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大明星》 第1节 本书由(俯拾荆棘)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恋上大明星 作者:白虹贯日 文案: 苏小辙绝对是不受穿越大神待见的第一人。金手指,她没有。开外挂,她没有。诗词歌赋火药造纸四大发明九大阿哥,她统统都没有。唯一有的是跟她一起穿越过来的林越。 林越,大明星,国民男友,苏小辙的男神。对于男神,苏小辙的态度是先擦了擦口水,然后诚恳的说,林越大大,新世界新生活,我给你说门儿媳妇吧? 这是一个集穿越、种田、冒险和都市言情为一体的故事。在种种艰难的情况下,苏小辙同志秉持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信念,用勤劳的双手创造美好生活,为了给林越大大说上媳妇而不懈奋斗。 苏小辙以为自己拿到的是穿越的单程券,她错了。苏小辙以为自己拿到的是幸福的入场券,她还是错了。命运跟苏小辙开的玩笑,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内容标签: 主角:苏小辙,林越 ┃ 配角:又青,涂世杰,慕容狄,柯典,骆晨晨,苏小舟 ┃ 其它:穿越,明星,粉丝 =============== ☆、第 1 章 四点五十八,四点五十九,五点整。 指针刚指向五点,苏小辙瞬间拿起包就往门外奔。 同事喊,“诶,苏小辙,今晚老大开会。” 苏小辙头也不回的甩下一句“我肚子痛月经不调先回去了明儿再补假条。” 开什么玩笑呢,她苏小辙疯狂加了半拉月的班就是为了今天能够准时下班。 冲到写字楼楼下,苏小辙伸手就打的。 被同事们看见了非得吓掉一地下巴。 苏小辙这人长得一般,属于美图秀秀磨一磨还能冒充个大美妞,性格也挺开朗待人接物有礼,朋友圈里招待见,办公室里不受排挤的那一种。唯有一点不太好说,抠门。 苏小辙的公司是台湾老板,台企企业文化就是抠,招聘的时候说明白了是有食堂,结果食堂一年四个菜,春夏是大白菜炖粉丝和番茄炒蛋,秋冬是大白菜炒番茄和粉丝炖蛋,同事们基本就没有支撑过一季的,唯有苏小辙雷打不动的吃了一年又一年。别人都用iphone了,苏小辙还在用直板诺基亚,苏小辙的堂姐苏小舟有一次说,苏小辙,你把这手机保管好,将来等诺基亚皇朝复辟了你这就是一等一的忠臣。平常代步工具能坐公交坐公交,能坐地铁坐地铁,基本不打的,很少下馆子,所有的衣服都是在淘宝上买的,有一回她老人家看见杂志上有句话叫做每个在职场奋斗的女孩儿的衣柜里都应该有一件震得了场子的套装,苏小辙醍醐灌顶一咬牙,攒出两百块钱给苏小舟,说苏小舟你有什么不要的衣服,折价给我一件。 苏小舟气得差点没掐死她。 苏小舟一边打包衣服,一边用手指头戳苏小辙的脑门,恨铁不成钢的说,苏小辙你说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小辙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林越。 林越是个红星,红到什么程度呢,从服装到食物,从豪车到房地产,从阿里叉巴到苏叉电商,都能看见他的代言。 苏小辙原先对追星是嗤之以鼻,直到有一年,她百无聊赖在网上闲逛,无意中打开了一个电视剧。 那电视剧是仙侠系列。苏小辙就呵呵了,又是雷剧吧,又是五毛钱特效乱飞吧。 然后一道剑光闪过,古装打扮的林越如惊鸿一般出现。 眼波流转,那是灯光打的。 动作翩然,那是慢动作。 甚至连气氛烘托,那都是背景音乐的功劳。 道理,苏小辙都懂。 但是看见林越的一瞬间,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道理了。 在这个世界粉丝大致分这么几类,亲妈粉,后妈粉,脑残粉,路人粉等等。 苏小辙那就是不折不扣的一个亲妈粉。 林越的生日身高体重喜欢的颜色初吻的时间,苏小辙比他本人还清楚。 百度男神投票,各种网络奖项,各大电视台颁奖典礼,苏小辙拉起票来跟宝岛湾湾选举似的,苏小舟看的都傻了,这还是以前那个对粉丝追星嗤之以鼻的苏小辙吗? 苏小辙这么粉了两三年,从一个小透明混成了大神级人物,林越的新粉老粉看见她都喊一声苏苏姐。她手机上也有了林越经纪人、经纪公司、好哥们儿,甚至有一个传说中的林越妈妈的电话号码,但是苏小辙从来没有联络过,光看着就觉得心里一阵激动。 苏小辙为了公私不混淆,给微信申请了两个号,一个号是公事的,再一个号就专门给林越,一登陆就叮咚叮咚信息跳个不停,有问‘苏苏姐,最近有组织探班吗?’也有问‘苏苏姐,我想寄礼物,你能帮忙转交吗?’ 苏小辙先回答,最近在广州拍戏,排得比较紧,暂时没安排探班,稍安勿躁啊么么哒。 再回答,礼物可以有,但是别太贵,心意到了就好,你寄到xxxx地址就行啊么么哒。 苏小舟叹为观止,这还是那个在家懒得蓬头垢面连脸都不洗的苏小辙?这根本就是一二十四项全能保姆。 的确有不少粉丝粉着粉着就混圈里了,但是苏小辙不。 她甚至连探班的时候都不往前去,虽然从幕后组织到现场维持记录都是她奔前跑后,但是真看见林越出现,她第一个退到人群后头,唯一的签名照还是后援会会长给弄来的。 后援会会长看不过去,苏苏,你这是干什么?走走走,我让他跟你合张影。 苏小辙吓得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远远看着就行。 苏小辙这人,最喜欢看的电视剧从来不看最后一集,最喜欢吃的东西从来放在最后,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跟最喜欢的人告白过。谈过两次对象,一次是跟次喜欢的人,再有一次是跟次次喜欢的人。 苏小辙说,我这就是启动自我保护机制,不靠近不破灭,不开始不结束。心里留个念想,人生存个盼头。 亲堂姐苏小舟大人一针见血,你就一怂货! 怂货的人生守则有一条:粉丝不可以穷。 偶像们天南海北的影迷见面会,电影首映会,代言站台会,交通得要钱,住宿得要钱。何况大部分活动都在首都北京,苏小辙这种苦命的江南人士,看看活动地点,摸摸扁扁的钱包,心疼得都快掉眼泪了。为了场场不落,苏小辙平常把日子过成了葛朗台,一分一毫一厘的攒钱。 这回破天荒的,本市就有一场林越的电影首映会,苏小辙怎么可能不去,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启疯狂加班模式,腾出今晚上的空,还抽时间组织了粉丝去助威。 尽管打了的,路上还是堵了十来分钟。 苏小辙跑到集合地点,后援会找电影院方面商量,借了个杂物间,此刻满地都是荧光棒、应援扇和横幅。 苏小辙气喘吁吁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后援会会长有点着急,“赶紧的,只剩一个半小时。 ” 苏小辙放下包就开始动手给荧光棒贴彩条。 荧光棒是统一批发来的。林越的后援会主色调是紫色,需要另外再人工动手把紫色的玻璃纸贴上去。 一屋子五六个人埋头苦干,没人出声。 苏小辙他们这些纯属于无偿劳动。 后援会之前也收过会员费,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出过几个假公济私中饱私囊的蠹虫。被苏小辙直接开除,而且在后援会的微博上点名。 那几个人拉帮结派的来掐架,当时各种长微博各种天涯论坛挂帖,那叫一个腥风血雨。 苏小辙一个在现实生活中还没跟人红过脸的人,回掐的时候那叫一个杀气腾腾,毫不手软。 有人出面做和事佬,劝苏小辙算了。 苏小辙说不行。粉丝行为,偶像买单,谁让林越下面子,我让谁没命根子。 这场首映礼,按照之前的行程,林越是要来的。但是等苏小辙他们弄好了荧光棒,一一发给在场的粉丝,又等了半个多小时,不见有开始的迹象。 后援会会长在微信上问林越的经纪人情况。 经纪人回复在路上堵车了,可能还要再半个小时。 苏小辙查了一下手机,难怪呢,今天晚上忽然下起暴雨,高速连环相撞,路况极其糟糕。 苏小辙赶紧让后援会会长回复经纪人,慢慢来,安全第一。 又过去了半小时,片方决定先开始。 苏小辙他们商量了一下,先把横幅打开来。 这通布置的时候,后援会会长忽然嘀咕一声,“蛋糕呢?” 苏小辙一拍脑门! 今儿是林越经纪人的生日,后援会也准备了一个蛋糕,蛋糕上还用翻糖捏了q版小人。 苏小辙说,“搁屋子里了,我去拿。” 大家忙的一团乱,没人听见。 苏小辙一个人回去拿了蛋糕,来到电梯跟前,按了按键,电梯指示灯暗着,没反应。 苏小辙只好顺着消防通道往下走。 楼梯间气窗的玻璃上满是雨水,灯泡闪了一闪,毫无征兆的暗了。 苏小辙脚下踩了一个空,楼梯底下跑上来一个人,两人狠狠撞了个满怀。 苏小辙失声惊叫了一个啊字。 翻天覆地眼前一阵螺旋转。 暴雨如注,闪电劈亮夜空。 啊字下半截余音袅袅。 苏小辙睁开眼睛。手上护着蛋糕。 眼前是蓝天白云,耳边是风吹树叶沙沙,小鸟啾啾。 身子底下压着她的男神,林越。 苏小辙第一个反应是捏捏自己的脸。 第2节 做梦? 挺疼。 梦里有痛觉么? 苏小辙捏完左脸捏右脸,捏完两边捏胳膊,捏完胳膊捏了捏肚子,唉,又胖了。 林越蹙眉,一声呻/吟。 苏小辙连滚带爬的爬下来,爬出三五米远,一脸惊恐的看着林越。 林越慢慢坐起来,捂住额头,晃了晃脑袋,睁开眼,也是一脸茫然的环顾四周,直到看见苏小辙。 林越困惑的,“……” 苏小辙惊恐的,“……” 林越清了清嗓子,客客气气问,“请问这是哪儿?” 苏小辙的心理活动是妈啊!他活的!他出声了!他跟我说话了!! 林越见苏小辙不说话,便站起身来,四周一看,只见四面八方都是树木,风吹动树梢,沙沙声如海浪。 他记得自己摔倒之前是在一幢大楼,今晚上有一场电影首映礼,偏偏赶上大雨堵车,到了地点之后,电梯又坏了,他心里着急,便走楼梯。他走得太快,经纪人等人落在后头,埋头一层层往上跑,隐隐约约听见经纪人喊,‘林越,过头了’。他脚步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与一个人迎面撞上。 ……然后,怎么会在这儿? 林越见周围没有标志性建筑物,便走回苏小辙跟前,“呃,你好?” 苏小辙下意识点头。 林越道,“你知道这是哪儿么?” 苏小辙下意识摇头。 林越又想起一事,“你有手机吗?” 苏小辙一手托着蛋糕,一手摸了摸裤兜,手机还在,刚想递给林越。忽然想起手机壁纸就是林越的胸大肌和六块腹肌,硬生生中途转了手腕,“你要查什么?” 林越以为苏小辙担心自己拿了手机就跑,便无奈的笑了笑,“地图定位。” 苏小辙恍然大悟,自己就没想着呢,她输入密码,唤出手机操作界面。 “……没网络。也没信号。” 林越皱眉,难道自己到了什么深山老林?又道,“打110试试?” 苏小辙也记得好像是听说过没信号也能打110,拨出去,听到的却是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语音提示。 两人都没招了,林越忽然道,“你听见什么没有?” 苏小辙竖起耳朵,仿佛是远远的有传来声音。 林越指了东南面的树林子,“那边传来的,我们过去看看。” 苏小辙点点头,刚要走,看见地上还躺着自己的双肩背包,便折回去。只是还捧着蛋糕,腾不出手来拿背包。 林越看她又是要捧蛋糕,又是要背背包,便帮忙接过蛋糕。 苏小辙赶紧说谢谢。 林越说,“这蛋糕是?” 苏小辙道,“给我们一……一朋友的。” 林越道,“你怎么过来的?” 苏小辙回想,“我去拿蛋糕……电梯坏了……然后我走楼梯,结果跟一个人撞上……” 林越道,“那个人就是我。” 苏小辙吃了一惊,“你?” 林越道,“是我走得太急了,对不起。” 苏小辙想也不想就说,“你怎么样?没撞疼吧?衣服没弄脏吧?” 林越愣了一愣,“呃…我没事,你呢?” 苏小辙说,“你看我这样就知道我没事了。” 两人说着话,已经进了树林,又从树林出来。 在林中,阳光被茂密树叶遮住,而今走出了林子,眼前一时大亮。 原来他们俩站在一个小山坡上,坡下,杀声震天,两方人马混战一处,难舍难分,军旗招展,刀锋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 “……我想,”苏小辙说出一直默默担心的事,“我们穿越了。” ☆、第 2 章 穿越,在当代网络小说来说已经是普及得不能再普及的一种文学题材。 搬上荧幕的早有《穿越时空的爱恋》,后有《步步惊心》,后面这部作品更是让所有主演都红了一把。 以前的穿越小说还讲究一个原因,比如被车撞出了脑电波,比如一失足掉落悬崖,甚至出门撞到吃面呛到洗澡摔跤,脑门敲了浴缸都是一种途径。而后来的穿越小说越发展越是效率高,主角什么事都没干,就眼前一阵白光,穿了。一阵红光,穿了。一睁眼,穿了。一闭眼,穿了。 照这么说来,苏小辙和林越摊上的还是业界良心穿越模式。 起码让他们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晚上其实充满了种种征兆。比如瓢泼大雨,比如坏了的电梯,比如忽然暗了的灯泡。 作为一个看过步步惊心的小观众苏小辙和曾经接到过穿越题材剧本的大明星林越来说,接受穿越这件事的本身不是那么困难。 苏小辙坐在林子里,翻背包,共计有钥匙十数枚,口香糖半包,车卡一张,门卡一张,地铁卡一张,□□数张,钱包一个,零钱若干,润唇膏一个,充电器一个……零零总总,都是零碎玩意儿。苏小辙又翻出来苏叉牌卫生棉,赶紧塞回去。又翻出一张原本打算在首映礼上让林越签名的海报,又赶紧给塞回去! 林越回头,看见苏小辙翻包,皱眉,“你在干什么?” 苏小辙道,“点一点有什么东西能用。然后弄清楚这儿是什么朝代,是架空还是历史,诶如果是历史的话,我对唐朝还有点熟悉。” 林越道,“等一等。” 苏小辙眨巴眼。 林越道,“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回去。” “回去啊?”苏小辙想了想,“我看过回到三国,就香港拍的那个,主人公好像是被雷劈?” 两人抬头望天,万里无云,碧空万顷。 苏小辙接着想,“步步惊心好像是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我们也是滚了楼梯,要不?” 眼前倒是有个现成的悬崖,也挺高的,就是此刻底下打得你死我活。 苏小辙请示林越,“要么我们等会儿滚一个试试?等安全一点的时候。” 林越表示同意。 冷兵器时代战争的特色在于它的持久性。 苏小辙为了省电,把手机关了,只能估摸时间,山坡底下两拨人马打了快有俩小时,还没打完。 天色渐渐晚了,吹来的风也有些凉。 苏小辙蹲在树底下避风。林越穿的是原本出席首映会的一身西装,风度有了,温度没了,抱着胳膊原地跺了跺脚。 苏小辙小声说,“那个……吃蛋糕么?” 林越也确实饿,嘴上客气,“不太好吧,这是给你朋友的。” 苏小辙心想这朋友就是你那经纪人大齐哥,“反正等会滚下去,蛋糕也是保不住的。” 林越就在苏小辙身边蹲下,苏小辙挺不好意思的,“没有叉子,只能用手了。” 林越客气道没事没事都一样。 说着,伸手挖了一块,下手的时候发现苏小辙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手,心里嘀咕莫不是嫌弃这块挖得太大了? 苏小辙心里想的是,手指真他妈的长!手筋真他妈的性感!好想拍美拍! 把蛋糕吃了二分之一个下去,两人都饱了,身子也暖和了一点,林越想起来还没有自我介绍,便道,“我是林越。” 苏小辙道,“我知道。” 林越对这个答案不奇怪,他这两年正当红,公交地铁的移动电视也不乏自己代言的广告,在人民群众当中混个脸熟还是可以的。 林越问,“怎么称呼?” 苏小辙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苏小辙。苏州的苏,大小的小,南辕北辙的辙。” 林越有点没听懂,“哪个辙?” 苏小辙知道林越自小居住香港,英语是强项,成语是短板。于是在地上划拉字给林越看。 写到一半停下来,抬头侧耳听了听,“底下是不是打完了?” 林越一听,果然山坡之下再无厮杀声。 两人小心翼翼的挪到山坡边上,探头一看。 这一看,苏小辙的脸色就白了,林越的脸色也不好。 打是打完了,可一地横七竖八的断臂残肢,污血横流。 林越见苏小辙的小脸青里透着白,担心道,“你还能滚么?” 苏小辙当机立断道,“滚!” 显而易见这儿不是太平盛世。霸占电视屏幕十几年的各种抗日题材片除了提供了各种手撕鬼子的吐槽之外,至少让战争的可怕普及开来,乱世人不如太平犬这个道理,苏小辙太明白了。 当下,苏小辙背起小背包,站在山坡边上,闭上眼睛跟自己说,苏小辙不怕不怕,底下没有尸体,底下是温暖的家,是地铁公交,人民警察蜀黍和社会主义现代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一头往下栽。被林越一把拉住了。 苏小辙睁开眼,满脸问号,紧接着就变成了惊叹号,然后是无数惊叹号。 因为林越一把抱住了她。 林越说你这么下去会受伤的,呃我抱着你你别介意。 第3节 苏小辙泪流满面,介意个屁!老子这辈子值了! 两人抱着对方,苏小辙的高度刚好到林越的肩膀,耳边是林越的声音,“跳了?” 苏小辙点点头。 林越深呼吸,胸前的起伏和体温传到苏小辙的身上。 苏小辙紧紧闭上眼睛,虽然摔了一跟头吓了一大跳,但是仍然感谢上苍给她这个摔一跟头吓一大跳也被抱了一下的机会。 林越往下一倒。 苏小辙听见风声从耳边呼呼的掠过,林越的声音有些发抖不过竭力想镇定,说,别怕别怕别—— 怕字没来得及出口,两人重重摔在地上,滚出七八米,浑身上下骨头仿佛都断了一回,生生发疼。 苏小辙头晕目眩,一时根本站不起来。 林越撑住额头,用力晃了晃脑袋,睁开双眼,心猛然一沉。 周围仍是战场,他们俩就摔在了一片污泥血块当中。 苏小辙也睁开眼,来不及顾其他,焦急问道,“你没事吧!” 林越动了动肩,“还好……” 忽然之间,三四杆枪头对准他们二人。 苏小辙第一反应把林越护在了身后。 几个士兵围着他们,“什么人!” 苏小辙一听是普通话就放心了,能沟通就好,“我们只是经过这儿,马上就走……” 士兵甲却道,“你们看她那头发!” 苏小辙一怔,头发?头发怎么了? 她一激灵,猛然想起来,自己这头发刚被苏小舟押着染成了甜蜜摩卡棕! 苏小舟!我他妈的要被你的甜蜜摩卡棕坑死了! 士兵乙道,“必是也羌异族!带回去!” 苏小辙和林越傻眼了。 军营就在不远处。 天色已晚,军营之中燃起篝火。 营地附近竖了不少旗帜,旗上的图案类似凤凰一般的鸟类图腾。 有几队士兵在营中巡逻,也有受伤的士兵一瘸一拐的走过,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苏小辙身上的手机被搜走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发慌,看了看林越,林越抿紧了嘴唇,脸色也不是太好。 作为一个具有丰富穿越理论知识,没有穿越实践经验的人士,苏小辙明白现在最关键的是搞清楚外界环境,她竖起耳朵听那些押着他们俩的士兵交谈,搜集信息。 从对话来看,这些人是这场仗的赢方。输的那一方叫做也羌,至于是哪个也哪个羌,苏小辙还不能确定,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在历史课本上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苏小辙有八成把握,他们来到一个架空世界。 经过几个营帐,士兵们将他们俩双手反绑,暂且关进了一个堆满杂物的帐篷。 苏小辙小声对林越道,“你带着打火机吗?” 林越诧异,“打火机?” 苏小辙解释道,“小说里都写过,拿打火机,歘的一下出火,吓唬吓唬这帮古代人。” 话音未落,有个士兵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管,迎风一抖,便冒出火星,借着火星点燃了了火把,两名士兵拿着火把出去,守在帐外。 ……这就是传说中的火折子吧。 ……挺先进的哈。 林越看了看苏小辙,“现在呢。” 苏小辙道,“……手电筒有吗?” 林越沉默。 苏小辙看了看林越那一身价值好几万的西装,线条剪裁贴身简洁,没有各种明袋暗袋,也肯定没有各种手电筒打火机。 林越道,“你的包里有什么?” 苏小辙无奈道,“包被他们收走了。” 两人都觉束手无策,过了片刻,有人掀起帘子,又推进来两个被绑的士兵。 这两人打扮装束与营地士兵的不同,身上脸上又有伤口血痕,苏小辙心想应该就是那‘也羌’士兵。 两人之中一个年纪略大一点,大约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开口道,“你们两个是?” 苏小辙和林越对看一眼,他们俩拿不准对方的身份来历,是以都闭嘴不答。 那中年男子道,“我看两位的样子,也不是也羌人吧?” 苏小辙因为这头发的颜色简直郁闷得不行,同时注意到一个‘也’字,想了一想,问道,“你们俩呢?” 中年男子一叹,“我跟小葛都是大周人,被也羌抓去充了军,原想这回终于能回大周了,哪知道慕容将军不信,将我们俩绑在这儿听候发落。” 苏小辙弄明白了两件事,打仗的是‘大周’和‘也羌’,而大周军队这边主持大局的应该就是那个慕容将军。 互通姓名之后,那中年男子自称姓乌,苏小辙宽慰道,“乌大叔,你别担心,咱们俩也是等着排队见那个将军,到时候见了面一解释,不就行了吗?” 乌大叔看了看帐篷外边儿,压低声音,“苏姑娘,你们俩不知道慕容将军?” 林越和苏小辙摇头。 乌大叔神色凝重,“这个慕容将军杀人如麻,上回也羌人打败了投降,你猜慕容将军把这些人都怎么样了?” 苏小辙咽了咽口水,“怎么样了?” “都给活埋了!” 苏小辙呆了一呆,不由得浑身发寒。 乌大叔道,“我看他们肯定是把咱们当做了也羌的奸细,等慕容将军一发话,咱们四个,人头落地!” 苏小辙咽下一句我操! 别人穿越过来要么是宫斗要么是宅斗,要么穿成雍正的心上人要么穿成康熙的梦中情人。自己怎么就倒霉成这样! 乌大叔看苏小辙和林越的神色,试探道,“二位愿不愿意跟咱们一起逃?” 苏小辙道,“都绑着,怎么逃?” 乌大叔道,“有办法。” 那个年轻的小葛张开嘴,舌头一翻,居然吐出了一枚刀片。 乌大叔道,“这位姑娘,麻烦你了。” 苏小辙看着那沾满口水的刀片,心里挣扎了一下,先挪过去,再背着手拣起来,又要提防不被外面发现,又怕割疼了对方,苏小辙费了一番功夫,这才割断了其他三人的绳子。 等四人都恢复自由,苏小辙由衷道,“大叔,谢谢。” 乌大叔笑道,“别客气。” 林越道,“接下来怎么办?” 乌大叔道,“现在还早,等再过一会儿交了子夜,咱们再往外逃。” 苏小辙点头。 ☆、第 3 章 四人原地等了一会,苏小辙周围看了一圈,这帐篷里堆得都是些破鞍烂靴之类,她心想着等会儿逃出去总要有个护身的物件,便过去翻了翻,乌大叔嘘了一声。苏小辙放轻动作,翻出了半截枪头,递给林越,小声说,留着以防万一。 林越接过。 苏小辙又翻了翻,找出一面凹凸不平的护心镜,镜面粘着一些褐色痕迹,苏小辙不敢细想,胡乱擦了两把,又递给林越,林越推回去,苏小辙坚持给林越,林越只好塞进西装里。 等了好久,乌大叔终于说时候到了。 按照计划好的,乌大叔和小葛猫在帘子左侧,林越猫在右侧。 苏小辙小声叫道,“救命啊肚子疼啊疼死啦。” 叫完之后,她看见乌大叔小葛和林越都回头看着自己。 “……怎么了?” 乌大叔苦笑,“苏姑娘,能不能像一点儿?” 苏小辙郁闷,怎么不像了?她回回病假都是这么请出来的。 林越道,“我来。” 他运了运气,发出痛苦呻/吟,“……救命……我的肚子……肚子疼…” 乌大叔一脸心服口服,竖起大拇指。 门外士兵听见声响,撩起帐帘,“怎么了?” 林越的枪头还没捅出去,只见小葛身形极快,架住那名士兵,手指夹着刀片一抹脖子,血液顿时涌出,那名士兵无声无息的软下去。 苏小辙呆住了。 另一名士兵见同伴进去就没声息,也掀帘进来。 小葛如法炮制。 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乌大叔和小葛已经换上了那两个士兵的衣服,大叔走出帐,回头催促,“妹子,快出来。” 苏小辙想走,可是腿软得走不动。 林越伸手拽住她,“走!” 苏小辙一咬牙,拔腿就跑! 这一定是个噩梦!离开这儿之后,她一定想尽各种办法穿越回去! 第4节 跑了两步,苏小辙一回头,却愕然发现乌大叔和小葛跑向相反方向。 苏小辙拽了拽林越,林越也停下,苏小辙把手拢在嘴边,焦急的小声的喊道,“大叔!你们跑错了!这儿才是出口!” 乌大叔回头看着苏小辙,笑了一笑。 苏小辙诧异。 只见小葛跑向篝火堆,抬脚踢出一大块燃烧的木头,木头落在就近帐篷之上,眨眼就烧起来。 乌大叔放声大喊,“来人啊!奸细杀了人!往门口逃了!” 军营登时炸开锅一般,许多士兵向出口涌来。 乌大叔和小葛迅速往后退,混在那些士兵之中,不断喊道,“那一男一女杀了人放了火!” 我操! 被坑了! 士兵们发现了被杀害的同袍尸体,愤怒道,“杀了那两个奸细!” 林越和苏小辙来不及分辩也没有机会分辩,只能拔腿狂奔。 苏小辙喊,我们去哪儿! 林越道,我们来的地方! 夜色昏暗,前路难辨,身后是无数火把和追喊声。 那座山坡近在眼前,山坡之下的尸体横陈夜色之中无人收殓,有孤鸟怪叫,有冷月凄清。 苏小辙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跑得这么快,快得肺都快炸了,吸进来每一口的寒冷空气都像千百根针扎着肺管子,她只能不停的跑,不停的跑,跑得腿都不像是自己的。 追赶的士兵却停下来,挽弓搭箭。身旁的士兵高举火把,照亮视线。 黑夜之中,那两个奔跑的背影如此清晰。 箭搭弦上,弓张满月。 士兵们猛然收手,数十支箭流星赶月一般射出! 与此同时,苏小辙被一具尸体一绊,狠狠摔了一跤! 那些箭矢眨眼赶至。 苏小辙趴在地上一抬头,正看见林越背后中了数箭,连一声都没有发出便一头栽倒。 ——林越! 大周的士兵们赶到,只见满地尸体,料想那两个奸细必然是躲在其中,当下便举着火把一一翻检。 一处低洼积了污血残肢,又重重叠叠搁了三四具也羌士兵。苏小辙趴在也羌士兵的尸体之下,紧紧抱着林越。 耳边是大周士兵的脚步声,甚而有几次火把的亮光照了过来。 苏小辙紧紧闭着眼睛,屏住呼吸。 林越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苏小辙紧闭的眼睫之下渗出泪水。 林越,我还没有亲口问你要过签名。 我还没有跟你合过影。 我还没有跟你说,我有多喜欢你演的戏,你唱的歌。 我喜欢你说着一口流利的粤语,也喜欢你说普通话时那为了咬准音而认真的神情。 漫天神佛玉皇大帝耶稣基督,我苏小辙这辈子都可以不中彩票,花光毕生所有运气,求求你们,让他活,不要让他死。 这短短的一会儿,如一生一般漫长。 而外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苏小辙不敢动,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火把的光芒再未出现。她鼓起勇气,推开身上的尸体。 周围死寂,月光下的战场,满是血腥,犹如鬼蜮。 苏小辙抓住林越摇了一摇,“……他们走了,没事了。林越……林越你醒醒……” 林越面无血色,出去的气多进来的气少。 苏小辙落下眼泪,却又抬起手来狠狠擦掉。 她强忍着害怕,从附近的尸体上找出一把匕首,贴身藏好。 一咬牙,硬生生背起了林越,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远处走去。 来安镇是一处小镇,陶二婶开的是镇上唯一一家豆腐店,因豆腐每天都要现做,故此每日平旦时分都要起身把前一天晚上浸泡的黄豆捞出来。这一天,她如往常一般起身,从水缸内提起装满了黄豆的细麻布袋子,再进到磨坊,点起油灯,准备磨豆滤浆。 油灯点起来没多久,陶二婶听见门外有动静,起初还以为是小猫小狗什么的,可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轻轻的拍门声。 陶二婶喊,“还没开门呢!” 门外又轻轻拍了两下。 陶二婶皱眉,肯定是街尾卖油的油老三,见天的在她的豆腐店门口晃悠,一双眼贼溜溜的转来转去,一看就知道打的不是正经心思。 陶二婶的声音狠了几分,“是爪子痒的不是!再拍就剁了!” 门外安静了。 陶二婶不屑的冷笑一声,把黄豆放在石磨上,抓住磨盘把手,没转两下,又响起拍门声。 陶二婶火了,抄起菜刀冲过去开门,给油老三一点颜色看看! 她却怔住。 青蒙蒙的晨霭颜色,街道朦胧。 两个血糊糊的人跪在门外,其中一个男的怕是死过去了,有个女孩扶着那男的,怯生生看着自己。 陶二婶仔细看了一看,这两人衣裳都不是本地模样,眉头便是一皱,退后一步,要关上门。 那女孩忙道,“我们俩不是也羌人!” 陶二婶心想不管是不是,都不能沾染这麻烦,皱眉道,“走走,别挡着门口。” 那女孩急道,“大……大娘,我们不是也羌人,也不是坏人,求你让我们进去,他受了伤。” 陶二婶不管这些,“我管你什么人,赶紧走,要死别死在我家门口!” 那女孩显然是急了,“他受了伤,得看医……得看大夫!求您了!” 陶二婶略一犹豫,但把心一横,退回屋内关拢门。 继续磨着豆腐,门外悄无声息,陶二婶的手握着磨盘把手,越转越慢。 苏小辙呆呆的跪在地上。 怎么办,怎么办? 得先止血。 对了,有卫生巾! 苏小辙想翻包,又想起来包被扣在了军营。 天色一点点亮起。 苏小辙心中的凄凉绝望,也一点点蔓延开来。 林越的身子往下滑了一滑,苏小辙抬手环住,看见了自己的手腕。 那年金价史无前例的跌底,一克才两百零几,苏小舟买了一整套首饰,首饰店给打折上折,苏小辙于是难得大出血的给自己买了一条手链。 门上又响起了轻轻的拍门声。 陶二婶的手一停,终究是心软,走过去拉开了门。 那女的跪在门前,一手搂住那男的,一手高高的举起来,一条细细的金链子。 女孩子说,“大娘,我求求您,您救救他。” 陶二婶叹了口气,“把这链子收起来,你进来吧。” 让这一男一女进了屋,陶二婶掌灯一看,却看那女孩是一头褐发。 苏小辙注意到了陶二婶的眼神,忙道,“大娘,我不是也羌人!” 陶二婶叹气,自己给自己找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苏小辙着急解释,却见陶二婶翻出一块头巾递过来,“把头发扎上,包起来。” 镇上就一个大夫,姓勤。 勤大夫一大早就被拍门声惊醒,慌忙披了衣服出来开门,一见陶二婶便是一愣,这陶二婶在镇上最是古道热肠,想莫不是哪家出了岔子,来找自己出诊。勤大夫跟着陶二婶到了豆腐店,厨房边上有个小间,原先用来堆柴火,而今在柴堆边架了一张破竹床,床上躺着一个血糊糊的人。床边跪着个也是脏兮兮的女孩儿,紧紧拉着那血人的手。 勤大夫唬一跳,陶二婶说这是乡下来投奔自己的亲戚,一对兄妹俩经过留山关的时候被流箭所伤。 勤大夫也听说了留山关那儿正打得厉害,赶紧替那人看了看伤。 女孩儿问,大夫,他怎么样。 勤大夫把那人翻起半侧,当啷掉出一面护心镜,镜上一处深深的凹陷。 勤大夫道,得亏有这个护着后背心,挡了致命一箭,其余的虽是凶险,好好养着,倒也无碍。 女孩儿高兴的哭了出来。 勤大夫给那人起出了箭,上好了药,绑上了绷带,便起身离开。 陶二婶送勤大夫出了门,问,“老勤,药钱多少。” 勤大夫挥了挥手,“不用了。” 陶二婶一愣,“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别说我陶二婶看病不给钱。” 勤大夫看了屋里一眼,压低声音道,“这伤凶险,我看,怕是难过这一晚。” 陶二婶一叹,“可怜了。” 勤大夫道,“我问你,这俩人真是你亲戚?” 陶二婶瞪眼,“怎么不是?” 第5节 勤大夫看了看四下无人,悄声道,“我起出来的那些个箭不是也羌人的,是咱们大周的。” 陶二婶心里一咯噔,嘴上不服软,“这你也能看出来?” 勤大夫道,“我好歹之前也接过几次大周军的伤兵。” 陶二婶道,“你也知道,这打仗的时候你来我往的,箭又没长眼睛,他们俩又是没头没脑的躲,保不齐就中了咱们自己人的箭。” 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勤大夫便没有再问。嘱咐了几句养伤时候该注意的事,便告辞离去。 陶二婶回到柴房,见那女孩拿着湿布给那人一点点擦脸上的血迹,问,“他好点了吗?” 女孩回头,忙道,“陶大姐,谢谢您。” 陶二婶想起勤大夫那句‘难过今晚’。顿了一顿,问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女孩道,“苏小辙。草头苏,大小的小,车辙的辙。” 陶二婶问,“他呢。” 问清了姓名,便是今夜走了,来日立碑起坟,也是个明白鬼。 “林越,”女孩顿了顿,“我哥哥,苏林越。” 穿越的前一天,苏小辙还在刷着林越各种街拍大图,捶胸顿足的打键盘回帖,‘林越我要给你生猴砸!我要进你的户口本!你的姓氏我的名字!’ 穿越的第二天。她的姓氏,他的名字。 ☆、第 4 章 给男神生猴子算什么。 让男神冠自己的姓才是王道。 穿越新手苏小辙同学如是说。 林越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影视歌三栖明星,能跳能演能唱,跳舞当然就少不了撕衣服或者脱衣服的安排,露胸肌露腹肌露肱二头肌,这是现在男明星起码的职业素养。 苏小辙隔着屏幕看了无数次的林越的腹肌,而今终于看到实物。 林越身上血糊糊的,都是箭伤,一伤一个坑。 苏小辙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又赶紧憋回去。 按照勤大夫的嘱咐,苏小辙把生肌止血的药膏抹在白布条上,再缠住林越的伤口。一边上药,一边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她亲眼看见那些从林越身上起出来的箭头,都是生铁打造。这个世界没有破伤风针的概念,就这么包扎一下能行吗?林越会感染吗?伤会好吗? 林越虽然昏迷着,但被触动了伤口,下意识的痛楚让他皱了皱眉头。 苏小辙停下手,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很疼?你忍着,很快就好了,很快就不疼了。” 话音未落,林越嘴角溢出血丝。 苏小辙赶紧拿布去擦,怎么会吐血的?快想想什么情况会导致吐血,是不是伤了肺?或是伤了胃?是不是意味着林越的伤势严重了? 那时候苏小辙和应援会会长一帮人一起看林越的电视剧,开玩笑说最喜欢看他吐血,连吐血都这么帅。 帅个屁! 一点都不帅! 林越咳嗽两声,又不吐血了。 苏小辙这个人说来也真有一点乌鸦嘴的体质,到了半夜,林越发起高烧。 苏小辙最怕的事发生了,她知道,伤口感染的最明显表现就是高烧。 林越的额头密密麻麻全是汗珠儿,颧骨潮红,嘴唇干得起皮。 整个人烧糊涂了,一会儿说冷,苏小辙赶紧把从陶二婶那儿借来的棉被裹上去,一会儿说热,苏小辙又立刻扯开被子,不停的给林越擦额头的汗,擦身上的汗。 林越有几度身子猛地一抖,苏小辙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她怕他抽搐,这一抽就完了,整个人从内部开始紊乱,在这种医疗条件之下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没有出现抽搐。 林越慢慢的不嚷嚷胡话,也不乱动,安安静静躺着,双目紧闭。 苏小辙腾出空来把湿布重新绞一遍。忽然停了停手,回头看着貌似沉睡的林越。 为什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 她心里萌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让她手脚冰凉。 苏小辙慢慢的,颤抖着伸出手,探在林越鼻端。 幸好,有气。 苏小辙心里一松,双腿一软,就坐在地上。 林越此时把头偏了一偏,正冲着苏小辙。眉心暗青,脸色雪白。 苏小辙伸出手,握住了林越的手。 一大颗眼泪终于啪嗒落下来,苏小辙把额头抵住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上,心里一千遍一万遍的祈祷,林越,你别死,林越,你不要死。 天色大亮,勤大夫过来看了看,说大凶险挺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好好将养。 苏小辙也正式开始打工生活,按着陶二婶的吩咐,每天平旦时分,也就是现代社会的凌晨三点起床,先把前一天浸的黄豆从缸里拿出来,接着磨豆浆,陶二婶的豆腐卖得好不是没原因,工序讲究细致,豆浆要滤三遍再煮沸,这期间时时都要把煮出来的沫子撇掉,紧跟着点石膏,搅匀豆浆,用点出来的豆腐花做水豆腐或是豆腐干。等这通忙完了,天也将亮了。苏小辙把店铺收拾归整好,交给陶二婶,自己立即跑到柴房去照顾林越。 起初的两三天,林越还是昏昏沉沉的,苏小辙只能把药一点点灌进林越的嘴里。没有条件打点滴,只能用水豆腐和豆浆补充营养,苏小辙自我安慰,豆腐是植物肉,有丰富的大豆蛋白。 喂完了药,苏小辙又要回店铺,着手准备第二天要用的黄豆。 陶二婶的店里有一架独轮木车,专用来运黄豆。 苏小辙这辈子都没碰过这玩意儿,第一天使唤的时候没走两步就摔个大马趴,一路千难万险的回到店里,陶二婶看一眼吓一跳,开口就问是不是遇上劫道的了? 苏小辙说没有啊。 陶二婶那你的脸怎么……? 苏小辙到水缸前边儿一瞧,也把自己吓一跳,摔得那叫一个鼻青脸肿。 陶二婶扔来一块布说,赶紧包一包。 苏小辙感激的说,谢谢二婶。 陶二婶补充下半句,“别吓着人。” 苏小辙:“……” 苏小辙给自己包了四分之三的脸,绕在头上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端上热水和布巾回柴房照顾林越。 一进屋,却见林越支着胳膊,艰难坐起来,哑着嗓子道,“这是……哪儿?” 苏小辙又惊又喜,“你醒了?!” 林越看着苏小辙,“……你是?” 苏小辙醒悟,七手八脚的拆了绷带,露出脸,“是我啊!苏小辙!” 苏小辙这辈子有两次见到林越激动的差点心脏停止跳动。 有一回是接机。 苏小辙等后援会的人在林越出闸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第一别开闪光灯,第二别在电动扶梯上逆向走,第三别挡着正常乘客,别给路人添麻烦。 就这么苦口婆心的叮嘱,架不住林越一出来,小姑娘粉丝们脑子一充血激动起来就什么都不顾,呼啦啦的涌上去。 苏小辙和其他人赶紧拦住,说大家别挤别挤。 背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叮咛,小心噢。 苏小辙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回头一看,是林越。 当时苏小辙的内心五月的晴空闪了霹雳咔擦一个大闪电。 第二回就是现在。 林越好端端的坐在跟前。没缺胳膊没断腿。 苏小辙憋了这么多天的眼泪翻江倒海汹涌澎湃,她狠狠一吸鼻子,又给憋了回去。 不能让林越担心。 简单的介绍了目前的情况之后,林越叹了口气,对苏小辙说,“谢谢。” 苏小辙说,“谢什么。我救你是应该的。” 林越道,“没想到那两个人会干出这种事。” 苏小辙回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外加恨得牙痒痒,“以后看见这种人,咱们绕道走。” ‘以后’这个词触动了林越心中的担忧,“我们以后怎么办。” 苏小辙道,“想办法穿回去。” 林越思索,“上一回没有成功,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小辙认真道,“我想过了,咱们穿过来的时候下着大雨,而且是晚上,或许就需要同样的情景才能触发穿越回去的条件。” 林越想了想,“很有可能。” 苏小辙道,“所以我们现在就是要等相同的天气条件,相同的时间,等一切客观条件齐备了,再试一次。” 林越心中有个担忧,‘如果相同的条件还是没有穿越成功,到时候怎么办’。 他看着苏小辙坚定的目光,终究没问出口。 苏小辙握了握拳,“穿越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陶二婶知道林越醒了以后,特地过来看望。 林越知道这位就是搭救自己的人,很是诚恳的道谢。 林越事先和苏小辙套好了话,“爹娘当年为了避战祸躲进深山,爹娘死后,我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在山里长大,故此不知道外界的情况,前不久也羌人也进了山,我们俩这才逃了出来。” 陶二婶唏嘘,宽慰了林越几句便离开。 第6节 说话的时候苏小辙留意着陶二婶的神情,等陶二婶一走,便对林越说,“你要学说普通话。” 林越没反应过来,“……啊?” 苏小辙说,“二婶跟你说话的时候明显是对你的口音有疑心。我的头发是这样,你的口音又是这样,只会更增添别人对我们的怀疑。趁现在你养伤,赶紧把你的口音纠正过来。” “可是……”林越说,“我的普通话说的很好的。” 苏小辙说,“谁跟你说的。” 林越说,“我的普通话老师。” 苏小辙说,“嗯,那是为了不打击你学习的热情。” 林越还是有些不服气,香港出身大陆发展的演员当中,他自认自己的普通话就算不是最好,也是排名前三。至少拍戏的时候,对手戏的演员很少听不懂自己说话。 苏小辙心想早知道这样,以前就不在微博上一本正经的说什么‘我们家林越的普通话还是很不错’的这种大瞎话。 “你是不是真的觉得你的普通话不错。” “嗯。” 苏小辙找了纸笔来,唰唰唰写下一行字,拿给林越看,“念。” ‘牛奶奶和刘奶奶去六楼买榴莲牛奶’。 林越说,“你以为我说不出来吗。” 苏小辙说,“你说说看。” 林越说,“我的普通话老师经常让我念这些来学习的。” 苏小辙说,“说说看。” 林越说,“这句话也不是很难。” 苏小辙说,“少废话,说。” “……” 林越念了三遍,苏小辙趴在墙上捶墙。 林越捏着那张纸条,满心苍凉,微博上的粉丝们都是在骗他的,尤其是说什么‘我们家林越的普通话还是很不错’的那些粉丝。 苏小辙依旧是奔前跑后忙着豆腐店的事,到了晚间,端着一碗豆腐干炒肉丝和两碗白饭回到柴房跟林越一起吃饭。 林越吃了几口,注意到苏小辙每次夹的都是豆腐干,那几根屈指可数的肉丝每次都神奇的到了自己的碗里。 林越把肉丝夹回给苏小辙,苏小辙又夹回去。 来回几次之后,苏小辙叹气,“林越大大,你这人是不是特别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林越一脸问号。 苏小辙把肉丝夹回去,“我减肥呢。” 林越看了看那几根纤细得可怜兮兮的肉丝,“就这么一点儿肉。” 苏小辙道,“过午不食知道不?” 林越回想,之前拍片的时候,的确有搭档的女明星一整天下来只吃点水果和蔬菜汁。 苏小辙说,“对吧?” 林越摇头,“我真不明白你们,一点儿都不胖,嚷嚷着减肥。” 苏小辙撇嘴,“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上回你为了减肥一天只吃三个白煮鸡蛋,还不吃蛋黄只吃蛋白。” 林越奇道,“你知道?你关注我微博?” 苏小辙顿了一下,面不改色的说,“我姐姐是你的粉丝。她微博上转的。” 时空的另一端,苏小舟打了个喷嚏。 林越哦了一声表示明白,然后问,“你呢?” 苏小辙没明白,“我?” 林越笑着说,“你喜欢谁?等回去之后,我还能帮你要个签名。” 苏小辙内心矛盾,要不要承认自己是林越的粉?她担心的是如果坦白了会不会对现在两个人的关系有影响。如果林越知道自己是他的粉丝,会不会觉得自己特幼稚,他会不会有压力? 林越见苏小辙一直没说话,诧异的歪了歪头。 苏小辙内心os,马勒戈姬,萌死个人。 林越道,“苏小辙?” 苏小辙道,“吃完了么?吃完了我就收掉了。” 每天豆腐来豆腐去的,林越也没胃口,就搁了筷子说吃完。 苏小辙收拾完了碗筷回到柴房,瞪起眼睛,“你干嘛?” 林越挣扎着要下床,道,“你睡床上来。” 这几天,林越睡的床。苏小辙打的地铺。 苏小辙把林越摁回去,“你是病人,怎么能让你睡地上。” 林越很坚持,“可你是女孩子。” 苏小辙心头就这么被软软的戳了一下。 林越的确是这么个个性,苏小辙当时粉了他,除了颜好,也因为林越这个人对于女孩子的态度。或许是因为单亲家庭,母亲养家,造成了林越后天养成了一种极敬业的绅士态度,不管是粉丝,工作人员,或是同组合作的女演员,都非常的照顾。 苏小辙说,“你当我不想睡床?可是你现在有伤,当务之急是先把你的伤养好了,剩下的慢慢再说。” 林越有些犹豫, 苏小辙说你放心,等你伤一好,你便是想睡床,也没有这待遇。 ☆、第 5 章 苏小舟有一回割破了腿,奄奄的养了一个星期。期间各种补品各种看医生。 林越受这么重的伤,却连基本的营养都跟不上。苏小辙跟陶二婶商量,减了自己一顿饭,换给林越多弄点肉吃。 陶二婶非常感动,说小辙啊真是个可人疼的好孩子。 然后把脸一板,说不行。 苏小辙傻眼,“为什么不行?您要是觉得一顿饭不够……那我再减一顿总可以了吧?” 陶二婶板着脸,“你知道现如今猪肉多钱一斤?羊肉多钱一斤?就不说五花肉了,单称骨头,卖了你也买不起。” 苏小辙被打击了,她这么一在现代武可抓小偷文可码键盘的大龄未婚女青年,居然连两根骨头都换不了。 苏小辙不死心,第二天到了市集上一转悠、还真跟陶二婶说的一样。 而今连年战乱,物资紧缺,在这样的小城镇集市上多半都是以基本的民用物资为主,比如说你想买个棉布,那是有的,如果想买绫罗绸缎,那就少了。同理,黄豆青菜这些不缺,猪肉鸡肉这些蛋白质产品就很少见。 林越依然每天只能吃豆类产品,伤口好得慢,气色也很差,眼圈是青的,嘴唇是白的。苏小辙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一连好几个晚上梦见苏小舟左手肯叉基右手麦叉劳,笑得嚣张跋扈,说你想要吗。 苏小辙说要要要! 苏小舟说那你求我啊~ 苏小辙说苏小舟你就是我的亲姐姐求你了! 苏小舟大魔王狞笑三声,拿出个鸡腿,咔擦一大口啃了。 苏小辙大喊一声,住口!那是我林越大大的腿! 林越被惊醒,看了看打地铺睡觉的苏小辙,再摸了摸自己的腿,很疑惑。 苏小辙一大早的因为昨天晚上的梦,心情郁闷。默默的忙完了店里的事,看了看该泡的黄豆泡了,该卤的豆腐卤了,前后没什么别的事。再看看林越还在休息,便跟陶二婶打了个招呼,“二婶,我出去一趟。” 陶二婶正忙着晾豆皮,“早点回来。” 苏小辙答应了一声,前脚迈出去后脚又回来,“二婶,你知道哪儿有河?” 陶二婶愕然,“河?” 苏小辙是这么打算的,没有肉吃,抓鱼总可以吧? 武侠小说都是这么写,小龙女掉下悬崖,抓到鱼。张无忌掉进洞里,呃,好像有鱼吧? 不管怎么说,有河就有鱼,这是江湖规矩。 按照陶二婶指的方向,苏小辙走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了这条流过山脚的河。 河边还挺热闹,有人挑水有人洗衣服。别说鱼,就是王八也挪地儿。 苏小辙沿着河往上游走,镇上的人渐渐的少了。 苏小辙找了个地方蹲下来,耐心等待细心观察,可依然没见到一条鱼尾巴 苏小辙很郁闷。这是什么世界啊太不靠谱了,一点江湖规矩都不讲! 想起吐槽过那句‘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鱼塘被你承包了’,苏小辙后悔,这时候如果有人跟她来这么一句,她肯定觉得那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金光闪闪的霸道总裁气息。 忽然远处水面泼剌一声,苏小辙循声看去,水面跃过的仿佛是一条鱼。 苏小辙连忙站起身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去看,河流中央隐隐约约的几道影子游过。 江湖规矩果然还是有的! 苏小辙来了精神,不过这段河面有点宽,苏小辙有心往水里去又不知深浅,决定再往上游走一走,遇到窄的浅的河段再想办法捉鱼。 又走了二十几分钟,河道渐渐窄了,鱼影也多了。 苏小辙看了看四下无人,把裙子撩起来扎进腰间。 甭担心,她还穿着一条裤子。 把裤管也卷起来,脱了鞋袜,苏小辙试着踩下水。 河水冰凉刺骨,透着股阴寒。 第7节 苏小辙抽了口凉气,哆哆嗦嗦的站稳,守河待鱼。 鱼,地球上最古老的脊椎动物。鱼肉富含动物蛋白质和磷质等,营养丰富,滋味鲜美,易被人体消化吸收,对人类体力和智力的发展具有重大作用。是脊椎动物亚门中最原始最低级的一群。 这是百度百科上的定义。 对于苏小辙来说,接触过的鱼一般以清蒸、红烧、糖醋等多种形式,其中又以水煮类最为常见。 而现在苏小辙对于这类生物又有了全新的定义。 大大的狡猾!大大的难抓! 苏小辙眼睁睁看着鱼从自己的腿边游过去,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又或者是手指碰到了滑溜溜的鳞片又被逃走。 苏小辙抬起胳膊蹭了蹭额头上的汗,苦口婆心,“你们觉悟要高,鱼生在世要有点儿追求,做鱼有什么意思?早日轮回早日投胎,重新做人才是正经。下辈子就不用被吃。我告诉你们,抓到两条我就走,剩下的想超度也超度不了。你们想清楚啊,欲投从速名额有限。” 有条鱼听进了苏小辙的话,想开了或者想不开,愣头愣脑奔苏小辙的手里游来。 苏小辙眼明手快一把抓住! “恭喜你啊这位年轻的朋友!”苏小辙牢牢抓着鱼,眉飞色舞,“获得了本台特别准备的投胎轮回头等奖!” 那位年轻的朋友的回答是扭起尾巴,噼里啪啦甩了苏小辙一脸。 苏小辙抹把脸,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怎么把年轻的朋友带回去? 菜市场是给提供塑料袋,可这儿没有。 回想看过的古装电视剧,一般好像是拿根草绳穿了鱼? 苏小辙看了看岸边,有类似芦苇的长茎水生植物。 再看了看鱼。 年轻的朋友,阿弥陀佛。 林越躺得有点受不了。 同样是宅,二十二世纪的宅有电脑,有手机,还有ipad,微博在手,天下我有。 但是如今在这儿,除了苏小辙能过来跟自己说上几句话,大部分的时间,林越只能看着屋顶,看着柴火堆。 他动了动,觉得伤口并不很疼,便慢慢下了床。 那件西装被扎得跟刺猬似的,虽然苏小辙洗掉了上面的血迹,依然看上去不成样子。不过除了这件,也没别的衣服可穿,林越套上千疮百孔的西装,走出柴房,穿过院子,来到了前间。 这会儿已过了午后,中午那一拨的生意刚过去,陶二婶正在收拾柜台,一回头看见林越,“诶哟,你怎么下地了,躺着去。” 林越道,“您别担心,我好多了,”他左右看了看,“小辙呢?” 陶二婶道,“她出门去了。等会儿就回来。” 说着话,门外走过粮铺的伙计,打招呼道,“二婶,您定的黄豆到了。” 陶二婶道,“好,等会儿我让小辙来取。” 林越听了一愣。 他是听苏小辙提过在给豆腐店干活来换食宿,而今这一路走过来,看见了石磨,看见了一袋袋的黄豆,也看见墙角那辆独轮推车。 “二婶,”林越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天色入晚,苏小辙心情愉悦的哼着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一路晃悠着鱼,到了豆腐店门口,跨过门槛往里走。 林越说,“你回来了。” 苏小辙说,“我回来了。” 嗯?! 苏小辙吃惊,“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陶二婶说,“他在这儿帮忙。” 苏小辙急了,“他他他他他伤还没好呢!” 林越说,“好得差不多了。” 苏小辙急道,“胡说!” 她上前扯住了林越就往后屋拽,“你给我去躺着!” 林越还想解释,但见苏小辙气呼呼的样子,很是无奈的跟着她一道离开。 陶二婶看看两人的背影,眼睛转了一转,明白了点什么。 推开门,苏小辙一手拽着林越,一手指着床,“上去!” 这句台词还是很有遐想空间的。如果不是因为现场环境有点儿恶劣,苏小辙的表情又有点儿狰狞。 林越在床边坐下,叹了口气,“小辙,我真的没事。” 苏小辙道,“你被扎得跟刺猬一样,还说没事?” “……”林越道,“也没那么严重。” 苏小辙很坚决,“伤没好之前不准下地,不准出门,不准干活!” 林越道,“小辙。” 苏小辙道,“没门!” 林越失笑,“我还什么都没有说。” “你说什么都没用!你想干活想帮忙,都等伤好了再说。” 林越看着苏小辙,苦笑,“小辙,我跟你说实话好么。” 苏小辙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你说。” 林越道,“我实在躺不下去,哪怕是出去坐一坐,看一看外面,也好。” 苏小辙一怔,环顾四周。 这个屋子对于穿越过来的他们俩来说,环境之恶劣,只怕比监牢好不到哪儿去。林越一躺就是这些天,睁开眼就是屋顶,转过头就是柴火堆,走不了三步就撞墙,伸开了双手就碰壁。换了自己,肯定受不了。林越从来没跟自己抱怨过一声,可自己为什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林越见苏小辙不说话,心里有些愧疚,苏小辙一个女孩儿在外头吃这些苦,自己还说这样的话,怕是苏小辙会伤心。便道,“小辙,我……” 苏小辙却道,“红烧还是清蒸。” 林越一怔,“什么?” 苏小辙扭头冲着门外,小声说,“今晚上吃鱼。” 苏小辙是会烧几道简单的菜,但是不会杀鱼。 在河边把草穿鱼腮那回,已经是苏小辙同学人生中最大的挑战。 而现在鱼同志在砧板上拼命扭动挣扎。 苏小辙拿着菜刀,比划一下头,比划一下尾巴,实在是下不去手。 陶二婶经过。 苏小辙眼巴巴瞅着陶二婶。 陶二婶冷笑一声,抄起鱼来,啪嗒一声摔地下。拣起来,再啪嗒一声摔地下。鱼彻底晕死过去,陶二婶将鱼撩在砧板上,一手挥舞菜刀,只见银光阵阵,鱼鳞翻飞,苏小辙看的傻眼。 所谓英雄,所谓真豪杰,大隐隐于市也。 半条鱼送给了陶二婶,苏小辙用剩下的半条鱼炖了个汤,鱼肚子里的东西也没扔了,做了一盘红烧鱼杂。苏小辙还打算炸鱼皮,可惜油不够。 连陶二婶都表扬了,看不出来苏小辙你这孩子挺能持家的。 陶二婶那是不知道苏小辙靠这种物尽其用的方式节省出了多少场林越的见面会门票路费。 这屋子太小,没地儿搁儿桌子,苏小辙照旧把一张凳子拿出来充桌子用。 ‘桌’上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鱼汤,还有一碟红烧鱼杂。 苏小辙说,“赶紧赶紧,趁热吃。” 林越喝了一口汤。 苏小辙盯着他把汤喝下去,紧张的问,“味道怎么样?” 林越道,“好吃。” 苏小辙松了口气,又给林越添了点汤,自己蘸了点红烧鱼杂的羹汁拌饭。 林越夹了块鱼肉给她。 苏小辙道,“我减肥。” 林越道,“鱼肉不会胖。” 苏小辙还想说什么,林越道,“你不吃,我也不吃。” 苏小辙嘀咕一句又不是拍电视,跟背台词似的。 林越问你说什么? 苏小辙立刻道没说什么。 林越给苏小辙盛了一碗汤, 苏小辙捧着碗,小心翼翼的抿一口。 热乎乎的汤进了嘴,沿着喉咙下去,胸中暖洋洋的。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想哭。 林越道,“苏小辙。” “嗯?” “等回去之后,我请你吃饭。” 苏小辙愣一下。 林越嘴角带着一点儿微笑,很温柔的说,“想吃什么都可以哦。” 苏小辙扒拉一下饭粒,“我要吃肯德基。” 林越失笑道,“就这个?” 苏小辙道,“还要吃麦当劳。全家桶。” 林越道,“可以。” 第8节 苏小辙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然后我们去大董吃烤鸭子。我一个人吃两个!得唔得!” 林越点了点头,做出一副认真的姿态,用粤语回答,“得!” 苏小辙噗嗤笑了,“诶,我有个问题。” “你说?” “为什么一零年出了张粤语专辑,之后就没出了?” 苏小辙问得很自然,就像一朋友问另一朋友,林越也自然而然的回答,“唱片市场不景气。” 苏小辙咬着筷子,叹气,“也对。我记得我读书那时候,动不动一张专辑卖个上百万,而今只有几十万了吧。” 林越道,“几十万都很难了。你读书大概是什么时候?” 苏小辙刚想说,忽然又闭上嘴,一抬下巴,“我是不会曝露年纪的!” 林越好笑,“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 苏小辙惊慌了,“我看着像多大的?看着是不是特别老?完了我就知道完了,穿过来之后一没有护肤二没有化妆!”她哀叫一声捂住脸,“我天,不敢想象现在的样子!” 林越安慰,“没事没事,你看我,我也一样。” 苏小辙分开手指,从指缝里看了看林越,照样的眉目楚楚,心里哀嚎,能一样吗,男神! ☆、第 6 章 林越的伤也渐渐转好,能下地走动。 陶二婶有一天把苏小辙叫到屋里,给了两套男人的衣裳,“这是我当家的衣裳,你拿去给你哥哥穿了,别总穿着你们山里的衣裳,给人看见不好。” 苏小辙也想着这件事,只是手头没钱,她接过了衣裳,想问当家的现在在哪儿,但看见陶二婶屋里一角的牌位,心里明白了。 陶二婶也知道苏小辙看见了,淡淡道说,“没了。前两年也羌人打进了镇里。那时候没的。” 苏小辙心里酸酸的,“二婶……” 陶二婶笑了,“我没事儿。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儿,这衣裳毕竟是过世的人穿过的,你们别嫌弃。” 苏小辙诚恳的说,“怎么会呢,二婶,我们感激您还来不及。” 陶二婶笑了笑,眼眶也有点儿泛红,摸了摸苏小辙的脸,感慨道,“傻孩子。” 苏小辙捧着衣裳回到房间,给林越这么一说,林越也沉默。跟苏小辙不同的是,他还有一层担忧,看来此地战乱已有多年,再没有什么比穿到一个封建时代的混战时期更倒霉。 他不是项少龙,没法开外挂。也没有一技之长,如果这次尝试,依然失败,不能够穿回去,又该怎么办。 苏小辙道,“林越,林越?” 林越回过神,“嗯?” 苏小辙高兴道,“来试试这衣裳?” 林越看苏小辙这样兴冲冲的,不忍拂其意,也笑道,“好啊。” 林越没脱衬衫,把长袍披上去,袖长衣长的倒也合适。但是接下来该怎么穿,两人都没主意,衣祍是左压右或是右压左?衣带又该怎么系? 苏小辙摆弄了一会儿,看着手里的衣带,发愁道,“……我打个蝴蝶结成么?” 林越噗嗤乐了,从苏小辙手里拿过衣带,重新绕过腰间缠了几圈,重新打了个结。他的手指纤细修长,打起结来也是极干脆利落。 林越解释,古装戏演得多了,看也看出个大概。 苏小辙佩服得不行,男神干什么都是棒棒哒。 苏小辙拉着林越去给陶二婶检验检验那衣裳是不是穿对了。 陶二婶眼前一亮。 先前林越要么是血糊糊的样子,要么是憔悴膏肓。即便能下地了,一身怪里怪气的打扮也看得怪不顺眼。 现在重新收拾一番,虽然头发还是过于短,但以林越的长相和身姿,往跟前一站,硬是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潇洒。 陶二婶说,“你帮我个忙。” 苏小辙很豪爽,“二婶只管说!” 陶二婶抬手拨开苏小辙,“小辙他哥,你帮个忙。” 林越忙道,“您说。” 林越走到了豆腐店柜台,负责卖豆腐。 苏小辙扒拉着门,露出半边脸,幽怨的看着前边儿柜台热热闹闹,嘀咕,干嘛这么多人。 陶二婶说,不来这么多人,你打算喝西北风啊? 苏小辙鼓足勇气说,二婶!我也行! 陶二婶斜睨苏小辙,行什么你就行了? 苏小辙一仰下巴,视死如归的说,牺牲色相。 陶二婶下力气呸了苏小辙一口! 苏小辙委委屈屈的说,二婶,我哥的身体还不好…… 陶二婶说,我让你哥累着了吗。 苏小辙看了一眼前边儿,是不累,能累吗。还有姑娘掏手绢给林越擦汗呢,也不知道就卖个豆腐哪来的汗。 苏小辙还想叽咕两句。 陶二婶甩一句,黄豆没了。 苏小辙没声了,推着独轮推车出去。 没走出多远,林越追上来。 苏小辙还以为是陶二婶有什么事儿忘记吩咐。 但林越伸手接过车把,苏小辙急忙道,“诶诶,你干嘛?” 林越道,“你回去照顾店里。” 苏小辙道,“那不行,你伤还没好呢。” 林越道,“好的差不多了。” 苏小辙去抢车把,“不行不行,勤大夫说了你没全好。” 林越见苏小辙这么坚决,“这样吧,我们一人一半?” 苏小辙疑惑,“怎么一人一半?” 林越道,“一人一趟,好不好?” 苏小辙想了想,“行,成交。” 一路走,苏小辙一路给林越介绍两边的店铺。 林越这段时间都在养伤,头一回出门,很是新鲜,来来往往的都是古装人,也就是这时候,他们俩确实穿越了的真实感又更强烈一分。 来到了粮铺。 苏小辙跨进门,“小梁哥。” 伙计小梁一抬头,“诶哟,小辙来了。” 苏小辙掏出钱袋,把陶二婶给的钱递过去。 伙计小梁数了数收下,“老样子?” 苏小辙嗯了一声。 伙计小梁从后台扛出两袋黄豆,原本是帮苏小辙给扛到车上,这回有个男子伸手接过。 小梁看了这人两眼,小声问苏小辙,“小辙,这是?” 苏小辙看了看林越,又看了看小梁的神情,就知道小梁是误会了,笑道,“是我哥哥。” 小梁哦了一声。 林越把黄豆在车上码好,道,“小辙。” 苏小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顿了一下,她转过头去,看着站在车旁的林越。 阳光很亮,照在林越的身上。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布衫。脸上带着一种询问的神情看着苏小辙,眼神很亮,嘴唇的颜色有些淡。 苏小辙熟悉这张面容,但是这种神情,苏小辙很少在硬照上或是海报上看见。 这种神情属于‘林越’,不属于他演的任何角色。 林越再问,“小辙,好了么?” 苏小辙答应一声好了,来了。 回去的时候,林越不肯让开车把,苏小辙只好陪着他往回走,时不时的问累不累,伤口疼不疼。 林越笑道,苏小辙,你别把我当重病号好么。 小辙。苏小辙。 苏小辙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过。 陶二婶感叹家里还是得有个男人。 来买豆腐兼蹭便宜的油老三一听这句话乐了,“他二婶,你终于想明白了?你看看,咱俩是不是……” 陶二婶瞥了油老三一眼,顺手拿下挂在墙上的抹布,一下甩到油老三的脸。 陶二婶家的厨灶间和柴房的屋顶都漏了,只是她没法儿修,一个寡妇又不能随随便便的找男人来帮手。 幸好现在有了林越。 林越踩着凳子上去,苏小辙在底下扶着凳子。 第9节 林越看了看,说应该不是瓦的问题,是屋顶一扇透风照明用的小木窗窗栅松了,重新钉一下就好。 不过这年头没钉子,林越用小木片代替,塞进空隙里用作加固。 他手里拿着一片小木楔,嘴上还叼着薄薄的一片。仰起头,眯着眼,估摸着木片塞入的角度,神情专注,眼神认真。 苏小辙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有点儿哽咽。 陶二婶奇怪说,小辙你怎么了? 苏小辙说,没事儿,就帅得想哭。 勤大夫看过了林越的伤势,说伤口收得不错,注意休息,多补点营养。 苏小辙把这话听进去了。收拾完了店铺,跟陶二婶打声招呼出门。 林越道,“小辙,你去哪儿?” 苏小辙道,“我就出去走走,没事儿的。” 林越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林越这人,先天也好后天也罢,对于女孩子有比较强的保护意识。曾经有个关于这一点的微博转的很火。 机场,一帮粉丝给他送机。 林越跟其他明星一样都是耳机口罩的打扮,看不出表情。 那会儿,当地城市正在举办青奥会,机场的柱子都加设了青奥会的宣传横幅广告。 有个女孩儿只专注给林越拍照片,没注意到横出来的广告支架,就差一点儿撞上了。 没想到,林越先一步把手伸过去挡在了支架上,因为戴着口罩,闷声闷气的,但是声音透出一种温和一种善意,“就知道你们会碰着,小心。” 这段美拍传上微博的时候,粉丝都转疯了,也有很多路人因为这个美拍转粉或者对林越有好感的。 苏小辙把这段美拍想办法弄进了手机里。加班加到十一二点,夜风吹得脸发疼,她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冷得哆哆嗦嗦,大半张脸缩在围巾里,翻出手机,看这段美拍。 粉丝经常会和脑残、幼稚、激进这些词挂上钩。 苏小辙不否认这些,她有时候表现出来的也很脑残,也很幼稚,会冲着林越的一张海报发花痴,也会拉着苏小舟一起看林越上的娱乐节目,然后被苏小舟各种嫌弃。 但是最重要的,她喜欢林越是因为那个五毛钱的魔幻仙侠片。而正式成了林越的粉,是因为这个人让她感觉到温暖,感觉到明亮,那是一种很美好也很难得的感情。 林越说一起就一起。 苏小辙赶紧拦下他,只好从实招认,“我是去抓鱼。” 林越错愕,“抓鱼?”他想到了自己吃的那些鱼,“……是抓来的?” 苏小辙老实说,“买不起。” 林越看着苏小辙,是有感动,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生气,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生气。 他说,“从今以后不许去了。” 苏小辙急了,“为什么呀?” 林越转头,拿了块抹布擦柜台准备开铺,淡淡说,“不为什么。” 苏小辙道,“可是勤大夫说。” 林越道,“你抓来了我也不吃。” 苏小辙生气,“不吃就不吃,我跟二婶吃!” 林越把抹布抓在手里,往边上一搁,回头,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胆儿颤了一下。 林越说,“我刚才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苏小辙的声音低了八度,“……没说什么。” 林越道,“那就好。去把豆腐搬过来。” 苏小辙有气无力的喳一声,嘀咕,豆腐豆腐,真打算当豆腐西施? 林越一记眼风过来。 苏小辙哧溜一声钻去后头的豆腐坊。 前头的生意很快热闹起来。 自从林越到了前头,这买豆腐的大姑娘小媳妇三姑六婆是越来越多。 苏小辙心里酸不溜丢的想,难怪呢,那时候被叫国民男友,这男友力穿越时空之后是见增不见减。 不过林越忙着做生意,自己正好溜出去抓鱼。 阳奉阴违这种事儿,苏小辙堪称一把好手。 ☆、第 7 章 趁林越不注意,苏小辙溜出店,来到来安镇外的那条河边。 这天天气不好,阴惨惨的,河边洗衣服的人少了许多。 苏小辙紧了紧衣领,揣着手,逆着风,往河的上游跑。 他们刚穿过来的时候是夏末,而今是初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苏小辙总觉得这儿的秋天比他们那个世界的秋天来的冷。 风中的凉意,让她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 等到了经常捕鱼的那块儿河湾,苏小辙脱了鞋袜,试了试水温,活生生打了个激灵。水温比体表温度更来的冷,苏小辙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冷不冷一点儿都不冷,主席教导我们,一切低温都是纸老虎!一咬牙,往水里一脚踩下去。 胳膊被人一把拽住。 苏小辙一愣,回头看去,却是林越。 苏小辙愣愣道,“你怎么在这儿?” 林越看了看水,再看了看苏小辙,语气有点儿不善,“把鞋穿上。” 苏小辙分辩,“我得抓鱼。” “穿上。” 孬包苏小辙默默的坐地上穿鞋穿袜。 林越道,“以后不许来这儿。” 苏小辙道,“哦。” 林越挑了挑眉,“哦是什么意思?” 苏小辙道,“就是哦咯。” 林越蹲下去,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的心不争气的登登了两下,但是面不改色。 林越脸上毫无表情,一开口,是粤语,“我同你讲甘嘢,你清唔清楚。” 他说国语的震慑力如果是五,粤语就是五百。 苏小辙有点吓到了。 林越切回国语频道,“苏小辙?” 苏小辙咽口口水,“清楚。” 林越的嘴唇这才有了一点点微笑的弧度,解释,“少吃一两条鱼,对我的伤势不会有任何影响,最多我跟你保证我会好好休息。” 苏小辙组织不出语言,只能点点头。 林越站起来,弯下腰伸出手给苏小辙。 苏小辙刚想握住。却见到林越的脸色骤变,跟触电似的猛地弹开一大步。 苏小辙诧异的顺着林越的视线,扭头看去,也吓了一跳,一块石头上趴着好长一根虫子。 不过再看一眼,只是草爬子。 苏小辙道,“没事没事,不是蜈蚣。” 林越的脸色有点儿发白,“苏小辙,你、你快过来!” 苏小辙道,“这虫子不咬人的。” 草爬子一动。 林越道,“苏小辙你快过来!” 苏小辙看了看林越,问,“你怕这个啊?” 林越顿了一顿。 苏小辙抬手去抓草爬子。 林越的声音都变了,“苏小辙!!” 其实苏小辙看着这种密密麻麻腿的虫子,心里也发憷,但是林越的反应太好玩了。她故意说,“你别怕啊,我把这虫拿走。” 林越道,“别拿!” 苏小辙问,“不拿?” 林越咬牙切齿,“咱们回家!” 苏小辙哦了一声,慢吞吞的站起身,掸掸衣裳,再拍拍裙子,看见林越的表情都快扭曲了,这才迈步走过去。 一路走,林越一路心有余悸的注意脚下,但凡有点可疑的痕迹,就如临大敌。 苏小辙看在眼里,心里憋笑憋得不行。 林越注意到了,端正了正脸色,“我不是怕。” 苏小辙,“嗯。” 第10节 “我只是对这种生物不太了解。” “嗯。” “……苏小辙。” “嗯?” “别笑得那么厉害。” 苏小辙整个人都抖得不行。 这段时间传来消息说是大周军队连连胜仗,将也羌的军队打退了数百里,故此这阵儿的物价都平了不少,原先买两袋黄豆的价钱能买两袋半,豆腐的销量又比以前翻了一番,这个月陶二婶把进货的钱给苏小辙之后,另外又给了十几个铜子儿。 苏小辙把钱收进钱袋里,看见铜子儿,随口问,“二婶。这是要买什么。” “给你的。” “哦。” 苏小辙过了五秒反应过来,吓了一大跳,直接摸陶二婶的额头。 陶二婶拍开手,“干什么呢你!” 苏小辙认真说,“二婶你没事儿吧?发烧了吗?” 陶二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戳着苏小辙的额头说,“给你的,这是给你的工钱,知道不!” 苏小辙揉着额头,想怎么人人都要戳这儿。苏小舟是这样,陶二婶也是这样。 苏小辙老老实实的说,“二婶你真的烧糊涂了。咱们早就说好的您给吃住,我给您干活。不算工钱的。” 陶二婶道,“那时候是你一个人干活,现在还有你哥一起帮忙。这钱你要不要?不要我拿走了。” 苏小辙赶紧收拢起来,“要要要!谢谢二婶!” 陶二婶好笑道,“你啊,说到底是个女孩儿,不管以前在山里怎么样,而今要学会打扮打扮。” 苏小辙想我当年画眼线打粉底,用美图秀秀ps的样子您是没看见。 不过陶二婶说的也确实打动了苏小辙的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些天苏小辙只要想到这段时日,自己只能素颜出现在男神跟前那是撞墙的心都有了。而今揣着十几枚铜子儿,苏小辙上街逛去。 逛着逛着,她就没了兴趣。毕竟现阶段只是农业社会初期。市面上的化妆品还真入不了苏小辙这种见识过雅叉兰黛、香叉儿、茱叉蔻的法眼。 路过一家糕点铺,苏小辙停下了脚步。 林越在香港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采访的时候多次提过喜欢吃马蹄糕。 为此苏小辙每回去港式茶餐厅都点马蹄糕。 苏小舟搅着柠檬汁的吸管,说,这玩意儿好吃吗? 苏小辙吃得呲牙咧嘴,说,好吃。 苏小舟慈祥的说,小辙,说实话。 苏小辙哽咽。 这家糕点铺正对街柜台上整整齐齐摆了一溜儿竹篾筐,各个筐里码了不同糕点。 苏小辙看见其中一筐糕点切得四方齐整,黄澄澄,有点儿像马蹄糕。 上去问了问。 掌柜诧异说,什么马蹄糕?这儿是荸荠糕。 苏小辙一听知道没错了,说您给我来个两斤。 掌柜说三十文一斤。 苏小辙把胳膊往柜台上一横,看着掌柜认真的说,“这位先森,您听说过什么叫共产主义吗?” 苏小辙抱着马蹄糕兴冲冲跑回豆腐店。 糕点铺的掌柜抱着脑袋绞尽脑汁的想刚才发生什么事儿,怎么我就答应十五文一斤卖出去了呢。 快到豆腐点,苏小辙收住脚。 一个小姑娘拿着一包点心给林越。 那姑娘看上去大约十五六七。 比我小。苏小辙想。 长得唇红齿白。 比我漂亮。苏小辙想。 关键是那包点心。 从包装,从分量,从林越打开之后眼神之中的喜悦都能看出来,一定是特别特别好的马蹄糕。 苏小辙那包十五文一斤,用黄粗纸包的马蹄糕,被全方位的压制,根本性的打击。 苏小辙往后挪了一步,又一步,转身走了。 糕点铺的掌柜冥思苦想了小半个时辰,决定就当是撞邪。打起精神,决定接下一笔生意,一眼就看见苏小辙从店外进来。 苏小辙有气无力的说,“掌柜。” 掌柜板着脸,“本店打烊,姑娘你请吧,明儿请早。” 苏小辙说,“跟您商量一下。这包点心还没拆过,能退吗。” 掌柜的一愣,看了看点心,再看了看苏小辙。 心想要是真没拆过,退了反而好。 黄昏降临,镇上唯一的一条街上,行人渐渐稀少,各家各户的窗户亮起来,屋顶之上炊烟袅袅,升到天空里,化作了暮色,化作了晚霭。 苏小辙走得很慢,时不时的踢踢小石子。 小石子骨碌碌的往前滚去,她停下来。 这种感觉很熟悉,像什么呢。 苏小辙想起来,高中那会儿,最喜欢的人过生日宴,在ktv开了个包厢,也邀请了她。 苏小辙从接到邀请那天开始减肥,跟苏小舟讨论穿什么衣服,准备什么礼物。 当天,她穿了自认为最漂亮的一套浅蓝色连衣裙,捧着生日礼物八音盒过去。 到了包厢,苏小辙发现几乎整个班级的人都被请了,班花也在,穿的也是连衣裙,水蓝色,一字领,露出两条极明显的锁骨。送的也是八音盒,可比自己的高档很多倍。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你把自己以为是世上最好的东西,珍而重之的捧过去,事实却是,不过如此,泯然而已。 自己跟林越相处的久了,得意了忘形了,忽略了最基础的一点。 自己能为林越做的事,对于林越来说或许什么都算不上。有人能比自己做的更好,给的更多。 陶二婶打算关门,远远的看见一个人走过来,等走得近了,认出是苏小辙,便提高声音道,“苏小辙!” 苏小辙垂头丧气的答应一声,跨过门槛,走进店里。 陶二婶皱眉道,“跑哪儿玩去了?刚给你点零花钱,你就轻狂了?再这么着,以后没这个工钱。” 苏小辙没回嘴,又嗯了一声。 陶二婶道,“赶紧去屋里,你哥等着你,还没吃饭呢。” 苏小辙的脚步顿了一顿。 林越看了看门外,苏小辙再不回来,他就出门找。 这么想着,苏小辙走了过来。 林越松了口气,“终于回来了?” 苏小辙低着头,嗯了一声。 林越以为苏小辙是知道错了,便不再多说,“洗手吃饭去。” 苏小辙洗过了手,在板凳桌前坐下,见一荤一素两个菜,并两碗饭都齐齐整整放着。 林越也坐下,端起碗,见苏小辙不动筷子,诧异道,“怎么了?” 苏小辙道,“你……还没吃饭啊?” 林越道,“是啊。在等某人。” 苏小辙捧起饭碗,划了划饭粒,小声道,“你不用等我的。” 林越诧异道,“小辙,你怎么了?” 苏小辙道,“没事。” 说完这句,她使劲扒饭。 吃过了饭,林越收拾了碗筷,转身拎着一个苏小辙眼熟的点心包回来。 苏小辙不愿意去看。 林越却打开包,招呼苏小辙,“看,这是什么。” 苏小辙勉强瞥了一眼,却愕然,“不是马蹄糕?” 林越疑惑,“什么马蹄糕?” 苏小辙凑过来,看清了那点心包里是枣泥糕,椰蓉糕,各种各样的小点心,“这是什么?” 林越道,“我托人买的。” 苏小辙呆住了,好一会儿方才问,“……你哪来的钱?” 林越道,“二婶发的工钱。” “发了多少?” “五十文。” 靠,比我多这么多。 苏小辙问,“这包点心多少钱?” 林越轻描淡写的说,“不多。” 苏小辙想你当我傻,那家糕点铺,她也看见这样的什锦点心包,一个就要六十文。 第11节 林越道,“我托人买的,你们女孩儿爱吃的这些。” 苏小辙说,“退了。” 林越皱眉,“什么?” 苏小辙二话不说把包裹扎回去,“退了!浪费钱!” 林越拦住苏小辙的手。 苏小辙拼命去够那包裹,一边儿唠叨,“挣了钱也不能这么花,买什么糕啊纯属多余……” 林越的胳膊比苏小辙长,力气比苏小辙大,直接撕开包裹纸,拿了一颗枣泥糕塞进苏小辙的嘴里。 苏小辙哑火了。眨巴一下眼。 林越说,“现在没法退了。” 苏小辙再眨巴一下眼,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翻起愤怒和委屈,“你这人怎么这样!天气冷了,我还想给你买衣裳呢!还有我问过勤大夫,有一种好的伤药,就是贵了点!这么多要用钱的地方,你说你浪什么费!咱们现在的情况你不知道吗?我都不能肯定我们是不是能穿回去!这钱……这钱……你怎么能用在这儿!” 林越说,“苏小辙,我的钱,我乐意这么花。” 苏小辙抹了一把气出来的眼泪,气呼呼的说,“有钱了不起啊。” 林越问,“好吃吗?” 苏小辙嚼了两下,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好吃。” 林越笑了,又给挑了一块杏仁点心,“尝尝这个。” 苏小辙也吃了,说,“好吃。” 然后她捂住眼睛,慢慢的,手掌底下都是眼泪。 林越摸了摸苏小辙的脑袋,轻轻的说,“你这个小孩儿。” 苏小辙有小小的抽泣声。 她背负了那么多的压力。穿越之前,她拿过最重的东西或许只是键盘。可现在她推着独轮木车要一趟趟运黄豆,她的手掌心磨破了又好,好了又磨破,疼得晚上不着觉。 她要和陶二婶打好关系,要和这个镇上的其他人打好关系。即便别人看她的眼神是带着怀疑和戒备,因为她是外人。 幸好,自己不是一个人,苏小辙的心里有支柱。这个支柱的名字叫做林越。 人一旦有了念想,就能吃很多的苦,忍受很多的艰难。以前加班加得天昏地暗的时候,苏小辙掏出手机看一遍那个美拍,就像大力水手吃了菠菜。 现在,再苦再累,她随时随地都能看一眼林越。而林越不止是让她看着,林越知道她的辛苦,知道她忍受的磨难。 林越让她知道,你不用一直硬扛,你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儿。 ☆、第 8 章 苏小辙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心情好多了,也哭得脑子乱糟糟的,浑身没力气。 林越说,“今晚你睡床上。” 苏小辙没反对,也没力气反对。她老老实实的爬上床,盖上被子躺下。 林越打好地铺,也躺下。 月光从小气窗照进来,像是一块薄荷果冻,亮得清澈。 苏小辙迷迷糊糊的说,“地上冷不冷。” 林越好气又好笑,“你睡你的。” 苏小辙说,“下回不要买点心了……我们要攒钱买被子……” 林越嗯了一声。 苏小辙继续说,“还要给你买衣裳……” “嗯。” “还有靴子……你穿的还是来的时候的那双皮鞋……这不好……” “嗯。” “还有你……” 林越说,“苏小辙你还睡不睡了。” 苏小辙没声。 林越闭上眼。 可没过一会儿,苏小辙又说,“林越大大。” 林越大大无奈的叹气,睁开眼,“苏小辙,你还想说什么。” 苏小辙说,“我还以为……那些姑娘喜欢你呢。” 林越好笑道,“喜欢又怎么样。” “……那你喜不喜欢她们?” “我喜欢她们?”林越失笑,“苏小辙,你真当我们来拍穿越戏的吗。” 苏小辙含含糊糊的,越说声音越小,“那如果不是穿越呢,如果她们跟我们是同一个世界的呢……” 林越连一秒钟都没有考虑,“那我也不会喜欢她们。” 苏小辙往被子里钻了钻,嘴角浮现微笑。 她心里一点小小的奢望被肯定了,‘她对林越而言,至少在这个世界,是特别的’。 这辈子的好运气是不是都在这儿爆发了?会不会,上天来这一场穿越,是在成全她的奢望。 林越道,“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苏小辙支吾了一下,“就是想八个卦。再有,你跟小典姐的事如果是真的,我可得盯着你,你别想劈腿。” 柯典,国内的一线女星,一年前和林越合作了一部古装言情剧,好评如潮,收视极高,两人就此成了荧幕情侣,也有传闻说他们私底下也是一对。 为此,粉丝群掀起过几次风波。 苏小辙找林越公司的人打听过,工作人员都说不清楚,应该没有这件事。 林越看着黑黝黝的屋顶,再转头看着床。 床沿能看见一点儿苏小辙的头发。 这个女孩儿从穿越过来之后,一直陪伴自己,照顾自己。 他很感谢她,甚至感激她。 在他的心中,她已经不是一起穿越的同伴那么简单。 他把她当做了很重要的朋友。 “小辙。” “嗯?” “这事儿,是真的。” 苏小辙没声。 林越道,“小辙?” 苏小辙唔的一声,翻了个身。 林越笑了笑,心想可算睡着了,也自睡去。 苏小辙想,太好了,我的男神不是gay。 太好了,我的男神有个足以相配的恋人。 太好了。 苏小辙把自己缩成一小团,一遍又一遍的说太好了,一次又一次的擦掉眼泪。 这个世上最没有希望的感情,或许就是这样。 你为他做尽这个世上所有的事。 而他永远不知道你的存在。 林越觉得这几天,苏小辙有点躲着自己。 苏小辙也觉得自己躲得有点刻意,可她控制不住。 以前看见林越,心中只有欢喜和激动。现在却有一股没来由的浮躁。 苏小辙不是脑残粉,她相信自己能接受男神有女朋友甚至结婚。 这种相信在七十二小时之前尚且停留在理论层面。 主席教导我们,实践是检验理论的唯一方式。 实践个屁。 苏小辙站在锅前,撇豆浆上的浮沫。 豆浆咕嘟咕嘟的煮,她的心也咕嘟咕嘟的冒泡。 忽然浮躁起来,把勺子一扔。 陶二婶听见动静,探头过来,“苏小辙!干什么呢!” 苏小辙把勺子捡起来,擦了擦,低声说,“没事儿。” 陶二婶不放心,走过来一看,诶哟喂呀的叫起来,“你看看这勺儿!都敲坏了!” 苏小辙道,“哪儿坏了。” 陶二婶指给苏小辙看,“喏喏,这儿!敲出纹了都!” 苏小辙说,“您干脆拿个显微镜看,看得更清楚。” 第12节 陶二婶皱眉,“什么显微镜?苏小辙你今天怎么了?” 苏小辙低头看着鞋尖,左脚踩右脚。就是不吭声。 陶二婶打量打量她,“行了,你也不用顾这些了。去把前边儿地扫扫,等你哥回来,一起去拿黄豆。” 林越挑着水,灌满了水缸,对陶二婶说,“二婶,缸满了。” 陶二婶看着锅,顺口道,“行了,你跟小辙去吧。” 林越道,“去哪儿?” 陶二婶道,“拿黄豆。” 林越前后转了一圈,发现苏小辙和独轮车都不在,他皱了皱眉,沿着去粮铺的方向一路找去。 还没到粮铺,却见路中央一群人围着。 隐约听见有人说,这不是豆腐店那丫头吗。 林越心头一紧,拨开众人。 赫然是昏倒在地的苏小辙! “苏小辙!” 苏小辙觉得浑身骨头都在疼,没力气睁眼,嘀咕,吵死了。 苏小舟戳着她的额头,跟复读机似的,“苏小辙苏小辙苏小辙!” 苏小辙勉强睁开眼,“……干嘛?” 苏小舟道,“还干嘛?你不看看几点了。” 苏小辙往被子里缩了缩,感觉到身子底下的席梦思和身上的羽绒被,眯眯笑起来。 苏小舟奇怪道,“笑得贼兮兮的,怎么了?梦见中奖了?” 苏小辙满足的说,“比中奖还好,我梦见林越大大了。梦见我跟他一起穿越。” 苏小舟叹了口气,“苏小辙,你醒醒。” 你醒醒。 你醒醒! 苏小辙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黑漆漆的木头屋顶,身下是硬床板,盖的是薄棉被。腰上像被人捶了一顿,又酸又痛。 苏小辙痛苦的呻/吟一声。 林越听见声响,走过来,关切道,“你醒了?” 苏小辙垂下眼,不想直视林越,“嗯。” 林越道,“想睡么?还是想吃点东西?” 苏小辙纳闷,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去拿黄豆的路上,怎么一下子又在这儿? 她支撑着想坐起,这一动,下腹部传来的某种征兆提醒她,该来的来了。 苏小辙脸白了。 林越还在问,想不想喝热水。 喝热水,这三个字几乎是被定为慰问女性时最不该说的话之一。 然而,林越说出来就是与众不同。 如果苏小辙有力气的话,她能苏。但是现在,她只想找个深深深深的坑把自己给埋了。 林越道,“苏小辙?” 苏小辙把心一横,视死如归,“是不是……是不是……我的那什么来了。” 林越沉默几秒,“……是。” 大姨妈啊!! 苏小辙的内心在咆哮!大姨妈!我跟你相处了十好几年了,你来之前能不能打个招呼,好让我有个准备啊!! 为什么每个穿越的女主都不交代清楚她们来大姨妈的时候是怎么处理的?! 苏小辙决心回去之后一定写个长微博重点阐述关于大姨妈在穿越中的关键地位。 林越道,“二婶说你是太累了,所以才,”他顿了顿,“才在这时候,晕了过去。” 苏小辙一激动,想坐起来,腰骨嘎巴一疼,又给躺回去,“我晕过去了?!” 林越点头。 苏小辙绝望了。 林越试探道,“小辙,你没事吧?” “没事。” 林越松了口气。 “就是不想做人了。” 林越又紧张,“这么疼啊?” 苏小辙道,“肉体的折磨,是一时的。心灵的屈辱,是一辈子的。我这一生都要背负这个十字架。” 林越诧异道,“哪个十字架?” 苏小辙抬手捂住脸,凄惨道,“所有人都看见我昏倒了是不是!都知道我大姨妈来了是不是!” 林越先点头,再摇头,发现苏小辙压根没看着自己,便伸手抓住苏小辙的手腕,试图让她听进去,“大家是看见你晕倒了,但是不知道你的……你晕倒的原因。” 苏小辙慢慢拿下手,可怜兮兮的看着林越,“真不知道?” 林越点头。 苏小辙吸了吸鼻子,“你别骗我。” 林越认真道,“我不骗你。” 苏小辙的心安慰了一点。 诶,不对啊。 “你呢?” “……”林越说,“想喝热水吗。” 苏小辙拉开被子,看了看自己,衣裳果然换过了。她唰的一下抓紧了被角,一脸警惕的看着林越,“难道说,你……” 林越立即道,“我没有!衣裳是二婶给你换的!” 苏小辙眯起眼,磨着牙,“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越千载难逢的结巴了起来,“我、我……” 苏小辙一瞪眼,“说!” “我把你背回来的时候看见你的裙子上——!” “住口!” 苏小辙捂脸。 林越闭嘴。 苏小辙的声音从手掌底下微弱的响起,“忘记你今天看见的任何东西。” 林越点头,想起苏小辙看不到,又嗯了一声。 有句歌词叫‘有些事你永远不必问’,记住了啊苏小辙。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来自于苏小辙同学的日记第一百二十七篇,《想对林越大大说的话》。 而今她的电、光、神话,三位一体的那位正在院子里晒裙子。 苏小辙想死的心都有了。 幸好被大姨妈弄脏的裙子是陶二婶帮洗的,林越只是负责晒。不然苏小辙就不是想死,而是真死。 当然苏小辙不知道这其中还有一件小小的波折。 林越对陶二婶说,一直麻烦您了。 陶二婶摆了摆手,没事儿,这总不能让你们男人来洗。 林越道,不光是这回,之前也给您添麻烦了。 陶二婶说没有啊。以前的衣裳又不是我洗的。 林越愣了一下。 啊? 啊?? 以前自己换下来的衣服,都是苏小辙给洗的?! 屋子里躺在床上的一个人捂脸想死的同时,屋子外头的那个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因此等苏小辙第二天能下床,走出屋子,两人再见面都有些尴尬。 林越含糊道,“好点儿了?” 苏小辙盯着地,不敢看林越,“呃,好多了,没事了。” 林越道,“你尽管休息,店里有我。” 太阳挺大,苏小辙搬了板凳坐在阳光地儿,托着腮帮子,看着林越推着石磨磨豆浆。 “林越大大。” 林越道,“嗯?” “你跟柯典女神怎么开始的?” 第13节 林越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随口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苏小辙道,“好奇,想八卦。” 林越失笑。 那年林越和柯典合作,在横店拍戏,拍了三四个月,演的是情侣,对手戏又多,柯典对他先有了意思,比较主动的来接触,林越觉得柯典这人不错,性格也合得来,便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苏小辙想,哦,果然是那部戏。 那时候粉丝会去探过班,苏小辙也参加了。 她们站在远远的地方看剧组拍摄。 有场戏是柯典和林越一边淋雨一边吵架,赶巧儿天是真下雨,导演喊卡,剧组的人工撒雨停了,天上的雨丝还在飘。 林越撑着伞,柯典走进伞下,两人有说有笑的聊天。 有粉丝嘟囔一句,这俩别在一起了吧。 立马儿有人说,不可能。 苏小辙当时也想,不可能,当然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林越听不见苏小辙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苏小辙出神。 “苏小辙?” 苏小辙回过神。 “想什么呢?” 苏小辙道,“我在想,那个谁和那个谁的绯闻是真的吗?” 林越停下石磨,好笑道,“怎么这么八卦,你以前不会是记者吧?” 苏小辙道,“就算以前不是,等穿回去我把这个超级大猛料一爆,肯定能坐稳金牌娱记的位置。” 林越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推动石磨。 看着林越的背影,苏小辙的笑容慢慢淡了,轻轻说,“她现在肯定担心你。” 林越脚步一顿,“……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苏小辙站起来,用力拍了拍林越的肩,“肯定能!” 林越看着苏小辙一脸决然,“你怎么知道?” 苏小辙伸出食指来晃了一晃,“自古以来穿越都是有其历史意义的,咱们俩到现在都没接到主线任务,那就证明了咱俩不是主角,既然不是主角,分分钟都等着穿回去。” 林越失笑。 ☆、第 9 章 勤大夫走进后院,“诶哟,你们俩都在。” 苏小辙站起身,“勤大夫,你怎么来了。” 勤大夫道,“正好路过,就来看看你哥哥的伤。” 苏小辙忙道,“谢谢勤大夫。” 勤大夫看了看林越的伤,说是没有大碍,又问,没看见二婶? 苏小辙看了看林越,林越也看了看苏小辙。 苏小辙问,“勤大夫,你是不是喜欢陶二婶?” 勤大夫一愣,脸都红了,结结巴巴的说,“别、别瞎扯!让人听见了,像什么话!” 苏小辙感慨,这古代人的心思真好猜。 “你喜欢二婶,那就赶紧告诉她,别等错过了再后悔。” 勤大夫话都说不利索了,“真,真不是你想的、想的那样!” 苏小辙还想说什么。 林越一把拉过苏小辙,对勤大夫微笑,“勤大夫,你甭搭理她,我妹妹就是爱胡闹。” 勤大夫慌慌张张的走了,苏小辙抗议,“我怎么胡闹了?” 林越道,“他们的事是这个世界的事,我们不要干涉。” 苏小辙有些不服气。 林越看了看苏小辙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我出门买点东西,跟不跟我一起?” 苏小辙气哼哼道,“哼,跟。” 两人一道出门,买好了黄豆和一些杂物,推着独轮车回来,正好店里走出来一个四五十的妇人。 那妇人看见苏小辙,笑得眼都眯起来,“小辙。” 苏小辙也笑道,“诶,廖姑姑,您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廖姑姑道,“当然是有事了。” 苏小辙诧异,“什么事儿?” 廖姑姑张开口,却又闭上,笑嘻嘻道,“你去问你陶二婶罢。” 苏小辙亲亲热热的把这人送走,眉头就皱了起来。 林越始终站在苏小辙背后没说话,此时略微弯腰,轻声问道,“这是谁。” 苏小辙狐疑道,“镇上专管保媒拉纤的廖姑姑。她怎么来了?”她一顿,“难道说?” 林越背着手,看了苏小辙一眼,“你啊,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苏小辙叹气,“可怜的勤大夫。” 两人走进店里自去忙碌。 等到了夜里,吃过了晚饭,苏小辙收拾碗筷。 房门被敲了两下,陶二婶在门外道,“小辙,等会到我房里来,我有话跟你说。” 苏小辙答应一声,林越接过碗,“你去吧,我来收拾。” 苏小辙到了陶二婶的卧室门口,“二婶,你找我?” 陶二婶笑眯眯的冲苏小辙招手,“过来说话。” 苏小辙心想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陶二婶笑得连皱纹都多了两条。 她跨进屋,关上门,来到陶二婶身边坐下。 陶二婶道,“今儿廖姑姑来过了。” 苏小辙嗯了一声,“恭喜二婶,喜事临门。” 陶二婶笑呵呵道,“哪儿哪儿啊,同喜同喜,”说完了一琢磨不对,板下脸来,“苏小辙你别绕我,怎么恭喜我了?是该恭喜你。” 苏小辙诧异,“恭喜我?” 她想了一想,被一个念头吓了一跳,“二婶!你的意思是廖姑姑是给我……给我……” 陶二婶点头,“二婶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一说就明白。” 苏小辙吓得脸色都白了,“不行!不行不行!” 陶二婶诧异道,“怎么不行?” 靠!怎么能行?! 天哪天哪,苏小辙在心中叫苦不迭,刚刚和林越拍胸保证,他们俩绝不是主角的命,这下可好了,主角的命运齿轮开始转动,按照穿越定律,自己这么与众不同,举手投足之间挥洒个性,一定是脱颖而出,被金手指点中。从此以后就陷入红颜祸水的漩涡中心,会有七个将军五个皇子三个富豪,还有一个皇帝来喜欢自己的。 陶二婶握住苏小辙的手,“二婶也是为了你们俩考虑。你想想,你们兄妹俩在这儿无依无靠无亲无眷,总是要成家立业,落地生根。” 苏小辙被自己的脑补吓得都快哭了,带着哭腔道,“可我……我没打算成亲。” 陶二婶一愣,“啊?你这丫头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小辙委屈道,“二婶,都给我说媒了。难道还跟我没有关系?” 陶二婶看着苏小辙,“谁说给你说媒了。” 苏小辙一怔,“可你刚才不是说……” 陶二婶揉了揉额角,被苏小辙闹得头疼,“那是给你哥哥说亲。” 苏小辙松了口气,“嗐您早说啊,是给我哥。……什么?!给我哥?!” 林越被陶二婶如此这般的一告诉,比苏小辙还震惊。 苏小辙道,“二婶,你告诉我,是哪家提的亲。” 陶二婶道,“你想干嘛。” 苏小辙咬牙切齿,攥着手中撇豆浆沫儿用的长柄勺,“我跟她好好谈谈!” 林越按下苏小辙,“你老老实实坐着。” 陶二婶也皱眉,“小辙你少胡闹。” 林越道,“二婶,这个……我真的不能答应。” 陶二婶叹气,“小辙他哥,你应该是个明白人呀,小辙不清楚的道理,难道你也不清楚?” 林越张了张口,这满腹的原因却不能表明。 陶二婶苦口婆心的说,“这倒插门,确实说起来是有些不光彩。可你们家也没有其他人,不是正好吗。”