻纱笠,根本看不到脸! 而且,只进来了三个人,身量修长,分明都是成年男子,没有方才那个可爱的少年的身形。 他们没全来……羡羡还举着药膏,心里欲哭无泪,这个疯白发了。 三个轻纱笠男子走到前面,姿态优雅的站定了,旁边立刻有人高喝:“见过恒国公!” 恒国公? 恒国公! 羡羡脑中哗一下炸了,强忍着没抬头,她也成功的无暇离开,和其他人一样诚惶诚恐的跪伏在地上,齐声道:“见过恒国公!” 心里却泪流满面,来唐朝第一跪,竟然不是给了女王大人,而是给了史上第一男宠,张易之! 没错,张易之、张昌宗,俗称二张,是出名的男宠出身,最后封侯拜相的男人!男宠中的战斗机! “哪个是严青镕。”领头的张易之并未说话,他身侧的另一个人站上前,声调高傲的问。 羡羡下意识的偷眼看旁边,严青镕定定的看着地面,并没有说话。 “青镕!青镕!”朱管事连声叫着,很是着急的看过来。 “在下,是严青镕。”严青镕很艰难的应了,更加低下头。 “抬起头来,让大人仔细瞧瞧。” 艾玛,选秀呢!?羡羡出离愤怒,我家吴彦祖也是你能看的? 严青镕却终归还只是一介平民,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一阵静默。 许久,恒国公张易之终于开口了:“嗯……果然是个美郎君。” “是啊。”一开始说话的那人立刻应和,“善骑射,球技高,美颜色,万中无一啊!” “嗯。”张易之又应了一声,不愧善音律之名,声音也轻柔优雅,极为动人。 仿佛得了首肯,那人的声音就有了点笑意,问:“不知严郎君,可愿入宫伴驾?” 果然! 羡羡心里波涛汹涌,毁三观啊!男人的后宫就他妈不一样,伴君不说还帮忙挑小白脸,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选的还一点不掺水分,这严青镕要啥有啥,绝对是一大威胁啊! 旁边严青镕呼吸都重了,不知是乐的还是气的,反正大部分人看他的眼神就很复杂,羡慕嫉妒恨有,感慨同情愁也有。 “在下,谢国公大人,赏识。”严青镕与其说是在斟酌字句,不如说是咬牙切齿,“只是,在下肩负马球队队长之职,万不敢在此关键时刻,弃队友而去。” “无妨,你尽可留着,打完比赛,若是能大获全胜前往神都,岂不美哉?” 严青镕搁在两边的手猛地握紧,他头更低了,又挣扎道:“可,在下,在下已有婚约在身,恕在下,无福侍奉皇帝陛下。” “哦?”张易之亲自出马了,悠悠道,“毁人姻缘,倒是不美了。不知是哪家的娘子,有如此福气啊?” “是……是……”严青镕六神无主,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羡羡心里一跳,有不好的预感,她就跪在严青镕身边,眼见他握拳的手微微张开,往她伸了少许,他动作极慢,显然相当纠结,可距离还是在缓缓拉近,眼见着就要握住她的手! 所有人静默着,等待严青镕说出什么来,能看到他动作的,大概仅有旁边的羡羡,和上头的张易之几人。 羡羡心里冰火两重天。 鹤唳说的没错,给她一个吴彦祖……现在,唐朝吴彦祖真的唾手可得了…… 可她真的要不起啊!无论硬件软件!她这种外来户从身份到来历都完全禁不起推敲,这一配合,出的就不是美谈,是命案了!到时候就算鹤唳跑了,就她自己落马,那连带折腾的,说不定还有千年后无数研究人员甚至人类!她根本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此时更是连想都不敢往下想。她禁不住有些颤抖起来,斜眼看到严青镕俊面发白,汗滴不断的落在尘土中化成一个个黑点,显得极为挣扎和痛苦。 第65节 他不愿意进宫,他不愿意伴驾,可他没有拒绝的办法! 他的管事不帮他,他的队友帮不了他,他的真爱粉帮不到他! 羡羡,他只有你了。殷羡羡,唐朝吴彦祖现在只有你! 羡羡心潮涌动,她只觉得即将被严青镕碰到的手正在微微发麻,麻痒得她要颤抖起来。 她垂下头,眼神近乎惊恐。 “严郎君?”张易之身边的人又追问了一遍。 严青镕的手还在缓缓靠近,他还在挣扎,他也侧眸望向身边的女子,羡羡粉雕玉琢、锦衣华服,说不定,说不定…… 他一咬牙,手掌还是覆了上去…… 掌心一凉。 羡羡,在被握到的那一刻,断然收手了! 她将双掌靠近了脸庞,额头几乎触底,全身忍不住颤抖,不敢抬头看,更不敢侧头看旁边。 严青镕发现手下空了以后,只是怔愣了一下,随后苦笑一声,闭了闭眼,再次深深拜了下去,不再解释,只是道:“望大人,容小的,打完球赛。” “呵。”张易之轻笑一声,带头往外走去,“准了。” 后头的人跟了两步,回头叮嘱了一声:“严郎君务必养好伤,可不能以此容颜见驾,失宠是小,欺君,可就万死啦。” 严青镕不言不语,还是伏在地上不说话。 张易之带人走后,场内一片寂静,严青镕一动不动,他的队友,甚至管事,都一动不动。许久,却听旁边传来一声轻笑:“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严郎君被天子点了名,这下场比赛,可让吾等如何放开手脚呀。” 说话的人随即从旁边掀帘而出,竟然是佑吾扬威那群人,这儿本就是他们的校场,他们在一旁更衣没走实属正常,说话的正是那个做幺蛾子的少年,他相貌贵气,此时挑眉嘲讽,说不出的纨绔轻蔑。 他的身后,那些年长一些的队员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推搡着少年让他少说话快走,惹得少年一阵不快的嘟囔。 严青镕站了起来,即使经历大变,他此时依然身形沉稳,站直了如青松昂然:“世子多虑了,小人命贱,此生索图,仅剩一场球赛尔,望诸位成全。” 说罢,他朝对方深深一拜,转头跨过自己那些队友,径直走了出去。 其他人不管如何感想,此时也只能默默收拾,起身散去。 “……羡羡。”苏追刚才就在边角缩着,此时见四下没人,而羡羡还跪伏着,很是担心,“你,你起来呀,他们都走了。” 羡羡不应。 他有些无措,四下看不到鹤唳的身影,只能大着胆子扶着羡羡的手臂,把她拉了起来,却在看到她的脸的瞬间,更慌了:“你,你怎么哭了!” 羡羡睁着圆圆的大眼,泪珠不停的涌出:“我哭了吗?” “是啊!” “我没哭!” “你哭了。” “我没哭!我哭什么!”羡羡尖叫起来,吓得苏追连忙闭嘴,她的声音尖利刺耳,急促而颤抖,“我有什么好哭的!一群死人而已!都是死人而已!有什么好哭的!嘤,有什么好哭的……” ☆、第65章 出现同门 鹤呖这边进展也不顺利。 她其实一直在很远处观察,等到发现王的男人们分道扬镳时,再分辨了一下追出去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这群人骑着马就往一个驿站过去。 唐朝的驿站性质类似国宾馆,没介绍信都不让进,她也不敢打草惊蛇,只能退而求其次,待回来找羡羡他们时,事情已经结束,马球队的人都走了,羡羡失魂落魄的被苏追扶出来。 鹤呖皱眉,啧了一声:“什么情况?” 苏追的解释很朴素:“严青镕去做女王的男宠了。” 鹤呖的目光挪向羡羡,心情更恶劣了:“你一定要投入成这样?” 羡羡很恍惚的摇头:“不止……他没明白……”她徒劳地擦着眼泪,“他想求助我的,假装,和我有婚约,我,我躲开了。” 鹤呖一想就明白情况了,心情好了不少,难得好心安慰:“这不是都对的嘛!对的你难过什么!哦哦哦好了不哭不哭哦乖乖!”说着凑上去搂过羡羡一阵摸头,羡羡靠下来头刚好在她颈窝,完美展现黄金身高差,一旁的苏追看得眼都直了。 “怎么办,我好难受。”羡羡哽咽着,“鹤唳,有没有,有没有办法……” “干嘛?”鹤唳的语气很不友好。 “完成任务的时候……”羡羡底气非常不足,“顺便把他救出来。” “救出来干嘛?吃啦?” “……”羡羡吸了吸鼻子,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话多么异想天开,要怪就怪此时鹤唳给她的感觉太过有安全感,仿佛她什么事情都能做到,全然忘了她回来的时候也是一脸便秘,“你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呢。”鹤唳闲闲的道,她推开了羡羡,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我们还是先去洛阳,他们有没有什么动作,呆几天你该看得出来,哦?“ “……嗯。”羡羡心情还没回复,有些低落的坐在一边,过了一会儿她给自己鼓了鼓劲,站起来握拳,扬眉,“好!去洛阳!” 鹤唳笑了一声,望向苏追:“亲,这一把赌了多少钱?” 苏追刚才一直处于风中凌乱的看戏状态,面前两人说话毫不避讳,感觉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是又听不出什么不得了,他的样子也有些颓丧,只是举了举钱袋子,强颜欢笑:“去洛阳,吃、喝、住,够!” “好,休息一晚,明天出发。”鹤唳又指使苏追,“加个房间,我和羡羡分开睡。” 闻言,羡羡噘嘴,却没说话。 苏追却问:“为什么?”他企图苦口婆心一下:“如果多一间房,钱,就不是很够了。” “钱不够多可以赚,床不够大是不是只能加了?”鹤唳委婉的说出原因。 “喂喂喂!”羡羡很不高兴。 苏追哦了一声,偷偷看了一会儿羡羡,脸却诡异的红了,支吾道:“我,我是觉得,大床好,美人就应该,睡大床。” “……”这一下,鹤唳和羡羡的脑子竟然都没转过弯来,对望了一下,才从对方眼中看到各自迥异的身材,鹤唳只是危险的眯了眯眼,羡羡却恍然大悟:“对哦,我才应该是自信的那个诶!哎呀我老忘!”她一脸懊恼,“我竟然还下意识的减肥,早知道昨晚的猪肉多吃两口!” 一直无敌自信的鹤唳陡然意识到自己在这儿竟然成了男人们眼中的干瘪豆芽菜,妖艳贱货体质发作,冷飕飕道:“别忘了你是要回去的。” “哼!没关系!这儿油水少,胖也是虚胖!” 鹤唳冷着脸转头:“走,苏追,开房。” “哦,哦!”苏追很乖的跟出去。 “对了苏追,你要不要也多开一间啊?”羡羡到底有着女性的心细,追出来问,“你和*还有阿鲁挤一张床也很累吧!” “我不用。”苏追回头,温柔的笑了一下道,“他们睡床,我睡地铺。” 羡羡愣了一下,竟然脸红了,缩回了房里。 苏追一脸无辜:“她怎么了?” 鹤唳前头带路:“忘记吃药了!” “她病了?” “闭嘴!” “她要找大夫吗?” “……” “鹤唳,鹤唳,羡羡真的病了吗?” “砰!”门忽然被踹开,鹤唳揪着苏追的领子扔进来,表情黑如锅底,“记得戴套!”说罢,摔门而出。 苏追刚才还一脸害怕,等鹤唳走了,松了口气后,栗色的大眼又眨巴眨巴望向了骤然色变的羡羡,小声问:“戴套,是什么?” “……” 鹤唳扔了苏追,转身的时候,表情瞬间变得自得其乐起来,可是此时如果有人握着她的手臂,就会发现她整个人已经紧绷了起来。 有人盯着她,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她捕捉到了,有人在盯她。 她不能大张旗鼓的一个个瞪回去,解决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快点发现麻烦,现在她只能引蛇出洞,佯装无事的下了楼,她自食其力订好了房,特意选了与羡羡隔了一间的客房,随后很是心累的坐在楼下看店家煮茶,神情看似专注,但却有着观赏煮茶不应有的凝重。 不好的预感。 即使只是盯梢但依然不好的预感,她手上无意识的画着圈估算着刚才感受到的方向,却不得结果,刺激的感觉并没有让她紧张害怕,她甚至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心情越来越好。 这种痛并快乐的感觉让她前所未有的坐立不安起来,为了绷住一不小心可能太夸张的笑容,她的脸都有些抽搐起来,光天化日下阴影降临的危机感让她有种自己是救世主的错觉,五感因为激动而变得无限放大,她的意识一遍遍扫过四周和外面大街,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言行和举止。 一无所获。 “鹤唳,晚上吃什么?”苏追还是被羡羡打发下来了,凑过来问着,“店家有很多,可以选。” “你来决定。”鹤唳忽然站起来,往外走去。 “你去哪?” “逛逛!” “可过一会儿就宵禁啦!”苏追着急起来。 鹤唳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往后摆摆手,示意自己心里有数。 唐朝除了个别节日允许有夜间活动以外,其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宵禁的,几条主干道的巡逻极为严格,根据羡羡介绍,甚至有可能抓住打死都没事。 鹤唳当然不怕被打死,但也不想来这儿锻炼自己的夜逃能力。 但她也不介意多给自己铺一条后路,她是在东市的民居区,这儿平时一到下午就人流如织店铺林立,街道较城里其他主干道要娇小得多,长安城中几条主干道宽的吓人,最宽的朱雀大街目测该有一百五十米了,简直就是一个大广场,可想而知在做都城的时候,从中间走过的皇家威仪之盛。 就连两边的排水沟都比其他地方的一些小路要宽阔。 城中最高楼不过二三层,墙体也都是不牢靠的夯土墙,登高而望一目了然,非常不适合宵小之徒的行动,这让“宵小”鹤唳心情很是不豫,待暮鼓响起,宵禁的钟声阵阵传开,没有引到谁也没有发现谁的她有些失望地踩着点回到了客栈,羡羡和苏追还有双胞胎已经守着饭菜等在那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鹤唳简直成了一家之主似的存在,任何时候缺席都让小伙伴有种缺乏主心骨的感觉,此时见她回来,不由得都松了口气,羡羡更是激动:“你看到了吗!刚才一群武侯路过这儿去上工!我才知道我们住武侯铺旁边啊,你要是迟一点遇到他们,说不定就要被抓啦!” “吃饭。”鹤唳根本懒得回应这种已经没有意义的话,拿起饼大口吃起来。 羡羡似乎意识到不对,不理会苏追有些殷勤的照顾,和双胞胎娇蛮可爱的打闹,紧跟着鹤唳的速度飞快的吃完了饭,追到她的房间小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鹤唳并不介意羡羡跟在后面问,确切说她本身就准备交代这个情况,此时相当坦白:“有人盯上我们了,不出意外应该是我的同门。” “啊?”羡羡有些惊讶,但诡异的没什么危机感,“那怎么办?” “鉴于我今早的怀疑和现在的感受,我可能要推翻我之前的推断。”鹤唳难得认错,却又认得很果断,“任务走到现在,对于那群家伙会怎么选择朝代,我自己也曾经做过分析。” “哦?”羡羡精神一振,没想到鹤唳也会这么主动,“根据什么?性格?爱好?” “都像你这么粗犷我早就死透了。” 第66节 “……” “我以为这次来的应该是莺歌燕舞。”鹤唳却没打算继续调侃,她直接道,“我们门里妹子不多,我,雁鸣,雨歇还有莺歌燕舞。雨歇肯定跟着风声,风声要去肯定是去个凶残的朝代,这货就是个二百五。雁鸣……不知道。那剩下的就是莺歌燕舞了,这两个人是双胞胎,属性都是妖艳贱货,门里拉的仇恨不比我少,行动肯定是不带第三个人的,所以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两组人,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就她们两个。” “你还是没说为什么是她们两个。”羡羡殷切脸。 “呼……”鹤唳叹的气直接吹起了自己的刘海,死鱼眼,“唐朝之后,就是宋朝了吧。” “啊,是啊,也很热闹啊。” “你到底是不是学历史的?”屡次引导失败,鹤唳翻了个白眼发大招。 鹤唳这一问直接点炸了羡羡,她简直像是受了十万吨侮辱一样猛地站起来,瞪起了眼睛,小胖身子微微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激动的:“鹤唳!你嫌我胖可以!你不能质疑我的学术水准!” “那我强调,莺歌燕舞是女的,她俩不会去唐朝之后,这还需要理由吗?!” “为什么不需要!唐朝之后怎么了!唐朝之后我们依然是世界中心!万国来朝!宋元明哪个不是个顶个的巅峰!啊?啊!不算元朝好了宋朝经济繁荣程度比现在只强不弱!明朝创造汉人史上最大国土面积!人称治隆唐宋远迈汉唐!就连清朝虽然我不大喜欢但是……” “轻点。”鹤唳轻描淡写。 羡羡像被消了音的喇叭一样嘎的停了,想到自己刚才吼了什么,顿时除了一身冷汗,啪的跪坐在垫子上,一脸懵逼,委屈:“我要不是学历史的,怎么过得来嘛,你怀疑什么也不能怀疑我这个呀,要不然我还有什么用,你,你随便考我好啦,唐朝以后我也有选修的呀!正史野史我都有看!” “教科书你看不看,义务教育的。” “啊?” 鹤唳有些不耐烦了,拿出把小刀把玩着,一边道:“什么正史野史我不懂,我以为我只要知道宋朝开始裹小脚就行了。” “……” “那个怎么说来着,失节事小,饿死事大?” 羡羡的头啪的砸在桌上。 真相原来如此简单…… 宋朝后汉人妇女集体进入水深火热之中,不用细想就知道,别说鹤唳口中妖艳贱货的姐妹花了,随便哪个妹子都不会愿意进入那个气都透不出来的牢笼中。 想的太对了,完全无法反驳。 “……噗!”沉默良久,羡羡竟然喷笑了。 鹤唳瞥了她一眼,完全不想问喷笑的缘由,而是自顾自观察着房间的构造。 “嗨你知道吗。”羡羡果然忍不住自己解释起来,“我有个同事兼闺蜜,本来还约定好的,要各自努力去咱们主攻的朝代,结果我是过来了,可她……哈哈哈!你都能想到,部长怎么会想不到!哈哈哈哈,让她当初学宋,哈哈哈!” “不是莺歌燕舞。”天色已暗,鹤唳并不想拖延时间,强行打断了羡羡的自得其乐,“我看到了小满。” “啊?男的?” “……恩。”鹤唳竟然皱着眉,“应该……是他……” “你们不是都记性很好,很会认人吗?” “谁知道呢。”鹤唳耸肩,“十年不见,男的都能变女的,瘦猴子变成花美男有什么奇怪?” 看过战国副本的报告,羡羡又是惆怅又是好笑,依然完全没有一点紧张:“那你打算怎么做,他发现你了吗?” “本来觉得是没发现的,我反应够快。”鹤唳有些想不通,“但怎么现在又觉得被盯上了……没道理,上午绝对百分百没有五感接触的。” “那现在怎么办?”听鹤唳这么说,羡羡终于有点紧张了,“要不然你退了这间房,我俩一起睡吧。” “首先,你太胖,我挤得慌,睡眠质量直接影响我的动手能力。”鹤唳义正言辞的拒绝,“其次,不管有没有人夜袭,我都不想冒被一网打尽的危险!” “明明后面才是重点,为什么一定要反复强调我的身材问题啊!” “因为我讨厌这个朝代的审美。”鹤唳冷声,“把色=诱这种性价比极高的技能强行封印了,你知道吗这简直就像是砍了我的一对翅膀一样难受!我可以对目标模拟出一百种不同的微笑!唯独露不出胖子的微笑!“ “……”二次中箭,羡羡坚强的挺了过来,“那……”她梦游似的站起来,往外走,“我去……休息了……” “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哦。”鹤唳好心叮嘱,“努力活下去哦~亲爱哒。” 羡羡顿了顿,表情终于从轻微紧张变成十分紧迫了:“这,这么可怕?” “墨门三生诫。”鹤唳答非所问,悠然列举,“不贪生,不杀生,不放生。” “什么意思?” “不怕死,不烂杀,不错过。”鹤唳笑眯眯的,意味深长,“自己处理吧,自己的命,我可帮不了你。” 羡羡若有所思,关门离开。 夜幕降临。 鹤唳完全没打算睡觉,她坐在床榻上,背靠着墙,双目半闭,定定的望着半开的窗外,被月色照得刷白的瓦楞。 人声,步行,木响。 她微微垂头,银链在指缝间闪烁,刀尖闪着星辉。 “不要温顺地走入这个良夜……”低沉的声音轻如梦呓,“激情,不能被消沉的暮色退缩。怒斥,怒斥光明的退缩。智者在临终的时候对黑暗妥协,是因为他们的语言已经黯然失色,他们也不想被夜色迷惑……怒斥,怒斥光明的退缩……” 她顿了顿,再一次重复:“不要,温顺地,走入这个良夜……” “……呵!”一声娇媚的轻笑突然响起,带着一种蛇一般的黏冷,“我说嘛,她不可能躺着等我们的,是吧,鹤唳。” ☆、第66章 李白四岁 不要温顺的进入这个良夜。 更何况这不是个良夜。 鹤唳在响声响起的那一刻已经暴起,一边朝窗口撤退一边朝着声音的方向射出了袖箭,门轰然大开,一条鞭子灵蛇一样甩进来,直接打掉鹤唳的袖箭,人却不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群人井然有序的上楼声,伴随着男人急促的命令声:“快快快布阵!” 这是有大招! 此时毫无动静的窗口显得如此可亲,但是在正门有埋伏的情况下,窗口的静谧却诡异的可怖起来。 “鹤唳快跑呀。”门外的女人声音着急,“马上就要万箭齐发了呀!” 呀字刚出,箭却已经进来,薄薄的木板墙瞬间被万箭齐发扎成了渔网,外面的弓箭手排布均匀,射进房中的箭枝密不透风! 鹤唳简直是用尽自己的全力在抵挡周围的箭,对方这样的准备之下,她似乎除了跳窗并无他选,虽然窗外她有逃跑的渠道,可是现在她却不确定起来,但不管怎么样,束手就擒绝对死路一条。 这一轮下来即使护住要害,她的肩膀、大腿和左腰还是中了箭,她双手握着银链两端的薄刃对着箭枝一剪,切断了箭枝,听着外面张弓搭箭的声音,不断喘着气。 “哎呀,还不跑吗,想找你小伙伴吗?”女人笑起来,“快跑吧,就像以前一样。” 鹤唳还是靠到了窗边,她是真没想到同门竟然直接用这么仗势欺人的办法对付自己,她归根结底还是个有血有肉的刺客,此时中了三箭对她来说已经处于重伤的边缘,她还需要留着力气逃出生天。 至于羡羡……管她呢!她提醒过的! 她往窗外瞟了一眼。 月色在石板上反射着灰白的幽光,一个被拉得老长的身影正站在她的窗下,见她回头,开心的招了招手:“看我看我!我在这呀公主!” 精致可爱的正太脸在月光中也显得森白可怖,笑起来小虎牙如鬼怪的獠牙一样。 燕舞,小满…… “十年,呼,不见,你俩能,勾搭在一起,真是,哈哈哈哈,恭喜恭喜!” “谁说不是呢。”一个窈窕高挑的身影终于走进门,斜靠在门框上,她提着一盏气死风灯,身段妖娆,眉眼艳丽,上挑的大眼闪烁着暖黄的灯光,风情万种,“你说,我们该怎么玩玩呢?” 鹤唳捂着肩头的血孔,细细的看了她一会儿,居然生气起来:“你开眼角了?!垫鼻了!?下巴也削骨头了!?你怎么不削成一根针啊!哎呀!丑死了!胸也丰了?真的丰了?!屁股有没有垫?死贱人!啊一想到我竟然要跟一个网红扭打就好恶心,你还做刺客吗,你现在靠直播赚钱吧!我打你鼻子会扁吧!莺歌该不会也这样吧!” 燕舞冷冷的听着,听完撩了下头发,转头朝外:“放箭!” 她话音刚落,第二轮攻击果然进来了,这次鹤唳不硬接了,她一个翻身跳出了窗子,窗下严阵以待的小满立刻伸出双手,双手间一根被拉得笔直的细丝泛着阴冷的流光,他叫道:“我我我我会接着……诶?!” 鹤唳在看到小满的一瞬间就已经记起了他的看家本事,她硬撑着伸直双腿一脚踏在细丝上,在空中借力翻了个身后落在了小满面前,小满当然不会以为自己这一下能阴到鹤唳,他的攻击随之而来,鹤唳却猛地一矮身踏步往小满身后躲去,小满冷笑一声回手一抓,抓空后按照平时的经验抬脚一踹又接了个二连踢,一套动作打下来如行云流水般。 却招招落空了。 更让他崩溃的是,分明刚才还能感到有人在他身边的气息,却在他抓瞎的攻击后消失了,随即,旁边的排水沟发出了咚的一声。 他看着排水沟中碎了圆月的波纹,崩溃的大叫:“啊啊啊啊啊啊!燕舞!快来!” 燕舞刚才在上面围观,奈何下方黑乎乎一片,她也只看到鹤唳以极其诡异的身法在小满身后随意的绕了两下后竟然真的躲过了攻击投了河,立刻让开窗口叫:“朝两边射箭!快!” 一个窗口顶多挤两个弓箭手,他们一左一右连发了很多箭,排水沟中除了箭枝入水的声音,再没其他动静。 “太豁的出去了……”小满纵然不甘心,依然佩服的五体投地。 要知道城市内的排水沟差不多等于小型河流一般,表面上是清冽的水,下面沉淀的却全是城市内各处居民没有被收掉的排泄物和生活垃圾,这沟并不深,人若掉进去一般都会显出来,除非是憋着气巴着沟底行动。 那滋味…… 这么一会儿功夫,如果奋力一蹬,这一段两头都有分叉,早不知道去哪了。 “传下去,明日各铺武侯注意一下,若是哪里有个特别臭的女人,便抓起来!” “是!大人!” 燕舞下了令,看似尽在掌握,但是与小满的对视中,却都看出了各自的心思。 放跑了鹤唳,后患无穷。 今日她的行动,分明也表明她不是来投奔的,若不是友,自然只能为敌了。 不过……她优雅的离开这狼藉的房间,进了另一个房间,那儿,羡羡已经被五花大绑,眼里闪着泪花,满是惊恐。 “哎呀,说了不要那么粗鲁的。”燕舞假斥,“松开松开。” “可若是她与嫌犯一伙……”一个武侯在一旁恭敬道。 “她只是被迫而已,和那嫌犯并非一路,是吧?我有话要问,你们都下去吧,楼下守着……一会儿公子来了,让他进来。”燕舞声音亲切,亲自替羡羡松开了束缚,拿出了她嘴里的帕子,“妹妹,你怎么与那个家伙混在一起啊?” 羡羡发着抖,她惊醒的时候,士兵都已经列队上楼了买两个武侯直接冲进来抓了她,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她小心翼翼的问:“她,她呢?” “嗯,中了三箭,活不久了吧。”燕舞一脸平淡,“明天就能抓到了。” 羡羡茫然的哦了一声,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 “嘿,想什么呢?”小满上来了,一手背着,一手在羡羡面前招了招,“吓傻了?你和我们不是一路的吧。” 一看到这张脸,羡羡全身一震:“是你……” 这分明就是早上张易之的车队进赛场前,和她屡次目光相接的“王的男人”之一! “是呀,我呀。”小满笑眯眯的,“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鹤唳竟然过来了呢,你们来干嘛的呀?玩儿吗?” “为什么,我……” 第67节 “唐朝可没妹子像你这样抛媚眼的,哈哈哈!”他伸手拿过一块桌上的糕点吃起来,“我就好奇,随便跟了跟,就摸到一条大鱼!哈哈哈!”他跟燕舞嘚瑟:“以前捉迷藏,我可从没赢过她诶,多谢多谢!” “跟她玩什么捉迷藏。”燕舞很不屑,注意力又转回羡羡:“说吧,你们怎么回事?” 羡羡眼神放空的想了一会儿,仿佛领悟什么似的,眼睛渐渐有神起来:“你们,你们会保护我吗?” 燕舞哧的笑起来:“虽说我跟他们说你是被胁迫的,但是你如果太上道,这游戏就有点不好玩了。妹妹。”她收了笑,“别和我们演戏啊,我们工作很忙的。” “不不不。”羡羡摇头,“我是说,我是说,没错,我和她一伙的,但你们看,我就是个辅助的,给她提供点时代常识,帮她完成任务,但是,但是……” “她任务是什么?” “杀你们。”羡羡回的极快。 “为什么?”小满问,“谁给钱?” “国家。” “……”小满与燕舞对视一眼,都一脸不可思议,“为什么?” “你们如果改动了历史,可能会死很多人……甚至影响后世……”羡羡只能如实道。 “哈哈哈,屁话,不就是怕手头的权势受到影响吗,也是够了,所以说做历史的罪人还是做政客的走狗,这有什么差别吗?”小满立刻抓住了重点,就像之前那些同门一样。 羡羡无言以对。 “所以,你历史很好?”燕舞问。 “确切说,我专攻唐史。”羡羡斟酌着,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觉得他们可能并不想干掉自己,小声问:“我,我能和你们一起,留下来吗?” “嗯?” “我是说。”羡羡深吸一口气,“我能,也,留下来吗?” 燕舞笑了一声,转头倒水,而小满却单手撑着下巴,毫不掩饰的端详起她来,眼中满是戏谑:“理由。” “啊?” “给我个理由。”小满双手捧脸,凑近了看羡羡的眼睛,“告诉我,你冒着生命危险,背叛鹤唳的理由。” 羡羡怔愣了一会儿,她激烈变化的内心随着眼神投射出来,可很快,就成了坚定和决绝,她轻缓而坚定的开口:“李白,三岁了。” “……哈?” “我说,李白,三岁了!”羡羡重复了一遍,这一句话就像个魔咒,打开了压抑在她心底的魔盒,她激动的颤抖起来,声线起伏不平,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她哽咽起来。 “今年,李白,三岁了!”她又道,“再过二十一年,只要二十一年!就是七二五年,他就会离开四川,到处游历!我可以在江陵等他,在庐山等他,在金陵,在长安甚至在蜀道等他!” 小满愣了:“二十一年诶……” “诗仙!李白!”羡羡霍然站起,激动的语无伦次,“等二十一年又怎么样!又怎么样?” “唔,哦。”小满竟然被她的气势摄了一下,只能点头。 “你不懂吧,你肯定不懂,你们都不懂,这是个什么时代,这是个什么时代……”羡羡擦眼泪,胸脯剧烈起伏,“七零四年,七零四年,贺知章,少小离家老大回的贺知章,他正壮年,他现在大概四十五岁!王之涣,你们不记得吧,更上一层楼的王之涣!他,他刚成年,十,十六岁!孟浩然,春眠不觉晓的孟浩然!他只比王之涣小一岁,十五岁!还有谁,哦,高适,他也小,嘤,只有四岁!还有王……” “高适写了什么?”小满竟然鬼使神差的问。 羡羡很有气势的横了他一眼:“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哦哦哦!”小满肃然起敬,“你说你说……” “我说到哪了?” “王什么的。”燕舞手拿着杯子,都忘了喝。 “我算算。”羡羡扳了下手指,“哦,王维!这还用介绍吗?他也在,和高适差不多年纪!他再过三十多年,就能状元及第了,我们可以在长安等他!” 她已经用上“我们”了。 “没错,除了这些,还有那些没出生的,杜甫没两年就要出生了,以后还有韦应物,还有韩愈,刘禹锡,柳宗元,杜牧,白居易!啊啊啊!”羡羡捂着脸哭起来,“为什么才704年,为什么啊!我好想去那个有他们的盛唐,我要看他们金榜题名,看他们楼阁提诗还有看他们斗酒拼字,就算,就算我已经不再年轻了,我已经是老太婆了,我也是可以笑着看他们升、升官加爵,当上大名人,赢取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 寂静。 “啪啪啪!”小满鼓起掌来,双眼发光,“厉害诶厉害诶,你准备了很久吧!” 羡羡刚才激动的脸颊通红,此时却有些落寞的低下头:“来这的时候,我就在想了,为什么才七零四啊,男神都还小,怎样能围观到他们,可是,有鹤唳在,好难……她不可能陪我到四川,也不可能陪我二十年……” “我们可以啊。”小满歪头。 “哼。”燕舞终于喝完了这杯水,起身,“随便吧,走了,你不是还要跟你家鸭爸报告吗。” “是哦是哦,哎,不就借点府兵,这么紧张,真是的。”小满跟了出去,不忘回头,“来吧来吧,跟我们玩儿。” 房里陡然空了,除了两个炯炯有神等待着的武侯. 寂静中,羡羡垂下手,一脸茫然,她环视四周,没有看到想拿的东西,微微一滞,随后低下头,缓慢的走了出去。 外面,同样被控制起来的苏追和双胞胎三人正一脸懵逼的望着她。 “羡羡……鹤唳呢?” 羡羡眨了眨眼,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她摸了摸阿鲁毛茸茸的头,轻声道:“走吧。” 等所有人撤走后许久,羡羡与鹤唳之间空着的那个房间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第67章 扶我起来 苏追觉得自己真是冤枉,跑腿都能跑出祸事来。 晚上的时候他们被带到了驿馆,被那叫小满和燕舞的一男一女轮流带出去问了话,双胞胎年纪小,一直什么都没听懂,所以一问三不知。到了苏追的时候,他下意识的隐瞒了鹤唳和羡羡的来历,只是说鹤唳闯进他的表演,一起赚了钱才认识,后来受雇跑跑腿,其他的都不知道。 没看出那两人到底信不信,反正夜巡的武侯沿着水道在全城搜索了一夜,两个小孩紧张的不敢闭眼,老问鹤唳到底是不是逃犯。 苏追也答不上来,羡羡一直没有出现,不知道是在休息还是在被问话,但是显然,如果她和鹤唳是一伙的,那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所以究竟羡羡是什么情况,他有些明白,但又不想明白。 她是那么睿智和漂亮的姑娘,和善又讨人喜欢,她不该是坏人。 苏追这么安慰自己,却也生起了远离的心思。 “羡羡和鹤唳不是好朋友吗?”阿鲁也问。 “别问了,和我们无关了。” 清晨的时候,羡羡眼下挂着深重的黑眼圈,来问他们去不去看马球。 “今日天长地兴与佑吾扬威第二场,你们不想知道谁会赢吗?”羡羡望向双胞胎,“你们想看吗?可以直接带你们进去看哦。” *和阿鲁显然很心动,两颗小脑袋都望向苏追。 苏追却没有很高兴的样子,他摸着小侄子们的头,低声问:“很想看吗?” *哐哐哐点头,阿鲁却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小叔叔你说去就去。” “那……我们还是先赚钱吧。”苏追没敢抬头看羡羡,只是柔声道,“小叔叔要没有钱啦,*和阿鲁会饿肚子。” “哦。”双胞胎懂事的没有任何异议,一左一右抱紧了自家小叔叔的胳膊。 “这样啊……”羡羡很勉强的笑了一下,“那,那你们……”她回头看了看,小满正闲闲的靠在后面,点了点头,她得了授意,回头道:“那你们自由了,用了饭再走吧。” 这回苏追没有拒绝,带着两个小的兴高采烈的吃了顿大餐后,走出了驿馆。 羡羡一直站在门口望着,时刻准备着在一大两小偶然回头的瞬间给他们一个微笑,只是一直到他们隐入人流,都没回过头。 “你们真的是刚认识的?”小满觉得很有趣,“嘿,那个小鲜肉好像挺伤心的……” “真的刚认识。”羡羡有些低落,“他大概,觉得我背叛了鹤唳吧。” “那你到底有没有背叛呢?” 羡羡张张嘴,又无奈的闭上:“我本来不想的……我就怕谁推我一把。”她又望了望身后,“你们来得太快了,我都还没反应过来。” “唐朝多好玩儿啊。”小满决定再推一把,“你不是想看贺知章吗?我可以派人去请他来哦,他肯定很乐意来神都公费旅游一下。” “不不不!不!”羡羡慌忙摆手,“我只要偷偷看看就好,偷偷看看。” “怕改变他的人生?”燕舞走上来,似笑非笑。 “不是啦,”羡羡很是拘谨,带着点惶恐,“我怕,我怕离得近了,就破灭了。”她勉强笑了笑,“距离产生美嘛,书上看到他们买妾,和亲眼看到老少配,毕竟是两种感觉。” “呵。”燕舞不置可否,她与小满对视了一眼后立刻分开,眼神莫名,笑容诡异,“我先走了。”她道,“洛阳见。” “再见啦,女史大人!”小满夸张的恭送了一下,笑嘻嘻的。 燕舞一身砖红胡服,很是利落飒爽,她戴了顶精致的蝇翼官帽,衬得小脸更为娇嫩明媚,她跨上马甩了甩鞭子,回眸一笑,打马而去。 羡羡很是羡慕,扯了扯自己皱巴巴的裙子。 小满注意到了,笑起来:“走,先去驿馆换一身衣服。” “哦,好。”羡羡提裙跟上,小满在一旁状似无意道:“你知道她为什么先走了吗?” “嗯?” “如果确实如你所说,你们到达后只认识他们,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受伤的鹤唳会找他们汇合呢?”小满意味深长。 羡羡愣了一下,过了许久,才勉强的笑了笑:“是啊,很可能……你们会杀了她吗?” “如果她自己放过自己,我们当然不会下杀手。”小满一脸苦恼的摊手,“可是她不管对谁,就是对我们这群可爱的小伙伴儿,也从来都是公事公办,不死不休啊,哎,好苦恼,该拿她怎么办喲。” 羡羡早就从各方面了解到鹤唳为什么被同门孤立,她无话可说,低头回房。 远处,为了看马球赛而涌动的人群,正在聚集起来。 而远离的三个粟特人再次讨论起昨晚来。 “苏追,鹤唳真的走了吗?”经历一夜□□,小小年纪的双胞胎都还有些懵,阿鲁小声问自家小叔叔。 “当然是跑了啊!他们说鹤唳是……逃犯!”*很是激动,“但是为什么羡羡不是,她真的是被鹤唳,嗯,抓的吗?” “苏追,苏追,是不是啊?鹤唳还回来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回去,收拾东西。”苏追没有回答,只是把两个小的往回带,“下午还要开工,这次*你先钻箱子,阿鲁大变活人。” “诶?阿鲁不会演的啦!” “至少阿鲁不会在箱子里大叫。” “要不是鹤唳踩得箱子打不开!我也不会叫啊!” “让*变好了。”阿鲁表示谦让, “哎……”苏追头痛拉着两个小的进了房门,突然一顿。 第68节 *先发现问题,张嘴就要大叫,被苏追眼疾手快捂住嘴,可却没拦住阿鲁,幸好阿鲁性格安静,只是平静的发表意见:“苏追,地铺没了。” “恩恩,别说话。”苏追这一路从西域至此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他四下查看着,发现钱也少了,地铺也不见了,还没有肇事者的踪迹。 “啊啊!”他很心痛,“地铺很贵啊!” “对啊,是一整块毛皮诶!”双胞胎也看明白了,一起心痛,“苏追,是不是鹤唳啊。” “应该是吧。”苏追匆忙收拾起东西,用以傍身的不动产丢了,他哭的心都有,“收拾东西,快走。” “还没到午时呀。” “不是说要表演吗?” “别说话,快走。”苏追说不上为什么着急,可是就是觉得应该快点离开,甚至连下午表演的心都没了,他决定带着孩子转移,不掺进这个浑水里。 如果羡羡要去神都,而鹤唳现在还在长安的话,他们要不还是躲到三都之一的北都并州去吧,小老百姓,还是外国的,可经不起折腾。 但是表演的家当实在有点多,光两个大木箱子就是个不小的分量,幸好苏追自己有准备一个独轮车,他将东西打包好,一样一样往独轮车上堆,等抱了其中一个箱子时,他顿了顿,叹气:“哎,越来越重了。*阿鲁,去问店家买块包袱布。” *小机灵,摸着下巴看独轮车:“怎么东西多出来了呀苏追。” “没有啦,快去啦。”苏追搪塞了过去。 双胞胎不情不愿的手拉手下楼,买了包袱布回来,等苏追一个人打包完,一大两小颠颠的离开了客栈,随便购置了一点路上填肚子的饼子,出了东门,往城外走去。 不管往神都洛阳还是往北都并州,都在西安的东面。 路上双胞胎还在吵吵嚷嚷的。 “为什么不去神都啊。”*不高兴,“他们都说了,神都近,有钱。北都远,还穷,” “阿鲁也喜欢神都。”阿鲁附和着。 苏追很头痛怎么跟两个小孩子解释大人间的勾心斗角风云诡谲,甚至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只觉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连带着还有些心疼那些收益,其实他们的表演才刚上轨道,还是可以再坑蒙拐骗几天的。 “听不听我的!”苏追难得板起脸,“我难道不想安安稳稳的吗?” “嘤……”双胞胎同时委屈起来。 最让他们委屈的不是不能安稳,而是因为穷,他们要徒步去北都并州。 苏追虽然心疼,但是毫无办法,毕竟离开的决定是他作出的,而两个小孩虽然表面娇气,可耐苦的很,只能心里发誓以后赚了钱加倍补偿他们。 走走停停过了一个多时辰,三人逐渐偏离了官道,进入了树林,老远看到一条小径斜岔开来通向山中,顺着小径往山上看,隐隐可见雕梁飞檐,应该是个气势恢宏的道观。 才走了一个上午就遇到这么一个道观,是苏追没想到的,他迟疑了一下,看看四周,杳无人迹,连鸟叫都还悠长悦耳,发现不远处绿树掩映下有个山门,只是看不清上面的字,他把行李放在路边,叮嘱:“我去看看山门,你们看着行李。” 山门看着近,走起来却很远,苏追老远过去,用自己不高的中原文化勉强辨认了一下上面的字,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回来,老远看到路的尽头,两个小的乖乖的站在那。 “你们累吗?”他一边走近一边问,“这是个道观呢,进去的话,应该可以借宿,如果错过,晚上就要睡外面了。” *和阿鲁听说可以借宿,立刻点头如捣蒜:“去去去!” 苏追叹口气,推起平板车:“那走吧,慢慢来,入夜前到就行了。” 这一下又是一段漫长的山路,走得三人面无人色了,才得以看到道观的大门。 道观位置不算隐蔽,香火便相对旺盛些,迎客人对他们还算客气,听闻是赶路的,就借宿一晚,凭着三人黄黄的头发,便痛快答应了,将他们领到了一个边角的客房,虽然偏僻狭窄,但远好过露宿野外。 “观内生活清苦,夜里只有素饼,望几位海涵。”迎客人端了一盘点心便离开了,留下三人瘫坐在房内。 “啊!苏追,你坏!”*大叫,“明日待走回大路,天便又要黑了吧!啊啊!好远啊好累啊!” 苏追默默的挨着骂,一副忍辱负重的小媳妇样,小孩儿本来也累了,虽然想想明天出山的路就心塞,但好歹有床睡,转眼便把这点愤懑扔到了脑后,两人头碰头就缩在床上睡了。 等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苏追一脸抑郁的起身,打开了那个最重的箱子。 迎面就是一股血腥味,里面赫然是他的毛皮铺盖,棕色的毛皮上有一块块深色的血迹,看得他极为心痛,他顿了顿,低声道:“到了,这是碧游观,没想到这么近。” 铺盖动了动,伸出一只手来,五指修长,苍白如尸。 “扶我起来。” ☆、第68章 去找佛龛 苏追以商队二少之身长那么大,自以为离家带着俩小侄子到外国卖艺求存这一路已经吃够了苦头,却在看到鹤唳的惨状时,吓得身上都跟着痛起来。 “你你你……”他说话都不利索,“怎么,怎么……你会不会死啊……别死啊……你不是说你有药吗……” 大半夜的他也不敢高声,又想叫出来又要压着,声音便有点歇斯底里的,恐怖的紧。 鹤唳被他从铺盖里捞出来,整个人虚软无力的坐在箱子上,她以人类极限的压缩姿势把自己塞在了小孩才能呆的箱子里整整一天,此时还能伸展开来已经是奇迹,要多做一点动作都不行。 “别说话呀小乖……”她垂着眼摇摇欲坠,“有人跟着呐……” “啊?”苏追腿都软了,“真的跟着呀?你,你怎么知道……” “反正要我,我肯定跟着你的。”鹤唳头都不抬,“别动,让我靠会儿……侧这点,你小叽叽磕到我了……呼……” 苏追面红耳赤的挪了一点,僵在那一动不动:“那,那怎么办,你为什么要来这,有人能帮你吗?” “有呀。”鹤唳恶意的转了转头,“你呀。” “别动!”苏追又挪了挪,让鹤唳靠着自己大腿,他哭丧着脸,“我,怎么帮呀,我不想,额,我是说,我帮不了的呀。” “你能。”鹤唳轻笑,“还是那句话,不帮我,杀了你哦……” “你们不是不能轻易杀人吗?”苏追抗议,“为什么又能威胁我了。” “哦,你原来听懂了。”那时候鹤唳和羡羡讨论,就没避过苏追,没想到他二楞二楞的伺候着自家小宝贝,竟然还是采集了信息,“但是你还是能杀的哦,因为你是另外一个民族的人嘛。” 她的声音低下去,嘟囔:“我的祖上,绝对没你们的血统……” 苏追听得半懂不懂的,只能不甘心的抿了嘴站着,站到他全身都僵硬了,终于扛不住问:“你要休息到什么时候?” “再等一会儿。”鹤唳呢喃,她这么又坐了一会儿,真的缓缓动作起来,她伸展开双手,挺起腰腹,以极为缓慢的姿势,拉伸起全身。 随着她极缓的拉伸动作,一阵噼里啪啦声传来,她全身的骨头好像在一片片一块块的从压缩状态被扩张开来,重新组合排列,回归正常形态,那声音的大小与她的动作幅度成正比,以至于在她缓缓自箱中站起来时,苏追甚至错觉那站起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被重新拼装起来的骷髅。 这样的脑补配合着声音简直让人头皮发麻牙酸心悸,可是在鹤唳叹息的活动四肢时,却又诡异传染开一种名为酥爽的气息。 苏追咽了口口水,想深呼吸平复一下,瞬间吸了满鼻子浓郁的血腥味。 鹤唳全身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又变紫,已经干了的和没干的都紧贴着她的肌肤。她一松手,三个箭头掉入了箱子,她低头弯腰,仔细的检查自己的伤口。 “水。”她的声音冷静到像没有受伤。 早在打发两个小的出去买包袱皮时,苏追已经打开箱子确认了鹤唳的存在,而当时,一应需要准备的她也都吩咐了,诸如水、食物、布条和药,此时苏追也无暇他想,递上了三个水袋,“给。” “不够。”鹤唳接过去,掂量了一下。 “可这一个就够我们三个一天了!”苏追瞪大眼。 回答他的是鹤唳咕咚咕咚的喝水声,她仰头一口气喝完一个水袋,一抹嘴,把空水袋递过来:“去补。” “可外面。”苏追有些犹豫,“真的有人跟着怎么办。” “你就当没我这个人不就行了。”鹤唳转瞬又灌了大半袋,抽空回答,“亏你还是卖艺的,戏都不会演吗?你心里想,哎,这俩臭小子事儿真多,大半夜喝什么水,烦死了,然后叹着气屁颠屁颠的跑出去,打水的时候看到井边有根狗尾巴草,就坏笑啊,捡起来想象你回去趁他们睡觉的时候要痒他们鼻子,想到他们皱着小鼻子打着喷嚏醒过来,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忍不住想偷偷笑起来,这样一想,好像半夜替任性的小侄子打水也不是什么很讨厌的事了,就心情很好的灌满水回去了……” 说完,她又再接再厉,喝完了了剩下半袋,拿起了第三袋水。 苏追目瞪口呆:“你,你……” 鹤唳忙着喝水,很不耐烦的摆手,苏追无言以对,很无奈的拎着木桶抱着水袋跑了出去。 山中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树木在山中影影幢幢,随着每一阵温热的夜风发出压抑的咆哮,每一次在稀少的月光中倒映出黑影,都显得如鬼影一般可怖。 想到鹤唳说的,“有个杀人狂跟着你哦~”,苏追就哭的心都有,出来混以来第n次却也是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想要回家,至少族人是热情友善的,姑娘是美丽温柔的……哦除了新嫂子……也不包括那个传闻会嫁给他的女人。 他的头瞬间耷拉了下去。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山中虽然有清泉,但为了取水方便,还是在个别院落的外头打了个公共水井,他打了一桶水,灌满了两个水袋后,想了想,又打满了一桶水,提了回去。 快到院门口的时候,他忽然一顿,原地哆嗦了一下,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山里好冷。”然后跳着脚跑进屋子,又是关门又是打喷嚏。 他一边夸张的打着喷嚏,一边冲着静静的看着他的鹤唳比划着。 外面,有人。 鹤唳挑挑眉,咧开了嘴,摸自己下巴。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同学们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个,而且显然被这儿宠坏了,监视的气息都能让一个外行人感觉到,但就算这样,现如今双方力量对比的情况看,也不是她能对付的了的。 她叹口气,又咕咚咕咚灌完了三袋水,抱起血迹斑斓的毛皮铺盖上下裹了,就地一滚就滚进了床底下,摆摆手:“睡啦。” 与预料的反应不一样,苏追很懵,他撅起屁股趴到床下往鹤唳凑去,小声问:“明天怎么办?” “你去观里拜拜呗。”鹤唳的声音轻如梦呓。 “这里面供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呀。” “我也不知道。”鹤唳艰难的翻了个身,“不过很快我们就知道了。明天打发了两个小王子出去玩儿,有事需要你做。” “唔……” 月黑风高,大梦正好。 清晨,等两个小崽子醒了,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听说今天不赶路可以在这山上玩,双胞胎极为高兴,当即手拉着手跑了出去,丝毫没注意到房间里有若隐若现的血腥味,还有被扔下的小叔叔苦哈哈的表情。 “他们走了,你出来吧。”苏追道。 鹤唳咕哝了一声:“恭桶给我挪过来点呗。” “你要干什么?” “小哥哥,我可喝了五袋水。”鹤唳挪出半个身子,一手撑着头侧躺着,媚眼如丝,“你说我要干什么?” 苏追再怎么从西域来,也没见识过女的当面要小解的,他一时间手足无措,第一反应就是同手同脚的要往外走,忽然想起恭桶还没给,便又僵硬的去拖过来,转身要走,那妖精又抬起手:“扶我一把。” 他真想大吼要不要把尿!可莫名的觉得鹤唳还真有可能一口答应,甚至逼他照做,那太可怕了他一定会疯掉的。 而事实差不多如他所想,鹤唳根本没心情去关注少男汹涌起伏的内心,在被拉出来的时候立刻撩裙子要拆裤带,她双眼迷蒙目下青黑,脸色和嘴唇都惨白无比,表情僵冷平淡,透着股森森的阴气,极为吓人。 眼见着她就直接脱裤子了,苏追急忙转身,还没往外走两步,哗哗的水声已经传来,一时间整个人滚烫如煮,简直要熟起来,他甚至感觉到鹤唳抓着他的衣角,竟然还不让他走! “你出去算什么呀?”鹤唳的声音闲闲的,“想让外面的小伙伴知道你在房间里被女鬼调-戏了吗?” 水声渐歇,鹤唳处理了三急,有气无力的坐在床上,疲软的喘着气。 “你还好吗?”苏追强行忘记刚才的事,硬着头皮问,鹤唳现在一身衣服都是砖红色的,还有点发紫,全是干涸的血液,不知道的还当她穿的就是这个颜色,知道的就该明白这身白衣服是被染得多彻底了。 “不大好呢。”鹤唳连碎碎念的劲头都没了,“我有点累……” 第69节 天,她居然说累! 虽然对鹤唳并不是很了解,可这话从这女人嘴里说出来,苏追瞬间就有股天要塌的感觉。 “你说,要我办的事是什么?” “给我水,吃的。”鹤唳垂着头,平平淡淡的,“随便什么也好,吃的就行呢,肉,菜,哈,都行。” “还,还有呢。” “还有啊。”鹤唳拖长了声音,从垂落的刘海间,抬眼观察他,“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行……” “那,那你急吗?”苏追突然有点惶恐,他莫名的担心鹤唳会不会说着说着就死了,他几乎要哭出来,琥珀色的眼睛红红的,“你不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的呀。” 鹤唳抬起了头,似笑非笑:“你喜欢羡羡。” 陈述句。 苏追一顿,哑声:“没,没有。” “嗨,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多好的姑娘啊,懂得多,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又聪明又可爱……” “你别说了。” “只是可惜啊,太聪明,太聪明了。”鹤唳摇着头,“会把自己害死哒。” “她,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在找死。”鹤唳抬手,递给他一个包裹,“走,去找个佛龛,下头有地宫哦,放进去就行。” 苏追一脸懵逼的接过,灵光一现:“可这是道观,何来佛龛。” “哦,对哦。”鹤唳假惺惺的应和了一声,随即打了个呵欠,又拿起一袋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喝完往地铺一趴,又躲进了床底下,只给了一个字:“找。” 抑扬顿挫,却言简意赅到吓人。 苏追很是惶然:“你,你会死吗?” “你要是动作快……说不定不会哦。”鹤唳的声音渐渐迷糊,再无声响。 苏追愣了一会儿,弹起来冲了出去。 ☆、第69章 道观佛龛 碧游观并非大观,但也是乘着这盛唐的翅膀兴盛起来的,不管原身多么朴实无华,多年发展起来的规模也不小了,各种隐卢香殿散落在山头各处,连留客的屋子都有好几排。 苏追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但是这两日却真的觉得自己和初生的婴儿一样无知无能,女孩子能当面撒尿,中三箭能说能笑,道观能藏着佛龛和地宫,是他的错还是这时代的错? 他先找迎客道士,把大半积蓄都交出来做了食宿费和香火钱,意思是还要多留两日。迎客道士自然没意见。还让小道童给认了认房间,每日都按时送些吃食和茶水,得知还有两个小孩子,怕他们冻着,还给他们匀了个炉子,苏追感激不尽,没告诉他们自家小崽子曾经玩火烧过房子…… *和阿鲁一路从西边过来,不是沙子就是中“土”城市,还真没认真的在山里探险过,一时间激动无比,被反复叮嘱了不要去几个危险区域后,除了吃正餐,一跑半天没影子,再见的时候,已经和几个小道童勾肩搭背的玩起来了,相当能混。 苏追也是在闲逛/瞎找的过程中看到他们的,虽然很想问小道童这儿有没有佛龛,但是总觉得在道观里问这个问题很不妥,想叮嘱两个小崽子注意下吧,又怕他们起了疑心继而发现自己床下一直躺着个血人会吓哭,只能独自一人承受这甜蜜的负担。 ……可他真找不着。 晚上他愁眉苦脸的回去,仔细想着这偌大的山头虽然还没逛遍,但是基本有建筑的地方都被他不要脸的寻摸过了,引了怀疑的眼神无数,立志在大唐做良民的他就欲哭无泪,最可怕的是,回去还有个催命的。 鹤唳一直躺在床底没出来,以至于他开门进去的一瞬间,整个屋子毫无人气到他都觉得鹤唳已经死了。 这一错觉可把他吓得够呛,他连忙去探看鹤唳的脸,刚揭开一点皮毛,就对上一双清醒冷凝的眼睛,又把他吓得一哆嗦,只能讷讷:“你,你活着呀。” 鹤唳瞄了一眼他腰间,嘴角勾出一抹笑:“没找到?” “……恩。” “休息吧,明日继续。” “可,可这山这么大,一,一直找不到怎么办?“苏追真的是担心这一点。 “你先找,找到我好了,我来,你走;如果找到我死了,那烧了我,你走。” “烧……烧?!”苏追惊恐的睁眼,“不不不,这怎么可以。” “可以的可以的,别激动。”鹤唳招手,“来,给我点会炉子。” “*和阿鲁去捡柴了……一会儿给你点。” 鹤唳沉默了一会儿,伸出双手:“那抱抱我吧,冷。” 苏追犹豫了一下,看看外面,天色还没全暗,有点担心:“如果他们回来。” “你肯定在他们进院子的时候就知道。”鹤唳笑眯了眼,“这个院子外面的动静,我都听着呢。” 苏追已经没什么所谓男女大防的感觉了,乖乖的脱了外套也躺到地铺上,刚靠近鹤唳,只觉得扑面一股带血的凉气,她躺了一天一夜,被窝竟然冰冷,只有若有若无的一丝温度。 “怎么这么冷!”他下意识的搂紧了鹤唳,见识过她身材的他甚至产生一种恍惚感,这个单薄,好像一捏就会碎的身体,真的是那个一用力就能有男人都没有的肌肉,一拳能打死街头大胖子的女人吗? 鹤唳在他怀里舒适的叹了口气,反倒不以为意,在他耳朵边轻声细语:“是呢,失血过多,营养不够,造血能力下降,免疫力下降,伤口发炎导致交叉感染……其实我额头挺暖和的,你摸摸……“ “那,那找个大夫啊!”苏追听得肝颤,“我看到有道士拿着瓶瓶罐罐,他们,他们会不会懂啊,至少伤药管够啊……” “不行。你回来,它也来了呢。” “谁?” “有人就等着我来找你呢……所以说你这一天,都没感觉到有人跟着你是吗,蠢货。” “……”这日子不是人过的! 苏追定了定神:“但我把东西放进地宫,你就有救了吗?“ “不知道。”鹤唳忽然捂住他的嘴,轻声,“不要说话了,门外有人。” 苏追连忙闭嘴,两人相拥着又躺了许久,忽然鹤唳一推一踹,他整个人打着滚飞了出去。 苏追:“……”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外面双胞胎嘻嘻哈哈的声音,阿鲁在外的时候内向,可和*一起玩的时候却格外开朗,笑声极大,老远就能听到。 他一脸苦逼的站起来理了理衣服,确认鹤唳没有露痕迹,便放心的套了外套,刚理了一下,俩无知傻乐的死孩子手拉手闯了进来。 “苏追!明日我们还在这吗?!” “唔,嗯。” 两小孩完全不想知道为什么不干活赚钱,只知道这小日子天堂般自在,顿时喜笑颜开:“苏追,明日和我们一起玩吧!山后好大好好玩!” “不都是树吗,哪里好玩。”苏追随口问着,专心点炉子,装作无意的往床边挪了挪。 “没有!有旧房子,好大一片,都破了,没人住,还有道士偷偷养了鸡豚!” “嘘,小心道士听见。”苏追紧张的叮嘱完,忽然一愣,“后山?那儿怎么会……” “他们说是以前砸掉的。” “是庙吗?” 双胞胎已经塞了满口的饼,闻言喷着碎末摇头:“不知道。” 不过苏追心里已经有点数了,他下意识的望了望鹤唳的方向,她肯定已经听到了,一切似乎已经无须多言。 第二天一早,准备好了饭食和水,清理了恭桶。苏追又揣着包裹走了出去。 他虽然不知道身后有没有人跟着,但是这次却还是拿出了身为“艺人”的姿态,沿途就问道士:“有没有看到我家那双胞胎?” 有的说没看到,有的却真的指了后山的路,他便一脸紧张的追了过去。 后山果然有个荒废的建筑群,不大,但隐约可见曾经的红墙,还真有可能是个庙宇,只是都已经是残垣断壁,隐藏在茂盛的树木中,远看丝毫不漏行迹。 苏追精神大振,一边装样子叫叫阿鲁和*的名字,一边一间一间找过去,发现有佛龛的殿也就那么二三个,哪个都没看出别有乾坤的样子。 有心想回去问问鹤唳怎么找的地宫,但又觉得来回耗时太长,且会显得自己更加无能。 又憋气找了许久,他感到非常丧气,坐在一段断壁上,看着面前一片空旷的平地,这儿曾经应该是个天井,正中间是一棵苍劲茂盛的银杏树,银杏树下露出一片粗壮的根系,紧贴着一根粗壮的根部的,是一个面目模糊的石佛,这种一臂长的石佛在这片废墟中到处都是,四散在各个角落里,他已经看到过不少。 石佛放在十台上,面前有风干的蜡烛油的痕迹,烛台早就没了,旁边则有一口井,井盖已经不翼而飞,大喇喇敞在那。 想到曾几何时,在这个庙宇香火还鼎盛的时候,每一个在这儿打水的僧侣都会先拜一拜那个石佛,再去安静离开,连银杏都被熏陶出一股佛光,金黄的叶片被微风吹落,在佛像旁打折卷落到地上,那景象温暖怡人,让他有种想微笑的感觉。 要是鹤唳好了,一定要带她来看看。 这么一想,他又紧迫起来,站起来准备继续寻找,刚转身走了两步,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清风,没等他反应过来,后颈一痛,眼前一黑…… 醒过来时,天已经有点暗了,秋风寒凉,他生生的冻出一身鸡皮疙瘩。 苏追感受了一下四肢,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绑起来,他眼前是一片茂密的金色叶子,在他昏迷的时候,袭击他的人竟然还把他搬到了银杏树下! 那人想干嘛? 他忽然一个激灵,伸手就去摸腰间的布包,发现布包完好无损,他满心疑惑的坐起来,发现自己的左手被套在一个绳圈里。 顺着绳圈,他抬头,自己正坐在银杏树下那口井边,正对着那樽石佛,而那根套着他的粗绳只是在他的手腕上松松的打了个卷,其实一头固定在井边一个铁环上,另一头被扔进了井中,与旁边的另一条一起,组成了一个绳梯。 他趴在井边往下看,绳梯一路向下,却没到底,半路就断了,断口正对着井壁上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刚够一人进出。 这……不就是地宫了吗?! ……主神在上!打昏我的是阿胡拉派来的使者吗! 纵使并非老家拜火教的虔信者,一天到晚在道教和佛教之间流连,他还是忍不住站在人家的地盘上喊了自家主□□字,手臂搁在前胸朝着西边虔诚的拜了一下,说了一段祷词后,才放大声音:“我进去了!你不会再打昏我吧!” 看来这小伙脑子还是清醒和唯物的。 苏追已经没精力多想了,他只想快点完成鹤唳给的任务,等了一会儿看周围没一点风吹草动,抖抖索索下井了,顺利进入了那个门洞,里面因为常年阴湿有些打滑,一段短短的通道过后,他终于看到了所谓的地宫…… ……阿弥陀佛,一个酒窖。 苏追混乱了,这一坛坛的,分明就是窖酒,可是鹤唳说的明白,要找的是个地宫! 可那个莫名其妙打昏自己的人,却把自己引到了这里! 他不大相信那个打昏自己的人是鹤唳的敌人,因为这么麻烦的事情是要干嘛,如果知道自己要去哪,那人不是先知道了吗,如果想知道自己要藏什么,昏迷的时候拿走不就行了吗! 他不甘心的又转了一圈,发现真的没别的猫腻了,只能一咬牙,掏出包裹塞进了酒坛旁边石壁上凿出的一个洞里。 此时他完全没想过,这个貌似要交接的人,会在一千多年后才出现。 所以在这阴湿的环境里,包裹可怜兮兮的缩在石头里,无限委屈的目送苏追离开。 ☆、第70章 文盲青山 第70节 苏追从后山长途跋涉回去的时候,脚步轻快,心里感觉特别解脱。 感觉鹤唳不管死不死,至少她的“遗愿”自己是完成了。 然后……如果真能等她好了,就带她来看这棵银杏树吧。 如果……那就把她埋在这棵银杏树下吧。 经历两天两夜的思想准备,他虽然郁闷的慌,却还是努力开解自己,鹤唳这么重的伤,她已经很努力了,不管死还是活,只能靠神的意志了。而自己为了她也已经这么努力,再有什么结果,也无愧与她了。 这么想着,他琥珀般的眼睛焕发了这几日没有的光彩,忽然发现周围的气息这么清新,鸟语花香,美不胜收。 他哼起家乡的小调来,还精心的采了一束路边的野花,扎成一捆,兴冲冲的往屋子跑去。 至于那个要杀鹤唳的人什么的,管他呢,反正不管在不在,自己也打不过。 正当他迫不及待的跑到客房,想象着鹤唳看到花会有多开心时,院门却忽然开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横抱着鹤唳,走了出来。 鹤唳仰着脸,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如鬼,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死了。 他听到心里咔的一下,碎了。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夜风寒凉,但再怎么寒凉,都冷不过他此时的心情。 男人很高,精瘦,长得有些奇怪,不像中原人,但也不像他自己这样的西域人,可不管像哪边,一眼看去,长眉深目,高鼻薄唇,即使从同性角度看,也很是俊美。 他梳着又紧又高的马尾,一身武者才有的装束,长长的辫子如墨一撇垂落到腰间,行动间却幅度极小,可见他下盘之稳,功力之深。 “啪。”花束落地的声音,轻,却又响亮。 纵然刚才已经明确知道,想杀鹤唳的人就算出现,自己也肯定打不过,而现在通过目测更是确定了这一觉悟,但是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的脑中还是一片空白。 “唰!”苏追掏出了腰间的弯刀,指着男人,怒吼,“放!放开她!” 男人挑眉,望向他,眼神很平静,也没说话。 “我,我说,放,放开她!”苏追佯装划了两下,色厉内荏,“你是谁!放开她!” 男人的眼神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一下,有些疑惑:“割肉?” 他的口音有点奇怪,但苏追还是听明白了,脸顿时哐的红了,这确实是他的割肉刀,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至少我有刀!”他眯起眼,像头小豹子那样怒吼,“我有刀!” “嗯,然。”男人点点头,他表情柔和了点,正要开口,旁边却突然传来孩童的尖叫:“苏追?!” 苏追一惊,往旁边望去,双胞胎正携手跑来,一脸惊讶:“苏追!他是谁!” “不要过来!”苏追大惊失色。 “为什么鹤唳在!” “我说不要过来!” 双胞胎猛地顿住,他们鲜少看到自家一向温柔可欺的小叔叔这么一副模样,拿着刀,像是随时要冲上去咬死谁。 陌生的小叔叔,陌生的男人,还有……凭空出现的鹤唳。 这山里发生了什么,小叔叔的新大变活人表演吗? 苏追见孩子们站在了远处,稍微松了口气,可心却越发提起来,他现在也有软肋了,如果这个男人放下鹤唳去抓双胞胎来要挟他,他,他,他真不知道能怎么办! 表面上狰狞的苏追,心里头在抱头哀嚎。 唯一最不激动的,大概就是肇事者了,男人看看双胞胎,又看看苏追,并没有什么特别动作,甚至表情越发柔和。 “我,我警告你!若是,若是你想……”苏追还想说什么威胁的话,好让自己显得强大点。 “地宫。” “我会杀……恩?” 男人无奈,重复了一遍:“地宫。”他望望远处探头紧张的看向这边的双胞胎,压低了声音道,“我跟了你一天,你都没找到,若现身引导,恐你如现在这般多想,只能打晕你,将你放到入口边。” 没等目瞪口呆的苏追反应过来,他走近了两步,声音更低:“待鹤唳康复,你可以打回来,但若动刀,我以为不可,”他顿了顿,解释道,“于你有性命之忧。” 这一番话信息量有点大,苏追反应了一会儿,忽略了男人对于实力差距近乎伤害他自尊的精确诠释,只是瞪大眼啊了一声:“是你?!你为何?!你要杀鹤唳吗?又为何帮我!” “我不杀鹤唳,我为救她而来。”男人道,“欲杀她之人今晨已遁走,”他说着,拢了拢鹤唳的头,让她靠近自己怀里,“日后清理亦不迟。” “清理……”苏追莫名的就抓住了重点,他缓缓的放下刀,还是紧张的看着男人,他知道自己不得不相信这个男人,否则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佯装冷静,收了刀直起身子,“所以说,鹤唳让我放的东西,是给你看的?”他忽然觉得脑子一紧,“等下,若你早就来了,又为何……咦?” 他又不傻,自然发现其中违和之处:“你为何不早点来,直接问我要东西?” “规矩而已。”男人一句话带过。 苏追竟然瞬间被说服了,鹤唳那么神秘的,她的伙伴怎么奇怪都有可能啊!他立刻换了关心的重点:“那,那你打算怎么救她?” “找医者,找药草。”男人又往前,“耽误不得了。” 说着这话时,他的神情语气终于有些凝重了,不再理会苏追,大步往前走去。 苏追犹豫了一下,朝双胞胎招招手,先掩了掩嘴,随后做了个回去的姿势,待双胞胎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往屋里去了,他便转身,跟在了男人后面,有些不甘心却又有点小高兴。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鹤唳能活下去了,追杀她的人走了,她又多了个厉害的帮手,多好啊。 多好…… 他的心情又蓦地低落下来,想了想,还是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花束,抚了抚落地时被压到的野花。 就算没自己什么事了,至少,至少还可以给她送束花嘛。 反正,一看这个男人,就不像是那么有情-趣的,哼! “对了,我名苏追,你怎么称呼?” 男人正大步前行,闻言顿了一顿,竟然抱着鹤唳转身,很是认真的直视着他,严肃道:“我名青山。” 没了追杀者的阴影,三人直接就找到了道观的人,请他们救助鹤唳。 不管是信什么,出家人终归善良得多,他们一看奄奄一息的鹤唳,立刻将她引到善医的人那儿,青山和苏追到了屋里,一看到屋中的大炉子,顿时明白了。 这哪是善医的,分明就是炼丹的。 苏追心里对炼丹的很是不待见,他行走市井,家学渊源,也算有点见识,现今流传坊间的所谓丹药,打着延年益寿的名号,实际大多却都流入了花街柳巷,做了助兴之用,虽然很受商贾权贵欢迎,可他心里却很抵触。 到底年轻,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青山,这……”见青山毫无抵触的将鹤唳放到房中唯一空着的榻上,他下意识的拦了一拦,望向那个炉子。 “不急。”青山安顿了鹤唳,环视四周,朝走过来的中年道士微微行礼,“可否借药渣一看。” 这中年道士长相普通,除了绑着道士的发髻外,一身粗衣白衫,面目黝黑,长相普通,比起仙风道骨的道士,更像是田间劳作的农民,听到青山的请求,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微笑着侧了侧身:“请。” 青山道谢,蹲下来抓了几把糊成一坨的药渣,又闻又看又捻,甚至还舔了舔,沉吟半晌,回头又躬身:“是我失礼,内人之伤,有劳大人了。” 内人?!苏追完全不想配合,他瞪大眼看看鹤唳,又看看青山,发现他面不改色,说得像真的一样,心里有点矛盾起来,这青山到底是不是好人,鹤唳明明是个未婚女子!他怎么能就这么自然的说得跟真的似的! “我一个道士罢了,怎能称大人。”道士连忙摆手,“叫我怀木便可。” “有劳。”青山不再多说,默默的站在一边,又道,“若有所需,但说无妨,我可随时进山。” “确实缺了一两味。”怀木摸着胡子,“如你识得药材,待我列个单子,交与你便可。” 青山颔首,饶有兴致的看怀木研磨挥毫,转眼就列了一个单子出来,可在拿到单子的一瞬间,他却僵了一下,转头对苏追亲切道:“可否同去?” “啊?哦!”苏追懵懵懂懂跟上,却有些不放心,“你就这么放心那个道士?” “他所炼之药多是治疗伤寒或跌打损伤的功效,并非炼长生丹的方士。”青山耐心解释。 “你凭药渣就看得出来?” “然也。” “……那,那你还要我一起去?”苏追想不通,“那道士没写很多药啊,而且我就认得字,却不认得药草。” “你认得字,我认得药草。”青山隐晦道,“足矣。” “哦。”苏追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大惊,“所以,青山,你竟然不识字吗!?” 这回青山就没那么懂礼貌了,埋头往前走去。 徒留苏追兴奋的不断追问:“是不是啊!你居然不识字啊?我都识得啊!你是笨吗?少年时太穷吗?” 青山:“……” 再叨叨!我掏篆书啦! ☆、第71章 来抢生意 鹤唳是在自己的心跳声中醒来的。 澎湃的心跳,鼓动着着蓬勃的生命力,像水泵一样将血液打向四肢百骸,暖如沐浴着烈日。 哎呀,又可以起床干活了,好开心,可没等她抬手伸一个懒腰,却又顿住了。 等下……睡之前好像…… “醒了!鹤唳醒了!”苏追的声音响起来,又朝外喊了一遍,兴冲冲的跑到床边,撅起的屁股像是摇着尾巴,”你好点了吗?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青山一定要说你睡着了,你真的睡了?刀割铁烙你都睡了?” 他惊悚的看着鹤唳的肩头,亲眼看到青山直接撕开她肩上的衣服,将滚烫的铁刃贴上去,那皮肉瞬间发黑,仿佛能闻到焦香的味道。 犹记得那时鹤唳只是嘤咛一声,皱着眉眯缝着眼瞟了上处一眼,又转头睡了过去。 在场三人当场色变,青山笑,苏追哭,怀木大惊。 “神人也。”怀木这么评价,“此女有仙根。” 说着还含怨带憾的看了青山一眼,一副他是将七仙女拉下凡间的罪魁祸首的样子。 哪是仙根啊,苏追是替鹤唳肉疼,看得眼睛都辣了,那分明是妖骨吧! 此时鹤唳彻底清醒了,感受了一下四肢,缓缓的抬手掀开自己肩头的衣服,观察了一会儿:“哎呀,穿不了比基尼了。” “啊?”苏追是听清了,没懂。 “伤疤好丑。”鹤唳哭唧唧的拉开衣服给他看,“大腿和腰上肯定是这样,动手的人技术太差了!” 苏追跟烫了眼睛似的转开眼,脸通红:“你,你穿好。” 第71节 他转头看到了自己放在桌上的东西,眼睛一亮,过去拿了颠颠儿的献过来:“鹤唳,我给你摘的,好看不?” 一大捧野花,新鲜芬芳,还有露珠在上面,看起来极为旺盛漂亮。 鹤唳挑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话,皱眉嫌弃:“拿开啦,想打喷嚏,你想我伤口又裂开吗!” “哦哦。”苏追放到一边,有些无措, 门开了,双胞胎热热闹闹的跑进来,*带头叫:“鹤唳!鹤唳!你好了没?!你好厉害啊!他们都说你逃进臭水沟了,你怎么会躲到苏追箱子里哒?!” 阿鲁也满眼放光的望着她。 鹤唳一笑:“苏追会大变活人呀。” “哼!不说就不说。”*一仰头,拉着阿鲁转头要跑,阿鲁却不走,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手里攒着两朵小花儿,一黄一白,放在鹤唳枕头边:“*摘的,说庆祝你康复。” “不要放那里,鹤唳会打喷嚏……”苏追背景音。 “谢谢,我好喜欢呀!”鹤唳却笑眯眯的,无视苏追戛然而止的怔愣,捏了捏阿鲁的嫩脸蛋,“房间里味道不好闻吧,出去玩儿吧。” “恩!”双胞胎手拉手跑了出去。 苏追看看鹤唳枕头上的小花儿,又看看自己摆在桌子上的大捆,有些难过,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追。”鹤唳唤道,“救我的人呢?” 听到这个,苏追还是打起了精神:“你是说青山吗?他进山采药了,你需要补身体,他昨日已在山涧见到一些好药,今日便要给你摘来。” “还有呢。” “什么?哦,他说,他说你是他内人!”苏追忿忿儿的告状,这是他第一惦记的事,“他真的是你夫君吗?” 鹤唳挑了挑眉,盯他:“我是问,还有谁?” “还有谁?”苏追懵逼重复。 鹤唳终于觉得不对了:“只有青山一个人?” 苏追紧张了:“难道还有其他人?我,我没有瞧见!哎呀,两天了,那人一直隐在暗处吗?!” 回答他的却是鹤唳猛地捶床,龇牙咧嘴:“只有他一个人!” “你当真?要不要我去看看?” “不用了。”鹤唳声音冷凝,“如果真来了两个,那负责隐在暗处的,绝对不可能是另一个。” “哦。”苏追以为鹤唳嫌少,想安慰她,“你,你不用担心,青山,青山很厉害,他光靠双手就能在悬崖下打来回,脸不红,气不喘,哦,你应该知道的……”他忽然失落起来,小心翼翼的又问,“他,他是不是真的是你夫君啊?” “夫君个屁!”鹤唳破天荒的骂人了,气得咬牙切齿,“哇呀呀!当初就该趁他病要他命!” “诶?”苏追有些不明白了,“难道,难道他是你的仇人?” “以前不是!”鹤唳冷声,“现在差不多了。” “啊?为,为何?” “苏追,打比方,你以前在市井里表演,整条大街都是卖艺的,你赚不到钱,还被欺压的厉害,你是不是要跑到别处去讨生活?” 听到这个比喻,苏追显然想到卖艺生涯刚起步时的惨痛生活,连连点头:“嗯,是呀!” “可是!”鹤唳狠声,“在你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满地都是客人,你可以随便怎么表演都又开心又赚钱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比你表演的还好的人!偏要在你旁边摆摊!你说,这是什么!?” 苏追已被代入情境,听到鹤唳悲愤的话语,顿时同仇敌忾:“抢!生!意啊!” “能不能忍?!” “不能!” “帮我引开青山!” “啊?” “我都听到了。” 突兀的话语叉入两人之间,青山身形高大,脚步却猫一般轻悄,一句话间已经站在了门口,仿佛是一瞬间从百米外飘过来的。 且不论苏追如何反应不及目瞪口呆了。 连鹤唳都没注意到…… 她一瞬间表情崩塌得和魂都没了一样。 等她反应过来时,唯一的动作就是掀起被子裹住头尖叫,破锣嗓子嗷嗷的:“所以说!我最讨厌这种人啦!跟那个死老头一样啊!比你厉害啊!你还打不过啊!他抢生意都不用说啊!出个门上个厕所就把目标干掉啦!明明大家一起接的生意啊!啊啊啊!为什么要派你过来啊!为什么!为什么!丢了个研究员!不是应该补个研究员吗!补个壮劳力是干嘛啊!我可以的呀!组织啊!我可以的啊!我发誓啊!我只要这么一点点信任啊!” 青山手里拿着颗灵芝静静的站着,眼神毫无波动,苏追基本没听到,所以也没有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鹤唳和羡羡呆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现在有意思多了。 他偷瞥青山,心里还是酸了起来。 鹤唳嚎了许久,没听到任何反应,一掀棉被诈尸一样坐起来,头发散乱在脸上,叫:“他们都是我的!你不许抢!不许插手!不许!不许!我一个都不让!半个都不让!” 他们,指的自然是散落在唐朝的小满和燕舞了。 青山嗯了一声,一脸认真的打商量:“半个还是要让的。” “不让不让不让不让不让!”鹤唳炸毛。 “三日前我已见过其一,应是你信中所言之燕舞,我未曾确认,不及下手,任其轻伤遁走,若要细究,这半个,是已经有的了。”青山一脸无辜,“已收不回去了。” “你把燕舞打跑了?”鹤唳瞪大眼确认了一遍,见青山点头,顿时一脸生无可恋,她喃喃自语,“我错了,我就该冲出去打的……” “啊?”苏追惊了,鹤唳当时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还冲出去打? “你真以为我要死了?我虽然躲在那,可力气有的是啊!一旦你把事情办完,我就算暴露了也没关系了!如果她摸进来搞我,信不信我反手一刀也能搞死她!如果你配合着假装我死了把我拖出去埋了!在她挖坟补刀的时候!我还是能反手一刀搞死她!我可以搞死她的!可以的啊啊啊!”鹤唳又激动起来,“这是支持我活下去的最大动力呀!我至少能带走一个的!至少能带走燕舞啊!我一想起这个计划就激动的全身发烫啊啊!我躲在床下就想笑啊!我喝水都贼有劲啊!结果你!”鹤唳怒指青山,“你居然把她弄跑了!你还把她弄伤了!你混蛋!我只有这么一点乐趣了!你还剥夺掉!罪该万死啊!杀千刀啊!” “嗯。”这是青山唯一的反应。 鹤唳咆哮完,又累又委屈,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见事不可为,当事人无动于衷,打不过骂不动,气得嘤一声,啪的倒在床上,又用被子盖住头,隐约还能听到啜泣声。 苏追已经蚊香眼,完全无法迎合鹤唳的思维,只能任其在床上发癫,此时终于脱离了鹤唳的视线范围,他有些无助的望向青山,却见他站了一会儿,微微抬头,在空气中嗅了嗅,回头对他道:“伤口尚未裂开,但莫让她再动了,再裂,便只能醒着火烙了。” 苏追:“……” 鹤唳:“……” 青山抬灵芝示意:“我去去就来。” 苏追:“……哦。” 鹤唳:“滚滚滚!” 青山走了出去,脚步还是和飘一样无声。以至于走了和没走一个气息,鹤唳只能躲在棉被里确认:“他走了吗!” 苏追这次聪明了,眼前不可信,他就跑出去看,四面张望一下,回来赌咒发誓:“走了!应该是去药炉那了!” 鹤唳猛地坐了起来,眼神阴鸷:“不能让他跟我一起行动。”她看向苏追,端详着。 苏追毛骨悚然:“你,你又要做什么?你伤还没好呢,不要乱来呀。” “是呀,至少要等伤好。”鹤唳表示赞同,眼睛还是端详着他,许久,失望的皱起眉,“哎,不行。” “?” “怎么都想不出拿你引开他的办法。” “……” 苏追默默的拿起和他的心一样凋落的野花,往外走,还不忘嘱咐:“你不要乱动了……我给你拿点吃的。” 鹤唳不说话,还在床上阴沉的想着,越想越烦心,越想越委屈。 “我哪里做的不好嘛!”她自言自语,“两个朝代都过来了,明明你们的人搞事情,反而派个我的替补过来,什么意思嘛!什么意思嘛!” ☆、第72章 知己知彼 “青山大大,你回去好不好?”这是鹤唳再次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时的第一句话。 她双眼盈盈泪光,双手合十,不安的搓动着,小脸还惨白着,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青山的回答是递碗:“喝掉。” 鹤唳二话不说,淡棕色的诡异液体,她仰头一干而尽,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双手还碗的时候还不忘哀求:“青山,你回去好不好,我一个人来就行了!” 青山收回碗,伸手揩掉她嘴角的残渣,还是不给准话,反而一脸平静:“先听话。” 鹤唳疯狂点头:“我听话我一定听话……你会回去吗?” “看这个。”青山放下一封信走了出去。 “嗷!”鹤唳卖萌失败,丝毫不管人家后脚还没出门,当场愤恨的怒喝一声,抬手就想撕信,想了想还是不能错过任何信息,干脆拆了开来。 是左寅写的,用了糖浆塑封的信纸有些薄脆的手感。 【鹤唳,看完吃掉,焦糖味的。】 “……”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用到了小黑屋,但是效果与我们所想略有差距,相比杭朝义上次耗费信标传送回来的信,你的留言腐蚀相当严重,我们请动了故宫博物院的国宝级修复师,还是只能复原只言片语,该技术还需改进,这次不要再用了,以防混乱。(而且因为你,又牵涉了一个惹不起的势力进来,真是……哎……)】 “……?!”怪我咯! 【但关键信息可能还是完整的,比如写信时间为穿越第三日夜,羡羡叛变,你重伤,托人在第二黑屋留言这些。但愿青山到达及时,也有可能他发现到达的时候你委托的人还没找到地宫,那就需要等到被委托者成功留言,他才会出现——以防你觉得没了留言的必要,这样青山的到来就无从根据,而我们承担不起一点意外,尤其是任何性质的时空悖论。】 “我才没那么无聊!”鹤唳喊冤,眼珠一转又觉得可行,“要不,我现在让苏追把留言包再掏出来?” 【这就要提到羡羡的问题了,想必你也是因为我们之前做的准备,才觉得羡羡肯定会叛变,但事实上我们是有慎重和多方考虑的,不管你看到什么,就我们这边观察,唐朝的时谱虽然略有变动,但并不足以影响现代,这不是羡羡叛变该有的情况。所以,我们宁愿让青山到那儿去帮助你,只要解决了你那些同门,把羡羡带回来,一切都还有挽回余地。当然,我们也充分考虑了老门主的意见,比如你们在测谎方面的专业训练帮助你分辨羡羡话语中的真实度等。我们不排除羡羡确实有留在唐朝的想法,但我们绝对不会允许她留下,所以,接下来的委托补充内容,请你严格按照句式顺序遵守。】 这回鹤唳整肃了表情,往下看。 【以她只是虚与委蛇为前提行动,一切以带她回来为目标,但如果在任务完成后她还明确表示不愿意回程时,再用最终办法。】 【不需要考虑强行带她回来,除非你愿意帮她隐瞒这些所作所为,否则即使回来,她也会因叛国罪、反人类罪等罪名被逮捕审判,下场不一定比最终办法好,还会连累她的家人。】 【记住,绝无转圜余地时,才能用最终办法。没有妥协,不能心软。】 “什么,心软?”鹤唳刚喊出声,就见下面是个括号,【(最后一句是我个人嘱咐,你师父表示你会感到莫大侮辱,我还是写了,希望你能记住这个感觉,加深印象)】 【还有,关于为什么是青山。】 鹤唳精神一震,眼中冒出熊熊怒火。 第72节 【他没有倾向性,通过时空门来到现代,已经脱离了历史的掣肘。】 【他是时空自由者,不可能因为任何杀戮而消失。而且相对于你,他更了解古代生活。关键是,他在现代的适应性治疗并不理想,他的研究团队决定让他跟进我们的任务,以体验不同朝代的发展作为过渡,你可以适当与他合作一下。这虽然对你们墨门也有好处,但是我们也不会推卸责任,相应的报酬已经和你的“经纪人”谈好,你就加油干吧。(请相信我们继续雇佣你的诚意,绝不会因为有了更合适的行动人员而违反合同。)】 “王八蛋啊!”鹤唳抬手想把信甩出去,刚举手就忍住,默默的把薄薄一块“信”塞进嘴里。 口感不咋地,像曾经是脆的后来潮了,焦糖味倒是十足的,添加剂的味道。 鹤唳吃完,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她不喜欢甜食,但是在好多天不吃后,却还是忍不住想多吃点。吃完,她就坐在那想法子。 还是不想让青山跟着。 她知道自己这一代和青山的差距,就好像青山已经一语点透的那般:“精于器,荒于体。” 她这一代的训练生涯中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练习射击、躲摄像头、开各种锁和伪装等技能,有大部分,古代人并不需要,那他们做什么呢,他们强化自身。 气功、内力这种东西传到他们这一代已经很鸡肋,但是却并不妨碍古代那些前辈飞檐走壁的神功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被传下来,让后代神往。 鹤唳只是从青山那儿临时学了一招七步盲杀,就从小满和燕舞的围攻中捡了一条命,可以想见哪一天她若是真的在青山的眼皮子底下跟他们之中任何一人动起手来,在青山看来,肯定很像菜鸡互啄。 然后这个神仙看不过去随便出个手,“菜鸡”哪还有的玩?! “嘤嘤嘤!”鹤唳越想越委屈,咬起了小棉被。 而外面,苏追也正委屈。 自鹤唳醒来开始,她对青山的抵触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可是他心里清楚,鹤唳要想彻底伤好,还是得仰仗青山每天早出晚归的挖灵草掏仙药,光上好的蛇胆就挖了三个,看得道士怀木垂涎不已。 生怕鹤唳再作下去把青山气走,他虽然心里鳖闷,但还是忍不住想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这次看到青山进去送个药,转眼就出来了,脸上波澜不惊,但也没有很亲切的样子,知道又在鹤唳那吃了瘪,他一边从篮子里照着模样分拣着药材,一边忍着暗爽,小心安慰道:“鹤唳她平时很好相处的。” 这时候他已经知道鹤唳和青山根本不是什么“内人”关系了。 青山闻言望过来,很认真的看他。 仿佛得到了鼓励,苏追继续道:“她很能干,虽然不知道怎么来的,可是一闯进我的摊子,她当场就开始表演,特别卖力,还赚了不少钱。她这么厉害,还是分了我们一半钱……其实如果光靠我们自己,得换地方表演好几次,才可能凑足一顿饭钱和房费的。” 青山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把苏追已经挑拣好的药草继续分类,把相似但不同药性的药材再次分开。 见自己的分类没多大用,苏追有些赧然,连忙停了手,在一旁看着。 “这个,带锯齿。”青山拿起两株一眼看上去一样的草,解释他分类的直接原因,“这个,根部带须……”他解释了几个,抬头看了苏追一眼,认真道:“鹤唳。” “啊?哦,哦!”苏追反应过来,继续道,“鹤唳,鹤唳她很喜欢笑的,虽然经常说让人听不懂的话,有时候,额,奇奇怪怪的。可是真的很好相处,只不过我觉得她不管怎么表现,心里总是很清楚,清清楚楚。” 这是他很久前就有的感觉,鹤唳有无数张面具,但她的心里却有如明镜,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都很清楚,有时候简单的就交代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可这些事等做完了,就能织成一张完整的大网,把她想要的都完成得干干净净。 就连羡羡,懂那么多,也那么聪明,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听话办事。 想到羡羡,他的心情又低落下来。 “这我知道。”青山没理会他的低气压,直言道,“故。她说什么,我都不会听。” “……”苏追忽然同情起鹤唳来。 感觉自己好像好心办了坏事。 他企图挽回一下:“你,你可别告诉鹤唳是我说的……我本来的意思是,不管她怎么气你,其实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她肯定是想,额,我也不知道。” 虽然鹤唳解释过青山是来“抢生意”的,苏追也懂了,但并不代表苏追就能理解这种要命的事情也会抢着去干,他还是觉得鹤唳是为了其他他不懂的事情在别扭,绝对不是因为青山是来帮忙的! “她想赶我走。”青山却果断的说了出来。 “啊?” “她想一个人做成这件事,不想我插手。” “这,可她一个,对面有两个。” “无关多少,她就是想这么做。”青山似乎有些无奈,“她与对方的恩怨纠葛很复杂,甚至并非不死不休的局面,然我曾亲见她做事的场面……”他顿了顿,眼神放空了一下,似乎回味着什么,等回过神,又毫无波澜的低头继续分拣药草,“我确实不会坐视,又盼望她能如愿,这其中分寸,我现下亦难以掌控。” “为什么难以掌控。”苏追愣愣的,“先让她去,看她危险了,再出手救她,不就行了。” “如此简单,那便罢了。”青山淡淡道,他拣完了药草,按分量挑出来放出一旁磨具中,如往常一般示意苏追来磨,却见他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更无奈了:“鹤唳做事,无谓生死,只图尽兴。你坐视她死战,她引你为知己;你若出手救她,就算事成,也会成为她的仇人。” 苏追觉得自己懂了,但是却又更不懂了:“那,那该怎么做,你真的坐视吗?” “无妨。”青山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既已知彼,必然百战百胜。我自有办法让她觉得,我为她出手,是天经地义的。”他说罢,瞥了苏追一眼:“为了她好,你……” 苏追被那黑眸一扫差点虎躯一震,就差赌咒发誓了:“我,我我,我肯定不会和她说的!” 你自求多福吧,鹤唳。 ☆、第73章 虚与委蛇 按理说,鹤唳的伤,怎么着也得养小两个月的。 可是耐不住人家急着上阵杀敌,而且所有人都囊中羞涩,在青山为怀木快摘光了崇山峻岭里的灵芝仙草,得以拖延了大半个月后,终于无奈的被半哄半赶了出来。 怀木倒是百般挽留,奈何独木难支,感觉很不好意思,只能连夜炼了许多实用的药膏和药丸给备着,亲自送他们到山下。 此时鹤唳已经能走,在青山面前乖巧的可以,小媳妇似的一声不吭,让走就走,让休息就休息,完全没有二话,只是时不时闹点小脾气,倒不像是捣乱,更像是撒娇卖乖,总惹得青山哭笑不得,忙前忙后一副二十四孝丈夫的样子。 但就连双胞胎都知道她肯定暗怀鬼胎,差不离就是找机会溜走,奈何在青山宠是宠了,却盯得并不紧,她要一旁散步溜达都由得她去,从来不担心她走丢,而鹤唳也都会老老实实的自己回来,该吃吃该喝喝,什么乱子都没出。 但双胞胎作为敏感的小孩子,每次鹤唳独自溜达去了,也不见青山做什么,却不大敢在他周围玩耍,幸而青山话少脸却不冷,和苏追三人处的还算不错。 自从青山进山猎了一头人熊,剥了熊皮给鹤唳做了个新铺盖后,粟特族的三只就已经被他的武力彻底慑服。 纵然是野生动物遍地走的古代,整块的毛皮依然是稀罕物,苏追说说净身出户,但还是偷渡了一块皮子,像不动产一样当做救命钱宝贝着。而能独自猎熊的青山在他们眼中,此时显然就是一个人形的“造钱机”,武能猎人熊,文能采仙草,只要他愿意,日进斗金不是梦! 所以鹤唳为什么还要嫌弃这样的男人啊! 瞧,又踩他了!青山!拿出你家主的威严来! 等等,他们好像不是夫妻哦……所以鹤唳你还是从了青山吧! 双胞胎啃着青山打来烤好的小野猪蹄子,满嘴流油,眼珠子却瞄鹤唳,满脸期望,一旁同样被投喂的苏追心里默默泪流。 这次下山,不需要商量,路线自然而然的改向了洛阳,虽然青山一口比苏追还要不标准的中原官话,但是全程都是他在拦车和问路,言谈举止间说不出的从容优雅,就和传说中魏晋时期的名士一般,引得过路的车把式还有商队纷纷邀其“夫妇”搭乘,连着苏追叔侄三人都搭上了顺风车,一路出了京兆府,走了三日,到了蒲州。 这是西都长安与东都洛阳之间唯一一个大城市,出了蒲州再往西,再想进城补给就只能进河南府,直奔神都洛阳了。 蒲州位于黄河拐角三角洲处,西邻黄土高原,南挨华山秦岭,东面太行山,从它开始起,便进入了东部绿洲,可见其地理位置之扼要。 城虽不大,但是人流密集,比起街宽路广的长安城,竟显得更为热闹。 青山谢过了搭他们的商队,带着鹤唳和苏追三人直接进了路边的食肆,要了五碗茶。 叔侄三人诡异的沉默,他们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 青山和鹤唳去洛阳要做什么是显而易见的,苏追还带着两个小孩,实在不能趟这个浑水,而就算他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也没这个本事趟进来,可看一路上乖巧得诡异的鹤唳,他就心里打鼓,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们休息。”青山竟然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他一路打猎的战利品,用布包了老大一捧扛在肩上,“我去卖皮子。” “要不我们帮你吧!”苏追连忙站起来,他在碧游观花光了盘缠,一路上全仰仗青山照顾自己和两小,实在是有些伤了男人的尊严。 要知道*已经编了鄙视他的歌儿用家乡话唱一路了。 “不。”青山直接拒绝,他拍了拍鹤唳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径自走了出去。 鹤唳响亮的哼了一声。 苏追似乎意识到什么,心里虽然有些泛酸,但还是坐下来露出微笑:“那,鹤唳,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鹤唳抬头,她的脸还是病态的苍白,唇色却极红,像是抹了血,一笑,甚为瘆人:“怎么?想带我私奔吗?” “啊?” “看来不想。”鹤唳手撑着下巴,“你不是挺喜欢我的吗?” “什么?” “哎,人家昏迷的时候,还会送花给抱抱,人家一醒来,就躲得远远的,你们男人呀,啧啧!”鹤唳一脸幽怨,“就喜欢欺负我们可怜又搜柔弱的软妹纸。” 苏追听得脸都红了,嘟囔:“有小孩在这呢,不要乱说!”回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你,你真的乱说,你刚醒来时你送你花的你自己不要,这时候怎么说我不送啊!” “啊,苏追,你送花被拒绝啦?”小机灵*立刻抓到重点,死命嘲笑自家小叔叔,“笨蛋笨蛋笨蛋!” “哈哈!”鹤唳笑了一会儿,忽然收了笑,“如果我让你再帮我摘一束花,你去不去?” 苏追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定定的看了鹤唳一会儿,点头:“当然愿意。”说罢,他就站了起来,拉着两个小的,“*,阿鲁,走了。” “咦,可是你茶还没有喝呀!”*叫,被阿鲁拉了一把,收了声,有些垂头丧气,“哦,走啦…” “我们去打听一下有什么好玩的怎么样?”苏追意识到鹤唳不想正正经经的道别,便拉着两个小的,在外头推起独轮车,看到上面摆的箱子,顿了顿,又飞快地看了一眼鹤唳,见她凝神望着远处,丝毫没看过来的意思,更加沮丧,又招呼了一下小的,往远处走去。 刚进入人流,他忽然就有些迷茫,之前与鹤唳经历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刺激又美好的梦,一转头就会醒过来,他几乎有些舍不得迈步…… “等等!”鹤唳的叫声。 他几乎光速转身,像摇着尾巴似的咧嘴问:“怎么了?” 别说双胞胎了,连鹤唳都被他的迅猛吓了一跳,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朝他招招手,拍拍身边的凳子:“过来过来,坐下。” 苏追带着俩小的屁颠屁颠的过去又坐下,问:“有什么事呀?” “陪我聊天。”鹤唳笑眯眯的,“你们家乡的茶也是这个味道吗?” 提起家乡,苏追来了兴致:“当然不,我们不加这些,我们喜欢加糖,加奶,阿鲁特别爱喝。” 阿鲁红了脸,*很是不忿,虽然没喊出来,但嘟囔也响响的:“色鬼苏追,为了女孩子连侄子都卖……” 苏追脸皮没厚到装听不见,尴尬的喝了一口茶。 “是嘛!那一定特别好喝了!”鹤呖却很捧场,兴致勃勃的样子,“来,还有什么特别好吃的,和我说说。” 她这次还对着双胞胎,于是叔侄三人一起眉飞色舞,各种自夸加抱怨。 “我们那的烤羊肉好吃多了!” “就是!这里的人放香料都好吝啬!” “后妈都不这么抠!” 这下鹤唳都乐了,听得很开心的样子,还时不时的应和两声,四个人聊得很欢,以至于旁边路过一支富丽华贵的队伍,叔侄三人都毫无所觉。 “但其实这儿有一点好,我们更喜欢各种香料,但你们这儿喜欢调味,有时候吃起来特别鲜嫩……”苏追说着,旁边*和阿鲁咽着口水。 这两日青山虽然烤肉,但顶多抹点粗盐,吃着是鲜嫩,但到底不如正经做的东西好吃,一会儿工夫已经引得馋虫大动,恨不得等青山大大赚了钱回来,抱着他大腿让吃一顿美味的羊肉。 “好了,停。”鹤唳忽然道,打断了三人美美的幻想,神色蓦地一变,从刚才的热切好奇,瞬间变为木然冷漠,“就说到这。” 第73节 话题戛然而止,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却见鹤唳此时突然又笑眯眯的嗲声道:“对不住呀,又利用你们了,我不想你们被发现,又不想你们显得太僵硬,就只能把你们又叫回来咯。” 苏追发愣。 “我刚才呀,看到一个眼熟的车队要过来呢。”鹤唳说着,指了指她刚才望着的方向,随后手指顺着车队行进的路线一路过去,“这个车队你也见过哦。”她挤了挤眼,“他们会伺候女王大人,还会打马球。” “……他们!?”苏追立刻忘了方才那心里的一点不快,连忙望过去,却见远处似有人流徐徐,但已经看不真切,“有羡羡吗?” “没看到。”鹤唳幽幽道,“也没见我的小伙伴们。”她思索起来,“听说我老公把燕舞打退了,难道,小满为了照顾燕舞,把羡羡带起一块先走了?哎呀!我想不明白啊,他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好到都能一起行动了,天呐,在这儿同生共死的……小满就算了,这个伪正太……可我是不是认识了一个假燕舞?没有莺歌的燕舞,那还是燕舞吗?” 苏追又找错重点了:“老,老公!是哪个老公?怎么,怎么觉得这个老公,不是我以为的这个老公,而是……” “就是我家相公啊。”鹤唳歪着头,一脸甜蜜蜜的,“他多好啊,又可靠又厉害,还能任打任骂,要嫁就嫁这样的人,是不是?” 苏追惊了:“明明你刚才还……”对他翻白眼的,“一路上还那么嫌弃……” “傲娇有人爱,懂事遭雷劈,以后你家妹子折腾你,你必须相信她是喜欢你的,懂吗?” 苏追混乱了,都来不及伤心了,他回头看看,以为是青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鹤唳演戏来着,可左看右看没看到,他忍不住好心道:“你跟我,不需要这样子。” “人家真心的啦!”鹤唳双手捧脸,一脸幸福,“不过在他面前,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他我偷偷摸摸开心的。” 什么鬼,好像知道了一点不得了的事情。 苏追明显感到手边两个小孩儿抖了抖,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他也不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相比青山直接说出他的计划,并且用行动慢慢潜移默化,鹤唳显然是打算不管别人信不信自己都要相信自己爱慕青山那样的演起来。 所以如果没有外人揭穿,目前的局面就是,青山打算收服鹤唳,所以前后打点殷勤备至,鹤唳想分道扬镳但暂时没这本事,又不能态度变太快,干脆把自己设定成了一个保持着傲娇表面但是默默的被青山吸引的怀春小女生? 鹤唳知道青山的打算吗?青山会被鹤唳骗到吗? 这两人累不累啊! 苏追反正是心累了,一点都不打算管,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带着两个小孩夹在这两人之中,似乎比去洛阳还要可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告辞。 “鹤唳,那个,虽然很舍不得,但是我们……” 鹤唳突然猛地按住了他的手,苏追心一跳,抬头看,发现她的眼神直直的看着自己:“怎,怎么了?” “羡羡。” “啊?” “别回头……好了,过去了。” 鹤唳松开苏追的手,往后望去,那儿是一个精简的牛车,车厢前面一左一右坐着一男一女,分明就是那个小满,还有羡羡! “有意思……他们应该是追着刚才的大部队去的。”鹤唳缓缓站了起来,吩咐苏追,“去,问问刚才那个车队去的哪?” 苏追一头黄毛,问什么问题别人都不觉得奇怪,当即颠颠的去问了好两个人,回来报告:“说城外黄河边鹳雀楼有诗会,请了新到蒲州的贵人还有西都长安的胜者佑吾扬威队去参加,好大的阵仗呢!” “鹳雀楼……”鹤唳莫名觉得很耳熟,“咦,是不是有什么诗来着?” “什么?”苏追虽然会中原文化,但是还没到懂诗的地步,他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哎呀,最后赢的是佑吾扬威啊,我一直觉得天长地兴更厉害的。”他一脸可惜,“羡羡大概要伤心了。” “她伤心什么。”鹤唳冷笑一声,“天长地兴胜负和她有什么关系,那个吴彦祖在不就行了?” “吴……你是说严青镕?你看见他了?” “是啊。”鹤唳施施然出食肆,她身上带上行动不便,举手投足都慢悠悠的,硬是走出了淑女风范,“乖乖的跟在大车子旁边呢,帅得不要不要的。” “你要去哪?”苏追跟上去,“青山还没回来呢。” “等他找不到我了……”鹤唳一步不停,悠然自得,“就是离婚的时候咯!” ☆、第74章 诗名为何 鹳雀楼位于蒲州城外西南方向黄河岸边,初唐建的,如今已经是一大名胜,众多才子佳人凡路过此地都要去见识一下,如果本事大还能留点墨宝,也算是一大美事。 不管有没有看到羡羡,本来那儿也是逢蒲州必刷之地,苏追见鹤唳毫不犹豫的往外走,犹豫了一下,还是推着独轮车屁颠屁颠的跟了出去。 出城门时鹤呖一边走一边换了衣服,也不照镜子,掏出化妆品信手在脸上涂抹着,她把粉底涂了满脸,连眉毛都没放过,随后掏出水粉一样的各色化妆笔,直接用手丈量着自己的脸颊画起来。她袖子宽大,一手遮着一手画着,连路都不看。 等到快到鹳雀楼时,她把外罩的半袖一撕做飘带绕在臂间,散下的碎发呸了一口往头顶一抹,一昂首一挺胸,浑然已经是个娥眉凤眼点珠唇的宫装丽人。 苏追三人一直跟在后面,见鹤唳装扮完了,*拉着阿鲁追上去一看,都目瞪口呆:“鹤唳!你是鹤唳!?” 苏追听到了很是好奇,硬是加速上来一看,也目瞪口呆:“诶?诶!” 已经完全大变活人的鹤唳峨眉一挑,惨白的脸笑得甚是骇人:“怎的,不好看吗?” 当然不好看! 习惯了鹤唳平时素面朝天嚣张乖戾的样子,此时这个在大唐极为正常的妆容却让他们觉得很不适应,多看一下都觉得辣眼睛,纷纷摆出不堪入目的表情转过头。 鹤唳脸一沉,一把扭过苏追的脸凑上去,一字一顿:“好,不,好,看!” 苏追:“……真的不好看啊。” “敢说我丑信不信我亲你啊!” 苏追都没听清鹤唳的威胁,下意识的就连连点头:“好看好看!” 鹤唳哼了一声放开他下巴,轻佻的拍拍他下巴:“傻瓜。” 苏追有些发愣,感觉刚才好像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直到鹤唳绕过他走远了,*的叹气声才传进耳朵:“阿鲁啊阿鲁,我们怎么有个这么笨的小叔叔呀?” “……” “什么都不做就能被鹤唳亲亲了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拍阿鲁的肩膀,阿鲁很配合的摆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苏追:w(Д)w 于是反应过来的他果然摆出了阿鲁同款痛心疾首表情。 鹤唳走得很慢,等她到达传说中鹳雀楼的地方时,那儿的诗会已经进行了一会儿了。 楼边并没有想象中的人潮涌动,只是偶尔有人进出,而且进去的多出来的少。 作为古代四大名楼,其雄奇俊丽自然不消多言,楼上围栏处隐约可以看到人头攒动,时不时的有喝彩传来,与汹涌的黄河水交相辉映,显得很是热闹。 鹤唳顿了顿,回头看垂头丧气的苏追在俩双胞胎的精神攻击下慢吞吞的跟上来,问:“你真要进去吗?” “啊?”苏追茫然的抬头,看看鹤唳意味深长的表情,又望望近在眼前的鹳雀楼,忽然智商就回来了,“哦!他们认得我!” “是呀。”鹤唳点头。 “如果燕舞在,她在碧游观和青山打过照面,肯定会怀疑我的!” “是呀。” “那怎么办……”苏追哭丧个脸,“我都到这儿来了。” 鹤唳沉痛的拍拍他肩膀:“回去吧。” “不行,你还有伤,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苏追忽然强硬起来,“要么一起进去,要么都不进去!我们等青山!” 回答他的是鹤唳的一声轻笑,也不见她动作,只听啪啦啦一阵响,独轮车上绑家当的草绳忽然断了,箱子道具咕噜噜都滚到了地上。 苏追双手还把着车扶手,愣愣的看着家当都滚到了地上,他一动不动,回头,鹤唳已经脚步轻快的往鹳雀楼走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啊!怎么断了!”双胞胎齐齐尖叫,手忙脚乱的去追滚去的木球和铜盆,“苏追!苏追你不要发呆!” 苏追却还是定定的看着鹤唳的背影越来越小,纵使身边两个小侄子叫得热闹,他的周身却莫名环绕着一股寥落忧伤的气息。 “苏追,苏追!笨蛋苏追!” 他终于回过神,勉强的笑了一下:“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动,箱子我搬。” 他放下独轮车,从箱子里又摸索出一根绳子,他搬起箱子放在独轮车上,抬头那一瞬间,又往鹤唳看去,她看着走得慢,其实速度很快,转眼已经踏入楼中。 果然没回过头啊。 他垂眸,琥珀色的眼睛神采黯然。 而此时鹳雀楼中,两位才子正在对诗,周遭气氛热烈,大堂中的男宾们各个摇头晃脑跃跃欲试,场中双方早已自曝过名讳,鹤唳并没听到,她在楼中茶博士的指引下一路进去,一路上一点点加强自己的气势,若茶博士引的位置不满意便冷脸瞪之,直到被引到她满意的位置上。 即使是唐朝,高档一点的地方也是有男女大防的,女眷坐的地方都有轻纱帷幕,鹤唳挑来挑去,终于坐到了最隐蔽最角落的位置,刚落座便要了一大碗茶和果子零食,待茶博士摆好了茶走出去,她便揭开茶碗,任袅袅香气在自己的帷幕中蔓延,随后一闪身从后面走了出去。 一路无声无息穿越数个有人或没人的帷幕,她终于找到了羡羡和燕舞还有小满所在的位置,他们选的地方很中间,两边都有其他人,鹤唳选了一个只有一个妹子的帷幕,一掌打晕原主放在一边,随后坐成那妹子的样子,静静的听起来。 隔壁小满和燕舞毫无察觉,还在和羡羡聊天,此时正聊到有意思的地方。 “你真的能说出所有描述鹳雀楼的诗?”小满很有兴趣。 羡羡嗯了一声,不见有多得意:“只是背而已,又不是我写的。” “最有名的是哪句?我总觉得小学应该学过。” 这个鹤唳也要点头赞同了,她总觉得鹳雀楼有什么诗很有名,但是却想不起来是哪个。 羡羡犹豫了一下,拒绝:“你们又不感兴趣,有什么好问的。” 燕舞终于出声了,她冷哼一声:“谁先说出来就是谁的,你说我们为什么要问?” “……那会改变历史的。”羡羡声音有些颤抖。 “所以,你留在这就是为了围观?”小满悠悠道,“这样,好处你享受尽了,坏事都我们担着,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我不确定。”羡羡果断回答,“我觉得有名只是因为在后世还留存,但是我怎么知道这句诗在这时候会是最有名的?” 什么叫会成为最有名的!蠢吗!? 鹤唳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句。 果然燕舞也发现了漏洞:“所以说,这句诗的作者还没出现?”她的语气幽幽的,“那不错啊,是谁呢?嗯,我虽然不知道是哪些诗,但是描写江河湖海的,随便蒙一句,也是能吓吓人的,是吧?” 羡羡没出声,但明显想给自己一巴掌。 “那挺好啊,我虽然不会作诗,但是还是记得几首的,这时候出去搏个大才子的名声,是不是很棒?!”小满跃跃欲试。 “是呀是呀,都到这了不秀一下,岂不是很浪费。”燕舞轻笑一声,“人家都认定我们要做什么了,不做点什么,他们岂不是会很失望?” “哎,我想想哦,两岸猿声啼不住好不好?”小满问,“或者更上一层楼?咦,更上一层楼怎么背来着,我挺喜欢这句的。” 更上一层楼……更上一层楼! 鹤唳脑中嗡一声,她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产生强烈波动,眼神却已经溢满杀气。 是了,没错!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第74节 羡羡前两日激动之下曾经背到过,王之涣的诗!说的就是鹳雀楼!义务教育小学内容! “前面是欲穷千里目吧……”燕舞并没太当一回事,只是这耳熟能详的上半句却记得,顺嘴说了出来。 “哦哦,是呢,羡羡你背到过吧,王之涣的诗,叫什么来着?” 幸好墨门只有她最珍惜上学的机会…… 幸好只有她一个学霸…… 鹤唳不知道一首诗会对历史造成什么影响,但她绝对不允许不可挽回的意外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羡羡如果说出来……她如果应一声…… “诗是好诗。”羡羡开口了,极为缓慢,“只是……咦……我想想哦……”她声音很平稳,非常平稳。 隔壁,鹤唳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手中银光闪烁。 燕舞气息疲弱,有伤,背对自己。小满满状态,正对着自己,但是隔了一张桌子。 死战,可拼掉燕舞! “哎呀对不住,走错了。”隔壁忽然有女声道歉,话音落下,脚步声往自己这儿走来。” 鹤唳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隔壁,但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已经盯向了自己帷幕的开口处。 “小姐,我进来了。”帷幕被掀开了,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迎面对上一双蛇一般冷凝的双眸,她浑身一颤,刚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丝毫声音,她的喉间忽然一紧,转眼就眼前发黑。 而那个捏着她喉咙的陌生女子,正捏着自己的嗓子柔声道:“放着吧,别出声。” 然后她便听到那女子用自己的声音应了声:“是。” 眼前一黑…… 扶着侍女的后脑将她放到地面,蹲下的鹤唳并没有站起来,刚才那一幕仅是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此时她死死地上,全神贯注的听着隔壁的动静。 “我都要糊涂了。”羡羡道,“这确实是王之涣的诗啦,叫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鹤唳准备发力了,肌肉的绷紧令她的伤口隐隐作痛。 “名字叫,登……” 羡羡,你找死! “黄鹤楼。” 鹤唳差点一跟头栽在地面上,她一手撑地好不容易稳住,胸前的伤口一阵剧痛,可她全然不理,只是僵在那,眼神惊讶的瞪着地面,双耳竖着。 “讲的也是四大名楼,总是跟鹳雀楼混错,离得可远呢,别闹笑话呀。”羡羡语气嗔怪,“哎,我都差点被你们搞混。” “这样啊……”小满有些小失望的语气,“那等到黄鹤楼再去秀吧,我喜欢这首诗呢。” “那么鹳雀楼的诗呢?”燕舞却还不依不饶,“总有好的吧。” 羡羡无奈:“我听着还没外面那两人吟的好呢,中国文化失落的东西太多了。” “羡羡,别把我们当傻子。”燕舞冷哼,“有样东西,叫投名状。” “……”死一样的沉默。 “你如果一直是这样的态度,以后怎么一起玩?”燕舞轻笑,“你知道我和他现在什么地位,可别到时候指手画脚使坏捣乱的,我们心软,不爱杀人,让你生不如死还是很容易的。” “可是,你影响不了武则天的呀。”羡羡强硬道,“更别提你跟着的上官婉儿了,她虽然有名,是个女官,但到底是个女人,你真以为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姑且当你真心这么想的。”燕舞一点都没被刺激到,“只希望你见过她们的时候,还能这么想吧。” “……”羡羡不说话。 “而且,女皇大人老了呀……她的身体机能在迅速衰老,应该是活不过半年了。”小满的语气轻快,“我其实很好奇,这段时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才没有把皇位传给公主呢?据我所知,后头依然是李唐王朝吧……我知道后头有个李隆基,只是他现在还是个开裆裤小破孩呢,太子又是那么个扶不起的阿斗,儿子女儿被老妈逼死都不敢说话,我倒想问问,是哪路大神横空杀出,夺回了大唐呢?”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喝彩,还有真真道喜声,似有人作出了佳句,众人纷纷祝贺。 有多热闹,便显得这边有多冷凝。 羡羡还是没说话,小满继续问道:“是谁呢?羡羡研究员,能跨国那样的上官婉儿,战胜那样的女皇大人,会是谁呢?难道,就是我们吗?” “你以为你不说,鹤唳就会放过你了吗?你真当我们听不出,你想留在唐朝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吗?我们已经确定鹤唳那晚就在隔壁,肯定听到你所有的话了,你觉得她会听不出吗?”小满的声音犹自带笑,却如蛇一般黏腻阴冷,“都走到这一步了,就不要再抱什么侥幸了……你背叛她了……羡羡,你已经背叛祖国了……我们是你留下来唯一的避风港呢,除了我们,还有谁能杀掉鹤唳呢?” 腾! 羡羡忽然站起来,失控般冲了出去。 “逼太紧了呀。”燕舞批评。 “她还能去哪呢?”小满满不在乎,“要不是她有点用,就算百分百真心,我也懒得带啊。” 鹤唳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她看到羡羡往黄河边跑去,远远缀在一边,却并没有靠近,而是躲在了河堤上的树后,她知道,很快小满会找出来。 她带不走她。 羡羡跑到黄河边已经气喘吁吁,她双手撑着膝盖,表情极为痛苦,嘴里喃喃有词。 “王之涣,七一九年,登鹳雀楼……王之涣,七一九年,登鹳雀楼……王之涣,七一九年,登鹳雀楼……” 她一遍遍念着,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第75章 百里藏秀(大修补充) “你怎么了?” 出乎意料的,鹤唳没等来出来寻羡羡的小满,却等到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严青镕竟然一直在黄河边坐着,羡羡一个大胖姑娘突然冲过来大哭,他想装没看到都难,只能无奈的问了一句,还递了张素白的绢帕。 羡羡一噎,狠狠的打了一个哭嗝,慌忙擦着眼泪,神情讪讪的:“没,没什么……”她忽然一惊,“你没听到我方才说什么吧!” 严青镕挑了挑眉,收回了拿着绢帕的手,神情更加不耐:“不曾。” “哦哦,那就好……”羡羡似乎这时才想起自己和严青镕的“恩怨”来,有些尴尬,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谢,谢谢。” “无恩何来谢。”严青镕要笑不笑的弯了弯嘴角,退后一步,微微一礼,“不打扰了。” “等,等下!”羡羡回头看看,小满靠在鹳雀楼的大红柱子下,远远的望着这边,她有些难受,忍不住叫住严青镕,“我,我一直没机会说,上次,上次真是对不住,我,我实在……” “无需道歉。”严青镕本来紧皱的眉头竟然松了一点,“是我妄为,本不该连累你,该是我的错才是。”说罢,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竟然深深一拜,“方才在下无礼迁怒,对不住。” 羡羡愣了,她本来还泛红的眼眶又迅速积蓄起了泪水:“不是,我,该是我……你不要这样……”她好不容易止住的哭意再次被激发,待严青镕一脸莫名的直起身子,她竟然忍不住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饶是严青镕受到再多小姑娘狂热追捧,还真没人敢这样子的,他一时间脸红如熟,双手高高举着,满脸无措。 鹤唳很想笑,但她忍住了,因为小满这时正往这儿走过来,她准备撤离,刚一动,忽然一顿,回头一望。 严青镕的目光竟然直直的望着这边,眼神警惕。 是虽然没看到她但是已经感觉到有人了吗? 想到严青镕以前是个武师,想来竟然不是浪得虚名,还是有点真本事的。她大大方方的探出一点头,笑意盈盈,在他怔愣的眼神中缓缓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前,朝他挤了挤眼,随后转身离开。 来路上,苏追已经不在,她走了几步,忽然撅起嘴,在一棵树前站定。 青山转了出来,双手抱着一柄剑,神情平淡:“如何?” “干你什么事!哼!”鹤唳头一扭,大步往前走去。 青山跟在后面:“苏追走了。” “哦,干我什么事!哼!” “我钱全给他了。” “哦,干我什么事!哼!” “他救了你的命,那些钱虽不及性命之万一,但终究是一点心意,自此,之前他与你之恩,便清了。” 这下鹤唳终于顿了顿,她怔愣着想了想,回头看青山,危险的眯起眼:“为什么要你帮我还?这是我欠的人情!” “不是人情,是恩情。”青山认真的纠正。 “反正为什么要你帮我还!你走!你把他叫回来!我来还!”鹤唳指着远处,昂首大声叫道。 青山不为所动:“我没有赶他走,我也不会走。”他道,“你去休息,我再弄点银钱,好跟着他们上路。” 鹤唳瞪了瞪眼,提气似乎想说什么,最后憋屈的鼓起嘴,猛地转身大踏步往前走去。 这是她的计划。 跟踪,暗杀,将危险扼杀在羡羡进入政治中心之前。 妈的,死青山! 青山跟在旁边,看起来心情颇好的样子,鹤唳横他一眼:“我不高兴你这么高兴?” 青山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啊啊啊!”鹤唳抓住他的肩膀一顿狂摇,摇了感觉不够,握起小拳拳狂捶他胸口,“你怎么这么讨厌啊!欺负我很好玩吗!啊啊啊啊!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青山站着不动挨了一会儿打,忽然抬掌挡了一拳,鹤唳立刻瞪他:“不准还手!”随后下一拳又被挡住,她立刻大怒:“啊啊啊你还还手!”一顿老拳下去,青山极为轻松的左右一挡,双掌不知道怎么推揽了几下,鹤唳的双臂差点就卷在一起,她来了兴致,又卯足力气攻击了几下,发现青山双掌的动作看似简单,其实手腕和四指都是卸力的助力,动作细微到近乎无形,并非太极那般大开大合,但是几招之间自己有如打在棉花上,动作还被处处掣肘。 她越打越不顺,却越打越开心,当双臂再次被制后正打算上腿,被青山一把抓住,竟然从怀里摸出根绳子将她捆了起来,随后脱下外衫披在她身上盖住绳子,这一套“大不敬”的动作下去,鹤唳竟然没一点不高兴,反而笑得开心:“哈哈哈哈哈好玩!好好玩!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呀?” “乖乖养伤?”青山问。 即使知道这样一答应,自己算是彻底掉进青山的套路中,但鹤唳就是这么任性作死,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乖乖的一定乖乖的!”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青山根本无须或者无所谓真假,立刻毫不拖沓的解释:“藏秀掌。” “不对!你骗人!”鹤唳脑中转速极快,“你当初说的是百里藏秀掌!” “配合腿法,就是百里藏秀了。”青山道,“回去用了晚饭,我给你讲解。” “好好好好!”鹤唳仿佛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被捆着,小狗儿一样被青山牵着往前走,一路上还问东问西的,“这个也是门主专用吗?还是谁都可以学的?” “谁都可学!” “嗨呀,可恶!”鹤唳叫,“怎么可以这么坏嘛!为什么会失传嘛!心痛死我了!” “学会就不心疼了。” “你不会教给别人吧!” “以后要传下去。” “哎现代不用那玩意儿,你别传了,给我一个就行了。” 第75节 “那你也不用学了。” “……” 就在鹤唳考虑要不要彻底色-诱一波来逼青山就范时,青山却没给她任何作妖的机会,在发现她在鹳雀楼那么一晃伤口就差点裂开后,他虽然面色不变,但是却开始严防死守起来。 第二天一早鹤唳醒来便要去盯梢,被青山押着灌了一碗药后,才得知小满和燕舞等人早就就跟着大部队继续往洛阳去了。 这一下可把她气得不轻,差点伤口又崩裂掉,连折腾青山的心思都没了,跳起来要跟上,结果再次遭到捆绑play的对待,青山并不善于言辞,但是行动却很利落,行动间表明的决心也很明确,鹤唳伤一日不好,一天不准自由互动。不听话吊起来喂药,听话了给点小招数做甜头,誓要把鹤唳折腾成健康人才算完。 头几日鹤唳天天担心羡羡突然想通,掏出金手指逆天改命改朝换代,可等到五六天过去,走不了又反抗不了,她只能认命,委委屈屈的配合起来。 至少她心里清楚,养好伤对她来说并无坏处,既然已经追不上,她当然只能乖乖配合,只是有时候想想羡羡的话,总会有种事情刻不容缓的感觉,才会发急的和青山闹闹脾气,虽然都被*,她却从中尝到了甜头,反而乐此不疲,把每次作死都当锻炼,总错觉自己在这与天斗与地斗与青山斗中身手有了长足的进步。 青山并不想阻她进步,每次喂招应对都尽心尽力,鹤唳心里清楚这点,于是对待他的态度也一天天软化下来,从偶尔示弱时露个谄媚的笑,到后来已经能撒娇耍痴抱着人家的腰敢要亲亲了。 纵使如此,青山却并不越雷池一步,照顾她的态度一如既往,从原先郭靖似的追求者,到现在随着鹤唳的态度转变,竟然反而有点像二十四孝的爹了。 鹤唳并不以为意,依然每日黏黏糊糊,巧笑倩兮。 一个月过去了,她终于被青山确诊为健康人,可以下地行走,出门为祸了。 这时候她反而不着急了,又缠着青山把百里藏秀掌给教了,每日早起摸黑的练习,她的天赋其实一般,但是胜在心性坚毅到自虐的地步,半个月功夫虽然不至于融会贯通,但也很是熟练了。 她也不贪心,虽然多学一门技术就多一分胜算,但是已经拖了快两个月,再不出发,羡羡说不定都快登基了。 虽然已经对羡羡综合的能力有了一定程度的估算,可是并不代表她对多年不见的小满和燕舞还能保持精准了解,毕竟双胞胎都能分道扬镳,小正太都能把上御姐,也不知道是世界变化太大,还是她太年轻。 终于,要到出发打怪兽的日子了。 武周七零四年进入了十一月,深秋和初冬交接之际,天气已经渐冷。 街上的人都已经换上了过冬的裘皮衣服或者丝麻絮袍,在气候还没变暖的寒冬,看起来格外寒冷,不少衣衫褴褛的乞儿在街边瑟瑟发抖,他们大多穿的还是破烂的麻布。脚上踏着草鞋,满头跟打了一吨发蜡似的乱发。 这时候还没有棉花,更别提鸭绒鹅绒,一眼望去,冻死这种事情还真有可能是古代的常态。 有青山这个人形atm机在,进山一回就够自给自足,一个多月下来显然已经带着自家小公举奔小康。鹤唳一身全套价值不菲的的毛皮衣衫,脚踏纯手工狼皮靴,看着窗外对街有气无力坐着的小乞丐,面无表情的发着呆。 青山进了屋,大冷天的,他还是一身单衣,拿着一个包裹皮开始给鹤唳打包衣物——他是绝对不会指望鹤唳自己动手的。 鹤唳回过神,坐到床边看着勤勤恳恳在屋里打包家当的青山,缓缓展开一个笑颜,伸出双手大张着,撒娇:“青山青山,来抱抱!” 青山一顿,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上不停,却莫名其妙来了一句:“银钱在袋底。” 鹤唳卡了一下,表情不变,只是笑得更欢了:“我要你呀,我才不要钱!” 青山破天荒的有些怔愣,回神后扎紧了包袱直起身,缓步走了过来,任鹤唳抱住他的腰,他缓缓摸着她的脑袋,薄薄的衣衫感受着鹤唳的双手在他后腰的动作,双眼直直的望着前方,轻声道:“秦王宫中,你击杀春夫人时,便是这个笑。” 这下,鹤唳真的顿了一顿,她没说话,也没再动。 青山垂眸,看着她头顶的发旋,话语中听不出什么语气,似乎是回忆,却更像是感叹:“很好看……” “……呵!”鹤唳的回答是双手一动,沾了强力催眠的利刃割开了青山衣服,在他后腰留下细细一条血线,“梦里多看看吧。” 虽然曾经承受过现代的麻痹气体,也坚强的扛过了远超普通人水平的时长,但短短几天的现代生活,并不能增强青山落后两千多年的抗药性,鹤唳拿来用来对付自家同门的现代麻药对青山来说,依然是极为凶残的,但本该刀落人倒的药性下,他却只是晃了一晃,反而双手紧紧抓着鹤唳,眼睛似乎努力在睁开,眼神不停聚焦在她脸上。 鹤唳站起来,将青山按在了床上,硬生生扯下他的双手,笑容温柔:“睡吧,乖。” 青山探手徒劳的抓了两下,显然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他不再挣扎,神情便温柔了下来,闭上眼似乎是已经睡去,口中却还是含糊的吐出了最后一句话:“梦里,看了,七年。” 他睡了过去。 鹤唳眨眨眼,有些疑惑,一边思索,一边将青山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看着他睡着时陡然年轻了不少的样子,恍然大悟。 “七年!”不就是她离开战国后,青山在那儿多呆的那些年吗! 想明白这点,鹤唳忍不住笑了起来,拍拍青山的脸颊:“看不出嘛,还是个痴情种。”她低喃,“可惜啊,姐姐我最讨厌谈恋爱了。” 她从袋底掏出一半的钱,走了出去,路过街边的小乞丐时,又分了一半给他。 宛如天降的钱币哗啦啦掉入小乞丐的破碗,惊得他整个人弹了起来,没等他说什么,忽然听鹤唳问:“你爹妈还活着吗?” “……”他摇摇头。 “啧,讨厌。”鹤唳竟然很不满意的样子,从小乞丐碗里又抓回了一把,“那比我好多了,不给你这么多钱,哼!” “比父母双亡……还不好的……是什么?”小乞丐还在发愣。 “就是不该死的死了,该死的没死呀,哈哈哈!”鹤唳站起来,大步往前走去。 屋内带出的暖气被外面的寒风一吹,陡然之间所有残留的温馨都消失一空,鹤唳一边走一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到北风中如刀的锋锐和空气中冰寒的肃杀,望着东边,眯眼笑了起来,笑容中说不出的残忍。 “我来了哟,羡羡。” 七天后,鹤唳只身一人,缓缓进入了神都洛阳。 ☆、第76章 远郎将军 “青镕君?这就封了君,看来很得盛宠啊。” “可不是,想想他进城时那盛况,半个东都都一副没见过美男子的样子。” “我看的可是西都的胜者,我可没有看他。” “那我问你,西都的胜者为谁?” “这个……” “哈哈哈!老不休!” 鹤唳斟满一碗酒,朝天一举,一口喝完,算是敬自己的。 她感动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调研两天,走遍全城南北两市的所有酒肆,饭也不吃偷听无数小时,终于听到了一点能用到的信息。 她真的无比怀念互联网,甚至怀念到要买醉的地步,以至于现在终于在北市贫民区一个不起眼的小酒肆里听到三个大叔“不要命的聊起皇家秘辛”的时候,激动的想扑上去挨个儿亲他们一口。 “不过这西都的胜者……” “佑吾扬威队。” “哦对,佑吾扬威队,可真是可惜,其他几城的胜者谁不是风风光光、被夹道欢迎的?偏就他们,原本应该最是风光,三都之一的胜者啊,却被一群男宠夺了风头,真真是,哎……” “还各个是高门大阀的子弟,西都的名门啊,放在这也是了不得的,这个严青镕也真是,啧啧,偏这时候要攀上那张五郎,实在不长眼。” “只要皇上喜欢,有什么可怕的。” “哼,前朝若为妃嫔,尚还能留子嗣傍身,现在得了盛宠,皇上已经……(大叔作势拜了拜)有朝一日,哼!” “你倒是有爱美之心,替那群带把的阉人操心。” “是谁当年想自荐,被评为相貌粗陋赶出来的?” “哼!这男人女人,若要看相貌,夜里灭了灯不都一样,还不如那些实在的,比如……嗯~~哈哈哈!” 啊这可真是中年猥琐大叔必备话题,连看自己“配枪”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不过,听闻那后、宫中,那群嫔、妃们,可是乱得很呐。” “那还怎的,一群带把的爷们,团团坐在那宫里,日日等一个妇人临幸,那劲儿不想法子泄出来,莫不是要聚一块儿绣花么?” “你别说,听闻那六郎就擅绣花。” “哈哈哈哈哈!五郎善曲,六郎善绣,这两个妃子要得值!” “武侯来了!”店家的小伙计在门口嚷了一声,酒肆内喧闹的声音顿时一低,众人纷纷恍若无事的各干各的。 锦衣佩刀的武侯本也是例行巡逻,有两个进酒肆看了一看,不知怎么的有些谨慎的往四面望了望。 鹤唳连忙收起自己充满杀气的眼神——这群打扰自己消息来源的王八蛋竟然还有点底子,果然比未来那些松松垮垮的保安正经点。 那谨慎的武侯真是相当尽职,站在那儿硬是要看到进门那一瞬让自己毛骨悚然的感觉的来源,这让所有人都很不自在,那三个猥琐大叔心虚得脸都白了,终于其中一个略微胆大的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话说明日的球赛,我觉得佑吾扬威队会赢,你们觉得呢?” “这一年听闻还是北都的引弓北望队来势更为凶猛啊。” “非也非也,南边过来的几支马球队也很厉害,像那个什么南雁北飞队,我有友人自南方北上行商,很是称赞呢。” 见这儿聊的都是安全话题,那俩武侯对视一眼,沉默的离开了,酒肆内顿时静了一下。 鹤唳的心都快吊起了,生怕他们不聊了。这和她当年有次接任务竟然和高考第一门考试冲突,而她在拼死完成后得知飞机延迟时的感觉是一样一样的,她心里连绑了这三个大叔怎么刑讯逼供的计划都有了,却听那三人静了一下以后,像是得势的小人一般哈哈哈笑了一通,又道:“再怎么也比不上青镕君厉害呀,那些队伍再怎么打也不过是群粗人,哪及得上几场马球打出千里花名,打出圣人恩宠的?” “可不是,那佑吾扬威队还给夺了进城的风光,听闻上回与载青镕君的牛车在街上相遇,还给了好一顿羞辱呢。” “我瞧见了,啧啧,这一个两个,都是将门子弟,还没动手,就羞得青镕君无地自容。” 好样的,继续八……鹤唳又敬了自己一杯。 “你说一顶天立地的男子,在内雌伏于妇人身-下,在外还抬不起头,活着什么意思。” “就是,嗨,还不如我们哥儿几个,赚赚辛苦钱,闲了吃吃酒痛快!” “就是,干!” “来,干!” 鹤呖也顺势举杯,朝他们偷偷敬了一下, 活着什么意思? 鹤唳偷偷笑起来。 当然是为我服务啦…… 她站起来走到店家那儿,一边掏着钱袋一边朝那三个大叔抬抬下巴道:“算钱,连他们的一起。” 店家有些发愣,一边给了数,还是忍不住问:“这,为何啊?” 鹤呖把钱一拍:“谢他们拯救了全人类。” “啊?” 她乐呵呵的走了。 ……出门没一会儿,她又伤心了。 在鹤呖眼里,没什么困难是解决不掉的,或者说对她来讲,没什么事能被称为困难。 但现在她还是被难住了。 如果说汉朝因为和前秦相隔不远,还能暂且适应的话,近千年以后的唐朝,就算对现代人来说依然还是古代,但是其中的差别之大,也只有都穿越过,才能感受到伤害。 比如几何形增长的人口、日益规范的政治制度和越发严苛的城市管理,都给她的行动增加了难度。 第76节 虽然怎么都好过满天卫星满地摄像头的现代,那儿一个义务教育文凭的保安耳朵里都有耳塞,随便谁在安检口站一天就知道怎么分辨金属和危险液体,搜身的都仿佛有权要求你脱鞋解皮带,只要穿制服的是女的就能不论男女随便往身上摸,手持金属探测器淘宝价只要五十块还包邮…… 在人流中像个刚进城的刘姥姥一般傻站了许久,鹤唳终于确定了自己遇到了难题。 该死的阶级。 她要接近佑吾扬威队。 但她进不了驿馆。 听说各地过来的马球队都被安排在城内的各大驿馆里,这佑吾扬威队号称所有参赛队伍中平均地位最高的明星球队,自然被安排在了离皇城最近的明义坊的明义驿馆内。 驿馆与客栈还有旅店是有差别的,它相当于国宾馆,但却自带审查制度,不是谁穿全套正装就能进去的,这儿没人带领或者没邀请亦或是没介绍信都进不去,可这次,她不能偷偷进,她得用正当的方式见到里面的人,否则很难被信任。 鹤唳反复确认自己的任何试探都有可能被驿馆里的人当成可疑分子后,回到旁边的食肆里坐着,查看自己的计划到底是不是可行的。 想要成事,她必须进宫。 羡羡如今应该就住在宫里,或者与燕舞一起。她倒是想混进去,可现在的皇城可没那么好进,连严青镕这种野生的武士都能察觉她的所在,随便一个巡逻贫民区的武侯都能感知她的杀气,这个年代的武者在武力上尚不知与青山那一代的神人有多少差别,但是数量和经验上那真是大幅度增长。 一个两个……五个六个那随便对付,再多点人她也只能哭着逃跑,更遑论那皇城里满满当当全是水准以上的禁军。 但是,她又不能走那种正常的动辄奋斗十几二十年的路线,也不能与那群“王的男人”为伍,那她能借用的,自然只有与“外戚”相对的世族大阀的力量了,而目前她能掌握到的最接近这股力量的人,就是那群“名门之后”。 好久没处心积虑混“实名制会所”攀富二代了。 办公环境真是越来越恶劣。 一把辛酸泪。 仔细观察到宵禁,她终于确认自己目前守株待兔的计划还是不成熟。 虽然这明义馆并不沿着直通皇城的定鼎门大街,所以还算隐蔽,她若要搞什么事情,一时间还传不开。 但还是有传开的危险。 凭自己那些同门利用耳目的能力。难保不听到什么蛛丝马迹。 真是愁死个人。 她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回去闷头睡觉,决定第二天看了佑吾扬威队的比赛再说。 第二日,佑吾扬威队对阵南雁北飞队。 鹤呖当然没有正经拿到票,但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那随便看一场免费的球赛自然是小意思,可惜的是这个外面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她却完全没有好好利用,整个球赛的过程,她都在观察。 观察观众,观察球员。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身体语言,除了观众外,球员在高压状态的每一个举动几乎都出自本能,可以直接体现他们的性格、为人、智商、身体状况……和社会关系。 她的眼神顺着看向观众席。 地位略高的观众中,百分之八十是佑吾扬威队的后援团,其中父亲身居高位,有可能是军中将领的就有两位。另外也大多是阀门大户,最差也有两个官员照看,显然佑吾扬威队号称“天之骄子” 也并非浪得虚名。 一场球赛结束,佑吾扬威队势如破竹,虽然与南边来的南雁北飞队同为客场作战,可全场的震动欢呼都仿佛他们就是主场球队,十个青少年意气奋发,骑着马儿满场转圈,引来香帕花朵无数。 其中一个最是年轻的少年,他红衣白马,在比赛中奇招频出、技艺精湛、敢打敢冲,数次引来满场欢呼,赛后又因立了大功被年长的队友挨个儿夸赞,此时兴奋得绷不住故作成熟的脸蛋儿,笑得眯缝起猫儿一般的大眼,连牙龈都露了出来。 鹤呖混在花痴的大姑娘小媳妇中冲着那孩子也兴奋得又跳又叫。 “远郎!远郎!” “小将军在看我!小将军啊啊!” “你太棒啦!李远佞!就是你啦!”鹤呖的尖叫刚出来就淹没在声浪中。 然而毫无所觉的李远佞还是傻乎乎的朝她的方向挥了挥手。 “哎哟,还带心灵感应的呀。”鹤呖笑眯了眼。 ☆、第77章 真实谎言 李远佞,虚岁十五,右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二儿子李承诫的长子,即李大将军家二房长孙,一直居于长安老将军府,这次趁着比赛到洛阳自然是住爷爷家,到顺便看望爷爷和大伯李承训。 喜好马球、打猎、郊游、习武和收藏宝刀,性格……中二期。 不管长安还是洛阳,他到哪儿都是名门贵胄,小公子比赛之余和小伙伴一道四面游玩,鲜衣怒马意气奋发,过得分外自在。 这次共十六支马球队到达了神都,按照隔一天一场的速度来看,少说也要两个多月才能进行打到半决赛,故而这阵子在城内但凡遇到扎堆的马队,十之七八都是马球队员,其中最为洋气俊美的,那必然是佑吾扬威的队员了。 不管走到哪里,他们都像聚光灯一样吸引着周围路人的视线,武周的洛阳承继了“天可汗”太宗以来独属于长安的盛世繁华,别说唐人,就是开春进贡或者前来游学的外邦人士都被这气氛和马球的魅力所影响,追逐起独属于这个秋冬的潮流来。 平时只在各自领域等人采撷的美人蜂拥而至,以各种形式接触着这群健康又美型的天之骄子,有的渴望能长相厮守,有的也只期盼露水姻缘,几天时间洛阳城内处处桃花,竟似春天又来了一遍。 这当然方便了某些心怀鬼胎的人。 鹤唳拿出了脑残粉追星加上狗仔队抢热度的劲儿,硬是在短短几天将一个少年的喜好和行动规律摸了个遍,其详细和精确程度已经达到了过去拥有网络和监视器的水准,编写一个程序出来差不多可以让一个机器人完全复制他的生活。 比如宰相张柬之家的公子出现后,如果递了拜帖进去,那不是诗会就是庙会,出了门如果右转那便是诗会,左转那便是庙会。如果没有递拜帖,只是站在门口等,那目的地不是青楼就是会所,青楼的话出门往东,会所的话,往东是个会作诗的妹子,往东北就是个会跳舞的妹子…… 以此类推,李远佞在洛阳的所有大小关系和行为活动都被她织成了一个细密有条理的关系网,根据亲疏远近和他的个人喜好环状往外,直到再没别的可能为止。 而从这张网上所体现的所有信息,都把小李公子的整个人由内往外的展现了一遍,误差绝对不超过百分之五。 一遍遍回忆着脑内的网络,鹤唳终于确信,这个小家伙,已经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可以行动了。 李远佞很气闷的坐在云兮楼的二层雅间中,面前楼下胡人女子跳着激情妖冶的回旋舞,鼓点声勾起一阵阵欢呼,楼下的商贾纷纷各出奇招企图吸引台上美人的注意,本来热闹却高雅的场景顿时一塌糊涂。 “爷,请用。”柔嫩的女声从旁边传来,丰腴美丽的女子递过来一碗清酒,笑意温婉。 “走开!”李远佞一把推开,“让我一个人呆着!” “可是,小相爷吩咐过……” “他是吩咐我!又不是吩咐你!我还不能吩·咐你走吗?!” 被这么吼了,女子不以为意,起身优雅的福了福身,从容的走了出去。 “哼!”李远佞一口喝掉杯中酒,看着桌上圆润饱满的葡萄,抓起一把就扔了出去。葡萄一颗颗砸在门上,咕噜噜的滚了开去。 “自己去寻欢作乐……”他咬牙切齿的倒酒,“拉着我做幌子!可恶!可恶!谁说我什么都不懂!他又知道什么,我可……” 门忽然被打开,一个人滚了进来,转身的时候立刻关上了门,速度之快,小将军都没反应过来。 “你!”李远佞猛地站起来,手下意识的往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该死!”他低骂,今日被拉来得急,他没来得及拿佩刀! 刚要张嘴喊叫,却在那人抬头的一瞬止住了。 这是个瘦弱的女子,衣服已经被鞭子抽烂,透出满身狰狞的血痕,她的脸是唯一还白净的地方,一张小脸明眸皓齿,脸颊上却遍布干涸的泪痕,她的眼中满是绝望和惊恐,在看到他摸着腰间的手时,甚至流露出一丝狠意。 她单膝跪在门前,一手撑地,一手微微握拳,全身紧绷,像只蓄势待发的受伤的小豹子。