她看林越还是满脸不愿意的神情,便道,“二婶不怕跟你直说,若不是这几年连年战乱,镇上的男丁要么从了军要么成了婚,这婚事也不会轮到你们。” 苏小辙又蹦起来,“咱们也不稀罕!她爱找谁找谁去!咱们不干!” 陶二婶皱眉,“这话轮不到你说!小辙他哥,你的意思呢。” 林越诚恳道,“二婶,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能答应。” 陶二婶问,“为什么?” 第14节 苏小辙冒出一句,“我哥有心上人。” 陶二婶看了一眼苏小辙,“那人呢?现在哪儿?” 苏小辙不吭气了。 林越道,“二婶,以后的工钱你就别给了。我们兄妹俩能在这儿只求一瓦遮头,一顿饭吃。” 陶二婶叹气,“二婶不是这个意思。这么跟你说了吧,二婶能收留你们一时,收留不了你们一世,今后你们怎么办,小辙毕竟是个姑娘,而今是因为到处打仗,局势不稳,也还能拖一拖,再过几年呢,她这年纪可就嫁不出去了。” 苏小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陶二婶道,“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小辙想。他刘家虽不是大户,也有田有店铺,只要你倒插门过去,刘老爷说了,立刻把一半儿的田拨给你,小辙也能找个好婆家。” 苏小辙觉得陶二婶再不走,指不定就要出现血腥场面。 幸好,陶二婶该说的说完,也就起身离去,让林越好好想一想,两天后给答复。 苏小辙等陶二婶一出去,立刻关上门,转身看见林越心事重重的样子,“林越?” 林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没有听见。 苏小辙大声道,“林越!” 林越一震,“什么事?” 苏小辙走到他跟前,叉腰道,“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把二婶的话听进去!” 林越叹气,“苏小辙,你得承认,她说的是有道理。” “什么道理?狗屁道理,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好得很。” “那是因为二婶收留了我们。” 苏小辙盯着林越的双眼,“林越,我告诉你就是明天没有这个地方住了,我也不怕。咱们俩在一起什么事不能干?还怕找不到活做,还怕没有饭吃?我跟你说,我当时还参加公司的野外拓展训练,躲避球第一名!” 林越不发一语,看着苏小辙。看得苏小辙心里毛毛的,“……干嘛?” 林越道,“苏小辙,我一直在想,你有没有害怕的东西。” 苏小辙被问得一愣。 林越抬起手来,揉了揉苏小辙的脑袋,笑道,“你说的对。我们俩在一起,有什么事儿干不了。” 这种事儿,林越不好直接回绝。 苏小辙找了陶二婶,认认真真也是诚诚恳恳的拒绝了这门亲事。 陶二婶道,“你想清楚了?” 苏小辙点头。 陶二婶没说话,瞅着苏小辙,眼神别有含义。 苏小辙咽了咽口水,“二婶,我知道咱们是辜负了你的好意,你要是觉得对刘家不好交代,我跟我哥这就搬出……” 陶二婶皱眉道,“说的什么话,你们俩走了,谁给我干活?” 苏小辙有点感动,“二婶……” 陶二婶挥手,“起开起开,别腻腻歪歪的,这事儿本来我是想着对你们俩好才跟你们提一提,你们俩既然不愿意,那咱们就回了,别整得跟逼亲似的。” 苏小辙高兴道,“那我告诉我哥去!谢谢二婶!” 陶二婶喊住,“小辙。” 苏小辙回头,“诶?” 陶二婶道,“你们俩真是兄妹?” 苏小辙心里一惊,“当然。是不是我哥长得比我好看,我们俩不像?” 陶二婶叹气,“你们俩之前在山上相依为命,兄妹感情好那是应该的。可是你也注意着点儿,你哥哥毕竟是要成家立业,你们俩总要分开。” 苏小辙慢慢走回到店里。 林越脖子上搭着条毛巾,弯腰扛起一袋黄豆,哗啦啦倒进水缸里。 林越一抬头,见到苏小辙,忙问,“怎么样了?” 苏小辙露出大大的笑脸来,比了个v的手势,“搞定。” 林越又是惊讶又是高兴,“二婶答应了?” 苏小辙点点头。 林越道,“你怎么跟二婶说的?” 苏小辙的眉头耷拉下来,语气沉重道,“这个,你就别问了。” 林越起了好奇心,再三追问。 苏小辙说,“你真想知道?” 林越道,“你快说。” 苏小辙往后悄悄的退了半步,看好退路,“我跟二婶说……” “说什么?” “咱们小时候在山里,你淘气爬树……” 林越皱眉,有了不好的预感,“爬树?” “摔伤了……那啥。” 林越的眉毛一下抬起来。 苏小辙说,“为了刘小姐的幸福,为了刘家的香火传承,既然你不能那什么,他们也只好忍痛放弃……” 林越一下摔了毛巾。 苏小辙拔腿就跑。 “苏小辙!你站住!” 两人跑到了店外的街上,忽然听到三声极响极绵长的号角声。 镇上的行人站住脚,纷纷抬头。 万里碧空之下,远远的,只见留山关上,缓缓升起十数面黑底红纹的朱雀大旗,迎风翻卷,猎猎作响。 来安镇的人们怔怔的看着,忽然爆发出响彻天地的欢呼声。 留山关,正式收复。 整个镇都热闹起来,张灯结彩,比过年还喜庆。 陶二婶催促林越和苏小辙赶紧去进黄豆,说是大周朝打了胜仗,这两天军队就要驻扎来安镇,此地有了大周王都军的庇护,必定吸引南来北往的客商,到时候店里的生意肯定兴旺,需早早做准备。 苏小辙嘀咕,人家都吃大鱼大肉,谁来吃咱们的豆腐。 陶二婶说,苏小辙,你再给我说一遍。 苏小辙溜去帮林越收钱。 勤大夫正好来买豆腐,给苏小辙解围,笑道,“王都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二婶你也别着急。” 陶二婶道,“我早问过了,后天准定要来,我能不急吗。” 勤大夫一脸爱莫能助的看着苏小辙,“那是得准备了。” ☆、第 10 章 没多久,来安镇镇府就来订豆腐。 幸好陶二婶让苏小辙多预备下黄豆,便道,明天就给送去。 来安镇镇府的人叮咛千万别迟。 黄昏时候,豆腐都准备齐全,苏小辙给送去镇府府衙。 府衙正为了接待忙得焦头烂额,苏小辙在门口喊了好几声,才出来一个府卫。 苏小辙道,“来送豆腐的。” 府卫一见是苏小辙,便道,“都没空,小辙你帮个忙,送进去。” 来安镇人口也就两千来号,大部分都认识。 苏小辙便道,“是不是直接拿去厨房?” 府卫道,“对对对,先放那儿。” 苏小辙提着两手装满豆腐的木桶,走上台阶。 来安镇镇府统共就这么大点地方,苏小辙又来送过几次豆腐,知道路怎么走。 厨房里忙成一团,苏小辙刚一进门,就看见一大团花腾腾的东西直朝脸上飞来。 苏小辙赶紧抬手一挡。 张厨子喊,“小辙!快抓住快抓住!别让它跑了!” 苏小辙就觉得满头满脸的被扑腾,狼狈道,“这何方妖怪?怎么抓啊?” 张厨子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逮住那团东西,松了口气,“刚买的芦花鸡。” 苏小辙环顾四周,这儿又是一大盆活蹦乱跳的鱼,弄得哪儿哪儿都是水,又有满屋子乱飞的鸡,撒了一地鸡毛。 那头喊,张厨,糟了糟了!盐不够了!这头喊,张厨,糟了糟了!萝卜用光了! 苏小辙摇摇头,这闹腾得,不忘提醒张厨子,“找个阴凉干净的地方,把豆腐搁起来。” 张厨抹把额头的汗,“你看这儿还有阴凉干净的地儿吗?” 小帮厨道,“师父,挪地窖里吧。” 苏小辙奇道,“你们这儿还有地窖?在哪儿呢。” 第15节 张厨道,“哦,就那个关人的大牢。” 苏小辙,“……你也不怕晦气啊?” 张厨满不在乎道,“怕什么?那大牢至少十年没关人了,早被咱们挪出来放萝卜大白菜,干净着呢。” 苏小辙心想行,反正不是我吃。 小帮厨从苏小辙手里接过两桶豆腐,过会儿哭丧着脸回来,“师父……我一不小心,把钥匙丢了……” 张厨忙得火上头,“丢哪儿了?!” “大白菜底下那条沟里……” 张厨恨恨道,“你这尽添乱的!还有一把备用的,去管事那儿拿!诶,小辙,你帮个忙把鸡给……小辙呢?” 苏小辙早就溜了。 入夜,窗外传来零星的炮仗声,大约是哪家欢迎王都军用的炮仗被淘气的小孩儿先点了。 苏小辙关好门,再关上了窗户,用布条塞住缝。 这日子越来越冷,又没有空调又没有暖气,即便待在室内,呼吸都带出白雾。 苏小辙有点发愁,林越现在还打地铺。可这样不是办法,再睡地铺非得冻出病来,可不睡地铺,难道两人睡一张床? 再有一件事,这一入冬,打雷下雨的频率大大减少,缺少了必备的自然条件,他们穿回去的时间势必延后。 苏小辙叹了口气,幸好现在还有地方可以栖身,只能耐心等一等。 次日,留山关关门大开,大周王都军进入来安镇。 鞭炮声从一早响到现在就没停过,沿街店铺的门前站满了人,苏小辙也挤在里头,又是探头张望,又是害怕鞭炮声,缩头缩脑的堵住耳朵。 有人喊道,来了来了。 大家伙儿一起扭头看去。 苏小辙也去看,忽然脸色白了一白。 林越顾店,却见苏小辙跑进来,“不是看热闹去了,这么快回来了?” 苏小辙紧紧抓住林越的手,浑身一阵阵发抖,脸色惨白,“……我看见了。” 林越诧异道,“看见什么?” 苏小辙咽了口口水,“那个男的。” 那个欺骗了他们的也羌人。 林越的脸色也变了,按住苏小辙的肩,“他看见你没有?” 苏小辙摇了摇头。 林越道,“你确定是他?” 苏小辙很肯定道,“我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但是他怎么会在这儿?我之前从来没有在镇上遇见过他。” 林越道,“可能是跟着军队一起混进来。” 苏小辙担心道,“他来这儿会不会是要干什么坏事?我们要不要去告诉留山关的那些人?” 林越想了一想,摇了摇头。 苏小辙道,“可是……” “小辙,”林越道,“我们最重要的事是回我们的世界去,而且这个人太危险了,从今天起,你不要出门,就待在店里。” 苏小辙急道,“那要待到什么时候?” 林越咬了咬牙,“待到能回去。” 但是就在这天半夜里,林越推醒了苏小辙,苏小辙迷迷糊糊道,“怎么了?” 林越压低声音,“听。” 苏小辙竖起耳朵,起初只听见一片安静,但是接着,隐隐约约的有一阵又一阵沉闷的响动在遥远的天际传来。像是一面巨大的皮鼓被捶打,被敲击,被震动。 苏小辙一下清醒了,“打雷了?” 林越点了点头。 两人当下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悄悄溜出豆腐店,匆匆忙忙跑向那处山崖。 雷声转瞬之间已到,一声接着一声响在头顶。 黄豆大的雨点开始打下来,风声厉啸。 苏小辙摔了一跤,林越停下脚,一把拽住她的手。两人跑得飞快,像在追赶闪电的影子,追赶天顶的滚雷,追赶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 终于到了山崖。 苏小辙气喘吁吁,走向崖边。 林越忽然一把抓住她,“等一等!” 苏小辙不解道,“怎么了?” 林越看了看山崖,一路皆有嶙峋突兀的石头和错综交缠的树根。 “苏小辙,”他看着苏小辙,“你确定要跳吗。” 苏小辙也看着山坡,很坚决的点了点头。 林越深吸一口气,攥紧苏小辙的手,“好。” 他们正要往前走去。 风声雨声之中,却传来别的声响。 这种天气,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这儿? 林越和苏小辙交换眼神,先躲进树林。 果不多时,有两个人影来到树林之外,低声交谈数句。 他们说的话,苏小辙听不懂,但却很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 林越神色一动。 苏小辙小声道,“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 林越压低声音回答,“大概能懂一些,他们说的有点儿像粤语。” 苏小辙恍然,难怪自己觉得熟悉。 林越一边听,一边翻译给苏小辙。 ‘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今夜大雨,果然天助我主,再过半个时辰等他们都睡熟了,你就去上游,明天我要这儿没有一个活口。’ ‘遵命。’ 苏小辙听得脸色发白,紧紧抓住林越的袖角。 林越也是面色极差。 苏小辙看着树林外的两个人,心中极其痛恨,怎么会有这样丧心病狂的坏人! 这时候一道闪电劈下,周遭景物被照得雪亮。 那两个说话的人的样貌也被照亮。 其中一人却让苏小辙和林越极其震惊。 居然是这个人! 那两个人离开之后,林越又等了一会儿,见林外再无动静,方才拉着苏小辙出来。 苏小辙小声道,“现在怎么办?” 林越道,“你回去通知镇上的人。” 苏小辙着急道,“那你呢。” 林越道,“我去上游看一看情况。” 苏小辙道,“我跟你一起去!” 林越道,“小辙。” 苏小辙很坚决道,“咱们俩一起行动,没有分开的道理。” 林越看着苏小辙,“好罢。” 雨下得很大,两人费了一番功夫才走到上游,身上又是泥又是水,被雨打得几乎睁不开眼。 苏小辙说,“会不会不是这儿?” 林越嘘了一声,指了指前边。 雨幕之中,一个人影模模糊糊。 那人从怀中掏出药瓶,打开塞子,正要将□□洒进河中。 林越喊,“住手!” 那人虽是一惊,却不回头,直接将药瓶扔向河里。 苏小辙飞扑上去,一把抓住药瓶,同时整个人也摔进河里。 林越惊喊,“苏小辙!” 河面哗啦一声,苏小辙站起来,幸好河水只淹到胸口。 苏小辙一手抹把脸上的水珠,一手紧紧攥着药瓶,拇指堵住瓶口,心有余悸喃喃道,“幸好练过躲避球。” 林越见苏小辙没事,松了口气,再看那人,“勤大夫,你为什么这么做。” 勤大夫立在河边,也是被雨浇得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勤大夫盯着林越和苏小辙,脸上虽是带着笑,眼神却很冰冷,“你们俩怎么到这儿来了。” 苏小辙爬上岸,一手攥紧药瓶不敢放开,“勤大夫,你是也羌人?” 第16节 勤大夫笑道,“也羌?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小辙,你先把那瓶子还给我。” 苏小辙摇了摇头。 勤大夫道,“你们俩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这样吧,我们先回去,坐下来再说。” 苏小辙看了看林越。 勤大夫又对林越道,“林越,我怎么着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总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林越犹豫,最终点了点头,“好。” 勤大夫松了口气,走上前来,“那咱们先回去,我给你们俩弄份驱寒的汤药,不然这么大的雨……” 话音未落,他忽然扑向苏小辙抢瓶子。 苏小辙大吃一惊,却来不及躲避。 只听一声痛呼。 勤大夫捂着中箭的肩头,跌倒在地。 河岸涌现许多大周士兵,为首的道,“将这三人拿下,带回去!” 慕容野坐在帐中,查看留山关附近地形图。 帐帘掀起,一名士兵走进来,回报道,“将军料事如神,我等在来安镇的水源附近抓到三个可疑人。” 慕容野道,“是什么来历。” 士兵道,“他们不肯说,不过有人认出来其中一男一女就是前段时间放火烧营的也羌奸细!” 慕容野道,“果然。” 士兵道,“接下来,怎么处置他们。” 慕容野道,“分开关押,等明日再说。” 苏小辙坐在帐子的角落,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膝上。 风从帐子的缝隙吹进来,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苏小辙冷得一阵阵发抖,又累又怕,心里又乱,不知道林越那边怎么样。 她多么想现在是一个梦。一个噩梦。 多么想醒过来的时候在自己的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渐渐明亮。苏小辙睁开眼,见仍然身处大帐。 这时候有士兵掀起帐帘走进来,抓住苏小辙的胳膊。 苏小辙不抵抗,因为知道抵抗没用,“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士兵置若罔闻。 苏小辙一边走,一边留意四周,这儿应该是留山关内军营驻地,来来往往的都是士兵。 她被带到一顶帐篷之前,带着她的士兵道,“慕容将军,人带来了。” 帐内的人道,“带进来。” 苏小辙走进帐篷,视线先是暗了一暗,过会儿适应了,便看清面前是个年轻男子。轮廓很深,像混血儿,眼睛是绿色的。 苏小辙有些惊愕,难道大周王朝是西方人统治的?看起来也不像啊。 那位慕容将军道,“你叫苏小辙?” 苏小辙道,“我是。” 那位慕容将军翻了翻桌上的字纸,“来安镇陶记豆腐店的伙计。但在两个月之前,没有你这个人。” 苏小辙道,“我跟我哥哥住在山里,所以没有人认得。” 慕容将军道,“是么。” 苏小辙看着那绿眼睛将军,“是。” 慕容将军从桌下拿起一样东西,扔在苏小辙跟前。 苏小辙一看,眼睛一亮,是她的包! “这是你的?”慕容将军问。 苏小辙刚想说是,但转念一想,又闭上嘴。 慕容将军道,“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哪儿的山上能做得出来?” 苏小辙看着慕容将军,“慕容将军,我和我哥哥不是奸细,不是你们的敌人。” 慕容将军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摘下头巾。” 苏小辙不动。 慕容将军对左右士兵道,“摘下她的头巾。” 士兵上前,一把扯下头巾! 一头褐色长发纷纷扬扬落下,披泻两肩。 苏小辙紧紧咬住嘴唇。 慕容将军道,“你现在如何解释。” 苏小辙道,“将军的眼睛颜色也与大周子民不同,将军也是奸细吗。” 士兵怒道,“放肆!” 苏小辙憋着一肚子火,直视慕容将军。 慕容将军看着她,“说的对。可是有人亲眼见证你们杀过人,也放了火。” “不是我们干的。是当时跟我们关在一起的那两个人。” “你们若不是一伙,那两个人为什么要放你们走?” 苏小辙有个毛病,一被委屈就容易脑子转得特别快,说话也特别利索,“那是为了栽赃给我们,他们好趁机逃走。” 慕容将军道,“这么说也不是不可能。但还有一个问题。昨天抓到你们的时候,那瓶□□在你的手里。” 苏小辙的怒气值开始蓄积,“我如果没有抢到那瓶药,现在那条河已经全是毒了,你们喝什么,你们吃什么?!慕容将军,你非要说这件事是我串通那个王八蛋勤大夫干的,可以!但你拿出证据来!你就算要杀我,也让我做个明白鬼!” 慕容将军心里有些讶异,苏小辙看上去很像是真的委屈发火,不像是装的。 他思忖了一忖,对士兵道,“先带她下去。” “等等!”苏小辙道。 士兵一愣,怎么这年头囚犯还抖起来了? 苏小辙看着慕容将军道,“你们把我哥哥怎么样了。” 慕容将军看着士兵,“带下去。” 士兵上前押住苏小辙往外拽。 苏小辙急道,“我哥哥的伤刚好,你们要问什么问我!你们别为难他!” 一路被拖回帐篷,苏小辙想往外冲,被士兵挡住了一把推回去。 苏小辙喊道,“你们好歹告诉我!我哥哥怎么样了吧!”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第 11 章 临到中午,苏小辙已经一个晚上再加大半天没吃任何东西,嘴唇干得起皮,肚子饿得叽噜咕噜叫唤。 苏小辙想我不饿我不饿,我一点儿都不饿。我一点儿都不想吃肉包子小馄饨烤鸭炖肘子。 仿佛闻见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苏小辙想,这么快就出现幻觉了? 但见帐帘掀起,陶二婶居然捧着一盘吃的出现。 苏小辙又是惊讶,又是高兴,“二婶!” 陶二婶把木盘放在地上,长长的叹了口气,“来,吃点东西。” 苏小辙赶紧走过来,看见有豆腐羹,还有俩馒头,赶紧拿了一个,但还没塞到嘴里便停下,“二婶,你能见到我哥哥么?” 陶二婶问,“怎么了?” 苏小辙道,“你能不能……给我哥哥送点吃的?” 陶二婶又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得苏小辙心惊肉跳,“二婶,你别吓我,我哥……我哥没事儿吧?” 陶二婶道,“小辙,你跟二婶说实话好吗。” 苏小辙苦笑,“二婶,我跟你说的都是实话。” 陶二婶道,“那好,二婶问你,你们真的不是也羌人?” 苏小辙一秒都没有停顿,“真的不是。” 陶二婶道,“那你们是不是大周人。” 苏小辙沉默了。 陶二婶道,“你们从哪儿来,到这儿来干什么。” 苏小辙轻轻道,“二婶,不是我不说。是没法儿说。” 陶二婶看着苏小辙,不再问话,低头把木盘里的豆腐羹和馒头拿出去搁在地上,拿了木盘起身往外走。 苏小辙道,“二婶!” 陶二婶站住脚。 苏小辙抓紧时间,加快语速,“你不相信我也没事儿,可勤大夫真的不是好人,你要小心他。” 第17节 陶二婶转过脸来,看着苏小辙,顿了一顿,“勤大夫已经死了。” 苏小辙愣住了。 陶二婶走了出去。 苏小辙看着馒头和豆腐羹,却没了胃口。 勤大夫死了,也就是说,唯一能证明他们清白的人没有了。 可勤大夫怎么会死? 难道这帮人用了刑? 那林越现在——! 苏小辙不敢想,但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最糟糕的情况。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剧烈的颤抖。 陶二婶被士兵带着到了慕容野的帐中。 慕容野问,“她可说了?” 陶二婶摇了摇头,“不肯说。” 这种情况是在慕容野的预期之中,他让陶二婶接触苏小辙也只是试一试,看能不能套出话来。 慕容野道,“辛苦了,来人,带陶大娘出去。” 陶二婶忍不住道,“慕容将军。这苏小辙……她自从到了我们来安镇,真的没干过什么坏事,不像是坏人。” 慕容野笑了笑,“你放心,我会查清楚的。” 陶二婶跟着士兵出去。 慕容野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勤大夫用藏在发髻里的□□自尽。那对兄妹虽很古怪,言语之中不尽不实,但却确实不像奸细。 军队初到留山关,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办理,再有来安镇上会不会藏匿了其他奸细,这零零总总的都需要详查。 慕容野考虑之后,让人将那对兄妹暂且关押来安镇府大牢。 帐篷外的阳光明亮,苏小辙被拽出来的时候,踉跄数步,眼睛被阳光刺得睁不开,过了会儿,才看清对面帐篷之前站着林越。 林越看着她,像是有话对她说。 她也有很多话,想对林越说。 但是士兵推了林越一把,林越只得先向前走去。 苏小辙也被推上前,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留山关兵营。 前往镇府的一路上,道路两旁站了不少人。 有粮铺的伙计小梁,有说媒的廖姑姑,还有很多很多人。 此刻他们在窃窃私语,在交头接耳,在指指点点,他们的眼神很陌生,神情嫌恶。 忽然有人骂了一声,也羌畜生! 一块尖锐石头砸过来,正中林越额角,不一会儿,鲜血流了下来。 苏小辙猛地站住,她不敢相信这些往日里认识的,熟悉的,有说有笑的人会这么对他们俩。 紧接着又有人骂道,畜生,还我父亲的命! 又一块石头砸过来。 林越挡在苏小辙身前,那块石头正砸在肩头,他闷哼一声,咬牙忍住。 苏小辙忽然往前冲了两步,挡到了林越的跟前。她的眼眶通红,看着那些围观的人,那些手里拿着石头的,视线一一掠过去,越是熟悉的人,她越是盯得久。 那些被她盯着的人,有几个转开了视线,更多的则是瞪了回去。 士兵道,“快走。” 苏小辙一动不动。 林越低声道,“小辙,我们走。” 苏小辙反绑的双手捏成拳头,嗓子撕裂一般疼痛。 士兵将他们二人关押在牢房里,留下一人在牢门口把守。 林越关在苏小辙隔壁牢房,苏小辙抓着木栅,踮起脚,使劲儿扭头张望,“林越,林越?” 林越的声音传来,“我在。” 苏小辙道,“你没事儿吧?他们有没有打你?” 林越道,“我没事,你放心。” 苏小辙抓紧了木栅,“……怎么会没事呢。明明不是我们做的,他们为什么要冤枉我们!” 林越的声音听起来倒是镇定得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苏小辙道,“我一定要跟他们说清楚,我们不是坏人!” 林越道,“这是说不清楚的。” “怎么会说不清楚?!”苏小辙生气道,“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是非曲直,总有个道理吧!” 林越苦笑。 道理?天底下哪来这么多道理可言。 在娱乐圈,看图说故事的新闻和不看图也能说故事的新闻实在太多太多,他不想习惯也已经习惯。 这回被人冤枉成了奸细,心中固然生气,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可奈何。 苏小辙或许以前从没有这种经验,难怪如此生气。 想到苏小辙之前拦在自己身前,林越心中有些难过,低声道,“小辙,你先休息一会儿。” 苏小辙低低的嗯了一声。 两人再无交谈。 苏小辙走到牢房角落坐下,她的脑子一阵一阵的疼。一方面是疲劳累积,一方面是心急如焚。 她将手往地上一搁,摸到一样东西。 苏小辙心中一动,看了看守卫没注意这儿,悄悄拨开稻草,露出底下的几片白菜叶子。 日落月升,已是深夜。 牢房里安安静静。 林越坐在墙壁下闭目休息,听到一阵异常动静,他睁开眼睛,赫然见到苏小辙打开了牢门。 林越极其惊讶,苏小辙赶紧比了个嘘。 守卫坐在桌前,一手托着下巴,打瞌睡打得一下又一下的点头,恍恍惚惚觉得眼前盖下来影子,他睁开眼,惺忪道,“谁……” 哐的一声! 守卫应声倒下。 苏小辙把砸人的板凳放下,手有点儿发抖,定了定神,摸了摸那守卫腰间,摸到一把匕首,便贴身收好。 林越这时候终于能够出声问,“你哪来的钥匙?” 苏小辙道,“等会儿跟你解释,我们先走。” 两人打开牢门,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拔腿便跑。 跑进了一条小巷,林越拉住苏小辙,“等一等,我要回一趟豆腐。” 苏小辙诧异,“回去干什么?” 林越道,“钱在那儿。我们如果要跑,至少身上要带钱。” 苏小辙明白,“好。” 林越道,“你在这儿等我。” 苏小辙道,“不行!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拿。” 林越想开口。 苏小辙一把将林越推到墙上,一手撑住了墙壁,盯着林越,“你头上有伤,路没我熟,我去比你去来的方便。” 林越心知苏小辙说的有道理,但是心里却很不好受。 苏小辙道,“我去了。” 林越情急道,“苏小辙!……路上小心。” 苏小辙露出微笑,比了个大大的ok。 逃狱的事似乎还没有被发现,路上很平静,行人寥寥。苏小辙低着头,沿着墙根快步走过,来到了豆腐店后门,推了推门,还没上锁。 闪身进门,苏小辙竖起耳朵听动静,蹑手蹑脚走到了柴房门前,轻轻推开门,往里跨进一步,抬头一看。 这一看,苏小辙如坠冰窖。 陶二婶正在收拾房间。 苏小辙立即往后退了一大步。 陶二婶也是诧异,见苏小辙要逃,喊道,“别跑!” 苏小辙咬了咬嘴唇,只得站住。 陶二婶道,“你们这是……逃出来的?” 苏小辙紧紧握住拳头。她记得很清楚,这些人拿石头砸林越,冤屈林越和自己。 她的拳头在发抖,眼眶发热,因为伤心,更因为愤怒。 陶二婶看见苏小辙一双眼睛都红了,嘴唇咬得发白。 她叹了口气,解下了腰上的荷包,递给苏小辙,“拿好。你们要走,身上总得带点儿钱。” 苏小辙彻彻底底的愣住了。 陶二婶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但我知道,你们俩不是坏人。” 第18节 苏小辙愣愣的,“二婶……” 陶二婶把她往门外推,“好了,别说了,快走吧!” 苏小辙抓着陶二婶的手腕,忍住眼泪,“……谢谢您。” 陶二婶眼眶也是一热,“你们俩以后,多保重。” 苏小辙跑回小巷,却见巷内空无一人。 她环顾四周,心里满是恐惧与慌张。 她不能叫林越的名字,也不能出去寻找。 这一刻苏小辙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地之大,什么叫做孑然一身,什么叫做凄凉绝望。 “苏小辙!” 林越从巷底阴影之中闪身出来,“我刚刚听见脚步声过去,所以躲起来……” 苏小辙看着林越,眼泪扑索索滑下来。 林越怔了一怔。 苏小辙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像所有穿越剧的主角一样,活蹦乱跳毫无抵触的接受了穿越这个事实。 但现在苏小辙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怕发出声音。眼泪却不断不断的涌出来。 林越把苏小辙抱进怀里。 “小辙别怕,”他说,“我在这儿。” 苏小辙哭得更厉害,眼泪鼻涕糊了林越一胸口。 他们从来没有一刻如同此刻一般确切的认知到一件事,在这个世界,他们只有彼此了。 早上交班的时候,士兵才发现牢房的人跑了,当即全镇搜捕。而这个时候,苏小辙和林越已经翻过了山头,前往另一处城镇。 ☆、第 12 章 滦水镇是个大镇,光客栈就有五六间。其中大通客栈是生意最好的一间,不为别的,就为这家最便宜的大通铺只要五文钱一个晚上。 那天夜深,街上见不着人影。炭火盆散发残余热气,盆中炭灰隐约闪着黯淡红光。 大通客栈的伙计伸了个懒腰,打个呵欠,上前要去关门。却见两个人走了进来。 高个儿问,“伙计,有房间吗。” 矮个儿拽了拽高个儿的衣服,“不用了。” 高个儿说,“你不要管。” 伙计看出他们俩风尘仆仆衣著寒酸,直接给带去了大通铺。 大通铺只设了一张大炕,一张木桌和几根板凳,其余什么都没有。炕上睡了十四五个鼾声震天的汉子。 高个儿只看了一眼,便说,“不行,换间客房。” 伙计说,“客房有是有,那得先付房钱。” 矮个儿问道,“最便宜的客房多钱?” 伙计道,“三十文。” 矮个儿不吭声,拽了拽高个儿的袖子,低声道,“那还是大通铺吧。” 高个儿的说,“绝对不行!” 矮个儿的说,“咱们没钱了,” 高个儿急了,“可是你……!” 矮个儿安慰道,“没事没事,你看看我,”他使劲儿拍了拍胸,“我肯定没事的。” 高个儿没吭声。 矮个儿问明了大通铺两个人五文钱一个晚上,便数了五十个铜板给伙计。 伙计收了钱,便走到炕前,把睡中间的两个人拍醒了,“挪开点。” 那两人睡眼惺忪的往边上挪了挪。 高个儿却说,“我们睡边上。” 伙计嘿的一声,“你这人,睡中间暖和。” 高个儿坚持,“我们睡墙边。” 伙计说,“行吧行吧,你们爱睡哪儿睡哪儿。” 那个矮个儿睡在最靠墙的里边。 苏小辙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有现在这样的情况:眼一睁开,林越面孔的大特写就在眼前。以一个生理心理皆健康的女性来说,这种情况必然是会引发心跳加快呼吸急促面色潮红等等一系列反应。 苏小辙的反应是不吵醒林越,悄悄溜下通铺,赶去外头打水。 睡大通铺的客人,客栈是不会把热水送来的,只能自己去厨房那儿打水,而今隆冬时节,稍微去晚一些,热水早被抢光。 苏小辙准备好了热水,再去买早点,然后叫醒林越。 同一间的人都不无羡慕的说,林越,你看看你弟弟,对你是真好。 苏小辙为了行动方便扮了男装。原先看古装剧的时候苏小辙和苏小舟吐槽古代人都什么眼神,换个衣服就不知道男女。现在轮到自己身临其境,苏小辙才明白,不是看不出来而是根本没人信,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如陶二婶那种是少之又少的个例。 起先他们还吃得起一人两个肉包子,后来就成了一人一个肉包一个馒头,而现在,他们俩每天吃着馒头就清水。苏小辙把荷包里的铜钱都倒了出来,数来数去,还是两百三十六个。 再这么下去,就连大通铺也快住不起了。 苏小辙看着铜板发呆,如果多数一遍就能多一个铜子儿,那该有多好。她天天上街转悠,想找点零活儿干。但卖力气的活儿干不了,她又没有一技之长。转来转去小半个月了,就是没找着合适的。 苏小辙感慨,别说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压根就是百无一用现代人。她学的那些知识,考的那些证,什么英语四级,人力资源,会计资格证,放到了这个时代一点用都没有。 这天晚上,苏小辙借了客栈的厨房熬了点粥,林越那碗粥底下,她藏了个荷包蛋,然后端到大通铺去。 外头下着雨,阴冷阴冷的。往常出去赌牌寻乐的人都缩在大通铺里,这晚上格外热闹。 吴大叔端着碗面过来,搭讪,“吃什么呢?” 苏小辙没吱声。 吴大叔问,“你们俩是在筹活儿吧?“ 苏小辙喝粥。林越回答,“是的。” 吴大叔说,“我就在码头上当挑夫,你要是找不着合适的活计,不如就过来干这个。” 林越还没说话,苏小辙低声说,“不行。我哥哥身上有伤,干不来这些。” 吴大叔也不生气,笑笑的说,“我不知道这事儿,那苏兄弟,你好好养伤。” 寒暄几句,吴大叔便离开。 林越对苏小辙说,“其实我可以试一试。” “不行,你的伤刚好,”苏小辙小声说,“而且,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林越看着苏小辙,叹了口气。 自从离开来安镇之后,苏小辙对于这个大周朝的人多了一层隔膜。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在这个世上,自己能相信的人只有林越。 滦水镇是靠码头繁荣起来。每天多有百艘,少也有四五十艘货船驶进码头,船夫下锚泊船,搭好了跳板,就有挑夫挑着空担子上船,装满了稻子或是桐油或是砖瓦,一担担的下船,或是运到镇上的大户人家里,或是运到某家南北商行里,挑夫这行当不挑人,不问出身,不看保纸,只要有力气就能上。 眼看钱光出不进,荷包一天比一天瘪,林越最终是说服了苏小辙,拿起了扁担。 那天晚上,苏小辙悄悄的躲在被子里哭。 她心里委屈得不行。 林越那是什么人? 香港红磡唱过歌,北京五棵松上过台,那是一百一千盏灯照耀过的大明星。 她怎么能让他干这样的活儿?! 林越的声音在被子外边响起,“小辙,怎么了?” 苏小辙吸了吸鼻子,让声音尽量装得正常,“没事。” 林越拍了拍被子,小声道,“快睡吧。” 苏小辙嗯了一声。 林越擦过了脸,吃过了早饭,她送他去码头。 林越对苏小辙说过很多次,你不用起那么早。 苏小辙说,现在是你挣钱还是我挣钱?你在外头那么辛苦,我起早点儿又怎么了。 林越说,你看看你,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苏小辙哎呀一声,捂住面颊,羞赧的说,林越大大,你太会说话了。 林越知道苏小辙是故意打岔,可还是哭笑不得。 事实上,苏小辙是瘦了,腰上一圈小肥肉彻底挥手跟她说再见,原本有点肉肉的面颊瘦得下巴尖尖,眼睛下面有一层淡淡的青色黑眼圈,如果苏小舟看见了肯定说,哇靠小辙,你这个烟熏妆太棒了! 天越来越冷,吴大叔嘀咕,至多半个月,这河就得冻上了,到时候船只不来,咱们就麻烦了。 苏小辙把洗好晒干的衣服收拾起来,看着天色暗了,便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离开客栈去码头等林越。 河流在暮色之中流淌,像一匹暗青色的绸子,船行过去,便在这匹绸子上剪出一道波纹。波纹倒映岸上亮着的一排灯笼。水波是亮的,河川是暗的,两道波纹发着亮,朝两边泛开,缓缓迤逦而去。 苏小辙站在灯笼底下。 再往前是个坡,翻过了那道坡,路的尽头是码头。 苏小辙的视线就像飞倦了的鸽子停在枝头那样,安安静静的停在坡道上。 挑夫们每天放工的时间不定,得等最后一班船卸完货,各自拿了一天干活的筹子,三三两两的回家,走在前头的人看见了苏小辙,并不觉得奇怪,他们都知道林越有个弟弟,不管刮风下雨,每一天都来等着他。 第19节 每一次,林越还没有出现。 苏小辙的心里却已经有了一种感觉。 然后,她就会看见林越一点点的走上坡道。 当他们看见对方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露出微微的笑容。 林越走到了苏小辙跟前,把筹子递给苏小辙。 苏小辙拿过筹子,另一手把焐在怀里的肉包子递给林越。 算了算筹子,苏小辙咦了一声,“比昨天多。” 林越掰开肉包子,把小的一半儿递给苏小辙,“嗯,今天多搬了点。” 苏小辙咬了口包子,皱眉道,“怎么了?你吃得消吗?” 林越拍了拍肩,“没事。天气冷了,想多攒点。” 苏小辙道,“你别着急,慢慢来,我再去打听打听,到时候找个活儿打工,很简单的。” 林越没说,若是简单,那早就找着了,只笑道,“嗯,好。” 两个人一路走,苏小辙一路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林越倒也听得仔细。 苏小辙说今天把窗户纸都糊了一遍,晚上就吹不进风了。 林越道,好。 苏小辙又说,这个包子好吃吗?我专程去城东买的,跟咱们平常吃的不一样,馅多。 林越说,是挺好吃的。 苏小辙道,“那你就尽量记住这个味道。明天开始吃面饼。” 林越诧异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你也说了多攒点……明儿开始,我们三天吃一次肉包子好吗?” 林越看了一看手中剩下的一小块面皮,有点后悔吃得太快了。 苏小辙看着林越的神色,小心翼翼问,“行么?” 林越叹气,“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我想吃翠华。” 苏小辙乐了。 翠华。香港著名的连锁茶餐厅集团,在中环、铜锣湾和佐敦等地设有多家分店。港式饮食文化的领军代表标志。 林越仰起脸来看着夜空,感叹啊感叹,翠华啊翠华。马蹄糕啊马蹄糕,榴莲饺啊榴莲饺。 苏小辙幽幽的唱,“红脸的虾球,白脸的蛋挞,黑漆漆的芝麻糊啊叫喳喳。” 林越撑不住噗嗤一声,笑道,“小辙,等回去之后我请你。” 苏小辙说,“请什么?” 林越说,“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苏小辙道,“拉钩上吊。” 林越伸出手来,两人拉了拉钩。 回到了大通铺,苏小辙收拾床铺,出门烧热水,来来回回的忙事,就是不跟别人搭话。 吴叔回来的时候买了糕点,说是赌钱赢了,心里高兴。各人分了一块,苏小辙很客气的拒绝,吴叔执意要给,苏小辙这才收下,说了声谢谢。 等所有人都睡下,由林越把着澡堂子的门口,苏小辙极快的洗了个澡。 回到大通铺,苏小辙把糕点包上油纸,悄悄放回吴叔的枕头边。 两人上了铺,苏小辙给林越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再躺下,也给自己拉上了被子。 大通铺至少有一点好,烧炕,热气足。 苏小辙闭上眼,准备睡觉。 林越低声道,“小辙。” 苏小辙又睁开眼,“怎么了?” 林越道,“你怎么了。” 苏小辙奇怪道,“我?” 林越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苏小辙垂下眼,“……没什么,我有点累了,睡吧。” 她翻了个身,背对林越。 林越看着苏小辙的后脑勺,叹了口气。 苏小辙看着墙壁,她记得来安镇的那些人是怎么对林越。林越额头流下来的血的颜色,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不愿意跟这个世界的人再有任何牵扯。现在这样,就够了。 ☆、第 13 章 第二天林越去码头上工,听到了一个坏消息,据说上游的一些河道已经冻住。 其他的挑夫抱怨今年怎么冷得这么快,这会儿要是冻住了河,过年的钱去哪儿找。 林越走到码头管事跟前,说,能不能给我多安排两趟活儿。 码头管事看了一眼林越,你能行吗。 林越说,能。 一开始苏小辙不知道,后来是不小心有人碰到了林越的肩,林越疼得脸都白了。苏小辙才发现不对劲。 在苏小辙的强烈要求之下,林越脱掉了上衣。 苏小辙看见林越的裸背,傻了,而且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林越打了个哆嗦,“我能把衣服穿上了吗?太冷了。” 苏小辙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 她的眼圈儿红了。 林越的肩头肩胛背脊全是担子压出来乌青淤血,淡紫色的,深青的,触目惊心。 林越想回头看苏小辙,被苏小辙把脸推回去。 林越无奈道,“我就是怕你乱想,果然乱想了吧。你放心,这点伤很正常,我之前练舞的时候伤得比这还多。” 苏小辙小声嘀咕了一句。林越没听清,“你说什么?” 苏小辙提高了声音,“我说,你的粉丝看见这个,会把我吃了的。” 林越失笑,“没有这么严重吧,我粉丝没有这么凶残。” 苏小辙吸了吸鼻子,“你以为呢。傻白甜。” 林越道,“你说什么?” 苏小辙戳着乌青,戳一下,咬牙切齿的说一个字,“傻!白!甜!” 林越疼得呲牙咧嘴。 他们一路挣钱,一路节省,竟在过年之前攒了四百来钱。 苏小辙在想,是凑齐了五百钱去打个银锭子,还是先拿点钱出来给林越买件厚衣裳。这时候,林越身上还是从来安镇逃出来时候的衣裳,之后也只拣最便宜的粗布衣裳买了两身。 苏小辙在街上转了又转,没找到一件合适的。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不切实际,又要便宜又要暖和,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她不死心,跟掌柜的软磨硬泡。好话儿说了一车又一车。 掌柜的实在没办法,说,你要买这样的衣裳,我这儿没有,不过我指你个地方。 苏小辙忙道,谢谢老板谢谢老板,哪儿啊? 掌柜的指的地方是在滦水镇的三江记典当铺。 当铺抵押的东西分两种,一种是生当,一种是死当,生当是物主手头紧,暂时抵了来周转的。死当分两种,一种是说明了不会回赎,直接典给了铺子。另一种是原先说好了生当,但期限到了之后,物主由于种种原因不能来赎。 三江记每隔一段时候就会清理一批死当,用比市面略便宜一点的价格来出售。 苏小辙找到了三江记,迈进门去,伙计点头哈腰的上前,“您先坐,您喝点茶暖和暖和。” 苏小辙尴尬道,“呃,我是想问,买那个死当的东西是在哪儿?” 伙计的脸一下子拉下来,爱搭不理的指了指后头。 苏小辙道了声谢,正想迈步。 伙计皱眉道,“嗐嗐,让你过去了吗,从后门走。” 苏小辙抱歉的笑一笑,退出屋子,绕到了后门,看见了一处小小的门面,门口摆着两盆铁树。 但凡是这种典当铺销货的店铺门口都会放着铁树,取一个一毛不拔铁公鸡和万年长青如松柏的意思。 苏小辙踏进店,掌柜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苏小辙周围看了看,没找着合适的衣服。 她回过神来,敲了敲自己的脑门,真是傻了,来典当的都是极好的衣裳,再怎么压价,自己也买不起。 苏小辙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却停下步子,墙上挂了一件毛领大氅。黑底,织着暗青花纹,毛领极大极密,漆黑发亮。 只挂在墙上,便有一股隐隐的气势。 她看见这件大氅的第一眼,脑海中便有林越穿起来的样子。 第20节 那简直是无法形容的威风凛凛。 苏小辙想得出神,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 掌柜的咳嗽一声。 苏小辙回过神,赶紧收回手,很不好意思的扭头往外走。 回到大通客栈,苏小辙一掀帘子进去,看见吴叔在里头。 吴叔道,“诶哟,小辙,今儿这么早回来?” 苏小辙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吴叔把糕点递出去,“你这孩子,给你的,怎么又还我了。” 苏小辙小声道,“我不吃。谢谢您。” 吴叔笑道,“让你拿着就拿着,”他叹了口气,“你们兄弟俩也是的,无依无靠,也够辛苦。” 苏小辙接过糕点,看了看摇头叹气的吴叔,心里生出歉疚,“吴叔,谢谢您。” 吴叔诧异,笑道,“怎么忽然来这么一句?” 苏小辙道,“没有您帮忙,咱们早就没地方住了。” 吴叔摆了摆手,“哪儿啊,我也不过是给你们牵个线,关键哪,还是你哥哥能干。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这儿还有事,先走了。” 苏小辙知道吴叔没别的爱好,就是手头略宽松些,就爱去赌坊转悠。 最近这两天,吴叔的手气特别顺,天天拎着水果糕点往大通铺来。 这天刚一入夜,天飘着小雪,不少人已经脱鞋上铺。 有人打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看,叨咕看这个雪,别是明天一早那河就冻上了。 远远的来了一个人影,那人看了看,“诶哟,吴叔回来了。” 屋子里有人道,“不知道今儿带了什么好吃的。” 吴叔一进门,登时有股肉香弥漫开来。 有人忍不住问,“吴叔,你带回来的什么?” 吴叔笑眯眯的,取出一个油纸包,解开绳子。 众人眼睛登时一亮,“烧鸭子!?” 吴叔道,“别着急,都先别动,还有好的。” 他跟变戏法儿似的,又从怀里拿出一小坛子酒。 有人抽动鼻翼深深吸气,“诶哟,老吴,你这是发了?” 吴叔笑道,“差不多吧,今儿又赢了一笔,赶紧的,大家一起吃了。” 众人围到桌前,连在铺上的也披衣下了地,七手八脚的把鸭子先给撕了。 吴叔招呼苏小辙,“小辙,林越,过来吃啊。” 林越道了声谢,拿了几块鸭肉装在碗里,转身给苏小辙闻了闻,问,香吗? 苏小辙深呼吸,香极了。那什么爱马仕的尼罗河香水都没用,最香的就是这个味道啦。 林越笑道,行啊,以后你跟你男朋友约会,记得就喷这种烤鸭香水。 苏小辙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道,好主意。星期一到星期天,分别喷烤鸭,鸡排还有披萨味。 两人说着话儿,吴叔拿了两杯酒过来,“来,暖暖身子。” 苏小辙忙道,“谢谢吴叔。” 林越摆了摆手,歉意道,“我不能喝。” 吴叔道,“哪儿有男人不会喝酒的,不给你吴叔面子?” 苏小辙忙道,“吴叔,他真的不能喝,他是酒量不行,三杯倒。” 林越接过酒杯,“这样吧,我喝一点。” 吴叔力劝之下,林越还是喝光了一杯。 苏小辙担心道,“感觉怎么样?” 林越觉得还行,便道,“没什么感觉。可能是因为这里的酒精含量低。” 苏小辙松了口气。 林越却问,“你怎么知道我酒量不行。” 你在采访里自己说的。话到嘴边苏小辙给咽了回去,随便扯了个理由,“我猜的。” 林越也没有再问。 这一晚上,大通铺极其热闹。 大家有说有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日头照亮了窗户。 有人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按着一阵一阵抽痛的太阳穴,心道,老吴这买的是什么酒,后劲儿这么大。 抬头一看,一屋子睡得横七竖八。 那人推了推身边的人,“醒醒。” 对方咿唔一声,却没醒来。 那人忽然觉得不对,摸了摸枕头底下放荷包的地方,脸色一下变了,“都他妈的醒醒!!” 吴叔不见了,连带着这一屋子人的所有积蓄。 酒和鸭子肉里都下了蒙汗药。 有人出去挨个儿赌坊找人,带回来的消息是吴叔欠了一屁股的债,从来就没有赢过。 苏小辙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墙上的一个黑黝黝的洞。 她悄悄掏出一块砖,把荷包藏在里面,再推上砖,以为是天衣无缝,没想到依然被偷。 林越没说话来劝慰苏小辙,拉着苏小辙出门,找了家饭馆坐下,用身上最后的五文钱叫了一碗鸡汤馄饨,推给苏小辙,说了一个字,“吃。” 苏小辙不抬手。 林越用勺子舀了一颗馄饨,递到苏小辙面前。 苏小辙吃了,慢慢的嚼了很久很久。 林越揉了揉苏小辙的脑袋,轻轻的说,“别怕,有我呢。” 这件事,客栈也知道了,让这屋子的人多住三天,三天之后伙计再来收钱。这也算是仁至义尽。 没钱的人陆陆续续搬了出去。 苏小辙缩在最里边儿,蜷成大虾米似的睡着。 有人轻轻道,“林越,你们什么时候走。” 林越道,“没想过,我们……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那人道,“西郊的城隍庙,那是个破庙,没人收房钱,咱们几个打算先去那凑合凑合,你们兄弟俩来不来?” 林越心中惦记的是不能让苏小辙去住那么混杂的地方,便道,“我们再想想办法。” 那人道,“好吧,那我们走了,你们也来赶紧的。”他叹了口气,“这日子天寒地冻的,不少叫花子也往那处奔,去的晚了就没地方住了。” 林越听这么一说,更加坚定了不去的念头。 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河水冻上了。货船来得越来越少,挑夫走的越来越多。 林越等几个没走的,留在码头边上,不时呵一呵手,跺一跺脚。 管事从房间里出来,披着厚棉袄,还是冻得发抖,冲挑夫喊道,“来几个人。” 林越等人上前,“管事,有活儿?” 管事道,“活儿是有,看你们接不接。” 林越道,“我接。” 管事道,“你先听完再说。今儿有一船运桐油的,开不进来,得从冰上去挑,怎么样,有没有人接?” 这几人彼此看了一眼,心里都犯嘀咕。这河面虽是冻上了,却不知道冻得结不结实。 管事也知道这单活儿的难度,便道,“出双倍筹子。” 没人吱声。 管事咬咬牙,“三倍。不能再多了,你们不接,我就直接让船走,大不了去下个码头卸货再挑过来,也就是多费点儿功夫的事。” 林越道,“我去。” 边上的人拽了他一把,“别犯傻啊你!这要万一一脚踩了个窟窿掉进去,直接是奔龙王爷。” 林越道,“小心点就是了。” “你当这是走旱路,见坑避坑?这是冰上溜,是深是浅是薄是厚,根本看不清楚!你要有个万一,你弟弟怎么办。” 林越顿了一顿,但是想到了现在的身无分文,别说是住的地方,就连今晚上的口粮都没有着落。 他咬了咬牙,“我愿意去。” 苏小辙醒过来,屋子里没人。 她脑子混混沌沌的,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想干什么,就是坐在被子里发呆。 忽然有人撞开门,焦急喊道,“苏小辙!不好了!你哥哥他——!” ☆、第 14 章 第21节 林越当时踩破了冰窟窿,差一点就掉了进去,幸好及时横过挑子,卡在冰面上,这才被人拉出来。 尽管如此,他被抬回来的时候也已经冻得昏迷过去,嘴唇青紫。 苏小辙抓住林越的手,他的手指冷得像冰块。 边上有人说,“这样不行,得找大夫!” 也有人说,“找什么大夫,赶紧先弄点热的灌下去!” 林越醒过来,闻见食物的香味。 他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哪儿,慢慢的,想起来掉进河里的事。 苏小辙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金黄金黄的鸡汤出现在眼前。 林越愕然。 苏小辙扶他起来坐好,舀起一勺汤,吹了吹,“来,喝汤。” 林越道,“哪来的汤。” 苏小辙回答得理所当然,“当然是买的。” 林越皱眉,追问,“你哪来的钱。” 苏小辙道,“你先喝汤。” 林越道,“你先告诉我。” 苏小辙想了想,“告诉你可以,你可不许生气。” 林越心头浮起一层不安的阴影,“你干了什么事。” 苏小辙道,“你先喝一口汤,然后答应我不生气,我就告诉你。” 林越勉强喝了汤,又道,“我不生气,你说吧。” 苏小辙看着林越,笑嘻嘻道,“我把自己卖了。” 当啷一声,勺子搁回了碗里。 林越看着苏小辙,他的眼睛是漆黑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漆黑,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漆黑。 以上形容来自文科生苏小辙的第一感受。 苏小辙赶紧解释,“你先别着急别乱想,我说的卖不是那种卖。过两条街有个典当铺你知道吧?我经过那儿,你猜怎么着,正好是买丫鬟,你说这个社会吧居然是合法买卖人口。那我想反正也是顺便……” 林越道,“多少钱。” 苏小辙看了看林越的神色,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挺多的……” 关于苏小辙的‘卖身’问题,那绝对是大周人口贩卖史上值得记载的一笔。从来没有一个当事人与买方就身价问题展开如此据理力争如此滔滔不绝的辩论。 当时的情况是苏小辙心里惦记着那件黑色毛毛领大氅。路过典当铺后门想再看一眼。 正好遇上了人牙子跟典当铺的人讨价还价。 人牙子说,“说好了十一两二十钱,你怎么就给七两。” 典当铺的伙计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老气横秋的说,“我还想问你,之前说得好好的,可你看看你现在带来的这个,小细胳膊小细腿,满十三了没有?我还得掏钱养她,给你七两算是客气了,不要啊?不要走人。” 典当铺的装着要走,人牙子赶紧拉住了,“话不能这么说,这样吧,我减一点,十两二十钱。” 典当铺的满脸不乐意,“不行不行。” “呃,您看我行么?” 典当铺的和人牙子都是一愣。 苏小辙站在他们俩面前,嘿嘿一笑。 典当铺小伙计道,“你谁啊。” 苏小辙道,“我们东家原是在南边做生意,后来打仗了就关门歇业,我来这儿投奔亲戚,没想到亲戚不在了,所以想找个地方落脚过活。” 别说这个回答俗气,凡俗气者,就有其存在的必然性。 当铺的小伙计说,“咱们招的是丫鬟。” 苏小辙道,“我就是啊。”她醒悟过来自己还是男装打扮,忙道,“这外头乱,我就穿成这样了。” 小伙计皱起眉头来上上下下打量苏小辙,疑心苏小辙别是什么大户人家偷跑出来的侍女或是私奔不成的逃妇。 苏小辙不知道那小伙计的心思,只是眼巴巴的瞅着小伙计给个答复。 小伙计忽然问,“你别是逃出来的?” 苏小辙道,“你若是不放心,卖身契上我们写这么一条,我若是给你这儿惹了是非,一文钱不要立马儿卷铺盖走人。” 小伙计再问,“你能干什么?” 苏小辙之前也面过试,也给人面过试,面试第一点要素,把自己往牛里吹。 苏小辙说,“原先东家做的是粮铺,伙计不多,我就什么都能干一点。” 小伙计点了点头,再打量苏小辙, 小伙计道,“你先开个数。” 面试第二点要素,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别把自己的价压低。你看低自己,别人更不可能看高你。 苏小辙道,“十五两。” “十五两?!”小伙计和人牙子同时失声道。 人牙子马上道,“凭什么啊。” 小伙计也道,“你这人是穷疯了还是怎么的?十五两?!” 苏小辙道,“你放心,我值这个钱。” 人牙子转头对小伙计道,“你别跟这人扯了,还是要我这边儿的吧,再给你减一两。” 小伙计摸了摸下巴,打量苏小辙,问,“有孩子没有?” 苏小辙顿了顿,“没有。” 小伙计道,“就你一个?” 苏小辙道,“还有一个哥哥。” 小伙计想了一会儿,“你等会儿。” 小伙计进去找了掌柜。 掌柜的正算账,听伙计说完,掌柜的想了想,“那姑娘多大?” 小伙计道,“看样子,年纪大了点。” 苏小辙怒吼,你才年纪大!姑娘我还是一朵花! 掌柜的道,“可另一个又太小,咱们这儿又缺人手。你去把那钱再压一压,差不多就买了吧。” 小伙计答应一声,又到了后门。把苏小辙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最后说,十二两,不能再多了。 苏小辙答应了。 她开出十五两的价格本来就是存在还价的余地。让对方感觉到占便宜是良好的开端。 小伙计拿出卖身契,说,你听好了,我给你念念。 苏小辙说,还是我自己看吧。 小伙计哟嗬一声,说你居然还识字。 苏小辙拿过卖身契仔细看了看,之前在来安镇的时候她专门研究过这个‘大周朝’的计量单位与文字数学,与唐宋年间的差不多。虽然有个别字不太一样,不过大略的通读还是没有问题的。 小伙计说,看好了吗? 苏小辙说,看好了。 小伙计拿过来印泥。说,摁吧。 苏小辙抬起手,沾了一下,重重的摁在了卖身契上。 纸上,一个红殷殷的指印。 大通铺间。 林越问,“钱呢。” 苏小辙赶紧把荷包掏出来,唠唠叨叨的说,“这是十二两,你收七两,我收五两,免得跟这回一样……” 林越拿过荷包,苏小辙愣愣道,“都放你那儿啊?……也行,不过你注意……” 林越掀开被子下地,往外走。 苏小辙察觉不对劲,拽住林越,“你哪儿去?” 林越道,“把钱还给他们。” 苏小辙掰开林越的手抢荷包。 林越攥得极紧。 苏小辙急了,道,“林越!你把钱给我!” 林越也火了,“苏小辙!你松开!” 苏小辙道,“我签了卖身契了!把钱还了也没用!” 林越一下站住,盯着苏小辙。 苏小辙一开始也回瞪着林越。瞪着瞪着,气馁了,心虚了,“……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林越开口,“出去。” 苏小辙道,“真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就当我是找了个工作……” “我说,出去。” 苏小辙慢慢的松开了抓着林越的手,把荷包捏在手心里,慢慢的走出房间。 林越坐回铺沿,往后一倒,躺在铺上,抬起胳膊来挡住眼睛。 苏小辙,她就是一个普通女孩儿,父母教导抚养长大的,现在为了他,苏小辙把自己给卖了。 第22节 林越紧紧捏着拳头,关节森森泛白。 苏小辙站在门外,抬起手想敲门,又慢慢的放下手。 她靠着门板站了一会,滑坐在地上。 心就像落在王府井的大街上。被成千上万遍,不计其数的碾过去。 苏小辙不觉得委屈,她觉得内疚。 如果位置互换,今天是林越来跟她说,‘苏小辙,为了养咱们俩,我把自己给卖了’。 她整个人都能崩溃。 那种不跟同伴商量,二话不说自作主张就去自我牺牲,是病。不值得骄傲,更应该羞愧。因为那是对同伴的不信任,是给同伴的身上浇冰水,心上捅刀子。 林越现在这种反应,已经是很克制很克制。 可是没办法。 苏小辙蹲在门外,抱着膝盖,鼻是酸的,眼眶是热的。 她小声的说,林越对不起,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到了夜里,苏小辙买了十几个馒头,一碗红烧肉,悄悄端进大通铺。 林越没说话。苏小辙更不敢说。她收拾了一下东西,东西也不多,就几件换洗衣裳,扎了个小包袱。 苏小辙又找了伙计,先把之前的房钱给结了,再付了一个月的房钱和伙食费,对伙计千叮咛万嘱咐,我哥哥身体不好,您多照看着点。 伙计心不在焉应了两声。 苏小辙一咬牙,塞了半两碎银,“麻烦您了,平常给他炖点汤什么的。” 伙计掂了掂碎银,笑道,“小辙,你哥有你这么个弟弟,真是好福气。” 苏小辙干巴巴的一笑。 回到了大通铺,苏小辙拿起小包袱,“那什么……我走了。” 林越没说话。 苏小辙道,“天气冷了,你平常多加衣裳,下个月的房钱和伙食费我都付好了……” 林越道,“你说完了没有。” 苏小辙心里被戳了一下,酸酸的,低声道,“说完了,我走了,再见。” 她转过身,推开门出去,又轻轻的掩上了门。 林越在床沿坐了一会儿,忽然下地追出去。 掉下冰窟窿的时候扭伤了脚,现在还没好利索,林越就这么一瘸一拐的追出客栈。 客栈外的路上人来人往。 而今天寒岁末年关将至,满大街都是行人和骡马,熙熙攘攘。 人潮之中,苏小辙小小的背影一会儿出现,一会儿被挡住。 踏进了当铺的后门,苏小辙的心里第一次出现了害怕。 从现在开始,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只有她一个人。没有金手指没有开外挂,对前路一无所知,原来穿越是这么可怕的事。 “那个谁,”当铺伙计小武跑过来,“怎么在这儿傻着,一堆活儿等着你呢。” 没太多时间给苏小辙伤感。 当铺原先有个丫鬟,后来跟人私奔了,当铺里边是没有一个女的,好多杂事琐事没人干,这才急着找个人来替手。 苏小辙原先上班的台企的企业文化是充分发挥每个员工以一当十的功效,苏小辙干过前台,文员,人力资源,绩效考核内部培训文案企宣,连总经理办公室清理都干过。不至于一下子就手忙脚乱。 她先洗了衣服,又去厨房烧水做饭,忙乎完了后边的事,又要去打扫店前。 当铺分工是这样,东家,朝奉,头柜,管库,再一个打杂。 柜台和仓库的事属于当铺机密,苏小辙不用也不能碰。不过光四五张桌子,十好几把椅子,还有前后院,就够她收拾忙活好一阵儿。 一整天像个陀螺似的忙下来,苏小辙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一头栽倒在床上,脑子里除了好好睡一觉,什么念头也没有。 除了一样。 林越。 现在,林越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知道腰好了点没有。 不知道屋子暖不暖和,不知道吃没吃饭。 苏小辙爬起身来,推门四下看了看没人,沿着墙根溜到了后门,刚把手放在门栓上,就听道,“那个谁,去哪儿。” 苏小辙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当铺的伙计小武。 小武走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苏小辙,“想跑?” 苏小辙忙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只是睡不着出来溜达。” 小武不信的哼了一声,“后门锁着。” 苏小辙看了一眼后门,“……哦。” 小武瞪眼道,“还站在这儿干嘛,赶紧回屋。” 苏小辙有点火,一来是累的,二来是见不着林越心里憋的,当下一叉腰,“你多大。” 小武一愣,“十…十五。” 苏小辙道,“十五是吧,我二十五,比你大十岁,你觉得你这么跟我说话合适吗。” 小武愣愣的。 苏小辙心想,熊孩子就应该严厉对待,“你进来的比我早是没有错,不过按照年龄,我是你的长辈,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小武回过神,“……苏大婶。” 苏小辙想喷他一脸血。 ☆、第 15 章 之前在豆腐店养成的作息让苏小辙天不亮就自动醒了,寅时没过,当铺前后院就收拾得干干净净,热气腾腾的咸粥馒头摆上了桌。 小武管当铺的朝奉叫睿叔,苏小辙也跟着这么称呼。 睿叔看了看,倒还满意。对苏小辙道,“苏婶,回头你去后头挑件衣服换了。” 苏小辙把嗓子眼的血咽回去,“睿叔,您叫我小辙吧。还有这衣裳,我不用。” 小武哼了一声,“睿叔的意思是嫌你这身衣裳寒酸,破成那样了能穿吗。” 苏小辙瞪小武,怎么就不能穿了。这身衣裳跟着她从来安一直到了滦水,风吹雨打,同甘共苦,都处出革命情感来了,破是破了一点,可自己都补好啦。 睿叔道,“这天太冷,你去换身厚衣裳。” 苏小辙拽了拽衣角,“谢谢睿叔。” 小武在边上哼哼唧唧的,苏小辙只当没听见。 如是过了数天,苏小辙渐渐的熟悉环境。其他的活儿倒还好,最麻烦的一样就是挑水。 原先的丫鬟也不知道是什么样膀大腰圆,力大无穷的英雄人物,挑水用的水桶比苏小辙的腰还粗,苏小辙勉强挑起来,咬着牙走回了当铺,穿过后院,快到厨房,眼看着水缸近在眼前,脚下忽然一绊。 苏小辙狠狠摔了一跤,水桶翻倒,水更是流了一地。 她爬起来,只见手掌全是小石子摩擦出来的血痕。回头一看,却是小武。 小武还说着风凉话,走路留点神,别把桶摔坏了,还得赔咱们。 苏小辙没说话,拿着水桶出门,再挑了两桶回来。 来来回回三四次,终于把水缸倒满了水。 睿叔刚好经过,讶异道,怎么是你在挑水,这活儿是小武的啊。 苏小辙深呼吸。 不生气不生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还有那么多活儿要干,不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生气上。 苏小辙做完了心理建设,拿起了笤帚准备去扫地,但经过水缸这么一看,肺都气炸了。 两缸水,一缸是用来烧水做饭,一缸用来洗衣擦地。可现在两缸水都被扔了落叶碎石,生生弄脏了,别说烧水,连洗衣服都不能。只能重新打水。 小武觉得自己干的漂亮,乐滋滋的捧着瓜子磕。 “小武!”小武闻声一回头,看见苏小辙杀气腾腾的跑过来,吓得他转身就跑。 苏小辙追,“你站住!” 两个人绕着前院后院一通跑,小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一个激灵,我跑什么? 便刹住脚,一回身,“干什么!” “干什么?”苏小辙撸袖子,“你还问我干什么?我问你,那两缸水是不是你弄脏的。” 小武道,“是又怎么样。” 苏小辙道,“去换干净的!” 小武把下巴一抬,“凭什么!” 苏小辙火气腾腾直冒,这熊孩子!“就因为是你弄脏的!” 小武轻蔑的看了苏小辙一眼,“你管得着我吗。” 苏小辙一个箭步上前,趁小武还没来得及反应,狠狠敲了一下脑门。 小武先是一愣,随即大怒,“你就一个丫鬟,你敢打我?!” “丫鬟怎么了,”苏小辙道,“不服气?找睿叔来评评理。” 第23节 小武怒急攻心火遮眼,抡起拳头直挥苏小辙。 苏小辙本身是个好脾气,但不是包子,尤其痛恨熊孩子。 她坚决赞同适当的体罚,疼过方知改过,总好过一味骄纵,让熊孩子更加熊。 她一伸手,捏住了小武的耳朵。 小武嗷的一声就嚎了。 苏小辙道,“跟我道歉!” 小武道,“呸!” 苏小辙手上用力。 小武一叠声道,“疼疼疼疼!” 苏小辙说,“道歉!” 小武心不甘情不愿,“是我错了……” 苏小辙这才松开手,小武拔腿便跑,边跑边回头,“你等着,我告睿叔去!” 苏小辙这时候心里也有些后悔,但做都做了,索性也就不去想,转身继续挑水。 挑过了水,苏小辙找到了柴房,进去整理了一下,居然找出了一只小石磨。 苏小辙心想,自己还记得怎么做豆浆,把这石磨收拾出来,也能派上用场。 她坐在后院洗石磨。 睿叔背着手踱步过来,“小辙,做什么呢。” 苏小辙头也不抬,“找到一个石磨,打算给大家磨豆浆吃。” 睿叔笑道,“你还真是什么都会一点。” 苏小辙嘿嘿一笑。 睿叔道,“小武刚刚来找我了。” 苏小辙一怔,局促道,“睿叔,我……” 睿叔道,“没事没事,我不是来怪你的,他是该有个人教教。” 苏小辙听睿叔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单纯的东家和小伙计那么简单,便试探问,“您挺疼小武的。” 开当铺的多是同宗同族的一家人,对着客人说官话,对着自己人就说方言,一方面固然是为了保密,再有一方面也是当铺这行有传内不传外的规矩,因此家族观念极重。 小武便是睿叔的一个远房外甥。也羌人打过来的时候,小武的爹娘兄长都被害了,小武在山上捡柴火这才躲过一劫。 苏小辙听着,不由得摸了摸头巾。 睿叔道,“小辙。” 苏小辙回过神,“啊?” “他是淘了点,不过性子是不坏的。”睿叔道,“你以后看见他哪样儿做的不好,就说他,不过别再上手了。” 苏小辙有点不好意思,“知道了,对不起啊睿叔。” 苏小辙挎个小竹篮正要出门,小武经过了看见,“诶,那个谁,你去哪儿。” 苏小辙本不想搭理,但想到了睿叔的话,便回答,“买黄豆。” 小武一溜儿小跑赶到苏小辙跟前,趾高气扬的说,“买什么黄豆?衣服洗好了吗。” “洗好了。” “后院呢。” “扫好了。” “那……那还有厨房呢!” “饭焖在锅里,回来就能吃了,晚上吃豆角炒肉丝。” 小武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豆角炒肉丝啊?别忘了多搁……” “搁辣子,”苏小辙答得极流利,“睿叔都跟我说了。我能走了吗。” 小武挠了挠头,“我跟你一道儿去。” 苏小辙一怔,“就买点儿黄豆,我拿得过来。” 小武道,“我是看着你,免得你跑了。” 苏小辙撇嘴。 两人出了当铺,往南边儿集市走。 滦水镇的集市光是粮铺米行就有十几家,苏小辙一家一家看,时不时的拿起两把黄豆来辨辨好坏。 小武忍不住道,“你还真看得懂好赖?” 苏小辙道,“嗯,以前做过豆腐。” 小武道,“你就瞎扯吧,我才不信。” 苏小辙仔细看黄豆,头也不回的甩一句,“也没让你信。” 小武吃了个瘪,气呼呼的想回嘴又想不出该回什么,“诶,买黄豆干嘛。” 苏小辙看一眼小武,一脸‘这孩子傻’,“做豆浆。” 小武一想也对,便讪讪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转开话题,“你干嘛老包着头巾。” 苏小辙道,“高兴。” 小武道,“不会是秃头吧。” 苏小辙停下脚看着小武。 小武下意识捂住耳朵,“你、你别乱来。” 苏小辙懒翻个白眼,“是秃头,又怎么了?” 小武愣了一会儿,快步追上去,“你、你真的是啊?我不知道……你别介意,其实秃头也没什么的,诶我们当铺里头有几顶帽子不错,不然我给你找找?” 苏小辙心中好笑,但想到了一件事,脚步慢下来,回头看着小武,“我……我想去个地方。” 小武问:“去哪儿?” 苏小辙道,“大通客栈。” “大通客栈?你去那儿干嘛?” 苏小辙道,“去见个人。” 小武打量苏小辙,语气有些不善起来,“你别是……也在外头有什么相好的吧?” 苏小辙忙道,“当然不是,我是去见……见我哥哥。” 小武想起来苏小辙在签卖身契的时候就提过自己有个哥哥。 苏小辙恳求道,“小武,我哥哥身体不好,一直在大通客栈养病,你帮个忙,行行好,让我去看他一眼好吗。” 小武为难的挠了挠头。 苏小辙一脸哀求。 小武道,“行了行了,你别这么看我。我陪你去。” 苏小辙又惊又喜,“谢谢你。” 到了大通客栈,苏小辙先去了通铺间,没见着林越,便转身出来,遇见了伙计,“劳驾问一声,见着我哥哥了么?” 伙计一愣,“你哥哥?” 苏小辙道,“是啊,我是苏小辙,你还记得吧?” 伙计想起来了,“哦,是你。” 苏小辙道,“我哥哥他没在房里,是出去了么?” 伙计道,“你哥哥结账,走了。” 犹如晴天一个霹雳,九天一个惊雷。苏小辙整个人呆住了。 伙计说完了转身要走,苏小辙一把拽住,“你等等!” 伙计诧异道,“还有什么事?” 苏小辙着急道,“我哥哥不可能走了,他到底去哪儿。” 伙计无奈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有必要骗你吗。你哥哥千真万确结了账走的,就昨天。” 苏小辙还想抓住伙计,小武上前劝解开来,问道,“你怎么了?你哥哥这么大一活人,到哪儿去都有可能。” 苏小辙又是急又是慌,“他身上还有病,他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他怎么会走呢,不可能……不可能的!” 小武见苏小辙又要去追那个伙计,便拦下来道,“你先别着急,你再仔细想想,你哥哥还能去哪儿。” 苏小辙竭力镇定心神,想了一想,还真给她想到了一个地方。 码头! 林越会不会又去找活儿干? 她当即赶往码头。 可到了那儿,码头管事连连摆手,说这河都冻严实了,根本没有货船靠近,也不需要挑夫。 苏小辙失魂落魄的走着,小竹篮斜在一边儿,黄豆稀里哗啦的洒出来。 小武跟在苏小辙后头,忍不住说,“黄豆!” 苏小辙道,“不要了……” 小武一把拿过竹篮,“什么不要了!这可是花钱买的!” 苏小辙眼圈儿红红的,“不要了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小武吓一跳,“你别哭啊,我又没欺负你,不就是找不到哥哥吗,我们再找找呗。” “去哪儿找啊!”苏小辙哭腔道,“你们这儿又没有110又没有寻人启示,我怎么找!” 第24节 小武一愣,“什么要要灵?” “有困难找警察,没听说过啊?” 小武摇头,“没听过,苏大婶,你到底说什么呢。” 苏小辙千百种委屈涌上心头,一下蹲在地上,“谁是大婶,你才是大婶呢!我在我们家乡那边儿正年轻你知道吗?林越你这个王八蛋!把我一个人撇下你跑哪儿去了!你怕拖累我是吗,你一个人逞英雄很了不起是吗!我回去编你黑料去天涯挂你!” 小武越听越是糊涂。 这时候来了几个醉醺醺的汉子,原是挑夫,而今没了生意,便整日价的喝酒赌钱,这几个正是输了一大笔,正一肚子的憋屈,刚好踩着了一地黄豆,险些摔倒。 醉汉道,“嗐!这谁洒的!” 小武拉着苏小辙起来,正想溜走。 醉汉看见了他们俩,只见一个少年一个女子,便想讹一笔酒钱。 “你们俩站住!” 小武小声对苏小辙道,“快跑。” 苏小辙也看出不对,对小武道,“你先走,我拦着他们。” 小武急道,“你一个大婶,你拦什么拦!赶紧走!” 醉汉道,“爷爷刚才崴了脚了,不给药钱,你们俩谁都别想走。” 苏小辙一咬牙,抬手把装满黄豆的竹篮兜头兜面扔过去,抓住小武的手,“跑!” 那醉汉没有防备,被黄豆打得满脸生疼,一时大怒,对同伴道,“抓住那俩兔崽子!” 身为一个长期蹲办公室的ol,苏小辙拥有着跑八百米需要五分半钟的良好体质。 那醉汉伸手一抓,没抓着人,抓着了苏小辙的头巾。 苏小辙只觉头巾一松,心下一凉,抬手想捂住却已经来不及了。 完了完了,这回真的完了! 却在此时,有人伸出手来,一把将苏小辙抱进怀里,披风一敞,将苏小辙捂了个严严实实。 苏小辙心中又是惊又是怒又是着急又是害怕,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苏小舟曾经教她的防狼十八式之撩阴腿! 此招一出,轻则伤身,重则绝后。 苏小辙当下抬起膝盖便要一踹。 头顶上,披风外,响起一个熟悉的港普,“小辙,系我。” ☆、第 16 章 苏小辙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小武火了,“你谁你谁!赶紧放开!” 那人暂且没空理会小武,给了那几名醉汉一点碎银打发。 醉汉拿了钱,看那人衣着光鲜,也不想再惹事,便就此散了。 小武冲上来了,“登徒子!放开我苏大婶!” 那人噗嗤笑了,“苏大婶?” 苏小辙贴在那人的胸膛之上,小声道,“是你吗。” 那人道,“是我。” 苏小辙想抬头看个清楚。 那人道,“你先别动。” 那人对小武道,“请把头巾给我。” 小武狐疑的看了那人一眼,捡起头巾来递过去。 那人拿过头巾,先给苏小辙戴上,再松开了披风。 苏小辙抓着头巾,终于看见了那个人。 眼圈红了,鼻子酸了,心里更酸。 林越道,“小辙?” 苏小辙气沉丹田,大吼一声,“你这人怎么这样!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我着急啊!” 小武听苏小辙一顿吼,傻愣愣道,“这就是……你哥哥?” 苏小辙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是。” 小武挠了挠头,“你们俩长得可真不像……” 苏小辙一眼瞪过去,“你什么意思!” 林越打圆场,“好了好了,吃过饭没有。” 苏小辙委屈道,“还没。” 林越道,“那我们先吃饭。” 苏小辙道,“你哪来的钱?” 林越一笑,“找个地方先坐下来,慢慢告诉你。” 苏小辙见林越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也忘了自己还在生气,忙上去搀着林越。 三人在镇上找了间饭馆坐下。跑堂的上来擦了擦桌子,笑道,“吃点什么?” 苏小辙说,“三碗阳春面。” 小武道,“再加一盘红烧肉。” 苏小辙道,“回家自己个儿烧去。” 小武撇嘴。 林越对跑堂的道,“再来一份红烧肉。” 苏小辙赶紧阻止,小声道,“我没带钱。” 林越道,“我有。” 苏小辙着急道,“那钱是留着防身的,再有,你怎么搬出去了,搬哪儿去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越等苏小辙一口气问了十七八个问题,再道,“问完了?” 苏小辙道,“还没有,不过你先回答这些吧。” 林越道,“我找着了一份提供食宿的工作,昨天刚刚搬出去,给你在客栈留了口信。” 苏小辙郁闷道,“靠,那伙计肯定是忘了。不过找工作?你别啊。你的身体还没好呢。” 林越安抚道,“不要紧的,不用动力气。” 苏小辙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 跑堂这时候端上了面条和红烧肉。 小武呼噜呼噜吃得香。 苏小辙略挑了几筷子面条,忽然灵光一闪,手一哆嗦,心想不好,要糟。 林越这样的容貌人品,找的又是一个‘提供食宿,无需力气’的活儿,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包。 一秒钟,苏小辙手脚冰凉心律不齐了。 搁穿越之前,每每看见各种八卦帖爆料帖里提到男明星的陪吃饭陪这个陪那个的榜单里,林越必占前三。说明有潜力有市场有客观条件。 粉丝掐架的时候,黑子们也常常甩出这个来嘲讽。 苏小辙从没有当一回事,但是现在这么一联想,她直勾勾看着林越。 林越诧异。 吧嗒,苏小辙的一颗眼泪落进了面碗里。 林越吓了一跳,“怎么了?” 苏小辙哽咽说,“你受苦了……” 林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受苦?还好。” 苏小辙道,“你……你怎么就想着走这条路,我都说了我会想办法挣钱……” 林越轻轻叹气,“苏小辙,你这么说的时候,考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苏小辙哽声道,“那你也不能走上这条道路。” 林越糊涂了,“什么道路。” 苏小辙嘀咕。 林越没听清,“什么?” 苏小辙提高点声量,“被潜。” “被潜?”林越愣了愣,随即哭笑不得,“你以为我是……怎么可能呢。” 苏小辙用手背抹了抹眼泪,“那不然还能是什么?” 林越那天追着苏小辙出去,只见人海茫茫,不见苏小辙。 大通客栈的柜台附近,好几个伙计,和后厨的帮佣都围上来了,一帮南蛮人堵在店门口。 伙计们怒气冲冲的,就快抄家伙了。这帮南蛮人太欺负人,一个个仗着虎背熊腰的就吹胡子瞪眼! 林越听了一会儿,说,“他不是跟你们。” 伙计一愣,“你说什么?你听得懂南蛮话?” 第25节 南蛮话百分之八/九十的发音和粤语相似,其余的,林越连蒙带猜也大致明白了意思。 那南蛮商人苦于无法交流,如今见林越能说大周话也能说南蛮话,当下便如见救星一般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林越对伙计转达意思,“他是想问你,还有没有空房间。” 伙计恍然,“哦哦,问这个啊,早说啊。” 林越帮忙做个中间翻译,安排南蛮一行人住下,这才离开。 天色渐渐暗了,大通铺的门忽然开了。 林越转头看去,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是不是苏小辙回来了。 伙计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进来,“吃饭了。” 林越说,“谢谢。” 伙计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嗐,我们该谢谢你今天帮了这个忙,再有,你那个弟弟也嘱咐过,让我们照顾好你。” 林越看着那碗汤,接过来,慢慢喝了。 又过了一会儿,大通铺的房门又被推开,这回来的是那些南蛮商人。他们带了珍奇货品来此兜售,但是商队之中能说大周话的南蛮人病倒了,一筹莫展之时,正好遇见林越。 商人们回房商议,想在翻译病好之前,先雇佣林越帮一阵子忙。 这几日南蛮商队在外头找到了合适的店铺租赁下来,一行人搬出客栈,林越也一同搬去。 林越给苏小辙夹了块红烧肉,“我正想去找你,跟你说这件事,你先来了。” 苏小辙道,“原来是这样,”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误会你了。” 林越道,“你怎么会想到潜规则的。” 苏小辙呃了一声,低头扒拉面条。 这回轮到林越眯起眼来,“苏小辙?” 苏小辙戳着面条,心虚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以前在微博看见过类似的东西……” 林越哭笑不得。 苏小辙忙道,“你别往心里去!我以后再也不看这种八卦了,诶不对,现在想看也看不了。” 林越道,“这种事在圈内确实有,但是我没有。” 苏小辙用力点了点头。 林越反倒疑惑了,“你信吗?” 苏小辙道,“我信!” 林越道,“我说什么你都信?” 苏小辙道,“你说什么我都信。而且,你如果真的被潜,也不会熬那么多年才红。” 林越想这句话到底是夸还是贬。看了一眼苏小辙亮晶晶的眼神,决定就当夸。 小武道,“你们俩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 苏小辙给小武夹红烧肉,“小孩子,多吃饭少说话。” 吃完了饭,三人走出饭馆。 林越要回驿馆,苏小辙和小武也要回当铺。 苏小辙依依不舍,念念叨叨,“你要注意休息,定时吃饭,还有你的腰,没事儿吧?别动的太厉害,有几天晚上我就听见你在哼哼……” 小武看了林越两眼。 林越的脸有点儿红,“什么腰。别胡说。” 苏小辙道,“我没胡说啊,你上回拍戏弄得腰伤复发,还没好吧?对了对了,以后多吃点腰子。” 林越道,“什么腰子?” 苏小辙说,“爆腰花,炒腰子,再譬如……” 林越打断,“吃这些干什么?” 苏小辙很理所当然的说,“对腰好。” 林越沉默。 小武默默的看着林越。 苏小辙道,“你别觉得不好意思啊,腰对男人是很重要的,就比如说吧……” “苏小辙,”林越的声音有些冷,“时候不早了。” 苏小辙看了看林越脸色,不敢再说别的,小声道,“那我走了。” 林越看着苏小辙这样,又不禁露出一丝微笑,“路上小心。” 苏小辙这一路回去简直是连蹦带跳。 小武说,“苏小辙。” 苏小辙诶哟一声,“不叫大婶了?” 小武哼一声,又道,“你跟你哥真要好。” 苏小辙道,“那当然。” 小武走了几步,轻声道,“我以前也有个哥哥。” 苏小辙停下来,看着小武一会儿,伸出手来摸了摸小武的脑袋,笑嘻嘻道,“那你就把我当你姐姐吧。” 小武躲开苏小辙的手,气哼哼道,“你都能当我婶了。” 苏小辙不在乎的耸耸肩,“不愿意就算了。” 林越负责翻译的这家商行自南蛮而来。一开始林越还担心过安全问题,毕竟来安镇的经历至今记忆犹新,不过观察下来,发现即便外边打仗不断,老百姓的生意还是照做的,大周朝的人提起也羌的确是恨得咬牙切齿,对待南蛮倒好了许多。而且听这帮南蛮商人的口吻,南蛮大部分早已归顺了大周,只有极小一部分势力与也羌勾结。 南蛮商人贩卖的主要是两种商品,一种是当地出产的翡翠,再一种是大周少见的时鲜水果。然后再进丝绸布匹之类的回南蛮贩售,一进一出之间赚取不菲差价。 林越就在这儿发现了一个问题。原先商队中的那名双语商人在报价上耍了花招,占了商队之中没有其他人听得懂大周话的便利,将丝绸进价往上报了两成。 因此起初商队想雇佣林越,此人多番阻挠。一旦林越正式接手,此人担心东窗事发,干脆就找了个理由偷偷从商队开溜。 林越原担心这人病一旦好了,自己就得失业的问题,便这样阴差阳错的解决。 至于进价,林越内心也不是没挣扎过,若按以前的报价,商队照样不会发现,而自己与苏小辙正急需用钱。 但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把进价如实报给了商队,至于与以前的差距,解释是最近价格低了。 南蛮商队的生意很好,一来是大周到了冬天就没有什么水果,南蛮趁着天冷保鲜运来的果子正好赶上了市场空档,二来那些翡翠饰品原先大周虽也是有的,却也是重重关卡,层层抽税,最后到了市面销售之时,价格奇高。而今边境贸易一开,南蛮可以直接将货物运进大周,免除了盘剥关税,直接导致了货价降低,销量大增,南蛮商队赚得是人人喜笑颜开,每日为朱雀神像上香供奉。 说起这个朱雀神像,林越当时还在想,这个世界果然特别,自己的世界都是供关公,这儿的财神居然是只大鸟。 南蛮商队头领花则胡听林越这么一说,瞪大了眼睛,用港普,啊不对,是南蛮味儿的普通话说,“这个是朱雀啊!你难道不知道。” 林越是干什么的,干演员的,特长是演,擅长是装,当下道,“知道,只是没想到咱们这儿也供这个。” “当然供了,”花则胡道,“如果不是朱雀真圣保佑,我们南蛮哪来的好日子,我们的商队也不可能进到大周。” 朱雀真圣? ☆、第 17 章 苏小辙扶着梯子,诧异的重复一遍,“朱雀真圣?朱雀玄武青龙白虎的那个朱雀?” 林越踩在梯子上,半个身子探进阁楼里,“对,就是那个。你听说过没有。” 苏小辙回想,“仿佛是听过一句,不过没在意。那是什么?” 林越道,“应该是他们的宗教。” 苏小辙道,“就像耶稣基督,阿弥陀佛那种?” 林越道,“差不多。商队的人说,几年之前,朱雀真圣显灵平定了南蛮叛乱,还让南蛮人与大周子民互通贸易。” “哗,”苏小辙道,“这个神仙管得挺多的,又管平安又管做生意。” 林越退出身来,“你确定是在阁楼上么?” 苏小辙道,“睿叔是这么说的,你再找找,一架小屏风,上面有珍珠。” 林越看了一眼黑漆漆的阁楼,认命的叹气,再探身进去,同时道,“但我听他们的意思,不止是迷信那么简单,是真的有这么个神灵。” 苏小辙本想说怎么可能,主席教导我们要用辩证的唯物的眼光来看待世界。 但是转念一想,林越是在香港长大,香港的演艺圈环境又是最相信这些个怪力乱神的东西,便顺着林越的话说,“那咱们是不是入乡随俗,也去入个教?” 林越噗嗤失笑,梯子一晃,苏小辙赶紧扶好了,“小心小心!” 林越赶紧抓住阁楼来稳定,这一抓,便看见一折小小的屏风躺在阁楼角落,伸手过去拿了出来。低头道,“找到了。” 苏小辙鼓着腮帮子,“行,你慢慢下来。” 林越一边下梯子,一边问,“你在吃什么?” 苏小辙道,“糖。小武给我的。” 林越道,“给我一个。” 苏小辙挑眉,“行,给苏大爷唱首歌。” 林越道,“你说什么?” 苏小辙拉长声音道,“唱歌换糖吃。” 林越点了点头,“行。” 苏小辙赶紧补充条件,“要你自己的歌。” 说完了在心底给自己狠狠点了个赞,用几颗糖换林越的现场live秀,苏小辙你太棒了! 林越只是觉得苏小辙又开上了玩笑,便随便拣了首自己的慢歌哼。 第26节 哼了一会,发觉不对,苏小辙居然在给自己合音。 不只是合音,还加上‘动次打次’的鼓点,外加rap。 林越细听一会儿,叹为观止,见过跑调的,没见过苏小辙这么跑调的。那rap惨不忍睹,居然一拍都不在节奏上,但苏小辙本人没发觉这个问题,非但没有发觉,反而极其认真,一抬脚踩住一块石头,抖着肩摇着身,全情投入的晃着手指‘yoyo!comeon baby!’ 林越憋不住了笑出声,没料到脚下一滑。 苏小辙不yo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林越!” 林越那好歹也是偶像出身,舞台基础功底扎实,劲舞二十分钟快歌,不对口型不带假唱不在话下。当下伸手抓住梯子一格,借力使力的一荡,安安稳稳落地。 原本是如此。 但是苏小辙冲上去伸出双手想接住林越,两人撞了个满怀。 苏小辙嗷呜一声,捂住自己的鼻子,疼得冒泪花。 她一边疼一边纳闷,这是撞哪儿这么疼? 挺硬的。 硬的还有点软。 她看了看林越,比了比高度。 哦,撞了林越的胸。 ……我靠!我撞了林越的胸!! 林越揉着胸口,呲牙道,“苏小辙你这下撞得够狠……” 苏小辙没吭声。 林越诧异的看去。 苏小辙满脸通红。 林越想笑,但及时忍住了,往前走了一步。 苏小辙赶紧退了一步。 林越再往前一步。 苏小辙再再退一步。 林越快步上前,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左右端详,“苏小辙,你好像脸红了?” 苏小辙结结巴巴道,“容容容容光焕发!” “那怎么又黄了?” “防防防防冷涂的蜡!” “天王盖地虎?” 苏小辙恼羞成怒,“盖你个头啦!” 林越捧腹大笑。 小武跑过来,见两人情状,皱了皱眉,“苏小辙!” 苏小辙回头,看见小武如见救星,“什么事?” 小武道,“睿叔让我来问,屏风找着了吗?” 苏小辙把屏风递过去,“给你。” 小武接过了屏风,又道,“睿叔让你哥也过去。” 苏小辙看了眼林越,小声道,“为什么你也过去?” 林越耸了耸肩。 有个南蛮人来典当翡翠镯子,却因为双方语言不通,僵持不下。 林越上前,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南蛮人对当铺开出的价格牢骚了两句,便留下了镯子,取走当票与银两。 苏小辙拿着笤帚过来扫地,绕着林越扫来扫去。 林越道,“这地儿够干净了。” 苏小辙大声道,“我再扫扫。” 又压低声音道,“你好回去了伐!” 林越用粤语回答,“唔回,点嘛。” 苏小辙咬牙,“小心那边儿记你旷工,扣你工钱。” 林越道,“今天放假。” 苏小辙呲牙。 林越忍不住又笑。 睿叔走了过来,“小辙,怎么还在扫地,给你哥哥准备茶点。” 苏小辙不甘不愿道,“哦,知道了。” 苏小辙走开,睿叔请林越坐下,道,“这回多谢你帮忙。” 林越笑道,“应该的。” 睿叔道,“还在商行帮忙?” 林越点头。 睿叔感叹,“还是在那儿好啊,如今当铺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林越道,“怎么会呢。” 睿叔苦笑,“你瞧瞧咱们后门那家店,若不是死当太多,我也不会想这个招儿来筹现钱。” 林越道,“我听商队的人说也羌那边也支撑不了多久,世道一旦太平,生意必然红火。” 睿叔道,“话是这么说,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到那时候去。” 林越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我正有一件事,想和睿先生谈。” 苏小辙去厨房,翻了翻,却看见小武蹲在灶后,两人都被对方吓了一跳。 苏小辙定了定神,“你躲这儿干嘛?” 小武被苏小辙看见自己惊吓的样子,很是尴尬,故意道,“谁躲了,我在这儿……在这儿是……” 苏小辙道,“找吃的?” 小武立即道,“没错!来找吃的。” 苏小辙心想才怪,只不捅破,只道,“那儿没吃的,锅里还有几个包子,你饿了就吃吧。” 说罢,她转身打开橱柜,取出一碟糕点。 小武走到苏小辙身边,道,“你也来偷吃。” 苏小辙道,“去去,瞎说什么呢。这是睿叔让我端去的。” 小武道,“来客人了?” 苏小辙叹口气,“是我哥。” 小武皱眉,“你哥哥怎么三天两头的老往我们这儿跑。” 苏小辙一转身,瞪着小武。 小武一愣,结结巴巴道,“干、干嘛?” 苏小辙伸出一个指头,“第一!我哥没有三天两头的往这儿跑。” 再伸出一个指头,“第二!就是跑了又怎么样,他是来看我的。” 小武嘀咕,“凶巴巴。” 苏小辙道,“说什么呢。” 小武道,“没说什么。” 苏小辙道,“肚子饿了就赶紧吃包子去,别吃太多,晚上还得吃饭。” 说完,转身走出了厨房。 小武一个人站着,悄悄拿出了藏在怀里的小木头人。 刚才就是躲在灶后削这个。 他看了看手里的小木头人,它的外形就像是个女孩儿。 苏小辙端着糕点过去,却见睿叔和林越相谈甚欢。 苏小辙心里很疑惑,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哥,时间不早了。” 林越对睿叔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睿叔却道,“诶,既然还有些事没谈清楚,你今晚就干脆留下来。” 小武后一步走进,正好听到这一句,下意识道,“咱家没多余的房间!” 睿叔看了小武一眼,不赞同道,“小武,没礼貌。” 苏小辙看了看林越,眼神询问,‘你跟睿叔说了什么?’ 林越微笑,拿起茶来抿了一口。 苏小辙撇嘴,装神秘。 却听睿叔道,“客房虽是没有,不如就和小辙挤一挤。” 苏小辙一下瞪住林越。 林越也是一脸错愕。 之前在豆腐店,那是床上地下的睡。后来到了大通铺,因为大家都挤在一起睡,也就不显得奇怪。 这会儿却是真的要一张床两个枕头。 苏小辙站在床边划十字,阿弥托福,圣母玛利亚,观世音菩萨,你们一定要给我证明,我对男神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形势所迫,苏小辙我可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女儿。 第27节 林越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在耳边响起,“你在说什么。” 苏小辙嘭的红了脸。 林越拖长音‘哦’了一声,“你衰啦,学人家面红红。” 苏小辙恼羞成怒,“不要说粤语!” 林越道,“我一直想问,你怎么听得懂。” 苏小辙挺了挺胸,“我可是看tvb长大的孩子。” 林越点了点头,道,“不过脸还是很红。” 苏小辙想磨牙。 男神是吧。 男神也照打! 她抱着胳膊冷笑一声。 林越坐在床沿,掸了掸枕头,随口问,“怎么了。” “哦,也没什么,”苏小辙轻描淡写的说,“看见刚刚有只虫子从床上爬过去。” 林越嗖的站起来,移形换影就到了苏小辙身边,声音还是比较镇定的,就是脸色有点儿发白,“长的还是短的。” 苏小辙道,“不长,也就五六十对脚。” 林越脸色彻底白了。 眼看就要过了午夜,城中响过了三更。 林越四平八稳的坐在板凳上,如临大敌。 苏小辙蒙在被子里,翻过来覆过去的睡不着,内疚得。 她哗啦掀开被子,看着林越,“……我开玩笑的,没有虫子。” 林越摇摇头。 苏小辙道,“真的没有。” 林越道,“你睡吧。” 苏小辙忽然明白了。 林越一开始就知道虫子是假的,只是想让自己一个人睡。 苏小辙又缩回被子里,过了会儿,小小声,“你上来睡吧。” 林越道,“有虫子……” 苏小辙道,“你明天还得上班呢,真打算坐一个晚上?” 林越欲言又止,“可是……” 苏小辙道,“你放心。我不会非礼你的。” 林越失笑,“好吧。” ☆、第 18 章 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像潮汐,去而复返,遥相呼应。 苏小辙听了一会儿呼吸声,问,“你睡着了吗。” 林越道,“还没有。” 苏小辙说,“你别紧张。” 林越也说,“你也别紧张。” 两人沉默一会儿,不约而同的噗嗤笑出声来。 苏小辙道,“跟一个大明星躺在一张床上,我怎么可能不紧张。诶对了,你磨不磨牙,打不打呼噜?你说回去之后我要是把你又磨牙又打呼噜的消息卖出去,能卖多少?” 林越道,“苏小辙,你有喜欢的人吗?” 苏小辙一愣,“干嘛问这个。” 林越笑道,“同情他。你这么贫。” 苏小辙‘且’了一声,用胳膊肘戳了戳林越,“可以啊香港同胞,连贫这个字都会用。” 林越道,“不管怎么说,我都在北京待过一段时间。” 苏小辙用力的叹口气,“可惜普通话还是没练好。” 林越佯怒,“苏小辙,你好大胆。” 这句话用粤语说的。 苏小辙觉得自己的心跳直接窜上了一百八。 林越又切回国语模式,“不过你说得对,我的普通话有问题,前几次都被人问到底是哪的人。” 苏小辙道,“你怎么说的?” 林越道,“老样子,就说我们是住在山林,方言口音。” 苏小辙叹了口气,“让你穿越过来,真是为难你了。” 林越道,“穿都穿过来了。不过幸好是跟你一起。” 苏小辙的心噗通一下。 她睁开眼,转过头,看着林越的侧脸。 窗外有微茫的月光。房内光线昏暗,依稀可见林越的面容剪影。 但这剪影,苏小辙熟悉得闭上眼就能画出来。 他的额头,他的眉端,他的鼻梁还有嘴唇的弧度。 在海报上,在电影里,在微博的首页,在手机推送的客户端,苏小辙看过这幅剪影很多很多次。会不会有一天,这张侧面的主人会看见她。 林越转头过来看着苏小辙,笑了笑,“怎么不说话。” 苏小辙轻轻道,“如果不是我呢。” 林越道,“嗯?” 苏小辙说,“比如跟你一起穿过来的,是你的粉丝。那岂不是比跟我更好……” 林越失笑,“幸好是你。” 苏小辙问,“粉丝不好么。” 林越道,“不是不好。”他想了想,“是有负担。” 苏小辙重复,“负担?” 林越道,“有人喜欢我,我很高兴,也很感谢他们。但是做了粉丝,就没法做朋友。” 苏小辙道,“为什么。” 林越道,“我们俩是朋友,朋友之间的感情不会那么轻易改变。就算有一日我老了,我胖了,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们都还是一样的。但如果你当我是明星就不同了。我的样子变一变,甚至是头发短一短,长一长,一点点很微小的理由,都会改变你对我的想法。” 苏小辙很认真道,“不会的。” 林越笑了一笑,“小辙,你去过香港吗。” 苏小辙摇头。 林越道,“我之前住在香港。那时候刚刚签了公司,原本公司蛮看好我。发了歌也出了唱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销量不是很好。” 林越说的轻描淡写,但苏小辙知道真实情况。喜欢上林越之后,她把林越过去的各种视频都翻出来看一遍。那段时间的林越,唱片衰得一塌糊涂,跨刀电影票房惨淡,就算是公司出面安排林越搭大牌艺人的顺风车做拼盘live秀的热场嘉宾,他一出场依旧被人嘘下台。 林越转头看着屋顶,视线仿佛穿过了时空的阻隔,看见了那座繁华的都市。鳞次梓比的高楼,纵横交错的道路,十字路口的交通灯转绿,四面八方无数的行人。中环,九龙,佐敦道……那个城市有最匆忙的脚步,也有最明亮的电气灯光。 “香港那里遍地都是明星,”林越道,“你搭个电梯,过个马路,吃个饭,喝个茶,都会遇见‘所谓’的明星。有些人,你知道他是谁,但是叫不出他的名字。还有一些人,他们就这样默默的走过去,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也是某某某。一个人以前红,不代表将来也会红,一个人现在红,或许不久的将来就会被遗忘。‘喜欢’也是一样的,就好像天上的云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聚拢,不知道什么时候吹散。” 苏小辙沉默了许久。 林越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苏小辙却说,“你有喜欢的明星吗。” 林越一怔。 苏小辙问,“有吗。” 林越回答,“张国荣。” 苏小辙道,“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林越不假思索,“喜欢。” 说完,他愣了愣。 苏小辙轻轻的说,“就像你说的,喜欢这种事情是随时随地都会改变的,但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改变。不管那个人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管过去了多少时间,只要你想起这个人,就想起一些快乐的事,一些难过的事,一些能够打动你心的事。林越,你相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可能在最困难的时候喜欢了你,令她有勇气去克服困难,就算她可能以后喜欢了其他的明星,但是你对她而言,是不一样的。” 林越微微笑起来,“苏小辙,说真的,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苏小辙看着林越,轻轻的说,“有。” 林越道,“他真是好幸运。” 苏小辙笑了笑,没说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 林越哼起一首粤语歌。 他的声线清朗舒缓,如那正对情人吐露心声的少年,又如细雨淋过湖面泛起的涟漪。 苏小辙第一次听这首歌是在张国荣的演唱会专辑上,歌词听起来哀伤。 不过今晚听来更像是一句承诺,一场不必惆怅、终将重逢的短暂别离。 第28节 “当你见到天上星星, 可有想起我, 可有记得当年我的脸, 曾为你更比星星笑得多。 当你记起当年往事, 你又会如何, 可会轻轻淒然叹喟, 怀念我在你心中照耀过。” …… 林越睡着了。 苏小辙睁开眼。 用了上山打老虎下海擒鳄鱼的勇气,义无反顾的偷偷摸摸的挪过去,就近注视林越的睡脸。 不管过了多久,不管我在哪儿,不管你变成了胖墩墩林越也好,变成了老爷爷林越也好,我都会永远记得你。 你是我生命中,最明亮的那颗星星。 林越的嘴唇动了一动,含糊了句梦话。 苏小辙一动不动,然后慢慢的退回去。 不管是穿越之前也好,穿越之后也好。 不管是隔着波涛汹涌的人潮也好,或是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被也好。 自己和林越隔着的是梦想与现实的距离。隔着‘你有喜欢的人吗’和‘有’之间,那个名字的距离。 苏小辙想,这很正常。这是摆明了的事。 可是好奇怪,我为什么要哭。 苏小辙没精打采的洗衣服。 小武溜达到她的身边,一会儿嫌弃没洗干净,一会儿又嫌弃浪费水。 苏小辙没吱声,默默的做着自己的活儿。 小武蹲下来,打量苏小辙脸色,“苏小辙?” 苏小辙没声。 “苏大婶?” 苏小辙还是不出声。 小武挠了挠头,“苏大姐!” 苏小辙终于说话了,“你烦不烦。” 小武一怔。 苏小辙把洗干净的衣服放在木盆里,拿到一旁晾晒。 小武跟过去,“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苏小辙看了一眼小武,心里过意不去,“小武,我刚刚……你别生气。” 小武脸红了一红,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苏小辙笑了笑,“你不在前边儿忙,怎么到后院来了。” 小武抱着后脑勺,百无聊赖道,“还忙什么,睿叔又让我关了门。” 苏小辙奇道,“不做生意了?” 小武道,“你哥一来,睿叔就让关门。” 苏小辙的手停了停,“我哥……来了?” 小武点头,“就在前头说事儿呢。” 苏小辙问,“说什么?” 小武道,“睿叔没跟我提,怎么,你哥也没跟你说?” 苏小辙把衣服用力甩上晾衣绳,“他就是想跟我说,我也不听!” 小武再笨,也看出苏小辙不高兴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木头小人,这到底什么时候送出去才好,脑中忽然闪现一个主意,“苏小辙,我带你出去玩儿吧。” 苏小辙一怔,“出去玩儿?” 小武使劲儿撺掇苏小辙,“再过两天就是元旦,外头街上热闹着呢,有放烟火的,有唱大戏的,有踩高跷的,可热闹了!还有一大堆好吃的,什么炸奶油糕,甜豆粥,糖油果子……想吃什么有什么!” 苏小辙被说得心动,“行,那咱们就看看去。” 天色擦黑,街上就热闹起来。 道路两旁灯笼一盏连着一盏,一排接着一排,随风轻轻晃动,灯影迷离。 虽说是冬天,树叶都落光了,不过树梢上绑了无数淡绿深绿的布条儿,还点缀一簇簇的粉红朱红假花,看上去极其鲜艳。 就像小武说的,两边的小摊卖什么的都有,金黄金黄的鸡蛋糕,乳白色的奶油点心,还有一大锅炖得稠烂的甜豆粥,油香扑鼻,甜气四溢。 更有卖艺的艺人,一会儿是铛铛敲锣耍猴戏,一会儿又是从酒肆高楼传出的隐隐丝竹。 忽听嘭啪一声,空中炸开烟花,一时之间流金淌银,映得每个人脸上光彩熠熠。 苏小辙看烟花看得出神,小武看苏小辙看得出神。 那烟花转眼燃烧殆尽,苏小辙惋惜道,“好快啊,一眨眼就没了。” 小武道,“你还想看?跟我来。” 苏小辙道,“咱们去哪儿?” 小武拉着苏小辙,“去看个更好玩儿的。” 苏小辙在穿越之前什么样的节目没看过,互联网上异色纷呈的精彩程度远非小武能够想象的。 但是自从穿越过来以后,苏小辙太久太久没有这样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用担心的痛痛快快的玩。 带着愉悦的心情,看什么都有三分新鲜与欢喜。 小武拉着苏小辙来到一处露天戏台。 苏小辙道,“这是什么?” 一旁看戏的人立即嘘了一声。 苏小辙连忙压低声音,“小武,咱们来看戏吗?” 小武小声道,“对,今儿唱的正好是大戏。” 说罢,小武便踮起脚去看。 苏小辙对戏文没什么兴趣,但也只好跟着一起看。 看了一会儿,她看明白了一点,这讲的是大周朝开国祖皇帝的故事。 祖皇帝在天神朱雀的协助之下南征北战,开创基业,临终之前对朱雀说,我与真圣人神有别,此生无姻成缘,愿来世再聚。 天神朱雀向来高傲,却在此时许下誓言,他日倘若大周有难,朱雀必将再临。 但见那台上用三五人来演出兵马纷纷战火漫天的情状。故事转眼就到了今朝,内有奸臣,外有乱贼,民不聊生的惨象。台上演到了也羌入侵。演员一头褐色假发作为也羌人的特征,苏小辙心中一惊,下意识按了按头巾,幸好扎得很牢。 眼看戏文中的大周国运颓败,岌岌可危,忽然一声清厉长啸,一名少女饰演朱雀再度登台,手持长刀,一杀也羌,再杀奸佞,最终与另一名青年男子共肩携手,披上华丽戏服。 看戏的百姓全情投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三皇子天命所归,朱雀重临,大周之幸! 登时全场齐呼,群情激昂。 苏小辙不明所以,被人推挤着被迫往台前去。 她急忙回头,却见人头攒动,找不到小武。 台上主演的少女往后退了一步,戏班发动了舞台机关,两团象征朱雀的火球喷吐而出。 苏小辙没看过戏,不知道这段安排,吃了一惊,慌乱中连退数步,与人群擦撞,头巾不知道被谁拽落。 有人看见了,又惊又怒道,“也羌人!?”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 苏小辙慌张道,“不是的!我不是!……” 那些方才还沉浸在戏文中的人感情正是激动之时,大喊道,“有也羌奸细!抓住她!” 苏小辙想找头巾,又哪里找得到。她捂住头发,慌不择路的逃出人群。可是无论跑到哪个方向,呼喊声始终牢牢跟在身后。四面八方都是人,都是追赶的声音。 苏小辙心中害怕,脚步一乱,狠狠摔倒在地。 她听得脚步声逼近,回头去看。 有人抓住她,捂住她的嘴,拖进一旁的阴暗小巷。 苏小辙惊得心神俱颤,张口狠狠咬下。 对方抽了口凉气,却没有抽出手,轻声道,“小辙,是我。” 苏小辙浑身发抖。 对方再道,“小辙,不要怕。” 苏小辙慢慢的松开口,回过头。 林越看着她。 苏小辙的身子软下去,林越及时抱住。 巷口经过一阵纷乱脚步声,有人道,“看见了吗?” “没有!” “应该就在附近,再找找!” 第29节 苏小辙不敢看巷口,浑身发抖。 林越抬手将苏小辙护在臂膀之中。 苏小辙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颤声道,“有人过来了吗。” 林越低声道,“没有。” 苏小辙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她的声音才微弱的响起来,“林越,我想回家。” 林越无法回答,只是更紧的抱住苏小辙。 ☆、第 19 章 小武被人群挤散,到处找不到苏小辙,便慌慌张张的回家找人帮忙。 林越正好出来,与小武撞个正着。 小武着急道,“苏大哥!苏小辙她……” 林越安慰道,“我知道,我在路上遇见她了,就先带她回来,正要出门找你。” 小武道,“苏小辙她怎么样?” 林越道,“你放心,她只是累了,在房里休息。” 小武哦了一声。 林越道,“你也赶紧好好休息去。” 小武答应一声,走开两步,却回头看着林越,低声道,“苏大哥……是我没照顾好她。” 林越看着这少年一脸的懊恼自责,笑了笑,“没事儿,不是你的错。” 林越回到房间,却见苏小辙打了一盆水,将头发浸在水中。 林越走快两步上前,“你在干什么。” 苏小辙闷闷道,“把这头发颜色洗掉。” 林越叹气,“别闹了,天这么冷,大晚上的着凉怎么办。” 他拿了一条毛巾出来,拉着苏小辙到床沿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替苏小辙擦着头发。 他的手指很长,擦的力道很轻柔舒缓。 苏小辙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你这手势还挺熟练的。” 林越一笑,“我以前在沙龙做过。” 苏小辙惊讶,“你又唬我?” 林越道,“我说真的。” 苏小辙想回头看林越,被林越扳了回去,继续擦着头发。 苏小辙纳闷道,“我怎么不知道。” 林越好笑道,“你怎么会知道。” 苏小辙想说你的事儿有哪一件我不知道,不过及时改了口,“我的意思是,好像没见过报道有写这个。” 林越道,“有些事,当然不会说清楚。” 苏小辙仰起脸来看着林越。 林越挑了挑眉毛,“?” 苏小辙说,“我……其实很喜欢你的歌。” 林越笑道,“怎么忽然说这个。” 苏小辙摇了摇头,问道,“你最近跟睿叔在商量什么?” 林越道,“我想把这件店盘下来。” 苏小辙讶异道,“盘店?你想开当铺?” 林越摇了摇头,“而今世道乱,单做当铺没有出路,我跟睿叔商量着与其是把店给结了,不如去做其他生意。” 苏小辙问,“什么生意?” 林越道,“我和南蛮商队正在商量。就把这家店作为他们在滦水镇的商铺,以后货物运来就直接在这儿开架贩卖,不必再到集市去摆摊,这摆摊也需另外缴钱,倒不如……”林越诧异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苏小辙眨巴眨巴眼,“这叫崇拜的眼神。” 林越弹了一下苏小辙的脑门,“马屁精。” 苏小辙诶哟一声,捂着脑门说,“马屁精怎么了,我要抱紧林越大大的大腿。” 林越道,“来抱一个试试。” 苏小辙看了一下林越的腿,虽然掩在袍子底下,不过他那腿端的是笔直修长兼有力,在舞台上劲歌热舞的样子让人过目不忘。 林越道,“苏小辙,苏小辙?” 苏小辙回过神来,“啊?” 林越摸了摸苏小辙的头发,见已经干了,便收起毛巾,“时候不早,我该走了。” 苏小辙心里有些郁闷,“……哦。” 她起身将林越送到了房门口,问道,“你明天来吗?” 林越道,“明天有事。” 苏小辙的心情更郁闷了。 林越玩笑道,“舍不得我走?” 苏小辙低声道,“有一点。” 林越一怔,唇角泛起微笑,伸开手臂。 苏小辙呆呆道,“干嘛。” 林越拥抱住她。 苏小辙吓得哇哇叫起来,“你你你你你干嘛!” “别怕,”林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一切有我。” 苏小辙没声了,过了会儿,慢慢的抬起手环住林越,嘟囔,“……谢谢。” 另一侧的走廊拐角,小武看着他们二人,慢慢的掏出了怀中的小木人,眼神复杂。 次日,苏小辙在后院洗衣服。她抬起胳膊,蹭了蹭额头的汗水。 有片阴影遮住了日光,苏小辙抬起头,“小武?” 小武在她的身边蹲下,低声道,“昨儿晚上……你没事儿吧。” 苏小辙用力一拍小武的背脊,“当然没事,我还要跟你道歉呢,没跟你说一声就先回来了,你担心了吧。” 小武撇嘴,“谁担心你。” 苏小辙摸了摸小武的背脊,哄道,“乖乖乖,知道你担心我,小武真是个好孩子。” 小武刚想说什么,忽然想到了一点,反手摸了摸背,果然是潮乎乎的一片,叫道,“你,你在我身上擦手呢?!” 苏小辙笑嘻嘻道,“诶呀,反正你这衣服到后来也是我洗的嘛。” 小武气呼呼了一会儿,又道,“苏小辙,问你一件事。” 苏小辙埋头洗着衣服,“你说罢。” 小武道,“你和你哥哥………他真的是你哥哥吗?” 苏小辙看了一眼小武,“你想说什么?” 小武吭哧道,“我就是……就是想问一问。” 苏小辙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小武一愣,“你知道?” 苏小辙道,“你就是想说我哥哥长得比我好看,我没他好看是吧。” “当然不是!”小武情急道,“在我心里,你比他好看多啦!你是最好看的!” 苏小辙愣住了。 小武也愣住了。 苏小辙噗嗤笑出声,伸出手来摸了摸小武的脑袋,“好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小武挠了挠鼻子,想到怀中的小木头人,正想拿出去。睿叔却走了过来,“小辙,你来。” 苏小辙答应一声,站起身来,把洗衣服时候卷起的袖子放下,走了过去。 “睿叔,您叫我什么事儿?” 睿叔笑了笑,“不是我找你。是你哥哥有话对你说。” 苏小辙诧异,便转身往前厅去。 睿叔道,“诶,等一等,你哥哥在你房里。” 苏小辙更纳闷了,走到房门前,将门推开,果然见到了林越。 林越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苏小辙,“进来,把门关上。” 苏小辙依言照办,诧异的看着林越,“你怎么啦?一脸苦大仇深的?” 林越道,“我和南蛮商队商量好了,他们同意采纳我的办法。” 苏小辙道,“这不是好事吗?” 林越道,“可睿叔这儿……” 第30节 苏小辙恍然,“睿叔不同意?那我们就再跟他说说呗。” 林越道,“他开出的条件,我做不到。” 苏小辙问,“睿叔开多少价?要么,我们跟他商量先付定金,分期付款行不行?” 林越顿了一顿,“他的意思是结亲才放心。” 苏小辙大大的啊了一声。 林越道,“你明白了?” 苏小辙无比同情的看着林越,拍了拍林越的肩,“林越大大,命犯桃花。” 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儿,“咱们这儿没女孩家,你娶谁?难道说……” 苏小辙八卦兮兮的凑上去,“是睿叔还是小武?” 林越无奈道,“这回不是我。” 苏小辙一愣,“不是你?那还有谁?” 林越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的嘴巴慢慢长大,伸手指住林越。林越握住了,转回去指住苏小辙自己。 苏小辙的声音终于回来了,“我?!” 林越道,“你。” 苏小辙暴走,“睿叔他老人家怎么想的啊?!我都能当他闺女了!真看不出来原来他是这种人!” “是小武。” “睿叔他也不怕老牛吃……你刚刚说什么?” 林越道,“是小武。” 苏小辙崩溃了,“不了个是吧?!他才十五啊!我这年纪都能当他阿姨了!” 林越从睿叔嘴里听见这个提议的时候也很惊愕,但睿叔说,小武缺一个能管教的人,娶了娘子方才能够定心,再者差十岁也不算什么,再过几年等小武长成了,再另外纳妾就是,不过无论如何,苏小辙这个主母的位置肯定是有的。 苏小辙现在一张嘴就能咆哮出八千字的脏话还不带重复,但是眼前站着的是林越。 她深呼吸,又深呼吸。 我要冷静我要克制,我不能在男神面前毁坏形象。 “我叉他大爷!”苏小辙深呼吸完了之后的第一句怒吼。 形象,安息。 林越安抚道,“我没有答应。” 苏小辙怒道,“你敢答应?!” 林越道,“苏小辙你冷静。” 苏小辙道,“如果要你娶一个比你小十岁的女人你会不会冷静?!”苏小辙泄气的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封建社会太可怕了。” 林越道,“小武其实也不错,睿叔一家对你都很好。” 苏小辙翻个白眼,“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林越道,“哪一关?” 苏小辙道,“根据我国刑法第七章第一百二十九条,猥亵儿童是犯法的。” 林越噗嗤笑了。 苏小辙可怜巴巴的看着林越,“大大,现在怎么办?” 林越道,“你真的不愿意?” 苏小辙摇头。 林越道,“小武可算是真正的小鲜肉。” 苏小辙道,“我向来吃素。” 林越笑道,“好了好了,不跟你扯,我去回绝睿叔。” 他刚往门口走了一步,衣角便被苏小辙拽住。 苏小辙低声道,“那盘店的事儿……” 林越道,“我再想办法。” 苏小辙道,“对不起啊……” 林越在苏小辙面前蹲下,握着苏小辙的手,说,“看着我。” 苏小辙看着林越。 林越凝视苏小辙的眼睛,认真道,“苏小辙,我把你当妹妹看,我不会让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你答应。” 苏小辙听了前半截话,忍不住抿起嘴唇微笑,听到了后半截,就问,“那你干嘛还问我。” 林越一笑,“万一你愿意呢?” 苏小辙皱起脸,“呸呸。” 林越道,“那如果不是小武,换一个人,换一个长得好,家世也好,对你也是真心的人呢,到时候我要不要帮你答应?” 苏小辙道,“千万不要,我谢谢你。” “都跟你说过了,”她顿了顿,“我有喜欢的人。” 林越向睿叔婉拒了这件事。 睿叔很是诧异,他原以为这苏家兄妹二人一定会答应,毕竟苏小辙都需卖身,可见家境窘迫。如今给了一个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这二人居然不要? 睿叔当苏小辙是女孩子害羞,便对林越道,“林越,你是小辙的哥哥,你拿主意就是。” 林越道,“既然是她的终身大事,就由她自己做主。” 睿叔摇头叹气。 林越道,“睿叔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铺子的事我再去另想办法。” 睿叔道,“这当铺,我暂且先照常开着。你改变了主意,再来与我商量。” 林越称是,忍不住问,“睿叔,其实您是与南蛮做生意,不是与我,何必一定要结亲。” 睿叔摆了摆手,“你是不知道。这前几年莫说是也羌了,便是南蛮,那也是对我大周虎视眈眈,多有兵乱。后来多蒙了青州王从中斡旋,收复南蛮,咱们也与南蛮有了生意往来。” 林越道,“这不是挺好的么。” 睿叔道,“你们年轻人想的不长远,”他压低声音,“这会儿老皇帝还在呢,青州王万一没有继位,这南蛮可就不好说了,到时候若是再起兵戈,咱们这家店怎么办?说是里通外贼不成?但若是你妹妹和小武成了亲……” 睿叔发觉自己说得太多,尴尬一笑,“就是这么个理。” 林越明白了,如果不结亲,睿叔这边是直接和南蛮有来往,将来秋后算账逃不了。但结了亲,睿叔就是和他做生意,与南蛮有牵扯的是他不是睿叔,到时候脱起干系来也方便。 林越也不点破,便问,“这位青州王是?” 睿叔吃惊,“你连青州王都没有听过?” 林越把从睿叔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转告苏小辙,“这个青州王是大周朝的三皇子,但是有一点很奇怪,民间都传说他有朱雀大神的庇佑,发生过不少异象。” 苏小辙不在意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历史上有这样传说的皇帝我能给你列出一长串来,汉高祖都有个斩白蛇,那些梦见龙啊,梦见凤的,就更多了。” 林越道,“但我听睿叔说的那些发生在三皇子身上的事,的确有一些古怪。” 苏小辙这才当一回事,“你有什么打算?” 林越道,“我想去看一看,弄清楚这些异象与我们的穿越是否有关。或许可以借此回去。” 苏小辙诧异道,“去看三皇子?” 林越点头。 苏小辙沉默一会儿,“可我这儿走不了。” 林越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也是想过很多,其中最担心的就是苏小辙。现在见到苏小辙神情黯然,便道,“我只是有这么一个想法,现在连三皇子在哪儿都不知道,去哪儿见他?” 苏小辙勉强笑了一笑,“对啊,再说人家这也是中南海级别的领导,你想见就能见么?” 林越笑道,“没错。” ☆、第 20 章 锅里的菜着了油,噼里啪啦的响,苏小辙拿着菜勺在灶台边发呆。 小武走过来,本想说话,但是几番都开不了口,看见锅里的菜快焦了,这才忍不住道,“你还烧不烧菜了?” “啊?”苏小辙先是一愣,又看见锅子,忙用勺盛了出来,“糟糕。” 小武道,“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 一边虽是嘟囔,仍是拿了个盘子递给她。 苏小辙将菜盛到盘子里,“谢谢。” 小武道,“不用客气。” 两人没了话,都有些尴尬。 小武装作不在意的问,“今晚吃什么。” 苏小辙道,“做了个豆腐羹,还炒了个菠菜,不过这菠菜可能得重做了。” 小武咬了咬嘴唇,“睿叔……睿叔他跟你说了?” 苏小辙手脚不知往哪儿摆,“……说了。” 小武道,“你怎么说的。” 苏小辙心里泛起一阵荒谬,就好像自己的妈扯了个初中生来跟自己相亲,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声。 第31节 小武不高兴道,“你笑什么?” 苏小辙道,“我没答应。” 小武愣住,“你……你没答应?” 苏小辙点了点头,又笑道,“你难道愿意娶我” 小武的脸涨红,“我……我当然不愿意!” 苏小辙耸耸肩,“那不就成了。” 日子就这么平静无波的过去,当铺的生意不好也不坏。滦水镇里中产人家有几件大皮子衣裳,不过家中地方有限,收藏起来又很麻烦,故此都会在春夏时抵押给典当行,由典当行负责保存,晒晒皮子,防防蛀虫,等到了冬天再去赎出来,其中的利钱就当是给当铺的保管钱。 而今快过年了,来赎大毛衣服的人多起来。趁便宜来买死当的衣服的人也多。 苏小辙也来到店里帮手,不过那件黑色大毛大氅一直没人买走。 睿叔说,这衣裳押在这儿好多年,早就勾了死当,也因为穿上去派头太大,人都是在家过日子的,没事儿谁会穿这么一件平白惹眼。 苏小辙歪着头看了那件大氅好一会儿,心想的是到底为什么觉得眼熟。 林越提着一包糕点上门,看见小武,便笑道,“小武,这是给你的。” 小武看了林越一眼,却闷不吭声的掉头就走。 林越诧异,这孩子怎么了。 他见到苏小辙把这事儿一提,“会不会是介意结亲那件事。” 苏小辙接过糕点,拆开纸,选了块枣泥糕,边吃边说,“当然不会。他可不愿意娶我这个大婶。” 林越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 苏小辙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我问过他,他自己说的。” 林越挑了挑眉,没说话。 苏小辙却问,“你有异议?” 林越摇头。 苏小辙眯起眼,“不对,一定有什么话想说。” 林越好笑,“你怎么知道?” 苏小辙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当你的左边眉毛往上十五度,而右边眉毛比平常的往下十五度的时候,就是心里有话但是不说。” 林越摸了摸自己的眉毛,“这也能看得出来。” 苏小辙挑眉道,“当然,这叫微表情。” 她没说全,她的完整头衔是‘林越专属微表情大师’。 林越盯着苏小辙,“我从你的脸上也看出一样东西。” 苏小辙道,“什么?” 林越伸手抹了一下苏小辙的嘴角,“枣泥。” 苏小辙有些不好意思,“哦……”她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来了?” 林越在那包糕点里找了找,“我还买了奶酥点心,你尝尝……” 苏小辙抬了抬下巴,“老老实实的跟本宫说,有什么事隐瞒。” 林越停下手,抬眼看了一眼苏小辙。 苏小辙心想诶哟。诶哟。这眼神,让我答应什么都行。 “我要走了。” 唯独不能答应分离。 苏小辙说,“你有三皇子的消息了?” 林越道,“不是三皇子。是南蛮商队要去白江城。” 白江城与此地相距遥远,来回一趟至少半个月。 苏小辙问道,“为什么要去,在这儿做生意不是挺好的吗。” 林越道,“是他们另外一个商队在那儿有一点麻烦,那队会说大周话的人又跑了。我们要过去……” 苏小辙道,“去吧。” 林越以为苏小辙是在赌气,便道,“我很快回来。” 苏小辙道,“你当然得回来,不然你还想去哪儿?” 林越这才发觉苏小辙好像真的没有生气。 苏小辙把糕点放在一旁,拍了拍手,“什么时候出发?” 林越道,“再过两天。” 苏小辙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林越道,“都准备好了。” 苏小辙道,“我再给你准备两件衣裳路上穿,这边儿的冬天实在冷。” 林越忍不住问,“就这些?” 苏小辙诧异道,“什么就这些?” 林越道,“没别的跟我说?” 苏小辙想了想,招手,“一路顺风?” 林越哭笑不得,“苏小辙,我是说,你不想跟我一起去?” 苏小辙问,“我能吗?” 当然不能。苏小辙身上有卖身契,若没有东家同意,寸步不能离开。 而林越这儿,与南蛮商队处好关系已是难得,不可能再开口让南蛮商队帮他为苏小辙赎身。 林越沉默下来,眉间似坠千斤。 苏小辙悄悄的,忽然伸手弹了一下林越的眉头。 林越吃了一惊。 苏小辙笑嘻嘻道,“别老皱个眉头。你要走,是没办法的事,我不能跟去,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如此,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 林越笑了,“那好,说定了,等我回来。” 苏小辙伸出手,“拉钩。” 林越背着手,故意摇头叹气,“苏小辙,你今年多大?” 苏小辙往前递了递手。 林越也伸出手来,尾指勾了一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林越走的那天,下起了小雪。 天寒地冻之中,越发显出天色碧青,远山乌黑。 每个人呵出来的气白蒙蒙的,冻成了雾团。 林越调整了一下马背上的货物。 花则胡催促道,“林越,该走了。” 林越答应一声,走到自己的马匹之旁,抓住缰绳,正要上马,却回头看了一眼。 道路上空荡荡,没有人影, 林越抓住缰绳,踩住马镫,正要上马。 “林越!” 林越回头。 苏小辙抱着一个大包袱跑来。 林越立即迎上去。 苏小辙气喘吁吁的停下,把包袱塞给林越,“给、给你的。” 林越道,“是什么?” 苏小辙咽了口口水,还没匀过气来,“自己看。” 林越打开包袱,却见是一件黑色大毛大氅,“这是……” 苏小辙道,“可不是我买的,我没那么多钱,是问睿叔借的。” 林越道,“睿叔?” 苏小辙道,“天这么冷,你总得带件厚衣裳。睿叔说了,这衣裳万一要是弄坏了,你得赔,你可千万穿仔细。” 林越穿上大氅,果然暖和不少。 苏小辙退后一步,端详一番。 这大氅大毛漆黑发亮,将林越一张面容映衬得雪白英挺,简直像是一个英武的将军。 林越道,“我穿好了。你早点回家。” 苏小辙嗯了一声,却不走。 林越知道自己不走,苏小辙是绝不可能回去。便狠了狠心,转身离开,翻身上马,一抖缰绳。 苏小辙忍不住道,“林越!” 林越回头。 苏小辙踮起脚,用力挥了挥胳膊。 林越一笑,心中却有离别的酸涩,他挥了挥手,掉头离去。 商队缓缓向前。花则胡问道,“这就是你那个妹妹?” 第32节 林越道,“是。” 花则胡道,“看得出你们兄妹感情很好。” 林越笑了笑,并不否认。 花则胡道,“白江城的集市热闹得多,到时候你选点儿她喜欢的东西送她,她一定会高兴的。” 林越闻言一怔,他这才发现,自己竟还不知道苏小辙喜欢什么。 书恒离开的第一天,想他。 书恒离开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书恒离开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把‘书恒’替换成‘林越’,这就是苏小辙的心情。 苏小辙扫了一会儿后院,停下来,搓了搓手,心想,好在这两天不冷,不知道现在林越到了白江城没有。再过几天就是过年了,当铺照常开门,因为越是这种时候生意越是好。很多人还不上旧年的债,或是筹不到过年的钱,走投无路只能来当铺。 有一天晚饭,睿叔提了句,过完年就升小武做二柜。 小武捧着碗扒饭,回答,我不做。 睿叔说,你头柜赵叔再过两年就回乡,到时候店里怎么办。 小武道,您上。 睿叔皱眉,胡闹。 小武一撂筷子,“反正我不想做!” 说罢站起身就走。 赵叔想拦,睿叔道,“别管他,由他去!” 小武回到自己的屋子,想了回心事,走到床前,拿开枕头,枕头底下躺着一个小木人,因为时时摩挲,已经显得外表光滑。 那小木人是个扎头巾的小姑娘。 小武看着小木人,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忽而又触及心事,眉头一皱,满脸阴郁,抬手举高那木人就想摔在地下。 响起敲门声。 小武道,“是谁。” 苏小辙道,“是我。” 小武把小木人塞回枕头底下,“进来吧。” 苏小辙推开门,探进头,“还在生气?” 小武硬邦邦道,“没有。” 苏小辙闪身进来,手里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馒头。 小武闻见了麦子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苏小辙瞧见了,心内好笑,明明是个小孩儿,还要装成一个大人。 她将盘子放在桌上,“来吃点儿。” 小武道,“不想吃。” 苏小辙道,“不饿?” 小武道,“不饿!” 话音未落,肚子便是咕噜一声。 苏小辙拖长声道,“不饿啊?那好吧,我走了。” 小武忙道,“诶诶!等一等!” 苏小辙抿唇一笑,“好了,这儿就只有我,别装了,吃吧。” 小武走过来,拿起一个馒头,带着三分泄愤狠狠咬了一口。 苏小辙道,“你慢点儿吃,别噎着。” 小武吃了一个馒头下去,肚子饱了,气也消了一些。 苏小辙看小武心情不错,便问,“想问你一件事。” 小武又拿了一个馒头,“问吧。” “为什么和睿叔吵架?你不想做二柜吗?” 小武拿着馒头送到嘴边的手顿了一顿,慢慢垂下,“……不想就是不想。” 苏小辙耐耐心心的问,“总有个原因吧?” 小武低着头,不吭声。 ☆、第 21 章 若是以前,苏小辙就根本不想管这种事。 但如今与睿叔一家人相处了这些时日,也有了感情,小武就像是弟弟,虽然不懂事了一点儿毛毛刺刺了一点儿,但是苏小辙想到初中高中那会儿的男同学,也是个个神憎鬼厌鸡飞狗跳的,这么比较起来,小武也就是耍个脾气,当铺里该干的事一样没落下,又失了爹娘兄长,由不得她不发挥居委会大妈的古道热肠,多嘴来问这么一句。 小武低声道,“我不想成亲。” 苏小辙呆了一呆,“啊?” 小武解释,升了二柜也就意味着要担起店里的一半事务,也就意味着睿叔将小武看成了成人,那紧接着就该成亲。 苏小辙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小武悄悄打量苏小辙的神情,试探道,“你……你懂我的意思?” 苏小辙同情道,“我懂。你是不想和不认识的人成亲,这你放心,若是睿叔看中了哪家姑娘,我就帮你去看看,若是不好,咱们就不成这个亲。” “你!”小武气哼哼道,“你根本不懂!” 苏小辙伸手想揉小武的脑袋,被小武一巴掌拍开。 苏小辙揉着被拍疼的手,委屈道,“你怎么打我呀?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小武哼了一声,“谁要你帮忙看了,你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成亲……诶哟!” 苏小辙一个毛栗子敲下去。 小武揉着脑袋,气道,“疼!” 苏小辙道,“这是给你个教训。不能对长辈不尊敬。” 小武嘀咕,“你算哪门子的长辈。” 苏小辙叉腰,“我这个年纪都是你……” 她本想说阿姨,后来一想不对,改口,“都可以当你姐姐了。” 小武撇嘴,可又忍不住问,“苏小辙……” 苏小辙瞪一眼。 小武只好道,“苏苏姐,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成亲?” 苏小辙道,“也就是在你们这儿觉得我年纪大。在我们家乡,我这样算还好的。” 小武惊讶道,“真的?” 苏小辙认真的点了点头。 小武道,“那……那你既然到了我们这儿,必是要按我们的规矩来过日子。你想嫁什么样的?” 苏小辙失笑,“没想过。诶,你馒头还吃不吃了。” “吃,当然吃,”小武抓起馒头咬一口,却含含糊糊道,“你是不是想嫁你哥哥那样的?” 苏小辙错愕的看着小武,“你怎么会这么想?” 小武道,“我随口说说。只是觉得你跟你哥哥的感情特别好……” 苏小辙满脸诧异。 小武掩饰道,“我就是觉得挺羡慕的……我自己没有。” 苏小辙明白了,心内掠过一丝伤感,“小武,”她小声的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小武咬着馒头,抬起眼,不解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道,“他不是我亲哥哥,我们是同乡。” 小武呆住了。 苏小辙伸手在小武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小武回过神,“没,没什么。” 苏小辙不以为意的一笑,转身推开窗,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这两天天气不冷,真好。” 次日。天气依旧暖洋洋的。 小武和苏小辙把阁楼上的灯笼抬下来,拍了拍上头的灰,等着年三十挂在廊下图个喜庆。 睿叔看着他们俩忙活,却道,“这天再不冷,可就麻烦了。” 苏小辙问小武,“为什么?” 小武道,“宁可压倒苗,不愿水漫根。” 苏小辙念了两遍,“什么意思?” 小武道,“意思就是宁愿下大雪,压得稻苗倒伏了,也不愿意下雨,这雨一下就结成了冰溜子,田里的庄稼都得冻死。” 苏小辙明白了,“没错,这会儿都是暖空气,万一来个西伯利亚冷气团,冷热交替,准得下雨。” 小武听蒙了,“你说什么?” 第33节 苏小辙眯眯一笑,“我们家乡话,意思跟你刚刚的那句差不多。” 小武道,“你们家乡话可真够奇怪。” 苏小辙擦完了一盏灯笼,直起身来伸个懒腰,看着碧空无云,低喃道,“再奇怪,那也是家乡好。” 小武道,“你家乡是哪儿?” 苏小辙道,“中华人民共和国。” 小武皱眉,“没听过。” 苏小辙道,“很正常,我来之前也没听说过大周朝。” 小武惊叹,“连大周你都没听过,那你之前住的是多深山老林的地方?” 深山老林?苏小辙哼哼冷笑,这话说回去上海市北京市广州市人民能挨个儿掐死你。 除了准备灯笼,还得预备过年时候的吃食。 腊肉腊鱼那是必须的,此外还有一样必备的点心,叫做圆满坨。 苏小辙特地去邻居家讨教过一次,这道点心与麻球差不多做法,只是比麻球大上许多,需在锅里炸得内里中空,外壳金黄,再撒上一层芝麻,就大功告成。 苏小辙练了几次,可总是不得窍门,不是炸得过于小,就是炸的凹凹瘪瘪,一点儿都不圆。 眼看着第二天就是年三十,当铺也终于关门歇业。家里的灯笼对联,供果冷菜一应俱全,唯有苏小辙还在厨房里奋战圆满坨。 小武看得长吁短叹,对睿叔道,“睿叔,今年咱们就去外头买一个。” 苏小辙下不来脸,“买什么买,有我呢,等着,我一定炸一个漂漂亮亮的出来!” 睿叔和小武等人等在厨房外头,过了片刻,苏小辙沿着墙根儿蹭出来,跟蚊子哼哼似的,“要么,咱们买一个罢。” 苏小辙挎着小竹篮出门。 小武追上来,“等等,我跟你一道去。” 苏小辙开玩笑道,“还盯着我,怕我逃跑?” 小武把手抱在脑袋后头,哼了一声,望着天空。 苏小辙心想,这小孩儿越来越古怪,有话也不好好说。 两人来到滦水镇的客栈,说明来意。 伙计一笑,“诶哟,这会儿才来买圆满坨?” 小武叹气,“没办法,谁让咱们家有个明明不会做却偏偏要逞强的人。” 苏小辙一脚踩下去,小武及时挪开脚。 伙计道,“有是有,不过得现做,你们等会儿。” 两人在大堂坐了一会。 苏小辙看见门外飘下了几点亮晶晶的颗粒,“是不是下雪了?” 小武张望,“哪儿?” 苏小辙走到大堂门前,伸出手。空中飘下的晶莹小点落在掌心,感觉到微微凉意。 小武走到了苏小辙的身边,也伸出手,“能下雪就好。” 伙计道,“二位的圆满坨好了。” 小武回头答应一声,苏小辙将圆满坨放在小竹篮里,付清了钱。两人一道回家。 天上掉下来的颗粒逐渐变大,变急,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转眼之间,阴云也是一层层覆盖起来。 小武道,“糟了,到底是下雨了。” 苏小辙护着竹篮,“咱们赶紧回去。” 小武点了点头,加快两步,却又放慢脚步,鼓起勇气向苏小辙伸出手, 苏小辙没想那么多,只以为小武要拿篮子,便将竹篮递过去。 一瞬间,苏小辙的耳边掠过一阵疾风。 小武痛叫一声,跌倒在地。 苏小辙愣愣的,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动弹。 一支长箭射穿了小武的手掌,再有一支射穿了他的小腿。 箭羽犹在微微颤抖。 随即,许多长箭破过雨势飞进滦水镇。 不知道是谁发出的惨叫,“也羌!是也羌人打过来了!” 也羌铁蹄,踏破了滦水镇的关卡。 滦水镇的守卫士兵拼命抵抗,然而也羌这支军队有数千之多,守卫士兵不过百人,再加上人人沉浸在过年氛围之中,也羌军队悄悄靠近,竟无人察觉。 厮杀声与咆哮声交织一处,雨越下越大,如千万根寒针刺入肌肤。 苏小辙扶着小武,拼了命的跑向当铺。 睿叔正要出去找他们。 苏小辙一跤跌进门内。 赵叔立即拉二人起来,睿叔关上门板,回头看见苏小辙裙褂之上一片血红,心惊道,“小辙你!” 苏小辙道,“不是我,是小武!” 睿叔和赵叔看见小武的手心重伤,俱是一惊。 苏小辙道,“怎么办!” 睿叔听见那马蹄声渐渐逼近,沉声道,“只怕是走不脱了。小辙,你带小武躲到阁楼上去。” 苏小辙焦急道,“那你们怎么办,我们还是逃吧!” 睿叔道,“外头这么乱,出去就是一个死,他们也羌无非就是要钱财,我们把值钱的都拿出去就是了。你们快躲起来!” 苏小辙见情势危急,也不再多说,先爬上了阁楼,再转身接应小武。 赵叔将小武推上阁楼,关下木板之前,对苏小辙叮嘱道,“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 苏小辙点了点头,又道,“赵叔!” 赵叔停了一停,“怎么了?” 苏小辙看着赵叔,心中千言万语,扑落落滑下一行眼泪。 赵叔笑道,“傻丫头,没事儿的,在这儿等着。” 苏小辙含泪点了点头。 赵叔关上阁楼木板,苏小辙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黑暗。 她摸到了小武,将小武挪到了自己的膝上,轻轻道,小武,小武? 小武失血过多,昏昏沉沉。 苏小辙低声道,“小武别怕,很快就会没事。” 她闭上眼睛,眼前便浮现那晚山林所见,那晚身中数箭的林越。 苏小辙浑身一颤。 还有林越! 林越,你千万不要回来!你一定要平安。 小武迷迷糊糊的醒来,正好听见苏小辙这句低语,他想说什么,却又昏了过去。 ☆、第 22 章 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苏小辙不敢贸然出去。又等了好一会儿,她仔细听了听外面,毫无动静。 她试着推了推木板,木板压得很沉,纹丝不动。 苏小辙从贴身处拿出匕首,这是那晚她从也羌士兵的尸体上摸到的匕首,从那之后,再未离身。 苏小辙用匕首挑开了木闩。 木闩当啷一声落地。 苏小辙再听了听,除了这落地声之外,没有其他动静。她握紧了匕首,伸手推开阁楼木板。 阁楼底下景物一如往常,但没有梯子。 苏小辙咬了咬牙,挽起裙子,给自己鼓了鼓劲,往下一跳! 落地的时候脚踝一歪,一阵钻心痛楚,想是扭到了。 苏小辙支撑着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到前厅。 暮色笼罩天际,灯笼还未掌起,前厅无比昏暗。 苏小辙试着小声喊,“睿叔?赵叔?” 一片死寂。 苏小辙再往前走了两步,脚下踩到一样圆滚滚的东西,她本就站立不稳,一下摔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东西? 苏小辙伸手摸了一会儿,摸到那个东西,再摸了一摸。 苏小辙仿佛被劈中一般,又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将那样东西扔出去。 那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第34节 此时浮云移动,月光清冷,从窗□□进房间,照住了‘它’。 那赫然是睿叔的头颅。 苏小辙紧紧咬住嘴唇,直到咬出了鲜血。 后堂传来脚步声,苏小辙浑身紧绷。 出现的却是大周打扮的人,手中拿的是几件衣裳或是器皿。 苏小辙明白了,这些人是趁机来偷来抢。 其中一人看见了苏小辙,先是吃惊,再看清不过是个弱女子,当下便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苏小辙暗暗攥紧了匕首,眼中充血,那人若是敢靠近,她一定杀了他! 有人终究不忍,“算了算了,这家都死成这样了,你就积点德吧。” 另一人悻悻道,“我又没干什么。” 那阻止的人对苏小辙道,“你也快走吧,也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杀回来。” 苏小辙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直到这帮人离开,才软倒在地,看着横陈前堂的两具尸体,眼泪控制不住滑落。 她忽然抬起手,狠狠擦掉眼泪。 ‘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好,说定了,等我回来。’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真的在这儿傻傻等的,那就不是苏小辙了。 苏小辙把当铺重新翻了一遍,大部分的值钱东西都被也羌人抢走了,剩余的一些也被搜刮了,不过好在药和吃的都还在,她给小武包扎了伤口,带上干粮和衣物,扎起一个大大的包袱背上,踏出当铺。 满城皆是血洗之后的惨况,凄厉哭声,呼喊亲人之声,濒死之人的哀嚎声,成了这座昔日平静小镇的唯一声响。 处处尸山,满地血海。 小武面无血色,跌跌撞撞的走着。 苏小辙扶着他,一步步走出了滦水镇。 苏小舟走到客厅,泡了杯普洱,顺手刷了一下微博。 首页上依旧没有出现苏小辙。 苏小舟笑了笑,这个苏小辙啊,大概还在电影院里为她的男神发花痴。 林越等人办好了事,准备启程回去。 经过客栈大堂,有人道,“滦水镇真是太惨了。” 林越停下步。 同桌的人道,“可不是吗,大过年的,唉。” 林越走到那一桌,“请问两位,滦水镇是出什么事了。” 那人摇头叹气道,“被也羌屠城了。” 林越面色一变,“什么?!” 那人道,“这位小哥,你莫不是有什么亲眷在那儿?” 林越撑住桌子,方才能够站稳,定了定神,“我妹妹……我妹妹在那儿。” 那人不忍道,“节哀吧,那儿基本全杀光了,尤其是姑娘,就更……” 那人叹气。 林越脸色雪白,转身大步走出客栈。 花则胡也听到了这番对话,拦住林越,“等一等!” 林越道,“请让开!” 花则胡道,“你现在就是赶回去,你妹妹也……” “不会的!”林越心中犹如火焚,“小辙不会有事的!” 花则胡劝道,“就算你要回去,那也先打听清楚情况,如果滦水镇还有也羌人,你一个人去岂不是更危险。” 林越不言语,他握紧拳头,关节几乎咯咯作响。 四月,海棠花开了。 清澈的河水潺潺流过白江城。 双安堂的柜台前,崔大夫拉开一格药柜,见白芷粉见底,便冲后堂喊,“白芷短了。” 后堂有个女声答应一声,随后就出来一个穿青布袄裙的女子,年纪看上去二十五六岁,头上整整齐齐包着头巾,看上去极精神。 她手脚麻利的将白芷粉倒进药柜,又将柜上一个供病人喝茶的大水壶满上了热水,给崔大夫倒了一杯,道一声辛苦。见柜台等着包药的人有了六七个,又上前帮手。 有病人冲崔大夫挤眉弄眼,“崔大夫,过了个年家里添了人口,也不跟咱们说一声。” 崔大夫道,“瞎扯什么呢,”随后把声音低了一低,“她是从滦水镇来的。” 问的人就心里明白了,同时脸上带出一些戚戚然的神情。 去年过年,滦水镇被也羌血洗屠镇的惨事,至今记忆犹新。 崔淡人还记得苏小辙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那个包着头巾的女子在门口站了一会,才走进来。 崔淡人问,“您是抓药,还是看病?” 她说,“崔大夫,您招不招人。” 崔淡人一愣,“姑娘怎么知道我姓崔?” 她说,“我在外头已经站了几天,知道您姓崔,也知道您是双安镇上出了名的大夫。” 崔淡人一笑,“姑娘谬赞,但姑娘怎么知道我这儿会招人?” 她说,“这几天看出来的。很多人慕您的大名过来看病,但您这儿的人手怕是不够,所以我就自告奋勇。” 崔淡人思忖。 她道,“您不用给我工钱。” 崔淡人诧异,“哦?” 她道,“其实,是我弟弟病了。” 崔淡人这才知道她来自滦水镇,弟弟在那场劫难之中受了重伤。家中人口全数死绝。 崔淡人动了恻隐之心,再加上她确实干活麻利,便雇来做了杂工,还将后院的一处客房拨出来让这姊弟二人栖身。 有她帮手,柜台排队的病人一会儿就拿好了药,各自散去。 崔淡人这边也看好了最后一个病人,站起身来揉了揉酸疼的脖子。 她递过去一个热手巾,道,“放脖子那儿,能好点。” 崔淡人不禁微笑,柔声道,“小辙,别忙了,先吃饭吧。” 苏小辙笑道,“我先去看我弟弟,等会儿就吃。” 那年冬天,苏小辙一路跋涉,终于抵达白江城,却发现林越那支商队已经不在。苏小辙心想林越一定是回去找自己,便又回到滦水镇。 滦水镇此刻已如废墟鬼蜮,苏小辙依然没有找到林越。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再次来到白江城,小武病倒了。 苏小辙暂留下来,找到了崔淡人,请他为小武治伤。 但小武的箭伤已经伤及骨骼,崔淡人看完伤势,摇了摇头,叹气道,这孩子的腿和手是没办法了。 苏小辙端着碗走进客房。 小武靠在床头,看着墙壁发愣。 苏小辙坐在床沿,笑道,“今儿给你烧了肉骨头粥,你尝尝?” 小武没吭声。 苏小辙舀起一勺粥来,吹了吹凉,送到小武面前,“尝尝?” 小武吃了一口,抬起手来。 苏小辙道,“你想自个儿吃?” 小武不答,却从苏小辙手中夺碗。 苏小辙为难道,“可是你的手……” 小武的右手不断发抖,忽然一下挥过去,将碗打在地上,哐啷一声,砸了个粉碎,热粥淌了一地。 苏小辙弯下腰去拣,背上却被小武又打了一下。 小武怒道,“如果不是你!我至于这样吗!” 苏小辙捡起碎碗,“我再去拿一碗。” 小武怒吼,“我不吃你的东西!你把我的手还给我!还给我啊!” 苏小辙走出房间,掩上门,抬头看着蓝天,叹了口气。 大周太子窦重望坐在帐中,看着地图,眉头皱得极紧。 三皇子那边是屡战屡胜,自己这边却是屡战屡败。 短短数天,自己就不得不退守白江城,再这样下去,难道真的要输给老三不成! 窦重望一拍桌子,“说话啊!” 底下幕僚分坐两翅,却都是不敢开口。 窦重望指着他们,气道,“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你们可倒好,关键时候谁能派上用场!” 幕僚越发不敢出声。 窦重望扫了一眼这些人,问道,“林先生呢。” 有一名幕僚道,“启禀太子,林先生一早就去了白江城,说是……去找人。” 第35节 窦重望皱眉道,“找人?我这儿都是火烧眉毛,他还找什么人?快去把他请回来。” 两名亲卫兵道,“是。” 出了帐子,一名亲卫兵不屑道,“什么先生,不过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混混,算什么东西。” 另一名道,“罢了罢了,太子殿下无非也就是看中此人能说南蛮话,你我奉命行事,别唠叨了,万一迟了,太子殿下又要发火。” 两人各自牵马,前往白江城中找人。 滦江是大周朝的大江之一,百姓们在两岸繁衍生息,衍生出许多城镇。 白江城便是其中一座大城,依山傍水,城墙极高,易守难攻。 白江城县吏得知太子窦重望的部队来到左近,却以守城安全为由,婉拒了太子的军队驻扎城内的要求。 太子窦重望虽然心中不快,但看在白江城提供了军需粮草的份上,也就忍下了这口气。 春光融融。 白江城中种的最多是海棠,此刻霞蒸云蔚一般,在依山而建的白色山城中吐露芬芳。 城中街道两旁商铺鳞次梓比,行人摩肩接踵。 有一匹马行过街中。 林越骑在马上,青色披风垂在马鞍两侧,随着马蹄的起落而摆荡。 他注意街中行人,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当下策马赶上前去。 那姑娘听见马蹄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林越勒住缰绳。 不是她。 他环顾四周,熙熙攘攘的人潮来去不休。 苏小辙,你现在在哪儿? ☆、第 23 章 苏小辙把洗好的衣裳挂在绳上,看见枝上一簇海棠开的正浓,伸手摘下,找了个瓶子插好,放在了药铺柜台,而后再走进客房。 小武仍旧是一脸死气沉沉的靠在床头。 苏小辙打开窗户,泄进一室光亮,“今儿天气好,我扶你出去走走?” 小武扭头,避开那明亮,“不去。” 苏小辙道,“外头街上热闹得很……” 小武捶了一下床板,恨恨道,“我说不去就不去!” 苏小辙叹气,也不再多说,退出房间。 冬去春来,天地之间尽是暖意。连上门看病的病人都少了些,崔淡人和店里的小伙计趁着天气好,将一些需要祛湿的药材拿出来晾晒。 苏小辙也来帮忙。 崔淡人看见苏小辙,便移不开眼神。 小伙计咳了一声,说崔大夫,我去前头看看有没有人来抓药。 崔淡人回过神,道,哦,好好,你去吧。 小伙计暗暗好笑,转身走开。 崔淡人清了清嗓子,搭讪道,“小辙,那花儿是你放的?” “花儿?”苏小辙想起来,笑道,“我看今天的海棠开得特别好。” 崔淡人鼓了鼓勇气,“咱们白江城每年春天都会办花神节,要么,要么我们……” 苏小辙很有兴趣,“花神节?”但是转念一笑,她就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不去了。” 崔淡人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想留在家里照顾你弟弟?” 苏小辙点头。 崔淡人心里有些遗憾,但又不愿就此放弃,“我让别人照顾你弟弟,你这么劳累,也应该休息休息。” 苏小辙问,“崔大夫,我弟弟的伤真的好不了了么?” 崔淡人叹气道,“他这伤是伤到了骨头,治不好的。不过,他若是肯下地走一走,勤加练习,虽不能恢复成原样,但也一定能有改善。” 苏小辙闻言,心中有了一个主意,“崔大夫,请你帮我一个忙。” 崔淡人诧异道,“什么忙?” 到了晚饭的点儿,小武等了又等,方才听见门板咿呀一声开了,他刚想说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却见送饭的是药铺伙计。 伙计将饭菜端到了床前,“吃吧。” 小武狐疑道,“我姐姐呢。” 伙计道,“你姐姐跟崔大夫在前头忙,让我先来给你送饭。” 小武心怀疑惑,之前无论苏小辙多么忙,都会照顾自己吃饭。 等到了第二天中午,苏小辙才端着午饭进屋。 小武立即道,“你昨晚上干什么去了。” 苏小辙放下饭菜,“我?我跟崔大夫在一起。” 小武坐直了,追问,“你们俩在一起干嘛?!” 苏小辙道,“当然是在看病。不然还能有什么。” 小武咬住嘴唇,心中有气,却无处撒。 苏小辙陪小武吃完了饭,走出房间,却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如是过了几天,苏小辙出现的是越来越少。三餐都是让伙计送进来。 小武熬不下去,拿过倚在床边的拐杖,一瘸一拐的出了门。 院子里拉出三四条绳子,晒着裁绷带用的白布。风吹过来,白布起起伏伏。 小武看见布后有隐隐约约的人影,试着叫,“苏小辙?” 苏小辙的声音响起来,“小武?你怎么出来了。” 她伸手拨开白布。 小武眼前一亮。 苏小辙穿着一身鹅黄衣裙,裙上点缀点点雪白碎花。头巾之旁还簪着一支发簪。 小武结结巴巴道,“你、你穿成这样干什么。” 苏小辙道,“我跟崔大夫要去看花神节。” 小武愣了一会,勃然大怒,“那我怎么办!” 苏小辙道,“你放心,崔大夫嘱咐过人会给你送吃的来。” “我不准你去!不准你去!”小武吼完,拿起拐杖来将白布统统扫到地上。 苏小辙皱眉,“小武!” 小武吼回去,“我不准你跟那个大夫出去!” 苏小辙深深吸了口气,盯着小武。 小武气得满脸通红。 苏小辙道,“小武,我不可能照顾你一生一世。” 小武睁大眼睛,吼道,“我是被你害的!” 苏小辙吼回去,“我害你了吗!也羌人是我放进来的吗!他们杀过来的时候,是我拖着你回了家!” 小武咬紧嘴唇,瞪着苏小辙。 苏小辙道,“崔大夫对我很好,我也许会和他……到时候,你怎么办。我不能拖着一个废人过一辈子。” “废人?”小武不敢相信的重复,“你说我是个废人?就因为我的腿?!” 苏小辙道,“你的腿没有废。废了的是你这个人。” 小武驻着拐杖,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 苏小辙转身离开,跨出了门,只见门外立着崔淡人。 苏小辙苦笑。 崔淡人道,“你这话说的狠了些。” 苏小辙眼圈儿也有点泛红,却道,“顽疾下重药,我不这么说,他永远醒不过来。” 崔淡人顿了一顿,问,“那花神节,咱们还去吗?” 苏小辙笑道,“去,当然去,做戏做足全套。” 崔淡人听见做戏这两个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一看苏小辙的笑脸,便又高兴起来,“我这就去准备马车。” 苏小辙道,“远吗?” 崔淡人道,“远倒是不远。” 苏小辙道,“那咱们慢慢走去就是了,反正天气这么好,正好看看风景。” 苏小辙既然这么说,崔淡人当然答应。 这一路走去,果是热闹非凡。而且与往日不同的是因为花神节的缘故,街上多了许多女眷。 第36节 中等人家的女眷或搭乘马车,或戴着帷帽,用面纱遮住了面容。 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们三五成群,低眉垂目,或与父母结伴,或与兄嫂相依。 苏小辙倒自在得很,她来了白江城之后一直忙着照顾小武,很少出来散心,尤其是这么个热闹喜庆的日子,看见街旁的小摊,无一不觉得新奇。 “诶,崔大夫,那是什么?” 崔大夫看了一眼,笑着解释,“是朱雀。” 苏小辙看着那一排挂在货架上五彩斑斓的小布袋子,惊讶道,“这也是朱雀?” 崔大夫来到苏小辙的身边,从那一溜儿小布袋子中选了一个茜色的,给了小贩几文钱买下,又将袋子递给苏小辙,“这是朱雀香囊,带在身上可以驱邪避祸。” 苏小辙连忙摆手,“我只是看一看。不用买的。” 崔大夫道,“买都买了。” 苏小辙很坚持,“不要不要。” 崔大夫只好胡诌道,“凡这花神节送东西给女孩儿,女孩子是不可以不要的。而且规矩就是人人都要戴起来。” “噢……”苏小辙信了,解下香囊,系在自己的腰带上,闻了闻手上,果然沾染香气,微笑道,“谢谢崔大夫。” 崔大夫有些不好意思,“咱们赶紧去吧,等会儿人多,就挤不进去了。” 苏小辙答应一声,两人并肩,顺着人潮往前。 人越来越多,林越的马不能再往前。 两名跟着他一起来的士兵道,“林先生,太子还等着您呢,咱们回去吧。” 林越道,“我想再待一会儿。” 两名士兵对看一眼,士兵甲道,“林先生到底是要找什么样的人,不如告诉咱们,咱们帮您找找?” 林越不愿与这位太子多有牵扯,便道,“不用了。” 行人挤过来,士兵乙的马被挤得歪了歪,士兵乙瞪眼扬鞭,“妈了个巴子,带眼没有!” 林越道,“你们去城门等我,我等下就出来。” 士兵甲拉住士兵乙,对林越道,“林先生,那可不行,太子吩咐过的事,咱们不敢不照办。” 林越叹了口气,见许多人都朝同一个方向去,随口问,“他们这是去哪儿。” 士兵甲道,“过花神节。” “花神节?” 士兵甲道,“白江城每年都办花神节,他们这是去九天庙祈福。” 有白江城的百姓从他们三人身边经过,其中一人道,“你今年是去还愿吧?” 另一人道,“没错,这九天庙真是灵验。” “那当然了,谁不知道咱们白江城的九天庙那可是当年被朱雀大神眷顾过,一等一的灵验。” 越是到九天庙前,人潮越是拥挤。 苏小辙怕被挤散,一时情急,抓住了崔大夫的袖子。 崔大夫心跳快了一拍,悄悄的伸过手,想握住苏小辙的手。 后头又有一波人潮涌过来,倒把两人正好挤进了庙门。 庙祝将信众分成一拨拨的进内上香祈福,故此九天庙里人虽然多,却很井然有序。 终于轮到了苏小辙和崔大夫,总共十人,一同迈过门槛。 神台之上供奉着高达屋顶的巨大朱雀神像,塑金点彩,极为华美。两墙浮雕云海楼阁,飞天仙子,更是栩栩如生,精彩绝伦。 一排人齐齐跪在蒲团上。 苏小辙也学着跪下,见其他人双手合十,她也合十。其他人闭目默念心中祈愿,苏小辙也闭上眼睛,可是没几秒就睁开来,四下看看,见其他人还在念念有词,她便悄悄站起,一边看着墙上浮雕,一边往后走。绕到后头。有名居士坐在功德箱旁,守着一只签筒。 苏小辙摸了摸荷包,掏出两枚铜板,想放进功德箱,又有些犹豫。 居士笑道,“心意为重。” 苏小辙这才不好意思的一笑,将铜板塞进功德箱。 居士递上签筒,“请抽一支。” 苏小辙接过签筒,心里想了一想,便摇动签筒。 林越策马到了九天庙前。 那两名士兵见需要排队才能进去,不耐烦起来,挥了一鞭子,骂道,“看清楚,这儿是皇太子的人!还不让开!” 林越道,“算了。” 士兵甲冷笑道,“林先生,您别想多了,这不是给您面子,这是太子的面子!” 林越无奈,翻身下马,走进九天庙中。 庙中信众只知道来的是太子的人,只往两边躲,让出一条道来。 庙中种了参天松柏,阳光穿过树冠,地面光影斑驳。 林越行在光影之中,面容一时明亮,一时阴暗。 士兵甲乙看见神像之前还跪着一溜儿人,上前驱赶,“出去出去!都出去!” 崔大夫愕然睁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士兵抓住了肩头一把推搡开。 别人扶起他来,认得是崔大夫,忙道,“崔大夫,咱们先出去吧,这是太子的人,不好惹。” 崔大夫慌张的点了点头,但跨出门槛,四下张望,心中猛地一惊,苏小辙人呢? 一支签掉在了地上。 苏小辙拣起来,递给居士。 居士看了一看,笑道,“恭喜这位姑娘,这是上上签。姑娘心里想的事,很快就能得偿所愿。” 苏小辙很惊喜,拿过签来看了一看,把上上签合在手心之中。 心中默念,上苍保佑。 林越看着朱雀神像,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中默念,老天保佑。 保佑我找到林越。 保佑苏小辙平安。 ☆、第 24 章 崔淡人看见苏小辙,着急的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腕,“你刚才去哪儿了?!” 苏小辙一愣,“我就在后头抽签。” “后头抽签?”崔淡人松了口气,“那就好。” 九天庙中的白江城百姓人人交头接耳,要么是叹气,要么是抱怨,苏小辙问,“出什么事了。” 崔淡人道,“刚刚太子的人过来,嚣张跋扈得很,把我们都赶出了大殿,我真怕你吃了亏。” 苏小辙道,“幸好我躲在后头。” 崔淡人道,“你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苏小辙看了看手腕,提醒,“崔大夫,手。” 崔淡人慌忙松开。 被这么一闹腾,两人都没了逛节的兴致,一道回了家。 踏进店铺门口,伙计便上来叽咕两句。 苏小辙一听,立刻跑到了后院。 她推开房门进去,小武刚把拐杖倚床放好,看见了苏小辙,将头扭开,只作看不见。 苏小辙不以为意,反倒是笑嘻嘻的凑上去,“听说,你今天下午练走路了?” 小武气哼哼道,“用不着你管。” 苏小辙一点儿都不生气,反倒是蹲下来,想撸起小武的裤管,“听他们说你摔跤了,给我看看。” 小武挪开腿,“看什么,让我摔好了,反正我是一个废人。” 苏小辙抬起头来,“还生我的气。” 小武抠着床罩,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激我。” 苏小辙站起身来,笑道,“小武果然是个聪明孩子。” 小武抬眼看了苏小辙一眼,不放心道,“都是骗我的吧?” 苏小辙歪了歪头,“你指哪些?” 小武犹犹豫豫道,“就是……就是……你不会真的跟那个大夫成亲吧?” 苏小辙戳了小武脑门一下,认真道,“别老是那个大夫、那个大夫的叫,人家是咱们的恩人,叫崔大夫。” 小武揉了揉脑门,心里却甜得很,因为听苏小辙管他们俩叫‘咱们’。 “你跟那个崔大夫不会成亲吧。” “当然不会,”苏小辙笑道,“崔大夫是为了帮我才跟我演这出戏。” 小武抿着唇,一个劲儿的傻笑。 苏小辙看着好笑,“不过就是能走两步路,得意成这样。” 太子帐中。 林越撩起帐门,走了进去。 第37节 太子窦重望看着手中的书,没说话。 林越站在一旁。 窦重望合上书,慢悠悠道,“听说今天林先生又去了白江城?” 林越道,“去找个朋友。” 窦重望问道,“只是找朋友?” 林越道,“太子不信,可以问一问跟我同去的人。” 窦重望挥了挥手,放下书,站起身,走到了林越跟前,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我怎么会不信林先生呢?只是我接到了线报,这白江城县吏怕是与三皇子暗中来往,此地是待不得了,我们这几日就要拔营。” 林越心中一怔,再拔营,就不知道去哪儿。天大地大,何处去找苏小辙。 窦重望打量林越神色,“怎么,林先生有问题?” 林越收敛神色,这对他而言是强项,淡淡道,“没有。” 窦重望拍了拍林越的肩,“那就好,林先生赶紧回去准备吧。” 小武这几日练习下来,已能不驻拐杖行走,只是走的慢一些。 苏小辙站在院子的另一侧给小武鼓劲,“加油,再两步,马上就到了。” 小武心急,脚步一快便使不上力,一趔趄便要摔下去。 苏小辙连忙奔上两步,一把抱住小武。 苏小辙担心道,“摔疼了没有?” 小武脸一红,推开苏小辙,“没事!” 崔淡人端着药碗过来,“小辙。” 苏小辙过去接过碗,“崔大夫,你来了。这个是?” 崔淡人道,“给小武的药,吃了之后活血疏脉,对他的腿有好处。” 苏小辙忙道,“谢谢崔大夫。” 崔淡人道,“你我之间,”他顿了顿,“何必还要提一个谢字。” 苏小辙道,“那也是要谢的。” 崔淡人看了看小武,低声道,“小辙,借一步说话。” 苏小辙与崔淡人走到院子的另一侧,崔淡人吞吞吐吐道,“想问……问你一件事。” 苏小辙不解道,“问什么?你尽管说。” 崔淡人道,“你是否……是否成过亲?”崔淡人忙道,“你别误会,我是想着你这个年纪,也该是成过亲……是吧?” 苏小辙在心底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来了,又来了。在他们眼中,她这个年纪大概是三四个孩子的妈。 苏小辙道,“没有。” 崔淡人道,“没有?” 苏小辙点头,“我家里之前出了些事,因此将亲事耽搁。” “太好了!”崔淡人发自内心的喜悦。 苏小辙愣住。 不会吧? 难道说? 我靠!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自己穿越过来之前虽然是谈过两次对象,但从来也没有被多么热烈的追求过,都是双方觉得差不多有点意思,约会一起吃饭看个电影什么的。怎么穿越过来之后就成抢手货? 苏小辙有那么一秒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穿成了女主角,但是转念一想,别人家的女主要么是十个王爷八个皇子打破头的抢。要么是呼风唤雨变女尊,做个生意就成了富翁,背个李白的诗就成了文学天才。再看看自己,到现在为止掌握的技能是如何科学的做豆腐。 她平静的对自己说,苏小辙,你还是别多想了。 小武喊,“苏小辙!” 苏小辙连忙对崔淡人道,“我弟弟叫我。” 崔淡人道,“我有话跟你说……” 苏小辙道,“等会儿再说,我先过去。” 崔淡人叫不住苏小辙,不过转念一想,多的是机会,便也不强留。 小武狐疑的看了看崔淡人,再看了看跑到跟前的苏小辙,“他跟你说什么?” 苏小辙摆了摆手,敷衍道,“没事。” 她苦恼该怎么委婉的拒绝崔淡人。悄悄的回头看一眼,只见崔淡人还站在老地方向自己投来含情脉脉的眼神。 苏小辙打个激灵。 小武道,“苏小辙,你想什么呢?” 苏小辙看了小武一眼,忽然问,“想不想出去走走?” 小武诧异,“出去?” 苏小辙二话不说挽住小武的胳膊,“我知道你在屋子里待久了闷得慌,走走走,我带你出去散心。” 小武急道,“诶诶,你先让我拿上拐杖。” 苏小辙拉着小武晃了大半天,眼看是已到黄昏。 小武累得喘气,“苏小辙,你逛够了没有?” 苏小辙内疚得很,可又不想回去,便道,“对了,好久没给你买衣裳了,走走走,看料子去。” 小武纳闷,“好端端的干嘛给我买新衣裳?” 苏小辙支吾道,“你……你生日快到了。” 小武道,“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生日?” 苏小辙呃了一声,“……就当我把之前没给你过的生日,今儿过了。” 小武听见这一句,挠了挠头,掩不住唇角翘起的弧度。 两人进了布料店,苏小辙翻了几匹,都不满意。 掌柜的道,“昨儿进了几匹新的,都还没拿出来,不如到里间看看?” 小武看刚才那几匹就花了眼,真不懂苏小辙有什么好选,在他的眼里无非是这块布的颜色深一些,那块浅一些。 苏小辙对小武道,“你也进来看看。” 小武连忙摆手,“不要不要,你自己看吧。” 苏小辙道,“这可是给你做衣裳。” 小武道,“没事儿,就按你选的来。” 苏小辙皱眉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小武点头如捣蒜。 苏小辙也就不再勉强,跟掌柜的一道去了里间。 暮色之中,一匹马飞奔向白江城。 晚风带着花香,吹过林越的脸。 他的心中却犹如火烧一般焦灼难安。 明日一早,大军就要出发。这一去,不知何时才会回到白江城。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 苏小辙,苏小辙,你若是在这儿,就让我见到你! 小武坐在柜台前,一手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的看着门外。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小武好奇张望,却一下瞪大了眼睛,居然是林越! 林越骑着马,缓缓行来,仔细的看着道路两旁。 小武喜出望外,刚想出声,却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苏小辙说, ‘他不是我的哥哥。’ 苏小辙说, ‘林越,你一定要平安。’ 苏小辙说, ‘我不能拖着一个废人过一辈子。’ 小武捂紧嘴,蹲下来,把自己的身子缩在柜台之后。 马蹄声靠近,马蹄声到了店铺门前。 那一下下‘笃笃’的马蹄声就像踩在小武的胸口。 他一动也不敢动,听着马蹄远去,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小武抬起头,走到门口,道路的尽头已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走吧,林越,走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回来,永远都不要再见苏小辙。 苏小辙拿着一匹布走了出来,对掌柜道,“就是这个吧。” 她看见小武,却惊讶道,“你怎么了?” 小武呆呆的说,“……没事。” 苏小辙放下布,担心的看着小武,“怎么会没事呢,你的脸色这么差,都是我不好,你一定是累着了。” 小武看着苏小辙,“……小辙,我们回去。” 苏小辙忙扶起小武,搀着他走出了布店。 第38节 两个人走得很慢,但凡有马匹靠近,小武都会发抖。 苏小辙担忧极了,“小武,你到底怎么了。” 小武面色苍白道,“我……我腿疼。” 苏小辙心中更是埋怨自己。 回到了药铺。 苏小辙服侍小武躺下,看小武闭上眼,便站起身来。 小武一把抓住她的手。 苏小辙吃惊道,“小武?” 小武眼定定的看着苏小辙,“苏小辙,你答应我,你哪儿都别去。” 苏小辙看着小武,想到这个少年吃过的种种苦头,心中一软,柔声道,“我答应你。” 天色彻底漆黑。 林越精疲力竭的来到城门之下。 守门士兵刚想盘问,同伴认出是太子麾下的军马,赶紧扯了一把同伴提醒。 城门缓缓开启,林越驱马出城。 走了好长一段路,他回头看了白江城一眼。 白江城如同矗立在江水之畔的沉默巨人。 而这一眼,是林越最后一次注视这座城。 ☆、第 25 章 苏小辙半夜里惊醒,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立在床边,她吓了一跳,但仔细一看,竟是小武。 苏小辙披衣坐起,疑惑道,“小武?你在这儿干嘛?” 小武道,“苏小辙,我们走吧。 苏小辙诧异,“去哪儿?” 小武道,“不管去哪儿,只要不待在这个白江城。” 苏小辙打量小武神色,端端正正的坐好,“你实话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小武咬着嘴唇。 苏小辙道,“不肯说就算了,你出去,我要睡觉。” 小武忽然道,“我不想要你嫁给崔淡人。” 苏小辙愣住,失笑道,“没有这回事……” 小武急道,“我知道,他喜欢你!” 苏小辙试图安抚小武,“他或许是喜欢我,你若是担心这个,我明天去和他说清楚便是了。” 小武急得抓头发,“说不清楚的!就算你今天不喜欢他,明天呢,后天呢,万一哪一天你喜欢他了,你和他成亲了,我怎么办!” 苏小辙以为小武还是心中介意着之前为了激励他而扯的谎,“小武,你听我说,我跟崔大夫……” 小武抓住苏小辙的手。 苏小辙一怔。 小武的手又冰又抖,就像他的声音,颤抖得支离破碎,“苏小辙……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颠沛流离,苏小辙打起包袱来动作极快,她留了张字条儿给崔大夫,便搀扶小武趁着夜色离开了双安堂。 天尚未大亮,于靛蓝之中泛出一层淡金朝霞。 城门紧闭。 苏小辙扶着小武在城门边坐下,从包袱里翻出一块麦饼,掰成两半,其中一半递给小武。 小武接过,默默吃了一口。 苏小辙也吃了几口,又抬起头来看看天色,估算开门的时辰。 小武轻声道,“苏小辙。” “嗯?” “咱们去哪儿?” 苏小辙道,“还没想好,总之,先往太平的地方去。” 小武沉默片刻,“……对不起。” 苏小辙笑了,揉了揉小武的头,“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反正我们在这儿一是为了给你治伤,二是等林越。你的伤现在好多了,林越呢,”她声音低了一低,吸了口气,强自开朗起来,“住了这么久,也没见着林越,想必他不是在这儿。” 小武捏紧了麦饼,低声道,“……你不着急吗。” 城门附近也种了海棠,风吹过,缓缓坠下一两片花瓣。 苏小辙伸手去接,花瓣落在了她的手心。 就譬如春风会吹,花会开,该遇见的,注定会遇见。 天色大亮,城门开启。 苏小辙和小武走出白江城。 之前听说东边安全,两人便决定先往东边走一走。 行了大半日,白江城已成了身后的一个小点。 又是傍晚,小武走得气喘吁吁。 苏小辙找了个树荫,扶小武过去坐下,擦了擦小武额头的汗,“多休息一会儿。” 小武摇了摇头,“我坐会儿就好。” 苏小辙忍不住道,“干嘛那么赶。又没有人追咱们。” 小武低头不语。 怎么没有? 他的良心在追着他。 苏小辙看着小武,摇头叹气,“好罢,那吃点东西,我们就出发。” 她打开包袱,拿出麦饼,又取来装满清水的皮袋。 太子的军队也停下扎营歇息。 有几名士兵嚼着麦饼,其中一个忽然呸的一声吐在地上,“妈的,天天吃这个,老子舌头都吃木了。” 旁人劝道,“吃吧,咱又不是那些住帐子里的,天天大鱼大肉。” 那个士兵索性把半截麦饼扔了,“你要吃你吃,老子啃不下去!” 有个龅牙的士兵贼眉鼠眼道,“刚刚过来的时候,我看见那边好像有个庄子。” 扔麦饼的挑眉,“你的意思是?” 龅牙道,“索性回去,吃他一顿好的,这庄子里肯定有鸡有鸭。” 旁人劝道,“你们俩得了,别闹出事来。” 扔麦饼道,“你不敢就不敢,谁愿意吃好的,谁跟我来。” 当下聚了五六人,悄悄离了部队,往后折返。 行了好一会儿,不见庄子,扔麦饼的道,“我说你小子到底看没看清楚?这儿有个鬼庄子!” 龅牙挠头,“不对啊,我分明看见的……诶!你看,那儿有人!” 这队士兵摸上前去,果然见到一片小树林边上坐着一对年轻人。 苏小辙和小武都听见脚步声。 小武神情紧张,苏小辙看了一看,安慰道,“别怕,是大周的士兵。” 那些士兵晃晃悠悠的上前来,其中一个龅牙的抽出佩刀,用刀鞘抬起苏小辙的下巴,“哟呵,长得还不错。” 苏小辙皱眉,推开刀,“你们干什么!” 龅牙的道,“哥儿几个,我虽是没找到好吃的,不过这个玩的,兄弟我可是找着了。” 小武气得脸色煞白,“你们不是大周的士兵吗!” 龅牙嬉笑道,“是啊。那又怎么样?” 苏小辙悄悄按住腰间,匕首就在那儿。 对方有五个人。 她却只有一个,再加上瘸了腿的小武。 龅牙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苏小辙按紧匕首! 扔麦饼的却道,“等一等。” 龅牙的忙道,“对对,兄弟你先来。” 扔麦饼的道,“少扯淡,不是这个。” 龅牙的疑惑,“那是?” 扔麦饼的道,“你想想,这军里可没有女的,咱们没开过荤,头上的那些也是一样。我看这娘们儿倒还有几分姿色。” 龅牙恍然道,“你的意思是……” 第39节 扔麦饼的道,“你们是想图一时爽快,还是领个大功?” 众人心知肚明,纷纷道,就按兄弟的意思来办。 苏小辙心思急转,正想主意。 扔麦饼却一伸手,抓过来小武。 小武拼命挣扎,扔麦饼的劈头盖脸就抽了几个嘴巴子,又在小武的肚子上狠狠捶了一拳! 小武疼得冒出泪花,整个人躬成一团。 扔麦饼冷笑的看着苏小辙,“你要敢耍花样,这个小情郎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苏小辙注视他们一会儿,却道,“好,我跟你们去。” 太子账中掌上灯。 窦重望的伙食是比普通士兵好上许多,但如他这般锦衣玉食惯了,而今天天啃肉干,也一样受不了。 当下把桌上的饭菜一推,“没胃口,撤下去吧。” 贴身侍从上前撤桌。 侍卫上前,道,“殿下,属下有一事禀报。” 窦重望道,“说。” 侍卫道,“属下准备了一样新鲜玩意儿,来给太子殿下解闷。” 窦重望嗤笑,“这穷乡僻壤能有什么新鲜玩意。罢了罢了,带进来先看一看。” 侍卫忙道,“是。” 侍卫退出帐中,召来那龅牙的,“人呢,都准备好了?” 龅牙忙道,“好了好了,就等着大人发话。” 侍卫点点头,“带过来。这件事你们办得好,太子爷赏了,少不了你们的。” 龅牙点头哈腰,“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苏小辙被推着上前,从这帮人言谈之中,她知道自己要见的必是这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等见到之后再做判断,若是能说得通道理的,就说道理。若是说不通,就靠那把匕首。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办法,不管在哪儿都行得通。 军中士兵见到居然有个女子,都多看了两眼。 苏小辙经过一排帐篷,其中一间的门帘掀起来。 “……苏小辙?!” 苏小辙猛地站住,回过头去。 龅牙的推她一把,呵斥了几句。 但是苏小辙听不见。 空中流云万千,风吹动军队的旗帜,飒飒作响。 她怕这只是梦,是在危急之中自己为自己编出的幻象。 林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苏小辙的跟前,他只记得自己伸出手,便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他多么想看清楚苏小辙,但是又不敢看清楚。 他的声音发着抖,“……是你吗。苏小辙?” 这一瞬间,对于苏小辙而言,万种艰难千般折磨,烟消云散。 窦重望看着二人,视线在苏小辙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看向林越,“这姑娘是林先生的旧识?” 苏小辙很放心,这个问题太简单了,按照之前他们俩说好的,林越会回答—— 林越道,“这是我的妻子。” “嗯。”苏小辙道,“我是他的……啊?!” 林越用力搂了一下苏小辙。 苏小辙惶惑的闭上嘴。 窦重望拍了拍膝盖,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幸好没有伤到尊夫人。” 林越道,“不过内子受了惊吓,我先带内子回去休息。” 窦重望道,“如果先生有需要,尽管提。” 林越行礼,“多谢太子。” 苏小辙一脸一脑袋的问号。 回到大帐,林越放下门帘,立即转身对苏小辙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苏小辙退了三四步,一脸警惕,“你是谁?” 林越一怔,“我是林越啊。” 苏小辙伸手,“拿出证明来!” 林越道,“什么证明?” 苏小辙道,“你果然不是林越!” 林越皱眉,“苏小辙,你别闹。” 苏小辙满脸的不信任,“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林越长得一样?” 林越反复几次深呼吸,然后道,“你要我怎么证明。” 苏小辙道,“我怎么知道你该怎么证明。” 林越差点气吐血,“你要我证明,你又不说怎么证明?!” 苏小辙理直气壮道,“既然我怀疑你,当然是你自己证明自己。” 林越默念我们好不容易重逢我不能跟她一般见识,“我知道该怎么证明了,”他说,“天王盖地虎。” 苏小辙答得干脆,“这个不算。” 林越道,“这个不算?!” 苏小辙道,“就是不算。” 林越一手指住苏小辙,把一口血活生生憋回去,“好,你等着。” 他站在苏小辙面前,站得笔直,忽然一抬手扯开了前襟。 林越是个歌手出身,压轴曲目是一首劲歌,这首歌当初火到什么程度,火到不知道林越的人都能哼上两句。而每次表演这首歌,台下粉丝们的尖叫声能从鸟巢一直响彻北三环,第一个舞蹈动作便是扯开衣领前襟,跟随激烈节奏,从胸摸到腿,从腿摸到胯,再从胯摸回脖子。一双手,周身漫游。 林越跳了半支,甩头时瞥见苏小辙捂着脸,从指缝里看着自己。 他停下。 “……苏小辙!你早就相信我了是不是!” 苏小辙的态度是良好的,眼神是诚恳的,“林越大大,你大人有大量,我那也是与你久别重逢,心情太过激动。” 林越冷笑,掸一掸袍子,“我看见你也很激动。” 苏小辙立刻说,“我给你来一段。” 林越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你坐下来,好好休息。” 苏小辙却道,“我还有问题想问你。你怎么会到太子这儿来的?” ☆、第 26 章 林越当时与南蛮商队前往滦水镇寻找苏小辙。却在路上遇见了太子的军队。 军方误以为这支商队是也羌余部,险些打起来。 林越出面斡旋,而太子知道有这么一个会说南蛮话的大周人,考虑将来会有用处,便将林越强留下来,供为幕僚。 而林越事后去当铺,看见了苏小辙为睿叔他们立的墓碑,这才放下心来,知道苏小辙至少还活着。 苏小辙则是将与林越分开之后的经历简略说了说,林越听到那几个士兵图谋不轨,皱起眉头,“他们有没有对你……” 苏小辙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放心。” 林越看着苏小辙,极认真道,“记住,从今天开始,你时时刻刻的跟着我,记住。” 苏小辙道,“先不说这个,我有要紧的事问你。” 林越诧异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很认真问,“对于将来,你是怎么打算的。” 林越道,“将来?” 苏小辙道,“穿越过来的男主,十个有四个做了皇帝,三个做了富豪,两个修真。” 林越算了算,“还少了一个?” 苏小辙道,“那属于耽美文范畴。搞基。” 林越沉默。 苏小辙道,“我原本想着我们能穿回去,现在看来是困难了。” 林越想说话,苏小辙抬手挡回去,“我知道你想说我们一定能穿回去,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也要做最坏的打算。偏偏你现在跟太子有了联系,根据穿越定律,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我不得不担心……” 林越问,“担心什么?” 苏小辙看着林越,很无奈的说,“我们跟这个世界牵扯越来越深,必须要为日后做打算。” 林越沉吟。 苏小辙等着林越的回答。 你若入朝为相,我为你出谋划策。 你若征战沙场,我为你上阵杀敌。 第40节 你若想得天下,我做你登基的阶梯。 看你称王,看你荣光。 林越问道,“你怎么想。” 苏小辙道,“你拿主意。” 林越道,“你对我哪来的信心。” 苏小辙道,“你是主角,跟着主角走一定会没事。” 林越低声道,“可我看来,你跟我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没有保护好你。” 苏小辙道,“你怎么不想你今天还救了我。” 林越笑了起来,“今天太晚了,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商量。” 行军途中,帐中也没有像样的寝具,只是铺了一层稻草,再在上面加了一层褥子。 不过这样,苏小辙反而没有心理压力。 她动了动,稻草发出窸窣声。 林越道,“还不睡?” 苏小辙咕哝,“我好像忘了什么。” 林越道,“睡吧。明天再想。” 苏小辙嗯了一声,合拢双眼。 心里却依然挂念着一样事。 是什么事呢? 过了一夜,曙光照亮营地。 苏小辙睡饱了,起来伸个懒腰,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哎呀!小武!” 苏小辙赶紧到关押小武的地方。 有林越在,小武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苏小辙紧张的摸摸小武的头,再看看小武的手,“他们打你没有?腿疼不疼?” 小武却问,“你找到林越大哥了。” 苏小辙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原来他到白江城找过我们,不过我们一直没见到对方,幸好你说想离开白江城,不然我们也不可能遇到。” 小武神情古怪的笑了笑。 林越打发走了士兵,走过来道,“小武怎么样?” 苏小辙道,“还好。” 林越道,“小辙,你扶着小武去我帐里休息。” 小武摇头,“不用,我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下。” 苏小辙反对道,“这怎么行。” 林越看小武神色,便道,“好,我去安排。” 苏小辙惊讶,但是先不当着面反对。 林越把小武暂时安置在了伙头兵的帐中。 回去的路上,林越解释道,“小武这边,确实不好办。” 苏小辙道,“就说是我弟弟,挪到你帐子里来照顾,也不是不行吧?” 林越道,“我说的不好办并不是指这个。而是以后,小武怎么办。你想一直带着他?” 苏小辙沉默,思索。 她坐在帐子里,想着小武的去留问狻 毕竟共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小武的腿脚又不好,让她就这么抛下小武,心里实在不忍。 林越坐在矮几之前看一叠信札似的文件。 苏小辙道,“你在看什么?” 林越道,“太子那边送过来的折子。” 苏小辙凑过去,拿起几张来看了看,都是竖列繁体字,“你连这个也看?” 林越眼看着折子,分出一半心神来回答苏小辙,“再怎么说,我现在也算是他的幕僚。” 苏小辙放下折子,看着林越,看了好一会儿,林越笑起来,也抬头看着苏小辙,“怎么了又。” 苏小辙道,“我看太子对你的态度,不光是你掌握了外语技能那么简单吧。” “不然呢。” 苏小辙神秘兮兮的说,“他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林越差一点喷笑,“苏小辙,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 苏小辙正襟危坐,“我感觉我挺正经的。” 林越想了一想,放下折子,“其实你猜对了,除了南蛮话这一点之外,还有个原因。” 这小半年,林越随着太子的部队辗转颠沛,期间不断听闻三皇子的朱雀神迹。 朱雀在大周人的心中几乎是不可动摇也不容质疑的神圣存在。为此,太子麾下曾经发生过一次小小的叛变,有几名幕僚想投奔三皇子,为此来拉拢林越。 林越当时拒绝了。第一,他对于朱雀没有那么大的信仰,就像苏小辙说的,哪朝哪代的皇帝没有几个征兆,如果三皇子是存心想登基来故弄玄虚,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再一,当时太子的军队正前往白江城,他一心寻找苏小辙,绝不可能离队。 然而这次叛变的真相却来自太子的授意,他想借此查出谁对自己有二心,那些图谋叛变的人下场且不去提,对于为数不多包括林越在内的幕僚,太子窦重望从此给予了加倍的信任。 苏小辙道,“原来是这样,你觉得,太子这人怎么样?” 林越道, “心机是深了一点,不过以他的位置,也能理解。” 苏小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林越心想,苏小辙大约有不同意见。 苏小辙的确有想法,林越在军队中待得久,虽然见过一些兵痞行径,但毕竟收敛。而苏小辙亲眼所见,亲身体会,与林越的想法截然不同。 苏小辙从小看着阅兵仪式长大,每一年的国庆对她来说是黄金周,更是一种打从心底的骄傲。 她看过08年的奥运,看过09年的六十年国庆大阅兵,也看过汶川地震第一个赶赴重灾区的子弟兵。 对于苏小辙这代人来说,有困难找警察不是一句空话。的确,现在这个社会上存在这样那样的弊端,也有人对于这个体制以及体制下的机构充满种种抱怨与愤懑,但即便是这种人,当他们遇到了危险,第一个念头还是找110,找派出所,找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战士。 苏小辙知道什么样的军队是好的军队,什么样的军队能够获得胜利,能够获得民心。 太子的军队绝对不是。 一个士兵能看出一个军队的素质,这不是一句空话。 林越道,“苏小辙,你想说什么?” 苏小辙摇了摇头,“没什么。” 苏小辙很想跟林越说说明,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越没有她的经历,同样的,她也没有经历过林越这小半年的日子。 太子窦重望就算是个渣,至少对林越还不错。 她现在说了,或许林越会信。但苏小辙不想有任何可能让林越的心里埋下疙瘩。 林越把折子放到一边,“说说,你到底在想什么。” 苏小辙道,“林越大大你的头发长了好多。” “别想打岔,”林越道,不过顿了一顿,“看上去很怪吧。” “怎么会?!”苏小辙斩钉截铁的说,同时一脸‘林越刚刚说的是你看天上有飞机’这种看似顺理成章,实则荒诞无稽的话。 一个大老爷们留了长发确实不太能看,最实际的例子就是想象一下留着郑伊健发型的陈小春。 古惑仔们都哭了。 但是林越不一样,他一身圆领长衫,黑发拢起,眉尾微斜上扬,一双眼乌黑发亮。 苏小辙说,“林越大大,答应我,像尔康答应紫薇一样答应我。” 林越不说话,看苏小辙又犯二。 苏小辙诚恳的说,“回去之后你一定要拍古装戏。” 林越点头,“行。到时候给你留个探班vip位。” 苏小辙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在发光,“大大!” 林越道,“我有点饿了。” 苏小辙立刻道,“我去准备早饭,您想吃什么,包子还是花卷儿,馄饨还是小米粥?” 林越失笑,“得了得了,想去看小武就直说。” 苏小辙嘿嘿一笑。 林越掀开帘子,指给苏小辙看分发食物的营帐方向,又道,“我等会儿要去太子帐中议事,你让小武陪着,不要走得太远。” 苏小辙答应一声,正要去。 林越又道,“等等。” 他拿出一件浅灰色的披风给苏小辙披上,那披风极长,苏小辙穿着几乎拖地。 林越道,“这是我的衣裳,军中的人多半都认识,看见这件衣裳,就知道你是我的……” 林越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含糊道,“总之,就不会为难你了。” 苏小辙没注意林越的停顿,“嗯,我知道了。” 林越嘱咐了一番路上小心,便放苏小辙离开。 苏小辙行在营地之中,别人见是个女子,无不侧目,但看清了苏小辙的披风,便都老老实实的不去招惹。 苏小辙捏起披风一角来看了看,心想这应该是狐假虎威的最好诠释。 第41节 小武帮着炊兵生火,听见身后响起苏小辙的声音,“小武。” 他心中高兴,回过头去,却是一怔。 苏小辙走到了小武的跟前,笑道,“昨晚上休息得怎么样?” 小武却直勾勾的看着苏小辙的披风,“这是?” 苏小辙道,“哦,是林越的。” 小武慢慢道,“我听他们说,林越说你是他的妻子。” 苏小辙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小武道,“昨天晚上,你……” 苏小辙没听明白,“我什么?你想问什么?” 小武看着苏小辙,半天没有说话。 苏小辙诧异的往前走了一步。 小武忽然伸手,推开苏小辙。 苏小辙踩到了披风一角,险些跌倒,吃惊道,“小武!” 小武蹲在火堆之前,往里添着木柴。 苏小辙道,“你到底怎么了。” 小武道,“你走。” 苏小辙被小武弄糊涂了,在小武身边蹲下,小心翼翼道,“小武?” 