她的手腕处有捆绑勒出的血痕,显然为了挣脱捆缚她几乎磨断了手腕,垂下的手上满是鲜血。 她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泪痕。 泪痕全变成了血痕。 她咬紧了牙关,眼睛微微眯起,忽然往后看了一看。 李远佞也听到了,粗重的脚步声快速的靠近,转眼就接近了他的房门。 女子的神情越发绝望,可周身的狠厉之气更盛,她急促而小心的呼吸着,无视呆滞的李远佞,直接扑向另一边的窗户,她探头往外一看,犹豫了一下。 虽然临街,但这是二楼。 连李远佞都替她紧张了,此时门口已经有人敲门,一个温和恭敬的男声问起来:“李公子,小的是这楼子的管事,有些要事,可否进来禀报于您?” “额……”李远佞一愣,他往窗边一看,发现那女子竟然不见了!窗户大开着。 真跳下去了?! 他连忙奔过去看,却发现那女子确实在窗外,双手却紧紧巴着窗沿,吊在半空中,见他探出头来,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表情冷硬,可眼泪却掉了下来,她压抑的呜咽了一声,却没说出一句求救的话。 “李公子?”外头催促之意明显,似乎已经有了破门而入的苗头。 李远佞无暇多想,他一把按住那女子其中一只摇摇欲坠的手,回头见那形容儒雅的管事真的自己进来了,立刻横眉竖目:“我正要问你们!什么血淋淋的东西都敢往外放!刚才是有个人开门,见我在里面就跑了!爷可受了大惊了!” “血淋淋?”管事似乎有些疑惑,他四面看了一下,对着大开的窗门多望了两眼,似乎确实没想到会有人能这样巴着窗外,便不顾李远佞的质问,连连道歉,又着人送了赔礼的酒水点心,才关门离开。 此时李远佞分明感到手下巴着窗户的手已经剧烈颤抖,仿佛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他连忙探出窗户,双手抓住女子的手腕,只摸到一手让人毛骨悚然的黏腻,这一抓力道之大,硬是让硬气如铁的女子都疼得哆嗦了一下,她倒吸一口冷气。 “你上来!爷送你出去!”李远佞想让她放开手,“这楼子果然不干净,你放心,你家在哪,我带了你去找,如果能找到拐卖你的人,我定还你个公道!” 遇到了生的希望,女子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下来,可却没见柔和,也没有嘲讽,反而平静的问了一句:“你也是来女票的?” “额……不是,我,我有家训,我没,你看我房里没人!” 李远佞慌张的解释并没有带来预料的效果,女子只是笑了一笑,轻轻的应了一声:“恩,我信你……谢谢。” 说罢,她双手猛地一挣,脱离了李远佞的桎梏,仰天倒了下去! 月光下,她的眼中竟然有些淡淡的笑意,与方才那般坚毅狠厉相比,竟然有种让人惊心动魄的感觉,李远佞呆呆的看着,一声惊叫就堵在喉咙里,他半个身子探出窗户,傻傻的看着女子摔在在一楼的飞檐上,又顺着屋檐平平的滚到了地上,深巷中一片漆黑,在身后青楼热闹银糜的声浪中,安静得犹如深渊。 像死了一样。 李远佞傻站了很久,才如醒了一样,他飞奔下楼,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路奔到小巷中,借着月光急切的寻找了很久,只看到一片血痕,绵延到远处,逐渐断掉。 他站在小巷中,怅然若失。 “李公子!李公子!”听了通报的管事带着几个手下追了出来,连带的还有这云兮楼的老鸨子雁妈妈,看到那满地的血,尖叫了一声:“哎呀呀!这,这这!谁下的手?!” 没人应答,李远佞怒火丛生,回头骂道:“谁下的手,是本公子不成?!” “公子,公子,小的有罪,您受惊了,只是这贱妇……” “你们拐卖女子,滥用私刑,此事我必要告知张兄,给楼中其他受害的姑娘一个交代!”李远佞一股豪气油然而生,声音响亮笃定。 管事和老鸨顿时懵了,连要解释什么都忘了,只是跪下来连连磕头告罪,却拦不住侠魂附体的李远佞前去寻找相爷公子的脚步。 “到底谁打成这样的!”见李远佞走远了,管事怒喝,指着老鸨,“你个恶妇!不是说了要先养出个人样来再行调=教吗!此女如此孱弱不知反抗,何须用刑!” “你个死人!我在前头那么多事!谁有空去折腾那丫头!我午时去看她时,她还好好吃着饭,谁闲着去打她!” “这么多血!难不成她自己动的手!” “定是你手下手脚不干净,起了银心,才把她弄成那样!”老鸨坐在地上大哭起来,“那是个好苗子啊!那眼神那身段,若将养些日子,胖出个人样来,必能艳冠神都呀!啊呀呀!好气呀!就这么被逼跑了呀!你手下那些杀千刀的呀!一定要找出来啊啊!” “找!”管事也气绿了脸,“看谁敢手脚不干净,我要他好看!” 看青楼的一群人蔫了吧唧相互埋怨着走远,阴影中,一个环绕着血腥味的角落里,嘴里咬着一脚绷带在给自己包扎的鹤唳,无声的狂笑起来,笑得好不容易扯紧的绷带又松了开来。 第77节 李远佞,虚岁十五,右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二儿子李承诫的长子,即李大将军家二房长孙,人称小李将军,擅骑射,爱马球,打猎一流,却仆从成群、跟班无数,自己的猎物,连剥皮都有人代劳。 满心的英雄梦和侠骨柔情在一声声小李将军的呼唤下变成了一个在胸腔不断充气的气球,在这太平盛世无路可走,即将沦为一个自己都讨厌的纨绔子弟之时……总要有个蛇精病,拉他一把。 这个计划名叫,真实的谎言。 第一步,勿忘我,完成度,百分之百。 ☆、第78章 言蟾小筑 就算是古代,也不是天天有械斗和灭门惨案的。跌宕起伏的刺激生活从来只存在于小说中,比起历史书上动辄隔了十几二十年一次的战争,事实上有些古人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腥风血雨或生离死别。 所以大半个月过去了,李远佞还是有些魂不守舍。 他做梦都在一遍遍回味自己在云兮楼的所见所感,那么一个瘦弱的女子在进门后的一举一动都将刚柔并济体现到了极致,她的眼神灼热而清醒,鲜血浓烈而刺目,在她路过他毅然奔向窗户的那一瞬,他甚至能闻到一种像金属一样冷冽的气息,充满了一种熟悉但又陌生的味道。 像沐浴了腥风血雨的长辈一般杀伐果断,但又因为她的身份而更显得陌生。 总结下来似乎只有两个字能形容,神秘。 这对一个顺风顺水了十多年,看来以后会继续顺风顺水,却还怀有些英雄情结的男孩来说,真是莫大的刺激。 怎么让她走了呢?他无比懊恼。若是她能跟他回来,他肯定能找最好的大夫给她疗伤,帮她找到亲人,如果她没有亲人了,那以他们家的本事,安排一个孤女,还是绰绰有余的呀! 再怎么都好过现在她生死不明、不知归处。 可别到死都觉得他李远佞是和那些女票客一样的人啊! 虽然悄摸悄托了兄弟去满大街寻找那女子,但他心里就是觉得这人肯定是再见不着了,如果不是死了那便是躲得远远地,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他和好兄弟把这云兮楼丧尽天良的管事和老鸨子整得哭爹喊娘的这一幕。 虽然到最后都没查出到底是哪个混账向那女子下的毒手,可云兮楼这阵子是真的不敢开张了,至少要等羽林大将军家的小公子走了才成。 又是一场马球比赛过去,这次李远佞有些不在状态。 幸而他本来也只是作为一个奇兵,专门用来打乱对方套路的,主力们的状态还都完好,正常发挥之下还是成功晋级,继十六进八以后成功八进四,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就是最严酷的三甲之战了。 赛后,所有人都觉得小家伙这样下去不好,决定带他娱乐一下,一群人相互扯着,呼朋引伴的去了一个会馆。 会馆从名字看是有别于青楼,但实际上两者却也只是现代私人会所和普通夜场的差别,会馆大多是一个或组队的若干妹子镇场,这些妹子能一人担起一个娱乐场所,自然是有本钱的。 艳名远播那是门槛,其后必须身怀绝技,或有大才、或擅音律、或是舞艺精湛,不像青楼专接待寻欢客,她们首先是卖艺的,其次才是卖身的。 这样的妹子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泡的,不仅要拿钱砸,还要有权势地位,最狠的还要求有盛名,一个个把品牌经营的理念发挥到了极限,恨不得把自己打造成天上的仙女,下凡造福人类*丝的。 不过再怎么拽,到底还是服务行业。 言蟾小筑看名字没什么名堂,里面却藏着一个风月俏佳人,花名宫月,平时喜欢作道姑打扮,一身广袖长袍,手握玉柄拂尘,身形相较时下流行的丰腴之美略瘦一点,但也是圆肩丰乳,玲珑有致。 这次佑吾扬威队的男子天团打了胜仗,当晚就来了言蟾小筑这儿,宫月不知道有多兴奋,得了消息光准备就用了整整一个下午,待那些公子来的时候,却又故意弄乱了一点摆设,显得随意平常。 比起曲意逢迎,那些公子们更喜欢这种日常的调调,如果有个更有种的敢试试引他们倒贴,估计会更有效果,只是她还不敢试。 领头进来的就是这次的带头人,也是最近她最年少多金的凯子,当朝宰相张柬之的孙子之一,张铎。 张柬之早年是受狄仁杰引荐上来的,虽然仕途几经沉浮,但有女帝最仰仗的臣子保驾护航,最终还是登临了这大唐官场的顶端,且不负狄仁杰的保举,继承了他耿直敢言的作风,让治国风格深得太宗精髓的女帝又爱又恨,一路青云直上,门楣兴旺,在现下的政坛,也是一个中流砥柱。 张铎今年刚刚加冠,作为宰相家满山满谷的男丁之一,和二房长子李远佞一样没什么事业压力,确切说佑吾扬威队里这一群吃饱了撑得玩马球玩到能打职业联赛的富二代都一样,大家很有共同语言,身为地头蛇,有什么好吃好玩的自然要分享,发现自家兄弟状态不对,当即大方的请客邀众人一起到红粉知己这儿松快松快。 等众人已经围坐起来开始在玩时,张铎找个机会私下里拉住宫月,给她指不远处独自垂头丧气坐着的李远佞:“那是右羽林卫大将军家的小公子,这阵子遭妖精迷了魂,仙姑姐姐可得帮弟弟拉他一把。” 宫月听了,手里拂尘一挥扫了张铎一下,嗔道:“小相爷打趣奴家呢?你挂心人家被妖精迷了魂,奴家倒要问问,前阵子又是抓人又是找人的,小相爷又是被云兮楼哪个妖精迷了魂呢?” 张铎嘿嘿一笑,却不明说:“姐姐休要乱想,弟弟总归还是最向着你的,那儿的庸脂俗粉哪及得上姐姐分毫!” “那你还一个劲儿往那儿跑!” “这不是为了我兄弟嘛。”张铎一脸无辜,“宫月,他们还等着呢。” 宫月一惊,这就喊了名字,显然小相爷对着她是没打算压着坏脾气,她当即一笑,给他抛了个媚眼,随手拿了杯酒悠悠然走到李远佞旁边一福:“公子安好,奴家敬公子一杯。” 李远佞虽然骄傲有些任性,但教养还有,他一口干了杯中酒,大眼睛看着宫月,一副等她说话的样子。 “公子似乎心情不佳,”宫月顺势坐到他身边,“今日的比赛打得甚是精彩呀,公子为何低落呢?” 李远佞看看她,眼神下意识的瞥过她的脸、肩、胸、腰,宫月心里暗笑,微微挺了挺胸,拿了颗葡萄递过来,笑意嫣然:“公子,请?” 李远佞乖乖的张嘴咬住了葡萄,嘴里鼓鼓囊囊的吃着,一边吃一边继续打量,摇了摇头。 “怎的?不好吃么?” “太胖了。” “啊?” 李远佞摇摇头,转开来:“我不要吃,你太胖了。” “……”饶是宫月八面玲珑,此时也不由得望向张铎,有些无助,“这,是夸赞吧?”她定了定神,“谢李公子称赞。”她语气有些虚,强颜欢笑,“若论圆润丰腴,奴家尚不及隔壁的姐姐呢,李公子谬赞了。” 李远佞没说什么,他吐了葡萄核,左右望望,自己捞了葡萄盘子过来捧着吃,一颗又一颗停不下来,吃得像个自闭儿童,似乎完全不想搭理其他人了。 宫月当然明白李远佞不是在夸赞了,她并不生气,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时不时顺着一旁热闹的玩乐声招呼一下,没一会儿,她便起身应其他几位的要求去抚琴一曲。 正摆好了琴,焚香净手之时,门外忽然一阵喧闹。 一个小厮一脸慌张的冲了进来,叫道:“月妈妈!恒国公、邺国公来了!” 妈妈是这个小筑的管事,其实就相当于宫月一个人的老鸨子,人人都叫她一声月妈妈,她十多年前就在这小筑中做事,从顶梁柱做到现在带顶梁柱,也是个风韵犹存的富态大妈,此时她一脸惊讶:“哎呀,怎么的,老身没接到消息啊!” “怎么回事?”张铎一脸不耐,“他们来做什么?” “哎呀爷你们莫急,老身去去就来,去去就来,女儿,你招待着!”月妈妈圆滚滚的弹了出去。 “往日这些日子,恒国公和邺国公会带好友来此吃酒。”宫月款款迎上来,“今日我们是挂了谢客贴的,专程等诸位来,小相爷你万莫生气啊。” “哼!”张铎直直站着,其他人虽然在洛阳都略有亲故,可当然远不如他是洛阳土生土长的贵公子,自然要站在最前头,远远见门似乎开了,他咧嘴冷笑一声,“哟,女支子逛窑子,省亲不成?” 一旁宫月脸色一僵,勉强的笑了笑,还是道:“小相爷……” “我道谁这么大面子,让我们宫月姑娘都关门谢客,这不是神都最炙手可热的……什么来着?”一群人径直走了进来,领头一个男子长发披散,一身素淡的白袍,长眉凤眼,高鼻薄唇,一张脸拆开看五官个个顶尖,合起来更是帅得不可方物。 他身旁站着一个略矮一些的男子,绛红的绸衣上绣着大朵的牡丹,面目较前面的男子更为清秀一点,头发虽然披散,但在鬓角编了个小辫儿,虽然这般穿着打扮,但却丝毫没有女气,看起来舒朗柔和,笑意浅浅。 他们身后则还有四五个人,有英挺男子也有中年官员,双方皆站着不动,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奴家见过恒国公、邺国公!”其他人都斗鸡一样站着,宫月也只能跪下,她原也不需要这般大礼,可此时这样的气氛下,她宁愿跪在那儿面对地板,也不愿抬头掺和这个烂摊子。 “宫月啊宫月,老远就闻到你自家的百蜍香,我就道你肯定偷偷窝在这儿给人抚琴了,怎的跪下了,起来起来,继续继续。”牡丹男似乎很会调节气氛,一边扶起宫月,一边对身旁的白袍男子道,“哥,这是佑吾扬威队呀,你怎的总记不住。” 显然,这就是恒国公张易之的弟弟,邺国公张昌宗了。 “嗯,佑吾扬威。”张易之淡淡的应了一声,眼神扫了一下一旁,球队几人初出茅庐,都没什么表情的与之对望,张铎更是似笑非笑的站出来:“二位国公果真名不虚传,擅闯美人乡,擅夺美人恩啊。” 这样的话听多了,打到他俩身上不痛不痒的,双方年纪相仿,可张家兄弟分明更有经验,对视一笑,张昌宗道:“小相爷就算嫉妒,也不要如此沉不住气呀,若是心里向往,与兄弟说一声,定会倾力向皇上举荐您,以小相爷的资质,虽然容貌体态上略有不足,但凭你出身尊贵,就冲着相爷的面子,也定会盛宠不衰了。” 他说着,仿佛真的替张铎“盛宠不衰”高兴,还诚恳的笑了起来:“我们兄弟俩出身贫贱,当不得圣恩,只盼小相爷到时候,能提拔我俩一下呢。” 这一番话说得像是往张铎心里满满的浇了一盆火油,他都快炸了,宫月此时站了起来,连忙抓住张铎的袖子,强笑:“国公大人莫说笑了,奴家好不容易迎来这么多贵客,你还说保举来保举去的,岂不是让奴家不好过吗……说来,今日不少生面孔呢。”她强行转移话题,作势往张家兄弟俩身后探看。 “对你是生面孔,对他们可不是。”张易之说着,也不介绍,袍子一撩就坐在了琴前,早有机灵的仆人上了茶水点心,他握着杯子,“都坐吧,听说你有新曲,可不能闻而不入。” 宫月有些尴尬,一旁张铎已经呼哧呼哧喘上了气,正想找兄弟干这群男宠,却见球队诸人表情都有些诡异,看着刚刚坐下来的一个人。 此人就近坐下,一直不出声,此时坐在了同为角落的李远佞旁边,也是昂首挺胸,丝毫不注意其他人的目光。 李远佞方才一直吃葡萄看好戏眼睛滴溜溜的,他们家是世代武将,张铎家政坛顶梁柱,都是被枕头风吹了好多年没吹死的类型,与张家兄弟这群媚上的暴发户早就明火执仗干了多年,根本不需要虚与委蛇,此时直面耳闻多年的撕逼现场,他看得很是开心,只是知道自己斤两,忍着不添乱而已,可一眼看清旁边坐下的是谁,他立马炸了:“啊!你!” 那人瞥了他一眼,面容僵硬,怡然不动。 “咦!!!”熊孩子极为夸张的发出了一声嫌恶的声音,抱着葡萄盘子往远处平移了一会儿,才放心的拍拍胸口,一脸天真道,“我娘说,无耻,是会传染的!我要离你远点!” 他年纪小,看起来也特别乖张任性,这话说出来毫无违和感,一时之间张家兄弟都眯着眼看了过来。 “阿远,他是谁?”张铎仿佛看到了好戏的苗头,兴致勃勃的问。 “这个啊,我们的手下败将!”李远佞倒没显得特别骄傲,“长兴武馆的武师,严青镕。”他笑容很是嘲讽,“他打了一手好球呢,只是可惜,如果不是急着赴京承恩,如今来这,说不定就是另一个身份了呢,哼哼!” 话虽难听,但他对严青镕实力的认可却也直白的体现了出来,严青镕本来脸色僵硬冷凝,闻言竟然惊讶的朝他看了一眼。 “看什么看!别看我!恶心!”李远佞又跳了起来,“你还不如一个女子!人家受辱都知道拼……哎呀!” 他忽然一个倒仰,朝后一摔,后腰正磕到一块突出的假山上,他好不容易站住,捂着后腰,脸露痛苦之色。 “怎么了?”周围人纷纷问。 “嘶!”李远佞面色清白,“好像,崴了下……” “噗!哈哈哈哈!”一旁张昌宗毫无风度的大笑起来,连带身后那些战战噤噤的官员也吃吃发笑。 严青镕坐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起身,弯腰探手往李远佞脚踝按去,却被一个队员一把打开怒喝:“你做什么?!” “在下是武师。”严青镕沉声道,“这样子,似乎不像崴了。” “要你管!滚开!” 严青镕立刻收回手,站直了冷声道:“那请便吧。” 小将军受伤,自然不会久留,被一干兄弟灰溜溜的抬了出去。 宫月暗暗松了口气,原本以为他们走了,貌似来找茬的张家兄弟会就此离开,却见张易之纹丝不动的坐着,还一脸不耐烦的催促:“怎的,不弹了?” 张昌宗一脸无奈:“宫月姑娘,我们真的来听琴的。” “好,好。”宫月连连点头,凝神抚起琴来。 悠扬的琴声中,小筑里的一切都是安静的,严青镕如一尊僵硬的石像坐在角落,表情冷硬,眼神空茫。 突然,他往假山后看了一眼,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刚才李远佞跌跤的地方。 一块圆滚滚的鹅卵石,突兀在烛火下反射着跳跃的光。 看了看隐在假山后回廊边上那一圈流水下的鹅卵石,他挑了挑眉。 似乎是发现了有趣的事,他死寂如渊的眼中,终于有了一点生气。 ☆、第79章 遭遇人熊 鹤呖回到自己的茅草屋中时,已经月上中天。 简单吃了两口东西,她坐在草席铺的床榻上,出了会神。 第78节 心是振奋的,但是身体却真的疲劳。 半个多月前在云兮楼里的苦肉计那绝对没掺半点水分,趁着看守自己的人离开,她死命的抽打自己,以至于身上现在还有些尚未痊愈的血痕,时刻提醒她现在正在计划进行时。 她故意穿着粗麻的衣服行动,感受着粗砺的布料摩擦着全身的伤口,不断折磨着她可怜的愈合力。 这身伤还有用。 到附近的林子里又布置了一番,她总算坐在了自己的桌前,拿出一张纸一步步对着自己的行动计划。 纸上寥寥几个字使她的计划看起来很简单,但是每一步都包含着无数可能,像她编织的李远佞的关系网一样,同样存在一个拥有程序语言一般的计划网。 从毋庸置疑的“人肉李远佞”,搜集他所有的信息之后,就开始各种寻找机会制造巧合,务必让小将军记住她但是不怀疑她,心系她以至于愿意帮助她。 这个度很难掌握,可是却非常有意思。 李远佞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世界上有一个人这样关注他,从他早上起来到夜间入睡,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一双眼睛用尽办法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满心满眼全是他,脑中考虑的全是他,甚至到后来还会以预测他下一步反应为乐,目前预测的准确度已经直逼百分之九十。 细思起来,还是恐极的。 鹤呖有时候站在角落里看着远处一无所觉的小将军时都忍不住想笑,想象有朝一日李远佞要是知道了,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她做的还远不止于此,不仅要掌握,还要控制。 就好比前两日言蟾小筑之行,若不是她在暗处及时滚出鹅卵石弄翻李远佞,不知道这个满脑子里“奇女子”的小破孩能说出什么爆身份的东西来。 不过好像又被严青镕察觉了,这个唐朝吴彦祖看来还真不止脸好看。 还好他似乎没什么心情掺和进来,目前来讲,一切发展井然有序。 小屁孩的腿既然没废,在小筑里丢了这么个大脸,小伙伴们为了开解他,早就口头约定过的年前最后一次围猎,自然是势在必行了。 而放弃了诸多大小机会,将一切赌注都放在这次围猎的鹤唳,也已经蓄势待发。 洛阳城外的业冬猎场隐在一片山林中,与皇家猎场接壤,但地域更加广阔,相比皇家猎场某些地方固定圈养着一些猎物来取悦王孙,业冬的猎物自然是更加天然散漫,也就更为难以追捕。 所以一些本来就有资格去皇家猎场围猎的贵族子弟偶尔结伴去业冬猎场时,都会下意识的去与皇家猎场接壤的那一块地方,虽然是一个密林丛生的小山坳,但是却从不缺放养的猎物。 纵使年少气盛,但是初来洛阳的李远佞刚一来就被张铎秘授了这一“秘密基地”,自然是毫不犹豫领了这份好意,虽然贵族的私人猎场都会放养猎物,但哪比得过皇家手笔。之前三回,回回往这儿溜,虽然不至于拔得头筹,但却总是收获颇丰,很是得了一番称赞。 张铎虽然把这当秘密基地使唤,可他到底是来了无数次了,并不像李远佞这样的热衷,待把众多小伙伴带到,就让所有人自由活动去了,坏笑着看李远佞假装跟着大部队忙活了一会儿,随着人群的散开,打着马一溜烟去了“外挂区”。 他大概是有些心神不定的,站在远处犹豫了一会儿,想想每个人都有猎场的扈从不远不近的跟着,总不会出事,便管自己进了猎场配备的帐篷,吃酒听曲儿。 “哎哟,真是好样的。”远远观察的鹤呖就担心张铎这回突发奇想跟上,那计划就要复杂的多,见他这么“自觉”的放李远佞独行了,当场给他点了个大大的赞,哼着歌儿一路追着李远佞过去。 进了那个小山坳,就是她的副本了。 李远佞顺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快马,很快便到了接壤处的小山坳,后面侍从自然是清楚这块地方的猫腻,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但此时虽然已入深秋,常绿植物依然茂盛,还有地方落叶没膝,转眼就丢了小将军的踪影,更别提听到一点声响,他这才着急起来,拍马往前赶,顺带叫着:“李公子!李小将军!” “在前面!”李远佞听到了,不耐烦的回声,“别吵!吓走了我的猎物!” 听声音还不远,侍从有点放心,但看不到人还是不安,只能委屈的回:“小公子!你慢点成吗!就算猎到了猎物,也得有小的给你提着啊!哎哟!”话刚说完,他的马忽然一拌,摔倒在地,他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扑到了前面,旁边传来马儿沉重的身躯跌进落叶堆的声音,他自己也摔到了落叶上,心里正庆幸幸好有落叶接着,就听马儿忽然一声长嘶,他正看过去,余光瞥见什么东西凌空飞来,正砸在他额头上。 侍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暗处,鹤呖蹦蹦跳跳的走过来,马儿身重蹄轻,在软绵绵的地上起来困难,但很快便门起身了,见到来人,一向温顺的马儿竟然惊恐的嘶叫起来。 鹤呖笑眯眯的走过去抱住马儿的头,摸摸它顺滑的鬃毛,柔声道:“你乖乖哟,我送你个小礼物,嘻嘻!” 说罢,她起身,拿出了一个陷阱夹,直接夹到了马的后蹄上,马嘶鸣一声,蹄子挣动了一下,又痛得叫起来。 “哦哦乖不要动哦!”鹤呖一边埋头干活一边慈祥的哄着,“你只要不动,就不会废哒,你这么聪明,肯定会明白的吧!”说着,她专心致志的去与马儿对视,马儿自然get不到,但还是安静了下来,动比不动更痛,畜生这点还是分得清的。 这夹子硕大,一头连着铁链,鹤呖将另一头紧紧固定在旁边的树桩上后,确保马儿挣脱不了,便又去观察那侍从。 她原本用来砸他的是随手捡的石头,她拿走了石头,将侍从挂在马上的箭筒拿来,一角在他额头抹了点血后,仔细的放在原本放石头的地方。随后她按了一会儿侍从颈间一处穴位,使侍从因短暂缺氧陷入更深的昏迷,又四面打扫了一下看没有疏漏了,才站直了夸张的抹了把汗。 锁住识途老马,弄昏会坏事的侍从,再不会有人打扰了。她望着密林,一脸温柔:“亲爱的,接下来,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李远佞打了个冷战,他咬牙低骂了一声。 侍从喊得固然有理,可却反而激发了他心底里的潜望和叛逆。 打了那么多次猎,却连血都没见过多少,每次看过了尸体就让侍从带着,等回去进帐篷吃酒休息一会儿后,出来已经变成了毛皮和烤肉……这算什么男人! 连一个女子,在那般血腥中,都冷硬如铁!他一个将军之子,怎么能连这点心性都没有! 那个蠢货没跟上正好!这次小爷非得自己剥个皮不可! 鹤唳是考虑过自己演绎的形象是会在李远佞空洞的脑补中被各种补全和升华的,但是却没想到向往血性气概的男孩儿已经把她脑补到了行为标准的地步,事事都要想若是那女子会如何,说是爱豆都不为过了。 李远佞谨慎的搜索着猎物,奇怪的是,他绕了很多圈,都没看到平时满地爬的野兔野鹿。 正当他心里失望之时,突然不远处的草丛动了一下,他立刻张弓搭箭,刚准备好,就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树丛后,一只棕熊人立而起,前肢搭在肥硕的肚皮上,小眼睛正凶狠的看着他! 人熊! 李远佞脸色都变了。 这儿不该有人熊!这么危险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皇家猎场! 他当场就颤抖了,人类欺软怕硬的劣根性立刻涌现,他一时间连箭都不敢射出去,唯恐惹怒了这人熊! 可他哪里能想起来,此时正是人熊准备冬眠,大肆补充营养的时候,它可不管他心里多想讨好它,只想吃了这顿肉去睡觉! 人熊嗷呜一声扑了过来! “驾!”李远佞脸都吓绿了,连忙抓着缰绳死命的踢跨下的马儿,马儿也早已吓得失了常性,想转身跑又被抓着缰绳,一个往右一个往左,意见不合之下,马儿竟然一阵狂跳,往人熊那儿狠狠一踹! 惊慌之下马儿后蹄的巨大力道自然是不容小觑,可李远佞来不及高兴,同样被马儿巨大的动作颠了下来,啊一声摔到了地上,还没等回过神,一脚踹怒了人熊的马儿狂叫着跑了! 前面马蹄声迅速远去,身后不远处人熊愤怒的嚎叫已经越来越近。 完了,小命休矣!李远佞心里一片惨痛,他茫然的爬起来,下意识的拔出腰间的宝剑,指着狗熊,却发现这细薄的利刃给面前的人熊剔牙正好…… 人熊四肢着地,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李远佞自知跑不掉,也激起了血性,他好歹是将门后人,从娃娃起就开始舞刀弄枪,论底子远好过普通水准,当即凝神应对,仗着身法灵活,连滚带爬的和人熊周旋起来,他又慌又急,虽然躲来躲去,却并没有很好的脱身之法,偶尔挥剑割到了人熊,反而越发激起了它的凶性,于是凶得越凶,怕得越怕。 “救命啊!来人啊!”李远佞无助的叫着,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还在企图往远处跑,却跌跌撞撞的,果然很快就摔倒在地上,他连忙翻身往后看,正看到追上来的人熊一掌拍上来!他拿剑一挡,熊爪正中剑柄,他啊的一声凌空飞了出去,撞到了树上,吐出一口血。 李远佞已经绝望了,他知道自己私下跑了多远,也知道这山坳有多难找人,就算那个侍从听到他的呼救,恐怕等寻过来,自己也已经死透了。 “呜呜呜!额咳咳!来人啊!”他还在挣扎,泣不成声,忍着剧痛和剧烈的颤抖爬起来,捂着肚子手撑着地跑着,身后人熊几步追了上来,脑后似有劲风拂过,带着股属于畜生的骚臭,这次他不回头了,他不想死得太难看…… “嗷嗷嗷嗷!”人熊忽然怒吼了一声,预料中的熊掌并没有落到身上,取而代之的是连声的吼叫,还有一声不属于熊的闷哼。 李远佞又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他头抵在地上,痛得直不起腰来,他的头上也留了血,糊了一眼,可他还是努力睁开来,从自己的腿间往后看。 ……呼吸一顿。 熊的脖子上正扎了一支箭!它人立起来,正一掌挥向旁边,一个瘦小的人影就地一滚躲过了这一掌,立刻带着满身的枯叶又站起来,速度极快的张弓搭箭,一支箭飞出,正中熊的右后肩! 熊再次怒吼。 可声音却没响过李远佞的心跳。 他认得这个人,他认得她!是她! ☆、第80章 就是巧合 “快跑!”背对着他正搭箭的女子声音冷凝,“我引开它。”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 女子的回答是弯腰又一个快速的前滚翻,再次射出一支箭,还是正中人熊背上,后腰。 李远佞坚持着站起来,他心急如焚,虽然不知道女子为什么在这,但明显她也不是能对付人熊的,他的宝剑早就掉在了远处,此时只能抽出自己靴子中的匕首,匕首锋利无比,闪着慑人的寒光。 女子以极为快速和灵活的动作奔跑和翻滚着,始终以熊为中心在绕圈,而且一直保持在熊的背后,时不时射出一箭,转眼熊背上已经满是箭枝,熊打不着又追不到,即使皮糙肉厚也吃不消这样挨打,怒痛之下双目血红,朝天怒吼一声,竟然立起来朝着女子一个飞扑! “小心!”李远佞大叫一声,惊恐交加,却见女子不躲不避,她已经没了箭枝,干脆扔了弓箭,双手空空迎着人熊就跑了上去,险险的避过人熊的飞扑,一晃身子探手抓住人熊后肩上一支箭就跳了上去,竟然是把之前射在熊身上的箭枝当成落脚点了! 人熊疯了,它站起来疯狂的扭动着,拍打着背后,它理智尚存,不敢躺倒地上,以免把自己扎成马蜂窝,只能不停扭动,蹦跳,箭伤处的血液不停渗出来,转眼就撒了一地。 女子死死抓着箭枝,身上染满了熊背上的血,她一手抓着箭枝,一手掏出一柄匕首,狠狠的扎进熊身上。 “嗷!”熊的怒吼几近绝望。 女子连着扎了好多刀,熊皮糙肉厚的,她那种廉价的匕首每一刀都极为吃力,又没有力气攀上去割了熊的喉咙,整个人犹如破败的衣服被熊甩得晃来晃去,她手一松,匕首掉在了地上。 李远佞急得抓耳挠腮,他嘴里满是血腥味,胸前疼得他几欲晕厥,却强忍着没昏过去,往前爬了两步。 “别过来!”女子竟然还注意着他的动静,“它快死了!咳咳!会,会,还有一会儿,狂,要发!走!” “不!”李远佞这一声竟然中气十足,“我不走!” “……”女子愣了一下,她咬牙,忽然道,“匕首给我!” “什么?” “你的,刀,扔给我!” 李远佞不疑有他,二话不说飞刀一掷,刻意避开女子,正扎在熊身上,在熊的嘶鸣中,女子拔出了匕首,大叫一声:“躲开!” 随后,她用尽力气一蹬,双手环抱住熊脖子,匕首深深的扎进熊的脖子,可同时,熊爪终于抓住了她,它怒吼着抓住她的右肩,一把甩开去,女子却拼力挣扎,竟然借着熊扯她的这股力气,硬是用李远佞的匕首划开了熊的脖子,喷溅的血液顿时糊了满身满脸,她的表情隐在鲜血中,被熊死前最后一股力量狠狠的甩了出去。 这个近乎同归于尽的场景再次震撼了李远佞,他跪坐在旁边,几乎忘了自己身上的痛。 熊立刻就死了,轰然倒地,可远处那个砸在地上的身影,也许久没有声息。 林子里突然静了下来,方才那惨烈的人熊斗简直像一场战争,在平息之时,死一样的寂静……和安详。 李远佞突然哆嗦了一下,连滚带爬的过去,一把捞起女子的头,抖着手抹开她脸上的乱发,只看到一双紧闭的眼,还有血肉模糊的右肩,他又要哭了:“喂!你还好吗!你别死啊!” “咳!”女子咳了一声,吐出一大口血,顺着脸颊流到了李远佞的衣袖上,李远佞不以为意,甚至极为惊喜,“你活着啊!太好了!你活着!你起得来吗?我给你找大夫!” 女子双目呆滞了一会儿才回神,一听李远佞的话,忽然挣扎着坐了起来:“不,不要。” 她的声音嘶哑,说话间嘴角又流出血来。 “为什么!你受了伤啊!你还救了我!”李远佞提高声音,见女子没什么反应,又低下声,结巴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鹤唳。” “贺丽?你,你为什么在这?” 鹤唳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大人,你知道,我从那逃出来,无处可去。” “可是这儿……” “我之前,原是猎户家的女儿,我只会打猎。”她的面色冷硬,抬手用手背擦了一下脸颊上的血,“我知道这儿是贵人们的围场,但我只猎点兔子过活,等养好了伤,我就走。” 第79节 “……” 没听到回答,鹤唳看着李远佞,有些疑惑:“大人,大人?” “啊,恩,哦!”李远佞狼狈的低下头,刚才鹤唳那擦脸的动作,与云兮楼初见时的一模一样,那种带血的冷硬和坚韧,让他挪不开眼。 “大人你保重。”鹤唳挣扎着起来单膝着地,她一手撑着膝盖,断断续续的呼吸了几口,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李远佞回神了:“等等!你去哪?!” “大人,你能自己回去的。”鹤唳没回答,自顾自站了起来。 “站住!”李远佞猛地站起来,顿时疼得脸一白,断续道,“谁,谁准你走了!” “大人,皇家围场偷猎,是死罪。”鹤唳很冷静,“大人要把我送官吗?” “谁说这是皇家围场!这是业冬围场!不过赔点钱的事!” 鹤唳微微摇摇头,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完全没当回事:“谢大人。” “你站住!” “大人。”鹤唳有些无奈,“上次大人救我一命,这次我救大人一命,是否可以扯平了?” 李远佞涨红了脸:“不行!上回你救你自己,这回你救我,我欠你的!” 鹤唳表情有些呆,她张了张嘴,又闭上,很是苦恼的样子。 这副笨嘴拙舌的样子,让见多了伶牙俐齿的仕女的李远佞很是新奇,他立刻忍痛挺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与我一道出去,这熊尸先留在此处,我让下人来取。” 鹤唳还在犹豫,定定的站着,很不情愿的样子。 “你走不走!你不跟我走,我也不走了!”李远佞驴脾气上来,也站定。 “哎……”鹤唳叹口气,点点头,“容我,拿点家当。” 她蹒跚的走到一边,捡起一个褡裢,和一只死透的野兔,还有几个粗陋的小工具,浑然是一副打猎路过的样子,路过刚才熊钻出的树丛时,她咦了一声。 “怎么了?”李远佞很是紧张,这个能冒出人熊的树丛简直是他的噩梦。 “这熊,死得冤枉。”鹤唳摇摇头。 “为什么?” “它正在进食。”鹤唳看了看李远佞,暗含谴责,“是我们惊到了它。” “哼!”李远佞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快走吧!我兄弟定在寻我呢!” 鹤唳嗯了一声,埋头慢慢的跟上。 两人刚出密林一点,迎面撞上大队人马匆匆忙忙赶来,带头的便是张铎和那个倒霉的侍从,后面更是一大片,见到两人惨状,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阿远!”张铎跳下马跑过来,见李远佞形容凄惨,身后那个血人更是脏的看不清男女,还散发着血腥味和臭气,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大叫,“大夫!大夫!” 随行的自然有猎场常备的大夫,立刻应声跑上来就要围住李远佞,李远佞却一让,着急的指着身后的人:“先救她!她是我恩人!” 张铎早就在猜了,此时虽然点头同意,但是脸上的笑容仿佛戴了面具:”这是谁的侍从,怎么没见过?” “先别管这个!”李远佞捂着胸口凑上来跟张铎咬耳朵,“我在那遇到人熊了,幸而这人帮我杀了,你快派人去把熊尸挪到业冬的范围里,否则不好交代。” 张铎一听说李远佞遇到人熊就一惊,听说人熊死了更一惊,也不顾问别的了,连连点头:“你放心。”随后立刻招来两个亲信这般吩咐了,那两人神色凝重,领命而去。 不管哪个猎场,既然敢围起来做生意,自然要对危险度有掌控,冒出人熊那更是大事,此时最好在不惊动皇家猎场的情况下把锅甩到业冬身上,出熊不可怕,在皇家猎场偷猎那才要死,本来只是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可若捅了出来,别说平民了,贵族子弟也讨不着好。 李远佞也受了重伤,两个伤员被抬了回去,倒霉的侍从还在苦着脸挨骂,一个常年打猎的人被陷阱坑得人仰马翻,还偏偏任由贵客遭了人熊,实在是倒霉到了极点。 帐篷里一番救治后,李远佞本来身体底子好,只是受了点内伤,虽然不能再参加比赛了,可是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倒是鹤唳,她原本和李远佞也只是差不多的伤,奈何这样和熊一折腾,以前还没好的小伤都裂开了,全身跟开了血口子一样凄惨。 李远佞一听说,眼睛就红了,狠声道:“就不该留着那两条贱命!” 张铎这时候已经大概了解了李远佞和鹤唳的事,很是感慨:“也是你命不该绝,这女子不简单。” 听出他意有所指,李远佞不以为意:“我也觉得她不简单,简直比我祖父手下的大将还要硬气。” “你不觉得,有些巧了吗?”张铎琢磨了一下,又摇摇头,“倒还真是巧。” “是啊,”李远佞有些脸红,“还真是巧。” 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却又没什么不对,李远佞一个人只身到此,没什么可图也没什么可用,而若是这样的巧合都能刻意安排,那未免有些太过可怕,毕竟那云兮楼,那成年的人熊,都不是随意可调用的,而且还相隔一个月,这份心机和筹划,做什么不可以,偏用来对付一个将军家的二房长孙? 张铎见李远佞一脸开心的样子,有些无奈,果然心怀梦想的小子总能遇到点好事,自己在他这个年龄也是这样傻乎乎的,怎么就没有这样的经历呢。 此时,他的两个亲信走了过来,张铎和李远佞皆一顿,等着这两人汇报。 “少爷。”亲信向张铎行礼,“查了,那山坳不远处,猎场外有个小村落,只有十来户,一个月前这个女子受了伤来求水,村长给她弄了个靠山的茅草屋养伤,她伤好点后每日早出晚归进山打猎,猎多了便留了毛皮卖钱,肉送给邻里,有时候也送她自己做的咸鱼。”亲信顿了顿,表情有些柔和,“是个会过日子的姑娘,草屋里收拾得很好,前面晒了不少咸鱼、腊肉、还腌了酱菜,但因为她早出晚归,也很少与人交流,村里人只知道她叫贺丽,是拐子那逃出来的,想攒了钱回去,别的都不知道了。” 张铎听完,不疑有他,心里的大石彻底落下,拍了拍一旁表情复杂的李远佞:“果真是命啊,我都要羡慕你了,只可惜贵贱有别,你可要把持住。” 李远佞不耐烦的打开他的手:“这要你说!小爷只想报恩!” “恩恩,报恩~”张铎笑起来。 ☆、第81章 恩人遗言 被送到将军府的当晚,鹤唳就发起了高烧。 她的伤口实在太骇人,就算有李远佞的家人听说她就是之前李远佞折腾云兮楼所为的人的时候,心里觉得有些诡异,在看到那要命的伤口的时候也疑虑全无了。 她的右肩从后到前被抓了三条伤口,都皮开肉绽,其中一条深可见骨,就在她那单薄的小身子上,一眼看上去差不多上半身都跟废了一样。 在古代这样的伤基本上与将死无异,以至于李远佞的大伯李承训听闻自己的侄子的遭遇,又目睹他“救命恩人”的惨状时,还红了眼眶,连连吩咐趁她清醒可有什么遗愿,定当尽力完成。 他与自己弟弟感情甚笃,好不容易侄子来一趟,几乎是比自己儿子还宠,却不想还能遭遇这样的事情,要不是这个鹤唳出手,现在恐怕他就要发愁怎么和自己弟弟解释独子之死了。 听说有交代遗言那么好的机会,鹤唳已经握在手里的消炎药又放下了,她当场展开脑内剧本,憋红了脸奄奄一息道:“我,我要……带回我家,小姐……” “你家小姐?”李承训的儿子,李远佞的堂哥李远忧在后头追问。 鹤唳艰难的点头,只觉得自己呼出去的气都带着炎症:“老,老爷命我,保护小姐……我无能,把她丢了……我要带她回去,否则,否则……老爷的,咳咳,恩情……” “你小姐是谁,哪家的,怎么丢了?”李远忧一拍凳子,他比李远佞大不了多少,当场炸了,“莫不是又是那云兮楼干的!看我不拆了他们!” “不是……不是……”鹤唳连忙摇头,“是,是在西都,走散的……” “什么,西都?那你来东都做什么?” “小姐她,看,马球……看上了一个,公子……” 床边的人表情都有些囧。 “她,一夜,不见了……留书说,要,跟那公子……我,我追,追过来,咳咳,寻不见,小姐。” 看他们表情,脑中已经有一个渣男和纯情小姐的十万字话本成型了。 鹤唳眼里憋笑憋出了泪花:“我,我要找那公子……问,问他,要回,我家小姐。” “你知道那公子是谁?”李远忧忽然道,他有些警惕,回头对自己娘亲小声道,“看马球看上的公子,莫不是就是冲着堂弟吧?” 李夫人刚才因莫名的八卦而有些激动的脸嗖的冷了下来,瞪着自己的儿子:“我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儿子。” 李远忧一琢磨,也有些尴尬,若是真冲着李远佞,人家早就开门见山了,何必躺在这儿拼了性命絮絮叨叨那么久。 鹤唳也不管他们在干嘛,有问她就答了:“我,我只听小姐提过,那个公子,叫严青镕。” 场面一时寂静,李远忧有点目瞪口呆, 她还茫然不知的难过道:“小姐,看马球的时候,我,进不去……我也不知那个公子,长得如何,西都的马球队,也走了,来这,小姐,也走了,那定是跟着来了……只是,我一来,就被……被拐进了楼……” 她泫然欲泣,仿佛临死前交代遗言:“神都,那么多人……小姐,与我,都无亲无故,我如何寻到小姐……还有,严青镕……我后来,去过马球场,打听过,他们说,让我进宫找……我,我……那公子不是打马球的么,为何,为何要我去宫里找……我……嘤嘤嘤……” 说到无限委屈处,泪水自然哗哗来,她烧得通红的脸更狼狈了,哽咽和疼痛一起来令她阵阵抽搐,形容真是无比凄惨:“我,我也不敢,直接打听小姐,怕,怕坏了她名声,小姐,小姐还小,她,她怎么能,跟那个公子,嘤嘤嘤……” “你别急,你别急,平静下来,平静下来。”李夫人连忙上前给她擦眼泪,心疼的哄着这个“忠心耿耿淳朴可怜的女护卫”,回头瞪自己儿子,“女孩子哭成这样,也不知道逗逗!难怪你娶不上媳妇!” “啊?”李远忧傻掉了,他方才满脑子都是听到严青镕这个名字的炸雷声,正可怜这猎户家的小娘子平民小姐的护卫竟然遇到真的跟天那么大的难题,要进宫问皇帝的男宠妃要姑娘,这乐子实在太大,结果正出神呢就被年轻往膝盖扎了一箭,只能一脸懵逼,“我?” “快,一旁蹲着,你不是最会学猫儿叫了吗?”李夫人凑到儿子耳边,“别让她再哭下去了,若是厥过去的话,性命危矣。” “她是堂弟的恩人,让堂弟来啊,堂弟不是最会驴叫吗!” “我会的是马叫!不是驴叫!咳咳咳咳!”刚喝了药到门口的李远佞怒喝,牵扯到了内伤,惊天大咳嗽,“她说什么?她要找严青镕?” “你别乱来!”李远忧警惕道,“这儿可不是西都!” “我知道。”李远佞嘟囔,他有些焦灼,望着鹤唳“你为何要找严青镕,你家小姐是谁?” “我家小姐叫左颜,她父亲叫左寅,家里做木头生意,从南方来。”鹤唳说着,又把左寅给她看过的照片里的左颜的相貌形容了一下,很是真切。 她当然不能直接说殷羡羡,现在她连羡羡在宫中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万一她一说,这儿就有人知道,来一句“哦那不是xx的xxx吗”,然后直接把她往羡羡那儿一怼,这等于是把她往燕舞和小满的老巢里扔,那可真是拼上性命自杀,这绝对不可取。 放眼自己还能认得的人,可能与男宠还有燕舞那些对上的,也只有李远佞这些世家贵族和刚刚“入行”心不甘情不愿的严青镕了。无论如何,她现在的目标是进宫,尽量能混到严青镕的旁边,从高处掌控全局,远好过自下而上的挣扎。 对于“左家小姐”的情况,她说得太顺溜,将军府的人都无暇分辨真假,只是应了帮他们打听这个小姐,其他的却不再提起。 这意思是没打算帮她走严青镕这条路线了。 自从知道严青镕成为“宠妃”后,鹤唳就知道自己这个办法可能还要多些波折,但是她既然瞄准了李远佞,自然有她的道理,所以不管对方做什么,现在她都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既然这场对手戏已经演完,她终于偷偷的吃下了消炎药,还在伤口上洒了药粉,那是国家给的特效药,治疗伤口,消炎止血,最关键的是,还有一点预防狂犬病的作用。 虽然并非特效药,但远好过没有。 所以在艰难的熬了几天以后,“濒死”的恩人姑娘又奇迹般的好了,虽不至于鲜龙活跳,但也是面带人色,能吃能喝了。 又过了几天,她已经能够下床。右肩的伤口虽然狰狞,但在李家不遗余力的供养下,愈合的情况非常好,也省的鹤唳发愁没有缝合,只是这样的伤疤以后必须留回去报工伤,让祖国给她激光祛疤! 李远佞对她的恢复能力叹为观止,每日都过来围观一下。 时间进入十二月,天气已经很冷,西北风呼呼的刮,门上已经挂上了厚厚的褥帘,挡住呼啸的寒风,窗纸时不时鼓动着,挡了风,也挡了视线。 “你的伤都好那么快?”李远佞问。 “以前随着我父亲在山里打猎,伤习惯了。”鹤唳这样解释,“若回回都这样折腾,哪撑得到今天。”她说着,又惆怅了一下,“要不是老爷救了我,我还不知在哪只狼肚子里呢。” “你是被你家老爷救的?”李远佞也是个病患,两人像疗养院的老年病友似的对坐着,一人捧了一碗药,一边喝一边聊,唠嗑得欢。 “是,老爷带人进山看木材,救的我。”鹤唳低头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她不能再说了,撒谎是有极限的,即使她已经尽量往说辞里掺真货,可说得越多错漏也会越多,虽然这些事情死无对证,但难免不出些意外。 李远佞没多说话,他朝天哈了口气,心情有些抑郁的样子:“明日又有球赛了。” 鹤唳抬头看了他一眼。 受了这样的伤,小少年当然不能上场了,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他好歹也是打出了一点名堂的,在这个全民马球的朝代,谁不想有这个机会在众多人的欢呼中打马进球,多么帅气。 “以后,有机会的。”她状似笨拙的安慰,眼神真挚,笑容憨厚,全没了当初一脸血的金属般刚硬。 第80节 “对了,你没看过马球赛吧。”李远佞突然想起什么,提起精神。 鹤唳终于等到这个发展阶段,立刻全情投入,开足马力,一脸不服气:“我当然看过。” “最近的呢?”李远佞很得意,“大周最顶尖的呢?” “这个……” “哈哈哈哈!你有力气不,明日带你去看呀!我的球队在那,必然有最好的位子!” 鹤唳有些心动,却犹疑:“将军说,让我安心养伤,等他们消息。” “嗨,你在这也是找,你出去也是找,有什么关系么,一道去看吧,别人想看还看不着呢1!” 鹤唳左思右想了一下,还是努力摇摇头:“算了,万一错过小姐的消息就不好了,你去吧,我,我反正也是看不懂的。” “哎呀!”李远佞不耐烦,感觉老大没劲,他忽然眼睛一亮,笑着道,“说到这个,每次我们比赛,严青镕都会偷偷来看哦。” 鹤唳猛地抬头。 “你就不想,直接找到他问问?”李远佞往前凑了一点,“说不定,你家小姐也会进去看哦!” 这可真是抓住了死穴,鹤唳几乎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了,脸上甚至带出跃跃欲试的样子来。 李远佞很是得意:“哼,那小子可是我们的手下败将,每次我们比赛都偷偷来看,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呢,哼!” 鹤唳一旁很是憨厚的点头应和,配合以崇拜的目光,心里暗笑。 废话,你都知道了,我能不知道吗! ☆、第82章 小姐已死 又一轮激战过去,佑吾扬威队拿下三甲战第一局胜利,全场欢呼雀跃,全队红得发紫。 佑武扬威队到底是一方豪门,就算曾经同城德比的天长地兴曾经在严青镕的盛世美颜下名声大噪,可佑吾扬威队的平均实力本就是在天长地兴之上,如今到了东都更是战无不胜,这次一举拿下三甲比赛的第一轮胜利,登顶夺冠指日可待。 更有不少人遗憾小鲜肉李远佞的缺席,不时有人借着私交发来慰问,李远佞痛并快乐着。 幸而还有鹤呖的事情来转移他的注意力,趁队友还在满场撒欢庆祝胜利,观众都还在配合的欢呼雀跃之时,他一路拉着鹤呖就堵到了严青镕的包房前。 严青镕如今受宠,人却还没如二张一般忘形,行事低调,除了看马球这一点,几乎没有其他动用特权的地方,甚至他在这包厢都不希望别人知道,一切都是秘密的。 但这所谓的保密,也顶多防防人民群众的眼睛,随便一个世家贵族想要知道那都是洒洒水的事情。 于是被李远佞堵在包厢里的严青镕表情虽然有点意外,但很快就平静下来,见没其他人,便将他们请了进来,拉上帘子,坐下继续喝茶,随意道:“听闻小将军最近受了伤,不知好了没有?”他说着,余光却在打量李远佞身后的鹤呖,有着藏不住的疑惑。 “我说你啊!”李远佞本就瞧不起严青镕现在的身份,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你既然要来侍奉皇上了,为何还到处勾勾搭搭!” “什么?”严青镕有些发呆,他看向鹤呖,努力回忆着。 “还装傻!”李远佞横眉冷目,“你在西京勾搭人家小姑娘!人追到这儿都失踪了!害得我的恩人差点没命!若是找不到,恩人都没法跟她主人家交代!你说!你该不该负责!” 严青镕更加反应不过来。 这本来挺好的一天,皇上御书房处理政务,二张出去浪,没人烦他也没人管他,他出来喝着花茶看个球,欣慰下家乡的队伍实力依然喜人,正高兴着呢,突然有人来说他拐没了一个小姑娘…… “这,从何说起。”他本也不是天生的冰山脸,此时终于忍不住愕然,“在下,什么都不知道啊……” “严青镕!亏我还心痛你当初……”李远佞到底还是个厚道小孩,没敢揭伤疤,只能拍了下桌子表达愤怒,“没想到你是个这样的严青镕!” 严青镕:“……” 鹤呖一直站在李远佞身后,她的表情平静的一点都不像苦主,这也是严青镕懵逼的主因之一,此时她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道:“公子,可否让我与青镕君单独一叙?” 李远佞虽然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走了出去,临走还警告严青镕:“我恩人还伤着!你敢欺负她,看我整不死你!” 严青镕:“……” 他此时脑中一团乱麻,只能认真的望着鹤呖求解释,一抬头却愣住了,鹤呖站在他面前,姿态闲适随意,却又背挺腰直,微垂着双眸看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千里迢迢找主人找得遍体鳞伤的忠仆”。 她才应该是那个被忠仆千里迢迢追着哄的任性小姐。 而且,好像有点眼熟。 严青镕更迷惑了,但武师的本能却让他身上下意识的蓄力,严阵以待起来。 “真帅气啊,这张脸。”鹤呖啧啧感叹,抬手想摸摸面前的帅脸,被严青镕冷着脸躲过,她不仅不尴尬,还缠上去,双手环住了严青镕的脖子,感受着手臂下僵硬的肌肉和脸旁突然绵长的呼吸,忍不住得意的笑起来,“你说,我家小姐如果看到这一幕,会不会气死哦。” “……”严青镕冷着脸抬手想剥开鹤呖,却听鹤呖闷哼了一声,手掌下厚厚绷带的感觉非常明显。 她是真有伤,但她不是真忠仆。 “你究竟想做什么。” 鹤呖一点都不介意这男人弄痛她的伤口,相反,她干脆双腿一跨坐在了严青镕的大腿上,整个人贴近他的怀里,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还恶意的冲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小声笑:“我想和你咬耳朵呀。” 严青镕身上更加绷紧了,鹤呖惨白的脸和浑身浓郁的药味无不召显她真的受了极重的伤,有李远佞在在,他确实束手束脚,担心一旦下重手,真出什么说不清楚的事,只能皱眉:“下去!” “不下!”鹤呖嘟着嘴撒娇,“我们说说悄悄话嘛!” “……你究竟要做什么!” “讨厌啦!冤家!”鹤呖假嗔,含羞带怨,盯着严青镕后颈子的鸡皮疙瘩吃吃发笑,“我们明明见过两回了!” “是你!”严青镕终于想了起来,很久前在鹳雀楼,此女曾经自阴影中露出一张脸来,让他感到莫名的威胁,他更加僵硬了,“我不记得曾有第二回。” “第二回我们没打照面呢。”鹤唳丝毫不在乎身-下的人戒备疏离的态度,还是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呀,在玩鹅卵石。” 严青镕回想了一下,脸都青了:“你让小将军跌倒的?” “嗨呀嗨呀!”鹤唳兴高采烈的点头。 “然后你还……”严青镕往帘子外望,小将军一口一个恩人的,却没想这个恩人一个多月前就害过他了!他不禁有点毛骨悚然,为面前这个女人诡异的表现,更为她竟然这么毫不掩饰的告诉了自己,他强行冷静下来,再次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杀人!”鹤唳低声道,她的语气中压抑着癫狂,“你知道吗,根本没有什么小姐!他们永远找不到我家小姐!她已经死了!烂在西京了!哈!我家小姐喜欢你,喜欢到想为你生孩子……可是她死了,她死了!她为什么死的?她为你吗?你配吗?恩?你配吗?你不过长了张她喜欢的脸!你不过恰巧是个男的!你不过是恰巧出色了一点!你都不知道她是谁!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剧情神转,严青镕完全反应不过来,他只觉得身上这个女子的悲痛简直要喷涌出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过这样的事,有点莫名其妙,可更多的确实震惊:“你,你何来此言!?” “她不知道哪里听说,说你如果有未婚妻,就不需要进宫……我以为我说服了她,可她还是跑了……她想嫁给你!想给你生孩子,哈哈哈哈哈!给你传宗接代!想成为那个人人都喜欢的严青镕的妻子!哈哈哈,结果死了!”她的笑压抑到近乎声嘶力竭,直至最后无声。 “谁,谁干的?” 鹤唳沉沉一笑:“你说呢?” 严青镕若有所思。 鹤唳似乎发泄够了,有些疲倦的垂头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软趴趴的往后退,离开了严青镕的大腿,慢悠悠的斜斜的跪坐在地上,靠着他的小腿,消沉得像换了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姐死了,我回不去了,我也没有家人了,我想报仇,但没什么用,杀了他们会连累老爷,也会连累你……我找不到你的时候,已经回去打猎了……可现在我却废了……一头没牙的狼能怎么生存呢?我那时候以为我要死了,就只想见见你,告诉你,有这么个女孩子,那么喜欢你……就悄悄的,死在角落里了……而且……”鹤唳缓缓抬头,泪眼婆娑,“他们还把她最喜欢的严青镕都毁了……” 严青镕猛地一握拳。 他的肌肉前所未有的紧绷,却又很快松弛下来,脸色僵冷的扭头往另一边看,就是被不给鹤唳正眼。 但是身体潜意识的变化却瞒不过鹤唳的五感,她再次垂下头,眼睛还滴着眼泪,眼里却是深思。 还有什么台词,让他愤怒,让他同情,让他失去理智,让他能带上自己…… 好难呀,好难,严青镕自我调节的速度很快,说明他没有认命,可是却不想惹事。 他不会怕死,但他有牵挂。 家人,友人? 这个……资料不足,语言的信息范围不好把握啊。 “你,现居何处?”严青镕忽然问。 鹤唳心里琢磨了一下,还是摇摇头:“待养好了伤,若是不坐大牢,我还会回猎场外的田庄……那儿有个……呜……屋子可以住……“她还是忍不住想哭,双手搭在膝盖上,握成了两个小拳头,擦擦眼泪,“实在不好意思,我,我有些失控。” 严青镕叹了口气:“我如今……你如果有了安顿的地方,务必托李远佞告知于我,虽然你那小姐……我未曾谋面,但是若有所需,尽我所能,总可帮上一二。” 鹤唳抽噎了两下,点点头,又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道:“公子你在宫中,千万要小心啊。” “怎么了?” “我,我,小姐去的那天……曾听动手那两人说……”她很是忌讳的样子,偷眼瞥了他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道,“说还需要你这样的,这样的男子……稳住皇上,不可有失……若让皇上察觉了,就不好了……” “察觉什么?”严青镕眯起眼。 鹤唳摇头:“我也不知,但应该,不是好事。” 她擦了把眼泪,诚恳道:“公子,我与你素未谋面,本也无冤无仇,但我的小姐横死,我实在是日夜难眠,且现在看来,此事并不简单,我人小力微,只有一把子力气可使,若是,若是真的,有这样的机会……你,你请千万,要带上我,我就算是死,也无怨的!” 严青镕眼中有深思,淡淡的应了一声。 鹤唳见实在没法让严青镕心甘情愿带自己进宫混,也知道这个目标要达成本来就极为困难,所以虽然期待,但却也没多少失望,只能当自己在宫里放了严青镕这么个安全屋,以后如果真的迫不得已混进去干活了,还能有个人遮掩一下。 想想人生地不熟的时代就连任务的前期准备就那么艰难,饶是一向任务积极性高昂,鹤唳也有些气馁,于是她走出去时,就有些无精打采的。 严青镕也了解了若她不编造“找小姐”这个事,而是直接摆出报仇的姿态,李家就算中二如李远佞也不一定会愿意牵这条线,所以便答应了帮她打掩护,再次请李远佞进来时,便很别扭但很诚恳的再三道了歉,恳切的拜托李远佞帮忙寻找“左颜小姐”。 李远佞自然是昂着小下巴应下来,顺带还嘲讽一下严青镕,抱着世间最粗的大腿,还要求外面的人来帮忙办这么一件小事。 见完了面,严青镕匆匆离开,面色严峻。 鹤唳觉得有些没底,她撒谎多了,什么都爱扯来用一下,最后那个“皇帝阴谋论”也是实在没办法,拿武则天的病情说事,羡羡是提到过不久以后武则天会病死,但当时她俩都不知道会在这呆那么久,也没想到会分开,所以具体进程,鹤唳并不清楚,她就权当武则天就是这一病死的。 那皇帝之死,总是有文章可以做的,现在严青镕依附于武则天,大腿的死活,他总会关心一下。 现在的问题就是,如果羡羡真的加入敌方阵营,敌方阵营会站在什么位置上?是顺应发展,还是做些什么? “小满现在也是王的男人……燕舞又是个心高气傲的现代妞儿……羡羡崇拜千古第一女帝……”回去的路上,鹤唳继续理着思路,确定这条线的可能性。 他们都知道,武则天是中国唯一一个女皇帝,所以下一个皇帝,还是李家的男人。 “那多没意思啊……”她思索着呢喃,“如果下一个皇帝也是女的,那就好玩了吧……呵!” ☆、第83章 女帝垂暮 洛阳西北方皇城,迎仙宫中。 明黄的帐幔迤逦曳地,在袅袅的香雾中如烟如水,奢华的宫室中寂静无比,只有偶尔从床帐中传来的轻浅呼吸牵动着帐外人的心、 严青镕盘腿坐在帐外的绒毯上,长发披散,宽衣松带,姿态闲适却不银靡,表情沉静而淡然,手里拿着一根精致的马球杆仔细翻看着,一手的手肘搁着旁边的红木小几,几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茶和一盘精致的点心,几边有个黄铜雕花的茶壶正咕噜噜煮着茶汤,茶香混着室内的香薰,竟不显得怪异,反而清甜怡人。 他微垂着头,酷似吴彦祖的脸在烟雾中散发着珍珠一样柔和的光,平静的样子连眼角眉梢都仿佛温柔多情,从他一个武师的体态中浸透出来,更显得魅力无双。 一个华服束发的宫女恭谨地走了进来,冲着严青镕弯腰轻声禀报:“青镕君,上官大人求见陛下。“ 第81节 严青镕闻言,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帐幔,沉声道:“陛下还在休息。” “可……”宫女犹豫的往后看。 “陛下龙体如何,你心里清楚。”严青镕表情不变,眼神有些沉沉的,“万莫因小失大。” 宫女瑟缩了一下,又隐晦的看了一眼龙帐,弓腰退了出去。 听了宫女的回报,外殿站着的三人神色各异。 领头的女子已然不年轻,三四十岁的样子,却气质温婉,面目娇俏宛如好女,身姿更是丰腴绰约,奈何额头却有黑色的黥印,赫然是个曾经受过黥面之刑的罪人,却能这般锦衣裘服大咧咧站在皇帝寝宫的外殿,显然地位之高。 既姓上官,又如此地位,此人是谁,自然不做他想,必是上官婉儿无疑了。 而她的身后作男装打扮的年轻女子,赫然就是燕舞,她虽然在这个时代瘦的如有病一般,但一张脸上的五官却是可以跨越时代的那种赏心悦目,让人见之总要叹一句,此女若是再胖一点必然是个绝世美人。 “大人。”燕舞面很是嘲讽的往那小女官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略低头问上官婉儿,“这青镕君……” 上官婉儿的表情一直保持温和,听出燕舞话中不满,回头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有些事情呀,既做不好,就不要做,公主荐美那是孝顺,二张这么做是意欲何为?真当自己是臣子了?有这么邀宠的吗?” “大人说的是。”燕舞很恭敬的点头,“下官当初就说,这严青镕姿容上佳,性格却油盐不进,恐一旦得宠,不好掌控,现如今果然一语成谶,实在是无话可说。” “恒国公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上官婉儿语气很诚恳,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此时深藏不屑,“莫非你是在怀疑陛下的眼光?” “下官不敢。”身为女子在这宫廷里如此自称也是少见,燕舞却说得很是顺溜,“那么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等。”上官婉儿悠然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早有机灵的宫女在旁边点燃了炉子,热气扩散开来,“陛下日理万机,做臣子的总要体谅。” “可午睡的时间早过了。”燕舞道,“此事若是耽搁了……” “燕舞。”上官婉儿嘴角带笑,眼睛微眯,舒展开的眉间,“忤旨”二字格外清晰和醒目,“你最近,有些急躁。” 燕舞一愣,低下了头,笑了笑:“确实急躁了,若非他们逼得太紧,我们又何须……” “是你,不是我们。”上官婉儿轻柔的打断,“我不管你究竟想要什么,燕舞,如果不是通过我得到的,你都是握不住的。” 燕舞微楞,很快反应过来,眨眨眼,微笑:“大人说什么呢?” “感慨罢了。”上官婉儿一笔带过,忽然起身,眼神直直的看着内殿的门,“陛下起了。” 燕舞立刻站了起来跟在后面,微微低着头,眼中看着上官婉儿的影子随着光线渐渐拉长,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上官婉儿现任内舍人,主管制诰,就是替老板写公文,差不多是武则天的文秘,真正的天子近臣,她作为曾经的一个罪臣之女,走到如今这一步,其经历之跌宕传奇丝毫不亚于她的女主人,君臣相伴起起伏伏数年,早已极为默契。 今日她进去的时候,女帝已经在镜前坐好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武则天,可燕舞还是要在心里暗暗叹气。 想到武则天,无不是那书上丰腴长眼的图画,或是各种影视剧里的篡国红颜,谁能想到,今生亲眼见到的第一女帝武则天,已经八十多岁。 老眼昏花、鹤发鸡皮。 连真龙之气都没法护佑这个中国上下五千年最尊贵的女人,她还是老得一塌糊涂,银发曳地,发福却伛偻,除了那静坐的姿态和一身秀着真龙的外袍,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妇人。 是谁到了八十岁都会老成这样啊。燕舞第无数次感叹,所以趁年轻做点什么不好呢? 一个年长的宫女拿着精致的木梳缓缓的梳着女帝的长发,她俩的身后不远处,严青镕静静的坐着,虽然没有上前侍奉女帝,但是他的坐姿松弛却带着恭谨,不像是男宠,倒更像是忠诚的侍卫,光看着就有安全感。 上官婉儿目不斜视,示意燕舞把一叠奏折呈上去:“陛下,这是朝后呈上来的折子,下官已经分类批注,请过目。” 女帝恩了一声,她双目微闭,仿佛是睡梦中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抬抬手。 没人动,燕舞只能继续弯腰躬身捧着奏折。 女帝身后的中年宫女无奈的笑了一下,转头对严青镕道:“青镕君,有劳。” 严青镕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傍富婆,却没什么很抵触的样子,乖乖的上前接过了折子,轻轻放在了女帝的腿边。 女帝依然垂眸打盹状,伸手拍了拍严青镕的手,松弛的嘴角露出一抹笑,轻轻咳了一下,低声道:“婉儿,你退下吧。” 上官婉儿有些怔愣:“陛下,这折子,可要婉儿……” “青镕会给我读的。”女帝不容她说完,“下去吧。” 上官婉儿挑了挑眉,意味不明的望向严青镕。 与女帝相伴近三十年,在忤旨受刑后,她一直很能拿捏自己作为一个宠臣的分寸,在武则天老眼昏花需要有人代读折子时,她从来不对这个工作表现热切,成功让争取代读的二张受了几次斥责。 男人啊,总是忍不住对权势伸出手,而女人,就算伸出了手,男人也看不到。 虽然这些折子她都已经看过,但看过是一回事,与皇上一起知道,就是另一回事了。她不是真正的臣子,她不能擅自对朝政提出意见,除非皇上有兴致来了问一句,否则就不可能产生任何交流。 而现在,她很需要交流。 皇上已经老了……她不能再什么交代都没有…… “陛下。”上官婉儿退了两步,却抬头柔声道,“马球赛三甲快决出了,听闻青镕君也是一马球好手,不知到时陛下身体好些了,可有兴致亲临神策校场,看最终比赛?那定会让球赛更加精彩的。” “哦?”女帝的声音似笑非笑,“青镕看球,朕可从没拦过……青镕,你要朕陪你看球吗?” “陛下身体要紧。”严青镕竟然拒绝,“马球比赛激烈,恐惊扰了陛下。” “恩,惊扰……”女帝还是不置可否,“婉儿,退下吧。” “陛下。”上官婉儿却还没走,她反而慢慢的跪了下来,“这两日,朝中风波不断,朝臣皆知陛下身体抱恙,却苦于无处表达关怀之心。陛下已停朝会一月有余,若长此以往,恐人心思变啊……” “婉儿是要朕立遗旨呢。”女帝的声音笑吟吟的,却没有一丝温度,“是谁,这么着急呀?” 上官婉儿表情不变,她还是直直的跪着,微垂着头,态度谦卑:“婉儿对陛下之心,天地可鉴。若婉儿有不臣之心,今日也不会跪在这儿。陛下是天下的陛下,陛下也是自己的陛下,陛下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而不是这般苦苦支撑,婉儿一直跟着陛下,敬陛下如母,以陛下为天,唯恐陛下受伤难过。婉儿可以为陛下死,却没法替陛下病,婉儿一想到这点,就痛心疾首,陛下!“她膝行两步,泪流满面,“纵使是死,婉儿也要求您,快做个决断吧!” 燕舞目瞪口呆,方才谁说她急躁来着,现在这个疯狂作死的人是谁! 女帝久久没有说话,许久,长叹了一声,问:“那你以为,这江山,该交给谁呢?” 就是这个问题! 所有人都提起了心,竖着耳朵听着。 上官婉儿再次拜了下去:“无论是谁,泱泱大周,必有明主,能保江山春秋绵延,万年长盛!” 女帝恩了一声,还是不置可否,她疲惫的摆了摆手:“朕知道了,你退下吧,青镕,给朕揉揉腿。” 上官婉儿无计可施,只能带着燕舞退了下去。 严青镕上前,熟练的给女帝捶腿,这也是他这些日子做得最多的事。 “青镕啊。”女帝皱巴巴的手翻了翻腿旁的折子。 “在。” “想打马球吗?” 严青镕顿了顿,他抬头,有些怔愣的望了望面前垂暮的女人,又低下头:“偶尔想。” 很实诚的答案,女帝笑了一声,又问。 “恨朕吗?” 严青镕一惊,他讶异的回视女帝,眼神中只有惊讶,毫不作为:“青镕不曾。” “哦……朕听说,若你不曾被带到这,说不定如今,也在神策校场上驰骋呢。” “佑吾扬威个个都是好手,青镕输的心服口服。”他顿了顿,又道,“陛下为这江山殚精竭虑,青镕要说恨,只恨自己愚笨卑微,帮不了陛下。” “呵,青木头,也学会嘴甜了,来,给朕读读这些折子吧。”女帝心情大好,她微微转了一下身子,严青镕僵硬了一下,还是抬手将她扶着靠在自己怀里,自觉的拿起了一本折子,展开读了起来。 第一道,就是当朝宰相张柬之恳请皇帝让太子李显代理朝政的折子。 他心里一紧,一边读,一边注意怀中垂暮的老人。却见女帝听完,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淡淡的叹息了一声:“下一个。” 他翻开下一张,便见有朝臣弹劾太平公主干政,打压东宫。其义愤填膺之处,恨不得指着鼻子说太平公主想承女帝大业。 女帝还是面无表情,继续下一个。 严青镕越读越心寒,几乎想扔掉折子出去,也不想卷入这黑不见底的漩涡中。 内殿里满室烟暖,却依然隐有血雨腥风。 ☆、第84章 奉宸密谋 鹤唳的出现和上官婉儿的拜访仿佛打开了严青镕脑中潜藏许久的那扇名为政治斗争的大门。 让一直以来因为抵触和逃避而不原意注意这些的他陡然意识到势态的严重性。 他初来乍到,本就无根无基,虽然心里膈应,却还是不得不和二张以及那些已经得势的男宠虚与委蛇。 二张并没有只搜罗他一个,他们一路巡游,很是找了一大帮“美姿容”的男人,不管自愿不自愿,只要有家人亲友的多半会投鼠忌器,可一旦进了这宫,便只能任人鱼肉,有的直接没有过女帝那一眼,却也出不去,只能在男宠云集的奉宸府艰难求存,也有被女帝一眼看中的,轮流伴君下来,竟然只剩了两三个尚还过得去的,他虽说算一个,但是在美男子云集的奉宸府中,要说他究竟哪点好,又该如何得的宠,该如何邀宠,实在是毫无心得,也对此毫无兴趣。 他本也只是普通商户人家出身,自小诗书礼仪不过尔尔,唯独对搏击和马球很是上心,这才拜了长兴武馆的武师为师,后能独当一面了,便出头组了这天长地兴马球队。 不管容貌如何,他本就只打算过平平淡淡的日子的,甚至之前已经准备议亲,对方是一个门当户对的贤淑女子,他偷偷看过,虽然相貌差强人意,但已经能满足他的基本幻想。 从没想过蓝颜也有招祸一说,如今伴君一侧,锦衣玉食,虽偶有心动,可更多的却是虚无缥缈之感。更荒谬的是,鹤唳的“小姐”之死,以及上官婉儿的所言,让他意识到,事情仿佛真的没那么简单,如果什么都不做浑浑噩噩在此,说不定等待他的,就是最坏的结局。 女帝到底还是个女人,美人迟暮,心里的空虚和脆弱就更多,严青镕虽然未曾有主动撩妹的经验,但雄性本能尚存,什么样的他最让女帝愉快,他此时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偏偏这点经验,非常被动。 她,就喜欢他沉稳安静却又听话的样子。 如果偶尔有一点笨拙的、无伤大雅的失礼,那就更好了。 他不能做任何主动的事情,就连多一分殷勤,都是在让自己“失宠”。 可他如果一直像个摆设一样在这儿满足一个女帝作为一个小女人的幻想,那么等到大难临头的那一天,他也只能像一个摆设一样死。 悲哀的是,二张不知道在作何打算,却怎么想都没什么前途,他和二张虽然不至于交恶,却也疏离难处。而相对靠谱一点的皇亲以及朝臣,都瞧他不起,根本连交流都不会有。 他,竟然只能,依靠面前这个,风烛残年的帝王了。 严青镕垂下头,怔怔出神。 早知今日在女人身下坐以待毙,不如当初,就死在球场。 他握紧了拳头。 而皇宫另一处,奉宸府内,一场秘密会议正在进行。 二张皆坐在上首,两人表情凝重,小满坐在下首次座,但他神情轻松带笑,显然地位不低。 奉宸府,原名控鹤府,创立之初,就是女帝收藏美男子的后宫。后来因为名声太坏,被大臣前赴后继的弹劾,就改了个名为奉宸府,对外宣称是研究三教的地方,即为儒释道,为此据说还要编撰一本名为《三教珠英》的书来,只是人人都知道这只是遮羞布罢了,从没谁要来审查项目。 二张之中的哥哥张易之任着奉宸府监,得亏他长着一张神仙一样让人一看就要堕红尘的脸,走出去就算别人心里鄙夷,也没法对他摆什么脸色。久而久之这奉宸府完全就成了他二人的天下,女帝衰老不堪,这满府的美男子,自然是由他们来享用了。 现在,虽然气氛严肃,依然有一个妖艳少年趴伏在张易之的腿边给他捶着腿,一捶一抚间都情意无限,仿佛在场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可见这府中气氛多银乱。 第82节 “你说,皇上的意思,是要传位给一男子?”张易之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面不改色的问小满。 “若是说江山要万古长青千秋不断,自然是要掌握在一家人手里,这女子继承皇位,孩子跟谁姓?看陛下的意思,必然是想传位给太子了,还给李家人了。”小满将燕舞那儿听来的话复述了,一脸理顺当然,“不过太子继承大统,本就天经地义不是吗?” 二张的神情却有些沉重,相顾无言。 小满心里冷笑,呵呵,这两兄弟长着一张聪明的脸,却没想到蠢得惊天地泣鬼神,混到现在权势滔天,却连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 两年前,太子李显的儿子女儿暗地里讨论二张和武则天之间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这件事被捅上去,武则天还没怎么样,他们却先炸了,竟然吹枕头风,软磨硬泡,让武则天赐死了太子李显的儿子女儿,顺带还有那位公主的驸马。好死不死那位公主的驸马偏偏是武家的嫡系子孙。 武则天可以不在乎这个外甥,但是太平公主的丈夫却是武家的人,也就是说,整个大周最有权势的两个家族,一个武家,一个李家,他们两个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全给得罪光了,哦,不仅仅是得罪了,他们可是活活逼死了太子的儿子女儿女婿,膝下一共没多少人,直接去了三个,那简直就是血海深仇,二张这份作死的能耐,还真是棒棒的。 刚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觉得他的三观简直被颠覆了,不是都说古代的人政治觉悟高,个个都会宫斗,怎么这些事情越听越像玄幻故事,偏偏还真实发生了,他当场就确定这两个人是猪队友,简直想转头就走。 他们是什么身份?男宠,依附女帝而生,没有了女皇帝,他们还能去哪,谁能留着他们?难道他们想留着给太子李显当太妃吗?太子被他们害死了儿子女儿,逮着他们不千刀万剐已经是圣母了。 现在他们是爽了,一言不合到处得罪,这里折腾公主那里得罪太子,知道的,嘲笑他们双商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多有倚仗呢。 看他们表情,现在总算回过点味儿来,开始后悔了。 “小满,你是知道我们与太子的恩怨的,现如今照你这么说的话,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张易之聪终于体现出了一点正常人的智慧,沉声道。 小满的本意就是如此,他点点头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趁现在还未到绝境,快点想想法子,还有什么人可以利用的?还有什么势力在我们手上的?” 张易之迟疑的看了看张昌宗,张昌宗想一想,缓缓道:“若我们与太平公主合作,那她的不就是我们的了吗?” 小满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这两个人是傻吗?太平公主与他们也有嫌隙,当初他推荐了张昌宗入宫张昌宗又推荐了张易之,随后两个人就不在把太平公主当回事儿了,现如今却还想跟太平投诚后,她能对他们全心全意,简直天真得匪夷所思,老实讲,这两兄弟才是*的接班人吧! 他的表情并不需要太过遮掩,这段日子,他多次出手,帮二张处理了不少跳蚤,在奉宸府中已经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完全不需要对他们虚与委蛇,毕竟强权是从枪杆子里出来的。 “公主不可能接受投诚。”他断言,“至少,明面上不会。” 至于暗地里该怎么做,二张却再清楚不过了,张昌宗在进宫之前,可是太平的心头好,论如何引诱一个女人,再没比这二人更有发言权,张易之和张昌宗的表情顿时都明了了起来:“此事可行?只是不知公主对那个位置有没有……她毕竟是个女人。” “有皇上珠玉在前,公主怎么可能毫无想法?更甚者,她应比太子更有想法!”小满斩钉截铁,“只是苦于现在太子在前,朝臣钳制,她不敢有太过明目张胆的动作,但是,一旦有了一个契机,一个巨大的筹码,她的心动,必然能化为行动。” “那是什么?”张昌宗比较沉不住气,微微前倾,因为张易之的小美男挡在前面,还不耐烦的拨开了他。 蠢到家了,小满心里暗暗摇头,几乎有点不耐烦起来,只精简的说了两个字:“皇上。” “可是皇上已经立了太子,且至今未有动摇。” “首先,立太子是为了封住众臣之口,而未有动摇,却也未曾表态。”小满冷笑,“你们忘了方才我所说的了?上官婉儿这般哀求,皇上依然不肯立旨传位给太子,你们觉得这是为何?她已经八十了,生病之前日日寻欢作乐,可有对朝政的半分不舍?” 小满说罢,见二张还怔怔的看着他,心下叹气,决定跟他们再说明白点,免得他们的智商打个拐:“但凡只要你们劝得皇上对公主有一丝松口的迹象,那太平便绝对离不开你们了。” 二张各自琢磨着,两兄弟连低头思索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还有,”小满忽然道,“带回严青镕,这着实是个败笔。” “为何?”张易之不以为然,“他才刚来,无依无靠,一旦有不轨之举,处理起来十分容易,虽说这两日风光,可那才多少时间,若要换下来,皇上不会追究的。” “可这是什么时候?皇上虽说身体抱恙,传旨令你们勿扰,可是女人在这段时间,是身心最脆弱的时候,一个男人的抚慰将起到何种效果,你们莫非想不到?”小满眯眼,“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亲自上阵,换下严青镕,对皇上嘘寒问暖,让她更加疼宠你们,这样,你们才能在接下来与太平的谈判中,拥有更多筹码。“ 这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二张对视一眼,皆露出一点笑意,显然对此十万分有信心,张昌宗点头:“这是自然。” “可是大人。”那个一直伏在张易之腿上的小美男却抬起头,一脸担忧,“皇上现在正把严青镕捧在心尖上,若是说换就换,会不会让皇上不高兴?” 张易之挑了挑眉,不由得看向小满。 要是以前他肯定不会考虑那么多,武则天宠他们兄弟俩那么多年,早就习惯成了自然,以至于他现在也意识自己有时候过于天真鲁莽,但这不代表他就傻,这个小美男的想法不得不说很有道理。 “五哥,皇上未必会……”张昌宗还不信,有些不服。 他一向习惯于仰仗自己的兄长,以至于就算他先被太平举荐入宫,得了盛宠,也不愿意专美于前,而是要拉上自己的哥哥有福同享,一来是兄弟情深,二来免不了想有个依靠。 “此事确实还需斟酌,这些日子皇上都不曾招幸吾等,难免是严青镕从中作梗。”谈到争宠上,张易之出乎意料的敏锐,“确实,不能让皇上不快,她生病的时候,异常敏锐,若是擅自动作,难保得不偿失。” “好吧……”张昌宗心情不顺,他拨开了那个小美男,自己一趴,靠在了自己哥哥的大腿上,卷了一束兄长的长发掸着自己的脸,微微撅嘴,闷闷不乐。 两人皆是绝色,如此相依,还真是赏心悦目,连小满都忍不住眼露赞叹,心里觉得就算内里再草包,可这皮相还真是外挂一样的存在,组团打怪用不上,看看也增加精神能量。 二张在武则天面前任性惯了,喜欢谁讨厌谁很少耍花招,此时说不能来明的要来暗的,两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一想到小满的能耐,不约而同转头望向他,眼神带点期盼,还带点眼巴巴的感觉,更加美得炫目。 小满夸张地往后仰了一下作倾倒状,苦笑:“大人,别这样看我,我……我可不好这口。” “哼。”张昌宗扭过头继续玩他哥的头发,张易之则低头抚过手边的琴弦,思考了一会儿,道:“此事干系甚大,一时之间,难有应对之策,然而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确实拖延不得,你若有什么万全之策,可以先拿出来,我们再议。” “有办法。”小满答得非常自然,在二张面前,有些拐弯抹角根本没必要,他不说,他们恐怕只有“上阵亲兄弟”这么一个法子。 “说。” “总有那么些事情,是可以明目张胆的放倒一个人的,而现下,正是大好时机。” 张易之凝眉:“何意?” 小满微笑:“马球。” “对呀!”张昌宗灵光一现,坐起来,“严青镕不是爱打马球吗,我们让他打去!找一群好手,直接废了他!他还能爬到御前去?”他越说越兴奋,“到时候还可以邀请陛下去看,大庭广众的,可怪不得我们。” 张易之笑了,刮了一下弟弟的鼻子:“就你坏点子多。” “我觉得很好啊!小满,你说是不是?” 小满还没说话,张易之先否决了:“此计变数很大。”他瞥了弟弟一眼,“严青镕不仅爱打马球,而且擅打马球,本身也是长兴武馆当家的武师,曾与现在风头最健的佑吾扬威打得平风秋色,你以为放眼大周,还能找什么样的队伍,能在马球场上,陛下眼前……废了他?” 张昌宗立刻表示不服:“小满那么厉害,只要混在其中,何愁事情不成?” 小满摇摇头:“说来惭愧,我不擅马术,更遑论马球了,明眼人一看便知,蒙混不过别说,可别惹了陛下大怒就万幸了。” “善武和善马球二者不可兼得,光这动手的人便需要费心挑选,还不如我直接去迎仙宫,让严青镕得罪于我,在御前失礼,不是更好?” “可是哥,这样还是会把你牵扯其中啊,陛下起疑了该如何是好。” 一旦心里有鬼,什么都容易多想,张昌宗也不例外,比小满还快的否决了这个提案,二张顿时又发起愁来。 “不过就想迷一下陛下的眼,好让我们兄弟俩松快松快,怎么这么麻烦!”张昌宗忍不住抱怨。 张易之微叹口气,继续看向小满:“你说吧,该当如何。” 小满耸耸肩:“就按邺国公的来,马球场上废了他。” “诶,当真?”张昌宗顿时精神了,“那如何下手?” “随意选个队伍,再混进个好手下手,便可。” “你可有人选?” 小满一笑,他扬声吩咐外面:“请上来。” 殿外的随侍应了一声,没一会儿,便在殿外通报:“大人,人已带到,是否带进来。” 小满望向张易之,张易之点点头。 殿门大开,一个身影自暗处缓缓靠近。 二张只是看了一眼,就被小满的动作吸引了视线。 小满站起来,走到一边又坐下,竟然是将那次座,让给了来人,姿态虽然悠闲自然,但却足够恭谨郑重。 他们也不由得也郑重起来,只见来人从容一拜,仪态古朴风流,却凛然庄重。 “在下青山,见过二位大人。“ ☆、第85章 他叫青山 鹤唳不是第一次受伤,但是这也是她接了这个任务以来,养伤养得最爽的一段日子。 边疆无战事,将军很重情。虽然不至于全家都围着她转,但显然小将军很喜欢围着她转。 就这个朝代来说,她真的不算漂亮。甚至因为五官比较立体,还有被人当成胡姬以至于低人一等的可能。 幸好她走的不是偶像路线,否则在唐朝,刚落地就翻车了。 而对于崇拜强者的将军的后裔来说,她以柔弱之躯力扛人熊,实在是个可歌可泣的厉害人物。 “鹤唳,你猜怎么了?”李远佞像个小鸟似的窜进来,“宫里来旨!邀我们进宫打球!” “哦。”鹤唳面不改色的盖上画着洛阳皇宫草图的图纸,双手捧脸笑眯眯的问,“你们还没夺冠呢,怎么就被请进宫了呢?” “因为我们强啊!”李远佞挺起小胸脯,“说是宫里也有个马球队,想和我们打一场,嘿嘿!”刚说完,又低落了,“啊,不是我,我打不了……”他沮丧的坐在了凳子上,对自己恨铁不成钢,“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你这样好的这么快!” “多受几次伤,受伤的时候开心点,恢复起来也就快了呀。”鹤唳谆谆教诲。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感觉哪儿都不对的样子。”就算鹤唳已经强力扮演一个憨厚耿直的猎户小妞,李远佞还是没法追上她的思维,但他显然早就已经习惯这点,立刻转移话题:“那我后日就没法带你玩啦,我们家的倒是都可以进宫去看,到时候如果遇到那个严青镕,我帮你瞪他两眼!” 他压根不提带鹤唳进宫看热闹,虽然对于在宫里作威作福的二张等人来说能叫些野汉子进去赌博吃酒逛花园都是常事儿,但是对于正儿八经的世家贵族来说,进宫还是一件正经事,鹤唳这样没身份没地位也没能耐的,怎么能随便就跟观光客一样的被带进去。 鹤唳也不提这茬,反而乐呵呵的:“好呀,如果有好吃的,也可以给我带点。”她真当李远佞是去观光的了。 “这个自然。”李远佞拍胸脯,刚想再说什么大话,就被家里人叫去了,这是他第一次面圣,理所应当要突击培训一下入宫的礼仪,他也很慎重,自然乖乖的去了。 走了李远佞,鹤唳多有所思,忽然笑了起来,又摊开了桌上的纸。 上面方方正正的画着一座皇宫的平面图,是草图,大致只勾勒出了几个主要宫殿和功能性建筑的位置。 连续两个朝代做夜袭皇宫专业户,再不针对性的背一下皇宫的平面图,那她就不是有种,而是傻大胆了。她并不是什么天才,平时也早就用惯了各种电子地图和智能导航,当然背不来整个唐朝的地图,再加上这个朝代她要准备长安和洛阳两个皇宫的平面图,所以为了怕出错,反而不敢让自己背太细,而是准备了尽量精确的简图。 她看了看分布,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咬起了手指头,有点犯愁。 “真他妈大……”她忍不住爆粗了。 洛阳皇宫,从数据上讲,有4.09平方公里,如果脑补不出来,那再直观点讲—— 【张开双臂】有六个故宫那么大。 没错,六个,一二三四五六,的六个。 “活该被推翻啊!”拍桌,“这些民脂民膏如果给我,能少干多少活!少死多少人啊!” 现在好了,一条老残腿,从a点出来,跑死大概还没跑到隔壁b点,偏皇宫大部分地方不准私自骑马,日哦,他们各个都改造了机械腿吗? 所以说其实有些人在这皇宫住了一辈子,大概连自家宫殿都没出去过,这个可能性,是超级、超级大的! 可是能怎么办呢,还是得去啊。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拿燕舞下手。 一来燕舞一向是和她姐姐莺歌玩姐妹花战术,个人能力并不是很强,相比小满好捏很多。 二来羡羡不管要不要掀起什么风浪,短期内都不可能越过燕舞获得上面什么赏识,所以如果干掉了燕舞,等于间接废掉了羡羡,那么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按照她偷听到的所说,燕舞跟着上官婉儿混,那么他们肯定是住在武则天寝宫迎仙宫南面,中书省北侧的命妇院内。 第83节 相比小满住在迎仙宫以北御花园旁的奉宸府,那差了可有半个皇宫的距离!少跑好几公里啊!残疾人干活伤不起啊! 而且去找小满意味着要路过当朝皇帝住的地方!她吃多了撑的吗,没事路过皇帝睡的地方!到时候啥都还没干就被逮住宰了,那真是要哭出血来! 不过现在,她终于找到机会了。 混进皇宫的机会。 最后确认了一遍装备和计划,鹤唳哼着歌儿准备完全,好好休息了一天一夜,在李远佞进宫前的晚上,往他的住处晃了过去,找到了一个名叫徐寿的随从,直接从暗处出手,绊倒,在他晕头晕脑的撑起双手时,从他侧后方过去顺着手肘一一砍,顺便在他脑袋的落点放了块石头,任其手肘一软再次趴倒,脑袋非常自然的砸在了石头上。 成功昏倒。 她又补了几个穴位,任其晕得更彻底,拖到一边藏起来。 出来前她就已经把自己化妆成了徐寿的样子,并穿了同款的侍从服。虽然不是画的一模一样,但是只要表情撑住,维持住属于徐寿的精气神,那还是很容易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徐寿此刻的脸,又摸了摸他全身的骨头,发现他的右手小指有些歪,右脚脚踝有些松,是扭过了,刚消肿的迹象。 可方才她跟了几步,并没有看出他跛着脚,显然这货自己也在装。 “为了进宫也是蛮拼的……”她拍拍徐寿的脸蛋,“辛苦你啦,乖乖,我不会给你丢脸的,恩!” 她自进入李府就开始观察所有可能利用到的人,原本是想着混在李家两个将军身边,毕竟人家三天两头都会进宫参加早朝,可是那些人的随从都是十几年的老人,很难混过,唯有李远佞同样来了不久,侍从是临时派过去的,相互之间并不熟悉,方有机可乘。 徐寿是李远佞的侍从之一,身材与她相仿,性格也比较简单,算是她比较有把握的一个了。 只是李远佞这么个小蒂头,说不定比完赛回长安了都不一定有进宫的机会,这点着实有点难办。 她都要考虑哪天巴在李老将军的牛车下面混进宫了,皇宫城墙近十米,墙上和周围都光溜溜的,她的腕箭无法着力,实在没这力气徒手攀上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等到了这么一个近乎完美的机会,感谢宫里那个组织马球比赛的人,你一定会有好报的! 第二天一早,果然整个将军府都一片兵荒马乱,李远佞很是紧张,都无暇关注跟着他的几个随从,而其他随从相互之间也无暇理会,只是管好自己的职责,徐寿的工作是为李远佞带一套换洗衣服,以防万一。 她抱着包裹很顺利的确认了身份又过了安检,在确认大家都没问题后,还很自然的和同伴偷偷说笑了两句,在走过一个拐角时,悄悄的在人群中消失了。 一个早上的伪装已经是极限,再久一点就有被发现的可能,所以接下来的路…… 亲爱的小公子,姐姐就不陪你走啦。 皇宫大有大的好处,藏个人真心方便,她躲躲闪闪的,很快就找到了命妇院,不出意料,上官婉儿等品级比较高的女官都去看马球比赛了,燕舞也没有踪迹,羡羡虽然不知道现在什么身份,但是以她的能力,应该是有本事跟过去看的。 她的身材和长相在这儿是没法伪装成女性的,所以她还是偷了一身内侍的宝蓝色衣服,在一群忙来忙去的奴仆中间滥竽充数。 下午,马球比赛过后,命妇院西南面的内医局突然热闹了起来。 有内侍骑马传令,召当值的太医速去奉宸府,几个太医当即带着自己手下的医官乘车过去。 消息并没有保密,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皇上最近的新宠青镕君在今日马球比赛的时候,不慎落马,摔断了胳膊不说,听说还毁了容!皇上雷霆震怒,将佑吾扬威整个马球队都扣了下来。 传言佑吾扬威队与青镕君原先所属的天长地兴队同处于西都长安,本就是宿敌,这一次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打着打着就上了火,竟然真敢对青镕君下手,简直胆大包天。 佑吾扬威队被扣下没多久,北面的中书省就热闹起来,毕竟佑吾扬威是名副其实的贵族队,就算没有李远佞,其他个顶个的也是不好惹的人,顿时求情的大佬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人又上了弹劾的折子,说奉宸府那群男宠自己玩自己不够,还妄想折辱于世家贵族的子弟,简直不要脸不要皮,该死! 男宠们也是有自己的势力的,毕竟张易之自己还担了个国公的职位,当即拉起自己的大旗反击,说男宠是男宠,马球是马球,你们贵族子弟在马球场上肆意伤人,比我们还不要脸。 双方直接在中书省就吵了起来,顶级大佬都没驾临,小的们就已经掐的血肉横飞,下人们看得很是高兴。 不过再怎么吵也是要睡觉的,皇上下了这个旨也不能当场就撤,听说青镕君自己要求不要追究,最终便决定在宫中关一夜就放了,第一天的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暗潮还是汹涌了起来。 晚上,上官婉儿回了命妇院,拉起一干心腹进了屋子议事,半天都没出来。 鹤唳不知道燕舞睡哪,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来,今天刚出了事,不论燕舞和小满都处于神经兴奋的时候,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她左思右想了一下,还是远远跟着一群太医,直接摸到了奉宸府严青镕的住处。 他的住处很偏,院子里空荡荡的,显得没什么人气,太医请了安进去后,就看到二张和小满带着几个美男一脸关切的退了出来,紧接着都换了张冷脸各自离开。 待太医给严青镕最后检查了伤口并和其他仆从一起全部离开后,鹤唳悄摸悄走了进去。 严青镕一个人跪坐在榻上,胸背笔直,长发披散,背对着她。 她关上门。 “我说了,都出去。”他的声音低沉,不怒自威。 鹤唳哪有那么乖,她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蹲在他身边,果然看他半个左脸都包着布,顿时心疼起来,朝他呼的吹了口气。 “滚!”严青镕怒而暴起,一拳打过来,鹤唳扭身躲过,他立刻改拳为爪,揪住她就是一掀,鹤唳根本不反抗,就着他的力气躺在地上,见他举起的拳头定在半空,咯咯咯笑了起来:“想我了没?” “是你!?”严青镕左脸包布,右脸还有细小的擦痕,但性感的小下巴和深邃的眼还在,只剩半张脸还是帅得不行,他此时只是呆愣了一会儿,反而更加握紧了拳头,“你怎么在这?!” 鹤唳被揪得肩膀生疼,反而注意到一件事:“不是说你摔断了胳膊吗?” “扭了一下而已。”严青镕冷声,“别打岔,你怎么在这?!” “想你了呀。” “你怎么在这!” “哎呀,没意思……”鹤唳眨眨眼,“你碍着他们了,是吗?” 严青镕一顿:“什么意思?” “你啊,肯定是不乖,挡着他们做大事了。” “我什么都没做!” “那更不对啦,谁知道你帮谁啊?” “我该帮谁,我能帮谁,我帮得了谁?!” “下一个皇帝肯定是姓李的男人。”鹤唳道,“那么该帮谁,不该帮谁,你能不清楚吗?” “你怎么知道?你不过是个……” “什么?”鹤唳抬起手,在他猝然紧绷的脸上抚摸了一下,“我是一个能进来的人,我是一个能杀人的人,我还是一个,和你一样的人。” 严青镕放松了钳制,怔怔不语。 鹤唳微微抬腰,凑近他的脸,轻声道:“小满,燕舞,你认识的。” 他抬头,有些疑惑,但没有否认。 “他们动的手,杀我的小姐。现在,他们也可能动手,对付你。”鹤唳轻笑,“你还不知道是谁对你动手吧,要不要我……” “我知道。”严青镕竟然打断她,“他们在佑吾扬威队里安排了几个据说是军中好手的人,其中有一个,对我下了手。” “哦?都让你发现了,为什么不指出来?” 严青镕皱紧眉头:“因为他根本没有遮掩!有恃无恐!” “那更好了。”鹤唳笑起来,“都是敌人,我帮你一起干掉啊,告诉我,是谁,我去练练手,就当投名状了。” “不用了。”严青镕松开她,还把她拉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左脸,“他也是受命于人,如果真的要报仇,还是省了力气,正中靶心的好。” 鹤唳收了笑,仔细端详他,有些感叹:“哎呀呀,你变了呢。” 严青镕无言,他看了看鹤唳的样子,皱眉:“你太面生,我护不住你。” “这个再说,我还要先去到处探查探查,你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把我安排在你这儿。” “也好,既然如此,那个人……害我的人,你还需提防一下,他应该还在宫中。”严青镕神情凝重,“是个真正的高手,我,我毫无反抗之力。” “行啊,你说,我绕着走。”鹤唳一脸无所谓。 “他叫,青山。” “……诶?诶诶?!” ☆、第86章 犹抱琵琶 鹤唳都不用问更多的问题,就能确定严青镕说的青山就是她知道的那个青山。 一时之间竟然有点哭笑不得。 什么情况? 求□□不成投敌了? 这个门主行事作风果然颇有我辈之风, 够果断!够无耻!够没逻辑!他以为他对抗的是谁啊?死她一个不要紧, 信不信祖国母亲分分钟派个特种部队啊! 他们这种打手,干干活可以, 真要干仗……祖国分分钟告诉你什么叫国家暴力机关好吗! 鹤唳在这方面的工作态度是真正让老门主称道的,大概因为家学渊源的缘故, 她比同门更清楚自己在真正的执法机关面前几斤几两,从来都谨慎的游走在边缘, 从来, 不敢,在, 警察叔叔面前, 装一点逼! “怎么, 你认得他?”严青镕眯起眼。 “恩!”鹤唳骄傲的挺起胸膛,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打不过!” “……” “所以情况有点糟糕啊亲。”鹤唳语重心长,“你得振作起来, 重新发挥你的绝世魅力,迷得女王大大神魂颠倒,才有可能救我们一命啊!” 严青镕现在已经无暇去关注有关男人尊严的问题了,反而苦笑指指自己的左脸:“顶着这么一张脸?惊吓皇上倒是一条寻死的好法子。” “你到底伤了哪?” 他指指自己左边的颧骨和额头:“栽在了地上, 都擦破了,以后就算好了,也会留疤。” “哎呀,我什么伤药都有, 就是没祛疤的。”鹤唳自己都想回去做激光,她这一身坑坑洼洼的,想了想又很坦然,“但就算带了也没用,你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啦。” 严青镕沉默,微微垂眸。 他似乎对自己的毁容并不是很痛心,只是单纯的有些消沉而已,此时被鹤唳这么插科打诨了一下,表情倒也柔和了起来,完好的大半张脸上,在烛火中散发着暖暖的光,白皙光滑,软凝如脂……不靠脸吃饭简直白瞎了。 鹤唳手撑着下巴,盯着他的脸琢磨着,忽然笑出来:“你知道吗,我看过一本……戏……” 严青镕闻言抬头,静静的看着她。 “其实,我也只是晃过几眼,剧情,人物,一概都弄不清楚。” 他微微一笑,一副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的表情。 “不过呢,有一幕,因为很经典,他们来回的……演,我看到了好多遍。” “很多遍?你是跟着那班子在走吗?”严青镕果然提出了这个时代的人固有的思维,“能演很多遍,定然很有名,叫什么?” 鹤唳一点都不怕被揭穿,耸耸肩:“很冷僻呢,叫大明宫词。” “大明宫?”严青镕不由自主的望向西面,有些疑惑。 第84节 “嗨,就是个普通爱情故事啦!” “爱……情?“ “额,男欢女爱?” 严青镕红了脸,不再追问。 鹤唳看他反应很好玩,歪着头嘿嘿笑着用眼神调=戏了他一会儿,才继续道:“我继续说咯?” “恩。” “那一幕,才子在街上遇到佳人,戴着昆仑奴面具。佳人本是金尊玉贵的存在,却在揭下才子的面具那一刻,爱上了他。”鹤唳双手捧心,“我永远忘不了他的面具被揭下时露出的那张帅脸和那个专注的眼神,天呐,合不拢腿!”她捂脸低喃,“啊,人生若只……咳!不行了,让我冷静会儿。” “昆仑奴……面具?”幸而严青镕若有所思,没注意鹤唳口中差点穿越的诗句,他抓住了重点,“面具?你让我戴面具?” “看我。”鹤唳只回答了两个字,她穿着内侍的常服,宽袖长袍,此时一手抬起,一手扯袖挡住了半张脸,深红的布料上绣着简单的深蓝色花纹,显得另外半张脸娇小白皙,眼神时不时往另一处飘去,嘴唇微张引诱十足,却偏偏含羞带怯欲语还休。 纵使知道她在演戏,但严青镕还是忍不住定定的看着她,有些屏息。 暖室、红烛、软润熏香;孤男、寡女、眼波轻荡。 似乎是酝酿足了气氛,鹤唳垂眸,缓慢的移开了袖子,双眼随着整张脸慢慢的显露,缓缓抬眸,睫毛轻颤,眼眸闪烁,嘴角噙着一抹笑,却因为羞涩而压着,她放下了袖子,双手自然的放在一边,再次垂下,微微弯着脖子,露出了修长的颈项。 任君采撷。 严青镕心领神会的一瞬间,微微后仰,有些窘迫的压抑自己急促的呼吸,不至于显得太狼狈。 “这。”鹤唳还低着头,声音却冷静低沉,“是女版。” “……” “至于男版。”她抬头,笑起来,“就要你来开发了。” 她虽然这么说着,其实答案一开始就已经揭晓,想到其中因果关系,从吃吃发笑到合不拢嘴,自得其乐得很。 大明宫词这本电视剧虽然不是她的菜,但经典的画面和大概剧情还是知道点,虽然不乏过度的艺术加工,但总体来说还是把主要人物都拎出来渲染了一遍的。 太平公主与初恋薛绍就是这样的相遇,随后张易之又顶着那张迷晕全国大姑娘小媳妇的脸再次周旋于太平公主和武则天之间,无耻点讲,说“前辈”传授的□□技巧都啊为过。 要是未来那个演薛绍和张易之的美大叔得知自己竟然有了一个真的是武则天男宠的“隔世弟子”,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她越发笑的停不下来。 严青镕却神情凝重,他已经领会了,但对他来说,可不是那么轻松的任务。 之前凭着真性情在女帝那获得了青睐,更让他担心后面演不出来。 鹤唳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你要走了?”严青镕竟然有点六神无主。 “恩~”鹤唳往外走,“我要干掉上官婉儿那的燕舞,顺利的话可以回来跟你汇合,然后找机会干掉小满……哎,青山怎么整,愁人……”她嘟囔着走了出去。 夜色正好,适合做坏事。 燕舞从上官婉儿处出来,过命妇院,一路向北,进出一处在深林中的私牢。 一个中等城市一样大的皇宫,藏了多少阴私黑暗的地方,简直无法想象。 这个私牢的主体是一排下陷的排屋,就在排水渠上,每当下雨,这一块地区的雨水都会汇聚到此,由于下水孔的闭塞,时常积聚在犯人的牢房中,轻则淹没脚背,重则没至膝盖甚至腰腹,私牢里关的都是犯了事的宫女,大多神思不属、形容枯槁,受的多都是宫中私刑,如果不是小头目首肯那基本不用指望有出去的一天 ,时常如惊弓之鸟一样一惊一乍,被不知生死的未来吓得失常,到了下雨打雷的天气就鬼哭狼嚎喊冤泣血。一旦有人发疯大叫,其他人也会胡言乱语的应和起来,宛如一个疯人院。 宫里大部分底层的人都对这儿讳莫如深,除了要被关进来的人,谁也不会特地过来找晦气。 燕舞手里拿了一碗糕饼,施施然进了私牢,看守的老婆子是一个近乎变态的老宫女,她得了点好处就能做任何事,比如装聋作哑或者施以死刑。 给那老婆子扔了一串钱,老婆子连忙举着风灯将她带进深处,不同于其他牢房是木头栅栏,最里面有几间全是实打实的泥墙,与房梁相连,只有底部窄窄一圈用于排水和递送食物,是实打实的小黑屋。 老婆子打开了其中一间房,一股比外面更浓郁的臊臭气传来,燕舞皱眉掩了掩口鼻,不满的望向缩在角落的人,那老婆子立刻嘴里骂骂咧咧的上前踢了那人两脚,点燃了墙上的油灯,拎起一旁已经满满当当的恭桶,走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小门。 漆黑的牢房中,除了头顶些微的月色,伸手不见五指,这油灯的豆大光芒让角落里的人几乎颤抖起来,她披头散发,因为长时间不洗一缕缕纠结着,身上破烂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 “不,不要……”那人声音沙哑到近乎破碎,却依稀可辩曾经的清脆。 燕舞放下糕点,轻叹一声:“傻姑娘,现在,你终于相信你是傻姑娘了吧。” 那人原地颤抖了一会儿,动了一动,却最终还是更加缩紧了。 “还记得我之前送你进来时说的话吗?”燕舞把糕点放在草垫上,往那人推了一推,柔声道,“我说,羡羡,如果你怕你一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我就给你找个能让你说个够的地方,你瞧,我们总是能说到做到的,对吧。” 这竟然真的是羡羡! 她已经完全不成人形,整个人都瘦了下来,与“狱友”们一样形销骨立、不成人形,待燕舞话说完后,她直接崩溃的哭了出来,跌跌撞撞的上前想去抓燕舞的腿,燕舞立刻退后两步,垂眸悲悯的看着她,嘴里道:“吃吧。” 羡羡手边就是那盘糕点,她趴在地上看着盘子,不停啜泣:“放我……出去,求你,放我,出去……” “可你没有用呀羡羡。”燕舞微眯着眼,“而且,越来越没用呢……” 她蹲下来,把一块手帕扔在羡羡的头上,伸手隔着手帕摸她的头:“原本我们问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朝中各势力会怎么做,女帝老了,为什么下一个皇帝是男的,是不是李显,可李显那么无能,难道一直是在韬光养晦……太平是什么立场……上官婉儿又是什么立场……你看,我们多诚恳啊,知道的,不知道的,我们都告诉你了,可是你呢,羡羡……” 燕舞凑上前,忍着恶心的气息低声道:“可你甚至连一首诗都不愿意透露,直到离开了鹳雀楼小满才想起来,他背的词,确实就是登鹳雀楼……真伤心呢,羡羡,你什么都不愿意给,却妄想我们能庇护你……好吧,没关系,我庇护你……你看,只要呆在这,别说二十年后见礼拜,就是两千年后见同胞,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对吧。“ 羡羡泣不成声:“我说,我告诉你,我都说……” “不用了呢。”燕舞站起来,声音冰冷:“我们已经清楚了。”她冷笑起来:“万万想不到,上官婉儿竟然是□□,而二张真的会动手帮太平,你说,如果我们杀了上官婉儿,是不是等于斩断了太子殿下在宫里最强的一只手?” 羡羡哭声一顿,她抬头,表情有点混乱:“二张,帮,太平……不,不是吧……” “历史已经改变了,亲爱的。”燕舞终于还是拍了拍她的脸颊,不得不说羡羡瘦了以后真的挺美,只是气色如鬼,“我们怎么能任由自己走上独木桥呢,太平明明是武则天最好的继承人,不是吗?” “可,可……李显。” “你不用再努力表现了。”燕舞有些不耐,“你现在,只有一个价值,可以换你的自由。”她一字一顿:“告诉我,你们,回去的方法,是什么。” 羡羡一顿,她低头不语。 燕舞眼神一冷,一脚踩碎地上的糕点,还碾了一碾,轻笑:“鹤唳有告诉过你,如果我们急着要什么信息,会用什么手段吗?” 羡羡朝糕点伸出的手缩了回来,她有些绝望的闭上眼,冷哼了一声。 “啊,看来你不想知道……是想体会呀……可惜东西不趁手,我们从最基础开始吧。”燕舞依然在笑,可眼神已然疯狂,她一脚踹在羡羡肚子上,紧接着是接连不断的毒打,语气疯狂:“你不是想留在这吗?!你不是想留吗?我们交换怎么样,恩?有什么不好的?你只要把方法交给我,我自然会放你出去,你跟在小满身边,用你的所学,呼风唤雨,想怎么样怎么样,有什么不好的?有什么不好的!这个!大唐!都可以!是你的!” 羡羡已经不再试图躲避,她连哼都没力气哼了,只是无意识的抽搐着。 “是不是在鹤唳那?恩?你告诉我我就不打了,是不是在鹤唳那,啊?!是不是!” 羡羡没点头,也没摇头,她最后看了燕舞一眼,昏了过去。 可燕舞却已经懂了,她冷着脸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转眼已经一脸平静,转身走出了牢房,锁上门。 待走出私牢,行至无人之处,她才像脱力一样靠着一棵树滑坐在地上,双手捂脸,极为痛苦的低喃出声。 “姐……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找你了……”她顿了一顿,微微抬头,眼中凶光毕露,咬牙切齿,“鹤,唳。” 而与此同时,已经在偌大的命妇院转了好几圈的鹤唳正叉着腰对月无声狼嚎:“燕、舞、你、他、妈、到、底、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嗯哼,所以燕舞想回去 至于为什么燕舞没跟青山那儿要回去的方法呢~ 下面讲 我估算了一下,唐朝好像是挺长,大概还有一点 嘿嘿嘿 ☆、第87章 天要亡我 御花园旁,奉宸府。 冬雨阵阵, 森冷澈寒, 木门大敞着,外面一片深绿, 屋檐处淅淅沥沥往下滴着水,除了偶尔的落子声, 再无其他声响。 小满正与青山于正屋对坐,下五子棋。 两人皆是容貌上乘的男子, 一高一矮一动一静, 很是赏心悦目,倒显得气哼哼进来的佳人格外突兀。 看也不看燕舞阴郁的脸, 小满仔细观摩着棋局, 落下一子后鼓起嘴郁闷了一下, 才抬头慰问:“又谁惹着你啦大小姐。” 燕舞一言不发跪坐在了棋盘一侧, 似乎看着棋局,又似乎没看。 青山轻松的又获得五子, 却没收,而是问:“还来吗?” “不来了不来了!”小满倒着退后两步大叫,“我们来聊天,恩, 聊天!” 青山闻言便收起棋子来,一颗一颗很是耐心:“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他们办事,怎么可能不留第二方案!”燕舞一拍桌子, 咬牙切齿,“既然开发出了回去的方法,能拿一把钥匙,怎么就不能拿两把!一个备用名额都没有,万一我们什么都没做呢,什么都不想做呢?不把人带回去,难道还放任我们在这儿终老?或者真觉得就凭鹤唳和那个女胖子能干掉我们?心也太大了!“ “那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呀。”小满笑,“我们已经做了什么呀。” “是你,不是我!” “真要这么说,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呀,就暗算了个严青镕,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哦,不对,你比我还惨。”小满俏皮的眨眨眼,“你昨晚干嘛去了?” 想到被打得有出气没进气的羡羡,燕舞眼神一紧。 小满作势在空气中嗅了一下:“真是的啊,那股虐待的气味,都是自己人,下手不要这么狠嘛。” “你真心想阻止分分钟可以和我喊停。”燕舞冷笑,“不要当了男宠就开始做这种女表子一样的事情,恶心。” “我就是这么一个小女表贝呀。”小满双手捧脸,朝青山眨眼,“是不是呀,祖师爷。” 青山有些无奈,正要说什么,燕舞却气急的打断他:“青山,你就没想过,她拿走了你的钥匙,你,你该怎么回去,你不着急吗?” 小满也不再说话,望着青山。 “我说过,我来此地,并不曾背负什么责任。”青山很淡然,“我在那儿不适应,而我,很适应这儿,所以回不回去,于我没什么差别。甚至说……”他抚摸着棋子,“在这儿,我更加舒服。” 从秦到唐,穿越这一千年对一个古人来说可能差别不大,如果两千年后还是君天下也未尝不可。但是从封建制度穿越到民主制度,却已经不是天翻地覆能够形容了。 不需要多设身处地,小满和燕舞都能体会这种感觉,想必千年后那群科学家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才寄希望于唐朝能够给他一个过渡。 “这么讲,其实我还是挺喜欢未来的。”小满难得露出一点对未来的怀念,“可是太无聊了,我们学了一辈子,却依旧是打工的,而在这,想要权利,有更多渠道,我们凭本事说话,付出多少,就获得多少,太棒了是不是,我入行十多年,手下一个可以使唤的人都没有,可在这才一年,我已经尝到滋味了。”他伸出手掌翻看着,眼神迷醉,“能相信吗,这一年我杀的人,比我十年杀得还多,我没有收到一笔佣金,可我却比那十年加起来还开心……” “哼!”燕舞冷哼一声,她的脸色随着小满的述说更加差。 “啊,当然,不是说你。”小满举起双手一脸无辜,“我会帮你的,放心。”他幸灾乐祸的笑容掩不住,第一百次说道:“这真的和我没关系!谁叫你着急进来,不是说了至少隔半个小时,你肯定……” 燕舞的回答是猛的扑上去掐住小满的脖子,满脸狰狞,一字一顿:“我说了,我,等足了半小时!我没有提前进来!一定是机器的问题!一定是!或者!”她说着,眼神疯狂起来,手下的力道越来越大,小满的笑容消失了,冷下脸挣扎起来,只听燕舞神经质的猜测着,“也可能是她!雁鸣!她动了手脚,她跑出来了!我就说不能留她!你们一定要说无所谓!没关系!哈!她要是这个正常人!怎么会跟鹤唳那个女表子关系好?一定是她!一定是!” “行了!”小满也怒了,一用力掀开她,摸着脖子扭了会儿头,冷声道,“你差不多点,跟我又没关系!反正现在已经知道了,回去的钥匙都在鹤唳身上,找到她不就行了!” “可是她在哪?!”燕舞快疯了,“天罗地网,我们怎么可能找不到!青山,你真的跟丢了?一点,推测都没有?” 第85节 “我说过。”青山一直作壁上观,闻言收完了最后一颗棋子,平静道,“我无所谓回不回去,你们找到她,拿了钥匙,要走,要留,随便。” 他的声音平缓,但因为在这两人面前绝对的实力压制,仿佛连声音都带着威压。 “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道,“把鹤唳给我。” “……噗!”小满笑了,“祖师爷,你这样子,我会以为你喜欢她的!” 听到他这么说,青山怔了一下,竟然轻笑了一声,表情柔和:“是,她也说她喜欢我。” “!!!” “但是,如果她的喜欢,是把我弄晕,拿走所有家当,锁起来……那么,我也可以这么喜欢她,是不是?” “……”小满和燕舞对视一眼,竟然都转过头,不敢与青山对视。 “咳咳。”燕舞强力挽尊,“我们先说怎么找鹤唳。” “没有大量的人手,你一个人是没法在唐朝揪出她的。” “她肯定也在找我们,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甚至有可能已经混进了皇宫!我们可以找到她!” “没人阻止你去找,燕舞。”小满有些不耐,“甚至我能派的人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如果你要说人不够,那又回到我刚才的话题,没有大量的人手,你揪不出她来。” “我懂你的意思。”燕舞表情阴郁,“但是就这么对上官婉儿动手,是不是太鲁莽了。” “明明是你说的,上官婉儿立场有问题。” “她只是说张易之他们多宠肯定有不好的图谋,让我们不要搀和。”燕舞冷声,“她没表明立场。” “她应该忠于武则天。”小满强调,“如果看出了二傻有什么不好的图谋,为什么她不去和她的主子说!”背地里他都这么称呼二张。 燕舞似有所悟,皱着眉低头不言。 “你满脑子都是回去找你的莺歌!连正常的智商都没有了。”小满控诉。 “住嘴。” “所以,二傻有所图谋,上官婉儿看出来了但是却什么都没做,分明是第三方势力,这个第三方势力是谁,需要我说吗?” “……太子。” 小满耸了耸肩,一脸“你明白就好”。 “要打造第二个女帝,或者直白点说,想继续傍富婆,就得有所行动。”小满往地上一摊,晃着脚丫子,“不就一个上官婉儿嘛,怎么,舍不得?” 燕舞咬唇:“不能我们动手,太明显了。我们走到现在就是靠给他们做清洁工,如果连上官婉儿都清了,那肯定会被推出去当挡箭牌。” “额……”小满眼神往青山瞥去,青山面无表情的回视。 看到了满满的拒绝,小满不由得有些埋怨的看了燕舞一眼,她要是不现在说出来,说不定青山还会愿意顺便出个手,现在是想也别想了。 “没事,总有办法的。”他盯着燕舞,意味深长。 燕舞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眯了眯眼,竟然笑了出来,点了点头。 青山自己跟自己下着棋,仿佛置身事外。 第二天夜里。 鹤唳终于找到了燕舞的处所,她现是扑了个空,然后埋伏了一天,最后确认,今天燕舞不回来。 “哎呀,皇宫夜生活这么丰富吗?”她不是第一次路过这片住处,就没见几个女人,更没见到燕舞,此时心情很沉重。 天气越来越冷了,眼见着快过年,虽然皇帝生病,但是年还是要过,宫人们越发忙碌,每日成群结队的筹备着,虽然井然有序,但是却满宫满殿。 她躲得好辛苦。 于是更想干掉燕舞爽一爽。 “看不见燕舞的第六十七天,想她,想她……”她躲在一个假山里,揪着手边的枯草嘟囔着,“看不见燕舞的第六十七天第十二个小时,想她……想她……想她……” “燕舞!”一声惊叫突然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女人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鹤唳转过头去看,发现有个披头散发的身影刚路过院子正跑过来,她大叫着:“卫兵!卫兵!有刺客!燕舞!保护我!燕舞!出来!” 那女人的身后,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沉默的跟在后面,没有杀气,却如死神般森冷。 羡羡有些好奇,这个女人的样子很有种,看着不像是没人保护的样子,怎么现在一个人流落到这,还一副燕舞活该保护她的样子。 女人脚步虚浮,身形沉重,却还是硬绷着不失态。跑的时候极为克制,但依然忍不住有些哽咽,她看到燕舞屋子漆黑的窗户,腿一软摔在地上,翻过身看着靠近的男人,怒极:“你是何人!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男人不说话,好整以暇的站在女人面前,抬起手,手间利刃闪着幽光。 “你知道我是谁。”女人沉声,竟然不怕了,“我上官婉儿唯一会威胁到的,不外乎那两人,哼,你们真以为杀了我,便能改变什么?” 男人还是不说话,他一刀扎了下去。 叮! 刀子被一阵外力击开,男人的失神仅是一瞬,下一秒就往偷袭的源头冲过来。 鹤唳叹口气,转出假山格挡住了他的攻击,还有点惋惜:“其实我不想管的啦你走好不好,我只是不能让你杀上官婉儿诶!要不你带她去别的地方偷偷……诶?!” 两人几招的功夫就挪了位置,走出阴影,月光洒在男人毫无遮掩的脸上,剑眉星眸,很是阳刚,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立夏?!”鹤唳的血刷一下凉了,却在下一秒唰一下又热了:“你也来了?!” 一瞬间,她如有神助,恍然大悟! 是了!这才是真相!为什么看到小满和燕舞她觉得这么违和!因为这,才是正主之一! 小满和立夏出道就是搭档!真正来唐朝的,应该本来就是他俩!这样才科学! 而燕舞,没有莺歌的燕舞,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小满没节操,体验当男宠的滋味,可立夏不是!他是色中饿鬼,肯定一直在外面花天酒地!而现在!而现在,他回来了!他来帮忙了! 天要亡老娘! 立夏当然能猜到鹤唳脑中冲锋抢一样的弹幕,扯了扯嘴角:“是啊,想我么?” 可鹤唳已经无暇回答了,她想通后,脑子都短路了,除了不停抵挡立夏的攻击,只剩下几个字在脑中来回晃荡。 三个人!三个人!居然,有,三个人! 如果加上青山…… 祖国妈妈!求派特种部队! 她是想单挑,但不想被群殴啊! 作者有话要说:  嘎嘎嘎嘎 1v4,网瘾少女对上一桌麻将老司机,23333 ☆、第88章 立夏之死 鹤唳日了狗的表情很好的取悦了立夏。 他名字中性,身材却相当魁梧, 当年在一个地下黑市里假装健美先生卖身的时候, 还一举夺魁被一个富婆拍出了历史最高价,至今他那**美身材的照片还挂在荣耀榜上。 然后他成功把富婆的老公干掉了。 那富婆至今还在找他……要和他结婚, 所以这货就是个种、马。 总体武力虽然不能由身体强度来取决,但是防御力的差距却是一个巨大的鸿沟, 毫无准备的鹤唳一头撞上了,一时间也有些晕。 两人过了几招后各自分开, 相互戒备着。 旁边上官婉儿倒退了几步, 悄悄站了起来,靠着墙站着。 旁边的屋子里似乎有人, 但是只是漏了点动静, 却不再动弹, 显然是打算装不存在了。上官婉儿心里暗暗冷笑, 她站直了,虽然气息还很急促, 但是多年上位者的姿态却一刻都不放松。 “这位英雄。”她扬声,“你今日救我,来日我必数倍报偿!” “英雄”鹤呖连眼神都不往她飘一下,死死盯着立夏。 她的实力, 在门内十三刺客中排末尾,这是不掺水分的,要不然以她的性格,挑了第十三的小雨, 正双手发烫,没道理不继续向前。 立夏却一直处于前五,若不是他生性高傲自负,从来不愿意用一些阴毒的技巧,就凭一身横练功夫,光自身武力,排名还能更靠前,至少门主雨歇就绝对不是他对手。 本来是来女子单打的,忽然变成男女互博,还说不定会变成一对n,她看着无处可逃的上官婉儿,有些头疼。 太贼了立夏,都这样了还死死把着生路,他真觉得自己能carry全场吗? 上官婉儿无法出去,她殷切的盯着鹤呖,就差来一句“我先走你殿后”了。 鹤呖一点不介意殿这个后,但问题是…… “你右肩受伤了?”立夏淡定的问,“挺重啊,撑得住吗?” “确实很疼。”鹤呖老实的回答,“好像有点裂开了,你再抓一下,我大概就废了。” “哦,知道了。”立夏点点头。 一旁上官婉儿瞠目结舌,这样自爆弱点,这英雄莫不是弱智吧! 而接下来立夏的动作更为匪夷所思,他竟然伸手从口袋里掏掏掏出一个竹筒,从里面拿出一根细长的东西叼在嘴上,微微歪头眯眼,用一根木棍擦了火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居然从嘴里吐出了烟来! 这个动作极为爷们儿,鹤呖当即毫不吝啬夸赞:“哎呀我就喜欢你抽烟这拽样儿!迷死我了!” 立夏哼了一声,又抽了一口:“他们在找你,说回去的钥匙在你手上,是不是?” “那是什么?”鹤呖歪头,“人家不知道啦。” “别跟我玩这套。”立夏突然把燃过的火柴往上官婉儿一扔,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上官婉儿满脸冷汗,收回脚定定的站在原地。 “哎哟我说大姐你别乱动呀,你真以为我拦得住他啊?你要跑也等我们叙完旧啊!”鹤呖竟然抢先呵斥,义正言辞,随后狗腿的朝立夏呵呵笑,“是不是呀老大!” 立夏不说话,他沉默了许久,三两口抽烟了烟,一根烟直到烟屁股了才扔掉,他看着烟头的火彻底熄灭,便像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又叼了一根,一边拿火柴点火一边道:“我不欺负你,一会儿我夹着烟跟你打,都单手,你赢你厉害,人带走;你输你留下,人弄死。” 鹤呖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低头沉思了一下,抬头:“立夏,你确实从来没欺负过我,所以我不骗你,不管你怎么让,我都会尽全力,你最好不要留手。” “哦。”立夏又吐了一口烟,“来吧,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第三根了。” 他话音刚落,鹤呖就冲了过来,一阵迎头乱打,招招瞄准下盘,逼的立夏连连后退。 立夏一手拿着烟,虽然顺势后退着,但是完全没什压力的样子,甚至还笑起来:“记不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就是和我打,也跟今天一样,毛毛躁躁的,什么章法都没有。” “呼,是呀,哈哈!”鹤唳已经攻击到他好多次,但是一拳打上去甚至会有梆梆响的声音,可见这些日子,他一直没落下锻炼。 而她也没有。 第86节 手一晃,指尖银光斑驳,猛然划过他的颈间,被立夏一把握住。 “哇哦亲爱的。”他一手抓住她的手,把她掀开原地转了一圈,趁这点时间还不忘抽一口烟,声音低沉磁性,“咱们毕竟同学一场。” 这一扭,鹤唳手臂的伤口顿时裂开,血潺潺的渗出来,她下意识的去摸了一把,就着月光看看满是鲜血的手,笑了一声,凶悍的抹过口鼻,顿时半张脸都是血。 她一脚踹过去:“是呀,毕竟同学一场。” 立夏抓住了她握刀的手只是想说明他知道她耍阴的,可是见她那样,转头又放开了,继续逗小狗一样的打着,嘴上缅怀过去:“记得那次我本来还认真打的,后来发现,把你的头抵住,你就只能双手双脚瞎挥,根本打不到我,哈哈,像被翻了身的小王八。” 他一边说这话,一边却转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上官婉儿,那眼神笑中带寒,让欲逃的上官婉儿再次一顿,咬牙站在原地。 “你才小王八呢!”鹤唳叫,“王八蛋!” “哦,你是我妈?” 立夏最后猛抽一口,再次扔掉了烟蒂,他果然单手挡过了鹤唳的第一轮攻击,只不过被她怼到了一个房间的门上,那门锁着,被两人打架的动静撞得嘎吱桄榔的响。他双手齐出一把抓住鹤唳的双手,翻身将她抵在门上,低头轻笑:“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对你动手,相比你,我更宁愿去杀燕舞或者别的谁……” “因为我没让你上过?”鹤唳哼笑。 “啊,你知道。”立夏低头嗅她的颈窝,“总觉得没挑战过你就动手会很不圆满。” “当初雁鸣说什么来着?“ “对你动手就杀了我是吗?可她好像不在……” “请注意因果关系。”鹤唳笑,“是对我动手,你就会死。” 立夏还待再笑,却忽然一震,他原地晃了晃,一把撑住门框,抬手就掐住鹤唳的脖子:“你做了什么?!”他手上猛地用力,鹤唳又下意识的往后躲,一撞之下,竟然把门都推倒了,两人倒在门板上。 “咳咳,咳!”鹤唳的脖子自然无法承受那么野蛮的凶劲,她一手抓住立夏的手抵抗着,一手竟然探到胸前,拉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里面绷带裹挟下饱满的曲线,“你,咳,不是要,咯咳,上我吗,来,咳,来啊……我,咯,人家,也咳咳,很久没,开荤,噗,了!” 她的嘴角已经流出血液,眼睛下意识的上翻着,嘴巴大张、 “贱人!”立夏感到全身越来越无力,甚至无力去抓腰间的刀子,他恨得发狂,忍不住阴森的笑起来,“很爽吧,啊?知道你妈妈的感受了吗?恩?哈哈哈!听说当时你是,看着的……呼,是不是很好奇,这种感觉,到底什么样,恩?咳咳!不用谢我,听说一个死法,能去一个地方……我送你一程!”他终于摸到了腰间的刀,猛然举起,对着鹤唳的胸口就扎下去。 鹤唳翻白的双眼突然回来了,甚至大张的嘴也弯成了一个大笑的弧度,她忽然抬手,一把抓住立夏的手臂!趁其不备一转一翻,匕首转头刺入了立夏的胸膛! “你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我最不该怕的,就是被掐死……”鹤唳声音森冷带笑。 “你!不可能!”立夏怒极,他已经可以肯定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吸入了麻醉药,但是鹤唳和他在同一环境下,麻醉药不可能对她没有影响。 但他已经无暇顾忌这些了,并没有刺入他的心脏,他却不敢□□,立刻起身欲走。 鹤唳浑身瘫软,气息不畅,她努力仰头看着立夏转身,忽然闷哼一声倒下。 后面,露出了上官婉儿的脸,她举着一根棍子,喘着粗气,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她望向鹤唳,眼中有一丝关切和紧张。 鹤唳指指立夏,艰难地申银:“补……刀……” “什么?”上官婉儿没听懂,她随口问了一句,顺便一棍子砸在立夏后脑勺上,随后第二棍……第三棍…… 鹤唳:“…………没什么。” 上官婉儿机械的砸着,木棍与后脑勺梆梆的撞击声渐渐变成了拍豆花一样的声音,鹤唳努力撑了一下,没撑起来。 “你,做了,什么?”上官婉儿终于爽够了,拖着棍子蹒跚的走过来,同样全身绵软。 “我在门上,洒了,粉。”鹤唳自己也麻酥酥的,“等,燕舞,开门……麻醉……可以,杀……”她得意的笑,“我在,嘴巴,鼻子上抹了血……粉尘,大部分都,吸附在上面,我吸的,就比他少……” 上官婉儿终于站不住了,她坐在门边,靠着门框,不动声色:“你要杀燕舞。” 鹤唳艰难的转过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神色,她现在脸都是麻痹的,演不出来:“私仇……” 上官婉儿很低的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显然已经陷入昏迷。 鹤唳仰天躺了一会儿,努力撑了撑身子,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 自从和立春一战发现麻醉药粉的好处,她特地向后勤申请了一堆更好更细密的,本以为打完至少有力气回去,就算没力气也可以在燕舞房里躺一晚。 可现在,燕舞还没回来,她已经躺在她房里了。 听说人家正找她……自己这不就是千里送吗。 她再次咬牙,往外爬出去,忽然想起什么,抖着手开始找立夏的师门武器,她拼命喘着粗气,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头重得像顶着一吨的石头,累的简直想哭出来…… 一声叹息忽然响起,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后颈一酸,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立夏就是打酱油的233333 ☆、第89章 青镕归来 “陛下,请用药。”张昌宗接过宫女手中的药, 端到女帝的桌前。 “放着吧。”女帝头也不抬, 她一手把玩着一颗圆润的珍珠,一手举着一本奏折, 离眼睛近近的。 “陛下,药需趁热。” “放着。”女帝再一次道, 头也不抬,“你可以走了。” “陛下。”张昌宗睁大眼, 很是委屈, “昌宗可有何处令陛下生气了?“ “这个张柬之!”女帝一把将奏折扔到桌上,她梳起了发髻, 轻简的头冠的戴在头上, 面容竟然不似八十多岁那般苍老, 面容依然白皙丰润, 眼锋如刀,“成天意有所指, 不知所云!惯的他!太子代劳太子代劳……朕还没死呢!” “陛下千万不要这么说!”张昌宗一脸着急,“切莫气坏了身子!”他说着,再次递上了药,女帝方一口饮尽。 “说来这太子殿下。”张昌宗收了空碗, 随口道,“太子殿下性格宽厚,若以后真的临朝议政,有张柬之那么一群人围着, 以后还不知道谁听谁的呢,哥,你说是不是?” 张易之一直在一旁抚琴,刚拨了一个琴弦就被弟弟打断,他顿了一下,幽幽抬头,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恩……”随后又叹道,“易之反而更佩服公主殿下,性情坚毅有勇有谋,只是不知以后太子殿下是否有这个胸怀去容纳公主殿下的诤谏。” “那必然是会的。”张昌宗连忙附和道,“毕竟,公主也是李家人啊。”他故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两人一唱一和的,黑了太子李显,捧了太平,顺道暗示以后李显容不得太平,还不忘提醒女帝太平也有继承权,三言两语的工夫直击主题,这份吹枕头风的工夫实在是炉火纯青。 女帝皱了皱眉,沉吟不语,叹了口气:“太平啊……可惜是个女儿家。” “皇上怎可如此讲。”张昌宗立刻化身女权斗士,“有皇上珠玉在前,便知女子何尝弱于男子,怎可以男女分高矮呢?” “呵,六郎啊六郎。”女帝摇头,“所以朕为何说你纯真可爱呢?” 张昌宗哑然,既想不出说什么,但估摸觉得自己探得的口风也差不多了,他暗暗回头,与哥哥张易之眼神示意,张易之眼中有喜意,朝他点点头。 张昌宗立刻懂了,也回以一笑,看来女帝不仅对太子能力不满,对于太平继任这件事也并不是绝对否决的,太平公主机会很大! 达到了第一个目的,张易之立刻挽尊,转移话题道:“不过陛下,宰相大人不过是忧心朝政,陛下得此良臣,是天大的福分呀。” “恩,是朕的福分。”女帝眼中闪过笑意。 张昌宗又追上来补刀:“但若扰了陛下清静,终究不妥。同为宰相,杨再思就体贴得多,从不让陛下烦心。” 杨再思这个宰相几乎可以说是全靠一身铁打的拍马屁本事,谁是皇上面前的当红炸子鸡,谁的身边就有他纯真的笑颜,一把年纪了什么宝都敢耍。几个月前正是因为他跳高丽舞讨好二张的大哥,才让羡羡趁机断定了年代,也可谓是用黑历史为后辈的任务作出了贡献。 二张别的能力没有,护短和吹枕头风的本事却是杠杠的,一旦站队就义无反顾,作为首席男宠,业界信誉又那么好,也难怪会聚起一群急于上位的中低层官员。 女帝对他们的宠幸早已习惯成自然,不管心里怎么想,只要他们要的,都会尽力满足,此时听张易之那么明摆着捧杨再思踩张柬之,也只是恩了一声,不动声色,转而道:“青镕的伤,怎么样了?” “噔!”张易之失手狠拨了一下弦,转而反应很快的顺着往下弹起一首曲子,张昌宗也顿了一下,才强笑着回答:“说起这个,真真委屈了青镕了,他脸摔伤了,说是无颜见陛下,我去瞧过他几次,他总说谢陛下恩宠,让昌宗很是心疼呢。” “既然腿没断,为何不亲自来谢恩呢?”女帝不咸不淡的说。 “他……”张昌宗正笑着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却听门口宫女柔声道:“陛下,青镕君求见。” “哈!”女帝很是愉悦,“进来。” “陛下!”张昌宗急了,膝行两步,“陛下,青镕他伤了脸,形容不堪,切莫惊了您啊!” 他话音刚落,门却已经开了,一股清冷的气流从外殿进来,沉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随后转弯,严青镕高大的身躯出现在幔帐外,他跪下行拜礼朗声道:“臣,严青镕,拜见陛下,陛下福寿绵延,永乐安康!” “青镕啊,进来朕瞧瞧,伤可好些了?” 外面的宫女立刻拉开了帷幔,严青镕跪坐在外面,缓缓抬头。 银光闪烁,面如月华,看清他的脸时,场面一静。 “嘶!”鹤唳猛然醒了过来。 她抬头看看天花板,歪歪头,随意感受了一下周身情况,笑了一声:“莫西莫西,有人吗?” 顿了顿,她又叫:“小满?燕舞?……青山?恩……上官姐姐大人?” “莫西是谁?”青山的声音自房屋另一头传来,转眼就近在眼前。 鹤唳刷的抬起双手双脚,调皮道:“你锁链解开我就告诉你。”四条锁链固定在床上,被她晃得叮哐乱响。 青山恍若未闻的坐在她床边,轻柔的摸着她的头,一脸沉思。 “喂,发什么呆,解开呀。” “不行。” “哼!”鹤唳气鼓鼓的转过头不看他,她想了想,回头似笑非笑,“看不出啊青山,是不是这次我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又萌到你了?” 青山不知萌是什么意思,但也意会了,他一顿,有些脸红,咬紧牙与她对视,却也不否认。 “看不出啊,你居然是个这样的人,走眼走眼。”鹤唳笑叹,“那现在把我打理的干干净净的,是不是特别不来感,我说你要是想继续爽,至少也该用着链子穿了我的琵琶骨,再穿了脚筋,如果血不够染红布,就换个血红的床单,岂不是美滋滋的了?” “我并非。”青山张口欲辩,一顿,换了语气,“你无需激我,我锁你,是为了让你好好养伤。” “并非什么?不是你说,我倒在血里特别好看,好看的梦里看了七年?”鹤唳盯着他,“怎么,自己口味重,还不敢承认?” 青山认真的看着她:“我既心悦你,自然以诚待你。”他挺直腰杆,承认道,“没错,你倒在血泊里的样子,特别好看,唇红如血,眼似明星,笑若稚子,仿佛胸怀世间最纯善真挚之大欢喜,我为何要以此为耻?“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你算计人的时候。” 说罢,他已经耳根通红,脸却还绷着,一副刚刚慷慨陈词过的表情。 不知道的,还当刚刚做过什么壮烈的演讲。 “……”鹤唳千年难遇的目瞪口呆了,机灵的小脑袋里一时间一片空白。 “太厉害了。”她喃喃,与青山对视五秒,竟然败退转头,背对着青山放飞了表情,嘴巴无声做口型:妈呀,遭不住啊! 见鹤唳没什么表示,青山也不再说话,兀自端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刚有些粗重的呼吸又转为平静。 身后的人呼吸平缓到近乎无声,很快连存在感都淡薄,可是鹤唳却还是能感到他的视线紧紧的盯着自己的后脑勺,把她盯得汗毛直立。 这位门主的审美非一般。 她的脑中飞速运转,发现照着情况看自己还真是符合他的口味,至少她是把流血战斗当享受的,打爽了流着血在地上瞎开心,简直是为戳他的g点而生。 可这怎么能行。 对于“弱小”的她来说,苦肉计是一个好不容易习惯甚至能从中获得乐趣的必要手段,但谁喜欢成天躺在血泊里被一个一脸老实的隐性鬼畜用痴痴的眼神爱抚啊? 第87节 她可不能被这么个神奇的生物吃死了! 不过,这也是她的一个优势,可以利用!现在看来,想正儿八经离开,很困难。因为有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在!撒娇已经没用啦! 虽然就这么躺着,这个痴汉肯定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可是她现在反而觉得,还是任务比较和蔼可亲!对的!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 她收了收肩膀,刚想感受下自己肩部那些刚裂开过的伤口还能不能调动,青山平静的声音立刻传来:“鹤唳,既然我已经说明白,那你须得明白,我容你任性,但不能容你胡来。” 鹤唳一顿,眼珠子乱转。 “若是为了迷惑我,可以有更好的办法。”他探手又摸摸她的头,“其中,绝不包括在我面前自残。” “……”冷静了一下,鹤唳眼一闭腿一伸,赖在床上哼道,“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你睡吧。”青山还是坐着不动,“我与小满为邻,平日不爱外出,你若还想继续你的任务,就不要赶我。” “……”鹤唳很想撒泼打滚求点个人空间,但左思右想又觉得没什么意义,是能憋着气乖乖躺好,旁边青山存在感忽然稀薄起来,很快她便安心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憋得我…… ☆、第90章 邻居密谋 “不可能!” 鹤唳猛地一抖,醒了过来。 她打了个呵欠, 抬手想挠头, 链条一响,够不着…… 好吧, 揉揉眼睛。 ……也不够长。 如果青山这时候在,肯定过来给她代劳了。 她只能撇撇嘴, 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瞟了瞟,勉为其难的往旁边凑了凑, 紧靠着墙, 耳朵都贴了上去。 好难得哦,听到小满在咆哮诶! 所以说青山说的隔壁真的是隔壁啊, 不是隔壁殿而是隔了一堵墙呢, 这可真和她对古代建筑的认知不一样。 “那个贱人怎么可能杀得掉立夏!”小满根本没压低声音, “你说了上官婉儿身边没高手的, 那立夏呢?立夏哪里去了?!恩?!” “上官婉儿身边真的没高手。”燕舞的声音很低沉,“我肯定。” “那你告诉我!立夏, 在哪?!” “你都说了,他肯定受伤躲起来了。” “为什么不躲我们这?