小武添了一把柴火,火星飞出来,落在披风上,苏小辙吓了一跳,赶紧蹦起来,把火星拍没了,再看一看一言不发的小武,只得转身离去。 小武听着脚步声远去,拿出怀中的小木人,看了最后一眼,扔进火中。 火舌转眼吞噬了小木人,木材烧裂发出毕剥之声。 窜动的火苗,映在少年的眼中。 ☆、第 27 章 太子帐中。 窦重望把刚接获的情报揉成一团,狠狠扔在地上。 幕僚张思佐捡起纸团,看了一看,“三皇子的军队已到了滦河?” 窦重望冷笑,“他这是不对我赶尽杀绝,不肯罢休!还真当我怕了他不成!” 张思佐沉默。 窦重望看过去,“你有话说?” 张思佐道,“前方柳临城是太子外公家的属地,我们加快行程,五天之内便可赶到……” 窦重望怒道,“逃逃逃!我要逃到什么时候去!” 张思佐道,“这并非是逃,实乃情势所逼,太子殿下保存实力为重。” 窦重望冷笑道,“保存实力?我还有什么实力可保存。一旦我进了柳临城,便没有出来的日子。” “殿下!”张思佐道,“殿下岂能做这等颓废之语。殿下乃是天命所归,圣上钦定皇储。” “天命?”窦重望转身,看着墙上挂着的地图,“老三才是天命,朱雀真圣眷顾的人是他,不是孤。思佐,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局着想,但我进了柳临城,要么,就是赖在城中苟且偷生,要么就是被老三重兵围困招降。” 张思佐苦劝,“凡事都有转机,殿下不可一味灰心丧气,柳临城中备有兵马粮草,我们以此为据,徐图后举……” 窦重望抬手制止张思佐,“思佐不必说了,你先下去吧。” 张思佐只得道,“遵命。” 窦重望问,“林先生呢。” 张思佐道,“在帐外候命。” 窦重望道,“让他进来。” 张思佐退出帐子,片刻之后,林越走了进来,“见过殿下。” 窦重望道,“林先生可会说也羌话?” 林越心中一怔,“大致懂一些。” 窦重望笑道,“那就好,再过几日,要麻烦先生。” 入夜时分,林越回到帐中,却见苏小辙坐在矮几之前发呆。 林越道,“和小武见面了?” 苏小辙叹气。 林越在苏小辙身边坐下,“怎么,吵架了?” 苏小辙长叹一声,“我是真的不明白这帮青春期小屁孩儿在想什么。” 林越一笑,“吃过饭了没有。” 苏小辙摇头,“没胃口。你吃吧。” 林越道,“我在太子那儿吃过了。” 苏小辙哦了一声,却见林越取下了文士冠,拔出了固定发髻用的簪子,一头黑发随之披泄而下。 苏小辙内心惨叫一声我的妈啊! 哐当一声用脑门砸上了矮几。 林越吓一跳,“苏小辙?” 苏小辙内心在翻滚在哀嚎,这是拍戏吗?这难道是拍戏吗?! 发丝飞扬的要不要跟拍洗发水广告一样! 苏小辙你要振作!你要镇定! 林越道,“苏小辙,小辙?” 苏小辙抬起头,平静的说,“我没事。” 林越道,“可是你的额头……” 苏小辙摸了一下,嘶的抽了口冷子,“没事,不疼。我敲着玩儿。” 林越失笑,这个苏小辙永远都是那么又欠又逗。 他站起身,伸手解开衣襟的第一颗扣子。 苏小辙跟炸了毛似的,“你要干嘛!” 林越道,“苏小辙,你看看外边儿。” 苏小辙道,“看什么?” “天黑了吗?” “黑了。” “所以我要睡觉了。” “睡觉?!” 林越停下手,看着一脸惊恐的苏小辙,“不会到这个时候,你还来跟我说男女有别?” 苏小辙心道这能怪我吗,我好不容易习惯了跟你待一个屋子,又得习惯跟你睡一张床,好不容易的好不容易,都习惯了。你忽然披个长发,你考虑我这样一个取向正常身体健康的粉丝的感受吗。 林越道,“你嘀咕什么?” 苏小辙抹一把脸,“没什么。你头发长了。” 林越道,“嗯。” 苏小辙道,“我给你梳起来吧。” “……”林越道,“我刚放下来。” 苏小辙诚恳道,“其实披着头发睡觉特别不舒服。” 林越道,“我觉得扎着睡觉才不舒服。” 苏小辙道,“那是因为你之前扎的方式方法不对,我来给你梳一个。” 林越道,“你会么?” 苏小辙啧了一声,“扎鬏是每个少女的天赋技能点。” 林越坐在矮几之前,苏小辙拿着篦子给林越梳发。 黑色的发丝从篦齿滑过。 苏小辙道,“林越。” “嗯?” “你有没有想过,没找到我怎么办。” 林越道,“继续找。” 苏小辙道,“我是说没找到。” 林越重复,“继续找。” 苏小辙停下手,“那要是一直没找到呢。” “那我就一直找。” “去哪儿找?” 第42节 “天涯海角,总能找到你。一天找不到,就找两天,两天找不到,就找三天。” 苏小辙嘀咕,“你背台词呢。” 林越不以为意,微微一笑。 苏小辙抿住嘴唇,也有微笑点缀唇角。 心里涌动的是快乐是欢喜,是温暖是感动,但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一丝丝哀伤。 张思佐掀帘子进来,看见这一幕,忙又退出去。 苏小辙收起篦子,给林越扎个发髻。 林越走出帐外,“张大人找我?” 张思佐拱手,笑道,“林先生与夫人果然是鹣鲽情深。” 林越笑了笑,“张大人找我什么事。” 张思佐的神色黯了一黯,“太子信任林大人,林大人的话,太子多少能听得进去,还请林大人与我一起去劝太子。” 林越诧异,“劝什么?” 张思佐顿了一顿,“太子想与也羌人联手。” 林越心中一震,“这不可能吧?” 张思佐道,“此事事关重大,我怎敢胡言乱语。” 林越想了一想,还是觉得不可能,“当日我与太子在滦水镇外相遇,就是因为太子驱兵来剿灭也羌人,此时怎么会与也羌人联手?” 张思佐苦笑。 这其中的缘故,林越并不知情。 太子窦重望的确是想用驱逐也羌来为自己树威立望,然而同时,他也惧怕也羌军队的残暴,因此在截获情报得知滦水镇被也羌肆意□□之时,太子窦重望下令军队放缓进程。他就是要迟一步赶到。 而之后在滦水镇外遇见南蛮商队,并非误会,而是太子窦重望想要杀几个异族来证明自己还是出了力。 这些话,张思佐不能对林越明说,只能道,“此一时彼一时,太子现在想借助也羌的兵力与三皇子对抗,还请林先生与我过去一起说服太子。” 林越心中觉得不妥,却不便直接拒绝。 帐中传出剧烈的咳嗽声,林越便道,“内子身体有些不好,今晚尤其厉害,我要照顾她,不如明晚再说。” 张思佐欲言又止,叹道,“明日,我再与林先生详谈。” 送走了张思佐,林越回到帐中,对苏小辙道,“装得一点都不像。” 苏小辙撇撇嘴,“我又不是专业的。” 林越问,“你都听见了?” 苏小辙点头,“嗯。” 林越道,“你说,我该不该劝。” 苏小辙不假思索,“不劝,我们立刻就走。” 林越还有些犹豫,“苏小辙,我们应该再商量商量。而且就算是走,你能走去哪儿。” 苏小辙忽然道,“如果我们穿越到了1949年之前。有个人救了你,给了你一份工作,你当他是老板,但是有一天,这个老板选择跟日军合作,你怎么办。” 林越浑身一寒。 不管是哪一行,不管是做什么,王侯将相也好,戏子走卒也罢,总有一条底线是不能够放弃的。 窦重望显然已经放弃了这条底线,那么今后他不管走什么路,都只会招致失败与不幸。 林越当即同意,“我们这就走。” 苏小辙道,“把值钱的东西都带上,我去叫小武。” 小武和衣躺在帐子的角落。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睁开眼,侧耳听了一会儿,认出是苏小辙的声音。 苏小辙叫了几声,见没有回音,正在想要不要进去。却见帐帘撩起,露出小武的脸。 苏小辙高兴道,“小武,快来。” 小武走到苏小辙跟前,皱眉道,“怎么了。” 苏小辙抓住他的手腕,“我们要走。” 小武愕然,“我们?走?走去哪儿?” “边走边说,”苏小辙拉着小武,自嘲道,“太平日子没过两天,咱们又得走了。” 小武道,“可,可我们为什么要走?” 苏小辙叹气,总不能说因为你们大周朝的太子要勾结也羌人,在我们那儿这样的行为叫做汉奸,只得含糊道,“就当是……认人不清。” 小武的脚步一顿。 苏小辙催道,“快走。” 小武回过神来,加快脚步追上苏小辙。 他低声道,“就咱们俩……走吗?” 苏小辙诧异道,“不然你还要带上谁?” 小武立即摇了摇头,他心中涌现出极大的欢喜,鼓足了勇气,“苏小辙,我……” 他们到了营地入口附近,照明火把熊熊燃烧。 苏小辙一闪身,躲开把守的士兵,掩身在一顶帐篷之后。 林越道,“你们来了。” 苏小辙点头。 小武看了看林越,又看了看苏小辙。 林越和苏小辙都没注意这少年的眼神。 林越问道,“你对小武说了么。” 苏小辙这时候转头看着小武,“小武,我们要走了。太子这儿不是久留之地,你也不要待在这儿。” 她将一个小包袱递给小武,“这儿有些干粮和银两,你还是回白江城去吧。” 小武没有接包袱,问,“你们呢。” 苏小辙看了一眼林越,嘴角是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微笑,“我们要去别的地方。” 林越盯着入口,两队士兵换班。 林越道,“是时候了,走吧。” 两人绕过帐篷,正要出去。 身后传来少年一声尖锐的大喊,“来人哪,有人要逃!” 苏小辙愕然至极。 林越当机立断,一把拽住苏小辙,冲向入口。 入口的士兵拦住,却见是林越,一愣道,“林先生,怎么?” 林越道,“有刺客!你们快去保护太子!” 士兵道,“可刚刚喊的是……” 林越怒道,“那就是刺客在搅乱!你们还不去!” 士兵被林越一斥,当下便提剑冲回。 苏小辙被林越拽着跑出去,但忍不住回头看。 火把的光线之下,少年的面容扭曲得陌生。 林越在附近藏了马匹,先把苏小辙推上马,自己再翻身上马,一抖缰绳,马如离弦之箭一般疾奔而去。 等太子窦重望察觉不对劲,他们已逃得老远。 苏小辙昏昏沉沉,睡睡醒醒,再度醒来之时,周围皆是茫茫大地,天穹如盖,色如青灰。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一匹马踽踽独行。 她疲惫问,“这是哪儿。” 身后传来林越的声音,同样疲倦,“不知道。” 苏小辙靠在林越怀中,望着远处,那儿隐约有着山林的漆黑的影子。 林越轻轻道,“别想了。” 苏小辙缓缓闭上眼,眼睫底下有些湿润。 ☆、第 28 章 苏小辙再次醒来。 马匹在不远处吃草。 她一骨碌爬起来,慌张的四下张望。 林越从不远处走来。 苏小辙连忙跑上前去。 林越手里捧着几个馒头,对苏小辙道,“饿不饿?” 苏小辙摸了一下馒头,稀奇道,“热的。” 林越示意,“附近有农户,我问他们买的。” 苏小辙感叹,“有钱真好。” 第43节 两人找了处干净地方坐下,苏小辙四下打量,果然见到不远处有田地,三五间农舍,再远一些的地方是山丘。 林越递了个馒头给苏小辙,“我刚才在想今后的事,应该去找三皇子。” 苏小辙咬了一小口,慢慢的嚼,慢慢的道,“我们刚从一个皇子那儿出来。” 林越道,“但太子与三皇子不合,或许这个三皇子是好人。” 苏小辙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个理论可不怎么靠得住。” 林越见苏小辙意思坚决,心想一时半会的也说服不了,便道,“走吧。” 苏小辙问,“去哪儿?” 林越笑道,“看看咱们俩这一身,当然是去找个地方洗澡,再换身衣裳。” 苏小辙看了看农户,恍然大悟。 林越依旧说他们俩是夫妻,投奔亲戚经过这儿,找不到客栈,想借宿一晚。 那户人家很是淳朴,再加上林越又给了报酬,立即喜盈盈的烧好了热水,让苏小辙和林越分别洗了个澡,再换了身衣裳。 苏小辙看林越的头发湿漉漉的,便拿起梳子,林越拿过梳子。 苏小辙道,“我来吧。” 林越道,“我来。” 苏小辙道,“可是……” 林越拉着苏小辙到了院子,让苏小辙坐下,道,“是我给你梳。” 夕阳西沉,橘红色的光芒洒满小院。 苏小辙抱着膝盖,坐在长条青石凳上。 晚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 院子搭了一圈篱笆,底下长着一簇簇的蚕豆花,花瓣像成群结队的蝴蝶停在枝干上,风一吹过,花瓣摇曳,就像蝴蝶随时展翅飞走。 风也吹动了苏小辙的发尾,她的头发长而微凉,从林越的指缝中一丝一缕的滑过去。 林越一下一下梳着,就想这么一直梳下去。 “我头毛的色儿怎么样了。” 林越顿了一下,“那叫头发。” “哦,我现在头发什么色儿。” “还有褐的。” 苏小辙好感伤,苏小舟你这介绍的染发膏真是太业界良心。 林越安慰道,“我去问问,这里或许也有染发的东西。” 苏小辙歪了歪头,把脸颊搁在膝头,“你说,那边是什么时候。” 那边,是他们来的地方。 苏小辙又道,“都快大半年了,算时间,该国剧盛典了吧。” 听苏小辙冒出这句话,林越禁不住一笑。 苏小辙道,“你今年去吗。” 林越道,“不清楚,工作还没安排到那儿。” 苏小辙来了兴致,“诶诶,那如果你去了,你打算唱哪首歌。” 林越道,“你想听哪一首?” 苏小辙想。 继续想。 还在想。 林越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听过我的歌。” 苏小辙立即道,“当然不是啦!我是觉得每一首都很好,选不出来。” 林越抿住嘴唇,笑了一笑,“我唱的好吗?我觉得一般。” “你说什么呢?!”苏小辙一脸的义正词严,“你唱得棒极了,气死张学友,赛过陈奕迅。” 林越嘴角的括弧简直控制不住满溢出去,但是看见苏小辙捂住胸口,诧异道,“你这是?” 苏小辙认真道,“昧着良心。” 到了晚间,农户大婶送来铺盖和枕头。 苏小辙接过,“大婶,给我吧,我来铺。” 大婶道,“你男人呢。” 苏小辙道,“喂马去了。” 大婶道,“刚成亲吧?” 苏小辙有些不好意思,含糊道,“呃,是。” 大婶笑道,“你男人长得又俊,对你又体贴,小娘子,你的福气可真好。” 林越喂完马回来,一进屋看见了大婶,便笑道,“大婶,给您添麻烦了。” 大婶道,“哪儿的话。你们小两口聊着,我先走了,有事儿招呼。” 林越看苏小辙还抱着被子,便上前接过。 苏小辙忙道,“我来吧。” 林越问,“你想帮忙?” 苏小辙点头。 林越示意,“一边儿坐着去。” 苏小辙乖乖走到了一旁坐下。 林越一看就是做惯了家务的人,三下五除二铺好了被子,拍了拍枕头,也给放在床上。 苏小辙看见窗户底下挂着一串玉米,揪下来一个,凑到林越唇前,一本正经的问,“林越先生您好,采访一下,您怎么这么会干家务。” 林越笑道,“小时候妈妈忙,我就收拾屋子,后来进了公司,住宿舍,一样也得收拾。” 苏小辙哇的一声,“这么说来,跟您一起住真的是很便利。” 林越笑道,“那当然,柯典也说……” 林越停下话。 苏小辙拨弄了一下玉米,笑嘻嘻道,“我出去散个步。” 天色漆黑,今夜没有月亮,满天星斗。 苏小辙仰着脸,看着天空。 这是在他们那个时代看不见的璀璨星空。 世间事就是如此,要得到什么,就必然失去什么。 得到现代社会的便利,就失去了自然星空的美丽。 或许自己也是如此,远离了安全,接近了林越。但是这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等到回去之后,林越依旧是那个聚光灯下的大明星。自己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小粉丝。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苏小辙顺着星星坠落的方向看去,地平线的上方,星子闪烁。 奇怪,怎么星星越来越逼近? 苏小辙皱眉,细细辨认一会儿,吃惊的瞪大眼睛。 那不是星星。 是火把! 农户们全部都跑出来,有人辨认出,惊道,“是也羌人!” 苏小辙心中一沉,怎么又是也羌人! 男人们拿起锄头、钉耙之类的农具。 有人扒开稻草堆,露出地窖,招呼女人和孩子们都躲进去。 林越道,“苏小辙。” 苏小辙立即道,“我不去!” 林越皱眉,“没时间跟你闹,下去!” 苏小辙抓住林越的胳膊,“我不要!” 林越扯着她,一路扯到地窖门前,“下去!” 苏小辙死死抓紧他的胳膊,“我不去!” 林越火了,“苏小辙!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林越,”苏小辙盯着林越,“你跟我说过什么?从今天开始,我们一时一刻都不会分开。” 林越想说什么,传来农户的催促声,夜风之中满是不祥的气息。 林越道,“你先躲起来。” “我千辛万苦才找到你,”苏小辙说,“我不会再跟你分开!” 林越看着苏小辙的眼睛,那女孩的眼中有泪光,更有坚毅,就仿佛这世上不管发生什么事,天塌也好,地陷也好,刀山也好,火海也好,他们都会在一起。 林越道,“好。” 苏小辙惊愕,更高兴,“……林越!” 林越紧紧抱住她,“苏小辙,能够遇见你,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第44节 苏小辙错愕。 林越一下拉开她,狠狠推进地窖。 苏小辙这一下摔得极狠,几乎爬不起来。 地窖的门碰的一声关上。 苏小辙忍痛起身,顺着阶梯爬上去,使尽全身力气推那扇门,而门纹丝不动。 她几乎是绝望的喊,“林越!你让我出去!林越!” 林越跪在那门之上,摸着门板,仿佛摸着那女孩儿的长发,带着微微的水汽,滑过自己的指端。 苏小辙,对不起。 苏小辙猛敲那扇门,敲的手上出血。 别的女眷将她生生拖下来,“别敲了!等会儿也羌人来了……!” 苏小辙咬紧嘴唇,目眦欲裂,几欲泪血。 许久之后,女眷们终于合力打开木门。 天色微亮,田地已被踏得稀烂,地上横七竖八的卧着尸体,有也羌士兵的,也有农户的。 在女眷的啜泣声中,苏小辙一具具查看过去。 没有林越。 苏小辙浑身乏力,跪了下去。 远方曙光乍现,照在这个女孩儿的脸上。 她闭上眼,仿佛听见林越的声音, ‘天涯海角,总能找到你。一天找不到,就找两天,两天找不到,就找三天。’ 林越,这一次,我来找你。 林越带来的那匹马还在,苏小辙更确定了三分,这帮也羌人就是来抓林越的,不然不可能什么都不抢。 女人和孩子们抚着他们的丈夫,他们的父亲的尸体,哭得声嘶力竭。 这哭声一声又一声刺进苏小辙心底,留下了一点银子,她拉着马,悄悄走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走在什么路上,满心七上八下,如油煎如火灼,如同被扔进了虿盆,被叫做恐惧的毒蛇噬咬。 苏小辙忽然打了自己一耳光,脸色火辣辣的疼,脑子却是清醒了几分。 他们若是来杀林越,昨晚就会杀了。既然带林越回去,必然是留他有用处。 冷静,苏小辙,冷静下来。 不安没关系,怕得要死也没关系,但是这些都等找到林越以后再发作,现在你要记得,这世上有个人叫林越,他在等你。 苏小辙反复深呼吸几次。 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不是,不要紧。想想之前有没有遇到过类似情况。 天下事皆是如此,一理通,百理明。 苏小辙想到了,有一回林越的粉和另一个当红团体的粉在论坛里掐架。对方干了一件很下作的事,直接把苏小辙这边一个小女孩儿的信息给人肉了,还威胁要给这女孩儿的学校寄莫须有的告发信。 苏小辙火了,但是对方已经拿到了确切信息,又能怎么办。 苏小辙直接找了论坛版主,说明了情况。 版主查证属实,问苏小辙,你们想怎么解决。 苏小辙说,你把那些人的真实信息也给我。 然后拿着这些信息,苏小辙给对方发私信,说你人肉我们这边一个人,我人肉你们一群人,要曝光大家一起曝。 对方怂了。 当两方势均力敌,甚至敌方力量高于我方时,搬救兵告黑状是最有效的办法。 谁能压制太子? 答案呼之欲出。 ☆、第 29 章 十数天后,万壑关。 慕容野在帐中与其他人商议战事,有名士兵进得帐内,附耳说了几句,慕容野沉吟,“带她进来。” 苏小辙跪在地下。 慕容野道,“苏姑娘,好久不见。” 苏小辙道,“我来这儿,是想求慕容将军一件事。” 慕容野不动声色,“苏姑娘请说。” 苏小辙道,“我想求慕容将军救我的丈夫。” 慕容野道,“丈夫?” 苏小辙道,“就是那天和我一起被抓的人,他叫林越。慕容将军应该还记得。” 慕容野当然记得,“你们不是兄妹?” 苏小辙早准备好了答案,“我们当时在躲人,所以假扮成兄妹。” 慕容野站起身,走到苏小辙的跟前,“你们是兄妹或是夫妻,与我没有关系。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帮你救人。” “窦重望这个人,将军总不会不认识。” 慕容野皱眉,看着苏小辙,这一次是细细打量。 苏小辙道,“我丈夫是太子的幕僚。” 慕容野心中微震。 苏小辙道,“但是他失望太子的为人,所以带着我逃了出来想投奔三皇子,半路被抓了回去。” 慕容野踱回案旁,不发一语。 苏小辙摘下头巾,露出一头褐发。 “将军与也羌打仗,需要内应,我愿意做这个内应。” 慕容野终于开口,“他是什么时候被抓。” 苏小辙顿了一顿,方才道,“十四天之前。” 十四天,十四个昼夜,她自从打听到慕容野的军队方向,便星夜兼程,不眠不休,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有一次困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慕容野看苏小辙的容色憔悴,也猜到了这一路的艰辛。 “你既然这么担心他,怎么不去救他。你到我这儿,或许只是白费时间。” 苏小辙道,“我到慕容将军这儿来还有一线机会,如果我自己去救他,无非是让自己也落入太子的手中,平白牺牲而已。” 有一个人在帐外听了许久,此刻掀起帘走进。 慕容野看见此人,“琳琅?” 苏小辙听慕容野的语气不同,也抬头看了一眼,却见是个威风凛凛,铠甲长靴的美青年。 慕容野道,“我这儿还有些事,你先去休息吧。” 琳琅道,“我在外头都听见了。” 他单膝支地,注视苏小辙的面容。 苏小辙跪得笔直,目视前方。 琳琅道,“你可知道,以窦重望的性格,你夫君此时大概已不在人世。” 苏小辙一瞬间脸色极惨白。 琳琅道,“即便如此,你也要我们相助吗。” 苏小辙张了张口,闭上。 琳琅看出苏小辙全身都在颤抖。 “……无论结果如何,只要慕容将军答应相助,我一定履行承诺。为将军肝脑涂地,百死不惜。” 琳琅道,“即便是为了一个死人?” 苏小辙看着琳琅双目,一字一句道,“只要有一线生机,我决不放弃!” 琳琅站起身,卸下头盔,露出一头浓密青丝。 苏小辙才发现,‘他’原来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女子。 琳琅道,“我来助你。” 苏小辙不敢相信,“……琳琅将军……” 琳琅道,“我不是将军,你叫我琳琅就好。” 苏小辙忙道,“琳琅……琳琅大人刚刚是答应我了?” 琳琅点头。 苏小辙绷紧的神经陡然松懈,眼前一黑,身子歪下去。 琳琅及时伸手抱住,将苏小辙抱起来,对慕容野道,“我带她去休息。” 慕容野道,“你真的答应她?” 琳琅看了看苏小辙,笑道,“她让我想起一个人。” 慕容野露出了然神色,“的确,她说话的神情,有几分像沅之。” 第45节 苏小辙朦胧醒来,呆了片刻,猛地坐起。 琳琅进屋看见,便道,“你再休息一会儿。” 苏小辙掀开被子就想下床,“不用,我们这就出发!” 琳琅放下吃食,“还不行。” 苏小辙急道,“怎么不行?” 琳琅拉过椅子来,在床边坐下,“苏小辙,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苏小辙疑惑的看着琳琅。 琳琅道,“你开出的条件,说实话,并不怎么诱人。” 苏小辙咬了咬嘴唇,“……我知道。” 琳琅道,“我们帮你是因为两点。第一,我们收到消息,太子窦重望已与也羌人暗中勾结。” 苏小辙默然。 琳琅辨她神色,“看来你知道这件事。” 苏小辙道,“我听林越……我听我丈夫提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我们才决心离开太子。” 琳琅心中暗暗对苏小辙添了一分好感,“太子窦重望之前曾经协理政事,知道许多大周机密,我们必须赶在他把这些秘密交给也羌之前,解决这件事。” 苏小辙道,“我一定尽力相助。” 琳琅道,“所以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恢复身体。不然半路病倒,欲速不达。” 苏小辙道,“我知道,心急拿不了压岁钱。” 琳琅失笑。 苏小辙又道,“琳琅大人刚刚说是两个原因,还有一个是什么?” 琳琅道,“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苏小辙好奇,“像我?这么倒霉,谁啊?” 琳琅笑道,“殷沅之。” 苏小辙想了想,挺耳熟的。 琳琅见苏小辙一脸想不起来,便道,“青州王妃,殷沅之。” 苏小辙恍然大悟,随即一哆嗦。 完了完了,这该不是触发了副线剧情‘莞莞类卿’?! 苏小辙忧心忡忡的问,“青州王和青州王妃的感情很好吧?” 琳琅诧异苏小辙怎么问这个,便道,“很好。” 恭喜玩家苏小辙达成‘莞莞类卿’第一条。 苏小辙快哭了,“那青州王妃现在……” 过世多久了啊? 琳琅道,“她留在王都,怎么了?” 苏小辙一愣,“在王都?” 琳琅点头。 苏小辙试探问,“身体健康吗?” 琳琅一愣,“……健康。” 苏小辙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琳琅点齐了三十人组成一支小队,骑最快的马,赶往太子军队所驻的营地。 她原本不放心苏小辙,想让苏小辙与自己共骑一匹。 但苏小辙怕马匹过于负重,耽误速度,便要求独骑。 一行人星夜疾驰,苏小辙始终没有掉队。 琳琅原想这女子倒也硬气。但某日暂停歇息,苏小辙趴在马背上打盹。 琳琅想叫她下马,走近一看,却见苏小辙用布带将自己与马鞍紧紧绑在了一起。 琳琅看着苏小辙的疲倦睡脸,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她轻轻盖上。 十天之后,琳琅等人来到了太子的部队所驻扎的柳临城。 此地原属于太子外公管辖,城中多是太子死忠。琳琅等人为了安全起见,全数乔装改扮,分拨入城。 琳琅扮成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而苏小辙骑着一匹马,戴着帷帽。两人相隔半个时辰,一前一后进城,在同一家客栈,各住了不同的房间。 琳琅推开房门,查看无人跟踪,便闪身进了苏小辙的屋子。 苏小辙摘下帷帽,问琳琅,“我们进了柳临城,现在怎么办。” 琳琅道,“想办法混进太子府中,你要找到两样东西,一是那与太子勾结的也羌人的住处,二是你丈夫的下落,而后我们再见机行事。” 苏小辙道,“我明白了。” 琳琅道,“怎么混进去,你想好了吗?” 苏小辙道,“太子手下有个叫张思佐的人。” “张思佐?”琳琅想了一想,“我也听闻过此人,是太子麾下难得的有识之士。” 苏小辙道,“他也反对太子与也羌合作,所以我打算去找他,从他那儿打听情况。” 琳琅认为此计可行,便道,“你在这儿先休息,我去着人打听张思佐的住处。” 琳琅离开之后,苏小辙推开窗户,远远眺望。 暮春初夏,柳临城中数百数千株杨柳一同发芽,如淡青色的烟雾笼罩全城。 林越,我来接你了。 琳琅等人打听到张思佐此刻有事外出。苏小辙便戴上了帷帽,在太子府邸门口等待,琳琅等人隐身在不远处的角落,以备支援。 几匹马远远奔来,苏小辙回身避开。 为首的少年将领翻身下马,有人上前接过缰绳,恭敬道,“见过武校尉。” 苏小辙一怔,回头看去。 那身穿铠甲的少年正是小武! “……小武?” 武校尉走上台阶的步子停了一停,转过头来。 苏小辙抬手撩起帷幕的轻纱,又惊又喜。 武校尉一步步走来,仿佛不敢相信,“苏小辙?真的是你?” 苏小辙高兴的握住小武的胳膊,“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可你怎么会?” 武校尉嘘了一声,低声道,“进去再说。” 苏小辙看了一眼太子府,“可这儿是……” 武校尉诚恳道,“你放心,跟我来。” 苏小辙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琳琅那边,有人皱眉道,“琳琅大人,苏姑娘那儿有点古怪,要不要先撤?” 苏小辙跟着那名戎装少年走进太子府,却将手掩在背后做了个事先约定的手势。 琳琅思忖,道,“按原计划行事。” 苏小辙走进府中。 这原先是柳临城县吏的府邸,太子窦重望来了之后,便挪给他用。 小武在前头带路,经过庭院,穿过游廊,有士兵见到他,行礼道,见过校尉。 苏小辙忍不住问,“小武,你怎么成了校尉?” 小武道,“这中间有些曲折。” 说话间,就到了小武住的厢房,他推开门,侧身让苏小辙进去。 苏小辙跨过门槛,打量这房子,倒也是窗明几净,看来小武在这儿的日子过得不坏,“不过知道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小武在她的身后道,“你来柳临城,不是为了看我过得好不好吧。” 苏小辙道,“我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她转过身,眼前却闪过一道银光。 小武拔出佩刀指住她。 苏小辙怔住。 小武冷冷道,“你来找林越。” 苏小辙道,“小武……你?” 小武一步步往前,苏小辙不得不一步步后退。 “你们那天逃了之后,可知道我是什么下场,太子窦重望抓住我,以为我是你们的同党。” 苏小辙道,“本来我们是可以一起逃……” “住口!”小武怒道,“一起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你们当我是个废物!带着我,拖累你们!” 苏小辙试图解释,“我们没……” 小武往前跨了一大步,苏小辙退无可退,背靠着墙壁。 小武道,“太子刑求于我,逼我说出你们的下落。我没办法,随便说了个方向,居然真的抓回林越。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一直走错了,上天是在告诉我,我应该跟随太子。” 苏小辙快被小武气吐血了,“那是偶然!” 小武冷笑,“你不信就罢了。但我清楚,太子才是真正的朱雀天命,我们跟着太子,就是跟着朱雀。” 第46节 苏小辙深呼吸,中二少年外加封建迷信,没得救了,“那我祝你们大业早日成功,朱雀万岁万岁万万岁,可以让我走了吧。” 小武道,“你不找林越了吗。” 苏小辙猛地一震。 小武道,“你不想知道林越被抓回来之后,境况如何。” 苏小辙道,“你的意思是,他还活着。” 小武看着苏小辙,“是。” 那一刻苏小辙几乎落泪。 “但他不在这儿。” 苏小辙一怔,“他在哪儿?” 小武的脸上出现了极其古怪的笑容。 ☆、第 30 章 琳琅等了半柱香的时辰,却见太子府门打开,苏小辙慢慢走了出来。 她低声吩咐其他人先行散去,自己则尾随苏小辙,查看是否有其他人跟着苏小辙。 果然被她发现了一两个形迹可疑之人。 琳琅便等到夜色之后,再从窗外进了房间。 苏小辙坐在房内,从回来之后,她就一直这样坐着,一动也没有动。 琳琅低声道,“苏小辙?” 苏小辙抬头看去,“琳琅大人。” 琳琅看苏小辙神色有异,担心道,“你怎么了?” 苏小辙道,“太子身边确实有也羌人,叫做乌措。不过乌措并不在太子府中,而是住在驿馆。” 琳琅道,“我立即着人查探。”她顿了一顿,问出那个问题,“你丈夫如何。” 苏小辙身子颤了一颤。 琳琅以为苏小辙接到了噩耗,忙扶住苏小辙的肩。 苏小辙却笑了一笑,低声道,“他还活着。” 琳琅刚想说恭喜,却愕然看见苏小辙的手在颤抖。 他还活着。 只要他活着,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太子府中。 有士兵来到门外,“武校尉。” 小武道,“进来。” 士兵走进房间,回报,“她是一人居住,并没有其他人。” 小武道,“城门那边怎么说。” “这……柳临城中每日都有百余人进出,城门守卫记得不很清楚,不过也说了不记得有这般年纪的女子与人同行的。” 小武道,“那她确实是一个人来的。” 士兵道,“是。” 小武自言自语道,“的确是她会做出来的事。”又看了士兵一眼,“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士兵忙递上一个包裹。 小武接过,“下去吧。” 士兵退出门外。 小武打开包袱,里面是几块上好的木头和一把刻刀。 他拿起来刀,削了几下,木头便初具雏形,那是一个女子的形状。 即便到了深夜,柳临城中的大小街道依然不时走过举着火把的巡逻士兵。 驿馆的守卫更是如铁桶一般,根本无法接近那传闻中的也羌要员。 琳琅听完回报,皱眉思忖。 苏小辙道,“我来想办法。” 琳琅道,“不用了,你已经帮我们探听到了消息,再去太子府太危险。” 苏小辙道,“我必须得去。” 琳琅辨苏小辙的神色,“今天你在太子府门前遇到的人是谁。” 苏小辙心中触动,苦笑,“是我以前的旧相识。” 琳琅道,“此人能够信任?” 苏小辙看着琳琅,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次日一早,苏小辙再次来到太子府。 武校尉事先吩咐过,因此很快就有人来迎接苏小辙进府。 苏小辙在房中等了好一会儿,方才听到脚步声。 小武推开门,“你这么早就来了。” 苏小辙看着小武,眼中却没有半分昨日的惊喜。 “我要见他。” 小武冷笑,“这你可就为难我了。他如今在乌措大人身边,乌措大人又将他视作珍宝,我要见他一面也不是容易的事,何况是你。” 小武故意用一些令人觉得屈辱的字眼,苏小辙神情却很平静。 苏小辙道,“小武,你可以觉得是我们害了你。但是睿叔呢。” 小武的眼瞳缩了一缩。 苏小辙道,“你如果还记得过去的日子,念着过去一点的好,就请你帮我这个忙。” 小武不言不语,踱开两步,“我的确有个办法。” 苏小辙看着小武,她已经不是那种会为了一句话而轻易露出欢喜颜色的人。至少她现在知道,无论什么情绪,藏一藏,总是不坏。 小武回身看着苏小辙,“你嫁给我。” 苏小辙即便做过心理准备,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小武道,“你嫁给我,我举办婚宴,邀请乌措大人出席,乌措大人给太子三分面子,应该会出席。” 苏小辙沉默片刻,问道,“他也会来吗。” 小武冷笑,“那我就不知道了。苏小辙,我不能保证什么,而你,你也没有资格让我向你保证。” 苏小辙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小武道,“那你就永远都不要想见到他。” 家里长辈从苏小辙念大学开始一直催到苏小辙工作。 周阿姨的女儿都结婚了,张阿姨的女儿都生了,李阿姨的女儿都二婚了。 苏小辙说,台湾一日不统,我一日不成家。 长辈们对此的回答是,‘呸!’ 全知全能的堂姐苏小舟也没有结婚。 按苏小舟的话就是,婚姻是一次投资,一定要用最小的投入收获最大的回报。在没有找到合适项目之前,我是不会注入资金的。 对于这个理论,苏小辙持保留意见,但有一点她同意苏小舟:婚姻是一件郑重的事,不容儿戏。 她对琳琅说,“我要成亲了。” 琳琅愣住了,“……你说什么?” 苏小辙道,“三日之后大婚,对方是太子麾下的校尉。你见过他。” 琳琅急道,“等一等!你不是说过此人不能信任,又为什么要嫁给他?” 苏小辙的态度很平静,“只有这样,我才能见到林越。” 琳琅抓住苏小辙的胳膊,“林越到底在哪儿?你告诉我!我不相信,我们不能救他出来!” 苏小辙默然无语。 但这件事,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琳琅盯着苏小辙好一会儿,松开手,“我原先说你像我一个朋友,我错了,你一点儿都不像她。” 苏小辙道,“青州王妃这样尊贵的人物,我当然……” 琳琅打断,“你的懦弱,你的悲观,一点都不配像她。” 苏小辙没生气,反而笑了笑。 琳琅生气道,“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苏小辙想对琳琅说谢谢。 琳琅是真心在为她着急。 就像苏小舟戳着她的额头说,苏小辙你这个抠门儿!说完了照样把最新的衣裳翻出来送给自己。 苏小辙道,“我成亲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要想办法让太子和乌措来观礼。” 第47节 琳琅心念一转,“你的意思是趁机下手?” 苏小辙反问,“你们查到乌措那儿得到了多少情报?” 琳琅道,“应该不多,如果他已经拿到了要紧情报,此刻早就离开柳临城,想必是太子与也羌之间没有谈妥条件。” 苏小辙道,“你们如何处置这个乌措。” 琳琅道,“这个,你就不必问了。” 苏小辙道,“如果我给你们一个杀他的机会。” 琳琅诧异的看着苏小辙,随即恍然,“你成亲就是为了?” 苏小辙道,“大礼当天,太子和乌措都可能会来观礼。” 琳琅断然,“不!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苏小辙道,“这是最快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你们抓你们想要的人,另外,帮我救我要救的人。” 琳琅皱眉道,“苏小辙,你大可不必如此。” 苏小辙道,“我不止是为了你们。” 她走到窗边,看向窗外。 柳枝深青,柳絮洁白,被风一吹,如飞蓬,如春雪,洋洋洒洒,满城皆是。 那一天,小武说,‘太子将他送给了乌措大人’。 看她不明白,小武补充,‘乌措大人性喜男风’。 琳琅的视线不无担忧的停留在苏小辙的背上。 而苏小辙慢慢的按住了藏在里衣的匕首。 无论是谁,让林越蒙受一点一滴的屈辱。她都会想尽办法,百倍奉还。 琳琅离开客栈,来到一处背阴小巷,打了个呼哨。 几人从阴影中现身,跪下行礼,“见过琳琅大人。” 琳琅道,“你们之前去驿站查探,看到的是什么情况,” 有人回报道,“驿站而今里里外外都是也羌人,我等无法假扮身份混进去,并且每日都有三队人交错巡视,找不到空子。” 琳琅道,“从今天开始,我要你们去给驿站找找麻烦。” 数人对看一眼,“琳琅大人的意思是?” 琳琅道,“不必成功,但要让也羌人知道,有人在找他们的麻烦。” 那几人齐声应是。 苏小辙站在屋中,试穿喜服。 小武推门进来,竟是看得呆住。 苏小辙挽着高高发髻,发色与大周人不同,褐如鸦瞳。 发髻两侧点缀黄金扇簪,簪尾垂下极长的流苏,眉心点缀翠蓝宝钿。 侍女立在两侧,“见过武校尉。” 小武走到了苏小辙的跟前,上下打量,高兴极了,“真是好看。” 侍女笑道,“夫人长得就好,打扮起来更是仙女一样。” 小武道,“你们都下去。” 待侍女退出,小武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苏小辙,道,“小辙,你今天真漂亮,你放心,我以后会对你很好……” 苏小辙笑了一笑。 小武面色沉了一沉,“你不信?” 苏小辙道,“你可知道当时林越为什么会投到太子麾下。” 小武的确不清楚这一节。 苏小辙道,“我当时只肯与他兄妹相称,不肯与他成亲,就是因为他当时没有出息。而后他为了与我在一起,方才投靠太子。” 小武半信半疑,“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苏小辙冷笑,“他可是当着太子的面说过我是他的妻子。” 小武变了变色。 苏小辙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小武道,“你要我说什么。” 苏小辙用袖子掩住嘴角微微笑了一笑。 小武烦躁起来,“你笑什么!” 苏小辙道,“你请不来太子,也请不来乌措,无非是几个丫鬟看着我嫁给你,这桩婚事可真是盛大,”苏小辙讥笑道,“我真应该相信你说的,你会对我好。” 小武道,“你!” 苏小辙想起来似的,“对了对了,你别忘了跟太子说一声。至少也让他知道我现在是你的妻子,免得将来见到林越,太子还当我是他的妻子,岂不是尴尬?” 小武怒极,“苏小辙,你不必用激将法!” 苏小辙道,“激将法,我激你什么?” 小武冷笑,“你无非是想见林越。” 苏小辙漠然。 小武见她不似作伪,心中打了个突。 苏小辙道,“能见到固然好,见不到……就见不到罢。” 小武迟疑道,“你……” 苏小辙惨淡一笑,“我不妨与你直说,在你跟我说那件事之前,我的确是日日夜夜的想见他,但是自从你跟我说了……” 苏小辙咬了咬嘴唇,垂下眼。 小武心中不信,但也渐渐生出一丝窃喜。 苏小辙轻声道,“小武,我问你,你说的是真的?” 小武道,“你若不信,大可以去……” 小武掩住口,这件事毕竟只有太子和几个人知道,苏小辙若要去对质,也无人可问。 他见苏小辙露出了怀疑神色,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太子当时就把他给了乌措,而且从那之后,他留在了驿馆。” 小武每说一个字,苏小辙的手就握紧一分。 “好,”苏小辙道,“我相信你。” 小武露出喜色。 苏小辙道,“但是,这场亲事如果真的只有丫鬟和那些当兵的来……我……”她转过脸,语带哽咽,“你叫我心里是怎么好受。” 小武被苏小辙说的心中也有愧疚,当下放缓和了声音,“你说的有道理,我去与太子说一说,他近来倚重我,想必是会来的。” 苏小辙道,“乌措大人那边……不必勉强。” 她说完这句话,是提着心吊着胆。 她是在赌。 赌小武这个人会不会让自己彻底失望。 小武心中若是还有半分恻隐,他会顺着自己的意思,不让林越出席,不让他们彼此难堪。 但若是小武真的没救,他会让林越出席,会让苏小辙与林越当堂相见,从此绝念。 苏小辙希望自己赌赢。 她听见小武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乌措大人也出席。” 她赢了,但是她的心中却更添哀伤。 那个在滦水镇,和自己一起去买圆满坨的少年,终于彻底消失在记忆中。 侍女们看着武校尉出来,进屋继续为苏小辙准备。 有几人帮苏小辙整理衣裳,也有几人为苏小辙搭配首饰,有一名侍女拿出一支羊脂玉连环,“夫人,你看这个好不好。” 苏小辙全无心思,便道,“你们随意。” 那名侍女道,“这叫做玉琳琅,最适合夫人。” 苏小辙看了一眼,伸手接过,道,“不错,就这个。” ☆、第 31 章 驿馆中。 乌措看到喜帖,皱了皱眉,“不是已经回了不去,怎么又送来了。” 侍卫道,“是窦重望让人送来的。” 乌措道,“窦重望?”他拿起喜帖来看了看,“不过是一个校尉的亲事,值得他这样大动干戈。” 侍卫道,“以属下看,窦重望大概是想借这个机会与大人再亲近亲近。” 乌措冷笑道,“他将大周的军事图拿来,自然与他亲近。” 侍卫劝道,“大人,话是这么说不错,不过这儿毕竟是窦重望的地盘,还是应该卖他个面子。” 乌措沉吟片刻,“也好,备礼去。” 侍卫道,“是,还有一事。最近不大太平,大人还是多带一些人出门为好。” 第48节 乌措点头,“就这么办。” 三天的时间转眼过去。 太子府门前张灯结彩。正堂装饰珠花,中壁贴的不是喜字,而是一副朱雀翔宇图。 乌措见到太子,两人如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是亲热得不得了,你敬我的酒,我饮你的杯。然而门外,也羌侍卫队与大周亲卫兵却是虎视眈眈,剑拔弩张。 入夜,一十八盏莲花灯掌烛,光芒晕晕。 礼官在门外高声道,“朱雀舞天,花开双蕊。嘉人到。” 身着喜服的小武牵着苏小辙出现。 苏小辙这一身华裳朱红刺金,裙摆缀着一排细小珍珠,行动起来,珠子相互敲击,发出雨滴一般的声响。 两人行到朱雀画像之前。 礼官道,“行嘉礼。” 小武跪下去,苏小辙顿了一顿,也跪了下去。 两人齐齐拜了三拜。 礼官道,“礼成。” 小武引着苏小辙走到太子跟前,掩不住满脸喜气,“得蒙太子亲临,末将惶恐至极。” 太子换了以往是绝不会卖这个人情,但而今情势不利,手底下的人能笼络一个是一个,便微笑道,“说的哪里话,你的大好日子,孤怎么可能不来。” 小武心中一直记着苏小辙那句,林越在太子面前说过她是他的妻子。 当下便对苏小辙道,“向太子奉茶。” 侍女递过茶,苏小辙接在手里,递给太子,“太子殿下金体万福。” 太子欲接,却在看见苏小辙的面容的时候一怔,“你是……” 苏小辙垂目不语。 太子且按下疑惑,回头再细问小武。 小武特意引着苏小辙到了乌措跟前,“这位就是我常常与你提起的乌措大人。” 乌措按照大周礼节,欠了欠身。 苏小辙抬头。 乌措一怔。 苏小辙也怔住,“……乌大叔?” 乌措便是当日诬陷了他们的那个也羌人! 乌措也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此种情况之下看见苏小辙,察觉太子疑惑目光,当下笑道,“这位夫人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苏小辙收敛神色,淡淡道,“乌措大人长得很像我的一位叔叔。” 小武看向苏小辙,“是吗。没听你提过有这样一个叔叔?” 苏小辙道,“因为他很多年前就已经过世。” 小武一怔。 乌措却笑起来,“这么说来,我与夫人有缘。” 小武道,“当然有缘。说是连襟之谊,也不过分。” 乌措诧异。 苏小辙面上毫无表情。 小武道,“乌措大人就一人来吗?” 乌措笑道,“武校尉的意思是?” 小武道,“我还以为乌措大人会带朋友一起来。” 乌措道,“武校尉指的是哪位朋友。” 小武但笑不语。 苏小辙道,“我有些累了。” 小武抓住苏小辙的胳膊,“还有几个人没见。” 苏小辙道,“我想先去坐一会儿。” 小武打量苏小辙面色当真有些发白,便道,“好吧。” 侍女上前来搀扶苏小辙。 小武又吩咐,“不必扶夫人回房,就在这儿坐一会儿。” 侍女道,“是。” 苏小辙被扶到正中的那一桌坐下。这桌原本是给亲眷,但小武没有,故此空无一人。 苏小辙回头看去。 小武正与太子的其他部僚谈笑风生。 他笑起来的样子,已没有当日少年的影子。 苏小辙轻轻拔下头上的玉簪,‘咯’的一声拗断,簪子竟是中空,她将半截断簪拿到喜烛之上,晃了一晃,飘落些许淡黄色的粉末。 和小武喝酒的军官当中,有一人‘咕咚’倒下。 旁人正要嘲笑其酒量,却也觉得头晕目眩,一个个栽倒下去。 小武心知不妙,想支撑站起,却是手脚酸软无力。 门外的侍卫察觉不对,拔刀进屋,闻到莫名香气,也是个个软倒在地。 乌措咬牙道,“太子,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同样惊疑不定。 却见一个人缓缓绕过桌子,来到小武面前。 小武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人,看着一身喜服的苏小辙,“……是你!?” 苏小辙心中有不忍,更有怅然,他们本可以不必走到这一步,“小武,对不起。” 十数人冲了进来,“苏姑娘,这儿交给我们。” 苏小辙正要离开。 小武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一跃而起,一把掐住了苏小辙的咽喉,“你骗我……你又骗我!” 他是真的想掐死苏小辙,虎口力气极大,苏小辙只觉得喉咙几乎要被捏碎。 小武面目扭曲至极,“苏小辙!你为什么要骗……!” 他瞪大眼睛。 胸前多出一截刀尖。 琳琅抽出刀,小武如断线木偶一般倒了下去。 苏小辙捂住喉咙,咳嗽不止。 琳琅扶住她,“没事吧?” 苏小辙咽喉受创,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点了点头。 琳琅道,“我已经让人去了驿馆,你快去那儿!” 苏小辙用力点了点头。 她一路奔向府门。 红衣翻卷,黑夜之中,如一抹晚霞。 苏小辙嫌发髻累赘碍事,三两下拔掉黄金扇簪,褐发披泻,于夜风之中飞扬。 褐发红衣,乌骓飞驰。当这样一人一马停在驿馆门外,竟一时无人敢上前。 有人认出是苏小辙,忙道,“苏姑娘!” 苏小辙想说话,可是喉咙生疼,发不出声音。 那人道,“苏姑娘请在此等候,里头还有也羌人抵抗。” 苏小辙听见刀剑声,心中犹如火烧。 琳琅的剑指着乌措的咽喉。 乌措倒是镇定得很,“想必这位就是青州王妃麾下的琳琅大人。” 琳琅道,“乌措大人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 乌措道,“乌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也羌商人。并不清楚琳琅大人的意思。” 琳琅冷笑,“那正好,我们的王妃殿下最近对也羌商贸很感兴趣,就请乌措大人移步一叙。” 窦重望皱眉道,“琳琅!你好大胆子!先杀了孤的人,又想绑走孤的客人!” 琳琅的剑转向窦重望。 窦重望不由得往后挪了几寸。 琳琅冷冷道,“太子殿下若是也想来做客,琳琅欢迎之至。” 乌措笑道,“看来太子殿下与三皇子之间果然是兄弟情深,那乌措就不打扰了。” 琳琅道,“鄙处多的是客房,乌措大人不必客气。” “该客气的时候,还是应该客气客气,”乌措忽然站起,手腕一抖,向琳琅弹出几颗圆球。 琳琅一惊,立即闪身避开。 那圆球落地即炸,顷刻之间,正厅满是烟雾。 窦重望大喊,“乌措!救我!” 乌措一迟疑,但想到这儿是柳临城,救了窦重望出去便能指使军队,自然便可抓住琳琅等人。 第49节 当下伸手一捞,提起窦重望,掠出门外。 琳琅怕这烟中有毒,不敢妄动。 直到那名将玉簪给苏小辙的侍女急忙赶来,“琳琅大人!” 琳琅挥了挥眼前,见烟雾散去,窦重望与乌措已不见人影,跌足道,“不好!” 侍女急道,“怎么那也羌人没有中迷烟?” 琳琅道,“此人老奸巨猾,身上不知道藏了多少东西,或许就有对付迷烟的解药。” “琳琅大人,现在怎么办?” 琳琅道,“窦重望肯定是去调动军队,这柳临城是他的地盘,我们先撤!” 侍女道,“是!” 琳琅道,“你的身份也已经曝露,跟我们一起走。” 侍女点头。 琳琅一行人飞奔至驿馆。 苏小辙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到,又见琳琅等人形色匆匆,心生不祥之感。 旁人问,“琳琅大人,出什么事了?” 琳琅简短道,“让乌措和窦重望跑了。” 苏小辙一惊。 琳琅道,“我们立刻就要走。” 苏小辙决然摇头。 琳琅看了看苏小辙,又看了看驿馆,“我跟你进去救人。” 其余人等惊讶,“琳琅大人!” 琳琅对苏小辙道,“我答应过你,要陪你把他救出来。” 又对旁人吩咐,“让其他人都退出来。半柱香之后,我们在城外五里碰头,若是我没有来,你们就自己回去。” 旁人急道,“可是!” 琳琅断然道,“这是军命!” 旁人纵然不甘,也只得听命。 驿馆共有三层,第一、二层已杀过一场,遍地尸首,烛台倾倒,只留三层走廊一盏蜡烛,光线极其昏暗,满室皆是血腥。 林越应该是被关在第三层。 琳琅武功极好,一柄长剑在她手中舞得青光凛凛,一会儿斩下只胳膊,一会儿砍了颗头颅,护着苏小辙向三层去。 苏小辙第一次看到人没了头还可以走几步,人的血可以飚得那么远,人的惨嚎那么恐怖。 琳琅回头看了一眼苏小辙,见她脸色惨白如纸,刚想说话。 苏小辙忽然面色一变。 琳琅还没回头,手腕一转,剑锋如电光劈落,一名偷袭的也羌士兵不及躲闪,被几乎削去半张面孔,哀嚎摔下楼梯。 眼见三楼在望。 大厅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琳琅大人,没想到你们还没有走。” 琳琅与苏小辙心中一惊。 乌措缓步走进来,神情镇定自若,仿佛没看见这满地的尸首。 琳琅收剑,“乌措大人。” 乌措笑道,“不知道我这儿有什么样的宝贝,能让琳琅大人如此流连忘返。” 琳琅微微一笑,“王妃殿下在我临行之前谆谆嘱托一定要请乌措大人回去一叙,现下事没有办妥,琳琅怎敢回去复命。” 她低声对身后的苏小辙道,“你能自己去找他吗。” 苏小辙用力点了点头。 琳琅道,“记住楼梯,一共有十七阶。” 苏小辙不解其意,不过还是点头表示记住。 琳琅对乌措拱手,“就请乌措大人答允,不要为难琳琅。” 话音未落,她将指间夹的飞镖射向唯一一盏亮着的蜡烛。烛台当啷落地,整座驿馆登时陷入漆黑。 乌措怒道,“抓住她!” 刀剑相砍之声立即响起。 苏小辙拔腿便向三楼跑去。 黑暗中,她记得一共十七阶。却踩到第十八阶,狠狠摔了一跤。 怎么会有第十八阶? 苏小辙摸了摸,猛然缩回手。 那是一截被砍下来的胳膊。 她定了定神,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琳琅是冒着生命危险在给自己争取时间! 苏小辙摸到一扇门,她推开门的同时往下一蹲,果然头顶闪过破风声。 埋伏在房内的也羌士兵却砍了个空,他又是诧异又是恼怒的叽里呱啦骂了一通。 苏小辙抽出怀中匕首,听声辨别大概位置,一刀刺了上去。 那也羌士兵愣了愣,抬手摸住自己的喉咙,好像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咽喉之上怎么突然多出一把匕首,他张了张口,夹杂泡沫的大量鲜血涌出。 他双膝一软,轰的跪倒,身子一斜,倒地毙命。 苏小辙伸手摸到匕首,一咬牙,拔了出来。 三层共有四五间房,接下来的几间,苏小辙既没有受到攻击,也没有找到林越。 难道林越不在这儿? 苏小辙心急如焚,又听见那刀剑锵锒声步步逼近,只怕琳琅已是支撑不住。 是继续找,还是拉着琳琅逃。 怎么办,怎么办! 苏小辙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那第一个房间怎么会有人埋伏? 当时所有的也羌士兵都赶来想杀了琳琅。 这个士兵并不是埋伏在那儿,而是一开始就在,并且为了某个原因不能离开房间。 这个原因会不会就是,他必须看守林越? 苏小辙掉头狂奔回第一间。 这屋内原先点着灯,但也羌士兵为了伏击,将灯吹熄,窗户又紧闭,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苏小辙想问林越你在吗,但是声带受创,嗓子生疼,越是心急越是发不出声音。 她只能摸着墙壁,一点点走进去。 这儿是桌子,桌子上放着书,放着笔,这儿应该是床。 苏小辙摸到一样东西,人的胳膊。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 对方已经弹起,一把勒住她,用一样锋利的东西抵住她的喉咙,低声道,“什么人!” 是林越! 苏小辙高兴得眼泪都快出来。 但林越的声音极冷酷,“我数三下,你若是不带我出去,我就杀了你。一。” 苏小辙张了张嘴,死死抓着林越的胳膊。 那样锋利的东西离她的咽喉又近了一分。 林越道,“二。” 苏小辙想说,林越,是我,是我啊! 林越道,“三。” 他扬起手,猛地刺下去。 血腥气从屋外弥漫进来。 ☆、第 32 章 琳琅和也羌士兵都不想暴露自己的位置,没有人呼喊,没有人咒骂,有的只是剑锋砍进骨头的钝响,有的只是隐忍剧痛的闷哼。 悄无声息的杀戮。污血静静流淌,死亡之刃无声的收割生命。 林越手里拿着的是磨利的瓷片,藏下来为的就是此刻借机逃走。 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犹豫。 瓷片划破了那个人的喉咙,却没有再刺入一份。 黑暗之中,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林越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的心开始颤抖。 第50节 他不敢说,怕说出口,只会证明是错。 但他忍不住,颤声道,“……苏小辙?” 怀中的人没有说话。 林越的心沉下去。 然而这个人在林越的手背上写了三个字。 r。a。y。 是林越的英文名! 林越猛地松开手,“苏小辙?!” 对方没说话。 林越一愣,“你怎么不说话……你的嗓子怎么了?!” 门被撞开,两人一惊。 琳琅道,“苏小辙!你找到人没有?” 林越道,“你是谁?” 琳琅道,“你是林越?” 林越道,“我是。” 琳琅掏出火折子,点燃起来,借着微光,三人终于看清了对方。 林越看见苏小辙这一身,心中极受震动,“小辙,你怎么……” 琳琅打断,“等逃出去再说。” 林越明白当前情势危急,便点了点头。 琳琅反手关上门,便去挪桌子。 林越上前帮手,二人合力用桌子抵上大门。 琳琅快步来到窗前,打开窗,吹了个呼哨。 两匹马奔来,停在窗下。 门外传来撞击声,门板顷刻松动。 琳琅跃上窗台,“跟着我。” 说罢,纵身一跃。 苏小辙拉起喜服裙子。 林越却按住苏小辙,率先跃下,极狼狈摔在地上,脚踝一阵钻心刺痛,大概是又崴到了旧伤,顾不得许多,他立即站起身来,冲苏小辙张开双手,“来!” 苏小辙站上窗台,正要往下跳,长发却被一把拽住,狠狠往后拖去! 乌措狞笑道,“想逃?!” 苏小辙怒视乌措。 乌措抹了把脸上溅到的血迹,笑道,“苏姑娘,我们是时候好好叙叙旧。” 苏小辙拔出匕首。 乌措一怔之下,嚣张大笑起来,“好厉害的兵器,苏姑娘是打算用这个杀我吗?” 苏小辙也笑了一笑,手起刀落。 乌措愕然的看着手中满把褐色发丝。 苏小辙转身再上窗台,毫不犹豫,纵身跃下。 发丝漫天散落,如这满城的柳絮,无边无际,纷纷扬扬。 朱红长裙,落在了林越的双臂之中。 林越抱紧苏小辙,再不松开,当即翻身上马。 琳琅清叱一声。 两匹马如闪电一般疾驰。 乌措抓住窗框,看着他们奔去的方向,怒道,“给我追!” “她为什么还没有醒。” “这段时间精疲力竭,想必是累了。” 没错,我就是想睡觉,所以你们能不能别说话。 “可她睡了两天了,再请大夫来看一看。” “也好。” 请谁都没用,天王老子都甭想让我起床。 “尊夫人神思耗损,体力透支,故此才没有醒来。”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这……我也说不准。” “你这样算什么大夫?!” 嗯?怎么像是林越大大的声音?不可能,一定是我听错,继续睡。 “……小辙,苏小辙,你睡够了没有。” 没有。我觉得只睡了三分钟。 “你醒一醒好不好。” 不好。 “……我给你唱歌。” 你闹钟啊?你唱我就得起。 “演唱会给你vip票。” ……那我也不起。 “国视盛典,快叉大本营,跨年晚会,凡是我去,都给你留票。但是你不醒,这些就当我没说。” 苏小辙猛地睁开眼,想说话可是喉咙生疼,越急越是咳。 林越连忙扶她坐起,“要不要喝水?” 苏小辙咳了几声,勉强道,“好。” 声音一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这么难听,简直跟指甲刮黑板差不多。 林越却仿佛不觉得异样,先拿来枕头在苏小辙背后垫好,再起身倒了杯热茶,苏小辙想接,林越却不给,让苏小辙就着自己的手喝了。 苏小辙有些不好意思,忽然啊了一声,“你出去!” 林越诧异,“怎么了?” 苏小辙捂住脸哀叫,“我还没洗脸。” 林越不解道,“那又怎么了?” 苏小辙哀声道,“林越大大,我求你了,你出去让人端盆水过来让我洗个脸梳个头好吗?” 林越道,“可是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林越大大!” 林越投降,“好吧好吧,我这就去。” 苏小辙听着林越的脚步声离开,立即下床,找到镜子。 这么一照,苏小辙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发型也太非主流了吧,这一撮儿长,那一撮儿短。 起先为了成亲,她被人修过眉形,画上去的时候挺好看,现在眉墨都被擦光了,这眉形根本就不能看。 还有这眼睛,睡了这么多天,肿得跟核桃一样。 还有这脸色,神呐赐我一盒粉底吧!不然就bb霜,没有bb霜,cc霜也成,cc也没有,那给盒大宝sod蜜也行! 神说,苏小辙你怎么这么欠。 苏小辙掩面自伤。就差念叨红颜未老恩先断。 门开了,苏小辙以为是侍女进来了,就道,“水放那儿吧。” 那人把水盆放下,却搅了一把毛巾,递到苏小辙跟前。 苏小辙接过,说声谢谢。 发觉不对劲,一抬头,怎么还是林越! 她猛一低头,脑门儿哐当砸上桌子。 林越吓一跳,“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小辙疼得直冒泪花,嘟囔,“还不是因为你。” 林越单膝支地,半蹲半跪在苏小辙跟前,紧张道,“让我看看。” 苏小辙泪眼汪汪的抬头。 林越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用毛巾敷了敷苏小辙红通通的额头,“疼吗。” 苏小辙说,“有点儿。” 林越道,“饿不饿。” 苏小辙摇头。 林越皱眉道,“你睡了这么多天,怎么会不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小辙忙道,“没有没有。可能就是睡太多了。” 第51节 林越还是有些不放心,“好吧,不过你若是觉得哪儿不舒服,一定要说。” 苏小辙答应一声。 林越笑道,“有一样东西给你。你见了一定会高兴。” 苏小辙纳闷,“什么东西。” 林越从屋角提来一样东西,放在苏小辙面前。 苏小辙的眼睛都亮了,“我的包!” 林越道,“慕容将军还给我们的。” 苏小辙翻了翻,感动得不行,“钥匙在,口香糖在,门卡在……” 她翻出苏叉牌加长夜用的卫生棉,立即塞回去。 林越很镇定的当没看见。 苏小辙翻来翻去,嘟囔,“到哪儿去了。” 林越道,“你找什么?” 苏小辙一边找一边说没什么。 林越拿出手机递过去,“找这个?” 苏小辙看一眼,一把抢过来,紧张万分的盯着林越,“你开机了?你……你看见桌面了?” 林越道,“没电。” 苏小辙松了口气,“对嘛,这么久了肯定没电了。” 不过,在没电自动关机之前的时间足够让林越看清楚桌面。 是自己。 确切来说,是自己的胸大肌和腹肌。 林越大大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是确定了苏小辙的确是自己的粉丝。 另一方面,苏小辙,你下回,能不能选一张把脸也拍进来的照片当桌面? 过了会儿,按苏小辙的原话就是,‘我先醒脑子后醒肚子’。 醒过来半个时辰之后,苏小辙觉得饿了,林越端来吃的。 苏小辙塞得腮帮子鼓鼓的,问林越这一路情况。 林越说,离开柳临城之后,你一直混混沌沌,睡睡醒醒。我们赶回了万壑关,请了大夫来看你,可你还是不醒。 苏小辙看着林越,小声说,对不起,你担心了吧。 林越一笑,揉了揉苏小辙的头。 苏小辙忽然哎呀一声。 林越道,又怎么了? 苏小辙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欲哭无泪。 林越了然,笑道,放心。 片刻之后,林越收起剪子,“怎么样?” 苏小辙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侧过头,看了看侧面,再转过来,看了看另一边 苏小辙的头发被林越一修,两鬓垂在面颊,后头扎个了马尾,有点儿像唐朝侍女。 林越站到苏小辙身后,看着镜子的她,笑道,“喜欢么。” 苏小辙二话不说比大拇指。 两个人出门散步。 周围不时有士兵经过,但这儿的气氛和太子军队之中截然不同。 苏小辙虽然与林越不时说笑,心中却存了一段担忧。 林越心中也搁了一件事,假装不经意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在穿过来之前做什么。” “我?”苏小辙道,“就是在一家普通的公司,打一份普通的工。” “普通?” 苏小辙点了点头,笑道,“我这个人吧一辈子都是这样,普普通通的上学、毕业、工作,朝九晚五,偶尔加个班。周末跟朋友逛街看个电影。” 林越问了个很想知道的问题,“男朋友?” 苏小辙有些不好意思,“没有。” 林越松了口气,又诧异自己为什么要松口气。 苏小辙道,“怎么问这个?” 林越回过神,“就我看来,你一点儿都不普通。” 苏小辙闻言一愣,局促起来,“非要说的话……也就一样可以算是不普通。” 林越询问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想说那一年如果我没有打开电脑,如果我没有看那部电视剧,不是早一秒也没有晚一刻,我刚好看见你的出现。我或许就不会喜欢上你。不会因为喜欢你的缘故认识那么多朋友遇到那么多事,开心的也好,不开心的也好,都是一种无可取代的回忆。 所以林越,喜欢上你,是我做过最不普通的一件事。 苏小辙笑起来,“没什么。” 林越疑惑,不过暂且先不问这个,他拐弯抹角的说,“那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艺人?” 苏小辙诧异,“啊?” 林越道,“我之前跟你提过,如果我们穿回去了,我能帮你要个签名。” 苏小辙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林越问,“你没有喜欢的偶像?” 苏小辙为难的,跟蚊子哼哼似的说,“……算有。” 可不是有吗,就跟前杵着呢。 林越清了清嗓子,“很喜欢他吗?” 苏小辙继续蚊子哼哼,“……算很。” 林越很古怪的咳嗽一声,“怎么没听你提过。” 苏小辙干笑,“没必要提吧。” “是拍戏的?唱歌的?还是综艺咖?” 苏小辙道,“都算。” 林越沉思道,“有这么全能的?” 苏小辙叫道,“当然有!” 林越思索,“我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是你夸张了?” “靠!”苏小辙的林越粉头号亲妈使命感复苏,“我跟你说,他这个人能演能唱还能跳,有一回演唱会上台连唱带跳二十分钟不大喘气。” 林越道,“简单,对口型。” “人是真唱!” 林越道,“那肯定跳得一般。” 苏小辙快气炸了,“该劈腿的劈腿,该后翻的后翻,该扭胯的扭胯!标准的劲歌热舞!” “真的这么厉害?” “当然!” “那是谁?” “是……!”苏小辙及时刹车,把差一点儿脱口而出的名字嚼吧嚼吧,咽回去。 林越憋笑憋得快不行了,还要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儿,“这么厉害的人物,到底是谁?” 苏小辙哼哼,“不告诉你。” 林越一笑。 苏小辙看着林越微笑,也被传染了笑意,但是紧接着,她想起了自己的担忧,那就是乌措。 “……林越。” 林越笑道,“嗯?” 苏小辙低声道,“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 林越诧异,“什么事儿?” 苏小辙顿了顿,鼓起勇气,“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林越愣住。 苏小辙的行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告白? ☆、第 33 章 苏小辙还想再说,不远处快步过来一名传令兵,“林先生,慕容将军想见你。” 林越点头,与苏小辙一道前去。 传令兵却拦下了苏小辙,“慕容将军只让林先生一人过去。而且,琳琅大人已在房中等待苏姑娘。” 第52节 苏小辙和林越都有些诧异,两人对看一眼。林越道,“我先陪你去见琳琅大人。” 苏小辙道,“没事的,你先去见慕容将军吧。” 林越犹豫,但拗不过苏小辙,两人就此分别前往各处。 苏小辙走进房中,果然见到一身戎装的琳琅。 琳琅听见脚步声,回身见是苏小辙,便露出了微笑,“小辙。” 苏小辙学着大周礼节,行了一礼,“琳琅大人。” 琳琅走到跟前,看见了苏小辙的发型,微微一笑,“这头发梳起来倒很好看。” 苏小辙摸了摸面颊垂下的那一片鬓发,笑道,“是林越帮我梳的。” 琳琅闻言,那笑容不由得怔了一怔。 苏小辙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琳琅大人有事找我?” 琳琅看了一眼苏小辙,面上浮现几分为难之色,“小辙……你不能住在这儿。” 另一边,慕容野的帐中。 慕容野对林越很客气,“林先生,请坐。” 林越也很客气的还礼,“将军面前怎敢托大,将军找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慕容野道,“林先生带回来的布兵图很有用处,慕容野代三皇子多谢林先生。” 林越笑道,“慕容将军帮了我们这么多,又救了我,我应该谢谢将军。” 慕容野顿了一顿,“有件事,或许你应该知道。” 林越诧异的看着慕容野。 慕容野道,“苏小辙……” 林越变色,“她怎么了?!” 一瞬间林越脑海之中闪过不好的念头,以至于想立即离开这儿,去找苏小辙。 慕容野道,“她成亲了。” 林越起初听不懂慕容野在说什么。 苏小辙成亲?苏小辙和谁成亲?苏小辙怎么会成亲? 慕容野留意林越的神色,慢慢将琳琅告知的事告诉了林越。 暮色渐渐降临,远方的太阳橘中带红,亮而不刺眼,如一颗咸鸭蛋的蛋黄。 苏小辙有点饿了。她将两只手捧住茶碗,喝了口热水,看着天边的咸鸭蛋黄。 林越看见的是夕阳余辉之中,倚门而立,等待自己的苏小辙。 苏小辙高兴的说,“你回来了。” 林越笑了一笑,“我回来了。” 苏小辙让林越进了屋,自己也跟进去,“我刚去炊班看过了,今晚吃的是韭菜炒鸡蛋和辣子炒青菜,你说他们这儿奇不奇怪,连青菜都用辣椒来炒,本来吃辣得不好,不过你不喜欢吃韭菜,所以我就……” 苏小辙停下叽叽呱呱,很担心的看着林越,“你怎么了?” 林越在桌边坐下,笑了笑,“没什么,你继续说。” 苏小辙心里担忧,又道,“我就拿了青菜回来,还有两个包子……”她说不下去,“林越,你到底怎么了?慕容将军跟你说了什么?” 林越摇了摇头,笑道,“没事。” 一个人想骗另一个人不是不可能的事。尤其是林越这种拍过几千几百集的戏,一分钟落泪都不在话下,何况是要装没事儿人。 但是林越骗不了苏小辙。 他假装高兴是什么样子,真正高兴又是什么样子。他难过是什么样子,假装不难过是什么样子。 苏小辙太明白了。 如果用真心去看一个人,看他一年两年,看他一千遍一万遍,就能看出他真正的样子。 所以苏小辙站起来走到了林越的跟前,蹲下去,握住了他的手,“林越,你别难过。” 一瞬间,林越觉得自己的心他妈的都要被刺穿了。他让一个女孩儿牺牲到这种程度来救自己。 林越,他问自己,你他妈的还是个男人吗? 苏小辙也觉得自己的心他妈的被刺得跟羊肉串一样。慕容野那个波斯猫眼睛一定是问了林越关于乌措的事,有这样当着和尚骂秃驴,当着直男问搞基的吗。 苏小辙看着林越搁在桌上的手捏成了拳头,紧得关节森森发白,忽然抬起来一拳砸上桌子。 苏小辙伸手按住林越的手。 林越抬眼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被刺成羊肉串的心又剁成了包子馅。 林越的眼眶是红的,眼睛微微泛着水光。 苏小辙想,这辈子要么别让自己遇见乌措,要么遇上了自己绝对先阉再腌。 林越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转开脸,定了定神,却看见床脚有个包袱。 “这是?” 苏小辙道,“哦,等会儿琳琅来接我。” 林越疑惑道,“接你?” 琳琅找苏小辙说的就是这件事。 按照军规,女眷一律不得留宿军营,而今苏小辙好了,也应当搬出去。 林越问,“搬去哪儿。” 苏小辙道,“军营外头就有个专门给女眷住的地方,离这儿不是很远。” 林越起身,走到衣柜之前,打开柜子取出几件衣裳。 苏小辙愕然,“你干什么?” 林越道,“我跟你一起走。” 苏小辙连忙上前,把林越手里的衣裳统统塞回柜子,挡在柜前头。“你不能走。” 林越拨开苏小辙,苏小辙又回来,牢牢的挡住柜子。 林越道,“你让开。” 苏小辙一抬下巴,“就不让。” 林越道,“好吧。” 苏小辙以为林越改变主意了。 林越却拿起苏小辙的包袱,“那你也留下。” 苏小辙苦着脸,“林越大大,我是哪儿说的不清楚吗。” 林越道,“很清楚。” 苏小辙道,“我不能留在这儿。” 林越道,“所以我跟你一起走。” 苏小辙想了想,到床边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过来。” 林越抱着包袱,一动不动。 苏小辙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我不抢包袱,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林越这才走过来,也坐下。 苏小辙一改嬉笑神色,很认真的看着林越,“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我们大概是回不去了。” 林越沉默,这沉默,是不得不同意。 苏小辙道,“既然回不去,我们就要为将来打算。之前我们试过过一些平淡的日子,其结果,你也看见了。在这个乱世求生,光靠挣钱没用,低调也没用。慕容野这儿是我们最大也是最好的靠山。所以,我希望你能留下来。” “这就是你说的打算,”林越道,“你所谓的打算就是要我们再一次分开。” 苏小辙一怔,“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越问,“你说那个地方很近,是有多近?是我一出门就能看见你,还是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能立刻赶到?” 苏小辙愣愣的看着林越,她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 但是林越想了。 “苏小辙,如果你坚持要我留下。我的回答是no way。” “别啊!”苏小辙急了,“慕容野他们这群人挺好的,他们跟太子不一样。我还听琳琅提起慕容野也有意留下你,你别还没出事就way!” “等出事就来不及了,”林越很坚决,“要么你留下,要么我跟你走,没有第三条路。” “林越!”苏小辙火了,“你这人怎么就说不听呢。” 林越道,“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 苏小辙道,“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林越也有点火了,他火的是苏小辙不肯听自己的话,他火的是苏小辙一意孤行一而再再而三的牺牲,他更火自己的无能为力自己的一无是处。 “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从电视上从报纸上还是从微博八卦上?苏小辙!我告诉你!以后不要轻易的对一个人下判断,更不要轻易的对一个人付出!那不值得!” 苏小辙闭紧嘴唇看着林越,忽然站起身往外走。 林越托住额头,心中泛过一丝疲倦。 他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些。 他想说的是,苏小辙你能不能从现在不要担心任何事,不要筹划任何计划。 苏小辙,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保护你。 林越猛地惊醒过来,苏小辙一个人出去了! 他立即拔腿奔到门前,猛地拉开大门,冲出两步,却忽然停住。 第53节 林越转过身。 苏小辙蹲在门边,手里拿着一支小草棍儿戳地。 林越走回到苏小辙的跟前,“怎么蹲在这儿。” 苏小辙戳了好一会儿,哼哼唧唧的说,“我怕走的太远了……你担心。” 林越想笑,心中却更难过,他蹲下来,轻声道,“苏小辙,答应我一件事。” 苏小辙闷闷道,“你说。” “别让我一个人。” 苏小辙戳地的手停了一下。 林越道,“我只有你,”他顿了顿,“你这么一个朋友。” 苏小辙慢慢的戳了一下地,又戳了一下地,“……你还会有其他朋友。” 林越道,“他们都不是你。” “……你别有心理阴影,你跟以前没什么不同,大家不会对你有想法。” 林越眯起眼。 苏小辙说的话,分开来每个字都认识,为什么凑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苏小辙则是越说越伤心,“林越大大,你永远都是我心目中的super star……” “等等,”林越果断喊停,“你到底在说什么。” 苏小辙吸了吸鼻子,“就算你被乌措那个王八蛋这样又那样,你也是大英雄,错的是他,不是你。” “我被哪样?” 苏小辙抬起眼,看了林越一眼,嗫嚅道,“就……潜了。” “哪个潜?” “潜规则的潜。” 苏小辙触动伤心事,后援会的正会长,副会长,会员们,我对不起你们!我还是没保住咱们男神的清白,林越大大,他还是被潜了! 她伤心得不行不行的,忽然被林越一把拽住,拖回房间。 林越反手用力摔上门。 苏小辙眨巴一下眼,很茫然。 林越抬手嗤啦一声撕开前襟。 苏小辙歪了歪头,更加茫然。 林越面无表情,神情冷酷,三下五除二,上身已然剥得精光。然后探过身来。 苏小辙下意识往床里缩。 林越一抬左胳膊,啪的一声,巴掌拍上墙,挡住左边去路。 苏小辙往右边挪。 啪的一声,林越挡住右边去路。 苏小辙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细声细气道,“大大您冷吗,您冷我给您找件衣裳……” 林越的声音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苏小辙,看清楚,我身上像是被这样那样过吗。” 苏小辙很不好意思又很抓住机会的认真看了一遍。 林越这时候不免有些自豪自己的身材保持得不错。 看完,苏小辙很崇拜的看着林越。 林越简直想甩一甩刘海来得意。 苏小辙说,“大大,原来你是攻啊。” 琳琅推门进来,“小辙你准备好了吗。” 琳琅沉默。 琳琅退出去关上门。 林越愣了一下。 ☆、第 34 章 苏小辙抓住机会,一秒蹦下床,蹿出门外,反手关门。 琳琅脸上有些红,“抱歉,我不知道你们……” 苏小辙理了理头发,“琳琅大人你别误会,我是在给他量尺寸做衣裳。” 琳琅沉默,想说谁信。 但是苏小辙一脸我说的都是真的。 毕竟是夫妻闺中之事,琳琅也不再问,“你都准备好了么,我带你过去。” 苏小辙看了看屋里,没吭气。 琳琅心下明白,“林先生不放心?” 苏小辙为难的笑了笑。 琳琅道,“不如你今天就多住一晚,明日我来接你。” 苏小辙道,“可以吗?” 琳琅一笑,“我说了可以,那就是可以。” 苏小辙高兴得想扑上去抱住琳琅,但又顾忌古人们可能不习惯这么热情,就行了一礼,“多谢琳琅大人。” 琳琅走后,苏小辙小心翼翼的打开门。 林越已然穿好了衣裳,冷冷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沿墙根蹭进来。 林越道,“站住。” 苏小辙立即不动。 林越道,“过来。” 苏小辙垂头走来。 林越道,“坐下。” 苏小辙二话不说就坐下。 做完这一系列指令,苏小辙才后知后觉,想不行,我要发奋图强,不能就这么任他摆布。 林越冷冷的说,“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苏小辙满心淌泪,摆布我吧林越大大。 林越这样儿真狠,也真帅。 苏小辙支吾道,“没什么想说的。” 林越敲了敲桌子,“潜规则是怎么回事。” 苏小辙东拉西扯的,可不管说什么,林越总是冷冷的看着她。 苏小辙心里叹了口气,实话道,“是小武告诉我的。” 她看见林越的脸色变了一下。 她以为林越还不知道小武的事,“咱们在滦水镇认得的那个小武,你还记得吗?他……他到了太子底下做事。我们通过他才知道你被关在了驿站。” 林越道,“他是怎么说的。” 苏小辙道,“小武说,你被太子送给了乌措。乌措又是……” 林越道,“他的前半截说的没错,我是被太子送给了乌措。但是送过去之后,我才发现他就是当时骗了我们的那个乌大叔。” 苏小辙点头。 林越接着道,“你还记得勤大夫么?” 苏小辙道,“记得,怎么?” 林越想了想,把苏小辙拿回来的那碟包子和菜挪到了桌子中间,“这道菜就是大周,这两个包子是南蛮和也羌。南蛮现在大部分已经臣服了大周,”林越把包子掰开,其中一大半放在菜上,将另一小半放在另一个包子边上,“但有一小部分人却与也羌联手,这勤大夫就是乌措的部下,是个会说南蛮话的也羌人,自他死在来安镇之后,乌措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直到遇到我。” 苏小辙恍然道,“所以……” 林越道,“所以我一直在帮乌措翻译南蛮送来的信件。再帮乌措回信。” 苏小辙诧异,“你连南蛮的文字都认得?” 林越道,“不认得。翻译过来的都是骗他的。至于回信嘛,”林越蘸了蘸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苏小辙辨认字迹,念出来,“this is a pen……” 她噗的笑了。 南蛮那边接到这种基础英文对话信件一定是满头雾水。 林越笑道,“乌措他们也不认得南蛮字,随便划几道给他们。” 苏小辙越想越是可乐。 林越看着苏小辙,却问,“小辙,你和琳琅说了吗。” 苏小辙收起了笑容。 林越道,“说说你的理由。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去。” 第54节 苏小辙道,“刚刚说过了。” 林越道,“我们不用留在这儿,离开慕容野的军队……” 苏小辙问,“去哪儿呢。” 林越沉默。 苏小辙握住了林越的手,轻轻道,“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也不想和你分开。但是一时的分别又算什么,你可以来看我啊,听琳琅说,军中也是轮休的,每隔七天就能放一天的假,就当……当你在读寄宿学校。” 林越因为这个比方笑了笑。 苏小辙道,“行不行?” 林越看着苏小辙,无奈道,“你都这样说了,我有什么办法。” 这个晚上,苏小辙睡床,林越打地铺。 他们谈了很久,谈了以前,谈了将来。 苏小辙瞌睡上来了,可是不舍得睡,含含糊糊的说,等仗打完了,咱们就回来安镇,跟二婶合伙卖豆腐。 林越听得只想笑,见苏小辙不再说话,便支起身来看一看。 朦胧月光下,苏小辙睡得很熟。她的额头圆圆的,睫毛安静的盖住眼睛,看上去比平日减了几岁,就像是一个小女孩儿。 林越不知不觉地伸出手。 苏小辙咕哝,林越大大…… 林越一怔。 苏小辙咕哝,接机要注意安全…不要开闪光灯…… 林越失笑,索性坐起身,凝视着苏小辙。 月兔落,金乌升,又是一天。 一大早,苏小辙拿上包袱,跟琳琅来到了距离军营半个时辰路程的家眷营地。 苏小辙起先对这种集体宿舍做过心理准备,实际到了之后,她有些意外。 营地是清一色的砖屋,窗户糊的是雪白窗纸,各家门前院后都各自开辟田地,有鸡鸣狗吠之声,也有小孩儿跑来跑去,看上去就像是一处寻常村落。 琳琅将苏小辙交给村里的主事邓大娘,便先行离开。 邓大娘带着苏小辙先转了一圈,熟悉环境。 这座村子坐落半山,视野极佳,一旦有袭击,就会马上被发现。整个村子的人都可以退到山上,躲进深林。村尾还有一口井,足够全村的食用,非但如此,再走过十几分钟,便能见到一条从山中流出的小河。 苏小辙和邓大娘来到小河之畔,正好就有其他女眷在洗衣。 其中一名妇人招呼,“邓大娘,我腌的鸡蛋快好了,回头给你送两个去。” 邓大娘笑道,“好,谢谢了。” 苏小辙发现有人在看着自己,便也看回去,主动的热情微笑。 对方却避开视线。 苏小辙有些没趣。 邓大娘道,“这村子前前后后你都记住了。” 苏小辙道,“记住了。” 邓大娘道,“你那儿还没有被子吧,上我家去拿一床。” 苏小辙忙道,“谢谢邓大娘。” 邓大娘淡淡道,“不必客气,琳琅大人吩咐要照顾好你,我遵命行事。” 苏小辙有点纳闷,自己长得没那么讨人厌吧? 她跟着邓大娘走了两步,却听背后传来议论声。 “你看那头发颜色。” “没错,就是她。” “琳琅大人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一个也羌人住进来……” 苏小辙明白了。无可奈何翻个白眼,没办法,总不能跟人说,‘大家好,我不是也羌人,我只是用了欧莱雅’。 邓大娘回头,皱了皱眉,“还愣着干什么。” 苏小辙连忙答应一声,跟了上去。 邓大娘带着苏小辙来到一间空屋,“从今天起,你就住这儿。” 苏小辙走进屋子看了一看,桌椅柜床这些粗笨家具都齐全,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东西。 邓大娘看苏小辙上上下下的打量,便道,“这儿的东西是不太齐全,等会儿我给你拿床被子和吃的来,明天我去把你那份口粮报给军里,让他们多送一份来。你还需要什么,也都写下来给我,我一并带去。” 苏小辙问,“邓大娘,麻烦你,我问个事儿?” 邓大娘道,“你问。” “所有的东西都是军里给的,我自己不能出去买?” 邓大娘深深的看了苏小辙一眼,“没有这样的规矩,你要买什么,跟我这儿报个备。军中会有人集中采买。” 苏小辙哦了一声。 邓大娘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苏小辙道,“没了,谢谢邓大娘。” 邓大娘出了门,只留苏小辙一人,她环顾四周,摸了摸窗户,又摸了摸桌子,最后坐在床上,心里安稳。 她终于有个家了。 第二天,苏小辙下山到了兵营。 兵营门口有看守的士兵,苏小辙上前,“劳驾,问个事儿。” 士兵对于主动来说话的苏小辙有些吃惊,但看见了发色,便知道了苏小辙的身份,这位林夫人与琳琅大人交好,林大人又是太子那边投诚过来的,是以也就客客气气的说,“林夫人请问。” 苏小辙道,“咱们部队平常去集市吗。” 士兵觉得咱们部队这个叫法很是新奇,却也很是中听,便笑道,“有是有,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苏小辙道,“我有些东西想买,不知道能不能搭个车?” 士兵道,“搭车不难,明儿就有车过去,不过夫人想买什么,告诉村里的邓大娘就是。” 苏小辙道,“我的东西太多了,还是自己买方便一些。” 士兵道,“哦……那这样吧,夫人明日早些来。” 苏小辙忙答应。 回到山上,苏小辙问邓大娘借了笤帚,先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又用清水擦地擦桌,连厨灶间都抹过一遍。 干完这些,苏小辙去向邓大娘请教这儿的规矩。 邓大娘的态度虽然冷淡,倒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万壑关是大周重关之一,之前被也羌人盘踞,是慕容野将军带人来了打退也羌,重新收复此地,也羌人撤走之前将万壑关的兵营付之一炬,而慕容将军无暇重新修葺,因此将士暂时住在营帐之中。而山上的村落原先住户早被也羌屠戮一尽,现在则是用来安置将士的家眷。 军营之中一切琐碎事务尚在整理,对于家眷这边只能是能照顾的照顾一些,照顾不到的,大家也只能忍耐。 就譬如最基本的柴米油盐是有,但肉菜这些那就是有一顿没一顿,是以家家户户才在屋前院后开了菜地自给自足。 苏小辙记下一笔,这个伙食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自己刚住进来,根本没时间种菜,总不能顿顿吃馒头天天喝稀粥,她都能忍耐,总不能让林越也这么吃。 至于其他的嘛,苏小辙把自己家又前前后后的仔细打量一遍,写下要采买的物料。 第二天,苏小辙搭着军队的车到了最近的金水镇。 抵达之后,士兵停下车,问苏小辙,“咱们得采买一些粮食,夫人你是?” 苏小辙道,“我自己逛一会儿,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士兵道,“再两个时辰。” 苏小辙道,“那行,咱们就到时候在这儿碰头。” 金水镇与来安镇有些相似,也是不长的街,不多的人。 苏小辙先把这条街走了个来回,记下自己要买的东西,而后她走到一家店铺门前。 那家店门口摆放的两盆铁树。 睿叔道,‘小辙,你知道为什么典当铺门口都要放着铁树?取的就是万年长青如松柏的意思。’ 小武接着道,‘还有一毛不拔铁公鸡。’ 睿叔道,‘去去去,尽在这儿添乱。’ 苏小辙拿出袖中的黄金扇簪,吸了口气,踏进店门。 当铺的二柜看见一个扎着头巾的姑娘走进来,把几样黄澄澄的黄金首饰搁上台。 二柜接过,仔细验了一验,确是真货无疑,按照当铺的规矩照例是为了压价要把东西往糟里说,皮毛必说‘虫吃鼠咬,光板无毛’,衣服写成‘补丁成叠,缺袖烂肘’,金器必写‘铜胎鎏金,潮银生锈’,是以他一张口,“铜……” 那姑娘接道,“铜胎鎏金,潮银生锈。” 二柜一愣,“您是屋里人?” 意思是问这姑娘也做当铺买卖。 那姑娘道,“出屋了,不回头。这是个死当,我不会来赎,您看着给吧。” 二柜的看了看那做工精细的扇簪,再看了看那姑娘,在当票上写了个数。 苏小辙看见那个数字。这个数字,是过去的了结。 揣着钱出了当铺。苏小辙踏踏实实,深深的吸了口气。 ☆、第 35 章 第55节 米铺的辛老板拨着算盘珠子,正在算账。却见五金铺的马老板连滚带爬的进来,辛老板诶哟一声,“老马,你这是被人追呢?” 马老板拼命摆手,“老辛!赶紧关门,快快快!” 辛老板诧异,“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门?” 马老板跺脚,“杀神来了!” 辛老板更不信,“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慕容将军的队伍还在呢,谁敢来造次?” 马老板还想说话,却见一个斯斯文文的女孩儿踏进店铺,马老板一巴掌拍上脸,“晚了晚了!” 一时三刻之后,苏小辙满意的走出店铺。 辛老板和马老板抱着瑟瑟发抖,这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够说服他们用跳楼吐血价把东西卖给了她? 苏小辙也不想逼得别人这么狠,但实在是钱少物多没办法。 在砍价这个问题上,连苏小舟也对苏小辙甘拜下风。 苏小辙看了看这条街,店铺老板纷纷避开视线。 苏小辙一迈脚,老板们纷纷抽气。 她踏进了药铺安杏堂,药铺老板的脸绿了,同行纷纷上前拍肩,语重心长的说,“节哀。” 两个时辰之后,士兵看见苏小辙拖着几乎和她自己一样大的包袱过来,忙上前接过。 士兵接过,也差点抬不动,“这些是?” 苏小辙喘气,“都是我买的。麻烦帮我弄到车上去啊,谢谢。” 士兵费了好一番劲才搬上马车。 苏小辙上车,又回过头,掏出一颗糖给士兵,“吃吗。” 士兵忙道,“不用不用。” 苏小辙道,“别客气,拿着。” 士兵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少年,伸手接过,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夫人。” 一路回去,苏小辙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士兵聊天。 那士兵是并州人士,数年之前,并州曾经发生大旱,朝廷却不援手,邻州也是关闭城门防止并州难民涌入城内,到了最后,并州食人,子食父,夫食妻,惨状犹如人间地狱。 苏小辙听得打了个寒颤,问,“后来呢。” 那士兵道,“后来是多亏了青州王,并州才有了转机。” 苏小辙道,“青州王殿下这么了不起?” 士兵道,“夫人不知道吗?” 苏小辙解释道,“我们之前住在深山里,不大清楚。” 那小士兵来了兴致,将青州王的种种壮举详细告诉苏小辙,又说了青州王麾下的军队是如何的军纪严明,赏罚有度,最后下定语,我们跟着青州王,跟着慕容将军,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苏小辙笑道,“一定一定。” 末了,却暗暗叹气。 按苏小辙原先的想法,是希望能给林越帮上忙,让林越在慕容野的军中树立威信也好,出谋献策也好,总之是要让慕容野信任林越,重视林越,这样林越的地位才能稳固,也能逐步升职。 穿越小说都是这么想的。 她连方案都拟好了,第一步就是要整顿军纪。 在苏小辙的预想里,林越站在慕容野面前滔滔不绝,“知道红军为什么胜利吗,那是因为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在政治斗争中,人们往往以为抓住了上层权利就是抓住了话事权,殊不知真正的基础是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林越说完这句话,用力一挥手。 慕容野等人听得目瞪口呆,只有鼓掌的份。 背景音乐是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那样的画面,林越多风光,多有主角的范儿! 然而现在,一切都白搭了。 其实想一想也对,慕容野这样的人物,是从军队之中一步步打出来,浴血沙场,戎马倥偬,而自己一个穿越之前充其量办公室勾心斗角的,怎能相比。 士兵停下车,“夫人,到了。” 苏小辙谢过士兵,拖着包袱往山上走,刚到村口,便见邓大娘黑着一张脸。 苏小辙上前道,“邓大娘……” 邓大娘冷冷道,“你一整天跑去哪儿了?” 苏小辙示意那个包袱,“我买东西去了。” 邓大娘狐疑道,“买东西?” 苏小辙奇怪邓大娘为何不信,便重复道,“买东西。” 邓大娘道,“以后你要买什么,跟我来说,不要一个人跑出去。” 苏小辙心内疑惑,不过先答应一声。 回到家中,苏小辙解开包袱,开始清点自己买的东西。 购物果然能减轻心理压力,这句话说的太对。 苏小辙现在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还哼起了歌。 有人道,“跑调了。” 苏小辙回头,诧异道,“林越?” 她跑到林越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担心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林越道,“我担心你。就跟慕容野预支了假。” 苏小辙懊恼道,“你一直在这儿等我?” 林越点头。 苏小辙懊恼极了,“你早说你会来,我就不出去了。” 林越看了看苏小辙买的一地的东西,道,“我看你这一天过得也挺充实的。” 苏小辙眼珠儿一转,“既然来了,来帮忙。” 她买了几匹便宜的蓝色棉布,因为经纬粗疏,裁不了衣服,却正好可以用来当窗帘。 林越踩在凳子上挂窗帘。 苏小辙将东西一样一样放进柜子。 林越道,“苏小辙,你看看行不行。” 苏小辙走到窗前,端详一番,“嗯,行,下来吧。” 林越跳下凳子,拍了拍手,“还有什么要做?” 苏小辙道,“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吧?” 林越摇头。 苏小辙道,“去洗手,准备吃饭。” 林越在军营中已吃过了两顿,都是馒头小米粥,至多放两片肉干,行军途中为了方便粮食保存,肉干都是风干得极硬。 所以看到苏小辙端出来的是红烧肉浇头面的时候,林越怔住了。 苏小辙把面放在桌上,“本来想再做几个菜,不过来不及了,你先吃点,下回来给你吃好吃的。” 林越提起筷子,慢慢吃了一口。 苏小辙紧张道,“好吃吗?” 林越点了点头。 苏小辙松了口气。 林越道,“你呢。” 苏小辙诧异,“我?” 林越道,“你的面呢。” 苏小辙这才明白,“在厨房,还有呢,你先吃。” 