恩?为什么!”小满顿了顿,沉声道,“这儿有鬼?” “你怀疑我吗?”燕舞笑了, “小满,差不多可以了,是你要把立夏叫来的,可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还想在上官婉儿的阵营里立牌坊!我怎么可能把他喊来!?” “明明是你说的, 你奋斗打拼给他花天酒地,他给你做劳力干脏活累活,天经地义。怎么,现在后悔了?” “……那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会不会是他后悔了?” “不可能!”小满咆哮。 “那就继续找啊!找到不就清楚了!”燕舞也咆哮回去。 “不行。”小满蓦地冷静下来,“最近情况不对,我们不能动作太大。” “怎么了?” “武则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突然喜欢残疾人了!” “哈?” “严青镕!一个人!把二傻!干翻了!”小满一字一顿,气极为不顺,“现在就他一个人伺候武则天,二傻插不进手!” “怎么可能!?前阵子还听说三个人玩□□呢!”燕舞最不相信,“我的天!我以为这年头也只有二傻这么豁的出去!陪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玩□□!这样还会失宠?严青镕属蛇的吗?有两根xx?” “不是这样,绝对不是这样。”小满打断她,“肯定有什么情况我们不知道。” “会不会是……”燕舞迟疑,“前几天太平一个人去找武则天的事?” “太平和二傻现在一条战线,她又不傻,二傻好不容易撬松了武则天的口风,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 燕舞不言,以她和小满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实在没能力有什么科学的见地。 “……你再去找殷羡羡。”小满道,”她肯定想得出来。“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鹤唳瞪着天花板眨了眨眼。 “什么?她都那样了,还会帮我们分析?“ “怎么样?死么?”小满冷笑,“燕舞,我说过,不留就杀,留着就用,留着不用算什么,你真以为鹤唳会去救殷羡羡?守株待兔这个成语可是义务教育的内容,谁不知道?” “……” “那女人要是这么有情有义,怎么可能到后来和雁鸣都没来往了?” “……” 你懂什么!鹤唳无声对口型,女人间的友谊你懂个屁! “现在殷羡羡和我们也是一条绳子上,如果我们翻了船,就永远别想有人把她从那地方带出去,她又没师门武器,鹤唳就算生了个狗鼻子也嗅不到她,你让她自己选吧,绷了那么久,也过够宁死不屈的瘾了……”小满冷笑,“她就算真憋到死,这个革命烈士的奖章也要一千年后才拿的着,图什么?” 燕舞恩了一声,这是同意了。 “还有,你找机会探听一下,上官婉儿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她被刺杀了,嚎的整个院子都听得见,怎么就能这么简单就息事宁人。”他咬牙切齿,“连现场都一干二净,这不科学!你自己门前你竟然一点发现都没!” “还用你说?她嘴紧得很,是铁了心要扎在这儿给李显当内线了,怎么可能给别人理由让她出宫避祸?”燕舞不忿,“这么一点日子,我根本不是她心腹,哪里问得到。” “那就打听太平的事儿,至少要知道她和武则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真的放了二傻鸽子。” “如果是呢?” “没有人会放弃到手的皇位。”小满阴测测的,“如果真是武则天的态度让她怂了,那我们就逼她上,等坐上皇位,生米煮成熟饭,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还是你觉得,太平真的不想再续女皇帝的辉煌?” “你就不怕她卸磨杀驴?”燕舞冷笑,“你别忘了,宋□□黄袍加身后那些将军都什么下场! “哟,你们的目标不是元朝么,居然还顺带研究了宋朝?”小满嘲讽。 “我都说了!我们的目标不是元朝!”燕舞低吼,“是文艺复兴!你这个文盲!而且黄袍加身和杯酒释兵权是义务教育内容!“ “那么学霸,”小满不屑的笑了一声,“你没发现顶在前头的一直是二傻吗,太平连我们俩是谁都不知道。她就算想卸磨杀驴,也得杀得着。” “好!问就问!”燕舞压着怒气,“还有,这不代表你就能指使我了,等到事成,我一定要回去。” 回去?鹤唳一挑眉。 “哼,随便你。”小满忽然道,“祖师爷,你没意见吧。” 青山竟然一直在旁听,闻言平淡道:“随意,我无妨。” “那你能不能……”小满竟然有些迟疑,没等他说完,外头有人道:“小满大人,二位国公有请。” “……切!”小满极为不屑的应了一声,站起来,“我过去了,你好自为之。” 三人的谈话就这么结束了,鹤唳整个人巴在墙上努力听,都再没听到一丝声响,等到青山进门看到她这个样子,无奈的摇摇头:“何必如此,我都会与你说的。” “嘿,那我们说话,他们怎么听不到?” “他不常在此处休息,”青山道,“莫非你平时便是说住哪便真睡哪?” 想到自己虽然对外有好几个固定住址,但其实一个都没“临幸”过,鹤唳不由感叹自己养伤都养笨了,有些气闷:“过来给我挠头!痒死了!” 青山立刻走过来,轻车熟路的帮她挠起头皮,轻声道:“他们并未告诉我殷羡羡在何处。” “管她做什么。”鹤唳果然不负小满所望的无情无义,“诶,你怎么处理现场的?他们为什么一点都看不出情况。” 青山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融了立夏便走了,没做整理。” “哈?”销毁尸体是每个人来都要进行的必修课,青山会这个鹤唳并不奇怪,但他什么后续都不做,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当时有旁人在,对上官并无恶意,我便只带走了你。” “你心也太大了。” “上官婉儿手下虽无高手,但能手却着实不少。”青山道,“她派人绊住了燕舞,再清理了一干痕迹,燕舞回去时只知她门前发生打斗,却不知什么情况。” “所以说……” “上官婉儿不仅不信燕舞,甚至疑她甚深,你若对她下手,无需有丝毫顾忌。”青山邀功似的下结论,“只要养好了伤,你随时可以动手。” “……你这么两面三刀你师父知道吗?”鹤唳觉得青山那张诚恳正义的脸真是越看越违和,“祖师爷时代的刺客不都是义薄云天两肋插刀的吗,你是遭遇了什么呀歪成这样?” 青山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我只给吕相当过门客,你消失后便周游列国,再无其他遭遇。” 鹤唳仔细思考了一下,沉默了,内心呐喊脸。 她怎么忘了! 青山当年可是吕不韦的左膀右臂!吕不韦“信之如信子弟”!换句话讲,人家可是能当吕不韦干儿子的人啊! 捂脸哭泣。 人家当年提交的简历就没显示是个好东西,她怎么就瞎了狗眼呢!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下还有一章,可以算昨天的,但如果明天没空更,就算明天的→_→ 我憋不住= =哎…… ☆、第91章 青镕站队 迎仙宫中,女帝正在床上熟睡。 严青镕端坐在一旁照看着熏香, 半面镀银的面具反射着烛光, 倒比他的眼睛更为有神。 他有些神思不属,一面猜测着上官婉儿遇刺是否与鹤唳的失踪有关, 一面忍不住回想前几夜听到的太平与女帝的对话。 那日他如鹤唳般摘了面具后,女帝确实因为新奇而龙心大悦, 当场遣了二张,连宠了他两日。 她也知道二张嫉妒心强, 所以特意留他在殿中日夜随侍, 精神很是焕发了两天。二张屡次求见不成,第三日, 太平公主竟然过来求情, 还特地选了他侍寝的晚上。 第88节 他曾经见过太平公主, 宫里的女人都保养有道, 女帝精于采阳补阴,八十多岁了依然神采奕奕, 作为其幺女的太平公主更是容光焕发,美艳动人,丝毫不像已经四十岁的妇人。 于是来自那明艳女子的轻佻鄙夷的眼神,就更让他难以抬头。 似乎是为了表示袒护宠爱, 女帝并没让他退下,而是让他在外殿等待,不知前面说了什么,忽然就听到太平大声哭诉。 “母皇!太平到底哪里不好, 太平再不济,也远胜过那个李显,他为了取悦你,连亲生子女都可以舍弃!这般没种的太子,如何担起大任!还是就连你也以为,我身为女子,比不如那些男儿?那你又将自己置于何处!” 严青镕一惊,见两侧的宫人都自觉的退后三尺,他立刻也跟着后退,却忍不住屏气凝神,仔细听起里面的动静。 女帝是不会大嗓门说话的,一时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太平却更为激动:“太平若无自保之力!早已经进了皇陵见先皇了!怎么会撑到今日,来你面前受如此教诲?是你教我帝王心术,你教我治国方略,现在你却告诉我,教我这些,是为了保我性命?哈哈!待你仙去,李显登机,太平纵使胸有万般丘壑,也抵不过君王一旨诏书啊!” “……” “那太平真是要谢母后盛宠了!” “太平!”女帝提高了声音,却一时接不上气,咳嗽起来。 宫人面面相觑,都望向严青镕,严青镕哪敢这时候进去,只能示意大宫女去请了太医。 太平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惊慌:“母皇,母皇,都是太平不对,太平不孝。” “太平!我这么一路过来,可曾害过你!”女帝还是忍不住呵斥,“我让你嫁薛绍,让你嫁武攸暨,哪一个不是在保你太平!?这两任夫家,一个是皇亲,现在更是国戚!不管日后谁做皇帝,哪个敢动你?“ “母后……”太平依然不甘。 “你下去吧,此事休得再想,易之和昌宗不懂事,你是我女儿,是大唐的公主,怎能与那些末流子弟一般短视。说出去都丢我的脸!” 太平不再挣扎,转而压低了声音,随后没多久,她走了出来,路过严青镕时,停驻不前。 “青镕君好手段啊,以前都没看出来。”太平公主身量很高,气势惊人,“连母皇都放不下你,让我日后照拂你一二。” 严青镕纹丝不动:“臣身无长物、亦无大志,所求不过安稳度日。“ “哼,安稳。”太平不置可否,“你身在奉宸府,却不与张昌宗他们为伍,可能安稳?” “与二位国公为伍,怎能安稳?”严青镕反问,“公主殿下不是应该深有体会了吗?” 想到方才的对话,太平眼神一厉,转而又冷静下来,她想了想,忽然弯下腰凑到严青镕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严青镕面色一变,惊诧的抬头看了公主一眼,连忙低下头。 太平公主眼神冷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见面礼。” 严青镕心中砰砰直跳,他伏下身,真心诚意:“谢公主。” 太平公主心情不是很好的拂袖而出,严青镕冷静了许久,才重新进入内殿。 太医只来了一会儿就被女帝斥退,她窝在软垫中出神,严青镕跪在她身边替她盖上柔软的毛毯。 宫人再次全部退下,内殿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起的噼啪声。 “青镕啊。”女帝的声音苍老疲惫,“你也以为,朕对太平太过苛刻了吗?” “青镕不知。”严青镕回答,他尚未被宫中磨平他的英气,嗓音便不似二张那般柔美刻意,“青镕初来乍到,并不懂这些。” “你很聪明,也有胆识。”女帝叹息,“若早几年……”她不再多言,而是继续道,“你以为,这天下,是谁做皇帝重要,还是,皇帝是男是女重要?“ 严青镕没有回答,他知道女帝既然这样问出来,那必然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同时,他的心里也不由得产生了可能很多人都有的疑问。 太平公主很好的继承了她母亲的优点,聪慧、霸气、有远见、手段高杆、政治素质强悍,是个玩弄权术和人心的好手,又正处于最年富力强和成熟理智的年纪,她权势通天,连女帝的娘家——武家都管不到她,真正可以算得上是大周最幸福的女性。 无论身份、性格还是手段,都不低于太子李显。 如果武则天都能做皇帝,为何太平却要被排除在继承者之外? “青镕君,陛下的药来了。”门外,大宫女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神智,自那日太平公主来过后,本来身体就虚弱的女帝大概因为心绪不平的缘故,病情又加重了,这两日只能早上提起精神接见几位宰相,午间开始便动辄调理休息。 “时辰未到,温着。”严青镕走到门边,隔着门吩咐。 “是……可要奴婢伺候陛下洗漱?” 严青镕看了一眼明黄的帐幔,迟疑了一下,回:“陛下昨夜咳得厉害,夜半方入眠,晨起又见了朝臣,现在让她再睡一会。” “是。”大宫女沉默了一下,又道,“青镕君,奴婢有事要禀。” 严青镕迟疑了一下,还是到了外殿,跟着大宫女走到角落:“何事?“ “青镕君可有托张怡给你打听一个女子?”大宫女业已中年,眉目有些常年恭谨导致的严肃,但看着人的样子却平静而柔和。 严青镕心里一紧,张怡是负责在奉宸府照顾他起居的宫女,前几日与二张不合后,他自己去新晋的宫人中挑的,虽然知道很不保险,但还是忍不住让她自下层宫女中打听一下鹤唳的情况,谁知这么快就传入了大宫女的耳朵,显见自己真是毫无私密可言,忍不住有些紧张难堪:“只是在下一个故友,若是……” “加上青镕君,已经有不少人马在打听这个女子了。” 严青镕更紧张了,他身单力薄,宫中任何一个势力都不是他自己能抗衡的:“可否告知……” “上官大人,右羽林将军,还有……奉宸府。”大宫女竟然毫不避讳,直接报了出来,她紧盯着他,“只是奴婢不明,这奉宸府中,燕小满君与青镕君是否是一起的?” 严青镕断然否认:“绝对不是!在下最担心的,就是她落入小满手上。”这大宫女看来什么都知道,他也无暇去思考该隐瞒什么了,只下意识的觉得这是大宫女抛来的橄榄枝。 大宫女嘴角露出一抹笑:“此女最后一次出现,乃是前几日在命妇院,她出手救了上官大人,故而上官大人亦在打听她。奴婢不才,在命妇院中有友人交好,她夜里瞧见,有一个男子带走了你要找的女子,观其形貌,不似宫中之人。“ “莫非她被带出宫了?”严青镕不知该紧张还是轻松。 “不会,这两日右羽林军卫戍宫城,他们也在找这女子,还没听闻有这般形貌的男子将她带出去,应该还在宫中。” 严青镕看着大宫女,琢磨许久,试探着问:“上官大人,有何吩咐?” 大宫女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严青镕这就厘清了自己的来路,微笑道:“青镕君明鉴,大人是大人,青镕君是青镕君,怎有吩咐的道理,只是青镕君平素照料陛下很是辛劳,其他若有所需,吩咐奴婢便可,奴婢不才,也就这宫中的事情,还能尽一份力。” 好大一束橄榄枝! 严青镕当即一拜到底:“那女子与我有旧,实在不忍她落入虎口,若姑姑能助一臂之力,青镕不胜感激。” 大宫女连忙避开他的大礼,顺带瞥了眼后面各自转头的小宫女们,回头道:“青镕君无须如此,都是为了皇上。“ 严青镕起身,正准备进入内殿,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道:“不知姑姑可否帮青镕再打听一人?” “哦?谁。” “青山。” 大宫女反应极快:“那个在马球赛中伤你之人?” “恩。” “青镕君。”大宫女想了想,还是劝道,“这个时节,纠结旧怨,是不是有些不妥?” 严青镕想到鹤唳提起青山时复杂的眼神,心情也很复杂,他勉强一笑,一脸讳莫如深:“姑姑应该知道青镕进宫是为小满所荐,青山分明也是陛下喜好的类型,为何在马球场上大出风头后又沉寂不出?论体貌技艺他均与我不相上下,在下担心若有一日他不知从何处杀将出来,为小满还有国公爷又夺回圣宠,岂不是……前功尽弃?” 大宫女也看了那场比赛,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青山会继青镕之后成为入幕之宾,谁知道佑吾扬威闯了那么大一个祸,随后皇上也不再提及,可若有一日青山被二张安排着自荐枕席,皇上绝对会笑纳的,她忽略了严青镕说完那段话后有些心虚尴尬的眼神,郑重道:“此话有理,奴婢这就去安排。” “有劳姑姑了。”严青镕再拜,悄声回到房中。 女帝还在沉眠,她紧皱着眉头,不知在为何事发愁。 严青镕看了她半晌,好不容易压下方才因为一番“防止青山出来争宠”的言论而升起的羞耻感,淡定上前到女帝耳边,轻声唤道:“陛下,该用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哦啦,很快就结局了! ☆、第92章 再见玄武 大周朝705的这个年,过得还是很喜气的, 即使皇帝卧床, 也不影响百姓对于辞旧迎新的热情,神都四面都满是新年的气息。 毕竟百姓本身对朝政的关注有限, 也没有新闻联播天天播报皇帝的病情,在所有人的心中, 大周依然在女帝的领导下一片繁华昌盛。 于是就更显得一些人阴云笼罩。 右羽林将军府这两日低压环绕,而随着一个人的到来, 更加如履薄冰。 “来找阿爷的是谁?”李远佞站在院子里往远处望, 此时李多祚老将军的议事房外守卫森严,忠诚的卫兵十步一岗的站着, 眼神犀利的关注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你别问了。”李远忧也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相比李远佞, 他自己的亲爹李承训也在那房子里, 一旦出事,至少从爷爷往下到自己都保不住, 他才是更担心的,可看着堂弟担忧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安慰他。 “会不会是鹤唳的事情?”李远佞有些发愁,更有些愤怒, “她被发现了?在宫里犯了事?”说罢还不等回答,咬牙道:“我出来前阿娘就说过最毒妇人心!却不想她费那么大劲就是为了混进宫,若是真连累了你们,我就找圣上请罪去!” “休得胡言!”李远忧斥道, “鹤唳的去向还不明,若她真是混入宫内犯了事,那也不会是这般来问罪,定是有人找阿爷和阿爹商量要事。” “就算不为鹤唳!那毒妇也定是混入了宫中!”李远佞气得要哭出来,显然已经成了心病,自从家人从各种蛛丝马迹中分析出鹤唳的去向,小少年的三观便遭到了巨大挑战,几乎要用余生来探讨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问题。 有这么个□□混在偌大的宫里,任谁都要吃不好睡不香了。 李远忧无话可说,他被家里人派来照顾弟弟,其实自己也还是个中二少年,心里难免有些怪罪李远佞认人不清,却也不说出来,但安慰起来就有些口不对心,干脆什么都不说。 来人与将军府的扛把子们的谈话持续了整整一夜方才趁宵禁未除悄悄离去。 将军府中所有人自然也一夜未眠,很快李老夫人和李夫人也进去与各自的丈夫进行了谈话,不久以后,小辈们也被叫了进去,包括李远佞。 一天一夜未睡,已过知天命之年的李老将军并没有显得很颓废,相反反而精神奕奕,倒是两位当家夫人略显疲惫,更多的是因为担忧而眉头紧锁。 “阿爷,阿爹/大伯……”两个孙儿感受到气氛的凝重,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很是恭谨的向各位长辈问好后呆站着。 “坐。”李承训看了看父亲,抬手道,等两个孩子坐下了,全场又陷入沉默。 “阿爹,可是出了什么事?”李远忧感觉到身边堂弟的坐立不安,干脆替他问出来。 “父亲。”李承训望着自家老爹,李多祚一直闭目思考,听到儿子的召唤,方叹了口气,睁开眼看着自家孙辈,一时间表情沧桑,竟似比过去苍老了不少。 “远忧,远佞,你们也大了。”李多祚叹息一声,“我给你们起这两个名字,本也是希望你们一个远忧,一个远佞,然世事多舛,身为我们将军府的人,到底做不到真正的远忧远佞。” 意识到事情并不是如之前所想,甚至可能更为严重后,两个孙儿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乖乖听着。 “你们常年与神都世家子弟厮混,朝政的事情,可知悉一二?” 李远佞一脸懵逼,李远忧却有点数:“只知今日宫中并不是很太平,不过多是些……”他沉默了一下,有些脸红,“多是在说些宫闱之事……” “哦,比如?” “额,真要在这说这个?” “说。”李多祚又微微闭目,正儿八经的应道。 “哦,前阵子说那个严青镕伤了脸还能争宠,独霸皇上好多天,现在又听说这些日子张易之和张昌宗不知使了什么手段 ,把宠又夺了回来,每日端茶送药都不借他人的手,朝臣想要见一下都不行。”李远忧挑拣着能说的,说着说着不知道脑内是个什么样的小剧场,脸都红了,他有些痛苦,“阿爷,真的要全说啊?阿娘在这呀。” “……” “罢了,差不多是如此。”李多祚叹气,对自己这个长孙很没辙,“那么,皇上病重,你们可领会得这背后的含义?” “可皇上不是一直病重吗?”李远忧的回答异常纯真。 “……”看众长辈表情,他们很后悔把这个小辈带进来。 李远忧也知道自己有些犯蠢,下意识的把情况往最坏处想,不由得大惊失色:“莫非那两个男宠想谋朝篡位?!” 第89节 “堂哥,他们把持了皇上,就把持了朝政……”李远佞受不了了,“到时候皇上若是有个什么,咳咳,那遗旨的内容不就是任他们,那啥。” 李多祚摇摇头,指着李远忧:“亏你虚长两岁。” 李远忧羞惭低头。 “远佞说得没错,皇上终究年迈,难保有一日不会出什么差池,到了那个时候,大周江山决不能任两个男宠糟蹋,我们为人臣子,必须做点什么。”李多祚道,“昨夜,张相来了。” “张……”张柬之!是他!两个孙儿俱都大惊,目前整个大周最靠谱的宰相,非张柬之莫属了,而整个大周最郁闷的宰相,也非他莫属。毕竟少有宰相会被男宠一而再再而三的喂闭门羹。 李远忧一旦被提醒,思维自然还是正常的世家子:“阿爷,莫非我们,真要……” 李多祚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沉声道:“昔太宗于玄武门发动兵变,登上皇位,励精图治,方开创了大唐盛世,我们李家蒙受高宗大帝恩宠,才得以有如今之家业。无论如何,皇恩浩荡,万死难报。如今奸佞当道,权势滔天,甚至敢以下犯上,挟持皇上。以卑贱之躯意图毁我大周的基业,我们身为臣子,若是袖手旁观,岂不是妄受皇恩,可堪为臣?” 全家都被他这番话镇住,两个孙子战战兢兢的,反而是李老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父亲,何时?”李承训也不多问,正襟危坐。 李多祚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心境中,他沉着脸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十日后,逼宫。” “什么?”两孙子惊呼。 即使不是第二次听到,李承训在内的其他人还是忍不住眼皮跳了跳。 “逼宫,然后呢,阿爷?” “斩杀奸佞,效仿古礼,请皇上禅位于太子,还唐于李!”李多祚面容冷肃,这位靺鞨族出身的将领少时以军功立足名将林立的大唐,征战杀伐多年,后虽然卫戍宫廷多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现在谈话间杀气毕露,隐约可见当年威势。 两个小子眼睛都亮了起来,激动的直喘气。 “你们也大了,我在你们这个年纪早就不知道得了多少军功。兹事体大,攸关我全族,每一个子弟都不可懈怠,你们这些年也不曾落下弓马兵事,是时候出来担起责任了。” “阿爷,阿爷,我们要做什么?!”李远忧眼睛都红了。 “跟随你父亲,带我李家子弟,杀入玄武门!” 死寂,只有小辈粗重的喘息。 李多祚缓缓站起来,身姿挺拔而威武:“天佑大唐。” 李承训随之站起来,亦沉声道:“天佑玄武门。” 风云再起,玄武门之变的阴云尚未完全的散去,大唐的传承却又要围绕它再起波澜,只是这一次,不知这玄武门是否依旧是李唐的福地,还是就此,成为死地。 而与此同时,奉宸府某侧殿的客房内,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人缓缓走了进来。 鹤唳正哼着歌儿,抬手打量着腕子上的锁链,双腿晃动着,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很是欢快。 看到来人,她眯了眯眼,展颜一笑:“你来啦。” “恩。”来人坐在床边,“等他出去不容易。” “看不出啊,青山竟然没发现你。” “他发现的。”来人平淡道,“但毕竟,我比他更应该出现在这里。” “哈哈,对哦……听说你失宠了?青`镕`君~” 严青镕的面容在一半的面具下闪着冷光,他平静的点点头:“恩,没撑住。” “好吧~”鹤唳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转而问,“你怎么发现我的呀?” “上官婉儿。”严青镕言简意赅,“你走不走?” “走呀,当然走……不过这个……”鹤唳抬起叮铃叮铃的双手双脚。 严青镕看了一会儿,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却举着不动:“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这几日宫中恐有变。” “哦?” “我没法守在皇上身边……你替我。” “……”鹤唳见鬼一样的瞪大眼,“我的天!亲爱的,人家八十了!你,你你你!” “无关男女之情。”严青镕被鹤唳看得耳根都红了,羞愤道,“无论如何,她于这天下,都尽心竭力,无愧于圣明二字,纵使有千般不是,也不该被奸佞所害。” “哦。”应对严青镕一副慷慨的样子,鹤唳却兴致缺缺,她想起了吕雉,那么美艳霸气,在绝对的男权中活得如烈焰一样,武则天纵然是比吕雉厉害的,可她太老了,老到她提不起兴趣。 “你答应了?” “定个时间吧,我还有别的事儿呢。” 严青镕沉默了一下,道:“十日,就十日。” 鹤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小年轻知道了什么就该说出来,你这样大家怎么好好办事嘛。” “就十日。”严青镕咬牙,“我所知不多,业已无计可施,找你也是以防万一,若你实在不愿,我也不会就此离开。” “成成成!”鹤唳无所谓的抬起手,“来吧,再不走他就打饭回来了。” “无妨。”严青镕真的几刀砍掉了细细的锁链,却并不担心的样子,“我观察过他,虽无完全把握,但若真的遇上,也并非全无一战之力。” “……”鹤唳的眼睛唰的亮了起来,一获得自由就巴上严青镕,抓的死死的,“真的!?你那么厉害?!你有什么绝技吗?快速好学的!教我呀我可是要为你守护女皇陛下的人呀!” 严青镕连拖带扯的往外走,青筋直跳:“十日。” “十日十日!时时日都行!嘤嘤嘤!” 作者有话要说:  刷的过去好多哈哈哈 话说,还没猜出来是啥事吗 真的那么冷门吗嘤嘤嘤 我觉得这事儿也很精彩啊 ☆、第93章 第十天晨 外界的风云诡谲对皇宫似乎毫无影响,像严寒一样被死死的挡在了厚厚的帷幕外。 鹤唳一身轻薄的宫装, 正躲在角落里……系带子。 她太瘦了。 “艾玛……什么世道!” 这儿不乏瘦的宫女, 但是天□□美的她们早就被席卷全唐的潮流给带胖了,于是宫中标准的衣服基础尺码越来越大, 打底少说l码。 鹤唳只有疯狂健身到肌肉全鼓起的时候才会穿穿l的衣服。 这阵子各种病各种伤,s码都能挑战了, 陡然穿上l,跟没发育的小女孩儿似的。 身后有个人靠近, 鹤唳一笑, 自觉地放手,任身后的人替她用力的系紧了带子, 还要求:“我喜欢蝴蝶结!” “不能那么随意, 宫有宫规。”系带子的手不停, 又给她环绕了一圈, 打了半天结,“好了, 就这样,以后多吃点就好了。” “谢谢方姑姑。”鹤唳回头嬉皮笑脸的,“瘦着才有人心疼啊,你瞧我每天都有姐姐匀给我的肉吃。“ “女人心疼有什么用。”大宫女姓方, 让鹤唳叫她方姑姑,“你要有男人心疼,不让你到这来,才好。” “严青镕要是心疼我, 那陛下可怎么办呀。” “陛下。”方姑姑往内殿望了一眼,轻笑,“心疼陛下的人多了去了。” 宫女们从内殿门口接过里头递出来的空碗,列队无声的离开,剩下几人静静的站在门口,随时等着里面的传召,偶尔眼神悄悄看向方姑姑,隐隐的带点不忿和委屈。 二张牢牢把控了女帝的饮食起居,纵使上官婉儿求见也没什么用处,太平公主更像是被下了禁足令一样毫无动静,只是听说严青镕还未失宠前又来了第二回,没坐一会儿就铁青着脸离开了,可见她的登天之路就此是断绝了。 奏折源源不断的被送进内殿,又隔三差五的被送出来,有些批示过,有些则没有。张柬之和姚崇等在想曾经领着群臣求见,也被张昌宗以皇帝身体不适为由而顶了回去。 不管皇帝是男是女,强闯寝宫都是灭族的大不敬之罪,到底还是让二张给狐假虎威走了。 反而只有方姑姑,能每日带着宫女进去伺候女帝沐浴起居,成了二张外最靠近女帝的人。鹤唳因为实在太脸生,一直都在外殿混吃混喝,由此也发现其实女帝身边压根不缺护卫。 跟她一样在外殿混吃混喝,甚至脸熟到能天天进出内殿的宫女中,至少有两个都是好手,虽然不至于和她对抗,但对付三两个护卫也是洒洒水的。 这让她有一点点不爽,搞什么!一个皇帝身边怎么可能一点护卫力量都没有嘛,所以说严青镕到底只是个平民,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圣父情怀倒是哐当当的能容下这整个天下,才多长时间就为了个八十岁的老女人卖队友了。 渣男!哼唧!祝他在奉宸府被爆菊! 转眼,约定的日子快到了。 鹤唳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也没兴趣,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是这个朝代该发生的,那都不该是她该关心的,只不过不管怎么样,在第九天的晚上,她还是申请轮值,打算彻夜留在宫中。 方姑姑虽然不知道她与严青镕的约定,但不知怎么的,平时严于宫规的她却意外的没有说什么,不仅有些心神不定的应承下来,还让鹤唳换下了一个奉药的宫女。 这意味着,在外围混了快十天的鹤唳,终于要在约定的最后一天,见到一墙之隔的女帝大大了。 平静还是笼罩着这一天,清晨,第一碗药刚被送来,宰相张柬之又带着众臣齐聚在门口。 这一次,他们静静的跪在殿外,乌压压一片。 刚下过一场大雪,即使早已有宫人清扫过,地上还是冰寒彻骨,一群糟老头子在外面直挺挺跪着,穿着最正经的朝服,神情严肃紧绷,带着一股即将爆发的隐忍。 “陛下!”张柬之带头呼喊,声音响亮,划破了蒙蒙亮的静晨,“陛下!臣,张柬之!求见陛下!” 穿透了两层宫墙,那声音还是隐隐约约进入了内殿,方姑姑刚带着宫女列队跪在门口奉药,张易之坦然的站在内殿门口,刚接过药,听到声音,不耐的哼了一声:“怎么又来了。” “大人……”方姑姑低头,极为恭敬的询问着。 “六郎,你来奉药,我去驱走他们。”张易之说着,绕过他们往外走去。 天真的孩子,他还不知道外头啥样子呢,鹤唳跟在后头偷笑。 张昌宗懒洋洋的走过来,伸手要接过方姑姑手里的托盘,还没拿稳,就见张易之急匆匆的走过来,表情凝重:“六郎,与我同去。” “怎么了。打发不走?”张昌宗表情不耐,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吩咐道:“你们侍奉陛下用药,记住,陛下此时心情不可过激,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是她身边的老人了,自然清楚。” “奴婢省的。”方姑姑沉着应答,她等二张携手走出去了,才回头看了一眼,道,“金蓉,阿瑞,你们守在门口,其他人随我进去。” 金蓉阿瑞就是鹤唳看到的两个好身手的宫女,闻言头也不抬,直接跪着挪到了门两边,其他宫女随着方姑姑进了内殿,关上了门。 殿内暖如盛夏,却药味浓郁,暮气沉沉,女帝静静的躺在重重薄纱中,毫无动静。 “陛下!”好不容易有了与女帝独处的机会,方姑姑眼眶通红,几乎强忍着眼泪跑过去,一边奉药一边给另一个宫女使眼色,“花芝,给陛下看脉!” 花芝是一直守在门外的医女,但是却从未有履行职责的机会,闻言赶忙从袖中掏出一个极为朴素的手托放在床边,要给女帝请脉。 “不用了。”女帝被托起上半深,喝了一口药,垂着眼摆手,“朕的身体,朕清楚。” 第90节 “陛下!张昌宗他们……” “纵使没有他们,朕也无力再管那些事了。”女帝的面容苍老,气息深沉,她说着,嘴角甚至还泛着一丝笑,“他们固然任性胡来,可到底不会害朕。” “可是朝臣现在都跪在外面请命,陛下,这天下还不能没有你啊。” “这天下哪是不能没我,是不能没皇帝。”女帝冷笑一声,一口喝完了药,她微微抬眼,眼中竟然依旧清明如昔,“萍儿啊,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萍儿不委屈。”方姑姑终于忍不住像小女孩儿一样哭泣了,“萍儿替陛下委屈,您殚精竭虑那么多年,英明勤政,好不容易赢得万民爱戴,却最终,最终还要……” “朕这一生若说无所图那是笑话,但终究不过是做想做的事罢了,昌宗和易之把他们最好的年华给了朕,又陪朕度过那么多美好的日子,临到头来,荒唐一回又如何呢,更何况,朕也不是没荒唐过。”女帝嘴角带着丝微笑,“朕甚至有些后悔,让他们二人在外为朕守身,到现在,连个能让他们依靠的人都没有,你说,他们不紧张我的身体,紧张谁呢?” 方萍无言以对,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她沉默着把空碗递给身后的宫女,给女帝揉着手臂。 那接过空碗的宫女一直沉默低头不声不响,却不料此时突然抬头,一脸天真道:“可他俩明明有儿子啊。” 这个傻大姐,当然就是鹤唳。 嘭! 女帝一袖子拂过鹤唳还没捧稳的碗,药碗掉在柔软的毯子上发出一声闷响,不响,却也惊得整个内殿的人都一身冷汗。 方萍惊恐的瞪着鹤唳,仿佛在看一具尸体,鹤唳还是一脸天真与女帝对视着,两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一个半躺一个跪坐,竟然对视了许久都不曾眨眼。 女帝双颊抖动起来,忽然闷咳了两声,渐渐咳得厉害了,噗的一下喷了鹤唳一脸血。 “陛下!”方萍不敢大叫,她声音颤抖的扑上前扶住剧烈咳嗽的女帝,回头愤恨的盯着鹤唳,“你,你明知陛下……你罪该万死,下去!” 鹤唳一脸淡定的抹掉了脸上的血,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还继续作死:“陛下对他们那么好,结果他们却这样欺瞒陛下,那才是罪该万死!“ “你,从何得知!”女帝一阵猛咳,反而通了气,喘息着喝道。 “很多人都知道啊,只是不敢说。”鹤唳梗着脖子,“我还知道,那孩子叫张国忠呢,背着陛下偷偷与外面的女人厮混,竟然还敢起这么个名字,岂不是在打……额,岂不是太讽刺了!” “咳咳咳咳咳!” “陛下!陛下!”方萍着急得脸都抽了,“宣太医!快宣!” “不必!”女帝咳得脸都红了,配着她的眼神,莫名的狠厉,她拦住方萍,脱力的靠在软垫上,一边顺着气,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她冷笑了一声,“呵,五郎啊五郎……” 她不见的有多悲伤,眼神却有些放空,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竟然有些少妇般的情伤,连带着整个内殿都沉寂下来。 “你是何人。” 没想到刚听闻如此劲爆的消息,女帝在伤感一会儿后,问的居然是这么一个问题。 但也在意料之中,鹤唳早有准备,她继续梗着脖子傻大胆样:“奴婢一直在殿外服侍,是青镕君有恩于奴婢,让奴婢誓死保护陛下,奴婢才求了姑姑一起进来奉药,却不想陛下您竟然不知道那二张有儿子这件事。奴婢气不过!” “你气不过什么?”女帝竟然笑了一声。 “有人什么好处都没从陛下身上得,一心为陛下着想,结果在角落里受人欺凌谋害。有的人作恶多端,却还能在这儿耀武扬威……”鹤唳的声音在女帝的审视下恰到好处的弱了下去,终于消声,她迟疑了一会儿,跪趴在地上闷声道,“奴婢冒犯了皇上,奴婢知罪!” 女帝看了会鹤唳的后脑勺,平静的看向方萍。 方萍这时候很冷静,她微微垂眸:“她无亲无故,受了点青镕君的恩惠就……陛下,请容奴婢将这贱婢带下去以宫规惩处!” “哎……惩罚她,又有何意义。”女帝又闭上眼,很是疲惫的靠在软垫上,转而问,“外头,张柬之他们又在请命了?” “……是的,陛下。”方萍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是集体诤谏。 “他们两个都出去了,可见群臣这次,声势不小吧。” “陛下明鉴。”方萍也拜倒在地。 “这是又要让太子代政或者……继位” 陛下!“ “萍儿啊,不是朕不给。”女帝叹口气,“是朕给不下手!” “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陛下愿意给谁,就给谁!” “太平,李显?” “……”所有人都趴在地上,恨不得什么都听不到。 “若论资质,和为皇的禀性,太平强过李显不知多少,可是,那些国之栋梁却又强过她不知多少,以太平那点手段,她若真的登基,必会被群起而攻之,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女帝沉着脸,“原本只想她真当个无忧无虑的太平人,却不想她偏偏自以为是,非得与她说明白了,方才罢手!” “可若是交给李显……哼,朕敢说,今日群臣所做一切,皆是群臣自发为这江山在拼死一搏,绝无他李显半分功劳!若李显真有这本事鼓动群臣做到这份上,朕马上退位让贤,心甘情愿!”女帝一脸恨铁不成钢,“可偏偏,他不行啊!” “这大周走到今日,明明前路一片光明,却无一可托付之人,难道,真的是朕做错了吗?!” “陛下!”方萍已经无言以对,只能跪伏在地上暗暗流泪。许久,她抬头,刚张口想说什么,就听到门口扣扣扣三声,她面色一变,一秒变成温顺平静的表情,低声道:“陛下,奴婢先告退了。” “恩。”女帝无暇计较,她知道是张易之和张昌宗的回来让方萍如此忌惮,见方萍自己捡起地上的碗往后退,忽然道,“慢着。” 宫女们都低头停住。 女帝的眼神逡巡了一遍,慢慢的聚焦在了鹤唳的头上:“青镕托你护我,可是有何特别之处?” 鹤唳连忙跪下,不知怎么的,她不想仅仅用那套猎户小娘子的瞎话,而是先很正经的自我介绍道:“奴婢,善刺。”紧接着才道:“埋伏,偷袭,祖传的猎户!” “哦?”女帝沉思着,不置可否。“你可知,以你的来历和今日所为,在往日,早就死了?” 显然,不管方萍怎么掩盖,女帝并不是那么容易被蒙蔽的,她沉沉的盯视着鹤唳。 鹤唳很坦然,她避而不答,而是道:“奴婢的恩人很多,他们都爱着您的天下,奴婢如果报答不过来,死也无所谓了。” 女帝微微一怔,眯起眼凝视着鹤唳,鹤唳怡然不惧,坦坦荡荡的回视,两人再次对视良久,直到门外传来宫女问候二张的声音,方才停止。 “你,留下吧,自己藏起来。” “陛下?”方萍不敢置信,她本来已经迫不及待要把鹤唳带下去好好教训一顿了。 “金蓉和阿瑞都在外面?”女帝问。 “是,若陛下需要护……” “他俩不傻,不要徒增波澜,就她吧。”女帝说罢,闭上眼,不再看他们。 方萍瞪了鹤唳一眼,带着众宫女徐徐离开。 鹤唳琢磨了一会儿,嘿嘿一笑,在内殿门打开时,已经不见踪影。 女帝再次睁眼,冰冷的双眼在看到二张强颜欢笑的俊颜时,倏然变得温情脉脉。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我家鹤唳就是有光环! 话说上次有个妹子评论,有关称呼的问题,非常专业,是个有数的!太棒! 我真的查不过来,有些查到了,觉得写出来很别扭,比如大家都听惯了小姐,但那时候没有,有些叫女郎啊什么的,写着是方便,自己别扭,所以还是决定小白一点 但那个妹子提的意见却是可以改的,我有空琢磨一下,前后都扭一遍 非常感谢! 还有有关二张儿子的问题,这只是野史记载,比较好玩,居然叫张国忠。 让我不由得想到传言杨国忠是张易之外甥的问题,会不会有可能干脆是亲儿子或者亲侄子比如张昌宗的儿子呢 嘎嘎,当然只是野史野史,不过年龄真的挺符合的= = ……艾玛……细思恐极 传言女帝为了防止二张给自己带绿帽子,每回二张回自己府里就让他们到自家阁楼上,然后命人撤下梯子,跟长发公主一样供着,然后二张的亲娘扛不住,暗度陈仓让二张之一跟他们亲老婆生了娃 所以如果野史是真的,人张国忠是正儿八经的婚生子,那个,女帝大大,咳咳,才是外面的女人= = ☆、第94章 瞒天过海 命妇院私牢,暗无天日, 阴森瘆人。 最深入的黑屋中, 羡羡正捧着一块饼狼吞虎咽,她手边的地上放着一盘羊肉, 一晚胡辣汤,此时香气扑鼻, 引得周围的牢房此起彼伏的口水吞咽声。 燕舞坐在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居高临下的看着, 冷不丁来了句:“姚崇来了。” 羡羡还处于暴饮暴食的满足感中,两颊鼓鼓的嚼着, 双眼正放空着, 突然反应过来, 啊了一声, 猛地抬头:“什么?姚崇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因为太过震惊,食物碎末喷了满地, 配合着她一张脏臭的脸无比恶心,燕舞嫌恶的挪后了一点,皱眉:“好了,你说姚崇来的话, 就差不多可以说了,那说吧,接着呢?” 羡羡怔了一下,她低下头又狠狠的啃了一口饼子, 借着吞咽的动作深呼吸了一下,勉强镇定道:“姚崇来的话,什么都有可能。这个人太能干,张氏兄弟和太平公主都与他不合,他好几次被贬谪,又一次一次东山再起,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谁都恨,又谁都舍不得,是个能力可以无视权势的人。” “你当初说起张柬之的时候,也差不多这套说法。”燕舞无动于衷。 羡羡暗地里咬牙,当初为了能至少证明一点自己的用处,她在某些底线之上确实知无不言,别人她不知道,她自己钻研那么多年,最大的感受就是古代那些名垂史册的人那是一个赛一个妖孽,就算把这人了解透了,面对面肯定也还是干不过,她这样做,其实也存着提醒的意思,想让这些未来的“队友”认清现状,不要妄图搞什么小说里的逆天改命。 却不想人家早就存了套话的心思,而且还提裤就走,毫不留情。 “不一样。”她强压下积累到近乎爆发的愤怒,忍耐道,“张柬之固然厉害,但是比起姚崇还不算什么。姚崇的事情要介绍起来有点多,我就报和他齐名的人就好了——房谋杜断,知道吧?” “嗯哼。”燕舞也是上过学的,“房玄龄,杜如晦?” “对,房玄龄,杜如晦,姚崇,还有……一个后面出现的人,并称为唐朝四大贤相,他……” “你就算不愿意说,至少要让我相信,这个所谓的后面出现的人,不是张柬之吧。” “不是。”羡羡如鲠在喉,“是宋璟。” “哦,他。”燕舞似笑非笑。 宋璟此人现在已经存在,尚未显山露水,只是性格刚正不阿,已经颇受一些实干大臣的青睐。羡羡之所以不愿意说,理由很简单,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真的是一丝一毫都不愿意做这个先知,现在这样说出来,实在让她心痛难当。 既然已经后悔,她就不想再坠落一步,却还是毫无办法。 “可以继续说了吗。”羡羡手里捧着饼,低着头,异常低落。 “呵呵,说。”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这个姚崇本身没有什么很硬的背景,而且已经把张氏兄弟和太平公主都狠狠得罪了一遍,却还是能够屹立不倒,几起几落,绝对是个能力无视权利的男人。现在武则天病危,大家都蠢蠢欲动,如果连张柬之都做不了什么,那么只有姚崇来力挽狂澜了。” “哦,什么狂澜呢?” “你还没说,姚崇什么时候来的?这段历史太偏门了,我研究不深,得给我点辅助资料。” 燕舞似笑非笑看了她一会儿,道:“他今早进的神都,下午张柬之从宫中请愿不成,被二傻赶回来后,就请姚崇去议事,现在还没出来。” “额,太详细了,历史资料不会这么记载。”羡羡一脸茫然,“我只知道后来他说服了一群大臣和将军,从应天门杀进去,斩了二张,逼武则天退位,传位给了李显。” “所以既然都动手了,历史上应该有名号吧。” “有啊。”羡羡理所当然道,“玄武门发生的就玄武门之变,应天门发生的么,就应天门之变咯。” “……哪些大臣,哪些将军?”燕舞挑眉逼问。 第91节 “大臣么,朝廷上说得上话的不跟武家二张家还有太平混的基本都参与了……将军么,各种禁军羽林军……这个的阵营问题,现在你们比我清楚吧,我不会记这么清楚的。要是你问我玄武门之变或者安史之乱,我说不定能给你报详细点。”羡羡说着,表情也很郁闷,更多的是自嘲,“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什么,你们也知道,何必再逼我呢。” 燕舞也笑了,很开怀:“是啊,你离李太白就差二十年了。” 羡羡顿了顿,也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惨得多,嘶哑难听,更像是厉鬼的低嚎。 “所以说。”燕舞突然停了笑,眯起眼,“姚崇?” 羡羡一怔,毅然点头:“恩,姚崇。” 燕舞不置可否,只是看着羡羡:“你在这被关了那么久,脑子居然没坏。” 羡羡苦笑了一下:“怎么办呢,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好想的。” 燕舞蹲下来,眯着眼,柔声道:“我想你明白吧,只有我活着,你才有可能出去,见你的李太白。” “……嗯。”羡羡低下头,恩了一声,又抬头,“你说了那么多遍,我能不知道吗?” 环境恶劣,三餐不济,她刚抬头说话,燕舞就厌恶的后仰:“口臭!” 羡羡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有些难堪的又低下头。 “行吧,那就这样。”燕舞站起来伸懒腰,“哦,突然想起来,武则天今年死?” “差,不多……” “恩……你说……”燕舞沉吟,“既然不管姚崇还是谁,都想让李显上位,那岂不是直接杀掉李显就好了,为什么还要那么麻烦呢?” “……”羡羡一声“不行”硬生生卡进口袋里,强忍下来,冷声道,“如果你真这么想,那干脆一鼓作气把李家皇族的男丁都杀了吧。” 燕舞伸懒腰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望她。 “武则天她首先是皇帝,其次是李家的媳妇,最后才是女帝,什么样的选择对江山最稳固,她比谁都清楚。她有能力镇住群臣,可她女儿并没有!她不用管李显聪不聪明,因为只要李显不是个智障,她就一定会还唐于李,因为只有一个够资格且可传承的姓氏在,这个江山才有稳固的可能,她绝对不会给外戚□□的机会,即使这个外戚是她的娘家!所以说,李家的谁都有可能,唯独不会是她太平公主李令月!” 羡羡说得口渴,她端起地上的胡辣汤灌了一口,被呛得连连咳嗽,却还是忍不住道:“所以,我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走这一步?” “要走这一步的又不是我。”燕舞望着私牢黑而长的过道,低喃。随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羡羡等确定燕舞走了,才长长的吐了口气,哆嗦着手继续喝起胡辣汤,汤已冷透,却又混入了新晋的温热液体,很快,吞咽声被啜泣声完全盖过,周围那些神经失常的罪奴捕捉到了这一丝怨愤,应景的嚎哭了起来,一时间凄厉的哭声此起彼伏,宛如地狱、 牢头数次喝骂毫无用处,愤怒的暴打了羡羡一顿,羡羡死狗一样的瘫软在地上喘气,她双眼呆滞的盯着头顶的一丝微光,判断着现在的时间。 没有钟表也没有正常的日光,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漫长。许久,她终于忍不住如往常一样,自言自语起来,听声音,仿佛有两个人在对话,诡异异常。 “喂,你觉得她有没有信啊?” “嘘!别说话!她说不定在偷听!” “不会的,她不可能在我们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因为她对唐朝没兴趣,她根本无所谓谁当皇帝。“ “那她干嘛来问你!?吃饱了撑的来这种地方?” “她觉得我说谎是骗不过她的,信息当然越多越好。” “可我们不是骗过她了吗,张柬之才是领导政·变的人呀,哈哈,我们多厉害!什么应天门之变,去他妈的,神龙政-变都不知道也敢来混唐朝,没毛病!” “但是,姚崇确实参加了呀,就算只是打个酱油,如果他们盯住他,也会有蛛丝马迹露出来,到时候……“ “可如果不供出姚崇,他们怎么会相信,姚崇确实强,也确实值得忌惮,除了姚崇,还有谁能把他们的视线从张柬之身上转移开?羡羡,我们已经成功了,你瞧,不是说姚崇刚回京城恰好碰上政·变吗,所以今天就政变了,他们一点都没察觉,还在痴痴的等姚崇,而你不仅瞒过了他们,还反过来通过他们确定了时间,你已经做到最好了,不能再好了,不要再担心了。” “是啊,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羡羡抱紧了双膝埋下头,闻着鼻尖滚滚恶臭,眼泪却早就已经流干了:“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只要等,等到她再也不来,那样的话,说明鹤唳就成功了一半……再等……等到有,逃出去的机会……“ 她握紧了双拳,还是忍不住啜泣:“我想回家,羡羡,我想回家!” 忽然,远处隐隐传来一阵喧哗声,声音越来越近,还带着诡异的骚动,连远在林中的私牢,都流入了不安的因子,仿佛在被加热的碳,压着噼啪的火星,还带着诡异的镇定。 转眼,兵戎声已经清晰可闻。 私牢在命妇院中,而命妇院属中书省,中书省往北就是迎仙宫了!武则天歇在那! 羡羡激动的全身颤抖,她神经质的拍着墙壁,眼神仿佛能透过黑墙看到那场被男权历史磨去了光芒的政·变,历史上唯一一场男人为了反抗女人的统治而发动的政·变! “神龙革·命!”她哭叫起来,“神龙革·命!”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忙,摸不着电脑- - 我尽量补起来噗~ ☆、第95章 女王床前 公元705年,神龙革命。 不一样的首都, 一样的玄武门, 宰相张柬之带着一群文臣武将双管齐下,一波先去攻打玄武门, 一边直接去找李显,为了师出有名, 绑也得绑来。 李多祚将子弟兵留给张柬之,让他统筹全局, 自己则带着两位能臣前往东宫请太子, 李显貌似对此事毫无所知,想也知道受惊不小。 而不管怎么样, 此时宫中已经乱成一团, 左右羽林军的老大几乎都参与了政。变, 普通的当值士兵虽然大多数并不知道此事, 跟着完全不在势力中的其他营的士兵抵抗了一下,但很快便发现攻打自己的都是小伙伴, 一时间迷茫慌乱难以决断,聪明的直接调转枪头,胆小点的干脆站着不动,也有真正忠心固执的直接划清了阵营, 一时间玄武门外打成一团。 虽然李多祚不在,但是左羽林军的大将军和将军以及右羽林军的将军都在场,他们并不急于攻进去,而是要等太子到场才行。而在没有分清情况的时候, 守门的将军若是战败,无论怎样都不会背负好名声,反而指挥的尽心竭力,所以双方暂时僵持不下。 宫内远远听闻,乱成一团。 “陛下!臣说过什么来着,那群乱臣贼子就是包藏祸心!竟然挟太子妄图逼宫,这可如何是好,臣和六郎死不足惜,皇上可是这江山之主,九五之尊,决不能有丝毫损伤啊!” 张易之跪在龙床前,女帝整个人埋在厚厚锦被中,帐幔层层遮挡,只知道她呼吸平稳,沉眠不醒。 “陛下,陛下!”张易之又叫了两声,膝行两步,绝望无助。 门忽然开了,张昌宗一脸紧张的走进来:“哥!”他朝女帝示意了一下。 张易之摇摇头:“陛下没醒。” 张昌宗咬牙:“这,这可如何是好!” “很简单啊。”一个人突然从他身后探出头,娃娃脸上带着可爱的笑,还张开五指挥了挥手,“哟,好久不见啦,大张。” “小满?你怎么……”张易之顿了顿,垂眸,“罢了,你说吧,该当如何。” “来,我们聊聊。”小满让开身。 “殿内说吧,陛下睡着。” “你确定?”小满曼步走到帷幔边听了一会儿,挑挑眉,“好吧,关门。” 张昌宗竟然自觉的关上门,二张紧张的盯着他。 “外面的人要做什么?”小满先问。 “还要说?除了逼宫篡位,还能做什么?” “那你们二人如此服侍陛下是为了什么?” 二张沉默对望,有些明白,又不明白。 “你们是为了让陛下立一个有利于你们的君主吧。” “……” “所以说。”小满摊手,“我们还在等什么?他们要从应天门一路辛辛苦苦杀过来逼宫篡位,而我们,就在他们的目标旁,目标还无缚鸡之力,我们……在等什么?” “不是从应天门来的。”张宗昌纠正道,“是玄武门。” 小满挑了挑眉,转而眯眼,眼中闪过一抹杀气:“那个贱人……”他很快调整过来,“很好,那不是一样吗?我们在等什么?” 二张思索他的意思,眼中露出惊骇之色。 “不,不行!”张昌宗第一个站出来,“不能伤陛下!” “你以为陛下还能护着你?用手?还是用药碗?”小满掏出一柄匕首,“我们早该这么做了,又不是没这样的事,杀了她,造一份遗旨,传位给太平公主,并传信于她。届时就算群臣怀疑,为了他们那张老脸和所谓忠君爱国的名声,也不会当场反对!只要拖延了那么一会儿,等太平公主来了,二主夺位,趁乱想做什么都行。”他环视二张,“也好过,直接死在这儿强。” “实在不行,我们现在逃了吧,哥!”张昌宗一点都没被说动,立刻抓住张易之的手臂,见张易之竟然沉默,满脸惶急,“无论如何,都不该伤了陛下啊!逼宫和弑君,那是两个罪啊!我们什么都不做,我们可以跑,或者求饶,也好过弑君诛九族啊!” 张易之呼吸急促,小满见状,不再开口,而是抱着匕首靠着床柱看戏似的笑着。 “哥,哥!小满你出去!”张昌宗指着门,“谁指使你出这个主意的,你出去!这儿没你的事!” “不行呢邺国公,在下现在不才也是奉宸府一员,若是你们倒下了,奉宸府必会被夷为平地,一个不留,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我可不能任由你撒手不管。” 张昌宗脸忽青忽白,他整个人抖了起来,秀美若好女的脸扭曲可怖,一会儿看看龙床,一会儿看看张易之,嘴唇颤抖了一会儿,忽然往龙床冲去:“陛!” 一只手猛地捂住他的嘴,他瞪大眼,不可置信的侧头要看,又被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紧紧搂住,张易之低柔的声音在他耳边无奈叹息:“六郎,他说得对。” “唔!” “陛下于我们有恩,但也只带我们享乐,我们兄弟二人为了今日付出了多少,背了多少骂名,你我都清楚,若是今日一时心软糊涂,得来的说不定就是万劫不复,此事……此事,需听小满的。” “唔!” “小满,如何做?” “你会模仿她的字吧。”小满闲闲的笑,“写一张遗旨,盖上御印,不就行了?” 张易之看着他:“你倒是清楚的很。” “过奖过奖。” 张易之走到书桌前揽袖:“你说,我写。” “不不不。”小满连忙摆手,“这我可不行,得你来。” 张易之冷笑一声,瞥了一眼在一旁惶惶站着宛如僵尸的张昌宗,叹了口气,写了起来,写罢,四周看了看,皱眉:“玉玺呢?” 玉玺不在桌上。 小满和张易之两人一顿找,怎么都找不着,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重重帷幔中,心情复杂。 “去看看?”小满抬下巴。 二张竟然都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都做到这一步了,还后退,有点迟了吧?”小满反而往前了一步,捋袖子,“算了,一次解决。” “哥!我们出去吧,让他来!”张昌宗不忍再看,一把抓住张易之的手臂。张易之也有些撑不住,他把拟好的遗旨压在桌上,带着张昌宗打开门,回头道:“那你便好好伺候陛下,切莫让她受了惊。” 临到最后,还不忘演戏,如果可以,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想背负弑君的罪名,装什么都不知道并且不在场是最好的了。 小满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第92节 外面方萍焦急的问:“陛下如何?” 张易之搪塞道:“小满伺候的舒服,陛下欲好好休息。” “外头都这样了,陛下如何还能睡着?” “方姑姑,陛下的身体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群臣此时就算拿着刀冲进来,她也无计可施,你现在该想的,是如何让宫卫守住这儿,等群臣来时,如何说服他们不要伤害陛下!” “可是陛下……” “陛下一直醒不过来!醒来便命小满伺候,这点皇命,你都要抗吗?” “不行,奴婢要进去……阿瑞、金荣,冲进去!”外面一阵推搡骚动,张易之连忙叫了自己的护卫,双方一阵对仗,热闹得很。 更显得里面寂静森寒。 “哎……”小满轻声叹息,“万万没想到呀。”他撩开帷幕:“讲真,我是真不想对你动手,你那么厉害,千年无一啊!喂,醒醒!” 相比张易之,小满的动作就粗鲁的多,他一阵推搡,女帝终于睁开了眼。 一片清明。 “哎呀,竟然把我都瞒了过去……不过这样也好,不需要我多解释了吧,亲爱的陛下,玉玺在哪,你怀里?你枕头旁?还是,你背后?”他的眼神与点到的位置同步,最后落在女帝身后一片鼓鼓囊囊的锦被和软垫上。 “咳咳!”女帝咳了两声,她艰难的撑起身子,“小满,你究竟是何人?“ “现在追究这个还有意义吗?”小满轻笑,“玉玺在哪?”没等女帝开口,他又道,“其实你给不给我根本无所谓,因为大不了我就跑,没人能抓得到我,只是如果你给,事情就比较好玩,相信你应该明白,谁都不想弑君,不管你传位给谁,你都是有两年太上皇当的。” “你倒是考虑的周全。”女帝艰难的咳嗽了一下,其无力和苍白,分明就是一个垂暮老人,让小满觉得,自己动作大一点都会把人弄死。 “我还有更周全的考虑呢,等你当太上皇的时候,把奉宸府搬到你身边去,你可以撇了所有事情,养好身体,天天只要吃喝玩乐便行,陛下,你现在虽然这把年纪,但是有些时候,还真是少女一样厉害呢。” “呵呵!”女帝笑了一声,满脸皱纹都在抖动,她从被窝里拿了一个大绣囊出来,“朕还有何可说呢?来拿吧,是死是活,朕都要歇息了。” 小满心下有点异样,但是一个八十岁老人实在没法给他危机感,听外面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不由的也有些着急,立刻伸手去拿,却不料女帝手一翻,东西掉落的同时,她反手紧紧抓住了小满的手腕,大喝一声:“来!” 小满一惊,下意识的要挣脱,拿另一只手去掰女帝,可一个垂暮老人的全力一抓又有多恐怖,那只枯骨一样的手青筋暴露,紧接着女帝另一只手也用上了,她自己随即侧躺在了床上,用全身力气扯住小满。 “你!” 就在她躺下的那一刻,她身后的锦被忽然一掀,一个纤细的声音蛇一样蹿出来,越过女帝的身躯,照着小满的心窝子,手起刀落! 嫌一刀扎心不够,她手中银光一闪,刀片带着银链一转,转瞬间就缠住了小满的脖子,她双手一扯,上下一舞,颈间和大腿间两大动脉瞬间血崩如井喷!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小满腾手去摸自己的武器时,他已经离死不远了,只能死死盯着凶手,双眼暴突,手不知该捂脖子,还是捂心,还是捂大腿……“鹤……唳……”他嘶嘶的,仿佛从齿间挤出来,“你……” “没想到那么轻松啊。”鹤唳又扭了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演完,低头轻柔的掰开女帝的双手,长时间不用力,女帝的双手当时就脱力僵硬了,她抬手推倒了小满,在嘭的一声后仔细的给女帝按摩双手:“你休息吧,接下来交给我。” 把女帝塞进被窝里,她跪在床上,居高临下观察了一会小满的伤口,确认他必死无疑后,才忽然瞪大眼,双手捂嘴,一副超惊讶的样子倒吸一口气:“啊!天呐!小满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挂了?!” 小满呛出一口血沫,咬牙切齿。 “嘤嘤嘤你不要这样瞪我我好害怕呀嘤嘤嘤!”鹤唳捂住脸从指缝间看他,“哎呀脖子割太长了……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有些手滑。” “噗!” “你好燕小满先生请问此时此刻你有什么感想呢?”她忽然把匕首当话筒凑到小满面前一副采访的语调。 “燕舞……不会,放过……咯……” “我还怕她放过我呢。”鹤唳一副很怕怕的鳄鱼漆,回头见小满眼神已经涣散,笑道,“哦,说起,立夏我已经干掉了呢,多亏你把他送过来,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他也在,告诉我,这儿还有谁呀?告诉我告诉我!” 小满双眼一瞪,再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撑着口气,冷笑:“有,有,你,干不过,的人……” 鹤唳眼珠一转:“青山?” 小满眼中有一丝畅快的冷笑。 “哎,说你傻……”鹤唳下床蹲在他身边温柔的摸他脸,“青山可是立志做我老公的人,你说的干,是哪个干呀?”她嘴上笑着,语气更是嘲讽,“真要说干,女王大大,你干过了吗?” 小满已经神志不清,他的喉间喷涌着血和含糊的咆哮,终于双腿一蹬,再无声息。 鹤唳看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到女帝还处于昏睡边缘,正强撑着。 “那张纸……”女帝也累得不轻,往书桌上抬抬手,“还有……” “什么?” “他们。”女帝望着外殿的方向,“留给,群臣……” “好。”鹤唳答得很利落,她甚至跪了下来,认认真真磕了个头,“但有所命,不敢辞也!” 女帝笑了笑,实实在在的躺在了床上:“去吧,朕还要,养神,对付,接下来的……” 她昏睡了过去。 外殿,二张带的侍卫都是好手,甚至说因为二张作恶多端,干仗经验那是相当丰富,即使是女帝的护卫,三两句话的功夫还是能够挡住,可时间长了就有些不支,眼见两个宫女疯了一样要冲进去,正暗暗叫苦,却听吱呀一声,内殿的门自己开了。 二张心情极为复杂的回头,还没看清人脸,就感到手肘和脚踝一阵剧痛,同时跪了下去,惨叫起来。 “鹤唳!”正对大门的方萍看清了来人,大惊,“陛下呢?” “好着呢。”鹤唳轻笑,收起了手间的银光,她背后背了个布袋,嘴里鼓鼓囊囊的不知在嚼什么,只看到是白白的东西,她艰难的咽了下去,指着二张,“陛下有命,不要打扰,把他俩留给群臣,再闹……你们没那么蠢吧?” 她望着几个二张的侍卫,他们立刻跪下。 “小满呢?!他到底在做什么!?”方萍惊叫着冲了进去,外面两个护卫宫女则上前来绑人,却发现二张四肢流出一滩血,竟是转瞬间就被挑断了手筋脚筋! 她俩骇然抬头,哪里还能见到鹤唳的身影,方萍却又冲了出来,大声问:“燕小满呢!他可有出去?!” 一群人摇头,冲进去寻找,除了女帝的床前的绒毯被割掉了一大块,露出的地板上隐隐可见黑色的焦痕,其他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房间,竟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女帝安睡的姿态一如往常,甚至还带着一丝轻松的微笑。 “陛下。”方萍颤抖着坐倒在女帝床前,她还是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一时间泪如泉涌,后怕得全身哆嗦。 用眼神示意外面阿瑞和金荣堵住二张惨叫的嘴,关上门,她垂眸点燃了熏香捧在床边,看着女帝在烟雾中显得柔和的脸,静静等待。 一念反复,一念翻覆,女帝床前如是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噗,仿佛看到尾巴了~ ☆、第96章 神龙革命 李远佞手中举着□□,跑在前头, 身旁是堂兄李远忧, 还有张柬之的孙子张铎。 月明星稀,冬夜冷寂。 喊杀声震天, 兵刃交加的声音不绝于耳,四面都是刀光反射的冷月, 隐约的火光闪烁,刺目却又温暖。 他感觉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杂乱无章, 快若奔雷。 “前面就是迎仙宫!”最前面的人回头大吼,“杀二张!除奸佞!” “杀!”后面大声回应。 “四队分兵!堵住所有出路!不要让他们跑了!剩下的除了跟我的人, 其他全部去奉宸府!若有抵抗, 一个不留!” “杀!”热血沸腾。 李远佞激动的眼前都空白了, 他一往无前的跑着, 感觉踩在了棉花上,身后就是护送着太子的队伍, 只要冲进迎仙宫,斩杀二张,面见圣上,就能匡扶大唐! 他脚步越发快了, 前面巍峨的宫殿在夜幕下如一头巨兽,可却意外的没有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 他喘了口气,眼睛一瞟,忽然顿住。 “阿佞!你怎么了!”堂弟的突然立正吓到了身边的李远忧, 他连忙往他看的方向举起□□,一脸警戒。 “我看到鹤唳了。” “你被那妖妇魇住了吗,怎么这时候都能想到她!?” “不是想!是真的看到了!”李远佞抬头,“她刚才挂在廊檐上!” “挂廊檐上的不是鬼就是三尺白绫!快走!” “不!我真的看到她了!”李远佞咬牙,“不行,我要去看看!我要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 “别胡来!想想这是什么时候了!”李远忧一把拉住他往前扯。 “可是!” “你还是不是我们李家的子弟!”李远忧回头怒吼。 李远佞一缩脖子,不甘不愿的继续冲向前。 可他的脑中再次浮现方才看到的场面。 鹤唳穿着一身粗布在廊檐上盘腿坐着,手撑着脸笑意盎然,还冲他眨了眨眼,他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她的笑声。 将军府中的鹤唳腼腆淳朴,纵使偶尔两句奇怪的话也显得天真直白,绝不会有这种诡异轻佻的笑……可他在看到的时候,却下意识觉得,她就该这样。 这绝不是臆想,这肯定是他看到的! 等到事成,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问问她,为什么要欺骗他! 此时,士兵们已经护送着太子等人冲进了迎仙宫,本来以为会慌乱逃窜的张易之和张昌宗竟然没有跑,半死不活的躺在一群宫女的包围中,看到来人,更面无人色,吓得抖动起来。 他们被扯起来跪在血泊中,抖若筛糠,张昌宗竟然还有点气力,他颤颤巍巍的叫:“陛下!陛下!”叫着,还没听到什么回音,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从小满有进无出,到那个女人笑着出来为止,他已经知道大势已去,甚至猜测到自己如今的状况也是女帝授意,可是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认命,凄惨的叫着:“陛下!救救六郎啊!陛下!” 他被一只手粗鲁的推搡了一下,倒在了旁边张易之的身上,张易之失血过多,处于昏迷的状态,被拉起来又倒下,最后别人也不管了,忙着在宫中整顿礼仪,准备面见圣上。 面前出现一双锦靴,他抬头,看到了太子李显。 李显在众多重臣的拥护中,低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太子……殿下……”张昌宗这么说着,卑怯的低下头,恍然发现他似乎从未在这个太子面前有过这样的姿态。 他倏然握紧了身后哥哥的手臂,冷不丁的想笑,却更想哭。 李显拥有着李唐皇室多代下来的俊美,却因为才能平庸和中年无为而显得有些不惹眼,此时沉沉的看着面前地上的二张,杀子之仇涌上心头,眼中的杀气几乎要化为实质,他什么都没说,左右看了一眼。 张柬之立刻会意,指着二张厉声大喝:“来人!把着祸国奸佞,拖出去,斩了!” 混沌的张易之一震,死到临头才有些意识,他强迫自己睁眼,第一反应和张昌宗一样,挣扎着往内殿的大门爬去,嘴里颤颤巍巍的大叫:“陛下!陛下!救救我们!” “哥……”张昌宗还是忍不住流了泪,“哥,让我们留在这的,是陛下……” “不是,不是,我们还可以伺候陛下……” “拖出去!愣什么!” 第93节 “那个女人,挑断我们脚筋的,是陛下授意的!” “不是,不可能!陛下!我是五郎!” 张易之的惨嚎和张昌宗哭劝被一起拖了出去,外殿一阵静谧后,传来一阵雀跃的欢呼。 李显一直一动不动,待外殿再次打开,两个军士提着两颗人头走进来站在边上,他才闭了闭赤红了双目,露出一抹快意的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在张柬之的再一次催促中,走进了内殿。 暖气再次扑来,他腿一软,一如往常在这位母亲面前感受到的巨大威压。 而此时,女帝正在大宫女方萍的呼唤中,悠悠醒转,沉着脸坐起来。 “陛下!” 所有人都跪在床前,山呼万岁,随后紧张的抬起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陛下,我们反了您? 陛下,请您退位让贤? 看着这个太子,顶着面前女帝八十岁依然丝毫不减的巨大威压,他们竟然一时间失语了。 “罢了,柬之,上来说话。”竟然是女帝先开口,她一手轻轻揉着太阳穴,语气悠然,带着丝微嘲,“你们以为,没有我,你们走得到这吗?” 殿内霎时一片死寂,所有人面面相觑。 许久以后,与女帝共事多年的老臣终是红了眼眶,再次深深伏地。 癸卯(正月二十二),柬之、玄、彦范与左威卫将军薛思行等帅左右羽林兵五百余人至玄武门,遣多祚、湛及内直郎、驸马都尉安阳王同皎诣东宫迎太子。同皎扶抱太子上马,从至玄武门,斩关而入。太后在迎仙宫,柬之等斩易之、昌宗于庑下,进至太后所寝长生殿。甲辰(正月二十三),制太子监国,赦天下。乙巳(正月二十四),太后传位于太子。 这一切,和鹤唳当然没什么关系了。 她正在燕舞的房中发愣,面前坐着好整以暇的燕舞,旁边是事不关己的青山,俨然三方会谈的样子。 “你说……什么?”她确认了一遍。 燕舞面容有些憔悴,但是却妆容齐整,笑意浅淡,一副完全没受到小满之死影响的样子,甚至还给鹤唳推了一盘吃的:“我们谈谈。” 鹤唳还真有点饿了,她拿了个丸子看了看,随手塞给青山,青山愣了一下,乖乖的咬了一口,正嚼着,被鹤唳劈手夺回来,就着他吃的地方开始咬,双眼死死盯着燕舞,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青山沉默了一下,就算不知道间接亲吻这件事,他还是耳根发红,很自觉地又拿起一个丸子咬了一口,放回盘子。 “……”燕舞冷眼看着,相当无语,“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喜欢那种下三滥的招数。”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鹤唳腮帮子鼓鼓的,摊手夸张道,“我排名垫底,你们个个比我厉害,不作弊,怎么玩?” 这么理直气壮,燕舞也没办法,她冷笑一声:“钥匙在你手上吗?” “什么钥匙?”鹤唳一愣,恍然,“哦,回程信标?” 燕舞强忍着不露出很在意的样子:“嗯,回去的东西。” “在呀,你要啊?不给!” “……” “我大概知道你来干什么。”燕舞瞥了一眼青山,“我跟唐朝不熟,也不想搞破坏,本来我设定和……莺歌去元末明初,也是想去看看西方文艺复兴,和国内没关系,所以总的来说,我们没有站在对立立场上,所以现在,既然羡羡已经背叛你,而这儿只有我们三个人,不如一起回去,也省的浪费钥匙。” “你缺心眼吗?”鹤唳瞪大眼,“燕舞,我杀你未遂,你还要跟我要东西?” 燕舞忍怒:“你要杀我不就是因为觉得我要破坏历史,我说了,我不破坏,我要是真想破坏,我怎么可能被……怎么可能只是现在这个样子?!” “被什么?” “没什么。” 鹤唳摸着下巴看她,看了一会儿,开口还是问:“被什么?” “被小满牵着鼻子走!” “不对,你要说的不是这个。”鹤唳笃定道,“你要说的肯定是对你不利的,否则你不可能硬吞下去,说吧,被什么?” 燕舞闭嘴不言,她领教过鹤唳的逼问能力,是一种类似于神经质的刨根究底,毫不关心对方的态度,就算被恶语相对也毫不在意,而且思维发散的相当厉害,很容易就被猜出真相。 她差点说自己被羡羡蒙骗,以至于耽误了最佳时机,而一旦说出这点,就证明羡羡并没有背叛鹤唳,那么,她拿到信标的可能就少了很多。 现在鹤唳绝口不提羡羡,显然对于她的死活并不是很关心,可一旦羡羡的形象洗白了,那孰轻孰重,她自有分辨。 鹤唳当然知道燕舞这样是表示拒绝,她乐呵呵的遐想了一会儿,自顾自望天看地,时而点头摇头,最后说:“你说话不老实,不给。” 她站起来:“起来打吧,燕舞,来唐朝我就没正儿八经单挑过,我想试试现在我什么程度了。” 燕舞坐着不动:“我不跟你打,你就算进攻我也只会躲,除非你给我一个信标。” “啊……怎么可以这么赖皮。”鹤唳抱怨着,真的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三个圆球,在燕舞陡然炙热的眼神中挨个儿观察了一下,点点头,“情况还不错哦。” 燕舞眼睛都亮了:“怎么用?快给我!” 鹤唳一手握着三个小巧的信标,笑眯眯的递过来,在燕舞伸出手时忽然收回手,一扬,张嘴,啊呜一下吃了一颗,仰头吞咽了下去。 信标纵然小巧,也有两三颗胶囊那么大,喉头吞咽的动作很是明显。 “……”燕舞目瞪口呆,连青山眯起了眼,紧紧盯着她的肚子。 “一颗。”鹤唳笑眯眯的,拿出第二颗晃了晃,唰的又塞进嘴里吞了,“两颗。” 燕舞死死盯着第三颗,全身都抖了起来。 “你不跟我打,我就吞第三颗啦。” “你……不……”可能。 话还没说完,鹤唳果断的吞了第三颗,咽下去后还呼了口气,摸摸肚子嘟囔:“差点就噎住了。” “……你疯了吗?!”燕舞尖叫出声,她浑身颤抖,比信标的主人还要激动,“你有病吗!鹤唳!你简直!”她骂不出什么来,因为对她来说任何侮辱对鹤唳只是恰当的形容词,她根本不痛不痒。 青山垂下了眼,嘴角竟然还带点笑,他倒了一杯凉水递给鹤唳:“给。” “不喝。”鹤唳拒绝,笑嘻嘻的,张开双手露出肚皮给燕舞看,“剖开我的肚子吧,燕舞,否则一小时后,等信标消化了,我们就要在唐朝相依为命啦。青山,好不好?” “恩。”青山的笑意到了眼角。 燕舞收起所有的表情,她缓缓站起来,冷冷的看了鹤唳一眼,走到了屋外。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出去浪嘤嘤嘤 怪大姨妈 我半身不遂半死不活苟延残喘了两天 →_→ ☆、第97章 如此盛唐 燕舞在林中急速奔跑。 她的身上布满细小的血痕,胸前更是隐隐作痛, 呼吸间如大锤击打着胸口, 连喉口都有血腥味隐隐泛出。 打死她也没想到,几年不见, 鹤唳的身手竟然不降反升。 正如青山所料,时代发展, 他们对于器具的使用需求远远高过自身体术,真正需要打斗的地方并不多, 甚至有时候连续好几个单子都不需要动一次手。燕舞和莺歌一直组队接活, 姐妹花出手,又专接她们擅长的活, 虽然锻炼不曾落下, 可细数下来, 大多数任务却都是在床上完成, 曾经不止一次被偶尔联系的同门戏称为“躺赢党”。 女性在这一行的某些优势是显而易见而且无需赘言的,某些国家一些男性甚至不惜变性来增加自己的竞争力, 而最典型的案例就是立春,他有着男性的力量和思维,却有着女性的身材和美貌,有一段时间简直业绩惊人。 所以很显然, 出师后的大部分同行最统一的变化,就是装备越发精良,而身手日益下降。 鹤唳这样的,很不正常, 却又异常正常。 肯定是为了这个任务精心准备过,并且还有那个老头子以及青山开的小灶! 想到方才几招工夫就落尽下风,甚至被以前一直瞧不起的人当成木桩一样练完了一套掌法,这种屈辱感让她的喉头又一阵腥甜。 “燕燕?”身后不远处是鹤唳狼外婆一样的呼唤,“燕燕,你在哪里口牙~快粗来呀~小燕燕乖乖~把门儿开开~” 她的声音不紧不慢,远处迎仙宫的火光几乎照亮天际,显得这林中的阴翳和寂静更加压抑。 鹤唳一边跟着,一边还和青山讨论:“我就说你教我的不对,女人有胸啊!这么当胸一掌伤害太小了。燕舞有36c呢!” “?” “反正就是很大啦。”顺便比划一下,“好像还是天然的。” 青山并不能完全理解,但还是意会到了,轻咳了一声,看了看鹤唳,的胸。 鹤唳挺胸:“干嘛!” “……”他转过头。 “哼!”鹤唳继续转头往前跟着,“嘶,这是要去哪啊,那么多树,上吊吗?燕舞,亲亲小燕燕,你跑什么呀……嗝……咦我开始消化了!喂!我要消化啦!你的钥匙要变粑粑啦!”她捂着肚子嘟囔:“其实有点不舒服诶,真不知道那群带毒的怎么熬的。” “你们那很多,这样的?”青山问。 “有啊,是个产业呢。”鹤唳寻了一条小径,这小径石板平整,边上虽然的枝丫戳人,但可以看出春暖时繁花盛开的盛景,可见平时也是一个游园的好去处,“很多人把一些值钱的东西塞到不易消化的包装里吞了,等到通过检查的时候又弄出来。” “怎么弄?” “小的就抠出来,大点儿的就拉出来,再大点的只能……”她拿手刀咔了一下,“剖开肚子。” 青山挑了挑眉,估摸了一下那小球的大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鹤唳又追了几步,忽然停下,望着面前隐藏在林中的排屋,长长的哦了一声。 “哎呀,这是要跟我玩小鬼当家吗?”她捏了捏拳头,一脸兴奋,“我进去……”话音未落,就见门口燕舞拖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那人瘦削,一身的恶臭几米外都能闻到,被燕舞抓着头发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抬头时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可看清鹤唳时,倏然亮了起来。 “鹤……唔……鹤唳!” 燕舞竟然把羡羡拖出来了。 鹤唳扶额:“啊!燕舞,你这是做什么嘛!” 燕舞没回答,也不管气氛诡异,非常明确的把羡羡挡在胸前,拿刀抵着她的脖子,冷声道:“你懂我的意思。” 鹤唳探手,非常光棍的:“不懂。” “吐出来!交换!” “……可我不要她呀。”鹤唳耿直道,“你拿个垃圾跟我换宝贝,你以为我是游戏里的npc吗,什么东西都收?” 羡羡身体颤抖了起来,她张了张嘴,却感到颈间的刀子一紧,只能呜咽了一声。 “你怎么可以不要她呢。”燕舞轻笑,“她啊,为了保守秘密,可是像烈士一样吃了不少苦头呢。” 第94节 “哦。”鹤唳冷漠的瞥了羡羡一眼,“然后呢?她有没有告诉你在来之前有做过一个测验,测验她有没有留在那的可能性,其实她是没有过关的,但是疼爱她的大大们还是让她来了,结果她一逮着机会就暴露了,怎么,你是要告诉我,你身陷敌营灵机一动演的吗?” 羡羡的眼泪掉了下来,她不顾刀子的锋利摇头:“不是,我……”事实如何她心里清楚,她确实带着极大的憧憬来到这儿,为此甚至做了不少不必要的准备,如果说当初在燕舞和小满的包围中一开始确实抱着自保的态度,可一旦开了口,那些隐秘的、执着的期望就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倾泻而下,甚至激动之下将那些支撑了盛唐风月的文人的生辰和代表作都抖了个遍。 如果说这些刺客断定她真伪的方法只有直觉和经验,可是在狱中回想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一身冷汗,若是小满和燕舞听进去了,从此不混宫廷,而是光用义务教育那些诗词在这儿坑蒙拐骗,就够未来喝一壶了。 她可以绝口不提蒙混回去,可一旦鹤唳按着规章把整个行动过程总结成报告提交上去,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她殷羡羡是作了个怎样的大死。 她见过鹤唳的报告,详细清晰到吓人,绝对不可能漏过这一段。 越想,越觉得自己百口莫辩,她吸了吸鼻子,颓丧的低下头。 “后悔了?”鹤唳在对面喊话。 “嗯。” “哦。”鹤唳耸肩,“干我什么事?” “……” “说来这个我还要谢谢你们。”鹤唳诚恳的对燕舞道,“要不是你们把她带走关起来,这么长时间我要带着她东奔西跑的,不知道在背后出什么幺蛾子呢,真棒,省了我多少事儿。” “……” “鹤唳,说实话,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可以说从小一起长大,我确实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燕舞站了这么一会儿,已经缓过气来,“但有一点我很肯定,你是明白的,你什么都明白。” 鹤唳心不在焉的玩着自己的银链双刃,挑眉看着她。 “我和莺歌什么样,你知道。” “嗯哼。” “如果你是奉命过来扳回历史,好的,告诉你,我不懂历史,我一点也不懂。” “嗯哼。” “但你是知道的,我们两人出师后,赚的第一笔钱,拿来买了什么。” 鹤唳耸耸肩:“哦,那个油画?” “是。”似乎想到什么美好的事情,燕舞表情松动了一点,眼中有一丝柔光,“我和她一起经营了一家画廊,几乎所有的画,都与文艺复兴有关。”她紧了紧手下的刀,“我能理解殷羡羡当初的想法,我甚至嫉妒她,她的梦想,至少还能活着看到。” 羡羡有些发愣,她没想到身后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情操。 “你有三个钥匙,两个随便你怎么处理,反正小满和立夏也都死了,谁也用不上,但是剩下那个……剩下那个,为什么不能成全了我们两个!?你让她留在这,让我回去找莺歌!”燕舞提高了声音,几乎有些尖利到变调,“就算我可能永远也看不到那个时代,就算可能回去就死,至少我要和莺歌死在一个地方!让我回去!羡羡,算我求你,让我回去!” 她咬牙,还没掉泪:“你不是很恨我们吗,你可以留着我到你的地盘去,我随便你玩,想怎么玩都可以!随便怎么玩!让你出气!解恨!怎么样都行!” “可我不恨你们呀。”鹤唳闲闲的道,“我为什么要恨你们。” “随便你怎么说,我就要一个答案,”燕舞盯着她,“如果你带我回去,我还可以给你提供其他人的线索,你不会后悔的。”她声音低缓下来:“你告诉我还剩下谁,我告诉你他们的去向。” “雁鸣。”鹤唳一点不遮掩,“那你告诉我雁鸣好了。” 燕舞一愣,随后脸一沉:“你明知道她不和我们一起,她只是突然闯进来,并没有计划!” “那要你何用。”鹤唳忽然噎了一下,捂着肚子,皱起眉,有些不耐烦,“好了,你这么拖有意思吗,难道你有援军啊……我都想拉粑粑了。” “……” “算了,你绷着吧。”鹤唳似乎不是说笑,她指了指两人,“青山你帮我看着他们呀,我去去就来。” 青山一直笔直的站在后面仔细听着,闻言不作声,但鹤唳却已经一溜烟跑进了旁边的树丛,没一会儿,一阵惊天动地的呕吐声传来。 燕舞的眼神刷的亮了,丝毫不觉得恶心,如探照灯一样盯着鹤唳消失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鹤唳擦着嘴走了出来,手里还是拿着那三个信标,她表情有些懊恼,连带看人的眼神都阴森森的,她走到刚才站的位置,低头琢磨了一会儿,竟然拿出一个信标排列在地上,激活。 一圈蓝光霎时从信标上出现,一点点填充起来。 “我开门了。”鹤唳坐在旁边,“等蓝光填满了门,就可以回去了,这大概还需要一会儿。”她恶意的看着燕舞,“你俩赛跑吧,这个门留给你们,形成后只能坚持大概十五秒,谁先跑到冲进去,谁就回去,剩下的那个,就对不起啦……我是不会在这儿留一个人的。” 说罢,顶着对面两张目瞪口呆的脸,她居然开心的拍起手来,得意道:“天啦,我怎么想出这么好的法子来的!我真是聪明的让我自己都害怕呀!是不是,青山!” 青山定定的看着她坏笑的脸,笑了一笑,却不想竟然皱皱眉:“你令她们自相残杀,这未免太过……” 自相残杀! 似乎一语惊醒梦中人,燕舞眼中的凶狠一闪而过,拿刀的手毫不犹豫划了下去。 可生死关头,羡羡竟然反应不慢,抓着燕舞的手倏然使劲,用平生最大的力气阻止她的动作,低头狠狠的咬在她的手上! “啊!”燕舞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被她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女人居然还有一拼之力,一惊之下转头就自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手一松,刀子便掉落在地!她怒喝一声,另一只手猛地揪住她的脖子往外一掼,羡羡只觉得呼吸在转瞬间就被完全截断,眼前一黑,下一秒就被掀开,倒在地上滚了一圈。 没等她头晕目眩的爬起来,燕舞紧追而上,骑到她身上,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竟是连刀都不捡,要活活掐死面前的竞争者! 刺客和普通人的对决本就是心理上的巨大落差,羡羡在被压住的一瞬间心中一片绝望,她几乎已经在燕舞狰狞的脸上看到了死神的模样,她抓住燕舞的双臂往外扯着,却徒劳无力,被掐的脑中充血,眼睛泛白,嘴里不停的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双腿无助的蹬动着。 “咯,唳……喝……唳!”她还存着一丝侥幸,望着旁边。 鹤唳盘腿坐着,面无表情,双眼却紧紧盯着这边,眼中没有方才的开心和得意,甚至有点茫然和失神,仿佛在透过她们看着别的什么。 她没想救自己。 可燕舞才是该死的人啊……燕舞无论如何都得死啊……为什么她要输给一个一定会死的人啊…… 她不要死……她受了那么多苦……早就断了所有的念想……她只想回去……就算接受审判,就算死……她也要死在……有家人的地方…… 可多日的折磨和关押早就耗尽了她的气力,就连刚才挡住刀子也仿佛是用了回光返照的力量,她双手再使不上一点力气,松松的黏在燕舞的手上。 燕舞眼中满是残忍,更多的是得意……还有期待…… 好像她无数次对自己拳脚相加时的眼神,在牢房中时唯一她能看到的眼神…… 为什么还是死在她手下,凭什么,凭什么! “鹤唳,可以了。”青山的声音陡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他靠近的声音,“这样不好。” 鹤唳没说话,她似乎没有听进去,可没过几步,她冷淡的声音还是传入了她们的耳朵:“你想帮谁?” 青山顿了顿。 燕舞的手再次收紧,羡羡却仿佛抓住了生机,再一次拼力抵抗,两个绝望中用最原始动作厮杀的女人同时有了被审判的感觉。 “燕舞不用说了,上官婉儿都认得她了,怎么可能还留她活。” “殷羡羡么,我传回去的信上说过,她跟两个目标提了七个诗人未来的动向和代表作,她没资格回去了。” 冷,极冷。 法官的声音透着鼓铡刀的森寒,羡羡整个人颤抖起来,在极大的痛苦中甚至开始抽搐。 她知道,她都知道!羡羡本来已经双耳轰鸣,可鹤唳的声音还是刀一样清晰无比,她却已经摆不出什么表情,只能感到心中有什么裂开来,烧得她神魂分离。 “哈哈哈哈!”燕舞疯狂的笑起来,再次用劲,这一次她双腿后收,夹紧了羡羡的双腿,像蟒蛇一样,几乎已经将猎物完全收入囊中。 “咯……额……啊啊啊啊啊啊!”羡羡突然爆发了,她以一种要折断自己姿态猛地一扭,燕舞整个人缠在她身上,竟然真的重心不稳被扭到了地上,羡羡整个人趴了上去,两人转眼已经对换了位置。 “啊,还掐啊。”鹤唳颇有些无聊,刚把手肘放上膝盖想撑着头,却在下一秒瞪大了眼。 羡羡一低头,狠狠的咬在了燕舞的脖子上,转眼间,鲜血四溅! 这一刻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等燕舞捂着自己喷涌着鲜血的喉口发愣时,羡羡已经转身,连滚带爬的转头去拿了方才掉落的刀过来,她整个人濒临崩溃的边缘,几乎是爬着回来,对着燕舞举起了刀。 燕舞死死盯着她。 “就算要死。”羡羡的声音嘶哑到让人几乎听不清她说什么,“也轮不到你行刑!” 她挥了下去。 月黑风高,血夜残星。 羡羡濒死的喘息声响彻密林。 鹤唳目瞪口呆。 没等她说什么,羡羡竟然撑着一口气再次爬了起来,她双眼死死盯着时空门,一点点挪动,靠近,她盯得太紧了,映的整张脸一片青蓝。 她的脸几乎贴着时空门。 等到时空门完全成型,她才看了看鹤唳。 “唔……”鹤唳想发表点意见。 似乎被鹤唳这个不带任何语气的声音吓到,羡羡整个人一抖,猛地爬进时空门,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又好像鹤唳会在下一秒把她拖回去。 眼看着时空门分解羡羡的能量迅速减少,直到两者完全消失,完全没了能量的信标自行原地分解,鹤唳才如梦初醒,眨眨眼,有些发愣,茫然的望了望青山。 青山似乎也很震惊,但明显比鹤唳好很多,以至于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完全让她无语:“你说燕舞与上官婉儿相识该死……可你与女帝同床共枕了一天。“ “……”鹤唳头一歪,“你到底哪边的?” “我们也可以留在这,你回去,不好。” “切!”鹤唳想也没想,起身把燕舞的尸体搜了,拿了信物,处理了尸体,转头激活两个信标:“你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双标吗?” “?” “双、重、标、准。”鹤唳咧嘴一笑,“我能做的,她们不能,这就是我接这个活的原因之一!” “你,要回去了?” “你不回?”鹤唳一抖,“喂,我不想跟你打哦。” 青山有些郁郁:“就与那时一样。” “什么?” “你明知会有人挂念,却走得毫不留恋。”青山仿佛在控诉,“我得上天之幸方有此奇遇与你再见,此地的其他故友又该如何自处?” 鹤唳盯着时空门,语气平淡:“你的意思是我挨个儿告诉他们,嘿,朋友,想再见我,行啊,一千年后我请你吃麻辣烫?” “……” “青山,我做的这一切,就是阻止所有不该发生的牵扯。所以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干脆利落的走了,你还要我再去一个个打招呼吗?” 她冷声道,“你要是觉得我冷血,那你到底喜欢我哪点?”她摊摊手,“看吧,我就这么不是东西,你打我啊?” 青山不再言语,与鹤唳并排坐在了时空门前。 “刺客有情,杀手无义啊。”鹤唳感叹,“我排名最后,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有情的。”青山笃定,静静的看着鹤唳,“你一直有。” “好了,回去了。”鹤唳绷着脸站起来,门已成型,她气鼓鼓的盯着青山,“快进去,别比比了!” 青山无奈一笑,走进了门中。 鹤唳一步踏进门,感受到脚上强大的吸力,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 第95节 远处迎仙宫的火光还隐约照亮着天空,盛唐的冬夜清朗却带着浓郁的血气,她终究叹了口气,无法否认这一刻,她的脑中只剩下羡羡激动到颤抖的声音。 “你们都不懂,这是个什么时代……李白出川,贺知章正壮年,王之涣、孟浩然正少年,杜甫还未出生,还有韦应物、韩愈、刘禹锡、柳宗元、杜牧、白居易……想去那个有他们的盛唐,看他们金榜题目,看他们楼阁提示,看他们斗酒拼字、看他们升官加爵、扬名立万、赢取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随着这段话出现的,却是一个个别的身影,少年将军意气风发,俊美武师屹立如松,异族的艺人暖如艳阳,垂暮的女帝在魑魅魍魉中撑起了大唐。 这样一个盛唐,这样一个盛唐。 “盛唐啊……”她没心没肺的嘟哝了一声,到底还是转过头,走进了门中。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给下个目的地开个头的 艾玛这章太长了2333333 晚安哈哈哈哈 是不是觉得燕舞弱爆了~ 其实之前鹤唳已经把她打趴了呀 ☆、第98章 部长徇私 鹤唳美滋滋的吃着饭,每次回来, 她最满意的地方之一就是这伙食, 感觉研究院几个餐厅的所有厨师都在围着她转,而且还是二十四小时待命, 明明都大半夜了,刚说想吃酸菜馅饺子蘸芥末, 十五分钟后就摆上桌了。 只可惜不是她一个人吃。 左寅坐在自己对面拿着电脑看卷宗,一个年轻的研究员紧张扒拉的捧着kindle看着资料, 反而她最想共享美食的青山必须空腹体检, 还在隔壁补眠,他的体检程序总是特别繁琐点, 刚落地, 那群专家团老头子就已经开始围住他了, 比香港记者还有架势。 “不吃就凉了。”左寅盯着电脑, 啪嗒啪嗒打着,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你可真给我带来了个烂摊子。” “诶?哪里烂了,不是说好好的吗?” “确实没偏差,但是……”他皱眉,“殷羡羡这儿难办。” “反正报告我写了, 你们爱咋办咋办呗。” 左寅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复杂:“她可能会上秘密法庭。” “哦。” “你是唯一一个证人。”他顿了顿,“如果殷羡羡不反驳,你差不多等于拥有了对她的审判权。” “哦。” “鹤唳, 羡羡是你的搭档。” 鹤唳挑了挑眉,她终于觉得哪里不对了:“拜托诶阿sir,当初是你下的命令吧!你是在怪我没用最终办法吗?“ 左寅阴沉不言,手指敲着桌子。 “部长……”旁边的年轻研究员有些不安,“我先出去下。” 左寅摆了摆手,研究员逃一样的跑了出去,还关上门。鹤唳给自己倒了杯可乐,咕噜噜喝着,她的脸上浮现出漫不经心的笑,很少有人知道这是她开始警戒的标志。 “羡羡家里,有点背景。”左寅这么开场,“接到你的信息后,他们表示接受任何惩罚。” “嗯,然后?” “他们表示,如果可以的话,愿意为国家做点贡献,可以让羡羡,将功抵过。” “……比如?” “殷家祖上下来就是收藏大家,前几年在国外拍了很多流失的国宝,价值相当高……他们愿意捐给国家博物院。”他顿了顿道,“殷家老祖宗希望单独见你一面,我估计到时候会请你在先其中挑一件,你可以自己收藏,前提是……” 他盯着鹤唳,意有所指。 鹤唳第一时间已经领会了这段话代表的含义,可心底里的震惊硬生生止住了她的话头,甚至破天荒的盯着他发起呆来。 左寅好像变了个人。 她太熟悉的那种人,可以说她出道以来一直接触的就是这类人,贪婪、自私、阴翳,唯利是图。她几乎可以肯定在他来这儿做说客之前,肯定已经从那个殷家获得了巨大的好处,而且他把这样的事说得隐晦而自然,仿佛理所应当……连那个研究员都略有所感,才离开避嫌。 可她不是第一天认识左寅。她认识的那个左寅从一开始就仿佛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拿着卖白菜的钱干着卖核弹的活儿,许她以重金去救人类,自己貌似也没什么分红,每天殚精竭虑蓬头垢面的工作,用胸怀天下精忠报国都不为过。 有什么事情,脱离掌控了。 鹤唳身上有些发冷,她破天荒的有了点恐怖的感觉。 “鹤唳,你别告诉我你不明白。”左寅没得到回应,沉下脸,“你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吧。” 鹤唳定了定神,装作自然的一口喝完了可乐,打了个嗝,轻佻道:“懂,作伪证嘛,就说都是误会,是吧?” 左寅顿时柔和了,笑容慈祥:“我知道你可能不大懂鉴定,到时候如果真是让你挑一个,你可以远程求助我,肯定给你选一个最有收藏价值的。” “你可以先告诉我怎么挑。”鹤唳还想试探一下,她再次拿起筷子,一个接一个吃起来,全然一副闲聊的姿态。 “据我所知,他们拍到的最珍贵的,是一个战国龙纹青铜鼎,价值能顶的上一个四线城市一年的税收,属于无价之宝,这次为了救羡羡,他们已经决定把这个捐出来。另外还有曾经藏于大英博物馆的櫑具剑……” 左寅一样一样报着,介绍得神采飞扬,每一个都是鹤唳没听说过,但是一听就知道不得了的东西,每一个都是无价之宝,名副其实的国宝。 即使再不懂行,经历那么多次任务,鹤唳好歹也明白,其中至少有一大半,是属于民间私藏算犯法的东西。 这个殷家收藏了那么多东西,收藏得光明正大人尽皆知,居然还没被抄家灭满门,权势简直可怕。 而最可怕的是,连历史工作者左寅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甚至还为这样的家族当说客,请她作伪证给羡羡脱罪。 一点都没有为难、羞耻的表现。 真的不对了,她面前坐了个假左寅。 ……她一定是回了个假现代! 鹤唳垂眸听着,慢慢的喝完了一瓶可乐,打了个嗝:“好了,你到底要做什么呀,部长大人。” 左寅正说得兴起,闻言一顿,皱眉:“什么?” “羡羡家收藏那么多犯法的东西,你就不生气?” “什么犯法?犯什么法?” 他是真的茫然。鹤唳立刻闭嘴,不再多问,摆摆手打了个呵欠:“行吧行吧,我困了,明天再说。” 左寅端详了她一会儿,收起电脑站起来:“后天就开庭了,具体怎么说,明天殷家的律师会来找你的。”走到门前,还不放心,回头叮嘱:“这件事对大家都好,唐朝的轨迹很正,就算羡羡真有什么异心,现在也完全可以当其不存在,你理解的,对吧?” 鹤唳却不回答,自顾自脱了外套躺床上睡了,还不忘吩咐:“关门啊关门!” 等到门嘭一声关上,鹤唳唰的坐了起来,她先用手机联网,查了一下,还真没有什么私藏青铜器犯法的条例,查了一下殷家,果然有一年前的新闻说他们在国外拍走了流落的国宝青铜器,接着就再没说法。 她往下看评论,不外乎是什么“干得好”、“真有钱”、“土豪你们缺腿毛吗”之类或仇富或夸赞的留言。 寥寥三页近百个评论中只有一个评论弱弱的问了句:“这样一个国宝捐给国家不是更好吗?” 结果这条评论下被盖起了高楼,楼主被喷成狗,全都是什么“lz你有病得治!”、“圣母癌滚粗”、“这么爱国你倒是那个服役证看看啊”、”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么有情□□真是帮帮的哟”…… 还有摆事实讲道理的。 “他们自己赚钱买的东西干嘛捐给国家,国家又不给报销。” “lz你还小不要被那些□□的片子洗脑。” “lz你还好吗要不要我给你上一堂课叫纳税人的权利和义务啊,咱不仅没这权利也没这义务哦~” “……” 鹤唳猛地关上电脑,在黑暗中眼冒金星的发呆。 作为一个铁杆的不法分子,她却一直以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自居,从来没觉得自己的三观和自己的工作有什么冲突,可现在连她都觉得不对劲了,这显然不是平时她看到类似新闻时该有的舆论导向,甚至与她所习惯的导向完全相反! 最可怕的是在一开始的不对劲后,竟然隐隐要被那些网友说服了!脑中甚至觉得,就该这样! 对啊,好像没什么错啊。 啊啊啊啊啊!她猛地抱住头在床上滚了两圈。 什么鬼!果真穿到异次元了吗? 唐朝的黑点确实消失了,左寅他们也用特殊方法对比过说是没错,那么既然没有错,发生在左寅身上的荒谬变化又是哪里来的? 她感觉到有一双神秘的手在拨动着自己的脑子,看不见、摸不着,如影随形,不经过她的同意在她身上做着可怕的改变,而她一时间竟然连对策都想不出来! 如果人人都这么没下限,那她岂不是要失业了? 可为什么突然之间人人都没下限了,是她哪里做错了吗!?还是说她现在应该把饺子吐出来?是吃了什么脏东西了? 她想到就做,冲进厕所抱着马桶狂抠喉咙,像吐信标一样把胃里的东西又都吐了出来,直到胃酸阵阵翻腾才疲累的坐在马桶边,一遍一遍回想她回来前后的细枝末节。 还是什么头绪都没有。 该去问老头儿吗?对!去问老头儿! 她心里这么想着,但是理智告诉她,如果左寅身上都发生了这样的变化,一开始就留在这个时空的老头儿肯定也没逃过。 那么青山? 不对,青山战国来的,在这儿根本没呆多久,怎么会觉出差别来! 那么,羡羡? 可特么的羡羡被她亲自送进了士兵的手中,据说都已经送进秘密监狱了!一时半会儿上哪找去! 外面朦胧的月色投进窗子,鹤唳喘着气望着,心里居然拔凉拔凉的。 妈的,要不就这么从了算了,反正人类再没下限,自己比他们更没下限就行了。 忽然,她的脑中闪过一个场景,非常短暂,但是却让她精神一震。 “这是我女儿,左颜。” “如果回来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到地下室去找她,应该能弄明白。” 这还是她去汉朝之前的事,临走前左寅莫名其妙的像相亲一样的给她看了一眼一个女孩儿的照片,那时候的态度就模糊诡异,让她既在意又好奇。 记得那时候左寅还说过,希望她永远没机会明白…… “不会……就是针对这情况吧……”鹤唳望着天花板,虽然这么说着,可她还是拿出了手机,里面有她入侵得到的研究院地图……有好几个地下室。 就算心里再怎么骂娘,她也是绝不甘于被动的人,只能骂骂咧咧的扶着马桶站起来往外走,心里估摸着寻找的路线。 结果刚走出厕所,敲门声就响了,还有一个刻意压低的叫声:“鹤唳,是鹤唳吗,请问醒着吗?” “……谁。”鹤唳已经猜到了答案,她走到门边,万分不想打开门,直觉告诉她门外是个大麻烦。 “我叫左颜。”外面的人松了口气,笃定道,“开门,你知道我的。” 第96节 作者有话要说:  我使用双截棍~ 这一卷可能有点作死,但就是想探讨一下23333 ☆、第99章 精忠报国 作为左寅——一个高级别国家公务员的独女,左颜的形象, 实在是有些太神经了。 她是穿着一身条纹病号服来的, 只在外头套了一件藏青色的夹克,脚上还是一双廉价澡堂随处可见的蓝色塑料拖鞋。 纵使整个人干干净净的, 短发及颈,相貌清秀, 眉目舒朗,可还是让鹤唳有种违和感。 她挤进门, 靠着门舒口气的工夫, 鹤唳第一个问题已经到了:“你神经病啊?” 左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连忙扯出一抹笑摇头:“不, 不是不是。” “可你明明是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啊。”鹤唳指着她脖子上挂的牌子, 这是城郊一座疗养院的病号牌, 她刚出道经济还拮据的时候曾经去配过药,”你什么病啊?“ “对外的说法是……”左颜还企图占据主动, 一只咸猪手已经果断袭胸撩起她的胸牌,鹤唳看了一眼,念出来:“应激性妄想症和轻微狂躁?你?” “不是啦……“左寅连忙摆手,却被热泪盈眶的鹤唳一把抓住拉到胸前, 连声问着:”病友啊!你吃什么药的,我前阵子已经觉得简单的□□帮不了我了,就连速可眠我得吃一把才有用,最近是疲劳啦我才能睡着, 否则走大街上我恨不得带一桶药出去,你瞧这是我刚申领的药品单,有没有特别推荐的?“ 左颜哭笑不得:“我真的不是神经病,哦不精神病,我只是在那住。” “好吧我明白了。”鹤唳放开她的手,一脸慈爱,“没错,你真的没有病,做自己就好。” “喂我说真的,对我来说只是住在小黑屋而已!”左颜受不了,盯着鹤唳一字一顿,“小‘黑’屋!” 鹤唳闭上嘴后退一步,就着夜色抱胸上下扫视左颜,啧了一声:“所以,你来找我玩儿吗?” 回到正事,被鹤唳弄的哭笑不得的左颜立刻严肃起来:“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岳飞是谁?” “谁?” 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反问,却让左颜瞬间变脸,双手抓住鹤唳的肩膀狂摇:“岳飞啊!你读没读过书啊!那个岳飞啊!“ “哦哦哦哦!”鹤唳垂着双手被摇得很爽,随口道,“抗金名将是不啦!你突然问这么个人我当然不会反应过来咯,我又不学历史。” 摇晃骤然停了,左颜眼眶通红:“终于!果然!” “什么?” “终于有个记得岳飞是抗金名将的人了!” “……”这句话很怪,鹤唳都不知道从哪吐槽,她又有了面对左寅时的诡异感,“所以?” “你等会,让我整理一下,”左颜抬手制止状,在一旁双眼发直的念叨了一会儿,“没错,是抗金名将,没错,莫须有,恩!” 鹤唳歪头看着她,觉得这个场景很好笑。 一个穿得很后现代的二十一世纪外姓少女在那儿拼命念叨岳飞是抗金名将,好像一会儿不念叨岳飞就不是了似的。 等等,她忽然一顿,岳飞到底是不是? 再次坚定了心中的信念,左颜才回头和鹤唳继续方才的对话:“鹤唳,既然你知道岳飞是抗金名将,那么至少证明,我们还是一波的。” “?” “如果你现在百度岳飞,你会看到,有关他的介绍完全变了,从十二道金牌逼迫他班师之后,原本因为他没有把柄,才以莫须有的罪名在狱中被杀害。而现在,莫须有三个字消失了,他竟然真的被盖上了谋反的戳!与所谓的同党一起被王师剿灭!从此北宋再无抗金名将岳飞!再无精忠报国这个故事!”左颜一口气总结,神情紧绷,“岳飞!我们的岳飞!消失了!” 室内一片沉寂,只有左颜激动的喘息。 许久,鹤唳缓缓惊叹:“……你牛逼啊,上下五千年,你没事就盯着岳飞看?” 左颜气急:“你关注一下重点好吗?!岳飞的事迹变了!无声无息的!变了!”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无声无息,那你怎么知道有不同的,你天外飞仙啊?” “这就是我现在穿这一身的原因,那个医院自闭症病人的区域里设置了小黑屋。”左颜揉了揉额头,“自从项目最开始,小黑屋计划就作为并行项目启动了,是我父亲安排的备用项目,因为一不小心就可能和别人走上两条历史道路,牺牲特别大,根本不敢公开招募。”她似乎并不耐烦解释这个,“我就去了,原理很简单,一个小黑屋,和一个时空门,我们把装有所有原始历史资料的文档存放在一个时空门中,由我守门,每次你们任务回来,就要通过我来判断你们究竟有没有完成。” 鹤唳闷不做声。 “我知道你没听懂,我其实也解释不清楚,但情况就是这样。”左颜也很苦恼,“我是文科生啊,你不能逼我研究这玩意儿。” “我只是在想,如果历史真的改变了。后世就算再怎么挣扎,又会有什么感觉呢,毕竟无论发生什么,那都是已经发生过的呀。”鹤唳淡然道,“我总觉得自己早就是历史人物了,只不过强行跑龙套而已。” “不一样的,”左颜道,“有一件事,因为不想给你压力,所以原本是不打算告诉你的。” “?” “在你们去战国后不久,有那么一瞬间,很多人脑中觉得自己是另一个身份。” 鹤唳睁大眼。 “小黑屋并不能隔绝所有影响,我察觉到了异样,按程序拿着资料去见我爸,我爸看见我,张口叫阿囡……南方自古就有这种叫法,我们老家确实在南方,但以前打我出生起他就没这么喊过……”说起那时候,左颜显然心有余悸,“那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相当恐怖,所有人都觉得不对,但都说不出哪里不对,像被附身了一样,甚至有人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他们开始认为自己有别的本职工作……那时候,杭朝义的信来了。” “……”鹤唳终于没法假装无所谓了,秦朝那一趟她也是刻骨铭心,以至于挺直了腰背听着。 “这就像是中毒,缓慢的被改变着,不做点什么,所有人,本来的人,都会被毒死。”左颜紧紧盯着鹤唳,“所以当束手无策的他们,迎面撞见来找肖腾的凡凡时……他们别无选择。” “鹤唳,我们又中毒了。” “……” “你也感觉到不对了吧,我爸又变了。“ “……噗!” “别笑!虽然我知道很好笑!”左寅横眉竖目。“很多人都变了,越来越冷漠、自私,以前是有国才有家,现在却都只顾小家不顾大家……” “老师我上了很多年思想政治课,回回考试都很艰难,你就不要再来折磨我了好吗?”鹤唳举手。 “我察觉到异样的时候,很长时间都找不到原委,因为岳飞不管怎么死的,最终他还是死了,他并没有因此多打一场仗。历史的轨迹暂时还没很大的偏差,直到你们回来前几天,我觉得越来越不对,却毫无头绪……我打开我的音乐播放器……发现少了一首歌……置顶的歌……我爸最喜欢的歌……” “……”鹤唳根本不想猜一个中年老男人最喜欢什么歌。 左颜也没想让她猜,她只是本能的停顿一下,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道:“精,忠,报国!” “……噗!” “很好笑吗!”左寅要怒了,“咱们民族的没有固有的宗教文化,因为家国天下才是信仰,有没有精忠报国这四个字差别很大好吗!” “好我不笑了你继续。” “反正我发现问题了……我去搜岳飞,发现岳母刺字的故事也没了,他成了宋史上一个褒贬不一的普通将领,夸赞他的人说他领兵有道,骂他的人说他刚愎自用……虽然说被逼谋反的事实受到普遍赞同,可是他给人带来的影响也仅此而已了。” “真相大白。”左颜摊开手,“没有精忠报国,没有莫须有,没有抗金名将岳飞,连岳庙都成了岳坟……民族三观成了这操蛋的样子,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现在不管思维上问题有多大,人们行为上的惯性还在,社会还能保持平稳,可再拖延一会儿,可能会出现更可怕的事,真正无法挽回的那种。”她盯着鹤唳,“可能你很快就要觉得自己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青年了。” 可我本来就是啊,鹤唳的眼神如此坦率,在左颜炸毛前摊手道:“所以说……” “现在,马上,我们去北宋!” “啊,不行呢。”鹤唳打呵欠,“虽然你是我老板的女儿,但毕竟不是我老板啊,我有可靠消息,下一个目标是在元末明初。” “元末明初还没问题。”左颜笃定,直接掏出一张授权书,“我有越级授权的权利,你随便查,当务之急是和我去宋朝,原本我们就在准备宋朝的专员。” “那宋朝的专员呢?” “他现在觉得自己是个程序猿,下午他应该来见你的,什么都没和你说吗?哦,为了维持理智他从我这儿拷了份宋史一直在kindle上看着的。” “……” “所以这次我跟你去!必须要快,再呆久一点,你也要不知道岳飞是谁了!”左颜摘下自己胸前的牌子,“我已经都联系好了,装备,信标调试……只欠东风。” 鹤唳真的认真看了一遍授权书,果然左颜因为是小黑屋计划的直接负责人,拥有对行动人员的优先指挥权。 她很是愁苦,摸着肚子:“早知道就不把这顿饺子吐了。” “放心,宋朝有饺子了!” “宋朝有芥末吗?!” “……鹤唳,这次,可能,你可以上战场,正儿八经的,古代,冷兵器战场。”左颜心里琢磨着几次任务来专业人员对鹤唳的性格分析,试探道。 鹤唳二话不说跳起来:“走走走!” “等会,要叫上青山。” “什么?”鹤唳又跳了一次,“干他什么事!不不不不不!你不知道他在多束手束脚!” 左颜沉默了一会儿,道:“鹤唳,你还没明白吗?” “什么啊!要明白什么啊!” “现在在这个时空发生的事情很可怕,是吧?” “没觉得!” “但我们即将做的事情可能更可怕……对我们来说,最可怕。” “什么?” “我们一直有一个没有答案的论题,就是如果有人穿越过去,企图拯救死于非命的民族英雄,那我们该怎么做……” 鹤唳眼皮一跳。 “是顺从我们的内心为了正义而背叛历史,还是与迫害民族英雄的罪人们为伍。” “……” “史料隐约有提及,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后的岳飞被关在大理寺,他的下属前去劫狱,最终事败被剿灭,连带被救的岳飞也被扣死了谋反之名。那么问题来了,这些之前不曾存在的,去劫狱的人,是谁?” “……” “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资料证明你的那些同门是为了当反派而穿越的,所以他们去救岳飞的可能性,非常大……鹤唳,你也是听着岳飞的故事长大的,真到这一天,你下的了手?” “所以你的意思是,青山根本不知道岳飞是谁,如果真的要对去救岳飞的人下手,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是吗?” “……” “哼。”鹤唳笑了一声,“任务还没开始,你就比我还脏了。” “……鹤唳。”左颜艰涩的开口,“请继续帮我铁石心肠……我们需要青山,这次任务,不能有丝毫差错,岳飞,必须成圣!” 作者有话要说:  很冒险的一卷,异常忐忑 但就想看看到底怎么个情况 英雄给后世的馈赠究竟是生命还是精神…… 我想把握住这点,我应该不会辱没到他的 毕竟我去ktv,开头必点精忠报国啊 第97节 ☆、第100章 不变青山 鹤唳神经归神经,智商还是在的。 算起来, 青山才是这个任务最好的执行者, 他已经超脱战国之后的历史,属于正儿八经的旁观者了, 除非再有人往前跑,否则谁作死, 都影响不到他。 可是如果她不出面,青山那颗战国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这次任务, 如果宋朝专员不去,敌方不明, 三人行势在必行。 左颜敲青山门的时候, 鹤唳靠在旁边似笑非笑:“你要和他说清楚哦, 如果敢隐瞒……” “你, 放,心!”左颜咬牙, “我原本还觉得你才是想隐瞒的那个!” “啊,我最喜欢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了。”鹤唳耸耸肩,“虽然我好像从来没找到过路。” 青山过了一会儿才开门,看了一眼左颜, 最后望着鹤唳:“尚不习惯这锁。” 他还委屈上了。 鹤唳噗的笑了出来,她兴致上来了,忽然拨开左颜凑上前抱住青山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 只觉得整个人都满满当当的。 这个人永远不会拒绝她的亲近。 青山回抱鹤呖是从不需要犹豫的,当场柔软成一个暖男,一手搂着她,一手抚着她的头发,眸光低垂探看着鹤呖的表情,竟然完全无视了左颜。 “咳!”左颜其实并没见过青山,发现一个来自战国的男人居然需要自己抬头看,已经有些愣神,转眼又被猛撒一波狗粮,简直咬牙切齿,很不客气的咳了一声:“青山,你好,我叫左颜,是左寅的女儿,负责小黑屋项目,当初把你送到唐朝时,我是决策方,不知道你对那儿是不是适应。” 青山不说话,平和的等着,鹤呖在他怀里哼哧笑了一声。 “我们马上要去下一个时代。”左颜居然又有点紧张了,“这个任务有个,麻烦的地方。”她看了一眼鹤唳,她头都没回,不由有些尴尬:“这样的,有个英雄,是个将军,他本来含冤而死的,结果不知谁弄的,忽然不冤了……” “噗!”鹤唳又喷笑。 青山正经道:“这不是好事吗?” “不是,是说,额,他曾经被说成谋反,其实没有,大家都知道,还敬佩他,奉他为民族英雄。结果有人在他被污蔑的时候去救他,他被救出来了,反而真的被认定谋反了,突然,突然之间就不再是英雄了。”她努力想把这件事情解释简单,“现在因为这些变化,我们周围的人,都有点改变,哦不,是很大的改变,性情大变,而且整体上,是不好的方向。” 青山闻言,突然眼神一紧微微仰头,眯着眼观察鹤呖。 “怎么了?”脸颊有些空,鹤呖有点不满,再次凑过去贴着,还蹭了蹭。 青山真的紧张了:“鹤呖,我是谁?” “青山啊。” “我是,你的谁?” 鹤呖这才明白青山在紧张什么,自己突然亲近他,居然让无惧无畏的门主大大以为自己是被迫转性了,忍不住暗笑,一脸理所当然的抬头望他:“你是我夫君啊,我们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吗?”随即一脸羞涩的低头,“你还说两个不够,想要第三个的,你都忘了吗?” 左颜简直要炸毛了,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没等她出言阻止,却听青山认真道:“嗯,没错。” “啊?”鹤呖发呆。 “你确实是鹤呖,我的妻。”青山说完,警告的看向左颜,眼神分明就是,敢揭穿你就完了。 随后居然搂着鹤呖往房中拐带:“是为夫不对,既要第三个孩儿,怎能分房睡,你累了吧,我们歇了?” 鹤呖:“……” 左颜:“……” 看他那殷勤样,仿佛身后还有尾巴在开心的狂摇,一时之间都不忍心戳破了怎么办?! “咳咳!”左颜还是再次大无畏的假咳了,“那个,青山,鹤呖她没变……对不起啊我知道我很扫兴你现在很想弄死我但是……鹤呖你别笑了事情多紧急你不知道吗?快默念岳飞是民族英雄一百遍啊!那个,青山你听我说……”她忽然说不下去了。 青山站在门边,刚才欢欣鼓舞的样子好像只是错觉,头微垂着,仿佛有两只耳朵耷拉了下来。 左颜忍不住腹诽鹤呖玩笑开得太残忍,哪有这么玩~弄人的。 鹤呖却一点也没有愧疚感,她神清气爽,方才被左家父女俩弄得各种毛骨悚然脊背发凉,看到青山的一瞬间忽然就觉得全身都暖和了。 他是不会变的,谁都改变不了,多棒!全人类都转性,他也会记得自己,这种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感觉简直有毒,她看到他的一瞬间就上瘾了。 这时候她忽然又觉得,这时代变了也没什么不好,她的人生没法更蛋疼了,那如果有变化,只会往好里走,那时候在青山眼中,她也只会更好。 哦,不对,可青山喜欢的是自己在血泊里笑…… 那还是继续干这行吧,还是别变得好。她还是嘤嘤嘤的蹭在青山怀里,像只找奶的小奶狗。 青山叹口气,依旧没放手。 “能继续吗,时间真的很紧张。”左颜快冒火了,“拖久一点都很危险,等到那变化真的拥有实质性影响时,很有可能突然就有人消失了。” “请讲。” “我已经说了,我们要阻止那变化,以前都能赶上,这次肯定是因为唐朝拖久了,终于让他们先行动了。” “如何做?” 左颜咬唇,她还是说不出口。 “我们要跟着那个英雄,杀了救他的人,确保他死得冤,就行了。”鹤唳声音闷在青山怀中,“总而言之就是有人多事了。” 青山皱了皱眉。 “不妥。”他果然不需要明白原委,只需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样不妥,若是英雄,生时益处必大于死,为何不救?若担心救了徒留污名,为何不护他至沙场,纵使战死沙场,也远好过死于宵小之手。我们若是为了确保其冤死,以保全后世盛名,那么让其为国尽忠而死,岂不是更好。“ “你,你说的也对。”左颜后退一步有些心虚的撇开眼,应着。 意识到左颜并不赞同自己,却虚与委蛇,青山也有些不虞,低头问鹤呖:“我说的可有不妥之处?” “道理是没错。”鹤呖声音闲闲的,“我们确实只想要岳飞精忠报国的精神力量传承下来而已,对吧,是这么个意思吧,小颜颜?” “额,唔。” “但是呢,具体情况,还要具体分析的嘛……救岳飞的人,难道不是想让他活下去吗,总不会真想不开想让岳飞谋反吧,可为什么人都救出来了,最终还会失败呢?所以谁都不知道当时什么情况,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啦。” “对对对!”左颜点头如捣蒜。 青山沉默,他看了会左颜,那眼神分明是探究着什么。 左颜勉强的笑着,她实在不想这时候去扯什么皇帝、奸臣和将军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只想快点劝了两个战斗力尽快出发,好力挽狂澜。 “好了,走吧。”鹤唳忽然站直了,毫不留恋的挣脱青山的怀抱,熟门熟路的往传送门隔离间走去,“其实青山不用去啦,怎么想都觉得你到时候肯定会坏事。” “可是鹤……”左颜跟了两步。 “如果你担心什么心理负担问题,就不用说了,又不是直接去杀岳飞,有什么好受不住的?青山什么都不知道,恨上心来去杀了秦桧才叫南宋惨案呢,你感受一下?” 还感受什么,冷汗都吓出来了好吗!见青山无动于衷,只是皱着眉看鹤呖离开,心里不由有点相信鹤呖说的,他真有可能会坏事。 因为她也考虑到这个可能,但实在舍不得放任他在这,他实在是个太强的战力,南宋又不是什么平安的年代,更何况是追着岳飞去的,到时候遇到墨门的刺客另说,光流寇山匪和金兵就够她俩喝一壶了! 越想越觉得青山还是必不可少,她一回头,却见青山沉默的跟在了后面。 “鹤唳!”她转头示意。 “别挣扎了,人家可是有情有义的刺客,最见不得残害忠良,你还说要拉上他,真以为他跟我一样是个走狗啊?”鹤唳走到隔离室,外面已经沉默的等了几个人,他们手上整理着装备,表情却有些茫然,看到左颜才专注了一点:“小颜姐……东西备好了。” 左颜焦头烂额,叹口气,还是迎上去:“我爸呢?” “部长……哦,好像殷羡羡家找他谈事情,他就过去了。”小伙子说着,表情就有点怪。 “现在都没回来?” “……没。”更怪了。 左颜便沉了脸,越是接触这件事,越容易混乱,反而平时按部就班过日子的人受的实际影响小点,她爹显然是有点绷不住了。 父亲的变化实在让她心惊,当初如果不是殷羡羡确实综合素质过人,就算殷家施压,他还是硬扛到三轮选拔结束,看到成绩才松的口。可现在殷羡羡犯了这么大的罪,居然说徇私就徇私,那岂止是变了个人,简直是疯了! “辛苦你们了。”她无心再多言,只随口说了一句,便想着赶紧出发,发现青山还站在后面观察着,转身道:“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去,你不需要这么上心的,这……确实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这边鹤唳已经拿好了装备,与往常一样很小一包,她看了一眼,回头见左颜对峙似的和青山面对面站着,便站直了等着。 青山方才因为鹤呖的亲近而柔软的气息此时又冷硬了,他不惯穿那些上下截的睡衣,所以便古今结合了一下,还是一身白袍,整个人显得干净正直,仿佛还是以前吕不韦身边静坐的少年。 左颜感觉到了他的松动,越发纠结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有脑子的,任何挑拨和欺骗或者夸大都不利于以后的行动,如果可能有隐患,她宁愿不带青山,至少就算死在宋朝,她也不愿意面对现在的世界。 “我跟你们去。”青山决定,“是非对错,我会评断。” “他会坏事的。”鹤唳毫不犹豫的拆台,仿佛刚才的暧昧柔软完全不存在,“你信我,别带他。” “可是……这次……” 鹤唳翻了个白眼,不再多言,再次确定了信标后,走进了隔离室,出现在玻璃里时,已经换了一身宋朝最基础的装束。 她已经不想听左颜和青山磨叽了。 见青山此时全副注意力都放在鹤唳身上,左颜还是忍不住做最后的尝试:“你很在乎她吗?” 青山看着她,眼神竟有点冷。 左颜有些发憷,还是道:“如果这次失败,她可能还会回来,但真的,可能就不一定是原来的她了……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明白不了,你和我们相处的少,察觉不到变化,可如果可以,我是一万个不愿意做这件事的。” “走。”青山似乎只要听到一些关键字,就能立刻做下决定,他不再说二话,走到准备装备的人那儿,看了看,拿起自己的那包。 给他包裹的人又有些犯迷糊了:“诶你哪位……哦对不起我真是……”他一脸绝望的望向左颜,“颜姐,我总想回去看看,好像家里老婆正在和小三打架,可我现在都不确定……” “什么确定不确定的!你真的就是个光棍儿!要不要我给你写个光棍的标签贴着你才能死心?” “嘤嘤嘤如果真的突然有了老婆也不错啊。” “做梦吧,等我掰回来又是别人的老婆和别人的小三了!”左颜没好气,指着那人给青山看,“看,就是这样,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另外一个人了,如果你只是喜欢鹤唳的脸,那就算了,如果其他的。” 青山沉沉的看了一会儿那个觉得自己有老婆和小三的光棍,转身进了隔离室。 左颜松了口气,立刻检查了一下装备,跑进隔离室,打开通讯器下令:“调试组准备。” 调试组亮起了绿灯。 “出发!” 现代的能源总是充足的,时空门立刻亮起,鹤唳不知道外头左颜对青山说了什么,但也大概猜得到,平淡的看了他们一眼,三人同时跨了进去。 “设定了什么落点?”鹤唳这时候才来得及问。 “北边!”左颜话刚说完,出门就感到脸上一阵劲风,旁边有个人猛地一推,她脸朝下倒在地上,整张脸埋进了泥水中,浓浓的血腥味灌入口鼻! “趴着别动!”鹤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急促又压抑,“我靠,你们真会选地方!” “什么?!” 第98节 “杀!!”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忽然自四周响起,她被口鼻中的血水灌得作呕时,听到这声音,下意识的抬头,还什么都没看清,就又被身上的一个人一脚踩进地里。 直到兵刃交加声四起,周围都是杂乱的脚步时,她才意识到鹤呖骂人的原因。 战场!居然直接到战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朝的大纲琢磨了一下嘿嘿嘿~ 然后又手痒想开新坑了我是辣鸡(自扇)辣鸡(自扇) ☆、第101章 自杀军队 左颜是说过他们可能遭遇战场。 但是她绝对没想真的遭遇战场! 鹤唳一脚把她踩进泥里后,随即自己趴下来抱着她滚到了一边, 刚停下来就听到头顶一声惨叫, 一具尸体脖子上插着箭正落在左颜面前。 尸体大睁的双眼与左颜正对,近得能闻到这男尸嘴中飘散的口臭, 吓得她当即嗷一声尖叫起来,后领一紧, 再次被提了起来。 鹤唳抓着她的领口闪躲了几下,一抬手接过一旁青山不知道什么时候缴获的□□, 啧了一声。 “红的宋?白的金?” 左颜一阵惊魂过后, 好不容易收回神智,定睛一看, 发现他们赫然在战场的中央, 两拨人正在一座城外混战, 人叫马嘶兵戈交加, 他们的出现居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或者说注意到的人都已经死了。 青山是最先反应过来并挡在他们前面的,他对这个场景的融入简直快得可怕, 转眼间左右两刀挥过便已经夺过了两把长兵器,一柄自己拿着一柄扔给鹤唳。 战场上任何精致的武器都是没有用的,鹤唳也适应的飞快,带着左颜躲过第一轮危险后也抓着□□护住她, 又问了一遍:“红宋,白金?” 混战的兵士赫然有红白两方,红衫皮甲红缨帽的士兵尚看不出名堂,而穿着白衫带皮头盔的那方分明就是异族长相, 左颜基本不用分析就断定:“红宋!” 鹤唳高声:“红宋!” 青山当场一枪扎穿两个金兵。 “看清情况!”鹤唳开始带节奏,“时间,地点,人物!” 左颜立刻往那城墙看去,城楼上牌匾破损厉害,城楼自己都破破烂烂的,但她还是自脑中翻出了相似照片,大叫:“开封!” “具体情况!” “刚落地,看不出!” “……”鹤唳深呼吸表示理解,手上不停截杀着不长眼的金军,他们三人本来穿着白衣,没一会儿就浑身浴血,鹤唳还嫌不够,趁空在地上多滚了两圈。 就算再怎么培训,大开大合的战场搏击依旧不是靠关门训练能训练的出来的,大部分士兵的招式只有两招,挥和挡,那么作为对手,鹤唳就算翻出花来也只能用这么简单的招数来回击,于是要拼的就只有快和狠。 鹤唳打心底不觉得在这样的混战中自己有优势,她并没有杀红眼,也还没产生家国仇,理智在这时候反而成了绊脚石,更加上旁边是念念有词的左颜。 “开封在1140年就一直是前线,但是现在我完全看不出谁在攻打谁!它一直被金宋两家占来占去……搞清楚是不是宋兵在打开封呀!?如果是定位的1141年没有错那这时候开封不在宋的手上啊!” “你他妈难道要我抓个人问问你在往哪打吗!”鹤唳无法冷静了,她的□□被一个金兵的弯刀拦腰砍断,□□顿时化为双截棍,在她手中耍了个棍花一左一右扎穿了两个金兵的胸后,终于没有宋兵不长眼的过来找抽了。 她放眼四望,城墙前一片开阔的平地,密密麻麻都是人,显然已经打了很久,早就你我不分,连士兵自己都晕头转向,更别说他们这群半路出家的外来客了。 锵!耳边一支箭羽忽然被一把弯刀挡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缴获了一把弯刀的青山转头劈开一个金兵的胸膛,冷声道:“宋兵在攻城!” 他看出来了! 就在此时,开封城楼上忽然传来阵阵号角声,有红黄的旗帜每隔几米就在城墙上挥舞,随着号角的响起,开封城门大开,隐约可见更多的金兵自城内涌出,可来得更快的,却是来自展团两翼如天降一般的金军骑兵! 他们大声咆哮着,手举弯刀和□□,骑着马奔涌而来,如沙漠上的黑沙暴一样汹涌残暴,裹挟着势不可挡的气势! 宋兵攻城!可宋兵在城前被包围了! 这什么情况!?宋兵的骑兵呢?!这分明是一场力量不对等的战斗! “这他妈到底什么情况!”鹤唳要炸了,“有这个记载吗?!” “我说了这是前线!”左颜更崩溃,“如果宋兵这场没以少胜多,怎么可能登上史书!” “那到底撤还是留?!”鹤唳问完就自己决定答案了,“撤!留着必死!” 就在她下决定的那一瞬间,一阵更为高昂的喊杀声忽然自周围响起,这是混战中的宋兵在呐喊,他们似乎完全没看到自身的绝境,亦或是这绝境更加激发了他们的凶性,在敌群中砍杀得更为疯狂:“杀啊啊啊啊!” 这一下混战的双方终于有了明确的动向,本以为对方应该士气大跌的战团中的金兵被对方陡然爆发的凶悍惊到,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砍瓜切菜一样屠了一轮,回神时宋兵居然把战线又往前推了几尺!可此时两翼包夹过来的金兵骑兵已经近在眼前,转眼就跃马冲入人群,居高临下开始收割宋兵。 左颜一直被鹤唳还有青山好好的护在中间,看到这一幕心神激荡几乎不能自已,她又怕又喜,又胆寒又兴奋:“大宋!鹤唳!这就是我们的大宋!鹤唳啊!你看!” “你的大宋在自杀!”鹤唳完全不为外物所动,她拉着左颜开始逆流而上,这分明是一次自杀式的进攻,周围的宋兵显然早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他们最光辉的死法就是死在离开封最近的地方,此时她终于分辨出来了,开封在北!他们逆流向南! “快走!”青山在场中已经游刃有余,他的战技显然没有拘泥于刺客术,反而更像一个久经战阵的沙场悍将,转眼间已经换了好几轮武器,从来不让自己手里的武器有丝毫卷刃和损伤,在装备上一直处于对手的上风。他护着两人同样在逆流,沿途也有略微清醒一点的宋兵鄙夷的眼神。 “飞将军威武!”左颜被拉着,突然振臂高呼了一声。 周围没什么反应,宋兵继续喊杀往前。 她以为自己喊错了,又喊了一遍:“岳将军威武!” “杀!”只有机械的喊杀声回答她。 “不是岳飞的兵!”左颜如此断定,“不是岳家军!” 鹤唳很佩服她临战钻研的精神,可在这混战中拖着个战五渣脱战真的不是一般的累,连青山都已经额头见汗,一路踩着金兵的尸体后撤。 金军的骑兵在战团中穿梭而过,转头准备杀个来回,就在不远处的骑兵调转马头的时候,青山忽然往后看了一眼,正对上鹤唳的眼睛。 鹤唳点点头。 两人脚步一顿,杀开两个金兵后,正等到一个骑兵骑着马挥着刀往他们冲来,两人压着左颜一矮身躲过刀锋的同时,青山伸手,鹤唳在跳起来在他掌上一蹬腿,借力自半空中跃起,一个翻身站在马屁股上,双手抓住那个骑兵的头顺着惯性往前一掀,手上还利落的一抹,那骑兵颈间喷溅着血液被掀下马去。 鹤唳抓住缰绳一扯,青山立刻把左颜托上来放在鹤唳身前:“走!” “你怎么办?!”左颜焦急道。 可鹤唳的动作比她的问话更果断,她一手缰绳一手拔出马鞍上的备用弯刀,也一路砍瓜切菜,摆脱几个注意到异状的金军骑兵,一路马不停蹄冲出战团绝尘而去,转眼就没入了南边的树林。 左颜被这刺激的一路惊得全身都快痉挛了,脑子居然还清醒着:“青山!青山怎么办!” “你去救她?”鹤唳还忙不迭的驱动着马。 左颜咬牙:“至少等一下啊!” “在这儿停和用双脚跑出来没什么差别!骑兵很快会追上!你再吵我扔你下去了你有问题自己找答案吧!比如为什么那群宋兵不跑不撤!因为他们,跑不过,骑兵!记住,你的大宋在给你殿后!想浪费这个机会你就继续吵!”鹤唳压着左颜伏在马上,脚下狠力的夹马肚子,马儿吃痛在林间越跑越快,终于在舌头都伸出来的时候被鹤唳勒停。 全力奔跑的马上那体感与一辆敞篷跑车差不离多少,左颜被狂风和颠簸弄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此时也只能像条死狗一样下马趴在地上。 她还在想,神经质一样的想:“不是岳家军,南宋还有哪支队伍会有这个风貌?难道是韩世忠?不对,他在江苏镇守!不可能来这儿的,那是谁,不可能是张俊,张俊不是好东西!” “这是支杂牌军。”鹤唳在旁边摸着马毛,摸了一手汗,她开始翻马鞍上的袋子,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还有一袋子圆润讨喜的鹅卵石,都带着奇特的色彩,她观察了一会儿鹅卵石,忽然笑了一声:“嘿,这还是个爸爸呢。” “恩?” “一看就是给自家小孩搜集的小玩意儿。”鹤唳掏了掏,果然从马鞍下面掏出一个打磨了一半的小弓,“哦哟哟手艺不错!” 左颜怔怔的看着,想说那是金兵是敌人,可转念一想,这些敌人在未来也是和他们手拉手唱“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支花”的同胞,心情就异常复杂。 她不愿再往这方面想,问:“你说他们是杂牌军?” “恩,武器很不统一,训练很业余,很多人备用的武器都是柴刀和镰刀,用枪和大刀很不熟练……”鹤唳历数着,“大体观察我没青山有经验,这些还是看得出的,感觉像农民军。” “……忠义军!”左颜笃定,“北方的忠义军!绝对是!” “这就对了!”她激动的站起来,腿一软,强行站直,绕着马蹒跚的走起来,“没错,你看的没错,是民间军队,北方忠义军!北边沦陷后冒出来的民间抗金部队,一直和岳飞配合着!有一阵子攻打开封逼得金军的将领兀术逃离开封!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又是兴奋又是难过,“我知道了,岳飞肯定已经被十二道金牌召回了,否则他不可能放着忠义军在这儿不管,忠义军孤掌难鸣,真的孤掌难鸣,他们只能拼一把,他们以为占领了开封,岳飞才可能被派回来驻守,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君要臣死,君要臣死啊……”她竟然流下了眼泪,“天,这是岳飞死前,开封的最后一战了。” 她通红着眼眶抬头:“岳飞再也没能回来。” “……恩。”鹤唳透过她望着远处,密林深处马蹄声阵阵靠近,青山骑着马渐渐走近,他垂着头,姿势奇怪。 左颜毫无所觉:“这应该是1141年八月左右,气温也正好合适,我们如果现在去临安,有可能找到岳飞的踪迹。” “如果赶不及呢?”鹤唳往前走了两步,紧紧盯着骑马靠近的青山。 “那就直接改道往淮西,岳飞最后一次抗金的地方,在明年二月!” “……去淮西。”鹤唳说着,忽然拨开左颜飞奔过去,堪堪接住自马上滑下来的青山。 他的背上左肩处,深深的扎着一支箭。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今天更不了的! 结果一写打仗就哗啦啦了! 哎那!我去打个游戏庆祝一下! ☆、102.山村夜会 忠义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过来时, 鹤唳三人到达了盘坳村. 他们处于开封到临安的必经之路……旁的山里,前阵子刚被岳飞收复回来,因为饱受战乱之苦, 穷得叮当响, 被来回抢了几次后, 已经完全麻木了。 鹤唳和左颜一路带着青山循着炊烟过来时,本看着这个山村破落得和废墟一样,都觉得没什么希望,谁知多走了两步, 还是看到了人烟, 老弱妇孺在破旧的房屋间穿行, 见到他们,先是有些慌乱,待看清他们是汉人后, 便再没什么特别表示, 只是各自闭紧了门户,一双双警惕的眼睛从窗棱间望出来。 鹤唳牵着驮伤员的马还拿着行李,左颜自觉应该挑起大梁,找到一个看起来还算靠谱的房子敲开, 果然里面住的是村正, 虽然只是个老人, 但是言行总是比其他村民有范一点,两人便交谈起来。 路上被鹤呖暴力处理过伤口后,青山仿佛受了场比中箭还重的伤, 一直半昏不醒的,两人便自行决定好了身份。两男一女同行总要有个说法,一番斟酌后便决定,青山和左颜扮夫妻,鹤呖与青山做兄妹。 左颜:亚历山大。 这是鹤呖单方面决定的,而且理由充足。 她与青山都会功夫,而且一看就系出一门,做兄妹或者师兄妹都好说,而左颜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果不是嫁进来的,基本和他们二人的生活没有交汇的可能。 至于备用的一主二仆或者逃难同乡什么的,一经提出比对之后,似乎真的没第一个方案好。 看着昏睡的青山,左颜深深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时间会遭受巨大的精神霸凌。毕竟她已经见识到了青山对鹤呖的痴汉程度,都搞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很正常的男人怎么就会盯上鹤唳的。 对于不同的身份他们都有准备好一应文牒,宋朝的户籍文牒究竟长什么样,当然没有实物保留至今,于是研究院只有请了全国最权威的专家,借各种名目开了几十次研究会和比赛,颁奖无数,才最终拟定了最有可能的样子,做了模板,留了空,一旦决定好就会直接在相应文牒上填了名字带上。 左颜路上经历了鹤呖的传授,尽量言简意赅的表达了他们要借宿的意思,村正连文牒什么的都没要求看,随便给他们指了个靠山的破房子,说那家人绝了户早死完了,让他们自行去折腾。 