林越吃了几口,“你哪来的钱。” 苏小辙撒谎,“琳琅给了。你别担心,这儿的女眷都有家用钱。” 林越道,“那就好,等我发了军饷,一并给你。” 苏小辙道,“你收好就是了。” 林越道,“你帮我收着。” 苏小辙摇头,“那是你的钱。” 林越道,“我们的钱一直都放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现在要分得这么清楚?” 苏小辙想了想,林越说的也有道理。 林越又道,“我在军中也没有花钱的地方,你就帮我收着。好不好。” 苏小辙便道,“好吧。” 林越吃过了面,苏小辙收拾碗筷,顺便道,“明儿我想把两块田收拾出来,你觉得种什么好?” 林越想了想,“你呢,你想种什么。” 苏小辙道,“我买了种子,你去看看。” 林越去翻种子,苏小辙端着碗筷进了厨房,赶紧拿出个馒头啃了几口。 林越和苏小辙住的这几日都觉得此地闷热潮湿,满山多见榕树。 林越觉得无论是地质或是气候都与广州相似,应该可以参考广州的农作物来种植。 第56节 苏小辙捧着脸看着林越。 林越问,“你觉得不对?” 苏小辙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林越诧异问,“哪里怪?” 苏小辙慢吞吞道,“就好像看见你在国剧盛典上说,谢谢西西提威,谢谢剧组人员,给我这个种植蔬菜的机会。” 林越无语,“苏小辙,不许打岔。” “哦,”苏小辙道,“那你以前在广州住过,他们那边种的是什么。” 林越思索,不太确定的说,“冬冬菜?” 苏小辙噗嗤一声。 林越一愣,“又怎么了。” 苏小辙憋着笑道,“再说一次。” “……冬冬菜。” 苏小辙趴桌上,笑得肩膀发抖。 林越沉默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好了好了我不笑了。” 她拿起水来喝了一口,“刚刚我们说到……” 林越忽然道,“冬冬菜。” 苏小辙噗的一口被呛住,又是咳又是笑,纯属另类折磨。 林越挑了挑眉,一脸使坏。 最后商量下来,拍板决定种南瓜。 苏小辙买来的种子虽然都标了名字,但大多都是没见过的,他们俩吃不准种下去会长出什么来。 但南瓜这个名字是切切实实的写着,两个人也都认得。 而且苏小辙振振有词,“南瓜能当饭,能当菜,还能做甜点。” 林越不反对,但问,“种下去多久能长出来?” 苏小辙沉默。 林越打量苏小辙,“你不知道?” 苏小辙道,“不知道。” 林越道,“你说的倒很理直气壮。” 苏小辙反问,“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林越咳嗽一声,拿起水杯来喝了一口。 苏小辙一脸‘你看吧’,嘟囔,“让我写个word做个ppt是没问题,至于种子什么的……我的确是不知道。” 林越放下水杯,叹了口气,“我也一样。” 他能跳最难的舞唱最高的音,也能在镜头前三十秒流泪,但是说到种植,他也没辙。 苏小辙托着脸,叹气,“咱们俩这穿得也太憋屈了。” 林越深有同感。 苏小辙道,“别人都是穿皇宫,穿妃子什么的。” 林越表示赞同。 苏小辙看了一眼林越,“你说你要是穿进皇宫……” 林越心想至少也是个皇子。 苏小辙说,“至少也是个贵妃。” 林越一口浊气上升,差点想说苏小辙你真是我的粉丝吗。 但他看着开始收拾床铺,掰着指头算明天早饭吃什么的苏小辙。他没问。 这晚上照例是两个人争了半天谁睡床谁睡地板。 苏小辙说,“这屋子是我的,当然客随主便。” 林越说,“我不可能让你睡地板,自己睡床。” 苏小辙叉腰抬下巴,“林越大大,你性别歧视。” 林越说,“性别歧视?”他微微一笑,温柔的说,“苏小辙原来你是女孩儿?” 苏小辙感觉自己受到了一百点伤害,“我哪儿不像个女孩儿。” 林越耸肩。 苏小辙叉腰挺胸。但看看自己的acup,尤其是穿越过来还他妈的没有海绵垫。 再看看林越这锻炼出来的沟壑分明凹凸起伏的胸肌。 苏小辙抱胸啜泣。 林越抱被铺地。 ☆、第 36 章 次日一早。苏小辙送林越出门,林越不忘嘱咐,“种子留着,到时候等我回来一起种。” 苏小辙答应得干脆,一转身回到院子,就开始把大大小小的石头扔出去,拔野草,拿着昨天买的小锄头翻地。 邓大娘走来,冷眼旁观。 苏小辙忙得满头汗,抬起胳膊来蹭了蹭,正好看见邓大娘,便打招呼。 邓大娘冷淡道,“以后,不要再出昨天那种事。” 苏小辙解释,“我只是去集市买点东西。” 邓大娘道,“以后缺什么,告诉我,我会去办。” 苏小辙心中疑惑,“邓大娘,我是哪儿做的不对吗?您告诉我,我不会再犯。” 邓大娘沉默一会儿,“以前,有人从这儿跑了。” 苏小辙愕然,“跑?为什么要跑?” 邓大娘看了苏小辙一眼,转身走回村里,扔下一句,“以后,你自然知道。” 大军帐中。 林越将默写出来的南蛮信件递给慕容野。 慕容野翻了一翻,“林先生,恕我直言,你确定就是这些,没有记错?” 林越很肯定道,“乌措当时给我的信件内容大致就是如此。” 慕容野佩服道,“林先生好记性。” 这也是被逼出来的。 林越以前拍戏就遇到过下午三点拍戏,上午十点还没有收到剧本,这俗称飞纸仔。 通常剧本传真过来距离正式开拍只有两三个小时,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记住台词。 林越道,“可惜我只会说南蛮话,不懂南蛮文字。” 慕容野道,“不要紧,我有位朋友识得。” 慕容野收起信件。 林越看着慕容野的举动,道,“我有一件事想请慕容将军帮忙。” 慕容野道,“请说。” 林越道,“我愿在慕容将军帐下效劳。” 慕容野看了一眼林越,“听说林先生之前在太子麾下任为幕僚。” 林越承认,“是。” 慕容野道,“那么林先生之前可曾上过战场。” 林越平静道,“上过。” 他并没有骗人,战争的戏,拍过没有一百集,也有八十。 慕容野笑了一笑,“容我考虑。” 林越拱手行礼,“多谢慕容将军。” 林越退出帐外。 万里碧空之下,是如山岳一般矗立的万壑关。磊磊城垛之上,朱雀旗帜猎猎作响。 这不是游戏,不是穿越小说,这就是现实。脚下踩着的是叫做大周的土地,吸入肺腑的是充满兵戈铁腥味的空气。 苏小辙,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让你有一丝一毫的烦恼。 阳光明亮,苏小辙拉起窗帘,大半天的功夫只翻了半块地,肚子饿得叽噜咕噜叫起来。她给自己下了碗面条,端到饭厅去吃。 有个瘦削的小男孩倚在门口。 苏小辙好奇道,“小朋友,你是谁家的?” 小男孩不说话。 苏小辙心想这儿的孩子应该都是军眷,便招手道,“过来。” 第57节 那小男孩还是不吭声。 苏小辙把昨天买的糖翻出来,放在桌上。 小男孩的眼睛直直看着那糖。 苏小辙自己剥了一颗吃了,小男孩挨挨蹭蹭的走到桌旁,抓住糖,怕苏小辙抢回去似的,飞快的剥了糖纸吃进嘴里。 苏小辙忙道,“慢慢来,别呛着。” 小男孩一边吃糖,一边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道,“还要吗?” 小男孩摇摇头,却看着那碗面。 苏小辙诧异,“你想吃面啊?” 小男孩不说话。 苏小辙纳闷,“小朋友,你妈妈呢?” 小男孩忽然呸的一声把糖果吐在地上,扭头就跑。 苏小辙端起面条,“诶诶,你别跑啊!我给你吃面条。” 邓大娘从门外进来,一把抓住小男孩,皱眉道,“小石头!你又在闹什么!” 小石头甩开邓大娘的手,一眨眼就跑远。 邓大娘叹了口气。 苏小辙疑惑,“邓大娘,这孩子是?” 邓大娘叹道,“小石头的娘,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跑了的那个。” 苏小辙越听越奇怪,放下面,给邓大娘搬过椅子,“邓大娘,您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军中有七日一休的机会能够见面,但打起仗来,别说是七天,七十天,七个月,乃至七年都见不着也有可能,甚而苦苦等待,最后只等来一具尸体。 这村子安置女眷还有另一层原因是希望她们彼此作伴。但依然有人耐不住这漫长的无望的坚守,趁夜偷偷跑走。 小石头的娘就是如此。 那年小石头才三岁,大家伙儿听到孩子的哭声,纷纷掌起灯来探视,才发现他娘已经卷了包袱走人,就此毫无音讯。 小石头的爹知道了这件事,什么也没说,给邓大娘几两银子请她照顾小石头,转身又下山上阵。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小石头就这么东家吃几口,西家凑一觉,稀里糊涂的长到了七八岁。 邓大娘道,“那天,你无端端走了,我担心是……” 她欲言又止,一声长叹。 苏小辙认真道,“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走的。” 邓大娘笑了一笑,“看你跟林大人这样恩爱,我当然是信。” 但还有一句,邓大娘没有说出口,恩爱短,寂寞长,世间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小石头的娘在刚怀上小石头的时候,跟他爹也是情深意厚。 第二天,轮到休沐的士兵三三两两来到了眷村,夫妻团聚,父子天伦,自然有一番热闹。 张炳发有六天没看见自己的小儿子,高兴得是抱起来又亲又啃的。 张婶笑道,“得了得了,别扎着儿子。” 张炳发道,“我跟儿子亲热亲热都不行。” 张婶道,“行,当然行,你们爷儿俩出去走走,让我收拾收拾屋子。” 张炳发抱着儿子就出门遛弯儿,走走停停,一路到了小河边, 河水潺潺流过,有几个妇人在河边洗衣,看见了张炳发,彼此打个招呼。 张炳发一抬眼,却见有个年轻女子隔了段距离洗衣。 再一看,阳光照在那女子头发上,隐隐闪动褐色光泽。 张炳发回到家中,张婶刚好将饭菜端上桌,“来得正好,吃饭了。” 张炳发把儿子抱在膝上喂了几口,问自己个儿媳妇,“最近村里来了新人?” 张婶想了想,“你说那个也羌人?” 张炳发皱眉道,“可不能这么说,慕容将军早吩咐过,说这姑娘是大周人。” 张婶撇撇嘴,“你没看见那头发的色儿?大周哪有这样的……” 张炳发压低声音,“你也不想想,拿这个说事儿,不是跟慕容将军过不去吗。” 张婶想起慕容将军也是异族血统,一双碧绿眼睛,当下便道,“诶哟当家的,还是你说的对,明儿我就跟她们说说,万不可再当面说这个事儿。” 张炳发道,“你知道就好。” 张婶坐下,吃了几口饭,还是忍不住问,“这姑娘嫁的人,好像不简单?” 张炳发摇头晃脑,“何止不简单。” 张婶好奇,“当家的,你跟我说说。” 张炳发道,“我跟你说,你可别往外头传。” 张婶马上道,“我是那种人吗!” 第二天,一群女眷在河边洗衣服。 有人一惊一乍,“真有这样的事?” 张婶道,“我们当家的亲口跟我说的,还能有假。” 有人啧啧,“真是看不出来。” 旁人嘘了一声,“别说了,人来了。” 苏小辙挎着一篮衣物过来,只见原本叽叽喳喳说得热闹的三姑六婆们忽然没了声,心里知道肯定是在讨论自己,不过自己有什么可被八卦的? 苏小辙好奇的看她们一眼。 那帮女眷也好奇的看了苏小辙。 两边视线一碰,女眷们立刻低头搓衣服的搓衣服,打哈哈的打哈哈。 苏小辙耸了耸肩,转身走开。 洗好了衣裳,苏小辙去找邓大娘,“邓大娘,麻烦您个事儿。” 邓大娘淡淡的说,“什么事。’ 苏小辙嘿嘿干笑,“能不能请您教我针线活?” 邓大娘诧异,“你不会吗?” 苏小辙眨巴眨巴眼道,“不是很会。” 邓大娘打量一会儿苏小辙,“进屋吧。” 苏小辙是完全的零基础,从最基本的开始学起,光一个穿针就把自己瞪成斗鸡眼,好不容易穿进了线,大大的松了口气。 邓大娘看着苏小辙这幅模样,忍不住问,“你以前从来没有学过?” 苏小辙很是尴尬的笑了笑,扯谎道,“学是学过,就是好久没做了,手生。” 邓大娘无奈叹气,看着苏小辙拿出剪子来嚓嚓几下就把衣裳的袖子给剪去一大截,忙道,“等等,你这量过尺寸没有?” 苏小辙拿起袖子来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应该差不多。” 邓大娘道,“怎么会差不多,你男人的胳膊难道这么短?” 苏小辙笑起来,“不是给他的。是给小石头,我看他身上的衣裳都旧了……”苏小辙回过神,忙道,“邓大娘,我的意思不是说你没照顾好他吗,我的意思是,是……” 苏小辙着急得脸都红了,邓大娘反而是难得的笑了一笑,“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苏小辙松了口气,顺口道,“那小石头现在住哪儿?” 邓大娘道,“原是让他跟我一起住,但他不肯,三天总有两天睡在外头。” 苏小辙道,“外头?” 此地气候温暖,漫山遍野都是榕树,有些榕树大得遍生齐根,树冠犹如一朵绿云。 小石头就常常睡在榕树的枝桠上。睡醒了,就独个儿玩,肚子饿了,就回村里,各家看他可怜,都会给口吃的。 小石头站在小河边上,拣薄薄的石头打水漂儿,溅起来的水花弄湿了一旁洗衣服的妇人的衣裳。 小石头没吱声,不道歉。 那妇人忿忿道,这孩子,有爹生没娘教的…… 旁人拽一把。 那妇人也发觉自己说得不妥,当下露出惭色,道,“小石头,今儿晚上到婶子家来吃饭,婶子给你烙饼。” 小石头不发一语,转身走开。 他走到一棵极大的榕树底下,躺下去,脑袋枕着胳膊,闭上眼。 眼帘之前,有温暖的橘色光斑,轻轻移动。 光斑被遮住,小石头睁开眼,却有一个人笑嘻嘻的看着他。 小石头一骨碌爬起来就要逃。 苏小辙抓住他的小细胳膊,“去哪儿。” 小石头警惕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道,“我叫苏小辙。你可以叫我……”她清了清嗓子,“叫我苏姐姐。” 小石头露出困惑神色。 苏小辙郁闷道,“叫苏阿姨也可以。” 小石头依旧不打算说话。 苏小辙想了一想,“给你看样东西。” 第58节 小石头目光疑惑。 苏小辙蹲下身,同时解开了头巾,“你看。” 那一头褐色长发在阳光下闪耀着奇特的光泽。 小石头好奇极了,伸出手,却又赶紧收回。 苏小辙鼓励道,“你摸摸看。” 小石头伸出手,摸了一摸。 不远处洗衣服的妇人看见了,“诶,张婶,你看那边。” 张婶一抬头,“诶哟,怎么小石头跟她聊上了。” 妇人道,“要不要把小石头带过来?” 张婶想了想,“带过来,别让小石头跟这种人走得太近。” “什么这种人?”邓大娘挎着一篮子脏衣服过来,正好听见了这一句,皱起眉头,“你们在嚼什么舌头呢。” 张婶等几个人忙笑道,“没有的事,我们就是瞎说。” 邓大娘把衣服篮子往地上一放,冷冷道,“跟我说清楚了。什么叫‘这种人’。” 张婶见蒙混不了,只得道,“邓大娘,您可别说出去这事儿是我说的。” 邓大娘皱眉,“少扯这些个,快说。” 张婶小心翼翼道,“是我当家的从军里听来的,那个苏小辙,她是二头婚。” 邓大娘一愣。 军中传闻各式各样,传得最多的一个说法便是苏小辙先嫁了林大人,后来林大人投奔了三皇子,但是被太子抓回去,苏小辙一看林大人不能指靠,这头的亲还没断,那头就嫁给了太子的一个校尉。 邓大娘犹豫道,“这不可能吧。” 张婶道,“这无风不起浪,难说得很。” 邓大娘看了一眼在榕树底下的苏小辙和小石头。 苏小辙翻了个花绳,小石头想了想,伸手解开,苏小辙惊讶,“可以啊,这么难的花样都能被你解开。” 小石头得意的扬起嘴角。 邓大娘走过来,“苏小辙。” 苏小辙回头,“邓大娘,您来了。” 邓大娘面上不动声色,“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吧。” 苏小辙哦了一声,转头问小石头,“跟咱们一起回去好吗?” 小石头犹豫。 苏小辙柔声道,“那……要么我留下来,咱们今晚上一块儿住树上,怎么样?” 小石头惊讶。 邓大娘也道,“苏小辙,你说什么混话。” 苏小辙道,“没事儿,这天气这么暖和,晚上不会着凉。” 邓大娘皱眉道,“那也没有睡露天的道理。” 苏小辙看看小石头,耸了耸肩,又道,“大娘你要是不放心,要么也跟咱们一起?” 邓大娘斥道,“胡闹!” ☆、第 37 章 苏小辙拉着小石头到了邓大娘家吃过饭,两个人还真的一起回到大榕树底下。 小石头身手灵活,不一会儿就爬上树,从高高大大的树杈上探出头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估了估高度,学着电视上拍的,往手心里呸了两口,四下张望了一圈没人,一撩裙子就上了树。 也就是榕树树瘤多,树干粗,苏小辙才勉强爬上了树杈,喘了会儿气,叮嘱小石头,“可别告诉别人我爬树是什么样。” 小石头嘿嘿傻笑。 苏小辙弹了一下脑门,“笑个什么劲儿。”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棵榕树树杈分成四股,犹如一只朝天张开的手掌,正中间的‘掌心’足够容纳他们二人,小石头收拾得很干净,铺了一层干草,还有一条花布薄被。 苏小辙试着躺下来,调整了一下姿势,惬意的深深吸了口气,只见眼前是葱茏树冠,叶与叶之间的间隙隐约可见天空的颜色。 苏小辙微笑起来,“你这地方,倒真是舒服。” 小石头很高兴。 苏小辙拍了拍身边,“躺着。” 小石头也躺下来。 两个人没说话,安安静静的躺了一会。 苏小辙扭头看去,小石头正好也看着她。 苏小辙轻声道,“小石头,你想你娘吗。” 小石头目光闪动了一下。 苏小辙道,“我也想。” 小石头终于开口说话,“你想,可以见。” 苏小辙道,“你是说,我若是想我娘就去见她?” 小石头点了点头。 苏小辙笑了一笑,掩不住悲伤,“我就是想见,也见不到。” 小石头似懂非懂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翻身坐起,拉了拉小石头,示意树下。 小石头爬起身,和苏小辙并肩往下看去。 邓大娘提着一盏灯笼过来,燃起艾草,绕着树走了一圈,又熏了好一会儿,见艾草燃尽,这才离开。 苏小辙道,“你看,邓大娘每天都要这么来熏过一次,不然你小子,早被虫子咬得满脸包。” 小石头看着邓大娘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方才趴下来,不言不语。 晨曦乍现,鸟声鸣叫清脆,苏小辙揉揉眼,咕哝一声,翻了个身,忽然醒觉自己这是在树上! 她赶紧停住,一翻身坐起来,小石头却不在身边。 她下了树,一路找小石头,直到邓大娘家中。 小石头刚迈出门。 苏小辙把腰一叉,“好你个小石头,把我一个人留在树上,你跑这儿来了。” 小石头赶紧把手上捧着的馒头往前递了递。 苏小辙拿过一个,“给我的?” 小石头忙点头。 苏小辙故意道,“我不信,准是看我找你来了,你才说是给我的。” 小石头急忙摇头。 邓大娘也从屋里出来,“你别冤枉人,小石头就是给你端去的。你醒得倒是挺早。” 苏小辙赶紧笑道,“大娘早上好。” 邓大娘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你苏姨既然来了,就在这儿吃饭,去坐着吧。” 小石头端着馒头回桌边坐下。 苏小辙刚要过去,邓大娘一把拽住,悄声问,“你跟这孩子说了什么?” 苏小辙一脸无辜,“没说什么。” 邓大娘当然不信,“没说什么?那这孩子怎么会一大早过来,又是帮我蒸馒头,又是帮我热豆浆的?” 苏小辙反问,“这样不好?” 邓大娘一时语塞,“不是不好,只是……” 苏小辙挽住邓大娘的手,诚恳道,“您对他好,他是知道的。这孩子又不是铁石心肠忘恩负义的人,他是真心想报答您。” 这几句话说的邓大娘眼眶有点发潮。 苏小辙探头探脑,“哟,您哭啦?” 邓大娘板起脸来,“胡说!还不快去吃饭。” 苏小辙答应一声,麻溜儿的跑到餐桌边坐下,“诶诶诶,小石头,你倒是给我留点儿。” 吃过了早饭,苏小辙回到自己屋子,左看右看的就是不太顺眼,叫过来小石头,“帮我一个忙。” 小石头愣头愣脑的点头。 苏小辙这天挪了床,搬了柜子,窗户纸重新糊一遍,把被套都换了新的,干完了这些事,苏小辙把两颗糖放到小石头的手里。 小石头摇摇头,要把这两颗糖还给苏小辙。 苏小辙摇了摇手指,“拿着,这是给你的谢礼。” 小石头迷惑。 苏小辙道,“因为你帮了我的忙。” 第59节 小石头看了看糖,忽然往外跑。 邓大娘正在忙活,只听脚步声由远而近,她一回头,见小石头奔来。 邓大娘忙道,“小石头,怎么了?” 小石头跑到她的跟前,踮起脚,高高抬起手,摊开掌心,“糖!” 邓大娘一愣,“给我的?” 小石头点头。 邓大娘鼻头一酸,弯下腰抱住了小石头。 小石头傻了一会儿,也慢慢伸出手抱住了邓大娘。 赶来的苏小辙在门外看见这一幕,不禁微微一笑。 村里的风言风语传得越发厉害,说的那是有鼻子有眼。 邓大娘训斥过几次,可不过就是让村子里的人当着苏小辙面不说,一背身继续嘀嘀咕咕。 邓大娘怕苏小辙知道这传闻会闹出事儿,有心瞒着,因此这满村的都知道苏小辙别夫另嫁,唯有当事人还什么都不知道。 这天琳琅来探望苏小辙,两人沿着村中小道边说边走。 琳琅询问,“住的可还习惯?” 苏小辙道,“大家对我都挺好的。琳琅大人,请问林越他在军中如何?” 琳琅一笑,“你们俩倒是有趣,林越托我来看你,你又问他的事。这点你大可放心,这几天他跟着慕容将军操练,慕容将军对他赞许有加。” 苏小辙愣住,“他跟着慕容将军?你的意思是,他要上阵?” 琳琅点头,反问,“有什么问题?” 苏小辙忙道,“没有没有。” 送走琳琅,苏小辙心事重重回了家。 这段日子,小石头不住树上,住回了邓大娘家里。 苏小辙也跟着过来蹭饭吃,说是蹭饭,她也下厨炒两个菜。 邓大娘夹了一筷子炒腰花,“苏小辙,我们家的盐罐子还在吗?” 苏小辙愣愣的说在啊,猛然醒悟过来邓大娘是什么意思,便伸手夹了一筷子一尝,呸的一口吐出来,苦着脸,“咸咸咸!” 邓大娘凉凉道,“诶哟,你还知道咸。” 小石头看着有趣,也想夹一筷子。 邓大娘赶紧一把搂回来,“可不能吃。” 苏小辙说,“对不住对不住,我今儿烧坏了。” 邓大娘道,“你这一整天心不在焉,想什么呢?” 苏小辙没吭气。 邓大娘也不勉强,道,“这个炒腰花要嫩不能老,但是也不能太嫩,太嫩就去不了腥气。” 苏小辙主动好学,提问,“那该怎么办?” 邓大娘道,“大油多翻,若是觉得不敢下手就先勾芡。” 苏小辙道,“您等会儿等会,我去拿笔记一下。” 她找出纸笔,唰唰写了几行。邓大娘惊讶,“苏小辙,你会写字?” 苏小辙一愣,“会啊。” 邓大娘高兴道,“赶巧了我正想写封信,你来帮我。” 苏小辙答应一声。 菜推到了一旁,铺上纸,磨上墨,小石头踮着脚,好奇的看着苏小辙的一举一动。 苏小辙顺手写了三个字,拿给小石头。 小石头接过纸,好奇的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翻过来掉过去的看。 苏小辙噗嗤失笑,帮小石头拿正了纸,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他,“小,石,头。是你的名字。” 小石头的眼睛亮了,凑得很近很近的看着那三个字,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是有这一横一竖的框架,一撇一捺的走法。 苏小辙问,“想不想学?” 小石头用力点了点头。 苏小辙从自己典当的银子里又拿了点钱出来,托进镇采买的小兵带了笔墨纸砚还有糖果。 原先苏小辙打算的是为了鼓励小石头的学习积极性,学会一个字吃一颗糖。 不过完全用不上,小石头自己就愿意学。 苏小辙一看这纸笔都跟不上小石头的练习速度,索性带着小石头到了室外,在河边找了块平整的地方,折了根树枝当笔,以地当纸,就这么学起来。 天天天,大大大,上上上。 小石头很聪明,这些简单的字写个四五遍就会。 没几天,苏小辙就开始教小石头背诗。 小石头穿的是苏小辙给改的旧衣裳,齐齐整整,两手放在膝上,摇头晃脑的背,“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苏小辙点头,“嗯,背得很对。那这诗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石头应答如流,“太阳从山后边儿下去,黄河流到了海里,想看得远就必须走得高。” 苏小辙这回是真的赞许的点了点头,“给你糖吃。” 小石头高高兴兴的接过。 苏小辙拿起水壶晃了晃,水都喝光了,便问,“渴不渴?” 小石头道,“有点儿。” 苏小辙道,“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拿水来。” 苏小辙走开,小石头继续用树枝在地上写字,把方才背的那首诗再默写一遍。 忽然有人伸脚过来,就地一抹,把小石头默写的字都蹭花了。 小石头抬起头,是村子里的其他孩子。 为首的孩子叫玉武,“小石头,你在这儿画什么。” 小石头不搭理。 玉武好没面子,“喂!跟你说话呢!” 小石头低声道,“写字。” 玉武一怔,“写字?” 其他几个孩子也惊讶,“小石头你会写字?” 小石头看了看大家,“我会。” 孩子们呼啦啦的围上去,七嘴八舌的说写给我们看看。 小石头把地面扫扫平,写了几个字。 有个光脑袋的小男孩歪了歪头,问,“这是啥。” 小石头一个字一个字的点过去,小声说,“大家好。” 小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新奇,“小石头,再写几个。” “小石头,写我的名字。” “写你的名字干啥?你名字又不好听,刘大鼻涕。” 那小孩吸了吸鼻涕,“鼻涕怎么啦!你的名儿就好听?张小脑袋。” 小石头道,“我都给你们写。” 玉武看着一群小伙伴围在小石头身边,心中很不是滋味,大声道,“你唬人!” 小石头拿着树棍正在写字,闻言一愣,“我没唬人。” 玉武道,“反正咱们不识字,你随便画个符,咱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小石头不生气,“我真的没骗你们,你们不信,可以拿给别人看看。” 其他孩子听小石头说得诚恳,又信了几分。 玉武却说,“你说你会写字,那你说,这村里有谁会写字?你能跟谁学?” 小石头道,“是苏姐姐教我们的。” “苏姐姐?”玉武道,“就是那个也羌来的,不要脸的……” 话还没说完,小石头扑上去。 苏小辙拿着水壶回来的时候,只见树下围了一圈小孩,吵得沸反盈天,她心中奇怪,走过去拨开人群一看,吓道,“小石头?快停手!” 把俩孩子分开,苏小辙看见小石头浑身都是土,脸上还蹭出几道口子,又是担心又是诧异,“干嘛跟人打架?” 小石头低着头,不吭声。 苏小辙再看看另一个孩子,认出是村里的玉武,“你没事儿吧?” 玉武哼了一声,扭开头去,却又偷偷看着小石头。 苏小辙挑了挑眉,问小石头,“谁先打谁的?” 小石头小声说,“是我。” 苏小辙道,“大点儿声。” 小石头大声说,“是我先打他的。” 苏小辙把小石头推上去,“给人说对不起。” 小石头拉住苏小辙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第60节 苏小辙道,“我是怎么教你的,做了错事就要跟人赔礼道歉。” 小石头还是摇头。 苏小辙板下脸,“你要是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她挣开了小石头的手。小石头急了,眼圈儿都红了。 玉武忽然道,“是我不好。不是小石头的错。” 苏小辙心里哎哟一声,蹲下来,打量这个玉武。 玉武被苏小辙打量得心里有点儿发毛,悄悄的退了一步,想逃走。 苏小辙却拉住玉武的手,另一边拉住小石头的手,“你看你们俩,脸脏成什么样了,跟我回家。” ☆、第 38 章 苏小辙到了家,就去厨灶间烧起热水。 门口一堆孩子探头探脑。 小石头和玉武各坐桌子的一边,都不吭声。 苏小辙端着热水过来,试了试水温,绞了一把毛巾,给小石头细细致致的擦干净了脸。完了又绞了一把毛巾走到玉武跟前,玉武忙道,“我不用……” 苏小辙二话不说一把擦上去,好好的擦了一番,拿开毛巾一看,满意道,“长得多俊。” 玉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苏小辙回头看一眼门口。 那帮叽叽喳喳的小孩儿唰得都不敢出声。 苏小辙忍住笑,“进来吧。” 刘大鼻涕等人都不敢跨进门槛。 苏小辙感觉自己就跟狼外婆诱骗小红帽似的,笑眯眯的说,“我做了点心噢。” 刘大鼻涕还是有点胆怯。 玉武粗声粗气的说,“让你们进来就进来!” 刘大鼻涕赶紧跨进门槛。 苏小辙把炖了一整天的番薯羹端上来,村里的食材着实有限,能做甜点的也就只剩下这些。 一群小孩儿一见热腾腾黄澄澄的番薯羹眼都直了,苏小辙数了数人头,按照人数盛好碗,刚说一声吃吧。 呼啦一下,番薯羹被瓜分一光。刘大鼻涕那些人吃的快,一眨眼就在意犹未尽的舔碗边。 苏小辙心中的成就感还是蛮好的,但一转身,“哎呀,小石头,我把你的那份给忘了。” 小石头很老实的说,“苏姐姐,没事的,我也不想吃。” 玉武看了看自己的碗,放在桌上,往小石头那边推了一推,“我的给你。” 小石头小声说,“不用。” 玉武急忙道,“我没吃过,干净的。” 小石头还是说,“你吃吧。” 苏小辙又拿了一只空碗来,分成一人一半,笑道,“这样行了吧。” 小石头看了看苏小辙,苏小辙道,“吃吧。” 小石头这才捧过碗。尝了一口,“好吃。” 苏小辙叉腰,得意洋洋的笑。再问玉武,“好吃吗?” 玉武顾着吃,来不及说话,一个劲儿的点头。 苏小辙问,“玉武,你是不是想和小石头玩儿。” 玉武一下呛得直咳嗽。 苏小辙顺了顺背,“慢点儿。” 玉武好不容易咳完了,恼怒道,“谁要跟他玩了!” 苏小辙作恍然状,“哦,原来你不喜欢跟小石头玩儿。” 玉武急得结结巴巴,“谁、谁说我、我不喜欢跟他玩儿!” 苏小辙摸着脸颊,笑嘻嘻的说,“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玉武捧着碗,小声说,“……我娘不让我跟你说话。” 苏小辙愣住了,原因居然在自己身上? 她问,“为什么?” 玉武看了一眼小石头,“我说了,他要生气。” 苏小辙道,“他不生气,你说。” 玉武顿了顿,“我娘说……” 送走了那帮小孩已是傍晚时分。 苏小辙站在门口,有些出神。 小石头满脸担心的看着她。 苏小辙笑了笑,“我没事,你回家去吧。” 小石头摇了摇头。 苏小辙道,“我真的没事,就是累了,你去吧,我也好休息了。” 小石头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苏小辙关上门,在床边坐下,望着桌上那一盏烛火发呆。 若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但若说生气,也不知道该跟谁生气。 孩子们听到的还只是皮毛,实际早不知道传成什么样。 这种情况,苏小辙不是第一回遇上。之前在微博在论坛,为了林越掐架的时候,掐的另一方也是往死里黑苏小辙,什么难听的话都来,什么黑的料都编。但那时候她的身边有朋友,也有苏小舟。 苏小舟是那种把苏小辙数落到死,但是别人敢来说苏小辙一句,她立马儿挽起袖子冷笑两声,把对方打击得人生观社会观价值观发生根本性的动摇。 但是现在,谁都不在她的身边。 林越扎长发,眉飞如鬓,眸沉似水。鼻挺,唇薄。 身穿慕容野麾下羽郎卫的衣裳,玄衣长靴,束墨蓝腰带,左肩披兽吞铠甲。 他的五步之外,站着慕容野,也是一般装束,不过腰间是朱带。 两人齐齐拉弓,瞄准,神情同样专注,眼神同样凌厉。 弓弦绷如满月,两支箭同时射了出去。 慕容野的箭钉在靶心。 林越手搭棚,这箭飞得不错,比上回远了两米半。 慕容野道,“林越,你老实说,你以前到底打没打过仗?” 林越脸不红气不喘,“打过。” 慕容野哭笑不得,心中知道林越说的肯定是谎话。不过还是愿意教导林越,容他慢慢学习,因为林越第一肯学,第二肯吃苦,第三说也奇怪,林越不管是拿刀舞剑,挽弓骑马,都很有架势,但一旦动了真功夫,就显出问题来。 慕容野甚至怀疑林越是不是遇到了坏师傅,尽教花拳绣腿。 林越如果知道慕容野在想什么,一定会拍拍肩,语重心长的说,你这样是对我剧组武指老师的挑衅。 林越的年纪放在那儿,虽然在同辈艺人里头,他已经算是难得的好体力,跨年晚会连唱带跳二十分钟不喘气。但真要搬动起真刀真剑还真是折磨了这一把老骨头。 林越从军医那儿贴了一身的膏药,拖着脚步出来,与一队士兵擦肩而过,正好听见一句,“看来是真闹鬼了。” “是啊,我昨儿听戌营的人说,真真是有女鬼。” 最开始说话的人苦着脸道,“这可怎么办,今晚上正轮到我。” 林越拍了拍那人的肩。 士兵回头,见是林越,就有些不甚恭敬,“什么事?” 林越道,“你们说的女鬼是在哪儿?” 士兵互看一眼,一个嘀咕道就告诉他呗,另一个道,“咱们巡山的时候看见树上吊着个女鬼。” 林越道,“怎么看出来是女鬼的?” 士兵道,“要是个人,至于大半夜的到树上去吗,而且那女鬼……”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还在念咒。” 林越问,“什么样的咒?” 士兵学了几句。 林越脸上的神情极古怪。 士兵问同伴,“你身上有什么佛珠儿道符没有?给我一串,我今儿晚上还得去巡山……” 林越道,“我代你去。” 两个士兵一愣,“你说啥?” 林越重复,“我去。” 夜幕沉沉,笼罩万壑关。 四下里一片寂静,唯有火把燃烧时发出噼啪声。 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晚,这也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林越穿好盔甲,佩上刀,踏出帐门。 第61节 这女鬼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已有许多士兵听说。 轮到巡山的固然心里发憷,没轮到的也担心自己轮到的那一天。 现在林越主动前去,起先不少人都觉得他是个太子那边过来的降将,长得是绣花枕头稻草心,心里多少都有些看他不起,今晚却改观。 连林越在内,巡山小队共有七人。 接近了闹鬼的地点,林越明显感觉到其他人的脚步都慢下来。 林越道,“你们先走吧,我过去看看。” 有个士兵犹豫道,“这样不好吧,要不……要不我们几个……” 林越道,“还是我去吧,其实我之前学过一些法术,专门驱邪除魔。” 士兵惊讶道,“真的?” 林越郑重道,“这事儿,我怎么会开玩笑。” 士兵道,“那敢情好,我们就先……先走了?” 林越笑一笑,“军营大门见。” 那几个人一溜烟的走了。 林越提着灯笼,往山里走。 榕树白天看起来葱郁繁茂,夜里看起来就平添了几分恐怖,丝丝落落垂下来的气生根,风一吹过,齐刷刷摆动,制造无数阴影。 宿在林间的鸟,潜在石底的小兽,这山林中并不平静,有各式各样的声音。 月光照在石上的亮度与照在苔藓上的亮度不同,树梢摇动,光斑变化。这山林中的夜晚也并不黑暗,有深深浅浅的光与影。 林越听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声音,像歌声,又不像歌声。 循声走去,歌渐近,林渐深。 一株巨大的榕树树杈之上,果然坐着一名女子,长发披离,白袍垂垂,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林越叹气,“苏小辙。” 苏小辙一愣,看着树下的林越,揉了揉眼,再看一眼,惊诧道,“你怎么在这儿?” 林越道,“你怎么在上头。” 苏小辙道,“睡不着,出来散步。” 林越道,“散到树上去了?” 苏小辙咕哝,“不行吗。” 林越将灯笼搁在树下,攀着树瘤爬了上去。 苏小辙往边上靠了靠,挪出位置让给林越。 林越坐下,才明白苏小辙为什么要坐这儿。 一眼望去,苍穹墨蓝,星子明亮,连绵起伏的山林在夜色之中看起来恍若是海面,风吹过,便有浪花,沙沙声,犹如潮汐。这么看着,这么听着,就像心中的烦恼都慢慢沉淀下去,都消散在夜空之中。 林越转头看着苏小辙,“刚刚在唱《红日》?” 苏小辙点了点头,很得意,“我唱得不错吧。” 林越道,“我不记得这歌有国语版。” 苏小辙垮下肩,“我唱的是粤语……” 白天时,林越一听士兵所谓的念咒就恍然。 门温就算点趴楼累。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嘛。 能这么唱粤语歌的,会这么唱粤语歌的,除了苏小辙还能有谁? 苏小辙收起腿曲起膝盖,把下巴搁在膝上。 林越问,“你怎么了?” 苏小辙说,“没事。” 林越道,“一看你这样子就是有事。” 苏小辙沉默一会儿,说,“咱们大约是回不去了。” 林越道,“嗯。” 苏小辙怒了,抬起头,“你就不能否认一下让我心里好过点儿?” 林越从善如流,“一定能回去,一定一定。” 苏小辙又把下巴放回膝上,看了林越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她立马倒抽一大口凉气。 林越脸上有乌青,手上绑着绷带,嘴唇还破了个口子。 “谁欺负你了?!” 林越用绑绷带的手摸了摸嘴唇,“你说这个?我不小心弄伤的。” 苏小辙道,“你当我傻瓜吗。怎么可能不小心成这样?” 林越道,“真的是不小心,我也是太高估自己了,以为演过了武侠片多少总会拿剑,谁知道,那真剑的分量实在太沉。” 苏小辙愣了愣,“你……拿剑?可你不是做慕容野的幕僚吗?” 林越给苏小辙解释,“慕容野不是窦重望,没那么好糊弄。我是能说南蛮话,可我们总不能靠这一点混一辈子。” 苏小辙皱起脸道,“可是……那你多危险。” 林越笑了笑,转头望向远方,“总不能什么事儿,都是你一个人扛着。” 苏小辙的心震了一下,她看着林越的侧面,再看了看林越的伤手。 的确,自己身边没有朋友,没有苏小舟。但是有林越。 苏小辙深深吸了口气,又哼起《红日》。 她雄心万丈,她豪情如浪。 她有信心能干掉一切阻碍,和林越一起奔向光明的未来。 直到林越捂住脸,痛苦的说,“苏小辙,我求求你别唱了……” 林越回到军营门口,士兵们见到他是大大松了口气,围住了林越七嘴八舌的问情况。 林越安抚,放心,这鬼已经除了。 临别之前,他跟苏小辙说好。苏小辙打那以后不上树发呆,女鬼也就不再出现,传闻自然平息。 林越没想到的是打那以后军中把这件事传得神乎其神,原先看见他爱搭不理的将士们都恭恭敬敬的喊一声林越真人。 ☆、第 39 章 村里的刘大娘李大妈起初并没有察觉异样,还以为自己的孩子们照样每天出去疯,不过过了几日,看这些小猴崽子们回家之后,衣裳都是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是丝毫不乱,就起了疑心。 等这天一早,刘大鼻涕他们几个互相叫上朋友一道出门。 刘大娘悄悄跟在儿子身后,直到看见他们进了苏小辙的屋子,这可是吃了一惊,当下快步跑过去。 只听屋子里书声琅琅,刘大鼻涕的声音响起来,“苏姐姐,这个字怎么念?” 苏小辙道,“这个是念糕。” 刘大鼻涕吸了吸鼻涕,“豆沙糕的糕?” 苏小辙笑道,“是长高的高。” 有人起哄,“大鼻涕你就知道吃。” 苏小辙道,“不许叫大鼻涕,我跟你们说过了,要叫大名儿。重新叫一遍。” 那小孩儿道,“刘福泉你就知道吃。” 刘大鼻涕摸了摸肚子,“苏姐姐,我饿了。” 苏小辙道,“等会儿默生字,谁默得最好,谁就有点心。” 她看了一圈满屋子的小孩,“点心是烤年糕。” 小孩们哇的一声叫出来。 刘大娘在窗外听着,却是叹了口气,回身走了。 这天晚上,苏小辙刚在煮面。 邓大娘进屋,“小辙。” 苏小辙拿起锅盖盖上,回身出了厨灶间,“邓大娘你找我?” 邓大娘道,“吃饭呢?” 苏小辙道,“还没,有事您说。” 邓大娘欲言又止。苏小辙从没见过一向爽利干脆的邓大娘露出这般为难神色,心中不免疑惑,“大娘?” 邓大娘道,“你最近教孩子们念书,受累了。” 苏小辙道,“没事,是我自己愿意的,”她顿了一顿,“……是这件事上办得不妥吗?” 邓大娘道,“不是不妥,只是……”她看了苏小辙一眼,斟字酌句的说,“只是刘家的李家的来跟我提这件事,她们也是很感激你的,但是这孩子们能识字就行了,不必看太多。” 苏小辙想了想,“我明白大家有各自的顾虑,但是一来我这儿也有时间,二来孩子们确实应该多看点书,多懂一点。” 邓大娘道,“你说的这也有道理……” 留在门外的刘大娘等不住了,走进屋,“林夫人。” 苏小辙赶紧行礼,“刘大娘。” 第62节 刘大娘道,“你教我们家福泉会写他自己个儿的名字,这就够了,其他的不劳累你了。” 苏小辙不气不恼,解释到,“光会写自己的名字,这不够,福泉是聪明孩子,会举一反三,会融会贯通,他现在念了书,将来就能往更开阔的地方走。而且这书里有道理……” 刘大娘说不过苏小辙,脸上有点下不来。问,“书里能有什么道理。” 苏小辙道,“做人的道理。” “你这个做人的道理,就是一女嫁二夫?” 苏小辙一怔。 邓大娘皱眉道,“瞎说什么呢!” 刘大娘也有些讪讪的,“反正……反正福泉明天不会来了。” 说罢,扭身走了。 邓大娘心里过意不去,岔开话题,“这灶都冷了,我再给你热热……” 她掀开锅盖,怔住,“苏小辙!你怎么吃光面?” 苏小辙走过来,将锅盖盖回去,笑了笑,“我吃得清淡。” 邓大娘皱眉道,“胡说!有这样清淡的吗。” 邓大娘四下一看,看见灶台一边儿搁着一溜儿小罐,她拿过一个,打开一看,“这不是有现成的炸肉酱吗。” 苏小辙忙道,“不行,这个是给……!” 邓大娘明白了,“给林大人的?” 苏小辙默认。 邓大娘叹气,“他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苏小辙道,“给他同事……我是说,给他同僚的。” 邓大娘深深的叹了口气,“你说你这个孩子。” 苏小辙道,“邓大娘,我正想请你帮忙。这回,他来不了。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把这些送进去?” 邓大娘道,“这事儿你交给我。但是小辙,你不能总吃光面,跟大娘说句实话,身上还有多少银子?林大人难道没把军饷给你?” 苏小辙一脸认真,“给啦。他都给我啦。可是我太能花了。” 邓大娘不信,“真的?” 苏小辙的诚恳表情毫无破绽,“我骗您这个干啥?” 邓大娘只能相信。 第二天,邓大娘挎着篮子等在军营门口。 一听她是找林越,士兵马上去请。 邓大娘听着林越真人法力高深这些话,心里嗤之以鼻。 不多时,林越就走了过来。 邓大娘上下一扫。 小白脸,没出息。装神弄鬼,没出息的没出息! 也不知道苏小辙是看上了他什么。 林越道,“邓大娘是吗?” 邓大娘哼一声。 林越诧异,再客客气气的问,“邓大娘找我有事?” 邓大娘把篮子往林越怀里一塞,“小辙让我给你的。” 林越闻见香味,“是什么?” 邓大娘道,“自己看。” 林越心底暗暗诧异,打开一罐看了看,“诶呀,是炸肉酱,太好了。” 邓大娘不咸不淡道,“当然好了,现成有的吃,换了我哦我也觉得好。” 林越小心翼翼道,“大娘,我是不是之前见过您?我……跟您有什么误会?” 邓大娘冷笑,“哪儿敢。林大人没别的吩咐,我就走了。” 林越道,“哦,大娘慢走。” 邓大娘瞪着林越,“我可真的走了?” 林越一脑袋的问号,“呃……大娘再见?” 邓大娘气哼哼的走了。果然是长得好的都没良心,连问都不问苏小辙一句! 林越看着邓大娘怒气冲冲的背影,心里很迷惑,不过看见炸肉酱又高兴起来。拿回军营,给大家分了一分,那是欢呼声一片。 慕容野的军队与其他队伍相比算是伙食很好,但也不可能顿顿吃肉,尤其是军营之中为了保存食粮,吃的都是腌肉,嚼的都是菜干,忽然来了这么一罐油酥酥香喷喷的炸肉酱,谁不是满脸发光,口水直流。那些尝过一口的人是发自肺腑的对林越说,林大人真是好福气。 林越仿佛被表扬的是自己,得意得很。 但有人说,“不过这么一烧,林大人的军饷就吃紧吧?” 林越一愣,“军饷?” 苏小辙打开门窗,扫干净了地,摆整齐了桌椅。 从早晨等到了中午,没有一个孩子上门。 她没胃口,不过还是给自己下了碗光面,吃了几筷子,又搁到一边。 门外传来脚步声,苏小辙一看,是小石头。 小石头捧过来几个鸡蛋,往桌上一放。 苏小辙笑道,“给我的?” 小石头点了点头。 苏小辙问,“邓大娘知道吗?” 小石头用力点头,“让我拿来的。” 苏小辙道,“帮我谢谢邓大娘。” 小石头嗯了一声,又犹犹豫豫的问,“咱们今天学哪个字?” 苏小辙轻声道,“今天不学了。你先回去吧。” 小石头拽住苏小辙的裙子不肯走,眨巴眨巴眼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笑了笑,蹲下身来看着小石头,“你放心,我没事儿,就是今天有点累了,想休息。” 送走了小石头,苏小辙在床沿坐下。她倒真的没说谎,胸口闷闷的,腰骨酸里泛疼,疼得酸汪汪。 苏小辙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病了,在床上蜷成一团,连扯被子盖住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苏小辙恍恍惚惚的醒了,浑身冰冷,一个劲儿的出虚汗,难受得不行,却连下床拿杯热水的力气都没有。 门被打开,有人走到床前,“小辙……苏小辙?” 苏小辙想说,别吵,让我睡。 她以为自己说了,其实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苏小辙再醒过来,身上的难受劲儿过去了一些,小腹有什么暖洋洋在按摩。 她伸个懒腰。 林越道,“你醒了。” 苏小辙僵了。 化石,通常指古代生物的遗体、遗物或遗迹埋藏在地下变成的跟石头一样的东西。也可以形容苏小辙此刻的状态。 林越的手摁在苏小辙的小肚子上,不轻不重不急不缓。 林越注意到苏小辙的视线,“好点了吗。” 男神?!你确定你现在想说的是这个吗?! 林越道,“上回帮你送东西的邓大娘住在哪儿?” “……这边数过去第八间。” 林越道,“好,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林越起身离去。 苏小辙抓住被子,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不出片刻,同样一脸惊呆的邓大娘被林越请了过来。 林越低声说了几句,邓大娘的眼睛都瞪圆了。 林越走进屋,“小辙。” 苏小辙扭过头,“……啥?” 林越道,“你那包苏菲放哪儿了。” 男神?!你确定你不是想把我就地恁死吗?! 苏小辙面无表情的说,“打开柜子,背包里头。” 林越依言找到了苏菲,拆出一片放在苏小辙手边,苏小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在手心里。 林越对邓大娘道,“我烧了热水,麻烦您给她洗个澡,换件干净衣裳。” 邓大娘愣愣道,“哦,好。” 苏小辙瞪着天花板,她现在已经不是难不难受的问题。她现在是想死。 林越退出门外,邓大娘扶着苏小辙坐起来,果然床单上染了一片血渍。 邓大娘扶苏小辙到林越事先准备好的水桶跟前,低声道,“你回回都这么难受?” 第63节 苏小辙道,“也不是回回,以前有过……” 林越在门外说,“好了么?” 苏小辙咬牙切齿,我恁死他,就算是我男神,我也要恁死他! 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裳,苏菲也用上了。 邓大娘道,“好了。” 林越推门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那条脏了的床单,说,“灶上有吃的,邓大娘,麻烦你给她吃点儿。我去洗被子。” 邓大娘这时候已经不是瞪大眼睛,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苏小辙一脸看破红尘。 邓大娘把林越炖的红糖蛋羹一勺勺喂给苏小辙,打从心眼儿里说,“我之前心里还埋怨过林大人,现在看来,倒是明白你对他的这一番情谊是从何而来。” 苏小辙心里呵呵。可我不知道我男神的抽风从何而来。 暮色四合,归鸦掠翅。 刘大娘几人挎着洗好的衣裳,边走边说,“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李大妈道,“我也是这么想,可话说回来,这个林夫人实在是不适宜接近。” 刘大娘心有同感的点点头,“可不是吗。诶你们知道吗,按说林大人也是该到七天沐休的日子,可你们看,压根就没回来。” 李大妈道,“看来林大人是不愿意回来。” “可不是吗,有这么个媳妇儿,看着能不闹心吗。而且我还跟你们说,这个林夫人到了我们这儿也未必消停,我前段日子起夜,就看着她从外头回来。” “不会吧?胆子这么大?” “可不是吗,人既能一女嫁二夫,指不定啊就在这山下找到三夫。” “啧啧,林大人若来,准定是为了休妻。” “我说也是。” 几人说着说着,经过苏小辙家门前,不经意瞥一眼,齐刷刷呆住。 林越来的急,顾不上换衣裳,依旧是玄衣肩甲,蹲在地上搓床单。 他拿起来看了看,觉得差不多干净,便展开床单用力一抖,顺势挂上竹竿晾晒。此时看见了呆呆立着一溜儿大妈们。 林越虽然不认识这些人,不过知道一定是村里的,便点了点头,微笑致意。 有人的装衣篮噗通掉地。 林越在穿过来之前,曾被某网站评为上至八十岁,下至八岁的女性杀手。 有杀错,无放过。 ☆、第 40 章 邓大娘识趣的早早告辞。 林越让苏小辙继续躺着,不准下地。自己熬了一锅粥,端给苏小辙。 苏小辙接过,闻了闻,“好香啊。” 林越道,“里头搁了红枣,对你身体好。” 苏小辙叹气,居然把‘喝热水’进化成了亲手熬粥,这男友力,简直没治。 林越误会了,“不好吃吗?” 苏小辙忙说,“好吃好吃。” 赶紧喝了一大口,果然就呛着了。 林越坐到床边,拍了拍苏小辙的肩,“慢慢吃。别急。” 苏小辙咳完了,喘了喘气,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没假吗?” 林越道,“我跟慕容野硬请出来的。” 苏小辙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今天不舒服?” 林越道,“我不知道。” 苏小辙诧异。 林越解下腰间的一个小荷包,握住了苏小辙的手,摊开掌心,把荷包放了上去。 苏小辙问,“这是什么?” 林越道,“我的军饷。” 苏小辙忙推回去,“给我干嘛?你留着。” 林越道,“我们之前是怎么说的?” 苏小辙装傻,“啊?我们之前说过什么吗?” 林越道,“我的钱,你管着。” 苏小辙看了看荷包,再看了看林越一脸的坚决,忽然道,“好,我收着。” 林越没料到苏小辙这么快答应,转念一想,立即补充,“这些钱是给你用的,不是让你又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用到我身上。” 苏小辙伸出手指头来摇了一摇,“林越大大你刚刚说了,这个家的钱,是我管。” 林越都气乐了,“苏小辙,我可真拿你没辙。” 苏小辙得意,可是小肚子一阵疼,她脸一白,捂住肚子又蜷回被子里。 林越想扶住苏小辙,又不知道该不该扶,手不知该往哪儿放才好,着急道,“怎么样?” 苏小辙咬牙道,“没事没事,我有经验,睡一觉就好。” 林越把板凳搬到床边。 苏小辙道,“你干嘛?” 林越道,“你睡吧,我在旁边陪你。” 苏小辙怎么肯,“你回去睡吧。” 林越掖了掖苏小辙的被角,“现在下山也太晚了,你快睡。” 苏小辙为难,“那么要不,你到床上来……” 林越道,“这么小一张床,怎么睡两个人,好了,你再不睡,我就给你揉肚子。” 苏小辙一秒钟闭上眼。 林越失笑,在板凳上调整了姿势。 这一夜,月色如水,林间有花缓缓开,无声落。 窗外雨声沥沥。 苏小辙睁开眼,天色昏暗,难以判断时辰。 林越睡得很沉,趴在床沿,将脸埋在胳膊之间。 他的眼角,有一抹淡淡的红色。 那抹淡红藏了一整晚的雨绵绵,藏了朝花夕拾的美丽,藏了她心中的秘密。 响起敲门声,林越惊醒,睁开眼,却见眼前一花。 苏小辙连头带脑的蒙在被子里。 林越看得纳闷,“苏小辙?” 苏小辙的声音闷闷传来,“嗯?” “好点了吗?” “嗯。” 敲门声又响起,林越起身开门,一个小男孩儿站在门外。 林越道,“小朋友,你是谁?” 那男孩一脸警惕,“你又是谁。这是苏姐姐的家。” 林越笑起来,想了想,用最简单的回答,“我是苏姐姐的丈夫。” 苏小辙在被子里听见了,她笑了一下,却哭了。 那一年,林越和柯典的绯闻刚刚出来。有一部分的粉丝伤心得捶胸顿足,咬牙切齿的说要脱粉。 苏小辙说,偶像是偶像,粉丝是粉丝,我对林越的感情是粉丝对偶像的感情。再怎么喜欢他也要记住这一点。再喜欢他,都要看清现实,莫做白日梦。 白日梦这种东西,做的越美,醒过来的时候,哭的越惨。 苏小辙蒙在被子里,哭得满脸是泪。 林越牵着小石头,对小石头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石头点了点头,可是又很担心苏小辙。 苏小辙这时候掀开了被子,“小石头,你来了?” 小石头撒开林越的手,跑到苏小辙床边,“苏姐姐,他说你病了。” 苏小辙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已经好了。别担心。” 林越走到床边,“真的没事了?你眼睛怎么有点红?” 苏小辙揉了揉眼,“我睡多了,就这样。” 苏小辙梳洗好了,走出卧室。 林越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好了?” 第64节 苏小辙大咧咧道,“你放心,我也就是第一天死去活来,只要睡饱了那就是天空一声巨响,我苏小辙闪亮登场。” 林越失笑。 小石头带来了邓大娘做的包子馒头,苏小辙略微热了热,三人坐下吃饭。 小石头说,“苏姐姐,你上回让我背的,我都背好了。” 苏小辙顺手给小石头夹了点酱菜,“是吗,来背一遍。” “更多美味更多欢笑尽在麦当劳。” 林越一口粥喷出来。 苏小辙眼明手快挪走小石头的碗,一脸‘噫’的嫌弃表情。 小石头说,“苏姐姐,他……” 苏小辙说,“他脏,你乖啊,你可别学。” 林越哭笑不得,“苏小辙,你就教这个?” 苏小辙说,“怎么啦。” 林越道,“不是应该教一些古诗词吗。” 苏小辙道,“你行你上。” 林越放下筷子,“我上就我上。” 苏小辙收拾了餐具,空出桌子,摆上纸笔。 林越挽起袖子,拿起笔,想了想,刚写了个白字。 苏小辙凉凉的说,“白毛浮绿水?教过了。” 林越涂掉白字,再写个了锄字。 “锄禾日当午,教过了。” 林越看着苏小辙,“你说你什么没有教过。” 苏小辙道,“梦游天姥吟留别。” 林越一张天塌脸。满脸的都是“啥?你说啥?” 苏小辙拍了拍林越的肩,“大大,不要羞愧。我都记不得全篇是什么。基础儿歌就那么几篇,都教过了。” 林越想了一会儿,招手,“小石头过来。” 苏小辙好奇,看林越教的什么。 林越提腕唰唰写了几笔,白纸之上,墨汁淋漓,字正腔圆的粤语对小石头说,“杀人放火金腰带,造桥修路无人埋。” 苏小辙皱眉,“你怎么教这个。小石头你过来,姐姐告诉你,人善人欺天不欺。” 林越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苏小辙瞪林越,“五讲四美三热爱!” 林越抱胸,“一将功成万骨枯。” 苏小辙恼了,“林越!以前八卦说你混过,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该不会是真的吧?” 林越沉默。 苏小辙愣了,“你还……真的混过?” 林越尴尬的咳嗽一声,“那时候年纪小……” 苏小辙想我靠。 太帅。 小石头拽了拽林越的衣角,“林大哥,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越拉住小石头,“去外头,我教你。” 苏小辙不放心,“别教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邓大娘来的时候,就见院子里坐着林越和小石头,一大一小叽叽咕咕说得热闹。 苏小辙从屋里走出来,挥了挥手里的勺子,“洗手准备吃饭。” 苏小辙看见邓大娘,“大娘,你也跟我们一起吃吧。” 邓大娘笑道,“不了,我是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来看看。” 苏小辙很是感动,“谢谢。” 林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苏小辙背后,补了一句,“邓大娘,我们小辙给你添麻烦了。” 苏小辙回头,气鼓鼓的说,“吃你的饭去。” 林越用手指在眉间比了一下,做个遵命的手势。 邓大娘不禁微笑,拉住苏小辙的手,柔声道,“小辙,委屈你了。” 苏小辙明白邓大娘说的是村里流言这件事,笑了笑,“没事的。倒是想麻烦邓大娘,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林越。” 邓大娘诧异,“为什么?这事儿他应该知道。” 苏小辙摇了摇头,“没必要。” 邓大娘叹气,“好吧。” 吃过了饭,小石头在屋里头午睡。 林越帮苏小辙洗碗。 苏小辙原本要自己来。 林越说你不能碰冷水,硬是把苏小辙挤出厨灶间。 苏小辙只好搬了把小板凳,坐在门口,看着林越忙碌。 林越洗碗的架势足足的,怎么抹干碗底,怎么架到一旁沥水,间中还抹干净了灶。 苏小辙托着脸,忽然冒出一句,“谁娶了你谁真是好福气。” 林越失笑,“说反了吧。” 苏小辙道,“林越大大可攻可受,可嫁可娶。” 林越拿过毛巾擦干了手,敲了一下苏小辙的脑门,“你们这群小姑娘,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小辙摸了摸脑门,挺疼的。疼得心都是酥酥的,换了穿越以前,她想要这份疼还要不到呢。 林越看苏小辙总是揉着脑门,有点担心了,“打疼了?” 苏小辙说,“没有。对了,我们在微博上掐西皮的事,你都知道?” 林越弯下腰,从灶台一旁的地上拿出鸡蛋,打进碗里开始搅拌,“一天到晚的在微博上艾特我,我就是想不知道也难。” 苏小辙举起手来,虚握话筒一般,“那请问大大,最喜欢哪个西皮。” 林越道,“友谊天长地久,我和合作过的演员都是朋友。” 苏小辙啧一声,“这么回答会掉粉,重新说一个。”她忽然啊的一声,笑道,“我真笨,当然是和柯典姐。” 林越一怔。 苏小辙却忽然打开了某个开关一样,滔滔不绝的问起来,“你们俩什么时候第一次见面的?拍戏的时候发生过很多好玩事儿吧?诶,真正的情侣演对手戏会不会……” “苏小辙,”林越打断,“我们已经回不去。她也好,别人也好,我们都再也见不到了。” 苏小辙不吭声了。 林越转头看去。 苏小辙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胳膊里。 “苏小辙?” 苏小辙的声音很轻很轻的传来,“……对不起。” 林越心中叹了口气,听说过女孩子在大姨妈期间会心绪不定喜怒无常,看来是真的。 他走过去,蹲在苏小辙的跟前,轻轻摸了摸脑袋,“鸡蛋羹热在锅里,等会儿去吃。这几天别碰冷水,我跟邓大娘说过了,请她这几天帮着点。” 苏小辙埋着头。 林越道,“我可走了?” 苏小辙依旧不说话。 林越站起身,往外走。 苏小辙揪住了他的袍子下摆,小声说,“你照顾好自己。” 林越看着那细细的手指,心中是又好笑,又觉得绵软。 林越回到军营门前,守卫士兵神色却是有异,走上前道了声得罪,竟将林越双手反剪。 林越神色平静,毫不反抗。 慕容野正在校场练习剑术。 两名士兵押着林越来到校场之旁,林越单膝跪下。 慕容野当啷一声将剑还鞘。 林越道,“卑职抗命私自出营,特此前来领罪。” 慕容野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若人人都像你这般,谈何军纪。” 林越道,“卑职甘愿受罚。” 慕容野看了林越一眼,“去领二十军棍。” 林越毫不犹豫道,“是。” ☆、第 41 章 第65节 这军棍与一般的棍子大不相同,棍端又扁又平,打有两种,一种是‘拖打’,军棍拍下去的一瞬间就势一拖,看上去没几下就皮开肉绽,但都是外伤。再一种是‘弹打’,打的人下手又狠又重,棍子落在人身上顺着反弹力就把军棍弹下去,接连不断的弹打一二十棍,看起来伤势不重,但都积了淤血在皮下,过了几天,发炎化脓,伤处如未熟蛋黄一般软绵,触手即烂,人也就没命了。 行刑官接下了林越这一单责罚,先是打听这是什么人,又是因为什么事儿,别到时候该打重的打轻了,该打轻的打重了。 士兵悄悄告诉行刑官,这是慕容将军身边的林校尉,今儿不知道为了什么急事非要请假,慕容将军不许,这人就私自出了营,所以被慕容将军罚了军棍。 士兵又说,慕容将军待此人甚是器重。 行刑官心下明白,便用了第一种打法,但即便如此,林越哪儿吃过这种苦头,打到第五下就昏了过去。 旁人一看不好,忙道,“剩下的棍子且寄在身上。” 行刑官也没想到林越都挨不过十下,正怕把慕容将军的人打出黄来自己要担干系,顺水推舟道,“不错不错,先带回去,日后再来领棍。” 和林越同一个营房的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抬回去。 琳琅听说慕容野罚了林越二十棍,便觉得有些不妥,一听林越昏了,当即探望。 众士兵看见琳琅进了营房,忙道,“见过琳琅大人。” 琳琅点了点头,径直走到林越身边。 林越趴在床上,一条裤子血迹斑斑。 琳琅心中不忍,低声道,“林越,林越?” 林越昏昏沉沉,嘴唇动了一动。 琳琅道,“我去请大夫来给你看一看。” 林越的声音沙哑,“……不要。” 琳琅道,“你说什么?” 林越道,“不要告诉……苏小辙。” 琳琅来到慕容野的帐中。 慕容野见她来了,便问,“林越怎么样。” 琳琅道,“大夫看过了,说是于性命无碍,只是一时气血亏损。” 慕容野道,“这个人的身子怎么这样弱。” 琳琅道,“要我说,你这二十棍也着实有些多。他出营那天,我们已派人跟着,都知道他是为了上山去看苏小辙。” 慕容野沉吟不语。 琳琅太熟悉慕容野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你觉得此人有问题?” 慕容野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此人言行之间总有些古怪。” 琳琅想了想,点了点头,“我再帮你试一试。” 慕容野诧异道,“怎么试?” 琳琅道,“一个人总有掩饰不了的时候。” 苏小辙在屋外收衣裳,总觉得不对劲。 今天经过自己家门前的人比平常多了一些,打量自己的眼神也怪了一些。 她装着不在意的收衣裳,猛然扭头往外一看。 那些围观群众咳嗽的咳嗽,望天的望天 苏小辙嘀咕,“搞什么?” 小石头跑过来,“苏姐姐,你别动。” 苏小辙笑道,“怎么了?你今儿也不对劲?” 小石头接过苏小辙手里的衣裳,一本正经的说,“林大哥说过不能总是让女孩儿干活,而且你这两天身体不好。” 苏小辙索性蹲下来,看着小石头,“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小石头想了想,用生涩的粤语说,“做错要认,挨打企定。还有,一家人最重要系齐齐整整,还有什么来着……” 苏小辙道,“你开唔开心?你唔开心我下碗面卑你食。” 小石头忙道,“对对对,就是这几句。” 苏小辙望天翻白眼,心道,林越,我要跟你好好讨论一下学前教育的问题。 琳琅走来,“苏小辙。” 苏小辙忙起身,“见过琳琅大人。” 小石头躲到苏小辙背后,想了想不对,林越教过男孩子一定要照顾女孩子,便挡在苏小辙跟前。 苏小辙心里好笑,揉了揉小石头的脑袋。 琳琅道,“林越出事了。” 苏小辙愣住了。 琳琅将苏小辙带进了军营。 站在营帐门前,苏小辙不动步。 琳琅回头看苏小辙。 苏小辙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掀起帐子。 她看见有几个兵士围在一张床前。床上的人被挡住了,看不清楚样貌。 苏小辙慢慢的,一步步走过去。 那几名兵士看见了她,有些惊讶哪来的女子。 琳琅示意他们让开。 兵士不敢多问,纷纷退出营帐。 苏小辙看见了林越,看见了他苍白的脸色,被鲜血浸透的裤子。 琳琅上前,对苏小辙道,“慕容将军这是按照军规处置。” 苏小辙点了点头。 琳琅道,“我已向慕容将军说过情况,这两日,你留下来照顾他吧。” 苏小辙道,“谢谢。” 琳琅安慰了几句,转身离开。 苏小辙深呼吸了几口,镇定了心神,走出营帐。 门口守着两名士兵,见到苏小辙出来,便上前问,“林夫人要往哪儿去?” 苏小辙道,“请问军医在哪儿?” 其中一名士兵道,“我带路吧。” 苏小辙道了声谢。又对另一名士兵道,“我去拿药,他要是醒了,还请多多照顾。” 士兵称是。 军医帐中四下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杂乱繁多,无处落脚。 士兵出声道,“葛大夫?嘿,老葛你在吗?” 葛大夫从一堆药物中抬起头来,烦躁道,“干嘛呢?这个是?” 士兵介绍,“这是慕容野将军麾下,林大人的妻子。” 苏小辙行了一礼。 葛大夫想了一想,“哦,今天被打的那个林大人。来问我这儿拿药?” 士兵道,“对。” 葛大夫挥了挥手,“去伙头那儿刮二两锅底灰。” “锅、锅底灰?”苏小辙几乎不敢相信的重复。 葛大夫道,“对啊,锅底灰。调上热水,抹伤口。” 苏小辙越听越不像话,往前走了一步,“大夫……” 士兵小声道,“林夫人,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了帐外,士兵道,“林夫人,您不在军中不知此理。凡是军棍打伤都是这么治,咱们从葛大夫那儿要个条子,就能去刮锅底灰。” 苏小辙气极反笑,一掀帘子进屋,“葛大夫。” 葛大夫头也不抬道,“干嘛?” 苏小辙道,“我想问您拿点药。” 葛大夫嗤笑,“夫人看得懂药材?” 苏小辙道,“略知一二。” 葛大夫看了苏小辙一眼,“夫人请。” 苏小辙道谢。 葛大夫却道,“只是有一件,”他冷笑一声,“若是治出什么病来,不是葛某人的过错。” 苏小辙恭敬道,“那是自然。” 葛大夫把眼一翻,“夫人随意。” 苏小辙拖着口袋,走在回去的路上,咬牙切齿,“庸医!换以前我告你个倾家荡产!” 后头的士兵拖着的口袋比苏小辙更大,也更累,气喘吁吁的问,“夫人,咱们拿这么多药材啊?” 苏小辙道,“他都说可以拿了,我当然拿。” 士兵道,“林大人用得了那么多吗?” 苏小辙顿了顿,“先拿再说。” 第66节 行刑官知道琳琅大人专门去带了苏小辙回来,生怕是慕容野将军特别看重此人,连忙赶到营帐来陈情,还特别说了打林越打出来的都是皮肉伤,绝对不会化脓发炎。 苏小辙听到这儿就放心了,也跟行刑官明确表示了这事儿是依照军规办事,绝对不会迁怒。 送走了行刑官,苏小辙开始翻自己带回来的两麻袋药材。 士兵们好奇围观,有人问,嘿,那个林夫人干什么呢? 和苏小辙同去的士兵回答,“说是要自己做药。” “哟喂,”有人嘀咕,“这可了不得,敢情还是位女华佗。” 旁人嘘了一声,示意葛大夫也在场。 葛大夫心里好奇,也过来打听情况,听见这一句,冷哼一声,吩咐道,“你们照看着点,万一林大人被治出个好歹,赶紧来叫我。” 士兵忙答应。 有人趁机拍马屁,“那些女人也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还真当自己是大夫了,大夫哪能是人人当得的,看看咱们葛大夫,那才是华佗在世,扁鹊再生。” 葛大夫摸了摸胡子,洋洋得意的走了。 他一走,士兵立即道,“诶哟,你刚刚那样儿也巴结得太狠了吧?” 拍马屁的那人撇嘴道,“谁让咱们就这么一个大夫。你想这,谁都有磕磕绊绊的时候,万一哪天打仗了,十好几人被抬回来,葛大夫先救谁,谁的命就大。” 旁人恍然大悟,有人觉得自己没赶上拍马屁的机会,酸溜溜道,“看不出来,你小子脑子转得倒快。” 拍马屁的那人说完也懊悔自己不该这么快透底,便转移话题道,“林大人那边怎么样了?” 苏小辙把需要的药材罗列在面前,三七止血,马钱子通络散结、消肿止痛,还有土鳖虫, 她记得崔淡人说过,土鳖虫可破瘀血、续筋骨,对皮肉外伤也有奇效。 这慕容野军中的医生不去说他,药材倒都是上好的。与这些药相比,崔淡人那边只能算是边角料,但这些药材却因为保存不妥当,有些都返了潮。 苏小辙觉得可惜,又翻了翻,居然还找出几大包珍珠粉。 她想了想,把珍珠粉也收了起来。 帐外的士兵还在叽叽咕咕,没成想苏小辙一掀帘子走出来。 大家一时无声。 苏小辙环顾一圈,看见那名帮着一起搬药的士兵,“你是?” 那名士兵左右看看,指了指自己,“夫人叫我?” 苏小辙忙点头。 那名士兵道,“我叫大仁,夫人有什么吩咐。” 苏小辙道,“请进来帮个忙。” 大仁答应一声,走进帐中。 苏小辙把几味药递给大仁,“这几个磨成粉。对了,这儿有牛奶吗?” 大仁道,“牛奶?夫人是说牛乳吧?咱们这儿没有。” 苏小辙敲了敲脑门,思索片刻,“那就用蜂蜜兑热水。” 大仁依言照办。 磨药的时候,大仁见苏小辙的架势似模似样,忍不住问,“夫人你以前学过医?” 苏小辙道,“之前在医馆帮过忙。” 大仁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调好了药,苏小辙端着药物,站在床边。 林越还趴着昏迷。 苏小辙咬了咬嘴,手微微发抖。 大仁忍不住说,“夫人,我来吧。” 苏小辙吸气,再吸气,“没事,我来。你把他裤子脱了。” 大仁答应一声,上前脱裤子。 但那裤子沾着血肉,糊在一处,这一扯便牵动了伤口。 林越昏迷之中也皱了皱眉。 苏小辙忙道,“等等。” 大仁停下手,看了看这血迹斑斑的裤子,对苏小辙道,“夫人,要么还是剪了?” 苏小辙一咬牙,“剪!” 大仁找不到剪刀,就拔出匕首,割开了林越的裤管。 这刀口一路往上破开裤腿,如热刀割黄油。 苏小辙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一会儿是等会儿就能亲眼看见男神大大的屁屁了,一会儿是我对不起后援会的小伙伴们,再一会儿是柯典姐不知道看过没看过。 但是这裤子真的割开了,露出了伤口。 苏小辙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就是想让自己别激动,别动摇。然而看见林越血肉模糊的伤口,她的这些胡思乱想一瞬间空白。 大仁等了好一会儿,方才轻轻道,“夫人,我来给大人上药。” 苏小辙摇了摇头,拿起药碗,用小竹签刮出一小团,涂在了伤口之上。 林越一哆嗦。 苏小辙说,“疼吧?” “很疼吧?” “你活该。” “不能来就不能来呗,撑什么英雄好汉。” “林越,你笨死了。” 苏小辙一边说,一边上药,一边哭。 夜已深,营帐之外看热闹的人都散了。 慕容野帐中。 大仁将今日之事一一呈报。 慕容野听完,再看向身边的琳琅。 琳琅对大仁道,“你下去吧。” 大仁退出帐外。 慕容野站起身,“这么看来,他们俩确实没有可疑,是我多心了。” 琳琅道,“伯伯是谨慎,并不是多心。林越的伤也是他自己触犯了军纪。” 慕容野道,“到底是因我而起。你帮我多多照顾,苏小辙若是有什么需要,你拿主意。” 琳琅点头。 ☆、第 42 章 林越醒过来,一晚上趴着睡,趴得胸口气闷,想翻身,却牵动了伤口。 他痛得嘶的抽了口凉气。 边上有人道,“你想起来?” 林越点了点头,猛然醒悟,转头看去,果然是苏小辙。 “你怎么来了?” 苏小辙脸上没表情,“我没事干。我闲得慌。我来溜达。” 林越听着苏小辙的语气不对,便小心翼翼道,“呃,我没事,你放心。” 苏小辙道,“当然没事,打个五棍就昏的也就只有你。” 林越皱眉,“苏小辙你说话怎么……” 他想撑起身来,又哎哟一声。 苏小辙道,“躺着,该换药了。” 林越下意识捂住屁股。感觉到伤口不是那么疼,还有点清清凉凉的嗖嗖感。 他心往下沉,嘴唇哆嗦,“苏苏苏苏小辙……” 苏小辙冷冷道,“干嘛。” “我的伤伤伤伤口……” “我上的药。” 林越想撞墙。 苏小辙道,“把手放开。” 林越死死抓住裤腰带。 苏小辙重复道,“放开。” 林越不放。 苏小辙斜睨一眼,冷冷道,“呵呵,现在再捂是不是有点晚了?昨晚该看的,都看了。” 林越脸白了红,红了白,“你!” 苏小辙叉腰挺胸,“我怎么了我!” 第67节 “你怎么能不经我同意就……就……!” 苏小辙抖腿,一脸的流氓相,“就什么?你说呀?奇了怪了,我还没有跟你计较前两天你未经本人允许就擅自动用他人私人财产。” 林越是有听没有懂,皱眉道,“你说什么?” 苏小辙简洁明了,“你摸我肚子。” 林越真切的明白了那句网络用语‘我一口盐汽水喷死你’是什么样的心情,“我那是为了你……!” 苏小辙道,“我也是为了你。” 林越气得都结巴了,一会儿国语一会儿粤语双声道切换,“我、我……我总不能揾第二个来给你按肚子!” 苏小辙理所当然的说,“我也不可能找别人来看你的屁股。” 林越气结道,“你!” 苏小辙往前一步,居高临下用高度压制,一个字,“脱。” 林越抓紧裤腰带,一脸视死如归。 裤带在,他在,裤带脱,他撞。 大仁守在门外,只听营帐里扑腾扑腾的声音,有心进去,又没胆。 过了片刻,苏小辙一掀帘子出来,一脸得意洋洋神清气爽。 大仁提心吊胆的说,“夫人?” 苏小辙扭头示意,“打个热水,给他擦擦。” 大仁连忙应声而去。 林越面无表情的趴在床上。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墙在哪儿。 正是晌午开饭的时候。 一群大兵们领了馒头和小米粥,蹲到一旁的阳光地儿,边吃饭边扯淡。 有人啃了几口馒头,抱怨道,“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旁人劝道,“慕容将军吃的也没比咱们好到哪儿去。” 那人道,“我知道,可就是吃来吃去都是这个味,我连梦里都在啃这馒头。” 有人一拍脑袋,说句你们等会儿,拔腿跑走,过了会儿回来,手里拿着一小罐。 “尝尝这个。” 打开一看,一股肉香飘出来,不由得让人大咽口水,“这是?” “林夫人做的炸肉酱。” 说起这位林夫人,就有个脸上长了几点麻子的士兵道,“诶,你们听没听说,林大人挨了军棍,林夫人给看过之后,上了药,立刻就好了。” 旁人不信,“有那么神吗?” 麻子脸道,“不信你去问大仁。” 旁人道,“诶,还没见着大仁,说起来真是看不出,这个林夫人还有这本事。” 麻子脸道,“要我说,林大人好福气,有这么一媳妇。” 旁人起哄,“你自己想娶媳妇想得紧,别扯上林大人。” 麻子脸道,“我这是实话。你们问问自己,是不是这么想的。” 旁人道,“你别真混上了,林大人对我们不错。” “不错是不错,可他身上哪儿有一点爷们儿的样子,咱们客气点,叫他一声大人。不客气点,就是二尾子。” “嗐,别说了,你这话可过了。” 有人问,“二尾子是什么意思?” 麻子脸咬了口馒头,道,“丫头气太重。” 那人很有共鸣道,“我也这么觉得。” 麻子脸高兴道,“是吧?他说他会武,全都是花拳绣腿,打起仗来能指望他吗。” 那人道,“花拳绣腿?” 麻子脸道,“当然啦,胳膊软绵绵脸是白嫩嫩,哪儿像个男人。要我说这个林夫人真是吃了亏……” 旁人狠狠咳嗽一声,手肘用力杵了麻子脸一把。 麻子脸险些摔倒,“干嘛?” 他一回头。看见刚刚跟自己说话的人是大仁。 大仁示意边上。 麻子脸再把视线从大仁脸上往下移,看见了苏小辙。 麻子脸吓得一屁股坐倒。 大仁一脸的‘兄弟你可不能怪我,我也是被逼的’。 苏小辙唰的蹲下来,抱着胳膊,一脸诚恳的说,“其实我也觉得他有点娘们儿。就劳各位多多点拨,多多扶持。” 麻子脸等人傻了。 苏小辙回到营房,把领来的病号饭放在一旁。 坐在床边,盯着林越。 林越的第一反应就是捂住屁股。 苏小辙道,“你干嘛。” 林越反问,“你干嘛?” 苏小辙道,“我不是来给你上药的。” 林越半信半疑的松开手,打量苏小辙的神色,“谁惹你不高兴了。” 苏小辙捧住脸,摇了摇头。 她一开始听见麻子脸的话,心头腾腾蹿火。她的林越大大哪儿不爷们儿?从头到脚都爷们儿! 但冷静下来,苏小辙用客观的眼光来打量林越。 的确,不可否认林越身上带了太多偶像气息,他生活在镁光灯下这么多年,一举手一投足与旁人不同。这在穿越来之前是亮点,穿越过来之后变成了弱点。 再加上林越在香港多年生活,一个人的生活环境决定了他的气质甚至他的样貌。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所以林越的眉梢眼角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程度,甚而比苏小辙更明显。 苏小辙并不知道慕容野因为这一点怀疑过林越,但是她已经察觉到了林越的问题所在。 至于怎么改变林越的气质,苏小辙想不出招。 林越当了十几年的明星,忽然让他变成一个军人,并且让其他军人来认同,这是一件难事。 苏小辙越想越觉得悬,同时回想其他穿越小说当中,这个问题是怎么克服的。 譬如一个白领怎么能完美转身在宫斗中游刃有余,一个普通小市民怎么一眨眼就当上了皇储。 思考的结果是,难。难于买过年火车票。 林越伸手在苏小辙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苏小辙回过神,“把饭吃了,然后吃药。” 林越已听人说了,“药方是你自己开的?” 苏小辙点头。 林越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苏小辙道,“以后告诉你……” 话音未落,站在一旁的大仁噗通一声跪下了。 苏小辙和林越都一怔,苏小辙忙道,“大仁,你快起来,怎么了?” 大仁看着苏小辙,诚恳道,“求林夫人救救我妹妹。” 苏小辙和林越对看一眼,林越道,“大仁,你先起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仁这才站起来。 大仁的妹妹也住在山上,但身体不好,一直卧病在床,是以苏小辙对其人没印象。 葛大夫不肯给军队以外的人看病,大仁要么把妹妹背到镇上去看病,但是一则没钱,二则也没时间。 大仁恳求道,“求林夫人发发慈悲。” 苏小辙很严肃,“大仁,我问你个问题。” 大仁忙道,“夫人尽管说。” 苏小辙问,“令妹的闺名是?” 大仁一愣,回答道,“她叫又青。” 苏小辙噗嗤一声。 大仁茫然。 林越一脸无语的看着苏小辙,小声道,“幼稚。” 苏小辙道,“问问而已嘛。” 林越道,“你打算去给她看病?” 苏小辙道,“你这儿的伤不重,我也该走了。”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把苏小辙拉到跟前,压低声音,“我的意思是你能治吗。” 苏小辙道,“老实跟你说,我不知道。” 林越看了苏小辙一眼,叹气道,“我知道劝你没用,你去看看再说,万事小心。” 第68节 苏小辙点了点头,叮嘱道,“你的伤虽不严重,但药还是要涂的,如果自己不方便就找……” 林越的声音冷了,“苏小辙。” 苏小辙原想取笑林越,但见林越嘴角的笑纹没有了,眼珠儿也冷了,当下不敢再说。 林越道,“大仁,你先出去。” 大仁看出情势不对,立刻退出门去。 苏小辙也趁机往门外蹭。 林越道,“苏小辙你过来。” 苏小辙只好走回去。 林越道,“说。” 苏小辙蚊子哼,“说什么?” 林越道,“你在官方粉丝会的id是什么。” 苏小辙一愣,“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越凉凉道,“封你的号。” 苏小辙惨叫,“大大刀下留id!” 林越道,“闭嘴。” 苏小辙张了张口,但见林越眼神凌厉,只能闭上。 林越心情甚好,下了地,一瘸一拐的绕着苏小辙走了一圈,又看了看四周,“你倒是拿来不少药材,我猜,你该不会是想把这些顺走,倒一把?” 苏小辙可怜巴巴的用眼神竭力透出,‘大大英明!’ 林越道,“胡闹,军用物资怎么能乱动。你看看我就知道,慕容野这个人赏罚分明而且军纪甚严,”他瞪一眼苏小辙,“你这要是让他知道了,就不止打一顿那么简单。” 苏小辙蔫头蔫脑。 林越又翻了翻苏小辙做的药,看见其中有一盒珍珠粉,笑道,“你还给自己顺了这个?” 说着便掀开盖子,用手拈起来一点碾了碾。 苏小辙张了张口,又闭上。 林越笑道,“不服气?想说什么?说罢。” 苏小辙小声道,“那个是给你涂屁股的。” 林越沉默。 大仁等了一会,看见林夫人抱着个包袱匆匆忙忙出来,“我走了。你妹妹的病我会去看的,你放心。” 大仁感激不尽,“多谢林夫人,诶林夫人你别走那么快,留神别摔……” 苏小辙吧唧摔了一跤,赶紧的爬起来又走。 林越生起气来不是闹着玩的。 苏小辙心想,林越若是拿着这种气势去跟那些老兵油子碰一碰,没准能服人,看来改变气质这件事,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但是心里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是哪儿有问题呢? 苏小辙一边往山上走,一边思考。 忽然啊的一声惨叫,就地蹲下,心乱如麻。 林越知道我是他的粉丝了! 林越算了算时间,迟钝如苏小辙,应该也想到这一点,不知道吃惊成什么样子。 他心情大好。 ☆、第 43 章 邓大娘陪着苏小辙到了大仁妹妹的家中。 大仁妹妹坐在床上,见人来了,便道,“邓大娘,林夫人。” 苏小辙道,“又青是吧,呃,我是来……” 大仁妹妹长得秀秀气气的,就是常年卧病,显得脸色蜡黄,此刻怯怯道,“我知道,哥哥跟我说了。” 苏小辙走到床边,细细打量一番,问,“你是哪儿不舒服?” 大仁妹妹犹犹豫豫的看了邓大娘一眼。 邓大娘道,“林夫人既然问了,你就直说。” 大仁妹妹小声道,“就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苏小辙心想失眠?失眠那就麻烦了。 大仁妹妹道,“还总是……总是……” 那几个字说的极低,苏小辙凑近了才听明白,也小声的问,“尿床啊?” 大仁妹妹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 从大仁妹妹出来,苏小辙琢磨,这个尿床多半是跟肾有关,但牵扯了五脏六腑的内科,自己真不敢下手开药。 邓大娘问,“怎么样,能治不能?” 苏小辙苦笑,“大娘,实话说,我也就是个半桶水,尽力而为吧。” 邓大娘感叹道,“你这孩子又识文断字,又能治病抓药,多好一人。” 苏小辙心知邓大娘又想起了村里人背后嘀咕的那件事,当下一拍邓大娘的胳膊,倒把邓大娘吓了一跳。 “让他们说去呗,”苏小辙挑了挑眉,“爱说不说,爱信不信。” 第二天一大早,苏小辙跟邓大娘打了招呼,便去了城镇,找了家药铺,抓了几服凝神静气的药。 没想到,却在这儿遇上崔淡人。 崔淡人看见苏小辙,又惊又喜,“小辙?” 苏小辙也是惊讶,“崔大夫?你怎么在这儿?” 崔淡人叹气,“别提了,白江城……没守住。对了,你也住这儿?你弟弟呢?” 苏小辙神色一黯。 崔大夫讪讪道,“呃,小辙……” 苏小辙却笑了一笑,“崔大夫,你能平安出来就好。” 崔淡人叹道,“是啊,我能出来已是上天保佑。我们从白江城出来的几个人商量,知道这儿有慕容将军,就干脆都到这儿来。” 苏小辙问,“那崔大夫现在在哪儿立馆?” 崔淡人苦笑,“哪儿有立馆的份儿。你看我也就是在这药铺设个摊,看个头疼脑热的小病。” 苏小辙也明白这在一城之中开医馆重的是口碑,而今崔淡人刚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人脉也没有口碑,势必是开不起来。 苏小辙念头一转,计上心来,笑眯眯,“崔大夫,想请你帮个忙。” 苏小辙居然带了个男人回来。 这个消息让村里炸开了锅! 七大姑八大姨一个个又兴奋又义愤填膺的卷袖子冲上门,打算把苏小辙骂个狗血淋头。 但苏小辙家里没人,她们再打听,原来是在大仁妹妹那儿,立即转移战场。 崔淡人立在屋内,很是尴尬,他之前是听苏小辙说要出诊看个病人,当然答应。但没想到却来到军眷村中,更没想到要看的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孩儿。 他对苏小辙道,“这个……小辙,我还是走吧。” 苏小辙道,“你还没看过病人就走?” 他为难道,“可是,这病人似乎也不愿意给我看。” 苏小辙道,“这不用担心,你稍等一会儿。” 苏小辙走进里屋,坐在床边,拉着大仁妹妹的手,“又青,你不愿意给大夫看?” 又青点了点头。 苏小辙问,“为什么?” 又青道,“他是个……是个男的。” 苏小辙道,“你哥哥也是男的。” 又青咬着嘴唇,“那不一样。” 苏小辙道,“都说医者父母心,你就把这个人当成是你的叔叔,你的伯伯,一个老头子好啦。” 又青道,“可是我的病……” 苏小辙耐耐心心的解释,“你如果不好意思说,我去跟大夫说,但你一定要让大夫看看你,给你号脉,你不方便问他的,你告诉我,我来转告。” 又青想了一想,轻轻点了点头。 苏小辙便去找崔淡人过来。 这时,七大姑八大姨杀了进来,“林夫人!” 苏小辙心中冷笑,果然来了。 当下先行礼,“各位找我有事?” 刘大娘一下指住崔淡人,把崔大夫吓了一跳,“这人是谁!” 苏小辙道,“白江城第一名医。崔淡人。” 第69节 七大姑八大姨一愣,当下收了几分气焰。 崔淡人呆呆的看着苏小辙,指了指自己,第一名医?你说我? 苏小辙只当没看见,“之前崔大夫跟我有些交情,所以我请他来给又青看病。” 刘大娘道,“不行!” 苏小辙问,“为什么不行?” 刘大娘道,“就算要看大夫,咱们也有葛大夫。” 苏小辙冷笑,“刘大娘见过葛大夫么?” 刘大娘顿了顿,“没见过,可葛大夫的医术在军里是数一数二的。” 苏小辙道,“您真客气,军里就这么一个大夫,顺数倒数他都是第一。” 里屋的又青听见这句,噗嗤一笑。 刘大娘叉腰,“总之不能让一个陌生男子给咱们又青看病!这像什么样子,传出去,又青还要不要做人。林夫人总不至于以为天下的女子都如你这般豪爽?” 邓大娘火了,撸了袖子上前。 苏小辙拦住,“我是找了别人给又青看病。这事儿,既然各位婶子都觉得不对。那是小辙做错了。” 邓大娘吃惊的看一眼苏小辙。 苏小辙却道,“但又青的病还是要看的,在场的如果有人能给又青看病的,我立马儿把大夫送走。” 刘大娘几人彼此互看一眼,气道,“你这是胡搅蛮缠!这就好比是……好比是……” 有人接口,“好比是我说一个鸡蛋不好,你还非得让我下一个才能品评,我又不是母鸡。” 众人觉得此言甚好,得意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乐了,这句话在她穿来之前的那个社会流传甚广。 有人故意来掐林越跳得不好唱得不行演得糟糕,苏小辙反驳,但只要一反驳,对方立刻耍无赖,“我是路人那又怎么了?难道我评价一个冰箱还要自己学会制冷?” 这种论调乍一看有理,细想就是无赖。 一行有一行的深浅,没在这一行干过,也没了解过这一行就指手画脚的,那不叫客观评价,那叫傻逼言论。 苏小辙见过太多这种事,比如中医,明明脉象也好针灸也好,都是有它的道理。但偏偏就有傻逼跳出来大方厥词说中医都是骗人的,一旦被人反驳就说难道我没学过医就不能评价吗。 废话,当然不能! 苏小辙往前踏出一步,又一步,“婶子说的对,婶子您不是母鸡,我不能让您下个蛋。但这医术是人学的,也是救人的。婶子不愿意让别人来治,那就婶子来治。婶子如果不会治,就请回。” 刘大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林夫人,”里屋传来又青的声音。 刘大娘立刻道,“又青,你别怕,你不愿意让他看,你只管说。婶子们都在。” 又青的声音细细的,“林夫人,请那位大夫进来吧。” 苏小辙还真怕又青临阵退缩,而今听见这句,微微一笑,转头对崔淡人道,“崔大夫,请。” 崔大夫回过神,赶忙走进里屋。 又青在述说病症的时候,虽然脸蛋涨红,声音也发着抖,却是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清楚。 崔淡人就如寻常一般,细致的问了几个问题,认真记下。 苏小辙问,“大夫,怎么样?” 崔淡人道,“不要紧,又青姑娘小时候应该是落过水?” 又青讶异的点了点头。 崔淡人道,“又青姑娘自小身子虚,后天也没能好好调养,故此肾水虚亏。” 苏小辙担心道,“能治吗?” 崔淡人笑道,“当然能。” 他唰唰写下一张方子,递给又青,“按这个方子抓药,每日煎上三碗,喝一个月可明显改善,但要根除还需慢慢调理。” 又青高兴极了,却又露出犹豫神色,“……大夫,诊金我能不能先欠着,等我哥哥发了军饷……” 崔淡人伸手,把药方拿回来。 又青错愕,苏小辙想打人。 崔淡人改了几味药,再递回给又青,“我换了几味便宜的药,药效是差不多的。至于诊金,这是我开张的第一笔生意,就不必了。” 又青再一次收下药方,感激的看着崔淡人。 苏小辙送崔淡人出村。 小石头和玉武在一块儿玩耍,看见了苏小辙,便跑过来,抓住苏小辙的手不肯放。 苏小辙笑道,“怎么啦。昨天没看见我,想我了?” 小石头用力点了点头。 苏小辙笑道,“我先送个客人,晚上给你做你爱吃的番薯饼。” 小石头的眼睛都亮了。 崔淡人看了看二人,问:“这是你的……孩子?” 苏小辙愣住,忙道,“不是不是!” 崔淡人道,“我听那些人叫你林夫人,还以为……” 苏小辙抹把冷汗,心想这崔淡人这算是靠谱还是不靠谱?自己也就半年没跟他见面,哪儿养这么大一孩子。 崔淡人立定了,望天感叹,道,“如果那时你我……” 苏小辙立即掐灭崔淡人这种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的脑补。断然道,“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又何必再提。” 崔淡人看着苏小辙,温言道,“他对你可好?” 苏小辙心里叹气,这种知识分子的多愁善感幸好林越身上从来没有,“很好。” 崔淡人感伤,“那就好,那就好……小辙,他若是、若是对你不好,你只管来告诉我!” 苏小辙内心想翻白眼,表面还是克制住了,“小辙感激崔大夫的一番好意。就不多送了。” 崔大夫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远去。 苏小辙见崔大夫终于远到看不见了,松了口气,但也想到一件事。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转眼又到了沐休的日子。 苏小辙早早等着林越,一直等到了中午,家门前才出现林越的身影。 他跨进门,砰的一声栽倒。 苏小辙吓得魂差点儿飞了,赶紧跑过去,“林越?林越!林越你怎么……” 她听见一阵鼾声,再定睛一看,林越睡着了。 苏小辙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林越连拖带拽的拉上床。 林越睡得熟,熟得不能再熟,打呼外加吧唧嘴。 苏小辙在一旁等得无聊,拿了根筷子,戳了戳林越的面颊。 林越抬手挥了一下,继续睡。 苏小辙换个角度,继续戳。 林越挥了几下,索性不理,径直呼呼大睡。 他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夜幕低垂。 林越坐起身来,揉了揉脖子。 苏小辙趴在床边打盹,此刻也醒了。 林越问,“我睡了多久?” 苏小辙道,“快一整天了。” 林越伸了个懒腰,“累死我了。” 苏小辙道,“你这是在练武?伤好了么?” 林越道,“伤不碍事,是青州王最近要来,我们加紧训练,也加强戒备。” 苏小辙起身去给林越打水擦脸,听见青州王三个字,便道,“那个青州王要来?那咱们是不是?” 林越点头,“我就是打算等他来了,想法子见一见,打听打听朱雀到底有什么玄机,看看有没有办法穿回去。” 苏小辙把热手巾递给林越,“那……如果不能穿回去呢。” 林越擦脸,“总要试一试,若是不行,”他长出一口气,“那也没办法。” 林越擦完脸,放下毛巾,却见苏小辙蹲在床边。 “你又在想什么怪念头?” 苏小辙道,“林越,你想过成亲的问题没有。” 林越这回没有被自己呛到,在长期的和苏小辙的相处过程中,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女孩儿永远会冒出奇思妙想,也永远能一句话把自己噎死。 林越道,“如果我没记错,我应该已经和你成亲。” 苏小辙认真道,“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如果以后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儿,你不用顾忌,直接告诉我。把我休了就行。” 这句话让林越火了,是真正的火了,“这玩笑不好笑,不要说了。” 苏小辙却固执道,“如果不能回去,你总得成家吧?总得有孩子吧?总得……” 林越道,“够了,苏小辙。” 苏小辙沉默一会儿,轻轻道,“对不起。” 林越心头的怒火渐渐歇下去,看了一眼苏小辙,又生出一层歉疚。 “我也不好,我刚刚的语气……” 第70节 苏小辙却笑了一笑,自嘲似的说,“我怎么把柯典姐给忘了。你一定是……” 啪的一声重响。 ☆、第 44 章 林越一巴掌拍的是床沿。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往外窜火苗子。 他这几天身上有伤,却咬牙跟着其他士兵一起操练,没愈合的伤口把裤子浸得都是血,旁人看见他在洗裤子,那借机嘲讽的话更是难听。 他听着心里窝火,恨不得上去打一架。但是只能把手放进水盆里,压制得发抖。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忍,只有改变自己,让自己强到这些人没有资格来指手画脚。 这就像没穿越过来之前一样,林越不是一开始就大红特红,他走过的崎岖路,尝过的波折苦,被人捅的刀子泼的脏水盖的黑锅连在一起能绕地球三圈。 但是结果呢,他熬过去了,红的是他。那些嘲弄他的人,现在都成了被娱乐圈抛弃的沉渣。 林越进步的速度之快,连慕容野都刮目相看。 他知道自己能熬下来能撑下去,是因为知道这座山上有个屋子,有个人在等他。 他累得半死不活,爬也要爬回来。却听见苏小辙说这些话。 “你看我糊涂得,”苏小辙故意用了玩笑的口吻,挠了挠额角,“你这么喜欢柯典姐,怎么看得上别人呢。就算再找一个,也得跟柯典姐差不多……” 林越声音极冷,“苏小辙,你是我什么人。我的私事,还用不着你管吧。” 苏小辙愣住。 这屋子极安静。 苏小辙站起来,“锅上热着饭,我去看看。” 她走到厨灶间,掀开锅子,白蒙蒙的蒸汽升腾上来。蒙住了苏小辙的脸。 林越沉默一会儿,下了地,走到厨灶间外。 “……小辙,对不起。” 苏小辙道,“没事。你说的对,是我过分了。” 林越看着苏小辙,“真没事?” 苏小辙道,“当然了。” 林越道,“那你哭什么。” 苏小辙道,“谁哭了,那是水蒸气。” 林越失笑,走到了苏小辙的身边,“今晚吃什么?” 苏小辙道,“煲仔饭。” 林越不过随口问问,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吃惊道,“这儿有煲仔饭?” 苏小辙道,“我自己试着做的。你尝尝,不好吃别怪我。” 她去拿锅中蒸的砂锅,不防烫着了,连忙缩回手。 林越抓住苏小辙的手,急道,“烫哪了?” 苏小辙一叠声的说没事。 林越道,“你只会说没事,真有事你也不告诉我。” 苏小辙嘟哝,“告诉你也没用。” 林越挑眉。 苏小辙立刻低眉顺眼,“大大说的对,大大万岁。” 林越哭笑不得,看了看苏小辙的手指有些发红,“家里有烫伤药么?” 苏小辙道,“在柜子第一格。” 林越依言打开,看见柜子里陈列的各色各样药包,惊叹道,“你这是把药铺搬进来了?” 苏小辙走过去,一一解释,“这是金疮药,治刀伤的,这个是血竭散,止血特别好,还有这个就了不得了,我跟老板砍价砍了两个时辰才买进的高丽紫参片,一片下去保命,两片下去还魂!” 林越道,“你买这个是为了?” 苏小辙想也不想,“你啊。” 林越看着苏小辙,伸出手抱住。 苏小辙第二次变成化石。 林越的声音在苏小辙耳畔响起,“对不起。” 苏小化石结结巴巴的说,“都、都说了没事……” 林越道,“小辙,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苏小化石的心噗通一下,掉了下去。 林越轻轻的说,“谢谢你。” 那颗心掉到看不见摸不着,很深很深的地方去。没有回来。 苏小辙说,“不客气。应该的。” 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连苏小舟也不知道。 这是只有苏小辙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探班的时候苏小辙从来不往前头凑,那是因为她第一次去看林越的歌唱会。 林越在舞台上,那么闪耀那么明亮。连汗水都在闪闪发光。 他和她的距离是那么近,就隔着几十米,他和她的距离那么遥远,就像隔着浩瀚的银河。 苏小辙一直觉得与林越的物理距离越近,就越显得远。 直到穿越来了之后,林越跟她成了伙伴,成了朋友,成了林越所说的,“最重要最重要的朋友”。 这一切圆满得无可挑剔,只除了苏氏小化石居然贼胆包天的喜欢上了林越。 苏小辙啊你可不能糊涂,这是亏本的买卖,是必输的赌。 请你有自知之明,请你把‘柯典’这两个字日日挂心头。 请你明白,你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越不可碰。 小石头看见苏小辙一边给南瓜秧子浇水一边念念有词,好奇道,“苏姐姐你怎么啦。” 苏小辙停下手,冲小石头招了招手,“过来,苏姐姐跟你说故事。” 小石头高高兴兴跑过来,“今天说什么故事?” 苏小辙叹了口气,“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慕容野在城头巡视。城廓之内军营齐整,城廓之外则是一片苍茫草原,时至夏末秋初,草原浓绿,一阵风吹过,草海顺势起伏,间中闪烁银光的便是水淀。 他很清楚,这片葱茏景象在入冬之后便会消失,水淀会结冰,牧草会枯萎。 因此这个冬天之前,也羌人势必会发起一次攻击。 琳琅走上城头,“慕容将军。” 慕容野回头,“他来了?” 琳琅道,“是。” 邓大娘带着一帮女眷来到军营之外。 苏小辙好奇问,“邓大娘,干嘛把我们都叫来?” 邓大娘低声道,“嘘,青州王来了。” 军营门前已是重兵把守,女眷们纷纷跪在外围。 远远的,传来车轮声。 一架四马金顶重幔辇缓缓而来,停在军营门前。 慕容野单膝下跪,拱手行礼,“末将恭迎青州王,青州王妃。” 苏小辙心里好奇得不得了,悄悄抬头去看。 车辇的两重幔掀起,那人缓步走出,一身青金立领九重大氅,黑冕缀青色珍珠,眉目绮丽无匹,天地之间,仿佛阳光都为之逊色。 苏小辙看傻了眼。 脑海里自动播放李丽芬女士的歌,顺便还带跑马灯一样的歌词滚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宁死也无憾。 邓大娘察觉,赶紧把苏小辙的头按下去。 苏小辙想,太美了这青州王妃实在是太美了。 慕容野起身,走到那人身旁,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都准备好了。” 那人微微点头,与慕容野一同踏进军营。 苏小辙等人又跪了好一会儿,等车辇驶走,方才被允许站起来。 青州王窦恪与慕容野来到帐中。 慕容野道,“王妃呢?” 窦恪无奈道,“还在车里。晕车。” 琳琅笑道,“我去看看她。” 窦恪道,“去吧。” 琳琅退出帐外。 第71节 窦恪问慕容野,“也羌如何。” 慕容野道,“果然如我们之前所料,他们想在冬季草枯之前有所行动。” 窦恪看着悬挂的地域图,“他们出动多少人。” 慕容野道,“据探子回报,大约两千人。” 窦恪冷笑,“就两千人。” 慕容野道,“他们以滋扰为主,却不发动大军。” 窦恪点头,“他们是想用两千士兵牵制我们,只等我们什么时候松懈,便发动大军。” 慕容野道,“我们绝无松懈之日。” 窦恪道,“却不可能一直与他们干耗着。” 慕容野听出端倪,“青州有事?” 窦恪道,“还是那窦重望。他毕竟是太子,曾经入军部主事知道不少大周军机,而今我朝大军在数州挫败,只怕是窦重望将机密泄露给了也羌。” 慕容野皱眉,“窦重望难道疯了不成,做出这种事来,他还真的以为能登上帝位?” 窦恪道,“他的毛病一贯如此,只为成事,毫无脑子。” 慕容野道,“难道我们就在这儿任由也羌牵制?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窦恪道,“这就是我为什么来。” 他取下头上的黑冕,拨了拨那两颗青色珍珠,望向慕容野微微一笑,“这青州王该换一个人做做。” 慕容野道,“殿下心中可有人选?” 窦恪道,“随我一起来的,还有慕容狄。” 慕容野思索道,“小狄吗。” 窦恪笑了笑,“等沅之好一些,我们再商议这件事。” 慕容野道,“我让大夫给王妃看一看,开副药?” 窦恪点头,“也好。” 葛大夫一听说要给青州王妃看病,吓得腿都软了。 这青州王妃早在王都之时就传出许多奇闻异事,又听说是朱雀真圣附体。 那青州王对她是极其重视,这万一要是诊得不好…… 葛大夫简直不敢往下想。 崔大夫来给又青看病,看完了之后,照例是苏小辙送出去。 苏小辙其实很不想送,但大夫是她请来,只得硬着头皮一路送到了村口。 崔大夫停下脚,犹豫道,“林夫人。” 苏小辙心中叹气,又来了又来了。 崔大夫从袖子拿出一个小纸包。 苏小辙诧异,“这是?” 崔大夫道,“是甘草橄榄这些,清肺祛痰最是有利。而且我配的药很苦,吃点这个可以……可以缓缓。” 苏小辙听出不对,接了过来,故意问道,“这个好像不是给我的吧?” 崔大夫脸有些红道,“是给……给又青姑娘的。” 苏小辙拖长声哦了一声,“崔大夫怎么不当面给?” 崔大夫的脸更红了,“还是请林夫人帮忙。” 回到又青家中,苏小辙帮忙煎好了药,端给又青。 又青喝着药。苏小辙把纸包放在床边。 又青问,“这是什么?” 苏小辙道,“是崔大夫让我给你的。” 又青一怔,脸上飞红,“……多谢林夫人。” 苏小辙道,“你不问问是什么?” 又青道,“崔大夫给的,一定是好的。” 苏小辙噗嗤笑了,便问,“你觉得崔大夫这人怎么样?” 又青轻声道,“什么怎么样?” 苏小辙道,“打住打住,咱们别说这些老套台词。” 又青听不懂,很茫然。 苏小辙道,“你就告诉我,你喜不喜欢崔大夫。” 又青的脸通红,结结巴巴道,“这、这怎么能……” 苏小辙道,“实话跟你说,我是没什么兴趣当媒人,但若是你也喜欢他,我愿意试一试。” 又青沉默。 苏小辙又道,“你若是不喜欢他,就当我没说过。” 又青低声道,“我这样的病,怎么敢有奢望。” 苏小辙道,“你的病不是已经在调理了吗,崔大夫也说了,慢慢调养起来,一定能好。” 又青叹气道,“我……我还是不想了,又青不像林夫人你。” 苏小辙一愣,“我?我怎么了。” 又青道,“我心里很羡慕林夫人。” 苏小辙一愣,“呃,又青,你也知道我在这儿的名声……” 又青摇了摇头,“我原先听到那些话是对林夫人有些疑惑,但是现在看来,我不信那些话。而且我也听邓大娘说了,你会医,还去军营给林大人治病。” 苏小辙道,“这都是很寻常的事。” 又青道,“可是我一样都做不来,我也没见过其他人有这么做的。” 苏小辙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 又青笑了笑,“如果能有林夫人的一半,能配得上崔大夫,我就心满意足了。” 苏小辙想说什么,又没说。 这是观念的不同,也是社会的不同,她没办法把又青的观念纠正过来,在这个社会,或许又青这样的想法才是正确。 相对的,男人的想法也大抵如此。 如果当初自己不是跟林越一起穿过来,现在要么已经嗝屁多时,要么就是为了求生嫁给这个世界的某个男子。 苏小辙打个寒颤。 ☆、第 45 章 林越正在校场训练。 琳琅过来,“林大人。” 林越收起弓箭,“见过琳琅大人。” 琳琅道,“我记得小辙给你治过伤?” 林越想起屁股事件,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是有此事。” 琳琅道,“我们想请尊夫人过来,给一个人看病。” 苏小辙被人从山上带下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到了林越,林越如此这般一说,苏小辙方才知道原委,着急道,“我从来没给人治过病,最多就是给你治屁股……” 林越道,“收声。” 苏小辙不甘不愿的闭上嘴。 林越发现自己切换粤语声道的时候,苏小辙更听话,当下决定多说粤语。 琳琅带着二人到了大帐之外,对林越道,“请稍候。” 而后引着苏小辙进去,苏小辙小声道,“琳琅大人,我们这是给谁看病?” 琳琅道,“青州王妃。” 苏小辙吓一跳。 那帐子垂着两层帘子。 苏小辙隐约听见有个女子的声音说,“我睡一会儿就好,不必请大夫。” 一个男子道,“不行,我要大夫看过之后才放心。那个葛军医一进来就昏过去,像什么话。” 女子微笑。 琳琅掀起第二层帘子,苏小辙看见榻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榻边站着那位青州王妃,而今除了青金大氅,只穿长袍,更显得身姿挺拔,姿容殊丽。 苏小辙感叹,这位青州王妃长得比琳琅还高,跟林越差不多,得有一米八几。 琳琅低声对苏小辙道,“王妃舟车劳顿,有些晕眩之症。” 苏小辙硬着头皮,“我看看。” 她走到青州王妃跟前,抬起头,“请王妃伸手,我把把脉。” 青州王妃愣住了,琳琅也一愣。 那名年轻女子凉凉的叹口气。 琳琅小声道,“苏小辙,那个是青州王。” 第72节 苏小辙僵住。 年轻女子微微一笑,“苏大夫,我是王妃。” 苏小辙想捂脸惨叫。 青州王脾气很好的说本王在外边等着。 苏小辙装模作样的把了把脉,又问了几句,开了一点宁神清气的药。 琳琅把苏小辙送出帐外。 林越忙上前,“怎么样?” 苏小辙捂住脸,“丢大人了……” 林越安慰,“不要紧,也不是第一回。” 苏小辙放下手,怒视林越。 琳琅在一旁听得好笑,笑道,“小辙,你辛苦了,今天就在这儿歇息吧,明天我再让人送你上山。” 苏小辙和林越一起道谢。 林越还需到校场继续操练,便将苏小辙安置在帐中,而后离去。 大仁进来送过一次点心,对苏小辙千恩万谢。 过了会儿,大仁又来了。 苏小辙道,“大仁,别送吃的,我够吃了。” 大仁为难的笑一笑,“不是送吃的……” 苏小辙诧异,“那是?” 大仁道,“是这样,咱们军中兄弟几个身上都有些小病小痛的,葛大夫那儿排不上号,想请夫人看一看。” 苏小辙忙道,“别别,大仁,我其实不太懂,只会皮毛而已。” 大仁忙道,“皮毛也够了。”又扭头道,“你们几个还不进来!” 苏小辙不及阻止,只好叹气。 林越从校场回来,就见自己营帐之前围着一群大兵。 他诧异上前,见大仁守在门口,“都别着急别着急,排好队。” 他见着林越,忙道,“林大人回来了。” 林越疑问道,“这是?” 大仁道,“苏大夫……呃是林夫人在看病。” 林越的眉头拧成个大疙瘩,走进帐中,只见苏小辙似模似样的坐在桌子后头,询问那名士兵的病况,不时在纸上记两笔。 林越咳了一声。 苏小辙抬头,“你回来啦,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林越只好在旁边等着。 问完了之后,苏小辙道,“好,你先回去,明天我把方子送来。” 那名士兵站起身感激,看见林越,又是一番感谢。 苏小辙对帐外的大仁道,“大仁,今天就到这儿。” 大仁冲着众人道,“都听见了啊?散了吧散了吧,林夫人得休息。” 没看上病的那几个惋惜的走了。 大仁掀起帐子对苏小辙道,“林夫人,林大人,我去给二位拿晚膳过来。” 苏小辙道,“好,麻烦你了。” 林越抱着胳膊,看着苏小辙,“解释解释?” 苏小辙收拾纸笔道,“解释什么?” 林越道,“你怎么当起医生了?” 苏小辙讪笑,“就……就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林越挑眉,“你别治死人。” 苏小辙忙道,“不会的不会的,我是把他们的病症伤痛记下来,到时候带给崔大夫,让崔大夫开药。” 林越道,“崔大夫是谁?” 苏小辙道,“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 林越眯眼,打量苏小辙。 苏小辙被看得心里有点发虚,“……干嘛?” 林越二话不说,抬手先给苏小辙一个脑崩儿,“你也不想想,你在军中这么大张旗鼓的给人看病,跟琳琅说过没有,跟慕容野说过没有,万一被人告了黑状怎么办?” 苏小辙嘟囔,“一时没想到。” 林越道,“你一被人求情就心软,智商是硬伤。” 说着又要弹脑崩儿,苏小辙赶紧护住额头,“你别老打我,我都被你打笨的。” 林越反问,“你原先聪明吗?” 苏小辙嘟囔,“当然不聪明,谁都没你的柯典聪明。” 林越皱眉,盯着苏小辙。 苏小辙说完就后悔了。 林越又要生气了。 为什么每次气氛挺好,她都要弄僵。 就好像她不愿意和林越相处融洽,宁可和林越僵持尴尬。 林越开口,慢慢道,“你再这么提柯典,我可要以为……” “以为什么?” “你爱上她了。” 苏小辙一下跳起来,“我爱上她?!我爱谁不好我干嘛爱她?!” 林越看着苏小辙,平静说,“那你为什么总是提她?” 苏小辙没声了。 林越看着这个女孩儿,他很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殷沅之来到慕容野的帐中。 帐中还有一名男子,身高体型与慕容野相仿,只是脸上带着一只眼罩,面相冷酷。正是慕容野的同族子弟慕容狄。 慕容狄与慕容野见到殷沅之,双双抱拳行礼,“见过青州王妃。” 窦恪伸手扶住殷沅之,“好一些了?” 殷沅之道,“吃过药,好多了。” 窦恪笑道,“那个苏大夫倒有一些本事。” 琳琅道,“苏小辙出去之后,就被人围住,央她施药诊病。” 窦恪对慕容野道,“看来你军中的那位葛大夫不得人心。” 慕容野道,“此事稍后再处理,现在最重要的是也羌。” 殷沅之走到地图之前,抬手拂了一拂,问慕容野,“窦恪将计划都与你说了。” 慕容野点头。 殷沅之道,“你觉得如何。” 慕容野道,“若行此计,我有八成把握能将万壑关之外的也羌贼寇诛灭十之七八。” 殷沅之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现在只剩一个问题,谁来假扮窦恪。” 慕容野道,“自然是我。” 殷沅之和琳琅同时道,“你不行。” 琳琅道,“都知道你与青州王形影不离,怎么可能出征时只有窦恪却没有你?” 慕容狄道,“那么兄长还是以慕容野的身份出现,我来假扮青州王殿下。” 琳琅思忖。 殷沅之干脆道,“更不行。” 慕容狄道,“末将斗胆,敢问原因?” 殷沅之走到窦恪身边,指了指窦恪的脸,“整个大周和也羌都知道青州王长得跟女人似的,你们怎么假扮?” 三人沉默。 窦恪平静的,小声的说,“沅之,给我面子。” 殷沅之道,“长得娘们儿唧唧。” 窦恪看向殷沅之。 殷沅之道,“不然你来说。” 窦恪沉默。 慕容野道,“王妃说得也有道理。” 窦恪瞪过去。 慕容野只作不见,“这么说来,人选的确麻烦。” 琳琅看了看众人,“要么,我来?” 慕容野立刻道,“不行!这计划这么危险,怎么能你去!再说王妃身边也需有人保护!” 第73节 窦恪道,“那干脆我自己上吧。” 慕容野道,“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 琳琅道,“殿下带行军甲了吗?没有我去给你借。” 窦恪无语,视线转向殷沅之。 殷沅之道,“殿下有为国捐躯的觉悟,为妻甚是感动。” 窦恪闭目长叹。 门外有人报,“慕容将军,林大人求见。” 窦恪不记得慕容麾下有个林姓将军,便道,“哪个林大人?” 慕容野道,“便是从太子麾下投诚而来,会南蛮语的那一个林越。” 琳琅也道,“他的妻子就是苏小辙。” 慕容野刚想让林越先回去,青州王妃殷沅之却道,“让他进来。” 林越走进帐中,见到这么多人,心中一愣,仍然行礼道,“见过慕容将军与诸位大人。” 慕容野问,“林大人深夜前来是为了何事。” 林越道,“关于内子,有件事需向慕容将军呈报。” 林越将苏小辙给士兵看病的事说了。 慕容野与窦恪等人交换眼神,慕容野道,“此事林夫人也是一片善意,我不会追究的。” 林越道,“多谢将军,那卑职告退。” “等一等,”说话的是殷沅之,她走到林越身前,“抬起头来。” 林越诧异,依言抬头。 殷沅之端详一番,“你叫林越?” 林越道,“末将正是。” 殷沅之道,“殿下请过来。” 窦恪已明白殷沅之的意思,便走了过来,殷沅之让林越起身。 窦恪与林越并肩而立,身形相差无几,各是俊美。 帐中数人面色各异。 林越心中的疑惑却更深。 慕容野道,“林大人请先回去。” 林越按下疑惑,行礼告退。 慕容狄问慕容野,“此人可信得过?” 慕容野道,“他是从太子麾下投来,这段时日我令人暗中监视观察,并无可疑之处。” 慕容狄却仍有疑虑,“此事事关重大,我觉得还是让我或者兄长假扮。” 琳琅道,“我倒认为,此人可行。” 殷沅之看向琳琅,“哦?说来听听。” 琳琅道,“他与妻子感情甚笃,只要我们以其妻为质,必可确保此人不反。” 殷沅之点了点头,看向窦恪。 窦恪道,“不必这么着急,我们再想想,看看军中是否有其他人选。” ☆、第 46 章 第二天一早。 林越送苏小辙到了军营门口。 苏小辙问,“上回的炸肉酱吃完了吧,给你拿了点过来。” 林越接过,但见苏小辙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不止送东西给我这么简单吧?” 苏小辙支支吾吾。 林越纳闷。 苏小辙终于吭哧吭哧的说,“上回跟你说休了我的那件事……” 林越刚想说苏小辙你怎么又提这件事,却听苏小辙说,“……你就算找到喜欢的姑娘,也别休了我成不成?” 林越哭笑不得,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苏小辙,你这又是怎么了。” 苏小辙抓住林越的手,林越怔了一怔。 苏小辙诚恳道,“答应我,你要好好练习武功,打仗的时候一定要在最后。逃跑的时候一定要在最前头。” 林越彻底无语,“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小辙情真意切,“我不想守寡,不想改嫁。” 林越一抬手给了苏小辙脑门一记。 苏小辙诶哟一声。 林越板着脸道,“回家去。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苏小辙委屈道,“那你要好好吃饭……” 林越扬手。 苏小辙忙道,“不说了不说了。” 守门的士兵看见了都忍不住噗嗤偷笑。 林越放下手,看见苏小辙可怜巴巴的样子,脸也板不住了,“好了,回去吧,过两天我休息了就来看你。” 苏小辙答应一声,离开军营,走了几步,回过头。 林越仍站在原地,目送她。 苏小辙抬起手来摇了摇。 林越也含笑招手。 阳光极明亮,有鸽子拍打着翅膀,掠过碧空。 窦恪伸出手,一只浅灰色的鸽子盘旋落下,停在他的手上。 窦恪从鸽子羽翼之下取下一只蜡丸,捏碎了取出纸条一看,面色一凛。 殷沅之道,“怎么了?” 窦恪将纸条递给殷沅之。 殷沅之看了一眼,“事态紧急,看来万壑关这儿,我们必须尽快做个了断。” 窦恪道,“去把那位林越请过来。” 林越来到慕容野的帐中,见到帐中有慕容野、慕容狄以及青州王。 林越行过礼。 慕容野道,“林大人,请到这儿来。” 林越来到了地域图之前,慕容野指给他看,“这儿是万壑关。关外是也羌人盘踞的苏克草滩。” 林越看不懂地形图,只能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慕容野道,“自从我们将也羌人赶出关外,他们始终想着反扑,从开春至今已有大大小小十几场对战,只是也羌来的人不多,我们一回击,他们便逃。往复如是,如附骨之蛆,阴魂不散。但自从听说青州王来此之后,他们便开始蠢蠢欲动。” 林越道,“慕容将军的意思是?” 慕容野道,“这几日,一旦也羌人再来挑衅,青州王会亲自率兵征伐。” 林越看了一眼那位青州王。 慕容野道,“而也羌人在诱出青州王之后,便会出动精干兵力,务必擒住殿下。” 林越越听越是糊涂,“既然慕容将军料事如神,那么……” 慕容野道,“我们就是要中也羌人的计。然后将计就计,将他们诱到此处。” 他的手指指住地图一点,“落仙谷。此地地形狭窄,一旦将也羌大军诱进此处,我军便可前后夹击,一举剿灭。” 林越听是听懂了,却又有一点不明白,这么重要的计划,为什么慕容野要告诉自己? 慕容野的视线从地图上抬起,落在林越的脸上,“青州王殿下有急事,马上就会离开万壑关。” 林越诧异,“那这计划?” 慕容野和其余二人看着林越。 林越陡然明白,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慕容野道,“此计关乎大周国运,关乎万千百姓。” 林越心中一句,我顶你个肺! 慕容野道,“林大人可愿相助。” 林越心中翻覆无数念头,这若是答应,便是性命交关的凶险。若是不答应,对方已将如此重要的计划和盘相托,自己又如何全身而退。 慕容野却在此时道,“林大人不必担心尊夫人。” 林越心中一震。 苏小辙,还有苏小辙。 他曾经答应过自己,决不让苏小辙再有丝毫的担忧,也绝不承受任何波折。 第74节 他按住腰间佩剑,又缓缓松开,单膝跪地,“末将定当,不负所托。” 苏小辙蹲在院子里叹气。 林越走来,站在她的身边,“叹什么气?” 苏小辙愕然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林越笑道,“慕容将军放我的假。” 苏小辙站起身,担心道,“真的?你别又是偷跑出来,屁股可才刚好。” 林越叹道,“你就不能不提屁股这件事吗。” 苏小辙耸肩。 林越道,“刚刚叹气为了什么?” 苏小辙用胳膊划了一下院子,“你看。” 林越看去,只见院子长出了许多青色藤蔓,结出许多圆鼓鼓的花苞。 苏小辙唉声叹气道,“就算没种过南瓜,我也知道南瓜不长这样。一定是被卖种子的坑了……不行,我得去找他算账!” 林越道,“我跟你一起去。” 苏小辙愣了愣,“啊?” 林越道,“我在这儿住了这么久,还从来没去过镇上。” 苏小辙打量林越,“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林越道,“我就是前段时间太累了,想休息一天。” 苏小辙想了想,林越之前是挺辛苦,便道,“好吧。” 刚出了门,小石头正巧抬手想敲门,“苏姐姐。” 苏小辙哎呀一声,对林越道,“我忘了今天答应教小石头。我们出去……能带上他吗?” 小石头忙道,“不用不用,我……我在家里写字。” 林越看了看这一大一小,笑道,“一起去吧。” 金水镇上,店铺老板原本是笑模笑样的招揽生意,但看清苏小辙的脸,无不是哎呀一声面无人色倒退数步,喊伙计关门。 林越看着苏小辙,你把人家怎么了。 苏小辙摸着下巴,我也没把他们怎么样。 小石头拉着苏小辙袖角,亦步亦趋的走着,看见糕点铺,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苏小辙翻林越的荷包,林越无奈的说,苏小姐,我的钱都在你身上。 苏小辙说诶哟我忘了。 她拉着小石头就奔进了店铺,过了一会儿回来,小石头手里拿着一大只糖花,吃的满脸都是糖渍。 苏小辙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人一边吃一边交流,你尝尝我这个,你这个比我的甜。 林越说苏小辙你站住。 苏小辙不明所以的站住。 林越拿出手绢来,擦了擦她脸上的糖渍。 然后蹲下身去,把小石头也擦了一遍。 小石头抬头看了看苏小辙,说,林大哥,苏姐姐的脸红了。 林越道,她热。 小石头抓住苏小辙的手摇了摇,“苏姐姐,你热么。” 苏小辙通红着脸,用力瞪了林越一眼。 林越微笑的看回去。 苏小辙就怂了。 苏小辙来到安杏堂,向崔大夫拿了药,两个人有说有笑谈了一会儿,苏小辙便告辞离去。 林越和小石头等在门外。 林越问,“这是谁。” 苏小辙道,“我之前跟你说的崔大夫。喏,这些就是我把病症告诉他之后,他开的药。” 林越嗯了一声。 苏小辙用胳膊肘戳了戳林越,“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看上去人品如何。” 林越淡淡道,“人品不是看出来的。” 苏小辙道,“我知道,但也有说相由心生,所以,你第一感觉如何。” 林越道,“你喜欢他?” 苏小辙失笑,“当然不是啦!是他喜欢又青,又青也喜欢他,我在想要不要做这个媒人。” 林越道,“你还真挺忙。” 苏小辙道,“给自己找事做呗。” 林越道,“除了做媒,你还想干什么?” 苏小辙掰指头数给林越听,“展开初步扫盲活动,让村里百分之八十的小屁孩儿脱盲。跟崔大夫学医,万一哪天用得上。还有我发现这儿的豆腐店居然卖三文钱一块豆腐,三文钱!比二婶那时候足足贵了一文,我打算自己做豆腐,反正也学过,如果再有时间就撮合一下崔大夫和又青……你笑什么。” 林越一边笑,一边揉苏小辙的脑袋。 苏小辙护着脑袋,嘟囔,“干嘛干嘛。” 小石头一边吃糖花,一边好奇旁观。 回到村中,已是深夜。 小石头趴在林越背上,睡得很熟。 苏小辙看了一眼,笑道,“你这件衣裳完蛋了,他在流口水。” 林越道,“难怪你让我背。” 苏小辙拍了拍林越的胸,“诶,男子汉大丈夫别计较这个。” 两人说着走着,忽然苏小辙停下脚步。 在他们面前,是他们的家。 满院子的花都开了,花瓣重重叠叠,花瓣近乎透明,月光之下,犹如一地水银。 两人看得出神。 林越忽然道,“苏小辙,你是我的粉丝吗。” 苏小辙垂下眼,又抬起眼帘,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林越道,“以前是。” 林越苦笑,“你一定觉得我很没用。” 苏小辙摇头,“以前是粉丝。现在是朋友。” 林越凝视苏小辙,那花瓣似乎能够反射月光,照得她的眼底都在微微发亮。 林越道,“这么算来,我在这儿只有一个粉丝。” 苏小辙挑眉,“嫌不够?我觉得挺好的,我可是你唯一的头号大粉丝。” 林越笑起来,看着那一片花圃,轻轻道,“那我这个当偶像的,不能让你失望。” 苏小辙皱了皱眉,“林越,你今天怎么了,一直怪怪的。” 林越道,“慕容给了我一项任务。” 苏小辙紧张道,“危险吗?打仗吗?” 林越道,“跟打仗有些关系,不过放心,不危险。” 苏小辙狐疑道,“真的?” 林越道,“真的。” 苏小辙思考了好一会儿,“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这些话。” 林越没明白,“哪些话?” “明天我就退休了,明天我就移民了,等你回来我就跟你结婚……” 林越好心提醒,“我们这样算不算已经成亲?” 苏小辙一挥手,“别闹。总之这样一说出去就会领便当的话,不准再说。” 林越忍住笑,“好。” 苏小辙看着那片花,叹了口气,“漂亮是很漂亮,不过不能当饭吃,明天拔了再种一次……” 林越道,“等我回……” 苏小辙恶狠狠瞪过去。 林越乖乖闭上嘴。 ☆、第 47 章 自从知道林越要出任务,苏小辙往金水镇跑得更勤。 第75节 金水镇的铁匠铺老板看见苏小辙就头疼。 苏小辙迈进铺,“老板,打好了吗。” 老板无奈道,“这位夫人,你就算一天来催个三遍,这活儿也没那么快好。” 苏小辙讪讪道,“我急等着用,麻烦您了。” 老板道,“夫人尽管放心,你给了这么高的价钱,咱们一定给你用最好的料,做最快的刀。” 苏小辙从铁匠铺出来,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要再准备些药物。 经过一家二手衣铺,苏小辙走过去,又退回来,眼直直的盯着一件衣裳。 军营门口的士兵一见到苏小辙,便道您稍等,咱们这就去叫林大人。 林越很快就由大仁陪着一道出来,苏小辙把一个硕大无比的包袱塞给他。 林越差点没抱住,“这些是什么?” 苏小辙道,“里面有我上回跟你说的那些药,紫参片也在里头,还有毒/药。” 林越吓一跳,“毒/药?” 苏小辙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本来想着能不能买到四川唐门那种奇毒,不过市面上找不着。所以请崔大夫帮忙配了,虽然只是砒/霜这些寻常毒/药,不过万一有用呢。” 林越无语,“还有什么?” 苏小辙腾的拔出一把青湛湛长刀。 林越,“……这又是?” 苏小辙眉飞色舞道,“我找金水镇最好的师父打的刀,削铁如泥,倚天屠龙!” 林越拿过刀,往自己手背的护甲上一抹。 苏小辙急道,“你干嘛!” 林越展示给苏小辙看,护甲上只有一道白痕。 苏小辙,“……靠!他骗我!” 她一转身,气势汹汹就想去找人。 林越拎住苏小辙的后脖子,拉回来,“这种地方能做出这种程度的刀锋来,已是难得,我带着。” 苏小辙气哼哼的,“我还想给你打个铠甲,幸好没找他们。” 林越道,“我用不上。” 苏小辙诧异。 林越自知失言,便道,“我是说,这一行没有危险到用得上铠甲。” 苏小辙道,“那也是有备无患的好。” 林越笑道,“好,我回去就领一件。” 苏小辙欲言又止。 林越见苏小辙手里还有个包袱,“那是什么?” 苏小辙把包袱往身后藏了藏,“没什么……不是给你的。” 林越道,“不是给我的,我看看总可以。” 苏小辙慢慢打开包袱,拿出一件衣裳。 林越一愣。 那是一件黑色大毛大氅。 是苏小辙当初送给他的那件,也是他在战乱之中丢失的那件。 苏小辙轻轻道,“没想到又遇见这件衣裳了。” 林越道,“为什么不给我?” 苏小辙低声道,“上一次给你的时候……就出了事。” 林越拿过大氅,苏小辙忙道,“诶!你别!” 林越将大氅捧在手中,看了一眼,再看向苏小辙,低声的,坚定的说,“这一次,不一样。” 几日之后,果然有小股也羌势力滋扰,青州王亲自率军征讨。 出征之日。 林越立在主帅帐中,两名士兵为他穿上乌黑螭纹明铠甲,又取来朱红雀羽披风,将披风扣在两肩锁扣之上。 慕容野立在一旁,此时上前,递来一只同样乌黑狰狞面具,“青州王上阵时,必戴此物。” 林越接过,面具的双目镂空,仿佛是一双无形的眼睛凝视自己。 他抬起手,将面具轻轻戴上。 慕容野转身走出大帐,高声道,“青州王亲征蛮敌,朱雀真圣在上,定能扫平贼寇,寰宇清平!” 将士们齐声呐喊,“扫平贼寇!寰宇清平!” 慕容野对帐内道,“殿下。” 林越抬起手,只见双手微微颤抖。 慕容狄皱眉,担心林越露了破绽,“你……” 林越抬手阻止慕容狄,深深吸了口气。 他走出这个门,便是一场不能ng,不能喊卡的戏。 这场戏,没有片酬,有的是生死。 他必须演到底,他只能演到底,演得精彩绝伦,演得天下臣服。 从这一刻起,自己便是青州王窦恪。 慕容野略回首,但见林越迟迟没有出来,心中萌生担忧。 却见主帅帐帘一掀,林越大步而出。立在三军之前,举起碧青长刀,视线缓缓扫过将领兵卒,厉声道,“真圣庇佑!我军过处,必定所向披靡,驱逐群虏!” 三军情绪推至□□,欢呼声爆发得直冲云霄。 山上的苏小辙也隐约听见了欢呼声,她停下手边事,望了一眼远处军营。 林越,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万壑关。青州王遇贼寇埋伏,也羌八万精兵倾巢出动。 青州王且战且退,三日之后,退至落仙谷。 夜幕漆黑,山谷两侧皆是嶙峋峭壁。 山谷深处有几块巨石,一行人就在此处歇息。不能生火,拿了干粮,草草吃了果腹。 大仁把馒头递给林越。 林越接过,说了声谢谢。 大仁道,“你放心,慕容将军很快就带兵来了。咱们至多再等一天,等这帮也羌兔崽子消除了戒心,进了谷,哼哼,管叫他们有来无回!立了这个大功,咱们几个至少能升百夫长。” 几个士兵笑了笑,有人道,“大仁,你当了百夫长第一件想干什么事。” 大仁道,“当然是给我妹子找户好人家。” 林越笑了笑。 大仁道,“林大人,恕我是个粗人,你觉得我妹子怎么样?” 林越险些呛着。 大仁挠了挠头,“哦对了,你还没见过我妹子。你放心,她跟我长得可是天差地别,模样水灵得很。而且我听我妹子提起夫人那是赞不绝口,我想我妹子要是能给你做个小,那准保是家庭和睦。” 林越道,“大仁,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 大仁道,“你怕夫人不肯?” 林越索性道,“对。” 大仁道,“你放心,等这趟事办完,你可是首功,肯定能当个校尉,指不定将军一高兴,就是副将。做了大官娶几个老婆很正常。” 林越刚想说话。 忽听山谷入口一声呼哨,望风的士兵发现有人靠近。 众人立即收起嬉笑神色,拔刀警戒四周。 山谷入口处出现单人匹马。 众人奇怪,若是也羌人,不应当如此。 那人开口,却是字正腔圆的大周口音,“前方可是青州王殿下。” 大仁道,“什么人!” 那人道,“我等乃是哀牢关守军,听闻青州王殿下遇险,特此赶来驰援。” 林越低声道,“哀牢关?” 大仁回答,“是万壑关附近的镇守关,那边原是太子的人马,近日听说被青州王收服了。” 大仁高声道,“可有令牌?” 对方将一面铁符抛来,大仁上前,捡起一看,果然不错,这就担心起了哀牢关的人好心办坏事。便道,“贵处派了多少兵马,可有惊动也羌人?” 那人道,“也羌重兵围守,我关兵马不多,无法突破,只我一人先进来查探情况。贵处可真是青州王?” 大仁松了口气,“正是。” 那人笑道,“那就好。” 那人一夹马肚,策马上前。 大仁也迎上前去。 林越心中一动,“大仁,等一等!” 大仁诧异回头,“怎么……” 第76节 只见那人一声呼哨,悬崖两侧顶上冒出无数也羌弓箭手,一时箭如暴雨,大仁等人来不及抵抗,便身中数箭,一头栽倒! 林越拔出青色长刀。 另两名守在林越身边,没有遇难的士兵紧紧护住他。 那人翻身下马,步步走来。 悬崖两侧燃起火把,一时将谷底照得通亮。 林越面色铁青,“果然是你。” 那人看清林越,却又惊又怒,几步冲上前来,一把拽下面具。 火光之下,林越的面容清清楚楚,那人怒吼道,“中计了!他不是青州王!” 慕容野星夜奔驰,率大军赶到落仙谷是拂晓时分。 青茫茫的晨雾之中,谷中遍地箭矢,尸首横七竖八。 慕容野翻身下马,走到谷底几块巨石之前。 副将跟上前,低声道,“将军,查看过了,尸首之中没有林越。” 慕容野拾起地上一柄碧青长刀,“……只怕,他被抓走了。” 留守万壑关的慕容狄收到慕容野的传书,交给琳琅看过。 琳琅一声长叹,想到苏小辙,心中不免难受。 苏小辙蹲在院子里,把花根一一拔除。 琳琅走来,“小辙。” 苏小辙站起身,抹了抹汗,“琳琅大人。” 她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泥巴,不好意思道,“让你见笑了。” 琳琅笑了笑,但这笑容勉强得很,“小辙,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苏小辙听完所有计划以及林越此刻下落不明,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看看窗帘,那是林越挂的。 桌子上回坏了一条腿,是林越修的。 柜子里的药空了,因为都在林越身上。 次日一早,她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来到邓大娘家中。 村里的消息一向传得快,尤其是不好的消息。 邓大娘拉着苏小辙的手,叹气道,“小辙,你别想不开。” 苏小辙道,“我是有事想麻烦大娘。” 邓大娘道,“你只管说。” “我有段时间不在,小石头就麻烦你多照顾,”她又对一旁的小石头说,“你也一样,要照顾好邓大娘,知道吗。” 邓大娘听着这话音不祥,抓紧了苏小辙的手不放,担心道,“小辙,你若是难受你就说出来,千万不要憋着。” 苏小辙抽出手来,“真不难受,我是生气。”她真的是一副生气的样子,只是声音微微发抖,“这个人总是说话不算话,每次说会回来,可是每次都骗我。” 苏小辙停住,过了好一会儿,轻轻道,“我去接他回来。” 琳琅和慕容狄在帐中商议。 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慕容野有八成把握,也羌军也知道落仙谷的地形,必然是怀疑其中有诈,不敢贸然前进,等围了假青州王几天之后,方会试探进谷,此时慕容野的军队早已赶到,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若是也羌军提前进谷,林越他们抵挡不住,也会发烟火弹示警。 但以慕容野传回来的消息看来,林越那支诱饵被无声无息的屠杀,林越被抓,却不知是生是死,倘若死了倒也罢了,若还生,就怕熬不住也羌严刑拷打,吐露这桩行动。 届时也羌知道青州王不在万壑关,那就大事不妙。 是以慕容野不敢轻易撤兵回关,仍要做出一副搜寻青州王的焦急情状。 他们二人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门外士兵报,“林夫人求见。” 慕容狄和琳琅对看一眼,琳琅道,“让她进来。” 苏小辙走进帐中。 琳琅道,“小辙……” 苏小辙道,“我今天来是想问一件事。” 慕容狄审视这个女子一会儿,道,“何事。” 苏小辙转向慕容狄,“这位是?” 慕容狄道,“万壑关镇关将慕容狄。” 苏小辙道,“慕容狄将军是愿意计划到此功亏一篑,还是想让此计继续。” 慕容狄眯了眯唯一的一只眼,“你想说什么。” 苏小辙道,“证明林越是真的青州王,也羌人以为他们抓的是真货,计划便没有失败。” 慕容狄道,“如何证明。” 苏小辙道,“如果青州王妃知道青州王被抓,赶去营救,也羌自然相信。” 慕容狄眸色一冷,“苏小辙,你好大胆。” 琳琅也道,“小辙,不可放肆。” 苏小辙看着二人,镇定道,“青州王是假的,青州王妃为什么不能也是假的。” 我要去救林越。 ☆、第 48 章 真的青州王与青州王妃另有要事,已悄悄离开万壑关。苏小辙等人就要赶在这个消息走漏之前,前往苏克草滩营救林越,更重要的是让也羌人相信他们抓了真的青州王。 琳琅与青州王妃相识多年,熟知她的言行举止,此刻便一一告诉苏小辙,让她务必牢记。 苏小辙拿出期末考冲刺复习的劲儿,务求将琳琅说的每一句每一字记得清清楚楚。 慕容狄却道,“我很佩服林夫人的坚毅,但若是林大人此刻已向也羌坦白身份,你去就是白白牺牲。” 苏小辙道,“他不会说的。” 慕容狄道,“何以见得。” 苏小辙看着慕容狄,“如果他说了,就像你们之前说的,也羌一旦知道抓了个假的,势必会调动兵力。慕容将军不妨去查。” 慕容狄道,“说的不错,我已经让人去查。” 苏小辙窝着一肚子的火,转头不看慕容狄。 慕容狄对琳琅道,“我去看看情况。” 琳琅点头。 慕容狄转身掀帘离去。 琳琅看着苏小辙,叹气道,“你不要怪他。他也是担心慕容野的安危。” 苏小辙沉默,点了点头。 琳琅道,“刚刚我们说到哪儿?” 苏小辙道,“说到青州王妃的父亲御书令。” 琳琅道,“没错,王妃的父亲殷吟霜大人原是御书房副御书令……” 琳琅blabla,苏小辙嘴角抽动。 青州王妃的爹居然叫殷吟霜,弟弟居然叫殷天正。苏小辙简直想去找那个青州王妃问同学你也是穿的吗?咱们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而这位殷吟霜大人又与当朝工部尚书夏雨荷大人有一段催人泪下的往事,就如青州王与慕容野将军之间荡气回肠的关系。 信息量太大无法消化。林越大大,等你回来,我有好多八卦。 林越,你等着我。 林越被吊在木杆之上,被人泼了几桶水,方才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林越笑了笑,牵动嘴角伤口。他嘶的吸了口冷气,想的却是幸好苏小辙看不到现在的自己。 这个样子,只怕吓跑了她。 林越神色昏沉,慢慢将头垂下去。 对方举起马鞭一鞭抽来。 林越吃痛,睁开双眼。 小武攥着马鞭,冷笑,“好久不见了,林大哥。” 林越吃力道,“你是谁?” 小武大笑,“别装了。你会不认识我吗?假扮青州王?真是好计谋,只可惜你们没有料到我也在这儿。” 林越垂眼不语,心中念头急转。 当时被太子抓回去之后,他方知道是小武出卖,而后也是小武提议让太子将自己送给了乌措。 从柳临城逃出来之后,苏小辙再也没有提起小武,自己便也不问。 但现在看来,小武要么仍旧在为太子效劳,做太子与也羌人之间的联系。要么,就是彻底投靠了也羌。 小武又一鞭甩来,“说话啊!” 林越抬起眼,看着小武,冷冷道,“本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武冷笑道,“还想装?” 第77节 他抬起手来,劈头盖脸的抽了林越十七八鞭,直抽得自己气喘吁吁,方才放下手。 林越已再次晕了过去,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也羌侍卫上前道,“武校尉,将军下令要留此人性命。” 小武收起鞭,斜了林越一眼,吩咐道,“继续吊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下来。” 也羌侍卫称是。 苏克草滩上的这支也羌军队是由当今也羌汗王的第十一子胡里改亲自率领,最初接到的命令是以游击战术滋扰万壑关,借此牵制慕容野的军队。 胡里改为此很是窝火,眼看着其他兄弟在大周土地上屡立战功,抢夺金银财宝,为通往汗王之路不断添加砝码,自己却只能窝在这个见了鬼的万壑关。 就在他憋屈至极的时候,接到了消息。也羌的眼中钉肉中刺青州王来到了万壑关,他大喜过望,若能抓住青州王,下任汗王必属自己无疑。 胡里改当即点出三千小队攻击万壑关附近的大周村落,力求与之前小规模袭击表现得如出一辙,果然青州王为了打个必胜之仗亲自率军征讨,中了他的诱敌之计。 胡里改牺牲了那三千人小队,见青州王的军队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立即发动设下的八万精兵埋伏。 这一次他让麾下的精锐力量尽数倾巢而出。力保毫无差池,将青州王纳入囊中。 青州王一行人撤到了落仙谷。 那落仙谷地势易守难攻,胡里改毕竟不是莽夫,当即喊停。 但眼看青州王就在眼前,他如何按捺得住。恨不得立刻冲进谷中拿下青州王,但又害怕埋伏。 胡里改在帐中踱来踱去,犹疑不决,心如蚁咬。 就在此时,一名校尉出列道,“末将有一计可助将军。” 胡里改记得此人是乌措带来的,原是大周太子窦重望麾下。 乌措曾经说,大周这些人,如果光是靠打,只怕打上几十年都不能彻底征服,但若是从内部入手,旦夕之间便可土崩瓦解。留一个熟悉大周事务的人在身边,有百利而无一害。 胡里改道,“你有什么计策?” 那名校尉道,“此地不远就是哀牢关,原归属窦重望统辖,末将曾随其住过一段日子,知道哀牢关的令牌长得什么样子。” 胡里改皱眉,“那又如何。” 那名校尉道,“请将军令人将我军中令牌稍加修改,做的与哀牢关令牌有五六分相似,我便可将青州王抓来,献与将军。” 胡里改答应了此人要求,而后计划的确顺利。 但那人却在抓住青州王的一刹那道,这个青州王,居然是假的。 眼看着日头偏西,这所谓的假青州王已吊了一天一夜,胡里改叫来侍卫,“那人现在如何。” 侍卫道,“昏迷未醒。” 胡里改道,“哦?这大周人的身子未免虚了一些。” 侍卫看了看胡里改。 胡里改道,“有事就说。” 侍卫道,“启禀将军,是武校尉把那人打晕了好几次。” 胡里改摸了摸自己下巴,“武校尉?他打的时候说了什么话?” 侍卫道,“武校尉管那个人叫林大哥,言语之间仿佛两人之前交情匪浅。” 胡里改笑道,“打成这样,当然是交情匪浅,你去把那人放下来,带来见我。” 侍卫称是,退出帐外,片刻之后,将林越带了回来。 侍卫松开手,林越没了支撑,身子晃了一晃,勉强站在。 胡里改走到林越跟前,抬起下巴来端详一番,啧啧道,“早已听闻青州王殿下有过人的美貌,而今看来,倒是吓人得很。” 林越淡淡一笑。 胡里改道,“说罢,真的青州王到底在哪儿。痛快招了,本王赏你一个全尸,免得零碎整割的,你痛不说,我也麻烦。” 林越道,“谁告诉你,我不是青州王。” 胡里改眯起眼来,不说话。 林越淡淡道,“想必是那位武校尉。” 胡里改道,“不必装腔作势,你的底细,武校尉早已说了。” 林越道,“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他是太子的人。” 胡里改心中一怔,这件事自己早已知道,却不明白林越为何提起。 林越道,“看来将军是不知道。” 胡里改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单凭你承认自己是青州王这一点,我便知道你是假的。窦恪此人的性格我素有耳闻,他应该知道一旦曝露了身份就会被我作为人质要挟慕容军,现下隐瞒还来不及,又怎会承认。” 林越道,“将军说的不错。如果死在也羌人的手里,也就罢了。但我不愿意死在窦重望的手中。” 胡里改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越道,“那名武校尉之所以一口咬定我是假的,就是要借将军的刀杀我,因为只有我死了,窦重望才能登基。” 胡里改退后几步,慎重打量林越,“继续说。” 林越喘了口气,再道,“我不知道窦重望与你们有什么约定,但他与你们约定的目的也就是为了登基。既然杀了我就可以达成这个目的,他又何必在乎和你们也羌的约定。” 胡里改沉吟。 林越道,“我可以死,但我决不能遂了窦重望的心愿。将军也可以杀我,但将军难道甘心被他人做刀?” 胡里改笑起来,“你们大周人果然很狡猾,说的我头都晕了。” 林越一笑,“大人如果不信,可以把武校尉请过来,我与他当场对质。” 胡里改毫不犹豫,“好!” 他拔出腰间镶嵌宝石的弯刀,拔出刀锋来看了一看,又看向林越,“谁骗了我,我就让谁知道在草原之上,我们也羌人是怎么样处置骗子。” 林越面无表情,而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 苏小辙翻身上马。 琳琅牵着马,走出了万壑关关门。 她们的身后是一支五十人小队。 苏小辙原是打算自己去。 琳琅道,也羌人怎么会相信青州王妃只身一人?你放心,他们这些人另有用处。 苏小辙只得同意。 关外,是茫茫草原。 天空阴云低垂,灰蒙蒙一片。 琳琅道,“我只能送到这儿。” 苏小辙道,“你回去吧。” 琳琅松开缰绳,却又上前,向苏小辙递出一把匕首,“这是我的刀,从来不离身,你收着。” 苏小辙伸手接过,紧紧握了一握,对琳琅露出了微笑,“回来的时候再还给你。” 琳琅也露出一笑,但笑容之中满是担忧。 五十人的队伍驱马上前,“该动身了。” 苏小辙按照突击所学的一夹马腹,黑马长嘶一声。 琳琅忽然道,“‘沅之’!” 苏小辙勒缰回头。 琳琅慢慢道,“诸事平安。” 苏小辙回头深深的看了琳琅一眼,扭转头,一抖缰绳,马匹放蹄奔出。 马队在草原上游荡了许久。 夜深风起,马队暂且歇息。 苏小辙下马的时候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尾椎骨也被磨秃噜了。但往四周一看,她就忘了这些痛楚。 草原无边无垠,伸展到视野的尽头。天空幽蓝,星辰如碎钻。 只有看到这样的景色,才会明白古人为什么会认为天圆地方。当真是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有一人拿着肉干和馒头过来,“王妃,请用食,” 苏小辙忙接过,“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不用叫我王妃。” 那人冷冷道,“不行,这是琳琅大人的命令。” 苏小辙讪讪道,“哦。” 一个娃娃脸的年轻人笑道,“王妃不要介意,阿卷就是这样,但凡是琳琅大人说的,他必是不折不扣执行到底。” 那位阿卷有些下不来脸,道,“吃你的吧。” 娃娃脸冲苏小辙眨了眨眼,努努嘴。 苏小辙忍不住笑了。 虽是初秋,深夜的风中已有寒意。 苏小辙裹紧了披风,娃娃脸道,“我来生火。” 苏小辙阻止道,“会被发现的。” 娃娃脸笑道,“我们要的就是被人发现。” 苏小辙醒悟,收回手。 娃娃脸找来一堆枯草,点上火,对苏小辙道,“这火也烧不了多久,王妃将就。” 苏小辙道,“谢谢。” 她伸出手,烘了烘,见这五十人或在周围戒备,或擦拭武器,便问,“琳琅说你们还有任务,是什么?” 娃娃脸道,“一旦发现也羌人,阿卷便去通知慕容将军。” 第78节 苏小辙道,“那个阿卷……是不是喜欢琳琅?” 娃娃脸小声道,“你也看出来了?” 苏小辙点点头。 娃娃脸道,“咱们都知道了,就是他自己不肯承认。” 阿卷走了过来,不快道,“你们在说什么?” 娃娃脸刚要回答,脸色骤变,“小心!” 阿卷立即往后退去。 只听噗的一声,一支长箭深深钉在阿卷方才所站之处。 ☆、第 49 章 黑夜之中,只听呼哨声与马蹄声杂乱而来。 众人拔出兵器,“是也羌人!” 他们将苏小辙团团围在中央。 娃娃脸对阿卷使了个眼色。阿卷微微点头,悄悄潜入夜色。 娃娃脸厉声道,“保护王妃!” 这支也羌军带头的闻言大喜。 士兵问,“是什么王妃?” 带头的道,“不管是什么王妃!抓了再说!” 转眼之间,兵器相撞之声不绝于耳。 苏小辙看见一抹鲜血溅在自己眼前,大周一名士兵倒下,方才后知后觉,一把抓住娃娃脸道,“你们快走啊?!” 娃娃脸将苏小辙推到身后,更高声道,“快护王妃逃走!” 也羌兵的砍刀已至,娃娃脸一咬牙,转身抱住苏小辙,背上被狠狠砍了一刀。 也羌带头的破口大骂,“脑子塞了屎的!杀了谁也不能杀了这个女的!” 娃娃脸咬牙,回身再砍。 苏小辙想说为什么?我是假的王妃,既然已引出了也羌人,目标已经达成,你们还不快走。 娃娃脸回头看了苏小辙一眼,脸上血肉模糊,却是笑了一笑。 苏小辙心内骤然冰凉,她终于明白了琳琅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支小队的任务是死。 他们要用力战而死来证明苏小辙是真的青州王妃。 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就是用人命来天衣无缝。 小队寡不敌众,很快已分高低。 苏小辙被强行拖上马,马背颠簸,她一眨不眨的望着那群倒伏在黑夜中的年轻人们。 他们的背影仿佛溶入夜色,又仿佛永远刻在了眼前。 草原上,星罗棋布的散落数十顶帐篷,帐篷之中篝火熊熊燃烧。 胡里改兴致极高,“来人,给武校尉上酒。” 小武站起身,“谢将军。” 胡里改摆手,“坐下坐下,你昨天为了我也羌立一大功,是我的功臣,快坐下。” 小武依言落座。 胡里改摸着下巴,呵呵笑道,“武校尉如此人才,有没有想过改投我也羌麾下。” 小武心中一怔。说到底自己还是大周人,现在是奉太子的名义与也羌合作,但若真的归臣,不免要负上背典忘祖的罪名。 小武道,“承蒙将军错爱,但小武才疏学鄙,实在不敢高攀。” 胡里改拿起酒碗来喝了一大口,瞅了小武一眼,笑道,“果然如此。” 小武一怔,“将军?” 胡里改放下酒碗,吩咐左右侍卫,“带上来。” 小武疑惑望去,只见侍卫带上一人。 小武面色骤变。 林越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胡里改面前。 胡里改道,“给青州王看座。” 小武道,“将军!我已与将军说过,此人并非青州王!” 胡里改道,“那照你说,他是什么人?” 小武道,“他不过是滦水镇上码头的挑夫,南蛮商队的跑腿,一个被男人压过的玩意儿!” 林越冷冷看了小武一眼,对胡里改道,“将军若是想用此等跳梁小丑来激怒我,未免看轻窦恪。” 小武怒极反笑,“窦恪?到了现在你还打算冒充青州王来保命?哈!好一副嘴脸!” 林越转身,盯着小武,自有一股威武仪态。 他演过帝王将相,演过仙侠魔尊,演什么像什么这种事,易如反掌。 小武也不由得愣了一愣。 林越冷冷道,“这位武校尉口口声声说我不是青州王,可有证据。” 小武被问得一愣。 林越再道,“这位武校尉说我是滦水镇上的挑夫,是南蛮商队的跑腿,是……”他顿了一顿,“这些话,可有人证物证?若有,也请拿出来。” 小武慌张看向胡里改,“乌措大人呢,请乌措大人出来,一切自见分晓。” 胡里改拿起酒壶,将酒汩汩注入碗中,“乌措还没有回来,你忘了?” 小武猛然省起。 林越心中松了口气,面上不动丝毫声色。勾起嘴角,“我倒想问一问这位武校尉千方百计污蔑我,又企图毁我容貌,却是为了什么。” 小武气极,“你胡说!” 胡里改哈哈大笑,“这话说的很对,本王早听说过青州王是大周第一美人,而今却见到这样一幅容貌,差一点吓着了本王。武校尉,你倒说一说,这是为了什么?” 小武鞭打林越为的是当初苏小辙一事,而今又怎能说出口。 林越道,“武校尉怎么不说话了。” 小武指住林越,“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等乌措大人回来一切自有分晓!” 一名士兵小步跑来,在胡里改耳边说了几句,胡里改拍掌大笑,“好,来得正好!天助本王啊!” 林越心中一沉。 小武喜道,“乌措大人回来了?” 胡里改道,“此人比乌措更能判断他的身份。来人,请青州王妃!” 林越心中愕然,与小武一同转头看去。 夜色漆黑,焰苗蒸腾,在夜空中飘洒火星。 火星洒尽之处,他们看见了一个女子。 小武猛地站起来,险些踢翻了桌子。 林越的视线却仿佛凝固了一般,无法从此人的面孔上挪开。 苏小辙! 苏小辙一脸淡漠,缓步走到胡里改面前。 胡里改道,“这位就是青州王妃?” 苏小辙道,“说话的是什么人。” 侍卫斥责,“大胆!” 苏小辙冷冷道,“本宫乃大周王妃,金殿册封,爵位在身。区区蛮夷小王,见到本宫却不行礼,还望本宫以礼待之?” 侍卫拔刀出鞘。 胡里改抬手阻止,站起身来绕过桌子,踱到苏小辙跟前,细细打量,“听闻三皇子妃性格不同一般女子,而今看来,果然如此。” 苏小辙转开头,却见到满脸青紫的林越。她的脸色瞬时苍白,身子晃了一晃,颤声道,“殿下?” 小武怒道,“胡说!” 苏小辙听见这个声音,心中剧震,循声看去,心内激荡更是难以言表。 小武冲上前来,指住苏小辙道,“她根本不是青州王妃!!” 苏小辙定了定神,斥道,“何方贼子,胆敢污蔑本宫!” 小武气得当下拔出刀来,四周侍卫也立即拔刀。 胡里改沉声道,“武校尉这是要在本王面前动刀?” 小武醒悟过来,当即将刀扔在一旁,跪下道,“请将军恕罪!” 胡里改道,“本王抓了一个青州王,你说不是。本王抓了一个青州王妃,你又说不是。武校尉,你的意思莫非是指本王的人懦弱无能,随便找了两个假的来糊弄本王?” 小武听出胡里改话语之中暗藏杀气,急忙道,“末将并无此意,将军明鉴!但此女确实不是青州王妃。” 胡里改道,“哦?那你说说看,她是什么人。” 第79节 小武道,“此女乃是末将故居中的奴婢,而且……”他咬了咬牙,“此婢与末将已成了亲!” 四周一时无声,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林越挣开侍卫,挡在苏小辙身前,厉声道,“就算本王能够容你诬陷本王之罪,也绝不能容你污蔑王妃!” 胡里改看在眼中,却不发话。 林越看向胡里改,“将军要杀便杀,何必羞辱我夫妇!” 胡里改却道,“王妃。” 苏小辙转头看来。 胡里改仔细观察苏小辙脸上神情,只见她面色苍白,却仍是神情镇定,自有一股隐隐气势。 胡里改道,“王妃可看清了,这位当真是青州王?” 苏小辙冷笑,“这位将军是希望我说是,又或不是。” 胡里改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王妃的答案怎么会与本王有干系。” 苏小辙道,“将军安排了这样一位卑鄙小人来污蔑本宫,本宫无论说什么也只是被将军羞辱的份儿。既然如此,本宫什么都不会说了,我大周王朝只有壮烈一词,断无偷生!” 胡里改沉吟。 小武急道,“苏小辙!你别以为你装成这样就能救得了林越!你跟我成亲可是柳临城人人都看见的!” 苏小辙一挥袖子,面色极青,“放肆!我殷沅之乃是堂堂正正的青州王妃,身负朱雀天命,你居然敢一再出言侮辱!” 她拔出腰间匕首,待要刺去,却被胡里改抓住,胡里改见到匕首,眸色一闪。 慕容野与琳琅一直是战场之上令也羌兵既憎恶又畏惧的存在,而琳琅的贴身佩刀居然在此人身上。再加之,那些大周士兵为了保护此人不惜粉身相护,如果是假的,那未免也假的太真了,即便此人不是真的青州王妃,也定然是一位极其重要的人物。 苏小辙怒道,“还给我!” 胡里改微微一笑,将匕首放回苏小辙手中, 小武看出胡里改态度转换,忙道,“将军,千万不可相信他们!” 胡里改抬手制止小武说下去,“武校尉,你我的事,稍后再说,本王有很多话要问你。” 胡里改又对苏小辙道,“青州王妃一路辛苦了,今日还请早些歇息吧。” 苏小辙收起匕首,被侍卫带了下去。她只来得及看林越一眼。 林越被押到另一处帐篷中。 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口,略微躺一趟,都觉得痛楚无比。 林越抬起手挡住眼。 苏小辙,你为什么要来? 苏小辙坐在帐中,看着匕首发愣。 有人走了进来。 苏小辙抬起眼看去,是小武。 小武在她面前坐下,“苏姐姐。” 苏小辙不答。 小武叹了口气,“苏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但……但我也是逼不得已,你想想,那时候你和林大哥走了,太子对我用刑,我当时只是一个孩子,我怎么支撑得住……你若是恨我娶了你,那也是我心里喜欢你……”他顿了一顿,再说话时,语中已带哽咽,“现在小武知道错了,想起以前的事,我们在滦水镇的时候那是多么高兴,睿叔将你当做女儿一般,苏姐姐,你留在这儿太危险,我带你走。” 苏小辙终于道,“阁下到底是谁。” 小武不敢相信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漠然道,“阁下说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如果是将军派你来试探我的,已然够了,你出去。” 小武霍然起身,狰狞道,“苏小辙!” 苏小辙道,“或许我真的与你认识的那个苏小辙有几分相似吧。但我不是她。” 小武道,“你以为凭你这几句话就能够瞒天过海?!” 苏小辙叹气,“你说的话,我越来越不懂了。但请你记得,你毕竟是大周人,与也羌人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小武怒从心头起,揪住苏小辙的领子,扬手便是一记耳光。 胡里改在外头听得动静不对,当即踏入帐子,“武校尉!” 小武的第二记耳光硬生生停住。 胡里改皱眉道,“出去!” 小武咬牙,退出帐篷。 苏小辙半边面颊发红。 胡里改道,“王妃见谅。” 苏小辙平静道,“我今为阶下囚,悉听尊便。” 胡里改道,“只是本王心中有一事不明。都说青州王与王妃心怀天下黎民,怎么这次居然承认了身份,需知本王势必将二位作为人质,要挟慕容野拱手让出万壑关。” 苏小辙微微一笑,“将军若是觉得慕容将军会受此要挟,那就是小看他了。” 胡里改道,“既然王妃知道此行凶险,为何要来。” 苏小辙道,“他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胡里改深深看了苏小辙一眼。 林越摸了摸嘴角伤口,疼得手指一抖。 这时胡里改走进大帐,“青州王觉得如何。” 林越冷冷道,“承蒙关心。” 胡里改道,“我刚从王妃处来。” 林越一下盯住胡里改。 胡里改道,“你们大周女子都是如此吗。” 林越咬牙切齿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胡里改道,“你娶了一个好妻子。” 林越欲站起,“你!” 胡里改的侍卫拔出刀压在林越两肩。 胡里改道,“青州王殿下脸色不好,请好好歇息。” 走出帐外,胡里改低声吩咐侍卫,“立即派人去通知乌措尽快回来。” 侍卫应是。 胡里改看了一眼关押林越的帐篷,“等乌措到了,自然可见分晓。” ☆、第 50 章 一连数日,苏小辙等不到慕容野的消息,她开始担心阿卷那晚是否没有成功退出去,是否遇上了其他也羌士兵。 胡里改倒是对他们极为客气,好吃好喝款待。 小武又来过一次,不等苏小辙发话,侍卫便将他赶了出去,想必是胡里改吩咐。 期间胡里改又来过一次,苏小辙提出想见林越。但胡里改并未答应。 这天晚上,胡里改遣人邀请苏小辙出席。 苏小辙被迫打扮了一番,一脑袋丁零当啷的玉石珠宝,长裙宽袍,走一步踩三下到了宴席。 小武与林越已在场。 苏小辙看见林越脸上的青紫退了一些,没有增加新的伤痕,总算有些放心。 小武看见她则是一脸怨愤。 苏小辙入席坐下,注意到还有一张空桌。 还有谁? 仿佛解答她的心中疑问,胡里改道,“今晚有一位贵客要来。是青州王与王妃的旧相识。” 林越心中诧异,看向苏小辙。 苏小辙也是满心疑惑。只听胡里改道,“便是乌措大人。” 林越心中剧震,面上不露丝毫颜色。 但苏小辙终究不是演戏出身,脸色变了一变。 小武立即道,“王妃怎么脸色不好?” 苏小辙看向小武,慢慢道,“此人杀我大周无数百姓,本宫不可能与此人同席共饮。” 说罢便要起身,胡里改一使眼色,立即有侍卫上前押住苏小辙。 苏小辙道,“放肆!” 林越也道,“将军若是要这位乌措大人与我对质,我在场即刻,请让王妃回去歇息。” 苏小辙心中一震,林越这是让自己找机会先逃! 胡里改却笑起来,“两位大概是忘了,两位可不是我的客人。” 苏小辙再度坐下,心中却如油煎。 乌措为了尽快赶回来,一路星夜疾驰而来,此时终于抵达营地之外。 侍从上前,恭敬道,“乌措大人。” 马车之内安静无声。 第80节 侍从诧异,再道,“乌措大人?” 依然无人回音。 侍从掀起马车,却是大吃一惊,“快去禀报将军!乌措大人……乌措大人他……!” 乌措的脑袋被钉在车厢底壁之上,双目圆睁,一副惊恐之色。 胡里改听闻此事,登时变色,立即赶到营地之外。 小武与苏小辙等人也一同赶去。 乌措的尸体已被抬了出来,放在地上。只见他的脖子被割开,额头中间更有血糊糊的一个窟窿。 胡里改大怒,“是谁做的!” 侍卫道,“回报将军,凶手已经拿下了。” 胡里改道,“带上来!” 两名侍卫把另一个人抬了过来,胡里改饶是震怒,也不免震惊。 此人黑发披面,面上血肉模糊,四肢俱折,显是与乌措一行人经过恶斗。 旁人犹可,苏小辙看见此人,简直如一个惊雷炸在头顶。 胡里改一把拔出长刀指住那人咽喉,“说!你受谁指使谋害我族大将!” 那人冷笑,却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沫,“也羌恶贼……人人得而诛之……” 胡里改刀尖用力压下去,“可恶!” 小武出声道,“将军且慢!此人在此时伏杀乌措大人,只怕是别有用心。” 他说着,往苏小辙与林越看了一眼,“为某些人掩盖。” 胡里改也看向苏小辙二人,眼中满是狐疑。 苏小辙上前,骤然扬手打了小武一个耳光! 小武又惊又怒,“你!” 苏小辙双目通红几乎滴血,“这位武校尉,你要记住自己是大周人,而躺在地上的这个,是你的同胞,是你的手足,是你的兄弟!你可以污蔑我可以污蔑三皇子,但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的同胞手足!” 小武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苏小辙看着地上那人,一步步走了过去。 胡里改抬手拦住,“王妃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苏小辙深深吸了口气,“不管此人是谁,他都是我大周的子民,我要送他最后一程。” 胡里改盯着苏小辙,脑中也闪过许多念头,他当然也怀疑此人杀了乌措是为掩饰苏小辙的身份,但若当真如此,苏小辙此时应该避嫌,又怎么会轻易上前。 胡里改抬手晃了一晃,侍卫让出一条路来。 苏小辙走到那人面前,展袖跪了下去。 那人看见苏小辙,原本死灰一般的眼中闪现一抹亮光,极虚弱道,“这位……不是青州王妃吗……” 苏小辙忍泪道,“是我。” 那人再张口,却涌出更多血沫。 苏小辙膝行过去,将他的头挪到自己膝上。 那人道,“没想到死之前……还能见到王妃……” 苏小辙道,“我也没有想到还能见到……见到大周的人。” 那人没有力气说话,胸口急促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艰难道,“我回到家乡见到了大哥……大哥让我待在家乡,但我不愿意……出来之后,遇到了这个也羌恶贼,听到他说了许多……许多污蔑我大周的话,所以我想办法接近他……” 苏小辙不敢想,那是什么办法。 那人抓住苏小辙的手,“大哥就快……就快来接我们了……” 苏小辙点了点头,忍泪道,“好。我们一起等他。” 那人嘴角浮现模糊的笑容,“见到大哥……帮我告诉他,我没有让他失望……” 苏小辙的眼泪纷纷落下,道,“好。” 那人睁开眼,仿佛看着苏小辙,又仿佛看着另一个女子,他的嘴唇动了动,“……琳琅大人。” 他听见琳琅的声音,“我在这儿。” 他闭上双眼,从未如此安宁快乐,“琳琅大人……我的名字,叫做阿卷。” 他抓着苏小辙的手慢慢松开。苏小辙反手握住,俯在他的身上,泣不成声。 胡里改的营帐之中。 小武道,“将军,你也看见了!乌措大人在这个时候遇刺必然是大周的人为了掩盖他们的真实身份!” 胡里改不语。 小武急道,“将军大人!你还在犹豫什么!这两个人是假的,真的青州王与青州王妃早已去了别处,咱们杀了此二人,然后拔营吧!” 胡里改盯住小武,“本王行事,还轮不到你说话!” 小武忙道,“末将一时情急,请将军恕罪。” 胡里改从桌后站起身来,踱了几步,“除了乌措,还有谁能证明他们的身份。” 小武道,“太子,以及柳临城那场婚宴的宾客。” 胡里改皱眉道,“你这说了也是废话!” 小武见胡里改态度松动,便趁机道,“大人若是不信,不妨还有一个办法。” 胡里改道,“什么办法?” 小武道,“不知道将军有没有听过关于朱雀的传闻。” 胡里改皱眉道,“什么意思?” 小武道,“凡大周王朝子民都听说过那件事。青州王妃并非凡人,而是有朱雀真圣临身。” 胡里改一愣,随即放声大笑,“你的意思难道是要我敬畏神明放了他们不成?” 小武道,“并非如此。而是当时传说但凡触怒青州王妃之人,家中皆有火难。” 胡里改轻蔑道,“放火而已,这若算是神迹,那这种神迹我做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小武道,“但也有人传说,青州王妃能够遇火不燃,遇焚不伤。” 胡里改这才收起了耻笑神色,“你说的……是真的?” 小武道,“末将也只是听闻。但正好可以用此来试探。” 胡里改道,“试探?” 小武点头,“不错。若我们准备一条烧红的炭路。这位青州王妃若是走过去毫发无伤,那她便是真的无疑,但若她连走都不走……” 小武意味深长的收住口。 胡里改看着小武,却问,“我记得你说过,你和此人拜过堂成过亲?” 小武沉默片刻,“是。” 胡里改道,“你的心倒真是狠。” 小武眼中浮现阴骘之色,“怪就怪她负我在先,怨不得我。” 胡里改没兴趣听这些恩恩怨怨,一挥手,“就按你说的办。” 小武亲自将这个消息告诉苏小辙,他等着看苏小辙向自己求饶。 苏小辙却淡淡道,“也好。” 小武攥住苏小辙的胳膊,怒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装蒜,我告诉你,你现在求我,我还能为你向将军求情。” 苏小辙抬眼看着小武,“放开本宫。” 小武竟被这一眼看的不由得松开了手。 苏小辙道,“你叫小武是么。” 小武狐疑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道,“你的那位朋友叫苏小辙?我想,她如果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后悔认识了你。” 小武勃然大怒,“你!” 苏小辙厉声道,“你敢!” 小武的手扬起,却不敢挥下。 苏小辙道,“你说的不错,本宫自有天命,区区炭路有何惧,你们去准备吧。” 小武悻悻甩帘离开。 苏小辙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 漆黑的夜色笼罩草原。 巨大的火堆犹如一座小山,向四周喷吐热浪。 林越被推出营帐,向火堆走出。 火堆之旁已经聚集了许多也羌士兵,人人脸上写满疯狂的情绪,呼喝叫嚣之声不绝于耳。 林越心中正在诧异,已被推到了众人之间。 他看见了一条由烧红的石块铺就的道路,道路延伸直至火堆,犹如炼狱入口。 而这条路的另一侧,站着苏小辙。 小武在一旁冷笑,他相信到了这种时候,林越为了保护苏小辙,一定会承认他们的身份。 小武向胡里改低声说了几句,胡里改示意侍卫松开林越。 林越跌跌撞撞,走到了苏小辙跟前。 火光映亮了两个人的眼底,也照亮了他们的面容。 苏小辙低声道,“有个人叫苏小辙。对她而言有两个人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一个是苏小舟,从小到大她们一起长大,她一直护着苏小辙,谁欺负了苏小辙,苏小舟就欺负回去。所以苏小辙决定以后无论谁欺负了苏小舟,她都会给苏小舟报仇出气。另外一个人,叫做林越。” 第81节 林越能够感觉到火堆的热度,心底却是冰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不值得。这个林越,他不是苏小舟,他什么都没有为苏小辙做过。” 苏小辙笑了,她的眼中闪动泪光,唇角却有微笑,“他做过了。在苏小辙看见林越的第一眼,看见他在台上闪闪发光的时候,他就点起了苏小辙心里的那团火焰,他让苏小辙觉得每一天的生活都与昨天的不一样。他照亮了,她的眼睛。” 林越说不出话来。 苏小辙垂下眼,再抬起眼帘,已收起笑容。她转过头,沉默的严肃的盯着那处火堆。脱下鞋履,拢袖展袍,踏出第一步。 林越忽然上前抓住苏小辙的手腕。 苏小辙回头看着林越。 林越咬牙切齿道,“你知道你这样叫什么吗,叫他妈的脑残粉!我他妈的最看不起的就是脑残粉!” 苏小辙眨巴眼,“噢。” 林越攥紧手,“就一个噢?!” 苏小辙忽然抱住了林越。 林越怔住。 苏小辙想说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不能说。 如果今天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或许苏小辙会跟林越说我喜欢你,不是粉丝喜欢偶像。我喜欢你,不止是喜欢而已。 但今天是刀山火海是绝境是末路,苏小辙不会说。她永远不会让自己在林越心中最后的印象是一个负担,是一个林越无法回答的答案。 “林越,”苏小辙说,“慕容野的军队很快就会到,你一定要拖延时间。” 她立即松开手,转身走上炭路,只听嗤的一声,皮肉发出焦味。 苏小辙一瞬间脸色惨白,她紧紧咬住嘴唇,迈出第二步。 垂下的袖子落在烧红的路面上,被火星灼出一个个黑洞。 林越握紧拳头,目眦欲裂。 小武也没有想到苏小辙居然走了上去。心慌之下立即赶来,“你疯了吗!” 苏小辙目视前方,踏出第三步。 小武吼道,“你说啊!你说出你的名字,说出他的名字啊!” 苏小辙额头满是黄豆大的冷汗,却笑了一笑,“你准备好了吗?” 小武愕然,“准备什么?” 苏小辙道,“接受朱雀天谴。” 小武大怒,“死到临头你居然还敢——” 只听噗的一声,长箭穿过小武的胸口。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箭的去势拽得一头栽上炭路,登时嚎叫起来,惨烈不似人声。 苏小辙想,慕容野他们终于来了…… 但眼前一黑,就地软倒下去。 有人在苏小辙摔倒之前抱住她,竭力喊,苏小辙,苏小辙! 她却已经听不见了。 ☆、第 51 章 苏小辙昏昏沉沉的醒过来,看见有个人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先生你谁。” 林越原本焦急,无奈道,“是我,林越。” 苏小辙迷迷糊糊道,“……丑死了。我要爬墙。” 林越哭笑不得,“苏小辙你……” 苏小辙头一歪,又昏睡过去。 林越叹了口气,抬起手用毛巾擦了擦苏小辙的额头。 第五天,苏小辙终于完全清醒了。 林越一边喂她喝药,一边说明后来的情况。 慕容野及时赶到,小武死在了火场,胡里改的军队被打得只剩几千人,狼狈撤退。而林越自己则因为这次立了大功,擢升校尉。 苏小辙道,“这些你都跟我说了好几遍了。” 林越道,“那你想听什么?哦对了,小石头会背长恨歌了,家里的田我让人重新耕了一遍,这回下的肯定是南瓜种子,你放心。” 苏小辙嘟囔道,“我也不想听这些……” 林越道,“把药喝完,等会儿凉了,药性就弱了。” 苏小辙说,“我想出去走走。” 林越一秒都没有考虑,“不行。你的脚不能下地。” 苏小辙喊道,“大大!我再躺下去就要高位截瘫啦!” 林越沉下脸,“童言无忌,大吉利是!” 苏小辙双手合十,苦着脸,“大大,求你了,让我出去晒晒太阳吧。” 林越想了想,“也好,晒太阳有助恢复。” 他站起身,坐在床沿,背冲着苏小辙。 苏小辙诧异,“干嘛?” 林越道,“背你。” 苏小辙立即摇头,“不要不要!” 林越便换个姿势,正对着苏小辙,双臂虚张,“那抱你出去?” 苏小辙皱眉,仔细研究林越,“……大大,你没事儿吧?” 林越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放心,我的脸很快就会好的,会跟以前一样帅。” 苏小辙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怎么好像怪怪的。” 林越反问,“有吗?” 苏小辙道,“有点儿。” 林越一笑,“那你还想不想出去。” 苏小辙很艰难的抉择了一番,“除了背和抱,还有别的选择吗。” 林越也很慎重的考虑了一会儿,“骑我脖子上?” 苏小辙把头往后一靠,砰的砸在枕头上,面无表情的想,完了,林越大大这回受了刺激,脑壳坏特。 最后林越想了个办法,借了辆板车过来,让苏小辙坐在车上。 苏小辙在像一口袋土豆似的堆在板车上和被林越背出去这两者之间痛苦挣扎,最后选了土豆。 林越把苏小辙抱上车,问,“你想去哪儿。” 苏小辙道,“去见琳琅,我还得谢谢她呢。” 林越拿了条薄毯出来,给苏小辙围上,怕她吹风受凉,“谢琳琅什么?” 苏小辙道,“我这几天擦身子什么的都是麻烦她。” 林越掖了掖毯子,“那是我。” 苏小辙,“哦,是这样啊。” “……” “林越你再给我说一遍?!” 林越说,“是我。” 苏土豆炸啦,炸成薯片,薯条,宇宙大爆薯,脸红脖子粗,“林越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以后怎么嫁人?!” 林越抱着胳膊看着苏土豆。 苏土豆不炸了,怯怯的说,“你、你就算这样看我,我也不怕你!” 林越说,“你还想嫁给谁。” 苏土豆茫然。 林越推起板车,找琳琅。 苏土豆还在琢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还想?我也没嫁过别人啊? 整座万壑关沉浸在大战结束之后的疲倦和安宁之中。 风吹过南面山坡的树林,树叶沙沙作响。 战死的将士尸首被埋葬那儿,慕容野的意思是他们能望见王都的方向。 琳琅等人站在一旁,看着一具具尸首下葬。 琳琅忽然道,等一等。 她走上前去。 拔出匕首,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放在那年轻人的胸口。 苏小辙说过此人的故事,年轻人的名字叫做阿卷。 慕容野与其他将领商量今后安排。 过了秋天,草原枯衰,也羌人顾忌粮草供给,通常不会在此时发动攻击,但为了安全起见,仍要加强巡逻。 第82节 琳琅来探望苏小辙,“你的伤怎么样了” 苏小辙苦着脸说,“还是那样。” 琳琅看了看四周,苏小辙手边能够得着热水和糕点,伤口的药布干干净净的,显然勤加更换,屋子陈设又有条有理,便笑道,“我看林校尉白天要忙军中的事,只怕照顾不到你,现在看来倒是不用担心了。” 苏小辙干笑两声。 琳琅道,“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苏小辙一怔,“去哪儿?” 琳琅微微笑了笑。 苏小辙恍然,“我不该问的。” 琳琅道,“其实告诉你也没有什么。” 苏小辙道,“不不不,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知道的越多,越不好。” 琳琅笑道,“哪来这些稀奇古怪的话,你跟沅之的脾气倒真是有些相似。” 苏小辙想起那位疑似穿越的青州王妃,便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一见王妃?” 琳琅道,“她这段日子都不会来万壑关。下回若有机会我安排你们见面。我走之前,你若是有什么事想办的,就告诉我。” 苏小辙听琳琅最后一句大有深意,“慕容将军也一起走吗?” 琳琅点头,“我们一起走。不过慕容狄会留下。” 苏小辙真的不愿意慕容野和琳琅离开,自己和林越一直多蒙他们俩的照顾,现下两个都走了,自己这边又变成毫无靠山。 苏小辙问,“我们能跟你们一起走吗。” 琳琅失笑,“林大人是万壑关的校尉,要留守此地。离我们走还有几日,你慢慢想。” 晚间林越回来,苏小辙提起此事。 林越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苏小辙发愁道,“怎么办,那个慕容狄长得跟虎克船长似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你不在的时候,他还让我别去救你。” “他这么想,也是没有错。” 苏小辙道,“你帮他还是帮我?” 林越笑道,“帮你,当然帮你,不过你现在除了养病,什么都不要想。” 苏小辙叹气。她是真的不习惯瘫在床上什么都不干。 然而对于万壑关的驻守官兵来说,最忙碌的时候到了。慕容野带走了万壑关三分之二的兵力,余下士兵又要储备过冬物资,又要加固防御工事,同时不能松懈了边防巡视,一时之间人人不得空闲,如副将涂世杰或新升校尉的林越这般的将领人物更是起早贪黑。林越和涂世杰商量招募新兵,涂世杰虽是赞同,不过也有担忧,这新兵招募并非简单之事,万壑关乃是要塞,绝不能混进奸细。报名之人必须有当地甲长、保长的联名担保。故此新兵工作一开始,反倒给林越又增加了一项工作量来审核誊录这些联名担保书,白天没时间做只能晚上带回帐中。 灯下,苏小辙帮着一起抄名册,忍不住问,“这些事也是你来做?” 林越说,“军中能写字的人不多。” 苏小辙说,“我记得那个涂世杰身边有个书记官。” 林越笑道,“所以大部分的名册都交给他那边。” 苏小辙拿起一张担保书来,上头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嘀咕,“这字写得比我还惨。” 林越拿起自己誊录的一张来冲苏小辙晃了晃,“你看看我这一张。” 苏小辙辨认了一会,“……这都写的什么?” 林越说,“兰溪村张义,年十九,家世清白。” 苏小辙抱拳,“佩服佩服,这你也认得出来。不如,你跟慕容狄说说,接下来给军中办个扫盲活动。” 林越说,“眼下不是提这个的时候,等人手略微宽裕,军中能够排得出时间,我再想办法跟慕容狄提这件事,到时候再找个老师好好教导。” 苏小辙自告奋勇,“何必到外头找老师,我也可以教他们。” 林越挑挑眉,“你?” 苏小辙不服气,“我怎么不行了?你看我教山上那帮孩子教得多好。那叫一个学以致用深入浅出。” 林越说,“你能唬一唬小孩子们,但是军中那些人,就没那么简单了。大周朝重文轻武,军中之人多半是两种看法,一种是索性看不起文人,压根不想学。再一种是想学,却抹不开来面子去学。” 苏小辙皱眉,“就是学个字,有那么麻烦吗。” 林越笑了笑,“这件事现在不是办的时候,等以后吧,若有机会,我们再想办法。” 苏小辙无奈道,“也只好这样了。” 次日,苏小辙和林越将誊好的名册送去给书记官,在路上遇见了崔淡人。 苏小辙道,“崔大夫?” 崔淡人回头见是苏小辙,高兴道,“小辙。” 林越咳嗽一声。 崔淡人讪讪改口,“哦,林夫人。” 苏小辙道,“崔大夫你怎么也来了?你……你吃得消吗?” 崔淡人苦笑,“我想就近来照顾又青,她哥哥死了之后,她过的……不是很好。” 苏小辙明白了,又青那种个性,一旦知道了哥哥的死讯必然造成打击。而山上都是女眷,崔淡人也不能住那儿。 书记官那儿的名册已堆积成山,看着那年轻书记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苏小辙心一软,又帮忙搬了一大摞回来分担。 回到帐中,苏小辙一直心事重重。 林越拿过纸笔,誊写新兵名册。 苏小辙道,“我想回山上住。” 林越说,“你的伤还没有好。” 苏小辙说,“等我的伤好了我想回山上住。” 林越说,“这儿住的不好吗。” 苏小辙小声说,“我想邓大娘小石头还有又青,还有刘大娘李大婶……” 林越边抄边道,“我怎么没听你之前提过跟她们的关系有这么好。” 苏小辙叹气道,“我不能总在这儿给你添麻烦。” 林越回头看着苏小辙,“肯说实话了?” 苏小辙道,“……这的确是实话,你白天那么忙,晚上还要照顾我。” 林越反问,“那你之前是怎么照顾我的?” 苏小辙撇撇嘴,“翻旧账可没劲。” 林越道,“没劲?你再说一遍?” 苏小辙可怜巴巴的说,“大大,求你了?” 林越把笔一搁,让出座位,“帮我把这个抄完,我考虑是不是答应你。” 苏小辙忙过来开始抄名册。 林越看了一会儿,啧啧道,“苏小辙,你这个字写得……” 苏小辙不好意思道,“是有点难看。” 林越指住一个字,“这是输赢的赢?” “……快乐的乐。” 林越说,“苏小辙,你还好意思说别人的字写的惨?” 苏小辙的内心是很愤怒的,帮忙写了这么多还被说!要知道自己以前可是打键盘的,有本事来比比一分钟谁的手速快! 苏小辙嘀咕,“不太会写繁体字,如果是简体我肯定写得很好。” 林越说,“那好,继续练,继续写,明天把完稿交给我。” 苏小辙说,“练就练,写就写,给就给。” 林越走到一旁,佩上长刀,穿上大氅,“我出去巡逻。” 苏小辙热情道,“林越大大小心,林越大大慢走!” 等到见不着林越的身影,苏小辙撇嘴,“切,我要在香港住过我也能写得好。” 林越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抄两遍。” 苏小辙吓得不敢再说,埋头苦抄。 毛笔拿久了手腕酸痛,苏小辙很快抄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第 52 章 林越走上城垛,夜色苍茫之中,远远望去,草原与苍穹混为一体,皆是茫茫。 听见脚步声,林越按住佩刀,“什么人。” 慕容狄道,“是我。” 林越松开手,“慕容将军。” 慕容狄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林越道,“末将在此巡视。” 慕容狄点了点头,再看向草原,“只怕今年冬天会比往年来得早。” 林越一怔,“但过冬物资还未备齐。” 慕容狄道,“不光是过冬物资,就连军马粮草这些都有缺口。” 林越心想若按照正常流程,应该是往中央打报告申请军粮调配。但如果真能解决,慕容狄也不至于犯愁。 第83节 果然慕容狄道,“兄长将此地交给我,我必不辱命。” 林越想了一想,拱手行礼,“将军有何安排,末将甘愿驱驰。” 慕容狄一笑,那只眼罩在脸上就仿佛一抹永不褪色的阴影,“你留守吧。” 林越放下手,“是。” 慕容狄看着林越神色,拍了拍肩,“我并非不相信你,你前次甘愿以身犯险,就是大功一件。但关中需要有人镇守。” 林越道,“末将明白。” 慕容狄的解决方法是劫掠也羌军队,抢夺他们的粮草物资。 林越最初听到这个方案的时候傻了一会儿。 但见其他将领都跟没事人一样,他也只得表示沉默。 而后是慕容狄看出林越心有疑惑,便与林越说了一句,这种事已有先例,并且是青州王妃首肯。 林越现在也有些怀疑苏小辙的说法,这个青州王妃说不定也是穿越者。 数日之后,慕容狄点了五千精兵,出了万壑关,打家劫舍去也。 苏小辙担心崔淡人,时不时的瞒着林越,悄悄去新兵营探望。 林越则是担心苏小辙,专门派了一个小兵跟着苏小辙,嘱咐小兵道,凡夫人想去哪儿,你跟去就是,若觉不妥,只管来报我。 苏小辙溜到新兵营,没见着崔淡人,便叫那小兵,“阿茂,帮忙问问。” 阿茂找了个新兵过来一问,方知道崔淡人病倒了,而今就在帐子里躺着。 崔淡人浑浑噩噩的醒过来,看见一碗热水递到眼前,赶紧喝了几口,抬头见是个陌生士兵,便哑着嗓子道谢。 那士兵却回头道,“夫人,他醒了。” 苏小辙进了帐子。 崔淡人支撑着坐起身,“多谢夫人。” 苏小辙叹气,“崔大夫,你这样下去怎么行,还没照顾又青,自己就先病了。” 崔淡人苦笑,“可不就是应了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别人都好好的,就我不济事。” 苏小辙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崔大夫你本就是当……诶?” 苏小辙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主意。 林越回帐就觉得哪儿不对劲,果然,苏小辙鬼鬼祟祟的凑过来,“大大,回来啦?大大,辛苦了,大大晚上想吃什么?” 林越只做听不见。 苏小辙暗暗啧一声,居然不上钩。 转身,苏小辙捧了一碗热乎乎的糊糊过来,“林越,你尝尝这个,我记得香港那边有个甜品叫杏仁糊,这儿找不到杏仁,我用栗子熬的,你试试?” 林越把披风放到一旁,接过碗,尝了一口。 苏小辙一脸期待,“怎么样。” 林越淡淡道,“还行。” 苏小辙诧异,“还行?是哪儿不好你告诉我,我来改进。太甜?不够甜?” “苏小辙,”林越问,“你今晚想跟我研究厨艺?” 苏小辙干笑,“当然不是……” 林越道,“那是什么?” 苏小辙左脚蹭了蹭右脚,不好意思道,“想请你帮个忙。” 林越道,“帮忙?帮崔淡人的忙?” 苏小辙一怔,“你怎么知道,”随即恍然,“阿茂这个奸细!” 林越道,“你这样一天三遍的跑新兵营,不是为了崔淡人,还能为了谁?” 苏小辙道,“我也是为了又青,总不能教她没了哥哥,又没了夫君。” 林越道,“从军是崔淡人自己愿意的,如果我对他额外照顾,如何服众?” 苏小辙道,“我也没让你额外照顾,只是想让你把他调去一个地方。” 林越诧异,“哪儿?” 苏小辙道,“军医处。那个葛大夫的医术你也知道,加一个崔淡人只会好,不会坏。” 林越想了想,“这倒是可行。” 慕容狄离开之前,将万壑关军务交给了副将涂世杰。 次日,林越在例行会议之后,向涂世杰提出此事。 涂世杰听完,并没有问这崔淡人的医术如何,反而问,“这位崔大夫是林校尉的朋友?” 林越道是。 涂世杰便笑了笑,“明白了,我着人去安排。林校尉放心。” 林越没想到如此简单,道谢离去。 书记官道,“他林越也是可笑,一点点私事就来麻烦涂大人。更何况,那葛大夫在军中口碑一向不差,从来没有士兵埋怨。” 涂世杰道,“这个林越其实并无寸功,能有今日无非是运气好,再加上有个好内助。他用取巧的法子上来,自然以为也可以凭这个法子把别人弄上来。” 书记官忍不住问,“涂大人,真帮他这个忙?” 涂世杰冷笑,“帮,为什么不帮。” 军中的消息一向传得极快,正式调令还未下来,崔淡人便听到风声,自己明日就会调去军医处,他当然知道是谁帮的忙,便来向苏小辙道谢。 苏小辙留了崔淡人吃饭,崔淡人拒绝不了,便悄悄打量林越。 林越道,崔大夫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崔大人心里觉得诧异,不过也不能再推辞。 苏小辙兴致勃勃的端上菜,一挽袖子,“崔大夫!你尝尝!” 崔淡人看见这一盘绿不绿,红不红,黄不黄的菜,犹豫半晌,下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崔大夫哭了。 自从上次的栗子糊成功之后,苏小辙燃起了雄心壮志,力求在厨艺上求新求变,不拘泥不满足现代的菜肴,力求还原穿越之前的菜色。 她第一次端出还原版萝卜糕,林越吃了一口,捂住脸。 苏小辙小心翼翼问,“怎么了?不好吃?” 林越放下手,眼中闪动泪光,“苏小辙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尽管说出来,我尽量改。不,我一定改。” 苏小辙把萝卜糕飞快端走。蹲在灶台前,苏小辙自言自语,应该没那么难吃啊?一定是林越故意吓唬自己,尝尝先。 苏小辙尝了一口。 苏小辙觉得那只被自己做成了糕的萝卜死不瞑目。 艰难的吃完了一顿饭,崔淡人忙不迭的起身告辞。 走在回新兵营的路上,崔淡人想着明儿就能去军医处,又想到了又青,不由得嘴角露出微笑。 一棍狠狠打在后脑,崔淡人连闷哼都未发出一声,便一头栽倒下去。 直到巡夜的士兵发现,崔淡人已被打得遍体鳞伤。 苏小辙听到这个消息,立即赶到军医处。 崔淡人的确是进了此地,但却是以一个重伤患的身份。 苏小辙见崔淡人只是头上被草草包扎了一圈,身上伤口全无处理,气道,“葛大夫!你看过他的伤吗?!” 葛大夫瞄过来一眼,凉凉道,“我这儿忙着清点东西,到时候才能清清楚楚的移交给崔大夫。” 苏小辙道,“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跟你移交?” 葛大夫又看了一眼,道,“诶哟,这伤得确实不轻,不过崔大夫本身就是名医,我不敢班门弄斧,还请崔大夫自诊吧。” 苏小辙怒道,“你!” 崔淡人吃力道,“林夫人……小辙……” 苏小辙回身,低声道,“崔大夫,我带你出去看大夫。” 葛大夫偏补一句,“军中士兵一概不得外出诊治,若要外出,需将军手令。” 苏小辙觉得自己的怒气值已然蓄满,开始找趁手的东西。 崔淡人苦笑,“小辙……你记下来……血竭散三两……丹仁子四钱…” 他断断续续的报完了药名,“可记下来了?……烦劳你把这些煎一煎,拿来我喝……至于外伤伤口,你不便动……” 苏小辙心中极其难过,忙道,“我都记下了,你别说话了,我让阿茂来帮你上药。” 林越一掀帘子,大步进了军帐。 涂世杰抬头看了一眼,“我当谁这么莽撞,原来是林校尉。” 林越神色极严肃,“末将有事要报!” 涂世杰道,“我正在写给慕容将军的军书,抽不出空来,林校尉还是先请回吧。” 林越道,“我等涂大人。” 涂世杰看了林越一眼,“好。” 这信写了又撕,撕了又写,写了又写,改了又改。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涂世杰方才搁笔。 林越上前,“末将有一事要报。” 涂世杰眼皮都不抬一下,“说吧。” 林越道,“昨晚新兵崔淡人在回营途中遭人偷袭,末将认为这件事应当彻查到底,” 涂世杰却语气平淡道,“我认为,这件事就不必查了。” 第84节 林越盯着涂世杰,问,“末将不明白。” 涂世杰拍了拍额头道,“我忘了,林大人从来没有做过新兵,这新兵之间斗殴是常有的事,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往年都有十几例。更何况这个崔淡人平白无故就调到了军医处,自然有人看不过眼。” 林越一字一句道,“涂大人认为,调职崔淡人这件事,不可为?” 涂世杰道,“林大人这就误会我了,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林大人是慕容将军的朋友,也是我万壑关的功臣,我怎么敢违逆林大人的意思?” 林越盯着涂世杰的脸,嘴角泛起一抹笑容。 涂世杰一怔。 林越道,“涂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但这私下斗殴触犯军纪,末将还是想要调查此事。” 涂世杰冷笑,心道刚才那笑容原来只是虚张声势,既然林越想查,自己就让他去,看看能查出个什么花样来。 林越回到帐中,看见苏小辙坐在床边发呆。 林越走过去,与苏小辙并肩坐着。 苏小辙叹了口气。 林越伸手握住苏小辙的手,这一下握得很是自然,苏小辙也没有察觉异常,他问,“崔淡人怎么样。” 苏小辙叹道,“伤得不轻,还好都是皮外伤。我让阿茂留在那里照顾他。” 林越道,“阿茂?” 苏小辙忙解释,“因为葛大夫那边完全不搭理他,我照顾起来又不方便,所以才让阿茂……” 林越笑道,“我是想说你让阿茂留在那儿很对。” 苏小辙看林越的神色,“难道,还有人要害崔大夫?” 林越反问,“崔淡人有没有跟你提过,谁有嫌疑?” 苏小辙叹气,“他不肯说。他只说军中斗殴是常有的事,可我觉得即便是打架也不该下这么狠的手,而且崔大夫明显是被人伏击,打架难道不应该是明刀明枪的来嘛?” 林越摸了摸苏小辙的脑袋,感慨,“小辙你长脑子了。” 苏小辙挥开林越的手,“说什么呢你。” 林越道,“这件事应该是针对我。崔淡人倒霉,被波及。” 苏小辙狰狞,“针对你?丫活腻了?” 林越提醒,“表情,苏小辙,表情。” 苏小辙摸摸脸,干咳一声。 林越笑了一笑,不过很快收起了笑容,一双眼极乌黑,“他们居然不敢明刀明枪冲着我来,我一定给崔淡人一个交代,让那帮人死的明明白白。” 苏小辙附议的用力点头,然后问,“那他们如果真的明刀明枪冲着你来了呢?” 林越顿了一顿,“我一定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 苏小辙鼓掌。 林越笑道,“总之你不用担心,万事有我。” 苏小辙毫不犹豫,“嗯。” 林越反倒诧异了,“你真的相信我能摆平这件事?” 苏小辙道,“林越大大英明决断,算无遗策。” 林越无奈道,“我说认真的。” 苏小辙看着林越,微微笑起来,柔声道,“我相信你。” ☆、第 53 章 过了几日,林越召集新兵营所有人到了校场。 林越站在台上,背负双手,一时没有说话。 新兵们齐齐排列,但是沉默的时间太久,众人不免有些不安。 林越一阶阶走下去。 原先微微骚动的人群鸦雀无声。 “你们应该都知道,前两天出了什么事,”林越走到新兵阵前,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起初,我以为是军中斗殴,也就罢了。但崔淡人将袭击他的人的相貌画了出来。” 林越盯着这些人,道,“而这个人与我在也羌见过的一个士兵一模一样。” 新兵之中登时哗然。 林越高声道,“所以你们这些人当中,必有也羌的奸细!” 新兵当中骚动不已,不知是谁冒出一句,“林校尉,你说这些话也该有证据才是!” 林越冷笑,“证据?我的眼睛就是证据。” 所有人都知道林校尉曾经深入也羌军中,他说长得一样,那必然属实。 林越道,“此人若是投降,可今夜来我帐中。但若是不投降,我也不勉强。你那晚偷袭崔淡人,不在营中,必定有人注意到。你或许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但一定有人看见你偷偷溜出去,又偷偷溜回来。凡是举报行动异常者,我重重有赏,待慕容将军回来之后,更会另行赏赐!” 新兵人人自危,无不怀疑的打量其他人。 林越道,“我说完了。” 新兵们犹豫的退下。 林越忽然道,“等一等。” 众人惊诧。 林越道,“我的营帐在哪儿,都知道吗?” 新兵之中有一人莽莽撞撞道,“知道。” 话音刚落,他身边的人便立即狐疑看他。 那人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说我知道林校尉的帐子! 林越微微一笑,“散了吧。” 涂世杰摔了砚台,“可恨!” 书记官捡起砚台,安抚道,“林越那几句话就是唬人的,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涂世杰冷笑,“都成了肉中刺,我想不放在心上都难。”他越想越是生气,“不过就是一件小事,教训一个新兵罢了,他居然闹得这么大,等慕容将军回来,我如何收场!” 书记官想了想,“要么,我去找林越谈一谈,让他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涂世杰皱眉,“你怎么跟他谈?” 书记官道,“对他晓以利害,让他知道得罪了涂将军,他日后在军中也不会好过。” 涂世杰断然道,“不行。” 书记官道,“可是……” 涂世杰道,“我对付那个新兵,是因为林越以权谋私。就让他去查,查出来又怎么样,他定不了我的罪!” 书记官见涂世杰如此坚决,只得应是。 但到了晚上,书记官仍是去找了林越,将这些话软硬兼施说了一番。 书记官离开之后,苏小辙从屏风后走出来,冲着门口用力做了个鬼脸,“呸!” 林越道,“小心你的脸。” 苏小辙道,“可是这人讨厌!” 林越把苏小辙拉回床前坐下,搓热手心,按照之前每个晚上一般,开始给苏小辙按摩面部,“表情不要太大,注意法令纹。法令一深,人就显老。” 苏小辙乖乖的哦了一声,闭着眼睛,享受按摩,顺口道,“大大你这手法真不错。” 林越道,“以前在美容院干过。” 苏小辙睁开眼,“你到底还有哪儿没干过?” 林越道,“闭上眼。” 苏小辙撇撇嘴,照吩咐闭上眼。 林越一边用轻柔指法给苏小辙按摩眼周,一边回答,“以前有段时间不红,为了吃饭,当然什么都干过一点。” 苏小辙掰指头,“洗过头,做过脸,当过小混混,然后还做了将军……林越大大,你这履历表好丰富。” 林越道,“你呢。” 苏小辙道,“文员,文员,文员,行政,行政,行政,如果不是穿越来,我看我也就一辈子那样了。” 林越道,“看不出来,你刚刚穿过来的时候显得很能干。” 苏小辙想笑,又想到林越嘱咐过法令纹,便瘪着嘴闷笑,“那是因为我心里有个念想。这人啊一旦心里有了想头,不管是多么艰难的事都能够解决,不管是多么困难的境地,都有勇气迎头而上。天大地大怕什么,只要心里想着……” 苏小辙没说下去,林越问,“心里想什么?” 苏小辙小声道,“没什么。” 林越给苏小辙安安静静按摩了一会儿,却道,“我心里也有个想法。” 苏小辙诧异,忘了林越的吩咐,睁开眼看着林越,“你心里也有?你想什么?” 林越一笑。 帐帘却掀起,士兵急道,“林大人!涂大人请你速至城头!” 林越匆匆赶到城头,只见城墙之下隐隐闪动火把的光芒。 涂世杰见林越到了,便道,“来这里看。” 林越走到涂世杰身旁,那里角度看得更清楚。 只见紧闭的城门之前,挤着一群瑟瑟发抖的人,衣着褴褛,像是难民。 林越问,“这是?” 第85节 涂世杰道,“应该是草原上的牧民。” 林越问,“是也羌的,还是我们的?” 涂世杰道,“方才守城士兵向下喊话,他们回答的是此地方言。” 林越皱眉,“但这不足以证明。” 涂世杰道,“我也是这样想。如万壑关这种与也羌交接的边境之地,的确有大周与也羌混居的牧民队伍,但每逢冬至,大周百姓会退回关内,也羌的人则会随也羌军队迁徙。但这次也羌的胡里改撤得匆忙,这群人或许是没赶上大队。” 那堆人抬头喊了几声。 守城的士兵喊回去。 林越听不懂方言,便问,“在说什么?” 涂世杰道,“他们在请求咱们开门让他们进来,说有女人和孩子,都快饿死了,而且还有孩子生着病……” 果然,那群人当中有人高高捧出一个襁褓,火把之下辨认,果然是个婴孩。 涂世杰有些不忍,侧过头,对守城士兵道,“传我的命令……” 林越却道,“不能开门!” 涂世杰诧异道,“林越?” 城垛之上每隔十步一束火把,火苗在夜风中明灭不定,照得林越的一半儿脸隐入黑暗。 他缓缓道,“慕容将军临走之前给我们的命令是守城。” 涂世杰道,“可是……!” 林越道,“绝不能开门!” 涂世杰的声音高起来,“可这底下的是我大周子民!” 林越一下转头,盯住涂世杰双眼,“绝不能开门!若有差池,我林越愿一肩承担!” 天空浓云翻卷,啪嗒,落下一颗雨滴,在城垛青砖之上留下圆圆的湿印。 紧接着,雨水噼里啪啦打下来。顷刻之间,瓢泼大雨。 城门底下的人瑟瑟发抖,彼此搀扶,挤在遮蔽不了多少的门洞底下。 婴孩发出微弱的啼哭声,几乎被雨声掩盖,又几乎刺破雨声,敲在每个人的耳膜心尖。 涂世杰道,“开门!” 林越呛啷拔剑,一剑横在涂世杰的颈前。 涂世杰的亲兵大怒,“放肆!” 雨水打在林越的脸上。漆黑的头发一络络沾在双颊,越发比得面色雪白,双眼幽幽发亮。 大雨骤发,苏小辙惦记林越没有带雨具,便撑起伞,抱了一件蓑衣,来到城垛之下。 守城士兵虽然认得苏小辙,仍然拦住,“林夫人,您不能上去。” 苏小辙道,“我知道。我不上去。麻烦你们把这个给……” 涂世杰从城头下来,打断,“让她上去。” 苏小辙一怔。 士兵让开一条路。 涂世杰已然全身精湿,一步步走下城阶,身上铠甲摩擦作响。 他走到苏小辙跟前,盯着苏小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恭喜林夫人,你的丈夫必是前途无限。他为了立功,竟能眼睁睁将老弱妇孺弃之不顾!” 守城士兵与城垛融为一体,一样的无声,一样的矗立,犹如一道由沉默铸成的黑影。 在这道黑影中,林越笔直而立。 苏小辙走上前去,为林越撑起伞。 林越看着城下,雨水从他的额头滴落,落在脸上,蜿蜒流下。 “你听他们说了吗。” 苏小辙点了点头,轻轻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相信你。” 林越的手指一动,手背护甲浸透雨水,如此沉重。 他慢慢松开拳头,握住了苏小辙的手。 僵持之中,雨势加大。 那帮难民似是已冻僵在雨中,久久不动。 林越则是盯着那帮人,视线从无一秒移开。 忽然难民之中走出一名男子,搂着一名怀抱婴孩的女子,高声说了几句话。 林越问城头守兵,“他在说什么。” 守兵道,“回禀林校尉,他说的是能不能开门,让他的妻子孩子进关。” 林越沉默。 守兵打量林越神色,不敢贸然开口。 林越道,“告诉他,不开。” 守兵咬了咬牙,“遵命。” 守兵把话喊回去。 那人直勾勾望着城垛之上,突然发难,抽出腰间匕首在那女子的脖子上狠狠抹了一道。 女子萎顿倒地,脖间的血液涌现,旋即被雨水冲淡。 骤然生变,守兵大惊,纷纷拔刀在手。 林越道,“去请涂大人回来!” 守兵称是,立即转头跑下城墙。 林越对苏小辙道,“你也下去,快!” 苏小辙看着林越,郑重道,“你务必小心。” 林越点头。 涂世杰本在帐中发怒,一听此变,连蓑衣都不披,飞奔而来,赶上城垛。 城头两排士兵早已挽弓在手,箭头齐刷刷对准城下。 城下的也羌士兵露出本来面目,叫嚣道,打开城门,若不开城,他们就每隔半柱香杀一个人。 林越道,“这群人当中的确有一些是我大周百姓,但还有一些是也羌的奸细。” 涂世杰伸手,“拿弓来!” 亲兵递上黑雉大弓,涂世杰拉弦瞄准,却因也羌人将人质紧紧勒在怀里,一时无法诛杀。 那也羌人叫了几声,见涂世杰等人没有开门的意思,当即又杀一人,伸手将襁褓婴孩抓来,高高举起。 涂世杰一拳砸上垛口,“畜生!” 林越道,“如果他们放开人质,涂大人有几分把握能够一箭毙命。” 涂世杰皱眉,这般夜色,这般雨势,“……四成,不,五成。” 林越道,“五成就够了,取缒绳来。” 涂世杰诧异道,“你要做什么!” 林越道,“我下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涂世杰拦住林越,“要去也是我去。” 林越一笑,“我的箭术可连大人的一半都比不上。” 涂世杰一犹豫,林越已接过桐油浸泡的缒绳,对涂世杰道,“我下去之后,尽量引开也羌恶贼,接下来的,就拜托涂大人。” 涂世杰神情坚毅,点了一点头。 ☆、第 54 章 林越来到角楼,将绳索缠在腰间,一脚跨上垛口。吸了口气,松开手,双足轻轻一点,便荡了下去。 这感觉有点像吊威亚,轻飘飘的。 然而当双脚踏上泥泞地面,冰冷雨滴打在额头,林越知道这不是拍戏。这是一个陌生的战场,这是他的战场。 也羌士兵朝城垛喊话,没有注意到从阴影处绕过来的林越。 林越脚步放得极轻,拔刀也拔得极缓,当也羌人发觉不对劲时,只看得见一道雪亮刀光砍向自己的面颊。 城墙之下顿时大乱,林越抓住那也羌人临死之前抛出的襁褓,护在怀中,就地一滚,三四把刀锋已接连不断砍来。 他为了保护婴孩,胳膊挨了一下,咬牙站起,举刀格挡。 只听当啷一声,虎口震得发麻。 涂世杰呢? 为何还不发箭! 林越抬头看向城垛,忽然明白了从涂世杰所站的位置看来,分不清自己与也羌,当即喊道,“不要管我!” 涂世杰挽弓已久,听见这一句,嘴角一勾,眸色凌厉,低语道,“就等你这一句。” 他射出的箭流星连珠一般飞出,嗖嗖破空,却枝枝避开了林越。 也羌士兵或是被射中了咽喉,或是被射穿了头颅,无不跌倒毙命。 林越抱着婴孩,惊魂未定的看着满地尸首,下意识的道,扑你个街,莫非是传说中的听声辨位? 第86节 余下的百姓被放进城门,但怕其中仍然混有也羌奸细,因此将这些人暂且关押一处,留待审查。 慕容狄率军回来,听闻此事,将林越和涂世杰两人找来。 林越将前后经过大略一说,“此次全靠涂大人箭法如神,方才守住万壑关。” 涂世杰却道,“慕容将军,实情并非如此。是末将心急,没有查清那帮人的身份就想贸然开门,若非林校尉一力劝阻,此时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狄看了看二人,淡淡道,“我明白了,你们先回去休息。” 两人走出主帅军帐,涂世杰喊住林越,“你不必在慕容将军面前把功劳让给我,我不会领你这个情。” 林越无奈的笑了笑,“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涂世杰冷冷道,“是你的功劳,我不会抢,而你以权谋私,我一样会如实上报慕容将军。” 林越现在可以肯定涂世杰对自己有误会。不怕有误会,就怕误会不摊开来说,“请问涂将军。我哪里以权谋私?” 涂世杰冷笑,“我军中已有军医,你却又安插自己的人进来,不是以权谋私是什么。” 林越道,“葛大夫的口碑,涂大人可知道?” 涂世杰道,“当然很好。” 林越道,“涂大人听谁说的?” 涂世杰刚想回话,却是一愣,因为凡是葛大夫的种种优异,都是书记官告知。 林越道,“涂大人什么时候有空,我带涂大人四处走一走。” 涂世杰当即道,“不必另择时候,就今天。” 林越让阿茂找了两套普通兵士的衣服来,在军医处附近转了一圈。 涂世杰这才知道葛大夫看病只有三招,锅底灰,喝热水,多睡觉,以及葛大夫是那名书记官引荐的,而他们俩正好是连襟。 涂世杰差点就拔刀砍了葛大夫,林越及时拦阻,将葛大夫叫过来详谈一番,葛大夫收拾包袱,灰溜溜走了。 崔淡人还在床上养病,阿茂被苏小辙派去照顾崔淡人。 崔淡人看阿茂对医术很有兴趣,便顺道教了一点儿粗浅的医理。 有两个士兵一掀帘子走进来,动手搬被子抱褥子。 阿茂拦着,“嗐嗐放下!你们这是干什么!” 崔淡人以为这是来赶自己,便道,“诸位,我的伤还没有好,能否容我再住几日?” 那两个士兵道,“那可不行,这是上头的意思,咱们奉命办事。” 阿茂急了,“你们讲不讲道理!” 崔淡人道,“阿茂,算了。”又问,“无须劳动诸位,我自己回新兵营。” 其中一个士兵道,“您怎么能回新兵营。” 崔淡人一愣,“那是哪儿?” 那个士兵道,“打今儿起,您就是我们军中的大夫啦。” 以前还有人记得苏小辙如何治了林越,如何治好青州王妃,还有其他人也蒙受过她的恩惠。苏小辙时不时的探望崔淡人,又在字里话间提到崔淡人是自己的老师,诸兵便更加放心。 崔淡人脾气又好,不像原先那个葛大夫狗眼看人低,给将领看病忙不迭,给大兵看病则是爱搭不理。是以崔淡人这一上任就忙起来,就这么着,万壑关当中有了这么一位一边给自己看病,一边给别人看病,打着绷带开方子的大夫。 涂世杰专程找了林越,“林校尉,过去是我偏见看人,是我错了,请你海涵。” 林越一笑,“哪里的话,我还有很多地方向涂将军讨教。” 涂世杰诚恳道,“你别跟我说这些虚的。我错了就是错了,再者,我并没有什么可教你的。” 林越道,“涂大人的箭术在军中首屈一指,如果愿意点拨一二,我受用无穷。” 涂世杰打量林越,“你说真的?” 林越道,“真的。” 涂世杰心中仍是半信半疑,“等今天下午,咱们在校场见。” 涂世杰那一把黑雉大弓足有五十斤,开弓可射二百余米,军中除了慕容狄,无人敢用。他有心给林越一个下马威,让林越试试这把弓。 林越初时果然连弓弦都拉不满。 涂世杰在一旁冷眼旁观。 却见林越试了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涂世杰不喊停,他便不停,即便手指被弓弦勒出鲜血。 最后,涂世杰方才道,“今天先练到这儿。” 林越放下弓,气喘吁吁,回头抱拳,“多谢涂大人赐教。” 林越回到帐中,苏小辙一见他的手,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弄的?” 林越嘶的抽了口凉气,“练弓。” 苏小辙赶紧拿了清凉止血的药膏来给林越敷上,唠叨道,“我们干脆就搬到军医处,你看你这三天一小伤五天一大伤,我都能自学成才当大夫了。” 林越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苏小辙包扎完伤口,冲床上努努嘴,“脱了,躺着。” 林越脱了衣裳,裸着上半身,趴在床上。 苏小辙往手心里倒了点药酒,搓热手心,回头一看。 林越这身上有鞭伤,有刀伤,有各式各样的乌青淤血,简直没有一块好肉。 苏小辙的火腾腾从心头起来,“你自己看,我怎么给你按摩?” 林越扭头,也看不着背脊,提议道,“找能按的地方按?” 苏小辙一巴掌拍下去,疼得林越脸皱成一团。 苏小辙嘴上没好气,“知道疼了?知道疼了你不好好照顾自己?” 话是这么说,苏小辙下手避开那些伤口,尽量将淤血按开。 林越问,“你让阿茂跟着崔淡人了?” 苏小辙道,“嗯,我看他对医术挺感兴趣的。崔大夫那边也需要帮手。” 林越道,“那我再给你找一个侍卫。” 苏小辙道,“不用,过几天我就回山上去了。” 林越道,“过几天就下雪,山上冷。” 苏小辙道,“那我也得回去啊,总住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其他家眷都住在山上。” 林越道,“你就在这儿安安心心住着,其他的事我会去解决。” 苏小辙却很坚持,“我在这儿住着没事干,回山上去我要想想今后的计划。” 林越侧过头,问,“计划?” 苏小辙道,“你已在军中渐渐站稳了脚跟,我要想想我们以后怎么挣钱。” 林越心想又来了,苏小辙的脑洞又大开了。便问,“你打算怎么挣?” 苏小辙眉飞色舞,“做化妆品你看怎么样?女孩儿的钱可好挣了!” 林越道,“有创意。不过你知道粉底的成分?” “……” 苏小辙摇头。 “眉笔知道怎么做吗?” 苏小辙摇头。 “那么润唇膏……” 苏小辙垂头丧气,“我不知道。我这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太失败了,等穿回去我一定要写一本穿越须知小手册,写明一切注意事项,肯定卖大发!” 林越微微笑起来,“苏小辙啊,我们大概……不,我们应该是回不去了。” 苏小辙沉默的按按按,揉揉揉,“……我知道。” 林越轻声道,“你不用担心。” 苏小辙嘟囔,“怎么不担心?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冬天到了山上要买被子柴火……” “我养你啊。” 一万个小天使在苏小辙耳边歌唱。 ‘我养你’。 这是比我爱你,我需要你更动听一百倍的台词。 如果周慕云对苏丽珍说的不是‘我有多张船票’,而是‘我养你’,这对就妥妥的幸福大结局了。 如果何宝荣对黎耀辉说的不是‘不如我们从头开始’,而是‘我养你’,就没布宜诺斯艾利斯什么事儿了。 如果杰克对露丝说的不是‘你跳我也跳’,而是露丝扯下海洋之心对杰克说‘你傻啊!卖了这个,我养你啊!’,就没詹姆斯卡梅隆的奥斯卡了。 苏小辙的有生之年,从来没想过能亲耳听见林越对自己这么说。 苏小辙忽然噼里啪啦打落那些凑热闹的小天使,想到一个人,柯典。 周慕云和苏丽珍之间有个周太太,所以周慕云不能说那句话。 何宝荣和黎耀辉之间有个社会,所以他也不能说那句话。 至于杰克和露丝,非常不幸的,露丝也有未婚夫。 苏小辙这辈子最想恁死的人的名单之中,排在傻逼老板之下的就是小三。 苏小辙觉得自己是孙悟空,心上压着一座叫做柯典的五指山,喘不过气翻不了身。 而就算剃了光头也帅得闪闪发亮的林越穿着锦阑袈裟走过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苏小辙如见救星,说,师父,师父救我啊! 林越看了眼五指山,说,悟空啊,为师我救不了你。谁让你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苏小辙怒道,我他妈的还是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哪! 第87节 她一个激灵,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咬着嘴唇,艰难道,“林越大大……那什么,你还是不要养我了……” 她听见一阵鼾声。 林越居然趴在床上睡着了。 苏小辙默默的看了一会儿,抬起手,一巴掌啪的拍下去! 帐中蓦然响起嗷的一声惨叫。 巡夜士兵感叹,有媳妇儿就是好。看林校尉,每晚过得神魂颠倒。 ☆、第 55 章 林越来到校场,拿起黑雉弓,涂世杰出声道,“等一等,你拿这一把。” 这一回,涂世杰递过来的是一把寻常弯弓。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涂世杰开始认认真真教林越功夫。 林越之前全靠舞蹈功底和拍武打戏那时候学的几下身手,连三脚猫功夫都算不上,顶多就是摆个花架子。 慕容野教了林越入门的基础,而涂世杰教的是真正的硬桥硬马。 每天天不亮,林越就跟着涂世杰先练十回基本拳法。入夜又跟着涂世杰学习如何调息。 涂世杰的这套调息功夫是绝不外传的秘法。 林越忍不住问,“学了这套调息是不是以后练功就好比别人练一年,我练一天?” 涂世杰一怔,“啊?世上哪儿有这么厉害的内功心法,你听谁胡扯?” 林越想,金庸是这么写的。 涂世杰道,“这调息之法是延长你体内气息的周天运转,从而强健体魄,练起功来事半功倍。” 林越还是不明白,苏小辙听林越转述倒是明白了,对林越解释道,“你就想如果两个人参加游泳比赛,一个人换气二十次,一个人换气五次,你说谁赢?涂世杰的这个方法就相当于是让你有了自己的呼吸心跳节拍,你的对手比你先疲累,你的赢面自然也就大了。” 涂世杰让林越打好了身体底子,再教拳脚身手。 涂世杰说,“咱们练武跟寻常武夫不同。他们求胜,我们求生,他们输了是丢了一个名声,而我们输了,你知道丢的是什么?” 林越回答,“是性命。” 涂世杰摇头,“不,不止是我们的性命。你跟我来。” 涂世杰带着林越上了万壑关的城头,背后是茫茫苍山,面前是无垠草原。 涂世杰说,“我们如果败了。输的是千千万万同袍手足的性命。输的是寸寸国土万里江山。作为一个武者,可以输。但作为一个将士,我们就是死,也不能输。这些话,林越,你要记进心里,融进血里,刻进骨头里。” 每一次挥出拳头,每一次击出手肘,每一颗落下的汗水,林越都记得涂世杰这番话。 苏小辙带着披风来看林越练武。她看见的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林越,汗水将额发浸湿,眼神无比犀利。 拳风猛烈,似乎震裂无形的空气。他如同一个战无不胜的天神。 穿越回来之前,苏小辙看过体育频道转播的武术比赛。那些人,没有一个比得上此时的林越。 如果林越回去,或许还能打出个全国冠军。 草原上的北风一阵紧过一阵。 熟悉此地气候的老兵知道这是快降雪了。行军帐篷都需覆上厚厚茅草来御寒挡风。 此地不叫割草,叫打草,所用的茅草生长在苏克草原北面的草滩上,经过一整个夏天的雨水浸润和烈日曝晒,草茎极为坚韧又滑溜,一刀劈下去往往不断,需用长镰从最脆弱的根部割裂,一镰挥去,便是倒伏一大片。 慕容狄将这打草的任务交给了林越。 临出发之前,苏小辙千叮咛万嘱咐,“虽然此行只是打草,不过你仍要小心。” 涂世杰也道,“这草原之上刮起北风倒是不怕,就怕是白毛风,那风中带雪,吹在身上,一时三刻便凉透。” 苏小辙道,“你带点酒在身上,冷了就喝两口。” 涂世杰摇头道,“千万不要带酒,这喝下去起初浑身发热,过了会儿,汗一出,只会更冷。” 苏小辙顿了顿,“那你多带点干粮。” 涂世杰道,“等会儿我送一点过来。” 苏小辙一巴掌拍上桌子,咬牙切齿道,“我这儿有亲手做的糕点!” 涂世杰眯眼道,“我那儿是上好的干肉!” 苏小辙呲牙,“干肉?能好的过炸鸡吗汉堡吗巧克力吗!” 林越隔开两个人,“好了好了,”他笑道,“我都带上,行了吧。” 涂世杰勾肩搭背,“林越,走。喝酒去。” 苏小辙拽住林越胳膊,“不行,我们家林越不会喝酒。” 涂世杰嗤之以鼻,“哪有大男人不会喝酒的,真不会,我今晚上包你会!” 苏小辙磨牙,“那我也去。” 涂世杰啧道,“弟妹你就放心吧,我还能把你们家男人拐走不成?” 苏小辙心道我看着就挺像! 林越对苏小辙道,“我去去就回,你帮我收拾包袱。” 苏小辙虽不愿意,但转念一想,这古代的酒精浓度不高,便松开手,对林越叮嘱,“早去早回。” 涂世杰把林越带到军中将领聚会的酒席上。 其他人见着林越一愣,悄悄问涂世杰,“诶,你不是看不惯他吗,说他这人娘们儿唧唧的?” 涂世杰眼一瞪,“瞎扯,我林越兄弟堂堂男子汉!” 旁人撇撇嘴,“哟呵,这可喊上兄弟了。” 涂世杰道,“过几日林兄弟就去打草了,咱们给他送送行。” 一群人纷纷举起酒杯来,林越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一饮而尽,便不再碰酒杯。 涂世杰劝酒,又道,“你是不是惦记着弟妹说过的话?我告儿你,是男人的就不能事事都听女人的。” 他人笑道,“世杰,你当然这么说了,你现在连媳妇儿的影都没一个。” 涂世杰红了脸,“去去。我那是不乐意找,我若是乐意,想嫁给我的那得从军营排到山上。” 其他人轰的一声笑起来,“得了吧你,不如请邓大娘帮你留意,寻个年龄相当的女子,赶紧成亲吧。” 林越看着这一桌热热闹闹,微笑不语。 旁人道,“诶,林校尉,你倒是说句话。世杰可是在口口声声的说你怕老婆。” 林越一笑,“是这样。” 旁人一怔,他们没见过一个从也羌军中活着回来,又能坚不开城的校尉平平淡淡的说,“天底下,我只听苏小辙的。” 涂世杰也愣了一愣,唯恐别人因此看轻了林越,正想拿话来解释。 却听一名副将大笑起来,搂过林越,“林校尉,有意思!来,敬你!” 这军中多得是五大三粗,见血不憷的汉子,他们干的是砍人的活计,冲的是杀戮的沙场。但他们不是天性嗜血,从军无非为了卫国,卫国护的就是自己的家。 苏小辙披着斗篷,在门外等了许久,方才见两个醉汉互相搀扶摇摇晃晃的走近。 涂世杰大着舌头道, “林、林兄弟,你家到了……我、我走了。” 林越胡乱挥了挥手,“不、不送。” 涂世杰招了招手,“弟、弟妹,早些休息……走、走了!” 苏小辙忙上前,扶住了林越。 林越挥了挥手,让苏小辙退开。 他扶住帐篷,蹲在地上,一阵翻江倒海的吐起来。 苏小辙从帐中端出一盆热水,搅了把手巾递给林越。 林越接过,捂住脸,好一会儿没出声。 苏小辙担心道,“没事吧?” 林越打了个酒嗝,“没事。” 苏小辙道,“怎么喝这么多?” 林越疲倦道,“大家这么热闹,让我喝,我总不能不喝,” 苏小辙有些生气,“那也不能这么灌你。” 林越摇了摇头,“他们不是有心的。” 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 苏小辙蹲在林越的身边,展开披风,一半儿裹住了林越。 林越歪在帐篷上,闭着眼睛,颧骨红通通的,显是醉意未散。 苏小辙怕他冷,往他身边凑了凑。闻到一股酒味,但这股酒味混合了夜风的凛冽,混合了夜空的疏旷,还有星辰的寥落,成了一种独一无二的气息。 林越嘀咕,“苏小辙……” 苏小辙道,“嗯?” 林越断断续续的说,“你为什么……总想着挣钱……” 苏小辙想了想,“有了钱才能过上好日子。” 林越道,“什么样的日子才叫好日子?” 苏小辙掰指头给林越算,“药快用完了,咱们得买药。上回给你打的刀丢了,得再打一把,冬天太冷,我想买个炉子放帐子里,还有你最近既然跟涂世杰他们关系那么好,不能总让他们请吃吧,得应酬,得交际,这才有人情往来……” 林越一笑,“那你想到什么方法来挣钱了么?” 苏小辙苦着脸,“这不还没有吗。” 第88节 林越道,“不如,你发挥你的长处。” 苏小辙思索,“我的长处是砍价。” “……”林越道,“挺好的。不如我跟慕容狄去谈谈,把整个军营的采买都交给你,然后你压低进货价拦个回扣。你看怎么样。” 苏小辙兴高采烈的说,“好的呀,好的呀!” 林越揉了揉额头,“顶你个肺。” 苏小辙垂头。 林越道,“走之前我跟你说清楚,别打药材的主意,那是倒卖军用物资。” 苏小辙忧愁道,“哦……林越大大,你们以前是怎么挣钱的?除了开演唱会,演戏那些。” 林越想了想,“代言吧。网游,还有一些别的产品。” 苏小辙我靠一声,“那个傻逼网游。” 林越睁开眼,默默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尴尬道,“那个网游……挺特别的。而且哪个网游不傻逼呢你说是吧?” 林越道,“那就是个傻逼网游不错,代言价还行。” 苏小辙问,“多少?” 林越道,“也就六七百万。” 苏小辙说,“林越大大你把袍子撩一撩。” 林越警觉,“你想干嘛。” “大腿给我抱一抱。” 林越噗嗤一笑。 苏小辙用胳膊肘戳了戳林越,“你要是酒醒了就到里头去。” 林越道,“我想再待一会儿。” “不行啊林越同志,”苏小辙苦口婆心,“你可不知道哇,我市年年冬天都有醉汉倒卧街头凌晨冻死的新闻,一定要加强这方面的管理……” 林越伸长胳膊一下把苏小辙圈进怀里。 林越的呼吸近了,苏小辙哑了。 林越低下头,“这样就挺暖和的。对吧。” 苏小辙吭哧吭哧,“……对个毛线。” 林越说,“苏小辙,给我唱首歌。” 苏小辙说,“大大你是刚才没吐干净,想再吐一吐?” 林越笑道,“唱一个嘛。” 苏小辙想了想,小声的唱。 她的粤语生涩,音基本标准,调基本跑偏。 林越听过这首歌太多次,也唱过。 苏小辙把歌词里的‘你’都改成了‘我’。把原来的‘我’都改成了‘你’。 又或许‘我’与‘你’本就是一样的。‘你’对‘我’的怀念,何尝不是‘我’对‘你’的眷恋。 “当我见到天上星星, 我会想起你, 我会记得当年你的脸, 曾为我更比星星笑得多……” 林越抬头看着夜空,一览无余,浮云浅浅,星光烁然。 林越出城那天,送行的除了苏小辙和涂世杰,还有崔淡人,还有阿茂,还有十好几个将领。 苏小辙挺郁闷,穿越之前一帮女粉丝,穿越之后又一帮男粉丝,林越大大你够可以的。 送完林越之后,苏小辙收拾了一下包袱,搬回山上去了。 ☆、第 56 章 苏小辙带着一个小包袱回到山上。 一推开家门,扑面而来一股久无人住的尘土气。苏小辙将门开了一会儿散气,这才进去。 家具一如旧日,她看着心里有些感慨。 感慨了半分钟,苏小辙卷起袖子开始干活。 这一趟没想着会去那么久,早知道就在床柜桌凳上蒙一层布来挡灰,而今都要擦洗一遍,还有两三个月没晒的被子,苏小辙都能闻到一股霉味。 邓大娘经过,见屋门半掩,狐疑的上前一看,哎呀一声,“小辙!” 苏小辙回头,“大娘!” 邓大娘喜不自禁,“你可算回来了!” 苏小辙有些不好意思,“让您担心了。” 邓大娘道,“你这是要打扫屋子?你要搬回来?” 苏小辙点点头。 邓大娘道,“你先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苏小辙纳闷,“哦。” 邓大娘去了没多久,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噼里啪啦的跑过来,苏小辙还没看清,那人影便撞进怀里,苏小辙定睛一看,又惊又喜,“小石头?” 小石头抱住苏小辙不肯撒手。 苏小辙看了又看,“都长这么高了?才……” 她一想,也确实过了两三个月,这小孩子窜一窜就是一截儿高。 邓大娘随后赶来,笑道,“小石头天天念叨你,后来听说你受伤了更是急得不得了,怎么样,你伤可好些了?” 苏小辙道,“好多了。” 邓大娘道,“你的好多了可不作数,一边儿坐着,这儿交给我。” 苏小辙忙道,“那不行。” 邓大娘不由分说的把苏小辙按在凳子上,对小石头道,“打水去。” 小石头答应一声,挑起水桶,飞一般的走了。 邓大娘问了近况,在知道林越安然无恙,又被委派去打草之后,她放下心来,又安慰苏小辙,“你放心,这儿的草年年都要打,不会出事的。” 苏小辙笑道,“嗯,我不担心。” 说话间,小石头已经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玉武,还有几个叽叽喳喳的小毛孩儿。 苏小辙看见玉武很是高兴,“你来了?也长高了。” 小石头哼了一声,“我没让他来的,他非跟着。” 玉武道,“我又不是跟着你,我是来看苏姐姐。” 小石头道,“你现在看过啦,还不走!” 苏小辙悄悄问邓大娘,“他们俩又吵架了?” 邓大娘道,“你走了之后,小石头一直怪他们不敢来念书,让你寒了心。” 苏小辙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跟他们没关系。” 邓大娘道,“嗐,真的没一点儿关系?你真的就没寒过心?” 苏小辙想了想,“有是有一点儿,不过这也没办法。他们心里对我既有了成见,再解释也是没用。” 邓大娘摇头,“你这孩子怎么想的比我还息事宁人。” 苏小辙一笑,却听玉武道,“苏姐姐……” 玉武涨红了脸,扭着手指,又叫一声,“苏、苏姐姐……” 苏小辙解围道,“玉武,那窗户有点脏,能不能帮忙擦擦?” 玉武忙道,“我这就去。” 苏小辙道,“小石头,你陪玉武一道。” 小石头撇撇嘴,不甘不愿的跟了过去。 说是擦窗,其实是一帮小毛孩儿叽叽咕咕的打闹,没过一会儿,小石头就和玉武说起了话。 邓大娘问,“今晚上你要不睡我那儿去,这山上冷,你这阵子不在,木炭也没领下来。” 苏小辙道,“也行……” 话音没落,刘大娘几人来了。 小石头一看她们就皱起了眉头,想跑回苏小辙身边去,玉武却拉住他,嘘了一声。 苏小辙行了礼,“刘大娘,李婶,几位好久不见。” 刘大娘忙将苏小辙扶住,“可别可别,承受不起的。” 苏小辙心中诧异。 刘大娘满脸堆笑,“知道林夫人今天回来,我们匆匆忙忙的也没来得及准备,林夫人这阵子忙得很,想是没准备过冬物什,我们就各家凑了一点,你千万别嫌弃。” 苏小辙忙道,“小辙不敢。” 第89节 刘大娘笑道,“都是一家人,林夫人别跟我们客气。” 邓大娘咳嗽一声。 刘大娘讪讪道,“那,我们把东西先放这儿,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林夫人尽管开口。” 这行人离开屋子。苏小辙诧异的问邓大娘,“她们怎么这样对我?” 邓大娘笑道,“林大人现在是校尉,在军中又有人望,她们不来巴结你才奇怪。” 苏小辙恍然。 邓大娘道,“这几个是原先得罪过你的,所以今天赶紧着就来了。等明日开始,自有别人来探你。” 苏小辙想想又不对,“可这儿总有人的身份高过我,我要不要也去表示表示?” 邓大娘笑道,“你这糊涂孩子,比你高的是有,可谁上过阵,扮过青州王妃?你又成了琳琅大人的朋友,她们就算不给林大人面子,也不敢不给你面子。” 苏小辙这才真正明白。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看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抱住了大周朝最厉害的大腿。 果然打第二天起,来看苏小辙的人络绎不绝,有送吃的,有送穿的,还有送烫伤膏药的。 苏小辙想脱鞋给人看看光洁如新的脚底板。 这些人早干嘛去了。 这么陀螺似的转了一整天,入夜时分,有人敲了敲门。 苏小辙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说,“家里没人。” 又青道,“林夫人,是我。” 苏小辙忙起身开门。 又青进屋坐下,温婉羞涩的一笑,“本该早点来看林夫人的,但是看你白天的时候那么忙。” 苏小辙道,“你要是早点来找我,我就不那么忙了。” 又青一笑。 苏小辙给又青倒了杯热茶,看见这女孩儿鬓角戴的一朵小白花,心中一阵酸涩。 又青注意到苏小辙的视线,抬手碰了碰花,“林夫人,我们家原是兄弟四个。” 苏小辙道,“四个?” 又青道,“那年也羌人屠村,大哥和二哥为了护着我被也羌人杀了,是三哥带我逃了出来。” 苏小辙握住又青的手,这女孩的手又冰凉又颤抖。笑容却很坚定,“三哥从军那天起,他和我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而今能打跑了也羌人,三哥就不算白死,林夫人,你说是吗。” 苏小辙慢慢道,“是。” 又青低下头,拭了拭眼角泪水,又道,“其实我来是想谢谢林夫人。” 苏小辙道,“谢我?” 又青道,“淡人写信给我,他能当回大夫,多亏林夫人。” 苏小辙挑起眉,“哦……都叫淡人啦?” 又青把脸一红,低头不语。 苏小辙问,“什么时候办喜事?” 又青淡淡一笑,“我要为哥哥守孝。” 苏小辙恍然,安慰道,“慢慢来,我们还要准备嫁妆呢。” 又青道,“嫁妆?淡人说,不用那么麻烦……” 苏小辙挥手,“那可不行。一辈子就一次,必须办得轰轰烈烈。” 又青羡慕道,“林夫人的喜事一定办得很热闹。” 苏小辙顿了顿,嘴角的微笑消失。 又青诧异,随即想起那一女嫁二夫的传闻,自悔失言。 苏小辙反倒是笑嘻嘻起来,就跟没事人一样,“明天你有空吗?咱们去金水镇上看看,有什么好的先置办起来。” 又青当然答应。 次日,她们二人到了金水镇。 较之以前,这街上越发热闹,人来人往。 又青道,“当然了,都知道慕容将军的军队驻扎在这儿,尤其又打跑了也羌人,以后会有更多人来的,” 苏小辙不无羡慕的看着这家新开的布店,那家新开的首饰行,看得眼红红牙痒痒,满地都是商机,可恨自己没能力! 又青诧异,“夫人,你说什么?” 苏小辙道,“没事没事,诶,我们去首饰铺看看。” 这家‘珠光宝气’首饰行刚开了一个多月,掌柜的站在门口兜揽生意,见两名年轻女子上门,那是欢迎至极,这种年纪的小姑娘最是容易哄,三言两语的就能做成买卖。 当时,掌柜还不知道隔壁店铺投来的同情目光意味着什么。 直到苏小辙大摇大摆的走出门。 又青满脸崇拜,“林夫人,你、你太能砍价了。” 苏小辙一晃脑袋,“哪里哪里,客气客气。” 掌柜欲哭无泪,这还客气?那要不是客气自己岂非得倒找? 又青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腕上新买的镯子,又问,“林夫人,你不买点什么吗?” 苏小辙道,“我是想买点东西,你陪我去个地方。” 又青点头,“当然好。” 她们到了一家铁匠铺。 苏小辙熟门熟路的进去,“老板。” 铁匠铺老板一看,“诶哟,您又来帮衬?先说好,像上回那样的急活儿咱们不接了。” 苏小辙道,“还上回?您怎么跟我说的来着,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老板讪笑,“这不就是那么一说吗。” 苏小辙哼,“要搁我们家乡,绝对打315告你一个虚假广告。” 又青好奇,“林夫人,什么是三要五?” 苏小辙道,“官府。专门用来抓那些不说实话,挣黑心钱的商人。” 铁匠铺老板哭笑不得,“您别在这儿吓唬我了,您说,这回要什么,我肯定给您用最好的材料。” 苏小辙道,“单这个?看不出您的诚意。至少打个六折。” 又青傻眼。 老板也叫起来,“六折?!你干嘛不去抢啊?” 苏小辙认真的想了一想,“那八折,不能再低了。” 老板自认倒霉,“得得得,算我佩服您,八折就八折,你要打什么?” 苏小辙道,“仍旧上次那样,打把刀。” 老板道,“行。您要不要在上面刻点什么?” 苏小辙没听说过还能刻字,“能刻什么?” 老板道,“什么都行。有些人刻自己的名字,有些人刻刀的名字,还有些人刻些威武之语句,譬如说一剑横扫十四州之类。” 苏小辙算了算,道,“给我刻八个字。” 老板拿起纸笔,“好嘞,您说。” 苏小辙道,“一面刻‘一路顺风’。” 老板边记,边诧异。 又青也纳闷。 苏小辙道,“另一面刻‘送你归西’。” 老板,“……” 又青,“……” 苏小辙骄傲,我的文采果然棒棒哒! 到药铺转了一圈,又到鞋铺转了一圈,苏小辙满手都是买给林越的各种药和新鞋子。 又青忍不住道,“林夫人,林大人娶了你真是好福气。” 苏小辙提包提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道,“是吗?” 又青道,“您心中最重要的人想必是林大人。” 苏小辙不假思索,“不是。” 又青诧异,“不是?” 苏小辙心中最重要的人,除了林越,就是毛桑。也叫粉红色毛爷爷,也叫一百元纸钞。 在这个世界,自动替换成银票、银两、金砖、元宝,等等一切物质财富的名词。 林越只有一个,而钱越多越好。 到底怎么才能挣钱,成了苏小辙必须解决的,刻不容缓的问题。 其他穿越女主的命太好了,苏小辙再一次感叹。 只要发愁感情,不用发愁生计。 而自己既要发愁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又要发愁挣不了最想挣的钱。 通过美食来挣钱,不太可能。第一,她擅长的菜肴需要的原料,这儿基本没有。第二,她想办法用其他原料代替之后烹饪,其直接结果是让试吃的崔淡人食物中毒,数回。 第90节 想过研发化妆品,这一条已经被林越冷酷的打击。 做生意,自己又没有本钱。 接下来的若干种方法,无不会触犯大周现行律法。苏小辙还不想在林越回来之后发现只能通过探监才能看见自己。 苏小辙在屋子里想不出主意来,反倒是差点把桌子挠出个洞。 山上天寒地冻,天色倒是极为明亮,照得周遭景物色彩鲜明。 苏小辙披着斗篷,一路走,一路想还有什么方法能挣钱。放高利贷?让林越给铁器铺代言?得了吧,那小铺子,连打个六折都叫得被打劫似的。 苏小辙停下脚,回头看去,山势平缓而下,许多冬青植物仍是枝叶茂盛,郁郁苍苍。 这好大一座山,居然没有特产。 苏小辙忽然怔住,有个念头如闪过的流星,她赶在消逝之前一把逮住。 没错儿啊!现成的财富,咱有地! 苏小辙之兴奋,之激动,之坐立不安。她想大叫,她想跳跃,她想奔跑。 她奔跑了,往山下跑去,被榕树根绊倒,吧唧摔了一跤。 ☆、第 57 章 慕容狄听说苏小辙求见,便让亲兵带她进来。 苏小辙开门见山的问,万壑关附近的山头算谁的。 慕容狄不动声色,“这一草一木都是大周的。” 苏小辙激动的握拳,最关键的一点没问题,这山不是私有财产! 于是清了清嗓子,“我有一计想献于将军。” 慕容狄道,“林夫人请说。” 苏小辙的想法是按照又青说的,以后会有越来越多人来到金水镇,那么按照金水镇目前的耕地和住宅用地来看,势必需要向外扩张。 距离金水镇最近的便是这座山,山势虽然不如平地便利,但也不陡峭,耕成梯田绝无问题。再加上土壤肥沃,就连苏小辙这种连仙人球都没养过的人尚且能够成功的种出一院子花来,何况是那些经验丰富的农户。 万壑关将可用之地划分出来,一块块租赁给新迁人家,届时收租即可,这无本万利的买卖,不做是傻蛋! 慕容狄听完,问道,“那这收来的钱?” 苏小辙义正言辞道,“当然是用给军中,兵器粮草哪一样都要用钱,而且也可以填补填补军饷。您说是吧?” 说到底,苏小辙还是拐了个弯,希望能够提高林越的收入。林越的收入提高了,自己才能有基础进一步搞经济发展。 慕容狄道,“若是寻常百姓到这山上来耕地居住也就罢了,但若是居心叵测之人借此靠近营地呢?” 苏小辙一愣。 慕容狄又道,“而且外人如果住到山上,那么军眷又该安置何处。” 苏小辙小声说,“搬到军营来?” 慕容狄看了苏小辙一眼。还真是一眼,另一边是眼罩。 苏小辙灰心丧气,“你就当我……我什么都没说过。” 慕容狄却笑了一笑,“不过你的想法很是不错,我会整理之后,上书陈情,看青州王是什么决断。” 苏小辙惊喜道,“真的?” 她忽然想到自己一介女流,贸贸然过来,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奇怪的话,慕容狄的反应是不是太平静了一些。 “呃……大人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 慕容狄道,“青州王妃的性格与你有些相似。”他问,“还有事?” 苏小辙干脆道,“没了,告退。” 走出主帅营帐,苏小辙很惋惜上次居然没有与那位穿越的同伴对个暗号,如果当时说个天王盖地虎,说不定现在已经蹭着王妃的光吃香的喝辣的。 自慕容狄答应上书之后,转眼过了五六天,苏小辙催过几回,“青州王怎么说?” 慕容狄道,“哪有那么快。此刻大约还在路上。” 苏小辙叹气,“太慢了,要么,飞鸽传书?” 慕容狄道,“没有鸽子。” 苏小辙道,“那,抓个鸟?” 慕容狄反问,“现在是几月?” 苏小辙明白了,大约就是应验she的那首《候鸟》,‘像候鸟季节变迁,你往北向南说再见’。 这天气,把鸟放出去,能冻得它们撒丫子狂飞向北。 苏克草原上,马蹄踏得冻硬的地面隆隆作响,犹如闷雷滚过。 马队井然有序,分开两翅,追随头马骑手,疾驰过草原大地。 犹如漆黑的候鸟影子,往万壑关而来。 守城士兵察觉异常,登上瞭望台一看,高兴道,“是林校尉!林校尉他们回来了!” 城门开启,马队犹如一道直线驰入瓮城。 随后而来的马车上堆满了犹如小山一般的芒草,这芒草经过雨淋日晒风吹的自然风干,早已锻造得如同钢针一般,闪烁黄金光泽。 涂世杰听闻林越回来了,立即前去。路上遇见了苏小辙,涂世杰哼了一声,“谁让女眷进来的。” 苏小辙道,“做妻子的去接丈夫,不行吗。” 涂世杰皱眉道,“妇道人家要端庄,要贤淑,你看看你。” 苏小辙道,“我怎么了?林越就喜欢我这样。” 涂世杰道,“我林越兄弟那是老实,被你欺负得!” 苏小辙道,“我倒想问涂大人不好好在岗,擅离职守,合适吗?” 涂世杰噎了一下,辩解道,“我、我今日不值岗!” 苏小辙转头哼一声。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到了瓮城门外。 林越一行人已经检查,并无异状,因此守城士兵打开瓮城城门放行。 苏小辙数月未见林越,眼下极其高兴,挥手道,“林越!” 涂世杰一脸嫌弃,“像什么样子,”说完便用力挥手,“林兄弟!” 林越看见他们俩,微微一笑,翻身下马。马上却还有一个人,原本坐在林越身后,故此两人并未看见。 苏小辙诧异,慢慢的放下手。 其他士兵上前,搀下那人,那人掀开斗篷帽子,竟是一个长得很美的女孩子。 苏小辙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画皮》。 涂世杰也很愕然,不无担心的看了苏小辙一眼。却看见苏小辙露出阴森森一笑。 涂世杰打个寒颤。 苏小辙却道,“涂大人。” 涂世杰往旁边挪,“啊?” 苏小辙磨牙冷笑,“你想不想知道,人心是个什么味道?” 林越回到营帐之中,解下披风,卸了铠甲,这才松了口气。 涂世杰紧接着掀帘子进来,“林兄弟!” 林越回头,“涂大人?”他抱歉一笑,“涂大人,若是接风洗尘就改明日吧。我今天实在没有力气。” 涂世杰一脸紧张,“我不是跟你说这个!” 林越诧异,“那是?” 涂世杰四下看看,没有苏小辙的身影,便道,“我刚刚看弟妹去了伙房那儿,等会儿不管她拿来什么,你都不要吃。” 林越听得纳闷,“为什么?” 涂世杰道,“要说起来,这事儿也确实是你不对在先,你若要娶小,那肯定是没问题,可你总得跟弟妹商量一声,她毕竟是你的正妻。” 林越抬手阻止,“等等,我听不懂,什么叫娶小?” 涂世杰讶异,“啊?你没打算纳那个姑娘?哦,那就更简单了,你等会儿就跟弟妹说,这个只是解闷丫头,弟妹肯定消气。” 林越越听越是糊涂。 涂世杰啧啧道,“你是没看见弟妹刚才的眼神。我行军这些年,什么样千奇百怪的事都见识过,莫说是妻妾争风吃醋,就连做妻子的发起疯来一刀砍了男人的命……” 林越道,“命什么?” 涂世杰挥挥手,“不说了。总之你一切小心。” 苏小辙这时候掀帘进帐,“涂大人也在?” 涂世杰见苏小辙手上捧着盘子,盘上还倒扣一个海碗。他倒抽一口凉气,给林越用力使了个眼色。 苏小辙道,“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 涂世杰忙道,“不了不了,我还有事我先告辞。” 说罢,慌慌张张的走了。 苏小辙诧异,“他怎么了?” 林越耸了耸肩。 第91节 苏小辙对林越道,“把眼睛闭起来。” 林越问,“做什么?” 苏小辙道,“你先闭起眼。” 林越只得闭上双眼。 目不能视物,他的手被一双柔软的手握住,他知道那是苏小辙的手,是以毫不害怕,由那双手牵着走了几步。 苏小辙道,“好了,睁开眼睛。” 林越慢慢睁开眼,愣了一愣。 桌上,一块四四方方的雪白米糕上用果仁拼出‘生日快乐’四个字,然后东南西北四个角各插了一支香。 林越抬眼看了看苏小辙。 苏小辙嘀咕,“我也没办法……我想找合适的蜡烛,可是要么就是我们照明的那种,要么就是结婚的那种喜烛,都不合适。” 林越道,“挺合适的。” 苏小辙没听清,“啊?” 林越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苏小辙摇摇头,“不知道啊,我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每天做一份,你回来了就过生日,你不回来我就当晚饭吃。幸好你回来了,再吃下去,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米糕。” 林越道,“我都快忘了自己的生日。” 苏小辙笑起来,“十一月二十八日嘛,多大点事儿?你放心,你忘了,有我给你记着呢。” 林越站起身,冲苏小辙张开手。 苏小辙一愣,不好意思道,“就……就不用抱了吧?” 林越冲苏小辙招了招手。 苏小辙只得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林越跟前。 林越紧紧的抱住苏小辙,闻着她的脖子深处散发的气息,听见她说话的声音,还有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的样子。 他道,“小辙,我回来了。” 苏小辙也用力的回抱了一下,“你回来啦。” 这一路遭受的险阻,在这一刻都不算什么,林越是多么感激天地之间还有一个苏小辙,陪伴自己,永不离去,相伴相依。 “如果你感动完了,”苏小辙的声音变得恶狠狠的,“最好跟我解释一下,那个姑娘是谁。” 茅草草滩在极遥远的北面。 林越带领马队奔驰了数个日夜,有一天遇到骤雨,全队下马暂时歇息。众人披上蓑衣,但冰冷的雨水仍然浇透,林越安抚的摸了摸马脖子,却看见地上有一朵小花。此时节草衰风凋,这花儿却开了,小小的花瓣,被雨水打得蔫巴巴。 林越抖开蓑衣,遮住了那朵花。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苏小辙。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自己受了重伤,恍恍惚惚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苏小辙的肩头,也看见了苏小辙紧咬的牙关和额头的汗珠。 这女孩儿明明比自己矮,又那么瘦弱,却咬着牙背着自己,一步步走出了泥泞的战场。 士兵匆匆过来,“校尉,有人跟着我们。” 林越眉头微微一皱,按住腰间佩刀,低声吩咐,“点上四人,跟着我过去一探。” 他们原路返回,看见的并不是也羌士兵,而是牧民打扮的一个女孩儿。 那女孩儿浑身淋得精湿,模样儿战战兢兢。 家族遭到也羌人劫掠,而她在外放牧逃过一劫。 林越道,“所以才把她带回来。” 苏小辙吃着米糕,“挺可怜,她叫什么?” 林越道,“小唯。” 苏小辙呛了个惊天动地。 林越连忙又是拿水又是抚背,“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苏小辙拿过林越手里的杯子,哐当哐当一口气下去,狠狠一擦嘴,眉头紧皱警笛长鸣,这是要糟! ☆、第 58 章 果然,糟了。 是人都能看出来小唯喜欢林越,而且是很喜欢。 林越在校场练习,小唯在边上痴痴的看,林越一休息,小唯就端手巾捧热水。 林越婉拒了几次,小唯也就不上赶着碰一鼻子灰,但依旧是痴痴看,痴痴等。 苏小辙郁闷的对崔淡人说,“那姑娘的病好了没有,你给人家用心治没有?” 崔淡人斯斯文文的说,“小辙你别着急。” 自从苏小辙确定了崔淡人对自己再没有那种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情怀之后,就说你也别叫林夫人了,咱们这么熟,直接叫小辙。 苏小辙说,“我又不着急,我着急什么?我是担心那姑娘的身体。” 崔淡人说,“那姑娘是风寒入体,需要慢慢调理。” 苏小辙闷闷的说,“那就给她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修养,这儿都是大老爷们儿,不方便。” 崔淡人想说小辙你上回也是在这儿养伤的。不过看了看苏小辙的脸色,很识趣的没提。 崔淡人知道这件事,也就是又青知道,等又青知道,整个村的人基本都知道了。 邓大娘越想越是觉得不安,打发小石头去军营递话,请苏小辙回村里来一趟。 苏小辙回到村里,邓大娘把她拉进屋,关上门窗,苏小辙心里纳闷,再一看又青也在。便问,“出什么事了?” 邓大娘拉住苏小辙的手,“大娘问你一件事。林大人是不是救了个姑娘回来?” 苏小辙心想这好事不出门,坏事果然传千里,便道,“是有这么回事。” 邓大娘顿了顿,“小辙,你别怪大娘说话直,这姑娘是不是对林大人有意?你是不是觉得不好?” 苏小辙内心共鸣,就差一拍大腿,“大娘你也觉得是吧!” 邓大娘叹气,“果然,幸好及时找了你来。” 苏小辙道,“大娘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咱们先把这姑娘接到山上来?” 邓大娘语重心长的说,“大娘是想劝你,林大人若是有意纳这姑娘,你千万不要出言顶撞,更加不可从中阻挠。” “……啊?!”苏小辙傻眼,“……大娘,那姑娘是你亲戚?” 邓大娘啧一声,“怎么说话的?大娘能有那样的亲戚吗?” 苏小辙问道,“那为什么?” 邓大娘按住苏小辙的手,语气是郑重的,神情是严肃的,“大娘问你,你和林大人成亲多久了。” “呃……”苏小辙还真被问住了,眼神游移,这该从什么时候算起,打穿越以来?还是打自己认识林越开始? 邓大娘以为苏小辙是不想提这个话题,便叹气道,“大娘也知道,这么问你是让你心里难受,可是小辙你想想,你都这个年纪了,都还没有孩子,这可怎么说。” 苏小辙想说我这个年纪?我哪个年纪?我不要太年轻啊! 但是看了看又青十六七,再看看邓大娘,虽是叫一声大娘,也不过四十来岁年纪,自己被人叫大婶也属很正常。 邓大娘再道,“林大人到现在都没有纳妾,已是对你很好,而今既然有了这么一个女孩儿,你就忍忍吧。” 苏小辙很无奈,“大娘,这不是忍不忍的问题。” 邓大娘问,“那能是什么?” 苏小辙张了张口,又闭上,再一看又青,立刻道,“这么说吧,万一崔大夫和又青成亲,又青你别怪我啊,我就是打一个比方,又青两三年没生孩子,难道就要崔大夫纳妾?” 又青垂下头。 苏小辙呆了一呆,“你的意思是……?!” 又青低声道,“淡人已与我商量过了,我这身子骨太弱,万一不能怀胎那就让淡人再娶一个。” 邓大娘欣慰的点头,“又青果然懂事。” 苏小辙想翻白眼。 邓大娘拍了拍苏小辙的手背,诚恳道,“小辙,我知道你与林大人感情这么深厚,很难过了这一关。但你想一想林大人的岁数,难道你忍心见他这辈子无后?” 苏小辙愣住了。 她想起自己跟林越说过的话。 ‘你有了喜欢的姑娘就告诉我,你休了我。’ 苏小辙,举头三尺有神明,话可不能乱说。 苏小辙同学后悔了,只是晚了。 涂世杰和林越演练骑射完毕,涂世杰翻身下马,拍了拍自己的马匹,对林越笑道,“林兄弟,你这箭术可是了不得了。” 林越也下马,笑道,“我明明输了你十几箭,你这是夸我,还是夸自己。” 涂世杰不好意思一笑,“以你的进步速度来说,超越过我,指日可待。” 林越一笑。让亲兵把马牵去休息。 涂世杰状似无意道,“诶,我这两天刚得了一坛好酒,等会儿来我帐中?” 林越道,“只要不像上次一样灌我,我一定来。” 涂世杰笑道,“放心放心。” 林越先回自己营帐换衣裳,却见苏小辙也在。 苏小辙抱着一叠衣裳,坐在床边发呆。 第92节 林越道,“小辙,小辙?” 苏小辙回过神,“你回来了。” 林越脱下铠甲,“你想什么呢?” 苏小辙道,“哦……”她犹豫了一会儿,却笑道,“给你新买了一件衣裳,你试试。” 她把手中的衣袍递给林越,林越穿上,墨蓝夹金丝,飞肩束腰,显得身姿极其挺拔,谢家子弟庭前芝兰,也无非就是这个样子。 苏小辙让林越摊开胳膊来前前后后看了一遍,满意点了点头,“好看。” 随后哀伤,这么一棵好白菜,就让别人给拱了。 林越道,“你从刚才就嘀嘀咕咕的,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苏小辙道,“没有啊,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林越道,“我要去一趟涂世杰那儿,晚饭就不回来吃了。” 苏小辙皱了皱鼻子,“你要小心那个涂世杰。” 林越诧异,“为什么?” 苏小辙神神秘秘的说,“我怀疑……他是个弯的。” 林越噗嗤失笑,“有时候真想把你脑子打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苏小辙挥挥手,“晚上早点回来,别喝醉了。” 林越转身离开。 苏小辙放下手。 其实她的脑子里的东西特别简单。 林越,林越,和林越。 对了还有钱。 涂世杰拿出一坛酒,拍开封泥,给林越斟上一大碗。说是色如琥珀,堪比琼浆。 林越尝了一口,只觉得也就是酒味,喝不出好坏,便笑着附和。 喝过几杯,涂世杰换了换坐姿。 林越不动声色的抿着酒。 涂世杰清了清嗓子,“林兄弟,今儿请你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林越放下酒碗,“有什么事,涂大人尽管说。” 涂世杰道,“就是那个前不久来的小唯姑娘……” 林越听见小唯的名字,心中微微一怔,又见涂世杰吞吞吐吐的神色,恍然道,“涂大人喜欢她?” 涂世杰瞪大眼,“我喜欢她?!我怎么会喜欢她呢!君子不夺人所好!” 林越道,“那涂大人的意思是?” 涂世杰一口气道,“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把她给纳了!” 林越吃了一惊道,“涂大人哪来这样的想法?” 涂世杰摊手,“谁不知道她喜欢你。” 林越笑了笑道,“总不能谁喜欢我,我就要跟谁在一起。” 涂世杰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那帮人才让我来跟你提这件事。别人跟你提,你定然是拿话搪塞。对我,你就说实话吧。” 林越叹了口气,这个涂世杰一旦交上朋友便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但太热心肠就有点麻烦,更何况是没头没脑的热心肠。 林越道,“涂大人,多谢你的一番好意。但我……” 涂世杰打断,“你是为了弟妹?” 林越毫不否认,“是。” 涂世杰大大的叹了口气,“林兄弟,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夫妻情深那是好的,咱们在外行军打仗,家里的确是要有个能守得住的女人。但那苏小辙……”涂世杰顿了一顿,苦口婆心的劝,“你可想清楚,你也二十二三了吧?” 林越道,“刚过了而立。” 涂世杰哑了。 涂大人的心里呜呜呜呜呜我才二十四看着就像四十二,为什么他三十了长得还比我小。 涂世杰收拾起悲伤,再道,“三十,三十了……还没有一子半女的,这可怎么好?你别怪我说的直,我是真拿你当兄弟,才这么跟你说。” 林越万万没想到话题居然跑到下一代的身上,“……这个嘛,不急。” “还不急?”涂世杰道,“你去瞅瞅,这军中如你一般年纪的人都抱了两三个孩子了!” 林越叹气道,“这是我的私事。” 涂世杰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既有这么好的姑娘愿意跟着你,而且还说明白了哪怕没有名分也好,那你就先纳了人家,以后有了孩子,让弟妹养去,这不就好了嘛。弟妹若是对这样还不满意的,你来告诉我,我跟她说!” 扯上苏小辙,林越的耐心就明显不足,“涂大人!”他的声音有些冷,“涂大人喝醉了,我先告辞。” 涂世杰忙喊住林越,“你对那苏小辙已是仁至义尽!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军里谁不知道!” 林越一下停住脚步,回头盯着涂世杰,“涂大人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离开涂世杰的帐中,林越来到军医处。 阿茂对着医书正在磨药,见是林越来了,忙道,“林校尉,崔大夫现在不在。” 林越环顾四周,而后看着阿茂,淡淡道,“不要紧,我有几件事想问你。” 阿茂诧异的放开书,“校尉想问什么?” 林越道,“军中的其他人是怎么说夫人的,你一五一十告诉我。” 阿茂一愣,支支吾吾道,“夫人啊?……挺好的……” 林越走到阿茂跟前,声音虽是平静,却自有一分不容违逆的气势,“我要听实话。” 阿茂为难的挠了挠头,只得道,“……有人说夫人她,她一女嫁二夫……为了荣华富贵,置您不顾……” 林越没说话。 阿茂忙道,“但有些人,比如我,不信这些话!咱们听说的是夫人当初是被逼婚的,不过也还是一女嫁了二夫……但这也没办法,您说是不是?您可千万别怪夫人,咱们都觉得夫人挺和气,又给咱们看病,平常还给咱们弄点吃的。” 林越笑了笑,“阿茂,谢谢。” 阿茂答应一声,看着林越转身出去,终究放心不下,追出去道,“林大人!” 林越回过身。 阿茂把一卷医书递上去,“您看看这个。” 林越接过,见是一本针灸书籍,问道,“这是?” 阿茂道,“夫人在自己身上试这些穴位。” 林越心中猛地一震,“为什么?!” 阿茂道,“夫人说万一哪天能给您帮得上忙,所以就学这些……” 林越捏紧了书卷。 阿茂诚恳道,“夫人对您真的没话说。您千万,千万别责怪她。” 林越道,“我不怪她。” 他想说的是,我怪我自己。 ☆、第 59 章 回到营帐之前,林越站了一会,才轻轻掀开帘子。 帐中一点烛火,苏小辙趴在桌上睡得很熟。 林越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单膝跪下去,捧住了苏小辙的一只手。 他怔了一怔,眼眶瞬间湿润。 这怎么会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的手。指上有茧,掌心有疤,指节还有开裂又愈合了的口子。 苏小辙朦胧醒来,看见林越的第一眼还以为自己做梦,再揉了揉眼,方才确定是林越。 她瞌睡着眼说,“几点了……你回来的好晚……” 林越抱住了她。 苏小辙吓清醒,“林越?林越你怎么了?” 林越什么都没说。 苏小辙抬起手来,拍了拍林越的背,“跟涂世杰吵架了?又喝醉了?都不是啊?” 林越摇了摇头。 苏小辙叹气,抚着林越的背,好声好气的说,“乖了乖了,是不是想家了?我也很想的,别难过了,有我在呢。” 林越低低的嗯了一声。 苏小辙心里酸酸的,也软软的。 后援会的同志们,你们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林越大大,给他找一门好媳妇儿! 自古以来世间存在着三大永无休止,永不结束,永远无法分出胜负的战役。 宗教战争,有无神论战争,以及婆媳大战。 苏小辙当初做粉的时候虽然坚决否认自己是亲妈粉,但事实胜于雄辩。 而今想明白了也想清楚了,林越作为一个性取向正常,硬件软件各条件出类拔萃,并且肯定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遗传基因的年轻男子来说,成亲是必然的,生子是肯定的。 就算没有小唯,也会冒出别的小红小绿。 第93节 既然如此,苏小辙决定去会一会那个小唯。 她一脚踏进军医处的营帐,一眼横扫的睥睨气势,背后简直是金光万丈,背景音乐‘太后回宫’。 阿茂忙不迭的上前,“夫人你今儿怎么有空来?” 苏小辙在这一帐子的病人当中没见着人,便问,“小唯姑娘在哪儿?” 阿茂倒抽了口凉气,旁边的人都竖起耳朵。 苏小辙催促,“问你呢?” 阿茂支支吾吾道,“好像……好像是帮崔大夫晒药材去了。” 苏小辙哦了一声,迈步就往外走。 阿茂急得团团转,这会儿崔大夫又不在,没人拦得住苏小辙。这是不是得闹出人命? 旁边的人出声,“还站着干啥,快去找林校尉。” 阿茂一拍额头,拔腿就跑。 苏小辙来到晒场。 小唯挎着一只竹篮,正在收拾药材。 苏小辙用客观的眼光进行评判。背影确是袅袅婷婷,侧面倒也还行,长得嘛,算是二线小花,不过贵在天然,没动过刀子。 小唯回头看来,讶异道,“林夫人?” 苏小辙第一次觉得‘林夫人’这三个字听起来是这么的爽。 她点了点下巴,算是招呼。 小唯上前,行了一礼,“小唯见过林夫人。” 苏小辙道,“别这么客气,起来吧。” 小唯站直身,脸上含羞带怯。 苏小辙摸了摸胳膊,怎么一样是害羞的表情,又青的就这么好看,小唯的就这么肉麻。 小唯道,“林夫人是来找崔大夫?” 苏小辙道,“找你。” 小唯吃惊,随即蹙眉,“小唯……小唯知道林夫人迟早也是要来找小唯的……” 苏小辙立马道,“别哭,我最讨厌看见女孩子哭。” 小唯吓了一跳,楚楚道,“小唯不敢。” 苏小辙上上下下的打量小唯,“你喜欢林越?” 小唯不吱声。 苏小辙道,“你这意思是不喜欢?” 小唯低声道,“小唯不敢高攀……” 苏小辙道,“你喜欢他什么?” 小唯一愣。 苏小辙道,“喜欢一个人总有一个喜欢的点儿吧?” 小唯道,“那夫人呢?” 林越知道苏小辙来找了小唯,立即匆匆赶来,恰巧听见这句,他便收住脚步,想听苏小辙说什么。 苏小辙不假思索,“脸。” 林越失笑。 小唯皱眉,心想这个林夫人倒是肤浅得可以,这么看来,自己取而代之越发不是难事。 苏小辙催道,“你还没有回答我。” 小唯道,“林校尉救了我,又是万壑关的大英雄,我仰慕校尉是人之常情。” 她说话的时候,苏小辙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小唯诧异,“林夫人?” 苏小辙道,“没事了,你继续忙吧,我走了。” 小唯愕然。 苏小辙说完,潇潇洒洒转身,背着手走了。 没走两步,听见一声熟悉的咳嗽。 苏小辙转头一看。 林越抱着胳膊,笑眯眯的看着她。 苏小辙尴尬一笑。 林越勾了勾手指。 苏小辙小声说,“林大大,干哈?” 林越道,“回家。有话问你。” 苏小辙抹眼泪,没人权,太没人权了。 凭什么林越坐在床边,自己只能坐凳子。 这个朝代的凳子有点类似唐代的椅,极矮,平常坐都得盘腿,要么是曲膝斜倚。 苏小辙这么一坐,看林越就只能仰视。 林越给自己倒了杯茶,吹了吹热气,“说吧。” 苏小辙道,“说啥?” “为什么去找小唯?” “您看今天天气真好哈。” 林越微笑问,“想出去放风筝么?” 苏小辙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 林越道,“给你系上绳?” 苏小辙低头,“……你这是公然违背日内瓦优待战俘公约。” 林越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俘虏。” 苏小辙听见这句脸有点儿红,错觉,一定是错觉,林越大大一定没别的意思。 她清了清嗓子,“我只是跟她聊了会儿天。 林越不信道,“只是聊天?” 苏小辙咬了咬嘴唇,皱了皱眉。 林越熟悉苏小辙的表情,如果她皱眉的时候,左边的眉毛比右边的眉毛高了零点几公分,那就说明苏小辙有心事。 他不急,他等得住。 林越慢悠悠的喝茶。 苏小辙终于憋不住了,问道,“你觉得小唯这个人怎么样?” 林越忽然觉得这茶有点儿甜,嘴角有点儿忍不住的翘起来,他咳嗽一声,“什么怎么样。” 苏小辙显得心事重重,“你没听说啊?外面在传……在传想给你们俩说媒。” 林越支起小棍儿,倒扣罩子,引着苏小辙一步步往里走,“是吗。我没听说。你是怎么想的?” 苏小辙懵懵的跟着林越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我觉得不太好。” 林越眼底的笑意简直遮挡不住,“为什么不太好。” 苏小辙认真道,“那个小唯有问题。” 林越问道,“什么叫有问题?” 苏小辙道,“她提起你的时候神情不对。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不是她那种样子。她就像是演出来似的。” 林越道,“那么照你说,喜欢我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苏小辙看着林越,眨巴一下眼。 林越屏住呼吸,等待苏小辙踏进来。然后一拉绳儿。 苏小辙说,“柯典姐那样。” 绳拉了,棍倒了,罩扣了,可苏小辙没进去。她站在外面歪着头,诧异的说林越大大你干啥呢。 林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又要提柯典。” 苏小辙愕然道,“啊?” 林越抬手耙了一下头发,“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提她?” 苏小辙道,“那我们说回小唯……” 林越放下手,盯着苏小辙。 苏小辙觉得今天的林越不太对劲,非常不对劲。 林越道,“苏小辙,在你心里,我们俩到底算什么。” 苏小辙干笑,“咱们不是在说小……” 林越一伸手,抓住了苏小辙的手腕。 苏小辙吓到了。 林越道,“现在我在说的是我跟你。” 苏小辙想挣开手,“我们俩没什么好说的吧。我是你的粉丝,你也知道了。” “除了粉丝呢?” 第94节 苏小辙急道,“没了没了,就是粉丝!” 林越看着苏小辙的眼睛,“那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苏小辙傻住了。 即便泰山崩裂,黄河倒流,东京铁塔垮塌,苏小辙都不会呆成这样。 林越捧住苏小辙面颊晃了晃,“嘿,醒醒。” 苏小辙慢慢道,“大大,你醒醒。” 林越一笑,“我很清醒。” 苏小辙拉开林越的手,一把捂住林越的额头,严肃道,“发烧了?还是你今天吃了什么?!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林越哭笑不得,“苏小辙……” 苏小辙蹦起来道,“我去给你抓药,你好好休息!” 林越看着苏小辙狂奔出去的背影,无奈又觉得有趣。 无妨,国父十次革命成功,他耗得起,也等得起。 苏小辙像被十七八只狼追着,狂奔出好一段路方才停下。也不顾是哪儿,就地一蹲,捂住了脸,方才感觉到脸颊如火烧一般滚烫。 心砰砰跳了好一会儿,方才缓和下来。 苏小辙的指尖也开始慢慢的冰凉。 她不觉得快乐,她怎么能觉得快乐,如果今天是在现代,林越还会说这些话吗。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答案是不会。 林越说这些话,无非是因为‘苏小辙’是唯一一个跟他一起穿过来的人。 林越不是选择了她,他是别无选择。 苏小辙抬头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瞎说什么大实话呢苏小辙。你就不能多骗骗自己?哪怕就多一会儿?” 不能,当然不能。 苏小辙仰起脸,看见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看见远处的群山,这一切景物渐渐的模糊在泪水之中。 林越,你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咱们当朋友,不是挺好的吗。 苏小辙把脸埋进胳膊里。如果可以,就想这么蹲着,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知道。 涂世杰骑马经过,远远看见蹲着个人,走近一看,是苏小辙。 他犹豫道,“林夫人?” 苏小辙没搭理。 涂世杰提高了点声,“林夫人?” 苏小辙闷声闷气道,“走开!” 涂世杰道,“你没事儿吧。” 苏小辙抬起脸,“你这人怎么这么烦!” 涂世杰吓一跳,苏小辙哭得是一脸眼泪鼻涕,脸色是青的,鼻头是红的,眼睛肿成小包子。 “林夫人,你这是……?” “看什么看!没看见人哭啊!闪边儿!” 涂世杰感慨,这般容貌,性情又如此恶劣,自己真的应该劝林越纳妾。 但毕竟苏小辙现在还是林越的妻子,涂世杰免不了跑一趟通知。 林越当即赶去。 涂世杰存了幸灾乐祸的心思,也跟了过去,打算林越对苏小辙不耐烦的时候,自己再顺势劝一劝。 林越单膝跪在苏小辙跟前,温言细语的哄,“不哭了好吗。” 苏小辙吸鼻涕,“不好。” “那回家再哭好吗。” “就爱跟这儿哭。” 林越道,“为什么?” 苏小辙吸了吸鼻子,“风景好。” 林越道,“那好,我陪着你。” 苏小辙慢慢抬起头来。 大爷的!涂世杰吓一跳,比刚才还惨。 林越却是一脸心疼,“回家喝点水,补充水分再哭,好吗?” 苏小辙勉强点了点头。 林越抬手,用袖子给苏小辙擦了擦鼻涕,柔声道,“走吧。” 涂世杰看着两人的背影,觉得不是林越疯了,就是自己疯了。 ☆、第 60 章 次日一早,苏小辙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嗓子疼,头疼,眼睛还疼。她摇摇晃晃下了地,看见镜子便拿起来照一照,好险没吓死。 闹鬼啊这是?! 一琢磨不对,苏小辙再看一眼,万念俱灰。 林越掀帘子进来,“你醒了?我想你大约饿了,去拿了点包子……苏小辙你干嘛呢。” 苏小辙从林越进帐的一瞬间就噌的上床,用被子包住自己,“你不要过来。” 林越放下包子,“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越这么说,别人就越会……” 苏小辙露出两只眼睛,“你想干嘛。” 林越走到床边,膝盖架上床沿,挑眉道,“你说呢。” 苏小辙冷笑。 林越诧异,心想这不是苏小辙该有的反应。 苏小辙道,“我现在这张脸远看辟邪,近看避孕。比女子防身术还防身。” 林越道,“要不,试试?” “……”苏小辙道,“我想吃包子。” 林越满意了,这才是苏小辙。 苏小辙找了块纱巾蒙住脸,把包子塞到纱巾底下。 除了包子,还有一碗粥。 林越为了让苏小辙驱寒,在粥里放了姜丝。 苏小辙怕那个味道,坚决不肯。 林越便用筷子挑走姜丝,顺口道,“昨天的话还没有说完。” 苏小辙被包子呛着。 林越递了杯水过去,“关于小唯,我也觉得她有问题。” 苏小辙怔住。 林越道,“一个女孩子游荡在苏克草原之上本就有问题,北边草滩又极少人去,她居然遇见我们,这也太巧合了。军医处中我已安插了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苏小辙愣愣的看着林越。 林越道,“怎么了?包子不好吃?” 苏小辙放下吃了一半的包子,“我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林越笑道,“哪儿不一样。” 苏小辙道,“你以前不会这么去想一个人。” 林越眼神深处黯了一黯,却掩饰过去,笑道,“所以才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啊?”苏小辙茫然,“吃苦?你说什么呢。” 林越笑道,“没什么,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苏小辙想起那晚坚持不开城门的林越。 他的确有什么地方,与以前截然不同。 苏小辙问,“这件事跟涂大人说了吗?” 林越道,“我再观察一阵,倘若有异常则去告诉慕容狄。至于涂世杰,你不必跟他提。” 苏小辙犹豫道,“你是不是……也不放心涂大人。” 林越微微一笑,“我刚刚才说,有防人之心不是坏事。” 苏小辙叹了口气,“你现在谁都不信了是不是。” “当然不是,”林越道,“我信你。” 苏小辙心中一动,却说不清楚是欢喜或是难过。 林越提醒,“再不吃,包子可就冷了。” 苏小辙慢慢咬了一口,忽然问,“那如果有一天我也骗了你呢。” 林越失笑,“你为什么要骗我?” 苏小辙道,“万一呢。” 林越耐心的挑着姜丝,笑了一笑,“那一定错在我,不在苏小辙。” 第95节 小唯走入林中,见四下无人,打了声呼哨。 一名大周百姓打扮的男子出现,“没人跟着你吧。” 小唯道,“我甩掉了。” 那男子道,“甩掉了?他若是跟丢了你,岂不更惹人怀疑。” 小唯道,“你放心,总有些地方,是女人能去,男人去不得的。” 那男子道,“你到万壑关总有半个月了吧。” 小唯冷哼一声,“十三天。” 那男子道,“十三天也好,十五天也罢,可没见着你干出什么实事。” 小唯皱眉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那男子道,“再给你时间?谁给我们时间,大周的兵眼看着可就要打到也羌城下!” 小唯咬住嘴唇。 那男子斜睨小唯一眼,“没想到连你的美人计都不成了。” 小唯道,“这不是因为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这位林夫人有失妇德,在军中为人不齿,现在可好,我看他们感情甚笃,叫我如何下手。” 那男子放缓口气,“若是简单,就不需你出马了。” 小唯道,“这个林越对我也并不放心,到现在还派人盯着我。” 那男子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 小唯冷笑,“我让你带的东西带来了吗。” 那男子掏出一包药,“你要寻常泻药做什么?” 小唯道,“若是毒/药,饭菜之中自然试得出来,但若是泻药,我想办法混进他们的膳食之中,到时候你们再来动手,岂不方便。” 男子不住点头,“这倒的确是个好办法。” 小唯得意笑道,“到时候我以焰火为号,你们就等着里应外合。将这万壑关上上下下一网打尽,全数斩杀!” 小唯回到军医处,阿茂道,“小唯,你去哪儿了?” 小唯羞涩道,“方才,肚子有些不舒服……” 阿茂的脸红了一红,“哦,林夫人找你。” 小唯一怔,来到林越帐外,“林夫人,小唯求见。” 苏小辙挺了挺背脊,“请进。” 小唯掀帘入帐,行礼,“小唯见过林夫人。” 苏小辙微笑,“坐吧。” 小唯坐下,“不知道林夫人叫我来是……?” 苏小辙笑眯眯的说,“我和林大人商量过后,想向你提亲。” 小唯傻眼,“啊?” 她随即发觉不对,掩饰道,“夫人这是作弄小唯。” 苏小辙道,“当然不是。你大概不知道,”她站起身,一边踱步,一边唉声叹气道,“我嫁给林大人之后,一直没能怀胎,林大人又是三代单传!我不能让林大人做了林家的罪人,所以想纳你为妾。” 小唯此时镇定下来,心念急转,一开始他们定的计划就是嫁给林越,在军营中稳定下来,伺机盗取军机或是暗杀慕容狄。现在想瞌睡有人送枕头,有什么不好? 小唯便道,“能蒙夫人垂爱,小唯感激不尽。” 苏小辙微笑道,“等你为林家生下一男半女,我要感激你才是。不过我们林家有规矩,需要和正妻也就是我,住上一段时间而后才能正式行下聘之礼,小唯你不会介意吧?” 小唯道,“当然不介意。” 苏小辙道,“那就好,走吧。” 小唯问,“去哪儿?” 苏小辙一脸的理所当然道,“山上啊。” 小唯一怔,“可是……不是住在这儿吗?” 苏小辙道,“当然不是啦,成亲之前你是不能见林大人的,更何况军营之中都是男子,我们林家怎么能让没过门的媳妇住在这儿呢?” 苏小辙说的在情在理,小唯只得答应。 离村口老远,苏小辙深呼吸一口气,喊,“邓大娘小石头玉武又青!我回来啦!” 小唯吓一跳,紧接着就看见村里哗啦啦跑出一大堆小屁孩,砰砰砰砰接二连三的往苏小辙怀里撞。 苏小辙笑道,“诶哟喂呀,你们排队行不行。” 一大群流着鼻涕,浑身不是泥就是土的小屁孩挨个儿站好。 苏小辙看了一遍,很满意,一挥手,“同志们好!” 小屁孩齐声道,“首长好!”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邓大娘和又青随后而来,邓大娘笑道,“每回回来都这么咋咋呼呼的。” 又青笑道,“小辙你终于回来啦,你不在,山上都好冷清……这位是?” 苏小辙笑眯眯的介绍,“这位是小唯姑娘,就是马上要嫁给我们家林大人的那一位。” 又青和邓大娘诧异的对看一眼。 苏小辙带小唯直接进了家门,“这儿附近也没什么好玩的,等明天我再带你四处看看。” 小唯心想正好可以勘查地形,便道,“劳烦林夫人。” 苏小辙道,“哦对了,家里只有一张床,我又不惯跟别人一道睡,你不介意打地铺吧?” 小唯笑容僵了僵,“当然不介意。” 苏小辙笑道,“那就好,哦,我去趟邓大娘家里,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 小唯应是,但这一等就等了三四个时辰。 小唯心里直窝火,肚子又饿得咕咕叫,心想干脆先弄点吃的,没想到米缸是空的,灶台是冷的,连柴火都没几根。 她气得打开碗柜想找找糕点,苏小辙却回来了。 小唯憋着气,“林夫人终于回来了!” 苏小辙看见小唯,“你怎么……”她一拍脑门,万分歉意道,“诶哟,我忘了家里还有你这个人。” 小唯忍气道,“没事儿,夫人想吃什么,小唯来做。” 顺手给你下两斤泻药! 苏小辙很不好意思道,“我在邓大娘那儿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小唯深呼吸,把火活生生的压回去,“家里没东西。” 苏小辙惊讶道,“没有吗?” 她掀开米缸看了看,又掀起锅子看了看,“诶哟,还真的没有。” 小唯冷笑,总不至于第一天进家门就不给自己饭吃吧,传出去,这个林夫人还要不要名声了。 苏小辙说,“诶,这不是有吃的吗。” 小唯愕然,却见苏小辙拿出一个啃过几口的冷馒头。 小唯心头杀气已起。但想到大计,便忍耐下来。 苏小辙道,“你今儿先吃这个挡一挡,哦对了,我晚上也住邓大娘家,你就随便打个地铺。” 小唯见苏小辙出了家门,一手捏烂了馒头,去床上拿了被子,恨不得踩上两脚,但想到自己要睡,只能暂且隐忍,但将被子一抖,居然是破的?!连棉絮都跑出来了! 苏小辙隔着门道,“小唯,忘了跟你说,那被子好像破了,针线在桌上,你自己个儿缝。” 小唯手劲一大,嗤啦直接撕破被面。 次日,苏小辙一大早来了,带来热腾腾的油饼和粥。 小唯等苏小辙先吃,自己再动筷子。 苏小辙道,“对了,你既要嫁给林大人,需知道林大人喜欢什么。” 小唯道,“那,林大人喜欢的是?” 苏小辙道,“豆腐。” 小唯诧异,“豆腐?” 苏小辙一本正经道,“不错,林大人曾经说过,饭可以不吃,豆腐不能不碰。所以连我都学会了怎么做豆腐。” 小唯下意识道,“那夫人的意思是要教我做豆腐?” 苏小辙点头,“不错。” 她起身走到门外,端进来一大木盆豆子,行动之间,唰啦作响。 苏小辙嘿咻一声,将木盆搬到桌上,“这里面大概有五斤,不过……” 小唯现在听到苏小辙说‘不过’就浑身发冷,“不过什么?” 苏小辙叹气,“我一不小心把红豆跟黄豆混在一起了,你帮个忙,分开吧。” 小唯看了看满满的,指不定有成百上千颗豆子的木盆,再盯着苏小辙,咬牙道,“夫人是让我一颗一颗分开?” 苏小辙露出纯洁善良的微笑,“是的呀。” 小唯心想我要杀了她!任务不做了! 苏小辙道,“对了,林大人今天会来,你要赶在他来之前把豆子分好哦。” 小唯再三深呼吸,压抑怒火,“……小唯遵命。” 等小唯辛辛苦苦的把豆子挑完,都快挑成了对眼,苏小辙说,诶哟不巧,林大人今儿不来了,豆腐下回再做,你晚上就自己做点豆羹吃吧。 第三天,苏小辙又不知道哪儿想来的念头,想给自己家屋顶开个天窗,让小唯上去揭瓦,没揭两片,苏小辙又说,大冬天的开天窗太冷,不开了。 第96节 小唯火了,“你到底有准主意没有?!” 没成想,林越和涂世杰来了。 看见一向柔弱的小唯姑娘跟蛤/蟆似的趴在屋顶上,又大声咆哮,涂世杰呆若木鸡。 苏小辙用袖子捂住脸,嘤嘤的说,“林大人,都是妾身的错,就算小唯姑娘上房差点儿弄穿了屋顶,妾身也不应该怪她的,大人,你要责罚,就责罚妾身吧。” 林越搂过苏小辙,温柔道,“这怎么是你的错,好了好了,不要哭了。” 苏小辙在袖子底下气声道,“把手拿开!” 林越小声回答道,“把手拿开就不像了。” 苏小辙咬牙。 林越抬眼看着小唯,却是眼神冷漠,“小唯姑娘,上头危险,下来吧。” 小唯暗暗咬牙,心想失了先机,只能尽量弥补,顺着梯子下来的时候,娇弱的哎呀一声,摔了下去。 林越距离她最近,肯定会来救她!到时候羞怯的看林越一眼,再主动贴身上去,还怕百炼钢不成绕指柔? 小唯得意,却砰的一声,面部直接着地。 “……” 涂世杰继续呆若木鸡。 ☆、第 61 章 苏小辙说,“哎呀,大人,她摔了。” 林越道,“不要紧,摔的人不是你就好。” 苏小辙气声,“林越大大你再这样我就要吐了。”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眼神温柔,就仿佛停住了风的吹动,“宁可我摔一百次,一千次,也不能让夫人你摔一次。” 苏小辙,“……恶。” 小唯气得咬牙。 林越伸手过来,“小唯姑娘不要紧吧?” 小唯挤出笑容来,“不碍事。” 林越道,“住的可还习惯?” 小唯道,“还好,就是与夫人……” 她有心告状。但是看见林越扶起自己之后便又回到苏小辙身边伸手圈住。 林越道,“夫人什么?” 小唯笑道,“夫人对我很照顾。” 林越道,“我想也是,既然你们两个相处得不错,那么这亲事……” 小唯眼前一亮。 林越接着道,“……就不着急。” 小唯失声道,“什么?!” 林越和涂世杰都看了小唯一眼。 小唯忙道,“噢,我的意思是想早日能与夫人姐妹相称。” “看你说的,”苏小辙很感动,“从现在起我们就可以呀,小唯妹妹。” 小唯的脸色泛出一股铁青,“是呀,姐姐。” 林越微笑道,“那就好。我过两天再来看你们。” 林越走后,苏小辙又端来一木盆黄豆。 小唯冷冷道,“姐姐该不会是又把红豆倒进去了吧。” 苏小辙笑道,“哎呀,我怎么会犯一样的错,这回是黑豆。麻烦小唯妹妹慢慢挑了。” 苏小辙放下豆盆,转身出去,刚踏出门口,便听见身后木盆被掀翻,豆子如雨点一般,洒落一地。 她勾起嘴角,轻轻一笑,并不回头。 这几日,苏小辙施展的手腕,村里的女眷是看在眼里,憷在心头。 邓大娘家中,又青做着针线活儿,心里的话翻来覆去,盘桓许久,终究忍不住道,“小辙。” 苏小辙也在搞针线活儿,只是想绣小狗却绣成了个王八,“嗯?” “你对小唯姑娘是不是太严苛了一些?” 苏小辙道,“严苛?你是想说太狠吧?” 又青不好意思的一笑,“村里都在说……说一些不太好听的。” 苏小辙满不在乎道,“让她们说去呗,又不是第一次了。” 又青道,“可是这贤良之名对于我们来说还是看重一些的好。” 苏小辙放下针线,“怎么样叫贤良?答应自己的丈夫娶小老婆就是贤良?不出墙就是贤良?在家闷着做针线活就是贤良?” 又青被问得发怔,“不然呢?” 苏小辙一笑,“又青,我有两样东西绝不能与人分享。” “哪两样?” 苏小辙道,“一是痛苦。” 又青愣道,“痛苦?” 苏小辙道,“快乐的事,我愿意拿出来与人分享,让别人也高兴。但是痛苦,我宁可自己一个人背负,何必让自己喜欢的人也不高兴。” 又青问,“那还有一件呢?” “我的丈夫,”苏小辙严肃道,“一旦成了亲,领了证,他就是我的男人,我就是他的女人,谁敢来跟我抢,这是对我主权的侵犯,恁死都是活该!” 又青一半儿听懂了,还有一半儿似懂非懂,联想到自己,不由得神色黯然。 苏小辙察觉了,忙道,“不过这是我个人的想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过日子的方式,人各有志,不能一概而论。” 又青叹了口气。 邓大娘拿着洗好的衣服从外头进来,“苏小辙,你又在那儿胡嚼什么。” 苏小辙一脸无辜,“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邓大娘将衣服放下,“我刚从河边回来。你整治那个小唯姑娘的事,现在可是传得沸沸扬扬。” 苏小辙摸摸脸,“唉,又出名了。想安静一会儿都不行。” 邓大娘一指头戳上苏小辙的额头,“得瑟吧你就,快过年了,你就消停一点。” 苏小辙问,“邓大娘,咱们过年有什么安排没有?” 邓大娘道,“休沐一日,各家团圆,吃饭。” 苏小辙问,“就这样?” 邓大娘诧异,“不然呢?” 苏小辙摸了摸下巴,捏嘿嘿嘿嘿嘿的奸笑起来。 又青手一抖,差点绣歪了一朵花。 崔淡人来到山坡上,等了一会儿,方见又青走来。 崔淡人忙上前,挽住又青的手,“走慢一些。” 又青笑道,“不妨的,我现在可比以前好多了。” 崔淡人道,“我托小辙给你的药都吃了?” 又青道,“吃了。” 崔淡人道,“我给你把把脉。” 又青卷起袖子,崔淡人把了一会,也露出笑容,“这脉象是较之前平和了许多。” 又青笑了笑,小声道,“前两天,邓大娘跟我说了件事……” 崔淡人好奇,“什么事?” 又青面颊有些红,“邓大娘说,我家里也没有别的长辈,无需计较太多繁文缛节,守孝三月也就够了。” 崔淡人喜出望外,“当真?” 又青点了点头。 崔淡人喜不自禁,“那就好,那就好……不过,”他想起嫁娶所需物品,面露难色,“我得去准备。” 又青道,“也不必大操大办,你我相交本就是图一颗心,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礼到便可。” 崔淡人不禁握住又青的手,凝视道,“又青,能娶你为妻,是我三生之幸。” 又青微笑,但想起一件事,她不由得问,“淡人,我的身体……你也是知道的,万一,我是说万一,于怀胎不宜……” 崔淡人笑道,“这件事,咱们之前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成婚之后,你慢慢调理身体。” 又青低头微笑。 崔淡人接着道,“若是三年之内怀不上,就再娶小。” 又青一怔。 崔淡人道,“又青?想什么呢?” 又青笑着摇了摇头,递上包袱,“这是我给你做的新袍子,你试试。” 第97节 崔淡人道,“你做的一定是好的。” 又青笑道,“那可不一定,你看看,哪儿有问题?” 绣在前襟上的一枝忍冬歪了针脚。 崔淡人扫了一眼,依旧把衣服卷回包袱里,“这种东西,你注意就是了。” 又青嘴角的微笑,淡了一淡。 又青回到村里,还没进邓大娘的屋子,就听见苏小辙和林越的声音。 林越冷冷淡淡的说,“我不要。” 苏小辙气冲冲的说,“为啥不要,我挑了好多家铺子才选中了这件!” 林越抱着胳膊把头一扭,“说好了衣襟绣云纹,这是什么。” 苏小辙看了一眼袍子,理直气壮,“云纹啊!” 林越道,“明明是回字纹!我不要!” 苏小辙叉腰,“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你懂那么多干什么!” 林越抬了抬下巴,“fashion这方面,你的确是不如我。” 苏小辙点着林越,“行,你行,爱穿不穿!我拿给涂大人去!” 林越一下拦住苏小辙,“给我。” 苏小辙神气活现,“你不是不要吗。” 林越不高兴道,“那也不能给涂世杰!” 苏小辙道,“好吧,那我不给涂大人了。我给慕容将军。” 林越道,“慕容将军也不行!” 苏小辙道,“我觉得可以,慕容将军那么帅,穿这件衣服一定更帅。” 林越的脸色明显不对了,“他哪儿帅。” 苏小辙双手捧心,“他戴眼罩的样子,像极了……” “谁?” 苏小辙顿了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比方。 林越挑眉,“像谁,说啊。” “……虎克船长。” 林越噗嗤失笑。 苏小辙恼羞成怒,把衣服抱在怀里,“我爱给谁给谁!” 林越去抢。他手长脚长,三两下就把苏小辙包在臂弯之中。 又青不好意思的咳嗽一声。 两人才注意到门口有人,苏小辙挥挥手,“又青,你回来啦。” 又青道,“二位是不是去里屋?” 苏小辙不解,扭头看了看林越,脸腾地红了,“撒手撒手!” 林越依言放开手。 两人各自坐下,苏小辙整了整衣裙,一本正经,“又青,这么早就回来了。” 又青笑了笑,眉宇间一丝寂寥。 苏小辙道,“怎么了?” 又青欲言又止。 苏小辙道,“出去。” 林越喝茶。 苏小辙提高声音,“出去。” 林越这才意识到是在跟自己说话,“你让我出去?” 苏小辙道,“不然呢。” 林越愣道,“苏小辙你这个态度有问题,我可是你男神。” “男神也要出去。” 苏小辙把林越拉起来,推往门外。 林越不甘心,不住唠叨,“苏小辙,我们真的要好好谈一谈,你这个态度还是当粉丝的态度吗?是谁说是我的头号粉丝……” 苏小辙把林越推出去,关上门,回头对又青道,“好了,说吧,什么事。” 又青道,“我以前说,我很羡慕林夫人,现在是更加羡慕。” 苏小辙道,“是不是崔大夫今天跟你说什么了?” 又青道,“什么都没有说。” 苏小辙看又青的神情,知道是问不出来,便转开话题,“走,去看看小唯把豆子拣清楚了没有。” 又青失笑,“今天你又弄混了什么豆子?” 苏小辙笑嘻嘻道,“花豆。” 两人跨出门,林越抱着胳膊,靠在门外。见苏小辙出来,便站直了身,“你们去哪儿。” 苏小辙道,“我去找小唯姑娘,你也该回去了吧。” 林越叹气道,“我难得休息一次。” 苏小辙拍了拍肩,“那件事没办完之前,大家都得忙。跟慕容将军说了么?” 林越比了个ok手势。 苏小辙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青好奇问,“什么事儿?” 苏小辙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来到苏小辙家中,小唯刚挑好豆子。再这么挑下去,她连做梦都梦见满坑满谷铺天盖地的各种豆。 苏小辙赞叹道,“诶呀,不愧是小唯姑娘,真厉害。” 小唯连冷笑都没力气,冷冷的看着苏小辙,“林夫人还要我做什么?” 苏小辙道,“接下来,就是好戏上场。” 小唯心中一震,狐疑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对又青道,“去把大家伙儿都请过来。” 又青诧异,“所有人?” 苏小辙点头。 小唯警觉道,“林夫人,是出了什么大事么?” 苏小辙意味深长的一笑,“不是出大事,是我们要办一件大事。” 小唯悄悄按住腿上绑着的一柄匕首,万一事态不对,她立即挟持苏小辙逃走! ☆、第 62 章 片刻之后,整个村的人都到了,屋里坐不下,就去了院子。 众人不知道苏小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苏小辙搬来板凳,往上一站,“各位各位,安静,请安静。” 连喊了几声都没效果,邓大娘站起来,“谁还说话,一律减一个月的木炭!” 顿时没人吱声。 苏小辙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各位应该知道就快过年了。” 底下有人哼了一声,“这不是废话吗。” 苏小辙不以为意,“这每一年过年,大家都是吃吃饭喝喝酒,那没意思,今年,我们就搞一个不一样的。” 有人疑问,“怎么不一样?” 苏小辙道,“咱们今年搞一个联欢晚会,到时候,咱们大家都到军营之中与夫君团圆,让孩子们见见父亲,然后在军营住上三天。” 一片哗然。 这休沐最多也就是一日,但如果是与军中同乐,多了三天时间团聚,谁人不想? 但有人问,“这是真的吗?” 苏小辙道,“当然。慕容将军已经同意了。” 众人高兴,有人甚至忍不住落泪。 苏小辙道,“这个联欢晚会能不能办好,就要看各位的了。” 众人便道,“林夫人你尽管说,只要能帮得上手的,咱们肯定办。” 苏小辙道,“军中的伙食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样。所以,还请各位婶子一展身手,亮出看家本事。” 众人笑道,“这有什么难的。” 有人道,“我来做八宝葫芦鸭。” 旁人取笑,“还葫芦鸭呢,你上回炒个菜都差点烧焦了。” 第98节 又青道,“点心交给我,小辙你说是枣泥酥还是水晶包?” 苏小辙咳嗽一声,“这就是我要说的。我们这回的点心与众不同,杏仁五色豆腐!” 她豪情万丈的说出几个字。 预想其他人会鼓掌会惊讶会哇的一声说,那是什么? 现实却是,大家茫然的看着苏小辙。 又青小声说,“小辙,杏仁豆腐很简单的呀?” 苏小辙道,“那、那是普通豆腐,我这是五色豆腐!分别用红豆、芝麻、五倍子还有栀子来染色。” 又青想了想,笑起来,“这么一想,的确是很特别。” 苏小辙得意了,“是吧?” 又青道,“可是咱们没有人会做豆腐。” 苏小辙拍拍自己的胸。 又青笑道,“即便你会,也没有现成的石磨。” 苏小辙说,“等会儿。” 