两人齐心协力把青山怼到唯一一个炕上后,便开始一里一外的折腾。 左颜常年独居,打理起房子来得心应手,鹤唳则看了一眼眼前郁郁葱葱的苍翠群山,一头扎了进去,傍晚回来,已经抓了一只肥硕的山鸡,一只小野猪,还拎了一袋子蘑菇野菜。 她拿半只小野猪问村正换了一小袋粗盐,一小袋玉米面,借了锅碗瓢盆,回来便开始生火做饭。 第99节 那点玉米面完全不够三个人按平时习惯吃一顿的,但是与剁碎的鸡肉和野菜蘑菇炖成一锅,又兼鹤唳撒盐放调料一点都不留手,到了暮色沉沉之时,已经香飘十里,令人垂涎欲滴了。 小野猪则直接被剥皮去下水,抹盐巴晒着,这时候也讲究不了什么健康不健康了。 左颜手上不停,看鹤唳哼着歌儿里里外外忙活,破落的小院子转眼就人气满满,越来越佩服当初项目组选定鹤唳的先见之明了。 这姑娘虽然在资料上说常年独行,性格不定,甚至还有多年配镇定剂的记录,但是综合分析后,专家还是决定起用她,全因老门主一句“属蟑螂的”拍板。 无论从精神上还是**上,她的生存能力都是顶尖,无可挑剔,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他醒过没?”鹤唳忙得差不多了,嘴里叼着根野草,手里拿着个缺口的破碗晃进来。 “不知道。”左颜就算没跟着打猎,也累得腰酸背痛,席地而坐,抬头看青山,“我偶尔看看,他动都没动过。” 鹤唳看了两眼,吐了野草:“动过了,舒展过手肘了。”她走出去:“叫醒吧,吃了饭再让他睡。” “咦?哦!”左颜正要去叫青山,却见他已经睁开眼,“诶?已经醒了啊。” “嗯。”青山竟然有些消沉的样子,他单臂撑起来,坐在炕上,闷闷不乐。 “那个,青山,你感觉好点没?”刚问完,想到鹤唳处理青山伤口的样子,那情景之残忍,硬是让左颜噎了一下,她自己反而后怕的吞了口口水,“哦,大概还有点疼……额,为了不让你发炎,只能把刀烧红了再切,我想你明白的我就不说了。”她又头皮发麻了。 “无妨。”青山还是很懂礼貌的朝她点点头,眼睛往外望了望,又垂下头,“对不住,耽误你行程了。” “没事没事,我现在时间上不急,只要好好筹划一下就行,你好好养伤,千万不要心急。”左颜连连摆手,心里纠结着要不要跟青山说他俩“被成亲”的事,就听鹤唳在外面兴高采烈的嚎了一嗓子:“哥!嫂子!来吃饭啦!” “……”左颜和青山怔怔对视,她讷讷,“鹤唳说,我和你扮夫妻比较合适,她和你会差不多的功夫,做兄妹好……” “差不多?”青山竟然纠结这个词,他眉头皱起,“差得多,便能做夫妻了?” “你的重点是不是不大对?” “我理会得。”他又闷闷的垂下头,“有劳你了。” 这弃犬的样子别摆给我看啊!左颜心里呐喊,左思右想居然安慰起来:“……你放心,宋朝规矩很多的,夫妻是相敬如宾的,我俩不需要很亲密!倒是兄妹……额,虽然也八岁不同席,但如果感情好点,那个,哎……”她很想来句偶尔搂搂抱抱也可以的来安慰他,但其实真的依然不行,也不知道青山对男女大防这些看得重不重……等等…… 他来自战国…… 艾玛,中国如果还有什么时候男女风气最开放,非那个时候莫属了,毕竟那时候百家争鸣,儒术还没冒头,诗经倒是处处留情,说不定根本没男女大防这个概念,喜欢就去追,感觉来了躺下就行! 所以其实在场最应该玩得开的是面前这个看起来最正经可靠的男人吗……毕竟她和鹤唳都是儒家氛围长大的! 好可怕所以她一个下午到底是在心虚什么啊! 她一个单身狗女博士凭什么觉得自己玷污了来自战国的纯情男啊! 青山还是彬彬有礼的忍痛听她讲话,那眼神纯良认真,仿佛真的在等待安慰似的。 见左颜突然闭嘴,他也不追问,平和的垂下头,继续失落,直到鹤唳第二声大喝:“不出来吃饭我吃了你们啊!”才又有了动静。 “你坐着,我给你端来好了。”左颜下意识的照顾病人。 青山却摇头,利落的下了床,仿佛没受伤的样子,外头鹤唳见他出去,也没有什么意见,早已在地上放好了锅碗,自己率先兜了一碗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总结:“这个山上啊,没什么大型野兽,感觉已经被扫荡过,还有屯过兵的痕迹,我看如果金军要继续向前,肯定是会来这儿驻扎的,地形不错,易守难攻。” 对于这些,左颜只有听的份,闻言便问:“那怎么办,如果金军真的来驻扎,我们走还是不走?” “随便咯,这里的人看起来都是被转手好几次的,全是老弱妇孺,男丁大概都死光了,如果把青山藏好,就我俩在外面忙活,问题应该不大。哦,也不一定。”鹤唳露出个诡异的笑,“我俩这年纪的妹纸也没有哦~” “什么意思?”左颜有些不安。 “异族每至一处,必杀光丁壮,兼银妇孺,唯老弱有苟且偷生之可能。”青山解释道,不留神他已经喝了一碗,垂着眼兜第二碗,一边兜一边冷声决定:“不留。”他瞥了鹤唳一眼。 这杂烩肉糊味道说不出的怪,但是又有盐又新鲜,对于这个情景来讲已经是真正的美味,两人都吃得很欢快,很给面子。 “哎呀~你不要那么敏感嘛……”鹤唳咬着碗沿吃吃发笑,“就算真来了,我可以跑嘛,有你老婆殿后。” 左颜:“……” 她叹息一声,还是决定自救:“那怎么说,既然不留,我们吃完出发,还是能赶在金兵前面的。” “不用那么着急,昨天刚占了开封,没那么快追出来。”鹤唳等他们吃完,收拾了锅碗,“先看看情况,虽然我的推断基本不大可能错,但是既然这儿没被人屠光,代表还是有点安全度的。好不容易我捣腾成这样,转头就走,改天人家户主回来,还以为遇到田螺姑娘了呢!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这家人死光了……”左颜叹息,“根本没什么户主。” “那便宜陌生人更不行了!凭什么呀!我鹤唳让谁占过便宜!?哼唧!” “……”左颜沉默着去铺草席。 鹤唳看她铺了一张要铺第二张,阻止道:“好了,一张够了。” “啊?” “我不睡。” “恩?” 鹤唳慢吞吞的把四周散落的干树枝都捡起来,堆在脚边:“守个夜咯,不守哪敢睡啊,进来只狼是吃你还是吃我哦。” 左颜闻言站起来:“我们一人半夜吧!” 鹤唳无声的上下扫视她。 左颜脸红:“我知道我没什么大用,但是你不睡怎么可以?” “你最应该睡,明天我到马上去补眠,你得负责牵马,懂?还有你!”鹤唳指着站在一边扶着门框的青山,表情阴森,“老实休息,不准装睡!” 青山没什么表示,进了屋子。 鹤唳精力一向旺盛,她坐在院中的火堆前,先锻炼了一会儿消消食,随后便磨皮子磨刀子的消磨时间,等都做完了,便灭了火堆,缩在角落阴影处,闭眼假寐。 锃! 一声剑的轻吟忽然响起,在不远处划破深夜的寂静,随后一个轻若无物的落地声在不远处响起,伴着布鞋摩擦土地的沙沙声。 布鞋声音未屑,又有砖瓦轻触声响起,一个人自她头顶落下,似乎没发现院中有人,落地声一顿,转眼便与先到的人交起手来,刀剑相交的声音清亮刺耳,锵锵锵三声后,忽然停了。 又有第三个人,推开了院门,破旧的栅栏枝丫一声,似乎站在那没进来。 鹤唳屏息,微微睁眼看着眼前的情况。 三个人,站在院子三个角落。 一个离她最近的人背对着她,头顶扎着发髻,个子不高,少年般清瘦,手里却拿着一把长柄大刀,月色下,大刀有着极为精致的纹路,显得价值不菲 而不远处院子中心站着的人手持着一柄剑,高大修长,头上戴着一个书生帽,衣袂飘飘,因为背光,看不清脸,但光扮相看,没一点颜值是不敢这么装逼的。 院门处手扶着栅栏的人则正常多……一身黑色的收身夜行服,头戴斗笠,伸手交叉背着两柄中等长度的双剑,他另一只手正拉下面罩,但依然看不清脸。 三人沉默对峙状,却没什么恶意。 背对她的长刀少年先开口了:“武举书生丁清华?” 戴着书生帽的青年声音带笑,文质彬彬:“正是在下,敢问这位少年英雄可是庐州叶家门人?” “哼,叶斯!” 鹤唳:!!!yes?什么情况?可他是谁? “叶少侠,叶氏三十六刀创始人叶老是你的……” “我爷爷!” 诶?鹤唳眨眨眼,忽然一阵笑意涌来,硬是憋下去,她下意识的觉得那少年在说“yes”,心里正猜这货是哪个小伙伴,却没想到这小伙姓叶名斯。 两人互报了名号,都望向第三人,黑衣人。 黑衣人沉默半晌,道:“庄乔。” “庄乔?双刃庄乔?”少侠叶斯惊讶道,“传闻是你杀了行在的贪官李庸,可是真的?” “……恩。” “久仰久仰!”叶斯很是高兴,刚才刻意压低装成熟的声音也嘹亮了起来,他激动的往前走了一步,长刀在夜色下一闪一闪,“兀术?” 场面一静。 鹤唳心下一动,兀术,不就是在开封驻守的金国将军嘛,怼南宋的主力,全南宋的头号公敌,是比金国皇帝还要可怕的存在,这三个人这样在这是什么意思? “……呵!”书生丁清华挥了个剑花,笑了一声,“嗯,兀术。” 庄乔走了进来,合上栅栏门,也沉声肯定:“兀术。” 三人面面相觑,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共识,都笑了起来,各自收起武器。 他们要刺杀兀术。 鹤唳确定了这一点,一面佩服他们情操高尚,一面却想着,千万不能让青山听到! 作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刺客,他很有可能会想加入的! 她闭上眼,强行隐藏气息,假装自己不存在。 刚屏住呼吸,就听到丁清华的声音忽然向这边袭来,轻柔却不容置疑:“深夜叨扰,望主人家原谅,吾等并无恶意。” 鹤唳:“……”憋说话了已经够打扰了就假装没看到我不行吗! ☆、第103章 墨门踪影 左颜万万没想到, 才来两天, 就获得了一个隐藏奖励。 宋朝, 出现江湖了! 晚上鹤唳守夜果然守到了一窝侠客, 大家都是汉人当然不会交手, 只是大概的自报家门了一下, 便点起火在院子中围坐着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青山出现,他周身的气质极有欺骗性,转眼就把三人的注意力从“午夜女侠客”鹤唳身上拉了过去, 四个男人围成一圈, 聊得很是开心。 从他们嘴里,整个宋朝的江湖竟然跟画卷一样缓缓展开。 从南到北,从西到东, 一些有名的,无名的,流传千古的, 昙花一现的古代门派简直如繁华般绚丽多姿,让人眼花缭乱。 最远的天山位处辽国,与大宋之间隔着西夏, 信息并不流通, 只知道以前有一阵子来过不少喇嘛, 他们并不组成门派,而是以各自信仰的真佛为阵,一身严酷环境中锻炼出来的炼气功夫无人可敌,现在战事连绵, 中原已经少见他们的踪影,传闻也有不少汉人投奔了那儿一个叫明教的教派,只是一时还没什么风浪。 倒是往东点吐蕃部的教派更诡异一点,据说有青海附近的门派大肆征买女奴用以修炼,到底修炼什么是个男人都心知肚明,一个门主的房中人可能还不亚于帝王,但到底修炼有什么效果,谁都不知道。 西夏境内则明了不少,皇族扶植了的聚贤厅搜罗了不少天南地北的英雄,本也是为了对抗辽国和金国,看起来用处不大,如今金国南下,曾经归于一品堂的几个有名的中原侠客纷纷叛出——庄乔就是其中一员。 大理地处极南,一直与南宋保持主臣关系,大理国王身兼云南节度使之名,但本身依然对大理有很强的掌控度。只是他们并没有传说中的一阳指,全民信佛倒是真,出了不少高僧,也出了不少美人,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大用,那儿物产丰美,山蟒水阔,如今与大宋唇亡齿寒,颇有相依为命之势,但是似乎还不怎么伤心于危亡之难,这些日子还派了高僧来南宋求取佛经,对于这样的虔信者,我宋是从来不吝啬于狮子大开口的,他们简直就是伸头挨宰,也算别样的雪中送炭了。 “不过那些武僧自西南边陲护队而来,从不曾假力于镖客兵士,穿越这险山恶水,也必有过人之处。”相比书生的泛泛而谈,庄乔的信息就比较实诚了,冷不丁补充两句,句句干货。 “我见过!我阿爷受东林寺所托护经于大理,他们居然拒绝了,为此还和我们比试了一场,那武僧很是年轻,竟然和我大师兄打得不相上下,我们便放弃了这镖,让他们自行护经回去了。”叶斯小鲜肉长得很明媚阳光,虽然眼睛不大,但是睫毛很长,眨巴着眼听八卦的时候忽闪忽闪的,小狗似的可爱,有能插嘴的地方便急吼吼的要发表,掏心挖肺的想证明自己也有见识。 “哦,那武僧用的什么武器?” 第100节 “两个铜环!” “也是练气的。”丁清华和庄乔便点头认定,继续八卦起别的来。 叶斯丝毫没觉得自己被敷衍了,继续兴致勃勃的手撑着头听,时不时的打量一下鹤唳。 昨夜鹤唳被发现时,从头到尾都蹲在他身后,结果他居然毫无所觉,待回头看她自身后站起时,几乎要炸毛,伺候便一直远远的躲着她,很是忌讳,但又很好奇,老是偷看她。 鹤唳给他抛了个媚眼。 叶斯:“……” 正待再给个飞吻,青山把一个杯子拨到她面前:“喝水。” 鹤唳:“……” 书生坐在正对面,这一幕从头看到尾,见状不由笑了一声,旁边庄乔见他没动静,便自己又挑了一块地方介绍起来。 相比大理,蜀地的形势就更复杂点,那儿仙山云集,低有青城道法,高有峨眉佛光,都是古来就有人供奉的大观大庙,里面隐士高人辈出,不少年轻人进去修行个一招半式,都很有进益,只是大多规模不大,尚还不成气候。 倒是蜀中锦官门一手漂亮的飞镖功夫已经打出一片天下,与南疆药师所出的□□相辅相成,使得来自南宋西南边陲的侠客令人闻之色变,而南疆的花姑更不好惹,一手用蛊的功夫出神入化,不少少侠都曾在她们手上栽跟头。前阵子曾有传言有一苗疆人称绿眉姑姑的人到处勾搭年轻侠士,看上了便追着不放,标志就是一个清凉甜美的好嗓子和一手阴狠毒辣的蛊术,也是个让少侠们色变的狠角色。 不知为什么庄乔在这儿说着,在场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的瞥着鹤唳。 鹤唳长得并不是文静讨喜的类型,微黑的皮肤和较普通人更深一些的轮廓使她看起来更像是异族的妹子,而同样是有点长得异域,青山那般就属于带点胡人的味道了,说是两兄妹,其实长相还是很有差别。 看来他们晚上都担心过鹤唳就是那个绿眉姑姑…… 蜀中过来就是汉中,那儿曾有西安古都,人文自然更兴旺发达一点,大小门派林立,但也多打着宗教名号,如华山、终南山、崆峒山和嵩山皆在周边有不小的名望,不少有余力的人家都会送子弟上山学艺,前两还曾广发邀请函四面论剑,很是热闹了一阵,其中嵩山的少林寺鉴于北魏,历史久远,绵延至今已是一方泰斗,只不过去那若要学真本事还是得出家,还是很少有男孩纸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至于因精通十八般兵器中某一个而发展处某一流派的家族性门派自然是更多了,叶斯家擅长长刀,他爷爷自创了三十六路刀法,于黄河边战金国骑兵成名,在中原也是小有名气。 叶斯挺胸抬头。 再过来往沿海走,尚武之风就不那么热烈了,大多数都是从商会镖局发展过来,也有学医制药的家族自己研发了一套强身健体的拳脚术,宣扬开来也有了一方威势,细数之下,还真有姑苏慕容氏和蓬莱仙门,都是以暗器和制药为主,很少见弟子行走江湖。 有好的自然有坏的,有不少的门派其实大多是山匪和水匪发家,有些攒了钱便开门立派,有些趁着这战乱洗白了名声成了正派,当然也有舍不下老本行继续作恶多端的,自然不入正道的眼。 至于最北边,曾经民风最剽悍之地,现在已经沦陷于金国之手,不知道有没有惨遭屠戮,多说也无益了。 这一番八卦,最终因为回到了最初话题而打住。 且不提面前这什么武举书生,什么叶氏三十六刀,什么双刃……无论清隽书生,阳光少年和阴沉青年,即使志同道合要去杀兀术,却也知道刺杀兀术有多无望,三人自己决定前便已经清楚,所以此时话题回到这里,他们也就沉默了。 左颜在一旁心潮澎湃。 不好意思啊少侠!兀术1148年才死呢!还要好多年啊! 可她当然不可能说出来,只能在一旁假装贤良淑德的烧水,还被叫了好两声嫂子。 鹤唳觉得自己听够了,起身端着破碗过来,不怀好意的低声问:“兀术被刺杀了?” “没,病死的。”左颜没好气。 “哎呀呀,可惜。”鹤唳满脸遗憾,一转眼,和青山正对上眼,她一愣,却见青山了然的挑挑眉,随即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对正沉默的三人道:“我以为此行不妥。” 左颜:“……”就知道! “哦?” “方才说了,我自开封来,亲见忠义军壮烈。”他顿了顿,果然见着三人都眯起了眼直起身,“金兵确实兵强马壮,军阵严谨,令行禁止,此非兀术一人之功,若你等拼死杀入取其人头,也不过是逼金国启用新将领,且为了立威和报复,愈发残暴屠戮罢了。” “我们如何不知,只是意难平罢了。”丁清华苦笑,“不瞒你说,我有师兄妹六人已经分布在淮西各路,只待有金兵南犯,必不会束手旁观,就是粉身碎骨,也要让金国损兵折将。” “我表兄弟也是这样!”叶斯小脸紧绷,“说不定我们的兄弟还能碰上呢。” “有可能。”庄乔道,“聚贤厅不少游侠,不顾阻拦返宋抗金,不过是想尽一己之力而已。” “毕竟身后,就是大宋。” 青山听着,平静的喝了一口水,垂眸沉默,场面一时寂静。 “不知兄台师出何处?”丁清华率先回神,笑问,“昨夜鹤唳姑娘龟息功如此精湛,若不是曾有遇到,差点便混过去了。” “一般般啦,不是什么龟息功。”鹤唳正端饭过来,她把昨天猎的野猪也剁零落了,锅肉汤招待客人,谅他们也不敢嫌弃。 可他们偏偏嫌弃了,除了庄乔面不改色干了一大碗,丁清华和叶斯只是好奇尝了尝,然后一脸微笑的放下碗,不再触碰。 “你这样的功夫,我平生也只见过一回,那人说是龟息功。”丁清华笑着回忆,“这倒是我忘了,还有一个很老的门派,虽新近刚刚出现,追其根源,似乎远比少林还要久远,倒是值得关注一二。” “是什么呀?丁大哥。”相比鹤唳几个对于宋朝的武林两眼一抹黑,叶斯这类反而关注的多,他立刻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墨门。” “哐!”左颜失手摔了锅,见其他人都看过去,她手忙脚乱的捡起碎片,“哎呀,太烫了,我听入迷了,真是,恩,很有意思……” 她忍不住一脸抱歉的望向自己的“夫君”,却见“夫君”和“小姑”完全无动于衷的样子,一个给丁清华倒水,一个随意的点点头。 “是啊,很有意思。”丁清华喝水的姿势优雅如品茗,他向鹤唳道了声谢,“他们擅机关和小技,若隐于暗处,亦是无迹可寻,刺杀兀术,若是他们出手,则胜算更大。“ “那他们怎么不出手?”鹤唳一脸不忿,手指滑动着,一遍遍写着“们”字。 “谁知道呢。”丁清华笑意不明,“或许他们觉得,追随着岳将军,更有益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宋朝好像还没玉米= =所以就不存在玉米面,。。。额…… ☆、第104章 风声雨歇 这么快就能在莽莽历史脉络中翻出目标的消息, 三人很是惊讶。 从丁清华的口中,他们得知出现在岳飞身边的墨门门人是一男一女, 在岳飞前阵子北上收复开封的时候出现, 意图不明, 但是很受重用。 岳飞虽然礼贤下士, 手下能人辈出, 但是他肩负重任, 并没有很多的精力去招待八方投奔的英雄侠客,所以有些呆得住的留下了, 有些感到有落差的还是离开了, 比如丁清华。 “军旅生活并非如常人所想, 热血拼杀什么的, 亦有勾心斗角,大多数时间还枯燥无聊。”他道,“岳将军忙碌, 时常周旋于朝廷和敌人之间,分身乏术,纵使有一身奇谋诡道也没有机会进言施展, 更遑论在下不过一届书生莽夫,智计平庸见识短浅,强留着反而不美,还是走了好。” 看来这位丁清华是在岳飞旗下的职场被斗败过的呀。 ……会不会就是被墨门那两位? 左颜心里一动,忍不住望向鹤唳,却见她和青山都兴趣泛泛的样子, 便忍不住道:“看来墨门的两位侠士一定天纵奇才了。” 丁清华很假的笑了笑:“谁知道呢?”他看了看天色,沉吟:“不过,这兀术的大军怎的还没来?” “他真的会来吗?” “此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虽然几经易手,但是放眼周边,再无更适合屯兵扎寨之处,若他要趁势南下,必会经过此地。” 叶斯和庄乔都点头。 左颜却还没放过方才的话题:“想问一下,那两位墨门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丁清华眨眨眼:“为何夫人如此在意?” “因为……”左颜看看青山,按理她才是这个团队最具发言权的人,但是现在却总觉得底气不足,不由得有些懊悔,她摇摇头,“罢了。” “因为我和我哥就是墨门的。”鹤唳利落的接上,她态度很大方,“不好意思,问你们打听了那么久,其实就想知道那两个贱人什么下落。” ……贱人。 丁清华不动声色:“可是有什么渊源?” “什么渊源啊,就是仇。”鹤唳耸肩,“我们不让出世的,他们偏要,那师父只有派我们出来弄死他们咯。” ……弄死…… 左颜深感无fuck说,这么大咧咧说出来真的好吗!刺客真的这么办事的吗?像怪盗基德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干嘛! “既然有能力,为什么却不让出世,那所学又有何用。”丁清华反而维护起那两人来。 “你喜欢他们吗?”鹤唳问。 “……”怎么可能。 “好的主人身边,让人喜欢的,那就是忠臣;不让人喜欢的,那就是奸臣。你现在告诉我,他们讨不讨人喜欢?” 丁清华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这,我个人的喜好,也有诸多因素在其中,若要说他们平素为人,风兄其实还是很有侠士风范的。“ 风!左颜竖起了耳朵。 “你居然还觉得他英雄风范?我的天,他最会指使着雨歇做坏事了,两个人里就数他最坏!”鹤唳很自然的利用其了新到的消息,同时还摆出一脸不高兴,“不过两人的实力确实不错,大概是在门里被捧多了,觉得自己这么了不起不救国救民一下太可惜了吧。” 丁清华表情并没什么变化,显然雨歇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于是左颜三人无需眼神交流便已经确定了这一次的目标。 风声!雨歇!传说中最难缠的两人。 难怪会做到这一步,逼得研究院不得不穿越到已经改动的历史前进行强行变更,现在虽然在一切发生之前到达了,可是听到是这两个人,即使完全不认得,但是想起过去看到的那些资料,她还是有些心悸。 墨门十三刺客,鹤唳真的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完成率不是最高,量也不是最大,综合之下完全不突出,相比之下,风声和雨歇就出色的多,一度是墨门对外业务的代言人。 传闻风声一直是十三刺客中的最强,但最后成为新门主的却是雨歇,老门主不愿透露其中的任何细节,只是强调他们谁当门主都不掺水分。于是研究院一群文科生都开了脑洞,其中各种虐恋情深情比金坚患难与共……反正不管什么剧情,墨门一直扮演魔窟的角色,而勤勤恳恳为国家提供线索的老门主,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大反派了,就连鹤唳偶尔都还能客串一下当事人,做个童年悲惨心灵扭曲的小配角。 也不怪他们脑洞大,墨门的人他们只接触过鹤唳和老门主两个人,老的老不正经,小的小神经病,怎么都不像好人,那么宁愿穿越时空到马桶都没有的地方也要离开墨门的其他刺客们该是遭受了多大的折磨,才会做出这样的牺牲啊。 根据资料。风声和鹤唳是前后脚进的墨门,风声资质奇高,很快就蹿升到门中宝的地步,与其他天才比如雨歇雁鸣几个成为了一个梯队;鹤唳则一直缓步前进,不声不响,泯灭于众人。 其实总的来说信息还是很贫瘠,因为这一波人已经将近十年没有见面了,差不多要超出了他们在门内相处的时间,突然召集他们内讧,和跟陌生人对战没什么两样。 她已经偷看了鹤唳还有青山好几次,没有一次得到过丝毫回应,这次干脆不指望了,管自己咽着食物听八卦。 她自然是看出了丁清华和叶斯对饭菜的嫌弃的,可她却奇异的并没觉得难吃,究其原因大概是心底里已经认定来古代就是吃苦的,所以只要能填饱肚子已经很满意,竟然无暇去纠结口味问题。 丁清华并不愿意在墨门两人身上纠结很久,兀术不来,他们几人在此处逗留就没了意义,三人商量之下,决定再往开封去看看,杀不了兀术,打探下军情也好。 叶斯对此格外赞同,站起来磨刀霍霍,问道:“你们也去吗?既然是墨门的,一定也很厉害啦!同去吧!闲着还可以切磋一下!” 且不说他们有正事,现在青山带着伤,自然不可能跑去刺杀那个八年后才死的兀术。 左颜心里有点沉重。 这三个青年都这么优秀,却要做一件明显没有成功的事情,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可若要阻止吧,她又完全没这个立场。 鹤唳却没这个心理负担,她开心的站起来:“切磋?现在就行呀,来啊!” “咦,现在?” “对啊,要切磋就赶紧,这有什么好等的?” “我,我要养足精神去杀兀术啊。” “那你回不来怎么办?” “……”叶斯目瞪口呆,他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啊?” 第101节 “反正我觉得你们成功率不大,就问你现在比不比,不比就再见了,谁闲得慌等你啊?” “咳咳,鹤唳,那个……”左颜听不下去了,“人家爱去去嘛命中注定的。” “……”嫂子诶你这么说话好像也不大对! 左颜顶着鹤唳谴责的目光果断闭嘴了。 振奋人心的刺杀敌国将领行动还没出发就被八卦和诅咒(?)弄得异常尴尬,丁清华和庄乔两个成年人表情很平淡,叶斯却恼羞成怒了:“你们不去就不去吧,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说什么了?” “你说我们不一定回来!” “壮士一去兮嘛,不复返很正常啊。”鹤唳还拽起文来,“你连死的准备都没有,还去什么去?你以为去猪圈杀头猪啊?” “你!” “鹤姑娘说得对。”庄乔忽然道,“在下受教。” 他站起来,一口喝完破碗里的水,举重若轻的放在桌上:“告辞。” 丁清华也站起来,他笑眯眯的拍了拍叶斯的肩膀,抱了抱拳:“多谢招待。” 叶斯不说话,瞪了鹤唳一眼,气哼哼的走了。 “对了,鹤唳姑娘。”丁清华走到门口,忽然回头,似笑非笑,“岳将军此时处境艰难,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若你没有风声兄那般襄助岳将军于危难之时的魄力和打算,还望在动手之时,想一想这黎民苍生。”他弯腰从容作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他身后,等待的庄乔看过来的目光也冷冷的。 “……切!”鹤唳朝左颜摊手,“瞧你给的都什么事儿。” 几人萍水相逢,相逢的轻易,离别的也轻松。 左颜僵硬转脸,沉默的看着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对鹤唳的言行有那么一瞬间的认同。 把人气走,总比依依惜别好……万一真的再也不见,来日回想,也会惆怅多过忧伤吧。 这边鹤唳已经检查其青山的伤口来,啧啧称赞:“哎呀!看起来不用逗留很久嘛,怎么样,去临安还是去淮西?“ 闻言,左颜心思活络起来,她当然知道鹤唳的意思,现在罪魁祸首显然已经出现了,坐标也非常明确,直接去临安当然远好过去渺茫无期的前线。 根据他们现在的时间,岳飞刚刚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去,此时可能刚刚在途中悲愤怒吼“十年之力废于一旦”,回到临安后他理所当然被冷藏了,被冷藏了不算,他自己要求解除军职归乡养老也没被批准,便一直坐着冷板凳,直到几个月后正月期间,兀术再次南侵,岳飞领兵驰援淮西,人生最后一次抗金。 他把兀术死死堵在了淮河以北。 然后朝廷决定议和。 于是“和平分子”中的那个“失控的狂战士”——岳将军的死期到了。 “有一点你说错了。”左颜深深吐口气,微笑纠正,“没有临安,是行在。不是朝廷,是行朝。” “哈?” “行在,天子所巡之地。”左颜摆出标准播音员脸,红唇轻启,吐气如兰,着重道,“跟我念,巡~” “……巡……” “乖~别嫌弃人家讲究字眼,迁都or南巡,这关乎尊严,一点都不能错。一旦承认了临安是都城,那就代表朝廷拱手让出了北方。马蹄南去人北望,说的就是这个。”左颜说着,意犹未尽,还唱了下去,“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鹤唳死鱼眼:“不好意思我没听过这歌没法跟你合唱。” “什么?!那你平时都听什么!” “动次打次……什么的……”看左颜表情不对,鹤唳无辜脸,“所以我说我对即将要做的事情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你不信……偏要带一个奥特曼来……”她指着青山,“他会来主持正义的你信不信。” 青山闻言,立刻收起认真听讲的严肃脸,沉声赞同鹤唳:“如果那个岳飞真的英雄含冤,我们必不能助纣为虐,做不义之事。” “……”左颜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是杭州人,我还是得说,借南宋成为六大古都,心里还是很不得劲的 南宋皇帝都不乐意承认咱,都叫咱行在,意思是南巡的行宫,朝廷也叫行朝,南巡时的临时朝廷 多委屈啊,多勉为其难啊…… 从高宗登陆越州借绍祚中兴(继承国统收复河山)的感叹把它改名为绍兴 又坚持让临安叫行在 处处都存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的呐喊 让吾等土著情何以堪…… 不过后来实在没办法了,还是正儿八经的做了几年首都的= =,可外号依然是“南开封”,摔! ☆、第105章 死牢刺客 青山的伤说轻不轻, 但说重,对他来说也不重。 几天后他就已经行走无虞, 虽然还没完全恢复, 但三人深感山村中消息闭塞, 决定先去去一个村镇打探消息。 开封往临安去, 沿途大小城镇不少, 而且都是曾经最为富庶繁华的名城, 就算只是路过也很有意思。 这时候鹤唳不得不庆幸同行的是没有特别朝代倾向的左颜了。 随着时代推移,社会经济越来越发达, 对于那些专门研究这个朝代的人来说, 简直就跟进了一个三维立体的博物馆一样, 周围都是活文物, 像当初前几任,虽然刻意隐忍,但无不是迎面见个人都恨不得扒光了研究一下的样子。 左颜冷静得多, 她更关注任务。 确切说,她是抱着一种救父的心情来的,与前面那几个“救世”的截然不同。 这么几天, 村中依然只有老幼妇孺,没有一个壮丁回来过。而秋收却已经开始,山村边谷中的田地金黄却稀疏,可听村中的老人说,这已经是近年来收成不错的一年了。 但凡有点力气的人都出去收庄稼了,鹤唳三人走时留下了这些日子攒的鱼干和肉干, 只和村正家打了个招呼,便利落的出了山。 黄河边一直在打仗,盘坳村附近也渺无人烟,三人断断续续走了三天,才看到一个空落落的小镇,过了小镇一路再往东南去,进了庐州。 一路都对方向自信无比,到了自认为合肥区域的地方发现城墙上写的居然是庐州,鹤唳惊了。 “我还以为是庐山的那个庐州呢!” “合肥在古代就叫庐州啊。”沿途两人都以合肥称呼,此时发现鹤唳竟然这么惊讶,左颜也觉得有点好笑,“刚才你那什么表情哈哈哈!” “我真的以为我们居然走到江西去了!”鹤唳还是呐喊脸,“哎!叶氏三十六路刀法就在这里呐,我们去踢馆好不好?” “你居然还记得啊。”左颜笑,“先找地方安顿一下吧,休息两天再走。” 庐州近年还没受过战火荼毒,且是开封到临安行在必经的大城之一,自然是人流如织、店铺林立。三人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发现往来的人中,不少人背着形状各异的包裹,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人。而巡逻的捕快对此却视而不见,只是在看到这样的人时,会多端详两眼。 又有一队刀客急匆匆过去了。 鹤唳下意识的看着他们路过,回头,见青山也正看着他们。 “有事发生。”青山道,“走吧。” “你居然不想管?” “你想管的话,就有关了。” “嘿嘿嘿!” “你们看!”左颜忽然指着前方,那是一个小巷,很多人在往里面走,巷口挂着一个白灯笼,灯笼旁边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叶氏镖局。” 刚提起叶氏三十六路,转头就看到这个,他们很难不往某个不好的方向想,跟着人群一路进去,就看到刀馆的大门朝南开着,门口的石狮子上披了白布,门边挂着白绸,还有穿着孝衣的人在门口迎客,表情悲凉。 进去的人纷纷道着节哀,痛苦和愤怒交杂着,场面异常肃穆。 鹤唳正打算按习惯拉着一个人问情况,却被左颜拉住了,她望向青山:“让他来吧,宋朝对女性……不是那么宽容,还是低调点好。” “哦。”鹤唳很乖的应了,立刻低眉顺眼的跟在青山身后,捅捅他的背。 青山无奈,他随意拉了个从里面出来的人问道:“这位兄台,请问这叶家是哪位前辈没了?” “不是前辈。”那人咬牙,“是他们叶家的首徒叶寻晚。” “哦?是怎么回事。” 鹤唳和左颜对视一眼,首徒,会不会就是叶斯的大师兄。 “他月前跟随忠义军一道镇守开封,开封失守后便听闻忠义军全军覆没,叶家派人去寻,发现包括他在内不少武林义士刺杀兀术失败被囚,本想把人救出来,结果被金兵发现,叶寻晚掩护同门出来的时候……没撑住……” 言语间那场面仿佛已经历历在目,别说心软如女子左颜,就是旁边已经知道的人再听一遍,也不由的眼眶通红,咬牙切齿:“听闻开封府中囚着不少门派的侠士,那狗贼分明是想用那些人引着我大宋武林人士前赴后继,好消耗我们的有生力量!可恨那狗朝廷居然说这是民间义士所为,不愿出兵讨还!” “你们已经问过朝廷了?” “原本是报与岳将军了,可他本就被朝廷勒令罢兵,便求了朝中的其他官员,结果给了这么个答案,岳将军昨日也派了亲兵送了悼书,可那有何用!”还是有人流了泪,“我们本是为了这大宋,为将军打抱不平,还指望能刺杀了兀术,好帮岳将军再将开封夺回来,可现在,仿佛我们是自食其果,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呀?” 周围一片哭骂,他们没参与刺杀,此时却仿佛比参与的人还要难过。负能量积聚多了,哭得比失去亲人的叶家人还要响亮。 “这就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那些小伙伴要穿越。”左颜竟然冷静了,低声在鹤唳身边道,“除了唐朝,再没有比我们所生的国家在世界上更有发言权的时候了。你看看他们。” 鹤唳冷眼看着。 她抬头看看青山,发现他的表情虽然不像是感同身受,但却带着一点柔和和羡慕,见鹤唳偷瞥他,很是自然的低头与她对视:“怎么了?” “说不上来,我们三人中有为国而战机会的人大概就你了,所以看看你感想咯。” “我刚出生就被扔在了路边,彼时师父捡到我的地方正在秦赵之间被反复争夺,流民四散不知所归,若要说为国而战是什么滋味,我大概比你更不清楚了。”青山难得说那么多话,“只是有些羡慕,他们有这样的机会罢了。” 鹤唳从来没问过青山的过去,此时听他自己讲出来,却与心里偶尔猜测的差不了多少——毕竟她也是见识过战国风貌的人,所以完全没露出什么奇怪表情。 青山一口气说完这些,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羞赧,偷偷看了鹤唳一眼,却发现她竟然是“哦跟我猜的一样”然后毫无波动的样子,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有点失落。 “走吧。”左颜觉得自来了南宋,就有点被负能量包围,实在不利于作业,又看了一眼门内,转身准备离开。 鹤唳也觉得再看下去没什么意思,便拉着青山后退,谁知刚退一步,就听一声熟悉的大喝自门内传来:“你们不去,我去!师兄为了救我而死!尸骨未寒!你们就要枉顾他的牺牲,做缩头乌龟吗!我不!我要去救他们!” “叶斯!你以为就你一个难过?!在场多少人有前辈同门被困其中,还有很多早就死于兀术之手,可有人像你这样大呼小叫,没什么本事却还嚷着要报仇的!?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又不是不计议,你吵什么?你真以为我们会放任寻晚的仇不报吗?!” “可我等了四天了!这些天又会有多少人在那金狗的牢里被折磨致死,你们想过吗!还有丁大……是你们?” “啧!说了走快点,谁回头了!”鹤唳没转头,暗骂。 左颜很无辜:“我也就看了一眼……”她朝叶斯露出个温柔的笑:“那个,没想到在这儿碰见,叶小弟,您,您节哀呀。” 叶斯却扑了上来,直接杵在青山面前,看了看他被裹得鼓鼓囊囊的肩膀,犹豫了一下,又望向鹤唳:“你们,你们……”他犹豫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等等,你们好像也有同门被困在那里,不去救吗?” “是谁?” “不可能。” 青山和鹤唳的反应截然相反,见青山那么容易被套进去,鹤唳反而得意了,教育他:“我们打架可能不如你,受刑、逃脱这方面绝对一流,这个朝……咳的牢房,绝对不可能逃不出去。” 第102节 虽然没有听出鹤唳话中超越千年的优越感,叶斯还是很实诚的表示:“真的,你那个同门被关在最里面的死牢里,她教了我开锁的办法,但她自己出不来,听说手脚都被折断了。” “……听说?” “恩,那死牢四面石墙,看不到人。” “……男的女的?”鹤唳有些动摇了,甚至露出了笑容,“是女的吧,最好是女的。” 叶斯这才想起鹤唳此行的目的,不由得有些愤懑,却不得不承认:“是女的。” “哈!女哒!”鹤唳伸手朝左颜示意,竟然是想当众来个对掌庆祝一下,幸好左颜理智尚存,反而伸手把她的手拉了下来,一脸尴尬:“镇定点,镇定点,看看场合!” “手脚都断了?艾玛,雨歇那么惨我其实还真想亲眼见见,你说她应该是活不了了吧,恩,出来了也没脸活,哈哈哈,或者说我要不要去亲自确认一下她的死亡,补一刀好了,就补一刀!”鹤唳还是欢欣鼓舞,“瞧,不作死就不会死,跟风声混,迟早要倒霉。”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叶斯死鱼眼,说不上是嘲讽还是冷漠,“那位大姐不叫什么雨歇。” “……恩?”鹤唳顿时看了一眼青山,难道是这个时代的墨门刺客? 青山似乎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不由得眉头一皱。 “那叫什么,她说了?” “说了,说谁认得她的,麻烦进去把她杀了,也好过受这罪。”叶斯冷漠道,“她叫雁鸣。” 作者有话要说:  牺牲这个词好像民国后才有 我实在想不出替代的你们将就下 话说现在连玉米面都出现了这文还有什么好讲究的 ps:我现在在等前往关岛的班机,恩,听说那儿网不是很好,码呢,我还是会码的,放不放的上来,咳咳,就看人品了 ☆、第106章 德国骨科 “确定是雁鸣?她还说了什么?”见鹤唳发问, 左颜帮她问了出来。 “没了,她说她技不如人, 愿赌服输, 只是让我把她在那儿的消息带出去, 被引过去的人必会给她个了断。”叶斯说着, 偷偷瞥鹤唳。 “说的不是我们。”青山道, “她并不知我们来此, 所指必是其他人。” “还会有谁?”叶斯想了想,明白了, “那个风声雨歇?我说你们门派成天内讧, 到底怎么生存下来的, 出现三波人了吧, 就没一波是好好的,你们究竟知不知道团结是什么意思?” “知道啊,我们还知道, 我们团结起来我们自己都怕。”鹤唳懒懒的抬手,“这个话题打住,她让你把她的所在传出去, 你传了吗?” “没……”叶斯有点脸红,“就和你们说了,本来想在统计需要救的人的名单时把她的名字放上去……幸好我还没说!”他居然一脸庆幸,“否则岂不是把雁鸣姐姐的消息透露给仇人了!” “喲,这就雁鸣姐姐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为她好的?”鹤唳笑问。 叶斯脖子一梗:“我看得出, 你对她没恶意。” “那抱歉了小子,现在,马上,你去找能联系岳将军的人,告诉他,有个叫雁鸣的也被关在开封,然他派人去救。” “啊?” “等等鹤唳,你要做什么?”左颜都惊了,“风声雨歇都在岳飞身边,你这样传信……你想引他们过来?” “如果雁鸣觉得风声他们肯定会过来杀她,那我们帮一把又何乐而不为呢。”鹤唳一脸纯真,“再说了,他们自相残杀不是挺好,雁鸣能活吗,你的信标让给她?” 闻言,左颜忽然觉得周身刷的冷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鹤唳,硬着声:“我看过你的生平资料,鹤唳,要标榜自己冷血,也不要用那么没人性的方式,你想清楚你在说什么吗?” 鹤唳定定的看了左颜一会儿,忽然咧嘴一笑:“开玩笑的啦,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是不是。” 可左颜完全没有相信,她一直沉默着,跟随鹤唳几个一起被叶家人请进了大厅。 显然所有人都认定鹤唳和青山也会参与救援了。 进厅前鹤唳还是回头,郑重的又叮嘱了一遍叶斯:“我没开玩笑,去报信。” 叶斯眨巴眼,装听不懂。 “要杀你雁鸣姐姐的会是好人吗?”鹤唳循循善诱,“我早就说过,风声和雨歇不是好人吧。” “……” “现在你看,既然不死不休,不如守株待兔,你是希望雁鸣姐姐活下来,还是那两个居心叵测的贱人?” 他显然在动摇。 鹤唳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意味深长:“我们是在,帮雁鸣啊!” “那我……万一他们……雁鸣姐姐真的被……” “有我在,怕什么呢?”鹤唳眨眨眼,朝青山撇撇头,“如果不信我,你觉得青山哥哥不可信吗?” “……我也不知……” “再说,不是还有你嘛。”鹤唳眨眨眼,“难道你觉得凭你的本事,和我们一起,也保护不了雁鸣姐姐吗?” 叶斯眼中的犹豫显示他其实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但是鹤唳掐着他中二少年的命脉,让他的尊严死活漏不出半句怂话,只能咬牙点了头。 见叶斯转头出去了,鹤唳笑眯眯的进了大厅。 围观全程的左颜冷冷的看着她,许久吐出两个字:“魔鬼。” “……啊!你是在说我吗?!”鹤唳双手捧脸,眼中全是星星,“我的天呐!我一直觉得我唆使人的时候很有魅力,只是很少有人体会到罢了!哎呀呀,果然很像魔鬼吗,谢谢谢谢!超酷炫诶!” 左颜甩头走开。 鹤唳又自嗨了一会儿,一旁的青山问:“杀了风声和雨歇后,你打算怎么处理雁鸣。”显然,对于鹤唳的守株待兔战术,他没有丝毫异议,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后续了。 “你……猜?”鹤唳歪头卖萌。 “没有多的方法?” “回去的信标么,一个萝卜一个坑,要不,你留在这娶妻生子?” “……” “朗格里格朗!”鹤唳笑了一声,毫无心理负担的样子,“她的事情,为什么要我犯愁,明明老板一个命令的事嘛,左颜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咯。” 如果青山再多懂点现代词汇,肯定一句“甩的一手好锅”糊过去了,可此时他也只能无语,静静的陪在旁边。 左颜看这两人都无事一身轻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的就非常不安。 她气闷的站在一边,看那些武林人士热火朝天的商量着怎么摸进开封怎么救人怎么殿后怎么带出来,那份热血和激情放到鹤唳那儿全变成了任务的支线和辅助,几句话功夫就一箭双雕,其中赌上的还是雁鸣的性命,她还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和同样三观不正的青山说说笑笑,看着真是分外刺目。 她干脆转到门外,坐在角落里独自生闷气。 明明知道有点矫情,明明知道这样没什么错,明明知道心底正暗暗庆幸着这样不择手段的事情有人想和做,可也正是因为知道,她却感到更加难受。 鹤唳眼看着左颜转出门去,捅捅青山:“喂,你老婆出去了。” 青山:“……” “不去安慰安慰?成天和我腻在一块,人家会以为我俩德国骨科的。” “什么?” “哎,去安慰一下啦。” “不去。”青山岿然不动,“她不需要。” “你不想知道我和雁鸣什么故事?” “……想。” “想就去问啊!”又一推,“每次提到雁鸣你就朝我瞥,我很不喜欢讲故事好不好,问完回来不准就雁鸣的问题再偷看我了!” 青山无奈:“再长的故事一句话也能说掉的。” “去去去!”鹤唳就差推了。 青山无奈,走了出去,站在左颜身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左颜惊觉青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边,有些懵:“什么事?” 语气很客气。 “雁鸣,和鹤唳……”青山回头望着,鹤唳正兴致勃勃的旁听武林大会,眼风都没过来一点。 “你怎么不问她?” 青山有些苦恼:“她让我来找你的,有些事情,你得让我知道,我才能决定支持谁。” 左颜冷笑:“我还以为你怎么都会支持鹤唳的。” “我觉得她需要支持,”青山直言不讳,“但不代表支持她的就必须是我,如果她做了我不支持的事,我会护她周全。” “……”左颜双眼有些放空,“我明白了。” “什么?” “你想知道鹤唳的事是吗?”她苦笑,“我知道的也只是从她老门主嘴里得到的,其实在出师之战前,墨门有三十多个学徒,鹤唳也不拔尖,所以老门主那儿得到的资料也不多,你权当参考吧。” 青山嗯了一声,坐在一边,认真听起来。 “鹤唳她,小时候比较惨。惨的小孩多了去了,比她惨的也多了去了,但是,她惨的比较有名。”左颜顿了顿,“我也是前阵子看资料才想起来,其实我们这一代,很多人都听说过她的事,从报纸上。” “二十多年前有人报案,说邻居家好多天没人出入,传出很难闻的味道。警察闯进去后发现,女主人已经死透了,男主人失踪,而他们才五岁的女儿,独自一人在家埋她妈妈。” “……” “五岁的小女孩能做什么呢,她只是不知哪里看来的例子,知道人不动了就要埋进土里,好几天不知道吃什么喝什么,抱着个洋娃娃拿着塑料小铲子往她妈妈身上撒土……这场面被当时闻讯赶来的记者拍了下来,登到了报纸上。”左颜看了一眼青山,平淡的解释道,“报纸你知道是什么的,当时那图片,她妈妈的尸体已经被盖住了,她就蹲在那里抱着娃娃看镜头,很可爱很纯真的样子。记者当时报道的中心是小姑娘多可怜多可爱,可是结合这个背景,每个看新闻的人都毛骨悚然。” “后来男主人找到了,竟是以前离家出走的富二代,与女主人并没有领证只是同居,最后判决过程草草收场,他以精神疾病为由保外就医,到最后女方家中无人上诉,久而久之竟然不了了之了,男主人后来还娶妻生子,就是鹤唳说的弟弟。” “……” “但鹤唳,是真的没人敢要了……谁敢要呢,我们那个年代,有人可能一辈子见不到一次尸体,就算见过,也绝不会是那样的场面,她自然就进了当地的福利院,福利院,全是孤儿的地方。” 青山点点头,冷声道:“我知道。” 左颜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说着这些,她对鹤唳的怨念竟然少了,心里沉得发酸:“鹤唳在福利院的生活怎么我当然是不知道的,但是后来,有一次老门主带着雁鸣出任务的时候偶然进了那个福利院,发现鹤唳心理素质很好,随口那么问了一下,鹤唳便果断跟了出来,对福利院一点留恋都没有……她就这么进了墨门。你别嫌简练,我真的只听到这么多,后面更简练。” “说。” “雁鸣和鹤唳虽然年纪相仿,而且自觉是她把鹤唳带进来的,天然带点责任感,对鹤唳很有保护欲,但是她从小就在墨门训练,课程上已经拉开一大截,所以鹤唳很长一段时间,其实是跟和她差不多进去的风声结伴的,按照老门主的说法,两人具体怎么相处的不知道,但是风声也很护着鹤唳,他资质好,进门后样样拔尖,却从没甩下过她,就算后来不得以进入第一梯队学习,也时常找鹤唳给她补课。” 青山听着,皱起了眉,眼中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酝酿。 “但后来,他们慢慢长大了,就慢慢疏远了,鹤唳和雁鸣反而越走越近,两人性格差异那么大,却处的跟正常人的闺蜜一样,让其他人都很惊讶,是以老门主才印象。但其他的……就没了。”左颜微微叹息,“他们墨门其实有点放养教育的意思,一开始大的带小的强的帮弱的,到后面就全都成了竞争对手,所以鹤唳习惯性的不和任何人搞好关系,大概也是因为这种丛林法则的缘故吧。” “……我知道了。”青山站起来,“多谢。” 第103节 “这有什么的。”左颜失笑,“说实话,果然背后说人也是一种减压方式,我现在好多了……你等等,我也过去。” 青山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左颜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去跟她道个歉,虽然看起来好像她觉得魔鬼是夸赞,但我没怀好意是真的。” “不用道歉。” “恩?” “如果你说完了她的身世,方觉得对不起她,那你是真的歉意,还是同情?”青山摇摇头,“她既然都不需要,就不要自作多情的给了。” “……” “而且,你有没有觉得。” “……什么?” “罢了,无事。”青山甩袖往鹤唳走去,竟然有点气势汹汹的感觉。 鹤唳也感觉到了,眯起眼盯着他:“怎么啦,八卦还能八出一脸火气来。” 青山逼近前去,带起一阵冷风:“以后,不许这样!” 挑眉:“怎么样?” “你以为,用自身惨事为引,只会让人开怀吗?” “要不然?” “若我听了不高兴,你待如何?” 鹤唳眨眨眼,忽然一笑,踮起脚搂住青山的脖子响亮的啾了一下:“这样好不好?” 青山怔了一下,伸手抱住了她,无奈:“不要乱动。” “你们……”一个颤抖的声音传来,叶斯站在门口颤抖着手指着他俩,“你们……你们不是……” “噗!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啦,这是存稿箱! ☆、第107章 风声鹤唳 又有好几匹马飞驰而过。 鹤唳抬头, 往其中一个远去的背影多看了两眼,又低下头, 咬了一口包子, 一边嚼一边打呵欠, 直接靠在青山肩上:“好无聊。” 他们又回到了开封城外, 还是驻扎在盘坳村中, 农忙时节, 村里的村民都忙着秋收,虽然已近尾声, 但是后续该做的事情却一样都不能落下。 兀术不知怎么的一直没有趁岳飞被撤军的时候追击, 给了江湖上这群“乌合之众”可趁之机。 周边不少地区的门派都派了代表来, 其实大部分没有门人被扣在开封府兀术军中, 但是这侠客一辈子也不是真只图一个强身健体长命百岁,还是暗搓搓希望能有一个契机可以建功立业,显然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其中还不乏一些大商人的财力支持, 其中最为积极的便是东南的丝绸大户,丁家,丁清华行走江湖能文能武, 家里没点底子哪里供得起,此时这个心肝宝贝一样的老来子竟然被关进了敌军大营,丁老爷急的差点一夜白头,连夜着人送来钱粮,支援武林人士北上抗金。 鹤唳三人完美集合伤残妇孺等因素,并没有得到确切的任务, 便远远的吊在大部队后面,看架势是恨不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躲在旁边偷偷观察,左颜现在已经认命了,她本来也不指望能够来做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业,现在立场摆在那,不做反派已经谢天谢地,当然不敢再多出幺蛾子。 抗金打援行动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开展起来,江湖人士群情涌动,一路向北走得毫不犹豫,仿佛自己不知道那些早就被兀术抓住的同门基本都是本门的佼佼者,他们这身手过去还不一定能给人兀术塞牙。 每当看到有侠客骑着马煞有介事的飞驰而去,一副路过这条破路前面就是战场的紧迫样子,鹤唳就想笑。 “别笑了,杀兀术虽然不可能,但是如果是救自己人,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成功?历史又没记载。”左颜在后面拌好了面递给他们,“我们才是真·笑话好吗,这边要我和青山扮夫妻,我又做饭又嘘寒问暖跟亲妈似的伺候了那么多天,转头你一亲全部破功,厉害了,你说说你要上位你直说啊,偏把自己弄成当着嫂子的面勾搭师兄的小三……叶家那位大娘拉着我让我不要伤心,说自家妹子也远好过外面的野女人,好歹知根知底的。知根知底?你倒是给我抖抖底来,我该怎么知根知底才不会被坑?” “唔,你冷静啦。”鹤唳也很不好意思,“人家情不自禁啦。” “你是情不自禁了,我要情何以堪了!你看你现在还当我的面秀恩爱,我好歹是主母诶,凭什么要我吃这口狗粮啊!” “嘎嘎嘎!”鹤唳缩进青山怀里笑,青山却抬头望着前面,拍拍她的头,“叶斯来了。” “诶?” “鹤唳!快来!有岳将军身边的人来了!一起去看看啊!”叶斯大老远的喊起来。 “啧!”鹤唳抬头望过去,叶斯正扛着自己的长刀跑过来。 亲眼见鹤唳和青山“德国骨科”,叶斯的心理阴影面积不可谓不大,就算后来青山对外说明了这不是亲妹子,但亲眼见识过他们最开始相处模式的叶斯还是很难接受,至少之前他对鹤唳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可现在眼见着自己印象还不错的姑娘竟然当着自家嫂子的面勾搭了兄长,即使是个男人,还是会觉得鹤唳这事儿办的不地道。 但连人嫂子都没什么表示,别人自然更没权利管,很快他就改成羡慕青山“齐人之福”,又转过头找鹤唳玩起来。 “你别愣着啊,快来快来!” “岳将军身边的?不会是风声雨歇吧。”鹤唳懒懒散散的站起来,“有什么好看的,他们是来表演吗?” “你说什么呢,来了不少人,还来了个副将,听说是岳将军最得力的下属,打过不少胜仗,厉害得紧!” 再厉害也是指挥,哪比得上左右驻扎的门派每日训练直接脱光了肉搏来的好看,鹤唳撇撇嘴,方才路过那几匹马就是往大本营去,看来就是他们没错了。 鹤呖犹豫了一下,还是拉青山:“一起去嘛!” 青山还没动,叶斯先不好意思了:“诶他们没邀请我。”一边很是逃避的不敢看青山。 “哦,不就是偷看吗,没事,青山,一起去嘛,一起一起,给我护驾!”鹤唳根本没当回事,第一次叶斯喊她来看热闹,青山就跟去了,结果没想到叶斯只是去偷听,拉着鹤唳一起蹲墙角,本来挺随便的事儿,一看青山过来,气氛顿时变了,他都不好意思让青山也蹲下,青山倒是面不改色,弄清楚情况后淡定的蹲在了一旁,听完一堆垃圾话又没什么表示的回去了。 全程鹤唳和青山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可叶斯就是觉得他让青山丢人了,大概是觉得人家毕竟是有“一妻一妾”的人,害人家在“宠妾兼师妹”面前这样听墙角太有**份,很是不好意思了一阵子。 青山手里正捧着面,倒是犹豫了一下,反而转手拉住鹤唳:“先吃饭。” “饭随时可以吃,热闹不是随时都有的看啊。”鹤唳跺脚,“走走走!” 正要和青山较劲,忽然边上有个人迟疑的问:“小鸟?” 话语间,已经冲着鹤呖快步走了过来,声音确定:“小鸟!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鹤唳面上还没什么反应,青山却已经眉头一皱,站起来挡在她的面前。 原因无他,一向泰山崩于面前都嬉皮笑脸的鹤唳,在那人呼唤她时,竟然僵硬了! “啊,是你。”叶斯当然注意不到这些,他很是拘谨的站直了看着来人,“你们这么快商量完了?” “诸位的计划本就周全,无须额外商量。”来人笑着,脚下不停,直接走到了青山与鹤唳的面前,完全无视与他差不多高的青山,歪头去探看鹤唳,笑得开心:“既然来了,为什么还躲我?” 叶斯终于感觉到不对了,他闭上嘴,看到那人身后一个美貌女子表情铁青,更觉得哪里都不对,干脆缩到了一边。 来人身高腿长,身材精悍,长相却异常斯文,甚至带着点阴柔,桃花眼斜飞,鼻梁高挺,薄唇带笑,相比青山带着股异族的直鲁悍气,这人的气质明显更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甫一看到鹤唳,他整个人的都散发出一股奇异的气息来,像是极度的兴奋和欢喜,但是却又因为某种顾虑而强行压抑着,以至于身上一半发光一半阴暗相互交融,连语调都有着些微的颤抖,眼中完全容不下其他人。 他探头望向鹤唳,眼睛发亮,背在身后的双手真的颤抖起来,不得不握拳绷住,笑容都要抽搐了。 鹤唳被青山挡住,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转头被来人探头又盯住,她僵硬了一会儿,再开口时,整个人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带着点笨拙和畏惧,眼睛大大的睁着,挥了挥手:“……风声。” 这人就是风声! 叶斯更不敢做声了,他偷偷看了一眼风声身后脸色铁青的女人,显然这就是雨歇了,她一身白纱长裙,里面隐约可见白色的劲装,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远看如女神一般高洁秀丽,近看却隐约可以感到勃勃英气,真是叶斯从小梦想中的真女侠。 他不由得看了看鹤唳,她一身酱红色的劲装,头发草草的扎成一把,手里捧了碗面不说,碗都缺了个口子,活像一个丐帮假小子,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怎么能抛下女神就女汉呢?他有点想不通。 青山脸色都能结冰了,他挪了一步,再次挡住风声的视线,一言不发。 风声眯了眯眼,杀气一闪而过,终于定睛看向了青山,上下端详他:“你是谁?” 青山不答,反而问叶斯:“我是谁?” 叶斯非常机灵:“鹤唳的相公!” 于是青山满意的点了点头,与风声对视。 “……呵!”风声轻笑了一下,他没有纠结真假,只是绕过青山,朝鹤唳伸出了手,柔声道,“过来,我的小鸟儿。” 鹤唳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嚣张的嗤之以鼻时,她竟然乖乖的伸出了手,被风声紧紧握住! 风声一用力,鹤唳从青山身后被拉出来紧紧抱住,他像是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物,用尽了全力似的收紧手臂,宽袍下几乎看不到鹤唳娇小的身影,他下巴顶着鹤唳的头顶,间或还蜻蜓点水般珍惜的亲吻两下,表情满是迷醉和欣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停的轻喃,“你怎么可能不要我呢,你怎么可能真的不理我呢,对吧,小鸟,我们真的不能分开,真的,一会儿都不行,我快不是我自己了。”他压低声音,几乎有点哽咽:“我都快疯了……你也是吧,是吗?” 这只是一个破屋的前院,在场的人五个指头数的过来,但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截然不同。 还站在院门里的左颜和叶斯可能是心情最相似的,他们直接傻掉了,看着眼前的情景言语不能。 风声身后跟着的雨歇表情已经扭曲到狰狞,她嘴唇剧烈颤抖着,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直到后面风声激动的表白传来,她竟然平静了下来,扯出一个扭曲的冷笑。 而青山,头顶油绿的青山,却是旁观者中最平静的。 他看也没看风声一眼,方才也没有阻止风声的动作,只是直直的站着,双眼搜寻着风声怀中鹤唳的脸,待看到了,便一眼不放,紧盯着她的双眼。 鹤唳在风声怀中,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她像是被控制的傀儡,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面容与眼神一样空白,僵硬的直立在风声怀中,无论他亲吻还是说话,都没有丝毫反应。 “你怎么穿这么少?”风声忽然心疼道,他脱下外袍裹住鹤唳,还是紧紧搂着往回带,“来,跟我回家。” “家……”鹤唳喃喃,她眼神终于变了变,可这一瞬间仅够她瑟缩一下,就被风声半拖半抱的往回走去,她下意识的想停住脚步,甚至往回缩了缩,声音迟疑,“不是,我……” “不是什么?”风声轻笑,“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的,不是吗?” “但是……”鹤唳同手同脚的后退了一步,“我……”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风声忽然捧住她的脸,表情阴沉,“这就是你要的自由?满身是伤?” “风声!你够了!”最先受不了的竟然是雨歇,“你适可而止!” 风声看都不看她一眼,专心帮鹤呖撩开鬓边的乱发,回道:“适可而止什么呢?你看,我都在这了,她都能找过来,还有什么能阻止我们在一起?连时间都不能了。” 他看着鹤呖的表情愈发温柔:“隔了九年零二十四天了,整整三千三百一十四天,小鸟,你看,我们注注定要在一起的,是吧?” “哼!”闻言,雨歇没有歇斯底里,反而冷哼了一声,她抱胸站到一旁,任凭风声带着鹤唳从她面前路过,他搂着她,仿佛是一个救生员把刚刚溺水的小姑娘救上来,自己就是那溺水者的支柱,满是关切和温柔。 “喂,喂你!你谁啊!”左颜忍不住了,叫着跑上来,却被青山一把拉住。 “青山……你就这么看着?”看鹤唳跌跌撞撞的走远,拐个弯就消失不见,左颜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就这么看着?!” “无妨。”青山紧紧盯着鹤呖离开的方向,神情冷硬如铁,“无妨。” “无妨个鬼啊!人都被带走了!” 青山忽然加大力道,转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再多说点。” “什么?” “细想一下,资料,老门主所言,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他的声音低沉压抑,“鹤呖与他,绝没这么简单!” 第104节 “这怎么会知道啊!”左颜抱头狂叫,“哪个班主任会知道班里每个同学私下怎么相处啊?!” “鹤呖畏他如虎,绝不可能毫无痕迹。” 左颜表情放空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想不起,她抱着头喃喃自语,忽然灵光一现:“雁鸣!雁鸣肯定知道!他们三个的关系不是有转折的吗?!”她压低声音:“你行不行,先把雁鸣救出来?” 青山沉思着,松开了手,抬头望向远处。 那儿,就是开封。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伙伴提到说去杀墨子 对!这就是我本来的想法 但是墨子生卒年不详,很难写啊!就算了 然后,反正不管到哪,最大的痴汉就是风声啦嘎嘎嘎嘎 我可能还要拖延几天,因为要下周一才回国 明天跳伞- -跳完大概也嘿嘿嘿了 ☆、第108章 鹤唳娃娃 雨歇抱胸站在门口, 冷眼看着风声围着鹤唳打转。 破屋颓院中,她的存在感如此强烈, 可屋中的两个人都彻底的无视了她。 风声:“饿了吗?那面不好吃吧, 这儿的酱料味道都不怎么样, 改天我进山给你摘点木耳、山药, 要些猪骨熬汤好不好?你最喜欢吸骨髓了。” 鹤唳:“好。” “不过没有土豆, 味道其实差别很大, 这个就可惜了,我看看能不能放点别的代替, 白果怎么样?还可以进补。” “好。” “你身上是不是有伤, 给我看看。” 鹤唳犹豫了一下, 拉开了前襟, 露出右肩,唐朝时被熊抓的伤口时不时被撕裂,断断续续疗养到现在都还颤颤巍巍的, 她右臂的动作连带着就有些不自然,风声自然会注意到。 风声看着伤口,下意识的探手去摸了一下, 又触电般的缩回来,竟然有些局促:“对,不起,我,我忘了你不喜欢,我就是太习惯了, 以后我不会乱碰你。” 说罢,怕鹤唳生气一样,小心翼翼的探看她的神色。 鹤唳面不改色的拉上了衣襟,摇摇头:“不生气。” 风声于是笑了,他挣扎了许久,还是挪过来,央求:“让我再抱抱你吧。” 鹤唳不动,木然的看着桌子,风声却自觉得到了默许,凑上去将她拥在怀中,刚抱紧,就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亲吻她的鬓角和头顶,爱不释手的样子。 “呵!”雨歇笑了一声,“你的充气娃娃身上都快长虱子了。” 风声收了笑,随意的瞥了她一眼,又回头对鹤唳温柔道:“难受吗,我给你烧水,洗个澡?” 鹤唳乖乖的点头。 “乖了,”风声拍拍她的头,起身往外走,快到门口了,一把拉住雨歇,“出来砍柴。” 雨歇用力甩开他的手:“你有毛病,我又不是你的狗。” “你当然不是,你是女王呀。”风声还是拉住她,“来吧,帮我。” 雨歇撅着嘴被拉了出去,没一会儿,门外竟然真的传来砍柴的声音。 鹤唳在桌边呆坐了一会儿,忽然如初醒般震了一下,她左右看看,见没有人,脸上的表情像垮掉一般往下一塌,双手捂住脸缓缓下滑,一副崩溃的样子。 “啊……怎么办……控制不住……”她哭丧着脸,看着大门,努力瞪眼想做出个凶神恶煞的表情,正调节着,风声卷着袖子推门进来,一看见她便笑了:“怎么了?等久了?” 鹤唳一看到他就僵住了,凶恶的表情没绷过一秒,就一边融化一边心虚的转开头,再次变成了那个沉默的小可怜。 风声停顿了一下,进来关上门,在她面前蹲下,仰头看她:“生气了?” 沉默。 “我以为,我不在那个世界,你会开心很多。” “……” 风声怔怔的看了她一会儿,叹口气。 “我说过,我会陪你一辈子,所以我不能死,但如果我活着……我会忍不住来找你……”他抱住她的腰,头搁在她大腿上,“我受不了那样的生活了,每天搜索你的信息,每天一闲下来就找你,看你在做什么,看你做了什么,嫉妒你身边所有人,对你好的,对你笑的,我一个都不想看到……你知道的吧,我一直看着你,你一定知道的……对不起,对不起……”他难过起来:“是我的错,我给你太大的压力了,害你生了病,害你离群索居……你很恨我吧,你一定很恨我。” 鹤唳还是沉默,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这就是事实。 风声得不到回应,抬头紧紧盯着她的表情,苦笑一声:“可是能怎么办啊,我想我如果逃到另外一个世界,又可以想着你,又没办法碰到你,你一定会轻松很多,至少不用防着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想有新朋友,就可以去交新朋友。”说罢,他低下头委屈道,“虽然你说过,你只要我一个就够了……不过没关系,如果我看不到你,我会觉得你一直就只有我一个,对吧?” “但是你不告诉我你走了。”鹤唳平静道,“你已经把我玩成了你想要的样子,但你也知道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再接近你,所以你干脆悄摸悄走了,让我觉得一直有这么双眼睛看着我,就算到死,我也会自觉地照着你的人设活着,是吧?” “……玩?”风声低声重复,“玩?”他站起来,弯腰撑着鹤唳的双肩,居高临下的逼视她,“你认为这是玩?鹤唳,到底谁玩谁!我让你玩了整整十年,像狗一样被你驱使了十年,你现在告诉我,是我在玩你?!” 鹤唳撇开头,不愿与他对视,风声捏着她的下巴粗暴的把她转回来:“看着我!为什么不敢看我?来玩游戏吧小鸟,谁先眨眼谁就输怎么样?输了的人为赢的做一件小事……你怕什么呢,从来不都是我输吗,你看,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来啊,玩呀?” 他扭过鹤唳的头,刚与她大睁的双眼对上,他立刻就闭上眼,随后欣喜的睁开,满脸温柔:“你看,我又输了,说吧,想要什么?” “我……”鹤唳怔怔的看着他,“我不想要你。” 风声的微笑纹丝不动:“恩,什么?” “我不想要你。”鹤唳鼓起勇气,“只要没有你,我什么都可以有。” “你该洗澡了。”风声站起来转身,“我去看看水怎么样了。” 他刚转过身,笑容忽然一顿,猛地抬手向后一抓,竟然看都没看就抓住了鹤唳划来的刀,他的手上铛的一声,同款材质的刀与护掌相击,自然不相上下。 鹤唳的第二击并没有来。 两人僵持了许久,直到雨歇开门进来,不耐烦道:“水都干……喲……这是怎么的,相爱相杀?”她关上门,靠在那看起了热闹,“我说过的风声,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她手上。” 风声笑了笑,他转过身,松手,任薄刃滑落,在银链上晃荡,他看着鹤唳……低垂的头:“都到了这,还能躲去哪,是不是,小鸟?” 鹤唳沉默的收起武器,划出这一刀已经消耗了她莫大的勇气,这个背影陪伴了她十年,她就算是畜=生,也会有犹豫。 而且,她的所有基本功,都和风声一脉相传,她的任何异动,都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洗澡吧。”风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淡定的往外走,“我给你把水提来,就在这洗吧,旁边就是浴桶。” 他走了出去,雨歇站在那,和她面对面。 “我有个小愿望。”雨歇忽然道,她声音很平静,“你能听一下吗?” 鹤唳坐回桌边,翻看着自己的武器。 “女孩子有两种心态最要不得,一个,是反正他喜欢我;还有一个,就是反正她喜欢他。没错,我喜欢风声,就是很喜欢,而且明知道他心里只有你,我还是喜欢,这就像吸毒,我吸他,他吸你。你和他分开这些年,我缠着他,他偷窥你,我们各吸各的,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 这言论和鹤唳印象中的雨歇完全不同,她终于有些兴趣的抬起头,挑眉看着她。 “所以说,如果你认为反正他喜欢你所以不会伤害你,那么,你迟早会后悔;而如果你认为我喜欢他所以为了不让他伤心就不会伤害你,那么,你肯定会后悔。毕竟,你和他师兄妹那十年,他偷偷教了你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雨歇上前,在桌上放下一个小竹篮,里面放着一块腻白的膏状物,带着股奶香,居然是肥皂。 肥皂是不是宋朝该有的?鹤唳脑子认真考虑着这个问题。 见鹤唳紧紧盯着肥皂,雨歇一笑:“用吧,我们做了很多,虽然不知道你来这做什么,而且肯定没有好事,但是大家同门一场,不管谁死谁活,总要干干净净的,是吧?” 鹤唳点点头,长叹一声:“你们不该做肥皂的。” “什么?” “你们还做了什么?” 雨歇端详了她一会儿,挑眉一笑:“肥皂、玻璃、望远镜还有一些简单的小火药,这些是风声在弄,我弄了点美容的东西玩玩,不过宋朝对中草药的运用已经很不错了,甚至比未来好上不少,所以我也就借这儿的配方弄了点面膜和护肤乳卖卖,反响还不错。怎么了,想入伙吗?我记得你当年手工和化学也不错,只是差不多是风声的翻版,如果要来,顶多打打下手吧。” “……”鹤唳无语凝噎,仿佛已经看到左颜口吐白沫的样子。 看来不用考虑这个时代有没有肥皂这玩意儿了,怎么听都知道他们已经超纲了,鹤唳心里默默点蜡。 不过,不管他们有没有折腾什么违规的东西,既然都走到这一步,那必然是不死不休的了。 她笑了笑,不再多问,拿了小竹篮起身摆到旁边的浴桶边,此时门外,风声的声音传来:“你们聊好了?聊好我进来了。” “噗!你不是都听到啦?装什么装!”雨歇笑道,“进来,帮你的小公主洗澡了,要我给你家小公主搓背不?” 风声笑而不语,提着水进来就往桶里倒,门外有个小厮帮忙运着水,六桶下去,水已经大半了。 鹤唳毫不客气,直接脱光了进去,刚接触热水,身上虽然一阵舒爽,但是心底里却是一阵恍惚。 如果身后站的是青山就好了。 她想起上一次在木桶里洗热水澡,还是和青山在蒲州养伤的时候,那时的她每天勤奋作死,不断练习又不断的崩伤口,青山每隔一天都要给她准备热水洗澡,一开始她伤口不能沾水,只能擦背,只能青山来;后来伤口好点能沾水了,她就嚷着要泡热水澡,这烧水运水的活,自然还是青山来…… 那时候的她,全程爽得哼哼唧唧的,丝毫没考虑过青山的感受,还嘲笑他假正经和落荒而逃,直到他拉了把椅子严肃了脸坐在旁边直愣愣的看,说什么都不动如山,她才住嘴,自己反而慌张起来。 她下意识的害怕一切友善的接触。 因为刚出道那几年,沉溺于接单干活的她忽然发现,一年里因她而死的人,比她自己做掉的还多。 而那些人至于一个共同点,就是企图对她好。 所以,她早就想弄死他了。 就在此时,风声拿着一块粗布包上她的背,自她身后在她耳边轻笑道:“对了,你的相-公,好像对救雁鸣更感兴趣哦,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帮他?” 鹤唳眨眨眼,回以一个乖乖的笑。 嗯,风声必须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会说过去 嘎嘎嘎 我去跳伞了 然后就觉得 哎,留着个坑去跳伞好像很不厚道 但是又想有一天有我家亲亲跟别人哭诉:我们那个坑的作者为了逃避更新宁愿去跳伞嘤嘤嘤! 啊哈哈哈 ☆、第109章 养成和污 第105节 开封府府衙, 衙内牢房。 这是个曾经拥有无数传奇的地方。 七侠五义虽然只是小说,但是历史的原型却曾经各个鲜活, 尤其是这虎头铡守门的开封府府衙, 包青天的故事至今还在流传, 还有他旗下团队中机智的师爷公孙策, 全民男神御猫展昭, 以及忠心耿耿的王朝马汉张龙赵虎, 这种所有头头都梦寐以求的梦幻团队所打造的自然是永恒不灭的神话,以至于虽然对宋朝不是特别萌, 但提到要去开封府救人, 鹤唳几个还是都乱激动了一把的。 可住在里面的人当然是没这个机会这样想了。 又一次听到牢房大门开关的声音, 雁鸣连抬头倾听的力气都没了。 她软绵绵的趴在地上, 微微侧脸去看头顶窗户中射入的天光,判断着时间。 这个动静,不像是来救人的。 虽然不知道庐州在哪, 但不管怎么赶,就是在临安,也该能打来回了。 所以那个叫叶斯的小男孩最终还是放了她鸽子吗? 可怎么会呢, 他的“丁大哥”“庄大哥”可都被困在这啊,还是说事实上那个姓叶的大师兄被救出去就算万事大吉了? 她想不明白,却又没别的事情可做,只能努力去听外面的声音,企图听到一点有用的东西——就是来个新来的,那也该是有点新消息的吧。 果然, 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在问候了。 “这位兄弟从何处来的,外面可有什么新消息吗?” “对不住,没有。”回答的人一本正经。 “怎么会,那你怎么被抓进来的?” “路过。” “……” “噗!”雁鸣忍不住笑了一声,对这个打酱油路过被俘的人很是好奇,说他扯谎吧,他回答得相当严肃认真,但说他老实吧,一个步伐稳健有度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无故就被那群金兵逮进来的,只可她看不见外面,也不愿意瞎猜,便只能作罢。 转眼,深夜,黑牢中伸手不见五指。 雁鸣四肢都受了重伤,到了湿冷的夜间就疼得睡不着觉,她呈大字型摊开着,无神的望着顶上那一丝细微的夜光。 牢门忽然轻微的响了一下,黑牢的门忽然打开,带来一阵难闻却新鲜的气息和走廊尽头灯笼的暖光。 她一震,往门口看去,一个人影一步踏进来,立刻关上了门。 “雁鸣?”来人问。 即使方才隔了墙,但雁鸣还是立刻听出这人就是今天下午新来的那位,她无力的动了动,冷静道:“恩,什么事?” 那人的全身都隐在黑暗中,隐约可见他蹲了下来,在黑暗中精准的碰了一下她的几个伤处,动作轻而快,雁鸣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结束了探看。 “处理的不错。”来人平淡的夸奖。 “谢……” “告诉我鹤唳和风声的事。”来人打断她,非常快的说。 “啊?”雁鸣愣了,这个问题很简单,但是却让她有一霎那的失神。 好像有哪里不对…… 到底哪里不对? 等等!这儿是宋朝!鹤唳又没跟来,她该是毫不知情的! 这问题涉及的信息量太大大,简直让她细思恐极,“鹤唳?关鹤唳什么事?你是谁,你怎么知道鹤唳?” “我和鹤唳来了,鹤唳被风声带走了,我现在要知道鹤唳和风声的事。”来人顿了顿,道,“我叫青山。” 雁鸣一点痛觉都没了,她震惊的全身都麻木了:“等等,等等等等,让我理一理,你来了,鹤唳来了,你们来干什么?等等,你是……宋人?” “我不是宋人,其他不可说。” “不是宋朝人?”雁鸣精神一震,又想起后半句话,冷下来,“……那我为什么要和你交换信息?” “我们在来救你的路上。”青山言简意赅。 雁鸣一顿,她第一反应:“不可能!”过了一会儿又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感觉这么有情有义的举动不像是她的作风。” 青山:“……” “稍等,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我一时找不到重点,我得一个个来。” “我只有一个问题。” “那我也先问你一个问题好了。” “说。” “你和鹤唳,是什么关系?” 青山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不会强迫她,所以无法给你答案。” 雁鸣定定的看着他,忽然闭上眼,低低的笑了起来:“呵呵呵呵……你……呵呵……咳咳……好吧……恩……我很高兴,我应该高兴的吧……是的,应该高兴……恩,你想知道什么?鹤唳和风声?” “恩。” “那么……你大概问对了人。”雁鸣躺在地上,全身放松,“这次让风声看到鹤唳,他绝对要疯了吧?” “……” “我得先知道,你知道多少?” “你带鹤唳进墨门,鹤唳和风声一起长大,十年后分开,再见面已是九年后,”青山顿了顿,又道,“九年零二十四天。” “诶,你何必多说这么一句,鹤唳最讨厌你这么较真的人了。” 青山沉默不语。 “其实事情很简单的,风声和鹤唳差不多一起进的墨门,年纪又小身世……我是说没有父母这点又相似,很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但是,鹤唳是无意识的,她那时候才多大,六岁吧大概,只是下意识的依赖对自己好的人,但是风声,那时候他也就比鹤唳大两岁,却已经是有意识的在养成鹤唳了。” “养成?” “对,养成,虽然好像很污,但确实是养成。”雁鸣正经的回答。 青山更正经:“不大明白,污又是什么?” 雁鸣:“……你平时不上网?” 面不改色:“不。” “……一时间好像不知道还有什么词汇可以替代了……”雁鸣很苦恼,“养成就是把小女孩打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你知道吗,比如说你希望鹤唳是个淑女又乖巧可爱能让你为所欲为,那你就会不停的从各种角度去引导她训练她,让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你的认可……可以了吧?鹤唳是不是一看到风声就特别乖?那倒不是说她被养成了,只是跟风声在一起,她连脑子都不需要动,风声全包办了。” 青山气息低沉:“那么,污?” “就是,不是很,怎么说呢,有点色-情?” “好了,继续。”青山也没说他明不明白这个解释,但显然他意会了。 “好吧。”雁鸣思索了一下,继续道,“门里所有人都很忙的,除了基础课程外,针对一些优秀的人,教官会专门制订不同的训练方案,鹤唳的表现一直平淡无奇,倒是风声资质很好,进入了特训班。现在想起来,应该不是我多心,是有一次我教了鹤唳一点小技巧,鹤唳偷偷拿糖感谢我以后,风声突然就厉害了起来……后来门内大比,所有人都发现鹤唳拥有着很多特训班才学得到的技巧,我想那应该就是风声的杰作,用开小灶绑住鹤唳,顺便还把鹤唳摆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一箭双雕。你应该明白的,多一分技巧就多一分筹码,特训班的人并不是平白得到这个机会的,而普通班的人可能努力到死都得不到这样的机会,鹤唳就因为有风声疼,白白就有了,很可恶是不是?” “风声为何要这么做?稚子之龄,哪懂得情爱?” “你不知道鹤唳小时候多可爱。”雁鸣笑了一下,“其实她算是长残了,小时候真的和洋娃娃一样,而且在福利院住过,吃过苦头,对什么都很感激,只会对人笑,从来不哭。以前我还奇怪,她明明是一个山村里出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基因,后来偷偷搜她的新闻就知道了,能让她那个富二代渣爹愿意放弃家业的女人,还真是个一等一的大美女,少数民族的珍珠,可惜贫贱夫妻百事哀,到头来还是没撑过去。” “风声刚进墨门的时候就像有自闭症一样,孤僻,冷脸,谁也不搭理就只会训练,当时老头子都犯愁要不要放弃他送回福利院了,结果鹤唳一来,天,我现在都记得,他的眼睛唰的就亮了,听说两人住一个套间后,他甚至会笑了……这就是痴汉的力量,我觉得说是一见钟情都可以了,可惜是单方面的。” “痴……汉?” “你真的不是宋朝人?”雁鸣警惕道。 “不是。” “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让我确认一下?” “你说。”镇定脸。 “宋朝后面什么朝代?” “现在是中国。” 雁鸣狐疑:“你这到底算不算回答了?” “你可以继续问。” 雁鸣想了想,一字一顿:“你,很,狡,猾。” 青山似乎笑了一下,很轻:“所以,痴汉是什么?” “我不知道官方定义,反正差不多就是对喜欢的东西迷恋到失去理智的那种人吧。像风声以前,只要鹤唳在面前,那不亲亲抱抱”雁鸣有些倦了,“劳驾,能给我弄点水吗?” 黑暗中递来一点水,滴进她的嘴唇,雁鸣歇了一会儿,苦笑:“你是打算一整晚都跟我聊鹤唳和风声的事了?” “我不知道的太多,所以我只会听我想知道的。” “好吧好吧……”雁鸣完全瘫软了,“让我想想,恩……其实,说实话,他俩形影不离的时候,外人是丝毫叉不进的,风声防我们防得紧,而鹤唳也看不出什么不对的样子,所以不大会有人去管,我们知道的真不多,真要说什么,只能讲他们分开的事了……” 青山明显坐直了身子。 “不得不说,鹤唳真的很能忍。”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但是她从来不说,没有十年,也有七八年,因为她知道,在出师前,除非她自己死,或者有机会干掉风声,她不可能逃出风声的手掌心。可是出师后,如果不做些什么,她还是会被风声绑定,一旦没抓住这个机会,她一辈子都这样了。所以,门主大比和排名战前,她找到了我。” “你?为何?” “我们墨门和上头是有长期合作的,每一代最优秀的刺客会提前被内定,直接派给他们做联络员,并且不参与新一代门主竞争……”雁鸣隐晦道,“不才就是我。” “如果说门里还有谁能和风声叫板,大概就我了。”她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我也是年轻,心里又觉得鹤唳是不一样的……毕竟她是我带进来的,所以一听说她几乎是被软禁大的,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就……和她一起打残了风声。” “做得好。” “好个屁。”雁鸣笑骂,“也只有你这样的痴汉被当刀子使了还高兴。你就不能换个角度想,风声从八岁开始给鹤唳又当爹又当妈又当哥哥有时候还要装姐姐,为她的茁壮成长操心卖命,还毫不藏私的把自己本事全偷偷转教给她,结果得来一个门主大战前,被她带了打手来打残,而且最凶的那一棍,还是她亲自补的。他不仅失去了门主的竞争资格,还差点进不了排名,最主要的是,鹤唳的背叛,差点让他崩溃。你真觉得这样是做得好? “如果他真的当了门主,鹤唳现在会是什么样?” “没怎么样啊,风声负责赚钱养家,鹤唳负责貌美如花。”雁鸣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艰难的笑了两声,“好了好了,你该谢谢我,如果不是我无脑帮鹤唳,你也遇不到她了。” “多谢。”青山真的一本正经道谢了,“你为此还与风声结了仇,后面那些年一定有诸多不便。” “这就不提了,反正本来我俩在门内的时候也明争暗斗的。倒是鹤唳可能比较烦,我感觉这些年风声还是对她做了些什么,但是她不和我说,我总不能跟风声一样凑上去管……”雁鸣有些无奈,“这么说,风声是准备前嫌尽弃,重新抓紧鹤唳不放手了?” “恩。” “你打算怎么办?” “在未来,他有抢,炮,所谓的高科技,或许我会有点吃力,但在这,所谓的古代,他不是我的对手。”青山语气平静,忽然探身过来。 方才谈话的时候他手上一直没停,处理好了缠布和木条,此时给雁鸣绑上固定,很快就包扎好了。 第106节 雁鸣挑眉:“你现在要带我出去?” “除了我,最后进来的两人在哪?” “不好意思我看不到,只知道一个姓丁一个姓庄。” “好。”青山站起来,从远处拿了个火把下来,一个个牢房照过来,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了丁清华和庄乔,他打开牢房,叫醒了他们,很快把人带了过来。 “劳烦二位照顾我同门,我在前面带你们出去。” “那其他人怎么办?”庄乔忍不住问。 “他们被关押太久,没有这个体力,只能等后面救援。”青山直言不讳,“如果你们不愿,我也可以找两位愿意的。” 二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庄乔蹲了下来:“我来背,你扶着。” 丁清华:“好。”立刻扶起了雁鸣。 四人往外走去,发现沿途的金兵守卫竟然早早的就被处理了,一直到出了开封府衙,都还有惊无险,青山一路踏过自己制造的命案现场,面不改色。 雁鸣就算常年制造命案,也没有一次性拧过那么多脖子,此时看着青山的背影,竟然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鹤唳为什么总惹到惹不动的人?她快愁死了。 “我们如何出城?”丁清华问。 “有水道。”青山不断观察着四周,“若那儿出现自称接应的人,不要轻易相信。” “为何?” “有人不希望我活着。” “那到时候遇到了该如何?” 就在此时,拐角转出一队金兵来,庄乔背着人无法动作,丁清华立刻亮起了他刚才随手剪的弯刀,却见领头的金兵刚来得及发个音,青山的已经两把飞刀甩出扎死最后面两人,同时身影如鬼魅般逼近,在剩下三人中随意一转,刀光一闪,五个金兵几乎同时倒地。 这还没完,他在金兵倒地后才站定,沉稳的弯腰,放下臂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缴的五柄马刀。 后面三人这才发现,那些金兵倒地的时候,因为没有武器掉落在地,所以几乎无声无息。其杀人手法之高杆和心思之缜密,让人叹为观止。 雁鸣这时候才知道,青山所谓的“在古代他不是我对手”论,是何来的自信。 他确实更适应这儿。 青山解决了那一队人,面不改色的指引他们继续跟上,回答方才丁清华的问题:“若遇到人,我自会料理。” “……好。”三人乖乖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这章码了好久删了好几次纠结死我了 差不多就这样吧- -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第110章 逃出开封 不出青山所料。 真正的考验, 并非来自城内。 刚自水道划着事先藏匿的竹筏出现,三道把飞刀就迎面射来, 带来簌簌的风声划破夜色。 城外还是一片荒芜, 刚处理了尸体的平原上还带着冤魂般阴森的啸叫和寒影, 就在这时候任何攻击都极为骇人, 似乎没想到出来的竟然有四人, 飞刀转瞬间就多了一把, 刀光闪过夜色,犹如一道银光, 杀气四溢。 青山直直的站在竹筏前头, 挡住了身后所有人的身形, 他手中拿着一把纯黑色的弯刃, 在夜色中几乎看不清楚,那刀的存在和他一样安静和沉稳,只见他举重若轻的挥了三下手臂, 最后随意一拍,那四把飞刀转瞬就被他正面击开,可预想中掉落的声音却没有出现, 那四刀一被击开,竟然刷得倒飞了回去,企图与偷袭者一起深藏在黑暗中。 原以为暗杀已经过去,却不想青山脚一蹬,竟然追着飞刀而去,他步法奇诡, 身形如鬼魅,转瞬间已经跑到数尺开外的一个土丘上,手腕一翻,如猎鹰扑食一般跳下去。消失在土丘背面。 几声闷响传来,有人的闷哼也有碰撞的声音,甚至还有一只手自土丘后绝望的伸出来,五指大张,在月光下如坟上的木桩一样骇人,手落了下去。又有人匆忙出现,双手双脚企图爬离土丘,正失去理智般朝竹筏上的人探出手,就被缓缓的拖了回去、 气氛之绝望,让友军胆寒。 丁清华和庄乔什么观感不知道,雁鸣却可以肯定自己看了一本恐怖片……美日合作的那种,而且直接就是高嘲。 青山的身影缓缓出现,他步履平缓镇定,仿佛刚才那一切都跟他无关,如果不是他手上拖死狗一样拖着一个人的话,这样一个身形颀长挺拔的男子踏月而来,其实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个鬼。 不知谁咽了口口水。 青山把手里半死不活的人扔在岸边,走近来催促:“别耽搁,快走。” “哦,哦哦。”丁清华方才是掌舵的,只是一时惊悚忘了划船,此时干脆划到岸边,扶着雁鸣与庄乔一起上了岸,三人围观底下躺着的人,夜色中看不清长相,但显然长相貌不惊人,一身粗布衫像个劳动人民,但是身上的装备却都是好东西,飞刀精巧,毒针幽绿。 若不是青山追出去,如果等第二波攻击,那就是毒针了。 “为何他们不直接用毒针?”刺客头子雁鸣不耻下问,他们这年头早就不用手甩这玩意了,但是毒针隐蔽而且杀伤力强还是懂的。 “毒针太小,要靠近了才能用。”丁清华看青山专心检查战利品,没有回答的意思,幸而他见多识广,便回答道,“而世间少有见血封喉之毒,若是上到近前再用针,难免有剧烈反抗,到时候得不偿失。” 他说罢,笑了一声:“毕竟若有真本事的人,谁会去用那阴毒玩意儿。” 用了一辈子阴毒玩意儿的雁鸣毫不心虚的点头听着,深表赞同:“是啊,是啊。” 四人围着地上昏过去的人发了会儿呆,丁清华问:“接下来如何?你们可知此人来历?” 雁鸣冷笑一声:“虽然心里有点数,但为了不冤枉人,还是直接问吧。”她至今还觉得在场只有自己一个墨门刺客,所以审讯拷问这种脏活儿势必要自己做,于是拍拍庄乔让他放自己下来,伸手去探俘虏的脖子,想把他弄醒。 结果有一只手快他一步,青山不仅往脖子上的穴位,甚至几个用于拷问的穴位也直接按了,那昏迷的俘虏被活活疼醒,惊恐的看着一圈人头。 雁鸣狐疑的看了青山一眼,觉得这些小技巧虽然偏门,但并不机密,知道也不奇怪,便专心审问起来:“你是谁派来的,要杀谁?” 俘虏虽然惊恐了一会儿,但是事到临头也只有冷静下来,刚要张嘴,忽然被青山捂住嘴,一把捏住肩关节就是一扭。 沉闷的惨叫被堵在了嘴里,俘虏欲哭无泪的看了下自己垂下来的手臂,又畏惧的看了眼青山。 “不要妄言。”青山声音沉冷,“ 我们时间不多。” 俘虏连连点头。 雁鸣心情却很复杂,又是高兴又是疑惑,方才那俘虏一张嘴她就知道他要耍诈,正想也这了来一下,结果青山又抢先了。 至今为止每一步,他都做了她想做的事,而且比她更好。不是说别人不能这样做,而是他做得未免和墨门一贯的教材太符合,甚至连一些情况判断都不需要,简单粗暴又更加明确和高效。 算一算,下一代墨门起码还有五六年才出来,而且青山这样子,仿佛已经入行几十年,比他们还熟练,简直有种老门主的派头。 他似乎不是普通的军方合作者,更像是她和鹤唳的同僚……所以上头现在已经那么开放了?墨门花了近百年才拥有这样稳定的编制身份,从没听说还有其他门派也有这样的待遇。 她这儿正出神,那边丁清华的一声怒斥却把她拉了回来:“休得狂言!岳将军怎会用你这等宵小之辈?!” “是岳将军手下得力干将风声风大人招的我等!我不敢妄言,若没有风大人作保,谁愿意出来做这等卖命的活?” “什么卖命的活,暗杀爱国的武林人士就是卖命的活吗?什么作保,风声家财万贯,若没他许以重金,你们会来冒险?” “那又如何,风大人又不曾叛宋,既然都是为了我大宋,又能赚点养家糊口的钱,又有何不可,大侠,小的真是奉命行事,实属无奈啊。” “风声有说为何要你来杀我们吗?” “说了一点。”俘虏道,“说今夜有人要救一个女子,那女子出卖了岳将军,泄露了军机,才迫得岳将军被罢兵回朝,若让她被救出,后患无穷,不如……干掉……” 雁鸣快气笑了:“是说我吗?我泄露了那么大个军机,又怎么会被关在牢里,还需要我宋人去救,你办事有动脑子吗?” “小的也问了,风大人说,金兵这群畜生向来过河拆桥,你被关在牢里是你的报应,若你被关到死也就罢了,若是被救出去就不好了。”俘虏说着,非常无辜的望着众人,一副“你看就是这么有道理”的样子。 “呵呵。”雁鸣夸张的冷笑一声,“我为岳将军出生入死,遭人陷害才深陷囚笼,原本还在猜测是谁害的我,现在我算是清楚了。风声确实是大忠臣,大、大的忠臣,呵呵呵呵!” “你与风声可是有什么仇怨?”丁清华问。 “仇?有啊。”雁鸣看了青山一眼,继续冷笑,“我抢了他女人。” “……” “青山。”雁鸣认真道,“你一定要死死把住鹤唳。“ 青山轻蔑的看了她一眼。 “如果她投向风声,你就打断她的腿。” 青山一顿,竟然认真考虑了起来。 “……那个人就是鹤唳?”丁清华听出意思来了,问道。 雁鸣惊悚了:“怎么都认得鹤唳?” “就在不久前,我是一起碰到他们的,另外还有嫂子。”完全不知道青山已经“一妻二妾额”的丁清华非常礼貌的问候道,“青山兄,嫂子和鹤唳姑娘还好吧。” “嫂子和,鹤唳姑娘……”雁鸣琢磨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着青山,“这个节奏对你不利啊。” “那现在该如何?”一直沉默的庄乔问道,“我们回哪?” 他已经知道有江湖人士盘踞附近意欲救援了。 青山一掌劈昏俘虏,又像拖死狗一样的把人拖回去,扔到了那个土丘后面,面不改色的走了出来。 没人问他对那个俘虏做了什么。 “走。“他简单道,”盘坳村。“ 这个村庄大家都认识,当下没有任何意见,藏好了竹筏,辨明了方向就往前走,直到这时候才隐约听到城内有呼号声,犯人的越狱到底是被发现了,城内一片搜查呼叫的声音。 “剩下的人不会被连累吧。”丁清华担心起来。 “还有什么可连累的,还能更惨吗?”雁鸣答。 “也对。” 深夜的城外杳无人烟,一行人走走停停,到第二天傍晚,才到达盘坳村。 左颜一脸懵逼的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一大群人。 她是真没想到青山真的会就这么单枪匹马的去救雁鸣,并且顺带还能带这么两个人回来。这几天她心急如焚,一面担心青山就这么悄无声息挂在外面了,太麻烦;一面又担心鹤唳这儿出什么岔子,那简直是更大的麻烦。她曾经劝青山多考虑一下再出发,却没想到青山话没两句,散步似的晃出去就再没回来,再见就已经是现在了。 丁清华暂时不想和自家家人碰到,庄乔又没有同门在此,二人干脆都在左颜借住的小屋里吃了点东西歇息,于是来自未来的三人终于毫无干扰的会师了。 左颜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雁鸣。 简单洗漱后的她其实其貌不扬,只是眼睛细长有神,皮肤白皙剔透,薄唇微翘,是个天然带笑的“鸭唇”弧度,整个人看起来亲切平和,却又容易过目就忘。 还真是传说中当刺客的材料。 雁鸣在左颜的帮助下缓慢的吞咽着这么久以来第一顿热饭,吃得热泪盈眶:“嫂子啊,你太棒了呀!” “别呀,你知道我们的,都是假的。”左颜没显得羞涩,“你拿这调侃我我很尴尬的哦。” 第107节 “好吧好吧。”雁鸣嘴里嚼着菜,细细的看着左颜,冷不丁问,“你们既然来,一定有回去的办法吧?” 左颜一愣,硬是绷住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有啊,留这儿有什么意思。你是怎么过来的,没回去的方法吗?” “我也不知道。我和人扭打着进来的……”雁鸣很无奈,“很长时间才搞清楚自己到了什么时代,我文化课没学好,网络小说也看得不多,真是相当茫然。” “你和风声扭打进来的?” “怎么了可能!那时候都拼命了,当然只能活一个啊。”雁鸣表情很平淡,“我和……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莺歌,另外一个同门打过来的,哎,其实我只是不想让他们过来,总感觉是很不好的事,谁知道竟然穿越了,早知道我就多看两本网络小说了,还可以像风声他们那样做肥皂火器和面膜卖……” 左颜眼前一黑。 肥皂!火器!面膜!她欲哭无泪,这都铺开来了,历史能不改吗!日了动物园了! 等等,还有什么,莺歌?好像是一对双胞胎之一,另一个燕舞不是死在唐朝了吗,怎么听鹤唳说她们的原本目的地是元末明初到西方看画展,现在居然在宋朝……“你说什么,只能活一个?你和莺歌?” “要不然呢,打完了相视而笑吗?”雁鸣捧碗喝汤。 “所以说。”左颜小心翼翼的,“在这个时代存在过的墨门人,居然有,我去,六个!哎我的天,难怪宋朝要炸!” “恩恩……恩?五个?哪五个?莺歌,我,鹤唳,风声,贱人雨歇……还有谁?”虽然问着,雁鸣却已经把目光投向了青山,眼神惊疑不定。 青山一直沉默的啃着馒头,脑子里所想的肯定和她们不一个频道,此时对上雁鸣求知的视线,又看了看左颜自觉多嘴的抱歉眼神,头疼的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我缓了缓=- =缓出一脸痘来 ☆、第111章 鹤唳的毒 风声知道自己打小就中了鹤唳的毒。 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 就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全身都痒痒的难受, 痒到战栗了, 只能凭着本能的去碰一下她, 仅仅只是摸个头, 就过电了一般通透舒爽。 那时候他终于知道, 过去那些玩伴在毒瘾犯了吸到毒时那舒服到狰狞的表情的来历了。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抑制住不让自己露出那样可怕的表情。 因为鹤唳正看着她, 用一种些许胆怯,和濡慕的眼神。 他愿意为这样的眼神去死。 那时候他当然不知道……连鹤唳自己都不知道, 她是一个天才。 一个自带讨人喜欢触角的天才。 亦或许是后天在福利院练就的才能, 她可以在一个照面就知道面前的人会喜欢怎样的人设, 如果需要, 她可以一直全情投入到那个角色中,直到她厌烦了为止。 小小年纪的鹤唳当然不知道自己萌到了一个实力痴汉。 而小小年纪的风声当然更不知道自己被人恶意卖萌了。 但不管怎么样,对风声来说, 这都是梦幻的十年。他肆无忌惮的向自己的珍宝倾泻着自己所有的感情,竭尽全力为她打造自己梦想中的天堂。无论训练多残酷艰难,只要一想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她依赖自己,相信自己,和自己相依为命,就全身发烫,什么困难都不在话下。 那时候他就觉得自己是个为家庭倾尽全部的丈夫,每一天他都在为了让这个家更加美好而拼上性命, 他们曾经都一无所有,又在拥有彼此后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他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甚至希望这样的时光越久越好。 但墨门的生存法则却远比丛林还要残酷,一**的竞争和一轮轮的淘汰,他游刃有余的课程却能让很多人面无人色,其中的勾心斗角和落井下石数不胜数。鹤唳虽然小猴子一样健康活泼,但她的资质甚至还不如看起来柔弱文静的雨歇,即使在普通班,她的考核成绩依然在中游徘徊,如果不是他的特训,好几次她就要被淘汰出去,他当然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也没办法突然让鹤唳成为人人敬畏的天才,那唯一能做的,当然只有自己变得无人敢惹。 他不再藏拙,在普通班中越来越出色,甚至收到了来自特训班的邀请,这是每一个普通班学员奋斗的目标。 可他拒绝了,他不想。 他本来就没想做什么刺客,世界于他本来就是一片迷雾,做不做刺客他都是一个亡命徒,只有陪伴鹤唳能给他带来快乐和温暖,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开鹤唳去什么特训班。 谁都知道那是另外一个阶层,他将彻底脱离普通班苦苦挣扎的芸芸众生,进入一个更加残酷、更多妖魔鬼怪的地方。 这怎么可能呢,离开了鹤唳这件事,本身就是他最大的梦靥。 可他忘了,一个人最难以挑战的,就是自身的弱点。 他看到鹤唳重新和特训班那个雁鸣在一起。 没错,重新,如果说他的幸福生活中有什么阴影,就是有这么一个人比他先遇到她,即使那是一个女人,但也是鹤唳雏鸟情节的寄托所在,即使这么多年被她严防死守,还是让他如鲠在喉。 她那个曾经让他全身酥软的濡慕的眼神全在那个贱人身上,只因为那个贱人教了她一点所谓特训班的小技巧! 这么多年,鹤唳一直好好的呆在他的羽翼下,他能满足她一切需要,物质、本领、亲情、友情甚至爱情,她甚至完全不需要去认识其他人,没有必要,也不应该! 那是他有记忆中最愤怒和暴戾的时刻,甚至比他被鹤唳打断了腿更甚,当他回复理智时,他已经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搬宿舍了。 怎么能不恢复理智呢,他的宝贝站在门外怯怯的看着自己,那惶惶不安的样子让他的手都要颤抖起来,任何时候,任何时候他都不会让她出现这样的情绪,他一直是她的定心丸,她的一切,如果他离开了,还有谁能保护她,隔离那些幼稚却丧心病狂的戕害? 他忽然有些后悔了,甚至说是悔恨,为什么会被那么一个女人刺激得离开这儿,他想和鹤唳解释,他是为了她才去的特训营,他想变得更强才能守住她,可刚准备开口,鹤唳抢先了。 她鼓起勇气一般踏前一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色厉内荏:“你要是敢疼别人……” 风声连忙搂紧她,笑:“你就怎么样?” 鹤唳苦恼的思索了一下,凑到他耳边轻笑:“打断你的腿。” “……你不会有这机会的。” 自以为体会到了鹤唳和自己一样的患得患失,风声惆怅却又心满意足的去了特训班,他没有给鹤唳打断自己腿的机会,即使在别人眼中全方位优秀于鹤唳的雨歇死心塌地的暗恋着自己。 他知道雨歇与其说是喜欢自己,不如说是骨子里期待像鹤唳一样被自己疼爱,可光鹤唳一个就已经占满了他的思维,他哪来的精力再去顾及别人。 可鹤唳还是打断了自己的腿。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风声恍惚的想,她居然开始恨自己了。 不是讨厌,就是恨,恨到不惜毁了自己。 训练十年,如果没有留在门内,那这一生等于是毁了,更枉论竞选什么门主了。 “报应。”来给自己包扎的雨歇这么嘲讽道,“你想当门主,不就是为了更好的控制她,她如果想摆脱你,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怎么可以说是摆脱呢。”他心灰意冷,“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到了她眼里,要到摆脱我的地步。” “爱我吧。”雨歇轻松的笑,“我永远不会摆脱你,到时候你别想摆脱我就好。” “好啊,作为交换,你先当上门主吧。” “我不想当。” “即使为了我?” 雨歇低头不语,帮他上完夹板,随手拿了支红笔,在绷带上写写画画。风声胸有成竹,静静地等着。 “我不会帮你看着她的。”雨歇道,“风声,爱你已经够贱了,我不能更贱。” “没关系,就当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雨歇果然当上了门主,她虽然放话说不会帮他,可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恨不得献出一切,她的门主和他的门主又有什么差别,门主掌握着整个墨门的业务平台,知道谁接了什么任务,给谁派什么任务,阻止谁接什么任务,也就点一下鼠标的事。 九年,借着门主的特权,他在鹤唳的“身边”苟且偷生,直到他彻底脱离那个时空,拔出了自己在鹤唳身边的所有触角。 “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死活要研究这个时空穿越?”风声撑着下巴看着熟睡的鹤唳,恍然道。 雨歇在他身后的桌上配比着火药,眼神专注,表情平淡:“反正现在我也毫无办法了,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知道我也很挣扎的。”风声掖了掖鹤唳的被角,“我在她身上投注了太多,多到她已经成了我的另一条命,我看到她就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啊,拿着把抢都能让她打断腿。”雨歇冷嘲。 “所以,你要保护好我呀。” “不好意思,你如果一直看到她就发软,我就算有三头六臂都没用。”雨歇举起装着火药的小罐子凝视着,“有时候我也想杀了你得了,同归于尽也好,这样这世界就清静多了。” “二十一世纪的世界现在肯定很清静。” “清静就不会有人追过来了。”雨歇冷笑,“研究的那帮老头儿不是说了,如今平行时空理论没有被证实,为了不影响那儿,很有可能会有人过来修正,这不就是吗?” “也对哦。”风声还是看着鹤唳,“怎么会派她这个小笨蛋呢,手笨脚笨的。” 雨歇翻了个白眼:“是不是还要我跟你说一遍,你心里这个蠢萌的小笨蛋在圈内心黑手狠的程度名列前茅,虽然任务数量和含金量都不高,但是效率却高得惊人,因为她接下一个任务后从来都不需要什么心理建设和周全考虑,怎么快怎么来,爽完心安理得的拿了钱出去玩……” “那不是挺好的吗,哪像你,干完一票还要看看心理医生,好像和目标关系很好似的。” 雨歇白眼都懒得翻了,她拿火药罐子作势朝风声瞄了瞄,还是放下了手,无奈道:“做几个?” “至少二十。” “这么多?炸个女干夫而已。” “敢用那个眼神看我的小鸟,却还没有被她反感的男人,实力比我们,只高不低。”风声语气平静,“况且,你以为现在他们住的地方,会只有那个男人吗?” 雨歇想了想,皱眉:“你不是派人去杀雁鸣了吗……他们还没回来复命?” 风声不答。 “那是该救回来了。”雨歇喃喃,手下动作快了起来,甚至有点恶狠狠的,“如果加上那个贱人,我要用四十个!” 风声笑了,温柔的看着鹤唳的脸:“鹤唳,你说呢?” 鹤唳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她揉了揉眼睛,软软的问:“要杀青山啊?” “是呢,你不会难过的吧。” “当然会啦,我是人诶。”鹤唳不顾风声忽然冷下来的眼神抱怨,转头又道,“不过,如果真的要动手,我觉得对付他,四十个都不够,一百个吧!” “噗!”风声乐不可支,“一百个,密密麻麻摆一个院子吗?你真是为了救他不惜累死我们啊。” 他起身捧了个火药罐子过来:“鹤唳,你喜欢岳飞吗?” 话题转太快,鹤唳有点茫然,还是老实的摇头:“我又不认识他,说不上来啦。” “其实我也差不多。”他道,“不过现在我觉得,我挺喜欢他的,我们帮帮他好不好?” “……” “拿这个,可以把开封炸出一个缺口,巨大的缺口。”他凝视着火药罐,“岳飞其实还没到临安,他随时可以带兵回援,打下开封,就是大功一件,朝廷不可能让他让出开封,到时候据黄河以守,有我们的火药在,说不定宋朝很快就能回到曾经的版图,到时候我们出海怎么样,进行海上贸易,建立殖民地,做国王、领主,随便什么的……” “听起来好累哦。”鹤唳干巴巴的说。 “不要担心,交给我吧,像以前一样。”风声摸摸她的头,“继续睡吧,小鸟都变成小熊猫了。” 小熊猫已经是只废猫了,鹤唳面无表情。 没跑了,以后谁要救岳飞,非这家伙莫属了。 虽然不知道开封有没有被重新占回来过,也不知道现在的火药技术怎么样,但想也知道,如果没有外挂,是不可能达到从那么厚的城墙炸出个缺口来的程度的,否则称霸欧亚的就是宋了。 所以说,连拖延时间都不行了,如果真的让他帮岳飞打回开封……据黄河以守……北定中原…… 左颜肯定会疯的。 第108节 她会带她和青山投靠金国,带着金国重新把宋朝打成南宋的!一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前面那段就知道我为毛卡那么久了 卡死我了 卡死我了 啊……我要吐吐血 五一过得开心不啦? 好开心啊,外面青蛙叫好响啊,好想给吃糖下哑药啊tot ☆、第112章 雨歇上门 左颜和青山都没想到, 在把雁鸣救回来后,给他们的现下情况带来质的改变的, 居然是顺手拉来当“轮椅”的丁清华。 他老爹丁大户是本次江湖圈抗金救援的最大赞助人之一, 本来心急如焚求天拜地的, 结果儿子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当场喜极而泣, 对着青山一口一个恩人一个大侠。 要是他知道他儿子回来后怕他唠叨先在别人家躲起来睡了一晚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丁大户一来盘坳村立刻就盘下了现有条件下最看得过去的房子, 随便一捯饬就已经是一个豪宅,儿子一回来他立刻就让出了最好的房间, 给“青山夫妇”。 左颜、青山:“……” 左颜:“幸好只要睡一晚。”明天就要行动了。 青山:“我去屋顶睡。” 左颜一脸惊讶受伤:“一晚都不愿意和我睡了?你个宠妾灭妻的!” 前来慰问两位大哥的叶斯:“……” 丁清华也深感惊讶:“我是觉得两兄妹长得不太像, 但若是这个情况……倒也不觉得很突兀。”但是对于鹤唳被风声掳了去他倒是十足的愤慨:“虽然背后说人非君子所为, 但是在下真的从最开始就对风声此人无法苟同。“ “儿啊, 慎言!”丁大户很惆怅,“你爹我现在和人家可是在合伙做生意的。” “什么?什么生意!”丁清华还没反应,左颜先跳起来了, 她强忍着着急贤良淑德的问,“丁前辈,您可是在与那风声一道做生意?” “风先生那些东西老朽可吃不下, 老朽也就做做雨歇姑娘的生意。那也是一个妙人啊哈哈!”丁大户的笑声在周围人的瞪视下戛然而止,他还不知道风声曾经派了人截杀了自家儿子,众人心情都异常复杂。 左颜快愁死了,她又不能让丁大户别卖雨歇的东西了,而且根据现代人的尿性,雨歇也绝对不会让丁大户一个人垄断了她的产品, 阻止丁大户一个人根本没有用,干脆憋着不说,只是表情很抽搐。 “父亲。”丁清华竟然开口了,“风声和雨歇来路不正,与他们关联太多,恐怕后患无穷,若不伤筋动骨,能断就断了吧。“ “什么?你!诶,你个不孝子,你说得容易,你以为谁赚钱让你在外面玩什么浪迹江湖啊?你你你,说断就断,这是说断就断的吗,得罪人怎么办,这雨歇姑娘身后可是风先生,风先生背后可是岳将军!”丁大户气不打一处来。 风流倜傥的“武举书生”在他爹面前低眉顺眼的跟小孩儿似的,半句话不敢回。 左颜真想狠狠心来一句老爹你放心吧岳将军没几个月了。 刚想说出来心里就一惊,她觉得自己这心态越来越像反派了。但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本来就立场尴尬,左右为难,现在偏偏还一波三折,有点厌烦情绪实属难免。 丁大户训完人,自觉在一屋子小辈面前丢了面子,气鼓鼓的走了,丁清华连连告罪,追上去安慰他老爹。留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想想明日还有正事要做,干脆各回各房。 雁鸣一直躺在屏风后面,听了一会儿声音,问:“左颜,青山呢?” “出去了。”左颜走到门口往外看,发现青山遛弯似的在院子里走着,这院子以前也是一个农户住的,还有鸡圈和猪栏,一角有个小小的菜畦,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泥土,显然都被收拾过了,估计按照丁大户的尿性,恨不得再让下人往里怼两束花。 “青山,你做什么呢?我们开个会吧!” 青山手里有细微的亮光闪动,像是在抛洒什么一样在主干道挥了几下手,走了回来:“若不是必要,现在起就不要出去了,我布置了一点东西。“ “有什么用?” “若有偷袭,会有警示。” “是什么东西?”雁鸣闻言,很感兴趣,“总不会是警报器吧,不是不能带金属吗?我过来的时候身上所有的武器都没了,就剩把师门武器了。” “小伎俩。”青山的介绍言简意赅,他走了进来关上门,“今夜你们二人睡,我睡屋顶,雁鸣,夜里若有人偷袭,你无须妄动,只要看顾一下左颜便可。” “我懂。”雁鸣有些无奈,“风声是不可能放过你的……你真的不告诉我警报是什么样吗,万一你没醒过来怎么办?” “今晚不会了吧,明天就要一起去救那些武林人士了,风声可是岳飞那边的代表,不会这时候自己给自己出幺蛾子吧。”左颜有些不信。 “你不懂风声。”雁鸣摇头,“当初要不是他弄不死我,早八百年我就不在这了,还在墨门里的时候一旦发现同门相残,惩罚是很严重的,我都跟我们门主报备了,如果我死了严查风声……门主也警告过他了,他根本不在乎……他就不想鹤唳心里挂别人。现在我和青山两个人在这,他恐怕这两晚都没睡觉。” “我何止不懂风声,我根本不懂你们,鹤唳难道不应该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变态吗,怎么到了你们这就跟大宝贝似的,人见人爱谁见谁抢,我都要怀疑我的记忆了,我这是看了一堆假资料吧!” “过去二十年把她当宝贝的大概只有风声吧。”雁鸣耸肩,“说实话我也只是,怎么说呢,哎,她当然不接受我的同情,我有时候就是想,如果不是坚持把她带过来,说不定会有不介意她过去的人家收养她……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对吧。后来她亲爹继承了家业,也是个不小的人物,偶尔也有边缘媒体反复炒那件事的冷饭,她的那张照片总会被翻出来,甚至还有人想借这故事拍个电影……“ “所以说我最讨厌那些无良媒体了,这样毁了一个孩子的一生,他们也不怕遭报应!” “没关系反正都死了。”雁鸣语气平淡,“能让你都气成这样,有人能忍到今天?“ 左颜:“……怎么办忽然有点羡慕鹤唳了。” 青山瞥了她一眼。 “啊不不不我相信你肯定也会为她出头的!” “你以为她若想做自己做不了?”青山问。 “……” 雁鸣叹气:“是啊,有人代劳有什么不好,鹤唳可从没不让风声做那些。” “……”左颜捂头坐下,“所以说你们这个圈子我不懂。” “等懂了你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有人来了。”青山忽然道,他站起来,打开门,只见院子外,有个人刚开了院子门往里走。 “是谁?”左颜往外一看,惊了,“怎么是你。” 这坦坦荡荡走进来的,赫然是雨歇,再往后看,没有风声和鹤唳的身影。 “他商量事儿去了,带着鹤唳。”雨歇耸耸肩,“我来你们这拜访一下。” 左颜卡壳了,她强行让自己不往屋里看,雁鸣正摊手摊脚的躺在那一动都不能动:“商,商量什么呢?” “风声不让我问鹤唳,我只好来问你们了。”雨歇一点都不介意暴露自己被风声吃的死死的这一点,她走进屋里,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床前的屏风,轻笑一声,坐了下来,“比如说,你们来做什么,底线在哪里,有什么共赢的办法?” 她倒是问的毫无心理负担。 连雁鸣的呼吸都轻浅了不少,她显然也一直很关注。 只有左颜、青山和鹤唳明白,这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雨歇坐在这问这个问题,在他们听来天真而多余,但其实在对方的想法中,不死不休在目前来讲还只是一种可能而已,没什么,是不能商量的。 左颜定了定神,坐在了雨歇对面,手指击打着桌面,琢磨着怎么在真相里掺假。 她知道墨门人那一套测谎的本事,说起来玄妙无比,其实还就是一套肢体语言的观察术罢了,只要顺着真相的态度做…… “这要视情况而定。”她斟酌着,“当然是有最坏情况的,就是你所谓的底线,而且我个人其实也希望直接抄底……但是,你坐在这里,肯定也是明白,我们这方想抄底,并不是那么容易……所以,或许,确实有商量的余地?” 雨歇保持微笑,她面目柔美,不带恶意的笑起来,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才出现几次,就完全颠覆了左颜心中“反派女”的形象,甚至因为她的求而不得和痴心不悔生出了一点同情之心。 “所以说风声的推断也是正确的,我们在这,影响到未来那些大人物的地位了?”她似乎觉得很有趣,饶有兴致的猜测起来,“哗~满屋子钱没了?小三变别人的了?老婆跟政敌跑了?或者……到嘴的升职取消了?” “好人变坏了,坏人更坏了。”左颜避而不答,言简意赅的总结,“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们就是来解决问题的。” “那显然问题就是我们咯。” “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杀了我们就能一了百了了?”雨歇微微凑近,“我们什么都没做呢,就有那么大影响,那你怎么知道,真正作孽的人,不是你们自己呢?” 左颜心中一凛。 “看你样子就知道是有文化的,麻烦你告诉我,历史,究竟是不是劳动人民创造的?如果是,我们是不是劳动人民?如果不是,那到底谁创造了历史?”雨歇的语气丝毫没有内容那样咄咄逼人,她像是在和闺蜜抱怨情人那般柔柔的,“如果我以前思政学得是正版教材,那么我们,不都是劳动人民吗?你们就能保证,你们对这个历史一点影响都没有吗?哦,对了,呵呵呵!” 雨歇突然轻声笑了起来:“某人是不是没跟你们坦白过,她在乱军从中单枪匹马救出岳飞的光辉事迹啊?我现在怎么想都觉得,如果没有她,岳飞是怎么都不可能活到现在呢,你看,要不你们再往前穿点儿,评估下这到底是不是正版历史哦?” 左颜强忍着没有转头去看屏风后面,心里却在滴血。 岳飞现在活着,这是正版历史。 但如果照雨歇所说,雁鸣其实早就是这历史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了。 没错,这很科学,这、很、科、学!没、毛、病! 她心底里咬牙切齿,抬头故意不看雨歇,而是望向青山。 青山一直抱臂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这边,看到左颜不安的目光,冷声道:“有事说事,不要挑拨离间。” 左颜一怔,对呀,其实雨歇这番话还有另一个作用,就是让雁鸣和他们产生嫌隙,到时候从内部击破,当然好过明火执仗的对干,她真是读书读傻了,居然没反应过来。 “哈,我有没有挑拨离间,我们的雁鸣奥特曼当然最清楚不过了,是吧,雁鸣,我知道你在里面。”雨歇站起来,“好了,大概情况我也知道了,其实就是没得谈是吧?” “你如果不做那些美……” “没得谈。”雁鸣打断了左颜想说的话,“滚吧你。” 雨歇笑眯眯的转身走到门口,青山却拦着没让开,她有些惊讶,抬头笑看他:”好男人可不会在这时候为难女人,杀了我,可连转移风声视线的人都没了,你们更抢不回鹤唳了。“ 青山伸出手,看起来动作奇慢,却微微一晃就绕过了雨歇急速闪避的动作,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极为利落的一扭一转,只听到令人牙酸的一连串嘎嘣声,雨歇一声闷哼被卡在喉咙里。 在左颜那双人类的肉眼看来,青山一只手像魔术师一般在雨歇抬手反抗时迅速的闪避并动作,紧接着雨歇就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可当青山再把她放下时,她却只是苍白着脸喘着粗气,看不出哪里受了伤。 “好手段哈?“雨歇怒极反笑,”你以为我以前没脱臼过吗?“ “是有点松,以后要注意了。”青山平静的接了句。 雨歇强做镇定却有些晃悠的走了出去,房里雁鸣不甘寂寞的补了一句:“傻鸟!你还有脸拿鹤唳做威胁,有胆试试你现在死这,看风声会不会给你报仇!他巴不得你别回去,打扰他和鹤唳二人世界!“ 此时雨歇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她握着院门的手一紧,回头冷笑:“十年,能改变很多东西的。” 说罢,她快步离开了。 雁鸣躺在屏风里嘟哝:“可怜虫,你又不是只努力了十年……” 左颜无暇理会雁鸣和雨歇的勾心斗角,好奇的问青山:“你刚才怎么着她了?” “没什么,就是扭脱了她的关节再接上。”青山很老实的回答,“这样她至少一个月不敢轻举妄动,否则极易再次脱臼。” “……”不放过任何机会杀伤敌军有生力量,总感觉青山比鹤唳坏多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还没开始打援! 没事马上就开打了! 然后就能看见岳飞大大了!恩!岳飞大大! 第109节 ☆、第113章 杀鸡牛刀 深夜, 烟云中的圆月,静峙的开封城……涌动的江湖人。 在盘坳村盘踞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所以没过两天, 等所有人陆陆续续都到齐时, 营救便顺理成章的开始了。 雨歇莫名其妙在青山那儿吃了瘪, 她自觉不能给风声拖后腿, 主动交代了自己被扭脱臼, 关节正松动的事,谁知风声不动声色, 利落的让她留下盯青山, 丝毫没有什么心疼或愤怒的表现。临走时雨歇看他的眼神, 连鹤唳都要流两滴鳄鱼眼泪了。 青山和左颜是绝对不会参加这种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史实的活动的, 鹤唳打定主意什么都不做,被风声半拖半哄的带了去,美其名曰看热闹。 可其实这样的行动, 又哪里热闹的了,这一窝蜂的大半夜出门,终极目标不就是“偷=人”吗。 在森严的城防戒备下, 近百人中,有这个把握悄无声息翻进城内的江湖人并不多,挑挑拣拣也就筛选出五个,趁着夜色各显神通,或是吊索或是铁爪银钩,硬生生自城墙翻了过去。 一入城墙深似海, 外面的人都望眼欲穿。 没一会儿,等候的人群中,一个全身罩在墨绿纱巾中的女子排众而出,盈盈笑道:“应是可以了。” 周围人看到她,知情的不动声色,不知情的纷纷猜测,大多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身份。 “莫不是绿眉?” “她竟然来了!” “方才可有沾她身?” “小心点小心点。” 绿眉全身都裹着绿绸,只露出一双月光流转的长眼,弧度美好的长眉浑然天成,据说是在日光下乌黑的眉毛被周身的衣服映得泛绿,顾才得了这个江湖称号。 她浑然不在乎周围人忌讳的态度,抬手看了看,她手腕上赫然盘着一条小蛇,在月色下鳞片也是漆黑泛绿,两只黄色的眼珠很是渗人,它朝绿眉吐了吐信子,优雅的盘入她的手臂,再出现时,已经顺着她的脖子,蜿蜒到她的额头。 她周围顿时成了真空地带。 “待我家墨儿闻见血腥,那守城的金狗必死了五人以上,这时候若里面的英雄开得城门,进去就万无一失了。”绿眉逗弄着自家小蛇,声音轻浅。 “有劳绿眉姑娘。”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已经被风声接手,在场他在江湖中资历虽然最浅,但是却只有他和雨歇是有官方背景,他很客气的道了谢,顺便毫不客气的继续指挥,“姑娘可否尽全力驱动蛊虫,尽可能多的骚扰到敌方……若是能直接造成伤害甚至迫得他们停下就再好不过了。” “尽全力自然是可以的。”绿眉道,“那么答应我的事……” “自然决不食言。” 绿眉笑了一声,她挠了挠自己头上的小蛇,从腰间的小主篮里拿出一些药草和香料,又是烟熏又是磨粉的筹备起来。 小蛇在她沾了药物的手上欢快的游动,她的眼神柔和的像看自家孩子,情景很是让人毛骨悚然。 鹤唳一直在一旁看着,见状心里直痒痒,她刚获得自由那段时间什么都新鲜,也养过蟾蜍蜘蛛小蛇,最后都不了了之,此时看绿眉耍蛇耍得那么棒,眼睛都亮了,巴巴的看着。绿眉察觉到了,朝她眨眼一笑,配合着那妖冶的吐着信子的蛇,差点把鹤唳电晕过去。 又是个女神啊! 要是雨歇在场,估计又要白眼翻上天了。 “诶你答应了她什么呀?”鹤唳很想知道新晋女神还有什么所求的。 “她男朋友也关在里面。”风声自然的摸摸她的脸。 “然后呢?” “救出来后,把人交给她……偷偷的。” “偷偷的?” “是啊,她要把她男朋友偷偷带走,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 “为什么?” “他要和一个世家小姐成亲。”低柔的声音传到耳边,绿眉竟然亲自介绍起来,“当初说得好好的,随我回去见我阿爹阿娘,结果人家人都没来,一封信就把他骗回去了,说对不起人家要回去娶人家,你说,这怎么可以呀,他这样,就对得起我了?” “这么说,从时间线上讲,你才是第三者啊。”鹤唳很认真的分析。 “……” “但是,这个男人真坏啊,那边不了结干净,还来你这骗感情,应该抓回来阉掉!” “那可不成。”绿眉从方才的诧异中回过神,轻笑,“阉了,姐姐我可怎么享受呀,毕竟他□□,还是挺扛用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鹤唳报以狂笑,她蛇一样缠上了绿眉的手臂,很是亲近,“虽然说我比你大,但我真要喊你声姐姐啦哈哈哈哈!” 绿眉方才还有些幽怨的眸子此时也露出一抹笑来,下意识的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却发现这个“妹妹”果真比自己高不少,便望向风声,眼神示意了一下鹤唳。 风声笑着点点头。 谁知绿眉却没什么祝福的意思,而是垂眸摇了摇头,探手从额头上把蛇抓下来看了看,道:“可以了。” 一声令下,近百个侠客顺着城外的高草往前急奔,沿途躲过城外的巡逻兵,躲不过的就地解决,等到了南门时,门正好打开,里面守城的士兵躺了一地。 “大概一炷□□夫会再过来一队,如果有三队没有回音,那肯定就要被发现了。”已经在里面的黑衣侠客一边带人往开封府跑,一边道。 “绿眉的药粉布置了吗?”风声问。 “都洒了,街口,角落……”黑衣侠客有些犹豫,“敢问,那究竟是作何用?” 他话音刚落,只听后面一阵骚动,回头一看,随着侠客们进来的,不仅有人,还有大片的、成群结队的蛇虫,它们似乎是自郊外而来,可能跟随了侠客们一路,此时一窝蜂进了城,直奔那些他们事先洒了药粉的地方。 门边绿眉仿佛是检阅部队的将军一般亭亭的站着,手举着一个熏炉,炉中青烟袅袅升起弥漫进空气中。 成百上千的蛇虫一起蠕动,那场面任谁都头皮发麻,所有人下意识的踮起脚,僵硬着脸看着脚下群蛇悉悉索索旁若无人的过去,在前方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横冲直撞,光视觉效果就抵得过千军万马。 “别招它们哦。”绿眉笑吟吟的,她声音有些虚弱,但不减兴奋,“这些大多数都是有毒的,没毒的可受不了我药粉的吸引。” 于是所有人恨不得当场飞起来,连往前奔跑的兴致都没了,纷纷礼貌的等众地行神“过马路”。 转眼地上又一片干净,只是隐约能看到远处街口一坨坨横着的生物在药粉所在的地方欢快的蠕动。所有人心有余悸的继续前行,一路飞檐走壁攀墙上梁,躲过众多巡逻队,直接自后院进了开封府府衙。 先头部队刚进后院就沉默了,地牢门口小小的一方天地,竟然站满看金兵。 持戟挎刀,严阵以待。 “有人泄露消息了?”还在外面当人梯的人得知情况,惊讶道。 “不,是有人打草惊蛇了。”风声说着,看了一眼鹤唳,“多亏你那个相公呢。” “你不是要炸死他吗,怎么还没炸死啊。”鹤唳反唇相讥。 “你是在催我?这么绝情?” “你非得两条腿都断过才知道什么是真·绝情吧!” “你今天胆子很大。”风声忽然道,“是想好怎么摆脱我了?” “冤枉啊,哪里舍得啊!”鹤唳嘻嘻笑,过来抱他手臂,“再说,就算我真要做什么,你也舍不得把我怎么样的啦。” “说的也对,毕竟我说了那么多年敢抛弃我就打断你的腿锁起来,最后不也什么都没做吗。” 两人挂着一样的笑容对视一眼,又都转开了脸。 鹤唳望着下方的金兵眼神专注却冷漠,风声到底没撑住,还是回头看她,眼神平静,甚至带着点难过。 “弟兄们,上了,该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他一边看着鹤唳,一边开始下令,“这点金兵,还是不在话下的。” “是啊!”叶斯一直跟在后面,长刀一挥,看看后面,“刀阵!” “好!”叶家武馆是本次行动的主力,大师兄之死显然对他们刺激不小,现在终于到了出手的这一步,一个个激动的眼睛通红,当下一排结阵跳入院子,由一个高壮的汉子带队,排成一个三角阵型,直接杀入了人群。 在他们身后,长短兵器各出奇招,第一波袭击所有人都卯足了劲,转眼就带走院中第一波人头,可金兵本就严阵以待,反应极快,被袭击后只是乱了一下,转头就开始了反击,拔出弯刀二话不说就是一顿砍削。 出乎侠士们的意料,金兵竟然直接扛住了他们的攻击,甚至相互配合着直接砍倒了好几个人! 相比己方的激动充血,敌方简直平静的像是演练了许多遍,他们冷静到近乎残酷,甚至眼神中还有点嘲讽,他们的弯刀配合着盾,并没有一味的迎击来敌,而是在人群中一个喝令声下且战且退,转眼就往衙门前院退了不少,牢门就在侠客们身后,他们本意并没有杀光金兵的意思,自然不会特意追上去,反而更想抓紧时间把自己人救出来,可这时候,带点脑子的都知道事情不对了,各个都有些愣神。 也有自家兄弟被砍倒悲痛难抑的,这时候双方的实战经验差距完全体现了出来,金兵每一刀都往致命处,可侠客们大概点到为止习惯了,竟然没对金兵产生多少伤害,只能看着躺在地上抽搐挣扎的同胞咬牙切齿。 “撤!”风声当即下了决定,敌方肯定还有后招,再多留一会儿都是傻。 “可我们都到这了!”果然有人不赞同。 此时,外面忽然响起幽幽的笛声,声音轻缓却刺耳,激荡着众人的耳膜。 绿眉发信号了,被她引到各个路口的“宝贝们”受到了攻击,这意味着金兵的援军到了。 这么快,定然是埋伏在不远处! 已经无暇去思考有没有内应了,能完好的出去已经是奢望,风声冷眼往后一看,发现已经有人急不可耐的冲进地牢。 他们不见得是不知道现下什么情况,但定然是不甘心就此离开,想抓紧分秒去救自己人,可此时,却是连分秒都没有了。 “弓箭手!”耳边,鹤唳的提醒也响了起来,“啊,被坑了诶!” 她话音刚落,一排弓箭手出现在门口,在之前那些刀盾兵的护卫后面张弓搭箭,对着院子里的一群瓮中之鳖。 绿眉的笛声也越来越急,在高亢之时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此时已经有动作快的侠士背着几个人跑了出来,见此情景也纷纷呆滞,表情一派空茫,六神无主。 “说了让你们走!还一定要回去救人!这下好了吧!开心了吧!”叶斯虽然少年热血,但也很看得清情势,当时也是第一个响应风声撤退命令的,奈何周围的兄弟却坚持要救人,就迟疑那么一下的功夫,就被困在了这儿,忍不住怒声抱怨。 “别说了。”风声道,“就算当时离开,恐怕也是出不去的……这个局早就设好了,甚至不需要内奸。” 他说得没错,此时高大的男人从对面自金兵中走出,他高大壮硕,面目凶悍,典型的金国人长相,看着就满是金属杀伐之气,却一身便衣,双手背在身后,仿佛闲庭信步。 “在下,恭候多时了。”他用不是很标准的汉话道,“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兀术。”风声整个人绷紧了。 兀术!金国战神! 这个全名完颜宗弼的金国皇子,在这个时代就是一个名符其实的神话,他骁勇善战,几乎百战百胜,甚至于被称为宋朝名将的试金石。 没和兀术正面刚过的将领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名将。 这样一个在战术上一个打宋朝十个,在战略上只有岳飞等寥寥名将能抗衡……几乎一己之力把宋朝逼成南宋的男人。 他亲自出马对付一群只有“匹夫之勇”的“乌合之众”,实在是太看得起他们了。 ……恐怕岳飞本人在此也无济于事。 “快走。”风声忽然压低声音,“你那位相公就在外面吧,让他接你,快走!” 鹤唳挑眉看看他,她的链子已经正对着屋檐,一旦攀上去,如果就她一人,逃出生天并不困难。 可她忽然不想走了,只因风声下一句话。 “放过雨歇,我们就两清了。” 第110节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职业生涯遭受重大考验嘤嘤嘤 这两天都在折腾工作上的事 艾玛 我就是想赚点吃饭钱,那么麻烦嘤嘤嘤 ☆、第114章 放过风声 两人这一次对视长达五秒。 最后鹤唳什么都没说, 她用行动表达了态度。 她把风声往后拉了拉,在众目睽睽之下依依不舍的抱住了他, 顺便把一支迷你针管扎进了他的后背。 这个机会她等了很久, 风声和雨歇已经在宋朝官方挂了号, 她在任何情况下杀掉他们都有可能陷己方于不义, 唯独让他们死在金兵手中, 才能理所当然, 所以不能直接下毒,唯独用起效快消解也快的麻药, 即使之后风声的尸体“有幸”被尸检, 这个时代的仵作也绝对看不出风声后面的“力竭而死”是因为内部谋害。 风声一震, 这一点痛当然不会让他有这么大反应, 甚至让他的眼中都透出了极为悲哀的痛楚。他死死的抱住怀里的人,喉中发出了细微的哼声,像痛的, 但更像哽咽。 “我说你会变的。”鹤唳在他的耳边吐气,轻柔带笑,“可你偏拖着我不放, 你不能怪我。” 注射完药剂,她手一掰,合成的可消解针头就这么断在风声体内。 “安心死在这吧,就算不死,你也一无所有了。”她又靠近了一点,用和风声不相上下的力气搂住了他的脖子, 从牙缝中挤出她的报复,“她必须死。” 风声苦笑一声,低哑道:“谢谢你,放过我。” 鹤唳一窒。 两人自童年起朝夕相对十年,就算最初被猪油蒙了眼,可对彼此的了解已经到了彻骨的地步。 风声不放过鹤唳,鹤唳又何尝放过风声。 当她意识到风声对自己的感情,和绝不放手的态度时。她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利用他,以及适时的把控他。 就像方才鹤唳一瞬间的迟疑,她差点就脱口问出:“所以你最后还是变心了?”这样的问题。 这对一直死心塌地的风声来说是莫大的刺激和侮辱,之后即使知道这是鹤唳为了抓住他的策略,可他还是会忍不住再一次表明衷心并坚定的继续无节操的用生命维护她。 即使在分开后,被窥视、掌控和清空周边的人是鹤唳,为什么最后主动到宋朝选择永不相见的却是风声,这个问题似乎没有人认真思考过。 鹤唳还能泰然继续着自己的生活,就当手里握着一把刀,她不躲不藏,却也不主动出击,她愉快的在阳光下撒自己的欢,却是在暗处的风声和雨歇,率先受不了了。 这一场持久战的赢家是谁,已经昭然若揭。 显然,风声方才也知道鹤唳如果说出那句话,他会再次把雨歇扔到脑后。他期待却又害怕鹤唳再次朝自己的心伸出魔爪,然后失望又庆幸的发现,鹤唳没有。 她还是决定一刀两断,放过了他。 鹤唳还能玩,但她已经玩腻了。 药效还没发作,风声却已经累得说不出话。 “能走的快走!”旁边的叶斯低声对周围道,他看着面前相拥的两人,已经没有心情去猜他们这群墨门人错综复杂的关系,只当两人在诀别,被激愤和悲壮感动的眼眶通红,“走不了的就拖住那群金狗,我们不能全陷在这!” 大敌当前,即使希望渺茫,所有人还是被激起了满腔的血性,虽然没有直接应和,但也推推搡搡的挪动着,有人往前站,有人被往后挤。 被挤到后面的都是大家认为轻功过人可以逃回去的,但这些人并不是个个想走或是有这个自信,于是推搡间不乏斥责和拒绝,但到底还是有人被成功委以重任,红着眼眶准备起来。 鹤唳被叶斯拉开。 叶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知是鹤唳不肯放还是风声不肯放,最后他还是觉得风声既然让鹤唳走,那不可能抓着不放,于是对鹤唳道:“你放手吧!你逃出去,才能回来救他啊!” 鹤唳:…… 身上的热度一离开,风声忽然清明起来,他深深的看着鹤唳,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用刻意压低的,周围人却都听得到的声音叮嘱道:“炸毁城墙的计划,一定要完成!岳将军能不能回来就在此一举了。” 炸毁城墙?还有这样的计划! 侠士们眼睛都亮了,看向被委以重任的鹤唳的目光都璀璨发亮,更加热情的把她护到后面,打定主意拼死也要让她离开。 鹤唳一句脏话憋在胸腔难以抒发。 临死还给自己下那么大一个套子,城墙是绝对不能炸的,岳飞也绝对不可能回来,这下所有侠士们都指望着自己这么做,她总不能把一起逃回去的人都干掉! 鹤唳扯着嘴角笑了笑,一副紧张到说不出话的样子沉默的退到后面,心里懊悔干脆当场干死风声然后遁走,让青山他们来善后算了,可现在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她又看了风声一眼,眼神怎么都温暖不起来,她手中吊索一拨,也不管其他人怎么走,直接凌空飞走。 “射下来!”不用兀术出手,自有军官指着鹤唳下令,漫天的箭雨立刻扑了过去。 “当老子瞎的啊!”不知谁一声怒吼,无力出去的侠客们都跳了起来,两个壮士挥舞着铁鞭跳了出来,一顿挥舞,硬生生挑下了最前面的一轮箭雨,其他人冲到他们身前护住前方,刀枪棍棒各显神通,挡下第一波攻击后,还是有人中箭倒下。 “师兄!” “三师弟!” 怒喝声不断响起,剩下几个轻功见长的人也忍着眼泪翻墙出去,刚落地就被埋伏在下面的刀斧手迎面砍中,墙内喝声未落,外面惨呼又起,场面堪称可怕。 “外面也有埋伏!” “金狗!你们赶尽杀绝,有你们遭报应的一天!” 风声站在人群中,他已经感受到药效的蔓延,呼吸也逐渐粗重,他凝神听着外头,心脏一紧一缩,又怕听到鹤唳的声音,却又暗暗期待着。 他一直知道鹤唳乖乖的等在身边是在酝酿着什么,但并不知道鹤唳到底是想做什么,却也知道自己和她之间必有不死不休的局面,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敢在这个时候对自己下手,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了,杀了他并不是最终任务,她还需要在宋朝混下去,那必然不敢当众杀掉“抗金将领”。 失策,却也是意料中。 这样的场景他已经自梦中刻骨铭心,就连雨歇都知道,如果哪天鹤唳还能乖乖的投入他的怀抱,那必然是已经背上了死神的镰刀。 他清楚,他都清楚,可是看到鹤唳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 怎么能忍住呢,他放在心间上,忘我的疼宠了一辈子的人。 最终,直到连外面的声响都停止,又听到金兵隐约几声模糊的“追”后,他还是苦笑着垂下了肩,抬头望向前面。 兀术拨开了面前的弓箭手,站在一个盾兵后面,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 “哐!”一柄长刀挡在面前,叶斯竟然也没有出去,少年人身高还没长成,比风声都矮大半个头,怒喝的声音犹带着清亮,“要伤我同胞,需过我这一关!” “对!”话落,侠士们一层层护了上去,仿佛争先恐后。 风声抬抬手,想拨开面前的人,可终究无力,垂落下手,只听外面兀术道:“各位都是大宋的英雄好汉,本王佩服,如今你们身陷此地,即使心存死志,本王亦不忍动手,可要放过你们,又委实做不到,不如你们投效了本王,待打下那大好江山,荣华富贵岂不是唾手可得。” “呸!”所有人眼神决绝。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将你们关押起来了。”兀术一脸无奈,却见旁边一个便衣男子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兀术一挑眉,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拂袖离开。 那个尖嘴猴腮的男子朝着兀术的背影恭敬的一礼,站到前面,扬声道:“各位大宋的壮士,我们大金没有那么多地方给你们住,也没有那么多粮食给你们吃,否则你们打着抗金的名义一**过来,我们一个不杀照单全收,岂不是在帮大宋养臣民,到时候万一一着不慎让人救了回去,不就是放虎归山么?” “哈!那你待如何?!” “既不能为我所用,那自然也不能留给大宋了!弓箭手!”这人退后几步,盾兵重新护住,弓箭手再次排阵,张弓搭箭。 “他们要射箭!”前排的人怒吼。 叶斯握紧了刀,又是胆寒又是气血翻腾,正想凭着一腔热血冲上去,忽然袖子被人拉住,风声已经有些腿软,他强撑道:“躲进地牢!” 这一句话点亮了希望之火,原本地牢里留的官兵就不多,早就被清理干净,就在他们身后,此时只要有一个人逃出去,就有可能再叫来援兵救他们,远好过今日就被人屠尽。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冲进地牢最后一搏! 于是金兵眼见着面前的宋人忽然开始大幅度后退,立刻追着射箭,被严阵以待的武人纷纷击落。 “刀斧手!上!别让他们躲进去!”那男人连忙下令。 可侠客们的动作也是很利落的,转眼就撤进了地牢,哐的一下关上了大门。 “濮察军师!”刀斧手问,“要不要末将去拿攻城的家伙来?” “不用了。”濮察冷哼一声,“困着吧,没水没粮,真是愚蠢之极!” “他们又有人来救怎么办?已经死了那么多弟兄!” “来多少,杀多少。”濮察的眼中满是凶光,“你放心,这群宋贼,一个都活不了!” 而另一头,刚从开封府衙跳出去的鹤唳,转头就跌入了青山的怀抱。 他的脚下踩着几个金兵的刀斧手的尸体,身上干干净净的,墨发一如既往的在身后扎成长长一束,在接到她时晃了个笔画般的弧度。 “你怎么过来啦!不是让你盯着雨歇吗?”鹤唳还没落地,就被青山带离几步,躲过几个金兵的攻击,往远处狂奔。 随后跳出墙的人继续遇袭,却不是他们管得动的事了。 “她也过来了。”青山继续扛着她跑,“幸好。” “好什么?那她人呢?!风声还没死呢!她要过去把人救了怎么办!” “风声麻醉了?” “恩!” “雨歇亦有损伤。” “那又怎么样,这么点小事,能阻碍多少啊!” “东南!”青山忽然报了个方位,一边把鹤唳放下,她立刻站定与青山背靠背,双手扯紧银链凝神对着东南方,两人的刀光和链影在月光下快速交错,硬是夜色中精准的击落暗箭若干,可也有遗漏的自二人两边擦过。 青山转头看了两眼鹤唳,确认方才的流矢没有伤到她,便继续往前奔跑,道:“对方有备而来,你与我尚不一定能突破这重围,更何况他们。” “那万一呢?一个不亲眼看着算了,两个都不亲眼看着?” “他们跑不了的。” “啊啊啊啊!”鹤唳猛地用小拳拳捶打青山的肩膀,“我不要再来第二次啊!我也是人啊!再让他乖乖的让我扎一针,我也会疯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诶呀好纠结 鹤唳真的不是好东西嘿虽然不是白莲但也不是很清高啥啥 ☆、第115章 雁鸣请求 摆脱了金兵的围追堵截, 两人好不容易跑到了城外安全的地方,相互一望, 都灰头土脸, 狼狈不堪。 青山抓住鹤唳的肩膀, 想看一下她手臂上那点擦伤, 被鹤唳挣扎闪开, 她还是气不顺, 想埋怨什么,又说不出来。 “我去找的时候, 她已经藏起来了。”青山确认她没事, 便继续往前走, 头也不回, “我循着踪迹,才确定她来了开封,本想追上她在无人处杀了, 但却看到了城内的伏兵。” “任务要紧还是我要紧?!”鹤唳怒喝。 第111节 青山莫名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一下:“任务不成大不了换个国君效忠,你死了上哪找去?” “什么换个国……哦, 对哦。”鹤唳捂头,“你以为你还有七个国家可以跳槽啊?渣渣,没节操!我可是个有职业操守的刺客!” “恩,有操守的刺客。”青山笑着重复,“放心,定不让你有辱使命, 。” 鹤唳哀叹一声,只觉得这个任务做得烧心挠肺,一夜惊魂也累得可以,两人马不停蹄回到了盘坳村,左颜在那等的嘴上都快起燎泡了。 待到鹤唳把前后一说,她直接就把嘴唇咬出血了:“什么?一个都没确定?那怎么整?没死怎么办?这下我们变成我在明敌在暗了!” “怪我咯!”鹤唳没好气,指着青山,“他说他负责,你问他吧打算怎么办……我还要演戏呢!” “演什么?” “我可是前方上派来送信的,肯定要跌跌撞撞火急火燎的向大部队报告说前方失陷啊,难道就这么走了?那我们何苦非得把风声弄到敌军手里弄死?” “哦哦对对我都糊涂了你快去!” 鹤唳于是在周身四面划了几刀,又挑选几个不重要的地方划深点,撕了身上的布裹了,等血渗出来的时候又用沾血的手抓乱了头发,脸上一顿乱抹,凄惨的仿佛从十万大军里杀出来的信使,哽咽着冲了出去。 这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她还哼着歌儿仿佛是在纹身,做完后又立马苦巴巴的往外蹒跚,把左颜惊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一直耳闻但是……这个专业程度不做演员可惜了!” 虽然半懂不懂,但青山还是听出了左颜的意思,他瞥了她一眼:“此等伪装唯一的难处就是自伤,忍痛又有何专业可言。” 左颜讪讪的不做声了。 “你想太多啦。”屏风后面,养伤的雁鸣忽然插嘴,“这是日常啦,我们要是不皮糙肉厚,怎么干这种粗活……对了,青山,那边情况怎么样?” “有大部分被困,应是有几个逃出来了,兀术亲自指挥,再救应该是难了。” “连叶斯也被困在那?”这一去只有叶斯跟着,也是左颜唯一认识的人了,她不经大惊,“他可是叶氏的嫡传,叶家不可能坐视不管吧,那到时候说不定……”她卡壳了,不知道下一句该表达什么 ,一来希望有人去救,却又不希望有人去救,救出风声来可怎么办,但如果不救,那么可爱的小少侠死在里面也太痛心了。 太纠结了!好想撒手不管啊! 话音刚落,远处就听到一阵骚乱,不大的村庄鸡飞狗跳,就听见有人又哭又叫着往外冲。 这次前去的江湖人不乏侠侣,男的被困了,女的自然要天崩地裂,有两个女侠相互扶持着仗剑往外冲,其他人拦也拦不住,不拦也不行,跟在那苦劝,路过左颜他们居住的院子附近时,混在其中的鹤唳拐了个弯就进了院子,擦汗吐气,后怕不已:“哎呀呀,差点又要被卷过去了,真是怎么说都不听呢,讨厌。” “鹤唳!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鹤唳很崩溃:“什么情况,你说什么情况咯,风声是困在那边了,但是雨歇貌似去救了,所以两个死没死都不知道!最可怕的是,风声临死还要给我下个套,他让我去炸城墙!周围人都听到了!我总不能把那些一样逃回来的人也干掉吧,只能老实点自己交代了,现在他们寄希望于我炸掉开封让他们救人还帮岳飞守城!他们怎么想得那么美啊!怎么不上天啊!和太阳肩并肩去呀!火药算个屁啊,我还会做火箭弹呐,我还抢过核武器呐!□□一分钟内可控啊,土地雷六十公斤以上才炸啊,小意思啊!” “嘘嘘嘘轻点!他们真让你去做可怎么办呀!”左颜也快崩溃了,“怎么办我真的觉得我学了假历史,肯定没这事儿的!开封肯定没被炸过!推掉,必须推掉!” 鹤唳已经冲进房间去了,一把抱住雁鸣:“哎呀呀呀呀呀!亲你呀~么么么么哒!” 雁鸣一脸受不了,推她的脸:“走开走开!” “你真好,私人店铺还给我接活诶!我都看到了!嘤嘤嘤雁鸣我好喜欢你哦,嫁给我吧!我们回去了去荷兰结婚吧!” 刚拐过屏风的左颜闻言一顿,笑容收了一下。 “烦啦谁要跟你结婚啊!”雁鸣笑着推搡,“你压到我腿了!” “哦,是吗?”鹤唳一边问一边一屁股坐下去,只听卡擦一声。 “……” “你故意的。”雁鸣面无表情。 “哎呀不要说出来嘛。”鹤唳还是凑上去蹭蹭她的脸,“藏在心里我们还是好朋友。” “你也要杀我?”雁鸣竟然笑了起来,“所以说在你们之前穿越的人果然不管做没做什么都得死?” “原则上,是的。”鹤唳轻描淡写,“但你不在目标名单中呀,你可是咱墨门和他们的联络人,比我还纯种的公务员,谁敢对你动刀子,是吧,左颜。” “唔……嗯……”左颜一句可是就卡在喉咙里,她怎么也想不出让雁鸣留下来的理由,但更想不出让她回去的办法,她盯着鹤唳的后脑勺,很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显然雁鸣对鹤唳的了解要深得多,她当场就信了,定定的看着鹤唳:“那么,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你们现在都不肯告诉我是怎么回去的,说明办法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吧。” “我有个目前来讲唯一的,成功率百分之五十的方法。”鹤唳竟然真的有,她缓慢道,“但是我不会告诉你,因为如果成功,我就可以带你回去,但如果不成功……我就得听上司的安排了。”鹤唳朝左颜努努下巴。 “所以你想在这期间押着我不让我动弹吗?”雁鸣冷笑,“你以为这样困得住我?” “哇呀呀呀!”鹤唳抓狂挠头,“你就不能别给我添乱吗?!你说你腿好了想干嘛?我好不容易找到个保你的理由!是队友这时候就应该乖乖听话啊!” 雁鸣面无表情的转头:“走开,我不是你队友。” 鹤唳扑上去:“不是队友!那你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雁鸣沉默了一下,咬牙问:“你就,真的不能,炸了城墙,让岳,岳飞驻扎回来?” “……”面面相觑。 左颜的眼神一下冷了,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变得太快,只能有点仓皇的转过身去。只听屏风里鹤唳干脆利落的:“不行。” “我理解你们想维护历史……” “不是我想维护,反正不行。”鹤唳后脑靠着双手,吊儿郎当的坐在床沿上。 “为什么?” “哎呀,解释这种东西多烦啊!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啊,雁鸣我记得你以前文科不怎么样,历史学得一般般呀,怎么突然这么心怀家国天下了?” “我看到对的事情,想做,有错吗?” “你觉得对的就是对的了?”鹤唳嗤笑一声,“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了吗?” 雁鸣沉默,她短促的点点头:“你出去吧,我需要静一静。” “别呀,我最怕静静了,谁知道你静出个什么幺蛾子来,你就说吧,你是不是真的想帮岳飞,为什么,想帮到什么程度?”鹤唳步步紧逼,“听说你进这大牢也是为了岳飞,你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她的语调丝毫不像调侃,反而充满了属于反派女的狰狞和逼迫,甚至笑容都嘲讽无比:“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救国救民的刺客吧,雁鸣,咱们这种做脏活的,最怕有情怀了,你放过岳飞吧,他会被你拖累死的!” “你神经病啊!”雁鸣目瞪口呆的听了一会儿,发现鹤唳说这些居然是认真的而且异常激动后,忍不住高声呵斥起来,“谁他妈爱上他了啊!你有毛病啊!怎么被你想出来的啊!你知道岳飞长啥样啊你就这么空口白话说出来了!” 鹤唳刷的平静了,仿佛刚才那个咆哮的女人不是她,她用轻快的、八卦的语气问:“岳飞长得很丑吗?” 雁鸣的情绪顿时也被带没了,支吾道:“哦,不好说,这个……反正……” “好吧好吧反正肯定没我家青山帅。”鹤唳打着呵欠转身,拍了拍青山的胸,又朝左颜示意了一下,三人走到外面开始商量正事,“炸开封的事……我想来想去只有用苦肉计了,躺床上他们总不会逼我去了吧。” “可他们可以找青山啊。”左颜道。 “但是青山又不……对哦,对他们来说,我们师出同门,都会用火药!”鹤唳鄙夷的看着青山,“啧啧,古代人。” 青山温柔的掏出了他从不离身的黑刃:“割哪?” “还割呢,总不能我们俩都躺床上装伤吧,算了算了,我去还不成。” “无妨,我去。”青山利落的拿酒倒布上,“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青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左颜,诚恳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猜,不外乎就是把友军带进敌军的包围圈这样的事咯。”鹤唳闲散的拆自家人的台,果然左颜表情一抽,又纠结成一朵菊花。 “我们反派的那么厉害,会不会遭天谴啊。”她无计可施,只能这么感叹。 “可有他法?”青山依旧诚恳的请教,“若无,我便去了。”顿了顿,他貌似安慰左颜道,“若是把控得当,不一定会全军覆没,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我必不会残害忠良的。” “我信你啊……”左颜无力,她看了看鹤唳,“可我总觉得你还有别的办法。” “太麻烦了我不做。” “果然有!”左颜就差扑上去掐鹤唳脖子,“说!” “求我。” “求你!” “这个事情在合同条款外啊。” “我做那么多年研究,其实没攒几个钱……”左颜想也不想,“如果你连那点都看得上,给你就给你了!” 只要老爹回来就好,她心里暗想。 “嗯……”鹤唳一脸苦恼,“其实,就让他们去炸吧,至于炸不炸得掉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是吧?” “所以……” 鹤唳卷起袖子,一脸无奈:“调配火药,我和风声他们好歹也是一本教材出来的,火药可以加强,也可以减弱嘛!你说,要什么声光特效,窜天猴,还是冲天炮?”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言情怎么了?!怎么了! 明明写得那么好!那么缠绵悱恻!那么淘心挠肺!那么激情四射!那么…… 不写就不写嘛……真是的,那本文没cp啦! ☆、第116章 疯狂计划 鹤唳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去给炸弹做手脚, 她怕人家急着让她去炸城墙,晚上又任劳任怨的溜进了风声他们住的地方, 自柴房中搬了一坛子火药到自己那儿, 倒出火药检查。 此时药物都已经混成了一坨, 完全看不出有哪些成分, 左颜在一旁战战噤噤的, 烛火把得死严:“现在碰到火还会炸吗?” “会啊, ”鹤唳细细查看着,“但是我需要火, 你递近点儿, 没事的。” “你要做什么?” “看看能不能逆推一下配方, 估计威力, 再决定……” 鹤唳这一看就是大半夜,左颜在旁边盯得眼睛发酸,她甚至不放心让青山来拿烛火, 因为实在是无暇和他解释炸药的威力问题。 雁鸣自然是指望不上了,她巴不得炸药威力越大越好。 “呼!妥了!”鹤唳终于有了结果的样子,她呼了口气, “威力不小啊,好凶的配比。” “那怎么办?” “我需要一点原料……”鹤唳左右看着,“就地取材就行,你们等等。” “有多少罐子要调?”左颜问。 “四十二个。” “那你做了东西再去放罐子里需要多久?” “首先我得做得出来,然后我们再考虑放罐子的问题好伐。” “所以,既然是火药, 为什么不往罐子里倒水?”左颜一脸天真,“弄潮了不就炸不了了?” “哗啦!”取而代之的,是鹤唳脱手砸了罐子的声音,“你说什么?!” 第112节 “哦,不行吗?对不起我就随便说说。” “你说什么!”鹤唳扑上去狂摇她的肩膀,“你怎么不早说!你早说那些炸药早就废啦!” “放放放放放手!”左颜感到天旋地转,她感到哭笑不得,“你现在去做不就行了吗,又不迟,我的天!” “我现在觉得很没面子啊!我拼死拼活的!我废寝忘食的!我殚精竭虑的!我我我……”鹤唳几乎要哭出来,“好亏啊,一晚上美容觉没了。” “好吧,对不起,对不起嘛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好了吧!所以说你现在打算怎么样啦。” 鹤唳气很不顺,她努力了一晚不如文科生一句话,心里的痛苦可想而知,可时间又确实不允许她再蹉跎下去,只能气鼓鼓的往外走,打算趁天还没亮直接去柴房泼水。 见她拿了水袋,一直围观的青山自感有了用武之地,跟了两步,却被鹤唳喝住:“你别去!” “只是泼水而已。”青山居然有些委屈,“这个我还是可以的。” “不行,你们现在都是清白的,如果我一个人做手脚被发现,还可以把事情全推到我头上来,懂吗?咱们可不能一窝蜂的全成为全民公敌,到时候谁去跟岳飞混,我们任务怎么办,历史怎么办,未来的全人类怎么办,你怎么这么蠢呐!智商不合怎么谈恋爱啊?!” 青山是绝对不会尝试和鹤唳进行口头对阵的,他就差举起双手了,干脆利落的退了一步。 鹤唳哼一声,傲娇的甩着小辫儿出去了。 四十多个火药罐,要拆开又密封其实也是个挺费事的事,幸好鹤唳当时也说过自己要好好休息养伤一下,这一天没人来找她,倒是听说有人去柴房数火药罐子了,却没听说抓到鹤唳,显然是躲过了这一劫。 下午的时候,鹤唳憔悴的回来了,她全身脏的不成人样,满是灰尘和柴屑以及黑色的火药,她也无力处理,直接脱光了扑上床就睡。 虽然一言不发,但左颜和她的几位前辈一样莫名的就get了对鹤唳职业操守的信任,既然她回来了那必是完成了要做的事,便任劳任怨的收起了她的衣物,将她从不离身的装备袋放在了她枕头边,出去把衣服洗了。 青山一得知有人要去搜柴房就出去了,至今没有回来,应该是在其他各处探听消息,傍晚鹤唳醒来吃饭时他也回来了,看着大快朵颐的鹤唳,欲言又止。 “听到什么消息了?”鹤唳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 “叶家的探子方才快马来报……昨夜金兵已处决所有在押的宋人。” “……噗!”一口饭喷出,鹤唳疯狂的咳嗽起来。 “之前,风声带来的亲卫已经将侠士们被围困的消息传回朝廷,朝廷的回信是,莫须有。” “什么?!莫须有?!”这下是左颜炸了,“回信的是秦桧的人吗?” 青山有些惊讶:“确是宰相秦桧的印信。” “我去,这大爷这辈子对自己人只有这么几句官方词汇吗!跟谁都是莫须有!”左颜惊了,“所以说,官方明确表示不负责了?那……”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鹤唳,“城墙还炸不炸?” “炸炸炸,炸个屁啊还!”鹤唳扔下碗,泪奔而去。 接连一天一夜的两次努力全都白费,就简直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鹤唳再坚强的心脏都忍不住嘤嘤嘤起来。 岳飞失势,连向他求助的信最后都转交了秦桧,可见风声已经是岳飞能够派来的最强力量,江湖人的行动再无任何后援,要救援的目标也都已死尽,这一次热血澎湃的行动竟然是这样的收场,所有人都没想到,但却又在情理之中。 一时之间,整个盘坳村里低压盘绕,悲情四溢,满是绝望和痛苦的气息。 也没谁提让鹤唳去炸城墙了,更没人提什么救援了,被祖国抛弃的痛苦甚至远胜过失去亲人,一时间江湖人个个心灰意冷,作鸟兽散,转眼盘坳村就空了。 当然也有不相信的人,胡乱抹着眼泪,仗剑往开封城去了。 青山于是混在那群人中去探查了一下,自然毫无所获,原本可以探查师门武器的师门虫自从风声和雨歇出现后就再没动静过,显然他们早就警觉此道藏起了武器,现在更是无从寻找。近年来城内外几经战乱,新旧坟无数,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让鹤唳和左颜很是焦虑,不确定风声和雨歇死没死是一回事,如果他们没死那么另当别论;如果死了,那么岳飞的命运是谁改的? 两人忍不住往雁鸣的卧房望去。 “她真的有可能。”左颜忍不住说了隐忧,“你看,她也对岳飞很上心。” “我能看不出吗。”鹤唳翻白眼。 “你到底怎么想的?我都不能说?” “小黑屋。” “什么?”左颜眼睛一转就明白了,忍不住为鹤唳的脑洞折服,“你是说,唐朝时,留给羡羡的黑屋?我的天,怎么给你想到的?!” 鹤唳一点没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她又没用上,给我用用不行吗?” “我觉得历史已经被我们绕城一团乱麻了……”左颜捂着额头坐下来,“你让我理理……所以说你要去长安大明宫把那个黑屋用了……让他们送个回程信标来给雁鸣?” “你只负责告诉我可不可行就成……反正我怎么想都觉得挺科学的,碧游寺的小黑屋已经证明有效不是吗?” “不可行。”左颜一脸冷漠,“大明宫那个地窖当初是按约定时间打开的,并没有任何信息,所以羡羡的小黑屋任务是失败的,”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时间线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宋朝,也就是说一切遗址发掘的状况都刷新了,进度全部为零,按理说我的碧游寺都能重新用一次,只不过里面大概已经藏了我从唐朝发的信息,最好不要乱动,那么……如果现在在大明宫的小黑屋放下留言,几百年后你爹他们发掘出来,不就可以用了?” 左颜一脸凝重:“你想得这么明白,我很害怕。” “诶?” “你已经有点熟练了……我是说玩弄历史……”她焦虑的咬手指,“忽然觉得给你小黑屋就是个错误。” “所以说大明宫小黑屋给不给我用?”鹤唳微微凑近,把左颜鬓角的碎发撩到耳后,“雁鸣可不在我的合同名单里啊,按理说应该是你自己处理,你看我都免费出手了,你不会这么作死给自己找事吧。” “反正你就是不肯杀雁鸣的是吧?”左颜苦笑。 “啊这个……”鹤唳嘟嘟嘴,一脸娇羞,“人家也是人嘛,总还是有个承受极限的,你不是真的那么残忍要在宋朝把自己杀成个天煞孤星吧。”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的恳求我了……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同意你,反正不管我答不答应,大明宫这一趟你肯定是会跑的……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怎么让他们把东西送过来?” “这个问题,就交给你啦。”鹤唳轻笑,“一个确定的时间,和一个确定的地点,在南宋,哦,最好在临安的……你能给吧?” “……上头有没有跟你说过,目前的技术,定点传送是有偏差的?”左颜绷着脸,“还有,你这么会玩,你敢不敢告诉我,能在二十一世纪还留点底座的建筑,一般会是什么?” “皇宫咯?” “是呀,真聪明呀。”左颜几乎要露出獠牙,“你要确定的时间和地点?好,南宋皇城,北边万松岭还有个遗址,在山上,因为没什么价值一直被保护……是个宫内的一处饲养场,看地理位置和功能是偏僻的很,可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如果真这么想把宋朝皇宫的成就也刷了,我服你,我给你拟日子。” “哎呀呀你好棒!”鹤唳开心的拍手,“拟个到岳飞死日的中间点吧,这样不管迟了还是早了都有反应的时间。” “你真打算这么做?”左颜惊了。 “你连地方都给我了还认为是在逗你?”鹤唳更惊讶的样子。 “我的天,无人定点传送……”左颜有些晕,“玩得太大了,早知道信标那么有可能被古代人捡到,就把开启方法设置的复杂点!否则万一我们没拿到,像青山这样捡到了随便捏捏转转又送个南宋人回去,那乐子就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痛我的言情细胞 明明好好的…… ☆、第117章 兵分两路 不能不否认的是, 在鹤唳提出这个“回收利用小黑屋”计划时,想到有这么个理由能够让她横跨大宋去一个十三朝古都, 左颜也是有点小澎湃的。 即使她只是临时突击了一下宋朝的历史, 可她还是超常发挥, 当即拿了根树枝在沙地上画起了此时的中原地图, 路府州县干净明了, 学霸的超能力被她体现的淋漓尽致, 可当她画完时,所有人对着地上的国界线沉默了许久。 左颜挣扎着, 澎湃着, 苦笑着宣布:“瞧!金国的地盘呢!” 鹤唳和青山都呆滞了。 “什么?长安在敌占区?!”鹤唳大吼, “它都被占了?!” 左颜微笑并沉痛着:“恩……要不然哪轮得到临安。” 鹤唳破天荒的沉默了, 她撅起嘴,发愣的样子都与众不同:“长安诶。”她痴痴道。 “恩,怎么了?” “怎么说呢……”鹤唳喃喃, “我去过秦国,汉朝、唐朝……每一个,都有长安, 秦都咸阳,汉都长安,西都长安……连我自己,都要分不清北京和长安哪个是我的首都了……结果你告诉我,它沦陷了……这简直就跟我自己被侵略了一个感觉啊!哎呀!好气啊!” 这方面的体会,还真没人会比鹤唳深, 左颜无话可说,只能沉默。 鹤唳的感慨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她定了定神:“敌占区就敌占区吧,反正对我来说封建主义制度下生存的所有人都是阶级敌人!”她握拳,红心向太阳状。 “没毛病……”左颜哭笑不得,她看着地图,忽然沉默了,许久才无奈道,“可是这样的话……” “你就不能跟去了。”鹤唳斩钉截铁。 “……嗯。”左颜很不情愿的承认,“我好像,会拖后腿……” “就是拖后腿嘛什么好像啊你也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吧!”鹤唳已经畅想起来,“其实你去了也没什么关系啦,关键时候还能把你扔出去做诱饵,哎哟,清秀的南方佳人呢美美哒弱弱哒玩弄起来一定特别带感,但愿你到时候不要爽到不愿意回来。” “你真的有毛病吧!”左颜一树枝扔过去。 鹤唳坦然的用脸接了这一招,一脸惊讶:“啊啦,你才知道啊?” “青山你媳妇这样你真的不管?!” 人形雕塑·长期保持远眺姿态·伪练功·青山纡尊降贵的回过头,认真安慰:“她不过是说说。” “……你这样没有原则真的好吗?” “原则是什么?” 虽然明明知道他是真不知道但是左颜还是瞬间感觉到剧烈的脸疼,她很坚强的转换了话题:“那么,我们来讨论一下路线吧。”然后若无其事的将树枝捡了回来。 鹤唳笑倒在地图边。 “肃静!”左颜绷着脸重新开始指点江山,“如果你真的要去,最快的路线就是这个了,宋朝的路况也就那样,你弄条驴或者弄匹马就行,来回大概十多天……不过我得提醒你,大明宫唐末的时候就毁于战火,你现在要过去找小黑屋,困难远大过唐朝或者未来,至少唐朝的时候大明宫还在,而未来考古队会给你标记……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去,毕竟我是亲自参与考察的,至少知道作为一个废墟那是个什么样子。” “我有看过实景图片。”鹤唳道,“殷羡羡也有详细描述过那儿的情况,如果这样都知道不到,你去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你,真的决定了?” “所以你还是不希望我去?”鹤唳垂着眼眸,“左颜,我大概没明确和你说过,雁鸣,我是不会随便杀的。” “……我没这……” “如果真的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了,我会动手。” “……” “但前提是,没有任何别的办法。”鹤唳微笑抬头,“好不好?” “……好。” “那就这么说定啦!哦耶!”鹤唳举起双手,硬是等左颜有气无力的和她对了掌才放下,兴高采烈的地头描绘起路线。 左颜一边回答着地理上的问题,一边忍不住皱眉苦恼,许久忍不住问:“青山跟你去吗?”她都没问旁边的青山,因为她知道决定者并不是她本人。 “别呀!他跟去又没什么用,万一风声雨歇没有死,丧心病狂来搞你和雁鸣了,他好歹还能挡挡。”鹤唳转头横眉威胁,“不准跟来啊!” 青山很淡定:“恩,那到时候他俩我来杀。” “什么?!他们是我的!我的任务!”鹤唳跳起来,“虽然我说不想干可是我还是要干的啊!不行不行不行!” 青山摊手,一脸“那你要我怎么办”的样子。 第113节 “啊……”鹤唳很愁苦,她看看左颜,“要不,我们一起去?” 左颜暗笑,耸肩:“我是不介意啦,你开心就好。” 鹤唳到底还是有理智的,她挣扎之下,还是咬牙:“算了,谅他们也不敢这么快找上门来,我快去快回!” 她既然做了决定,立刻行动起来,进屋制作起留言丸子。有了之前唐朝小黑屋的留言腐蚀严重的前科,这次她对防腐很是上心,幸好后勤人员配备的东西还是按照规章来,什么都充足,还带了那个防腐喷剂,蜂蜜味。 “你写了什么?”左颜问。 “1142年腊八节在临安南宋皇宫万松岭养畜场遗址给我传个回程信标。” “腊八节是十二月初八……岳飞十二月二十九死的,有点紧张啊……还有呢?” “还有什么?” “没了?” “哦,有啊,这话我写了十遍。” “……可以理解你的谨慎然后其他的内容呢?我说内容?其他的。” “你还要什么内容?” “好不容易有这个传信的机会,就不打算多交代点,而且我们可以多要点装备啊,现在也不知道风声和雨歇到底有没有死……”左颜渐渐说不下去了。 鹤唳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怎么了?” “我以为你会更不希望有更多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在这。” “……” “结果你告诉我要多问他们要点东西……” “……” “小同志,你这个倾向很危险啊,你别逼我哦。”她的手比成小□□,噗的一下,笑意俏皮,眼神却很冷,“我想不明白诶,让我干这个的是你们,可是为什么意志第一个不坚定的却还是你们,你们是在逗我吗?嗯?我很好逗吗?欺负我不杀老板吗?” 左颜一震,很沉重的坐下来,她沉默了许久,忽然双手抱头:“对不起……我,我是,真想快点结束这一切,我压力好大。风声和雨歇那堆烂摊子还没解决,你又要去敌占区放留言,你有没有想过这很有可能不成功,我们现在都不知道接收留言的会是谁,是有精忠报国的民族,还是没精忠报国的民族……这样的纠结居然要持续到岳飞死的那一天,还有一二三四……四个月!我想想就好绝望。” “我觉得挺有意思啊。”鹤唳笑起来,“至少现在是你发挥的时候啦,动手的事情暂时是没有了,你得用你的聪明才智来考虑怎么把他们带来的影响消灭掉了,啊!这么一想,我也好绝望啊,还有那么久,我会不会锈掉!” “不会的,你可是马上要去敌占区的女人啊,多杀两个金兵不就爽了。”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连累未来死一片少数民族你可别怪我。” “……为了那五十六朵花我们真是殚精竭虑啊。” “是啊。”鹤唳远目。 两人深深的叹气,青山无语的转开头。 “鹤唳!我要尿尿!”雁鸣的吼声从侧院传来。 鹤唳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左颜,嘟嘟嘴走进去,抱起雁鸣把她放在恭桶上。 墨门的刺客无论男女打小都没什么**,雁鸣面不改色的在鹤唳的瞪视下嘘嘘,一边问:“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她在边上,一时还是听不到这儿商量事的。 “我们有个备用计划,用来与未来通讯,现在启动一下,让他们给你送个回程信标来,你就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啦,高不高兴?” 雁鸣哼了一声:“回去之前呢?你们就一定要杀了岳飞?” “瞎说什么大实话,岳飞是我们能杀的吗?” “鹤唳,我本来和风声还有雨歇他们纠缠了好久,差点就死了。”雁鸣低声道,“岳飞救了我的命,后来几个月,我养好了伤,便和风声他们一样跟在他身边做事。” “哦。” “岳飞这样的人不该有那样的下场,鹤唳,你救不救我我无所谓,你们来之前我就做好死在这的准备了,但有些事情,你再任性,也得分清对错。” 鹤唳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你尿完了?” “……” “自己擦干净,然后滚回去继续躺尸。” 鹤唳又等了一会儿,等雁鸣打理完,又把她放了回去,一言不发的出了屋子。转过墙看到左颜的第一句话就是:“大概要撕逼了,我不在的日子,你看着办。” “你出发了?”左颜冷静道。 鹤唳收拾完东西,打了个响指往外走:“临安见。” 左颜无奈,高声纠正:“不!是行在见!” 鹤唳原想像以前那样潇洒离开,可还是忍不住回头,眯着眼盯着青山。 青山知道他得留下来保护左颜和雁鸣,倒没有强求一定要妇唱夫随,只是迎着她的目光,认真道:“好的,如果活着,就留到你回来再杀。” 鹤唳满意了,抛了个飞吻,扬长而去。 “你怎么知道她要说什么?”左颜惊了。 却见青山的表情忽然沉了下来,他四面看了看,转身进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什么?不等雁鸣好点吗?” “他们没死。” “……你确定?” “全部处决是金人放出的说法,为的是断绝江湖人的后援,风声等人被围困在牢中三日才被攻破。” “这么多江湖人去探查了,怎么他们都不知道?” “只有我混入了府中。”青山低调的霸气着,“其他人见进不去便走了。” “……” “我原见金兵围牢,想出来通知别人一声,谁料刚离开衙门不久,就听身后杀声震天,再回头看,已经一片狼藉,但见金兵言行,应是有人杀了出去。” “三日……就是前天?你回来那天?怪不得你在那逗留了那么多日子……你确定是风声?” “不管是谁,至少有他们。”青山指了指颈间的挂坠,他的挂坠还是朴实的用一个西腾球兜着那只跟他穿越千年的师门虫,“那夜,它动了,只是一下,只是尚不明方向,就隐藏了。” 左颜现在还是知道点这个原理的,顿时毛骨悚然,忍不住逃避起来:“万一是谁捡到他们的师门武器用了呢?” “那又为何这两日没有动静?”青山反问,“若不是知道露出来会让我们追上,怎么会用一下立刻藏起来?” “鹤唳为什么会没察觉?”左颜想不明白,“没道理啊,她比谁都认真,刚她还说这几天虫子一动不动呢。” “我说过,千年时光,差的不止是人。”青山抚了抚自己的挂坠,语气破天荒有了点少年人的得意和轻蔑,“还有虫。” 作者有话要说:  我犯了个考据党绝对不会犯的错误 我懊悔的想死 这两天翻来覆去看资料总觉得哪里不对 然后突然发现 日啊!十二道金牌是1140年!岳飞死是1142年!特么我设定的日子是十二道金牌之后,但那时1140年8月!我给硬生生看差了一年! 怪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历史书就是“十二道金牌→风波亭”我特么就觉得哦那1141年8月十二道金牌1142年死没毛病 有毛病啊!中间隔了整整一年啊! 所以接下来我按照新的时间写 前面的我要缓缓改 容我吐口血 呕…… ☆、第118章 三过长安 狼烟起, 江山北望。 金兵入侵对于整个大宋的伤害,不仅从地图上能看出来, 当踏上已经姓金的前宋领土, 即使没有后世的污染, 鹤唳还是感觉这天空纵使蓝也是灰蓝, 灰幕之下, 百姓生活之艰苦让人心惊。 战火过处不仅十室九空, 纵使还有人烟的地方,生活状态唯有“苟且”二字能诠释。 天气渐寒, 又是北上, 鹤唳一身毛皮短装颇有草原民族风范, 加之她身材高挑、眉眼凌厉又擅长调控气质, 扮成个少年还是轻而易举的,挑着远离人烟的小道一路纵马疾行,没几天行了大半路程。 出了河南府, 再往前就是京兆府了,西安近在眼前。 金国占据此处已经有年余,金国人尚未来得及迁徙过来, 满地乱窜的都是五大三粗的金兵,经过他们蝗虫过境一般的劫掠,沿途基本已经满目疮痍,可是若有人烟处,还是能看到不堪入目的欺凌和屠戮。 青壮被捉去做劳役,反抗者自然会被杀死;老弱若是碍了眼, 也会被弃尸路边;若是有女子,不管美丑都会被捉去,做什么用处可想而知,有些反抗激烈一点的,直接拖到路边的屋中办了也是常事。 可纵使如此,经过一番洗劫后,残存的百姓还是会沉默的收拾起一身狼藉,失去家园的继续颠沛流离;驻守家园的则依旧去发愁门前的一亩三分地。 但也不是说所有的宋人都混的不好,总是有那么些人能够用足够的金钱买通一两个金**官保驾护航,虽说不上与虎谋皮,但好歹是谋出了一条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的路子,继续着往日的营生,跑商的跑商,运货的运货,受了点欺辱,只需拿出金**官的证明顺带忍辱负重一下,便能过了。 鹤唳原本一路骑马疾奔,但随着人越来越多,西安越来越近,也意识到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她终究还是要融入人群,而宋人中现在鲜少还有能单人匹马在大街上走动的,太过注目,走不出五米得被沿途的金兵搜十回身。 考虑到卖马都有可能引起注意,她果断弃了马,只身上路,遇到商队时便蒙混其中,实在没办法便昼伏夜出,终于在十天后到了西安。 这时候,长安已经不是长安了,叫西安了。 鹤唳出乎意料的惆怅起来,她在这块地方做的任务,按时间跨度来讲是真的有一千多年了,每一次看到这里,都是另一番面貌,仿佛连这片土地都在提醒她,她已经离现代越来越近了。 离凡凡也越来越远了。 每踏上一次这个土地,她都会想起那个小男孩,不管经历多少,最终最放不下的终究还是她的秦始皇。 她的,秦始皇。 现在的长安进出都要检查,她到的是南面的朱雀门,从那些守城的金兵的态度上来看,盘查很是严谨,但她远远观察了一下发现那点翻检程度对她来说和没有也差不多,便很放心的前去进城排队。 谁知排了没一会儿,就有一个车队远远过来,尘土飞扬的,前面四个金国骑士叫门,后头一架奢华宽大的马车,左右各伴了了为数不少的金国武士,后头还小跑着步兵和仆从,可见马车主人的身份之尊贵。 守门的人似乎是认出了车队的来头,立刻紧张的呼喝着开正门,这边侧门排队的小老百姓当然是被拦住了,更有甚者,那些本来没精打采检查着的金兵守卫都打起了精神,竟然十万分仔细的检查起来。 鹤唳心里骂了声娘,一边仔细回想身上有没有什么凶器没藏好,一边左右偷听身边人的谈话。 显然这时候还能活下来并作死一样进长安城的人至少都还有点智商,车队自正门缓缓过去时,一直没人说话,轮到鹤唳时,守门的金兵粗鲁的扯开她的包裹,仔细的翻检着,一边翻检,一边打量她的脸,眼里有了点疑惑。 鹤唳心里一紧。 第114节 任何伪装都是经不起打量的,更何况她根本没有刻意伪装,她已经预感到这样下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虽然她并没有明说自己是男是女,但一路的见闻已经让她确定如果被面前的人确认是个长得还过得去的年轻独行女子的话,下场可想而知……城门口铁定会发生血案。 想要摆脱眼下的情景唯有做点什么能让面前的人都感兴趣的事。 她不动声色的承受了两轮端详,佯装根本没有注意到守卫的眼神,只是好奇的看着西安城里,忽然,她像是听到什么似,眨了眨眼猛然看向后面,随后一副看到什么似的微微仰头向马车,这一看,她当即僵硬了。 这一突然举动自然带动了面前的守卫,他立刻也伸长脖子往那马车看去,果然那马车此时在他心中更为重要,鹤唳这样做让他以为马车上发生了什么,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上面。 鹤唳心里再次骂娘。 原本这是利用人八卦天性的极为通俗的转移注意力法,其作用类似于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大叫“有飞碟”,可败笔就在,马车的主人此时竟然真的掀了帘子在和一个骑士说话。这时候旁边有个路人突然看过来,稍微有点警觉性的自然也会望过去,竟然就这样和鹤唳对上了眼。 一个金国的贵公子。 他眼睛细长,浓眉斜飞,看起来有些凌厉,鼻梁也不高,但幸而脸型不是一般金国人那般圆盘,反而有些瘦,唇形又相对他族人更薄削点,长得还算是金国汉子中比较俊逸的。 可再俊逸,也是金国贵族。 鹤唳再聪明,也没有这种应对国仇家恨的经验,此时脑中竟然有些放空,干脆将控制权交给直觉,而她的直觉非常顺畅的开始指挥她演起来: 她的眼睛忽然瞪大了,刻意的展现一下自己猫一样的眼尾,眼神从惊讶变为惊恐,惊恐一瞬后,又陡然变冷,毅然转头,最后心虚的低下头。 很好,这次是一个倔强爱国的小美女人设。 鹤唳的理智从直觉的动作中总结出这点,心里暗暗盘算如果不成功该逃出城还是冲进城……怎么想还是城里比较好躲,并且说不定能在躲藏的时候顺便找到小黑屋,于是便很坦然的望向面前的守卫,却见守卫在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马车后似乎有些魂不守舍,随意拢了拢她的布包就摆手让她进去了。 这么顺利的进入西安倒是始料未及的,鹤唳急忙拢着包裹匆匆往里走,只听到斜后方大路上马车声噔楞楞的跟着,她路过一个巷子,脚尖一转蹿了进去,贴着墙看车队路过,隐约觉得好像车帘刚刚被放下。 此时身后被注视的感觉才消失。 莫非刚才那个马车男一直在看自己?难道还真的会被萌到? 她知道古代妹子都比较含蓄,到了宋朝可能更夸张点,以至于绿眉这样的要被当成□□一样隔离,所以自己在现代花花世界中修炼出来的道道在这儿一使就可能用力过猛,但问题在于,古代有钱有权的男人是可以逛花街柳巷的,那儿的妹子勾人程度又是另一个层面了,说不定开放度放到未来也不遑多让,稍微有点见识的男人怎么着也不至于就这么沦陷在自己这一眼下。 所以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鹤唳平时狂放不羁,那是因为心里有底,但现在身在敌营,且人生地不熟,时间又紧,她还是懂的夹起尾巴做人的,当下不敢耽搁,辨明了方向,往原本大明宫的地方摸去。 大明宫自唐末毁于战火后,再无一个帝王有这个心力将它重建起来,甚至干脆将都城迁往别处,宋朝也无心定都于此,自此原本大明宫所在的地方便是一片废墟,现在竟然树木丛生,雕梁横卧,分明成了长安新城外树林的一部分了。 但也有一部分很划归在城内,而她要去的地方,就是城内那一部分。 “大明宫东边龙首殿遗址外二十米原龙首池遗址边正对殿门的石阶下方那个地坑处。”鹤唳默默的背出了记忆深处这个黑屋的位置,闭上眼再一次回忆着当初看到的3d模拟地图,那是大明宫最东边靠下方的一个地方,独立于主宫殿,位于东内苑上方,再上去就到现在的城外头了,最大的特点是它的范围内有一个龙首池。 而根据大明宫曾经那么庞大的尿性来看,即使在当时只是个池子,可照着比例能在平面图上占指甲盖那么一块,本身的面积必不会小。 而小黑屋,就在龙首池边上。 其实很好找。 可想明白的鹤唳却反而愤恨起来:“我靠,又是个潮湿的地方。” 参考碧游寺那个水井里的小黑屋,当初组织上还抱怨她传到未来的信息都被腐蚀掉了,现在特么又给个池子边的地坑,这是嫌当初那水井的水汽还不够潮湿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啊!这都几点了!你还不睡?!你修仙啊! ☆、第119章 双线惨剧 鹤唳绝对是行动派。 当晚她就摸着残缺的城墙往这儿去了, 虽然曾经是盛唐的皇城,现如今也断壁残垣, 但有些地方是广阔到根本看不出曾经有什么的, 便也有零零散散的庭院房屋在其中建造了起来。 这些庭院看规模不大, 但是却大多精致讲究, 细节处处处可见奢华, 白墙绿瓦间, 绿树繁花,细枝月华, 偶尔有全副武装的家丁提着灯笼巡逻过去, 眼神也是警惕肃杀的。 随着房屋越来越密集, 她终于找到了龙首池, 刚到池边,她就懵了。 “……这真是日了狗了。”望着面前的茫茫湖泊,鹤唳整个人都不好了, 黑夜中寒风吹得湖水波光粼粼,反射着点点星光,远亮过对岸游舫上规模宏大的灯火, 可见这池子多宽广。 偏偏她的目标在对岸,那儿是唐朝时期龙首殿所在的地方,虽然战火过后损毁的厉害,但是并不妨碍人们再次把龙首池这个曾经的皇家景观利用起来,湖边一排排的建起了庭院,虽然无法像过去的帝王那样, 大手笔的把整个池子都揽入家中,可是将自家面前的一部分精雕细琢起来,还是轻而易举的。 而越是打造得精致奢华的人家,若是在这战火中能苟存并继续兴旺,其权势必然有过人之处。 看着夜色中一辆辆驶向对岸的马车,和对面隐约传来的鼎沸人声,鹤唳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小黑屋,可能就在对岸最亮的地方。 预感归预感,她当然没那么直接就耿直的去最危险的地方,而是花了大半夜绕着池子跑了一圈,沿途规避无数不同人家的巡逻队,甚至脱了裤子走进比较浅的地方去摸索地形,最后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绝望的确认,还真是那户最灯火辉煌的人家。 其实也不至于绝望,那户人家看起来固然戒备森严,三面高墙,一面临湖仿佛是个天然的屏障,但对鹤唳来说,却反而是条捷径。 还用想吗,游过去啊,哪还需要费心玩伪装搞潜入啊。 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她根本没准备换洗衣服了吧。 她望望天,这正是一天中最阴翳寒冷的时候,没有日光也没有月光,西风和池水结伴冷成寒冰,她此时藏在一处芦苇中,半个身子浸在湖水里,低头看看冻得发白的大腿,仰天看着黑沉沉的夜幕,深刻的思索了一下,还是毅然脱光了衣服,包个包裹藏在岸边,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水里。 湖水冰冷刺骨,不过对于坚持冬泳的她来说还只是小事一桩,甚至于果身在湖水中游动让她有种梦幻的感觉,她忍不住在水里胡乱的旋转,幻想自己是条小美人鱼,差点吐着泡泡哼起歌来,半长不短的头发在水中如荇草一般柔软妖冶,心里头被自己美得半死,以至于她估摸着游得差不多的时候升上水面,还甩头发做了个出水芙蓉的姿势,正臭美的把脸上纠缠的头发往后揽时,她睁开眼往岸上看…只看到一片黑影。 那一霎那她以为她的双眼被冻瞎了。 可再一看,饶是见多识广多年腥风血雨……她也僵硬了。 一双白天才看到过的,细长的,犀利的双眼,也用同样懵逼的眼神,低头瞪视着她。 ……………… 同一个白天,南宋疆域,临安城内。 半年时间够两个现代人对古代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 左颜怀着异常焦虑的心情调研了一路,结果让她的心情又是苦涩又是复杂。 虽然雨歇当初很自得的表示她结合现在的医学开发了很多美容产品,听起来仿佛已经做了很多穿越者的基础工作,让她心惊肉跳彻夜难眠,可是真实探查起来,至少在还没到临安的其他地方,影响力无限趋近于零。 只有个别很高端的店铺在卖着疑似“爽肤水”、“妆前乳”、“柔胰皂角“和“防晒霜”的东西,但打的大部分却是“皇室专供”或者“京城新品”的旗号,只是很普通的商家特有的营销广告,而因为货少又贵,一直是摆在柜台深处无人问津,以至于左颜佯装好奇的问起时,小二都不知道这些名号很大据说很实用的护肤品来源何处。 但也有老板明确的指出是自行在(临安)的“花佑堂”抢购而来,那个花佑堂是最近才兴起的胭脂铺,据说和京城有名的老字号百草堂有合作,借了百草堂的祖传方子制出了不少护肤养颜的好东西,很是受一些贵妇人的欢迎。 只不过那花佑堂每批护肤品制出之前,声势虽然很大,但量却很少,往往需要挤破头才能抢到一二,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护肤界一个传说一样的东西,除了偶尔有一些真的贵妇人用了以后交口称赞积累起好口碑,其实外界大部分人还只闻其名不见其实,处于垂涎阶段。 左颜一听就明白雨歇在做什么了,饥饿销售!她不禁有种感恩戴德的感觉,这种在未来让她深通恶绝的营销手段,固然是让商人快速打响名声清空库存促进销售的好法子,在生产力不足的古代被雨歇照搬过来也无可厚非,可是这样的法子却也切切实实的圈住了这些“违禁品”的流传,也大大减少了她的工作难度。 至于听起来影响更大的火药,她其实根本不担心。 ……那可是古代四大发明啊,想怎么用还不是古人的事,只要不把核武器造出来一切好说。明朝曾经有相当辉煌的炸药运用技术,后来还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中了。 感谢穿越人对于知识产权的重视……在这个没有专利局的时代,唯有配方保密才能保住饭碗,就算风声有威力更强的□□和高精尖的玻璃烧制工艺,现在在他“死亡”的情况下,想再怎么传播也困难了。 如果他和雨歇敢再次冒头打理他们那些“产业”的话,那太好了,没有鹤唳玩的青山正无聊的发毛,不像鹤唳,有着一颗敬业的心但看着就是一张不靠谱的脸,他是从内到外都散发着靠谱的气息,一路光用眼神就吓退劫道的匪徒数波,衣衫褴褛穷困下海的山民就算了,如是稍微齐整一点的山匪必定遭遇黑吃黑的惨剧,一路过来几乎不怎么费劲就敛财无数。 若是有山贼以为他身后两个女子好欺负那就大错特错了,左颜一开始还确实有点心虚,但是当坐在棚子里的雁鸣手里拿着把镰刀光侧耳听着一刀扎出去就是一声惨叫时,再没山贼敢靠近这里。 青山受了点鹤唳的影响,虽然全宋朝都死光了也伤不到他的祖宗,但若不是迫不得已,他并不伤及性命,雁鸣就另当别论了,她没有被系统灌输过这样凶残的因果关系,在这战火时代呆了大半年,已经不知道挂了多少人。 自从她有了一番保岳飞的言论后,左颜自认是实在没办法把她当成自己人,也无力去费口舌改变什么,所以只能默不作声看着,指望着自己或者鹤唳不要那么好运真的中彩被自己人在宋朝干掉了祖宗。 雁鸣并不是笨人,她当然对当下什么情况心里了然,可是却丝毫没打算做什么,三人便这样貌合神离的进了临安城。 千年前的临安城。 一副完整的清明上河图。 左颜曾经去过杭州,行业问题她甚至参与过杭州南宋御街的3d复原工程,那时候全靠历史资料和脑补做出来的东西,在踏入城门的那一刻,竟让她眼眶一热。 “进个城而已,不用哭吧。”雁鸣曾在这待过一段时间,早就没了感觉,可就算是她第一次来,也没激动到要哭的地步,“你是杭州人?” 左颜抹着眼泪摇头。 “那你哭什么。” “那个,那个,鼓楼,我建的模……” “……” “这前头,就,就那个米粮店外,那个水道的遗址,是我起草的保护方案……” “……” “真的,包邮区真有钱,全部用最先进的技术,批预算眼都不眨,太爽了,一个下水道遗址就用了一百多万!想象一下!一千多年后的傻叉人类花一百多万保护一个窨井!” “……” 左颜双手捧脸,又是感怀又是叹息:“我做得最爽的项目非他莫属了。” 雁鸣无言,拍拍左颜的肩膀:“以后如果回去了,你还想保护哪,缺钱找我……我带着鹤唳多接两个跨国单子,也差不多够你一个下水道了。” 左颜:“……怎么办心情好复杂,我到底该不该祈祷世界和平呢?” “我也经常这么纠结。”雁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如果世界和平,我就失业了;但如果世界不和平……话说世界有和平的时候吗?” “总会有的吧,以你的经历,以后就算出书都能大赚吧。” “你为什么不说我身材好可以做模特?” “这个我觉得鹤唳比较行诶,她总让我有种看南美模特的感觉。” “诶你这么说我就不服气啦,虽然我长得一般但是在外国人眼里还是很东方美的……” “你开心就好……” 两个女人就算貌合神离,在气氛轻松的时候依然能嘀嘀咕咕聊得开心,青山在一边默默听着,表情很是无奈,他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似轻松自然,但眼神却又透着股游离于世外的怔忪和低沉。 “青山,青山!”左颜的叫声将他唤回来,“天,你居然会发呆!” “什么事?”青山不动声色,丝毫没有神游被抓包的尴尬。 “你看!” 左颜神神秘秘指着头顶,他们一看,了然。 “花佑堂”。 此时三人已经转到了御街边上的小道上,青石板铺地巷道前面有拱桥流水,与御街的热闹相比像一个世外桃源,而花佑堂正开在这么一个僻静的地方,店门开着,里面设了好几道精致秀雅的屏风,饰以繁盛鲜妍的花团,里面偶尔有香风浮动,轻笑低柔,却又不显得低俗,反而让人心生向往。 门口有面貌端正的小厮静静的站着,看到他们在门口逗留,既不殷勤上前,也不出声驱赶,只是平和的望着他们,偶尔与路人对上目光,就友好的一笑。 “不管东西怎么样,光这个员工培训和店面设计,就花了不少心思啊。”左颜低声叹息。 雁鸣早就知道这儿,她没心思弄这些,却也没兴趣来搅黄,故而听了左颜感叹,只是撇撇嘴。 毕竟他们心里清楚自己来做什么的。 看了一会儿三人就走开了,左颜下了车和青山商量起来:“如果雁鸣的情报没过时,只要把临安这一家总店干翻,其他什么合作商什么分店肯定都会倒闭,除非雨歇再冒出来。” 第115节 “恩,怎么干?” 左颜想了想,叹息一声:“不管你信不信,我真觉得很郁闷。” 青山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未来那么多小说,说穿越者穿越后用现代的知识怎么做东西开店赚大钱然后称霸天下……现在真的有人这么做了,看起来还做得挺好……我却必须把他们的努力都毁掉……天,我真的不是反派啊!” 青山听了半懂,完全没打算安慰什么,继续问:“怎么干?” “你有暂时让脸变得很吓人的药吗?或者办法。” “有,你?”青山已经懂了,他看左颜的目光终于有点不同。 “对,给我用。这是最快也最有效的办法,在现代,我们称其为,”左颜咬咬牙,毅然道:“医、闹!”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现代的东西在古代不会产生想象中那么大、至少那么高效率的影响 比如现在我妈都还没法习惯支付宝,依然带着大皮夹子和现金…… 而且穿越者最大的爱好大多都是扮猪吃老虎和拿所谓的秘密配方称霸,所以说其实根基很不稳,一不小心就淹没在历史长河里了…… 前两天太忙,准备辞职又要找新工作(嘘不要告诉我领导!)然后面了个一直想去不过逼格很高希望不大的地方,嘿嘿嘿嘿,我要去微博转个锦鲤 ☆、第120章 湖底留言 演戏这种东西, 是要因地制宜的。 鹤唳心中的苦逼已经可以再积蓄出一个龙首池了。 当初在长安城门口那一眼固然是顺应本能,可打死她也想不到晚上会再遇到啊, 要是早知道……她肯定就抛媚眼了嘛! 谁还自嗨的去打造什么:自强、坚韧、爱国却柔弱的人设啊! 现在怎么办, 再瞪?再瞪人能一脚把她踩回水里去! 幸而岸上这位不知道为什么大清早裹着个大毛裘在池边晃荡的金国贵公子似乎也很懵, 相比上次的惊鸿一瞥, 这一看, 他的脸色苍白, 嘴唇却有些病态的红,看着就身体不好。他似乎一时之间也决定不了要做什么, 只是手微微僵在腰间, 可以肯定那儿鼓鼓囊囊的必有凶器。 鹤唳心里暗暗合计了一下, 觉得有了这么一个照面, 若是撤回去伺机再来,这户人家只要不傻,肯定会加强防御, 到时候在池子里撒点食人鱼或者渔网什么的,那乐子就大了。 所以今天必须成功,不成功她只能成仁了。 她往前游了一点, 等脚触到了浅滩,便站定了,露出微笑慢慢的往岸上走去,她除了手腕上藏有武器的皮手套和脖子上的挂坠,全身□□,可她丝毫不以此为耻, 甚至隐隐的以此为荣,随着身体越多的露出水面,她的姿态也越发从容坦荡,甚至透着股平时绝没有的优雅和高傲,与面前的人对视之间,很是有点睥睨的味道。 男人甚至忍不住退后了一步,手微微抬起,衬着他那苍白的小脸,仿佛他才是那个□□的人。 鹤唳终于完全上了岸,她赤脚踏上岸边的石头,发出湿哒哒的声音,她自在的撩了下湿头发,越来越感觉自己是在某个天体浴场游泳归来,旁边那个穿得严严实实的老土鳖只是个偶然路过的围观群众罢了。 她眼里甚至带出点笑意,轻快的走到男人侧面,在即将路过的时候停了停,道:“早上好。” “……”男人抽出了腰间的半柄弯刀,顿在那里。 “请问这是哪?” “……” “你家?” 摇头。 “客人?” 不点头也不摇头,眼神冰冷。 “哦,”鹤唳喜笑颜开,指着自己,“我也是!”挥挥爪子,“再见!” 她已经看到了旁边沿河的两个灯潭,这是和西湖十景中三潭印月类似的设计,三潭中有两个左右分列在岸上,只有一个在池上,却并不与其他两个排成等腰三角形,而是偏东南面。 这是个很精妙的设计,根据当初考古研究院出的还原图纸,这个水陆两栖的三潭印月,并不只是单纯的装饰,它俩中间靠北的地砖下有一个地道,掀开地砖有一段阶梯,直通龙首池下方,听起来很厉害,但是却并不是什么很大型的设计,阶梯直达湖里那个灯谭的下方,那儿有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小空间,最开始探测到的时候,因为技术不足,并不知道放了什么。 只是从那青石板下的残留物探测出,自唐以后,再没其他朝代的痕迹。 现在看这儿装饰,更受欢迎的分明是旁边那个恢弘奢华的游舫,似乎并没有人把这三个不起眼的石墩子当回事,青石板之间的缝隙里,连野草都成规模了。 未来这儿已经被夷平,什么都不曾剩下,鹤唳也只是在影视资料上见过这,但是当亲眼看到这时,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也只看了一眼,便扭开头,微笑着关注身后的人,那个男子终究还是拔出了弯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你是何人?”他终于开口了,咬字有点奇怪,声音沙哑。 “我叫鹤唳,今年二十六,哦不,二十七了,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斤,三围90、60、90,额……”她吸了口气,却卡住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二十七?”这男人肯定是抓住了他唯一听懂的东西,“这么老,还不知自重。” “……”深呼吸。 男人又把刀递进了一点,她都能感觉到脖子上冰冷的刀锋:“鬼鬼祟祟,所为何事!” “喂!”鹤唳猛地转身,她气得不行了,“有你这样的吗,我是女人诶!大冷天的从水里这样出来,能从哪里掏出凶器来害人啊?你不觉得你有点太紧张了吗?你丢不丢人啊!你还说我老?我哪里老了?!老人家有我这身材吗?你肯定没老婆吧!你会不会讨人喜欢啊!” “我已成家多年,不劳你操心,若你不说实话,就不要怪我手下没有轻重。”他说完,顿了一下,自喉头溢出两声闷咳。 “你生病啦?”鹤唳刚问完,就听远处有人压低声音着急的叫唤,“郎君!郎君!大人!你在哪?” 声音趋近,就见一盏小灯笼急匆匆的往这边飘过来。 “噗!郎君?”鹤唳轻笑,眼见面前这个郎君伸长脖子正要回答,她当即扑上去,左手捏腕迫其扔刀,右手直逼上前一把捏住他的颈间使其无法发出声音,男人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要拉开,却惊讶的发现眼前这个“老女人”气力之大超乎想象,他这一挣扎竟如蚍蜉撼树一般,反而因为准备不足,被狠狠的推倒在树丛里,哗啦啦一声后,这个□□的女人完全扑在了他身上,手上不停连掐他几处穴位,掐得他关节处一阵酸软。 他又要拼力出声,那女人却继续掐住他的喉咙,随后骑在他腰间,猛地直起腰来,正好被来人的灯笼照到! “啊呀~!”她短促的惊叫了一声,脸色潮红,眼眶含泪。 树丛间突然冒出白花花的女体,神情和动作无一不赢糜,来者不过是个带刀随从而已,他狠狠的吓了一跳,拼死探头,确认女子身吓的真是自家主子,也面目狰狞一副正在使劲的样子,立刻连滚带爬的后退:“奴奴奴奴才该死!郎君饶命!郎君饶命!” 他跑了。 但没跑远,小灯笼显示,他在不远处的月门外瑟瑟发抖。 “噗!”鹤唳笑倒在男人身上,“郎君!郎君,你还好吗?” 男人面目冰冷,他反而冷静下来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恩?” “我姓完颜。” “哦,然后呢?” “我乃金国皇子!”他压低声音厉喝。 “哎呀呀,”鹤唳在他耳边惊叹,“游个泳都能遇到金国皇子呀,皇子,你看我们都这样了,要不干脆顺其自然,来一发?” “什么?” 鹤唳手往下探,摸到某处的变化,轻笑:“装什么装,你明明懂嘛。” 完颜怒喝:“妖女,放手!”说完,他又一阵咳嗽。 不等他再次挣扎,鹤唳将他关节间的酸穴又都按了一遍,他闷哼一声,怒视她,眼眶都红了。 “身体不好就不要大清早在湖边吹风嘛,”鹤唳手下灵活的扒他裤子,声音却温温柔柔的宛如贤妻良母,“你看,撞到妖女了吧……这时候不说我老女人了,别激动别激动,很舒服哒。” “放手!” “你就乖乖的享受吧,当我孝敬你的封口费。”鹤唳一只手要提防他,另一只手单手扒人裤子有点不顺手,她暗自从腕间掏出自己的薄刃,刷刷两下就割开了完颜的裤子,往旁边一拉,完颜立刻感到下面一凉。 他连忙抬头要看:“你做什么!咳咳咳咳咳咳咳!”冷气和湿气一起浸润,他脸当即白了一层。 鹤唳不说话,又忙活了一下,忽然抬起手,手上是数块面料精致的破布:“当当当当!看,你的裤子!” “妖女!你!来人!”鹤唳一把抵住他脖子:“嘘!别呀,遛鸟可不好,你丢得起这个人吗?” “滚!你!” “你叫啊,你叫我也一起叫,看谁叫得响,”鹤唳小虎牙都要露出来,在微晞的晨光中闪着惨白的光,“你看,我根本不认得你,所以我也不会伤你。如果你安安静静的,等我走了,你把你的侍从喊过来,让他偷偷带你回去,就当一切都没发生。如果你真的想不开想把事情闹大,好啊,我们一起喊,等府里的人热热闹闹的过来了,我大不了跳湖离开,至于你嘛……这里到底曾经是大宋的地方,到处都是宋人,你堂堂一金国皇子在这地界上,暂时还丢不起这个人吧?” 完颜气得脸色铁青:“有种你一辈子不让我抓到!” “不好意思,我没种呢。”鹤唳嘻嘻笑,还是不放心,扯下布头将他双手双脚捆了,又把他嘴堵住,随后起身,大喇喇的往旁边走,确认他看不到自己在做什么,用他的弯刀掀起青石板,一股湿冷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还真有开坟掘墓的感觉。 “这一趟回去可别风湿病啊。”她嘟哝,四面找找,发现完颜原本站的地方后面有全套的桌椅,上面还放着一盏已经熄灭的灯笼,显然方才不是干站着吹风,便去把灯笼里的蜡烛拿出来点了,在通道口反复确认空气质量,才哆哆嗦嗦的走进去。 这可不比冬泳,里面是纯粹的积蓄了百年的阴冷潮湿,而且没两步就到了湖下,没被水淹了已经是工程奇迹,通道四周那些青苔她都完全无视了。 待走到那个密室中,一照四周,她顿时一惊了。 满室金银! 全tm锈的! 是有多没文化的神人才在这儿藏钱啊?不仅自己没命花,后代好像也没命花了!仅火光照见那一片,要不是她见多识广,还以为堆的都是腐蚀的砖头呢! 当初殷羡羡的小黑屋计划根本没执行的机会,但是左寅他们按照约定还是用先进技术把那儿挖掘了,只不过因为她知道他们什么信息都不会得到所以根本没问里面本来有什么,现在看起来,绝对是个大发现! 可是这一次她一放下留言,等到千年后再一次挖掘这儿,这满室的黄金都要及不上她一张蜜蜡纸片有价值了。 时间不多,按照原先的设想,她将留言放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走了出去。 考古挖掘现场有时候第一个进来的其实并不一定是考古专家,还有可能是一些干活的民工或者技工,若是放在显眼的地方,暴露的可能太大。 走出密室,她出去前谨慎的探头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什么动静,才出去将青石板重新按好,又细心的将方才挖到一边的野草和湿土撒上,伪装的什么都看不出了,才拍拍手确认大功告成。 跳湖前她又去看了一眼完颜,见他不仅没平静下来,因为不断的闷咳,脸憋得发紫,不由得惊了一下,连忙把他嘴里的布掏出来,见他瞪着自己疯狂咳嗽,话都说不出来,忍不住嘿嘿笑了一下,摸摸他滚烫的脸:“拜拜啦郎君。” “你!咳咳咳咳咳咳咳!站住!!!!来人!”他手脚被缚,伸长了脑袋,一副想咬住他的样子。 鹤唳手轻松一闪,逗狗似的挠了挠他下巴,在他愤怒的咆哮声中走到湖边舒展了一下身体,二话不说跳入了湖中,一蹬腿就游出老远。 至于身后的人声鼎沸,就不干她的事了。 不知道小伙伴那怎么样了,她徜徉在湖中,心情异常愉悦。 而她正惦念的小伙伴之一,左颜,此时正在花佑堂前细致的铺下一张草席,静静的坐在上面。 她的身边竖着一块木板,上面贴着一张白纸,白纸上八个血红的大字:“无良花佑,还妾旧颜!” 不管识不识字,路人都会顺道看看她的脸,然后不约而同的被吓一跳。 异常平静的她,顶着一张亲妈都认不出来的,猪头脸。 作者有话要说:  金国有叫皇族或者贵公子为郎君的习惯 本来想yy到九皇子完颜宗敏身上去,后来发现不必非得写出这是谁,就算了 第116节 这个完颜宗敏居然还叫自在郎君23333 放完留言,回去干翻自家人的产业,就差不多是精忠报国了 ☆、第121章 所谓三无 热闹的一天。 左颜这一天给临安市民的震撼是巨大的。 古往今来刁民闹事的不少, 医闹更是数不胜数,更高端点的直接击鼓喊冤, 但这样的事情, 每当发生在一个孤身的、看起来还体面的、甚至有文化的、可能曾经还是美女的年轻女性身上, 往往就不一般了。 君不见窦娥冤六月飞雪、王宝钏身骑白马、秦香莲上京寻夫还有花木兰代父从军, 都是对于独身女性故事的演绎才引来这么多观众。类比感受和影响, 大概就像□□十年代看《知音》、新新人类刷天涯那样, 观众既借用悲惨故事聊以慰藉,同时又为悲惨后的美好结局而对未来更加充满希望。 左颜遍读史书, 上下五千年那么多学历史那么多写论文的, 不管正史野史, 屁大点的故事都已经被学者捞出来翻来覆去里里外外研究个遍, 所谓以史为镜,没有人比他们感触更深。 她清楚此时此地观众们更想看到什么,她应该怎么表现才能让观众满意, 同时利用他们帮助自己达到目的,简单一个“医\闹”表面下,几乎融合了二十一世纪最新的人类心理学和历史学研究成果, 完全不含任何不理智成分。 从最开始不卑不亢的陈诉烂脸过程,到条理清晰的阐述自己怎么排除多种可能确认是花佑堂的护肤霜烂了她的脸,随后一本正经的表示自己拿了护肤霜在老家一个老字号医馆检验出了古老的有毒配方,又流着泪哽咽着说自己努力治疗却枉然的痛苦,最后义正言辞的表示自己此举不要赔偿就要个说法。 “为何你们借了百草堂的名头,却没有百草堂的大夫在此坐镇, 仅这些小厮招待,他们可懂半分医理,那些药妆,说卖就卖了?还有,谁都知道是药三分毒,若无药方不可随意售药,你们却还敢在此大肆售卖打着药妆名头的膏药,是谁给的权利?世人肤质各不相同,更是随着年龄不断变化,为何你们一个药方做出的药妆,却敢卖给所有人用?你们这般做,岂不是用一个药方去治百病,可有半点医德!”左颜顶着一张猪头脸,却毫不显弱,反而越战越勇,步步紧逼,分明是用猪八戒演绎出了天蓬的气势,她抛出这三问,见花佑堂的管事擦着汗给后头打眼色,一个小厮转身就要跑进去,立刻高声喝道: “妾身今日在此发誓,只要花佑堂给妾身一个满意的回答,妾身立刻离开绝不纠缠!至于赔偿等物,妾身一分不要,若有违背,妾身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不痊愈!” 三句毒誓,最后一句简直闻者色变,纷纷响应起来,左颜继续趁热打铁:“妾身孤身前来,一来不愿连累家人,二来本也了无生意,三来则是要为其他受害的或者即将受害的姐妹讨个说法!妾身只愿自己不仅是唯一一个受害者,更是最后一个受害者!” “说得好!对!” “花佑堂给个说法!” “我早觉得这店邪性了,也不知道干嘛的,一夜之间冒出来,转眼婆娘们都要抢了。” “是呀!我也觉得……” “每个月总有那么两天东西跟不要钱似的,惹人疯抢!” 左颜静静地站着,被肿胀的脸蛋挤得变形的小眼睛冷冷的盯着面前的管事,凛然无畏。 能被雨歇挑出来做管事的人,到底还是有点本事的,他自己丝毫没有解释,见无法让周围的人安静下来,第一反应是先爽快赔钱,不为堵嘴,让人去治脸也好。 可左颜的反应异常决然,他立刻意识到,若面前这姑娘是真的这么想也就算了,若不是,十有八酒是来找茬的。 那就是另外一套应对了。 他当即表示自己这就去找百草堂的老大夫来作证,他们花佑堂的药妆绝对没有半分毒性,大家信不过他,好歹要信得过百草堂。 左颜继续柔弱哽咽:“大人愿意为妾身主持公道,妾身感激不尽,妾身千里迢迢而来,自己那瓶美肌乳已经腐坏,若是大人舍得,请让百草堂的大夫用店里的成品看一看,给个说法,好让其他姐妹放心。” 管事擦汗:“这是自然的!” 众人便等着,没一会儿一个老大夫就过来了,听周围反应还真是个有名头的,他一脸不耐烦的接过管事从店中拿出的美肌乳,又嗅又抹还尝了尝,肯定道:“此方绝无毒性,姑娘的脸恐怕是与其中某无害的药草相克,若姑娘不介意,可到百草堂一去,老夫亲自为你看诊。” 左颜一脸感激,她连连点头,管事一直紧绷的脸立刻放松了。 周围发出了啊的声音,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不高兴,看这个节奏竟似没热闹可看了。 左颜低头擦了擦眼泪。 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个人大叫:“姑娘可莫被那奸商骗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一伙的,又或者拿出了早已备好的好药来蒙这神医!你这般轻易就跟去了,恐怕……”他没再往下说。 可周围群众的脑洞立刻被带动了,纷纷点赞:“对啊!若是为了把你骗走!恐怕再要公道就难了!” “花佑堂和百草堂本就是一伙,姑娘怎么可以轻易就相信了?!” “姑娘!别去!你一个人弄不过他们!还是好好拿了钱治脸吧!” “这花佑堂真是坏透了!” “对!可不兴让我婆娘再买他们的东西!” 大夫见冷不丁脏水就要泼到自己身上,一时间又气又疑,他们本就是借花佑堂个名头收分红的,哪会愿意背这样的黑锅,当即冷哼一声,甩袖就走。 当事人还没反应过来,观众先哦哦哦欢呼起来,仿佛帮受害人赶走了一个对手似的。 管事汗都要下来了,他本也只是个看店的,此时两个东家都联系不上,他已经把预备方案全部用完,他最大的权限就是给钱了,如果左颜真的不要钱,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而最让他绝望的是,左颜抛出的三个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出。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这有什么为什么的?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对未来人来讲,这个时代市面上流通的大部分产品,都是三无产品。在未来就是老鼠药都会有说明和基本配方,他们这样的产品到了未来一冒头,别说药监局了,普通路人都能把他们举报了,别想活过第二天。 左颜的问题对未来那些商人来讲几乎是送分题,可在还没这个概念的现在,却完全是奥数题。 他哪里能知道对面的女人柔弱苦楚外表下的阴险用心。 他自己都不相信会有女人不要脸不要钱只身一人只为干倒花佑堂。除非…… “姑娘,在下知道你心里苦,若是觉得在下不可信,至少银钱还是可信的,你莫要多想,在下真心想助你一臂之力,你看这治好大概要花费多少钱,在下一力担负!”他凑近了,意有所指,“若是有其他人担负了医药费,那在下出两倍,哦不,三倍!” 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是竞争对手找的人搞他,总是有报酬的,对方出多少,他出三倍!人总不会跟钱过不去。 可左颜的反应,却让他寒毛直立。 她笑了,冷笑,随后笑出了声,越来越大声,最后甚至变成仰天大笑,笑声凄厉。 所有人都被唬住了,全场一片安静,怔怔的看着她。 “苍天啊!妾身都这样了,你竟然还以为妾身是为财而来!你以为方才的毒誓是吓吓你吗?!妾身说过了,若无说法,妾身决不罢休,银钱收买什么的,你可以歇了,妾身买得起你花佑堂的东西,本就不缺那两个臭钱!实不相瞒,妾身因为你花佑堂,离了父母,丢了亲事,早没了盼头!”她顿了顿,满眼冷光,“妾身,恨不得死!” 这一个死字咬得极重,骇得管事都退了一步。 “你,你……” “妾身今日便等在这了,若无说法,钱财之类,休得再提。”她再次坐下,想了想,百无聊赖的抛出一个袋子,里面哗啦啦的声音,竟是满满一袋子钱,“说到银钱,妾身真的不缺,若是能得个说法,这钱给你都成。”她冷笑,“求求你快赚了这一笔吧,妾身也好瞑目。” 周围嗡嗡嗡的声音,有人义愤填膺:“你们倒是给个说法啊!” “快啊!简直目无王法!” “……” 管事冷汗淋漓,咬牙狠声道:“姑娘若不依不饶,在下迫不得已,便只能请捕快来主持公道了!反正我花佑堂凭良心做生意,问心无愧!” 左颜怡然不惧,冷笑一声:“请便。”她提高声音,“妾身命苦,只能随你们糟践了。” 这一下又点了炸药,群众又不让了,纷纷大叫大嚷,说谁敢叫捕快坏人姑娘名声,还有的反咬一口说要叫捕快抓奸商,花佑堂的小伙计被群众拦得死死的,还有暴脾气的将其一把掼倒在地上,只能爬起来不知所措的望着自家管事。 这是没法善了了。 管事长叹一口气,咬牙,最后一次努力:“今日生意是做不下去了,姑娘若是不弃,可否进来商谈。” 左颜轻笑:“明知有虎,还要往虎山行么?” “哎!”管事长叹一声,想直接关门,又怕被人戳脊梁骨,只能走进店里冥思苦想,求神拜佛的盼着东家快回来解决这事。 左颜便静静的坐在外面,间或理理头发掸掸裙摆,怡然自得的样子。 这样的场面没有爆点,看久了别人也无趣了,好心的过来劝慰两句才离开,纯看热闹的没一会儿就走了,到了傍晚花佑堂按照往日时间关门打烊,左颜还坐在外面,直到宵禁才优哉游哉收拾东西离开。 此时心怀希冀的花佑堂管事并不知道,他全部的希望——东家雨歇和风声,已经再不可能回来重整大局了。 他们花佑堂的名声,将因为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女子,从此被划入了临安妇女的黑名单。 而罪魁祸首左颜,一身轻松的回到客栈,在路过一个房间时,用windows开机的调子敲了一下门,回到自己房,看书的雁鸣头也不抬,指了指桌上的药:“喝。” 左颜微微一笑,端起碗来。 没一会儿,青山越窗而出,一路疾行到某个医馆的后院,找到了一个男子,递出一袋钱。 那男子其貌不扬,一身青褂,俨然是个书生,他接了钱掂了掂,笑眯了眼:“英雄好算计啊,就吩咐了在下说那么一句话,偏偏就让花佑堂成千夫所指了,连百草堂都一身脏水……往后我们医馆若有得罪之处,可千万直说,若让那女侠原样来一套,小的可承受不起啊。” “你知道就好。” 男子很是兴奋,停不下来:“话说先前我瞧那女侠似有松动,还以为她变卦了,却不想竟是给花佑堂下了个套啊,我现在一想到她擦眼睛那信号掐的时机,就佩服的五体投地。” “说完了么?”青山很有礼貌的问。 “这个……其实,就说那么一句话便得了那么多钱,在下还真有些过意不去,明后两天,可还有用到在下之处?” “没有了,足够了。”青山转身,“花佑堂若还站得起来,便是你们无能了。” 男子若有所悟,嘿嘿一笑:“英雄放心,百草堂我们一时扳不倒,这花佑堂算哪根葱,都这样了还能让它回来,我们也白经营那么些年了。” 话落,英雄已无觅处。 作者有话要说:  左颜的帮手就那么一个~ 然后 520520520520520520520520 ☆、第122章 鹤唳被困 自花佑堂门口一炮打响, 左颜又观察了几天,感觉有点不放心, 便撺掇青山又去贿赂了几家医馆的人, 专门落井下石, 四面传播女人的脸比生命还重要花佑堂简直谋财害命等观念。 女人的脸嘛, 确实跟命一样重要。花佑堂这事儿一出, 基本不用指望从女人身上再撸出一文钱来来了。 雨歇的事业废的差不多, 风声的她却反而不怎么担心了。 “按照史载,光学玻璃要公元十八世纪才出现, 为的就是望远镜, 风声做的事情提前了快七个世纪, 你知道这七个世纪意味着什么吗?”左颜竖起一根手指, “技术隔断!” 雁鸣在一旁给自己做复健,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青山根本听不懂,他手里把玩着自己的师门虫坠子, 静静的看着。 “虽然以古代社会的生产力水平发展速度,七个世纪说不定还不够咱那一年的,可有些革命性的东西, 却非得一定的量变才能引起质变。以我们民族这个工匠的制度和发展方向,光学玻璃如果不靠外力,清朝都不一定出得来。因为,这个技术在我们这的量变太缓慢了。” “所以,你想说明什么?” “从雨歇的做法来看,风声应该也不会公布强力□□和玻璃的炼制方法, 我们需要从源头开始考虑这个东西的传播,一,知情的工匠;二,成品的下落。解决了这两个,那么对历史最大的威胁,也就基本抹除了。” “这就是难点吧。” “如果你愿意全力配合的话,就不是了。”左颜凝视着她,“和他们斗智斗勇那么久,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哦,你既然知道是斗智斗勇,就该明白,这些都是他们的杀手锏,我怎么可能知道。” 左颜了然点头:“说的也是。” 第117节 晚上,等确定雁鸣已经在房间里睡了,左颜和青山在外面碰头,一改方才云淡风轻的样子,极为焦虑:“怎么办,雁鸣这样消极抵抗,我怀疑鹤唳要白跑一趟了!” “应是白跑了。”青山手里还握着坠子,“恐事情有变,她多日不曾动了。” 左颜一愣,算了算时间,眉头蓦地皱紧:“对啊!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青山瞥了她一眼,没什么特别的神情,但分明有种引而不发的怨念在其中,寒森森的,还带点委屈。 “我知道你担心她……你现在能找她吗?” 青山又怨念的瞥了她一眼,沉默。 左颜猜了猜,试探:“你是,放不下我这儿?” “接下来做什么?”他避而不答,但言谈分明就表达了尽早了结这儿的迫切。 “我……真没计划。”左颜答得小心翼翼,见青山没什么过激反应,心里反而更加没底,“暂时真没有……风声明显比雨歇高杆不少,他走的又是高端路线,要搞清楚情况,恐怕得混到岳飞身边才行,这哪有说混就混的,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啊,人家混到岳飞身边据说花了大半年,那还是开挂的速度,到我们这,岳飞还有三四个月就要死了,我的天,我也想掏炸药开挂了。” “还有一种情况。”青山冷静道,“岳飞一死,一了百了。” 左颜一怔。 “风声的东西既然还没打动岳飞,则必然不会往帝王处去,只要扼杀在岳飞这,届时岳飞麾下群龙无首,要趁虚而入逐个扫清,亦或是那些东西自己就会消亡,都由我们掌控了。” 左颜顺着青山的说法仔细想了想,目瞪口呆:“还,真是……我们只要先等岳飞死就行了!” “嗯。” “哦不。”左颜苦笑一声,“是确保他死……” “恩。”青山还是看着手里的坠子,“所以。” 左颜了然:“你要去找鹤唳?” “她应该在等什么,或者被困住了。”青山声音沉冷,“我要去看看。” “那……我和雁鸣就在这等你们。” “好。” 鹤唳蹲在草垛里,竖起耳朵听外面金兵鬼哭狼嚎的盘问村民。 过了一会儿,声音渐熄,一个大叔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低声叫道:“女侠!女侠!他们走咧!” “哦,谢谢你呀。”鹤唳走出来,先给了个灿烂笑容,接着长长的吁了口气,“多亏了你们,要不然我还真躲不到今天。” “女侠不要客气,你一弱质女流,竟敢刺杀金国皇族,抗金之功远胜我等男儿数倍,若连这点举手之劳都做不到,不仅不敢扛这抗金大旗,更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大哥不要妄自菲薄!”鹤唳一脸正气凛然,“若没有你们的慷慨相助,小女子不仅刺杀皇族未成,很有可能命丧金狗之手!那才是最不值当的事啊,还是要多谢你们,留得青山在,大宋必有北定中原日!” “好!好一个北定中原日!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鹤唳全情投入,分明就是一个抗金义士,可看到那大叔拿在手里崭新的通缉令,嘴角却在抽搐。 见了个鬼,得罪了个金国皇族不可怕,那个皇族貌似很受宠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他妈的那个皇族居然貌似很会画画! 不是说古代的人物画都很意识流吗?不是说古代的通缉令都很抽象派吗?怎么那个病鬼就黑夜里打了个照面就能把她记得八酒不离十啊!而且好几拨通缉令是越来越像!这怎么玩?她好运遇到一群暗搓搓在和金兵打游击的所谓抗金义士,还能藏她一藏,可这群人归根结底就是些有点闲钱还能讲情怀的小老百姓,若是冷不丁遇到个吃上顿没下顿的,分分钟卖她不需要犹豫啊! 可现在金兵在两国边界查得紧,甚至有点当成一项战略要素对待的感觉,这就有点蛋疼了,她没把人家怎么样吧! “对了,女侠,有个事情我们打听到了,前些日子进开封的那位金国皇族,是金国皇帝的第九个儿子,叫完颜宗敏,称号自在郎君。” “……自在郎君?噗!”那病鬼也敢称自在,真是喊一次扎心一次。 “这完颜宗敏虽然不是嫡出,但是在金国皇族里地位却不低,你说你觉得他规格很高才去刺杀,这个是很正常的,他的排场,在金国是快赶上太子了。” “咦,他很厉害吗?我看他身体很差啊,难道很聪明?” “聪不聪明是不知道,但他受宠,全因他有个了不得的亲哥哥,女侠你应当知道是谁。” “……兀术?” “正是!不愧是抗金义士!” “嘿嘿!”鹤唳擦汗,她也就知道那一个。 “那兀术对金国的重要性,在下就不多说了,听说那兀术对自己多病的幼弟很是上心,看不得他受一点委屈,每到一个地方第一件事就是搜罗民间药方给他弟弟治病,那些金国人有时候是宁愿得罪他也不愿意得罪完颜宗敏,你如今遭如此严密搜捕,多半是那金狗兀术也插了一手!” “兄弟啊……”鹤唳听完不见一分担心,反而摸着下巴畅想起来,“哎呀呀……” “女侠?女侠?” “哦!没事,继续继续!” “女侠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我?我要赶快回去,有人在南边等我。” “可如今回到大宋的必经之路已经被封死,若要绕路势必要在金狗的地盘再走好远的路,现在他们这般严防死守,很难有可趁之机啊。” “大哥可是有什么办法?” “若女侠不嫌弃,可到在下一友人在山中的宅子中躲一躲,待金狗松懈下来,我等再来通知你。” “山中……”鹤唳不想让自己的表情这么冷漠,可是她忍不住,“大叔,入冬了。” “额。”大叔眼神游移,“但若在这村中,又实难保证次次都躲过搜查。” 鹤唳很想嗷一声蹲地上松快松快,可她现在保持着女英雄的形象,也没这个脸自毁设定,只能绷在那儿一脸正直的点头:“有道理,多谢了,容我想想。” 这一想就想山上去了,没办法,金兵不知怎么的,杀了个回马枪,鹤唳一阵夺命狂奔,硬是躲进了山林中,才免于被发现。 她深切体会到那个自在郎君找她的执念了,大概被一个女人骑着确实很破廉耻吧,可他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搜,也不怕她把他的囧事儿给抖出去? 还是说,他真的就确定,那一夜骑过他的女人,依旧是个他观念中应该三从四德的大宋标准女性,比他更丢不起这个脸? 她就这么在山中猎户家住下了。 刚进房子,她就心里就合计起来,等任务完成了有了自己的私人小岛,她一定要弄个猎场,自己放养豺狼虎豹,做个正儿八经的猎场主。猎户这个身份现在简直有点幸运星的感觉,汉朝的时候在猎户那发现了潇潇,唐朝靠猎户这个身份又顺利混进了宫,现在又要靠猎户躲金兵,以后还当什么大侠啊,说自己是猎户一准儿好办事! 她从唐朝回来没过多久就来了这,猎户之魂正熊熊燃烧,刚安顿好就进山晃了一圈,傍晚背了个獐子回来,就见门口放着几袋米粮,还有一缸酱菜,那大叔还挺热心的。 但是同时问题也来了,人家一副在给她准备过冬的样子,莫非是觉得她得在这长待了?这绝对不行啊!要不她努力一把,先不穿越火线,在金兵的眼皮子地下走一段,到了开封附近再回南宋? 这和直接在这突破封锁到南宋,两者危险程度差不多啊! 哎呀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干脆豁出去顺手宰掉算了啦!反正金国人也不大可能是自己祖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身体不好,出门就开始萎靡,午睡醒来开始头痛,半夜里清醒了又怕睡不够猝死 妈蛋,做人怎么这么累!做只狗子好啦!还有人给铲屎! ☆、第123章 兼夫银妇 山中无日月, 天气骤转寒。 当鹤唳披上第一件自制皮衣的时候,她觉得不能这么耽搁下去了, 眼见着小一个月过去了, 不仅山下村民, 她自己也时常在摸索, 发现这儿作为金宋两国之间的必经之路, 能够被守得一丝缝儿都没有, 也是有它的道理。 这是个一线天一样的隘口,村子就在隘口的北面开阔处, 隘口那儿被一个坚固的城楼死死把着, 上头金兵严防死守, 而且一天比一天多。 城楼边上就贴着一排通缉犯的画像, 其中一个,最新鲜的,就是她的。 她发现自己当初趁金兵还不多的时候咬牙冲过去, 或者往东沿着金国边境再走一段,说不定现在早就到临安了。 如今不知怎么的,金兵越来越多, 而且貌似还有大规模行动的趋势,这就有点尴尬了,她现在反而有点行动不开。 她现在相信了,就算一开始金兵严查隘口是为了她,现在也绝对不是了,她反而成顺带了。 虽说夜里守卫会自然松懈点, 可对她来说夜行也不科学,这可不是未来那个光污染的时代,晚上黑那是真的黑,冬夜里月高星远,一不小心就是伸手不见五指,她能耐再大,也不可能进化出猫的夜视能力来。 点火把? 开玩笑呢,唯恐金兵不知道自己在哪吗! 鹤唳破天荒的愁起来,见白天没什么希望,她夜里也蹲守了两回,还是只能败退,心里骂骂咧咧的回到猎户屋子,却忽然停下脚步。 此时天已经微亮,一个和某日相似的凌晨,甚至因为在山中,连气温都与那日在湖边的相像。 她嗅了嗅,笑了一声,扬声道:“金泉叔,大清早送米粮啊?” 无人回应。 “这次是送什么呀,还要带人一块送?我看看,哟,一、二、三、四……这么多,你是搬家吧,要帮忙吗?” “不用了,他没家了。”门忽然打开,一个人缓缓走出来,长眼微挑,裹着奢华的大皮裘,精致的像个江南贵公子,“你也快没了。” “……哟,是你呀。”鹤唳提高声音,“女干夫,你怎么来了,你可是有老婆的人呀,那一夜我都既往不咎了,难道你想通了,愿意休了你那黄脸婆,迎我进门了?” “……”完颜周身气势蓦地一冷,眼神森寒,“闭嘴!我妻乃大金一等贵族,岂是你这样的银妇敢比的!” “所以你承认你是女干夫了?”鹤唳掩嘴笑,“不过说真的,你身体好点没?老是病怏怏的,虽然底子不错吧……也太玩不起了,我相公比你厉害多了,你要我跟你,我还不乐意呢。” 周围发出憋不住的窃笑。 “@##¥!”完颜怒极,高声怒斥了一句,立刻山道边的树林里一阵晃动,从中列队走出一群金兵,其中一个拖着一个人,赫然是这阵子照顾她的大叔金泉,他似乎昏过去了,一动不动。 “告诉我,你还打算怎么逃。”完颜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声音轻蔑。 “那告诉我,你抓了我要做什么呀?”鹤唳歪头。 “哼。”完颜缓缓靠近,待走到面前时,抬手阻止了周围要冲来保卫他的金兵,冷声道,“上次没做完的事,干脆这次咱们把它做完了吧。” “为了这么一句话你这么兴师动众还真不容易呀。”鹤唳笑了,“憋了一个月,很辛苦吧,叫声姐姐,姐姐帮帮你?” “憋了一个月的是你吧,□□。”完颜微微低头,匕首作势划过她的脸,“看你那样子,恐怕与不少野男人好过吧,我手下那帮弟兄也憋了一个月了,你既然那么有兴致,不如就和他们一起玩玩吧,男人,你要多少有多少,如何?” 鹤唳泫然欲泣状:“你对我真好,真的,我做梦都想组个后宫,里面三千壮汉,今天这个明天那个后天一夜七个,十年大好青春就过去了。” 完颜怒极反笑:“好!真好!走吧!” 鹤唳连连点头,猛地一抬手作势要来搂他脖子,还没碰到就被完颜反手扭住,鹤唳脸上笑容不变,嘻嘻笑着继续朝他猛蹭,完颜却一脸冷笑,猿臂一伸灵活推转,看着还是病怏怏的,力气却出奇的大,像磕了药似的。 虽然他的出招让鹤唳很是意外,但她应对意外的能力显然高杆很多,两人一番对招之下竟然不分胜负,就算完颜身为男性有力量优势,鹤唳却也是能徒手拖动老虎的力士,两人心里暗自惊讶,沉迷对招难舍难分,差点就滚到地上扭打起来,鹤唳倒是很想把人推倒了骑上去干,可完颜明显视面子大于天的人,竟然死死稳住下盘屹然不动。 一个豁出去打,一个心里碍于形象无法使出全力,渐渐的其实鹤唳是占了上风的,但她的笑容却不怎么撑得住,因为她不敢杀完颜。 她也没法使出全力。 原本想得挺好,出其不意挟持了完颜,直接冲出隘口去。计划完美!方才的完颜在她眼中简直是一个闪闪发光的金钥匙。 可是转眼完颜就给了她一个结实的耳光,人家看着病怏怏的,可根本不是弱不禁风的人,她这儿看起来和人打得热火朝天……可人家周围一圈小弟都没动呢! 第118节 等他一声令下,小弟们扑上来一人一刀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要不,服个软? 可这完颜貌似真的是不远千里过来找她出口恶气的,这情形无论□□还是利诱,成功率都为零。 只有装输了,亲手打败敌人总是比较爽的,就让这小子爽爽,说不定能留她一条狗命……反正她是绝对不能死在这的! 她佯装没注意完颜的一记左勾拳,手慌忙去挡,反而用脸接了这一拳,即使是特意挑了左手拳,可还是轰得她一阵眼花,她右眼一黑差点睁不开,正想嘤咛一声顺势倒下去,却突然被人扶住了! “@#¥#¥%!”完颜怒喝一声,五指成爪猛地略过鹤唳抓向她后方那个扶住她的人。鹤唳半闭着右眼呵呵一笑,抬手猛地抵住完颜的肩膀,而她身后的人也极为默契的支撑住她的背,另一只手接下了完颜一爪。 就在此时,他们的身周,那群掠阵的金兵忽然发出一阵惊呼,似乎这时才发现中间出现了个人,而鹤唳一回头发现并不是,那是因为在来人的来路上,两个金兵这时候才头一歪轰然倒下! “啊啊啊啊老公你太帅啦!”鹤唳已经口不择言了,“你你你你你你快滚开我要自己打!” 青山的表情从愉悦到无奈也就是鹤唳一句话的功夫,他放开了鹤唳,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重若千钧,在乱成一团的现场也仿佛掷地有声,场面竟然为之一静。 但也就静了那么一下,反应过来的金兵反而越发恼羞成怒,怒吼着冲过来。 青山随意的躲了一个人,问:“这些要不要留给你?” “啊啊啊啊啊!”意识到可以团灭敌方,贪心的鹤唳如猛虎下山招招猛攻,陡然间加快了速度,怒吼间满是不甘,分明是在说留给我留给我通通留给我…… 青山一边护着鹤唳背后,一边转手扭断了一个金兵的脖子,问:“你和他怎么了?” “啊?” “你,和他。” “额……” 青山手上加快了动作,顿时一阵密集的惨叫,完颜大声怒吼。 “啊啊啊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和他是清白的!” “那是什么没做完要继续?” “……打架啊打架!” “那让你和男人玩是怎么回事?” “……我错了!” “你错在哪了?” “我应该直接趁他弱要他命的,不该跟他虚与委蛇浪费时间的!” “嗯哼。” 完颜这时候反应过来,他已经快被怼进屋里去了,闻言立刻大声叫道:“姑娘,你当初不是说若本王休了正妻就会跟了我吗?还说本王甚合你意,恋恋不舍……哦!你右乳上三寸到右肩有伤痕,本王当时很心疼呢!” 鹤唳站直了,哑口无言,胆怯的瞥了一眼青山。 此时太阳已经初升,稀薄的光线照在青山脸上,比冬日的寒风更冰冷。 鹤唳指着完颜:“你已经死了。”她不再追击完颜,转头争抢似的和青山肩并肩干掉那些金兵,发现完颜果然要面子,大概自认为如果有所防备不会出意外,竟然只带了二十多个金兵。 虽然其实如果青山不来,鹤唳确实要束手就擒了…… 等完颜已经孤身一人,青山一声不吭,气势汹汹的往他走去。 “诶等等!”鹤唳冷不丁想起一事,一把抓住青山的胳膊,“等下,我们快走哈,不能杀他1 青山冷冰冰的回头看他,眉头微皱,眼神有点受伤。 “哎呀我真的没拈花惹草我就是游……” “你下腹左腰处还有一处伤口,应是被利器所刺!”完颜竟然观察的那么仔细,还在煽风点火,他即使狼狈不已,还是顶着一副花丛高手的样子,“虽是如此,但柔肤细腰,丰胸翘臀,实乃尤物,让本王很是魂牵梦萦,姑娘何必回那孱弱无能的宋国,那儿有朝一日必会被我大金攻下,若现在就跟了本王,岂不是一桩美事!” “你找死呢!”鹤唳大喝,回头抓住形似要暴走的青山用光速道,“我就是游个泳去目的地晃一圈而已!”她咬紧目的地三个字,又补充,“我没带换洗衣服!我必须脱!” “当真?真真儿的!”鹤唳努力眨巴眼,“人家只喜欢你的嘛!” “不能杀他?”青山只确认这一点。 “不能!” “挖眼?” “都不行!” “好吧……”青山一脸遗憾的转身,鹤唳连忙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反而是完颜疑惑了:“为什么?” “你闭嘴!”鹤唳转身怒喝,“我留你狗命的原因和你本人没关系!” “怕我兄长?”完颜挺直了腰杆,“怕他挥师南下为我报仇?” “不,是怕你家史官!”鹤唳耿直回答,“怕他少写一个字毁灭了全人类。”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要关小黑屋了…… ☆、第124章 队友被抓 对于怎么出去, 鹤唳和青山产生了分歧。 鹤唳方才就想挟持完颜,出了隘口后天高皇帝远, 只要到了宋朝的地盘要躲一躲还是很容易的。 可青山却不知中了什么邪, 既然不让杀完颜, 那就死活不愿意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两人当着完颜的面讨论了许久, 话题又回到了:“若照你的说法, 为何他要如此为你大动干戈?” 这就是觉得完颜对鹤唳有想法了。 青山这么以己度人, 鹤唳是相当得意并无语的,她就差脱光了再演示一遍当时与完颜的事情了, 在完颜羞愤欲死的眼神下详详细细讲述了一遍自己“智擒傻叉皇子”的故事, 然后挺起胸膛等夸。 青山的反应很情理之中, 他不满了:“我都没看过。” 鹤唳回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说了你就……” “当然给看啦!女人的身体是上帝最杰出的造物, 美得一笔那啥,为什么不敢给人看!”鹤唳又挺起胸膛,理直气壮。 青山看着她那小样,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蓦地红了,竟然没照鹤唳预料那般提某些不可描述的要求。 而鹤唳却在这个占上风的时刻脑中灯泡一亮:“等等!你在旁边听了很久了?” 青山面无表情的转过头。 “啊!你明明听了很久!我们还没开打你就在旁边了!”鹤唳愤怒指责, 随后食指指着自己肿起来的眼睛,“你看着我被打!你真的看着我被打!” “咳咳……” “哼,像他这样……”完颜又贱贱的想开口,此时他已经放弃抵抗了,一个都困难还打两个,他是有病但病的不是脑子。 “干得好!”鹤唳竟然夸赞, “要的就是你这样的精神,下次继续保持!记住,这任务是我接下的!抢活是不厚道的!记住没?!” 青山:“……” 夸完青山,鹤唳立刻换了付表情,凶神恶煞的回头盯着完颜,嘿嘿冷笑:“你说,如果要过碍口,怎么样比较方便啊?” “最方便的,自然是杀过去。”完颜冷笑,见事不可为,他也收起了挑拨离间的嘴脸,开始硬气起来。 然而他不知道他面前站的是谁。 “这样好了。”鹤唳心平气和的掳袖子往前,“我跟你对话,你如果瞎回答一句,我脱你一件衣服,直到你给我们满意的答案为止,你千万不要指望说假话骗过我们,不信你可以试试,如果是有用的实话,我们自会停下……当然,脱下的衣服不会给你穿上,如果脱光了还没答案,那就看我心情了,你说是扒皮好,还是把你倒掉在隘口边的歪脖子树上好?” 她手捏着下巴,一副挑猪肉的表情:“嗯,我觉得后面那种比较有意思。”她粲然一笑,“想起那天被人围观果体的恐惧了吗?” 完颜暗自咬断银牙,要不是那天情况太惨烈,他何至于恨到这地步,甚至不惜自降身价假装被刺杀,他们金国皇子个个能打善战,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刺杀。 他既然无法抵抗,当然也不信鹤唳能测谎,便默许了鹤唳的提议,从他眼神中看,他甚至有种终于到了智斗环节的解脱感。至少在他看来,搏斗并非他所长,智斗才是他的制胜之点。 “你问吧……”他昂首轻蔑道。 “好嘞!”鹤唳欢快的答应,她正要伸手,就被青山板着脸挤开,他抓着完颜的衣领,回头冷冷的示意,鹤唳问,他脱。 “好嘛好嘛。”鹤唳笑眯了眼,完颜心里也莫名的松了口气,如果是这个女人出手,他总有种又被玷污了一次的感觉。 然后,他开始了脱衣之旅。 ……他为自己保住了底裤。 “啧啧啧!你怎么不撑一下呢。”鹤唳手里抛接着一块令牌,很是遗憾,“留了最后一块,真是逼死强迫症!” 完颜的脸色被冻得青白,又气得发紫,姹紫嫣红好不绚丽。 鹤唳到底没做太狠,还是让青山把他绑了搬到床上,衣服扔在一边,烧上炕,关了门,乐呵呵的走了。 利用完颜身上搜到的令牌,鹤唳终于在青山大大的带领下逃出生天,奔向美好的南宋世界。 期间鹤唳并不好奇青山为什么会千里迢迢过来,反而好奇青山为什么会这么精准的找到她。 她基本和南宋失联,虽然确实有故意暴露着师门武器方便青山寻找,但是最主要还是准备靠自己,毕竟师门虫只能指示大概方向,并不能帮人那么精准的找到人。 于是青山终于大慈大悲的向她展示了一下“老祖宗的智慧”。 他将师门虫的头和大半个身子从镂空挂坠的底部扯出来,只留它的大脚板在里面,让鹤唳露出师门武器。 奇迹出现了,师门虫居然是有翅膀的! 而且力量不小! 之间青山举着挂坠,拍了拍师门虫的头,师门虫猛然间像吃了什么不可描述的药一样腾空而起,向着鹤唳的方向猛飞!要不是青山的颈链牵着,恐怕它能一头冲撞到鹤唳的师门武器上来。 鹤唳目瞪口呆,她左右晃动了一下,师门虫也跟同步似的左右晃动。 “诶?!不科学!”鹤唳看看自己的水晶挂坠,这个鬼斧神工的挂坠虽然也是镂空的,但是因为不像青山那个简陋的竹编的一样柔软,当然不可能学他的把虫子也扯出大半来,她一阵丧气,“我的天,我们全门都不知道这事儿。” “你们有卫星。”青山收起虫子。 “你这算是安慰吗?” “嗯。” “……怎么感觉更伤心了。”鹤唳喃喃,她也收起了坠子,时不时偷偷暼瞥青山的脖子,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想要?”青山头都不回。 第119节 “嘿嘿!” “有机会的。” “……” 等他们终于踏上临安这片即将满是斗争的沃土时,已经是十月底。 临安一如既往的热闹,甚至因为近年关,所有人都在备年货,市集比上次更加繁华,但是气氛却有些微妙的不同。 鹤唳尚无所觉,对她来说每个朝代的所有城市都是新鲜的,因为她都没研究过,也完全没好奇过,只是很兴致盎然的左右瞎看。 风声却已经察觉到不对,他的脚步微缓,四面打量着。 一路上鹤唳已经听风声说过了左颜怼花佑堂的光辉事迹,啧啧感叹的时候,作为奥斯卡小金人备选,她还是有不少改进意见,眉飞色舞的描绘着若是她会怎么怎么样。 两人没有先去找左颜,而是观光似的先去看了花佑堂“遗址”,那儿竟然还开着,但是门可罗雀,显得很是凄惨,看到鹤唳过来,有一个侍者很是激动的迎上来:“这位……” “这就是那个很没良心的假药店啊!”鹤唳捏着鼻子夸张的大叫,“哎呀我闻到一股味道,我的鼻子会不会烂啊!” 这种明显的找茬显然让侍者很不爽,他僵硬的站直了,看面前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带着她男人嘻嘻哈哈的离开,心里很是愤恨,但是却毫无办法,只能悻悻的回到自己店里去。 青山这时候就比较厚道:“无需如此,他们已经无法起来了。” “我就喜欢寒冬一样对付敌人,冻死了不够还要打碎,要不然诈尸了怎么办!” “他们并不知情。”青山补充,“不该赶尽杀绝。” 鹤唳很是泄气的垂下了肩膀,半晌才振作起来:“好!你说得对!以后我补刀的时候一定不让你看到!” 青山耸耸肩,无奈。 “算了,还是去找左颜吧,正事要紧!”鹤唳伸了个懒腰,“想到要是把这儿结束,就只剩下……惊蛰一个了!我的天!太爽了!我还以为这个任务真的要搞三千年呢!” “惊蛰是谁?” “惊蛰啊。”鹤唳难得的有些怔然,“我和他不熟啦。” “哦?” “真的不熟,他很沉默的,人也很正常,我真不相信他也会参与这种自杀一样的集体活动……神经病一样。” 青山隐晦的看了她一眼,即使对神经病什么的还不是很熟悉,但是也知道这个词经常是别人送给他身边这个女人的。 鹤唳一点都没有背后说了别人的心虚,她乐呵呵的拿青山的血汗钱买零食一边吃一边走,终于是慢吞吞的到了左颜和雁鸣下榻的客栈。 迎面就是一句晴天霹雳! “不好意思客官!你说的那两位,现在恐怕是在大牢里了。” “哈?”鹤唳猛拍柜台,“什么?!” 掌柜也很无奈:“房小的还给那二位留着呢,毕竟交了房钱,可那二位都关了十多天了。” “是为什么?” “前些日子,岳飞将军被押解进京,在去大理寺的路上,突然有人劫道,说岳将军冤枉,骂圣人身边奸臣当道。”掌柜说着,神色很惶恐的朝皇城方向拜了拜,“说着就要救岳将军,哎!你说这早不就晚不救,为何不在城外救,非得进了城再救啊?” “师傅,是说城外一路上都有大军跟随,进了城大军留在了城外,所以才选了城内嘛。”旁边一个小伙计补充。 “去去去就你知道的多。”掌柜挥手驱赶,继续道,“总之这两位女侠不知怎么的就跳出去,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大概也是想救岳飞将军,当时大理寺前一团乱,最后捕快抓了一群人,那两位姑娘就在里面了。” 掌柜说罢,摇头叹息:“虽说岳将军确实冤屈,可是只要圣人明鉴,将军又有不世之功,洗去冤屈自然是指日可待的事,何必如此着急去送死呢?这一旦被关进去,轻则释放,重则流放,她们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不值,不值啊!” 鹤唳目瞪口呆。 她梦游一样的转过身,拉了拉青山,低声问:“你觉得,她们真的是为了去救岳飞吗?” “应是为了确保岳飞不被救。”青山冷静回答。 “哎,多美好的误会。”鹤唳感叹,“多么淳朴的宋朝人。” “恩。”青山只能表达赞同。 “那现在怎么办?” “你说。” “睡一觉再说吧。”鹤唳蹬蹬蹬上楼,“烦人的事情睡醒再说!” 鹤唳这一觉睡得很实在,直到第二天上午才醒来,打着呵欠意犹未尽的下了楼,正听到楼下正大声嚷嚷。 “定是那兀术小儿被刺!”一个大汉拍桌。 兀术被刺?鹤唳竖起耳朵,她逡巡一圈,看到了角落里喝酒的青山,立刻坐了过去,要了一笼包子:“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青山有笑意:“听着便是。” 此时正有人反驳大汉。 “怎么会!若是兀术小儿本人被刺,怎么可能会与我大宋议和?!定会继续南下的!” “正因为他被刺!金国无人可用,方才与大宋议和啊!” “你们也太会自欺欺人!明明都说了,那个女侠刺杀的是完颜宗敏,兀术的亲弟弟!怎么你们就肖想到兀术头上去,若兀术被刺,即使岳将军不在,也有韩世忠将军在,必能北上收复大片失地!” “各位客官可否说道说道,怎么的突然冒出个刺杀金国皇子的女侠来?”掌柜的开店最好打听消息,此时听得心痒难耐,连忙上前问道。 “你看!”最开始那大汉拍出一张纸,围观群众上前一看,赫然是一张金国的汉化版通缉令,上面惟妙惟肖的画着一个女子,金国重金悬赏此人,罪名是刺杀金国九皇子。 连宋朝都传入了,这完颜宗敏为了追捕她也是挺肯下本钱的。 “咦……眼熟。”掌柜嘶的一声,下意识的抬头看看楼上,紧接着又全场环视了一遍,没等鹤唳躲起来,他就锁定了,“诶!像不像这位!” 顿时众人目光炯炯有神的追随过来,看看鹤唳,又看看肖像画,动作出奇一致,随后都一脸震惊:“真像!” 鹤唳脑子转得飞快,她第一反应是自己不能被发现。 当然,刺杀敌国皇子诶,类似事迹往前一千年都能进入史记的刺客列传了!她是绝对不能和这类事情扯上关系的,这等于监守自盗,要自绝于全人类的节奏。 她一想明白,第一反应就是抽筋似的往后缩了一步,等一个大汉拍案而起大吼了一声:“好!”时,她嗖的像被打响了发令枪,转身玩命狂奔,转眼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所有人人怔然,都望向同桌还没跑的青山。 青山淡定喝完了杯中酒,结了账起身抱拳:“抱歉,她被金兵追捕了一个多月,一旦被人发现必死无疑,经历九死一生方才回来,尚难以坦然面对陌生人的目光,望各位海涵。” “应该的应该的!”众人激动,纷纷点头,伸长脖子探看“女侠”离开的方向,“英雄,真是那位女侠刺杀了完颜宗敏?” 青山笑而不答,摆摆手追着鹤唳的方向去了。看起来鹤唳跑得很远,其实就转了个弯进了个茶肆,坐在那冥思苦想。 “若是不愿意承认,你可以否认。”青山坐在旁边。 “我虽然没做,但那人就是我啊,为什么要否认。”鹤唳不服气,“民族英雄是个好东西,关键时刻说不定能用上呢,对了,你有我的通缉令吧,别藏我看见过!” 青山很不乐意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通缉令来,鹤唳一把扯过打开看,啧啧欣赏:“多亏了那小子,画得还真像诶有没有。” “嗯,像。” “所以你说关键时刻如果我有什么要求,可不可以把通缉令拍他们头上去然后指着自己鼻子说:我可是刺杀过金国皇子的女人!” “你想借此救出左颜和雁鸣?” “你觉得好用吗?” 青山沉吟了一下,摇摇头:“我以为不好。” “为什么?” “你没听到吗?宋金议和,岳飞入狱。”青山意味深长,“你的话……” 鹤唳恍然顿悟,愤愤不平:“对哦,肯定是议和条件里有弄死岳飞这一条!那群辣鸡!” “此时若你以抗金义士身份跳出去,说不定会被扣上破坏议和的帽子……若是能被关进大理寺,倒是个接近岳飞的法子。” 鹤唳疑惑:“我要接近岳飞做什么,我恨不得没人接近他啊。” “不接近岳飞,你怎么知道有没有人接近他?” “我知道历史啊,他被救出大理寺外才死,所以我只要在那天不让人进出大理寺,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青山挑挑眉,笑:“是这个理,那接下来你待如何?” “想办法探监,问问左颜那怎么回事,然后就是……”鹤唳抬头往一个方向望去,那儿青山苍翠,莽莽森森,虽然因为入冬有些灰白,但是常青树依然支撑着整座山的秀色,树间隐约可以看到一些亭台楼阁宝塔白石,分明就是个皇家园林的模样,“然后,就要去万松岭那儿,等等雁鸣的炉石了。” “炉石?” “哦,就是回程信标,哎……”鹤唳无限惆怅,“好想玩游戏,大概新版本都要来了吧,嘤嘤嘤!” 青山一贯选择性听其他人的话,听不懂也不会有不满:“我和左颜感觉,你去长安那趟,可能会白跑。” “哦。”鹤唳手撑着下巴,很是冷淡,“是吗?” “嗯。” 两人陷入沉默,许久,鹤唳叹口气:“真的感觉救不回来啊?” 青山沉默。 “哎……”鹤唳又叹气,“我应该早就知道的。” “你一开始就知道。”青山笃定。 鹤唳有些讶异的看他一眼,笑了:“是啊,又被你看穿了。” “不要难过,雁鸣也清楚。” “……你这算安慰吗?” “是。” “那真是谢谢你哦!” 作者有话要说:  - -我要死了我估计我还是进小黑屋了算了以后不申请榜单了反正也快完了啊啊啊啊 ☆、第125章 经典地标 鹤唳去探监的时候, 左颜正一脸痛苦的吃着牢饭,雁鸣倒是一脸轻松, 坐在角落里的草垛上, 给什么吃什么, 吃饱了还用冰冷的水漱漱口, 很是逍遥的样子, 见到鹤唳被狱卒领进来, 挑了挑眉:“哟,来了。” 左颜抬头看到鹤唳, 倒是真的开心的扑上去:“你回来了!怎么样?什么事耽搁了?” “我倒是没什么, ”鹤唳一脸云淡风轻, 转而恨铁不成钢:“你说你在作什么妖, 讨不讨厌啊,还嫌事情不够多,你是佛祖派来历练我的妖精吧!” 左颜连忙使眼色, 刻意道:“我们真是冤枉的!要不是雁鸣妹妹腿不好被绊了一下,我也不至于为了扶她走出人堆啊!” 第120节 雁鸣面无表情的撇过脸。 旁边的狱卒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鹤唳镇定了一下, 转头谄媚的看着他:“这位大哥……” “不许私下探监!”狱卒粗声道。 “哎呀可以的可以的就一口小酒的功夫!”鹤唳手很快的往他手里塞了个布袋。 狱卒掂了掂,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晃悠着走开了:“看你们姐妹情深,一炷□□夫自己出来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好的好的!”鹤唳谄媚的点头弯腰,回头看左颜时也阴阳怪气起来, “好了,来,可以说实话了,你们研究员是不是有毒啊,羡羡坐牢不够,你紧跟着上,这是在搞什么前赴后继吗?坐牢好玩吗?我经过那么多次任务了,还没坐过牢呢!” “韩信关过你。”左颜冷静的反驳,她的大脑就是个资料库。 “……我走了。” “诶诶别别别!买卖不成情意在,有没有给带好吃的?”左颜从铁栏中艰难的伸出手抓住鹤唳,“说实话,别的我不怕,我真是水土不服,便秘好多天了,亲,就算是看在任务的面子上,你不给送吃的,也得给带包泻药!” “?难道第一件事不应该是把你们弄出去吗?” 左颜一怔,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先不用,额,我想了想,我们在这儿,反而不会成为你们的拖累。” 她这话一说完,鹤唳眼风观察到雁鸣,她虽然没看着这边,但是那姿态却是光明正大听着这儿的对话的,听到左颜的话,她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转而垂眸,既不表态,也不动作,神色间竟然有点听之任之的意味。 鹤唳有些惊讶,这惊讶在脸上很夸张:“你……居然不要出去?你的研究呢?你的任务呢?!”她凑近了:“你不会是指望我劫狱吧,劫狱体验的套餐价很贵的哟!虽然说很不理智会有很多麻烦但是……”她脸上露出由衷的,神经质的兴奋,“但是试一试也未尝不可啊!你说,怎么干?” 左颜毛骨悚然:“别逗了,你明知道不行的!我是真觉得我们两个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会成为累赘,这儿反而最安全。” 鹤唳很没趣的撇撇嘴,她何尝不知道,现在要是劫狱,犯了宋朝法律,成了通缉犯,自己都成了过街老鼠,对接下来的任务有百害而无一利,实在是最最最任性的下下策。 “你真不要?免费哦!” “不要!” “真不要?只要我和青山连手,大宋蔚蓝的天空在等着你!” “不要,真不要!”左颜异常坚决。 “哎,没意思。”鹤唳嘟囔,忽然眼睛又亮了起来,“说起这个,姐姐我现在还是个小民族英雄呢!”她拿出通缉令给左颜看,这样那样说了一下自己在北边的经历,几句话而已,左颜却要崩溃了 :“祖宗啊,你是在玩火!不对,比火可怕的多……你是在用火玩煤气!” “完颜宗敏很有名?” “不是很有名。”左颜老实道,她想危言耸听,忍不住补充道,“但有史载……有自己的百度百科……” “……”鹤唳吞了口口水,纵使再肆意妄为,她也知道自己差点做了什么,但凡那完颜宗敏的记载中多出有关她的哪怕一个字,她就要自绝于全人类了。 “日啊,这任务越来越难做了。”她愤愤的说。 “我觉得不是你任务越来越难做,是你已经有主角气场了。”左颜的形容很玄学,她总不好说鹤唳这样的遭遇分明就和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可是从结果来看又都完全不一样,秦朝她勾搭了青山就走,结果还是人自己跑过来。汉朝和韩信虚与委蛇真真假假的,结果毫不犹豫的补刀;唐朝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物(她还不知道严青镕长得像吴彦祖),可是放眼古今除了男宠哪个女人能和武则天同床共枕?现在好了,才来这么些日子,见过兀术就算了,完颜宗敏都撩完了! 总结之下一身冷汗:“你还是快点结束了回去吧!” “我也想啊,你倒是帮帮我啊。”鹤唳死鱼眼,“就算不帮我,也别拖后腿啊!一个队友,我得花钱来见,我和青山也要吃饭的呀大仙。” 左颜一怔,下意识的往后瞥了一眼,面对鹤唳时又双眉紧皱,显得很为难很为难。 鹤唳后退了一步,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戏谑。 她就喜欢看别人抓耳挠腮头顶冒烟的样子。 左颜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她想了想,刻意的抓了抓两边的铁栏杆以作示意,用口型道:“我故意的。” “恩?你说什么?你说大声点。”鹤唳凑过耳朵。 左颜第一时间就意识到鹤唳是在逗她,可是她却又天真的不信鹤唳这时候还有兴致玩她,于是不信邪的又照样来了一遍:“我故意的!” “什么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大声点,我听不见。” 这下左颜再任由鹤唳玩,她就可以去死了,她很想一口唾沫糊鹤唳脸上,此时却只能忍辱负重,咬牙切齿,提高声音:“我说,对不起,是我错了。” 没想到左颜竟然也能这么应变,鹤唳顿时有种找到对戏的人的快感,也像模像样的往下演:“所以说嘛,道个歉又不困难,有什么好说不出口的,瞧你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和我表白呢。” 左颜暗自咽下一口血,又艰难的问回之前的问题:“你给带吃的了吗?” “没。”干净利落。 又咽下一口血:“你,探监,一点吃的都不带,你来干嘛?” “探监啊,探监里哪个字有带吃的含义啊。” “你故意的。” “没错,我故意的,哈哈哈哈!” “……你走!” “好好好!”鹤唳哼起个小调儿,刚转身又转回来,拍栏杆,“雁鸣!我走啦,有啥要交代的吗?” 雁鸣在阴影中看着她,眼中有光闪烁:“你自己小心。” 鹤唳眯了眯眼,一笑,嗯了一声,走了。 青山等在外面,看到她便跟上来:“如何?” 鹤唳表情平静:“她说她故意的,坐牢。” “……” “故意坐牢?我想不通,为什么,为你省钱吗?” “……” “雁鸣还叫我小心。”鹤唳开启了柯南模式,“可她知道我从来都很小心的啊,还有……啊!”她大叫,“有什么话说嘛为什么都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啊,又没人偷听!咦……除非……” “她们两个都不想让对方知道。”青山一语中的。 “呵,呵呵!那可真够折腾的。”鹤唳冷笑,“左颜故意带上雁鸣惹事坐牢,她愿意告诉我她是故意的,但是却不愿意让雁鸣知道,而雁鸣却在提醒我小心,你不在的这半个月,他们戏很多啊!” “雁鸣要做什么不利于你的事情,被左颜发现了。”青山又一次抛出最接近参考答案,“左颜无力阻止,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只能想办法把雁鸣制约住。” “所以她不希望我保她出去!因为肯定会带上雁鸣!而到时候雁鸣会做什么都不知道。”鹤唳感动的热泪盈眶,“这么好的小姐妹上哪找!话说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青山沉默,眼神飘移。 “是真的吧,是吧,你不会逗我的吧!”鹤唳贴在他身边紧追着问。 “唔。” “你不敢看我!你也不知道!”鹤唳大叫。 “这,只是可能。”青山无奈,“可能而已。” “你说得跟真的一样!” “……” “青山啊!”鹤唳痛心疾首,“如果不确定,就用点不确定的说法,什么应该啊,可能啊,或许啊……你长得够靠谱了,你要是说话再这么靠谱状,随便谁听都深信不疑,以后会出事的!” “好。”青山当然同意,“你要去皇宫了吗?” “哦说起这个。”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下榻的客栈,鹤唳直接站在后院的柴房前拿木棍比划地上的沙土,“这是我们在的地方,这是西湖,这是吴山……记住这个大方位。这儿是鼓楼,这个点是城隍阁……这个就是万松岭。” “这么远?”青山皱眉,此时他们站的地方,要抬头远眺才能在看到城隍阁远在吴山顶端,仿佛已经是世界尽头。而万松岭,却在城隍阁后更远处的群山中,此时的山岭中远比未来危险得多,虽然属于皇家园林范围,但是树木密集如森,满地走兽毒虫,如果从山林外围潜入,找寻那么莽莽丛林一个点,难度极大。 “还好,我发现左颜脑子确实好用,她给的地方在现在听起来还只是个养牲口的地方,但是在未来,附近却有个鼎鼎有名的地标性建筑。” “什么?” “是……”鹤唳眼睛一转,轻笑,“啊,我说出来,你其实是没什么体会的,是个烈士陵园,每年清明上头要组织集体悼念的地方,那儿在政治上地位超然,所以常年交通方便,干净整洁,但是人多的时候也就几个特殊节日,我挺喜欢到那样的地方锻炼和野营……所以比较清楚在哪。” “为什么地位超然?” “哦,这个啊……介绍这些真不符合我的气质。”鹤唳耸耸肩,很想说得云淡风轻的,但是说的时候想起左颜的表情,却又没法真的嬉皮笑脸,“在我这个年纪往上的大概一百年,这片土地曾经被欺负得差点混不下去,后来牺牲了好几千万人,才赶走了外敌走到那一天……那个烈士陵园,是每个城市都有的纪念碑,纪念的,就是那些牺牲的人。” “……好几千万?”青山对这个数量级居然还没什么概念,“几千,万?” “嗯,你自己掰着指头数数吧。”鹤唳一本正经的说。 青山当然没那么傻,只是在想明白这是百万以上一个数量级时,神情郑重起来。 “看吧。”鹤唳分外委屈的样子,“所以潇潇他们自以为聪明,说我是当权者保住自己眼下权利的那把刀,虽然有点同意吧,但我是不服气的,你说多少人为了我们的那一天死了,如果那样的成果随随便便被几个熊孩子毁掉,那那几千万人的牺牲算什么呢?如果我苦哈哈的二十多年下来,好不容易对自己满意了点,结果突然有一天我不是我了,那之前的我该多难过啊。” “万一变得更好呢?” 鹤唳歪了歪头,一把揽住他的手臂,龇牙笑:“所以,你是觉得我不够好喽?” 青山摸摸她的头:“训练师门虫的方法要吗?” “要要要要要要要!” “可于你并没有什么大用。” “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 “所以,不是我觉得你不够好,是你永远都觉得自己不够好。”青山竟然也会耸肩,“你心里有分寸,所以我觉得你怎么样都好。” 鹤唳快甜死了,忍不住咧着嘴:“嘿嘿嘿嘿嘿嘿!那万一我突然发狂没分寸了呢?” “不可能。”青山笃定,“你可能什么都喜欢,唯独不喜欢让人失望。” “……”鹤唳一时间有些发愣,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会不会又迷糊了? 反正左颜设计拉着雁鸣下水这样……青山的推断 ☆、第126章 刺秦往事 很多人都以为岳飞是被十二道金牌是催回去弄死的。 其实并不是, 两者之间隔了快两年,联系并不直接。十二道金牌只是金宋议和的开始, 这件事情断送了岳飞据守淮西的十年辛劳, 并且将他直接送上南宋抗金战争的冷板凳。 之后无论他告老还是请战都不被理睬, 而中间各方给制造的大小坑又不断, 他去巡视其他军队会有人撺掇他造反, 他坐在家里都有人说他在密谋, 连哪天金兵的攻势突然强劲了都会有人怀疑他给人兀术摇了小旗。 岳飞至此心灰意冷在所难免,后面第一次议和不成, 兀术撕毁协议挥师南下, 他才再次带兵北上时, 那时心里是何种心情, 就再没人知道了。 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出征虽然再一次成功阻止了金兵的攻势,却又再一次坚定了宋金双方议和的信念。宋高宗觉得金兵总是来犯也不是个事儿,要不然全靠岳飞过日子干脆皇帝给岳飞做算了, 议和!而金国想法更简单了,打又打不过去,议和不仅有岁供拿说不定努力一把还能借宋廷之手干掉岳飞, 这样宋朝还不是指日可待,议和! 于是这场以献祭岳飞为隐藏内容的议和开始了,此时岳飞再次坐回了冷板凳,对于自己上了金宋两国议和条款这件事,丝毫不知。 金国要岳飞死,岳飞不得不死。 第121节 终于告老还乡的岳飞连家里的凳子都没坐热就以谋反罪名被押解进京, 之后据说经历了各种严刑逼供都拒不认罪,以至于最后,以莫须有之名死在大理寺风波亭。 之前左颜尽量精简了岳飞之死的脉络,也算是梳理了一下其中的时间线和利害关系,为的就是现下这种三人被迫分开的情况。鹤唳对此倒是记得清楚,按道理这时候,岳飞大大应该还在牢里经受严刑拷打。 而可能要救他的人,还没冒头。 现在基本可以排除是雁鸣的可能,一来她重伤未愈,走路都还困难,逃出来也做不了事。二来左颜牺牲自己采取监狱内人盯人战术,又有狱卒加成,实在没那么好跑。 那么就只有可能是风声或雨歇甚至是他们两个了。 至今为止,鹤唳和青山都一直保持着对于其他师门武器的探查,青山的师门虫敏感度惊人,如果这样都没有发现,要不就是风声和雨歇真的已经死了,要不就是他们两个彻底隐匿了起来。 鹤唳毫不怀疑自己的直觉,她觉得这两人没那么容易死,亦或者至少有一个会活着。 青山并没有说出他的推测,因为他知道鹤唳的警觉度一直都保持着最大值,也坚信着她自己的直觉,所以告不告诉都一样,多说反而影响她接下来的行动。 由于怀疑雁鸣有什么行动,以至于左颜却无能为力,甚至用上了拖着雁鸣坐牢的法子,可见事情并不简单,而左颜并没有在客栈留下只言片语解释什么,又没法在牢中当着雁鸣的面明说,所以鹤唳最后决定让青山留在城内盯着大牢,她自己则在除夕前找机会混入山中去万松岭取回程信标。 两人约定,不管取不取得到信标,岳飞被赐死之前一定要回来在大理寺前碰面,两人一起坐镇大理寺,提防一切不“原版”的行为。 临走前鹤唳很是感慨:“你说我们忙死忙活忙了小半年,人正主岳飞的影子都没见过,这是我干过的最玄学的任务了。” 青山很理解她的感受,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说原本对于鹤唳和左颜要做的事情,他在理智上认可但是在情感上无法接受的话,现在则是有些迫不及待这混乱的局面快点结束了。 他的两个队友,最害怕的事情是民族英雄哪天被人救了,成天绞尽脑汁想的就是怎么彻底抹杀“前”同胞的事业,偏偏心里却又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不容于当下道义,或者说不容于这个民族任何时期的价值观,所以越发纠结和压抑,却同时愈发的果断和利落。 按照计划去做,什么都不多想,什么都不多听,归根结底她们要掰回的是一个更好的未来,一个懂得精忠报国,懂得有国才有家,懂得什么叫大公无私、什么叫民族大义的未来。 这一切,对她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讲,只能用那个英雄的冤死和流芳才能换。 左颜的痛苦每天都溢于言表,可鹤唳迅猛积极的行动反而让他更加担心。 “去吧。”他给她裹上皮裘,扎紧绑腿,捏了捏鞋底,“这里有我。” “不要说得这么严肃好不好!”鹤唳捋着自己帽子上的白毛,这些都是青山打来的皮子,换钱后剩下一部分托了裁缝做的,很是暖和结实,“我也不是一直在那蹲守了,先看看情况,怎么说也就小一个月,除夕之前我肯定回来了,岳飞十二月二十九被赐死,那我二十七号肯定回来。” “不急,万一他们送过来了,但你没等到呢?”青山意味深长,“那个球,并不是很难用。” 鹤唳盯着他,半晌才问:“你是怎么打开的?我是说,你研究了多久?” 其实最开始做时空信标的时候当局就已经考虑到这点,如果遗失,让不该捡到的人捡到,怎么才能避免这个信标被人意外使用或者研究透。 最后做成的球看外表其实更像是一颗琉璃珠,还是残次的那种,它的表面布满裂纹,一眼看上去仿佛是用碎掉的琉璃碎片拼凑而成,让人连把玩的心情都没有,而最显劣质的地方是它有一面略有些平,其实是为了用来摆放生成时空门的,但在古代人的眼里自然是个废得不能再废的制品了,由于技术需要,它的回路用尽量少的金属含量制作,那是在实验中被测定的在时空传送中能漏过去的最大值,所以如果一个人带两个,还有一个极有可能在穿梭时就被分解了。 至于打开方法,其实在纹路中暗藏一条连贯的缝隙,要用时像保险柜的密码盘按设定转几下,就可以使用了。 看起来是挺简单的,但是不管再怎么简单,现代人拿到一个密码盘也不一定光靠蒙就能蒙出答案来,更别提一个古代人了。 而对于青山是怎么弄清密码盘过来的这件事,其实至今没有人得到过答案,只以为是碰巧。 “难道你真是凭聪明才智破解的?”鹤唳凑过去扯他耳朵,“我瞧瞧,咦,也没长多大一个脑袋呀!怎么那么聪明呢?!” “我来之前,吕相曾着我刺秦。” 青山一句话下来,震得鹤唳哐一下,整个人往后仰了四十五度,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青山有些无奈:“我那时醒来时说要刺秦,并非妄言。” “……我去,然后呢?你真去了?” “彼时秦王羽翼已丰,机敏慑人,我不敢妄动,便潜入他寝宫观察,预备伺机而动。” “那夜他方与吕相议政归来,宫人伺候他沐浴,他似乎很信那个宫人,与他谈及吕相之事,深恨吕相贪权谋利,却又在刺不刺吕相之事上意见相左,他欲除吕相而后快,宫人却百般劝阻,劝阻原因,那时我不慎明了,现在……却有些明白……”青山意味深长,“那宫人言谈间,皆是历史,和未来。” 鹤唳忽然感觉有些腿软,她强忍着踉跄的脚步退到后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 “秦王辩论不过,崩溃大哭。” “他说,他要回家。问宫人,球在哪。” “球,就在我怀中。” 鹤唳撑着额头,表情已经呆滞了。 “宫人无奈哄他,说正着人大肆寻找,一旦寻着,便任秦王使用。秦王大振,立刻问,密码为何……”青山探手拿出自己那颗回程信标摩挲着,“宫人说,左二,右三。” “咦?”鹤唳挑眉,“左二右三?” 青山居然叹口气,神情有些萧索:“我知道,其实是左三,右三。只是不知那宫人竟敢欺君,即便那时秦王痛苦失状,也不松口。” “啊……这可真是……”没良心如鹤唳,此时也失语了,她忽然想起杭朝义在成为赵高大概四十年后写下的信,里面满满的是对肖一凡的自豪和与之决裂的惆怅,那平淡的语调中几乎有种不亚于肖腾的父爱在里面,让她都有点不敢面对,宁愿看秦史的感觉,谁料他之前竟然是和肖一凡这样相处的。 “那你后来,是怎么弄出来的?哦,或者说,你怎么会被他们围剿啊?” “那宫人没有骗秦王。”事情过去已经两千年,于青山却依然不算很久,他此时回想起来,语气还是有点僵硬,“他确实暗中在大肆搜查,在吕相府中自然毫无所获。那次我没有找到机会只能回去复命,结果第二日,我与门人在一处议事,那宫人忽然带领秦兵包围了我们的屋子,说我们有谋刺秦王之嫌,欲带我们去问话……我当时不曾他想,与其他门人一样,只道以秦王往日所为,此去必死无疑,不如拼力一搏。” “不是吧,那时候他好像才没多大,怎么会这么心狠手辣啊。”鹤唳掰了掰手指,有些不信。 青山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他九岁便会借刀杀人了。” “……”鹤唳又得意又要忍着,低下头偷笑了一下才抬头,“然后呢?” “然后我身受重伤,门人几乎全部战死。”青山面无表情。 “咳咳,我错了,你节哀你继续讲。” 青山无奈的摇摇头,还是拿她没办法,只能继续道:“后来我将自己锁入房中,他们在外面撞门,我无事可做……便摸了摸信标。” “摸了摸?就摸了摸?” “咳,手边也没别的可干……” “哦……”鹤唳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应得意味深长。 青山撇过脸:“我早就知道它可以旋转,想到昨日他所说,便转了几下,左二右三无用,那便左三右三……蓝光便出来了。” “你那破屋能扛那么久?”鹤唳怀疑的看着他。 “光门形成的时候,房门被撞开了,那宫人便站在门口。他喝退了秦兵,只看着我……让我不要进去。” “所以你就进去了?” “我那时并不知这是门,只想与他对着干罢了,便冲了过去。” “啊……”鹤唳想象那时候的场景,终于明白杭朝义在信末尾画的圆圈加问号是什么意思,他是想问为什么信标会在青山身上,而且青山竟然还会用吧,冤枉,这可真不怪她啊!“你进去前他什么反应?” 青山沉默了一下,道:“他笑了。” “笑?” “嗯。” “就笑?” “嗯。” “什么样的?” “……释怀?” “啊?释怀?然后呢?” “然后我便看到你了。” “……所以说……” “嗯,现在想来,我墨门之灾并非秦王授意。”青山平静道,“与信标有可能接触的,除了他、你,吕府,便是我,他在吕相处找不到,便只能想到我……是我连累了门人。” “如果你这也没有呢?”鹤唳替那时候的杭朝义发起愁来。 “既然后来吕相没几年便也服毒自尽,那从杭朝义的角度看,我一死,世间便再无知道信标下落之人,秦王,便也不可能有回去之路了。他,并不是在为秦王找信标。” “……”鹤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她忽然佩服起杭朝义了,这人看着软软的很好欺负,可是真的狠起来,却是屠神灭佛的级别,把自己锤炼得像个石头人一般,整个人被责任这个石壳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一路拉着肖一凡沉入水底,一点希望都不给人留。 此时想想,他一个成年人在养大肖一凡期间的所作所为近乎强制和独断,以凡凡小宝贝的聪明才智,长大后一回想,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怀疑和怨气,这样的裂痕,几乎在一开始就已经划下,而且被杭朝义自己越扯越大,在一开始就没有善了的可能。 “所以说……”她耸耸肩,声音有些哑,“你说左颜郁闷个啥,比她惨的多了去了 ,是吧。“ 青山失笑:“恩,你知道就好。” 鹤唳又发了会愣,猛地跳起来,沾水的猫似的晃晃头,说了句:“我走了!”拉开门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大喜欢写番外,所以这个算交代过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127章 谁在幕后 宋金议和进行时。 议和的条款基本已经达成, 只等某人一死,宋金之间的“和平”便再无疑义了。 虽然知道岳飞在狱中从未有承认自己的“罪状”, 甚至绝食抗争, 可是群臣和百姓还是涌动不安, 唯恐岳飞即使扛到死都没有出来的机会。大将韩世忠虽然也连带受到打压, 但尚是自由之身, 原本最不该在此时去招惹一力操办议和事宜的秦桧, 可是终究还是忍不住在朝会后拦住他,质问他岳飞谋反之名何来。 秦桧到底没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无中生有, 支支吾吾道:“飞子云(岳飞)与张宪书(张俊)虽不明, 其事体莫须有。” 听到这儿, 再吃瓜群众也忍不住愤然了, 更遑论唇亡齿寒的武将韩世忠,他当场怒极:“相公,莫须有三字, 何以服天下?” 然而也仅止于质问了,天地君亲师,他们纵使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也不得不考虑他们的上下十八代亲人,为了岳飞,是断断不敢作乱犯上的。 这一来事态便直接降到了冰点,“莫须有”都不能把人放出来,莫非岳飞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而无论朝廷怎么风起云涌,年还要过。 据说曾经北宋的时候, 公务员过年还给放七天年假,和未来是一样一样儿的,可现在连年战争,国土丢失大半,自然没人敢提什么过年七天乐了。反而是老百姓能够鼓起劲头来准备年货,天虽冷,但大街上人却更多了,年货的材料纷纷被摆了出来,类别分明,种类丰富。 光用来泡屠苏酒的腊药就攒了一条巷子,那儿密集的开着各个药铺,面儿上摆着大黄、桔梗、防风、白术等药材。 还有装饰用的诸般大小门神、桃符、钟馗、春帖、天行贴儿、金彩、缕花、幡胜、五色纸钱等,更是一条街道都装不下,落魄的文人挨个摆摊在那卖字,大小媳妇则扎堆挑着各色的锦布和材料。 吃得更别提了,馈岁盘盒、酒檐、羊腔、果子和胶牙饧应有尽有,小孩儿更疯了似的在那儿撒欢跑着,嘴里含着麦芽糖做的胶牙,绕着大人的大腿玩得开心,有的小孩儿就一圈围着艺人,看他们做各种吃得,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惊叹。 没有后世满大街的喇叭甩卖和店铺音乐,可此时却依然热闹得让人能暂时忘了这些年来惨痛的国殇。 鹤唳就在一片酒香中,风尘仆仆的钻进了客栈。 此时青山正端坐在角落里,喝着老板家里泡制的屠苏酒,酒香浓郁让人回味无穷,只可惜老板只送不卖,而且若不是青山在他们店里住了那么久,他连送都不会送。 鹤唳涎着脸扑过来,一边抖着身上的寒气一边抢酒喝,青山任她一把抢过酒杯,倒满了一口下去,爽得直叹气:“哎呀!好喝!艾玛,这是药酒!你你你你你喝这个做什么呢?壮阳!?” “大黄、桔梗、防风、白术、虎杖、乌头、甘草、金银花和枸杞,加了野蜂蜜和柿子,酒劲尚可,药劲却很足。”青山自得的报出老板家的配方,“多喝点,暖身,一杯顶五碗良药。” “哦哦哦!”鹤唳一点也不客气,立刻灌了一杯下去,啧啧有声,回味了一下,果断放下酒杯,“不行,再一杯得倒。”她瞥了一眼正倒酒的青山,“会出事儿。” “恩,说的是。”青山面不改色,果断停下了倒酒的手,若无其事的将已经倒了半杯的酒自然的灌进自己嘴里。 第122节 “……哼!”鹤唳白了他一眼,此时才坐下来长叹一口气,“天啦,我快臭了!十天不洗澡了!” “可有遇险?” “没有,也没冻着,那儿果然是养牲畜的地方啊,那牛,比我还干净,每天换干草,我就天天睡在牛堆里,暖和得不行。”鹤唳一句话就概括了自己在那的生活,青山当然一听就懂,她刚进来说时还带着一阵风,此时门关上空气不流通了,一股牛棚味儿自然也就弥漫开了。周围的酒客纷纷掩鼻侧目。 “这位,这位客官……”掌柜抖抖索索的过来了,“可,可要小的吩咐下头给你烧水,你……”对着个姑娘家他到底说不出沐浴俩字,更不敢说人家臭,脸愁成一朵菊花。 “主意是好,可你怕什么?”鹤唳瞥他。 “没,没什么……”掌柜颇为忌讳的看了看青山,刚转身,门又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青山兄,我买……啊,鹤唳姑……咳,姑娘,许久不见了!” “丁清华?”鹤唳有些惊讶,她看看丁清华又看看青山,“好呀,我就不在那么几天,你耐不住寂寞就算了,你还找上男人了?” “咳咳咳咳!”丁清华将手里的大小包放在桌上,颇为无奈,“非也,是在下来找青山兄的,有些玩笑可开不得。” “哦……”鹤唳长长的应了一声,等丁清华揭开油纸包,眼睛一亮,“哎呀,酥饼!烤鸡!我能吃吗?” “请便,早知道姑娘在,在下就多买点。”丁清华还后退一步,方便鹤唳出手。 鹤唳却不多吃,只是拿了一块饼,扯了一个鸡腿,朝青山抛了个媚眼:“来,伺候我洗澡。” “嗯?!”丁清华再装逼,也忍不住惊讶出声,眼见鹤唳啃着鸡腿缓缓上楼,青山眼角眉梢都是笑,还一脸遗憾的朝他点头抱歉了一下才起身跟上去,稳健的步伐愣是让人品出股屁颠屁颠的味道。 “这,这……”武举书生到底也是个书生,可即便已经行万里路,丁清华也没见过这般开放的相处方式,望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二楼,他有些痴了。 可这边完全就不是他想得那般旖旎,虽然青山确实在给鹤唳搓背,但鹤唳左右手撑着浴盆完全是个大爷,一边还开心的吃着东西,一边问:“这个野男人怎么回事儿啊?” 青山手里拿着块粗布,细致的给鹤唳搓着背上的老泥,老实答道:“他是来监视我们的。” “噗,哈!?” “有人告诉他,我们欲对岳飞不利,他特来查证。”青山答得一板一眼,“他来了六日了。” “啊,这样……果然没死啊……”鹤唳慢慢的咀嚼着酥饼,“而且,真坏诶。” “恩。” “躲在后面,让土著人来,厉害啦。” “你觉得是谁活着?”她沉思起来,“应该只有一个,如果两个都活着,不可能假借其他人的手,肯定直接杀过来了……咦,问题是,他们并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啊,是歪打正着,还是和雁鸣接上头了?” 不确定的事青山一贯不爱说话,他默默的给鹤唳擦了身,又加了热水,拍拍她的肩,出去拿热水。 鹤唳在那喃喃自语:“只有雁鸣?不,不可能,她使唤不到丁清华……风声还是雨歇,啊……应该是雨歇,恩,雨歇……这是她的特长,如果是风声……我想想,大概他只有腿断了才有可能把主动权放别人身上,对吧,应该没错……对的……恩……“ “想明白了?”青山进来。 “雨歇。”鹤唳笑,“是她,她联络上了雁鸣,这应该就是左颜感觉不对却无可奈何的事。” 青山挑挑眉,继续给她倒热水,蒸汽中,两人表情明灭不定。 “就是明天了吧。”鹤唳轻叹,“十二月二十九,岳飞被赐死的日子。” “对。” “雨歇肯定会把雁鸣放出来,岳飞完全可以促成她俩结盟……左颜危险了。” “是。” “但如果要正面冲突,肯定集中在大理寺外,如果雁鸣能撺掇动丁清华来盯我们,那肯定还有更多的人会被她集结起来救岳飞……民族大义啊,连救自己人都不遗余力,为了救岳飞,那群江湖人肯定更积极。我去,反派这顶帽子我们是扯不下来了。” “他们若要救雁鸣,应是今夜。”青山道,“谁也不知明日什么时候岳飞被赐死。需要时刻准备。” “恩,只有岳飞收到赐死的命令,才有可能被策动逃离大理寺,否则是怎么都不可能被说服的,他还对这个朝廷抱希望,”这点鹤唳也相信,她看了看青山,“我知道算计一个英雄的忠诚很卑鄙,如果你心里不好受,可以不参与,反正这是我的任务。” “你立刻去救左颜。”青山竟然真的让她单干,没等鹤唳瞪眼,他立刻补充,“我要拖住丁清华,他耳聪目明,身手不差,若没人拖住,恐生事端。” “拖什么呀!”鹤唳一拍浴桶,“明早就撕逼了,还演什么戏,等会我俩冲过去一起把他打昏了绑起来,收拾东西可以退房了!” 青山:“……也对。” 于是两人加快了进度,穿衣服的时候,鹤唳从小口袋里掏出了两颗小球,摩挲着,眼神漠然。 青山打理着包裹看了一眼:“拿到了。” “恩……睡牛棚等了十天,突然有天就冒出来了,还害得我被吓到的牛踢了一脚。”鹤唳笑笑,“只可惜……大概是用不上了……恨起来干脆给岳飞用得了,诶,这主意不错诶,说不定左颜都能同意!她良心遭那么大煎熬,有这么个结局,自我安慰一下也好嘛。” 青山摇摇头:“不妥。” “为什么?” “我深知无根的滋味,本就缥缈无依,与死无异,更遑论他那般以国为家的性情。”青山过来,帮她带上毛茸茸的围脖,眼神专注,对上鹤唳求知的大眼睛,有些无奈,“而千年后,没有他的国……也没有他的鹤唳,懂了吗?” “……哦。”鹤唳脸上发烧,老老实实的收起了回程信标。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开战了2333333 ☆、第128章 虚荣正义 临近除夕, 客栈内客人寥寥。 丁清华在这客栈也是熟面孔,买了吃食回来也获得了掌柜家自酿屠苏酒一壶, 在那自斟自饮很是乐呵。 他一袭白衣, 文质彬彬, 若不是第一天气势汹汹的杀进来和青山打了一场, 没人会相信他竟然还是个武者, 是以这几日两个男人诡异的和平相处着, 反而是掌柜和伙计比较心惊胆战,总是殷勤伺候, 但更希望他们早点滚。 鹤唳洗完澡, 香喷喷的冲下来, 啪的坐在他对面, 乐呵呵的:“还有吃的吗?” 丁清华笑着把纸包往前推了推:“还有二两酱肉,一会儿就上了。” “好诶好诶!”鹤唳毫不客气的夹起就吃,冷不丁问, “雨歇她还好吗?” “恩?”丁清华竟然一脸迷茫。 鹤唳一愣,忽然猛一伸手:“别!”却已经来不及,丁清华整个人一顿, 晕倒在桌上。 他身后的青山刚放下手,一脸无辜:“怎么?” “不是雨歇!”鹤唳一拍桌子,“如果是风声!我靠,那事情大条了!” “大条?” “他要么不整,一整肯定整大的!如果他来,事情就不简单了!” “所以?”青山面不改色, 只是朝四周惊恐的人群颔首示意了一下,从容的背起丁清华往楼上走。 鹤唳跟在后面抓着食物狂吃,嘴里含糊不清,“唔,多吃点,吃饱,有力气,对付他。” 青山哭笑不得:“所以这就是对手从雨歇改为风声的应对方式?” “那怎么办,左颜还是得救,岳飞还是得……”鹤唳没说死字,只是一口吞下了肉,等青山塞嘴捆绑的安顿好丁清华,便整装出发,“刀山火海还是得去啊,走吧。” “客官,客官,这……”楼下的掌柜实在无法装瞎,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piaji倒在桌上,出个人命官司可不好,见两人就这么施施然下来,连忙赶上来,着急惶恐的指着楼上,“二位大侠,二位大侠,小的小本生意,这……” 他都反应不过来了,这两人的“犯罪”来得如此迅捷自然,他一时间都不确定自己这儿到底是不是犯罪现场,连报官都不敢。 鹤唳却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反而一脸惊讶:“哎呀呀,对不住对不住,我那大兄弟喝酒就容易突然醉倒,方才只是把他搬上去而已,您可别怕,我们不杀人,这大庭广众的,怎么能害人呢,对吧!”说罢眨巴眼,异常无辜的样子。 你特么也知道什么是大庭广众啊!掌柜满眼的吐槽,却不敢说出来,只是连连点头,一脸泫然欲泣。 “不过呢。”鹤唳长手一伸,刚想去揽掌柜的肩,在一片吸气声中被反应更快的青山一把拨开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个揽男人肩膀的动作在这是多惊世骇俗,忍不住撇撇嘴,抱胸站到旁边,低头看着掌柜,继续道,“不过呢……明晚之前,我不希望有人去打扰他,送水送粮更不行,如果让我看到他,知道有谁多事提早把他弄醒了放出房……恩……你家屠苏酒好是好,就是少了一味关键的材料……”她还是在青山的瞪视下凑近了掌柜的耳朵,轻笑,“人骨哦。” 掌柜一哆嗦,差点软倒在地,忍不住点头保证:“小的领会得,领会得!” “乖啦!”鹤唳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的往外蹦,开门是沉沉的夜色,还带进一股阴冷的夜风。 “客官,要宵……禁了。”掌柜还是想提醒一下,可那俩壮士哪有可能理他,潇洒的走了出去,他回头,与店内剩下的小猫两三只对视,皆一脸懵逼。 “呔!这算什么事呀!”掌柜跺脚。 而就在同一时间,临安府大牢内,雁鸣心里也有句一样的咆哮。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现在要跟我说这个。”她强自冷静,手扶着墙,本来只是做着腿部的复健,可此时手却死死按着腔要抠进大牢的泥墙中。 左颜脸色有些发白,方才剧透一大通千年后的巨变,她的心情也很激荡,总有种泄露天机下一秒就要被劈死的错觉,一时间又是焦心又是放松,却又不得不凝神应对面前的硬茬,她显得更冷静:“要不然呢,等着你蹿出去,改变历史,然后岳飞的莫须有成为一个笑话,未来人们一提及精忠报国脑子里就一片空白,家国家国就真的先家后国,你觉得这样好?” “不好。”听到雁鸣的回答,左颜刚松口气,却又听她道,“但如果要为这个牺牲岳飞,那更不好。” “……” “为什么就不能让他活着,证明他的忠诚?让他的精忠报国更有用武之地,让他为他的国家做更多有意义的事?”雁鸣眼神森冷,“你们说岳飞不死才会发生那样的变化,你们怎么知道不是因为你们胡乱插手才会有这样的变化?如果岳飞逃出去了,他没有被阻拦,他重新执掌岳家军,将金兵打回他们老窝……” “那他就只是一个名将了,是张俊、是韩世忠、是李牧是薛仁贵……我问你,要问古代最有名的民族英雄,你首先会想到谁?“ 雁鸣不答。 “这就是个送分题!”左颜却不放过她,“别的谁都可以不知道,答岳飞绝对不会错!这!就是岳飞背着莫须有而死的重要性!” “我不能忍受。”雁鸣道,她不是说不能接受,而是不能忍受,她接受了左颜的说法,但她不能忍,“我不信这是最终解决办法,你们这样子与杀他有什么差别?国家派你们来杀岳飞?是吗?这就是杀他,你们不用摇头,这就是杀他!” 左颜咬紧牙关,她可以理解,也可以辩解,但她只是疲惫的背靠着墙,无力的看着天花板。她何尝不明白雁鸣的指责,甚至脑中无数次的为自己进行辩护,以至于次数多到她都懒得用嘴再说出来。 任何辩解都导向一个结果,纵使从很多角度看都可以从道德层面将她们的所作所为摘出去,可是这样的辩解在脑中循环次数多了,便不仅仅像自我安慰,更像是自欺欺人。 “我也不能忍受岳飞被冤死。”她终于开口,沙哑着声音,“但我要和你强调一点,文盲,岳飞不是被冤死,他没有屈服,他没有罪名,莫须有,没有罪名!懂吗?杀他的,不是奸臣,不是我们,是皇帝,是他的大宋!” 雁鸣终于徒手抠下了一块泥砖,她垂眸不语。 “他不仅是某些人的眼中钉,他是两国议和的绊脚石!你要我们放过他?行,可以,如果鹤唳来,我可以让她什么都别做,看着,你们看着吧,看岳将军被救出去后,他能不能重掌岳家军,能不能被自己的君王重用,能不能再上战场!”左颜说到这,忽然往前一凑,压低声音快速道,“你真以为岳家军就是岳家的私军吗?那是朝廷的!上一版历史中岳飞被赐死风波亭,你听没听说岳家军给他报仇?有吗?恩?!” “他们会的!”雁鸣自被岳飞救后一直在岳家军中,此时忍不住反驳。 “恩,我多希望他们会啊。”左颜淡淡的敷衍了一声,她感觉更累了,身心俱疲。 雁鸣这一句反驳也只是一时冲动,可说完后冷静下来,却也感到齿冷,她意识到左颜说的都是对的,要岳飞死的,不是秦桧,不是兀术,不是金国更不是这些未来的特派员,而是南宋,是赵构。 “他怎么可以这样。”她喃喃,“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是啊,怎么可以这样。”左颜也低喃,她的潜意识是与雁鸣有共鸣的,自然附和的极为顺口。 “你还没见过他吧。”雁鸣吸了吸鼻子,仰头飞快眨眼。 “恩。” “他这个人,真的,一天都没为自己活过。” “……乐施踈财,不殖资产,不计生事有无。所得锡赉,率以激犒将士,兵食不给,则资粮于私廪。”左颜配合似的背起来,苦笑,“知道,我都知道。” “你不懂。”雁鸣摇头,“作为一个普通人,跟在他身边,会觉得很烦的。因为是人都会有私心,可他却完全脱离了低级趣味,他的心太大了,小家和自己都在里面渺小到看不着,只能直接看到整个国家,北边的,南边的,他张口闭口就是那些……国家,兵士,百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皇帝。” “就凭你这句话,他就够死一百次了。”左颜笑出来。 雁鸣竟然也笑了,方才针锋相对的人此时竟然谈笑风生,说着同一个人:“怎么办,我忽然理解那些真凶的心情了,小人怎么敢与圣人为伍呢,恐怕会自卑得走不动路吧,说实话有时候我和他说家长里短,听他回我家国天下,我也连杀他的心都有。” 第123节 “噗!” “未来真的那么糟?”雁鸣冷不丁问。 左颜一愣,无奈的笑笑:“是啊,其实鹤唳都看到冰山一角,我等了快一个月,觉得那样一个三观抄底的社会,我一天都待不下去,我有时候真羡慕她,她明明只看到一点点,却能够单纯的就凭借雇佣关系,比我还坚决的走到今天,可是我明明看到了那么多,却到现在,还会在道义和未来之间摇摆不定。” “想多的干不了我们这行……“雁鸣敷衍的安慰,又问,“既然三观抄底,那,中国却还是城里了??”她的思维也很跳脱,”如果按你所说,那么久说在抗战的大环境下,如果没了精忠报国,恐怕一天都撑不住吧。“ “谁知道呢,咱们国人总是有那么点三观刷新都刷不掉的韧性和狠劲吧……”左颜很无奈,“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新版本后的未来,宗族异常强大,都是当初外敌入侵时,家族子弟为了保护自己的宗族才联合起来,组成联军打退的外敌,刚建国那些年人们因为论功排辈甚至有了三六九等,过了几十年才逐渐被西方价值观扭回来一点。”她指指自己,“连我都隐约觉得自己祖上是某某宗族的一支,三代前迁到首都发展,从三等家族一路走来,属于新兴阶层,呵呵!原本我和我爹都是正儿八经高考搏的人生,现在变成拼祖宗了。” 这连鹤唳都不知道的事,雁鸣自然也听得目瞪口呆。 “可能有人觉得好,比如殷羡羡,就是之前鹤唳那个犯事儿的搭档,她就因为自家的家族而能逃过近乎叛国罪的重罪……但我觉得不好,你可以说我自私,反正我爸不能是那个觉得收受贿赂理所当然的人。” 雁鸣看着她,昏暗中,眼神明灭不定,过了一会儿,她轻叹:“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迟或者早有用吗?”左颜嘲讽一笑,“之前只是没跟你细说,道理你一直都懂,但你没亲眼见过,你就过不了这个坎儿,实话和你说,我到现在也时常觉得说不定有什么别的解决办法,说不定甩开膀子干还能开辟一个大宋盛世,以后工业革命到技术西侵,开辟大航海时代最后打造大宋日不落帝国!多棒是不是?想想谁不会啊,我连大宋第一个空间站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行在,没毛病!“ “给空间站命名行在?你这是要皇帝上天的节奏啊!”一声轻笑自她身后响起,左颜转头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懂我意思了吗!” “要问雁鸣姐姐啊。”鹤唳身上凉气都还没散,身后两个狱卒歪头倒在那,她利落开锁,“她到底整了什么幺蛾子,救兵都搬到了。” “救兵?什么救兵?”左颜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个,“你,东西,拿到了?” 鹤唳打开了牢门,抬头望着雁鸣,手里举着一个信标:“帮我,我们回家。” 雁鸣的眉头跳了跳,她低头笑了笑,道:“鹤唳,其实当初推给政府的墨门候选中,你也是被重点考虑的。” “诶?为什么!老头儿疯了?想和上面撕逼?” “因为你很职业,太职业了,在这一行,诚信和操守真是最大的美德。” “……额。” “但最后他推了我,一来我确实成绩比你好。” “切。” “二来,我比较傻。” 雁鸣无奈的摇摇头,苦笑:“我总当自己能行侠仗义,老头儿说其他门人都太把自己当杀手,可我,太把自己当侠客,我跟着上头的人混,只要他们尺寸拿捏得当,我会干得很舒心。” “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你骂我傻子也好,疯子也罢,在那个时代,我无牵无挂,我只能顾着眼前,就好像当初明明正在被追杀,我也要把你从孤儿院捞出来,明明知道你利用我,还是要站出来和风声作对。”雁鸣很平静,“我很虚伪,也很虚荣,我享受眼下作为正义使者的快感,我没兴趣当未来几十亿人的无名英雄,更何况,谁知道对他们的其中一些人来说,回到所谓的正轨到底是不是好事?” “……哦。”长长的咀嚼后,鹤唳更加平静的点点头,“还是要谢谢你的,所有你为我做的。”她收起信标,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握着银刃,“我知道你很傻,但我还是很喜欢你,所以不管你怎么计划的,千万不要安排我跟你打好吗?” “你那位男朋友呢?” “我们现在是对手,我不告诉你。”鹤唳一脸认真。 “在大理寺是吧。”雁鸣不以为意,她抬抬手,“转头,你的对手是他。” 鹤唳没等她话音落下便已经转身一个格挡,每隔一段距离的火光中间总有一片阴影,在她正对的位置,一个人影缓缓出现,黑衣黑裤,中等身材,沉默寡言。 “庄乔?”左颜惊呼,“怎么是你?!” 庄乔不回答,他与鹤唳一触即分,闪到一边紧盯着她,眼神里有冷峻,但也有些疑问。 鹤唳当然明白他担心丁清华的下落,被认识的人接二连三的折腾,再心大也受不了,她眨眨眼,邪恶的舔舔嘴唇:“丁大侠的就算成了尸体,一样玉树临风呢!” 庄乔眼神一紧,双手短剑挥舞,冲向鹤唳。 左颜都蒙了:“等等!你们为什么打?这是什么情况!庄乔!你忘了当初谁救你们出来的?!谁让你来杀鹤唳的?雁鸣!你有毛病啊!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干他们什么事!” “什么你们的我们的。”雁鸣扶着墙缓缓站起来,冷笑,“事关岳将军的,就是全大宋的事!” 听她此言,庄乔眼神一利,攻击愈发凶猛! 作者有话要说:  当初谁说百合的~ ☆、第129章 风波亭外 西夏一品堂, 一个不拘一格,不问出处的国家级武士招募机构。 庄乔的实力在整个江湖算什么水平尚无定论, 但既然已经能够获得一品堂的认可, 至少证明他在一个国家中是可以排的上号的。 他的招式偏阴柔, 相比之下走现代搏杀路线的鹤唳反而更刚猛一点, 狭窄的过道里两人你来我往, 惊动两边牢房中的其他女犯, 俱都缩到角落瑟瑟发抖。 鹤唳当然不想杀庄乔,任务都进行到这份上了, 她看谁都像自己的祖宗, 路边遇到个掏粪的都想喊声爷爷, 但更不想就此栽在这, 她没什么可解释的,这时候只能打,打到他服为止。 她的身高和庄乔不相上下, 冬天穿得又多,看起来就像一黑一白两个身形相仿的人在对打,鹤唳的力量与经验都不输庄乔, 几招过后她就掌握了庄乔的出招规律,格挡得越来越从容,甚至有时间说话:“同道中人啊庄哥。” 庄乔不语,他已经感受到了压力,却也并不急躁,耐心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时机, 鹤唳却不放过他:“你手里无辜的人命也不少吧,说说,生意怎么样,一个人头多少钱,让我了解了解市场。” 左颜看不懂打架,但是却也能看出谁占上风,她紧盯着身旁的雁鸣,唯恐她突然插一脚……她完全相信如果雁鸣出手帮的会是谁。 她心急如焚,事已至此,局面已经扑朔迷离,她决不能让场面更加复杂。 雁鸣动了一下,左颜像是被打了一枪,蹭的跳起来扑过去就抱住雁鸣的大腿,死死抱住,大叫:“你的对手是我!” 雁鸣:“……哈?” “没错!要么打死我,要么就站着!不许偏帮!” “哈。”雁鸣笑了一声,“要是你比我强,或者说你也一样能打,你还会说这话吗?” 左颜面不改色:“你如果觉得自己很正义很有原则,那麻烦不要当场就打自己的脸!” 雁鸣轻笑:“不好意思,我不觉得我正义,我只是抓住眼前而已。”她拖着左颜走了两步,颇有些无奈,“我只是出去而已,我不插手,庄乔,劳烦您挡一挡,我要去大理寺和他会合。” 庄乔点头,双手交叉忽然往前一挥,一刀斜上一刀斜下,来回一轮又是一个撑杆正踢,纵使方才双手挥刀时门户大开,可还是成功把鹤唳逼退了一轮,鹤唳左右交织挡过这一轮,又双手交叠向前正面抵消了他的一脚,等凝神反击时,却发现雁鸣已经在往外走了,正和左颜在牢房前纠缠着。 左颜腿勾着栏杆,双手抱着雁鸣的大腿,脸也死死贴在她腿上,拧声叫:“不行!你不能出去!鹤唳!鹤唳!” “拦不住你就死给她看啊!我现在……嘿!我也忙着!”鹤唳一心想打昏了庄乔,这个难度远高过打死,庄乔却简单得多,不是逼退她就是最好打死她,两相比较之下反而鹤唳有点应对不过来,气得咬牙。 庄乔似乎看出她对他并没有下杀手,顿时更加胆壮,攻势愈发凶猛。 左颜快哭了,她已经哭了:“雁鸣,算我求你,你让他自己选吧,好吗?告诉他他如果逃可能会成为叛将,让他想想到底是谁要他死……我知道很可笑但是我没别的办法,我没想到,我真没想到你会这样选择,你想清楚了吗,你可以回去的,信标我们拿到了,趁你还什么都没做……” 雁鸣指了指庄乔:“你真敢说我什么都没做?”她放下的手微微下垂,仿佛轻抚一样拂过左颜的脖子,左颜正愣神,眼一翻倒在地上。 鹤唳喂的叫了一声,见雁鸣头也不回往前,一眼也看不清左颜到底是昏倒了还是被抹脖子了,这一闪神就让庄乔抓着机会照脖子就是一刀,幸好她闪得快,只是一条细细的血线,可鹤唳还是笑了:“你来真的啊!那你别后悔。” 庄乔神色一紧,却听鹤唳忽然大喝一声,使出吃奶的力气猛地扭住他的手腕,像小牛犊子一样往前凶猛的一撞,什么章法都没有,硬是将他按在了旁边的栏杆上,也不管庄乔的短剑就抵在自己腰腹,腾出一只手抓着他的发髻就往栏杆上按,又开心又阴狠的:“让你多事!让你多事!让你多事!” 这种打法分明就是街头打架的套路,极度粗鲁毫无美感,会点功夫的都不屑用,可偏偏它却是极为有效和科学的一招——撞手可以去武器,撞头就可以去神智。 反正鹤唳两下撞下来,庄乔果断脑震荡了,而猝不及防之下他的剑也只是划了一下,刚破开厚厚的棉袄,也就腰上也就破了一层皮。 虽然渗血,但没多大事。 趁他晕着,鹤唳又狠心补了两下,才一个手刀将其打昏,捆起来拎着衣领,又把左颜扛上肩膀,一边一个带了出去,方才还冷着脸,一解决心情立马好了,出去前还在周围惊恐的女犯的眼神中哼起了歌。 “英雄!”有个妹子突然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探出手想抓住鹤唳的衣袖,大叫,“求你带我出去吧!我是被冤枉的!” 鹤唳本来理都不想理,那妹子伸手一抓也是她闪过的,可听到后面的话却一顿,转身面色温柔道:“不好意思呀,我这人,专坑被冤枉的。” “……” 牢房自成一套生态体系,没人包围的情况下还是可以从后门离开,鹤唳出去先弄冷水把左颜泼醒了,两人一起把庄乔捆了堵住嘴,扔进一旁的树丛里。 眼见天都快亮了,等庄乔醒来,黄花菜肯定凉了。 左颜在牢里呆的久,一时适应不了气温的剧降,冻得像小狗一样白着小脸哈气,瑟瑟发抖,在微白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凄惨。 “我们,追不追,雁鸣?” 鹤唳分辨了一下方向,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脱下翻毛皮棉袄外套扔给她,露出里面一件薄薄的单衣:“有什么好追的,她最终目的肯定也是大理寺,跑不了。先去和青山会合。” 左颜点头,接过外套,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你……” 鹤唳理都不理她,撸起袖子绕进一个巷子,径直往大理寺跑去。 左颜默默的披上外套,正想感叹这衣服热得冒气,可手一穿过内衬就发现几乎都汗湿了,腰腹那块还有一丝晕染的血迹。 正想自我安慰坐牢的自己也没干净到哪去的她立刻又担心起来,死命追上去低声问:“身上的伤怎么样?” 鹤唳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答应我,能别大惊小怪吗?像个成年人行不!” 成年人也不会对肚子上被砍一刀习惯啊!左颜内心咆哮,却不再说话了,默默跟在后面。 宋朝并没有宵禁,五更鼓刚过,夜生活丰富的人已经缓缓而归,即使天冷也挡不住他们浪的脚步,而勤劳的人也已经陆续开张,一些人家的窗户亮起了灯火,有白白的蒸汽冒出来。 也有一些乘着牛车马车的人从各处汇集而来,上了御街后踢踢踏踏的往鼓楼而去,前面便是皇城正门,也不知是去参加例行的“常朝”,还是位高权重的大臣去皇帝那儿“常起居”,就是到皇帝寝宫外头磕头请安问两句好。 常朝不是每天都有,常起居却每天都有,越是位高权重活动越多,所以此时在马车里的大臣,至少也有三品以上,远比常朝的门槛五品以上高得多。 左颜蓦地紧张了:“鹤唳!” “恩?” “看看,这些人里可能有秦桧……他是宰相,肯定要去拜皇帝的。”左颜紧紧盯着每一辆牛车马车的徽记,“他可能一会儿就会去领了命令杀岳飞了。” “所以?”鹤唳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却觉得她有些多紧张,“这有什么用吗?” 左颜一顿,颇有些苦涩:“啊,恩,是呢……”她甚至笑起来,“怎么办,我当时想到这个问题,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旁边就蹲着个刺客,直接干掉秦桧吧不管是不是始作俑者奸臣这种东西杀一个是一个!” “然后非得我说了才能意识到我们是来做帮凶的。”鹤唳面无表情。 “是啊,我们是来做帮凶的。”左颜看着晨曦中一辆辆穿过鼓楼城门的人,忍不住裹紧了衣服,觉得人冷心更冷。 未来的鼓楼和御街是被复原过的,千年前来去的身影和千年后穿梭的人流几乎完美融合,可她觉得以后哪一天去杭州坐在鼓楼前再看一万个人来去,都不会有今天这样的让她刻骨铭记了。 有一辆马车,承载着岳飞的生命。 ……和她在宋朝无处安放的良心。 “走吧。”她叹气,拉着鹤唳继续往前,大理寺位于西湖边,还要走很久才到,“你和青山怎么约的?” “龙游巷令庐饭庄,”鹤唳答,“青山说是你定的。” “嗯,那儿是去大理寺的必经之路之一,旁边校场里人比较多,不好蹲点。” 鹤唳耸肩表示无所谓,两人到了饭庄,那儿早就开张,吃早饭的人络绎不绝,青山端坐在最里面,一看就知道一早上平安的很,什么人都没遇到。他看到她俩,神情一松,在看到左颜身上那件外套的血迹时,又一紧。 “怎么回事?”他盯着鹤唳腰间的伤口。 两人将牢里发生的事一说,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风声雨歇肯定有一个活着找到了雁鸣,以岳飞的命为筹码暂时结盟,但是为什么拉过来打前锋的却是丁清华和庄乔?他们两拨基本没什么关系不说,和我们的关系反而才更近一点吧。”左颜得知丁清华竟然也早早的去盯着青山了,很是惊讶。 第124节 “现在这个情况,我只想到一个可能。”鹤唳手中扯着半块酥饼,慢吞吞的吃着,见左颜一脸求知的盯着自己,眼睛一转,手肘捅了捅青山:“你来说。” 青山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还是认真回答了:“若有人告诉丁清华和庄乔,是我与鹤唳与奸人勾结,致使叶斯英年早逝,那这二位无论出于道义还是情义,都是要拦我们一拦了。” “叶斯……”听到这个名字,左颜顿时恍然,的确,能与这二人同时产生关联的人也只有叶斯了,这三人相识于偶然,却共历数次艰险,甚至不惜牺牲性命相救,情义自然不菲。当初为了救江湖人,叶斯即使知道丁清华和庄乔已经被救出,还是随风声一道杀入敌营,最终生死未卜,左颜几个为此叹息了很久。 “那幕后这人应该就是风声了,虽然不知道雨歇当初有没有去,但是作为亲历者和带头人,风声告诉他们的话,可信度总是相当高的,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也只能背着这个锅了。”左颜例行郁闷了。 “哈哈哈,然后一会儿我们还要给他们会心一击呢。”鹤唳居然笑起来。 “哎……”左颜愈发鳖闷,愁眉苦脸的,鹤唳乐不可支。 日头渐渐升高,三人杵在店里不断吃着小吃,时不时注意着周围的行人,虽然不指望这么轻易堵到风声或者雁鸣,至少前往大理寺的车辆还是可以盯住的,龙游巷比隔壁校场里宽的多,更适合走车。 随着时间的流逝,左颜终于是紧张的什么都吃不下了,她心砰砰直跳,觉得自己看人的眼神肯定很神经。没一会儿鹤唳就无聊的逗她玩起来,撑着头和她一起观察路人,时不时的评头论足一番。 “你觉得这个人做什么的?店铺伙计?哈哈哈哈,绝对是小偷,不信你等着……瞧,瞧,我说什么!” “这人肯定犯过事儿,瞧他那眼神虚的。” “他?你说他?练家子?逗我呢,不是屠夫就是厨子!” “这人完了,女票完也不清一下领子,口红印子都在。” “哎我看秦桧不带着皇命进大理寺前,那些壮士是不会冒头的了。” “要不我们吃个午饭再来?” 话音刚落,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响起,一辆马车由几个府兵护卫着小跑过来,路过饭庄行到尽头时径直往左,赫然是直奔大理寺。 看着马车过去,鹤唳和青山都望向左颜,却见她石化似的坐着,除了急促的呼吸什么反应都没有。 “怎么了,是不是啊?”鹤唳捅捅她。 “呼!”左颜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缓缓站起来,强忍住全身的战栗,“没错,秦桧……我们走。”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宋朝没宵禁,下次要改一下上一章~写着写着又写到自己家去了,以后看到鼓楼估计也会感慨啦 ☆、第130章 风波亭中 秦桧进去后, 大理寺一派宁静。 作为现下最为高级的中央监狱,大理寺的环境却更像是个疗养院, 它占地极广, 门面朝东, 极西处则直接临着西湖, 其中有一处人工小河从西湖往东延伸过来, 形成一个u字形的水岸, 而这个小河的最东头,就竖立着风波亭。 岳飞死的地方。 鹤唳点着纸上简陋的绘图, 最后确认了一遍:“你确定, 这儿就是风波亭?” “恩。”左颜拿出炭笔, 左左右右又加了一圈示意, “这些,是考证的建筑遗迹,从古籍里翻出来的, 考古院几十年前的考证成果,我只参与过几年前杭州城建部南宋御街复原计划的3d建模,负责顾问助理, 你如果非要我为这个图的精确性负责,我可以负,但是……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几十年前……”鹤唳撇撇嘴。 “文盲了吧。”左颜摇手指,“几十年前,是我们这的暗语,意味着这是一个在某十年前完成的工作, 懂?那是近现代古籍最齐全的时代,也是近现代史学家最博学的时代,是考证最严谨的时代,更是史学最学术的时代!别看不起几十年前,别看我这样的跟着我爸在研究院呼风唤雨的,几十年前我们那点料都不够当学徒的。” “哦。”鹤唳转头问青山,“你会游泳哦?” “喂!不要这样晾着我啊!”左颜背景音。 “会。”青山点头,又有些迟疑,“就是姿态,不是很雅。” “狗刨式啊?” 他回味了一下,老实的点点头:“……恩。” “一会儿跟我学学蛙泳吧。”鹤唳沉痛的拍他肩膀,一点不想贤惠的表示不嫌弃。 “……” “你又要游进去?”左颜问。 “是我们。”鹤唳点人,“你,你,我。” “我?!”左颜惊讶,“你就知道我会游泳了?” “你不会?那问题不大,就是看不了现场而已。” “不,我会!” “那你这么多废话?” “可我从来没冬泳过。”左颜咬牙强调,“冬、泳。” “啊……”鹤唳挠挠头,有些发愁,“恩,这确实是个问题,恩,亲爱的,我们走吧。” “喂!”左颜惊叫,“你们就走了?” “没办法啊,你是成年人了,我总不能说哦哦哦小宝宝乖马麻双手举着你游哦么么哒……你忍心吗?西湖水深绝对超两米,你要我踩着湖底把你运过去?” “可你们上岸怎么办,总不能在那果奔吧!” “我是不care啦,但是……我有大胸青山有大鸟打起架来确实不方便……” “……” “所以我们上岸先抢衣服吧亲爱的!”拍青山。 “好。” “……”左颜拍额头,“让我热个身……还有一点心理准备。” “时间不等人哦。”鹤唳往远处走去,“快热身吧,推荐高抬腿,属于全身运动,我们去找个方便下水的地方……哎我真是太喜欢这种依山傍水的场所了,各种好潜入。” 左颜仰头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想象了一下湖水极致的冰冷,心里异常哆嗦,也不顾形象了,看人少就跟在后面高抬腿,唯恐下湖就冻死在里面。 ……可是刚下湖,她还是冻得一口气没上来,成棍形笔直的坠进湖里。 鹤唳抓着她的头皮的头拉出水面,在她挣扎前夕厉喝一声:“别动!” 左颜知道游泳救援的时候被救援的人挣扎太厉害会导致同归于尽,她只能强忍着恐惧任鹤唳一手揽着自己的脖子确保自己头露在外面,直挺挺的往前游着。望着头顶缓缓移动的天空,心情无限悲凉,她原本并没单纯的觉得自己就是来做脑力活的,所以能自己行动的她都自力更生了,连受伤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却没想到还要受这种罪。 真是受罪,在冰水中冻得抖都抖不起来,心肝脾肺肾好像都在冷冻箱里,她的牙齿打颤差点咬到舌头,嘴唇肯定已经是紫色的了,她觉得自己神智都有些脱离身体,满脑子就剩下一个字:冷。 不知道冻死……鹤唳化起自己的尸体来会不会不方便…… 相比青山的狗刨式,鹤唳确实是三人中泳技最精湛的人了,她拖着个人愣是游到了大理寺,远远的看到了风波亭。确定进入了大理寺的范围,便找了个茂密的树丛,拖死狗一样的将左颜拖上岸,探了探颈间确认人还没死,朝青山点了点头。 青山任劳任怨的率先上岸,确认她们藏好后,一路小跑离开,过了许久,真的寻摸来三套衣服,让她们换上。 此时左颜已经缓过气来,虽然还是一脸要死的表情,却挣扎着各种扭动全身,想让血液流动的感觉重新回来。 “祈祷吧。”鹤唳给她揉捏着双手双脚。 “什……嘶……么。” “在你病死前能把事情解决。” “……阿嚏!” “得。”鹤唳耸肩,“我们要是被发现绝对你害的。” 左颜正想反驳,张嘴又要打喷嚏,她立刻掐自己的人中,眼睛直直的瞪着鹤唳,两人对视间,喷嚏竟然被她掐了回去。 她吸了吸鼻子:“我,可以的……” 鹤唳一脸不相信,毫不掩饰满脸的不满,却还是起身摆摆手:“走,先去监狱,我们护着岳将军上路。“ 这话耿直又不详,左颜苦涩的跟了上去。 大理寺主体是监狱,但大概临近年关的缘故,守卫并不强,听青山说他偷衣服的营房还有浓重的酒气,躲过三队巡逻后,刚凑近监狱大门,前方守卫忽然多了起来,只见两队士兵排排站,中间牢门大开,一阵镣铐触地声,一个魁梧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三人屏住了呼吸。 无论青山还是鹤唳,更遑论左颜。 不需要介绍和喊话,这个缓缓走出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他们折腾了小半年的主角,岳飞,终于露出了真容。 纵使经历近两个月的严刑逼供,以至于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连长相都模糊不清,可迎面遇见他,第一个感受到的,还是那正直无匹的气场,他身形如松,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仿佛不曾受过任何折磨,脚上的镣铐随着他的每一步响动着,节奏和他的脚步一样沉稳有力,甚至如战鼓般悦耳强势。 “将军。”领头的看守想扶他下台阶,被他闪开,眼眶有点泛红,“将军,外头天冷,容小的给您披个外袍。” “不用。”岳飞昂首朝前走着,“北边严寒酷烈,远胜行在数倍,岳某不才,若不是皮糙肉厚,早已成北边的冰殍,如今能在行在享受这如春四季,已是感激不尽了,哪敢要什么体面。“ “可是……”看守咬牙,“若让那秦,相爷看了笑话。” “是他来了?”岳飞冷哼一声,“正好,岳某正想会会他,问他还有何花招!” “还没宣……”左颜只是做个口型,却被鹤唳一把捂住嘴,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赫然看到岳飞的头往这儿转过来,利剑一样的眼神扫视着这儿。 左颜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僵硬了,身上汗毛排排起立又趴倒,竟然傻傻的在草丛中与之对视起来,却是岳飞先若无其事的转开了脸,继续大步前行。 这对视仅是那么一瞬,于她们却长如一个世纪,等人全走完了,她才长长的吐了口气,劫后余生一般:“吓死我了……对不起啊……” “怪他,是他太警觉!”鹤唳毫不犹豫的甩锅,却还压着左颜的头,边上青山还是一动不动。 “怎么了?”左颜还是用口型。 “嘘!”鹤唳紧紧盯着前面,“你看。” 就在她指着的方向,有四个人从四个掩体后面冒出来,穿着一身守卫的衣服,排成一队装成巡逻的队伍不紧不慢的跟上了前方押送岳飞的队列。 领头的是两个不认识的人,第三个是雁鸣,可最后一个,却不是风声和雨歇中任何一个,而是…… “叶斯!他居然没死?” 等四人走远,他们三人也悄悄跟上,左颜终于获得自由,开始尽情的表达惊讶:“就他出现了!那该怎么知道他背后的是雨歇还是风声?!” “等就知道了。”鹤唳脸色也很不好,“等到事情结束,如果他们都没出现,那只要和叶斯确定一下他们是不是都死了就行。” “哈?” “这么重要的事,他们随便谁都不会放心假手他人,所以除非他们已经废了,就是已经死了,否则肯定会来,要不然谁告诉他们情况如何。” “你这么确定?” “我刚才说的是中文吗?不是说了要事后找叶斯确定吗!”鹤唳很不耐烦。 “……好吧。”左颜紧皱着眉头,关心则乱,她感觉自己愁得嘴角都在发烫。 押解岳飞的队伍一路直接冲着风波亭去了,看来秦桧正等在那给岳飞最后一击,其实鹤唳和左颜都想不明白在这重重守卫之下他们该怎么救出岳飞,感觉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鹤唳都有点佩服雁鸣他们了,真是敢想敢做,她自问都做不到这点。 第125节 三人再次一路潜行,躲到了一个隐蔽处,只能远远看到风波亭里对坐着两人,一个岳飞,另一个削肩大肚,应是秦桧无疑。 所有人都被赶到外面,显然他们是不想让人听到谈话的内容,期间竟然还有人不断的上茶上菜,只是秦桧独自品茗,岳飞分毫未动,端坐如钟。 全场一片死寂,连谈话声都化在了簌簌的北风里。 忽然,岳飞仰头,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相公好口才!岳某佩服!” 秦桧端坐不动,冷静的喝了一口茶。 “相公无须再言,岳某有无谋反,官家心里一清二楚!” 秦桧摇头说了什么,自怀中抖出一张纸,推到了岳飞面前,又架好一管毛笔,旁边就是砚台。 岳飞双手扣在膝盖上,低头沉默的看着面前的纸。 他迟迟不抬手。 忽然,他双手握拳,微微抬手,却僵在小腹前,不再举起来。 “咦……”鹤唳无声的疑惑了一下,这个动作太奇怪了,让她有种违和感,她和青山对视了一眼,显然心里有一样的感觉,但见岳飞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能继续观察着。 空气仿佛冻住了,连三人的呼吸都是迟滞的。 岳飞的沉默好像有一个世纪长,可终究要结束,他左手还握拳僵硬着,右手却缓缓放开,举起来往毛笔伸去。 即使看不清脸,远远的依然能看到秦桧憋不住放松的表情。 左颜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她几乎不敢相信事情就这样进展下去了,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那历史怎么会变成那样的?没有变化啊!这样明明没有变化啊! 她都想跳出去阻止了有木有! “将军!”一声厉喝划破了死一般的沉默,雁鸣忽然冲出来,直直的跪在了风波亭前,声嘶力竭,“将军!求你跟我出去吧!皇命都摆在那了,你还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什么人!”这下秦桧坐不住了,蹭的站起来后退了一步,而大理寺的看守反应更快,立刻拔剑拦在雁鸣前面,怒喝:“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大理寺!” 雁鸣盯着岳飞的背,眼泪掉了下来,她忽然双手握拳,往两边一挥! 一阵刀剑碰撞声响起,在场竟然有十几个站在外围的看守拔出武器对准了身边的人!相比吃皇粮的看守,这十几个人个个剽悍精干,满身血气,这么一对峙,转瞬间局面便将局面扭转过来。 “啊!就是这个!”鹤唳眼前一亮,“原来他们早就和岳飞拟了暗号啊!我说那动作怎么奇奇怪怪的。” “恩,可岳飞不用。”青山伸手捂住鹤唳的嘴,顺便赞同了一下。 “他刚才想用的。”左颜自然也看到岳飞做到一半的动作了,脸色有点不好,“可他放弃了……” “但雁鸣却不放弃。”鹤唳见雁鸣还是跪在那,不管不顾的继续劝:“将军!大宋不能没有你!宋金议和的条件就是要你的命!可若没了你!我大宋拿什么挡兀术的铁蹄!将军,三思啊!今日与我离开,回去重整河山打下开封!官家必能明白你的苦心啊!” 岳飞还是沉默不言,他手已经握在笔上,可却微微颤抖,牙关紧咬,虎目通红,俨然有了水光。 “将军!”雁鸣膝行两步,声音里带了哭音、 “鹏举啊,皇命难违,出了这大理寺,你就是叛将,再无声名可言了!”秦桧虽然缩在卫兵身后,竟然还有胆子说话,显然这么多年宰相并不白当,“你以为官家会将军队再交给一个叛将吗?” “秦桧,你继续,今日就算带不走岳将军,我也要带走你的狗命!” 秦桧闻言,竟然没有被雁鸣吓到,反而冷笑着往前迈了一步:“不遵皇命,不听将令,擅自劫狱,以下犯上,鹏举就因为手下有你这种小人,才会走到今天! 国家有难,秦某无杀敌之能,却有效国之心,贱命一条罢了,你要取便取!” 这个慷慨,这个决然! “卧槽,到底谁是反派!”左颜惊了,正想重整一下三观,忽见大理寺原本那些气势上被压制的看守纷纷义愤填膺,如打了鸡血一般振奋起来:“叛贼!吾等必不会让你们出去!” “岳将军被冤,还不就是你们害的!” 而雁鸣一边的人,却眼神游移,竟然不确定起来! 鹤唳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左颜:“我怎么觉得,秦大奸臣一个人就够了?你缓过来没?缓过来我们现在游回去,还能赶上一顿年夜饭。“ 左颜咽了口口水,吸了吸鼻子:“到,到底是个宰相啊,你到他这年纪,还不一定能混到国家领导人面前说上话呢!” 鹤唳冷笑:“我要有需要混到国家领导人面前的时候,肯定不是为了说话啊。” 左颜:“……打住!”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洗白秦桧 我就觉得秦桧要是是个傻逼,岳将军死得也太冤了 就跟抗战剧一样,日军都是傻逼,那几百万我军也死得太冤了,这样…… ☆、第131章 一波三折 秦桧的表现不仅惊到了吃瓜群众, 还惊到了他的对手。 雁鸣显然对这个情况准备不足,她或许足够了解岳飞, 但她绝对不了解岳飞的宿敌。 从她瞪大眼一脸懵逼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鹤唳在草丛里笑得拍腿:“哈哈哈看她那傻样!” “我以为你们感情很好的……至少曾经。” “可并不妨碍我嘲笑她啊!” “如果岳飞不走, 她会一起被处死。” 鹤唳耸肩:“怪我咯?” “……” “她比你呆的久, 比你更清楚会有什么下场, 有人找死你让我去拦?我又不是医生, 再说, 学医救不了中国。“ “……你跟秦桧肯定有血缘关系。” “嘿嘿,过奖过奖。”鹤唳还抱抱拳。 “将军!”雁鸣几乎要哭出来, “只有活着, 才有希望!你舍得岳家军吗!你一手带大的队伍!你为他们花费了多少心血!放眼大宋, 还有谁有这个可能收复北地?!将军!大宋会亡的, 北边的敌人不会放过我们,苟且偷生没有生路!如果你就要这么放弃……崖山,将会成为最后一个行在。“ “mlgb!”左颜几乎要骂出声来, “鹤唳!干掉她!干掉她!她疯了!” “急什么呀,我觉得秦桧大大一定会制裁她的。”鹤唳反而兴致盎然,“你猜他会怎么说?” “连崖山都出来了我真是……”左颜也要哭了。 “说好也是你, 说不好也是你,说收复北地是你,说崖山灭国也是你,“秦桧果然开炮了,”秦某有个建议,不如姑娘你用你这套去司天监说说, 那些观星官说不定能帮衬两句。“ 就差直接指着她说妖言惑众了。 “秦某不才,此生惟愿大宋得续,纵使背负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宋金交战不止,百姓生活难安,这点道理,在场恐怕除了汝等,其他人都明白的吧!“ “艾玛,理全让他占了。”左颜钦佩不已,“我都要觉得他才是那个英雄了。” “是呀是呀。”鹤唳连连应和。 “过犹不及。”青山按住鹤唳兴奋抬起的头,“此人表现太过了。“ 话音刚落,就听嘭一声脆响,竟是岳飞徒手捏断了毛笔,冷笑道:“如此一来,竟是岳某活该了是吗?” 岳总终于发话了!雁鸣那一方肉眼可见的精神一振! 秦桧吸了口气,似乎正待说什么,就听岳飞沉声继续:“相公素来能言善道,岳某在沙场征战十年,不如相公你一句话,这一点岳某素来服气 ,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再怎么谗言混淆,岳某不曾谋反,这认罪状,任凭你说破天去,岳某也不会签。” “将军还是如此耿直,秦某也一向佩服将军呢。”秦桧笑着夸赞,“放眼这天下,也只有将军,能够无论君臣百姓,一以贯之。就是在官家面前,也如此直言不讳,秦某甚是羡慕。“ 岳飞不动声色,沉着脸。 “我去,秦桧开嘲讽呢。”左颜道,“岳飞就是太不把皇帝当外人你知道吗?就别说他功高盖主,就那态度都够死一万次……皇帝肯定是见一次想杀一次……当皇帝图个啥,不就是个君临天下,现在天下一半去了不说,手下还不尊敬自己……或者说当自己是个小兄弟,呸!劳资是真龙,哪个跟你当小兄弟!” “哈哈哈哈!”鹤唳发现左颜解说起这些来太有意思了,捂着嘴吭哧吭哧的笑,正要小声夸她两句,却发现左颜脸色通红,双眼迷蒙,整个人哆哆嗦嗦的,不由得一顿,拍了拍青山:“她病了。” 青山看了左颜一眼,也皱起眉。 “应该,只是发烧。”左颜捂着自己额头,“我感觉像是喝醉酒了。” “难怪这么兴奋……”鹤唳嘟哝,平时左颜除非任务需要,等闲不多剧透半点历史信息,没想到生个病和打了鸡血一样,开始自嗨了,可眼下他们光溜溜过来的,除了手臂上的小包放个必需品,药那是一颗没用。 “……要不,给你扎个针,你哆嗦哆嗦?” “滚!” “滚!”有一个声音同时响起,竟是后面叶斯冲上来,长刀挥舞,目疵欲裂,“奸贼!你罔顾伦常,残害多少大宋义士!将军!风先生和雨先生都死了!被这奸臣串通兀术给害死了!你可记得风先生废寝忘食为你做攻城利器!雨先生弱质女流,却为你排忧解难!将军!他们都死了呀!将军!“他说着,竟然哭了出来,此时露出全脸,鹤唳几个才看清楚,他的左半边脸竟然有一道贯穿半脸的伤疤,小少年没了丝毫往日的稚气,反而狰狞可怖。 他不顾守卫的阻拦,长刀挥舞间格挡开了所有攻击,与雁鸣并排跪在了岳飞的背后,涕泗横流:“将军!风先生临死都不忘叮嘱雨先生助将军收复河山!而雨先生,雨先生……”他哭得说不下去,嚎啕起来,“雨先生将内奸指点给我以后,就追着风先生去了!” “……” 叶斯身后,那些义士有些竟然虎目含泪,也要跟着哭起来。 “我不信!”鹤唳冷声,“风声死我信,雨歇殉情?哈!没毛病!” “我也不信……”左颜却缓缓道,“这些人,莫非……是风声,在岳家军里的,亲信?青山,这可能吗?就算有大半年,会达到为人这样,去死的地步?” “士为知己者死。”青山看着前方,思绪却不知道在哪里,“我亦曾为吕不韦效命,至今想来,既未尝有悔恨之情,应是真心甘愿的吧。” “……啊,这样啊……”左颜梦游一样的回答了一声,突然脱力似的浑身瘫软在地上,“我不行了……” “又不要你干嘛,怎么就不行了。”鹤唳还盯着前方。 “我难受,心里的。” “……” “如果岳飞真的被说动了,我们不得不跳出去阻拦,一旦成功,是不是意味着这些人,雁鸣,叶斯,都会跟着死……” “啊,差不多吧。”鹤唳敷衍着,“所以为了不让那么惨的事情发生,我们心里默默的为秦桧大大加油吧!大大,加油!嘴炮喷死他们!”她悄悄举起小拳头。 “不行了……”左颜又重复了一遍,“我有点自我厌恶了,我需要静静。”说罢,她竟然真的彻底趴在草丛后,捂住了耳朵。 可岳飞的声音就是那么有穿透力:“内奸为谁?!” “将军!内奸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奸将兄弟们的行动出卖给了那兀术狗贼!放眼大宋,能与金国暗通款曲的,还能有谁!?将军!我的师兄弟还有风先生雨先生,他们一片赤胆忠心,却惨死客乡,我不服啊!” 放眼大宋,能与金国暗通款曲的……岳飞很配合的把目光射向了秦桧,虎目森冷:“秦相公,纵使再大的仇怨,也不应如此丧尽天良吧!” 秦桧挑了挑眉。 “好了,叶斯输定了。”鹤唳断言,“如果他指的内奸是我们,那那件事,还真不是秦桧干的,这锅他绝对不会背。” “秦某不明白,什么内奸,什么师兄弟?”秦桧果然冷笑起来,不给叶斯回答的时机,直言道,“纵使秦某在诸位眼中丧尽天良逮谁害谁,但小兄弟一看就是江湖人士,秦某一介文人,居庙堂之高已举步维艰,何来这兴致去残害江湖之远?小兄弟,死者为大,莫为他们寻错仇人。“ “哼!你尽管狡辩!今日我必取你狗命!“ “哎……”秦桧后退一步,一脸无奈的摇摇头,“秦某只道岳将军为大宋江山偶有冲动之举,却不料如此是非不分,原本今日之事不需秦某亲力亲为,然秦某思及将军往日功勋,总归心有不忍,特亲自送将军一程,却不料……哎……将军,今日之事看来已成定局,秦某确无防备,亲卫尽在府外,若今日横死,望有人禀告官家,宋金议和之事断不可停,连年征战,百姓……承受不起了啊!“ 第126节 “将军!你不要相信他!金国就是因为有你在无法继续南侵,方要求大宋杀你求和,若是你在,宋金断不需要议和啊!“ “既如此!那去吧!”秦桧豁出去似的挥手,“去吧!继续打吧!秦某何尝不希望收复河山!远胜过如今为了一天安宁日子向金贼卑躬屈膝!我寒窗十年,为官数载,难道为的就是今天?呵呵!来吧!取了秦某狗命,然后出去打吧!” “住口!”岳飞突然大喝一声,缓缓站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慢到所有人都不得不注视着他。 “小兄弟,你说,内奸,为谁?” “啊?” “内奸,为谁。” “是,是,墨……”叶斯有一丝犹豫。 左颜的手猛地一紧,却见鹤唳和青山都面色不变。 “是风先生和雨先生的同门!墨门的人!他们一个叫青山!一个叫鹤唳!”他到底还是叫了出来,眼中满是恨意。 “相公,你可认识这二人?”岳飞问。 秦桧摇头:“如何认得?秦某倒要问了,这墨门据说传承千年,早已隐世不出,为何将军如此神通广大,一下子就能遇见两个,还能收入麾下。秦某不才,也曾于古籍中读得一二墨门之事,其中奇人辈出,若能为国所用,实乃一大幸事!若秦某果真有幸得到墨门之人,绝不会藏之于室,必将举之于官家,以尽其能!”他说着不算,还双手抱拳向南,一脸慷慨激昂。 于是又有不少人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岳飞。 “呵哈哈哈哈哈!”鹤唳在草丛里暗笑,推推青山,“我们可以伺候皇帝诶,你当太监我当宫女?” 青山已经知道太监是什么东西,他温柔的笑笑:“你不介意,我便去当。” 左颜已经懒得理他们了,她头痛欲裂,心跳如鼓,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病的:“秦大大真是时刻不忘黑岳大大啊。” 有鹤唳这么插科打诨,她已经难以对英雄之死有什么沉痛的心情了,反而希望这一切快结束,这个任务不仅对当事人,对她来说也是身心巨创,如果回去,她怀疑自己十年都缓不过来。 “既然秦相公说不认得,可否拿出证据来。”岳飞沉声道。 秦桧正要开口,忽然一顿,冷笑了一下:“将军好计算,然而秦某做没做,秦某心里清楚,若汝等硬要把脏水往秦某身上泼,秦某也只有忍得了,要杀要剐,请便。” 岳飞咬紧了牙关,简直要怒发冲冠。 对秦桧这般二皮脸的表现,等所有人回过神,不由得又是切齿又是无奈。 方才岳飞要他拿出证据,是料定秦桧必然拿不出,那到时候便可以反驳一句既然都拿不出证据,为何你就可以脱罪,我岳某就要受刑? 可是秦桧太狡诈,亦或是身经百战早已锻炼出了满身的语言陷阱雷达,当场反应了过来,宁愿扛了这罪名也不愿跳岳飞的坑,这虽然侧面体现了他确实拿不出证据,可同样像个缩头的王八让人无处下嘴。 是与政客为敌可怕还是与将军为敌可怕,此时大概大家心里是有个答案了。 “无耻之尤!”叶斯气得发狂,终于忍不住跳起来,“我杀了你!” 雁鸣手一伸,作势欲拦,却在看了一眼岳飞的背影后,垂眸放下了手,任由叶斯冲上前去。 秦桧身边的守卫自然拦上前来,铛铛铛几声已经过了数招,叶斯早已不是那个初出江湖的少年,此时一套刀法被磨练得凌厉狠辣,哪是终日吃饭睡觉给犯人投食的看守能比的,没过一会儿已经有左右两人被斩落,眼见着下一刀就要砍到秦桧身上! 只听秦桧大叫一声,竟然腿一软逃到了桌子下面,啪啪啪一顿爬,撞到一个大腿,抬头,岳飞正低头冷冷地看着他。 “将军!国有国法啊!”他竟然还记得开嘴炮,“你不可冲动啊!”话刚说完,迎面又是一刀,他头一缩,刀看在了桌沿上,木屑四溅。 有叶斯开头,对峙的场面顿时打破,纵使清楚打不过,看守们还是不能束手就擒,当即双方对战起来,看守人多,刺客人强,一边要救岳飞,一边要救秦桧,双方打得胶着。 雁鸣身处风暴中心,竟然没人敢动她,她缓缓站起来,姿势丝毫没有因为久跪而僵硬,她走到岳飞身后,轻声道:“将军,同我回去吧,回岳家军。” 岳飞低着头,看着桌上的状纸。 雁鸣犹豫了一下,抬手抓住岳飞的手臂,眼眶通红:“将军,同我回去吧,没有你的岳家军,就不是岳家军了。” “岳鹏举!你果然是个叛贼!”秦桧身型清瘦,绕着桌子团团转,还有若干守卫遮挡,竟然在叶斯的刀下多苟活了好几秒,还不忘任务,“大宋迟早毁在你手上!” “住口!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岳飞狂怒,大吼,“我岳鹏举顶天立地,岂是你这等小人可以污蔑!我大宋不是毁在我手上,是在你手上!”他挥舞着状纸,虎目含泪,“什么罪名都好,什么罪名都好,为何是谋反!怎么会是谋反!我岳飞,怎么可能谋反!”他猛地掀起自己后背破碎的衣服,转身道,“拿你的狗眼看看!看清楚!” “精忠报国”。 秦桧抬头看了一眼,顿了一下,继续逃窜。 叶斯却直接哭了,他扔下刀,跪下:“将军!求你走吧!” 雁鸣转头拭泪,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鹤唳的方向。 “她早就发现我们了?!”左颜被方才那一幕震得也几乎崩溃,擦着不断流下的眼泪,一边吸鼻涕一边惊诧,情绪复杂的无法言喻。 “看来是呢……她也想知道我们打算怎么阻止。”鹤唳作为围观党之一,脸色却出乎意料的冷漠,“哼,想得美。” “怎么办,我快不行了,我受不了了,让我阻止这样的岳飞活着,我真的……我不行……”左颜刚还以为自己能免疫了,可此时发现根本没有,完全考虑不了那么多,她只能擦眼泪,眼眶和烧红的脸一样通红,“让我死好了,让我死好了,一了百了……交给你们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我真的是……” 鹤唳同情的看看她,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喂,那你至少告诉我,完成任务以后拿什么证据找人支付尾款吧,如果按照新版本的历史发展下去,说不定我的私人小岛就要变成一间平房了。” 左颜闭眼按头,显然极其痛苦,她吸了下鼻子,又睁开眼:“我知道了,我,我需要调节一下……呼,吸,恩……鹤唳,你有把握干掉雁鸣吗?” “有啊。”毫不犹豫。 “干掉雁鸣,青山干掉叶斯,刺客群龙无首,便直接可以瓦解了,我,我去帮秦桧,说服岳飞。”左颜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在说到帮秦桧时,她几乎是蚊吟一样的声音。 “好,现在?” “呼!我看看……” 此时,岳飞竟然顺着雁鸣的手,转过头去,低头看她,雁鸣抬头看着,笑了一下,放开了手,退后一步,低下头,十足的下属模样。 “完了!岳飞被说动了!”左颜大惊,“走走走!就现在!” “好嘞!”鹤唳兴奋的舔舔舌头,就要蹿出去,却忽然被人拦腰抱起来,扔回树丛里。 青山!他竟然拦住了鹤唳! 左颜蹲在旁边还保持着走你的姿势,见此情景心哇一下凉了:“青,青山……你不会是……我理解但是岳飞真的必须……” “不能去。”青山道,躲避着鹤唳不轻不重挠过来的爪子。 “可不去就完了呀……”左颜的眼泪都快哭干了。 “雁鸣对岳飞有情。” “哈?” “雁鸣若在他面前被杀,岳飞定无法冷静。”青山道,他语气很笃定,“他这样的英雄,爱自己的人死在面前的刺激,远大过心爱之人死在面前。” 左颜和鹤唳都顿住,若有所思。 青山放开了对鹤唳的钳制,看着她:“他会为心爱之人痛苦,但他会为爱自己之人愤怒。” “此时此刻,不宜激怒岳飞。” 左颜惊疑不定,见岳飞确实没有进一步动作,她压着声音打了个喷嚏,趁吸鼻涕的时候思考了一秒,毅然拍板:“等!” 可转头看叶斯又捡起刀去追砍秦桧了,立刻花容失色指着亭子:“但但但但首先第一个秦桧不能死啊啊啊鹤唳快想办法啊!” 鹤唳忍俊不禁,掏出麻醉针管,小心的摸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嘿呀! 反正没多少了,容我废话一下哈哈哈 ☆、第132章 天日昭昭 鹤唳想既然不能现身, 那暗搓搓把叶斯弄晕吧。 ……如果这样能让他不死的话就太好了。 其实方才一看到叶斯,回顾短短的过往, 她恍然觉得, 要比惨, 他们这群人中, 叶斯也是名列前茅的。 就最开始要去刺杀兀术, 失败被抓, 后来得到雁鸣狱中指点逃出来,却死了自己最敬重的大师兄, 丢了两个新认识的好兄弟……大纠结。 他跑回去拉起大旗, 好不容易借家中势力组织起武林大会轰轰烈烈的过去, 其实之所以能组织起来, 还不是因为各家都有需要救的人,而他要救的,却正好也只剩下庄乔和丁清华还有雁鸣。 结果三个人全被青山事先偷出来了……大焦灼。 目标没了, 可他还得上啊,只能继续未尽事业,于是早就被惊动的兀术亲自上阵了, 一个照面全军覆没,他也栽在里面……大悲剧。 这一路走来,凡他想做之事无一成功,凡他想救之人无一经他之手,连他拉起的武林大会都被敌军一网打尽,死里逃生还毁了容, 眼见着这次重振旗鼓来救岳飞,也肯定或者必须要被己方破坏,怎一个惨字了得。 所以能拉还是拉一把吧……太可怜了姐姐不忍心。 风波亭在大理寺内河的边上,沿河是一串小假山,中间满是丰密的水草和芦苇,鹤唳已经无暇穿脱衣服了,半个身子浸到冰冷的水里,直到下一步的水深已经无法撑住她的身高,她抬头看着,石梁缝隙间,秦桧和叶斯跳探戈似的转着圈圈,各种腿在面前过来过去,很是凌乱。 远在另一边只隐约看到鹤唳酱红色身影的左颜可以想象她此时的位置是个什么情况,已经着凉发烧的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烂泥一样瘫在地上,朝青山挥手:“你,你去帮帮她吧,我在这儿趴着……” 鹤唳哪会等青山来帮,她瞄到一个时机都不带犹豫的,一针丢了过去。 现代带来的强力麻醉药,全剂量有可能直接导致这里的人窒息,她便用绣花针烧了烧在枕头抹了抹当暗器用。 不管武侠片怎么演绎,针这么轻的东西除非自带喷射器,否则非大力无法投掷,鹤唳像掷飞镖一样的掷出去,还好预判了提前量,正好扎在叶斯左腿上。 就蚊叮一般的一下,叶斯初时还没察觉,可跑了半个圈就啪的跪下了,他满脸不可置信的拖着半条残腿,手扶着刀挣扎了一下,最终没扛过药力,全程竟然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来一下,只是朝雁鸣伸了伸手,就往前扑,被岳飞转身一把扶住:“你怎么了!” 而他旁边,雁鸣却闪电一样的冲了出去,直奔向鹤唳的方向。 鹤唳大惊,她虽然略有战斗狂属性,但是却是个好孩子,说不斗殴,绝对不还手,此时眼见雁鸣目标明确的冲过来,第一反应就是避战而走,一个后仰扑进水里,也不顾浪花比芦苇还高,水里一个转身脚一蹬就飞出了好远。 “鹤唳!你出来!”雁鸣大叫,虽然现在的水大多清可见底,但鹤唳那一下动静太大,河中泥沙滚滚而起,竟然一时间掩住了她的身形。 “靠!”这时候她要是手里有把机枪,早就死命往水里扫一梭子了,此时却只有杵在那儿瞎看,她当然可以跟着跳下去,可显然这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她转身,不理身边的惊慌的秦桧,摸了下叶斯的脖子,点头:“他没事,将军,快走吧!秦桧的帮手来了,我一人对付不了他们两个!” 又游回来的鹤唳巴着亭子底,夸张的做口型:“帮手?!” 她摸了把湿漉漉的脸,觉得自己快冻死了,一天冬泳两次,这次还穿着衣服,沉甸甸冰森森的黏在身上,远比光着还冷。 “上来。”一只手臂突然抓住她,青山径直把她拖上岸,直接二话不说扯开她的衣服,趁她冻僵前把她扒干净了,脱下自己的干衣服一把裹住,“脱裤子。” “那你怎么办?嘤嘤嘤人家不要你被看光光!” “我还有一层。” “嘤嘤嘤人家不要穿你的内裤!” 一条外裤砸在她脸上,青山木着脸,他里面竟然也是条长裤:“我们都没有内裤。” “嘿嘿嘿嘿!”虽然头发还湿着,但全身干燥了还是很舒服的,鹤唳再次满血复活,蹭的跳起来……跟着青山继续往之前所在的地方摸去。 “不能出手不能出手不能出手不能出手……”鹤唳坚强的念叨着,毅然往前爬。 “鹤唳!你出来看!”雁鸣忽然高声大喝。 第127节 鹤唳回了下头,直接嘿了一声。 雁鸣竟然揪起了秦桧,手上的刀子抵在他脖子上:“你好好藏着就不要出来,既然出来了就别后悔!”说着,手下用力,竟然是要就地杀了秦桧! 她疯掉了!鹤唳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显然有这个想法的不止她一个,她还没什么动静,在她的目标方向,一个人已经噌得跳了起来。 “你,阿嚏!疯了啊!雁鸣阿嚏!”左颜涕泗横流。 雁鸣恍若未闻,不顾秦桧的剧烈挣扎,刀尖对准了他的脖子。 “雁鸣!”又一声大喝,简直声震寰宇,雁鸣竟然真的停了下来,僵硬着等待声音的主人下一句话。 “雁鸣,你是在置我于不义。”岳飞叹息。 “将军……”雁鸣竟然泪流满面,连秦桧都还没哭,他脸涨得通红,像被扔进水里的猫一样痉挛似的挣扎着,雁鸣手一松,他立刻逃开,缩在角落里。 “鹏举,事已至此,秦某是真的,帮不了你了。”他竟然还有理智哆嗦着挑拨,“一旦成了定局,你签不签这罪状,也没有太大差别了。”他的语调竟然有一丝病态的扬起,很像是嘚瑟:“你的属下如此忠诚能干,秦某不胜歆羡啊。”说着,他很是期待的望向不远处站着的左颜,似乎真以为她是什么天降的神兵能救自己于危难之中。 左颜一动不动。 “将军,千载功勋和千古奇冤,你选吧。”雁鸣已经意识到在口才上和秦桧的段位差距,她抹了把眼泪,强自平静下来,只是看着岳飞,“你知道,留下来,会怎么样的。” 秦桧冷笑一声:“跟了你去,有没有千载功勋不知道,千古奇冤是肯定没有了。” 岳飞魁梧的身形站在风波亭边缘,他此时面对着亭子里,亭外的光芒打在他的背上,一明一暗仿佛是两个世界,亭外和亭内撕扯着他,虽然一动没动,面无表情,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挣扎。 左颜已经昏昏沉沉,她强撑着站着,那边打得纠缠,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有空过来揪她,她双眼盯着前方,眼里已经全是雾气。 鹤唳终于有点紧张了,她扯扯左颜的裤脚:“喂,喂,怎么办!” 左颜脚一收甩开她的爪子。 鹤唳:“……” 虽然背景音中有胶着的打斗,可场面还是给人一种寂静到可怕的感觉,所有动作的没动作的,注意力全放在岳飞身上。秦桧还想开口,可雁鸣虽然没掣肘他,剑尖却是直白的指着他的,似乎只要他多说一句话,就能要了他的命。 秦桧闭上了嘴,眼神滴溜转。 “哎……罢!”岳飞又一声长叹,他微微垂头,右肩一动,竟是要转身的样子。 转身他就出去了!出去就真的谋反了! 雁鸣的眼睛唰的亮了起来,和左颜几人的心里温度完全成反比,而秦桧,他竟然也有一丝不外露的笑意! 左颜几乎是失控的、抽搐一般往前一踏,用高到变调的声音尖叫道:“将军!” 雁鸣眼神一冷,她手腕一动,一把飞刀竟然打着转直奔左颜面门! 左颜眼看着这迎面的攻击,心里知道要躲开,身体却完全反应不过来,可奇异的她也没多少担心,果然,只听到叮的一声,飞刀被击落在地后,出手的人才露出身形,鹤唳来不及站直就举刀挡了攻击,此时方才站直,双手握着薄刃笑意温柔:“继续,说。” “说……说什么……”左颜一时冲动喊出来,可她想说得太多,情况却绝对不允许她迟疑太久,眼见岳飞虽然是停了动作看过来,但转身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心里不由得急的要呕出一口血来,她心里一横,以一种豪赌的姿态高声喊道:“岳将军!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啊!” “……” 这是什么意思? 在场两个现代墨门刺客听到这句话,脑子里一时间浮现的竟然是同一个想法。相比鹤唳的好奇,雁鸣却是近乎焦灼,因为岳飞听到这句话,竟然完全愣住了! 他瞪大眼睛,直直的看着远处的左颜。 左颜心里激荡,很想再说什么,可刚张嘴,就阿嚏一声。 “……” 她决定还是不说话了。 岳飞似乎是被她的喷嚏惊醒了,他微微低下头,双肩微抖,竟然轻笑了起来,转而轻笑转成了大笑,这笑声不仅惊到了厅内的人,更惊到了亭外的。 “没错!”他高声道,“天日昭昭!秦会之,天日昭昭!这位姑娘,正说中了岳某方才所想!” 雁鸣脸色一变。 秦桧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尽量镇定和从容的站起来,掸了掸袖子,昂首笑而不语。 “岳某什么都没做,何来千古奇冤!天日昭昭,谁精忠谁奸佞,后人自有评断!岳某顶天立地,绝不会苟且偷生!雁鸣,你们走吧。” “将……” “走!”岳飞竖起眉毛,“你们要我走得不安吗!” 雁鸣脸色惨白,她整个人是僵硬的,毫无人气,仿佛一具站立的尸体,直到岳飞扶起叶斯交给她,才惊醒过来。 “将军,你真的不走了?” 岳飞摆摆手,大马金刀的坐回桌前。 雁鸣面色木然,她点了点头,看也不看左颜那边一眼,扶着昏迷的叶斯缓缓退出风波亭。 纵使秦桧不下令,大理寺的看守又怎么会让他们轻易走掉,新来的看守一起冲上来,要把这些刺客就地格杀。喊杀声刚起,岳飞怒喝一声:“秦会之!你不要欺人太甚!” 秦桧挑眉,什么都没说,摆了摆手,嘴上却道:“兹事体大,终是要有个交代的。” “哼!”岳飞拿了笔,顿在认罪书上方,冷眼看着他。 折腾一上午的目的就将在眼前实现,秦桧再怎么不开心也只能忍了,他加快速度摆摆手,让看守给左颜几个让出一条路,幸存的义士们纷纷往外走,雁鸣将叶斯交给其中一人,她独自断后,看看看守们,又看看风波亭。 还是一眼都不看不远处诡异的矗立着的鹤唳和左颜。 “我们怎么办?”左颜似乎这才意识到情况的尴尬,他们在人突然冒出,如果大理寺追究,一样百口莫辩,方才秦桧暗示求救她都没搭理,那事后就绝对别想指望他拉一把了。 “跳河,等雁鸣死。” “哈?” “她不看我,你发现没?”鹤唳竟然在微笑,“她怕我,她还恨我。” “……又不是你……” “恩,她不向我求助,意味着她知道接下来我们,或者我将怎么对付她,我的专业素颜……她不比你们体会的少,哈哈!” 你还笑得出来!左颜强忍住吐槽,“可你不出手她怎么死?等她死等到什么时候去?” “秦桧刚才使眼色了。”鹤唳声音很雀跃,“这些人出门后会在岳飞看不到的地方被格杀,雁鸣肯定也注意到了,所以她刻意断后,但她没看我……” “什么意思?” “她不打算活了,她要一个人断后,背锅……还没明白吗?至少在大理寺门口她有足够的能力争取时间让那些人逃跑,等他们跑了,作为主犯,她必须死。因为这样才能避免岳飞被泼脏水,同时又免于其他小伙伴被大力追剿。”鹤唳打了个响指,“一举两得,一箭双雕!这买卖值!” “买卖……鹤唳,这种时候还是严肃点好吧。”左颜虽然昏沉,但还是哭笑不得,“雁鸣,她做得是我想做的,只是被我阻止了而已,可是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 此时雁鸣已经缓缓退出去,她终究还是看了鹤唳一眼,那一眼没有丝毫感情,可当鹤唳的身后站起了另一个高大的身影时,她的眼神却又一变,有些怔愣,更多的是黯然。 她微微扭头,被看守们围着,消失在掩映的树后。 留下为数不少的看守警惕的盯着左颜几人。 “你们是何人!”带头的怒喝,今天幺蛾子太多,他恨不得问也不问就砍死。 “不得无礼!”秦桧呵呵笑,“请三位英雄过来一叙!” 岳飞手里还握着毛笔,闻言瞥了他们一眼。 无论怎么讲,左颜几个现在是完全不需要给秦桧任何面子的,甚至恨不得能凑过去捅几刀,他们相互使眼色,往前走了几步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什么!?”秦桧惊了,连岳飞都顾不上,起身巴着亭子低头看河道,被三人激起的泥沙一片浑浊,还真是什么都看不到。 几个看守跑来沿着河一顿搜,当然一无所获。 过了一会儿,一个看守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禀报相公!那些刺客武艺高强,让他们给跑了!” “什么?!”秦桧装模作样的拍案而起,“还不快……”追字没说出,又装腔作势的看了看岳飞,不甘不愿的坐下,“罢了,他们也是一片赤胆忠心。“ “哼!”岳飞冷哼,他提起毛笔,蘸了蘸墨。 “将军,请吧。”秦桧客气的催促,手忍不住揉了揉方才被雁鸣掐青的脖子。 岳飞落笔,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写罢笔一拍,那是不再改了。 秦桧眉毛一跳,拿过认罪书一看,跳起的眉毛直接竖着了:“岳鹏举!你!” 认罪书上分明是八个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岳飞闭目养神,嘴角一丝冷笑,似乎很享受秦桧跳脚的样子。 秦桧气得大喝一声后,却只能无奈的跌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的时候,嘴角,却浮现出一个更阴冷的笑容。 大理寺外,已经血流成河。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完了,一身轻松~ ☆、第133章 左颜病退 等左颜三人湿哒哒的哆嗦着摸回大理寺门口时, 一切已成定局。 四个仆役正清洗着大门前满地的血迹,他们一脸晦气, 相互传递着水桶, 不断的将血冲刷进路边的水沟。 “大过年的, 折腾啥这是!”一个人朝地上啐了一口。 “嘘!”另一人紧张的阻止, 眼神朝后瞥了瞥, 那人愤愤不平的噤声。 路上行人并不多, 大理寺前看守冷着脸严密监视着周围,所以除了听到这个对话, 三人并不方便靠近。观察了许久没看出什么结果, 一脸焦急。 等了许久, 一群士兵骂骂咧咧的跑了回来, 他们大多衣衫不整,有些身上带伤,后面的还相互搀扶着, 领头那人走过来,恶声恶气的对那三个仆役道:“去!西大街底,清洗一下!” 仆役战战兢兢的应了, 其中一个比较年长的搓着手凑上来,恭敬道:“军爷,可有尸体要拉?我们好拖个板车去。” “没了!就那四个,拉走吧!”那军爷朝地上啐了口,非常愤怒,“妈的, 让他们给跑了。大过年弄出点事来!” “头儿,会不会让我们接着追捕啊?”后头一个小兵很不安。 “难说。”那军爷朝大理寺里撇撇下巴,“要看里头的了……哎走走走,先去休息,找人换班追!” “是!” 一群人在外头抱怨完,整理了一下仪容走进大理寺。留下四个仆役表情很复杂。 “哎,愣什么,反正那儿擦掉,一时半会儿是没我们的事了。”领头的仆役安慰手下,开始分工,“你俩留下,阿发,你跟我去那儿。” 阿发看起来沉稳些,也不抱怨,默默的拿了水桶和拖布跟上。 “怎么样,跟不跟?”左颜问。 鹤唳刚想回答,低头看看她,探手一摸头,看着她默默无言。 第128节 左颜哆嗦着:“怎,怎么了,我,我知道我发烧了,呼……” “你不止发烧,你快烧死了。”鹤唳直言不讳,“听着,左颜,我们没带发烧药,刚才你刚出水可能一颗泰诺或者一包板蓝根能解决,但现在如果继续拖你大概需要一个骨灰盒来解决了。” 左颜:“……” 她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发抖,可思维却还顺畅:“你,你意思……让我跟,季思奇一样?病,病退?” “不是阿。”鹤唳天真的否定,“或者病死。” 左颜:“……” 她无力扶墙.,喘着粗气:“让我,让我想想。” “不用想,这个我可以帮你决定,如果你连你即将要病死都不知道还要坚持继续的话,麻烦你现在先写个遗书,然后你可以随意决定想去哪。” “其实宋,宋朝,中医,很,很强的。” “凭你这个地沟油锻炼出来的胃?”鹤唳拍拍青山,“他现在病成你那样我大概就建议他去扎一针就行了,你?人家喝一碗解决的病你要喝十碗。” “呼!”左颜挣扎,“可,可是……” “岳飞这儿不会出意外了你不否认吧。” “恩……”左颜哆嗦得快翻白眼了,“我,我有点思路……” “麻烦你把有限的脑力用在更有用的地方来。”鹤唳搓搓她的脸,“说,临安的乱葬岗是哪?” “乱,乱葬岗?” “我们现在得确定谁死了是吧?” “哦。”左颜恍然,敲敲自己的头,“我不知道。” 迎着鹤唳蔑视的目光,她非常理直气壮:“拜托,乱葬岗是什么需要记载的东西吗,哪儿乱扔哪儿呗。” “连个大致方位都没有?” “按理说,是可以推断的。”左颜也知道自己有点撑不住,她头靠着墙轻轻撞击着,半眯着眼睛,“你一问我就在推,可猜想刚开头就断了……” “怎么说?” “一般,这种地方,未来会做,垃圾填埋场……你什么眼神,你真以为乱葬岗上都是学校吗?呼,垃圾,垃圾填埋场啦……但是,未来,杭州的垃圾填埋场,你听名字,你只要听名字就懂了……叫,天子岭。” 跟天子挂钩的地方怎么可能做乱葬岗。 “……懂了。”鹤唳秒懂。 “所以说,我不知道。” “你没用了,你可以回去了。”鹤唳无情道。 左颜:“……”她腿软了一下,极为痛苦的抓住鹤唳,咬牙道,“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接下来该怎么做,你知道的。” “知道,化尸水够用。” “确定风声雨歇和雁鸣不够,你还要确定他,你懂的,他……” “知道,他。”鹤唳抬头看看大理寺。 “不是,我和你说,有一件事可以证明,不需要去打听……岳飞被害死后,有个狱卒把他的尸体偷了出来,埋在钱塘门外,九曲丛祠旁,可能是趁夜,也可能趁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到时候去那儿一个王显庙那看看,有一个贾宜人之墓……那就是岳飞的尸骨冢。” “这什么名字?” “假的,宜人是命妇的一个称号,呼……我想想,恩,是这个没错……如果不这样,他就会草席一裹,葬在监狱的墙根下,和其他犯人一起……” “……好,那我到时候去看看。” “我,我就先回去看看情况了,”左颜的眼神闪烁,“如果,如果没掰回来……“ “你tm别告诉我再来一回!”鹤唳瞪大眼。 左颜一怔,想说什么,却打了个喷嚏,她擦擦鼻子,摇头叹气:“不了,这样都不行,那就真的拉不回来了,再多穿几次或者多来几个人,时谱有可能崩溃,我们玩不起。” “所以,二十一世纪见?” “二十一世纪见。” 鹤唳找了个角落,让青山挡着,直接就地打开了时空门。 左颜身体越来越虚弱,她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滚烫无比,时空门还没形成,已经靠在鹤唳怀里陷入半昏迷状态。 即使如此,她还紧抓着鹤唳不放:“你们,要回来的啊……宋朝不好玩的。” 鹤唳气乐了,拍她的头:“关键时刻怀疑我的职业素养是会被杀的啊!” “我没办法,我好焦虑……”左颜苦笑,“我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爸爸会特地申请心理医生了……真的,回去我不想见我爸,我想先要心理医生……我抑郁得快吐了……” “这是发烧发的,不是抑郁的。”鹤唳哭笑不得。 “用好青山,就是用,啊,我一时想不出别的动词,”左颜不接茬,“我说的思路……就是,我觉得,变化出在他身上……如果,当时,按照我的,指挥……冲出去,干掉雁鸣,很可能,很可能真的……” 鹤唳哭笑不得:“战后总结麻烦战后再做好吗!你这样子我觉得很不吉利啊!” “好,回去,给你看报告。”左颜笑了,“我感觉,我可以写一百万字任务报告,这一趟,收获太大,等你,等你回来看。” “我宁愿你直接告诉我最后一个人在哪,怎么解决最快。”鹤唳扶正她的双肩,“真的,你快滚吧,我快被你害得觉得自己回不来了。” 左颜笑着笑着哭起来,眼泪哗哗流:“我,我真的要回去啊?我舍不得,说不定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完了,重病脆弱期。”鹤唳跟青山咬耳朵,“你把她打晕吧,好烦。” “我听到了!”左颜大叫,“我一天冬泳两回发个高烧你就嫌弃我了!” “你才知道我嫌弃你啊?你说你有什么用?你看我们现在要追人了吧,如果雁鸣和叶斯都没死,那我们得跟南宋政府抢人,如果一边死了一个……我们得确认吧?这边要去追去乱葬岗的尸体,那边要去追活着的人……如果不追到叶斯,怎么确定风声和雨歇的下落?如果追不到,我们怎么办?你还哭?你是可以回去哎哟哎哟了,我和青山还想哭呢!” 左颜百口莫辩,看时空门快形成了,她的脑子里已经一片混沌,忽然冷不丁道:“如果他们,死远了,我是说,本来不是要用他们的师门武器做证明嘛,如果真的拿不到……就算了……这点主我还能做……哎,都不容易。” “瞧瞧,这就是跟官二代混得好处,这么大的事儿都能做的了主。”鹤唳回头对青山笑,忽然手一推,“走你!” “哎!”左颜冷不丁被推进了时空门,还没时间惊讶,就消失了。 “爽快。”鹤唳轻松的拍拍手,“猪队友就是要这么扔!“ 青山笑,开口就是布置:“你劳累点,去追查一下那波活的,我现在去看看尸体,不管有没有,我都会过来找你。” 这样的安排很科学,鹤唳只要露着师门武器,无论到哪青山都找得到,相反的话可能就没那么灵光了。 她鄙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挂坠。 两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就分道扬镳,鹤唳不得不承认有些事她一个人是真的做不来,而如果需要两个人,青山远比那些研究员有用得多。 三人等了那么久,岳飞的死讯还没传出,想到之前左颜的介绍,接下来还有岳飞的儿子和干将要处置,再加上生死不明的雁鸣、风声和雨歇。 杀戮,还远远都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2啊? emmmmmmmmmmmmmmmm ☆、第134章 贾宜人墓 新年的南宋, 街上人并不是很多。 年初三的时候街上才出了布告,岳家的“惨事”被公之于众, 百姓虽然震惊、不信却也无可奈何。 也有人质问, 有人请命, 可是在既成事实之下, 任何蹦跶都无济于事, 很快为了走向未来, 伤痛的人也只有偃旗息鼓。 临安城内红灯笼与白幡相交的时候,鹤唳和青山在城外贾宜人之墓烧完了最后一炷香。 这是庙边的一块坟地, 埋了不少无根却有点闲钱的人, 庙僧收点小钱会帮忙看护一下, 此时知情的小沙弥就在远处探头探脑, 好像唯恐他们掘了“大英雄”的坟冢。 鹤唳等香烧尽了,踢了踢脚边跪着的叶斯:“好了,可以走了!” 叶斯低着头, 缩了缩身子,不回应。 他身上又多了很多细碎的伤口。 当初雁鸣托了同行的义士带着昏迷的他杀出去,很快就遭到了秦桧手下和禁军的追杀, 一行人一路逃到了凤凰山上,走投无路之际,竟然商量着干脆跳下山去以全忠义,那时叶斯早就已经醒来,一路与战友相互扶持,走到了绝境却忽然奋起, 坚决不肯跳山。 问及原因,他只是抿口不语。 那时跟在后头鹤唳算看明白了,他的心中绝对有牵挂,而且很有可能是无法让别人知道的。如果是为了家国父母,那没什么可隐瞒的,但若是在别人眼中已经死去的人,或者说希望以死遁世的人,那他既不想说谎,便只有不说一条路可走了。 她拼着死(祖宗)的危险将叶斯救了出来,遇到反抗,打昏带走。 而另一边,青山确认了雁鸣的尸体,她果真留在大理寺外断后了,走得并不是很狼狈,背后一箭穿心,死得还算利落。 他连夜将尸体背了回来藏在客栈中,又跑去接应了救出叶斯的鹤唳。 原本叶斯什么也不愿意说,鹤唳和青山还没准备动用他们的墨门专业技能,只是等着大理寺的狱卒将岳飞的尸骨偷到了九曲丛祠的王显庙外后,带着叶斯一道趁夜到岳飞墓前溶掉了雁鸣的尸骨。 这种对鹤唳来说类似于多此一举的行为却进行得很顺利,她嘴上抱怨着麻烦,手下却将走前的雁鸣打理得很好,让叶斯很是迷茫,他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却也有脸问,问的也是让青山都很好奇的问题。 “你跟雁鸣姐姐,究竟是什么关系?”他问,“为何,明明心里头相互牵挂,一会儿却又冷漠得形同路人?” “刺客和刺客能是什么关系?”鹤唳回答的时候,正用热水一点点的融掉雁鸣头发上凝结的血冰,“不是说过吗,她和我们老门主出任务的时候,被追杀躲在我们孤儿院,就遇到我了。她觉得我是可造之材,就带着我进了墨门咯。” “可为何……”叶斯比了比,却不知道说什么,“哎……我说不上来……” “我懂你意思。”鹤唳耸肩,“大概因为,我们系出一门,说说做的是刺客,可她想当的是侠客,我最擅长的却是做杀手吧。我们都不正派,而她懂我,我也懂她,我们谁也拗不过谁,又不能因此决裂,只能不远不近的处着了呗。” “……还是雁鸣姐姐这般好。” 鹤唳的回答是踢了他一脚。 叶斯当时很不服的想回一脚,被青山一脚踢开。 此时雁鸣人也溶了,香也烧完了,鹤唳又踢了踢他,却没唤回他的神智。青山如松一般笔直站在墓前,表情肃穆,鹤唳却无聊多了,她抱胸站在一边,抖腿、打呵欠,望天看地踩虫子,就是没个正形,用全身心表达着对叶斯的磨叽的不耐烦。 青山横跨一步走到她身后,双手照肩膀一收一提,硬是把她夹直了,又抬起下巴,沉声道:“已经死了,就别装了。” 鹤唳瘪起嘴,很是丧气:“我这不是装……” “我知道。”青山微微苦恼,“不知如何形容。” “叫自我暗示。” “嗯,这个贴切。” 于是自己也知道自己在暗示自己的鹤唳只能正视现实,岳飞已经死了,她不用再强行逼迫自己冷血绝情无心无义了,反正就算后悔纠结事情也已经发生了,她应该可以开始放松心态,真实的感受自己的心情。 还真是有点不舒服的。 第129节 “我有时候真羡慕左颜啊。”她嘟哝,“难受了就说出来,纠结了嘴巴上还敢说后悔,心里实在过不去就躲起来偷偷哭,有时候还特么想寻求我的支持干脆放弃任务……雇主就是任性啊,想不做就不做,我可是靠任务吃饭的,都做到这一步了,我能撺掇雇主说不行心里过不去要不别做吗?她越纠结,我只能比她更坚定;她越业余,我只能比她更专业……要不然我们吃什么?” “你没做错。” “我当然没错,我们谁都没错。连秦桧和赵构都没错,或者说大家都犯了一种错,就是怂。” 青山挑挑眉,理解后,又笑起来。 “就是怂啊,怕亡国,怕失势,怕死,怕改变……然后有一个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多轻松。” “如果不死,也能解决呢?!”叶斯突然抬头反驳,“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但如果岳将军死才能成功的事,会是对的吗?” 鹤唳努力思索了一会儿,摊手:“反正我是坏人,岳将军也已经嗯嗯了,所以随你说好了。”没等叶斯横眉张嘴,她紧接着补上,“倒是你!我留你这条狗命是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啊!” 叶斯一怔,他垂头不语,缓缓的摇头:“他已经没法对你们做什么了,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杀他,但我觉得你们没仇,如果可以,不要再继续了好吗?” “行啊,我问个问题,男的女的?” “……女的。” “啧!”鹤唳下意识的表达了一下不屑,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望着天不动了。 许久,狠狠的揉了下眼睛,狠声道:“妈的,怎么可以这样!” “怎样?” “死啊!为什么是男的死啊!” “女的就该死吗?!”叶斯怒了,“我告诉你们,你们别得意,雨歇说了,如果你们要找她,就让你们找,她无所谓!是我自己不愿意你们去找她,她已经够可怜了!” “她哪里可怜了?” “行尸走肉!哪里不可怜!?”他抬高声音,“我们被兀术围的晚上,你走了以后没多久,雨歇就潜进来救人……主要为的还是风声,可兀术是谁,这狗真不愧是金国的战神,他亲自布的阵,哪是那么容易出去的?风声已经战至力竭,绝无逃出去的可能,我本已放弃,见雨歇实在心系风声,便打算豁出去也成全他俩,却不想临到头来,却是风声把我推了出去……” 听到风声战至力竭这儿,鹤唳的右手抽动了一下,青山看了她一眼,握住了她的手。 “雨歇居然肯自己走?”鹤唳定了定神,语气复杂。 叶斯毫无所觉,低落道:“雨歇当然不肯走的,然后,风声就和她说……” “停!我猜猜他说的什么。”鹤唳打断,轻笑道,“他是不是说,雨歇我欠你太多了你要的我给不了只有这条命能给你了,是不是?” 叶斯目瞪口呆:“是,是的。” “就这套路。”鹤唳一脸嫌恶,“自以为情圣,自以为侠客,自以为公主……整个门里就没个正常人!哦除了我。” 连青山都斜视着她。 鹤唳面不改色:“所以雨歇是不是就很乖但是很生无可恋的走了?” “……恩。” “好了,带我们去找她吧。”她拍拍叶斯的头。 叶斯瞪着她。 “我警告你叶斯,你别侮辱她。雨歇根本没想躲,你凭什么不让她面对我们?你以为她求死?她死都不怕了怕什么?” 叶斯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会杀她吗?” “啊,这个嘛,怎么可以说杀呢……”鹤唳挠挠头左右看,“顶多是帮帮忙,对不对?” 叶斯:“……” 双方大眼瞪小眼对峙半晌,叶斯叹了口气:“她就在这。” “恩恩?” “我们养好了伤就来了,她继续休养,我过来联系雁鸣。”叶斯有点垂头丧气。 “顺便还找了丁清华和庄乔做帮手?” “……恩,要不然呢?我一个人对你们俩?” “他俩在找我们。”青山在她耳后轻声道。 鹤唳挑眉,她都快忘了这两个人了,现在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便继续问:“那那些一起去劫大理寺的……” “是雨歇联系的,风声曾经的属下,也属于岳家军。”一旦开了话头,叶斯便知无不言了,可说多了又醒悟过来,“你审问我?!” “我还拷打你呢,什么审问,你想得真美。”鹤唳笑了,“行了,带我们去见雨歇吧,其他人都别管了。” 叶斯嗯了一声,又给岳飞墓磕了个头,起身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儿双更,宋朝结尾 ☆、第135章 叶不叶斯 江南的冬天阴冷湿寒, 连风里都带着股森森的阴气,鹤唳站在花佑堂前吹着风, 有点回不过神。 “你是说, 这几个月, 她一直住这儿?” “……恩。”叶斯点头, 眼神怜悯。 “所以, 左颜闹场的时候……” “她就在里面。” “……” 鹤唳看了青山一眼, 有些无言,她第一次对此行的目标有了一些犹豫, 这么想起来, 雨歇还真是有点惨。 她可以肯定, 依照雨歇的能力, 如果当时左颜在外面医闹,她亲自出面,是完全可以处理干净的。 可她却躲在里面不出来, 眼睁睁看着左颜毁了自己在这儿的事业。 “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啊?”她低喃,“怎么办,这样就太没挑战了。”她撅着嘴在门口捻手指, 像小狗似的巴巴的探看着里面。 花佑堂早就已经跟倒闭没什么两样,大门紧闭,只留着一扇小门进出,此时门口被青灰的棉帐遮着,看不到里面。 这下轮到叶斯不耐烦了,他等了会儿等不到动作, 干脆一马当先往前走,掀开棉帐走了进去。 鹤唳鼓着腮帮子纠结了一会儿,结果被青山一把也拉了进去。 “她到时候如果让我杀她,我杀不杀啊?”鹤唳跟在他后面小声问。 “如果她和死了没两样,杀不杀有什么差别?” 鹤唳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就算一时心死,人也是会恢复的,等到恢复,她还是一个在南宋的现代人,我可担不起这个风险。” 青山不置可否,两人跟着叶斯路过一个小院,进了一个里屋,对门就是一个屏风,里面点着炉子,暖香怡人,很是舒适。 隔着屏风,就听到雨歇的笑声:“啊,我小师妹来了,诸位劳烦回避一下。” 鹤唳一顿,绕过屏风,正和出来的两人对上脸,丁清华和庄乔。 庄乔对她视而不见,只是和青山点头示意了一下,径自出去了。倒是丁清华似笑非笑:“鹤唳姑娘可是壮志得酬啊?” “讽刺我啊?”鹤唳不痛不痒,“没事,如果我俩真的立场对立,你越生气我就应该越开心,所以为了不让仇者快亲者痛,你接下来该对我说什么,自己掂量啦。” 这么不要脸的回答丁清华也是第一次碰到,但鹤唳有一句说得对,事已至此,他再怎么也无济于事,干脆摇摇头,轻声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鹤唳姑娘,你既行可恨之事,望你不是可怜之人。” 鹤唳耸耸肩:“我知道我可怜,我现在还靠吃药保持理智呢。” 丁清华用无可救药的眼神看了看鹤唳,冷着脸出去了,还拉上了叶斯。 叶斯刚进屋,身上寒气还没散,冷不丁被拉着往外,有些不情愿,他瞪着鹤唳,仿佛有千言万语。 鹤唳回他一句话:“放心,很痛快的。” 叶斯:“……” 门关上,气流一断,房内猛地闷热了。 雨歇一脸病容,消瘦如骨,却依然衣衫繁复华丽,妆容精,脸上带着笑,像带了个面具,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其他人都死了?” 鹤唳在她对面坐下,老实道:“除了你,还有个惊蛰。” “哦,他呀。”雨歇笑了笑,“挺棘手吧?” “不知道,要看看情况。” “你大概不关注天梯,去年他综合实力刚刚排进第一,”雨歇说着,看了看她,“不过这些对你来说都是浮云对吧,你最擅长的,不就是下克上吗。” 鹤唳耸耸肩:“我好奇,你们为什么都要穿越?没马桶,没抢,没卫生巾,连电都没有,好玩吗?” “不好玩。”雨歇给他们一人一杯茶,“我只是提议了一下,谁知他们都有兴趣。” “你如果跟我提,我就不一定有兴趣了啊。” “那如果我问你,到一个没有风声的地方去,你去不去?” 鹤唳愣了愣,深沉的思考起来:“啊,如果……嗯,一激动……可能……” “打比方吧,就说惊蛰,他排上第一名,靠的是杀了自己的搭档。没错,只是任务而已,但你不会烦吗?昨天晚上跟你一起吃大排档,今天你提着他的头去领钱了,而且……还是门里给的任务。” “不可拒绝。”鹤唳轻喃。 “不可拒绝。” “还有莺歌燕舞,你一直以为她俩很自在吧,但她俩相爱,你知道吗?你可以说在未来根本没什么,可能在古代才会吃苦头,但是偏偏在那儿,她俩在床上的照片被仇家拍了,散布在圈子里,没有雇主敢雇佣她们,因为她们特征太明显,整容都没用……门里没人愿意帮她们,也没这个义务。而在古代,反而对她们没有那么多限制。” “……啊,我好像看到过她们的船照,在工作平台上。” “还要听吗?” “呃……总不会个个都有避世的理由吧,那简直不是墨门了,是懦门,懦夫门派了。” “当然不是。”雨歇拨弄着茶叶,“虽然不是个个有避世之心,但厌世,是肯定有的。” “……” 看到鹤唳懵逼的表情,雨歇笑了:“你知道墨门十年淘汰了多少人吗,你知道淘汰的人都去了哪吗,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都讨厌你吗?” “……总不会因为淘汰的人都是我害的吧。” “因为小雨,是你杀的唯一一个同门。” “哈?” “感谢雁鸣和风声吧,你在墨门唯一一个温室中长大,恨他们吧,因为你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 “自小在墨门训练,出了门才知道外面是法治社会,而我们的双手却早就个个沾满血液,是社会中最黑暗的一群,洗都洗不清,就算你刚出来不知道,后来你也该懂了吧。” “……我之前就懂啊。” 第130节 “恩?” “你以为我小时候的事,我不记得吗?”鹤唳轻描淡写,“就算不记得,网络时代了,报纸,视频,动辄十大惨案六大悲剧人间惨剧建国五十年秘闻的轮播我家的事我的照片,我说什么了吗?我可不想避世,被当成精神病我也要活给别人看,然后让那些在电脑前把别人家悲剧当故事看的人知道,故事的主角又漂亮又聪明还很能干,比他们活得好得多!“ 雨歇一脸怔愣,突然咳嗽了两声。 “我懂了,你们就是恨,恨墨门污染了你们,在有选择能力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选项,但是又没法和老头子那一代抗衡,对吧?” “……” “你们不带我玩,也是觉得我打小被风声保护大,和你们不是一路人,对吧?” “……” “你提出穿越这个建议后,他们也不是马上就答应的吧?” “这倒没错,我只是把选项放在他们面前而已。”雨歇坦然承认,“几乎所有人在找我入伙的时候几乎都是因为受了这样那样的刺激,就算冲动吧,我可没逼迫他们。” “哎,还好你们没带我玩。”鹤唳惊魂未定似的拍拍胸脯,“要不然我真的难保突然想不通找你穿越了。” 雨歇看了一眼旁边的青山,笑了笑:“只是没想到,我们这一个决定,让你手里的同门,这么快就赶上平均水平了。” “所以我想,惊蛰应该会懂我。” “风声被你打了麻醉吧?” “……”问题太突然,鹤唳没反应过来。 “没关系了,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我现在还等着,只是想和你聊聊天。”雨歇又咳嗽了几声,“我单方面和你斗争了快二十年了,你感觉到了吗?” “……哈?” “我什么都比你强,甚至当上了门主,绑住了风声,可我总觉得我输了,毫无翻盘的机会。”她一口灌下茶水,轻笑,“有时候想想真是很绝望呢。” “你……现在还觉得你输了吗?”鹤唳看着她手里的茶杯。 “我不觉得,只是可惜没听到他亲口说,总觉得赢得很不踏实、” “捡到了别人不要的东西还当自己赢了,你也是厉害。”鹤唳拍拍手,冷不丁的指着她的茶杯,“你,不需要这样吧。” “有必要的。”雨歇郑重道,“十年里没有风声抱着,我都睡不着觉。更何况这儿的冬天那么冷,还没有空调。“ “哦。”鹤唳点点头,搓搓手,“那干脆我们再和平点,你俩的师门武器交给我吧,总不好一会儿我还要搜尸。” “在我枕头边。” “行。”鹤唳屁颠屁颠的去拿,回头时,雨歇已经一手撑着头,口吐白沫了,她眼神迷离,还带着点微笑:“鹤唳,以后少毒杀吧,太痛了。” “这是你们常用的吧,我都是明火执仗正面刚的!”鹤唳拿着武器走回去,观察雨歇的表情,又看看手上的茶水,问青山:“你喝了没?” 青山把她的茶杯拿过来:“我们好像不需要殉情。” “哎呀呀。”鹤唳食指点着雨歇,“你大大的坏。” “忘了提醒你了。”雨歇手捂着胃,她的嘴角已经有血沫了,口齿不清,“我可不想,到下面,找到他,又看到,你……” 她终于撑不住倒在了桌上,最后看了看鹤唳手里被连在一起的师门武器,闭上了眼,犹自带笑。 鹤唳等了一会儿,等她气息全无,还是笔直的坐着。 “很残忍吧。”她忽然道, “她不觉得你残忍就行。”青山站起来,“走吧。” “火药,玻璃,不用管了?”鹤唳问。 “岳家军支离破碎,会消失的。”青山打开了时空信标,“左颜说的,不需要管了。” 鹤唳把雨歇的尸体摆正放在地上,刚掏出药粉,却犹豫了。 她蹲在一边石雕一样僵硬了很久,最后抹了把脸,收起了药粉,暗自骂了一声。又抱起雨歇放在床上,拿被子盖好,寻摸了一张纸,写了几个字。 青山在旁边看着,笑了一声。 鹤唳凶狠的回头:“不许说出去!” “嗯,不说出去。”他摸了下她的头。 两人在里面对坐着,吃了点小点心,又寻摸走了一些违规物品,等时空门生成,从容的走了进去。 门外叶斯等到天黑都听不到动静,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只看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雨歇安详的躺在床上。 桌上放着三杯凉透的茶,还有一张留言。 “叶斯小宝贝,你一定会合葬她和他的,是吧?如果是,请对着纸说一下自己的名字哦,她能听到的。” “……叶斯……?” 作者有话要说:  嗯哼~ 现在超纠结啊,好多想写的结果就是啥都没存稿 ☆、第136章 师徒内斗 鹤唳和青山回去的时候, 左颜已经因为急性肺炎进了医院。她的高烧数度破了40大关,所有人都一度以为他们的“救世女博士”会烧成傻子。 两人也立刻被隔离, 开始做后续报告。 南宋这一场仗打得所有人身心疲惫, 而且因为完全违反初衷而令人讳莫如深。鹤唳用口述录音的形式详细的讲述了她在南宋的经过后, 又经过一系列体检和观察, 终于得以走出小黑屋。 在外面, 所有知情人看到她的眼神都躲躲闪闪, 她面不改色的找到青山,眼神示意了一下, 青山只是小小的摇摇头, 眼中带笑, 意思是没把她之后的徇私供出来。 可是鹤唳还是撅起嘴表示懊悔, 风声的尸体寻找的难度太大,如果行动的话性价比太低没有化掉也算可以理解,但雨歇的尸体就算先化掉弄点残骸让叶斯带去意思意思也行啊, 何必留全尸呢!现在青山是帮忙隐瞒了,但万一有一天挖出他俩的dna信息…… 不寒而栗。 好后悔好后悔,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两人一起出了观察和报告期, 同时前往会议室见左寅和一干负责人,老门主也在那儿坐着,只是与之前几次不同,他的烟斗放在一边,竟然没有吸。 手边是厚厚的一叠复印纸,内容不外乎鹤唳的报告内容。 鹤唳倒没觉得老门主现在的低落有什么不对, 显然老门主也不觉得让鹤唳看到他这一面有什么不好的,两人不服输似的对视了一会儿,老门主终究点燃了烟斗,垂眸吞云吐雾。 “南宋的报告,大家差不多都看过了。”左寅先点燃一根烟,“有什么感想,说一说呀。” 一个年轻研究员默默举手。 “你说。” “咳,部长,我们的现在……还是原来的我们吗?” 气氛凝重。 左寅吐了口烟,淡定道:“下一个。” “啊,啊?” “鬼才知道的问题,下一个。” “我我我!”鹤唳小学生一样的举起手。 左寅狠狠的抽了口烟,无比纠结:“你说。” “下一个目的地是哪?” “我很欣赏你的积极性,但现在是战后总结会,下一个。” 鹤唳也撅嘴败退。 老门主敲了敲桌子。 左寅和他似乎已经很熟了,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是宣布一件事。”老门主一脸漫不经心的扔炸弹,“以前任门主,现任暂代门主的身份,我宣布,此次事件中属于墨门的全部责任,由我来承担。”他看着左寅,“所以接下来,可以告诉我徒弟,下一个地方是哪了。” “诶?”鹤唳很是夸张的惊叫,“你居然主动担责任了!哪里的妖怪快滚出老头儿的身体!” 老门主吧嗒了一口烟:“走开走开。” “诶,关你什么事啊!” “那干你何事了?”老门主反问,“我还是不是你的头儿了?” “昂……”鹤唳瘫在桌上,“史上第一个被祖国判死刑的墨门门主要诞生了。” 青山看了她一眼,淡定喝茶。 谁知全场的目光都向青山瞥了一眼。 鹤唳察觉到气氛不对,她缓缓挺直腰版,正襟危坐:“好吧,你是门主,听你的。” “臭丫头!良心给狗吃了!”老门主气乐了,“我要判死刑你那么干脆。” “要不我现在哭个给你开心开心?” “嘿嘿嘿,快哭!” “好了,这事不是你们说的算的。”左寅不耐烦,他一根烟都抽完了,翻着手里的议程表,“要算责任,在场的几乎都有,不存在什么独立承担。” “对嘛,背锅也要讲基本法呀,老头儿你哈哈哈哈,破天荒英雄主义一次,人家不让哈哈哈!” “臭丫头,你这阵子来来回回的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长进啊?”老门主眯起眼,眼风却瞥着青山。 “我也正想试试呢!说不定干掉你我还能捞个门主当当!”鹤呖卷起袖子。 “那敢情好,出来。”老门主悠哉悠哉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左寅怒了:“你们消停点啊,开会呢!” 旁边的军方代表武将军却按住他:“让他们先打。” “可是……” “要不然这会没法开。”反而是暴脾气的武将军更淡定,“他们需要打一架冷静一下。” “……”左寅无语,他看着长长的会议议程,头痛,“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大忙人,攒一起开个会多不容易,就说老李,他本身就是放下自己的研究项目过来的。” “我无妨。”被点名的老教授笑眯眯的,“正好我和青山聊聊,我的研究对象是他嘛。” 他说着起身往青山走,却见青山也站起来朝他礼貌的一欠身,跟着鹤唳走了出去。 老李:“……那个……老左啊,你女儿怎么样了啊?” 第131节 左寅偷笑,还是很配合的答道:“问题是不大,来得急去得也快。就是她在你们那挂的那个项目要暂停一段时间,你可不能给雪藏了,三五不时的得提溜出来晒晒。” “这个,肯定的嘛,哈哈。”老李打着哈哈,沉默了一下,“我们,出去看看?” “去吧去吧。”武将军已经迫不及待了。 师徒内战就定在会议室外面的空地上,鹤呖跃跃欲试的,等老门主站到中心,就蹦蹦跳跳的蹭上去,还没咧开嘴说什么,被青山一把拉住:“尊师。” “啊?” “否则会输很惨。” “什么?”鹤呖惊讶,脑子里一连串新学的招式哗啦啦过去,觉得连风声这样的得意弟子也没学过的,老头儿手里的绝活绝对剩不了多少,而且她年轻力壮,真干起来还真难说。 “你赢不了他,”青山很耿直,“你太年轻。” “为什么?”鹤呖原地小跳,松快筋骨。 “唔,说不上。”青山还是拍拍她,“去吧。” “好嘞!”鹤呖乐呵呵上去了,在老头儿面前站稳,起势,嘴角带笑,“我来啦!”说着,直冲过去。 老头儿一直仙风道骨的站着,要多淡定有多淡定,直到鹤呖冲到了面前,才不疾不徐的抬起手。 “咔哒。” 清脆的一声,鹤呖定在原地。 没一会儿,她哭喊:“你怎么会带枪!” 她转头,哭丧着脸指着自家老门主,原本顶着额头的抢口转到了太阳穴:“你们倒是看看呀!他带抢进来了!抢!” “老墨,你明知道这儿禁武……”左寅很是紧张,双手微张作护犊状,后面比他壮一圈的武将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老头儿却不理他,只是把抢口往前顶了顶:“你来呀,你怎么不来了?” “卑鄙啊!太卑鄙了!”鹤呖痛心疾首。 “我赢了没?” “赢赢赢嘤嘤嘤……” “想知道我怎么带进来的吗?” “想!咦?该不会……喂不是吧!不要把带着你蛋蛋味道的枪口顶着我!” “……滚犊子!好好想!” “拆带?” “啧,你也就这么点本事了。”老门主收了枪,绕开她,径直走向左寅几个,随手抛给武将军,还贱兮兮的说了句,“多谢。” “老武,你被偷了枪,你自己不知道啊?”旁边老李打趣他,武将军沉着脸翻看那把枪,转手交给左寅:“我进来也是缴械的,这肯定是你们这某个卫兵的抢,现在都没报上来不是死了,就是隐瞒不报,你看着办。” 左寅本来只是有些紧张,现在脸也黑了,他接过枪看也没看,就收了起来,道:“我会查的,现在,所有人回来,继续开会。” 鹤呖一腔热血被活活打断,心情异常悲痛,她靠在青山怀里嘤嘤嘤小声哭着,间杂着抱怨:“不按规矩来……”“说好的试试身手呢?”。 “他没说试试身手……”青山叹息,“他只问了有没有长进。” 鹤呖愣了一会儿,更委屈了:“意思是说我蠢咯。” “他胸有成竹,怎么会给你赢的机会。”青山笑容里有无奈,“纵使我不满你们精于器,可有时候强兵,确实强于体。” “那当然,我的狙击必杀距离是一千五百米,三里地。”鹤唳举起三根手指嘚瑟。 “三里?”青山惊讶,笑着感叹,“确实人力不可及,伟哉!若我那时也能如此,也不至于……” “怎么样?”鹤唳斜眼看他,“想杀我家凡凡啊?” “本来就是,”青山一把抓住迎面一拳,“不过既然,秦王与我在离开故土前都失去了所有,又在他乡……那便扯平了。” “又在他乡怎么样?”鹤唳笑嘻嘻的问。 青山看着她,竟然没使出天然撩妹神技,而是指着还了抢后就站在一边默默抽烟的老门主:“如果你还当他是个师父,就宽解他一下吧。” “我知道他心里难受,可我能怎么办?我都豁出去让他打了,左寅他们都同意我们会议中出来斗殴了,他自己不珍惜机会,现在我最擅长的安慰法他放弃了,哦,要我用我最不擅长的语言来安慰,你也不怕我把他气出病来?” “还有别人有资格吗?” “……”鹤唳嘟起嘴,不情不愿的走过去,看了一眼在会议室等得不耐烦又出来的左寅,左寅一顿,又点了根烟转身回去,还关上了门。 “老头儿,你说你活不活该?” 第一句话毕,青山便默默的转过头去。 老门主一口烟呛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诶你不会被打击傻了吧,我知道我是你最不疼的,但好赖也在这给你擦屁股,就算你教出了十二个白眼狼,这不还有我一个小灰灰在吗。” “鹤唳,你还是别说话了。”青山背景音。 鹤唳理都不理,话匣子打开哪有说关就关的:“其实我觉得他们就是矫情,当初历史课上你说古代丛林法则的时候我说好你还夸我来着你记得吗,不这样怎么活啊?我反正觉得挺开心的,虽然以前被风声盯着,但现在他不在了,我说不定还不习惯呢,看不爽的人都不能用□□来处理了……哦,不一定……”她转头,狐疑的看向青山,“你不会也是控制狂吧。” 青山一派从容纯真:“何为控制狂?” “就是我跟别人卿卿我我,你不会把别人那啥的吧?” “那啥?” “没听懂,看来不会。”鹤唳天真的松口气。 “如果是杀的话,不是有王法嘛。”青山继续纯洁脸,“所以,明面上,是肯定不会的。” “……”鹤唳默默吐了口血,僵着脸转头,“老头儿对不起,你最后一个小灰灰也要遁世了。” 老门主:“……滚!” “哎我说真的,你一直就没觉得你们的教育理念有问题吗?为什么同样的方法,你们没歪,我没歪,他们就歪了呢?而且你们居然还没发现?” “世风日下啊。”老头儿收起了他的烟袋,“前几代的我们,生活多单纯,甚至三四十年前,社会都还不安定,哪有那么多想头。你看现在,什么网络、什么星辰大海、什么上天入地,世界太大了,眼一花,脑子就不清,脑子不清,心也不静了呗。” “哦,怪世界,不怪你们。” “怪的,怪我的。”老门主掏出一根卷烟点了,脸在烟中缥缈,“怪我太紧张他们,怕少学一点都少条活路,关着他们往死里逼。结果我真心疼的都恨我了,我最不心疼的,反而和我想一块去了,最后出了师,看来看去,只有你一个还能静下心学点老技巧,他们啊……都钻高科技去了,唯恐跟我们老骨头扯上关系,呵呵。” “啊你终于承认你最不心疼我了吧!”鹤唳不疼不痒的瞎叫唤。 老门主压根不屑回答,他瞥着鹤唳,轻描淡写:“鹤唳啊,打开始我就知道这事儿得有人出来扛,我认。不过,师父如果去了,你使个色相,让青山管管咱孤寡墨门呗。” “我靠我以为你是要交给我!为什么不是给我!你多恨我啊,全门死光了你都不给我!全世界死光了你是不是打算诈尸也不传给我啊!” “你还是傻玩去吧,墨门交给你我不放心,冷不丁给你带成精神病院了。” “那交给青山不是跟交给我一样,他听我的诶!” “这个……”老门主眼里有笑意,他朝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状的青山点了点头,“你觉得他听话,那就最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最近太忙了,跪着说。 工作交接,同学两亿岁的探班,还有各种业余的培训,还有新成员狗子的到来,每天都感觉要猝死 然后就是卡文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写的太多又选不好又没时间写的感觉太难受了嘤嘤嘤 我要静下心! 静下心! 静下心! 么么哒! ☆、第137章 永乐未央 原本战后总结会的议题列表中, 有一半是针对墨门的,针对每一个人的个人分析, 重新评估墨门在这一次任务中多扮演的角色, 与任务执行人(鹤唳、青山)还有中间人(老门主)进行面谈等…… 结果老门主直接将责任揽了过去, 而看鹤唳和青山的情况, 提交了报告后, 也完全没有“面谈”的育望, 干脆直接把议题往下放,到达有关南宋这件事上。 满会议室的人都沉默。 许久, 左寅带头叹息了一声:“到底还是遇到最坏情况了啊……哎……” 最坏情况, 就是当初设想到的, 面对英雄该怎么办。鹤唳和左颜作出了选择, 但显然大部分知情的人还是无法接受。 “史书有变化吗?”鹤唳歪着头问。 “没有,保留原始版本的只有左颜,她去她自己的小黑屋校对过了, 感谢古文精简,没有变化。”左寅真心实意道,“你们做得很好, 真的。” 鹤唳耸耸肩:“左颜还不错,比你强多了。” “……”左寅摸摸鼻子算默认。 “说起这个,那羡羡怎么样?神奇大家族,不仅死刑能免,活罪都可以逃,嘿嘿!其实我本来不觉得她需要怎么重判, 而且只要我愿意,出庭作证的时候少说一点就行,不过我现在好希望她快点死啊。” “哎……你都问些不好答的。”左寅很疲惫,“还好在场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出庭你随便说,量刑会按照规矩来,但是她家虽然不如之前你们说的那个版本……这么说真奇怪……那个版本那么厉害,到底是有些势力的,这次的案例史无前例,如果不按照先前所说的从重,那么从轻或者正常的话,大概会判个无期。” “哈!无期!”鹤唳嘲讽。 左寅有些无奈:“我懂你意思,就算表现良好往死里减,至少十年大好青春也没了,而且,她被算在政治犯里,二十四小时监视,什么都不能透露,一旦泄密,那就从重……满意了没?” “无所谓咯,人家就一个打工仔,老板说啥就是啥咯。反正有本事的人在禁武区持枪都能坐着抽烟;没本事的人被枪指过了也只能抱头认怂。我能说什么咯。” “哼。”老门主低头往烟斗里塞烟草。 “哎……”左寅这一会儿工夫把一年的气都叹完了,“我们继续吧,本来是想要不要严肃探讨一下岳飞的事的,但是我觉得你们都不大想说,是不是?” 全场一片小鸡啄米。 “诶?为什么不说啊,我很感兴趣啊,岳飞到底算不算我们杀的?如果不是?那我们这样算做了什么?”鹤唳又出来作妖了。 有个年轻研究员默默捂脸:“大姐,我们不想谈这个呀。” “所以说,岳飞真的是我们杀的?” “严肃点说,是确保历史正确脉络。”左寅一字一顿,“但这是一块遮羞布,掀开来就是,确保他死。” “所以咯。”鹤唳耸肩,“还是我们杀的。” “如果袖手旁观也是罪,那你们确实有责任。” “嗯,不止袖手旁观呢……”鹤唳撑着下巴,手指头画着圈圈,“天日昭昭,可是你女儿喊的。她看岳飞有心动,噌蹿起来大喊:将军!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啊!然后岳飞就不走了。” 第132节 “这个……咳,我们在报告里看到了。” “但这原本就是岳飞说的话啊!”小研究员辩解。 “行了,别争了,这就是个死循环。”武将军拍板,“鹤唳同志,你愿意面对现状的勇气我很钦佩,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任务也完成了,大家都休息休息,心理和生理上的,休息。” “那我们干嘛来开这个会,既不讨论岳飞之死和我们的关系,又不讨论下一个目的地,唯一做的就是把我墨门的锅甩干净了……啊,你们该不会本来开会就是来□□我们的吧!” 沉默。 鹤唳拍案而起,瞪大眼要说什么,忽然不说了,哭天抹泪的嚎起来:“苍天啊!不要脸啊!我在前头拼死拼活啊!他们在后头抄我家啊!还要恁死我亲师父啊,这是与虎谋皮啊!我不干了!我要按劳结算!私人岛屿和持枪许可给我就行……” “好了!不是说了你们的事不是那么简单能断定的么,你想知道下个朝代?那先准备起来吧,明朝!” “诶?朱元璋?” “还不知道。”左寅黑着脸,“这位,阿狂,全名李狂,专修明朝,博士在读。”他指了指方才不断插话的研究员。 阿狂这人鹤唳有印象,特别不会说话,之前还乱安慰凡凡他爹肖腾,长得倒是挺可爱,鹤唳不爽左寅转移话题,很是轻佻的打招呼:“嗨~” 阿狂这时候有些紧张了,咽口口水:“你,你好。” “我们要准备多久?” “这次比较奇怪。”左寅皱皱眉,“时谱上只是闪现了一下,就再没有声息,看起来似乎对历史毫无影响,但是根据我们对惊蛰的调查,却又完全不像那么一回事……现在在考虑要不要派人过去下,千万不要弄巧成拙。” “以你对惊蛰的调查?惊蛰怎么了?” “自傲,行动力强,为人狂放,神出鬼没。” “……”鹤唳问老门主,“你居然听他们瞎说?” “怎么了?有错误吗?”左寅问。 “惊蛰可老实了,超忠厚一个人!他强就是因为他不爱说话,埋头苦练,那一身腱子肉,啧啧!其他十二人里我觉得就他是完全不当我是回事的,他就管自己,独来独往。” “你说的惊蛰是十年前的惊蛰。” “十年后会变狂霸酷炫?怎么做到的?人不是越老越沉稳吗!” 左寅不说话,和在场所有人一起看着鹤唳,意思是你看看你自己。 鹤唳完全没有自觉:“所以你们觉得惊蛰去明朝肯定要折腾一番?” “没错,但现在看来,完全没有,我们甚至判断……他落地就死了。”左寅一脸沉痛,“但按照时谱污点的闪现时间看,却是在永乐年间,靖难之役都过去很久了,不大可能出现这种死得快的情况。”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直接撞上了东厂和锦衣卫……永乐年间治安还好的,且强调侠以武犯禁,等闲很难看到大规模斗殴……我们都猜他穿越到了诛十族满门抄斩现场……”李狂一本正经的分析着,分析到最后眼里都带点笑,却也有点紧张,“啊,如果不是的话,那他可能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低头嘟囔:“如果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大概就派不上用场了。” “我们不能干等,否则说不定又重演宋朝的悲剧,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其实就一开始维护历史正轨的初衷来看,我们已经违背了一次了,我们原本是想在改变还没发生的时候纠正掉,可是一旦改变发生,那其实就是所谓的正轨了,强行改回来,后患无穷。”左寅说着,表情颇为沉痛。 于是李狂又满血复活,直起身子:“那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过去?” “先让鹤唳休息半个月,她连去两个朝代,需要全方位疗休养,不过鹤唳,这次,青山不能和你一块去了。” 鹤唳愣了一下,想了想,乖乖的:“哦。” “为何我不能一块去?”青山反而有意见了。 “唐朝于你只是个过渡,南宋也只是个意外,你并没有执行这个任务的权利和义务。” “若我想去呢?” 左寅一本正经:“那你问问鹤唳愿不愿意和你分报酬。” 一言中的,鹤唳当场跳起来:“不!不行!我就这点盼头了!谁都别想和我分报酬!谁都别想!” “我什么都不要。”青山认真到有点小委屈,“我不会和你分什么。” “不行!你如果去了!我肯定得给你分啊!我能让你白干吗?!” “我,不会白干的。” “那谁给你报酬!”鹤唳转头,对上青山的眼睛,不知怎么心虚了一下,“你,如果是肉偿的话……额……你直说嘛又不是非得跟着去才有。” 青山挑眉,笑了出来:“嗯,你说的。” 气氛一度香艳。 “不行不行!”老李冷不丁跳了出来,“你们别急啊,诶,青山的精子还没让我们化验呢,出事怎么办!基因隔断怎么办!变异怎么办!小年轻,要为自己的未来负责任啊,□□一时爽,后代空一场啊!” “你现在才说……”鹤唳眼神怪异的看向他,“我和他呆一起任务少说也有小一年了诶,按照那边的时间算的话,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把该做的做了呢?” “我和青山说过啊,化验成果出来前不能和女子行房。”老李指着青山。 “可他没跟我说过他不行啊。”鹤唳也指着青山。 “咳咳,我未曾求欢。”青山解释道,“你也不会这么做,在做事的时候。” “哎!对嘛!多亏我有职业操守!”鹤唳拍自己大腿,狠狠给自己脸上贴金,“多少年没x生活了!我都快怀疑我还是x女了!” “咳咳咳咳咳!”左寅疯狂咳嗽,“无关事情会后再说啊。” “这事关任务执行员的身心健康必须开会强调啊。大叔如果我回来后青山还不行的话,麻烦给我安排一打壮男,我必须好好放松一下!” “这个……”左寅焦头烂额。 “你应了吧。”青山从容坐回椅子上,“她要去任务,心情要好,至于回来后,那就是回来后的事情了。”话尾他的声线愈发低沉,无限内容深含其中。 “你当着我的面这么说真的好吗?”鹤唳有些怕怕的。 “呵呵。” “……”鹤唳一抹脸,毅然道,“算了,还是给我点任务资料吧,早点看完早点结束。” “文件包已经发送到你的平板上,注意,我知道你基本都不看,但里面有一个图片包,是所有明朝传下来的文物说明,你得看。相比宋元,明朝的文物留存已经有点多,很难说会不会碰上,你得混个眼熟,千万不要有眼不识泰山给弄坏了。当然,李狂对这些都熟,如果真的看到,他会提醒你。” 鹤唳拿出平板电脑点了一下,以前大多文字材料,文件包大小还好,这次加上了图片包,文件包大小直逼两本高清电影,简直吓人,她哆嗦了一下。 左寅还嫌不够:“最近南海有一艘沉船被发现,据考证也是明朝时期,很有可能和郑和船队有关系,郑和也是永乐年间的,所以这些你先看着,到时候那儿发掘的文物可能也会扫描给你,多看一点是一点。” “什么?还会更新?这没完了呀,你们最近能不能暂停考古!我脑容量有限嘿!” “没关系,现在主要还是找秦皇陵。”左寅言简意赅的总结并宣布,“散会!” “找秦皇陵?”鹤唳跳起来,抱着平板追出去,“那你们快啊!加油啊!无能啊你们有杭朝义留言都找不着。” “杭朝义没说在哪!” “哦,这样啊,嘿嘿嘿嘿,我知道哦挖出来的东西分我一半我就告诉你……” “杭朝义说了真正的秦始皇陵里面没东西,如果某人要求分赃的话就答应吧,怎么样,成交?” “……妈的,他果然成赵高了呀!”鹤唳气鼓鼓的,“我不说了!全给我都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咳咳…… ☆、第138章 拒绝立旗 “永乐啊。”左颜感叹, “永乐能有些什么事儿呀!” “我哪知道,反正是阿狂在发愁。”鹤唳背着手巡视着一排排大书架, 书架上放的是一个个特制文件袋, 里面基本没有纸质内容, 全是录像带和光盘, 都是现有的最详尽的“原版”历史, “哎呀, 怎么连性史都有嘿!可以看吗嘿嘿嘿嘿?” “看是可以,怕你失望。”左颜诚恳道, “能把男欢女爱的事情写那么枯燥其实也挺厉害的, 你见识见识也好。反正我看完有点想出家, 感觉做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活来活去就为了那么点事儿……” 鹤唳一哆嗦,把资料袋塞了回去:“啊,这个, 我才不看呢,哼,有什么好看的, 哎……” 她受了点打击,好不容易看到个有点兴趣可以抽出来看的,结果竟然这么个结果,干脆就不看了,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天天就守着这些过日子啊?” 左颜正操作着一台双屏电脑,左边是原版历史的复印件, 右边是图书馆实时扫描传来的件,每过一小时,两个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就和抽风一样哗啦啦的往下刷,比对着以免有细微改动。 “有问题吗?”鹤唳凑上去,半懂不懂的瞎看。 “有啊……”左颜梦呓似的低喃,“问题就是,没有问题啊。”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很顺手的点了眼药水,仰天道,“他好像融化在永乐年间了……而且是原版的永乐年间。” “但是……不可能啊,他如果完全按照古人的生活方式,一点出挑的地方都没有,那有什么意思呢?或者说,好吧,他有怪癖,他就想这么过,那我们也没办法,这样的他是抓不到的……现在都不知道该到哪个时间节点去抓他了。” “不是有一个坐标吗?一闪而过的那个,那时候他肯定就在啊。”鹤唳有些不明白,“我就是不懂这个逻辑,不管他做了什么,只要去到他出现过的地方,就肯定能抓到,何必纠结他要做什么呢?” “坐标就像亚马逊的蝴蝶。”左颜耐心解释,“时谱就好比地球上方一个卫星,它能感应到有一只蝴蝶煽动翅膀,但如果要去追踪,就好像拿一根针去戳中国地图,针尖大一个洞都是一大片地方,更何况我们的坐标还是多维度的,包含时间和地点。” “所以说,坐标越小,反而越不确定咯?” “对,如果他们有了影响,时谱黑点变大,我们至少可以从黑点覆盖的范围来判断时间、事件和地点,但如果只是一闪而过,你也说了你们自己如果藏起师门武器就没办法了,我们得确保即使没有了你们的师门虫,也要能从理论上支持行动的继续。” “所以现在,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惊蛰了咯。” 左颜回头,继续认真的看电脑:“我觉得他不简单,他肯定做了什么……” 鹤唳耸耸肩,不置可否。 她喝了一口可乐,实在无聊,趴在一旁的懒人沙发上,点开平板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研究院一片好心,给她安排了极为细致的休养疗程,结果她完全不领会,就是不乐意被那群国家顶级的白大褂围着转,干脆以潜心研究明朝资料为理由递交了申请,想躲到左颜的小黑屋里去。 左寅本来当然是拒绝的,但想到左颜出院后的身心状态都很差,看鹤唳简直就是个状态王,不受任何负面影响,便小小徇了个私,同意鹤唳进入小黑屋研究。 几次任务下来,即使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被改变的可能,大概也就鹤唳、左颜和青山是最“纯正无污染”的了,要说资格,还真没人比鹤唳有资格。 “你在看什么?”左颜受了点叮嘱,见鹤唳终于不闹腾了,便过来慰问,“明朝其实很好玩的,不仅永乐,还有……喂你在看什么呀!” “游戏录像啊。”鹤唳抬头,一脸无辜,“要不然干嘛?” “说好进来看资料的呢?!” 鹤唳双手举着平板翻了个身,平躺着,双眼紧盯着录像里战斗的身影:“我都看完了要阿狂干嘛。” “那你!”左颜深吸一口气,“你至少把那些文物的图片看一看,明朝出了很多绝世珍宝,必须小心啊。” “我一个都不碰不就行了。”鹤唳还是死猪样,“你看我宋朝打坏过什么吗?” “那是来不及!本来宋朝也要你看的!这是原本就计划好的!” “哦。”鹤唳又翻了个身,抱住了左颜的软垫,“还有可乐吗,来罐冰的!” 左颜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坐到一边,过了一会儿,还是站起来到旁边冰箱找了罐可乐扔过来,鹤唳接过,恬不知耻的打开喝了,喷了满手的气也不在意。 “喂,你要配合一点,我要给我爸交差的。”左颜还是只能妥协,“要不你分一点注意力给我,我给你讲讲?说实话,李狂觉得惊蛰‘落地死’是很有道理的,每个朝代都在进步,这点你比谁都清楚,明朝的□□统治强到吓人,简直跟身边有卫星一样,什么蛛丝马迹都逃不过锦衣卫和厂卫的眼睛,你如果还像之前在南宋那样……其实你在南宋得亏是先混了武林,如果一开始给你跌个书院里,说不定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真的?”鹤唳一脸惊恐,“好可怕呀!我吓死了!” “……哎,真的没法比你不要脸。”左颜很沧桑的坐到一边,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道,“如果,我说如果,我说服他们,让青山和你一起去,以实验名义,就是说他的经费他自己的研究团队出,不分你的报酬。作为交换,你好好给我准备,你干不干?” 第133节 鹤唳抬头,狐疑:“我发现你徇私得厉害。” “说得好像你真的很有职业素养似的。”左颜耸肩,“有关南宋报告的专家分析早就来了,国内最强刑侦,判断你在雨歇的事情上有问题。是我爸和武叔叔出面担保,说你肯定没问题,如果不出大麻烦就算了才混过去的,你真以为你的一面之词能够全部被采纳啊?” 这个鹤唳是真没想到,但她一点也不意外,出道这些年和正义力量斗智斗勇,她是充分意识到上头的厉害的,得亏她还只是小打小闹,如果真是捅个天,刚冒个头估计就让人掐死了。 她想了想,忽然问:“是不是一个身高不到一米七发胶却能把身高提到一米八长相特别猥琐的中年叔叔?” 左颜顺着他的描述竟然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形,有些佩服,却出于某些难以明言的顾虑,只能打马虎:“啊,这个……” “得了吧,这么点小事,不会摸过去杀他全家报仇的,我又不是贩毒的。”鹤唳玩着自己的头发,“有一回我去训练的时候碰到的,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异常欠揍。” “唔,反正,你就注意点。”左颜其实有些后悔,这个姑娘狗一样的直觉,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下次连刑侦都能骗过去了。 “其实我无所谓青山跟不跟来啊。”鹤唳主动挽尊,“就一个人,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一杠二都过来了!” 左颜定定的看着她:”所以你是打定主意不准备资料也不要青山了是吧!“ 鹤唳咕咚咕咚喝可乐,用行动表示不屑。 “可乐还给我!” “啊?” “还我!可乐!” “我才喝了一半!” “扔了也不给你!” “好好好!”鹤唳气馁,双手抱着可乐罐坐起来,可怜兮兮,泫然欲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嘛,不要收我可乐。” “……出息呢?!” “跟可乐一起喝掉了。” “……” 永乐虽然只是年号,但是究其真貌,却真有点太平永乐的味道。 反正除了靖难之役,君臣撕逼,名分之争和郑和下海,总的来说并没有什么太过动荡的情况,一时之间让人很有点迷惑不解,惊蛰去那样一个朝代究竟是想做什么。 猜测目的作出针对性计划是研究院的事情,鹤唳当然不需要犯愁。 她只需要像小学生一样每天左手可乐右手平板电脑的翻着图册,看看有哪些瓶瓶罐罐需要手下留情的就行。 至此她终于明白了一些研究院的良苦用心,有些东西真是太常见了,连马桶和板砖,只要是明朝传下来的那就是宝贝,想想她在唐朝的时候,光和燕舞那一波干架就至少弄翻洛阳皇宫一扇门板,算到现在那至少千万上亿,想想就瑟瑟发抖。 “你说……”见左颜进屋,她抬头一脸贱笑。 ‘如果你是说往小黑屋藏个什么到现代来卖的话,劝你省省。“左颜竟然一眼看出她的所想,语气冰冷,”这点文物流通我们还是能追踪的,同样的买卖,别人犯事坐牢,你犯事,枪毙。“ “哼!” “审核下来了。”左颜忽然道。 “昂。” “今晚出发。” “好。” “青山也去。” “哦。” “资料看完了?” “不是说只要看图吗?!” 左颜咬牙:“那么,图册看完了?” 鹤唳关上平板:“图是看完了的……不过,不是说有一批新的要来吗?“ “你说南海那一批?”左颜皱眉,“他们效率有点低,影响应该不大,你先去研究院吧,该出发了,车在外面等。”左颜越说越慢,表情有些复杂,“鹤唳,最后一个了。“ “恩。”鹤唳优哉游哉的往外走。 “你……小心。” “打住!你干嘛?”鹤唳一脸惊恐,“别立flag啊!” “哈,你居然信这个?”左颜知道她不想把气氛浓沉重,便强颜欢笑,“行那我不说,快滚!成天赖我这儿蹭吃蹭喝。” “说起这个,再给我一罐可乐吧。”鹤唳可怜兮兮的伸出手,“研究院不提供这个,那鬼地方鸟不拉屎的,我居然还要跑疯人院来找你喝,我很可怜啊。” 左颜哭笑不得的塞给她一罐可乐把她推了出去:“滚滚滚!” 作者有话要说:  明朝不长,但我还是想多准备点资料,最近在看,好想写厂花嘤嘤嘤 其实宋朝结束后都想烂尾了,到底没忍心 虽然结果可能还是烂尾2333 ☆、第139章 临别一笑 外面, 研究院的保姆车正等着。 鹤唳开开心心的上了车,就见前后左右分别坐了青山、武将军、老门主和左寅。 “哇, 好大阵仗, 都来接我?”她嘴上惊呼着, 却压根不打算听到答案, 只是不停朝青山挥小爪爪, “青山山我好想你呀!” 青山回以一笑, 探手递给她一个纸包:“尝尝。” 鹤唳打开,发现是一个青色的、表面温润干燥的团子, 戳了戳, 手感q弹, 很是可爱。她毫不怀疑的一口吃进去, 刚嚼两口,就惊讶的睁大眼:“好好吃!” 这青团不仅口感好,味道也带着股清新的花草香, 微甜,却要细品才能感觉出,一口下去仿佛就是雨后青草浸入鼻尖的味道, 很是清爽怡人。 她恬不知耻的伸出手:“还有吗?” 青山料到她会喜欢,二话不说递来一塑料袋:“给。” “这是哪家的呀,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新的网红零食?” “这是你们墨门的配方。”左寅眼睛盯着他自己的平板电脑点点弄弄,头也不抬,“有传承的家族和门派, 除了族谱和发家的产业,数代累积的食谱也可以加入传承,你们墨门也有,只是失传了不少而已。青山最近在给你想食补的东西,就拿出来用了。” 鹤唳感动的嚼着圆膏扑过去抱住青山一顿撒娇:“嘤嘤嘤,青山你太好了!啊我们不要管这个死老头自立门户吧!你卖吃的就行!我负责试吃!” 老门主啵啵啵的吐烟圈。 青山下意识的搂住她,竟然破天荒的有些不自信,微微羞涩道:“你,真觉得,能卖钱?” “当然能!而且如果他们能做广告……什么故宫担保古代配方、国家研究院认证非物质遗产……绝对没问题!” 武将军嘿一声笑了出来,左寅翻了个白眼。 “那……”青山小心的亲了亲她的发顶,很是愉悦,“纵使墨门人丁寥落,我们也定不会落魄了。” 鹤唳的撒娇式扭动一顿,脸埋在青山怀中,低低的恩了一声。 满车狗粮味。 “咳,鹤唳。”左寅还是得站出来扛起fff大旗,“这些,你看一下,我们才拷回来的。” “什么呀?”鹤唳心情好,自然很配合,转个身背靠着青山,接过左寅的平板翻看,“诶?南海永乐宝船遗迹挖掘项目一期?还没发掘完?” “才刚开始,这本来就不是简单的事情,这么几天能发掘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借调了军方的潜水员和全国所有可用的设备。仅仅能做到将目前所有能发掘到的文物进行搜集整理,并进行初步处理,至少判断出个样子和用途,再详细的介绍需要大量的专家和时间,暂时出不了结论。”左寅揉揉太阳穴,“有些东西的用途依然成谜,而且海水腐蚀得厉害,大部分文物本身的颜色都难以确定,你能看多少看多少吧,聊胜于无了。” 鹤唳耸耸肩,没说什么,认真看起来。因为是研究院针对她的情况整理的,所以除了一个简短的前言,大部分都是图册,一幅图,一个简短的说明。 “为什么基本确定不是人为?”鹤唳看了开头就问,“ 难道能看到航海日志?” “根据年代和一些标记,基本可以确定是郑和船队的其中一艘。”左寅道,“那个年代,郑和船队就是无敌的存在,航行到了那儿如果是人为弄沉,除非船员自己不想活,否则没有任何一支敌船有能力给郑和造成损失……能打败他们的,只有自然。” “如果是大风暴,那也不该只沉一艘啊。” “木制船有很多损毁的可能,并不一定是外因。” “哦。”鹤唳只是随便问问,觉得没什么可问的了,便继续低头看,还问青山,“你看完了吗?” “略看了一下。”青山有些无奈,“只是大部分字还不认得。” 鹤唳秒懂,他的故乡到底太久远了。 车子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研究院,李狂早就一脸紧张的等在那,他早几个月就开始养自己头发,此时扎成一个小揪揪立在头顶,配合那紧张到抽搐的圆脸,很是喜感,看到他们进来,磕磕巴巴的打了声招呼,就死死定在自己的传送门旁边,僵着不动了。 鹤唳指着他嘲笑:“这不会是史上最废的研究员吧!” 左寅点点头:“最废不好说,但他是理科全国状元,跨专业考的历史研究生一路上来,头脑和能力应该是没问题了。” “额……”嘲讽不成反被打脸,鹤唳一点都没掩饰自己的哂然,摸摸头老实补课,眼见着时间不够,她翻看图册的速度越来越快,饶是如此,到时空门快启动完毕,她还有一些没看完,大家都着急起来。 对于穿越前的准备,后勤早都驾轻就熟,一会儿功夫都已经给她安好,眼见着可以直接出发了。 “没关系,不差这一点。”左寅都这么说了。“这些都是大明给各海外国的国礼,没那么容易让你毁掉的。” “哦。”鹤唳也只是装个认真样意思意思,她随手一划,又滚过好几张图,图册定在最后,一些用途和材质莫名的小碎片上,她忽然一顿,“这是什么?” 左寅通过隔离室内的监视器看了一眼,鹤唳指着的是一个圆溜溜的东西,瓶盖大小,已经灰质化,满是坑坑洼洼的小洞,看起来粗糙破烂,很是不起眼,但他到底还是有数的,便用通讯器回答:“我也看到了,还没结论,因为仪器检测是石英结晶体,而且有人工痕迹,所以一并放上来了……门好了,你可以走了。”他顿了顿,飞快的补了一句,“小心,加油……孩子。” “……恩。”鹤唳盯着那张图,手抽搐似的抬了抬,到底没举起来,她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带着微笑,放下了平板,转身和李狂还有青山同时进了时空门。 全身没入蓝光前,她回头,给了所有人一个笑。 灿烂到诡异。 “……她笑什么?” 不仅左寅,在场所有人都寒毛直立,左寅下令停电的想法都有了,可显然已经来不及,在所有人拳拳的注视中,他强行保持冷静,沉吟半响,沉声下令:“那个明人工石英结晶制品,查!” 可纵使现在查,也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千年前,永乐年间。 “你笑什么?”李狂没看到鹤唳之前的笑,可是等他们都来到了目的地,鹤唳翘起的嘴角还是人见人慌。 “没什么呀。”鹤唳一脸无辜,“来来来看看情况。” 周围青山环绕,绿树成荫,一片苍翠荒芜。 “郊外,没什么情况。”青山早就看了一圈,可话音刚落,就一顿,面色古怪低头看着胸前,他那简陋的挂坠上,两根血红的虫须正直直的伸出来指着一个方向,连抖动都很细微。 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进度快得有些吓人。 第134节 “哟!正大光明啊。”鹤唳很感兴趣的说着,眼神却闪烁,“这么弄真是一点挑战都没了呀。” 李狂却很高兴:“我们!我们快去吧!趁你们都全须全尾的!” “你什么意思啊,全须全尾!”鹤唳瞪眼。 “你们前几次任务,不都是打开始就各种伤痕累累了,到后面弄的要多艰难有多艰难……”李狂小心翼翼的道,“我觉得既然现在……” 鹤唳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乐呵呵的:“你不想研究明朝啊?” “……想。” “弄死了惊蛰我们就要回去了诶!” 李狂一脸狐疑:“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嘛呀?” “每次报告都显示,你是执行任务快准狠的有力保障,谁拖延你都不带拖延的……可这回……” “这回怎么样?” “没什么……”李狂可怜兮兮的看了看青山,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只能绝望的低头,“没什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惊蛰啊。” “啊?我还以为你不想找呢!” “不是啦。”鹤唳笑容诡异,“干不干是一回事,找不找是另一回事,主动权总得在我们手上吧。” 李狂松了口气,虽然还有些忐忑,但到底任务有了希望,很开心的跟着一路走去,沿途观察着:“现在大概六七月份……啊不,七月了。” “你怎么知道的?”鹤唳很好奇,她手里玩儿似的晃着自己的薄刃。 “阳光,植物,温度。”李狂一本正经的回答,“有些植物,特别是花,七月才开,等冷了凋落,啊对,就比如青山手里那个……” 鹤唳回头,正对上青山递过来一枝花,她定睛一看:“鸡冠花?” “对,鸡冠花。”李狂看着鸡冠花,眼里满是认真,“就是这么常见的东西,也会提供意想不到的信息,所以不要小看他们。” “说的太对了!所以我手里刀子握了那么久了,你瞎的吗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了?”李狂问着,顺着鹤唳的眼神抬头看去,正看到树上挂下一条蛇,冲他吐出猩红的信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是什么呢~~~ ☆、第140章 公子如玉 “我说了清淡点, 你非要加盐加盐,你以为我是舍不得这点盐巴啊?瞧, 齁着了吧, 爽不爽?” “水!我要水!”李狂夸张的呼唤着。 深山老林找水并不难, 难就难在处理, 特别是一些小水塘, 连鹤呖都不敢上嘴, 一时间李狂肚子里蛇肉翻腾着,嘴里盐巴烧着, 浴仙浴死。 到底是体弱的研究员, 鹤呖也不能让他就这么难受死, 眼见着天都要黑了, 还在山里没转出去,再不解决这一夜也别想睡了,干脆让他原地等着, 他俩兵分两路去找水源。 没一会儿鹤呖空着手回来了,幸灾乐祸怼李狂。就在李狂绝望之际,青山终于提这个瓦罐回来了, 里面满满的清水:“喝,前面有人家。” “嗷!”李狂感激不尽。 喝完自然是要去借宿的。 有青山侦查过,三人很放心的径直往那个人家跑,发现正是他们白天拟定的疑似有路的方向。果然出了一片林子,面前横贯一条小路。而青山找的人家,正在路对面一条岔路延伸上去的高地, 隐约还真有火光在其中闪烁。 李狂土鳖的地方就暴露出来了:“这不会是个山寨吧!” 鹤呖轻飘飘看了他一眼:“那行啊,我去竞争个压寨夫人,再勾搭他百八十个小弟,罩着你啊?” “额!”男人的直觉让李狂立刻去偷看青山,“这怎么好意思嘿嘿嘿!” “切!山寨是不会在路边的,也不会那么好发现,与其说像山寨,倒不如说是妖精勾搭书生的别院类!”鹤呖去攀青山的肩膀,“是不是啦帅哥~” “去看了就知道了。”青山很淡定,他反手抓住鹤呖的爪子往前走,李狂呆呆的看了前面两人一会儿,忽然觉得肚子里的蛇肉又化成了狗粮沸腾起来。 他佩服起左颜来:“也不知道那个任务前相亲一千次的师太在这两人间怎么熬过来的!” 人烟看着近,其实还是有点远,而且那条岔路没完没了的蜿蜒,越带越偏,青山和鹤呖如履平地,却苦了李狂一个普通宅男,他气喘如狗,抬头望望:“还没到啊!” 要不是地上有明显的车辙印子,他真的要怀疑是妖精的别院了! 鹤呖转过一丛茂盛的枝杈,往前看了一会儿,回头神情诡异的答:“到了。” “你那啥表情!”李狂汗毛直立。 “ehmmmmmm自己看。” 李狂深吸口气,自己转过去,一眼就看到一个简单的院门,院子里竟然是个白墙瓦房,占地还不小,只是沿着屋檐吊着一排白灯笼发着惨白的光,照得屋子白得发了青,颇为瘆人。 他屏住呼吸观察着,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心里瑟瑟发抖,都有点不想往前走了。 “我总觉得哪里不大对。”他低声道。 “敢问小哥何处不妥?”一把沙哑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啊!”他吓得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转头一看,差点昏过去。 一个老人,伛偻着身子,头发稀疏花白,脸上满是沟壑,他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和前面那白墙一样,阴森森的站在那儿,眼里晃动着幽光。 “我,你……” “小哥可是口渴的那位?”老人佁然不动,淡定的绕过他往前走,李狂这才看到,老头的另一只手提了一捆柴,好大一捆,和他的身形几乎不成比例,可他还是健步如飞。 每天被“让座星期一礼让每一天”洗脑的小哥最看不得这样的情景,当下连害怕都忘了,爬起来拍拍屁股就跑上前,要去拿老头的柴:“老人家我帮你拿!” “不用不用老汉可以……”老人出乎意料的亲切,笑着推拒了一下,结果就这么轻轻一挣,李狂被柴火的一端甩到了地上 “……算了还是老汉自己来吧。” “哈哈哈哈哈哈!”在前面目击全程的鹤唳笑得直拍柴扉。 “老人家。”青山进去找了一圈没看到老人,听到声音走出来,很是礼貌的将他迎进去,“我们可否在这借宿一晚。” “这可不是活人住的地方。”老人稳健缓慢的往里走,“不过既然来了,就留着吧,老汉我住了十多年,也没怎么样。” “他为什么这么说?”李狂跟上,越听越不安。 已经里外打探完的鹤唳眨眨眼,轻笑:“因为这是义庄呀。” “义什……义庄?!我!”李狂这时候才进院子,抬头便看见门上的竖匾,上面只写了两个字,义庄。 敢情这么大个屋子,里面全是尸体啊! 就连看守义庄的老头,也是住在旁边的小木屋里的,条件还不如死人! 眼见鹤呖已经乐呵呵的升起火堆在哼歌儿了,他深吸一口气,凑过去坐下,念念有词。 鹤呖凑近了听,又一次喷笑。李狂瞪了她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干脆说出声来:“爱国守法明礼诚信团结友善敬业奉献……” “你怂得很科学啊哈哈!” “我这是用信仰战胜本能恐惧!我觉得没逼着自己说不怕本身就是一种勇气的体现好吗。” “你直接说你诚实不就好了。” “对!” “爷爷?”一个含糊的小孩儿声突然出现,小屋里面晃悠悠走出个小正太,身上穿着青布的肚兜,一条小短裤,头发披散,揉着眼睛,一脸迷茫,“这些是谁啊?里头活过来的?” “活……”李狂痴了,小孩说得太自然,他的理智还没汗毛来得快。 “我姓罗,村里都叫我罗老汉,这是我的小孙孙,麦儿。“罗老汉很淡定的出来,拿了蒲扇往回赶,“回去睡,净说些有的没的。” 麦儿七八岁的样子,撅着嘴,一脸不服,等揉完了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三个活人,哦了一声:“真不是……爷爷我要屙尿。” “边上去!小心些,别摸太远!” “哦。”小孩子屁颠屁颠过去了,随便钻进一个小树丛就开始嘘嘘,刚出了一点水声,就听下面不远处有人怒喝:“上面谁撒尿呢!” “啊!”麦儿惊得一叫,连连后退,硬是退出了树丛,傻愣愣的站在那,裤子尿湿了都没去管,很是惊慌的回头,“爷,爷爷……”罗老汉连忙上前护住他安慰起来。 鹤唳和青山对视一眼,都站起来,有意无意的护在李狂前面。 李狂不傻,小声问:“怎么了?” “上来了几个厉害的。”鹤唳小声回,“刚才我俩居然都没察觉。” 没一会儿,小路前枝桠颤动,果然出来一队人,领头的人魁梧壮实,面容刚毅,一身蓝袍,右肩有可疑的点滴水渍,显然是方才的“受害者”,他一脸愤怒:“谁啊!不知道下面就是路啊?” 没人回答他。 若是回个嘴,气氛其实会好很多,原本鹤唳最爱装那种娇蛮纯真的样子出来,降低别人的警戒。可现在青山在场,她却也无所谓了。这男人一副激动气愤的样子,眼神和气质却相当平静,步伐极稳健,连节奏都不带变的,可见也只是装出个易怒的莽汉样来,其实是很有城府的。 见没人回应,那男人眯了眯眼,眼神果然沉下去不少,他歪头看了看缩在里面的罗老汉和罗麦,哼了一声,冷声道:“管好这臭崽子!尿了老子一身,赔得起吗你们!” “一狼,可以了。”一个清冽的声音从莽汉身后传来,只见莽汉面色一变,连忙侧身让在一边,露出后面一个人来。 这人在小道间行走犹如闲庭信步,缓缓上前走到光线范围内,露出了真容。 好一个贵公子! 这大概是所有人内心的第一反应。 贵公子身量其实很高,奈何莽汉一狼实在高壮,他自己又很瘦削,才被挡得严严实实,此时全身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下,一身绛红色锦袍,样式简单,纹路却华丽繁复,头顶玉冠,额角掉下一两绺俏皮的卷发,柳叶眉桃花眼,尖翘的鼻子下面是一抹带笑的朱唇,恰到好处的瓜子脸兜着这套精致的五官,完全就是一个绝美的玉人。 如果不是那么白就好了。 他太白了,一丝血色都没有,白灯笼微暖的光晕没给他加一点气色,反而晃得如鬼魅一般。 场面一时静默。 果然有人用脸就能静音。 他似乎也很习惯这种出场杀的情况,估摸着面前的人差不多回神了,才继续往前走,笑意轻飘:“属下无状,望各位海涵,在下姓言,行四,蒙诸位不弃,叫在下言四便行。郊外夜行多有不便,特来借宿一晚,不知可否?” 说着,没等回音,他细微的挥了挥手,一狼连忙掏出一个钱袋恭敬递上前来:“多有叨扰,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罗老汉颤颤巍巍的起身,手里紧紧拉着孙子,有些迟疑。 鹤唳几个又不是主人,当然没发言权,她只是看着言四的手,跟人一样好看,骨节分明,白得反光……像泡椒凤爪。 “噗!”她还是笑了出来,气氛顿时破冰,她随意的朝言四点了点头,拍了拍李狂的肩继续坐下,只是催罗老汉:“罗大爷您就收了钱吧,他们那么多人呢,哪能白照顾了是不?” 第135节 说着还拍拍自己的两胯,恬不知耻的道:“正好我们三个身无分文,这位言四公子一看就是好人,一定不介意帮我们也垫了这点借宿费吧?” 言四点头:“那是自然。” 罗老汉沉默的接过了钱,却并不显得高兴:“这庄子的主人并不是老汉,按理不该收钱,只不过村里人供我们爷孙食粮托我们看守这庄子也不易,我也不能白料理了你们吃喝,这钱我先收着,那些吃食你们随便吃,到时候便算饭钱吧。” 说着,他指了指旁边的小屋,里面刚亮起油灯,隐约可以看到陈旧的灶台和米缸。 言四继续往前走,他身后两个一直不说话的人才现出来,长相不说比言四了,就是比普通人还平凡,只是身材都精壮有力,一看就是护卫,两人上前看了看一狼,眼神交流了一下,便往灶房处去了。一狼一个壮汉拿出个大竹篮子往外掏东西,忙前忙后的,没一会儿就给言四铺好了一个软铺,还带一个折叠的小几子,上面放了精致的茶壶和糕点盒。 期间言四一直静静的站在一边,等一狼布置好了便自然的坐下,正在鹤唳对面,他打开糕点盒子递过来,笑眯眯的:“吃吗?” 那语气像是逗猫。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日更诶吓死我了! ☆、第141章 人鬼言四 鹤唳不客气起来那真是不要脸的。 她一点没犹豫, 伸爪子就抓了一块淡黄色的,闻了闻, 皱眉头:“放了药啊?” “狗鼻子。”言四笑道, “一些补药罢了, 药方在下面夹层里, 你要看看吗?” “好呀!”鹤唳还真不客气, 手里捏着团子, 找到药方却直接递给李狂,“你看。” 李狂老老实实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有些发愁, 小声道:“植物是都知道, 但我不学中医啊。” “你不会问专家啊?!“鹤唳用眼神示意青山。 “哦。”李狂居然真的愧疚于自己的蠢, 想到青山还不大识字,拿着药方凑过去挨个儿读给他听,两人讨论了一会儿, 他郑重的得出结论,“可以吃。”不仅如此,他望向言四的表情还有些古怪。 言四恍若未觉, 笑盈盈的看鹤唳兴高采烈的吃起点心,时不时还推荐一下:“粉色的是樱花味,制作最繁复,原材料也难存,千金贵女都极爱。” 鹤唳落在上面的手硬生生挪开,面无表情:“哦, 不吃倭仔佬的东西。” 言四:“……”他眼睛璀璨,很高兴的微微撑起身子,“我也不喜欢那些矮矬子,个头矮,眼神难看,没出息的民族。” “是呀!而且狗性儿!” “说得正是,我平生遇人无数,唯有他们会对着我流下口水来,粗鄙不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骂邻居的岛国开始,像找到知己一样很是开心,言四的眼睛闪闪发光,听人说话的时候都正视其眼睛,显得真诚又柔和,笑意温润亲切,既不很热络,又不是很冷淡,相处起来让人如沐春风,鹤唳如果乐意的时候,也会有这种聊天的状态,此时两人的气场越来越相像,宛如兄妹甚至双生子一般。 李狂暗暗咋舌于言四这个古人的撩妹手段,时不时的偷眼看青山,却见青山竟然也很自然的探手去拿言四点心盒子里的糕点,默默的研究一会儿,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李狂:急死太监了! 恰好此时,言四问了个问题:“鹤妹妹如此可爱伶俐,不知可有良人相伴?” “良人有啊,不过还没成亲呢,你来挖墙脚吗?”鹤唳笑眯眯的,“你长得那么好看,说不定我就跟你走咯!” 青山淡定的又拿了一个团子吃。 言四若有所思的往青山的方向看了一眼:“你我畅聊至此,良人丝毫不介怀,看来你们早已情定终身,无在下容身之地了啊。” “啊,你也在乎这种事情啊?”鹤唳佯装不快。 “什么?” “恩……我也说不清楚,贞操什么的?” “这可冤枉我了。”言四语气轻柔,如梦如呓,“我们阉人,最不用在乎的,便是女子的贞操了。” “诶?!”鹤唳毫不掩饰的去看某个不可描述部位,“真的呀?你心真大,你就这么说出来了,也不多勾引勾引我!我本来很偷着乐的!” “可你终究会知道啊。”言四望向青山,“这位良人,早就看出来了不是?” 青山很平静,甚至还劝道:“阴阳调和乃万物规律,若强求反而伤身。“ 言四笑了笑:“调理罢了,何须讲究那些,不过是多苟活些时日。” “不行!你那么漂亮!一定要多活些日子呀!”鹤唳很认真的叮嘱,“长得漂亮就是要比比你丑的人自信还开心,否则岂不是便宜了那群丑货?” “可长得漂亮的,最终不都便宜了丑货吗?”言四苦笑。 鹤唳一愣,一脸深沉:“说出你的故事。” 言四摇摇头:“想听我的故事,可得付出不小的代价啊。” “ 哦。”鹤唳低头琢磨了一下,“那你还是憋着吧。” 言四:“……” “我不听还不行吗。”摊手。 “不行,我好想告诉你。”言四忽然俯身向前,“你听了如果开心,随便什么赏我一点便好了。” “不要,我身无分文。” “那……故事换故事?” “哎呀你好烦,我不要听啦谢谢你的点心哦我不吃了对不起啦!”鹤唳抱怨着,往青山爬,吭哧吭哧的,“我困了我不要和他聊天了有毛病。” 青山无奈的接过她护着,朝言四点头示意了一下。言四一点都没觉得被冒犯,反而乐呵呵的看着,轻笑:“得妻如此,很操心吧?” “尚可,不费心。”青山答得很自然,引来李狂怪异的一看,两人别说领证,青山在现代连户口本和九块钱都没有,就敢大言不惭说这妹子是自己老婆,也不知道是他心大还是妹子心大。 言四不置可否,又问:“兄台怎么称呼?” “青山。” “懂医?” “擅外伤而已。” “嗯……”他沉吟,轻叹,“只是有些外伤,妙手回春也难医啊。” 李狂一秒听懂了,他都惊了,这言四真爷们,那态度磊落的,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是个阉人啊!让他自始至终强忍着不看某不可描述地方的双眼情何以堪! 过了一会儿,两个属下终于把热腾腾的吃食端了上来,他们自己有带吃的,只要热一热就成,有肉干,谷米和干饼,干饼是加了很多调料做后晒干了,加热了一下配着稀粥意外的好吃,本来三人还推拒一下,结果得知明天一天的路程就到了首都北京便歇了。 他们多吃,言四的属下还少背点,都说不上是谁帮谁。 因为早就知道落点离北京很近,本身他们就在往北京城的方向走,所以确定了一下后更没问题,便心安理得的吃饱了睡觉。 虽然同样是幕天席地,但是有遮挡有火有柴总归舒服很多。 而人一多,连义庄这个事都可以不在乎了,除了罗家爷孙,两边都不是简单人,各自睡着谁也不招谁。青山和鹤呖合作多次,看似躺下了其实都在轮流守夜,鹤呖前半夜,青山后半夜。而言四这边,一狼侧卧在言四脚边,两个护卫轮流守夜。 清晨天还没亮,鹤呖隐约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她听了一会儿,惊了一下。 竟然是停尸房里的传出来的。 她揉揉眼睛坐起来盘着腿,睡眼迷蒙的望着停尸间大门,看脚边的火早就熄灭了,便很有兴致的拨了拨火堆,又听到身后有点动静,眼见着罗小麦提着裤子抖抖索索站在自家门前,看来是刚嘘嘘回来,也听到了停尸间的动静,给吓住了。 你不是胆儿很大吗?她眯着眼笑,一脸调侃。 小孩儿木掉了,完全没回应的意图。 停尸间里的声响有些大了,听起来生气勃勃。 活人啊?鹤呖眼睛一转,发现轮到守夜的青山和一狼似乎都是醒着的,只是躺着一动不动,见她起来也没什么反应。 “里头是谁?”她小声问。 一狼冷哼了一声,青山伸手揽了她的腰,继续闭眼假寐,轻声道:“无妨。” 鹤唳回头,朝身后瑟瑟发抖的罗小麦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罗小麦后退两步,冲进了屋里,没一会儿,就见罗老汉沉着脸,拿了把柴刀走了出来,他默不作声的看了看停尸房前躺了一地的年轻人,并没表示什么,只是站在那儿等。 这些动静在,李狂当然睡不着,他本来就没睡好,这时候迷迷糊糊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依旧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在德智体美劳的驱使下站起来,拦住罗老汉:“老人家,您先……” 就在这时,门开了。 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溜出来,正对上外面一群人的眼睛! “哎?是你们呀!”鹤唳率先惊讶,这两个居然是当初跟在言四和一狼后头的两个护卫,负责忙前忙后做饭守夜的,怎么突然兴起干这勾当了?瞧他俩腰间鼓鼓囊囊的,是进停尸房偷了什么玩意儿? “你们……”她话还没说完,只听簌簌两声,近前言四刚甩了下袖子,那头两个护卫已经啊两声惨叫倒地不起了,额头各顶着个闪闪发光的飞镖,死得极为利落。 “……拿了啥好东西啊……”鹤唳喃喃的把话说完,猛地振作起来,“诶?!诶诶!?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清理下。”言四也假寐,“瞧,是不是干净不少了?” “完全没有。”鹤唳一脸迷糊,“他们拿了什么?” “死人的东西。”李狂却明白了,低声解释,“这种义庄虽说担了个义字,都是有主的,一个镇或者一个城供着,停里面等着下葬或者作法事,家族花钱请人看守……所以就,总有那么些,额,人,要带走的东西,放棺材里头。” “这也拿?”鹤唳惊悚,“尸体还新鲜吧!” “额,怎么可以用新鲜来形容……” 这时候罗老汉也反应过来了,他很是惊惧的看了言四一眼,却什么也没说,放下了柴刀去翻尸体,拿出两个包裹翻了翻,叹了口气,拿回了停尸房。 这时其他人也没睡意了,言四慢慢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一狼沉默的收拾东西,他又拿出了食盒进了灶房,没一会儿,里面飘出了阵阵香气。 这一次,鹤唳三人没再接受他们递过来的早餐,起身准备告别。 言四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慢悠悠的洗漱着,目送三人离开。临走时还颇为抱歉:“惊扰了佳人,真是不好意思,情急之下做得过了些,还请包涵。” 鹤唳:“呵呵,你幸福就好。” 等上了山下的小路,李狂才心有余悸的道:“我的天,这什么事儿啊,得贪到什么地步才会做这种事儿。” “不是贪到什么地步。”鹤唳走在前面,兴趣寥寥,“他们一路肯定这么折腾过来的,习惯了,以为没事儿。” “啊?” “你蠢啊?在场唯一能压制那俩倒霉蛋的就只有言四和一狼,他们会不知道自家主子多厉害?偏偏去做了,摆明就是有恃无恐,言四不是一直放任,就是也掺了一脚。谁知道他会突然变脸,把他们做掉呢?你看他们还是从正门进出的,谁家内贼那么嚣张?眼皮子底下去偷东西。” “那为什么突然变脸?” “谁知道呢,可能也怪我。” “啊?” “瞧你那蠢样!”鹤唳嘲讽,“你觉得,我会不管吗?” “你会管吗?” “我还没决定好……但他大概觉得我会管吧,而且,不是还有青山吗。”鹤唳敲了敲青山的胸膛,“要是我,与其得罪两个不明来历的强人,不如利落点做掉不干净的属下。反正在他眼里……”她笑了一声,“人命不值钱。” 第136节 “你,你又知道了?我看那个言四人模狗样的呀。” “小朋友,你那么清纯你家院长知道吗?”鹤唳摇头,“抬手做掉两个人眼皮都不抬一下,你还觉得他是好人?你虐恋小说看多了?” 一大早接连被刷新三观,李狂有些消化不过来,他梦游似的跟着:“我要消化消化。” “别想了,反正以后也不一定碰到,先找惊蛰吧。”鹤唳转向青山,“方向对?” 青山摸了摸自己的吊坠,点头:“不要多想,他那两下,伤不到我们。” “哼!”鹤唳很是嘚瑟,“子弹我都能躲,怕他那俩飞刀?” 可说完,她破天荒的没继续自夸,只是沉默的走在前头。 许久,总结似的说:“啊,还是快点把事情办了吧,有点麻烦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没保住贞操 ☆、第142章 破庙密谋 傍晚, 三人成功到达了距离北京最近的一个驿站。 明朝设置了很多驿站,但是属于公务场所, 等闲不能用。是以围绕这个驿站渐渐有了一些便利设施, 此时算是真正见到了明朝社会的冰山一角。 这里差不多已经是个小小的村镇,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人也多了起来, 只不过已经傍晚, 大多数人都在匆匆往家赶,周围村落的人赶着各自的牲口出了驿, 也有外面赶路回来的人纷纷进去寻找落脚的地方。 只是驿站周边的小镇罢了, 并没有人守卫收钱, 三人进去以后, 一看路边,沉默。 “这儿也宵禁。”李狂叹了口气,“没时间摆摊了, 怎么办?” “身无分文……露宿街头啦……”鹤唳语调惨兮兮的,“人生最悲惨的事情是什么?一碗粥都喝不起,只能天天吃肉……” “不亏心么你?”李狂只是吐槽了一句, 随后只能就迷茫着,“接下来?” “等会儿……”鹤唳左右看着,青山手里提着个大布袋,里面是他们全部的财产——一大块蜂蜜。 这个倒是鹤唳和李狂合作得来的,青山那时代野蜂还是要命的东西,暂时没可靠的处理方法, 但是鹤唳和李狂就方便多了。 李狂收集一些带点驱虫效果的药草,到树下测了风向点燃,浓烟直扑蜂巢,蜂群四散乱飞之际,躲在一边的鹤唳一竿子打落了蜂巢,正掉在事先铺好的布上,她上前盖住蜂巢后,被愤怒的蜜蜂飞速撵进了旁边的小水潭中,硬生生憋气两分钟没出水,直等到蜜蜂悻悻离开。 这算是一大笔财富,只可惜耽搁了时间,进了驿站已经没时间摆摊了。 “要不还是走夜路吧,据说骑马半天就到北京了,那快走大概也要明晚才到 ,我们慢慢走,后天早上应该能进京,沿途再看看有什么能搜刮的,到时候一并卖掉,有了起步资金好办事儿。“李狂算着时间,“反正看方向,惊蛰在北京是没跑儿了,有你们在,还怕野外过夜吗?” 鹤唳惊叹:“建议、决策、拍马屁……一气呵成,是个人才啊你。” “……” “老大都说话了,还琢磨啥,继续走呗。” 青山方才也一直在四面看,似乎没看到什么满意的结果,便点点头。 这时候出城的人也是少见,野外还有狼群和大虫,除非身怀绝技否则不敢往外走,守门的士兵看他们出去,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三位,门要关了。” 一口京片味儿。 “啊,我们知道。”李狂心里庆幸,回答道,“多谢提醒。” “最近外头不太平啊,大虫吃人,还有山匪劫道儿,好多商人带了护卫出去,就再没信儿了。” “天子脚下也有人劫道?” “谁知道呢,才太平多少年……”护卫低下声,“你们还出去不?” 李狂假装迟疑了下,看了看青山:“还是出去吧,时间太紧,有劳军爷了。” “哎,那成。”军爷也不是吃饱了撑的,在他们身后推着门,最后提醒了一句,“你们往前走注意看,三四里路的样子西北边有个破碑,往上走点有个破庙,如果运气好没人那还可以歇歇,如果有,就不知道是哪路人了……” “太谢谢了!”李狂是真心感激。 “没啥。”军爷道,“就前儿个刚出去个商队,带着和这位一般大的姑娘,水灵儿的出去了,血糊糊的抬回来,就在西面义庄停着呢,说是大虫吃的,谁知道呢?“ 李狂有些哑然,他看了一眼鹤唳,发现一个问题。在他眼里作为一个“杀手”该有的亲和表情,放在鹤唳脸上说不出的招异性眼球,熟人就算了,不认识的动辄忍不住怜香惜玉一下,这个军爷算一个,之前那言四说不定一开始也因为这点。 可要说她故意勾搭人,似乎又不是很准确,她要变脸也是分分钟的,也不见青山有什么担心。 哎呀,他怎么又太监一样着急了。 三人过城门而不留,连粮食也没置办一点,一路向着漆黑的夜路走去,李狂要说一点不怕,那也是假的,他忐忑一路了,毕竟真来个什么母大虫,两个队友打不过就跑轻而易举,他可是毫无办法。 幸而一直走到军爷所说的破庙那儿,也没遇到什么危险,此时已经月上中天,关于进不进去,三人郑重的讨论了一番。 李狂:“有火光诶,有人!” 鹤唳:“我去看看?” 青山:“去吧,没事。” 于是青山打头,两个小跟班屁颠屁颠跟上,还没到门口,气氛的异样连李狂都感觉到了,明明很多人,却安静无比。 李狂:“怎么回事,免费住宿的地方都有问题吗?!” 鹤唳:“嘘!”她看了看青山,清了清嗓子,忽然喊起来:“庙里头的英雄,我们这儿三个人,大家凑合挤一晚可以吗?” 话未落,就听一个豪爽的声音:“哈哈哈哈!相逢即有缘,三位请进来吧!” “bingo,道儿上的。”鹤唳一秒断定,带头走了进去,里面点起了两堆篝火,一共六个人,两女四男,除了一个中年大汉,其他都是年轻人,长相各有千秋,女子有一个长相普通,还有一个五官精致,只是左脸有个横贯的刀疤,很是狰狞。 回答他们的就是那个中年大汉了,他毫不掩饰的审视了一下他们三人,重点看了看青山,开口便问:“在下余道虎,敢问各位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李狂闻言,心中顿时冒出一干豪气,张嘴就想吐出那句官方标准回答,却不料鹤唳客气的抢答道:“大哥,我们不是坏人,没有坏心,懂规矩,口风紧,所以咱各干各的,互不相干,好不好?” “喂喂!”李狂有点急,“这样不大好吧……” “好!哈哈!各干各的,互不相干!”余道虎却仿佛很开心,一拍大腿,“小姑娘爽快人,那大哥就不客气了。” 说罢,他竟然真的旁若无人和同伴商议起来,既没刻意压低声音,也没放大,只是平淡的讲。 如果不特地听,其实是真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的,只是偶尔几句小心,决不可之类的话。 李狂有些不安,他总觉得他们要做什么事,显然鹤唳和青山都有所感,所以她直接表示不干涉,并且仿佛真的事不关己的在一旁处理起刚抓的鱼和山兔,鹤唳还抓了点蝉蛹串了好几串架在火堆上烤,刚放上去就吸引旁边一片视线。 隔壁几个小年轻猛烈探讨了一阵,分明都是虫子、吃等关键词。 这一点李狂是暗爽的,愚蠢的人类根本不知道烤蝉蛹的美味,此时他方才觉出鹤唳率先划清界限的好处,既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分享,吃得毫无心理负担。 吃饱喝足,到后头的破井那兜了水洗漱完,三人便睡了。余道虎几人还在商量事情,神情很凝重。 清晨李狂起来,发现余道虎几人都已经走了,鹤唳和青山已经洗漱完毕,竟然严肃的在商量事儿。 “你醒啦?来,肉糊。”鹤唳很贤惠的指了指,随后对青山接着道,“可是官道上人不会少的,为什么我们要躲啊?就算被言四当成对方的同伙,那打就打好了,怕他们不成?我们如果再耽搁,惊蛰的方向丢了怎么办?” “言四其人言行不一,性格诡谲,不可再接触。”青山沉声道,“余道虎他们并非言四对手,等他们分出了胜负,再行也不迟,这么多天惊蛰都没有隐藏行踪,以后必不会消失无影。” “什么等分出胜负啊,不就是等他们团灭么?”鹤唳直白道,“那我们慢慢走吧,跟在后面也行啊,要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打完。” 青山一想也是,便整理起东西,这是要出发的意思。 “你们在说什么?”李狂一头雾水。 “余道虎他们要埋伏言四。”鹤唳言简意赅,“听起来,余道虎被言四杀了全家,两个小男孩被言四杀了父母,小姑娘一个被言四弄给了一个高官圈圈叉叉,她自毁容貌出来,还有一个是余道虎的义妹,感觉之前应该是童养媳之类的,还有一个没说,但好像是师父或者长辈什么的被杀了……” 李狂目瞪口呆:“他们,他们全说啦?” “他们没明说,但也没特地隐瞒。”鹤唳耸耸肩,“大概觉得我们也不会给那么一个恶贯满盈的人通风报信吧,而且他们打算今早就去前面的茶铺埋伏言四,应该另外地方还有眼线,知道言四昨晚进了驿站,而且只有两个人……”她顿了顿,“他们也知道我们,和言四是分开走的,比言四到得迟,所以觉得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伙儿。” “啊,所以你们刚才在讨论的……” “就是要不要按正常计划走啊,正常的话上午到了茶铺,就要看现场啦,毕竟我们比言四早走嘛。” “所以最后决定……” “走咯,怕啥,我们本来就没打算管他们死活。” 李狂觉得自己好像没发表意见的需要,只能狼吞虎咽的吃了早餐,跟着再次上路。 “哦对了。”鹤唳忽然想起来,“说起这个言四,有一个你可能感兴趣。” “什么?” “他是东厂的,人称小厂公。” “???东厂!wtf!” “我就说,听这个就激动了。”鹤唳笑起来,“开不开心?” “为什么要开心?” “你研究历史啊,遇到小厂公诶,你不开心?” “大姐,东厂厂公诶,我就算要开心,也得开心见过厂公居然还活着好吗?”李狂要叫起来,“我们的户籍到底是假的!路引啥啥也特么都假的!他查起来怎么办?暴露了怎么办?” “哦……恩……”鹤唳挠挠头,“是哦,又不能动手……” “对啊!”李狂拍胸脯,“我现在确实好开心!” “哈哈哈哈!我问你,明朝研究员候选,你不是第一名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不像你的前辈。”鹤唳突然瞪大眼,一副呼吸急促表情抽搐,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样子,“像这样,啊,心旷神怡,啊,激动到想猝死……” 李狂:“……” “所以你到底怎么想的,理科男转文科硕博?” “没想什么啊,”李狂道,“就是看了本明朝那些事儿,很感兴趣,随便找了些资料,看完忽然发现是考研必读,然后顺便就报了个名试试水,谁知就考上了……” “……”鹤唳替广大学渣爆了句粗,“mmp。” 作者有话要说:  当初说好要结尾,结果又跟开了个坑一样 我的瑞达加斯特,我的青青,我的西幻我的竞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43章 蛋蛋棍棍 纵使走得再慢, 该碰上的还是会碰上。 鹤唳和青山已经够警醒,等路面逐渐开阔的时候放慢了脚步, 可是走过了一个拐角, 还是硬生生撞上了斗殴现场。 第137节 官道边的茶馆当然不会少人, 至少鹤唳他们几个到的时候, 不少人正惊慌的跑到这边来围观, 有人手里还死死抓着果子点心, 一遍埋怨一遍猜测。过了一会儿就只剩下远处和哈的打斗声和这边的嗑瓜子声了。 鹤唳看得眼馋,拍了拍一个壮汉, 巴巴道:“大哥, 瓜子好吃吗?” 大哥特别有眼力见, 蒲扇大的手掌平摊过来, 上面满满一把:“随便抓!” 鹤唳很开心,很淑女的抓了一把吃,各种道谢。 “你居然就拿那么点儿?”青山不要吃, 李狂从她手上凑了两颗,吃着觉得说不上好不好,只是奇怪在这点上。 “下面的都被他手汗弄潮了。”鹤唳答得很不要脸, “要你你吃啊?” “……” 前方余道虎一行六人此时形容有些凄惨。他们的对手显然出乎了之前的预料,不仅有言四和一狼,还有三位锦衣短袍的护卫,四人都身手不凡挡在言四的前头将他护得密不透风,言四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偏头扭腰躲一躲漏过来的攻击, 偶尔喝口水,自在的让人绝望。 按照余道虎他们原本的计划,相当利落美好,乔装,凑近,包围,一击必杀。按照鹤唳这种专业人士的设想,其中双方可能有交手的时间绝不超过三十秒,可现在光他们要瓜子的时间就不止二十秒了。 “所以他们是打了多久了呀?”鹤唳兴高采烈的问。 “好小子,可久咧!黏黏糊糊的!”瓜子大汉很有经验,“那几个爷们儿还好,两个小姑娘拖了后腿,哎!“ 鹤唳看了一会儿,深表赞同:“还真是,猪一样的队友啊。” 双方乒乒乓乓的,余道虎一身横练功夫,拳脚虎虎生风,两个青年擅长配合,各执一把小斧,似乎是兄弟。剩下一个擅一对小流星锤,挥得风声猎猎。偏余道虎的义妹一条软鞭使得很是费劲。而那刀疤美女更搞笑了,双手一对分水峨眉刺,猛扎猛刺,真当针使。 “她怎么不干脆拿绣花针呢,也比峨眉刺好的多。” “她怎么了?”门外汉李狂不耻下问。 “你看,峨眉刺,中间有个扣,使的时候掌腕并力,拨挑拦划,节奏掌握得好时,看起来就像在飞速旋转,根本看不清两头刺哪在哪。你现在随便看看,你看得清她手里的刺尖尖指着哪吗?” “看得清。”李狂是看得津津有味的,上来就碰到明朝大规模斗殴,他也很爽啊。 “这不就是了嘛!”鹤呖一拍他肩膀,“连你都看得清!这姑娘分明还是个菜鸟呀!就她那打法,凿船似的,一针扎满转三百六十度都不带伤筋动骨的,真替她发愁!” “……”李狂默默擦汗。 两个妹子精神是最可嘉的,奈何技术实在拿不出,在旁边当拉拉队都好过在里面碍手碍脚,旁边明眼人纷纷大叫让妹子不要拖累人,有其貌不扬的义妹是犹豫了,那个被毁了容的却愈发疯狂。 “言锦春,我杀了你!”她神志不清的样子大概真的降低了一狼几人的警惕,竟然真的给了她窜进护卫圈的机会,她毫无章法的扑过去,居然要张嘴咬人! 言四都惊了,他精美的脸上头一回出现僵硬的表情,优雅造作的防御动作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后仰左手护胸右手狠狠一巴掌! 啪一声,妹子被扇得侧翻三周半撞到一边桌子倒在地上。 群众哗然。 但哗然的不是某人狠辣的举止,而是某个名字。 “言锦春!” “是言锦春!” “哎哟我的妈喂!“ “快走快走!看言锦春的热闹,不要命了!” 前头那五大三粗的壮汉也不嗑瓜子了,跟着群众打算绕路走,鉴于方才大概有一把瓜子的缘分,他好心的提醒呆站的鹤唳:“小姑娘,可不兴再看了,再看要没命了!” “怎么了?” “小厂公的热闹也敢看?哎哟,他最喜欢折腾你这样的小姑娘。” “他不是太监吗?”鹤唳一脸天真的歪着头。 大汉噎了一下,竟然不知怎么解释,只是朝她身后的两个“护花使者”道:“你们可护好吧!多危险啊!” 等那大汉走了,周围还有人没走,大多不是为着看热闹,只是迫于行李放在那儿,只能在旁边巴巴的等着,这时李狂在后头阴阳怪气的解说了:“来来来,大明王朝李狂百家讲坛时间。” “恩恩老师好!” “明朝的太监,只取蛋蛋,留着棍棍,是能圈圈叉叉的。” “……哇!真的?那取蛋蛋干嘛?” “类似结扎啊,不会生孩子了呀,皇帝虽然难免头顶一片草原,但至少没了隔壁老王嘛。” 两人旁若无人的探讨了一阵蛋蛋和棍棍的友好关系问题,旁边青山脸都黑了:“所以说,这个言四……” “我以为你真不担心呢!”李狂心里终于爽了,“人家是真的可以勾搭你老婆的,还不会让你老婆受生孩子的苦,你居然那么沉着冷静。” “恩……”青山沉吟了一下,眼神完全不像语气那么淡定。 此时,余道虎几人纵然有圣斗士般的生命力,也已经被纷纷打趴下,一狼几个还带着刀却不用,硬是用刀柄将他们一个个打翻,三个小伙昏死在地上,满头鲜血,不知道活没活着。 只剩下余道虎了,他被一个护卫踢了一脚,半跪在地上,欲站起,又挨了一脚。 他们不打算杀他,污辱就够了。 “言锦春!你不得好死!”余道虎怒吼,“不得好死!” “哎,知道了,我还断子绝孙呢,是不是?“言四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说来惭愧,言某残缺之身,家人倒是安安稳稳的,倒是你余道虎,可护好了谁?“ “你还我家人命来!” “恩,可以,只是你来的不是时候,我那有个本子,专记你这样的债主,今儿个出门办事儿没带,你若信得过我,留个住处,我回去给你记上,哪日我归西了,着家人挨个儿还债,说不定到你,还能得个指甲壳儿,如何?” “你!” “哎呀,你看,我真心的,你还这么凶,真是不知好歹呢。”言四站起来,“其他几位我就不招待了,别一副与我有仇便是我有错的样子,我吃着皇粮领着皇禄,撑着了才找你们麻烦,真是……” “那我呢!?”刀疤美女忽然凄厉的喊起来,“你又是为何,为何这样对我?!” “你?”言四这才微微歪头,看清楚这个女人的长相,“啊,你啊。你恨我作甚?” “你将我献给那狗官!那畜生!他不是人!他是畜生!我恨你,我恨你!你明明知道!” “你恨我,是因为你肖想我。”言四笑得有些残酷,“你肖想我,以为带你走的是我,谁知却不是这样,是吗,恩?” “不,不是的,你一个阉人,我怎么可能想让你带我走!” “呵呵,是不是,你心里清楚了,不过,就算是言某自作多情好了,那若不跟了那位大人,你不过也是个千人骑万人枕你的女表子,卖你的是你父母,让你生不如死的是那位大人,你恨我?好吧,恨吧,苦命的女子,总是值得人容让一下的,是不是,一狼?” 他这声一狼压下了声音,低沉带磁,简直风情万种。 一狼二话不说,立正点头:“是,大人。” “真乖。”言四弯腰,轻抚那女子的下巴,“瞧,乖得像条狗,才能跟在我身边。你那么蠢,还妄想做只让人娇宠的猫,那便只配在野外,任人糟践了。” 刀疤女哭泣不已。 “啊,嘴这么毒,难怪要自宫。”鹤唳轻声评价。 “……这两者有关系吗?“ “嘴毒是病,治不好,找不到老婆,找不到老婆,就是老光棍,老光棍被人催婚,就要找借口,借口找不到,就会被人用怪异的眼神看,既然这样,不如挥刀自宫,就再也没人问你为什么找不道老婆啦。” 李狂叹为观止:“你的逻辑……登峰造极。” “么么哒。” “大人,如何处置。”一狼问。 “不是有人要来接吗,等呗。”言四又坐下,往四面一望,笑得千娇百媚,“各位乡亲莫怕,寻仇报恩有一码归一码,赶紧进棚子该吃吃该喝喝,这大热天的……”他看到人群中的鹤唳几人,顿了一顿,更是笑意热情,伸出阳光下白得透明的手朝她轻轻的招了招,指了指面前桌上一狼刚补上的精致点心:“鹤唳,很好吃的。” 顿时,鹤唳身边也出现一圈真空。 鹤唳耸耸肩,很是无所谓的走过去,拉着青山和李狂一起坐下,故意无视余道虎喷火的眼神,对着点心挑挑拣拣:“你好坏啊,人家跟你才不是一伙儿的呢。” “哦?那我们是什么关系呢?”作死的言四一点也不在乎鹤唳身旁高大的男人,手撑着头**勾引,“既有一夜共沐天地,胜似一段露水姻缘,不是吗?” “照你这么说。”鹤唳终于选好一块点心,尝了尝,“我的男人,得多过皇帝的妃子啦。” 言四恩了一声,双眼亮晶晶的:“那我排在第几呢?” “不如这样吧,我那儿有个本子,专记有露水姻缘的男人,你如果信得过我,便给个住处,等我回去记一笔,什么时候床头空了,便过来临幸你?” 鹤唳说完,与言四相互凝望,意味深长。 两个变态的电波无比同步,转眼就笑得像亲人似的。 “若不是前头排着青山兄弟,我定是要争一争的。”言四笑道,“我怎么就遇不到这么有趣的姑娘呢?” “因为你最中意的类型就是你自己啊。”鹤唳直白道。 言四笑容一顿,挑了挑眉,想了想,轻叹了一句:“哎呀呀。” 旁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余道虎被打得鼻青脸肿,眼睛里放出仇恨悲愤的光,一会儿看看言四,一会儿看看鹤呖。 那边几个护卫一顿忙活,已经取了绳子将几个同伙都绑了起来,有的还昏着,有的颓丧的跪在地上。 周围的路人还是没过来坐的,远远观望着,很是心焦的样子。李狂坐如针毡,心里很肯定周围的人定是很希望现在茶棚突然坍塌砸死他们所有人的……他看鹤呖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儿人一样,青山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盯情敌,忍不住开了口:“我们,先出发吧。” 陡然全桌包括言四都看着他,他亚历山大,硬挺着学霸的骄傲:“他们有马,我们可就一双肉脚,再不走,会被锁在城门外啦。” “对呀。”言四竟然是第一个附和的,李狂精神一阵,就听他下一句话,“我道在前面临都驿没打听着你们呢,原来是没赶上呀,晚上在荒郊野外可苦了你啦,这我就要说说你了,再怎么露水姻缘那也是缘,别的给不了,几匹马,为兄那至少给得起呀。” 他后面那半句话怎么讲怎么听都充满暗示,李狂别说了,旁边青山如果能说脏话,估计早就爆出句“缘你mb给你mb”了。 鹤唳恩了一声,重点永远与众不同:“你多大了?” 言四头一歪,不说话。 “哦,我过了年就二十八了。”鹤唳摸着胸认真道,“如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比我小了,如果比我小,那么当弟弟还是当大侄子就随便你了,我无所谓哒。“ 言四发着愣,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噗的笑出来,随后越笑越欢,连刻意压低磁性的声音都破功了,这才透出一点属于“不健康”的尖利来。 鹤唳淡定喝茶:“走吧,他疯啦。” 言四:“哈哈哈哈哈!” 鹤唳正要起身,言四刚伸手挽留,就听旁边有人朗笑:“方听路人说这儿有打斗,我还道谁不长眼找言四爷的不痛快,如今听着笑声,我可就放心啦。” 笑音未落,人已迫近,等音停,鹤唳一抬眼,正和领头的男人对上眼。 两人:“……” 李狂:“诶?诶诶?!诶诶诶诶?!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知道来的是谁了吧我就知道所以我就是不说哼! ☆、第144章 明朝北京 第138节 来人一身红黑制服, 一副高壮健美的身材,隔着薄薄的布料仿佛都能感受到里面紧绷的肌肉, 他长着一张很现代的帅脸, 眼睛不大却很有神, 而且线条刚毅, 嘴唇很性感, 像以前燕舞评价的, 穿衬衫像店里准备脱的禁欲系总裁风牛郎,穿军装像随时准备撩战友的老a。 没错, 这就是惊蛰。 他一看到鹤唳, 眉毛也微挑了一下, 随后左右看看, 还望天望地。 鹤唳像见到班长的不良少女,有些心虚有些拘谨的挥了挥手:“嗨!你没穿……越。” 最后一个字她无限压低到只剩下一个口型,反正他明白就行。 再怎么淡定, 跨越千年如此相遇,不惊讶就有鬼了,惊蛰许久没说话, 绷直着上下左右打量鹤唳,又重点关注了一下她身后的青山和李狂,先是着重观察了一下李狂,最后就定神看青山了。 看来只要是练家子,都知道在场青山最强。 双方一时无言,反而是言四轻咳一声打破寂静:“你们, 这是哪出啊?” 惊蛰握了握刀柄。 他身后还跟着四个同款壮汉,见状立刻也握紧了刀柄,可见极为训练有素。 鹤唳一动不动,她仰头看着惊蛰,也知道身后青山和李狂都在等她反应,只见她粲然一笑:“来找你玩儿呀,哥!” 她一把拉过青山的手臂靠着,幸福眯眼:“这你妹夫,青山!” 又随意的点了点李狂:“捎带的,叫李狂。” 她随后指了指惊蛰:“看!我哥!帅不帅!” “哦?”没等惊蛰回应,言四在一旁意味深长的开口了,“那,敢问你兄长姓甚名谁啊?” 他果然发现鹤唳刻意不提名字了。鹤唳确实不知道惊蛰在这有没有用化名,如果口供没对上,且不说她会被言四怀疑,惊蛰在这都要被列入黑名单了。 惊蛰笑了笑。 鹤唳也笑了笑,回头冷淡的嘲讽:“干嘛,怀疑我们啊?” “既然知道我是谁,便不会怪我这般问了吧。”言四一点都不介意。 “你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鹤唳仰头问惊蛰,“哥!他是谁啊,这么没礼貌!” 惊蛰不答,而是摸摸她的头,有些感慨:“五年前和你通信的时候,还道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呢,没想到这就有妹夫了,不错,不错。” 五年前,他抢了她一个单子,还嘲讽她会坐穿风声打造的牢底。那时候他化名姓谢,因为是墨门派单,所以名字还叫惊蛰。 鹤唳伸着脖子,猫似的蹭着他的手掌,笑嘻嘻的。 “那么,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么?”言四还在笑,却微微眯起眼,媚态横生,手指有意无意的抚着腰间,那儿挂着一个精致的小皮袋子。 “哼!”鹤唳还装,扭过了头。 惊蛰居然劝:“好了,这言四爷是你哥的好友,他最容易多想,你可别把事情弄复杂了,大家刚认识,别生了误会。” 鹤唳这才听劝似的回过头,撅着嘴道:“好啦好啦,我不折腾行吧,我大哥,谢惊蛰,今年三十一,五年前还单身,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成亲啊?” “成亲了。”惊蛰语出惊人,“回去带你看嫂子。” 鹤唳噎了一下,她也就随便打趣一下,小小报他五年前嘲讽之仇,却万万没想到得到这么个答案,她瞪大眼,强忍住异样的感觉,反应极快的调动出该有的反应:“啊,有嫂子啦……有嫂子了?!居然有嫂子了?!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你居然擅自娶老婆!” “家里兄长娶亲,做妹妹的不该高兴吗?”惊蛰一脸无奈。 “谢兄这就不懂女人了。”言四似乎放下了防备,摇着食指,“嫂子是和小姑争宠的第一大敌,听小弟一句劝,切莫在小姑子面前宠老婆,会出事的,特别是……这么凶悍的小姑子。” 惊蛰愣了一下,仰天笑起来,又摸摸鹤唳的头:“成,既然都来了,那便一起走吧,幸好我备了马车,到时候你挤一下马车,剩下的人挤一挤马,应该可以。” “不用挤。”言四往后瞥了一眼,那三个刚才拼命保护他的护卫立刻恭敬的一礼,一个人出列道:“大人无须忧虑,小的几个可步行回临都驿,留下的马匹正好够三人使用。“ 言四本来就这个意思,当然毫不客气,朝鹤唳几个得意的扬了扬头,抬手一个小绣袋:“自己弄。” 领头那个护卫于是掏出纸笔在桌上写了什么,然后小心翼翼的从言四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印章,哈了哈气,盖下一个红印,随后安放好双手还给了言四:“谢言大人!” 他们被迫开十一路,居然还要道谢,也是很厉害。 鹤唳虽然不问,但好奇摆在脸上,李狂一看就知道,于是悄摸悄的继续“百家讲坛”:“驿站的马是国家财产……你一个驾驶员随便让领导把公车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开走了,领导愿意给开个借条是不是要谢天谢地?” “是是是!”鹤唳听着,眼风瞥见李狂眼里竟然对言四有些认可,于是低声补充了一句,“还真是个不放纵属下掏人棺材不滥杀属下的好领导啊!” 李狂:…… 一行人终于上了路,鹤唳坚决不愿意和言四挤马车,反正马也足够,她便豪放的挑了一匹自己骑。 言四对此感到很遗憾,路上甚至探头出来撩鹤唳。 “风景真不错,是吧?” 鹤唳昂头拍马向前。 不用言四说,驾车的一狼已经很贴心的把马赶了上去。 鹤唳:“……你很乖嘛!” 一狼不理她,兀自往前,言四笑眯眯的脸又出现在鹤唳旁边:“我说过,狗要乖,才能带出来,否则就是给人添麻烦的畜生,养不得。” 那你还给他起名叫一狼,干嘛不干脆叫狗子或者汪汪。“ “为搏美人一笑,又有何不可呢?是吧,狗子?” “是,大人。”一狼居然真的应了,这个一米八的壮汉完全没了初见的嚣张,恭敬得宛如一个被设定过的机器人。 鹤唳目瞪口呆,忽然谄媚起来:“嘿嘿,你怎么调校的,教教我呗!” “没做什么呀,就是偶尔吓唬吓唬。” “哈?” “成为他在这世间最畏惧之人,不靠吓,难道靠情么?” “哇,好有道理!”鹤唳以拳击掌,恍然大悟样,仿佛一点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引得一狼都多看了她两眼。 后面青山正被惊蛰拉着说话,两人仿佛真的成了有某种亲戚关系的男人,并肩走在一边低声聊着天,仿佛一见如故的样子。 李狂则有些掩不住的愁绪,他整个人蔫头耷脑的,他骑马虽然被特训过,但到底有种动物园马场熟客的感觉,第一次实战稍微有些怂,摇摇晃晃的跟在后头,眼神不知道飘在何处,总之是一眼都不敢往前看。 他被科普过一个刺客在五感方面惊人的敏锐,以前觉得反正只要他傻呵呵不多想跟着鹤唳和青山准不会出事,反正他没什么特别需求,谁知现在遇到这么个诡异的局面,一时间有些懵逼,不知道自己该扮演个什么角色。 智商这东西有时候真是算不得数,他很有自知之明,这份聪明在这时候反而让他茫然起来,他自嘲如果自己再笨点儿,说不定反而最合鹤唳他们心意,自己也会更开心点。 他干脆顺着鹤唳方才的表现给自己设定起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总不能真是来旅游的,若是研究大明朝的学者吧,也确实很合理,想想就很有意思。 而更有意思的,在前面。 有了马,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他们到达了北京城。 明朝的,北京城。 纵使有着理科生的理智和学霸的骄傲,李狂还是在这巍峨的城墙和如潮的人流中毫不矜持的张大了嘴。 “可怕……”他如此评价。 碧蓝的晴空下,城墙斑驳却硬朗,高昂在头顶,有朱红的城楼和狰狞的守城器械在上面矗立,兵士们锦衣金甲列队巡逻,气势剽悍而身形勇武,仿佛在提醒人们不要忘了刚过去的夺位之乱。 除去短暂到发不出光的建文帝不说,明朝建国以来两任帝王都从血与火中锤炼而生,偏偏又有血与火的手段开创这一片盛世,纵使光明与黑暗并行,但就现在来讲,这光太炽烈,让人睁不开眼,以至于生活其中,甚至能偶尔无视那抹如影随形的黑暗。 守城的卫兵看到他们这一队人,在分辨清楚身份后,非常自然且恭敬的将他们放了进去,惊蛰带头,连查户籍身份都免了,在进入北京城的时候,就连演了一路兄妹情深的戏,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鹤唳几人,意思很明白。 如果没有我,你们打算怎么进来? 鹤唳和青山不操心这个,他们也意味深长的望向李狂。 李狂有些拙计,他一身冷汗的发现,对于那些外乡人,守城士兵查得极严,搜身也就算了,户籍竟然要坐在旁边的师爷专门验证。 纵使现代的仿造手段比天高,明朝的纸质文物到现代也成灰了,一切仿造全靠参考资料开脑洞,每一次掏出文书都要做好被识破的准备,而像方才那样一看就可能百分百被识破的情况,连李狂都没想到。 还好没和惊蛰见光死……他呼了口气,转念一想又发现,不对,如果见光死了,他们连进城都没必要,直接回去就行啦! 毕竟,惊蛰本来对明朝,好像一点影响都没有啊。 而且还娶了妻,说不定都生了子…… 这么想着,他的心里陡然一阵翻腾,复杂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嗯嘛 ☆、第145章 黑白惊蛰 进入北京城后, 一队人一路马不停蹄,直接从路中央非常嚣张的径直往皇城方向走, 等人烟僻静处, 就见满目高墙琉璃瓦, 建筑越发有风范, 再往前, 便直接到了东缉事厂了。 李狂:“……”前列腺一紧。 “我与言四先去入内复命, 很快便来,你们现在大堂处等等吧。”惊蛰很是熟门熟路的把他们往里面领。 鹤唳还没什么反应, 李狂出乎意料的抢先说话了:“不不不我们门口等等好了。” 惊蛰笑:“把你们请进去坐着, 便是东厂的客人,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多问一句, 若是门口站着,便是可疑之人,谁见了都会忍不住盘问两句……” “进去吧进去吧。”李狂推着鹤唳往里走, 进了大堂迎面就是一个巨幅画像,上面是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威武将领,横刀立马虎目望前, 一副令人折服的英雄气概。 鹤唳看了一眼还没什么,李狂先咦了一声:“咦……这服装……” “这是宋朝的大将军岳飞,民族英雄。”惊蛰陪着走进来,介绍道,“意为惊醒众缇骑,办案勿枉勿纵。” “啊?岳飞?”鹤唳凑近看了看, 神色莫名,啧啧了两声,点点头,“想象力不错。” “画得不好?”言四也凑近了看,“这么讲来,我还真没认真瞧过这位英雄呢,据闻是圣上传了意为大家来执笔,看着倒真是威风凛凛。” 鹤唳没搭话,她先近看了一会儿,又后退两步看,这才看清楚旁边竖着一行字,写了岳飞精忠报国图,提名一个红章。她耸耸肩,闭嘴退到一边,正好站在青山身边:“哥,我们等你啊,你快些,我有点累啦。” 惊蛰点点头,便随着言四一路进去,东厂虽然声名狼藉,面子功夫倒是齐全,大堂侧厅竟然有座椅点心,还有下人端茶送水的伺候,三人在里面坐着,傻傻对望,竟然连眼神都不敢使一个。 且不说有什么眼神可使吧,坐在著名的特务机关里,就算感官上确定没人监视,但还是哪哪都不舒服,鹤唳干脆眼一闭,嚷着“等人来了喊我醒来”便趴在桌子上养神。李狂心神激荡,还是忍不住上下左右的端详东厂的客厅,心里忍不住回味进城后所见所闻。纵使他不是狂热的历史爱好者,此时整个人也处于飘然状态,爽到无处倾诉,憋得那叫一个痛苦。 青山其实也挺有兴致的,但处于李狂和鹤唳中间,而且他人比较拽,直接站起来四面晃悠,研究那儿摆过的花瓶和多宝架,神情愉悦,仿佛真的是来旅游开眼界的。 果然过了没一会,惊蛰一个人出来了。 “久等了。”他很和气的走过来,一巴掌拍在鹤唳头上,“再装把你扔这儿了。” “没装!”鹤唳猛地抬头,“人家就是懒得动而已!” “哦。”惊蛰随意的回了句,着重问李狂和青山,“不管你们有什么打算,请务必先去我家小住,出门靠朋友,既然我在,总不至于让你们没了后路。” 这是直接表示要在这儿罩他们了。 第139节 李狂简直要被罪恶感席卷了,他现在越发体会了左颜当初要弄岳飞的感受,简直堪称精神拷问,他整个人蔫了吧唧的缩在后面,只想把所有问题交给鹤唳。 “这儿能说话吗?”鹤唳问。 惊蛰点了点头,随即一想,还是有些无奈:“先跟我回去。” 便是不方便了。 三人当即跟着惊蛰往外走,这次惊蛰没骑马,四人一起步行在大街上。这大概是少数研究员毫不留恋的离开一个朝代著名地标的情况,李狂自己心里一点惋惜都没有,他看着惊蛰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忧伤和愧疚。 他有家有妻说不定有子,还那么仗义要罩我们,结果我们居然是来杀他的!啊!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残忍的事情! 而人群中,惊蛰和鹤唳的闲聊却完全不是那么个表象。 惊蛰上了街后便目不斜视,没什么表情的往前走,鹤唳左右看看,发现并没什么值得新鲜的,便笑他:“你干嘛呀,一本正经的样子,这么快就看腻这个时代了?” “这有什么看不看腻的,想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惊蛰笑了笑,头微转往路边看了一眼,目光所及之处行人纷纷走避,都一副怕被他用眼神杀死的样子。 “看吧。”惊蛰继续目不斜视,“穿着这么个皮子还想和百姓打成一片,当自己包青天呢?” “……噗!好好的刺客不干,来这当城管?你够闲的哈哈哈哈哈!”鹤唳爆笑。 “好像是有点。”惊蛰有些无奈,“倒是你,你过得比我想象中好……雁鸣也被你弄下去了?现在你干的是她的活儿吧,那小子一看就是体制里的。” “得吃饭啊,”鹤唳很愁苦的叹气,“还有什么能比国家有钱呢?” “来做什么?”惊蛰问,“跟我有关系也可以,不外乎杀和抓,直接说。” 鹤唳嘿嘿一笑:“杀。” “哦。”惊蛰看了一眼李狂,李狂正在后面垂头丧气的,没看到鹤唳已经一个字概括他们的动机,他很淡定,“因为什么?我都到这了,碍着谁了?” “业余了吧,怎么能问为什么呢?” “业余了吧,现在我是受害者,我不问谁问。” “哦,对哦。”鹤唳一脸懵逼。 “那么,你现在告诉我,是什么打算?”惊蛰状似无意的瞥了眼青山,“虽然你这位帮手看不出深浅,但如果两个一起上,我就算打不过,要跑还是很容易的……到时候,你们就要做好与这个朝代的暴力执法机关对抗的准备了。” “没什么打算啊,我既然跟你讲了,就不打算动手。”鹤唳笑眯眯的,“诶,大师兄,带我们逛逛明朝吧,算是补偿那小子的,他打死都想不到我会玩忽职守呢。” “玩忽职守?这可不像你。”惊蛰笑了一声,“就算不要脸,你也会把你觉得该做的事做掉,背叛风声是一个,杀小雨,也是一个。” “要不是你放水让小雨过去,我也不会挑她啊。”鹤唳一脸无辜,“我凭真本事打赢假本事,为什么有真本事的人反而看不起我,所以其实他们都喜欢有假本事的人吗?” “能让我放水,本身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确实比小雨强,但为什么没人愿意给你放水?” “因为他们都认为我有风声罩着,而小雨没有,所以小雨更值得可怜。” “结果你自己把风声得罪死了,怪谁?” “这是人性的死结,谁也不能怪。”鹤唳笑嘻嘻的,“要是因为自己苦难就怪别人,而自己幸福就觉得自己该被嫉恨,那人就没法做啦。” “也只有聊天的时候,才会觉得你正常到可以做朋友了。”惊蛰背着手继续往前,“不管怎么样,不动手的时候,我还是尽尽地主之谊吧。” “不杀就不杀,说到做到的。”鹤唳搓着手跟在后面,“对了,你怎么想到到明朝来的呀?现代不好吗?” “说不上,到哪不是混,这种一辈子大概只有一次的机会,总是还想试试的。” “我是说为什么明朝……” “有差别吗?”惊蛰反问,“对我这种历史忙,唐宋元明清好像没什么差别……如果非得说为什么是明朝,大概我觉得离得越近的朝代越容易适应吧。” “那你干嘛不去清?” “……剪那个头啊?” “哦哦哦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惊蛰大概顺势想象了一下自己剃半月头的样子,和鹤唳一起笑了起来。 于是后面的李狂更加痛苦了,他痛苦到都没心情看两遍的大明风情,只一心理着一团乱麻,那揪成一团的样子,仿佛已经无法承受生命之中,一旁青山看着好笑,拍了拍他。 李狂回以一个苦笑,他心里青山是鹤唳的绝对战友,绝对没什么可商量的价值。谁知青山却略微走近了一点,轻声道:“你放心。” “啊?” 李狂渴望的看向他,指望多吃一颗定心丸,青山却连眼神都不给他,自顾自往前走去了。 “哎……”你还不如啥都别说!李狂心更乱了,只能埋头跟上。 走了许久,一直到另一个人烟僻静的巷子里,惊蛰终于说了句:“到了。” 李狂抬头,目瞪口呆。 只见惊蛰所站之处,竟然是个挺恢弘的大宅,朱红大门,门前石狮威武,两边连着三四米高的白墙,绵延到巷子两头,墙头枝丫丛生,显得相当繁茂。 这分明是个有身份的地方!没两三代经营轻易搏不到这般家业!除非他是个已经很有权势的官场暴发户! 他真的融入这个朝代了!妈妈!这个任务目标似乎很牛逼了! 如果他只是来送个快递就好了! “送快递送快递送快递送快递……”李狂自我催眠着。 可待侧门大开,门房迎出来恭敬的叫了惊蛰一声老爷时,他终于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趔趄。 完了,别是一不小心接到了个史诗级难度的任务吧?曾经也沉迷游戏不可自拔的学霸如斯想着,只觉得心如刀绞。 连青山都有些怔然,注意了一下鹤唳的反应。 鹤唳居然还是面不改色,甚至看起来真心的高兴:“哇!哇!你家?” “是呀,我家。”惊蛰背着手被迎进去,刚进门就被三个奴仆跟了,他们几位训练有素,一眼都不多看这些来客,恭恭敬敬的跟着往里走。 几人一路走过会客厅,转了若干走廊和庭院,等李狂都转晕了,木然跟着跨过一个月门,忽然眼前一亮,只见眼前是一汪碧绿的湖水,湖里的水延伸出数道小河流向各处,上面零星架着数道小桥,湖上还有个湖心亭,隔着湖对望的是两个高台,高一点的是个假山,假山上还有凉亭戏台阁楼花室,另一头稍微低一点的是一个巨大的房子,房前临湖是有一个开阔的白玉平台,那房子单独霸占着所有景观的最佳观赏区,大概有数百平米,光外观就雕梁飞檐奢华无比,门前站着一排奴仆,垂头恭迎着。 “这是我的起居室。”惊蛰淡然介绍,“我的妻子偶尔也来同住,但她更喜欢出嫁前的绣楼,就在府的西面。” “……”三人俱无言。 且不说谁能想到如此平平无奇的府里(这时候那无尽的外墙也显得平平无奇了)居然会有这样的洞天盛景,就说惊蛰不管来了多久,这样的家业显然不是他这个年纪就能殷实打下的。 “你太厉害了……惊蛰……”鹤唳忽然一脸严肃,“你还缺小老婆吗?” “哦,如果是你,应该可以,当个二房,给我管家。”惊蛰笑道,“不过,你既然来杀我,又想嫁我,难道想守寡吗?” “什?!”这下李狂听到了,他真的坐不稳了,好不容易撑着腿软走到门边,一下子靠着门板走不动了,“什么?!你怎么说了?” “跟惊蛰没什么不能说的。”鹤唳耸肩,“建议你对他也说真话,他算是我们门里大师兄了,骗不过的。”她笑笑,“你以为他真的这么和气好说话啊?” “……” “哈哈,瞧把你吓的,但他确实和气很好说话呀,他只是不好骗而已,而且打开始就没放下防备啊。”鹤唳拿手肘捅了捅惊蛰,“是不是啦!现在是不是可以放松带我们玩了?” “嗯……”惊蛰撑开双手,示意下人就地卸下他的装备,一边吩咐,“请夫人过来,见见我的客人。” 想了想,又吩咐:“让她准备点拿手好菜吧,这第一顿,就吃家宴好了。” 家宴,这时候还家宴! 李狂已经麻木了,他生无可恋的站在那,看谁都像怪物,只有自己一颗理智的小白菜,在风中瑟瑟发抖。 惊蛰装备卸完,进内室换了一身便衣出来,没了制服他竟然显得有些文质彬彬的,虽然禁欲的帅脸一点没变,可就让人从里到外看着舒服。 此时鹤唳几人已经在下人的安排下坐在外面露台的圆桌上吃吃喝喝了,这个花园其实整体面积并不大,但是因为设计手法的高妙,看对面略高一点的山水楼阁,显得极为宽广大气,甚至有点堪称恢弘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我都忘了,该说下我的情况。”惊蛰过来一屁股坐下,下人很知机的给他上了一杯水,“因为一般这儿的人都知道,所以总觉得既然来了该是心里有数的。” “对呀,你到底在干嘛?”鹤唳捧着个精致的糕点吃得满嘴碎末。 “这份家业,其实是我老丈人的。”惊蛰说得极为坦荡,“去年老人家仙去了。” “……哦!!!”恍然大悟的声音,顿时一切尽在不言中。 “为什么!为什么!”鹤唳揪着心口,“我要是有钱!我要是有钱!我也能包小白……不对,你根本不是小白脸哈哈哈!” 李狂承认他当时心里第一时间冒出了“吃软饭”三个字,可很快在看着惊蛰的脸时又吞了进去,没办法,感觉惊蛰这样的,根本不需要吃软饭,这大概真的只是个意外吧。 “老丈人世代行商,从□□到这位接连站对队伍,终于在他这一代成了皇商,专供琉璃器皿,只是可惜天不假寿,辉煌了没两年就去了,留下了一个长女和一个幼子。”惊蛰微笑,“他需要什么样的女婿显而易见。” “有点本事的老光棍!” “恩,就是我。”惊蛰欣然点头。 “哎呀,原来是这样……”鹤唳竟然有些懊丧,“太合理了完全不震撼啊!” “你是想听到比如说我撅了哪个皇陵打劫了某个国库这样的故事吗?”惊蛰刚问完,一旁有个下人恭敬的问道,“爷,夫人传小的来问问,言四爷一会儿来不来,若来的话,得给他提前冰镇好他喜欢的梅子酿。” “夫人有心了,言四他不来。” 下人领了命去了,惊蛰忽然想起什么,笑道:“既然你想听,我便告诉你一个震撼的,算是交换你跟我坦白你的任务了。” “说说说!” “言四经常来我这蹭饭,和我夫人也很相熟。”他悠然道,“只不过很遗憾的是,我老丈人,她的父亲,是我和言四扳倒的。” “……” “若不是言四身体特殊,本来坐在这的,也可以是他。” “……” “哎……第一次和他合作就是谋夺人家家业,我的压力也很大呀。”惊蛰一脸无奈,“所以这么想想,我还是对她好点吧,你进来当二房的事,咱们以后再说,啊,乖。”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疯了2333333 热的…… 空调房里又长痘 不开空调就发疯 咩 ☆、第146章 一女二男 李狂自认为虽然不是很有正义感, 但是在三观上,至少是正常人水平。 第140节 可是在听闻那么惨绝人伦的事情后, 面对款款而来的惊蛰夫人, 他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是沉默的站在一边, 看着夫妻俩寒暄。 惊蛰夫人姓柳, 闺名令如, 现在一般都称谢氏。其貌不扬,但富贵养人, 她乌发如云肤白脸圆, 细眉笑眼琼鼻朱唇, 身材丰腴穿着大气, 天气灼热也裹得密不透风,笑不露齿行不露鞋,简直堪称贵女完美典范。 以至于面对她, 李狂都有种宁愿躲到鹤唳身边的冲=动。 鹤唳非常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一个伪少女该有的羞怯,她伸出爪子招了招:“嫂子。” 谢氏笑着点了点头,非常自然的被惊蛰牵起手,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意外的般配,她问惊蛰:“怎么没听说你这么可爱的妹妹?” “师妹罢了,我们这种走江湖的,昨日分道今日便可能死别,怎能真惦记着。” “哼!”鹤唳撅起嘴, 不甘示弱的揽住青山的手臂,“我活着见到你了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跟你斗嘴。”惊蛰领头往餐厅走,“用饭吧,不吃就凉了。” 一行人一道往餐厅去,后面谢氏问道:“我还道你与言四会一同来,你不是去接他的么?“ “接了,他复命后让厂公给留下了,我便带着师妹们先回来,先在我们这住着。” “都已经备好了,只是当时不知是小夫妻俩,安排了三间房,到时候挑顺眼的住吧,总归这儿别的没有,客房多得是。” “不碍的。”惊蛰笑,“别和他们客气,我师妹惯会得寸进尺。” “那可是客人,休得胡言乱语。”谢氏嗔道,两人相携在主位坐了,和客人们围成一圈。 时至明朝,餐桌上已经很丰富了,鹤唳刚从宋朝“吃苦”过来,毕竟在战时,再怎么富饶安乐,惨淡的气氛也是四面都有。而明朝却不同,打败了雄霸欧亚的元朝,泱泱大国的气象已经渐渐显露,走在街上的人都显得比宋朝有筋骨点,饭桌上虽然并不豪奢,可是品类却已经多了起来。 “哎呀,漂亮!”鹤唳吃了凉菜,那只是白萝卜丝,却由花椒配香油拌成,麻辣爽口,她又尝了其他几个菜,开心的眯起眼睛,“果然跟着师兄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省的你回去告状说在我这吃了苦。”惊蛰道,“打小从你们到师父都觉得我会欺负你们,真是冤枉的很。” “嘿嘿嘿!”惊蛰入门早,一直在精英班,出道也早,虽说和鹤唳他们一辈,也没差多少岁,却总觉得隔着一代,看他宛若看师叔,连风声看到他都不敢装逼,但若要说他的深浅,直到前几年他穿越前突然荣登了一下世界第一,大家才知道他的实力。 鹤唳最不了解的是惊蛰,所以最怵的也是他,而细数墨门上下,却也只有她得罪过他……惊蛰不知道被谁洗了脑,难得在师门战时放了个水,结果他手下溜出的小雨转头被鹤唳挑出来干掉了,这实在是件挺打脸的事,要不介意也行,介意起来好像也很有道理。 但显然现在不是他俩算旧账的时候。 一顿饭的时间,谢氏话并不多,全程表现无懈可击,真正做到了宾至如归让人如沐春风,她那般温雅体贴的待客,直接把李狂几个都带进了古代的氛围里,假模假样的装绅士淑女,唯恐哪里唐突到人家夫人。 饭毕,下人前来收拾桌子,谢氏便略有些倦意的站起来,明摆着是要回房休息了,却见一个下人突然跑过来,恭敬道:“禀老爷,言四爷来了,已经进二门了。” “这小子……”惊蛰正要说什么,就听谢氏忽然道:“这都宵禁了,他过来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吧?” 惊蛰顿了顿,笑道:“所以要有劳夫人多备个客房了。” 谢氏叹口气,无奈:“他若有你师妹的一半知礼,我便是怎么着都乐意的。”说罢,想了想,又道:“那我还是叫人备上梅子酒吧,料他定是馋了。” “嫂子懂我。”清冽的声音自花厅外传来,转眼声音的主人就转了进来,一身白衣配淡绿色云纹腰带,全身只在腰间挂了个碧绿的坠子,一只手背在身后,若是再拿个扇子便是妥妥的装逼犯,偏他拎了两坛酒,便多了份潇洒粗犷,“小弟也知道总占便宜不妥,这不得了好酒便拿来抵债,嫂子可不能生气,断了我的梅子酒,我可只有哭死在你们府前了。” 谢氏哼了一声,忍不住笑:“不要脸!”说罢起身福了福便要往外走,刚走两步又想起来,回身道:“鹤唳妹妹,他们男人家折腾起来可没数,你也奔波久了,不如姐姐现在带你去休息吧。” “啊?”这在平时才是吃了饭刚打开电脑的时候,鹤唳根本连洗澡的打算都没,她一脸懵的抬起头,刚在想怎么拒绝,眼前忽然多了串冰糖葫芦。 言四拿着冰糖葫芦在她面前耍宝似的晃着:“就剩最后一串了,我一瞧见便想起你,硬让我仗势欺人给抢下来,喜不喜欢?” “喜欢!”鹤唳像猫咪扑食,一把抢下糖葫芦,正想回头跟谢氏说吃了糖葫芦再说,就见言四回头对谢氏温言道:“嫂子先去歇息吧,我与鹤唳妹妹一见如故,特特过来找她玩,可不能就这么放走了。” 谢氏愣了一下,有些勉强的笑道:“纵使为人妇,与你们这班大老爷们……到底不妥。”她望向青山:“哪有你这般疼媳妇的,可别让言四祸害了去。” 青山答得彬彬有礼:“嫂子放心,在下必会管好贱内,不让她祸害言四兄弟的。” 谢氏:“……”她又挣扎的看了一圈,发现没人和她同一个战线,勉强道:“那,妹妹什么时候想歇息了,随时问门口的下人,他们都会带路的。” “谢谢嫂子!”鹤唳应得中气十足,等谢氏的身影转过拐角消失了,乐呵呵的捅了捅青山的腰,笑得像偷腥的猫,“哎呀,我有祸害言四吗!言四,我会祸害你吗?”说吧一口一个糖葫芦,嘎吱一下嚼了。 言四撑着头看她吃糖葫芦,微微笑的样子看起来比她自己吃还幸福:“甜吗?” “嗯嗯!”鹤唳把糖葫芦凑到青山前,“尝尝?” 青山摇摇头,指了指李狂:“让他尝尝。”他隐晦道,“这儿的糖葫芦。” 于是刚听说青山要鹤唳喂自己糖葫芦正一脸懵逼的李狂眼睛立刻亮了,毫不推据的吃下了鹤唳喂过来的糖葫芦,吃着吃着仿佛若有所悟,双眼放光的点着头,很有表达什么的**。 看面前诡异的“三角关系”,纵是言四眼睛也直了,他偏不问,眼睛在两个男人间逡巡,轻笑了一声:“鹤唳妹妹,你说我要排队,看来一点也不假啊。” 李狂装没听到,埋头苦思相隔近千年糖葫芦的口味差别问题。鹤唳则摇摇头:“咱俩之间可不止差几个男人。” “哦,那还差什么?” 鹤唳笑而不语,而在场的人都明白,差的,还有时间。 得不到满意的答案,言四也不在意,转头对惊蛰道:“打算好怎么招待了么?” “论玩,我还及不上你一半。”惊蛰坦然,“况你刚办事回来,必有空闲,不如游乐的时候顺道捎上他们,也算多个玩伴。” “我言四缺玩伴吗?”言四眯起眼,“我言四缺的什么,你可比谁都清楚。” 惊蛰只是道:“信我,跟他们玩,比你那群狗腿子有意思多了。“ “不可能。”言四断然否定,“带着她,能去燕子林吗?“ 惊蛰想也不想:“能。” “燕子林是哪?” “男人去的地方。”言四笑。 鹤唳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啊,真想说出那句话啊。” “什么?”言四心知肚明,问得很妩媚。 鹤唳指着他:“你!是!男!人!吗?!” “要不要试试?” 鹤唳一推李狂:“上!试试深浅!” 李狂愣了一下,捂脸。 一看反应就知道听懂了,鹤唳哈哈大笑,言四转而也明白了,果然除了审美,黄段子也是无国界的,f他眯起眼:“你真以为我不会生气啊?” “反正你气不气我也看不出来。”鹤唳耸肩,“不如想说什么说什么,对不对?你要是不开心听,直接说,我会诚恳道歉的。” “不,你这么为我着想,我很开心。”言四说着,却似乎有些疲倦,垂下眼不再说话。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忽闪忽闪,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这种招数鹤唳都玩烂了,半点不带心疼的,其他男人都直得令人发指,全都视而不见。 “这是怎么了?”谢氏这时候竟然又回来了,她站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下人捧着一个大木桶,那木桶里面满是碎冰,往外丝丝的冒着凉气。 “不是一见如故么,怎么就这样了?“谢氏雍容的走进来,”下人笨手笨脚的,我不放心,今日便舍命陪君子,陪你们喝两杯,可不能让你们又彻夜大醉,伤身伤神。” 鹤唳见谢氏在惊蛰和言四中间坐下,人是靠着惊蛰,杯子却推给言四,眼都直了,她终于有些诧异的望向惊蛰,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可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望向谢氏,眼中满是钦佩。 这是在过着反封建社会的生活啊,人家一夫多妻,谢氏不会是一妻多夫吧? 所以惊蛰这么坦然,该不会是谢氏也在其中掺了一脚,就为了过上没羞没躁的生活吧! 那她得重新正视这个世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开到脑洞了,坚强的继续下去2333 ☆、第147章 挂坠现身 酒过三巡, 谢氏终于撑不住了。 走前她再次确认了一遍鹤唳要不要作“妇人的歇息”,鹤唳瞪大眼问了句:这才啥时候呀? 谢氏撑着笑脸离开。 李狂深感遗憾, 自从看出点什么, 他就一直很期待在这样的场合多看到一点好戏, 却不想谢氏最终还是为了美容觉放弃了左拥右抱。 鹤唳也觉得挺遗憾的, 她瞥着言四调侃惊蛰:“你魅力不够啊, 老婆都不愿意为你熬夜。” 惊蛰为言四斟满了一杯酒, 丝毫不介意鹤唳语气里的绿意:“你知道这儿几个正常成亲的是有真爱的?” “所以窗户是留给情人的?”鹤唳凑上前,“诶, 你家兄弟带把诶!” “喂喂鹤唳!”李狂有些着急, 他看言四在旁笑意盈盈, 看起来是完全不在意, 但这样的人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没事。“鹤唳笑嘻嘻的对言四道,”喂,你醉了哦。“ “恩。”言四竟然爽快承认, “不要和我说话,我怕吓到你。” 李狂有些懵:“这是醉没醉。” “有这么一种人,他知道自己醉了, 但他仅有的理智就是保持自己不失态,并且控制自己的说话育望,俗称用绳命装逼。”鹤唳摇头,“可惜,女主角总以为她的心上人灌不醉,听不到酒后真言呢。” “啊, 那还是送他回去休息吧。”李狂装没听到后半句,很耿直的建议,“到底是醉了,醒来后断个片,觉得我们听到不该听到的怎么办?” “你怕什么呀!”鹤唳大笑,“平常心,就是聊聊家常嘛,我们又不是来做什么的,别说什么引起他警惕的话就行,我们聊自己的,惊蛰,你在这做些什么呀?” “打打杂。”惊蛰很轻松,“我其实是锦衣卫,现在被借调到东厂办差,某方面讲,他还算我半个上司。” “所以说,东厂的大部分工作人员,其实真的是锦衣卫咯?”李狂一脸探究。 “太监如果能出宫满世界乱窜了,那还阉了送进宫做什么?也就上头几个是太监,方便跟皇帝通风报信。” “啊,解释得真直白,你这样居然能和他做朋友。”鹤唳小小的拍着掌。 惊蛰轻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忽然听旁边嘭的一声,言四一杯子敲在桌上,冷声道:“谁说太监不能,出宫,乱窜的?” 一个本以为控制的很好的人突然这么说话,一时间竟然没人能接上,都傻傻的看着他。 言四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下,眼睛闪闪发亮,问鹤唳:“你见过海吗?” “……见过啊,我还游过呢。” “啊。”他竟然有些失望,又打起精神,“很大,是不是?” “昂,还很深。”鹤唳双手上下比着,“这么深!” “嗯,反正有船。”他赌气似的回答,“很多很多,宝船,那么大!”他也拉开双手比回来。 “宝船,哦,你说的是郑……恩……下西洋那些啊?”鹤唳问出来的时候被李狂瞪了,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时候的人是怎么称呼郑和的,她只能不服气的挠挠脸,很没诚意的结束道,“厉害了。” “厉害什么!”言四不高兴了,“不就是带一群鸡鸣狗盗之徒出去耀武扬威吗?有什么了不起了!” 鹤唳不得不庆幸自己被逼看了点资料了,尤其是郑和的:“我记得有几百艘船,万把人呢,不容易的呀。” “呵!他马三可以,我言四为何就不行?” 第141节 马……三……保? “哦。”鹤唳强忍住恍然大悟似的长调,很平淡的应了一声,还抠了抠鼻孔以示不屑,顺便吃了两口糖葫芦。 底下把李狂的脚一顿踩,以防他脑子不清楚有什么过激反应。 然而李狂的反应出乎她意料,他正淡定的端起一杯酒喝,猛地呛了出来,咳咳咳咳咳狂咳,转头斥责鹤唳:“你踩到我了!” “啊,抱歉抱歉!” “真是……”他转头又咳了一阵,小脸煞白。 言四冷冷的看了一会儿李狂,柔声道:“怎的,有不妥么?” 李狂苦着个脸:“没不妥,咳咳咳!你有这志向,那真是相当好,天下那么大,就该去看看。” “你也见过海?” “嗯……” “还在里面游过?” “……恩。” “哎呀,莫非你们是海民出身?” “哦不是。”李狂觉得谎越扯越大,有点头痛,“就是四面游历,长长见识。” “那海的那边呢,你一定没去过了吧。” “这个当然没有。”其实每年组织出国考察和疗养,去年刚学会第四门外语。 “看来,以后我言四,还是可以比你们厉害的。”言四得意洋洋,“可别得罪我呀,以后我带奇珍异宝回来,还可以便宜了你们。” “那真是万分感谢。”李狂一脸濡慕,“来来来,敬你一杯!” 言四一脸得志,利落的干了一杯,如此又过了几轮,他终于成了木头人,不说话不动,就微笑,站都站不起来了。 惊蛰让下人把他扶到客房去睡,剩下的人终于有了开诚布公的机会。但仔细一想,好像最关键的东西都已经坦白光了,也没什么可说的,鹤唳便简单顺着现下的逻辑编了个故事出来。 “你们这么一搞,上头是好气啊,但是时空门技术直接到手诶,美滋滋不是?这不最近郑和下西洋周年纪念要到了,又逢祖国第一支航母舰队下水,说是要好好庆祝一下什么的,就直接借这个项目进来搜集点资料,看有没有什么能作为周年献礼的东西啦。”鹤唳说得有鼻子有眼,“一般保镖不行,特种的手续麻烦,我们这种劳务派遣的外来户就理所当然接下保镖的活了。” “我不信,就这么算了?”惊蛰一杯酒喝了一晚上,挡酒的本事一等一,此时精神极好,“我这时候去杀了朱棣,未来世界还活不活了?还是说,现在已经在异次元了?” 李狂又喝了一口酒,他觉得自己大概有些醉了,脚底板有些虚软。 鹤唳表现一如既往的稳定:“这我可不知道,不过,上下五千年诶,你们就这么几个人,要追杀,怎么找?上头顶多要求见一个杀一个,没见到那怎么办哦,怪我咯?” “那么,你现在遇到了几个了?” “……”李狂面不改色,他已经放弃治疗了,全部交给鹤唳,鹤唳果然说瞎话:“就宋朝,遇到风声和雨歇了。” “干掉了?” “唔……怎么说呢。”鹤唳有些苦恼,“风声被金兵杀了,雨歇后来殉情了。”她顿了顿,又道,“哦,还有雁鸣。” “嗯?雁鸣?她也殉情?” “差不多吧……只不过她殉的是岳飞。”鹤唳很无奈,“你知道她的,没经历过下层人民的勾心斗角,后来又成了政府外派,总觉得自己这一身本事是为人民服务的。” “哦,我知道她。”惊蛰笑了笑,“我看着她进去的。” “啊?” “她和莺歌对峙的时候,求我关掉机器,我还没关,两人就一起滚进去了。不是说门的能量一次只能支持一个人体么,我猜她们肯定有一个没成功……” “后来你还是没关,管自己进来了。”鹤唳面无表情。 “嗯,我本来就无所谓,况且,那时候我搭档的儿子来寻仇。我不想伤害他,就进来了。” “那,你现在想回去吗?” 惊蛰听了,沉默了一会儿,一口喝掉酒:“今天就到这吧,我安排人送你们回房。” 鹤唳一点不长眼色:“你说呀,给你选。” 惊蛰站起来,微笑:“如果知道会后悔,当初我就不会选。” 鹤唳点头表示理解,拉着青山和李狂一道往回走,领路的下人远远走在前面,很安全的距离。 “你说惊蛰会帮我们研究郑和吗?”李狂小跑两步和鹤唳并行,稍稍压低声音,一本正经的问。 鹤唳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她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上道,前面刚听她编故事,这边已经配合演起来了,她摇摇头,配合道:“我觉得你还不如指望言四,他好像挺想出海的。” 李狂一脸担忧:“可我看言四是想取代郑和啊,如果真让他取代了。那就真是平行空间了,我就算研究了也没用。” “那怎么办,规定说不能影响时空土著的言行,你要是不想回去了,我帮你干掉言四。” “那我当初何必过来……”李狂哭笑不得。 三人远远跟着一个下人过了拐角,到了一个空置的小院,里面已经点起了油灯,正好三间房,李狂演了一路,眼看到了地方,心里大大松口气,正打算道个晚安蹿回自己屋里躺下狠狠睡一觉,却被青山的铁臂一把揽住,二话没说直接往主屋鹤唳的卧房推去。 他眼看着门越来越近,几乎都有点惊恐了,不知道这俩大大要弄什么幺蛾子,只听鹤唳道:“先我这再商量下吧,订好明天要做什么,我好托惊蛰安排。” “恩。”青山应了一声,算是免了零回复的惨剧。 三人进了屋,关上门一坐下,鹤唳又假模假样的说了几句台词,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青山,他直接背手对着门站着,等了一会儿后,才回身郑重的点点头。 鹤唳啪的扑倒在桌上:“我的妈啊,跟了一路啊!他们太有毅力了!“ 李狂原本只是有点猜测,这时候才一个激灵,战栗着问:“真有人跟着啊?“ “恩,而且是两拨,拐弯的时候,两拨碰上了,后来一波退了,留了一波。”鹤唳嘎嘎嘎的笑,“你不知道,他们两拨碰上的时候,其中一个极度惊讶,嚯的一声!立马被捂住嘴,我差点没憋住笑。” “应该是惊蛰和言四的手下。”青山道,“方才喝酒的时候,他们便指派手下准备了。” “青山先注意到的,他便一直没说话。我还担心怎么跟你说呢,谁知你也装得像像的,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学霸,有前途!” “我靠说起这个我要投诉你了,我都装那么像了,你还踩我,简直是逼反啊!现在还疼!” “对不起大爷!要不奴家给你舔舔!”鹤唳竟然真的作势要跪下去。 李狂吓得一跳,连忙阻止,强行转移话题:“那既然知道有人跟着,回房各自休息不就行了,何必再聚到一起让人怀疑呢?” “所以说你还太嫩……”鹤唳摇食指,“我们来这是有正经事的,还是国家级,你好歹体制里过来的公务员,按照一般办事习惯,有没有可能一天工作下来没有一个私底下的总结会?私企员工都要下班前发日报呢!我们这么重要的任务,今天又获得那么多重要消息,归纳汇总要不要?总结经验要不要?拟定计划要不要?就算要立马解散休息,还要等队长集合了队员吩咐一句呢。咱们装模作样讨论了一路,看到房间话也不说转头去睡觉,心忒大了吧,明早几点起床都不约!明摆着一路上就是在演嘛,告诉我看到房间的那一刻你心里是不是连‘咔’一声都有了?” 李狂一脸惭愧:“是是是。” “哎,所以说啊,炮灰就是炮灰,就算有超越主角的应试能力,依然双商低劣不堪入目啊。” “看在任务的面子上你说得都对!” “乖啦。”鹤唳摸摸他的头,保持着笑容,“话说,这几天你最好时刻跟紧我们。” “为什么?” “既然惊蛰没相信我们,那么最大的突破口就是你。如果哪天你突然bong的消失了,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从惊蛰嘴里问到你的下落?” “……他会一脸紧张的答应帮你们找然后一直一直找不到……”李狂沉着脸。 “bingo!聪明!” “所以这一天都演个什么劲儿啊!刚见面扑上去干掉算了,他穿越到这撑死两三年,总不可能就上达天听了。”李狂万分后悔,“对不起妈妈!不是任务难,是我自己选择了地狱模式!” “没那么简单。”鹤唳悠悠的,“我刚才确定了一件事,但又不确定一件事。” “什么?” “临走前你们给我看的那堆文物中,有一样东西,你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什么?” 鹤唳一摸胸口,亮出了自己的挂坠。 李狂秒懂,顿时斯巴达了:“什么!?所以说!卧槽!所以说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他在那艘船上?!” “我也这么猜的,所以一开始觉得,应该不用我们动手,他自己就会死,还留下个文物,是不是很棒?” “所以你说不杀他,说的跟真的似的。” “因为这就是真的。” “那现在呢?” “现在问题来了……”鹤唳叹口气,她摘下了项链,摩挲了两下,转身往青山头上套,青山愣了一下,微笑着低下头,让鹤唳将她自己的师门挂坠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正要伸手去扯自己的,却见鹤唳摆摆手:“等回去了给我,现在你戴着更有用。” 青山便放下手,将挂坠的绳子抽出来,串成一串挂在自己脖子上。李狂默默的消化着狗粮,很是着急的追问:“喂你们有一晚上的时间黏糊,快说问题在哪?” “我说了呀。”鹤唳摊手。 “啊?” “作为一个穿越的,身无长物的人,如果有什么能当定情信物的,是不是只有这个坠子了?” “什么意……挂坠在他夫人身上?谢氏身上?柳令如身上?!”李狂撑着桌子站起来,“你看到了?!” “恩……你说的好像是一个人。” “我靠……”李狂跌坐在凳子上,双眼失神,“我知道你不确定什么了。” “嗯哼~” “谢氏不可能上船,上船的只有可能是惊蛰和言四,而如果她和言四没勾搭,那妥妥的惊蛰无疑,可是现在……妈蛋!已婚妇女怎么可以这么不知检点!”李狂怒拍桌,“不知检点就算了!还这么明目张胆!太气人了!”他抱头哀嚎:“我现在好烦三角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想信息量大点又怕有人看不懂消化不良 想尽量让人看得懂又怕废话太多 我果然是渣文笔死逻辑_(:3)∠)_ ☆、第148章 要帮忙吗 第二天一大早, 言四精神奕奕的来找鹤唳他们玩儿。 “昨晚我醉了,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呀?“他笑眯眯的。 “不知道呀。”鹤唳也一脸话家常, “你说你想出海, 这算不该说的吗?” “恩。”他认真思考了一下, “大丈夫志在四方, 好像没什么不能说的。” “那不就得了, 我支持你的!”鹤唳猛拍他肩膀,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呀, 对不啦!“ 言四笑眯了眼:“就冲你这句话, 爷就要再赏你几串儿糖葫芦。” 第142节 “果然嘴甜就是有的吃!”鹤唳说着, “惊蛰呢?” “他两个时辰前就去厂子了。”言四望望天, “走着,我带你们四面转转。”他身后院门处,一狼已经笔挺的站在那里。 “你是约了人吗?” “有啊, 你们呀。” “恩~”鹤唳满脸不信,她一脸八卦的凑上前,“诶, 你跟我嫂子到底什么关系啊?”她几乎可以确定言四是在躲谁,在惊蛰的家里,惊蛰又不在,在躲谁不就一目了然了。 言四似笑非笑:“你以为我与柳令如有染?” “啊看来没有了。” “惊蛰早上与我说他将那件事告诉了你们。”言四慢悠悠的,“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既然他告诉了你, 说明你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觉得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他告诉我们的时候没说你在里面具体什么角色,现在我觉得有必要知道一下,到时候发生什么误会不就不好了。” “本来,是不该有那么多麻烦的。”言四见他们几个都准备好了,带头往外走去,“惊蛰他加入的时候,柳令如我差不多已经到手了。” “……” “我是什么身份天下皆知,她父亲柳宝全若是知道了,必不会答应我俩的事,我也没打算让他答应,反正在原本的计划中,事成之后,他们一个都留不了。” “……” “谁料这柳令如竟然对我痴心一片,提出找个夫君入赘,我俩暗通款曲,待老头子死了,踢了那个野男人,以后柳家产业全部我来打理这么个办法来。” “……卧槽!”鹤唳终于有了个实在的感叹。 “呵!”言四一拍扇子,“荒唐!我言锦春岂是那么好打发的?” “哈?那你还要什么?” “我的布置!我的计谋!全被一个蠢货给毁了!早知道她那么好骗,当初我就用个美人计不就得了,难道我忙死忙活,就是为了这么点家产,为此还要和这么个女人斯通,熬到那老头子归西,我直接杀她全家不是更好,吃饱了撑的!”最后一句京味儿极浓,后头惊讶到麻木的李狂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言四得意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言四缺什么都不缺钱,你说她柳令如是不是瞧不起人?” “所以呢?” “我严词拒绝,并和她一刀两断了。”言四哗得打开扇子,“藕丝儿都不带连的。为此,她还很觉得对我不起。” “那惊蛰……” “柳令如被抛弃后要死要活,终于引起了老头子的怀疑,眼见马上要人财两空,我不愿干自然吃了挂落,上头接着命下头想办法,死活要把控柳家的财产,惊蛰便顶了上去,一表人才的,号称入赘了柳家,堵了所有人的嘴……他说他闲的,”言四竟然有些低沉下来,“他全不需为我善这个后,但他既然做了,不管什么理由,我言锦春承这个情。” “所以柳氏当初说的什么找个野男人入赘等老头子死了再一脚踢开让你来打理……”鹤唳说得都不带断气的,她怎么都不相信惊蛰会主动跳这个坑。 言四风情万种的瞪了她一眼:“惊蛰是真的想好好过日子,他孑然一身如今有家有室,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了么?至于那个女人……哼,若敢不忠,我亲自送她见老父,” “这家人跟你多大仇啊……”李狂忍不住嘟囔了,“倒了几辈子血霉。” “这可怨不得我们。”言四亲切的回答,“天子脚下,借我们十个胆儿,也不敢擅自做这么一档子事啊。” “所以是君要臣死……” “不,是君要民膏,民不得不给。” “哎……”鹤唳正想表达些什么有意义的话,却听远处有尖利的叫声传来:“谁把那阉人放进来的?!这还是不是柳府了!我还是不是你们少爷了?!啊?!记住你们主子姓什么!姓柳!柳!不是那什么谢什么言!呸,提起来我就恶心!” “啧!”鹤唳和言四同时啧了一声,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你躲的就是熊孩子啊。”鹤唳了然,她回忆了一下人物关系,“柳氏的亲弟弟?” “恩。”言四的双眼在绿叶的映衬下绿莹莹的看起来很是幽深,“若不是惊蛰,他现在也不过是个孤魂野鬼。” “……” “走吧,不要理他,小狗儿罢了。”言四还是往前走,刚拐过弯就看到一个小少年被一群下人唯唯诺诺的围着,趾高气昂的大步走过来,他身着一身极为朴素的藏青色常服,看起来大概十一二岁上下,除了一脸反光的白,五官和柳氏长得并不像,大概一个随父一个随母,他眼睛大点儿,尖尖的鼻头,薄薄的略有些宽的嘴和微翘的小下巴,看起来很是健康水灵。 看到言四的时候,他还不客气的眯眯眼,正一脸坏相的想开口说什么,忽见后头鱼贯走出鹤唳青山还有李狂几个人,当即哑住了,一脸懊恼的回头斥责管家:“你怎么不说还有其他人!” “少爷,您见着门口的马车就张牙舞爪的进来,小的可跟您提醒了一路啊。”管家一脸苦相。 转头小少爷已经硬邦邦的行了个礼:“小子无状,不知家中有客。”他的声音仿佛是牙缝里挤出来的,“失礼之处,望包容。” 这样的强行有礼貌,连鹤唳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也有可能是刚听了一堆他们家的八卦,她的脑子里还有一种共犯的感觉,略心虚。 言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被这么指着鼻子侮辱了,他不飞刀伺候已经是小孩八百辈子积的德,还要他来打圆场,那得小孩再积八百辈子德。 “咳。”李狂企图用他还在线的情商做点什么,却是青山抢了先,他缓缓上前,表情依然平静如修士,可眼中却有一丝善意:“无妨。”他说,“可有人告诉你,你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小少爷眼神瞬间亮了,他抬起头,眼睛闪闪发光:“有!谢……姐夫就这么说。” “恩。”青山一张说什么别人都能信什么的脸,此时用点心,更加像个大忽悠,他上前伸手摸摸小少爷的肩膀,“吾名青山,你呢小兄弟。” 小少爷几乎快立正了:“我叫柳平澜,平地起波澜的平澜!” “好名字。”青山微笑,“若有机会,教你两招。” 柳平澜先是高兴,随后略有些怀疑的打量了他一会儿,没多久大概在心里确定了青山的高手身份,越发高兴起来:“好!” 正当他以看亲爹的濡慕表情看着青山时,青山却忽然转头,好整以暇的问言四:“言兄,今天什么安排?” 言四很开心:“燕子林。” “白天去女支院?” “别有一番风味呀,我言四莫非还怕宵禁不成?” 两个男人就在一个未成年面前大咧咧的探讨一个高级女支院,柳平澜年纪再小,好歹是个京中富二代,这点风月总是懂的,顿时不知道该以什么眼神看青山,一面感觉成年男性生活就该这样,一面又觉得哇面前是高人诶怎么可以这样……于是一张小脸红白交加煞是好看。 “青山叔叔。”他一脸忍辱负重,“严锦春他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坏蛋,你可,你可……”在“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坏蛋温柔的注视下”他没法把话继续说下去,纵使周围都是仆役,他还是被孤立感委屈得眼眶通红。 “坏蛋喊你出去玩了。”严锦春回头邀请鹤唳,“走吧?” “走走走!”鹤唳毫不犹豫,她比这个定义更早知道严锦春到底有多坏,所以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意思,于是柳平澜表情顿时变了,他意识到原来眼前的人不是自家客人,而是一丘之貉。 小男孩强撑着尊严:“既如此,那晚辈就不打搅了,各位慢走。”他坚强的转身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为了不让他在家里折腾,他姐也是费尽了心思。前两年花钱送进书院,半个月才放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闹得家中不得安宁,偏惊蛰忍着,要我,哼哼。”言四冷笑,“这小王八扶不起,我等着他继承柳家的下场。” “不是惊蛰在管柳家吗?” “但他并非真的入赘,有了孩子还会跟他姓,所以要继承柳家,只能是这小子了。”言四笑着摇摇头,“这么想来,惊蛰简直是个一等一的傻子,却有一等一的傻福。”他指指前面,“我与一狼先去新味楼点菜,你们玩着,一会儿自己过来吧……想买什么报我名字。” “……好的爸爸!”鹤唳嘿嘿笑。目送言四带着一狼走远,立刻回头发表感想,“天呐,惊蛰他居然是个圣父,我快被恶心到了。” “我的三观告诉我惊蛰在做对的事。”李狂小声回,“你可别乱带节奏,我很正直的。”话刚说完,他就被边上的商铺吸引了,“我靠!钱庄!是连锁的吗?!等我去看一眼!” “我总觉得惊蛰不会那么简单的想在这儿老婆孩子热炕头。”鹤唳原地抱头。 “他是想的。”青山竟然否定鹤唳,“你没有见过那样的男人的眼神,想好好过日子的。” “你知道?” 青山不置可否:“只是能看懂罢了。” 鹤唳看着他,表情忽然更愁苦了:“你想金盆洗手?可我不想那么早退休啊!” “回去后,带我去海边吧。” “嗯?” “我,还没见过海。” “……啊啊啊啊啊!”鹤唳一秒被戳到,当街抱住青山痛哭流涕,“好好好你说什么都行别说见了我们住那都行嘤嘤嘤!” “喂,我就看个钱庄,你们……”李狂惊了,“大街上就不要这样子了吧,影响不好。” 果然周围路人没见过这样劲爆的,又碍于不好直接围观,一个个眼睛和抽筋一样拼命瞥。 鹤唳吸鼻涕:“走我们吃好吃的去。” 磨磨蹭蹭,到了新味楼时,包厢里已经满满一桌菜了,鹤唳刚想表达感谢,却见言四神情郁郁,像个虞美人一样靠在窗边往外看着。 “咦,怎么了?被人条戏了?”鹤唳凑过去,嬉皮笑脸,“笑一个呀金主。” 言四怔怔的看了她一会儿,竟然真的绽开了一抹风华绝代的笑,还问:“好看吗?” 鹤唳眼都直了:“好看好看!” “听说你是来杀惊蛰的。”言四保持着这个笑容问。 “有吗有吗。”鹤唳还保持着痴汉状,双指在裤缝边并拢伸直,差不多是给队友冷静的意思。 “要帮忙吗?” “……哈?” 言四笑容一收:“厂公终于要派人跟船了。” “所以?” “他们选了惊蛰。”他的笑容诡异,“好讨厌啊,怎么可以是他呢,这不是在逼我吗?” 鹤唳沉默。她回头看了一眼,队友的眼神传达的信息让她非常放心。 就是这个节奏!把言四的航海梦扼杀在摇篮里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又修仙了,我的脊椎啊 ☆、第149章 行凶未遂 情况对于鹤唳三人来说真的是扑朔迷离的。 之前鹤唳基本已经断定那个沉船的文物就是惊蛰的, 她想只要能把惊蛰兑上那船,那大师兄再硬的命也抗不过自然。 可她很快发现她错了, 惊蛰居然把挂坠给了他妻子。 不幸的是, 他的妻子并不忠诚, 显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只是暂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想的罢了。 而更不幸的是, 他那不忠的妻子的情人, 是个有大航海梦的太监。 现在掌握明朝船队的,偏就是个太监。 显然那个女人是不可能随船的。 那么问题来了, 戴着坠子上那艘船的, 究竟是惊蛰, 还是言四。亦或是, 一个都没有? “还是要亲自动手才安心啊。”鹤唳这么长叹着,看着双手一脸悲悯,“我这双手, 沾满了同门的血,这样子的我如果回去,恐怕得考虑退圈了吧, 嘤,我的事业,我的理想,我的梦!” “那你为什么拒绝言四的合作邀请?”李狂质问,“有他作内应方便多少啊!” 第143节 “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试探我们?”鹤唳反问,“我说过要杀惊蛰不假,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我也说过决定不杀,这一点如果在他这儿食言,一旦那只是试探,那我们现在就不住这儿,说不定就住乱葬岗了。” 李狂无言以对,坐下来发愁:“那如果要动手的话,就又要订个计划了。” “得从长计议。”鹤唳难得没有做那个激进党,“如果我们过早动手,就很难知道这个坠子的问题了,毕竟按程序,干掉惊蛰后,我是得把他的个人物品都带回去的,你说那都成文物了,我是带还是不带?” 李狂:“那必须不带啊!” “得,做人真难。”鹤唳摊摊手,“我眼尖还是我的错了。” “非也非也。”李狂摇头,“我们不妨简单点想,如今历史既然走到了今天,为什么我们不把事情弄简单点,惊蛰已经是最后一个了,如果我亲眼确定你干掉了他,那么有没有那个信物又有什么关系?” “我懂了,你要我自由发挥是吧!” “我可没说……” “啧啧啧,辣鸡,就会甩锅。” 李狂挠挠头。 鹤唳想了一下,揉了揉眼睛,一脸疲劳:“我的妈,做人真难,要不还是让我做鬼吧。” “杀了惊蛰,坠子另外再说。”青山忽然道。 “啊?”难得听他发表意见,鹤唳和李狂都很认真的瞪大眼。 “他并不好对付。”青山手中把玩着鹤唳的坠子,“若让他占得先机,此时此地,恐不好对付。” 鹤唳愣了一下,猛地站起来,一脸惊恐:“天呐!” “怎,怎么了?”李狂也跟着惊恐起来。 “我居然忘了!” “什么?” “啊!惊蛰可是大师兄啊!”鹤唳泫然欲泣的样子,“我居然被他拖住了节奏!天啦撸!怎么可以放松警惕呢!” “你没放松啊……”李狂企图安慰一下,“你不是让我小心吗,你还说他并没有相信我们。” “所以我们怎么现在还坐在这商量这商量那的,撸袖子干他的,不能顺着他的节奏走啊!” “额。” “走!”鹤唳上前打开门,正听到院外有人出声:“鹤姑娘在吗,老爷有请各位!” “……什么事呀?” “小的不知。”仆人一脸谦卑。 鹤唳端详了一下仆人的表情,没看出什么来,回头看了看李狂,忽然冷酷的笑了笑,手指灵活的转动了一下。 跟着从屋里走出来的李狂和青山都面无表情,李狂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时候逼格很高,竟然能不约而同和青山一个表现,只是他实在忍不住,还是隐晦的点了点头。 如果不请自来容易引起怀疑的话,自己请来的客人突然动手应该就比较出乎意料了吧,一旦成功,至少任务完成了一大半呢! 三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兼之鹤唳貌似自动担负起了动手的职责,所以李狂虽然有点紧张,但更多的却是期待,他一路跟在后面,看着两边的建筑,路过的原味宋朝仆人,忽然有感慨起来。 再一次到达那个豪华奢侈的园林式主卧,李狂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强迫自己不去设想即将发生的一切,努力的将注意力放在那假山流水庭院阁楼上,一眼都不肯落下,毕竟很快就要看不到了。 “鹤唳,你来了。”惊蛰竟然等在门口,他斜靠在那,一脸温柔,大拇指朝门里示意了一下,“猜猜谁来了。” “不是朱元璋我不见!”鹤唳反应极快。 “……你可以走了。” “哎呀~”鹤唳凑上去,一把搂住惊蛰胳膊,“人家开玩笑的嘛,你会不明白吗?”她的笑容甜蜜,带着股妖异的天真,由内到外的散发着憨萌,让人完全生不出拒绝的想法。 她一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左手中光芒已经隐隐闪动,甚至青山都配合的露出了温和的表情,一副你就原谅她吧的样子。 眼看着鹤唳的薄刃已经能从左边直扎惊蛰的心脏,她的手还没抬起,惊蛰却若无其事的手一伸,轻柔的握住了她的小拳头。 “别调皮了,郑和来了。”他这么说。 杀机还没完全消泯,可尴尬已经当场爆炸,在场心知肚明的四人纷纷保持着当前的表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转换才好。 鹤唳的手被他握着,她甚至没办法将掌心的刀收回去,只能任由他用手指触碰了一下露出一点的刀尖,然后露出一个更加温和的笑:“小心,别伤着自己。” “咳……恩……”鹤唳在想是去见郑和还是跳河。 “怎么样,来都来了,进去看看?”惊蛰表现最稳定,“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不不不我们能不能现在就……”鹤唳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从房里一边往外走一边问,“谢老弟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这是磨蹭什么呢?” 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显得精神极好,待走到门前时,连步调都稳健有力:“可是你妹妹来了?” 惊蛰立刻放开了鹤唳,鹤唳也迫不及待的挣脱,两人分开的一刹那,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相貌普通,但因为黝黑还多了一丝粗犷,加之身材魁梧高大,孔武有力,显然是一副海上锻炼出的好体魄。 这便是郑和无疑了。 惊蛰的笑容一直没变过,此时更是从容的迎上去:“舍妹无状,趁没在老哥面前出丑,先训了两句,可让你久等了?” 郑和眼神炯炯有神的看过来,李狂唰的就立正了,整个人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方才阴谋被惊蛰识破的恐惧都排到了后面,却见他一眼扫过,着重上下端详了一下青山,又细细的看了看鹤唳。点头:“好一对郎才女貌,谢老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妹夫一看就不是池中物,在何处高就啊?” 青山微微一礼,他对郑和就完全是平常心了,表现也格外自然:“在下青山,一介山野武夫而已。” “可不敢小看山野武夫哈哈哈哈!”郑和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大笑,拍拍惊蛰,“这也是个山野武夫,瞧瞧他现在,啧啧!” 惊蛰跟着笑:“依旧只是个武夫,只是换了地方罢了。” “谢老弟可不能如此妄自菲薄。”郑和收起了笑,“若无才能,怎会受重用至此?你可知当我向厂公大人争取到你时,是何等高兴!” 惊蛰苦笑:“能得大人青睐,不胜惶恐。” “哥,你要跟船去了吗?”鹤唳忽然瞪大眼,在一旁问,“真的?” “是呀,你哥哥不日将随我启程下洋,可有什么想嘱咐的?”郑和顺着鹤唳的语调,下意识的透露出逗晚辈的语气。 鹤唳皱起一张脸,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最后还是纠结道:“大人不要生气,我……我不希望我哥下洋,海上风浪大,人力难以抗衡,出点事故可怎么办,我就这么一个哥哥,原本想到他有点什么不测就悲伤难忍,若有一天得知他葬身鱼腹,连尸骨都没地儿寻去,那,那我可怎么啊呜呜呜!” 说着,她竟然真的哭了起来,在一群男人的注视下还能哭得涕泪横流丑若无盐,让人感觉出一种由衷的真心来,至少郑和大概是思及之前的那些葬身大海的兄弟,表情上也不由得流露出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来。 鹤唳这哭戏当然只是演给郑和看的,在一众知情者的围观下如此面不改□□真意切,脸皮也着实厚到了一定地步,李狂和青山也就罢了,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惊蛰揭穿,非常不要脸的继续拉起刚刚甩开她的人的手臂开始给自己加戏,哭得喘不过气来:“哥!你别走!我这千里迢迢过来,又不是来看你最后一面的,你,你这儿有老婆有家业的,何必出去干那么危险的营生?” 惊蛰终于有些绷不住了,笑中带冰:“那你说,我该去做什么营生,才是安全的?”没等鹤唳回答,他自己补充道,“毕竟我现在,坐在家里都有祸从天降,为何不干脆出去搏一搏呢,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天斗更是乐在其中啊。” 鹤唳不依了:“这不是有我和青山嘛,不行李狂这货脑子也好使,你若需要,我们义不容辞啊!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你骨头痒吗?不行,我决定了,怎么都不能让你下海!李狂,我哥如果需要,要不你留下来给他打下手吧,反正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李狂偷偷抹了把汗,心虚得想退两步。他觉得跟着鹤唳混,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围观并默认,脸皮厚度就噌噌噌直逼城墙去。 “那可真要劳妹妹操心了。”惊蛰只剩下一张笑着的皮了,“不多说了,先进去用饭吧,都快凉了。” 鹤唳一路被惊蛰带进去,还在嘟嘟囔囔着说不让去,嘟嘟囔囔不说,惊蛰不回答还哼哼唧唧,路过郑和时,却很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很是委屈的样子。 郑和一脸无奈,更多的是为难,待一圈人坐下,他斟酌道:“谢老弟,你如今家业刚稳,贤妻幼弟尚照顾不过来,确实不适合立刻出海,我琢磨着,不如你再准备两年,到时候老哥这儿更稳妥点,你再一起来,不是更好吗?” “大人你别说了。”惊蛰给他倒酒,表情平静,“我心意已决,纵使这二十四孝的妹子指着我鼻子说我六亲不认,我也只能认了。” 鹤唳猛地抬头,泪眼婆娑,一副被全人类抛弃不敢相信人性的样子,她猛地站起来:“你!你去死算啦!”说罢,转身冲出去。 什么?这就走了? 李狂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货是行凶未遂率先跑了! 而反应更快的青山却已经起立告罪,追出去了! 此时郑和一脸叹息地道:“你妹妹也是担心你啊。” 惊蛰嘴角抽搐,眼神颇为戏谑的看着李狂:“恩,你不过去看看?” 在他嘲讽的目光下,李狂是很想硬气一把的,然而此时留下来还好,郑和一走他真的要生死未卜,他假装沉吟了一会儿,稳住自己发抖的大腿,站起来抱拳:“那么,我也去看看吧,你们慢用,慢用。” “哼!”看着李狂强装镇定的背影,惊蛰终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你不去看看吗?”郑和都担心起来,“女儿家可不好哄啊,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可不能小看她记仇的本事。” “无妨。”这一点惊蛰倒是胸有成竹,“被她记仇,那可是千万不能自己送上门去宽解的,我们喝酒就好,对了,何时启程,我好准备起来。” “你真的决定了?” “恩,不瞒大人,老丈人知遇之恩,谢某一直无以为报,唯有想尽办法开拓柳家的营生,这大明之中柳家宝器已饱和,而小舅子也总以为我要占他家业,不如我就此避出去,随着大人你,看看外面的世界,又一全夙愿,还能让妻子安心在家中教导小舅子成人,岂不是十全十美?” “老弟啊,你这又是何苦……”郑和感慨,敬了惊蛰一杯,“就冲这,其他那些阻碍,老哥我一定帮你全部排除了!” “多谢大人!” “怎么还称大人?” “郑大哥!” “好!你且准备着,九月自京中启程前往泉州,十一月我们启程出海!”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被新坑绊住了……我…… ☆、第150章 李狂被抓 李狂气喘吁吁的找到鹤唳和青山的时候, 两人正在柳府外面晃荡,一蹲一站无所事事。 设想中的懊悔惆怅浮躁一点都没有。 鹤唳甚至还打了个呵欠。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鹤唳这一个呵欠可长, 甚至打完了她还抹抹眼角溢出的眼泪, 百无聊赖道:“担心什么?” “惊蛰啊!你暴露了!我们暴露了!记得他说过什么吗?我们是不是要准备和这个朝代的暴力机关对抗了?” “哦, 说起这个我才开心点。”鹤唳点点头, “大概是吧, 听起来很刺激是不是。” “一点也不!”3 “出息。”鹤唳切了一声, “多爽啊,你们不是要研究北宋风情吗, 没什么比逃犯更能体会风土人情了。” “什么逃犯, 见鬼, 他凭什么抓我们?”当了一辈子良民, 李狂很崩溃。 “随便什么理由啊,我都能想出一百八十个。比如最耿直的,差不多就是谋财害命未遂了。”话音刚落, 就见柳府有个小厮模样的匆匆往外跑,鹤唳叫住他:“喂!” 小厮回头,一见是他们, 一脸惊吓。 “去报官啊?”鹤唳很和蔼。 第144节 “……恩。” “我们?” “……” “啥罪名啊?” 小厮咽了口口水,神情很凄惶。 “说吧,不打你。” “谋,谋财害命。” “你瞧!”鹤唳很是兴奋的回头道,“我说得没错吧,根本不用花心思, 耿直点就行了。”她朝小厮挥挥手:“去吧去吧!快点,我们跑了怎么办?” 小厮快哭了,一步三回头的蹒跚离开。 “好了。”鹤唳站起来拍拍手,“那我们跑吧。” 李狂:“……” 他快哭了,失魂落魄的跟在鹤唳和青山后面,即使他俩走得并不快,他还是走得跌跌撞撞:“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什么都别做。”鹤唳很悠闲,“躲在暗处,确保惊蛰上船就行。” “所以你方才那样演,是真的能对惊蛰起反作用,帮他下定上船的决心?“ “谁知道呢,试试总没错。” “……”李狂真心佩服起来。 那个尴尬与杀机并存的时刻,连他号称智商近二百的脑子都一团浆糊。可她,上一秒连手带凶器还被人握在手上,下一秒又一套致人死地的方案就开始实施,其中几乎无缝衔接,这颗脑子简直就是为犯罪长的。 看着她貌似轻松的背影,他都分不清这个时候,惊蛰和鹤唳,到底是谁占了上风。 可能是他们吧。他不确定的想着。 这么想着,他重新又精神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脸:“你们等下!” “恩?” “如果这样,不如我们直接去江苏太仓吧,他们都在那出发的!“他叉腰前指,挥斥方遒,”往东南去!差不多可以穿越半个明朝疆土了!“ “哦。”鹤唳的反应很冷漠,“不行。” “啊?为什么!” “我说什么来着?”她不耐烦道,“我说要盯着惊蛰上船,你却说直接去太仓,到时候隔了‘半个明朝疆土’(她语气和刚才的李狂一样夸张),却发现上船的不是惊蛰,你咋办?再跑回来找人?明朝有高铁啊,还是有飞机啊?” 李狂一脸惭愧。 “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是太仓?我怎么记得资料里说,泉州也曾经是出发点呢。” “郑和,七下西洋。”李狂缓过来,弥补似的解释道,“至少有五次,是从江苏太仓刘家港出发。这时候的泉州,还太靠南。我来这后就在估算时间,一看民生,二听对话……他们说十年以来什么的,我估计这回遇到的应该是永乐十一年那次,是第四次下西洋。这和南海宝船发掘时所推断的年代也很相近。” “很有把握?” “百分之八十。”他咬咬牙,“不,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好,我相信。”鹤唳点点头,她望向青山,“怎么样?” 青山想了想道:“言四是个变数。” “他我是真控不住。”鹤唳很老实,“所以根本不考虑他,我想等他有具体行动了再应对。” “抛开惊蛰自己的本事不提,他如今所有的一切,本身是言四不要的。”青山的语气与其说是直白,不如说是有点惋惜,“他不仅得到了柳家的家业,也在褫夺柳家家业这件事上,攫取了言四的功劳。虽然说,这些是言四主动放弃的,可论一路走来的根基,言四远胜惊蛰。” “可我是不可能去离间他们俩的。”鹤唳摊手,“我只要有一点这样的苗头,他们肯定先联合起来拔掉我,再面对面撕逼。他们有这个智商,我也相信他们有这个智商,他们不可能让我坐山观虎斗,更不可能让我渔翁得利。” “而且我希望尽量不要打扰到言四。”李□□嘴,一脸严肃,“他是个真正的古人,而且还是有点影响力的古人,我们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通过他扩散成蝴蝶效应,已经是最后一个朝代了,我想,如果可以,不要节外生枝。“ 鹤唳朝青山耸耸肩,一脸你瞧的表情。 青山点了一下头表示理解,却道:“我记得你们都说过,不要小看古人。” “额,是。”李狂看着他,“感谢你坚定我们这个信念。” “所以,真的是我们说不招惹,就能不招惹的吗?” “……你的意思是?” “从我们进城,就一直处于各种监视下,我猜现在正有人赶往我们户籍登记的地方,去查证有没有我们的身份。而我并不知道,你们制作的户籍,能经得起几重查证。” “经不起。”李狂很老实,“虽然每个身份都有实锤,就是说都有各种不同类型的记载,但其中肯定是虚实掺半的,毕竟没人知道到底什么情况,说不定瞎猫碰到死耗子真有这么个人,最大的可能当然是完全没有……谁想到上来就碰到东厂和锦衣卫啊,再牛逼的穿越者落地遇到管户籍的民警那也分分钟暴露啊。” 他说着,又自我安慰似的解释道:“不过没关系,那地方很偏远,快马加鞭来回也要一个多月,而且还是出刁民又很封闭的穷乡僻壤,就是党的光辉普照大地的未来也很难打入内部,更别论那个天高皇帝远的旮旯了,查证我们身份的时间可以完全忽略,说不定去查的人就有去无回了呢?” 本来鹤唳和青山并不是很担心的,可是看李狂的样子,却反而默然了。 “啊,李狂小哥哥,你可真是,天真的可爱。”鹤唳欲言又止,“党的光辉普照什么的我不知道,可如果是封建社会,那要逼问些什么,真是分分钟的事情,我怎么觉得,我们的身份很快就要被揭穿了?” 李狂汗如雨下:“那怎么办。” “哎,□□太多,还是躲起来吧,不管做黑户还是逃犯,都不能见光啊。”这么说着,鹤唳真的往后一退,瞬间隐入一片阴影中,人是好端端站那,可有那么一瞬间,李狂却感觉她忽然不存在了一下。 即使她还在墙角直勾勾的看着你。 “哇。”知道这是一种利用感官营造错觉的障眼法,可这么快做到还是让李狂惊讶了,“厉害。” “到底练了那么多年了。”鹤唳还在墙根呆着,“可惜,你不行。” “什么?我?” “继续往前走吧,我们暗中保护你。” “啊?” “你如果可以这样隐藏自己,我们就不用操心了,可你既然不会,就只能委屈点做诱饵了。” “可这不是还有青,咦他人呢,我去你也会?”青山就在他面前,鹤呖前面点的树下,相比鹤呖还要往阴影靠靠,他却仿佛一直站在一个随时可以“隐身”的地方,此时一“发功”,对李狂这种普通人来说简直有大变活人的效果。 李狂服了,哭了:“我就是被你们卖了对吧!” “卖你又没好处。”鹤呖缓慢的走动,“而且我们又不是真隐身,稍微定睛一看都能看到我们的,顶多觉得刚才没注意到罢了。如果真有人来抓,我和青山也逃不掉好不好。” “真的吗?”李狂心底里全是奔腾的不信,可表面还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企图博得一点同情。 鹤呖连连点头:“你放心!保护你也是我的任务之一啊!” 李狂瞬间就放心了。 鹤呖之前几次任务表现真的太可靠,甚至有时候都能让研究员们产生一种如果产生动摇可以依靠她来坚定信念的感觉。 他觉得不管过程怎么样,鹤呖至少是不会放生自己的。 于是一整个下午,在两个隐形人的保驾护航之下,他仿佛丝毫没有逃犯的自觉,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一个人,一个人晃荡,一个人打听客栈,一个人办理入住,一个人进了房。 鹤唳和青山若即若离的跟着他,冷不丁就各显神通在房中汇合,李狂特地要了顶楼的房间,那儿有房梁。 “我觉得我们该有个逃犯的样子。”李狂看起来很有种,心里却很虚的,“你们不是说了我很有可能被抓,我们为什么不出城,人家过来抓人怎么办?” 鹤唳狼吞虎咽吃着饭,嚼的时候慢条斯理道:“出不了,咱还要不要盯惊蛰了?反正你被抓的时候,想想羡羡。” 李狂:“……你这么交代,我很慌。” “我感觉到处都是眼睛。”鹤唳看向青山,他点头表示同意,“防不胜防……不一定来自惊蛰,也有可能我们本身就引起了不少探子……不,这个时代叫番子吧,番子的注意,所以说我和青山能藏起来已经谢天谢地,你的话……想想羡羡,想想无数革命先辈吧。” 李狂:“你刚还说什么来着,保护我也是任务之一!” “可研究员的安全是次要的呀。”鹤唳眯眼笑,“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你安心去吧!” 李狂:“不行!我这么乖!你还要放弃我?!” “没办法,对手太强大,我们得怂着点。”鹤唳眼珠子转转,“献祭你说不定任务就完成了呢?” “呜呜呜!”李狂只能哭了。 “吃好睡好吧,祈祷是我们想多了,如果真有人抓你,就祈祷抓你的是惊蛰……至少我们的教科书里,严刑拷打是最次的手段。” 于是当天晚上,当李狂被人从被子里挖出来,一脸懵逼的塞进了一个全封闭的小马车里时,他心里头是冷静的,虽然还是有两股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他清楚的记得在自己朦胧间被吵醒时,两个黑衣制服壮汉正把他从床上揪起来,而同时,青山正坐在房梁上看起来很悠闲,鹤唳则倒挂下来在壮汉背后朝他笑眯眯的招手。 当壮汉粗暴的问他其他人在哪时,他盯着鹤唳,摇摇头:“妈的,他们有武功,早扔下我跑了!” “怎么办!”壮汉相互问。 “无妨,上头说了,不要纠结那两个,抓不住的。”一把提起李狂,“主要是这个。” “为什……” 话音未落,李狂就眼前一黑,被打昏拖走了。 “早跟他说了会被抓,还睡那么死。”许久,鹤唳才敢抱怨出声,“哎,好可怕,感觉步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那掌柜的居然通风报信不算,居然还给留会功夫的小二带路!要不是你提醒,我都没听见他们上楼!他们怎么不去开龙门客栈!” “可通缉令并未张贴出来,为何他们会知道我们的长相?”青山不明白了。 “在我们那年代通缉令都是暗中传播的,官家发给店家,店家悄摸悄注意着,这样才能让罪犯无知无觉的自投罗网。只有罪大恶极久抓不到的在逃犯才会被四面张贴……看来现在也是这么操作的了,嗨呀,好气,最讨厌时代进步了!”鹤唳倒是很理解,甚至自豪起来,“比如说我吧,只有一些很牛逼的人物才配知道我,不是求我办事的就是想抓我的,普通人才没机会知道我是谁呢。” 青山摇摇头,他一点也不觉得鹤唳被人这样“关注”是好事,微微抬手:“起来了。”他手里一直攥着根布条,那是鹤唳的腰带,鹤唳倒挂着去逗李狂时,看似嬉闹,其实却是被青山遛狗一样牵着的,虽然她一直用表情表示没必要。 “等会,我现在大脑充血,脑瓜子很灵光呢!”鹤唳还不肯起来,“这么看得话,是必须走隐形路线了。” “不救李狂?“ “救出来也保不住啊。”鹤唳无奈,“除非让他先回去,惹上东厂锦衣卫,我俩都自身难保了,干嘛带着他啊,先确定他在不在惊蛰那,如果在惊蛰那,那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那如果在言四那些人手里呢?” “所以我让他想想羡羡。” “……” 作者有话要说:  2333333333333re挂机了 ☆、第151章 他不是gay 李狂在心里第一百遍问候鹤唳……的老母。 想想羡羡什么的, 是想什么啊! 羡羡都快去坐牢了! 第145节 让他引以为戒吗?可万一绑架他的人根本不想被剧透历史呢? 或者说,最苦逼的…… 人家根本没兴趣。 没错, 幕后主使的就是惊蛰, 人家本来就没相信过, 鹤呖一动手更是确定了十成十, 若不是一开始就把目标锁定在李狂身上, 这场追踪与反追踪的仗还有的打。 原本心里为自己抹一把泪的李狂忽然发现, 其实鹤呖一开始就没骗过去竟然还算件好事……没有信任就没有背叛,惊蛰一点也没有被背叛的愤怒, 所以对待俘虏也异常的温和。有问题就问, 得不到答案就唠唠嗑, 就两个时代的生活忆苦思甜一番后, 各自叹息。 大部分情况是唠嗑的。李狂的双商在研究员中算高的,一旦警惕起来,几乎反弹所有套话和引诱, 应付得滴水不漏,以至于惊蛰有一次就感叹:“你还真是当刺客的料。” “啊?” “说你啊,当刺客的料, 尤其是现在。”惊蛰居然还捏捏他的肩膀,“有些气质,我们装得再怎么像,那也只是伪装,但你不一样,你一看就很普通, 既不像聪明的人,也不会让人觉得你蠢,但聪明的应对别人时,也不容易让人产生警惕……真不错,你想学杀人么,年轻人。“ 李狂擦汗:“说实话,这对我来说,可能是最没用的技能了。有这个时间,我不如去多考两个证。” “你跟了鹤唳几个朝代?”惊蛰冷不丁问。 李狂心里叹口气:“说了,就一个明,我们分朝代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信吗?” “恩?” “有个人,对她掏心挖肺十年,关系还没你和她好。“惊蛰的手往腰间摸了摸,又放下来,颇为惆怅的叹了口气。 李狂瞥了他一眼:“烟瘾啊?” “别提了,我恨不得向天再借五百年。”惊蛰笑了笑,“好歹有烟抽……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情了。” 他随手摘了根草叼在嘴里:“不要转移话题啊。” “说什么,你说的那个人?”李狂一脸平淡,“是一个叫风声的人?” “哦,你知道啊,他比我走的早,应该是之前的朝代吧。”惊蛰抽烟一样夹着草根,”可怜虫,还以为能在那重新开始,看来还只是妄想。你们能遇到我,当然能遇到他。“ “ ……是啊。” “不过诓我们穿越的这个娘们,如果死了,我是一点都不介意的。” “哪个?” “你不知道?雨歇。“ “哦,她啊。”李狂已经意识到这又是一次套话,他开启了灌水模式,心里有点厌烦,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我只看过每个人的大概资料。” “哦?怎么写我的。” “年龄,身高,长相。你们墨门好像出师门后相互联系很少,实用的资料真的不多。所以我们才不将追捕你们作为第一任务。”李狂苦笑,“大哥,你这样的套话好多遍了,我就那么一个答案,再问,我只能编别的了。” “随便聊聊嘛,我们能聊的也只有这些。”惊蛰甚至倒了酒递过来,“墨门这一批,基本都是我的师弟师妹,最近我每天都会想起他们,想得多了,突然看到鹤唳,其实还挺高兴的。”他晃着手中的酒,眼神迷离,“毕竟我每次想起他们,都只能想起他们的死状。” 李狂微笑着喝下了那杯酒,继续微笑:“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所以你到底是希望他们死还是不希望他们死?” “有什么好希望不希望的呢,他们都已经死了,不是吗?” 一言不合就上重头戏。 李狂的肝颤了一下,他只能允许自己的肝颤,因为他的脸不能颤,一颤就完了。 “立春立夏,莺歌燕舞,潇潇雨歇,长空雁鸣,小满谷雨,风声……鹤唳和我。“惊蛰一个个点着,似笑非笑,紧紧盯着李狂的表情,”啊,我知道了。“ “什么?” “他们都死了。” “我靠我怎么知道。” “只有我选择明朝,所以他们都说要给我传家宝。”惊蛰食指点着桌面,“我一个都没收到,你觉得被历史吞没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们也有小黑屋计划!?李狂汗都下来了,他还想挣扎一下:“什么意思,什么传家宝?” 惊蛰叹息着摇摇头:“装太过了,就不聪明了。教你一招,假百分之三十,真百分之七十,这是连测谎机都能骗过的比例。” “且不说我有没有说谎吧。“李狂继续强行从容,”如果按照你教的说话,你岂不是加加减减就可以得出百分之百的答案了?“ “好了,谈话到此为止。”惊蛰突然站起来,“你可以休息了。” “什么?” “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你已经没用了兄弟,如果你想活着,在接下来,请你不要再说话了。” 李狂观察了一下惊蛰的表情,他面无表情的闭上了嘴。 “真狠啊。”惊蛰收起了酒杯,微笑着感叹,“才多久,就杀干净了?或者对你们这种国家出资研究的穿越技术,是可以控制来回时间的?” 李狂耸耸肩,他不想说话丧命。 “知道我为什么看不上雨歇吗,她太蠢了,为了她的那个脑子带坑的心上人,她可以连一点现实都不顾。我跟她说过,留下鹤唳和雁鸣都会成为巨大的隐患,看,现在她应该尝到恶果了。“ “额……”李狂张了张嘴,又闭上,他清楚的记得惊蛰的警告。 “没事,说吧。”惊蛰又重新坐下,“我可以给你一颗定心丸,比如说我舍不得杀你,你是一个完美的诱饵。” “……我想问你在这图什么。”李狂闷闷的说,“真的,别的研究员我不知道,我现在超想抽根烟,来个雪花扎啤,冰块自取,最好有一叠油炸花生米和番薯片,点开一本动作片,速度与激情什么的,吹个空调,恩如果有女朋友或者狗也可以……” “我想每个人都后悔过。”惊蛰道,“我一来就后悔了,我想我躲什么呢?我做了我该做的,自相残杀什么的,圈子里多的是,对不对?” “贵圈……咳……” “但等住习惯了,发现做古代人,如果保证饮食的营养,其实生活真是健康得吓人。” “这倒也是,这么久不拿手机,我的颈椎病和腰椎间盘突出感觉都好了。” “哦,说起这个。”惊蛰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问,“我能相信你是个不同于鹤唳的好人吗?” “……好人还是死人,在你一念之间。” “很好。”他点点头,“如果,我是说如果,鹤唳真的跟我干起来了,我希望你能以身作则并且传达一个信息。” “什么?” “她可以牺牲任何人,但是,不准,碰,柳平澜。”他又强调了一遍,“这是我的底线。” 李狂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柳平澜是谁,可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老婆,的,弟弟?” 惊蛰往后一靠,微微点头:“劳您记得。” “我……”李狂不知道该说什么,“你……额……” 姐夫和小舅子! 这特么什么展开! 他恨死了自己硕博都在文科女中度过。 他的思维正在向一条不归路奔腾而去! 妹子,大胸,胖次,你快回来!我需要你们! 他冷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你这样不会是在说反话吧,你知道鹤唳那性子,你越这么说,她说不定越要这么做啊!” “如果我不说,她也会看出了我在护着那小子,与其到时候她拿出她做任务的劲不择手段,不如我现在把我的底线交待出来。”他微微凑近,“你认为我这么做很愚蠢吗?相信我,和她玩游戏,就得敞开玩。” “可是,柳平澜,我……我能问为什么吗?” 惊蛰挑挑眉,观察了一会儿李狂惊恐的表情,忽然笑了:“我说我爱他,你会尖叫吧?” “不!不!绝对不!”李狂几乎要惨叫起来。 “我确实爱他啊……像自己的儿子一样。” 不,我的思想已经扳不回来了,李狂一脸苍白。他相信惊蛰是出于对鹤唳的了解才自摊底牌,也相信鹤唳确实会如惊蛰所说那般在不伤任务的情况下不去触碰惊蛰的底线,可这远不如他此时脑子里翻腾而过的各种段子,那些该死的腐女同学为掰弯他真的做出了不懈努力。 虽然他也确实依靠偶尔卖腐泡到了好几任女票。 惊蛰饶有趣味的欣赏了一会儿李狂的表情,正准备离开,就听到外面有人叫道:“老爷!言四爷来了!正在花厅等您!” “夫人在招待?”这是惊蛰的第一个问题。 “……夫人在招待。”小厮诡异的犹豫了一下。 “知道了,你回去吧,我稍后就来。” 惊蛰遣走了小厮,回头见李狂看他的眼神几乎要抽筋了,笑:“是不是看我头顶绿油油的?” “……” “太监不去根是对贵族女人最大的仁慈,我既然可以上妓院,她为什么不能招面首呢,对吧。” “……所以是我太封建?” “所以说社会在倒退,你信吗?”惊蛰终于走到了门口,“我去了,但愿我老婆能得偿所愿一次。” 他推开门,大步离开。 李狂住在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其实一直没有人明显在看守他,但是他每次走出院子,不过十步就会有死人脸的侍卫拦住他,他也就死了心,不再挣扎。 这次,房门敞着,院门敞着,他对着门大喇喇坐着,理着自己的思绪。 最苦恼的还是怎么跟鹤唳解释“惊蛰的底线”的问题。 “要不就反复重申他不是gay好了,他不是gay不是gay不是gay……” “噗呲!”一个轻轻的气声出现在门边,没一会儿,一颗小脑袋探出来,正是鹤唳那张鬼精的脸,“嘿!有什么心得没?” “他不是gay!”李狂脱口而出。 “……哈?” 作者有话要说:  再修仙我要升天了……可这特么怎么扭转回来啊! ☆、第152章 李狂原以为这下自己得为一时思维混乱的冲口而出而付出血的代价。 却不料, 鹤唳根本不在意。 她只是愣了愣,问:“谁不是gay。” “……惊蛰。” 第146节 “哦, 我知道啊。”她顿了顿, 又道, “不对啊, 他是双性恋, gay也没什么呀。” “……”李狂更狂乱了。 姐夫和小舅子姐夫和小舅子姐夫和小舅子…… 可惜和柳平澜真的只是一面之缘, 而且还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印象,他真的除了“丧尽天良”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来。 鹤唳一蹦一跳的进来, 哼着歌儿:“哎呀, 这么好的俘虏待遇, 我也想被抓了。” “……让我静静。” “你不想出去啊?” “想, 静静的出去。” “嗯?好吧。”鹤唳居然也坐下来,双手捧脸,瞪大眼看他, 咂咂嘴,“胖了,啧。” “没有!” “有!就是胖了!”鹤唳假装抹眼泪, “啊,人家在外面没头苍蝇一样的拼命想救你,你居然偷偷的吃胖了!没良心啊!喂狗啊!还搅基啊!” “谁搅基了?!”李狂现在最听不得这个,“我没有!” “哦?”鹤唳突然正常了,仔细看着他,“两个大男人, 怎么聊到‘他不是gay!’这样的语境上去的?让我想想,总不会是他想□□你吧?” 没等李狂炸毛的组织着驳斥的语言,鹤唳已经站直了,舒展着身体轻轻扭动,压低了声音唱起歌来:“si, sabes que ya llevo rato miráengo que bailar tigo hoy~vi que tu mirada ya estaba llamándome~ 李狂知道这首歌,是一首非常**的西班牙情歌,他一开始不知道鹤唳发什么神经,只听她唱着歌微微晃过来,一晃神间,忽然就变味了,她整个人都像点燃了一层火,那种幽绿的,鬼魅一样的火焰,和她整个人的缓缓扭动完美结合在一起,一撇一笑甚至微微一翘嘴角都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她缓缓靠拢,却并不贴合,只是缓慢而随性的绕着李狂转了一圈,正当他不自觉的绷紧时,一只手,突然放到了他的肩膀上,轻柔,甚至没有用力,但又却有着一种致命的力度。 轰一下,瞬间李狂全身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那碰触的地方,连鹤唳的歌声都像停顿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断片儿了。 “啊……”鹤唳还保持着那个沙哑的嗓音,却转而调皮的摸摸他的头,“有反应呢,还有救。” 又是轰的一声,这次,是李狂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时,脑子里炸开的声音。 他的脑子瞬间过了一下自己近三十年的人生,确定真的没有比这更尴尬难堪的一刻时,无比崩溃的……石化了。 “你……”他大喘气,压抑身心充动,“你,到底,在,干嘛。” “确定你没被惊蛰□□啊。”鹤唳一副完成什么小事似的拍了拍手,还吹了吹,“你别看他五大三粗的,我们所有人可都是通过某些考试才能出道的,你以为他没长个妖艳贱货的脸就不是妖艳贱货了吗?”她轻笑,“要靠脸才能做到的,都是次品。” “青,青山……” “哎呀,我又不会真的出轨,你操什么心。再说了,我和他都没领证呢,恩,他连身份证都没有,啊,而且也没有户口本,哎呀呀,我该不会跟了个黑户吧!没错,我是真的跟了个黑户诶!嘤嘤嘤!” “你,你西语很假,你不会西班牙语吧!”李狂立刻转变战略,“那首歌你只背了音调,根本没学会!” “哎呀,被你发现了。”鹤唳缓缓捂住脸,“怎么办,我人生中最大的秘密被你发现了,不如你去死吧?” “别闹了。”还是李狂先打住,他捂着胃,很疼的样子,“我们还走不走了。” “恕我直言呀,其实我根本没打算来救你。” “……” “是那个言四,找过来说知道我和惊蛰杠上了,问我要不要帮忙。哎呀,你说他是不是真正的绿茶婊,坏得流黑水啊,这边和惊蛰好的真真儿的,那头又问我要不要帮忙,我真是谢谢他诶,那么热心怎么不去杀郑和啊,早动手说不定他现在都已经找到one piece了!” “噗!” “但我想想,他还是有值得利用的地方的,比如说,也只有他能把惊蛰引走,对吧?我可以来陪你聊聊天,像……嗯……罗密欧和朱丽叶一样!” “……”李狂感到心很累,“我们走吧。” “不,我拒绝。”貌似来救人的某这样斩钉截铁的说着。 “……我次凹……”一声狂吼就憋在李狂的喉咙里,“你特么,到底,来,干嘛……” “来疼爱你啊。”鹤唳笑眯眯的,“现在还多了一个,就是保护你的菊花,啊,惊蛰简直丧心病狂,居然连你都下手,他再不挑食,也不至于这么不讲究吧!” “都说了不是我!” “那是谁,柳平澜?” “柳平澜是……哈?你,你是变态吗,那个还未成年诶!”李狂再次颤抖了,他陡然有了方才应对惊蛰时的感觉,在鹤呖的思维网中仿佛无所遁形,任由肝疯狂颤抖,表情却只能岿然不动。 鹤唳嘴上笑着,眼神却也是那样专注又随性的看着他,了然:“啊,我就在想,是什么能让那家伙停留的。停留不算,还这么尽心竭力的。他老婆明显不值得,那就只有他老公咯,言四不像,你得往后排,总不会是看上我家青山吧。” “我觉得他不是。”李狂嘟囔。 “不是什么?” “不是gay,真的,我觉得他不是。” 鹤唳沉默了一下,挠挠头:“你这么觉得也行,反正千万不要爱上他哦。” “你不救我就赶紧滚!” “我不是不想救啊。”鹤唳叹气,“我本来刚才都想拉着你的小手手向着夕阳奔跑了,可现在觉得,一旦我拉着你跑了,那么言四作为同伙的身份就曝光了。这对惊蛰来说,太残忍了……”泫然欲泣。 “麻烦你说真话。”李狂面无表情。 “好吧好吧,哎你这个人太无趣了。” “我现在真的了无生趣,你要么说要么走。”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李狂甚至站起来走到床边,啪的倒下,背对着她。 “哎呀我错了,我说我说。”鹤唳讨好的凑上去,抓着他垂下的衣角道,“你觉得,如果郑和按照历史,一直没有让出茅坑,又只有惊蛰拿到了进入公厕的券,依照言四的尿性,他会怎么样?” “你们变态的想法不要问我一个正常人。” “会大开杀戒啊,大开杀戒!先杀了所有竞争者,一个两个三个全部杀光了,不行?呵呵呵哈哈哈哈哈!那就杀主导者,一个两个三个,杀到没人了,总能轮到自己了吧?”鹤唳越说越兴奋,却又突然压低声音,“还记得他说过吗,马三可以,为什么他言四不行?” “因为,马三,是郑和,而他言四,什么都不是。” “太不公平了,不是吗?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谁会觉得,就应该是郑和啊。”鹤唳夸张的叫道,“我也想成为海贼王的男人啊!我也想征服星辰大海啊!为什么不是我啊!为毛啊!” “你经历那么多朝代,这时候才发出这个感慨,是不是有点太迟了。”李狂冷漠道,“就算他再怎么活蹦乱跳,对我们,对历史来说,他已经是一条咸鱼,翻不了身了,不是吗?” “哎呀,你比我残忍多了。”鹤唳心有戚戚,“所以我说啊,干脆让他发挥一下余热吧,虽然他不介意在惊蛰面前跳反,可如果继续把他隐藏着,说不定他能做出更多有意义的事哦。” “哦。” “嗯?我提出了那么一个完美的计划,你居然只给我一个哦?你多给点反应啊!你别这么冷漠啊你这样我很失落啊!”鹤唳死命摇他。 李狂心里爽死了:“哦。” 虽然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可鹤唳还是配合的很开心,她就差打滚了:“求求你听我说呀!说完觉得好的话就夸夸我!” “哦。” “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反复劝惊蛰不要上船,但是又不要太有说服力。” “……” “把他真的说得不上船你就完了,我越来越觉得惊蛰是死在海难里,因为言四说,他跟郑和上船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没毛病。” “……劝人不要上船又不要太有说服力……这要求你觉得是不是有点高?”李狂虽然不是什么谈判官级别的人才,可是以他的智商,博古观今旁征博引,想要劝一个现代人不上古代的船是异常简单的事情;如果说要劝上,那更是能从星辰大海的角度把人安利得血脉贲张。 可劝不要去又不要太有说服力…… 李狂终于回了头:“我懂你的意思,对于惊蛰参与郑和船队这件事,我一个科研人员,什么都不表态是不正常的。可是如果劝他上也是不正常的,但其实我们希望他上……好吧,行,总不能全依靠你,我试试。” “别的我们什么都别做,接下来我和青山会完全潜伏,如果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才会联系你……这次是你一个人的战斗啦。” “你们真的打算什么都不做?” “如果郑和最终没有带惊蛰上船,那该做的还是得做咯。” “可现在那个坠子在柳夫人身上。” “别顾虑太多……”鹤唳意味深长,“我们最强大的武器,不是我或者青山,而是历史啊。” “你怎么比我对历史还有信心……” “嘘!有人来了!拜拜!” 鹤唳话刚说完,人就一闪,消失在门外,此事竟然见青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悠悠路过,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还朝他点头示意了一下,轻声提示:“惊蛰和言四。”,随后方往鹤唳消失的方向走去。 敢情他一直在望风,李狂痴痴的想,都这样的最强阵容了为什么不干脆带他一带,他一点都不想搅进刺客和变态间的勾心斗角里啊。 没一会儿,惊蛰和言四的说话声就越来越近。 “你家小少爷的书院那我帮你打过招呼了。”言四懒洋洋的声音,“怎的,你是真准备让贤?” “怎么会,就他那草包的样子。”惊蛰语调里说不出的温和慈祥,“这柳家刚进入正轨,眼见着就能拓展到海外,我怎么舍得现在就交给他让他败坏。” “你说你抓的这个李狂学问不错,我怎么没听说过哪个大儒有这样年轻的弟子?” “他的学问,和大儒不一样。”惊蛰顿了顿,“如果他还在,那就可以用一用了。” “什么叫还在,你杀了?”言四还在装傻。 “怎么会。”惊蛰失笑,“我就担心……哦,还在。”他打开门,一眼看到里面躺着的李狂,李狂还真如某些狂士那般,头枕双手,脚高高翘着,就差哼歌了。 “哼嗯~”言四也看到了李狂,他桃花眼眯了眯,似笑非笑的靠在门框上,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挑了挑眉,“哦……”他低笑,“原来是这样,真坏!” “你想明白了什么?”惊蛰着下人准备酒水,对李狂和颜悦色的,“来,聊聊天。” “有什么可聊的。”李狂嘴上这么说,还是不情不愿的下床走到桌边,他觉得今天从早聊到晚真是心力交瘁,却听惊蛰又吩咐外面,“把少爷叫来。” “少爷那方才挺热闹,似乎是准备出门。” “跟他说,如果不来,柳家以后就姓谢了。” “……”小厮擦着冷汗出去了。 李狂心里也在腹诽,不就出去玩一下嘛,至于说那么重的话么。这感觉就好比家里啥事儿也没,小孩出去玩个弹弹球,老妈从厨房里来一句你敢出去就死外头别回来一样…… 果然柳平澜过来的时候,神情是极度懵逼和不忿的。 “你到底要干嘛!”他礼节也不要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跪下。”惊蛰慢条斯理的。 “什么?!”柳平澜李狂。连言四的表情都抖了抖。 “我说,给这两位跪下,拜他们为师。”没等柳平澜炸毛,惊蛰先指着李狂介绍起来:“这位你只见过一面,他名李狂,虽然年轻,但是学富五车,于时政、民生乃至行商的理解都很深刻且独到,你就算只学到点皮毛,也会获益匪浅。有他指点一二,你再悉心钻研,必可保柳家百年昌盛。” “至于你言四叔,我就不多说了,他能给你什么样的帮助,就算你不懂,也该心中有数。” 柳平澜表情从懵逼转为不服、不忿乃至疑惑和惊讶,最后居然有点惊恐:“你,姐夫,你要做什么?” 他也感觉到了,那种不详。 让李狂心虚沉默,让言四阴沉独酌的不详。 第147节 “我欲与郑和大人一同出海,不日即将启程,届时我将携带柳家这一批中最拿的出手的货品,看我柳家的琉璃瓷器可有远销海外的可能。” “这是好事啊,为何你,你一副,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 “是啊,这是好事,所以我势必要去,只是到时候柳家就你一个男人,我如何能放心?” 虽然被承认是男人这点很开心,然而柳平澜到底有点自知之明,涨红了脸:“你又不是不回来!” “你希望我回来吗?”惊蛰笑看着他。 纵使心里还是坚定认为惊蛰不是gay,可看着这一幕,李狂还是觉得辣眼睛。 柳平澜脸更红,怒涨的感觉:“你,你不回来,我,我姐怎么办?!”他说着,极快的瞪了言四一眼。 言四很恶劣的笑了笑,低头喝酒。 “会回来的,只是我不在这段时间,还需要你撑着这个家。”惊蛰真是慈父脸,“你若是能听你姐的话,我也不至于给你找师父啊,还是说你愿意回书院去关着?” 柳平澜眼睛刷的亮了:“我不用去书院了?” “府中待人接物,总不能都由你姐来。你若回书院去,我不在这段时间,难道柳府不待客了?生意不做了?” 柳平澜当即被说服了,但还有不满,他又瞪言四:“李先生可以,可是为何拜他!我不拜!” “不是师父,就是干叔叔,你看着办吧。”惊蛰直言不讳,“在这地界,若没他这样的人物在身后站着,别说你了,连我都寸步难行,为了柳府,为了你姐,你就说拜不拜吧。” 柳平澜不甘心极了,但还是乖乖跪下,朝两人敬茶叩拜:“弟子柳平澜,拜见二位师父!” 李狂猝不及防就有了个徒弟,他又何尝情愿,可是当下情景,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惊蛰这般托孤一样的行为,表面上是在不在的时候帮衬柳平澜,其实却有好多重含义。 他说不定真的在考虑出海的生存率问题。 也有可能已经意识到言四和鹤呖的联合。 在这两个劲敌的联盟下,他实在很难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所以,他还在保全他的小叔子!!! 李狂在心里默默擦了把汗。 看言四的反应并不是很意外,显然是早就知道,或者有预料。 可他就不一样了,惊蛰分明是把握住了他的性格。他心肠不硬,武力不高,于公于私,都没断然拒绝的必要,而柳平澜除了对言四敌意满满外,其他方面确实不招人讨厌。 不触及原则的情况下,对小屁孩,他还是可以过过老师瘾的。 只可惜,惊蛰不知道,李狂三人来这从来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他。 他一旦出海,确定死讯,就是李狂离开的时候。 根本不存在什么历史研究,惊蛰实在高估了他一个史学研究员的热忱和操守。 这段时间不会很长,所以柳平澜注定在他这学不到什么东西了。 ☆、第153章 李狂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境遇会有这样的变化。 从柳家老爷的阶下囚变成了柳家少爷的老师, 这升迁的速度着实是翻天覆地,一时间他都摆不好自己的位置了, 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还被软禁着, 一会儿觉得这府里自己的排名怎么着也得老四老五(排名随言四的来去不断变化), 应该可以想去哪就去哪。 可如果说要出去, 好像也没什么地方能去的。鹤唳和青山都不敢住店, 四面打秋风, 他有房有床的,死活跑出去做什么? “先生, 弟子有一处不解。”正纠结间, 柳平澜过来了, 手里捧着个册子, 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是弟子愚笨,只是这解法着实有些深奥, 弟子总是解不明白。” 李狂一听就知道他在纠结什么题,二话不说招手:“来,我再挨步骤给你解一遍, 你仔细看。” 柳平澜又高兴又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蹭过来,低头很是濡慕的看着李狂。 “坐下。”李狂捂头。 “哦。” “来你看这儿……” 李狂答得很是用心,他心里其实有点愧疚,柳平澜真是个很好的学生,懂礼貌尊敬老师还爱学习, 最别扭的时候就是面对惊蛰和言四,偶尔还怼一下他姐,但对他这种“外人”其实面子里子都很到位。 可鉴于某些“想想羡羡”的原因,他对于在教授内容方面是狠狠的捏了把汗的,最后左挑右选,开始教数学。 反正从古至今,特别是现在的学生和家长,普遍认为最没用的就是数学。他只要把古代现成的教材拿出来让这小子学透了就行。 除非柳平澜被他点开犹如数学王子高斯一样的天赋,否则只是开发一下逻辑思维能力,对于历史的影响应该是最小的。 言四则完全就是占了个师父的名头,几天过去了面都没露过。言四不出现,柳氏就像个机器人一般无懈可击,偶尔在花园或者过道上遇到,神态动作无不诠释着她的高贵得体。 惊蛰虽然也不大露面,但是却还是很念着他,时常会给他送点美食补品,大多数都很客气的表示是“自家夫人做的吃不下也舍不得浪费所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柳氏确实巧手,她做出来的食物总是有着别样的风味。比如抓住言四味蕾的冰镇梅子酒,还有他自己最近就很喜欢吃的水晶椒麻鸭锁骨。 也就惊蛰,什么都好吃,什么都爱吃,却没有特别钟爱的样子,柳氏送什么他都能均分一份给别人。如果是言四遇到梅子酒,恨不得把在场的竞争者都打死。 柳平澜问完了问题便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午饭时间,果然又有一份来自“老爷和夫人的关爱”被送到了面前。 今天的爱心午餐是“霸王别姬”汤,王八壳和鸡腿都在里面,香气扑鼻,李狂摸摸腰间的赘肉,痛并快乐着,正要端起碗,鹤唳和青山来了。 这阵子惊蛰忙于筹备出行和接客,很是疏于和鹤唳的对抗,鹤唳却也搁置了刺杀惊蛰的计划,转而开始了游手好闲的间谍行动,隔三差五的来逛一逛,几乎成了柳府的隐形一霸,让李狂很是无语。可大概因为一直没看出什么有意义的进展,鹤唳却又日渐焦躁起来,总觉得干脆再放手一搏,和惊蛰好好打一场算了。 今天过来,她的脸都是黑的,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在桌前,冷冷的盯着李狂,随后眼神缓缓下降,看到了李狂面前的鸡汤。 “妈的……”她爆粗了,“要你何用……就会吃吃吃!” 李狂小心翼翼的看看她,又看看随后坐在她身边的青山,青山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他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把汤推到鹤唳面前:“喝不?” 鹤唳鼻子耸了耸,轻轻的哼了一声,拿起碗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挑眉看看他,把碗推回来:“难喝的要死。” “啊?挺好喝啊,我以前喝过。”李狂在另一边喝了一口,觉得没毛病,“肉都炖烂了,很入味诶。” “你爱喝你喝吧。”鹤唳心情忽然好了,撑着下巴看他,“快喝!快乐的喝!” 不知怎么的,李狂就觉得毛毛的,他硬撑着喝了一口,忽然觉得有点食不下咽,便推开汤碗,表示拒绝:“算了,我不饿。” “诶……”鹤唳很是失望的样子,piaji倒在桌上。 “怎,怎么了?”李狂有些慌,“你们很奇怪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鹤唳不答,倒是青山,他看看鹤唳,又看看李狂,将碗拉到面前,喝了一口鸡汤,品味了一下,又喝了一口,挑挑眉。 李狂如果这时候还意识不到鸡汤有问题,他就可以去撞树了,他整个人都在发毛:“这汤怎么了?” 青山不回答他,反而是捧住鹤唳的头,不顾她喂喂喂的警告将她的脸正对着自己,直视她的双眼一字一顿道:“这样,不好。” “又死不了嘛。”鹤唳嘟嘟嘴。 李狂都快哭了:“你们在说啥啊,求求你们告诉我好不好?!” 青山点了点鸡汤:“这里有东西。” “是啥啊啊啊啊……” “吃不死的!”鹤唳答得干脆。 “那也要知道是啥啊啊啊……” “不想弄死你又想让你动不了,大概就是一些麻痹神经类的药吧。”鹤唳直接拿食指搅了搅鸡汤,舔了舔,“唔,吃不出是什么,但一喝就觉得不对啊,你真的没感觉?喝完没什么的……” “吃好吃的吃饱了不都会脑子放空吗?!而且春困夏乏不是也很正常吗?!”李狂一边为自己的迟钝辩解,一边却还是觉得心力交瘁,“我不相信你了,青山,你告诉我是啥吧!” 青山摇摇头:“鹤唳没说错,我是知道几个有类似作用的药物,但这显然是混合了几种,究竟哪些我亦不敢确定,总之确实是那一类的功效,喝不死。” “可我前几天吃的就不一定啦。”李狂快哭了,“怎么办!我宁愿被毒死,也不想成为一个智障啊!这是为什么啊!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我啊!我又没……等等……这不对。” “哎呀你为什么反应过来!”鹤唳反而生气了,“你继续啊!你干嘛明白过来啊!我正想嘲讽你呢!” 李狂黑着脸,全神贯注在和青山聊天上,绝不搭理鹤唳,他一脸柯南的表情:“他们要害的不是我!我只是顺带的!” 青山歪着头,竟然有些神似鹤唳,他略苦恼道:“顺带,倒也不能这么说……” “那是什么?总不会说是碰巧吧!” “不是碰巧。”鹤唳冷声警告,“你再无视我我以后有什么都不跟你说了!” “反正你本来也不打算告诉我。”李狂挺悲愤,相当委屈,“那你说。” “哼!”鹤唳小人得志,“确切说,你是平摊风险的。” 李狂没急着回话,他回味了一下,赞同:“对,吃喝全是惊蛰分享给我的,如果他知道里面有问题,那就说得通了,可是,惊蛰真知道吗?” 鹤唳死鱼眼:“我们的训练到后面,咖啡浓淡的差别在碰到舌头的第一秒就能觉出来,甚至能根据这一口估算出一会儿提神的效果以及持续时间,惊蛰又tm不是魂穿,他会不知道?” 李狂很伤心:“我还觉得他对我挺好的。” “是挺好的,如果有毒估计就不会给你了。”鹤唳也一脸伤心,“我们墨门的人被人当武大郎折腾,我都想手撕潘金莲了。” “虽说是柳氏给他做他再分给我,但如果就凭此断定是不是有点太武断了?”李狂还是想想点好的,“而且这也太明显了吧,简直堪称明目张胆的。” “这不明显。”鹤唳摇头,“如果是□□,确实有很多人能喝出不对。但是神经麻痹类的药,或者刺激类的药,比如春·药和麻药之类的,就很难,因为本身其中有很多原料都会用于正常饮食,很少有人能吃出来,即使吃着有特别效果也不会多想,比如花椒吧,你会因为吃了花椒嘴唇发麻而觉得做饭的要杀你吗?” “所以说,他们是觉得惊蛰……” “抗毒和神经性药物免疫训练对这个时代来说还是太高端,即使他们有心,也没有相应的急救手段来应对这种训练造成的伤害。他们或许已经很小心的用了没有毒性不会被发现的药,但他们还是太小看惊蛰了……”鹤唳摇头叹气,“现在惊蛰的脑子里肯定全是呵呵。” “你觉得,这是言四指使的吗?” “是。”鹤唳斩钉截铁,“用这个方法的人必须对他们所有人都很熟悉,对惊蛰,对柳氏。知道柳氏这种傻货只会在汤水里下毒,知道以惊蛰的警觉和自负就算发现了也不会说什么。”她越说越气,“妈日这就是把我家惊蛰当武大郎对待啊!” 一会儿工夫已经“我家惊蛰”了,要论护短也是没谁了,明明是她打算什么都不做看着言四偷偷撕惊蛰的。 李狂叹口气:“事情结束后你给他报仇吧……现在这个进度不是挺好嘛,就是倒霉了我,平白被打了两针麻药。”他已经把之前吃的那些加料食物自动换算成打麻药了,讲真如果不是一直吃,其实作用是会消解掉的,他好歹以前学生物,这点东西还是清楚的。 “少年你逗我,你以为我们在等什么?在等言四弄死惊蛰啊!现在言四就弄点傻子药给惊蛰,分明是不想弄死他,就想留着他一条狗命帮他拖着他不喜欢的女人,自己去征服星辰大海一遂心愿,说不定等几年后大航海玩腻了再回来,真联合那个潘金莲把我家惊蛰干掉以后享受荣华富贵。你还说什么事情结束,这么拖着,我们等在这等多少年?你还要不要回去了?” 李狂都紧张了:“那怎么办?趁现在还来得及。” “要不这样吧,我跟你说啊……”鹤唳探身想跟李狂商量事情,却被一声叹息打住了。 “别乱想了。”青山很无奈,“你们难道忘了么?惊蛰肯定知道自己被下了药,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鹤唳傻了:“对哦,他知道。”垂眼,不怀好意的看李狂,“而且还把你给捎上了。” 李狂长长的叹气:“是啊,分摊风险……如果他知道,而且还这样减少服用,可能等到他出发那天,还没什么感觉呢……要不我还是继续喝吧,否则不是暴露了你们来提醒过我这件事吗?我自己是怎么都不可能发现这点加料的。” “天呐,不愧是dang员,居然有这么高的觉悟!”鹤唳双手捂嘴,“可惜这次不行了哦,暴露就暴露,接下来吃的东西你都得小心咯。” “为什么?” 第148节 “惊蛰分你食物的事情一点都没遮掩,那么言四肯定知道按照他现在的服用量不可能在出发日的时候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你说这时候他会怎么做呢?” “……一不做二不休?”李狂又开始冒冷汗了,“来个狠的?” “是呀,最冤枉的是,惊蛰有很大的可能扛过去,但是你……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死透了。” “……”李狂表示生无可恋。 从李狂这儿出来,鹤唳琢磨了很久,突然道:“那个女人做好菜是不是出去了?” 青山:“嗯,参加工部一个郎中家眷办的赏菊会,今日不回来了。” “惊蛰没去?” “他在对这个月的帐。” “柳平澜问完了问题也没出门。”在盯人方面,鹤唳和青山分工很明确,“那,就那女人一个人在别人府里了。” 青山眼中有笑意:“要不要去看看言四在何处?” “我们这不是知道吗?”鹤唳笑了一声,两人也不用多说,直接往那个工部郎中的家去了。 ☆、第154章 冯府在城东, 不显山不露水,要不是柳氏似乎只有冯夫人一个好友, 鹤唳也懒得跑这么远来打望。 工部郎中官位只有五品, 加上朱元璋反腐手段酷烈, 经过这十来年的打拼, 现下的官员有自己的房子那绝对是某些能力出类拔萃的。比如这位冯姓的郎中, 他的办事能力一般, 但是他会讨老婆,他的夫人蒋氏出身一方豪富, 为了嫁一个读书人也是不惜血本, 使得冯郎中瞬间走上了人生巅峰。 同样商贾出身, 蒋氏和柳氏自然是很有话说的, 隔三差五的相互走动,很是有点闺蜜的感觉。 鹤唳和青山早就把柳府几个主要人物的个人关系摸得一清二楚,连带着对冯郎中的家也熟得像自家似的, 两人闲庭信步一路晃悠,路过冯府里清静的花亭,寥寥几人的菊园, 杳无人烟的后院,摸到了一个寂静偏僻的小院,门口守着两个人。 一狼,还有柳氏的贴身丫鬟绿绣。 “哎呀……这真是……还有什么可说的……”鹤唳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刚收声,就见一狼一双虎目如电一样射过来:“谁!出来!”话音未落, 人已经飞了过来,显见武功不弱。 既然鹤唳被发现了,一切又已经真相大白,青山自然觉得没有留的必要,正揽着鹤唳想后退,不料腰间被人轻轻一推,伴着鹤唳猥琐的嘿嘿笑。 他心里叹了口气,一步跨出,迎着一狼伸出一掌。看清是青山,一狼依旧没有丝毫犹豫,他对言四的忠诚和畏惧已经盖过了一切,既然主子的秘密被发现了,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两个男人转眼打成一块。 丫鬟绿绣一声惊叫被人捂在了嘴里,她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就眼前一黑,鹤唳拍拍手,清了清嗓子,观察了一下绿绣的发型,随便摘了根树枝将自己的头发一卷一束,进了院子。 院子并不小,但也不至于听不到外面的动静,鹤唳刚出现在门前,就听柳氏有些喘息的声音传来:“绿绣?外面怎么了?” “回姑娘。”鹤唳假声道,“有个不长眼的东西路过,被一狼公公处理了。公公让奴婢来禀报四爷和姑娘,问怎么处理?” “冯二子是个懂事的。”言四沙哑的,慢悠悠的声音传来,“无妨,出去守着吧。” “是。”鹤唳福了福身,微微后退两步,然后呼的蹲到地上,又靠近了窗子,正听到言四冷而带笑的声音:“倒是你,姑娘?在他面前也这般叫?” “绿绣是个懂事的,知道分场合,私下里我让她还照着闺中来,在外,自然还是做那个谢夫人了。”柳氏含羞带怯,“你以为我多喜欢做那谢夫人,怎的还一脸不开心?当初若不是你甩袖离开,我又何必偷偷做这个姑娘!” “绿绣知道太多了。”言四道。 “……她自小伺候我……” “嗯?” “哎,罢了,她年纪也不小了,是该给她在乡下找个人家了。”柳氏邀功般的,“既然嫁了人,若以后再也不出现,顶多有时候我想起来抱怨两句忘恩负义罢了,不会有人生疑的,这总行了吧。” 妈的,又蠢又毒,这女人怎么长那么大的,鹤唳心里刚骂完,就听言四毫不留情的夸赞:“你可真是又蠢又毒。” “讨厌!”柳氏捶他胸口。 “所以才能跟我啊,若像他那师妹那般的,我可懒得应对。” “嗯?哪般?”柳氏很警觉。 “怎么说呢……”言四慢悠悠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吊着两个人的胃口,“大概就是,恶心吧。” 哈?!鹤唳在外面张大嘴,她下意识的想找院外某个正在战斗中的男人求抱抱,就见一狼一脸不相信人性的表情倒下来,还没落地就被一只手垫住头,然后被无声无息的拖了出去。转眼青山走了进来,看到她的表情,挑了挑眉。 “怎么了?”他用口型问。 鹤唳翻了个白眼,就听里面柳氏居然发飙:“我看你是看上她了,才这般搪塞我吧,恶心这算什么说法,哼!你们男人啊!” “恶心就是恶心,听她说话觉得恶心,看她笑觉得恶心,她走路静坐都恶心,站着不动还是那么恶心……” 鹤唳盘膝坐在外面,面无表情。大拇指指指后面,口型:“他是不是有病!” 青山无声无息靠近来,听了后半句,有些疑惑。 “他在说我!”口型。 青山点点头,微微凑近了点。 “你以为我第一天认识你吗严锦春!”柳氏反而更不高兴,“你这个人,就喜欢口是心非!” “你的意思是,我看上她了?”言四低下声,“莫非你以为我严锦春,只会喜欢有夫之妇?” “你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就好!想想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若弃我而去,我,我……” “就出个海罢了,你也不希望你男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蠢货吧。” “那算什么世面,不就是无边无际的水罢了!我不要我男人是个什么见过世面的,我只要能跟你好好的,嗯……” 鹤唳在外面捏拳头挥来挥去:快评论我啊!快说我啊! 青山几乎想笑,他也盘膝坐在外面,鹤唳想起被拖出去的一狼,便望着他,在喉间比划了一下:杀了? 青山摇摇头,捂住自己的嘴往上一仰头。 哦,鹤唳点点头,弄昏了。 “说起这个,你不是说那个鹤唳可以利用吗,怎么现在要我们亲自动手了?”柳氏忽然问。 “别提那个恶心的女人了……”言四的声音忽然低下去,“你可以做到的,不是吗?” “可你既说他起疑了,这药,他还会喝?”柳氏道,“不如我以后单独给那个刘夫子送吃食,让他没有理由分吃的,不就可以了?” “这次不是你送。”言四的声音很低很沙哑,带着股残酷的血味,“你让你的好弟弟,给他送。” “嗯?”柳氏有些紧张,“让平澜送?平澜与他一向不和,怎么可能给他送吃的?” “让平澜送。”言四还是道,“你定然是能劝他送的,他也定会去送的,而他送的,他定然会喝的……” “既然你这么说……”柳氏的声音也低下去,还带点喘息,“那我明日便和他说说,哎呀,讨厌,怎的又来了……嗯……” 鹤唳很不甘心,她很想知道到底言四是怎么评价她的,她什么骂都挨过了,唯独没被人说成恶心过。恶心是什么意思?她觉得自己做事爽快,目标明确,信念坚定三观正常(?),什么都可以,连给柳氏的又蠢又毒都行,就是这个恶心,太奇怪了,不能忍! 里面□□正浓,她在外面痴痴的看着,活像是被老公抛弃的怨妇。 青山很是无奈,拉了拉她。鹤唳挣了一下,还是乖乖的跟着走了。 外面一狼和绿绣并肩躺着,活像另一对夫妻。 鹤唳路过一狼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既然他已经看到你的脸……”话没说完,她猛地被人抱住大腿,却是一狼不知什么时候偷偷醒了过来,一边死死抱住她一边大吼,“主子!主子!有刺客!” “……干脆就直接冲进去问他为什么说我恶心好了。” 鹤唳冷静的说完下半句,微微张腿让一狼抱得更舒服些,还笑眯眯的问:“手感好不好?我的腿抱起来很舒服吧!” 一狼:“……”吐了一口血。 门豁然大开,言四敞着外袍走出来,手轻抚着自己的头发,另一手拿着把翠绿的小刀,表情冷漠:“哦,是你们呀。” “你为什么说我恶心?!”鹤唳炮弹一样的发问。 “……啊?” “我听到了!你说我恶心!” “……”言四挠挠头,眼神从方才蛇一般的阴森突然变成了带着一丝水汪汪的惺忪,“嗯?你听了那么多啊。” “你为什么说我恶心!” “因为我喜欢你啊。”言四天真似的绽出一个笑容,“我喜欢你,当然不想让别人知道啊。” “我不信!为什么是恶心!” “你帮我拖住惊蛰,我就告诉你原因。” “啊?”鹤唳好像真的在考虑,“这样啊……话说你是不是有病,为什么一定要出海,嫂子说得对啊,不就是无边无际的水么?” 她一说到嫂子,言四身后的房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了一阵,可见柳氏的慌乱。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说做不做……若你与我合作,事成之后,惊蛰交给你,你想怎么样都行……”言四顿了顿,“甚至,如果这一回就要杀了他,也不是不可以。” “就因为你说我恶心,我还要帮你拖师兄?”鹤唳笑起来,“你以为我傻吗?” “因为我恶心,所以我觉得你恶心。”言四眯眼,“我夸你呢。” “果然,嫂子说得对……男人啊……”鹤唳摇摇头。 “那么,你的决定是……” “你们做什么我不管。”鹤唳手轻轻的抚上了一狼的头,“相信我,我不插手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帮助了。” 言四定定的看着她,又看看在一旁好整以暇的青山,笑起来:“既如此,那一言为定?” 鹤唳耸耸肩,她的手微微往下滑,抚了抚一狼的脖子,正在思考怎么使劲儿时,言四发话了:“一狼,放手,送客。” 一狼一直拼着一口气死死抱着鹤唳的大腿,为的就是不让她突然使劲去攻击自家主子,此时言四令他放手,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方才被青山打得不能自理的伤又卷土重来,没来得及说话,喉头发出咯咯两声,仰天倒在了地上。 此时,冯府终于有人听到了动静,冯郎中带着家仆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为言四提供开房服务,当然是预料到会有这一天,此时战战兢兢的观察着鹤唳和青山,有些摸不清他们的来历。 “走吧。”鹤唳往外走,忽然转头问,“对了,为什么是柳平澜,你知道吗?” 言四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却不回答。 “谢谢。”鹤唳很有礼貌的道谢,与青山一起出了冯府。 出去后,两人对视一眼。 “如何?”青山问,”他似乎并不知道。“ “如果言四都不知道为什么……”鹤唳思忖着,“那么,应该真的有什么原因了,不是爱。惊蛰对那个柳平澜,真的不像那种感情。” “柳平澜要给惊蛰送药了,你当真不管?” 第149节 “管!当然要管!”鹤唳理直气壮的,“信守承诺是什么东西,能吃吗,能帮我回去吗?再过两天惊蛰就出发啦!让他平平安安的上路不好吗?” 她握拳,一脸正义:“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守护好我们的谢大郎!把他从柳金莲和言大官人的魔爪下救出来!” ☆、第155章 惊蛰正在画画, 毛笔画,有模有样的。 鹤唳走近的时候, 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和没事儿人一样又低下头, 继续未完的一笔。 鹤唳于是走过来, 哐哐哐拖了张太师椅走到他身边一屁股坐下, 探头看着, 时不时啧啧啧一下,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意义。 “柳府有几个狗洞?”惊蛰冷不丁问。 “四个。”鹤唳很委屈的样子, “昨儿个你们管家还堵了一个,啧, 这么多事儿, 还跟狗过不去,真是。” “后院柴房旁边那个?” “是啊。” “嗯,我猜就那个, 你们用得太多了,大得不像狗洞了。” “……切!”鹤唳都不惜的跟惊蛰辩论,他俩都知道,鹤唳和青山进柳府根本不需要钻洞。 “要打,等我出海完再打。”惊蛰蘸了蘸墨,“否则我就不好好打。“ 鹤唳刚直起的腰又弯了回去……左右找找,哼哼唧唧的吃水果。 “我不跟你打,也不会站着让你杀,你还想怎么的?” “我就看看, 我不说话。”鹤唳嘿嘿笑,她吊儿郎当的坐在那,恨不得来一把瓜子磕磕。两个交情“过命”的人这样相处着,相当诡异。 “你那位呢,老给你望风,快变猴子了吧。”惊蛰还是闲聊起来。 “你见过这么帅的猴子吗?”鹤唳翘着腿,“哎我警告你别说他坏话哦,我会咬人的。” “风声知道他吗?” “废话,必须带去秀一秀啊。” “嗯……干得不错。”惊蛰真心夸奖,“你杀他们我是真的没意见。“ “……那我杀谁你有意见啊?” 惊蛰想了想,竟然想不出来,不由得苦笑摇头:“哎,都不是好东西。” “每个都有故意杀人罪做基础,谁不该死啊?”鹤唳脚要翘到天上去,“就说雁鸣,感觉她就是被抵押在政府赎罪的,要不然你逍遥法外还不让管,有没有王法了?” “那你呢?你就能代表王法了?” “我是将功赎罪的呀亲,都自扫门户了,还不够投诚?皇军你快来!就是那帮孙子!小的帮你们处理掉啦!”鹤唳捏着嗓子,演得惟妙惟肖。 “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做,来看看你的热闹。”鹤唳顿了顿,“我在冯……” “我知道。” “唔!”鹤唳不开心的鼓起脸,“哇,我都要看不下去了!惊蛰你该不会是个假惊蛰吧!这么大方根本不像你啊!虽然你是个挺大方的人……但不是这个大方是那个大方啊,诶你懂的!” “呵呵。”惊蛰刚想说话,外头就有人传话,“老爷!少爷求见!” 惊蛰一皱眉,应了声:“让他来吧。”话落,却没见某人自觉退散,不由得看了她一眼,鹤唳大大咧咧的坐着,见状,很迷茫的指了指自己:“啊?我要回避吗?” “你是逃犯。” “没关系啦。”鹤唳笑得诡异,“他不会介意的,相信我。” 惊蛰危险的眯起眼:“我觉得我在李狂那儿的交代应该是有准确无误的转达给你的。” “是呀,不要伤害小正太嘛,我们哪里忍心。”鹤唳一说完,柳平澜已经走了进来,他绷着个小脸,双手托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姐夫!这是我昨日打得野山鸡!央姐姐一起熬得汤,你尝尝吗?!” 一眼看到鹤唳,他啊了一声:“你!你怎么也在!” 鹤唳笑眯眯的:“不知道鸡汤有没有我的份啊?” 柳平澜还是绷着脸:“没有鸡汤给逃犯喝!” “哎呀,可惜了……”鹤唳看了看惊蛰,他继续拿起笔画着画,头都没抬过,也看不见表情。 但她能感觉到他的阴郁。 “姐夫……”柳平澜上前了两步,将托盘放在桌上,涨红了脸,嗫嚅道,“我,我知道我以前太不懂事,你一直撑着这个家……实在不容易,姐说你要出海,很危险。我,我若再给你捣乱,实在是不妥。这鸡汤,我就打了个下手,但我姐的手艺,你也是清楚的。这个……你看……” 他都要语无伦次了。 惊蛰听着,沉默了很久,无奈道:“你放着吧。” “可是这个……汤……”柳平澜出乎意料的气短,手中的碗盘要落不落的。见惊蛰许久不抬头,他咬了咬牙,落下了碗盘,可还没放下,就被一只手拖住了底部,鹤唳手腕一动,几乎没用什么劲儿,就牵着碗盘往自己这儿来,一手抢走了碗。 “哎,李狂喝了那么多,一直说好喝,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味道的。”鹤唳说着,鼻子凑上去一闻,叹了口气,“好香,加了料的就是棒!” 柳平澜震了一下,猛地抬头想说什么,可转而还是低下头,直直望着地面。 “鹤唳……”惊蛰一脸无奈,“不喝放下,闻什么?跟狗似的,恶心我啊?” “啊,你别告诉我你要喝哦。” “既然是平澜送的,做姐夫的怎么能……” “看我看我!快看我!”鹤唳着急的叫着。 两人看过去,就见她邪笑一声,双手捧碗,忽然诶一声伸长了舌头,伸进汤碗里……搅了一圈…… “……” 缩回了舌头,她眯起眼,满足的砸吧砸吧嘴,“哎呀,又鲜!” “……” “又毒!” “……你!”柳平澜千言万语化成一句真心话,“你真恶心!” “什么?!”鹤唳炸了,“你说什么?!” “你真恶心!” “我哪里恶心了!卧槽!怎么可以说我恶心!我去!我跟你拼了!”鹤唳跳起来,“那也比你亲姐谋杀亲夫好啊!” “鹤唳!”惊蛰猛地一声厉喝,“说什么呢!?” 大师兄余威犹存,鹤唳猛地立正,哼唧一下,眼珠一转,忽然笑了,单手举碗递到惊蛰面前:“给,师兄,我给你搅拌过了,正好呢!” “滚滚滚!”惊蛰什么恶心东西没吃过,鹤唳这点真是小意思。但这时候却真觉得这碗汤恶心无比,连一开始勉为其难喝下去演演戏的想法都一点也没了,他一脸痛惜的对柳平澜道:“平澜,这鹤唳脑子不好,你别听她瞎说,这汤……现下是喝不下去了,你看要不……先回去,再去弄一碗?” 柳平澜被鹤唳说破了隐情,心里正惶惶不安,一听惊蛰这么说,又担心他什么都知道,又幻想他不知道也不相信这个女神经病说的话,正纠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此时听到类似可以离开的话,整个人如获大赦,连忙点头:“好,好的,我,我先走了……” “要我说……你最好跟你姐说,汤已经被喝了。”鹤唳在他背后阴测测的,“除非你还想再送一趟。” 柳平澜脚步顿了顿,夺门而出。 “哎,你不是盼着我死吗?”惊蛰很是无奈,“这么搅和做什么,很好玩?” “是啊,可好玩啦~如果你告诉我你为毛那么汤姆苏,我就更高兴啦!” “你这么想知道?” “是呀!” “你知道我杀了黑胶吧?” “哦,你那个搭档,就看过照片。” “我来这之前,他儿子刚追过来报仇。” “……”鹤唳面无表情的歪着头想了想,“哦……然后呢?咦,黑胶有儿子?我怎么记得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啊,他儿子几岁啊?上幼儿园了没?” “他长着二十多岁的脸……实际年龄乘以二。” “……所以他儿子……真有……你有毛病啊,这跟柳平澜什么关系?!难道长得像?!” “像。” “卧槽,人家儿子像,干你什么事啊!” “我闲的。” “你可真是闲的啊!”鹤唳简直惊了,“人家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吧!是真的像还是假的像啊?不会是你臆想吧!” “像,还有,黑胶姓柳。” 这下鹤唳都哑口无言了,她经历了那么多朝代,可能有点相信因果轮回了,却绝对没想过真的会出现这种事情。连当初凡凡小宝贝当秦始皇,到了现代也没有什么很巧很惊讶的感觉。可这个时候,看着惊蛰眼中认真的样子,她真的有点惊讶了。 “你,你确定?不是,不对,不该这么说……”她捂着脑袋琢磨了一下,“应该说,你认真的?所以你没开玩笑,你是真想开拓他家家业,然后把家业又还给他?” “我不相信转世。”惊蛰缓缓道,“但一模一样的人,他们的父亲,都是我杀的。” “……” “而且,都是我主动动手,没怨没仇。” “……” “我想不出为什么命运安排我这样对待这样一个人。我只能努力想我有什么能做的,否则我会很害怕……没错。就是害怕……刺客最忌讳相信因果报应,但我到了这都看到他,除了疼爱他我真不敢做什么了。” “……你有没有想过在这干掉他?”鹤唳手刀一切,“斩草除根!” “何必呢,因为一个猜测?”惊蛰失笑,“你想出这个主意,就说明你信了,而且害怕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和我一样。” 鹤唳难得沉默,她不停的想着自己经历的那些朝代,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到后来亲眼见证“因”的改变导致“果”的惊人的变化,不得不认真正视起这个任务和“自我”的关系。可是却没想过有惊蛰这样的,被“果”改变了“因”。 真是一个让人束手无策唯有积德的局面。 “但他知道汤里有毒,最终他还是选择帮他姐干掉你。”鹤唳冷声道,“我不介意你被谁干掉,但我不希望我要干掉的人是这么搞笑的死法。老头子说,我们是他带过的最差的一届。你可别成为我杀过的最丢人的一个。” 惊蛰笑而不语。 鹤唳起身,掳袖子:“所以惊蛰,要么你干掉我,要么你现在被我干掉。如果你真的想上船,你说,我会不择手段给你保驾护航。我管他是黑胶儿子转世还是黑胶祖先,没人能把我们墨门的人当傻子玩弄,没有。” ☆、第156章 第150节 鹤唳强行加入惊蛰的阵营这一点直接扭转了局势, 不管惊蛰表不表态,她简直以一种不要脸的姿态像老母鸡一样护着自家大师兄。 而自从柳平澜送去一碗成分不明的鸡汤后, 惊蛰自己也有些心灰意冷,本来这就是一种感情转移, 结果人家连“大佬的天降疼爱”都毫不珍惜, 那他自然不会继续痴汉一样过下去。 正主不发声, 甚至不用青山出手, 鹤唳一个人就能把整府的保卫工作全部包干,毕竟她不是真正的杀手, 平时也能兼职干些保护人的事,总有些主顾特别喜欢手段凶残性价比又高的保镖, 有些刚看到鹤唳倒是还产生过一些类似于霸道雇主和美艳女保镖之类的不可描述的想法, 但是相处差不多一天后基本都会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毕竟情况危急到需要雇佣鹤唳这一类人了,一来肯定怕死,二来仇家肯定很迫不及待, 基本不用一天就能够把自家保镖的真面目看个彻底,晚上门外站着这么一个人都心惊胆战,更别提躺一张枕头了。 然而严锦春对于跟船的执念却强的吓人,这两日甚至有派几波宵小前来刺探,说是宵小,不过是些化了妆的番子,不要命的东厂太监。至于锦衣卫却没人过来,显然这些人都知道惊蛰不好惹,轻易不敢来捋虎须。 连郑和有一日都上门来问, 东厂这阵子活动频繁,可是锦衣卫要和东厂打起来了? “怎么可能?”惊蛰笑着给他倒酒,“都是为皇上在民间行走的人,天下之大,走都走不完,怎么会有打起来的需要?” “那为何……”郑和欲言又止,“谢老弟,若有所求,但说无妨,老哥虽常年不在天子脚下,但是有些小事,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既是小事,又何必劳动天听。”惊蛰打着哈哈,“怎么能劳烦到大哥,况且,我有几分能耐,你也是知道的吧。“ “既如此,那老哥就不多管了。今天过来,也是和你商定一下最后的安排。 ”郑和拿出一叠纸,“你提上来的货单,有些还得斟酌一下,若是这些都要,我还得给你换条船。况且,你真要带那么多吗?我虽然不了解你们柳家近年的产出,但也知道这个带货量,若是出什么意外,于柳家也是不小的损失啊。“ “嗯。”惊蛰点头,“劳烦大哥安排一下,这些货,必须得带。“ 郑和恩了一声,喝了口酒,沉吟半晌,忽然挑眉:“你……” “什么,大哥?” “哎,也罢……这柳家如今这个样子,也并不值得你再掏心掏肺了。” “……”惊蛰愣了一下,“倒是让大哥你看透了。” “听老哥一句,虽说海外广阔,仿佛无止无尽,但以我多年所见所闻,普天之下,再无比大宋更文明守礼的国度,这实在是大宋子民之福。相比前几次下洋,现在老哥我每次,都是刚离岸就开始思乡了,哎……“郑和叹息着,”你若真下此决心,一旦事已成定局,就是后悔,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等到有能力接你归乡的船队,也不知那时候能做主的,是不是你老哥我了。“ 他果然看出来了。 惊蛰心里叹息,他看了看旁边连接湖心亭的小桥,有些无奈。就算猜出来了,也别说出来啊,郑和就是太相信他了,真以为他在场没人敢偷听吗。 郑和犹不知道他已经出卖了自己的队友,还在说:“况且你所运多为易碎品,途中颠簸,等到了远方国度,说不定已经所剩无几,到时候你私自留在异国他乡已属重罪,再无产业傍身,岂不是等于老哥害了你。” 你已经害了我了……惊蛰低头喝茶,死鱼眼。 他翻看了一下那叠纸,觉得没什么问题,怕郑和说得太多,便开始琢磨着送客,却听郑和又道:“说来,若是换船,潜蛟号如何?” 你别说了!惊蛰就差怒吼了,但还是镇定的点点头:“恩,这个大哥定夺就好。” “那好,你没意见便好。”郑和很是宽慰,“既如此,三天后,便随队启程吧,只是老弟,大部分时候都是水路,纵使有删减,恐怕也无暇添减,你千万准备好。” “那是自然。” 郑和走后,惊蛰坐在原地连喝三杯闷酒,才沉声道:“你还没游完?” 许久,旁边的小池子里才传来噗噜噜噜的吐泡泡声,鹤唳很是开心的从水里出来,半长的头发服帖的挂在背后,□□的缓缓走出来,身体在月光下发着惨白的光,仿佛一只水鬼。 “哟,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池子里没养鳄鱼?” “……何止。”惊蛰极为无奈,“怎么样,你打算抓紧时间跟我来一发?这次我会认真了,你放心。” “嗯……”她居然思考起来,“算了,我问问李狂去。” “这要问李狂?” “不问也要先穿好衣服啊。”鹤唳从假山后拿出衣服,也不顾全身还湿着就这么穿上,乐呵呵的往外走,走着走着还不忘回头对着他biu的举枪假射一下,随后吹吹枪口。 相比自身那么多烦心事,鹤唳的威胁对惊蛰来说竟然算是件小事了。他看鹤唳离开,很是烦躁的又倒了杯酒,挠挠头。 一会儿后,李狂那儿。 “潜蛟号?”李狂直起身,“你确定是潜蛟号?” “嗯,至于哪个蛟我就不知道了。”鹤唳抬了抬自己的脚。 “我想想。”看李狂表情,竟然真的是有点想法的,他走到一边思索起来。 鹤唳看看桌上的棋盘,嘿了一声:“狂儿,你要输了诶!” “别吵别吵!”李狂扭过身。 “哼。”鹤唳趴在桌子上,挨在青山身边,“好气哦,我现在对惊蛰一点兴趣都没了,一个一心想跑的对手,切……穿越到古代已经够了!他还要到那些比明朝还脏乱差的地方去发展!他是不是有病?!” “你怎么打算?”青山用手顺着她的头发,看还湿着,便取了块毛巾,缓缓吸着水。 “如果潜蛟号是那艘沉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如果不是……海外还算不算任务范围啊?海外的事情让海外的人去操心嘛!不是说郑和最远到过非洲和红海吗?花擦,真追到那,我们还回得来吗?” “若是在去港口的路上解决呢?” “不行,他知道我听到了,肯定会防着我对他动手……或者说他一直就防着,他是大师兄诶!给教官代过课的那种!如果以前还能说我和其他几个学的是一本教材,那这个就是拿着教材教过我的人啊,哪那么好杀?!他们直接通过运河走水路入海,我们要混到船上是容易,但要混到他船上却不容易啊,艾玛!好难!这任务真难!我……我好喜欢!” “……” “不杀了!”李狂忽然转头,“我知道了,那艘船就是潜蛟号!” “诶?你之前不知道啊?” “时间不够,有时间划范围,但没时间考证。郑和的宝船太多了,但是船名载入史册的并没多少,最能确认的反而是那些沉船,可是因为年代久远,标记船名的地方很模糊……相当模糊……可以说是没有,要确认,不仅需要想象,还需要拍板的胆子,因为很可能最终定下来的就是错的。那艘沉船的名字我们通过电脑技术拟了好几个,一边专家讨论,一边则在数据库里寻找资料考证。而拟定的几个中……”李狂过来蘸了茶水直接在桌上写起来,“就有赞文和远交两个猜测。” “嗯……”鹤唳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象征性的应了一声。 “类比字形的话,蛟字基本可以确认了,而前面那个字,因为是繁体,很难判断。可如果是潜的繁体潛,完全模糊水字旁,那很有可能会像赞的繁体贊,所以专家的猜测不是无的放矢,这样归拢一下,失事船只叫潜蛟号的可能,超过百分之九十!” 他一脸激动的抬起头:“时间,名字都对得上!只要确保他上船,那就没有问题了!” “好!”鹤唳啪的一拍桌子,“直接给结论不就行了嘛!”她伸了个懒腰,拉拉青山,“亲爱的来我们一起去保护大师兄!护送他上船呀上船!” “好。”青山把湿了的毛巾放在一边,“不用盯着柳氏姐弟了吗?” “哦对哦,他们一直没动静……不会是在憋大招吧?” “不是,他们害怕。”青山道,“柳平澜极为后悔,埋怨了柳氏。柳氏没成事,被言四埋怨。两人皆心情低落,还担心惊蛰的报复。不料他们害怕惊蛰不够,现在还要害怕你,怎么敢再有动作?” “这……倒也是。”鹤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嘎嘎嘎窃笑起来,“哎呀如果他们真的还敢再有动作,我说不定真的能爽一爽哦,虐他们不需要理由呀……啊前几次来的人我都不敢杀,又没什么契机抓起来虐,好心塞啊捉了老鼠不让吃也不让玩猫会炸毛的呀!” “他们也不傻,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的。”李狂反而很开心,“对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准备准备,也出发去太仓了?总要亲眼看着惊蛰上船的好啊!” “你那么高兴干嘛?”鹤唳斜睨他。 “北京到太仓啊!艾玛,可以走半个大明了!” “对不住,要追上他们的脚步,咱得走水路!”鹤唳冷着脸,“嗯你可以一直痴痴的望着岸上,哦,如果偶尔靠岸补给,准你下船撒欢一会儿。” “……”李狂整个人瘫倒在凳子上。 “啊哈~给我找身干的衣服。”鹤唳原地转了个圈,“我要干活了!” 李狂认命的回身打开衣柜,取了一身衣服扔给她。 鹤唳和青山并没有在这个府里过明路,两个人的主要驻扎点还是李狂的小院子,这对于习惯餐风露宿的人已经是个不错的环境了。是以鹤唳有时候偷摸来的一些旧衣服也藏在他这作换洗用,俨然是把他当存档点。 鹤唳换完衣服,湿衣服直接扔了,一边砸吧着嘴琢磨:“如果要找船跟着他们,咱们可不能寒酸,一会儿有空我直接去撸一套谢夫人的衣服吧,你们觉得我适合什么颜色?” 李狂有气无力的看了她一眼,偷衣服还带挑的也就她一个了,他可不能助纣为虐。、 青山倒是饶有兴致:“我觉得正红极好。” “你是要我偷人家嫁衣啊!”鹤唳大笑,“好我知道了,你们等着!” 看她一蹦一跳的离开,李狂心惊胆战:“她不会真偷一套嫁衣回来吧!那真是见鬼了!” 青山优哉游哉起身。 “喂你不会是要去偷惊蛰的喜服吧!” “怎么会。”青山一脸正经,“但她说得对,总要弄身合适的行装才行。” “……那如果看到合适的,麻烦帮我也准备一套多谢。” 青山有些疑惑:“你是门客,可以直接向主人家要。” “别提了,我才给那小子上几堂课啊,他就一碗汤把自己作死了。连累的他百年难得一遇的穿越者老师现在还是跟隐形人一样活着,宛如智障。” 青山无话可说,只能拍拍他的肩膀略表安慰,背着手走了出去。 鹤唳是真的打算直接去占柳氏的便宜,可是走之前又想看看惊蛰那什么情况,还没摸到那,就看到有个人正鬼鬼祟祟的躲在墙后,窥视着里面。 她一眼就看出这人正是言四的得力干将,一狼。 一狼还是高大健壮的样子,但奇怪的是他虽然巴着墙张望着里面,可一手却抚着腹部,身形有些伛偻,气息粗重。 比之前那几波辣鸡的表现还要差。 鹤唳在后面摸着下巴观察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虐他了,悄无声息的上前,凑近他的耳朵,张嘴: “喵!” 一狼全身一震,转身的同时一刀挥过来,鹤唳向后一跳利落躲过,双手虚挡一脸惊吓:“喂喂喂这可是危险动作啊少年!” 一狼果然受伤了,他一刀划过后就不再继续,咬着牙原地喘气,冷冷的瞪着他。 “你在看什么好看的呢?带我也看看呗。”鹤唳看也不看他,探头往里望,里面一应果盘酒水早就收走,惊蛰不管在干嘛,反正是一眼瞅不到了。 “走开!” “你来做什么呀?”鹤唳回头,笑眯眯的,“如果是些比较危险的事情的话,得先过我这关哦,这点你很清楚吧,你属下肯定跟你汇报过了。” “我知道。” “那你这是要……”鹤唳眼神往下,看着他潺潺流血的腹部,吃吃发笑,“噗,如果是苦肉计的话,那个哈哈,你来恐怕没用。” “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我心里清楚。” “那你来干嘛……” “我来找死。”一狼啐了一口血,“我要做的事,主子永远不会做,所以,我来找死。”他顿了顿,咽了口血,“不成,被你杀死。成,被主子处死。没差儿了,值!” “不成还值啊?” “若你让我死在这,我就真的死不瞑目……”他咬咬牙,强行低声下气,“可否,让我,见一下,谢大人。” “当然不行啦……如果你有什么话要说,我可以给你转达。”鹤唳仰起头,“我绝对不会让你这种危险人物靠近我师兄的,绝对不,现在死或者说完死,就在你了。” 一狼眼神一狠,可对上鹤唳从容的样子,还是无奈的气弱了下去,他想了想,还是发狠道:“好,我告诉你,但若你没转达到,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这……恐怕你得排队。“鹤唳说着,右手抬起对着空气撩了一下,又左手往旁边作揉头发的样子,还回头对着空气笑了一笑,回眸一笑道,”我身边鬼太多了,你见谅哈。“ 一狼毫无办法,气得又吐了口血,嘶哑道:“主子他,想跟船,确实是他一直以来的念想。” “说点我不知道的。” 第151节 “但是,这几个月来,上头,有,惹不起的人,对主子,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咳咳!”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这话说出来真是相当不容易。 鹤唳目瞪口呆:“哟!有人看上言四了。”她顿了顿,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男的女的?” 一狼眼神更狠:“与你无关!” “哦,男的。”鹤唳秒确定,“怎么啦,不想被爆菊就想逃到海外?哪有那么好的事,他不回来啦?” “与你无关!” “海外的人可比咱大明的人不讲究多了。你家主子是把外头当啥?蓬莱仙境吗还是无人区?再说了,他有勇气放弃前头,怎么突然就没勇气放弃后头了?“ “与你……”一狼突然顿住了,冷静道,“我不能被你气死。” “……哈哈哈哈被你发现了哈哈哈哈!”鹤唳嚣张大笑,“我说他那么厉害怎么会招惹上这事儿的?他那么任性我还以为东厂是他的呢。” “这就是个圈套。“一狼语气恶狠狠的,”他把他放任至今,以至于他除了被他庇护,无处可去。“ “哦哟,养成!捧杀!棒!我突然对那位大佬很感兴趣了。”鹤唳星星眼,“他是谁啊?” 一狼张了张嘴,不作声。 鹤唳了然,点头:“与我无关,我懂。” 她撩了下头发:“好吧,你就想说,言四那么想出去,是想完成理想的同时逃避成为禁脔的命运对吗?” “……” “成,我会给你转达的,你瞑目吧。”鹤唳摆摆手,“不过效果我可不保证啊。毕竟还剩两天了。”她举起两根手指,“两天,你们主子绝对没准备好,毕竟他还有时间揍你。” 这次一狼真的惊讶了,他捂紧了肚子,还企图狡辩一下:“不,不是……” “得了吧,他那种狂躁型,发起疯来六亲不认,打死你还能让你感恩戴德的人种,我见多了……你怎么不劝劝你主子,直接来找惊蛰说清楚,求个情或者下个跪,说不定惊蛰心一软就带上他了呢?” 一狼又捂紧了肚子,眼神显示他大概就是因为这么做才挨打的。 “恩,好吧,你走吧。”鹤唳甩甩手,“我去找他说说。” 一狼咳了一嘴血沫,他随手一擦,这次真的低声下气了:“鹤唳小姐,请你,千万要,告诉谢大人。” “嗯哼。”鹤唳给了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等确认一狼真的已经离开了,她继续马不停蹄的,往柳氏房间走。 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箭在弦上了还出这幺蛾子,傻子才帮你传话,切!惊蛰一心软让位了怎么办,那就轮到我死不瞑目了!” ☆、第157章 大明的风貌, 和过去的那么多个朝代,是不一样的。 至少鹤唳对此很有发言权, 战国、汉、唐、宋,她随着每一个历史的顶点过来, 每一步踏过来都俯视众生, 喜怒哀乐民生安乱, 她看得清楚。 郑和启程的时候, 并不是上来就是万吨宝船,京杭大运河再牛掰, 一气儿也吃不下这个吨位,沿途的拱桥也不答应。各色货船绵延十里, 装得全是永乐大帝对onepiece的拳拳之爱, 还有的就是像惊蛰这种带点投机取巧的皇商之流。他们“自愿”将大量的货物“布施”到海外,宣扬大明国威,相对的也能加强他们所代表的家族在国内的特权。 当然次数多了, 也有人从中偷偷掺私货,在规定的量外多携带一些商品,以国内人想都不敢想的价格出售给海外那群“蛮夷”,只要有命拿回来花,那就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航海富三代,翻船毁一生。这话到哪都不假。 水路从北京到江苏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中途还需要大量补给,因为各处都有订下了还需要上供的物品,北方皇家工匠的瓷器琉璃, 南方皇室特供的绸缎折扇,那都是必须拿出去秀一秀的东西。 绵延十里的货船首尾相接缓缓启动的时候,运河今日今时的整个河段都是完全封闭的,两岸的人或羡慕或兴奋或愤恨的看着那支皇家船队嚣张开拔,可再怎么也遮掩不住因为心潮澎湃而露出的笑容和欢呼。古来这样大规模运出去的贡品大多都用以敬献番邦得获短暂和平,却没想到今时今日能看到国家国力富裕到三番五次去扬国威。 明朝百姓的自豪感大概在崇祯以前都是处于古人水平线上的,连散财童子都当得喜笑颜开。 鹤唳站在岸边,双手轻握,昂首挺胸,冷眼看着。 惊蛰所在的船就在眼前过去,船上除了来来去去还在码货的船工,并不见东家惊蛰,反而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在上面。 李狂和柳平澜。 两人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的站在船边,一起巴着船沿,用差不多绿的脸阴沉沉的望着岸边的人群。 惊蛰要带走李狂是很科学的决定,他很有用,是钳制鹤唳的好道具。大家一个师门出来的,雇主代表一切,雇主的代表当然不言而喻。李狂在手,鹤唳绝对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轻举妄动。 可是柳平澜也被带就有点玄学了,考虑言四的处境,难道惊蛰临走觉得不爽,想把柳平澜整成男宠爽一爽? 嚯!已经说不上是不是惊蛰的风格了,她已经快被大明王朝的开放惊习惯了。惊蛰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撑死算个入乡随俗罢了。 “都怪你!挑什么衣服嘛!一个大活人都看不好!”鹤唳抱怨道,“挑就算了,还挑一身原谅色,什么鬼嘛!这下好了,红配绿,唱二人转吗?” 她穿了一身白底红衫的中性装,似乎是柳氏年轻时用来玩耍骑马的衣服,明显穿的次数不多,还半新着,青山同样白底,却是正儿八经的墨绿外袍…… 鹤唳挪远了一点,撇撇嘴。 青山表情很僵硬,他哪知道什么原谅色,只是觉得这一套比较过得去,谁料到会遭到这样的嫌弃,心里很苦,但又不想说,只是冷冷的看着惊蛰的货船过去。 “这不是鹤英雄吗?你巴巴的为他谢惊蛰看家护院那么久,怎的,他出去潇洒了,不带着你?” 言四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后面,他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剪刀一般的玩意,笑如春风,面若桃花:“我也不说什么如果了,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如何,我言四爷做东,带你们下馆子,走么?” 鹤唳回头看了他一眼,兀自走开,不仅走开,还唱起了歌:“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 “鹤唳!”言四突然提高声音,“我就那么讨你厌吗?” “阵营不同怎么谈恋爱。”鹤唳背着身往后摆摆手,转而还是抱住某原谅色的胳膊,“再见我心灵受伤了决定浪迹天涯少年你给我当坐骑不?” 言四在后面沉默了一会儿,竟然跟了上来,在后面晃啊晃:“恩,相比之下,给你骑也不错呀,来吗,骑不骑?当你的狗也行呀,给你看家护院…嗯…前头西面的怜芳小筑的雅间很不错哦,主人家调香是一绝呢,安神香不错,催~情~香更是……恩~” “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鹤唳接下了刚才唱的曲儿,兀自嘎嘎嘎笑得很是开心,完全不理会后面言四越来越轻的声音。 逐渐的,声音消失了,鹤唳便也不再唱歌,两人往京城东郊沿河的小船坞走去。 “怎么样?”鹤唳小声问。 青山往后看了一眼,有丝叹息:“他不跟了,但还看着我们。” 鹤唳便放心的回头也看了一眼,只见言四一个人站在后面,纤瘦的身影没了高壮的一狼衬托,几乎要融化在空气中。 “矮油,好可怜哟~”鹤唳打了个寒颤,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很夸张。 “那就别管了。” 他们已经约好了一艘商船,那个商家运输的是北边特种的木料龙爪槐,南方的富商总喜欢些带有特别寓意的木料来装点自家。 此次他们过去是为了商定出发的时间,因为不知道运河段什么时候才解禁,商家无奈之下只能约定明早出发,这也是预估最早也最合适的时间了。鹤唳和青山本来就有事需要留出时间,这么确定以后自然皆大欢喜,两人手拉着手,又回到了柳府。 他们有正经事。 趁着惊蛰不在,柳氏也彻底失去了言四的保护,那么偷她的项上……坠子,自然是最佳时机了。 无论如何,戏总得做足,惊蛰上船之前与柳氏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根本没有再去把坠子要回来的心情。这可急坏了一票“导演”和“编剧”,此时只能想办法把坠子偷到手,送到惊蛰身上去。 深夜,鹤唳蹲在阴影处,碎碎念。 “就算一个空投扔到船上一个角落也好啊!考证记录也没说是在哪个尸骨身上发现的,我觉得妥,把人送上船,把坠子扔上去,完美!” “恩。” “但是卧槽啊,都特么几点了!不会是死在外面了吧?日啊!好多蚊子,嗯啊痒!” “她可能宿在冯家。” “不可能!言四这时候了不可能还有心情跟她偷情,他浪费这时间那绝壁是真爱了!你相信他真心爱那个傻【哔……】吗!” 青山叹口气,摇摇头:“再不回来,只能去冯……来了。” 不远处,只见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冲过来,哭哭啼啼,后面的丫鬟又要举灯笼又要跟着跑,很是吃力,还没到院子,就被柳氏喝退:“还跟着做什么?!瞧我的笑话吗?” 丫鬟很是惶恐,连连告罪跑了。 棒啊柳氏!鹤唳心中为她那么懂事的行为点赞,连忙探身要出去打劫项链,忽然被青山拉回去,她一跟头栽进他怀中,正发愣。就见柳氏迎面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和青山前面的树,打了几下,泣不成声。 “言锦春!我恨你!” 鹤唳抱着头默默缩进青山怀里。 “我要是真傻!你以为我们能活到现在吗?!”她涕泗横流,“我好恨啊!嫁了杀父仇人,你还来骗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要一个图我家财的依靠!我一腔真心,就差剖给你看了!我柳家大小姐,要什么没有!凭什么让你们这群臭男人这么糟践?!凭什么?!” “她好像没发现自己弟弟被拐了。”鹤唳和青山咬耳朵。 这么近的距离,没察觉那就是聋子,柳氏当即吓呆了,尖叫都变调了:“谁?!出来!” 鹤唳本就不在乎被不被发现,走了出去,客气的摆摆手,刚想打招呼,忽然想起什么,羞涩的笑了笑:“你好,对不起啊,拿了你的衣服穿,为什么不说是偷呐?因为我不会还哒。” “……是你?你们!”柳氏后退两步,“你们来做什么?!”她勉强挺起胸膛,再次端起那无懈可击范儿,“要钱,自己拿。要命…哼,请随意…我没什么能失去的了。” “别这么说呀我们只是想要回…卧槽坠子呢?!卧槽!坠子呢大婶!坠子!”鹤唳指着柳氏的脖子大叫,“昨儿还看到的!你弄哪去了?” “那个啊…”柳氏笑容有些惨淡,“你们既然听见了,我还有什么可以遮掩,从来我都会把最好的东西给那个人,如今自然也不例外。” “给言四了?他在哪?!” “不知。”柳氏眼泪又掉了下来,“我与他,已经一刀两断了啊啊啊啊啊!” 一阵天旋地转,她话还没说完,鹤唳已经上来一个过肩摔,随后骑上去到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阴森道:“老板很喜欢我们女雇员,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狠,对女人,更狠…你说你下巴要是碎了该怎么办呢?你大概不知道吧,差不多就是口水哗啦啦的流…” “他救过我的命。”柳氏突兀道,竟然追忆似的暖笑起来,“他以为我嫁给惊蛰才是最好的…宁愿放弃荣华富贵也要让我有个健全的未来…纵使现在他说他从来不爱我,也是因为他不希望我背负不忠的名声…他那么痛苦了,我虽然恨他绝情,但我不会出卖他…” “wtf!在说什么哟!你病比我还重!”鹤唳二话不说,一拳打了下去,噗一声很是吓人,拳头离开时,柳氏的半边脸直接肿了起来,但那也没她惊讶的眼神来得有质感。 “你真以为我不会动手啊?”鹤唳比她还惊讶,“我这么坐着端着也是消耗动能势能的,能浪费吗?第一拳是给你那些加料的汤水的,没错我知道你和惊蛰杀父之仇,但那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你杀父仇人那一边的打你没毛病!你自己傻嫁错人能怪谁?第二拳你让我想想…” “恋芳小筑!”柳氏几乎是喊出来,终于惊恐了,“我从那回来但现下他在何处我就不知了!” 接着眼中虽然满是哀求和羞惭,到底没哀求出声。 虽然绕了圈子,但鹤唳也没办法,她青山用眼神达成了共识,便站了起来,想了想,还是没剧透言四才是她柳氏杀父之仇的主使。人家凭实力演得□□无缝,她何必去做那个剧透狗,爱咋咋地吧。 两人马不停蹄出了柳府,直奔恋芳小筑。幸好白天言四提到过,他们直接冲过去,得知言四早就走了。 接着就是言四的宅子和常去的娱乐区… 毫无线索,仿佛他也跟着惊蛰上船了一样。 眼看着天快亮了,鹤唳终于着急了:“完啦完啦!这下翻船了!怎么办!” “无妨,若是没有坠子,很有可能不是这次,”青山安慰道,“若实在不行,便把你的扔进去。” 鹤唳很想说是不是自己的坠子别说泡几百年水了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但折腾了一夜一无所获,她实在没心情说什么,眼见着时间快到了,两人顶着低压往船坞赶。 临上船有东厂番子嚣张的询问着船家什么,见他两人上船,瞥了一眼就放行了。两人一路走过货仓往客舱走去,刚路过一个半空的货仓,鹤唳突然耸了耸鼻子,眼神诡异的看向青山。 青山点点头,于是鹤唳打头摸进去,里面储藏的事用来防震的大堆稻草,藏人相当合适。 第152节 鹤唳上前,弯着腰一路嗅嗅嗅过去,锁定了一块区域后,手里捏着薄刃,猛地掀开,在看到一道银光后又猛地盖回去! 这一掀一盖间几乎无缝衔接,快到一般人根本看不清对面,但对鹤唳来说自然没有问题。 “(⊙o⊙)哇。”鹤唳不知道说什么了,“(⊙o⊙)哇!你是来找我们的么?” 里面的呼吸气若游丝:“说了要当你的狗,怎能食言呢,咳咳咳!” “听声音是条老狗。”鹤唳轻笑,“我掀开啦,再乱甩飞刀我喊人啦,外头你同僚找的就是你吧。” “嗯…” 鹤唳掀开了稻草,看清里面的情景,叹了口气。 言四已经与昨天白天判若两人。 他的衣衫凌乱,几乎衣不蔽体,青丝散乱的铺在稻草堆上,露出的肩胛,后背,还有两条大光腿上满是青紫的印记,有些已经肿胀渗血,分明是凌虐和抽打所致。 他的脸还好好的,只是面色潮红憔悴,嘴唇发紫。这么一个大美人这样缩在稻草堆上,很是有股引人施虐的破碎美。特别是当他泛着水光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她都想一巴掌抽昏他先。 “看着好气啊!”鹤唳叉腰,言四眼神一动,正怔愣间,就听她接着道,“怎么没干脆把你打死啊,留着祸害人间!” “……” 她扯了扯青山:“你不是还偷了身红的吗,给他穿上呗!” 青山难得的为难了:“那个,是喜服。”他还真偷了! 鹤唳报以小拳拳:“难道你喜欢看他不穿衣服的样子吗吗你这个老流氓分手分手分手!” 青山:“……”转身走了出去,他们的行李昨天一并寄存给船家了。 鹤唳嘿一下坐到稻草堆上,歪头观察了一会儿,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挠挠言四的脸。 言四脸滚烫,红里泛青,似乎是松懈下去了,强打得精神也放下来,整个人顿时就软烂成一坨,连看她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原来你也能这么惨,好开心。”鹤唳摇晃着双腿拍手,“话说你平时也被这样吗?这不是你的性格啊,有人这样欺负你,你不早就吐着信子冲上去咬死丫了。” “总有人,站在顶头……不死,就能压你一辈子……”言四轻笑,“同是宦官,却只有马三宝能与他分庭抗礼,也唯有马三宝能让他忌惮消停……而更有意思的是,马三宝根本不把他当回事……船队回来后的每一次停驻,都能让他憋屈,你说这股气……怎么能不往外撒?而我……怎么可能不想跑?只要跟了马三宝,只要跟了马三宝……“ “马三宝不要你。”鹤唳义正言辞。 “马三宝不要我。”他扭头,脸贴着稻草,“我们这种人,一辈子最容易错却又必须最慎重的选择,就是认干爹,一不小心……哈哈哈哈……”他对着稻草堆闷笑,笑得抖动起来。 “我把你当爹,你却想上我!”鹤唳唱作俱佳,先一脸不相信人性的痛心疾首,接着又是转成假惺惺的伤心失意,“哎呀,我把你当童养媳,你却当自己亲生的!” “……” “怪认错爹和怪投胎有什么差别,你自己没有自知之明以为找了个大靠山为所欲为,人见人恨,怪谁咯,可怜虫啊,居然到了要投靠我的地步,你家一狼呢,连他都不信了?” “他?呵呵,太蠢了。” “啧啧啧。”鹤唳见青山拿了衣服回来,接过往他身上一盖,“好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你当真不管我了?” “你被人强抱一晚上都能爬那么远活下来,谁能管得着?” “呵呵呵呵呵!”言四大笑,“就当送我最后一程,这一次走,我不会回来了,死也不会。” “那可不关我的事。” “我拿宝贝与你换如何?” 鹤唳挑挑眉:“什么?” 言四抬了抬胸前的坠子,水晶坠即使在昏暗的房中也闪烁着光芒:“方才若不是它,你恐怕就动手了吧。虽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可既然挺重要的,那便给你吧,护我这一路,可好?” “傻么你,就你这样,死在路上东西不照样是我的。” “你不想好好玩一玩我再拿走吗?” 鹤唳抱胸:“你自个玩吧,一会儿等船开了,再把你搬我房间去。” “这算是说好了?” “护你一路就当顺手,坠子暂时不要了,这玩意儿我也有,要那么多干嘛。” 这倒是出乎言四,甚至青山的预料,两人都惊讶了一下,当场却不说什么。 出去的时候,青山还是问了:“为什么?” “我忽然想,命这东西,哦不,历史这玩意,真是坚持不懈忠贞不屈啊……”鹤唳舔舔嘴唇,“我都放弃了,它还没放弃,把被玩弄成这样的言四带着坠子送到船上。” 青山想了想,果然也明白了:“既然那坠子是考古而出,那便是古物,若是真能在言四手中不受我们影响的走到那进那场船难,想来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感觉,在岸边,又有一场大戏了。”鹤唳苦恼,“到时候会不会有我的戏份呢?哎呀,好害怕,果然跟同学玩和大师兄玩就是两种难度呀!” ☆、第158章 “所以是不是这么算就觉得简单多了?” “师父果然厉害!” “一般般啦。”李狂收起手中的演算稿, 顶着柳平澜濡慕的眼神, 笑容温和,“差不多开饭了,我不大想出去,能不能叫人把我的饭菜送进来?” “我去吩咐一下!”柳平澜收拾了小文具袋就跑出去了。 房中就剩下李狂一个人, 门并没有关,看着外面缓缓流过的青山和河水,面无表情。 惊蛰自从将他带上船后就再没什么特别的动作, 反而是不停的让柳平澜上课, 上午柳平澜都会去惊蛰那儿学打理柳家那些家业, 而下午就会赶他到自己这儿来学,说说是学什么都行,但李狂一直只教数学。 有两天晚上睡前惊蛰检查柳平澜一天所学的时候,也会派人加菜送酒聊表感谢。如果不是内里那层僵硬的关系在,他还真要觉得自己只是一个随船的教书先生,而惊蛰和柳平澜是一对真正的父子。即将出海的父亲是如此放不下独自留守家中的孩子, 以至于珍惜分秒的时间来教他如何保住自己和保住家业。 他觉得惊蛰可能恨不得自己把接下来明朝的所有大小事都告诉柳平澜,好让他趋利避害让柳家千秋万代, 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柳家留在历史长河中的一粟早就不知道漂往何方, 连鹤唳八卦的所谓转世相似论也只是个虚无缥缈的猜测。他也会为惊蛰所遇到的巧合而震惊,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为此认为惊蛰所做的就是对的。 且不说怎么想怎么自作多情吧,就算柳家的“六百年惊情”是真的,那他现在在人家祖宗身上这么尽心尽力做什么,是为了确保六百年后再杀人家一次?真这么想, 这到底多大仇?简直细思极恐。 柳平澜原本是很害怕的,想不通为什么自家姐夫行为那么诡异,但是在和谢惊蛰一次秉烛夜谈后却释然得比谁都快。据李狂试探,其实惊蛰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训了他一下,柳平澜属于老来子,一直以来就没有被严父管教过,如今遇到惊蛰这么个形象的,畏惧又向往,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招架,所以才不动脑子盲目听自家姐姐的,唯恐被“外人”诓了去。 现在惊蛰跟他摆事实讲道理,问他姐姐靠谱还是他靠谱,到底是想做妇人的傀儡还是一家之主,这个对柳平澜来说完全不需要选择,孰轻孰重他当然比谁都清楚。于是谢惊蛰顺便长叹一声,表示我不想霸占你们家业,可我也不想有一日无人可托付啊。 ……柳平澜就这么被点燃了,每天争分夺秒的学习,唯恐惊蛰不在自己守不住柳家。 很快,仆人进来给他摆好了饭,表情恭谨道:“李先生,东家说明早就要到太仓港了,请您今晚好好休息,顺便准备准备。” 李狂摊开手:“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好准备的,有劳你们东家惦记了。”他顿了顿,忍不住问,“这就到苏州了?是不是快了点?” “水路本就是很快的。”这个仆人肤粗色深、身强体壮,一看平时就是在海上漂泊的,他这么讲,李狂也只有相信:“好吧,多谢。” 仆人刚出去,柳平澜哭丧着脸走了进来:“师父,你也知道了,明日就到太仓了。” “是啊。” “我该怎么办?” “什么你该怎么办?你当然是准备回去了。” “可是!”柳平澜低下头,嗫嚅,“我知道出海危险,可我……就算姐夫这么教,我还是,还是云里雾里的,不知行商之所谓,还不如你的术数学得快,你说……你说我是不是太蠢了?” “从来有能文不能理的,少有能理不能文的,经商和学文一样,天赋也要,但更多的却需要历练。你于术数一道很有天赋,说明你的脑瓜比别人聪明得多,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以后处理不好这些,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 “什么?” “你,到底希不希望你姐夫回来?” “……”柳平澜连惊讶的情绪都省去了,直接陷入懵逼。 他双眼发直的望着他,微微张着嘴,许久以后,偏移开来。 “哎……”纵使没有鹤唳那种人工训练的察言观色的本事,可是近三十年的人情世故还是让李狂从他的表情上明白了一点,不禁有些叹息。 所以人,就是不能做亏心事。惊蛰隔了六百年得罪一个姓氏的两代人,大概从灵魂上已经和这个家族的人无法契合了。怎么讨好奉献都没用,讨厌就是讨厌,这还是柳平澜不知道惊蛰是他杀父仇人的情况下。 “我不希望姐夫死在外面。”柳平澜还是很坚定的表态,“我只是希望姐姐和他能夫妻和睦,姐姐总是觉得姐夫是来霸占家产的。我觉得,如果姐夫真的如他所说,那以后等我长大了,成了家主,姐姐自然不会说什么了……到时候,我还是会把主要的事务交给姐夫打理的。” 少年说得坚定又自然,一时之间倒让李狂分不清真假,可是他的许诺又太长远,从成年人的角度看,却又显得太天真美好了……让人不忍心破灭的那种。 “你能这样想就好,也……不枉你姐夫一片苦心了。”李狂也没做过什么心理辅导员,更不想给一个中二期少年做什么心理疏导,马上就要到太仓了,他心情很难以言喻,感觉如果不是跟着出海,他在大明的旅途也将就此走到终点。 一个现代人的旅途止于大海,而古代人的旅途却始于大海。 他开始考虑古代船只的安全性了,如果能够跟着出航一次,艾玛,这个死刑值不值呢? 当然是,算了。 他学历史与其说是喜欢那些故事,不如说享受于那些借助各种现代的科学技术和工具去挖掘历史真相的过程,而这,是穿越没法带给他的。 柳平澜显然是被他影响到了心情,苦闷的离开了。他吃了饭让仆人收走后,例行到甲板上去吹吹风。 太阳已经下山,两岸一片漆黑。 即使已经到了富饶的江南,可是路灯依然不是正经的公共设施,除了极个别小码头有点灯笼,还有一些渔船聚集的地方有暧昧的花船亮着红灯,其他地方基本没有一丝光亮,还不如反射了星星和月亮的河面强。 刚走到船尾,就看到惊蛰双臂一震,放飞了一只信鸽。 “哟!”他笑着,“笔友啊?” “恩,你认识的,言四。“ “……哦。”李狂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跟他还联络啊?” “他在前面等我们了,比我们还快。”惊蛰似乎一点不介意透露情报,“明日他给我践行,你去吗?” “……如果我没记错,前阵子他还在给你送加料的鸡汤。” “哦,那些啊。”惊蛰甚至用上了“些”,“不用在意啦,你看我做什么了没?” “如果鹤唳不在,谁知道你要做什么……”李狂嘟哝,“而且,谁说你什么都没做……鹤唳都没想过坑人家家产……你这一船,有柳家半年的高端奢侈品产出了吧。” 他用的词很现代,相对的表意也更清楚,惊蛰自然明白,他忍不住笑了:“你还真以为我圣父啊?我可没兴趣跟他们纠缠不清,你知道我穿越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啊?” “为什么我的业绩榜一直在世界前列?因为我很缺钱……为什么我缺钱?我用了六年的积蓄报名了登月旅行。” “啊!”李狂睁大眼,“牛逼,真会玩!那个票价上九位数吧!” 惊蛰笑而不语。 “然而,最牛逼的是,你还没来得及去?” 惊蛰耸耸肩:“所以我搭个船出个海没必要那么大惊小怪吧。” 第153节 李狂死人脸:“谢惊蛰同志,我的智商还是够水准的,你这种带歪话题的烂招别用在我身上好吗,我问的是,言锦春前阵子还百般想害你,你为什么还要去见他,就算不去,也没人说你怂的。” “李狂同志,看来你对我一直有误解,或者说鹤唳那么低端的杀手形象带歪了你对我们整个行业的印象。如果你一直认为我是受害者,那么恭喜我吧,我成功了。” “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言四很过分?甚至可恶。他罔顾伦常,为所欲为。和朋友的妻子偷情,热衷于杀人全家,对属下也毫不留情,偏偏还不担心受到惩罚,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派?” “所以?” “但是,没有一个反派,天生就是反派的。”惊蛰摇了摇食指,“我觉得有一点我和鹤唳可以产生共鸣,对言锦春那样的人,我们只会同情。必然有一个决定性的因素造就了他这样的为人,而那个因素必然会决定他的命运。现在他有多嚣张,未来他就会有多惨。很不幸,我帮他把这个未来,稍微提前了一点。”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小小的距离。 这一刻他和鹤唳很像,李狂有些毛骨悚然。 “你能想象一个属下接到某个重要的任务后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吗?而且这个下属草根出身,没有家世,没有权财,甚至他的一切都是自己给的……言锦春就是这样一个下属,而他被反复原谅了,却依旧没有受到惩罚,这是为什么?” “……亲生的?” “一群太监?” “……长得像梦中情人?”如果是言四的话……那长相还是很有可能的,直男李狂只能如此想了。 “哈,差不离。”惊蛰笑了一声,“其实早在接手柳家的任务时我有考虑把言四做掉,就不说他暴露我的可能性……随便一个正常男人都不会愿意戴绿帽子吧,而且给自己戴帽子的还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伪娘太监。” “……” “可是我被警告了,有个大佬婉转提醒我,出气可以,人留着。当时我就明白了,”惊蛰自己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如此……” “什么?”李狂还一头雾水。 “如果是鹤唳肯定马上懂了。”惊蛰意味深长,“如果你要我解释清楚,那我觉得你的智商其实并不配和我对话。” “……卧槽。”李狂失声,“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可爱的小野猫呢~”惊蛰捏着声音,“我猜那个大佬就是这么想的,嗯,这么想想还是很好理解的。” “完全不能!”李狂崩溃的抱头,“这个到底是不是明朝!?是模拟人生明朝dlc吧我去!” 他原地震惊了一会儿,猛地抬头:“那你说……的……提前……” “既然知道小野猫要跑,怎么也要知会一下主人吧。”惊蛰笑得很真诚,“放养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想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至少小小的惩戒,总是要的,对不?” “怎……什么……惩戒?” 惊蛰诡异的看着他:“如果你有过女朋友,至少会知道男的和男的是怎么回事吧?” “……哈?你这话是不是哪里不对!” “无可奉告。”惊蛰耸肩摇头,“不早了,睡吧,明天落地换船,在岸上就不一定睡得着了。” 说罢他晃悠着进屋了,留着李狂在原地疯狂找回三观。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总结出一个想法:“啊,还是走了好,还是走了好……我要回家……” ☆、第159章 民间的商船在配置上可能不如官船, 但是在效率上却绝对是高于官府的。 至少鹤唳有一天一觉醒来悲痛的得知他们已经暗中超过了官船, 并在接下来的一天甩下了官船一大截……郑和被扬州港的府尹硬请下船吃饭,又是多逗留了一天。 扬州港是大运河与长江的交汇处,也是入海前最大的一个港口。郑和在此处被留饭并不奇怪,鹤唳却觉得痛心疾首……她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看好戏的机会, 硬生生把舞台搬到了最后一站。至少下一次郑和再停,那就是到太仓港了。 不过也有一点奇怪的地方。 她去慰问言四,他自从上船后一直躲在船舱里养伤, 这一曲菊花残唱了一路, 可见受伤之重:“喂, 过扬州港了。” “嗯?” “你不知道吗?你这么想出海,会不知道他们的路线?”鹤唳手撑着下巴。 言四趴在床上,也手撑着下巴:“我为什么要知道呢?” “毕竟你那么想出海,怎么会一点了解都没有。” “所以?” “嗯……”鹤唳沉吟着,“虽然你不说有不说的道理,但我总觉得很奇怪, 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告诉我好不好?“ “没有呢。”言四笑眯眯的, 他脸色惨白, 但是嘴唇殷红, 像个吸血鬼。他哄孩子一般地说:“如果有,我第一个告诉你好不好?” “你快点想啊,迟点就来不及了。”鹤唳很是着急,“我等着看你怎么为了上船而奋斗呢!” “我这样子, 怎么上得了。”言四一脸苦笑,“纵使上了,也活不过一个浪头吧。” 鹤唳正点头,忽然觉得不对:“诶,你对大海好像有点了解啊。”毕竟古代人心里天大地大皇帝最大,被一个浪头打翻这种事情很少有人会相信……毕竟这样的浪只有深海里有。 言四笑了笑,低头轻咳了几声。他眼波流光,病中看起来比平时还要美艳,让鹤唳很是不爽:“你对着我发什么骚!朝船长发去!还能多免点钱!” “已经减免船票和吃食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呀?”言四很委屈,“再说了,如果还有什么想法,你不是比我更合适吗?” “呸!我可是有家室的人!”鹤唳大喊。 “哦?”言四懒洋洋的,“柳令如也有家室呢,她可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你如果真喜欢我,不如我俩乐呵一下,你男人在甲板练功,不会知道的。” “那请问是你上还是我上?”鹤唳冷冷的问。 言四挑挑眉,笑:“拼死劳动一下,还是能让贵人舒服欢畅的。” “我老公都不用拼死就能让人舒服欢畅了。” “哎呀呀,这倒是我的疏忽了,要不,你上?”言四佯装叹气,“为了争宠,我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鹤唳竟然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眼神忽然一亮:“哎要不这样我们现在速战速决?” “嗯?”言四语调平缓,眼神却真的一惊。 “哎不行可是我还是害怕,我打不过青山呀被他抓住了打屁股怎么办。”鹤唳自己却反悔了,怂兮兮的说。 “这……小的后头还有伤,就不逞强了。”言四强笑。 “哎,早知道不带他来了!”鹤唳真的懊恼,“好气!我走了!哼!看能不能把他推下海,女干夫你等着啊!” “好的好的。”言四笑着送客。 鹤唳刚转出船舱,表情就散漫而冷漠了,迎面撞上一个乐颠颠跑过来的船夫,手里抱着个布包,黝黑的脸上满是要献宝的表情,一抬头撞见是她,愣了一下,点头哈腰:“姑娘这船颠簸,您小心呀!姑娘这边请!”说着让出过道。 鹤唳却挡在那,背着手,眼睛盯着那布包:“你这是……给他开小灶啊?”言四住船尾,这船夫只有可能把东西送他,“我们可是付船费的,怎么我没见你那么巴巴的送东西呢,是什么,我瞅瞅?” “没啥没啥,就一些衣料和……药物……”船夫红着脸,“您知道的,言公子他有伤,托小的有机会上岸带点儿药。” “你们什么时候上岸过了?”鹤唳问,“我怎么没见船停?” “就昨晚,扬州港,停了一夜,一早就开了 ,那时候您不是刚醒来,还在问我们东家……为何,为何不通知你们呢。” “……好吧……”鹤唳理亏,船上摇晃着睡觉特别舒服,又有青山护驾,她睡得死也正常,只能让开身,“你先过去吧,我还要晃会儿。” “诶!好!”船夫乐颠颠的进了门,里面传来言四隐隐的咳嗽声。 鹤唳倒是很想偷听一下言四是怎么拖着病体“勾人”的,但是想想又觉得老大没意思,干脆走开,跑到甲板上,就看青山站在前头,和铁达尼克上的杰克似的负手看着前面。 她上前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嘟嘴抱怨:“好气,言四有猫腻!” “恩。”青山把她揽到前面,“方才没套出什么来?” “你知道我在套话啊?那早知道我就再深入点了……”鹤唳很难过,“诶原本想诳他脱光了好看看他身上藏没藏东西的,但我觉得以他的本事还是能拒绝我,想挑战一下吧,又没什么兴趣……哎万一他身上藏包毒粉,想豁出去和我拼命怎么办,好害怕哟!” “他的伤应该是好了。” “咦,我也这么觉得的,但他装得好像,就有点不确定。” “是好了,”青山笃定,“看是看不出的,但是他还在用药,这就不对了。” “啊?” “他的伤并非内伤,外伤是会逐日愈合的,可他每日还定时定量的用药,你觉得这可能吗?他本就是练武之人,体质远好过其他,以他之前的那些伤,就是一般人,也该好得七七八八了。” “喂!我居然没想到这点!”鹤唳拍脑袋,“哎我还想扒他衣服顺便看看伤势呢!机智!那怎么办,他现在装病干嘛,就算他示弱,我也不会放松警惕呀?” “他不是在向你示弱。” “……”鹤唳疑惑了一下,坚决不再像傻瓜一样的问,自己努力思考起来,“你是说……药?” “不知道。”青山摇头,“一百种人一百个想法,此事很难说,再看看……至少在船上,他是不会做什么的。” “啊,那多没意思啊!很无聊诶!” “那不如做你和他没做的事?”青山微笑。 鹤唳眨眨眼,嘿嘿嘿笑了,小拳拳锤他胸口:“讨厌啦!居然偷听人家!你混蛋!哼!一天都不理你!” 青山点点头:“那明天再说。”他放开鹤唳,继续负手看江山的样子,倒显得拒绝人的鹤唳还像只树袋熊一样抱着他。 船上的几个年轻船夫被言四指使得团团转,综合观察下来似乎并没有鹤唳一开始想的那么不堪,言四动用了他那张女鬼脸不假,但权力的诱惑却也是真真儿的。 虽然之前也有东厂番子搜查他,可是却并不是搜捕犯人那般严厉,现在既无通缉令也没有罪名,言四随便两句就能蒙混过去,再多发功一下那立刻就能收服一群走狗,转眼间鹤唳觉得可能连东家本人都指使不动自己人了。 接下来一路风平浪静,很快,太仓港到了。 这儿已经是深水港,相对的渔民反而少了,人烟也寥落不少,提前到达的人和本地港口的官员已经把郑和的宝船准备完毕,因为吨位太大,远远的停在远处,像海市蜃楼一般遮住了整个海平面。 船夫正在卸货,东家在边上擦着汗指挥着,看到他们下船,很是谄媚的上来:“二位是否需要回程啊?我们要在这停留五日,若是同路,可千万不要客气,同在下说就成。” “原路返回你给免费呀?”鹤唳张嘴就问。 东家擦汗:“这,这,便宜少许,自然是应该的。”鹤唳和青山在船上出手阔绰,他显然是很舍不得他们的。 “嗯……到时候再说吧。”鹤唳挥挥手,要往前走。 “这,后头那位,二位不一道的?”对言四,东家就没那么好脸色了,白吃白喝还跟自己抢手下,偏长着一张比自家小妾还美的脸,怎么都狠不下心,每天又是心痒又是心塞,一到地方真是松了一大口气,恨不得能立刻就把这祖宗请下去。 “不一起的呀,谁说我们一起的了。”鹤唳断然否认。 “这!”东家急了,“你们不是……经常相谈甚欢吗!” “船上就我们几个客人,不跟他相谈甚欢难道和你相谈甚欢吗?您多忙呀是吧老板。”鹤唳摆摆手,“走啦,我们还要办事,就不耽搁你拉。” “诶!这!” 鹤唳刚要转身,就听一个人在叫:“鹤唳姑娘!青山公子!言公子有请!” 鹤唳一看,这不就是那个缠言四缠得很紧的小黑船夫嘛,她喷笑了:“什么鬼,这就有请了,我们要不要去请安啊?” 那船夫很着急的跑下船,不顾自家东家的死鱼眼,擦汗道:“言公子说,他约了一位姓谢的大人,那位大人在官家的船上,约莫明后天到,到时候请二位一道赴宴。” 第154节 他说完,立刻向自家东家道歉:“东家!那言公子认得官船上的人,小的就觉着……” 东家眼睛都亮了:“哎哟!认得官船的?可是郑和郑大人的宝船队?哎哟哟!”他急得团团转,甚至殷切的朝言四所在的房间看了几眼,一副想进去膜拜一下的样子,忽然眼睛一亮,问鹤唳:“二位可是会去赴,那个宴?这,这附近住的地儿除了官家的客栈,其他都不好,不如小的做东,二位就接着在船上住两日?官家的船后日就到了,也就两日的功夫,方便!” 鹤唳斜着眼:“可我们去赴宴也不会带上您呀老板。” 这直白得简直有点残忍了,他打着哈哈:“哎呀,都是缘分,都是缘分。” 鹤唳其实是迁怒,她很不开心,感觉被言四摆了一道。这几天自以为言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人没手机又没发报机,传不出消息就逃不出自己手掌心,谁料到竟然还是让他传出消息去,不知道怎么约上了谢惊蛰。 虽然说她又不怕惊蛰,可是他言四这时候还敢约惊蛰才是最出乎意料的,两人在惊蛰临走前基本已经水火不容,现在这样勾搭,总觉得…… 她忽然振奋了,抓住青山的手臂,双眼闪闪发亮。 青山笑着摸摸她的头:“别闹,好好休息,好好看戏。” ☆、第160章 郑和的船队来了。 加上了沿途加入的贡品, 他的船队规模越发客观,甚至到了可怖的地步,绵延几十里浩浩荡荡, 一眼望不到尽头。一眼看过去,其视觉效果甚至比远在天边已经入海的巨大宝船还要恢弘。 每一个看着这个场面的人表情无一不是惊叹和窒息的, 郑和的船队在业界就是传说,虽然口口相传人人向往,但是能亲眼见到的机会却并不多。如今能够这样看到,实在是能够回去吹上好几年的事情,今天这一眼算是看到了, 下一次再有人瞧见,说不定就是几年甚至十年后了。 而对于鹤唳他们来讲,这却是一说能说六百年的事。 可惜鹤唳是绝对没这雅兴的,青山比明朝更古老更值得吹,而会这么吹嘘的李狂……他就在船队上, 看不到。 真是一大悲哀。 船队到了,那么两个主角私下约好的鸿门宴也该开始了。鹤唳激动的恨不得穿上大红衣服出来跳舞,被青山硬生生压下来,她实在坐不住,跑去骚扰言四, 想催他快点行动。 言四今天心情格外好,笑如春风,艳若桃李,他的动作还是有点僵硬, 整个人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兴奋感。看到鹤唳进来,很是亲切的迎上来:“好日子,不是吗?” “咦,大概是吧。如果有好戏看那就是好日子。”鹤唳很配合,“对不对?” “为什么会有好戏呢?”言四眨眨眼,“只是吃顿饭,解解心结罢了,你想看什么?告诉我,我演给你好不好?” 鹤唳摇摇食指:“本色出演就好了,我就是个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还是要谢谢你带我玩的,说实话船上的东西真难吃啊。” “恩,那如果我带你们吃好吃的,你怎么谢谢我呢?“言四歪头。 鹤唳愣愣的看着他。 “怎么了?” “就算床上吃过亏,只要你人不娘,那就依然是条汉子。”鹤唳语重心长,“瞧瞧你现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连根拔除了呢。” “……” 鹤唳转身:“哎,我还是喜欢我家爷们儿,你见着青山了吗?” 这回轮到言四愣愣的看着她。 鹤唳耸耸肩,转身出去了,正好看到旁边青山掀帘而出,他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亲爱哒,有什么发现?”鹤唳直接贴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青山摇摇头:“过去吧。” 鹤唳还是抱着他的胳膊,笑容没变,像面具一样:“你瞒着我可以,不能骗我哦。” “不会。” “那你到底有没有事瞒着我?” “有。” “啊呀!你不肯告诉我吗?” “……是。”青山悄悄看着她,“我没有骗你。” 鹤唳瞪着眼说不出话,说不骗就不骗,他可真能避重就轻,这简直跟耍流氓一样,欺负她说到做到吗,她想了想,很想也耍个流氓,来个“瞒着我也要死哦”之类的,可见青山那紧张样,居然破天荒的良心发现,说不话来了。 “啊……你变坏了……”她撅嘴,想了想,又偷偷开心,“不过,坏得好可爱啊,感觉好安全,嗯!” 青山嘴角带着隐隐的笑意,拉着她下了船,岸上已经有马车等着,言四刚刚进去,此时从里面探出头来:“上来吗?” “好……”鹤唳刚答应,却被青山拉住了,他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时间不多了,多逛逛吧,让他先过去置办宴席。” 鹤唳有些失神。 任务以来,青山一直是一个隐形人一样的角色,他的实力神秘莫测,又极为聪明和低调,大多数时候就像在包容鹤唳的为所欲为,随时准备着为她扫尾。 很少有主动的时候,今天这样,很不正常。 言四见他们不上车,便率先去了。鹤唳站在原地想了想,狐疑的看着青山:“你刚才在货仓?言四之前养伤的地方?” 青山眼睛亮亮的,恩了一声。 “你说我现在回去,能不能发现什么……你想瞒着我的东西?”她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恶劣。 青山没阻拦:“以你的聪明,肯定可以发现。”他顿了顿,“只是我以为,知不知道,并没有很大的意义……鹤唳,不看好不好?” 看来他果然看出言四想做什么了,鹤唳很好奇,但她更多的感到兴奋,她握着拳头晃了晃:“好!我不去看!反正真相只有一个!” 两人于是手拉着手往酒楼走去,太仓港作为海港,大部分时候人并不如运河沿岸的码头多。此时郑和的船队已经安置得差不多了,在岸边排成一排,密密麻麻的,几乎遮天蔽日。船工们连休息的时间都很少,跟着一艘艘货船轮流驶向大海上的宝船,像蚂蚁一样来来回回的搬运着货物,几日的功夫,货已经运得差不多了,不少临时的搬运工已经清闲下来,在街边吃酒喝茶,大声谈笑。 “惊蛰……必须死吗?”青山忽然问。 鹤唳歪头天真状:“你为什么要问呢?” “只是觉得,若是清理得太干净,似乎颇为无趣。” “……无趣?” “当然,只要你高兴便好。” “等等,这是工作啊,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 青山沉默了一会儿,摸摸她的头:“你并不把我当成同门。” “恩?” “我的门户,已经被清理过一次……鹤唳,我知道这是什么感觉。纵使千般愁怨,等到失去了,你方明白,你的根在何处。” “我的根啊…早就被埋进土里啦!” 青山垂眸,想到了鹤唳幼年的故事,不由得有些叹息,只能道:“我无意阻挠你,顺从心意吧。” 说罢,他侧身,让出了路,那儿遥遥的通向船舱。 鹤唳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远处,忽然转身,赌气似的大叫:“啊啊啊啊好烦!怎么你也来鸡汤我!别理我我不要和你说话!” 青山却松了一口气,眼中带笑,负手跟在后面。 很快,太仓镇最好的酒楼,东来楼到了,言四租的马车等在一边,旁边竟然还有一辆更为高大豪华的马车停着,双马,青布帘,雕花顶,还带包铜的车辙。 “咦,”鹤唳有些疑惑,“奇怪…” “怎么了?” 嗯……“鹤唳摸着下巴。 穿越数个朝代,再没研究也该有个概念了,鹤唳看着那俩马车,脑海里就冒出规格两个字。 这可不是有钱就能开好车的时代,那辆大马车太有范儿了,反而不像一般人能坐的,言四不行,惊蛰一个皇商更不行。 这太仓港几年也就因为郑和热闹个那么一次,偏远的很,最大的官不过六七品,也不可能坐这马车。 至于其他地区大官过来接风的可能……那在扬州港请客的是什么? “郑和也来了。”鹤唳笃定道,“说不定是一桌。” “哦?”青山自然比鹤唳懂得更快,“那应是惊蛰请来的了。” “哎呀,他们到底要干嘛!”鹤唳居然生气了,“一个两个的出妖招,欺负我不能轻举妄动吗?!好气!”她指责青山:“连你都做帮凶!” 青山指了指远处的船:“你现在大可以去看看言四在筹备什么,我不拦你。” “不!剧透一时爽!任务火葬场!不!”鹤唳大叫着,埋头冲进了酒楼,青山无奈的跟在后面,就见大堂处人声鼎沸,一楼大多是商船的船主之流,在那儿高谈阔论,肖想郑和的船队。 因为早知道言四订的是楼上的雅间,两人并没有逗留,却见鹤唳忽然换了身形,蹑手蹑脚的往柜台边的一桌坐去,那儿坐了一个人,正埋头喝茶,喝了一口茶后又立刻抬头往门口张望,正和走向他的鹤唳对上眼,大喜:“你们来啦!”那惊喜的样子,像是幼儿园放学见了家长的孩子。 “哎呀!你抬头干嘛!”鹤唳却一点都不怜惜他的小情绪,还很失望的样子,“你怎么坐在这呀?诶,小少爷呢,怎么没来?” 李狂很委屈:“我好不容易找个理由坐在外面等你们……他被拦在船上了,言四的饭局是谁都好参加的吗。” “嗯……也对,那你等我们做什么?对了,郑和是不是也来了?” “对,就在上面呢,你怎么知道?” “外面停着马车呢,这时代也不是什么马车都能坐的吧。” “哎呀!我也是下了车才想起这事儿!你敏感度很高呀,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研究院?我给你推荐导师!” “对不起任务完成后你们的脸我一张都不想看见。“ “……”李狂挠挠脸,坚强的拉回话题,“话说,你知道言四为什么要约饭吗?” “你知道惊蛰为什么要赴宴吗?” 两人各自一个问题,对望三秒,皆面无表情的转过脸。好嘛,全是一头雾水来的。 “上去吧。”青山憋笑,“坐着也没用。” “不,我们一定要理出个头绪来!”鹤唳和李狂一起大吼。 青山微微抬起右手作投降状:“好,你们理。”他坐到一边倒水,“不过楼上的大人久等了是不是不好?” “没事,他们还在雅间聊事情,等吃饭了会叫我们的。”李狂显然已经摸清情况,“而且,我是真不想跟惊蛰一个屋檐下……鹤唳你一直知道惊蛰很吓人的吧?” 鹤唳耸耸肩:“不知道啊,我跟他又不熟。” “啊?” “不过……”鹤唳咂咂嘴,“我天生趋利避害,大家一个门里的,我唯独跟他最不熟……嗯……” 所以本能已经知道他危险了吗!李狂哆嗦了一下,立刻八卦起来:“对了,言四是不是遭什么难了?我还以为他会缺胳膊少腿的,刚才看他意气风发的过去,好像没什么事情嘛。” “被爆菊了。”鹤唳言简意赅。 “卧槽!真的假的?” 第155节 “那要不你找他求证一下?” 李狂皱起了脸:“不我相信了……如果我说这是惊蛰搞鬼你信不信?” 鹤唳想了想,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哎!表面不当回事,心里还是恨得不要不要的嘛,你们男人啊。” “那我就算再恨也会正面刚,绝对不会把对手往另外一个男人怀里推啊,这算是我打败他的还是那个男人打败他的?”李狂思维倒是很清晰,“不过如果这么说,与其我打败他,倒不如让他被另外一个男人□□更加让他痛苦呢……这么想,真的好狠……哇……设身处地一下都难受……言四快气变态了吧。” “他一直变态啊,瞧他兴高采烈那样。”鹤唳想了想,忽然严肃道,“我说,你要不,想个法儿,把郑和劝走?” “啊?” “我觉得,言四心里是有数的……惊蛰在后面阴他这事儿……他都千里迢迢追到这儿来,不出个命案,怎么能瞑目?” “所以……今天!” “对,是最好的机会了。”鹤唳摊手,“反正要我我是打死都不会错过的。” 李狂腾的站起来,毅然决然:“任务可以败!” 鹤唳也腾的站起来:“郑和不能死!” 两人转头就往楼上冲。 青山一杯茶端着一口都没喝进去,净顾着哭笑不得了,此时也只能付了茶钱,跟在后面上了楼。 ☆、第161章 此时言四订的菜刚上齐, 雅间那临海的棋室门刚开,惊蛰走了出来,言四和郑和还在对弈。 见到他们, 他笑了一声:“通了气了?” “我们又不干什么,有什么好通气的。”鹤唳翻了个白眼, 忽然又压低声音,“你是怎么把这个大佬带来的?“ “出门的时候碰巧遇到。”他答得轻描淡写,“怎么了,害怕了?” “怕?怕什么?”鹤唳就差呵呵笑出来 ,“这时候对大佬动手, 到底谁损失最大,你比我清楚吧。” 惊蛰也笑:“所以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瞧把你跑的,楼下都听到你俩蹬蹬蹬上楼的声音了。” “惊蛰!这就是你师妹吗?”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郑和正推开棋盘走过来, 沿途还转头夸奖言四,“言掌事文武双全,玉树临风不说,棋艺还如此高超,果真是一等一的人才啊, 难怪那位如此看重。“ 哇大佬你是真心的吗这时候提那位! 言四笑容不变:“大人谬赞了,锦春可不敢当,一直托各位大人照拂,锦春也时常心下惶惶, 唯恐哪里办事不利,坏了大人们的正事。今天贸然设宴,承大人赏脸,锦春心里不胜感激呢。” “还真是八面玲珑呢。”郑和一阵大笑,坐到了上坐,又开始慰问鹤唳,“鹤唳姑娘与谢老弟同出一门,想必也人才出众,只可惜身为女子多有不便,否则郑某还真想也请你们上船呢。” 这话一落,鹤唳还没动静,言四的笑容却几不可见的凶狠了一下。 于是鹤唳觉得自己其实也不需要说什么了,显然言四已经看出了惊蛰的用意。 郑和邀请人上船的门槛很低,至少说出这个意思的门槛很低,对鹤唳可以说,甚至一会儿还有可能邀请青山……而无论再怎么夸奖他严锦春,都不可能松口说出他最想听的那句话。 这是在让郑和“杀”他,言四已经没有退路。 好残忍啊,鹤唳都不忍心了,所以她决定干脆补个刀,一脸纯真:“我哪行呀,不过我与言大人一路过来,听他对海事了如指掌,若是大人求贤若渴,还不如把他捎上。言大人八面玲珑的,说不定能有大用呢?” 言四表情抽动了一下,他竟然望向鹤唳,似乎是惊讶,又有一丝丝近乎温柔的亲和。 而鹤唳却只管看完郑和看惊蛰,这边惊蛰正去倒茶,右手大拇指高高的竖着。 “你真坏。”他的口型如这般。 郑和大笑:“鹤唳姑娘说笑了,言掌事大才,在我们船上那可真是浪费了。况且君子不夺人所爱,言掌事职权在身,岂能说走就走?那这几年空落下来的事,我找谁给厂公填上?” 至此,算是再没什么寰转的余地了。 言四的表情彻底放松了下来,他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开始给自己夹菜吃,吃着不够,还给鹤唳夹了一筷子海鱼,越笑越开心:“能得郑大人夸赞,此生还有什么遗憾呢?来,鹤唳,这个可好吃了。” 随后他缓缓站起来,擦了擦手:“人有三急,容在下……” 他不再说,得了别人意会的眼神,便出去了。 言四一走,气氛竟然突然轻松了。郑和一口喝了一口酒,叹气:“老弟,老哥可被你害苦了啊。” 原来他心里都清楚。 惊蛰似乎也惊了一下,他给郑和倒了一杯酒,赔罪:“是老弟的不是,连累老哥了。只是言锦春于我还是半个上司,若以后回得厂里,终究还要靠他们吃饭,撕破脸着实不好,倒是老哥你已经位极人臣,实在无需像我这般担心这些俗事。幸亏老哥你善解人意,给老弟面子……” “这言锦春心智诡谲,令人捉摸不透,纵使收归麾下,老哥我也是掌控不住的,不如远远推开,也好过不知什么时候被反咬一口。”郑和摇头,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在场其他人听到,“方才听了个不字便目露凶光,老哥我可真是吓了一跳啊。” 鹤唳微张着嘴抬头,就那么一瞬间的表情,她是全靠直觉才捕捉到的,却不想郑和竟然也发现了,虽说她本来就不觉得郑和是个简单的人,但是能跟他们这群刺客比观察力,只能说这也太不简单了吧! 是该说朱棣大佬有眼光,还是他郑和确实就这么厉害完全不侥幸呢? “之后别让他再接触船队的事了吧。”郑和意味深长,环视全场,“莫逼到绝处,小厂公疯起来,可别怪我郑某跑得远啊。” “不会有下次了。”惊蛰一脸歉疚,“劳老哥您特地跑一趟,是老弟疏忽了,一切当以船队的事为上。” 敢情郑和就特地过来敲警钟的,唯恐惊蛰和言四纠缠不休。 那么问题来了,惊蛰和言四的约会,连鹤唳和青山都很后面才察觉,惊蛰说说船上全是他自己人,和郑和的船首尾隔了几十条……他居然也知道了。 整个船队万把人,看重的手下没有上千也有数百,却还能知道这么一个小事顺便过来控场……就冲这份控制力和行动力,无视他甚至小看他那都是作死。 鹤唳彻底歇火了,嘴里叼着根鱼埋下了头,一点花头都不敢弄,甚至还拉了拉李狂的衣袖,让他头不要抬那么高。 她能想到的,李狂至少也想到一半了,此时他却颇为激动,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硬是没理鹤唳的拉袖子,问:“郑大人,在下有个疑问。” “哦,你说。” “海航艰险,多有不便。然而人体实在娇贵,一些平时看似不起眼的吃食,若是缺少了,其实久而久之,也会伤身致病,甚至有性命之忧。然而海上有些东西,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在下很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解决这事的?” 鹤唳悄悄翻了个白眼,李狂这货就是在问他们怎么解决败血症之类的海上疾病的。但其实她当时也被迫看过他们的资料,明明已经有史料记载和后世论证的说法,现在这货却偏偏要过来问一遍,这是几个意思,找自家圈子的茬吗? 李狂问完,很是紧张的关注郑和的表情,却见郑和愣了一下,随后皱起了眉。 “啊,若是不方便说……”李狂诚惶诚恐。 “无妨,只是……”郑和看了惊蛰一眼,有些哭笑不得,“缺什么,带什么,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可是,像蔬菜这一类,并不好保存……’ “哈哈哈!那便种啊,我这宝船中可有好几艘专门负责农事和畜牧,上面可有不少好手呢,若小兄弟真的感兴趣,我也可以请几个来给你讲解讲解。” “真的是缺啥带啥啊?!”李狂惊喜了,这和资料中考证的基本一样,如果能再细问,说不定无土栽培豆芽菜都是真的,“那传闻还有豆……” “砰!” 震天一响。 桌椅碗筷都震了一下! 全场只有鹤唳和惊蛰反应极快,瞬间扶着桌子蹲了下去!在接下来的尖叫声想起来时,才反应过来,这个时代虽然有□□但是却却还没到民间能这么用的地步! 而随后“走水啦”的大叫声中,一股热意已经周围扑了过来。 言四还会爆破?!他这是要上天吗? 几乎下一瞬间鹤唳就确定这是言四干的,可是想到这个时代□□的应用度却让她稍微犹豫了一下,总觉得惊蛰这么做更有可能,至少惊蛰是真的会玩炸药的。 她望向惊蛰,惊蛰竟然也探究的看着她,两人目光一对后倏然转开,心里大概不约而同的暗骂:妈的,不是ta,那真是言四了! “怎么会有爆炸!?”下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李狂,他比鹤唳更不相信□□会被私人运用,于是开得脑洞比其他人更合理却更惊悚,他也爬到桌子下面压低声音质问惊蛰:“你们是不是把技术给什么恐怖分子了?!” 惊蛰哭笑不得:“冤枉,真的没有。” “怎么回事!”郑和充满怒气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三人探出头,却见他昂然站在桌子边,身边,青山不知什么时候护到了他的身前,正一挥手替郑和挥开一片掉下的木块,“大人小心。”他不忘叮嘱,“你的安危为重,不如我们快些离开。” 在场其他人顿时心情复杂。 都叫嚣着要保护郑和,还有一个要靠郑和出去混,结果关键时候,一个都没想到他,反而是青山第一时间作出了最正确的姿态。 果然郑和对他大加赞赏:“多谢青山兄弟保护!”他担忧的问惊蛰:“谢老弟,你们还好吧?!” 惊蛰难得露出一丝窘迫来,他起来也护在郑和身前,解释了一下:“大哥,往日行走江湖,对那黑□□总有些犯憷。” 郑和一边往外走,脸上露出点惊讶的样子:“哦,这个威力的火器,竟然真的流传到民间了?“ ……当然没有啊。 鹤唳笑着看惊蛰圆谎,却见惊蛰一脸镇定:“楼下不就有一个,我去看看是谁。” “诶!?我也去!”鹤唳蹭的站起来,没等青山往前迈一步,她就制止,“你保护郑大人和李狂,□□这事儿我懂!” 楼下一片惊呼推搡声,已经有浓烟钻入房内,外头冲进两个郑和的侍卫,大叫:“大人!楼下走水了!快随属下离开吧!” “走!”郑和一声令下,带头往外冲去,楼下已经浓烟滚滚,原本吃饭喝茶的人跑得飞快,反而是土豪的二楼的人挤在楼梯上怨声载道,隐约可见最前头已经有人滚下了楼梯。 到处都是骂骂咧咧的声音,很是混乱,但却并没有预想中的有人趁乱做什么,仿佛真的只是一次简单的爆炸…… 混合爆炸声,大概是煤气爆炸。 此时李狂还跟在鹤唳身边,小声问:“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言四到底要做什么?” “谁知道哦。”鹤唳翻了个白眼,顿了顿,道,“你们不该把小少爷留在那。” “……严锦春能有这本事?他不是一个人吗?他上船前应该被整得很惨吧!” “嘘!”鹤唳忽然道,“你快走。” “啊?” 没等回音,鹤唳却已经消失在浓烟中。 “鹤唳?人呢!青山!鹤唳她……” “无妨。”青山还跟在郑和后面,“跟紧。”他的表情紧绷,“烟中有异。” “废话鹤唳都不见了啊!” “不是她。” “废话!”李狂一阵心累,他咳嗽了两声,跟着跑了出去。 ☆、第162章 此时因为有护卫开路, 郑和很轻易的就下了楼,浓烟的源头是后厨,此时显然已经烧到了前厅, 高温和浓烟最先袭来,转眼就把还没逃出去的人给吞没了, 等再冲出来时,俱都一脸灰黑。 第156节 鹤唳一直注意着惊蛰,发现一个眼熟的小伙在路过他时顿了一顿,惊蛰立刻就换了方向,转身往后厨的方向跑去, 她立即跟了过去,浓烟中谁都做不到看东西,她几乎要靠着在人群中辩听惊蛰的脚步和呼吸声才能跟到。 后厨已经一片狼藉,她转过门,浓烈的硝烟味扑面而来, 里面本应是逃光了人的,然而鹤唳却听到一阵诡异的笑声。 属于言四的,愉悦的笑声。 “啊……”她想明白了。 刚才路过惊蛰的,就是来时言四收服的船工小哥,肯定是他说了什么, 才会把惊蛰引到这。 这就很有趣了,有什么事情是非得炸一炸再烧一烧才能谈的? 鹤唳往前摸了一小段路,陡然见浓烟中划出了一条白痕,一只秀白的手握着一把精巧的刀, 像艺术品一样消失在浓烟中。 她纠结了一会儿,决定不追过去,而是守在前面。 这酒馆后院已经被肇事者炸毁,满是石块和木桩,唯有后厨还能给人个打斗的地方,她只消守在最前面,那胜利者是谁,她只要用眼睛看就行了。 只是…… 惊蛰你要是就这么被一个娘炮宰了,小心我鞭尸啊! 她双手抱膝,垂头坐着,任浓烟从头顶飘过。 黑暗中隐约有说话声传来,但是更多的却是拳脚相撞时的沉闷声响,还有瓦罐落在地上的碎裂声,以及虎虎刀风。 黑烟天然隔绝了她的视线,而人声鼎沸也让她什么都听不清,唯独在脑中模拟比划两人的对招,却又觉得怎么都不该是那么久。 毕竟不管言四还是惊蛰,他们都不是喜欢你来我往耍花腔的路数,恨不得对谁都一击毙命。 她简直抓耳挠腮,却到底还是咬牙等着了。这是关键时刻,她决不能轻举妄动。 即使在海边,木质建筑该烧还是要烧,烧得旺旺的。 就在鹤唳以为里面不管几个人都已经该十成熟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 虽然全身黑灰,还有浓郁的血腥味,但是高大,健硕,是惊蛰无疑。 似乎没想到有个人竟然等在一个这么危险的地方,他愣了一下,很勉强的笑了一声:“咳咳,是你啊,快走!” 鹤唳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干掉了?” 他耸肩,声音嘶哑:“要不然呢,咳咳,这么纠缠不休的。” “是有人跟你说那小子在后厨被人劫了?” 惊蛰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他的腰间有刀伤,甚至喉咙上都有血丝:“是啊。” “切,你还真信!”鹤唳跟在后面跑,躲过一根掉下的房梁,浓烟已经涌出大门,就是她这样的也有点扛不住,模糊间音隐约可以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她很想叫声什么,但最终没有叫出声。 “我当然不信,但谁知道言四要做什么,现在多好,清闲。”惊蛰继续咳嗽,两人这才跑到门口,迎面是李狂一声惊呼:“你们终于出来了!我都想教青山火海救人了!” 一遇到新鲜空气,一直憋着一口气的鹤唳也忍不住大咳起来。青山扶住她,不停拍着背,而惊蛰则被郑和的侍从扶住,他一瘸一拐的走向郑和,抹了把脸,突然单膝跪下,低头哑声道:“属下有罪!” “谢老弟你这是做什么?” “属下没有经受住严锦春的挑衅,贸然与他动手,谁料言掌事似乎身上有伤,属下一时失手,害言掌事丧生在火海中!若厂公追究起来,定会连累大人,属下愿承担所有罪责,回京领罚!” 说完,他又不停咳嗽起来,手不得不捂住嘴,血从颈间潺潺流下。偏他眼神坚定,面容坚毅,显得极为悲壮。 郑和沉默着,这会儿,他竟然真的没马上叫谢惊蛰起来,显然是意识到严锦春的死并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一时处理不慎,他就算再怎么超脱朝廷权争,和厂公结仇也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惊蛰在咳嗽,那边鹤唳也不停咳嗽,而周围的人哄哄闹闹的在不停的泼水救火,偏这场火并没什么伤者,显得他俩此起彼伏特别凄惨,鹤唳还有青山倒水喝,惊蛰去仿佛要咳厥过去了。 许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郑和要转身走时,他却长叹一声,弯腰把惊蛰拉了起来:“罢了。“他无奈道,”你既随我至此,我总要为你保驾护航的。惊蛰,你是能人,望以后有所建树之时,不要忘了为国尽忠。“ 惊蛰被扶起来,低头咳嗽之时还抹了下眼睛,眼中满是水光:“谢大人!” “哎,你是被迫的,又怎么能怪你呢,若因为这件事情和我生分了,那我多冤枉啊。” 惊蛰笑了一下:“大哥!” “诶,这就对了。” 郑和见这边没什么事,便探头问鹤唳:“鹤唳姑娘,你还好吗?” 鹤唳一直在咳嗽,都无暇关注这儿的情况,听到问候才有空回一句:“谢谢,还好!幸好我师兄没事,害我一顿好找!咳咳咳!” “后厨的浓烟确实大,这么久都寻不着也情有可原,既然没事,就先回去休息吧。” 郑和说罢,便着人带着惊蛰离开了。惊蛰倒也走得利落,连李狂被落下了都不在意,不过显然,本身他就打算把李狂留给鹤唳了。 完全熄灭大火还需要一会儿,可鹤唳光在那咳嗽,却一句话都不说,也不肯挪动,没她动作,其他两个男人自然也不会走。三人在那儿扎堆站着,直到火被彻底熄灭,只是在冒滚滚黑烟时,鹤唳突然抢过一个木桶,兜了点水往前冲,冲进浓烟后,就没出来。 “诶?”李狂有些发愣,周围扑火的人不少,谁都没注意这个把自己扑进去的人,正回头,发现青山竟然也依样画葫芦进去了,他在外面磨蹭了许久,自觉一介凡人,到底没胆子冲进去,心里抓耳挠腮的。 他们这时候冲进去做什么,难道还要给言四收尸?且不说青山有没有干这的闲心,鹤唳不去补一刀已经很好了! 诶,难道她真是去补刀的? 那么问题来了!鹤唳和言四并没那么大的仇啊! 以前李狂有什么问题想不通的时候会觉得很烦躁,可此时他竟然有一丝小小的庆幸。仿佛不理解鹤唳的行为,就代表自己约莫还算个正常人。 这边,鹤唳抱着木桶,直奔后厨。 正要踏进去,忽然被青山拦住,她倏然抬头,表情凶狠:“干嘛!” “让我来吧。”他伸出手,“东西给我。” “什么!?” “你知道的。”青山又伸了伸手,“粉。” “我还没确定里面是谁!” “但不管是谁,你都会融的,对吧。”青山微笑,“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反正言四本身就不可能有后,既然死了,纵使溶了,也不影响未来。” 鹤唳心情很不好,眯眼盯着他:“别一副很懂的样子!” “那我不懂,就让我替你做吧。”青山抬手,将她揽进怀里,手却往下,自她腰间的小袋子中掏出了一管粉末,握住,“最后一个了,对吧,鹤唳。” 鹤唳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死死盯着粉末,咬牙,点了点头。 青山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顶,放手转身:“既如此,一切就该在这结束了。” 鹤唳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青山进了后厨,没一会儿,一脸轻松的走了出来,面色无异:“好了,走吧。” “处理了?” “是的。” “东西呢?”鹤唳刚问出口,又甩甩手,“算了没什么意义,别说了。” 但青山还是递给她一个精致的小转盘,这是一个现代人常用来解压用的指尖转盘,旋转起来仿佛停不下来,有些还带杀马特跑马灯,酷炫无比。 而这个指尖转盘看起来小,但是却重得多,铁灰色,磨砂外表,完全不反光,上面有简单的纹路,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摩挲了多的温润感,鹤唳将它拿在手上,手指一动,三排锯齿无声的冒了出来,细密、锋利,和外壳一样的无光,但却显得凶悍阴险无比。 惊蛰的师门武器。 鹤唳手中摩挲着它,面无表情,许久手拉着青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两人再次被浓烟熏得焦黑,可等在外面的李狂却分明感觉到一股极为轻松惬意的氛围,他很是纠结,小声问鹤唳:“你们进去干什么?” 鹤唳已经不打算逗留了,贴着青山往远处走,闻言回头在他脸上画了个圈,笑嘻嘻的:“画句号!” 李狂颠颠儿的跟上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言四找人骗惊蛰说绑了小少爷要在后厨弄死,惊蛰过去看,发现没这回事,反而是言四要干死他。于是两人打了一架。” “惊蛰反而把言四杀了?” “嗯……”鹤唳食指点着嘴唇,“恩……” “你嗯什么,便秘啊?” “嗯……晚上吃什么?” “喂!” “突然想吃开封菜了!” “喂你早不说开封可远啊!” “是呢,隔了六百年呢。” “哦哦哦你说肯德基啊!” 虽然被搪塞,但是聊着聊着,李狂竟然也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他当然明白了,一切结束了。 这也意味着,他要离开了。 “你不去送送惊蛰吗?”他还是屁颠屁颠的。 “其实你是想上潜蛟上看看吧心机女表!” “嘿嘿嘿嘿嘿嘿!” “去吧,哎,反正也不用动手了。”鹤唳笑嘻嘻的,“他去归他去,苍天饶过谁!” ☆、第163章 外面白亮亮一片。 嬴政在里面“躺”了一夜,无人来寻, 包括亲妈。 即使怀里已经有了个“嬴政”,杭朝义还是难过了许久。 嬴政的尸体并不需要挫骨扬灰, 鹤唳早锻炼的时候跑出去偷摸扛了一副薄皮棺材,兴致很好的拿陶瓷刀敲敲打打凿了几朵造型古怪的小花,找了棵干枯的老槐树在下头挖了个深坑,拖着冻成狗的杭朝义和肖一凡出来,把嬴政葬了。 “看吧!真正的秦始皇陵!”鹤唳骄傲的指着老槐树, “小宝贝儿啊,等你长大了,记得来这儿放个兵马俑,也算对得起他替你挨那么多年苦啊!” “小宝贝儿”肖一凡郑重的看着老槐树,点头:“恩, 但我还要替他挨更多年苦呀。” “苦不苦,想想后宫两万五;累不累,夜夜笙歌心不累!”鹤唳蓦地蹦出个对联来,还唱戏似的转了个圈儿,手舞足蹈夸自己, “哎呀呀,我好有才华!” 杭朝义翻了个白眼,他的肚子轰鸣了一声,皱眉:“怎么回事, 一大早也没人送吃的。”忽然又一拍脑袋,“我都忘了!一天就两餐!” 肖一凡都苦了脸:“杭叔叔,我饿了。” 第157节 杭朝义难受:“叔叔没用,叔叔弄不到吃的。” 一大一小眼巴巴的看着某个哼着歌儿在坟前蹦迪的蛇精病。 鹤唳完全无视他们的表情:“我突然觉得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 “昨晚我在外面逛的时候看到的女人应该是赵姬没错。” “你看到赵姬了?!”杭朝义背景音。 “主座上是赵姬她爹没错。” “那不是她爹!”杭朝义徒劳挣扎。 “那客座上的,会不会是吕不韦啊?” “那是平阳君!是赵姬爷……什么?!吕不韦?!”杭朝义的大吼终于敞亮了,他双眼暴突,“你确定?” “怎么会确定?”鹤唳一脸惊吓,“我又不认得他。” 杭朝义快崩溃了:“祖宗,吓人不是这么吓的呀,我快吓死了!” 鹤唳理所当然状:“别乱叫嘿!这儿满地都是祖宗啊,万一真有人应一声你可怎么办~而且,我就是这么直白的人你不知道吗 ~比如我还有个很吓人的事情你们要不要听?” “不要不要!”杭朝义擦着头顶的冷汗。 还是肖一凡有前途:“是什么呀?鹤唳姐姐。” “乖啦~”鹤唳摸他的头,看向杭朝义。 杭朝义扛不住:“好吧,是什么,你说。” “不,我要听你说‘是什么呀~鹤唳姐姐~’要萌萌哒!” 杭朝义一句你神经病啊就卡在喉咙里,可他现在不知怎么的,鹤唳越笑他越是发虚,咬了咬牙,哼道:“是什么呀……鹤唳姐姐……” “不萌!” “我哪萌得过你们俩。”杭朝义灵机一动。 鹤唳瞬间被哄到了,乐呵呵的:“好好好!我跟你们说哦,那儿等会应该有人过来!” “哪?” “那!”她随手一指,“我之前看到赵姬那儿不少人在搬东西装车,可能是要走的样子,等会会不会过来找我们家小政政?” “我们家小政政……”杭朝义花了一晚上时间去适应肖一凡已经成为了嬴政的事实,琢磨了一下后大惊失色,直接爆了粗口,“卧槽!找他的?!” “要不还能有谁,这周围住的好像都是仆人。” 杭朝义着火了一样跳起来:“我去!快!快!化妆!化妆!增高!哎呀!” “穿上鞋子就好了。”鹤唳上前,很自然的和肖一凡手拉手,一高一矮萌萌的看着他,“你没发现,他长相已经不一样了吗?” “可是没有很像嬴政啊……只有一点点像……咦……”杭朝义琢磨起来,看出了一点味道。 昨晚鹤唳悉悉索索了一晚上,又是烧土又是磨碳,处理肖一凡的脸处理了许久,他虽然精神高度紧张,但终究熬不住睡了,早上被鹤唳叫醒后,一直没看出肖一凡哪里不同,此时却发现,他确实有点变化了,但是又没有大变。 “厉害!”许久,他作出了最精练的总结。 心服口服。 这方面,鹤唳果然是老司机,虽然一模一样的易容是最好,但是她显然为了肖一凡考虑得更多,她并没有把肖一凡完全化妆成嬴政的样子,而是配合他的脸型达到□□如一可细节却属于自己,这样的话,纵使肖一凡以后没了易容,慢慢长大,别人也不会觉得,他的长相有什么巨大变化。 “我打赌就算这样,他亲妈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对。”鹤唳摸摸肖一凡的脸,“放心摸自己的脸吧宝贝儿,经我手的妆,沾水都不会掉的,就是会显得脸更黑一点。等到了那儿多吃几天肉,就把自己的妆洗掉,别人只会以为你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白白,嫩嫩,帅帅,香香!” 肖一凡似懂非懂,却也知道鹤唳为自己考虑了,很是认真的点头:“谢谢鹤唳姐姐。” “乖啦!”鹤唳拉着他的手,把他交给杭朝义,“你带他去吧,我就不出现了。” “可他不会说他们的话!”杭朝义目露惊恐,“我也不流畅啊。” “哎呀,一个没人关心的孩子,不爱说话内向自闭很正常嘛。”鹤唳翻了个白眼,打呵欠,“我受不了了,你们太蠢了,再东问西问畏畏缩缩的,干脆我给你俩一个痛快,你俩抱一块死吧,我才不管什么历史会怎么怎么样呢!” “好好好。”杭朝义虽然六神无主,却也知道不能把这心情传递给孩子,拉着肖一凡回到破殿。 期间几次回头,都没看到鹤唳的身影。 纵使心里再没底,刚到破殿,外面的人就来了,不同于鹤唳的全靠直觉,他光听门外说话就知道来者是谁,待到他们入门更是确定无疑。 平阳君赵豹和赵姬身边,一个壮年男子身着白色毛皮,器宇轩昂,身材壮硕,却内着灰色麻布深衣,以示他确实是个低贱的商人身份,他笑声爽朗,与赵豹拱手,望向他,又看着肖一凡。 吕不韦! 杭朝义心里呐喊。 他来接嬴政了! 要开始了要开始了要开始了!千古一帝的统一大业!秦始皇的不世传奇! 从今天起,世界就是围着他身旁的孩子转的!整个历史将为他身边这个孩子震颤!肖一凡的牺牲将获得史上最辉煌的报偿——天下! 杭朝义激动的要哭了。 肖一凡却要吓哭了。 杭朝义愣神的档口,吕不韦已经一脸怪蜀黍的表情凑了过来,看动作是想搂搂抱抱一下,肖一凡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此时什么宏图霸业都忘了,就只记得抓住“杭叔叔”不停的往他身后躲。 而杭叔叔竟然也一脸懵逼的样子,傻乎乎的站成一尊雕像。 赵姬刚见到肖一凡时是怔了一下的,可转而却只是疑惑的眨眨眼,立刻笑意吟吟的望向吕不韦,还对肖一凡劝说着什么。 这边吕不韦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竟然一脸宽容的柔声回话,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话来,赵豹和赵姬有些尴尬,却丝毫不影响仆从们进破殿收拾起来。 他们在拿嬴政的东西。 众人哑剧似的自我演绎了一番,居然皆大欢喜。 杭朝义也大概了解到此时自己的角色地位是什么了,他就是一个木讷的仆人,陪伴着自闭的小主人,因为吕不韦随手的一指,他就被赶到牛车旁陪着,赵豹话都没有。 赵姬想拉着“儿子”与自己同坐牛车,肖一凡竟然吓懵了,拼命往后躲,扯得小脸通红,眼泪扑通扑通直掉,就差憋不住喊杭叔叔了。 杭朝义在一旁心急如焚,他拼命和肖一凡使眼色,努力靠近牛车,示意自己就在旁边,一步都不会走开。 肖一凡终于镇定了,他抽抽噎噎的被有些气急败坏却强颜欢笑的赵姬带上车,一上车,他就抢着靠杭朝义这一边的窗边坐了,探出头来,极为委屈的低声喊:“杭叔叔……” “嘘!”杭朝义头皮都炸了,“我在,我在……” “她好坏……还掐我……” 杭朝义怒火冲天:“忍忍,忍忍……” 一声娇笑传来,肖一凡脸色突变,只见他被两条白嫩的手臂当胸一搂,就离开了窗户。 杭朝义有些发急,想望进去又不敢,逼着自己望向别处,却正和一双满是惊恐和疑惑的眼睛对上,它们来自一个壮硕的仆妇,她正跪在院子外,他回头的时候,她正抬头偷看他! 这是每天给嬴政送饭的仆妇! 他心里一突,全身僵冷。 只有这个女人,最清楚“秦弃儿”究竟长什么样;也只有这个女人,清楚“秦弃儿”身边从来没出现过他这么一个“忠仆”! 幸而她大概胆怯又有点疑虑不敢说出来,可一旦想通……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二人连在这个仆妇面前狡辩的语言能力都没有! 杭朝义六神无主,他随着牛车慢慢的走着,抬头焦急的望向四周,他是做不来什么了,鹤唳却可以,可她现在在哪! 望不着鹤唳,他简直心急如焚,此时牛车正缓缓驶出院子,再回头看那仆妇,她的眼中正酝酿着什么危险的冲-动,这冲-动在促使她起身说什么! 然后他看到了鹤唳。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无声无息的站在了那个仆妇身后,表情沉静温柔的看着她跪着的背影。 抬眼,她朝着比仆妇还惊骇的杭朝义抛了个媚眼,还给了个飞吻! 杭朝义快哭了,什么时候了,快做点什么呀! 可鹤唳却不动,她先做了个掩嘴的动作,瞪大眼笑看他。 不让她出声儿吗? 杭朝义连连点头,那仆妇看到了,疑惑的往身后看了看,鹤唳极为随意的转了一下,仆妇竟然丝毫没察觉身后有人! 鹤唳却不笑了,她微微撅嘴,一脸疑惑的往下指了指,随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后维持着这个动作,歪着头疑问状。 接着呢,杀,不杀? 杭朝义愣住了,他逃避的扭过头,锁紧了眉头,心脏砰砰砰跳。让他害怕的不是鹤唳那个问题,而是,他差点下意识的就点头了! 可那是一条人命!一条,意料外的,人命!她到底该不该死,她死后会怎么样,他竟然忘了去想! 不,问题不仅仅是她该不该死,而是,这是一条人命! 他杭朝义,一个杀鸡都不会的文科男,连杀人游戏都不玩的老实公民,怎么会在这儿突然草菅人命了? 杭朝义心内冰火交织,他回头,看到鹤唳笑吟吟的看着他,而那仆妇,却已经双手撑地,望着他们要爬起来了。 你看着办吧……杭朝义用眼神回复,鹤唳,你看着办吧。 鹤唳仿佛是看着孩子被数学题为难到的那个无奈的妈妈,望着天宠溺一笑,朝他摆了摆手。随后轻缓的迈步,走到仆妇面前,与她面对面蹲下。 刹那间,仆妇的表情几乎变得惊恐之极! 这是杭朝义第二次看到鹤唳出手。 似乎在她动手前,她的精神攻击就已经开始了,仆妇的神情甚至让他感到一点欣慰,这让他意识到,被鹤唳的表情吓到的并不是他一个人,不是他胆小,而是鹤唳总能很成功的激发人类那残存的一点野性的直觉,察觉到死亡的临近。 她迅猛的出手了,一手迅速的抓起仆妇的一只手按在另一只手上抓住,轻轻一扯就固定在妇人的右耳边,另一只手抚摸一般停留在仆妇的脖间,仅大拇指深深按入劲动脉附近的一个穴位,然后猛地起身一转转到仆妇身后,把她往后拖去。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在杭朝义一眨眼的功夫,仆妇已经被抓着手按着脖子,还不及挣扎就拖进了院门,直到他到随着车队拐弯,都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杭朝义松了口气,他发现自己此时已经汗湿重衣,却还不忘对挣扎着从车窗探出头的肖一凡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待到回味刚才的一幕,他恍然发现,就算亲眼目睹了两次,鹤唳的所作所为都没让他清晰的明白一点,她是在杀人。 这就是祖国雇佣她来做的事。 为他们,杀人。 他忽然想起在鹤唳还没到会时,她的那个所谓的老门主感叹的一句话:“古时我们刺客好歹算是上士,事迹可著列传,而现如今却只能和那群杀手一样,给你们干干脏活儿了。” “看吧!真正的秦始皇陵!”鹤唳骄傲的指着老槐树,“小宝贝儿啊,等你长大了,记得来这儿放个兵马俑,也算对得起他替你挨那么多年苦啊!” “小宝贝儿”肖一凡郑重的看着老槐树,点头:“恩,但我还要替他挨更多年苦呀。” 第158节 “苦不苦,想想后宫两万五;累不累,夜夜笙歌心不累!”鹤唳蓦地蹦出个对联来,还唱戏似的转了个圈儿,手舞足蹈夸自己,“哎呀呀,我好有才华!” 杭朝义翻了个白眼,他的肚子轰鸣了一声,皱眉:“怎么回事,一大早也没人送吃的。”忽然又一拍脑袋,“我都忘了!一天就两餐!” 肖一凡都苦了脸:“杭叔叔,我饿了。” 杭朝义难受:“叔叔没用,叔叔弄不到吃的。” 一大一小眼巴巴的看着某个哼着歌儿在坟前蹦迪的蛇精病。 鹤唳完全无视他们的表情:“我突然觉得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 “昨晚我在外面逛的时候看到的女人应该是赵姬没错。” “你看到赵姬了?!”杭朝义背景音。 “主座上是赵姬她爹没错。” “那不是她爹!”杭朝义徒劳挣扎。 “那客座上的,会不会是吕不韦啊?” “那是平阳君!是赵姬爷……什么?!吕不韦?!”杭朝义的大吼终于敞亮了,他双眼暴突,“你确定?” “怎么会确定?”鹤唳一脸惊吓,“我又不认得他。” 杭朝义快崩溃了:“祖宗,吓人不是这么吓的呀,我快吓死了!” 鹤唳理所当然状:“别乱叫嘿!这儿满地都是祖宗啊,万一真有人应一声你可怎么办~而且,我就是这么直白的人你不知道吗 ~比如我还有个很吓人的事情你们要不要听?” “不要不要!”杭朝义擦着头顶的冷汗。 还是肖一凡有前途:“是什么呀?鹤唳姐姐。” “乖啦~”鹤唳摸他的头,看向杭朝义。 杭朝义扛不住:“好吧,是什么,你说。” “不,我要听你说‘是什么呀~鹤唳姐姐~’要萌萌哒!” 杭朝义一句你神经病啊就卡在喉咙里,可他现在不知怎么的,鹤唳越笑他越是发虚,咬了咬牙,哼道:“是什么呀……鹤唳姐姐……” “不萌!” “我哪萌得过你们俩。”杭朝义灵机一动。 鹤唳瞬间被哄到了,乐呵呵的:“好好好!我跟你们说哦,那儿等会应该有人过来!” “哪?” “那!”她随手一指,“我之前看到赵姬那儿不少人在搬东西装车,可能是要走的样子,等会会不会过来找我们家小政政?” “我们家小政政……”杭朝义花了一晚上时间去适应肖一凡已经成为了嬴政的事实,琢磨了一下后大惊失色,直接爆了粗口,“卧槽!找他的?!” “要不还能有谁,这周围住的好像都是仆人。” 作者有话要说:  哇! 这章憋得我要吐了 这阵子家里有点事,比较麻烦。再加上身体原因不得不辞职,就很气,一直爬不上来更新。 不过以后我有的是时间了,打算休养一段时间。 孩子们,不要久坐,不要跷二郎腿,真的,太伤腰了,我现在都站着玩电脑了……差点以为自己腰子不好,后来医生说十个里九个坐出来的…… 好吧我确实不大爱动╮(╯▽╰)╭ 我知道这本写得不咋地,其实本意是想写个女神经病,结果成了个女傲娇,看来我不是当神经病的料,然后顺便过一把快穿的瘾,可玩不了系统啊空间的,所以以后还是老实做个女屌丝吧= = 然后也觉得可能脑内剧场太丰富以至于脑电波和键盘衔接不上,所以经常出现晦涩难懂的情况,这真是我的一大败笔,虐! 决定了,以后我要钻研哲学,好好发展一下逻辑学! 下一本会很快开,一如既往的想啥写啥,嘿嘿 原谅我任性,从06年开始写文,我的好和坏都和你们分享,黑历史一抓一大把,但也是你们陪着我哭和笑,真的是异常感激,以后我的分·身去的其他世界,一定还会捎上你们的233 本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