说着便将一台小石磨吃力的拖出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去金水镇的时候买下的。 又青呆住了,“这个你都有?” 苏小辙擦了擦汗,叉腰道,“还缺什么,你说?” 又青道,“缺倒是不缺了,可谁来磨?你有这个力气?” 苏小辙道,“小唯姑娘呀。” 小唯这时候听到自己被点名,愣了一愣。 又青也道,“小唯姑娘?” 苏小辙走到小唯身边,用力一拍肩,“你们别看小唯姑娘瘦瘦弱弱,其实力大如牛。我家林大人之所以对小唯姑娘如此青睐也是因为能当壮劳力。”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 苏小辙笑眯眯的问,“小唯姑娘,没问题吧?” 小唯干笑,“当然没问题。” 红豆和芝麻都是现成的,五倍子和栀子属药,军医处存得不多,若是为了做豆腐去调用也说不过去。 苏小辙背着竹筐进山采摘。 山间潮湿,栀子一会儿就摘了一大把,五倍子却很难寻,更让苏小辙发憷的一点是五倍子其实不算植物类,是蚜虫寄生在植物的嫩芽上,咬破植株形成的一种类似虫茧的东西。 很多同年纪的白领女孩上掐得走小三,下斗得了色狼,唯独是看见蟑螂蜈蚣草爬子就花容失色。 苏小辙小时候在乡下住过一段时间,对付蜈蚣草爬子这些没问题。唯独蚜虫蚕宝宝这种从茧里爬出来的,苏小辙觉得简直像异形。 苏小辙小心翼翼的翻看叶片背面、草木阴处这些地方。 草丛一动,苏小辙按住腰间镰刀。 一只灰不溜丢的小石鲮爬了过去。 石鲮,也就是苏小辙穿越过来之前叫做穿山甲的一种动物。 苏小辙对于穿山甲的最早也是最深刻的印象来自于一部叫做《葫芦兄弟》的国民级动画片。 片里,小穿山甲牺牲的时候,苏小辙简直哭的肝肠寸断。 不过现在对于苏小辙而言,穿山甲已经有了全然不同的意义。 崔大夫曾经教过,穿山甲的肉可以吃,鳞甲可以入药,活血消痈,平复疮毒,甚有奇效。至于爪子的用场那就更厉害了。 苏小辙举手,“我知道!” 崔大夫和蔼可亲的说,“来,你说说看。” 苏小辙自信满满的说,“盗墓的时候挂在脖子上避邪!” 怎么说自己也是饱览群书看过《鬼吹灯》的人。 崔大夫皱眉,“盗墓?小辙你在胡说什么?这可是要杀头的。石鲮的爪子是用来避蛊的。” 苏小辙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时代也有施蛊诅咒之说。 如果是在饭菜里下毒,自然可以验出来。但施蛊之说无形无迹,无从查证,唯有佩戴石鲮爪才能保护自己的性命,所以几十年前大周朝内盛行蛊术时,几乎全国的石鲮都被捕杀一空。 而今居然被她撞见了这么一只活蹦乱跳的,怎么能够放过。 苏小辙也不去挖药了,蹑手蹑脚的跟上去。 这头小石鲮爬得很慢,苏小辙跟得更慢,屏息凝神,抓住时机,全力一扑! 傍晚时分,苏小辙一瘸一拐的从山里出来。又青赶忙上前,“小辙,你这是怎么了。” 苏小辙伸出手,道,“扶我一下。” 又青扶住,又见苏小辙背后的竹筐沉甸甸,“这是什么?” “诶,等等……” 苏小辙说慢了一步,又青掀开竹筐,赫然看见一只死了的石鲮,眼前一晕,差点昏过去。 苏小辙赶紧扶住了,这回是真的寸步难行,只好扯着嗓子喊,“邓大娘——小石头——来人啊——!” 苏小辙为了抓那只石鲮从山坡上滚下去,脸上胳膊上都是石子划出来的伤痕,脚也险些扭着了。 邓大娘给苏小辙的脸上药。 苏小辙呲牙咧嘴,“您轻点,再轻点,我疼。” 邓大娘把药放下,“你还知道疼?知道疼你还这么胡闹。” 苏小辙嘀咕,“我哪儿胡闹了,您知道这一只石鲮能有多少钱?” 小石头凑过来,“苏姐姐,多少钱?” 邓大娘皱眉,“去去去,去看看热水烧好了没有。” 苏小辙问,“又青她没事儿吧?” 邓大娘道,“你还提又青,她差点没被你吓昏过去。现在在屋里躺着休息。” 苏小辙不好意思的一笑,“等她醒了,我给她赔不是。邓大娘,”她支支吾吾道,“想求您一件事。我这回摔伤,你别告诉林大人。” 邓大娘重复道,“不告诉林大人?” 苏小辙拼命点头。 邓大娘说,“晚了。” 苏小辙登时垮下一张脸。 果然没多久,林越便急匆匆进门。 邓大娘收拾好药膏之类,叫上小石头,一同离开。 林越在床边坐下,刚要开口。 苏小辙立即道,“我错了。” 林越问,“错在哪儿?” 苏小辙道,“无组织无纪律,无计划无目标。” 林越叹气,“苏小辙,你别以为这样能混过去。” 苏小辙垂着头,“我已经在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 林越道,“我听说你是为了抓一只……一只什么来着?” 苏小辙道,“穿山甲。”她来了精神,“我跟你说啊,穿山甲那浑身都是宝,肉可以吃,鳞甲可以入药,最关键是那爪子可以用来防蛊……” 在林越的目光里,苏小辙的声音越来越轻。 林越道,“又是为了我。” 苏小辙嘀咕,“谁说是为了你。” 林越道,“那好,爪子到时候你戴着,这药就放在军医处。” 苏小辙叫道,“凭什么啊!我辛辛苦苦抓来给你……” 林越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蔫了。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手上都是这次的新伤。再看苏小辙的脸,嘴角的淤青,额头的伤痕。 “你是个女孩子,万一破相了怎么办。” 苏小辙小声说,“没破之前也长得不怎么样……” 林越皱眉,“苏小辙!不管是多么珍贵的药材,你想要,我可以去买。你为什么要冒这种险。” 苏小辙道,“那既然已经看见了,顺便就……” 林越气道,“山上万一有蛇呢!” 苏小辙道,“不会有的……” 林越道,“你能保证么?!” 苏小辙小心翼翼的说,“你生气了?” 林越道,“很生气!” 苏小辙垂下头,“我错了。” 沉默一会儿,林越的气有些消了,看着苏小辙还是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好了,我不生气了。” 苏小辙不吭声。 林越放软语气,“我真的不生你的气了,我生气也是气你不好好照顾自己。”他顿了一顿,“再好的药,再贵重的东西,一旦和你的安危比起来,就什么都不重要。” 苏小辙还是不吭声。 第99节 林越诧异,低下头。 苏小辙居然敢给他睡着! 林越怒道,“苏小辙!” 苏小辙惊醒,“啊?什么?” 林越磨牙道,“把穿山甲三个字,给我抄一百遍。” 苏小辙傻了,“啊?” “两百遍。” “林越,你这是……” “三百。” 苏小辙沉默了。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 苏小辙决心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对林越这种专政的反抗。她是绝对不会自己抄的!她找小石头和玉武一起抄完了三百遍。 至于那只穿山甲,被剥皮剁爪之后做了一顿晚饭。 苏小辙看着穿山甲肉汤,很感伤的叹了口气,“林越,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片子叫做《葫芦娃》?” 林越想了想,“没有。” 苏小辙感慨,这就是两岸文化的隔膜。 她大概跟林越说了一下,有个老爷爷种葫芦种出了七个小孩。 林越说,人造人? 苏小辙说你别打岔。然后那七个小孩有的能千里眼,有的能顺风耳,还有的能隐身。 林越恍然,国产版的xman。 苏小辙说我呸,《葫芦娃》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xman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然后有一天一条蛇精和一只蝎子精抓住了老爷爷。 林越困惑的说,刚刚还是科幻片,怎么现在变成了魔幻片。 苏小辙不搭理林越,径直说道,为了救回老爷爷,一只勇敢又可爱的小穿山甲牺牲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我小时候每回看每回哭,没想到今天居然会面对一碗穿山甲汤。 林越安慰道,那我们就不喝这碗汤了。 苏小辙惊讶说干嘛不喝!穿山甲汤很有营养的!来来来,你多喝两碗。 林越想,苏小辙这个人,自己是永远不会明白她在想什么。 ☆、第 63 章 入夜,村子极其安静。 苏小辙照例是睡在邓大娘家中,这也给小唯极大方便,她悄悄闪出屋子,一路来到榕树林深处。打了个呼哨,那名男子自树上跃下。 男子皱眉道,“怎么这么久才联系?” 小唯没好气道,“你没看见我给那个苏小辙折腾成什么样子!连一点儿空隙都不给我,我怎么来找你。” 男子的语气也不好,“嗬,还说自己是也羌第一细作,居然连个区区的女人都对付不了!” 小唯怒道,“你!”她顿了顿,“好了,不做这些无谓之争,我现在是来告诉你,时机成熟了。再过几天这大周军中便会搞联欢晚会。” 男子问,“那是什么?” 小唯道,“就是一起吃饭。而我能接触他们的饭菜。” 男子露出了然微笑。 小唯道,“按照原定计划,我将药下在饭菜里,一时三刻便会发作,我再用焰火为号,你们一举进攻即可。” 男子却道,“但此事突然,援兵不能赶来,我们只有二三十人……” 小唯道,“你放心,这回下的是毒/药,他们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一盘盘试毒。咱们的人加上军中内应,我算过了,总有五六十人,还愁计划不成?” 男子心悦诚服,“果然厉害。那我就静候佳音。” 小唯道,“等一等,有一个人你们交给我,我要亲自料理。” “谁?” 小唯咬牙,“苏小辙!” 一转眼,便到了联欢晚会的日子。 这期间大家虽是忙得脚不沾地,却是心中满足快乐,山上山下都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开宴时分已是黄昏,主桌除了慕容狄等将领,另邀请了金水镇的乡绅富商。 上菜之前,又青细心的剪了红色的福字贴在菜上,一盆盆流水一般上桌。 刘大鼻涕就坐在父亲的腿上,高高兴兴的说,阿爹!你吃那个白果,是我剥的! 刘大叔摸摸孩子的脑袋,夹了一筷子,放在妻子的碗中,低声道,这几年,你跟着我到处走,苦了你了。 刘大娘一愣,眼眶一热,“说什么呢你。” 说着,背过身去抹泪。 刘大叔道,“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哭什么。” 刘大娘回过身来,也夹了一筷子酿豆腐给刘大叔,“这道菜是我做的,你尝尝。” 刘大叔吃了一口,“好吃!” 这边说,我媳妇儿做的鸭子那是一绝。 另一边说,鸭子是不错,可我媳妇儿的瓦罐肉那才是香绝十四州! 这顿饭吃的那是格外热闹,人人带笑。 小石头原在邓大娘边上坐着,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夹菜给邓大娘。 苏小辙巡视宴席,走到了这一桌,笑问,“小石头。好吃吗?” 小石头点点头。 苏小辙揉了揉他的脑袋,“等会儿有苏姐姐做的豆腐,多吃一点。” 小石头用力点头。 小唯听见此句,心中冷笑。 当然好吃,那是阎罗羹,黄泉散,一命归西的杏仁豆腐。 小唯这把毒/药,哪儿都没放,专就放在了杏仁豆腐里。 一则,是为了讨口彩,这豆腐是必须人人都吃的。二则,她就让苏小辙尝尝这种亲手害死所有人的感觉。 苏小辙环顾四周,“看见你林大哥了吗?” 小石头顿了顿,“没看见。” 苏小辙狐疑,“真的没有?” 小石头吭哧了一会,埋头扒饭。 只听一声鼓响,众人不由得停筷,循声看去。 昏暗夜色之中,忽然大放光明,照亮一处临时搭建的台子。 苏小辙一看,原来是台子周围置放了一溜儿镜子,每面镜子之前各燃一支手腕粗的蜡烛,镜面反射烛光,又互相折射,光亮便成倍增加。 鼓声浑厚,两队铠甲士兵分别从舞台两侧踏着鼓点上台,齐刷刷的脚步声与鼓声混合在一起,如无形的鼓锤震动人心。 为首的是一名戴着面具的将领打扮模样的男子,铿锵拔出腰间佩剑。 乡绅等人一愣。 慕容狄却露出赞赏微笑。 士兵出列,举起手中长矛盾牌,如舞非舞,如战非战。齐声唱道,朱雀扬扬兮,赐我荣光。荣光扬扬兮,维周难长。难长扬扬兮,国运之殇。吾目所望,吾躯为壤,吾血为矛,护我国邦! 在场鸦雀无声。 苏小辙虽然听不懂许多字,但也不由得血为之沸腾,心为之激荡。 更不必说那些真正上过沙场,厮杀过,为同袍的牺牲痛哭过的士兵们。 刘大鼻涕小声说,娘,爹怎么哭了。你说过,男子汉不哭,哭的是狗熊。 刘大娘说,你爹是英雄,英雄也哭。哭另外一群英雄。 鼓声骤停,却似在人心上久久回荡。 其中一名乡绅道,“慕容将军,这顿饭,在下吃得值得。” 慕容狄举起酒杯,“护国安邦,是军人分内之事,”他站起来,“请各位共饮此杯!” 众人齐刷刷站起,道,“末将遵命!” 一时饮尽杯。 镜灯却没有熄灭,台上还站着那位面具将领。 苏小辙觉得此人的身形极其眼熟。 却见将领抬起手,一下一下打起响指。 原先从两侧退下的士兵又上台,一溜儿单膝跪在台子最后侧,老老实实打响指。 乡绅满怀期待。 慕容狄有些奇怪。 苏小辙听这种响指的节奏有点眼熟,仿佛在哪儿听过,仿佛是什么金曲榜中榜空降第一名的前奏? 她猛然想起,一声‘林越大大千万不要’已到了嘴边! 第100节 为时已晚,那名将领一把扯下面具扔下台,再一手扯开了胸甲,露出了黑色高领里衣,侧着脸,挑眉回眸,眼睛一眯,嘴角一勾。眸子漆黑,唇色淡红。 苏小辙一声撕心裂肺‘不要啊!’捂住脸,再分开手指,从指缝里看。 实际情况是这样的。 这首歌就是那首‘你可以没有听说过林越,但是绝对在各大频道或是移动终端看过这首mv’。 也开创了某视频网站音乐视频史上点击率月月前三的记录。 这首歌的舞蹈动作第一个是扯开前襟,舞者的一双手从胸摸到腿,从腿摸到胯,按住胯两侧,抖臀抖得眼花缭乱情海翻波。 这首mv,苏小辙没看过一万遍也看过八千回,但今晚是第一次看见林越穿着戎装铠甲,简直要人命。 一曲舞毕,林越站直,额上有汗,呼吸略喘,定了定神,弯腰致礼。 乡绅的手一松,酒杯当啷落地。 慕容狄镇定的给自己倒酒,但都倒在了外头。 突然响起一个人的掌声。 苏小辙玩命儿鼓掌! 旁人虽不明白为何要在此时鼓掌,但是惊吓过度,也就盲目跟从鼓掌。 掌声之中,林越下台,走到了苏小辙跟前,“怎么样?” 苏小辙握拳,“帅!裂!苍!穹!” 林越笑起来,低声道,“喜欢我吗。” 苏小辙不假思索,“喜欢!” 回过神来又道,“你别误会,是粉丝对偶像那种。” 林越反问,“不然是哪种?” 苏小辙撇撇嘴。 这时候,又青和小唯捧出木盘,盘中是一碗碗杏仁豆腐,豆腐颜色五彩斑斓,或淡青或粉红,或浅黄或雪白。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小唯将一碗放在苏小辙面前,微笑道,“姐姐,趁热吃。” 苏小辙也笑道,“好。” 林越道,“给我尝尝。” 苏小辙用勺子挖了一块给林越,林越尝了,“不错。” 苏小辙自己也吃了一口,“唔,挺好吃的。” 小唯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这热热闹闹的人群,嘴角浮现狞笑。 杏仁豆腐是讨喜的彩头,人人都吃光了面前这一碗,刘大鼻涕还多吃了他爹的那半碗。 小唯悄悄抽出腰后的焰火筒。半炷香过去了,一炷香过去了……席上照旧热闹,敬酒的敬酒,划拳的划拳, 难道药出了问题?小唯心中惊疑,将焰火筒又塞了回去。 然而却听得空中传来‘嘭啪’的爆炸声,一大朵焰火在头顶炸开,孩子们欢呼雀跃,嚷嚷着,“再来,再来!” 山坡上的也羌伏兵们看见焰火,露出喜色,纷纷抄刀奔向万壑关军营。 迎接他们的是剔着牙的涂世杰,以及拄刀而立,微微一笑的林越。 小唯见计划败露,咬了咬牙,若这般回去也定然难逃责罚,倒不如趁着大周军队捕杀同伙的同时,赶去烧了万壑关的粮草库,也算是将功补过。 她悄悄退出人群,来到灶间,抄起一罐油。 却听有人道,“你怎么在这儿?” 小唯将油藏在身后,直起身来,见是苏小辙,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却挤出笑道,“姐姐怎么来了。” 苏小辙笑道,“他们都问杏仁豆腐还有没有,我来看看。” 小唯道,“想是没有了,我来找吧。” 苏小辙道,“对了,小唯妹妹有没有尝过杏仁豆腐?” 小唯道,“尝过了。” 苏小辙问道,“觉得味道怎么样。” 小唯道,“还可以……”她忽然警觉,苏小辙这样东拉西扯,莫非是在拖延时间,当下便不再掩饰,“妹妹还有事,先行一步。” 苏小辙拦住,“这么急去哪儿?” 小唯道,“让开!” 苏小辙道,“就不让!” 小唯一抬手,抓住了苏小辙的手腕,苏小辙觉得手腕仿佛被钳子挟住,眼泪都快出来了,“疼疼疼疼疼!” 小唯冷笑道,“既然姐姐不愿意让我走,那我就只好请姐姐陪我去个地方。” 小唯一路拖着苏小辙往粮仓走。 苏小辙念叨,“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年纪轻轻又长得这么漂亮,力气大功夫又好,干什么不行,非得干这个,你拿着油?难道是想去放火?唉,你怎么这么糊涂,需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小唯脑门的青筋都快爆起来了,怒道,“住口!” 此时,天空又炸出了两朵烟花。 苏小辙面露喜色。 小唯狐疑道,“怎么回事?” 苏小辙道,“没事儿。” 小唯逼道,“说!” 苏小辙道,“过年喜庆放烟花,还能是为了什么。” 小唯却清楚没那么简单,越是不清楚内情,越是引发她的不安与暴躁,当下犹豫起来,是先逃,还是去放火。 苏小辙趁机,主动攻击。 苏小舟教过,苏小辙虽然你遇上色狼的机会微乎其微,不过还是要记两招,万一现在色狼重口味。 苏小辙说哪两招? 苏小舟道,男色狼,踢蛋。女色狼嘛…… 苏小辙一个胳膊肘用力撞上小唯胸口。 小唯疼的脸色一白。 苏小辙身为女性相当清楚这种痛苦,当下心中阿弥陀佛念个不停,同时拉起裙子转身就跑! 小唯气急败坏,“我杀了你!” 她拔出腰间匕首,掷向苏小辙背心。 这一掷,小唯有十成十把握必能夺苏小辙的性命。 但却听铛的一声! 一支长箭流星一般飞来,将匕首钉出老远。 小唯见情势不妙,转身要跑,紧接着又一支箭将她的小腿射了个对穿。 她痛呼一声,跌倒在地。 苏小辙听见声响,回头看去,叹气道,“早跟你说过了,坦白从宽,投降是你唯一的出路。” 林越持弓策马飞奔而来,翻身下马,抓住苏小辙,“怎么一会儿工夫没看见你你就要出事。” 苏小辙道,“我这不是给你们争取时间吗。” 林越皱眉道,“不需要!怎么样,受伤没有?” 苏小辙道,“没有没有,好着呢。” 此时士兵也已赶来,林越示意将小唯捆住拿下。 ☆、第 64 章 早在小唯与也羌伏兵第一次接触之时,林越便已截获消息,之后呈报了慕容狄。二人做出部署安排,终将这帮人一网打尽,此次共诛杀也羌伏兵三十七人,伤八人,擒拿细作小唯,可谓是极为成功。 慕容狄与林越商议了一段之后安排,见天空已露曙色,慕容狄便让林越先回去歇息。 林越回到帐中。 苏小辙披着那件黑毛大氅,头一点一点的打盹。 林越悄悄绕到苏小辙身边,忽然哇的一声! 苏小辙吓醒,猛地站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她定了定神,发现周遭安然,再转头看见林越憋笑。气得一拳锤过去,“你这人幼稚不幼稚!” 林越笑着躲开,看见苏小辙怀里捧着一个包袱,“那是什么?” 苏小辙把包袱放在桌上,一层层解开,露出一个粗陶砂锅,不满道,“都是你闹得,差点儿打翻。我看你一晚上都没吃什么,给你热了粥。” 林越坐下来,接过勺子开始吃。 苏小辙坐在旁边看着,顺口问,“小唯那边怎么样。” 林越道,“明天提审。” 苏小辙啊了一声,满脸担忧道,“她会不会咬舌自尽?” 林越道,“苏小辙同志,有必要纠正你的观念,咬舌是死不了的。” 苏小辙讶异,“是吗?” 林越点头,“是啊。” 苏小辙道,“那万一服毒呢?像电视那种,把毒/药藏在牙里。” 第101节 林越放下勺子,严肃的看着苏小辙,“你知不知道我们军中为了怕俘虏用这种方式自尽,只要抓住人之后,就会把他们的牙齿都敲掉。” 苏小辙一哆嗦,“这、这么惨?” 林越重新拿起勺子,“骗你的。” “……”苏小辙道,“你把粥还给我。” 林越笑道,“吃都快吃完了。” 苏小辙哼了一声,却见帐篷之外渐渐亮起。 林越道,“天亮了。” 苏小辙道,“又是新的一年。” 林越微笑,“新年有什么愿望?” 苏小辙道,“当然是能够回去。你呢。” 林越平静的说,“和你在一起。” 苏小辙心里忽然有些哀伤。 他们俩的愿望,都不会实现。 过年之后,军营之中并没有空闲太久,甚至比过年之前还要忙碌。 冬天到了尾声,春暖草长,关外的也羌余兵又会蠢蠢欲动。 慕容狄忙着布防,忙着审讯,忙着练军。 过年请乡绅吃的那顿饭有好处也有坏,好处是金水镇的乡绅对于大周军队的信心大增,也给了不少捐资。 至于坏处,倒也不全然坏,金水镇的太平日子吸引了更多如崔淡人一般的难民投奔,城镇一天天兴旺起来,日日可见拓路造房,但这也更增加了外敌觊觎进犯的可能,慕容狄除了万壑关之外,还要顾及金水镇周边的安全。 虽然有涂世杰等人相助,依旧是忙得脚不沾地。 所以这时候看见慕容野,给出了简短的回答,“回去。” 慕容野的笑容僵了一下,“小狄啊……” 慕容狄道,“你若是一个人回来助我,我欢迎之至,你若是给青州王打先锋,那就请回。” 慕容野说,“怎么说话的,那可是青州王。” 慕容狄拿笔唰唰批着公文,“我这儿没时间也没人手去设队列迎。” 慕容野道,“来的不是他,是青州王妃。” 慕容狄面无表情,“女人更麻烦。” 慕容野道,“王妃可是应你之邀而来。” 慕容狄停了停手,“我?” 慕容野道,“你曾经上过一封陈情书,关于租赁放田之事,可还记得?” 慕容狄回想起来。 慕容野道,“王妃亲允此事,顺道来这儿看看实地情况,那是顺理成章合情合理,对不对?” 慕容狄握紧了笔,“……对。” 慕容野拍了拍慕容狄的肩,欣慰道,“这就对了嘛,好好准备,过两天他们就到了。” 村中。 苏小辙推开又青的房门,“又青,在吗?” 又青在屋内道,“小辙,进来吧。” 苏小辙走进里屋,看见又青手中拿着绣绷,“又在绣什么,诶,这花儿怎么是绿的?” 又青被苏小辙提醒,也看了一眼,才发觉自己将一对并蒂莲绣成绿瓣紫梗。 “绣坏了,”又青拆了绣绷,“就不绣了。” 苏小辙忙道,“别啊,这颜色挺特别的。” 又青淡淡笑了笑,不想再提这个,便道,“小辙,你找我什么事?” 苏小辙道,“本来是想来看看你。崔大夫捎话给我,说好几次没见着你,担心你的身体。” 又青的笑容淡下去,“过完年之后,我的身子不大舒服。” 苏小辙问,“要不要让崔大夫来看一看。” 又青摇头。 苏小辙打量又青神色,试探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又青沉默片刻,道,“小辙,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苏小辙道,“你尽管说。” 此时,邓大娘却从门外进来,着急得很,“小辙,原来你在这儿,快,快到军营去。” 苏小辙第一个念头便是林越,“林大人出事了?!” 邓大娘皱眉,“你这孩子想什么呢,是慕容将军亲自让人来请你过去。” 苏小辙诧异。 又青道,“小辙你先去,等你回来,我们再说。” 苏小辙点头,“好。” 苏小辙来到主帅营中,行礼道,“见过慕容将军。” 琳琅笑道,“小辙,是我们。” 苏小辙一怔,抬起头,高兴道,“琳琅大人!” 她见到青州王妃,心中更是惊喜,穿越的同志! 琳琅知道苏小辙看见自己一定会高兴,但没有想到苏小辙看见殷沅之笑得更灿烂。 殷沅之也觉得奇怪,诧异的看了看琳琅,琳琅摇头,也不知道苏小辙是怎么回事。 苏小辙压下激动情绪,先行礼,“见过王妃殿下。” 殷沅之道,“这份陈情书所写的内容是你想的?” 苏小辙疑惑,“陈情书?” 殷沅之手中拿着的正是慕容狄之前递上的陈情书。 这几年来,大周外贼未定内乱纷纷,她与窦恪虽将青州治理妥当,却难以一州之力赈天下。正想着如何让各地军营能够自给自足之时,慕容狄递来这一封书信,信中许多举措与自己的想法颇有互通之处。 殷沅之道,“上面写了关于开山辟地,迁民为农,另行交租。” 苏小辙啊了一声,“我是跟慕容将军提过。” 殷沅之看着苏小辙笑了一笑,“林夫人不是大周人?” 苏小辙下意识摸了摸头发,过了这些年,她的头发颜色已渐渐褪黑,应该不会再引起误会。 殷沅之起身,走到苏小辙跟前,“按我大周律法,每州所收之税都需上缴王都。按照林夫人说的租赁土地,收租归军,这与法不合。” 苏小辙暗暗咬舌,糟糕,早知道就应该先看两本大周律书。 殷沅之道,“这主意究竟是林夫人想的,还是林大人?” 苏小辙忙道,“是我!真的是我想的,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们……我们之前住在距离大周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不太熟悉这儿的法律,请王妃恕罪。” 殷沅之打量苏小辙,似在判断真伪。 苏小辙把心一横,与殷沅之这位疑似穿越人士对暗号,“天王盖地虎?” 殷沅之诧异。 苏小辙心想这句也不是人人都懂,再换一个,“代表月亮消灭你?” 殷沅之更愕然,看了琳琅一眼。 琳琅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苏小辙着急,这难道是个既不看戏也不看漫画的主?有办法了,既然她弟弟叫殷天正,那么,苏小辙气沉丹田,掷地有声,“飞雪连天射白鹿!” 殷沅之道,“林夫人要对诗?” 苏小辙泄气。完了,是自己误会,这殷沅之是个不折不扣的土著。 “……没什么,我每逢心情激荡都需要背诗来平静,让您见笑。” 殷沅之心想苏小辙此人倒是比听说的还要有趣,便道,“既然是林夫人自己想的,那么我有几件事想请教。” 苏小辙道,“王妃殿下请说。” 殷沅之问的是这山有多少地方是能够改为梯田,又适合种什么样的庄稼,这儿的天气如何,夏季雨水勤或是不勤,冬季大约什么时候下雪,零零总总,极为琐碎。 苏小辙知道的都说了,更多不知道的,殷沅之定下明日上山实地勘察。 林越在帐外来回踱步,见苏小辙出来,忙上前道,“我一回来就听说慕容狄找你,出了什么事?” 苏小辙道,“回去再说。” 两人到了帐中,林越再问,“现在能说了吧。” 苏小辙道,“青州王妃来了,你知道么?” 林越道,“是听说来了一位要人,但没说是青州王妃,她来做什么?” 苏小辙便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林越皱起眉头。“苏小辙,你就是这么跟她们说的?” 苏小辙点头,“嗯。就这些,我没有瞒你的。” 林越按了按眉心,“并不是说你瞒我……只是,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跟她们说这些话好吗。会不会让人觉得我们俩不对劲?” 苏小辙迟疑道,“应该不会吧,我又没有跑到她们面前背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只是一些建议,而且听青州王妃的意思,她早就想到这些了。” 第102节 林越想了一想,“我还是去向慕容狄提议,明天让别人陪去上山,就说是加强护卫。” 苏小辙道,“不不不,我要去。我还要跟青州王妃拉好关系。” 林越疑问,“为什么?” 苏小辙道,“你怎么忘了。这个青州王妃身上可是有朱雀的传说,我们现在正是要确认这个朱雀到底存不存在,会不会是一股神秘的力量,这股力量又能不能带我们回去 。” 林越道,“你还在想这个。” 苏小辙听出林越的声音平淡,“你觉得不可能?” 林越心里的话在舌头上打了个滚,笑起来,“你喜欢就好。山上还是冷,你把这件衣裳穿去。” 他将黑色大毛大氅递给苏小辙。 苏小辙试穿了一下,下摆拖了地,摇摇摆摆走了两步。 林越看在眼中,记下了一件事。 ☆、第 65 章 送苏小辙出了军营,林越找到涂世杰,“涂大人,有一事请教。” 涂世杰叹气,搭住林越的肩膀,“林兄弟,你多早晚的工夫才能不跟我这么客套?” 林越一笑,“我想买皮货,附近镇上有吗?” 涂世杰道,“皮货?你冷吗?” 林越道,“买给内子的。” 涂世杰啧了一声,本想说点什么,但见了林越的神色,虽然照旧是笑模笑样,但眼中自有一种你敢说一句试试看的意思。 涂世杰道,“倒也不用买,咱们这儿若是缺皮子,就出城打猎。等弄来之后交给军中,自然有人管硝制剪裁。” 林越道,“明年再这么办,这会儿我急着要。” 涂世杰摊手,“好吧好吧,你都这么说了,我就陪你去镇上走一趟。” 林越道,“涂大人有空?” 涂世杰道,“今儿不是我当值,我去吩咐一声就行。” 两人准备妥当,牵着马到了营门。 崔淡人气喘吁吁的跑来,“林大人,涂大人,等一等。” 林涂二人勒停马,林越道,“崔大夫?” 崔淡人停下,上气不接下气,“林大人,涂大人,两位可是要去镇上置办物件?” 涂世杰笑道,“诶哟,崔大夫,你这消息倒是灵通。” 崔淡人不好意思的一笑,“我是路过听见,能不能……能不能请二位带上我?” 涂世杰道,“你去做什么?” 崔淡人不好意思道,“添一些……一些东西。送人的。” 涂世杰笑道,“好吧,上来。” 三人来到金水镇。 涂世杰带着林越进了专做毛皮裘衣的铺子,崔淡人也跟了进来。 涂世杰道,“崔大夫,你不必陪着咱们,两个时辰之后咱们在镇口见。” 崔淡人忙道,“我也想看看。” 涂世杰纳闷,也不追究。 林越仔仔细细的看着一件件大毛衣裳。 掌柜见林越一身戎装,便上前道,“这位军爷想买什么样的?獭皮轻,狐皮暖,不过要我说,您这样的人品相貌,最适合鹤领大氅。 ” 林越一笑,“我买给内子穿的。” 掌柜忙道,“有有有,您来看这一边儿。” 掌柜将林越引到店铺另一侧,挂了五六件领口袖口镶了一圈浓毛的斗篷,“您看这如何?” 林越拿起一件来看了看,“不够暖和,还有别的吗?” 涂世杰嘀咕,“随便买一件就完了。” 林越斜睨一眼,“涂大人不耐烦,大可自便。” 涂世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苏小辙她吧……” 崔淡人听见这个名字,原本翻着衣裳的手不由得一顿,想起很多事。 林越笑起来,声音却不带半点笑意,“涂大人若是把我当朋友,就不该轻贱我的心上人。” 涂世杰尴尬道,“你看你说的……用得着跟我翻脸吗。” 林越置若罔闻。 涂世杰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说她不好,在你心中,她是仙女,成了吧。” 林越一笑。 他的容貌本就俊美,这样一笑,简直犹如春风。 涂世杰看的心里怅然,叹了口气,“我原本是无心成家,但看你这般,心中倒是动了念头。” 林越笑道,“涂大人之前说过,想嫁你的人都排成长队。” 涂世杰道,“那又如何,我原本想着当了兵从了军,便是把脑袋寄在了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还给了老天爷,既然生死无常,又何必亏待人家姑娘活活守寡。” 林越听到这儿,心中也是一动。 万一他死在沙场之上,苏小辙怎么办。 涂世杰道,“选好了吗?” 林越回过神,看看手里拿的一件银灰锦缎镶毛斗篷,“就这件。” 掌柜的报了个价。涂世杰瞪眼,“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这是讹人呢?!” 掌柜的叫屈,“军爷,您看看这手工这料子,再看看这大毛,我可是一分都没赚您!” 涂世杰还想再说,林越道,“就这个价,替我包起来。” 涂世杰低声道,“你有那么多钱吗。” 林越伸手,镇定道,“借我。” 涂世杰翻个白眼。 崔淡人也买了一条姑娘用的獭皮围脖。 三人牵马出镇。 涂世杰痛心疾首的说,“你看看崔大夫你再看看你!” 林越道,“我怎么了?” 涂世杰问,“崔大夫,你这是送给姑娘的吧。” 崔淡人尴尬道,“是……” 涂世杰道,“你看,同样是送,崔大夫这样就叫合适。你这样的,叫不自量力!” 林越道,“不就是问你借了钱么,回去还你。” 涂世杰恼道,“不是借钱的问题!” 林越翻身上马,“回去了。” 涂世杰忙道,“等等我。” 他着急想追上林越,崔淡人偏又爬不上马,涂世杰急得直跺脚。 林越纵马奔驰。 阳光明亮,照得一道山路斑斓。云影浮动,斑斓变幻。 风吹过林越的鬓发。如果可以,他只愿将天下所有最美好的东西,都送给苏小辙。 当晚,林越就托人将斗篷送去山上。 苏小辙拆开包袱,看见斗篷,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又青笑道,“小辙,你再看这斗篷也是看不出花儿来的。” 苏小辙有些不好意思,想把斗篷放回去。 又青道,“你试试呀。” 苏小辙道,“这怎么能试?” 又青诧异道,“怎么不能试?” 苏小辙道,“当时要好好的收起来。” 又青越听越糊涂,“这是林大人给你,让你穿的。” 苏小辙嘀咕,“穿了多可惜呀。” 又青忍不住一笑,“你跟林大人真是有趣,都给对方准备一堆东西,偏偏又不舍得用。” 苏小辙道,“谁不舍得了,我是看着这件衣服太贵……穿就穿。” 她小心翼翼的披上,问又青,“怎么样?” 又青端详一番,“好看极了。” 苏小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道,“崔大夫送你的也很好看。” 第103节 又青看着那条围脖,轻轻道,“这么贵重,他不该送我的。” 苏小辙走到又青跟前,关切道,“又青,这两天你一直不对劲,白天咱们没说完的话,你该告诉我了。” 又青垂下眼,沉默片刻,“小辙,我还没有想明白。你容我想明白了,再跟你说。” 苏小辙把手放在又青的肩上,笑了笑,“好。对了,我还有一件事麻烦你,”提到这件事,苏小辙就苦着脸,“你知道这山有多大吗?” 又青诧异,“山有多大?” 苏小辙道,“适合种哪些东西,不适合种哪些东西,春夏时候大约下几场雨……”她抱着脑袋,唉声叹气,“我当初为什么要跟慕容将军说那些话,烦死人了。” 又青劝道,“你先别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苏小辙说了殷沅之明日会上山实地勘察,又青道,“这个倒不难,我之前一直病在床上,哥哥就拿了书给我看着解闷,我记得县志里有提过,我写下来给你。” 苏小辙一把抓住又青的手,“恩人!” 又青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苏小辙脑子一转,“不如你一起来吧。” “我?”又青愕然,“那怎么行,那可是青州王妃。” 苏小辙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极了,“没事儿,王妃人特别好,琳琅大人也是很好相处的。” 又青简直要被苏小辙的异想天开吓晕过去,“小辙!真的不行!我一介平民,王妃又是朱雀真圣附身……这、这万万不可。” 苏小辙道,“天底下就没有万万不可的事。就这么决定了,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次日一早。 琳琅与殷沅之算是微服私访,村里几乎都没人注意到苏小辙家中多了两位客人。 苏小辙招呼二人坐下,进厨灶间拿热水准备泡茶,却见又青躲在里头。 苏小辙诧异道,“我还在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儿。” 又青瑟瑟道,“小辙,我……我还是回去吧。” 苏小辙抓住又青的手腕,一路拖出去,拉到桌前,介绍,“这两位是青州王妃与琳琅大人。” 又青的声音抖得快哭了,“又又又又青见过王妃殿下,见过琳琅大人。” 殷沅之微微一笑,琳琅道,“起来吧。” 苏小辙道,“这是我的好友,又青。她哥哥是万壑关的守兵,”苏小辙顿了一顿,“是个为国捐躯的大英雄。” 殷沅之看着又青的眼神更友善几分。 又青诧异看向苏小辙。 苏小辙道,“王妃殿下,说实在的,这山上的事我多半不懂。还是又青了解得清楚,你有什么可以问她。” 又青忙道,“民女学识浅薄,并不是林夫人所说,还请王妃殿下……” 殷沅之微笑,“我一路走来,看见每户人家屋前院后都开了菜地,种的是什么?” 又青道,“有些青菜萝卜,有些是甜菜南瓜。” 殷沅之问,“一年几收?” 又青道,“也不定,需看当季雨水。” 两人谈得入神,苏小辙便去烧热水,给她们添茶倒水,又准备了点心。 又青对答如流,殷沅之很是满意,一行人打算出门。 天气尚寒,山中犹甚。 苏小辙穿上那件林越买的斗篷,琳琅也拿来斗篷为殷沅之披上。 苏小辙回头见又青只穿了一件寻常棉衣,小声问,“崔大夫给你买的那条围脖呢?” 又青道,“来得急,忘了带。” 苏小辙道,“那怎么行。” 她翻了翻家中,也没其他衣裳,自己身上这件是林越所赠,又青也不会想要,干脆抖开斗篷,“咱俩拼一件。” 又青噗嗤笑出来,“好。” 她们沿着山路缓缓行去,又青指给殷沅之看,那一处山势平缓,可做梯田,那一处有水流经过,可作居处。 殷沅之频频点头。 又青欲言又止,“王妃殿下,恕又青直言。真的要迁人进山吗?” 殷沅之道,“你觉得不好?” 又青忙道,“民女不敢。” 殷沅之道,“不妨,你直说。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又青想了一会儿,斟酌道,“按照大周律法,州民都有州籍,各州缴纳赋税。这些人若是本州百姓也就罢了,但若是其他州的,那税是缴给本州,还是缴回去?” 殷沅之微笑,“你想的仔细。” 又青道,“是因为民女有个朋友就是其他州迁移过来。” 殷沅之好奇道,“他的生活如何安排?” 又青道,“他现在在军中任职,故此,没有这一层的麻烦。” 殷沅之往前走了两步,琳琅亦步亦趋。 殷沅之站在山坡之上,回头望着一大片山林,山风卷来,寒意凛凛,她的神色平静,斗篷下摆微微摆动。 “这儿是万壑关的属地,既借了这儿的地,自然是把税交给主人。” 又青心中一怔,按照殷沅之的说法,摆明了是这笔税利不会缴纳上报。 而今时局动荡,王都的权利争斗连万壑关这样的偏远地方都有所耳闻,可见其激烈于一斑。 其中又有传闻说青州王窦恪野心勃勃,想将国君之位纳入囊中,而今看来,传闻竟像真的。 送了殷沅之回去,又青关起门来与苏小辙这么一分析,苏小辙才察觉出事情的严重性。 从来与国家政权斗争牵扯上关系就没有好下场,玄武门之变,九龙夺嫡,哪一样不是尸山血海堆垒出来的王座,骨肉亲情烟消云散的后果。 退一步说,假若今天是来到了穿越热门项目满清王朝,苏小辙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担心。作为一个文科生,清史背得妥妥的,她有信心就算林越是想登帝,她都能为林越谋划出一个天下。 但现在是倒霉的架空,没前因没后果,没外挂没金手指,一旦被卷进了权利漩涡,那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苏小辙心急如焚,想来想去完了一掐大腿,对又青说,“你快下山,就说我病了,病得很厉害,让林越来见我。” ☆、第 66 章 林越和涂世杰看着布防图。 士兵前来通报。 林越没出声。 涂世杰觉得奇怪,“林兄弟?林越?” 林越如梦中惊醒一般,盯着那士兵,“你说什么?” 士兵道,“山上传来消息,林夫人病得厉害……” 林越身子一晃。 涂世杰及时扶住,担心道,“林越!” 林越抬手推开涂世杰,勉强站直,定了定神,“看过大夫了吗?” 士兵呃了一声。 林越一拳砸上桌子,怒道,“我问你大夫去过了吗?!” 士兵忙道,“传消息之人说,需当面与林校尉交代。” 林越当即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帐子。 苏小辙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心想又青怎么还不回来,却听门哐啷一声被撞开,她吃惊回头。 林越扶着门框,看着她。 他的面色雪一般白,越发显得眼神漆黑。 苏小辙被这样盯着,心里发虚,“你来啦……” 林越慢慢走进屋子,站在苏小辙跟前,一言不发,盯着她。 苏小辙悄悄往后挪一步,林越就往前一步。 苏小辙硬着头皮,“……对不起。” 林越叹息, 这一声叹得,苏小辙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内疚过,“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一时心急……” 林越轻轻道,“苏小辙你答应我,以后绝对不要再开这种玩笑。” 苏小辙道,“我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有急事找你。” 林越道,“无论是多么急的事,都不能拿你自己的安全来骗我。” 苏小辙小声重复,“对不起嘛。” 林越笑了一笑,“说罢,什么事?” 他听完苏小辙的话,问道,“为了这件事?” 苏小辙道,“什么‘这件事’?你想想这事儿多严重。” 林越问,“有多严重?” 苏小辙心想我得原谅他历史没学好,但历史没学好至少也看过电视剧,“你想想玄武门之变,那些支持过李建成的人有多少活下来。” 第104节 “魏征。” “……” 苏小辙咳一声,“满清康熙那九个儿子打架,跟雍正对着干的又有多少活下来。” “他弟弟十四阿哥。还有很多,我数给你听?” “……”苏小辙叉腰,“你挺明白的嘛。” 林越笑了笑,“之前拍过类似的戏,做过功课。” 苏小辙道,“好吧好吧,是有人活下来,但倒霉的人更多。我们现在在慕容野的部队里,间接也就跟青州王划上等号。万一青州王不成呢?我们岂不是跟着倒霉。” “青州王不会不成的。” 苏小辙不服气,“你怎么知道?” 林越一笑。 苏小辙心中闪过一丝不安的阴影,她不愿意相信,带着肯定会被林越大大否定的想法,问道,“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了?” 林越看着苏小辙,没有回答。 苏小辙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林越拉住苏小辙,“小心。” 苏小辙气怒交加,“你……你这个人!你这个人怎么到现在了还是这么糊涂啊?!” 林越道,“你先冷静一会儿,梳理好逻辑之后再骂我。” “我骂你?”苏小辙怒道,“我敢骂你吗!” 林越道,“那你现在是?” 苏小辙道,“是在跟你说道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安稳的日子,为什么你还要趟浑水?!” 林越道,“按你的计划,你打算怎么办?” 苏小辙道,“当然是离开这儿!” “去哪儿?” “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然后……” 林越道,“然后历史重演,可能会再一次出现也羌人,再一次出现太子窦重望这样的人……这种生活,我绝对不可能再过一次。” 苏小辙看着林越,他真的有点陌生了。 林越注意到她的神情,他苦笑了一下,低声说,“苏小辙,别怕我。” 苏小辙心中一酸,犹豫的拉住了林越的手,“我不怕你。永远都不会的。只是我真的不希望你被牵扯进去……” 林越道,“苏小辙,记不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一句话。” 苏小辙困惑,“我说过好多句。” 林越道,“你说过,我被潜规则。” 苏小辙尴尬道,“这时候,你翻什么旧账……” 林越道,“如果我说我真的被潜过呢。” 苏小辙呆住了。 苏小辙同学的微博日记第一百二十七篇,《想对林越大大说的话》。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林越是这个世界上笑起来最好看的人了。苏小辙这么想。 林越应该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苏小辙这么想。 她的确是个脑残粉没错。 但在这个世界上,每个痴心的不带任何回报性质的单箭头另一个人的人,都可以称为脑残粉。 苏小辙看着林越,看着看着,眼泪啪嗒一颗下来。 林越一愣。 啪嗒又一颗眼泪。 林越吓得赶紧捧住苏小辙的脸,“你哭什么啊?!” 苏小辙抽噎,“你告诉我是谁。” 林越问,“什么是谁。” 苏小辙道,“潜你那个王八蛋是谁,不管是谁,我都要把他大卸八块先阉后腌。” 林越用拇指擦掉了苏小辙面颊的眼泪,“对不起,我骗你的。” 苏小辙一怔,“啊?” 林越道,“被潜是骗你的。” 苏小辙怔怔道,“……你为什么骗我?” 林越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苏小辙,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不是个……怎么说呢,某种意义上的好人。” 苏小辙一抹脸,不伤心,改愤怒,“你怎么不是好人了?你是抢过银行啊还是杀过人?!” 林越道,“杀过。” 苏小辙顿了一下,“到这儿以后杀的不算。你当我是刚念小学?我也出过社会我也上过班,我知道人是有很多不得已,得干很多自己不愿意干的事。林越我告诉你,我刚才是难过了,可我难过的不是你干了潜规则,而是凭什么你被潜!凭什么不是你潜人?!” “……”林越道,“言归正题,你不想让我进那些所谓的权利漩涡,但实际上,我不是被牵扯进去,是自己进去的。那些将领多多少少都知道慕容野的行事安排,慕容狄知道,涂世杰知道。如果我假装不知道或者不想知道,我现在当不了校尉,以后也当不了……”他一笑,“那是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苏小辙愣愣的,只会问,“为什么。” 林越道,“你问我为什么进去?” 苏小辙点头。 林越笑了笑,“我以前问过你为什么要挣钱,你说想过好日子。我那时候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苏小辙急得跺脚,“你明白什么啊,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以前想留在这儿是不知道慕容野居然有这样的打算。这叫什么好日子,万一青州王输了,怎么办!” 林越道,“人生本就是赌局。不赌一赌,怎知输赢。” 苏小辙大大的叹了口气。 林越安慰,“你放心,我想过如果失败,会给你安排好……” 苏小辙啪的打了一下林越胸膛。直接导致手火辣辣的疼,苏小辙咬牙,“你特么的这是什么胸肌……” 林越道,“手没事吧?” 苏小辙摸了摸手,板起脸来,“既然你都下了决心,我当然是陪你一起。” 林越张口。 苏小辙指着林越,“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选择说好,我们一起,不然我现在就跑出去喊青州王造反啦。” 林越失笑,反问,“你现在愿意和我一起了?” 苏小辙一怔,支吾道,“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并肩,我们是战友。” 林越道,“我有涂世杰他们做战友。” 苏小辙道,“那我做你的粉丝。” 林越道,“军中以我当模范的人也不少。” 苏小辙撇嘴,“你缺什么,我当什么行了吧,丫鬟?书童?”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我缺个妻子。” 苏小辙的手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用力甩开。 她的脸色苍白,神色惊惶。 林越盯着苏小辙,“那天我跳那支舞,我也知道别人会奇怪,但我还是跳了,我想让你高兴。” 苏小辙挤出难看至极的笑容,“是吗?那……那我谢谢你。” 林越道,“我要的不是一句谢谢。” 苏小辙转开脸,“除了谢谢,我没别的可说。” 林越道,“苏小辙你可不可以看着我,你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苏小辙沉默许久,转过头来,直视林越双眼,“当然喜欢。粉丝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偶像。” 林越问,“除了粉丝呢。” 苏小辙知道,她接下来说的话会让自己很伤心,也会让林越很伤心,可是这种伤心是好的,现在伤心,好过将来后悔。 她轻轻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柯典姐。” 林越的面色白了一白。 这是一把双刃剑,割伤自己也割伤林越,但是林越绝对不会知道,伤他的是三分,伤自己的却是痛彻肝胆。 林越慢慢道,“如果可以,我也想见到柯典,跟她清清楚楚的提分手,然后明明白白的跟你在一起,但我现在见不到她,这不是我能够改变的。苏小辙。你对我公平一点。” 苏小辙转过身,她知道只要再看林越一眼,自己就会不顾一切的说好的,我们在一起。 “很晚了,你回去吧。” 林越看着苏小辙的背影,“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苏小辙挺直背脊,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没错,这就是我的回答。” 林越道,“苏小辙,我要一个理由。” “理由?”苏小辙笑了一下,“如果我们俩今天不是在大周,不是在万壑关,而是在北京,在上海,在我跟你撞见的那场电影首映式,你站在台上,你会注意到观众席里的我吗?你不会的,恐怕连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林越沉默,他无法反驳。 苏小辙知道这种沉默的背后是自己的猜测成真,一个叫做苏小辙的傻瓜成功的在自己心头再插一刀。 “这就是我的理由。你的喜欢是建立在你的无可选择之上。是建立在同情我对你的那些付出之上。林越,如果你像你说的那样,对我真的有那么一点儿喜欢,就不要再提这件事。如果我答应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而我因为你的后悔心生怨恨,何必如此?我们当朋友已经够了,不如给这种感情一点美好的祝福,不要让它有一天腐坏到我们两个都无法面对。” 林越的回答是远去的脚步声。 第105节 他走出这个屋子,关上了门。 苏小辙这才回过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她走过去,把手按在门板上。 苏小辙你这个傻瓜,她对自己说。为什么不答应他。 他后悔那也是将来的事,抓住眼下不就够了吗。 心底有个声音说不够。 苏小辙啊苏小辙,你明明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曾经拥有,偏偏要追寻天长地久。明明知道感情会淡人心会变,却总在变的时候痛苦得不得了。既然如此,既然以后一定会失望,那就干脆不要开始。 不开始,就不会痛苦。 不如不见,天下太平。 林越立在门外,看着天上一团清辉,轻轻道,苏小辙,你真是个笨蛋。 ☆、第 67 章 林越在台上站着,边上是一溜儿其他演员。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林越,问,您这部戏票房这么成功,有什么感想吗。 林越接过话筒,笑道,在这儿我想感谢一个人,苏小辙,同时向她正式求婚。 一束灯光照住了观众席上的苏小辙。 苏小辙傻了。 林越走下台,走到她的跟前,温柔的凝视,“你愿意吗,苏小辙?” 苏小辙感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说,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然后睁开眼,看见了屋梁。窗外是小鸟的鸣叫声。 苏小辙慢慢坐起来,摸了摸枕头,枕头是湿的。 她记得很清楚,昨晚上,她拒绝了林越。 又青看见苏小辙,吓了一跳,“你的眼睛怎么了?” 苏小辙没精打采的说,“没睡好。” 又青端详,“这叫没睡好?你昨晚是哭了多久,把眼睛哭成这样?” 苏小辙揉揉眼,“我没骗你,真没哭。” 又青担心道,“昨晚林大人来了之后……” 苏小辙转开话题,“对了,今天还得去见王妃,你都准备好了么。” 又青叹了口气,“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你觉得,咱们还应当支持青州王妃的迁山之策么?” 苏小辙沉默思考。 苏小辙之前上班的台企就出过这样的事,总经理是高薪挖来的人才,但执行董事是台湾母公司的亲信,公司中分成两派,明里暗里都给对方下了不少绊子,那时苏小辙就是一个普通文员,没有大佬想来拉拢她,她就当是免费的宫斗戏看个热闹,但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面临这种需要站队的局面。 而林越已经做出了选择。他的选择,就是苏小辙的方向。 没过多久,青州王妃便派人来请苏小辙与又青下山。 二人见了殷沅之,商议迁山细节,其中牵扯丈地划田,殷沅之想起来,道,“我已让慕容狄选了一人担任此事,不过他不熟悉山上之事,还需要你们从旁协助。” 苏小辙道,“应该的,一切有又青在呢。” 又青对殷沅之道,“王妃嘱托,又青定当尽心竭力。” 主帅帐中。 涂世杰诧异道,“我?为什么是我?” 慕容狄道,“这是青州王妃的意思。” 涂世杰脸色不太好,“我不去,干嘛不找林越。” 林越原在一旁好好站着,听涂世杰提到自己,便挑了挑眉。 慕容狄道,“林越另有任务。” 涂世杰立刻道,“我与林越换一换。” 慕容狄道,“他的任务,你替不了。” 涂世杰又是撇嘴又是咂嘴,一脸的不情愿,“丈量山地这种事,随便叫个小兵去干就好。让我去,慕容将军难道不觉得有些大材小用。” 慕容狄用单眼看了涂世杰一眼,冷冷淡淡的,懒得搭理。 林越笑道,“正是因为这件事关乎王妃,才劳动你这样的大材。” 涂世杰叹气道,“好吧好吧,算我倒霉,我去就是了。” 苏小辙与又青往外走,涂世杰和林越正好也退出主帅营帐。双方打了个照面。 林越和苏小辙一反常态,都有些沉默。 涂世杰看了看二人,先对苏小辙打了个招呼,“弟妹昨儿说生病,这么快就好了。” 又青听此人对苏小辙的态度不是很好,便暗暗皱了皱眉。 苏小辙道,“是王妃召见我们。” 涂世杰哦了一声,“咱们还有别的事忙,就先走了。” 又青出声,“林大人。” 涂世杰心里啧了一声,心想这女人就是事儿多。 又青道,“林夫人有话对您说。” 苏小辙讶异,拽了拽又青的袖子。 又青不理,“请借一步说话。” 林越走到苏小辙跟前,苏小辙把头垂得几乎成九十度。 林越道,“我送你出去。” 苏小辙低低的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慢慢走了一段。 又青与涂世杰走在后头,涂世杰抱着胳膊,嘀咕,“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可不像是生病。” 又青道,“别人夫妇之间的事,外人还是不说的好。” 涂世杰嗤笑,“林越是我兄弟,怎么就成了外人?倒是这位姑娘,看着眼生。” 又青道,“我之前在家中养病,大人没见过也是正常。” 涂世杰诶哟一声,“又是一个体弱多病。” 又青心头微怒,“这位将军仪表堂堂,英姿飒爽,莫非就是涂世杰涂大人?” 涂世杰得意,“原来你住在山上,也听过本将军的大名。” 又青道,“怎么能没听过。涂大人与林大人形影不离,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别人都说涂大人对林大人有非分之想,断袖之思。” “我呸!”涂世杰脸都绿了,“谁说的?谁说的?!” 又青道,“我原是不相信,但看见涂大人对林夫人是这样的态度,也不由得……” 涂世杰气道,“不由得什么?你说话说全了啊!” 林越听见涂世杰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对苏小辙笑道,“他们俩倒是聊上了。” 苏小辙低低的嗯了一声。 林越道,“这两天军中事多,下次休沐,我就不回来了。” 苏小辙哦了一声,声音更低。 林越一笑,“你是不是在想,因为昨晚的事,我生气了?” 苏小辙轻轻道,“没有啊。” 林越笑道,“你这个口是心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苏小辙一下站住脚,抬起头来,“谁口是心非了!” 林越伸出手臂抱住苏小辙。 苏小辙愣住,结结巴巴道,“这这这、这在外头,你你你、你撒手!” 又青咳嗽一声,转开视线。 涂世杰摇头啧啧,这苏小辙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住我林越兄弟呢。 嗯?等等? 我刚刚想的是‘我林越’? 难道说?!不可能!!老子不会断的!! 涂世杰的人生观经历了一次剧烈的冲击。 林越低声道,“你不愿意,我不逼你。你不要怕我,我不会着急。” 苏小辙心中有一丝丝的柔软,一丝丝的感动。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林越在苏小辙耳边轻声说,“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你就是我的妻子。” 苏小辙一个激灵。 林越松开手,看着苏小辙,唇角一翘,微微一笑。摸了摸苏小辙的头,苏小辙觉得那感觉就是《猫和老鼠》里头,汤姆吃杰瑞之前,先用猫爪子拍两下。 苏小辙紧跟着涂世杰也经历了一次剧烈的冲击。 第106节 我刚粉上他的时候,他不这么变态啊?! 某网站做过一次调查,‘你认为林越最吸引你的是哪一点?’ 百分之十的人投票给了‘长得帅’,百分之三十的人投票给了‘唱跳俱佳’,百分之五十的人投票选择了‘绅士风度’,还有十个百分点都投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理由且不去说它。 现在苏小辙想悲愤的大喊那个绅士风度去哪儿了?! 到军营门外,苏小辙迫不及待的说你回去吧,我走了。 林越让人牵来马,把苏小辙扶到马上去,就这样一路送回了山上。 涂世杰看了看又青,按了按眉头,“来人牵马。” 又青皱了皱眉,“多谢将军一番好意,又青可以自行回去。” 士兵牵来了马,涂世杰道,“上去。” 又青往后退了一步。 涂世杰道,“你躲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又青道,“请将军谨慎。” 涂世杰道,“你再不过来,我就只能动手了。” 又青气得脸都白了,“将军自重!” 涂世杰嘀咕道,“烦人。” 又青眼前一花,便被涂世杰甩到了马上,又青羞怒交加,却见涂世杰并不上马,只牵着缰绳。 又青顿了顿,便没说什么。 到了山上村口,林越把苏小辙放下,苏小辙气呼呼的瞪着他。但见周围已有村民好奇张望,苏小辙只能恶狠狠比出一个中指。 林越失笑,抬起手来亲了亲手心,再吹给苏小辙。 苏小辙脸嘭的就红了,“你!你什么意思。” 林越笑道,“粉丝福利。” 调戏够了苏小辙,林越一拨马头,对涂世杰道,“走了。” 涂世杰扶下又青,翻身上马,追上林越,并驾齐驱,一道下山。 两人在邓大娘家中吃饭,邓大娘端上菜,“我听说,你今天和一个将军骑马回来的?” 苏小辙道,“哦,那是林越……” 邓大娘无情打断,“没问你。” 苏小辙默默扒饭。 又青道,“是军中的涂将军,而且我们也没有骑一匹马。” 邓大娘道,“你应该知道人言可畏。小辙考虑的也不周到,怎么能让别人送你回来。” 苏小辙意识到了严重性,放下筷子,“又青,对不起……” 又青笑道,“没事的。村里那些人也就是说个几天。” 邓大娘道,“若是这话传到了崔大夫耳朵里,怎么办。” 又青垂下眉眼,苦涩的笑了一笑。 苏小辙看出不对劲,等吃过了饭,找了个借口送又青回家。 月光下的山林清冷幽静,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苏小辙问,“又青,你有心事。” 又青停下脚步,“小辙,我……” 苏小辙上前几步,走到了又青的身边,“跟崔大夫有关?” 又青道,“淡人对我很好。” 苏小辙道,“我认识的崔淡人不是个坏人。但为什么你还是不开心?” 又青道,“只是好,那是不够的……” 苏小辙注视又青,“又青,你是不是不想和崔大夫成亲?” 又青像是吓了一跳,“当然不是!” 她往前走了两步,盯着自己紧握的双手,像在回答苏小辙,更像在回答自己,“我无依无靠,身子又不好,淡人愿意娶我,那是我的福气。” 苏小辙讶异,她原以为又青与崔淡人是两情相悦,现在看来,却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她问,“你喜欢崔淡人是因为这些么?” 又青道,“当然不止这些。淡人他温俊儒雅,若是做丈夫,那是最好的人选。”她回头看着苏小辙,微微一笑,“小辙你呢,你喜欢林大人什么?” “脸。” 又青失笑,“你又来了。” 苏小辙认真道,“脸当然是最重要的。一个人初见另一个人,总不可能一眼就看出他是什么样的性格,总要先合了眼缘,才能再做进一步的了解。” 又青道,“这未免有些……有些轻浮。” “轻浮?”苏小辙笑道,“或许吧,可我喜欢的就是林越的样子,他的声音,他的眼睛,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会有一个酒窝。这些合在一起就是独一无二的,世上只有一个的林越,纵然有人比他好看上一千倍一万倍,我也不要。” 又青道,“除了这些呢。” 苏小辙道,“当然还有很多,多得我没法说完。不过,我不能告诉你。” 又青疑惑,“为什么” 苏小辙眨眨眼,“万一你听了之后喜欢上他,我怎么办。” 又青笑起来,凝视苏小辙。 喜欢一个人,应该就是苏小辙这个样子。 提到他的时候会微笑,脸上会发光。 又青抚摸着脖子上的獭皮围脖,心思一动。 苏小辙道,“又来了,你又出现这种‘我心里有好多事,但是不能说’的表情。” 又青一笑,“我在想的是既然王妃交给我们重任,我们就应该好好完成。” 苏小辙点头,“你说的也对,据说明天协助测量山地的人就会来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家去,又青道,“你猜,会不会是琳琅大人?” 苏小辙道,“应该是她,毕竟要跟着我们去好多地方呢,派其他人来,总不合适。” ☆、第 68 章 次日一早。 又青难得板着一张脸。 涂世杰则是像见了鬼一样,“是你?居然是你负责这事?” 又青动了动嘴角,冷冷道,“涂大人是认为女子不能担此重任么?” 涂世杰道,“当然。” 又青心底冷笑。 涂世杰挠了挠头,“真是倒了大霉。” 又青道,“涂大人如果不愿意,又青可以自己去。” 涂世杰忙道,“等一等!既然慕容将军吩咐下来……我陪你去。” 苏小辙看看两人,诧异道,“呃……你们俩吵完没有?” 又青道,“我怎么敢与涂大人争执。” 涂世杰哼了一声,“牙尖嘴利,等会儿走不动可别拖累我。” 三人出了村,进了山中,一路沉默。 又青沉默的指指右边,涂世杰便在指定之处立一截涂红的竹签做标记。 又青再沉默的指指左边,涂世杰再立一竹签。 又青指了指上方,涂世杰看了看树顶,面色不佳,“量地还要上树?”他问苏小辙。 苏小辙硬着头皮,“可能要吧……” 涂世杰咬牙点了点头,卷起袖子上了树。 苏小辙小声问,“又青,你是不是不喜欢涂大人?” 又青微笑道,“怎么会呢。” 这笑中有杀气。苏小辙很聪明的没继续往下问。 涂世杰爬下了树,三人又走了一段路,期间又青指了不少地方让涂世杰来上蹿下跳,眼看着涂世杰一手拗断了一把竹签,苏小辙忙岔开话题,“涂大人,最近林越在忙什么?” 涂世杰气冲冲道,“他忙的事,我怎么知道。” 苏小辙讪讪道,“我只是有些担心……” 又青安慰苏小辙,“我想大约是要新建屋舍,需要林大人督工。” 苏小辙道,“新建屋舍?” 又青道,“等山上迁了新户,军眷们势必不能再住在这儿。青州王妃向来极看重女眷,想来也觉得将女眷安置在山上不妥,说不准就趁此机会在军营附近建造屋舍。” 涂世杰嘀咕,“说的跟真的似的。” 苏小辙想了想,“又青,你说的很有可能。” 涂世杰不屑的嗤了一声。 第107节 又青道,“涂大人若是不信,我们可以打赌。” 涂世杰立马道,“打赌就打赌,赌什么。” 又青看着涂世杰这副傲慢自大的模样就觉得心里添堵,冷笑道,“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件事,涂大人以为如何。” 涂世杰满不在乎道,“又青姑娘放心,你输了,至多也就是补补衣裳拖拖地,姑娘擅长的那些事。” 又青冷笑道,“那就先谢谢涂大人。” 苏小辙心底叹气,怎么这俩跟前世有仇似的一见就掐上。 忙了一整天,涂世杰下山回到军中。赶上林越从主帅帐中出来,他一把勾住林越的脖子,“慕容将军找你干什么去了,说。” 林越笑道,“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 涂世杰道,“没什么,就问问。” 林越道,“有些事,暂时还不能说。” 涂世杰心想既是机密,那肯定不是造屋子,心中得意,松开了林越,却见一队士兵扛着木料匆匆过去。 “他们这是……?” 林越道,“哦,青州王妃刚刚下令,等山中迁进了其他人,军眷便搬到军营附近,现下就要开始建造。” 涂世杰傻眼。 桌上点着一盏灯。 灯下,又青在地图上标注今日所量的山地。 有人敲了敲门。 又青开门,见是小石头,笑道,“小石头,有事?” 小石头笑嘻嘻的递来一张纸条。 又青展开纸条一看,嘴边的笑容不由得淡了几分。 山坡之上。 崔淡人来回踱步,听见了脚步声,便立即抬头看去。 又青慢慢走来。 崔淡人加快脚步迎上前去,“又青,你终于来了。” 又青笑了笑,“你有事找我?” 崔淡人道,“我听说慕容将军让你负责什么事?” 又青犹豫道,“是有这件事,不过……” 崔淡人有些失望,“连我都不能说?” 又青抱歉一笑。 崔淡人道,“那我就不问了,但我担心你,你这身子柔弱如何支持得住,你若不便开口,不如我去与小辙说说情,让她帮你把这事儿给回了?” “不用!”又青脱口而出,顿了一顿,“我支持得住,若是实在累了,我会跟小辙提的。” 崔淡人看着又青,只觉得心中隐隐不安。 又青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去吧。” 崔淡人道,“但是……” 又青道,“你我毕竟还没有成婚,被人看见徒添是非,我先走了。” 崔淡人看着又青背影,张了张口,又闭上。 又青一夜辗转反侧。 天不亮,她就敲开了苏小辙的房门。 苏小辙睡眼惺忪,“又青……这也太早了吧?” 又青抱歉道,“我睡不着,所以干脆就来找你。” 苏小辙摇摇晃晃的回到床上,缩回被子里,“你过来再躺会儿?” 又青摇了摇头。 苏小辙含糊说声那我睡了。 又青环顾四周,看见床角随意挂了几件苏小辙的衣服,便走过去帮忙收拾。 折了几件外衣,又青咦了一声,拿在手里翻过来覆过去的看,终于忍不住问,“小辙,这是什么?” 苏小辙迷糊道,“衣裳。” 又青奇怪道,“这么小的衣裳?” 苏小辙一听不对劲,睁开眼,见到又青手里拿的东西,当即坐起来,“这是……!” 又青问,“这是什么?” 苏小辙穿越过来的时候穿着胸罩,但是一路颠沛流离,再加上过了两年多,那件胸罩早就不成样子。 苏小辙勉强试过几次肚兜,都忧心忡忡的想,这老了肯定下垂,别的穿越同志都不担心这个问题吗? 最后是她绞尽脑汁,终于缝出一件类似胸罩形状,内里填布,底下用两根带子抽紧的替代品。 又青听得一愣一愣,“你说这叫……胸罩?” 苏小辙点头。 又青道,“穿上就可以……” 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往下说。 苏小辙干脆帮她说了,“集中,托高,不下垂。” 又青的眼睛开始闪啊闪的发亮。 苏小辙挽起袖子,“我给你解释一下原理。” 噼里啪啦一通说,又青看向苏小辙的胸。 苏小辙捂住胸,咳嗽一声,“我这是先天不足后天补。” 又青看了看这件‘胸罩’,“好是挺好的,不过我就算了……” 苏小辙道,“又青你别见怪啊。” 又青诧异,“见怪什么?” 苏小辙伸手摸住了又青的胸。 又青吓得大叫一声。 苏小辙解释,“我是测测你的胸围,胸大更要戴,不然老了就……” 话音未落,门哐当被人踹开! 涂世杰一大早到了山上,原想慢悠悠的散步走来打发时光,却听见又青的尖叫声。他当即拔腿飞奔到发出尖叫声的屋子前一脚踹开门,怒喝道,“出什么事了!” 屋内安安静静。 涂世杰正在纳闷,扭头一看,里屋床上坐着一脸发愣的苏小辙和又青。 又青又尖叫一声,“出去!” 涂世杰忙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苏小辙看了看自己,天气冷,睡觉也穿的严严实实,当然什么都看不见。 又青却气道,“登徒子!还不出去!” 涂世杰道,“我这不是正要出去吗!再说了,我也是好心来救你!” 又青气得抓起手边东西扔出去。 涂世杰的身手那是一接一个准,直到接住一件奇怪的布条。 又青一愣。 苏小辙扶额,没眼看了,“……又青,那是胸罩。” 涂世杰拿在手里,好奇道,“这是?” 啪的一声! 苏小辙吓一跳。 涂世杰被打得偏过脸,也是一脸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又青把胸罩抢在手里,咬牙切齿道,“下流!” 涂世杰回过神,气得结巴。 又青道,“还不出去!” 涂世杰指着又青,脸都涨红了,憋出俩字,“泼妇!” 涂世杰怒气冲冲的回到军营。 林越遇见,愕然道,“你不是上山去了吗。” 涂世杰怒道,“不去了不去了,以后都不去了!谁想去谁去!一群泼妇!” 林越诧异道,“小辙做错了什么?” 涂世杰道,“不是弟妹。弟妹与她相比简直是九天仙女!” 林越听得好奇,“涂大人说的是何人?” 涂世杰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说了,林越听完,问,“你拿的是一块小布?” 涂世杰点头,“嗯。” 林越在空中虚划,“是这个样子?” 涂世杰道,“没错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林越二话不说,一拳捶上涂世杰小腹。 第108节 涂世杰闷哼一声,疼得弯下腰,“你打我干什么?!” 林越道,“不要问,不然,我怕我会再动手。” 涂世杰委屈又不解,“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苏小辙和又青在山上攀行。 此处位于深山,鲜少人至,地上皆是青苔。 苏小辙担心道,“又青,今天就算了,我去和涂大人说一声,明儿再来吧。” 又青挽着裙子,虽然走的吃力,却很坚决,“不用,没了他,我们一样行。” 苏小辙叹气,“早上那件事其实我已经不在意了,涂大人也不是有心的……” 又青道,“这个人一向眼高于顶刚愎自用,还真当我们没了他就寸步难行。” 苏小辙嘀咕,“涂世杰也没这么坏吧……” 又青叮嘱,“小辙,你小心脚下,滑得很。” 苏小辙道,“我没事,你留意……” 话音未落,又青哐当一声摔趴。 “……留意那个石头。” 又青这一摔把腿给扭伤了。 崔淡人知道之后,赶紧上山,仔仔细细诊治一番,边开药边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让你把这事拒了,你看看,果然出事了吧!” 又青沉默不语。 崔淡人继续道,“这种粗活儿就交给其他人做,你好好留在家中休养,以后咱们成了亲,你才好受孕……” 又青打断,“我有些累了,想休息。” 崔淡人一怔,搁笔,“这是药方。” 又青道,“多谢。” 崔淡人看向又青,又青垂下眼,避开了他的视线。 崔淡人离开之后,又青请来苏小辙,“淡人他事务繁忙,我想就不要让他来送药。小辙,你帮我去拿药好吗。” 苏小辙道,“当然可以,但是又青,”她犹豫了一会儿,“你和崔大夫之间……” 又青苦笑,“大约,我是要辜负他的一番心意了。” 苏小辙讶异,“为什么?” 又青道,“不为什么。或许就像你说的,我看见他的第一眼,觉得心中一动,并不是因为他的样子打动我,而是他是我除了兄长父亲之外第一个接触的男子。” 苏小辙急了,“你千万别被我带坏了。我和林越的情况跟你是不一样的!” 又青道,“我知道。你和林大人心心相印,自然与我不同。” 苏小辙急得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没明白,我和林越……总之,我们俩的情况,你千万不能参照!” 又青笑道,“你放心,我心中自有计较。” 苏小辙看着又青,心中极为无力。 ☆、第 69 章 到了军医处,幸好崔淡人不在,苏小辙催着阿茂拿好了药,赶紧溜出来,走得匆忙,险些与人一头撞上。 对方道,“弟妹?” 苏小辙抬头,“涂大人,是你啊。” 涂世杰看见苏小辙手中的药包,“谁病了?” 苏小辙道,“又青。” 涂世杰嗤道,“诶哟,她还能生病?” 苏小辙听着不乐意,再加上一肚子的郁闷,故意道,“又青的腿摔断了。” 涂世杰愕然,“什么?” 苏小辙道,“昨日将军走后,我与又青上山,山路泥泞,这一不小心就……” 涂世杰虽讨厌又青,但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大夫看过之后怎么说的?能治好吗?” 苏小辙道,“好的几率微乎其微,可怜又青一个人在病床上,无依无靠。” 涂世杰道,“她的父亲兄长应是军中之人,你告诉我是谁,我准他的假,让他去照顾。” 苏小辙神情一动,低声道,“她只有一个哥哥,叫做大仁。在落仙谷殉难。” 涂世杰心中涌起愧疚,“这药给我吧,我去送给她。” 苏小辙看了看涂世杰。 涂世杰诚恳道,“之前是我鲁莽,今后绝不和她争执。” 苏小辙把药递出去,“那就劳烦涂大人了。” 有几日没见过林越,苏小辙对自己说,我只是看看他过得怎么样,就看一眼。 她溜到校场附近,探头探脑的张望。身后有人道,“哪来的奸细。” 苏小辙转过身,“你走路能不能出个声。” 林越道,“有声啊,是你看得太入神,没听见。” 苏小辙嘴硬道,“我哪儿看入神了。” 林越道,“我想也是。我又不在,你怎么可能看别人看入神。” 苏小辙想翻白眼,凑表碾! 林越笑道,“既然来了,去坐会儿。” 苏小辙立即道,“我是来给又青拿药的,拿完药我就走了。” 林越似笑非笑,问道,“药呢?” 苏小辙一看自己两手空空,辩解道,“刚才还在的,后来……后来给涂大人了。” “涂世杰?”林越忽然想起一件事,抿唇微笑,“我听过他说了一件事。” 苏小辙诧异,“什么事?” 林越摸着下巴,欣赏苏小辙颈部以下小腹以上的位置。 苏小辙一下抱住胸! “看什么呢你!” 林越道,“你以前怎么看我,我无非是看回去。” 苏小辙道,“谁这么看你了!别以为这儿没警察,你就可以乱说话。” 林越道,“那么以前是谁说怒舔男神大大的胸肌。” 苏小辙惊恐。 “说双手打字以示清白?说发弹幕挡住男神不让你们看?还说……” 苏小辙喊停,“等等等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林越道,“原来你真的这么说过。” 苏小辙,“……” “之前那几句是蒙你的。没想到还真的蒙对了。”林越兴致勃勃的问,“你还说过什么?” 苏小辙面无表情的想,这不是男神,这一定不是我的男神。 苏小辙转身往外走。 林越笑道,“真的走了?不多聊会儿?” 苏小辙心里恶狠狠的想,再聊一个字我得吐血! 林越道,“我就快离开了。真的不聊?” 苏小辙愕然,站住脚,犹犹豫豫回头,“……你说什么?” 林越笑眯眯的招手,“过来,过来就告诉你。” 苏小辙越看越觉是刻意,往后退一步两步,拉开距离,“我想起来还要照顾又青,拜拜!” 林越错愕的看着苏小辙一溜烟逃得飞快,失笑道,“跑得还真快。” 敲门声响起,又青道是苏小辙回来,便下了地,拿过拐杖,一瘸一拐的过去开门。 看见是涂世杰,她愣了愣。 涂世杰却道,“你怎么下地了,快去床上躺着。” 又青拦在门前,“你来这儿干嘛。” 涂世杰拿起手中的药包,“给你送药。” 又青皱眉,“小辙呢。” 涂世杰道,“不知道,我先回来了。” 又青拿过药,“给我就行了,涂将军请回吧。” 涂世杰往屋里张望,“你真一个人住?那谁照顾你,谁给你煎药?” 又青不耐烦道,“小辙会来照顾我的,涂将军问完没有。” 涂世杰不由分说往里走,“弟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先把药煎上,炉子在哪儿?” 第109节 又青喊不住涂世杰,只得跟进屋去。 涂世杰一个大个儿,蹲在炉子之前,专心煽火,时不时捏起煲盖来看看药的成色。 又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涂大人,你还是请回吧。” 涂世杰执意不肯,“你的伤也是我害的,你不让我干点什么,我于心难安。” 又青本想说何必惺惺作态,但见涂世杰的神情诚恳,便叹气道,“涂大人,我毕竟是一个女子独居,你在这儿出入,传出去不好听。” 涂世杰道,“我们堂堂正正的,能传什么。” 又青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涂世杰挥了挥拳头,“那是他们存心不良,若敢胡编乱造,我打到他认错为止。” 又青道,“那第一个打的就是涂大人自己咯?” 涂世杰皱眉,“我好心好意来照顾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说什么怪话。” 又青反问,“不是么?涂大人一面说胡编乱造,一面还不是用同样的眼光在看苏小辙。” 涂世杰一怔,“那不一样。” 又青道,“怎么不一样?” “可她那是……!”涂世杰顿了顿,压低声音,“那是一女嫁二夫。” 又青咄咄道,“你亲眼见过吗,你知道其中的内情吗?我虽与小辙相处的时间有限,但她的为人我是清楚的,想必涂大人也清楚。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为了荣华富贵就别夫另嫁?” 涂世杰语塞。 又青道,“涂大人与涂大人口中的那些存心不良的人相比,又有什么不同呢。” 涂世杰沉默。 又青说的痛快,但也做好了涂世杰会暴怒的准备。见涂世杰毫不还口,倒有些奇怪。 涂世杰忽然道,“我输了。” 又青讶异,“什么?” 涂世杰闷声闷气道,“上次跟你打的那个赌,是我输了。你要我怎么样,你说吧。” 又青惊讶的看着涂世杰,忽然一笑。 这一笑如细雨之中的淡淡阳光,如湖面之上的浅浅涟漪,如隆冬时节的一抹花香。 涂世杰不觉愣住。 苏小辙推门进来,“咦?涂大人你还没有走?” 涂世杰回过神,“呃……我在煎药。” 苏小辙吸了吸鼻子,“……你们没有闻到焦味吗。” 涂世杰疑道,“有吗?” 又青啊的一声,“药!” 涂世杰一见药被煎干了,慌忙伸手去拿起药煲,却又被烫到手,一时间手忙脚乱,又差点踢翻了炉子。 又青忍不住上前帮忙,涂世杰却更慌张。 等一切收拾妥当,涂世杰告辞。 苏小辙道,“涂大人等一等。我想问……林越最近要离开万壑关吗?” 涂世杰想了一想,“没有听慕容将军提过此事。” 苏小辙气道,“果然又是骗我。” 涂世杰走了之后,苏小辙重新熬药,顺便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还想问你,”又青问,“你怎么让他送药来?” 苏小辙笑嘻嘻道,“我跟涂世杰说,你的腿摔断了,他担心的不得了。这段日子,你想怎么支使他都行。” 又青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你何必骗他。我的腿摔伤了又不是他害的。” 苏小辙道,“你怎么替他说起好话来了。” 又青道,“我心里烦得很,你还给我在这儿添乱。” 苏小辙道,“烦崔大夫的事?” 又青道,“我是担心王妃交代给我们的事。如今我不能上山,你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 苏小辙犹豫道,“应该……没问题吧?” 这个晚上,山上的忧心忡忡。山下的涂世杰也是熬夜熬了一宿。 第二天,他扛着一件类似背椅的东西上山。 又青诧异,“这是?” 涂世杰用力的拍了拍背椅,“你放心,牢靠得很。” 又青道,“不不,我不是担心这个。” 涂世杰道,“你担心我背不动?那就更不必了,就你这样的,我背两三个都不成问题。” 又青皱了皱眉。 涂世杰忙道,“我的意思是……又青姑娘身子单弱……背两三个都不算什么。” 又青噗嗤一笑,“那好吧,盛情难却,万一半路涂大人撑不住请及早说,我可不想再摔一次。” 两人有说有笑,在一旁看的苏小辙心里犯起嘀咕。 夜色低垂,主帅帐中燃着两架蜡烛,中间悬着一副巨大的大周地图。 殷沅之看得仔细。 林越掀帘入帐,单膝下跪,行礼道,“末将见过青州王妃。” 殷沅之转身,“你就是林越?” “正是末将。” 殷沅之道,“上次匆匆一面,没有与林校尉详谈,心中甚为抱憾。” 林越道,“末将惶恐。” 殷沅之道,“请起来吧。” 林越站起身。 殷沅之问,“都准备好了?” 林越点头。 殷沅之道,“再过几日,我们就要出发,这件事只有你我,琳琅与慕容野知道。” 林越道,“末将明白,但末将需将此事告诉一人。” 殷沅之看着林越,“苏小辙?” 林越道,“是。” “这件事关乎我大周国运。我应该告诉过你,谁都不能说。” “苏小辙不是别人。”林越道,“我不会有任何事欺瞒她。” 殷沅之微微一笑,“好。我准了。” 林越道,“多谢王妃。出发之前,末将还有一事想问明。” 殷沅之道,“你说。” 林越注视殷沅之,道,“王妃可曾真的见过朱雀真圣。” 殷沅之道,“见过如何,没见过,又如何。” 林越道,“请恕末将僭越,但朱雀真圣是否存在关乎末将与苏小辙的家乡。” 殷沅之诧异道,“我听苏小辙提过,你们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林越道,“是。” 殷沅之审视林越好一会儿,“好,我告诉你。” 苏小辙曾经说过,‘林越,我不是你的选择,是你没有其他选择。如果我们能够回去,你不会选我。’ 林越不是没有这样怀疑过。 但在殷沅之回答的一瞬间,他明白了自己的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第 70 章 林越掀开帐子,却见苏小辙在里面。 他愕然道,“你怎么来了?” 苏小辙诧异道,“是琳琅大人要我过来的。” 林越明白过来,微微一笑。 苏小辙只觉得奇怪。 林越拉着苏小辙的手,到了床边坐下,“本来打算明天上山找你的,你来了也好。” 苏小辙道,“出什么事了?” 林越道,“过两天,我就要走了。” 苏小辙疑惑,“走?去哪儿?” 林越道,“慕容将军交给我一样任务。” 第110节 苏小辙不安起来,“什么任务?又派你出去打仗?不是说也羌人都被打跑了吗?而且就算他们来,我们这儿有这么多人……” 林越道,“太子虽然已经失势,但仍有余孽,那些人和南蛮的谋逆势力勾结,不除是心头一大患,若除,又师出无名,只能暗杀。” 苏小辙惊愕道,“暗杀?!” 林越忙道,“嘘!” 苏小辙捂住嘴,脸色苍白,“你的功夫又不好,为什么派你去。” 林越道,“我的功夫也没你想的那么差。” 苏小辙道,“那……那也不一定要你去!” “能说南蛮话的,脸生的,关键时刻还能假装成窦恪,除了我,没有第二人选。” 苏小辙紧紧咬住嘴唇,忽然道,“都是你的错!” 林越道,“我?” 苏小辙道,“如果你肯听我的话和我一起离开这儿,就不会有这件事了!” 林越失笑,“是我不好。” 苏小辙紧紧攥住林越的手,“能不能不去。” 林越温柔的注视苏小辙,“我很快回来。” 苏小辙忍住哭腔,“你每次都是这样说。” 林越道,“这次是真的。” 苏小辙道,“如果又骗我呢。” 林越想了想,提议,“你就改嫁。” 苏小辙道,“我呸!” 林越抱着胳膊叹气,“也对,除了我,你怎么看得上别人。” 苏小辙气得捏住林越的面颊,“脸呢脸呢,你的脸呢!” 林越跟着苏小辙的手把脸凑过去,含糊道,“不要脸了。” 苏小辙气道,“脸都不要了,你还要什么?!” “你。” 苏小辙看着林越。 林越的脸虽然被掐得变形,却还是笑笑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松开手,“……等你回来,我就给你一个答复。” 林越错愕,“苏小辙?” 苏小辙咬了咬嘴唇,“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林越凝视苏小辙。 空气流动变得缓慢。 林越慢慢靠近。 烛火之下,他鼻梁的阴影,他浓密的睫毛,他微薄的嘴唇,都那么清晰,那么贴近。 苏小辙的心脏跳得快超过一百八。她抬起手,不知道该不该挡住。 恶魔苏小辙说,只是嘴唇碰嘴唇,有什么了不起。就当是胳膊碰胳膊,手指碰手指。苏小辙,别怕!跟他亲! 天使苏小辙说,苏小辙,她说的对! 苏小辙内心呐喊,你们俩有点儿骨气行不行! 但骨气苏小辙在看见林越的淡粉色的嘴唇之时,‘噗通’一声跪下,说苏小辙求求你你别躲! 苏小辙闭起双眼动用全部意志力抬手一挡。 林越说,“你干什么?” 苏小辙慢慢睁开一只眼。 林越没有再靠近。 苏小辙睁开另一只眼。 林越抬手扯开衣襟。 苏小辙立刻捂住眼睛,“你干什么!你不要乱来啊!我喊非礼了!” 林越道,“你接下来有很长时间看不见我的胸肌,趁现在,多看两眼。” 苏小辙用手捂住双眼,义愤填膺道,“我是那种人吗!” 林越冷静的说,“苏小辙,说这种话的时候,把手指缝合上。” 苏小辙索性把手放下,“脱吧。” 她大方了,林越反而诧异。 苏小辙道,“你说的对,好长时间看不到,我多看两眼。” 林越把衣襟往下一拉,苏小辙反射性又捂住眼。 林越啧啧,“苏小辙啊苏小辙,你说说你是不是有色心没色胆。” 苏小辙哼哼唧唧。 林越拉好了衣襟,“对了,走之前你能不能帮我做样东西?” 苏小辙不假思索,“好,要做什么。” “内裤。” 苏小辙掏掏耳朵,“……你说什么?” 林越道,“内裤,就是穿在里面的……” 苏小辙感觉到自己的内心都在咆哮,“你让我做那个干嘛?!” 林越道,“你连自己的那种都能做,做我这种的,应该不难吧?” 苏小辙迟疑道,“你不是有吗,还是说你现在……没穿?” 林越冷静道,“苏小辙,不要在脑内幻想。” 苏小辙下意识否认,“没想!” 林越道,“你没见过古代男人穿什么内裤吧。” 苏小辙说,“现代男人穿内裤,我能看见的机会也很少。” 林越站起身,松开裤腰带。 苏小辙面无表情,“大大,你这样我真的喊人了。” 林越停下手,“总之古代男人的内裤就是违反人体工学,不是给人穿的。你帮我做几条。” 苏小辙道,“好吧。” 林越道,“等等,我还没说是三角还是四角。” “四角,”苏小辙道,“你以前采访的时候说过。” 林越沉默。 苏小辙道,“采访的时候,你还说过最后一次尿床是在……” 林越捂住苏小辙的嘴。 苏小辙眨巴眼。 林越顿了顿,忍气吞声,“求别说。” 苏小辙得意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道月牙。 回到家中,苏小辙把所有的布料都翻了出来,没找到适合做内裤的。 她来到又青家中,又青拉开抽屉,苏小辙找了一会儿,“这块不行,不够软。这块也不行,太花了。最好是素一点……” 又青诧异道,“小辙,你要做衣裳?” 苏小辙的手顿了顿,“给林越做点儿东西。” 又青道,“这些布料够吗?会不会太小?” 苏小辙干笑,“够了够了。足够用了。” 内裤还没做好的某天,涂世杰敲开了苏小辙的房门。 苏小辙看着涂世杰的神色,问,“他走了?” 涂世杰,“嗯。” 苏小辙神色淡淡,“哦,谢谢。” 涂世杰有些不放心,“弟妹……” 苏小辙说,“我今儿不太舒服,就不陪你们去山里了,你帮我与又青说一声。” 涂世杰答应,又道,“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苏小辙笑了笑,再道,“涂大人,谢谢你。” 初春,山中湿气极重,小道布满青苔,踩一脚下去便能泛出水。 又青见涂世杰走得艰难,便道,“我有些累了,咱们歇一会儿吧。” 涂世杰放下背椅,又青打开水囊,递给涂世杰,涂世杰喝了一口,疑惑道,“这是?” 又青道,“杞子茶,清火解热的,我看你这些天又是忙山里又要忙军中的事……” 涂世杰怔怔的看着她。 又青恼怒,“你不愿意喝就还给我。” “不不不!当然愿意!”涂世杰慌忙说道,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 第111节 又青忍不住一笑,“喝慢一点。” 涂世杰放下水囊,抹了抹嘴,“挺好喝的。” 又青拿回水囊,却想到苏小辙,“我问你一件事,你如果不方便告诉我就罢了。” 涂世杰道,“什么事?” 又青道,“我担心小辙,林大人他是去哪儿了?” 涂世杰沉默。 又青体贴道,“如果不能说就算了,你当我没有问。” 涂世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慕容将军的说法是林越去了关外巡边,但我知道没那么简单。” 又青担忧道,“会不会很危险?” 涂世杰一笑,“我们做的事儿有哪一件不危险。” 又青垂下眼,轻轻叹气。 涂世杰也不知道怎的,对着又青,讲出了心底盘桓许久的一个念头,“所以,我一直没打算成亲。” 又青诧异的看着涂世杰,“涂大人?” 涂世杰道,“我十六岁跟着父亲上战场,看过太多死伤,死了的固然可悲,活着的却更可怜。我自问这几年来徒劳奔波,家无恒产,如果死了,我的妻子孩子怎么办,如何维生,如何在这乱世中求一方安稳天地。既然如此,倒不如不成亲,免得平白耽误了人家。” 又青注视涂世杰,轻轻道,“涂大人武功卓绝,我大周军队战无不胜。你又何必这样想。” 涂世杰一笑,“你啊,没上过战场。一旦两军对垒,生死也不过是一线之间,你看,”他拉开领子,“我脖子上的这一块疤就是被一箭穿过,大夫都说我死定了。” 又青看了一会儿,却道,“疼吗?” 涂世杰一怔,“……不疼了。” 又青想伸手过去,却有一阵风吹过山林,树叶沙沙作响。 又青收回手来,转头看向别处,“发芽了。” 涂世杰愣愣道,“啊?” 又青看着他,一笑,指着不远处的林木,“你看。多好看。” 涂世杰看着又青,道,“是很好看。” 树冠一层绒绒绿意,果真是春破翡翠,绿染层山。 丈量山地一事终于赶在仲春之前完成,如何令难民迁移进来,殷沅之已有办法,农具屋舍一应有万壑关军中准备,头一年无需缴租,第二年缴四成,第三年缴纳三成,若就此定居,则可再减半成。 金水镇此时已涌入大量难民,正是人多地少,已爆发了几次因为抢夺田地而造成的械斗。 如今消息一出,不少人心思活动。但更多人疑虑的是自己并非本州州民,届时是不是需要缴两份税? 还有人道,这山上的田地如何划分,是根据人头摊派,还是按照个人意愿,愿意多领就多领,愿意少领就少领。 也有人来问,领了土地是否就能入籍金水镇。 各色各样的问题,问得涂世杰焦头烂额。 自林越走后,慕容狄便指派涂世杰负责此事。 涂世杰搬到了金水镇上,专门租了个店铺门面,改成咨事处。 短短一个上午,便陆陆续续来了一百多人,回答同样的问题几十遍,涂世杰心里的火憋得快冒出来。 士兵又跨进门,“大人,有人找你……” “不见不见!老子谁也不见!到现在连饭都没吃,老子不干了!” 又青提着篮子进屋,一笑,“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没吃饭。” 涂世杰一怔,“你的腿还没有好,怎么来了?” 又青把篮子放在桌上,“小辙到镇上来,我陪她一块儿,顺路来看看你。” 她边说,边打开篮子,取出几碟小菜和一大碗夹着红烧肉的白馒头。 “吃吧。” 涂世杰心里高兴得简直想拿大顶,却顾忌到了有小兵在场,“你做的?能吃吗?” 又青把菜端回去,“那算了。” 涂世杰赶紧一伸胳膊把所有菜划拉进来,“你、你拿回去也冷了,也不好吃了,还是我在这儿吃了吧。” 又青看着涂世杰,不由得一笑。 涂世杰呆呆的,也跟着一笑。 又青笑道,“你笑什么?” 涂世杰道,“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 又青道,“我笑涂大人有时候像个小孩儿。” 涂世杰道,“唉,我还巴不得自己是个小孩儿,不用管那么多破事。” 又青关切道,“怎么了?” 涂世杰把桌上的一本册子一扔,“可要了我的命,林越在就好了,他的性子比我好得多。” 又青将册子拿过来看了一眼,记录的都是百姓来问的问题。 她翻了几页,道,“你把他们常问的都专门写出来,挂在墙上,不就省了很多麻烦?” 涂世杰一喜,却又道,“不行不行,识字的人不多。” 又青想了想,“那就教给其他士兵,至少他们能够帮你分担一些。” 涂世杰苦笑,“他们?他们干脆就不识字。” 又青叹气,说来也是,这几年来大周连年战乱赋税沉重,寻常百姓养活一家已是难事,又有谁能供得起孩子念书,若非父母都是爱书之人,只怕此刻自己也是个目不识丁的字盲。 涂世杰而今跟着又青对苏小辙的称呼,道,“小辙人呢。” 又青道,“她来买些东西,差不多我也该去找她了。” 涂世杰着急道,“等等。” 又青道,“还有事?” 涂世杰顿了顿,“山上量地的事完了,我们俩……我是说我们之间……” 又青眼中有一抹黯然,不过很快掩饰过去,“这段日子,又青任性,给涂大人添了许多麻烦。” 涂世杰垂下眼,“是我给你惹了许多麻烦,你的腿……” 又青一笑,“已经好了。” 涂世杰道,“真的好了?” 又青道,“真的好了。” 涂世杰道,“再让大夫看一看。” 又青笑道,“小辙吓唬你的,只是扭伤。” 涂世杰心中竟有一丝遗憾,喃喃道,“为什么好得这么快。” 又青听得好气又好笑,“不然怎么办,涂大人一直背我?” 涂世杰道,“当然可以,我愿意一直背着你……!” 又青心中一动,却立即打断,“涂大人!” 涂世杰一怔,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他的心中却也觉得自己没有说错。 又青道,“涂大人公务繁忙,又青不打扰了,告辞。” 涂世杰看着又青的背影,他想叫住她,他怕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能够接触。 但他终究没有出声。 ☆、第 71 章 又青找了一阵,在一家药铺门口找到苏小辙。 苏小辙痴痴的看着药铺门口养着的一缸乌龟。 又青道,“小辙?你要买乌龟?” 苏小辙道,“我觉得它好像林越。” “……”又青拉住苏小辙,“走了,我们回去。” 走了两步,苏小辙对着一把扫帚幽幽叹气,“又青你看,它像不像林越。” 又青拽着苏小辙往前走。 苏小辙走了几步又停下,蹲下来,看着一只路过的蚂蚁,“也好像林越哦……” 又青叹气,“小辙,你病了。” 苏小辙抬头看又青,“什么病?” 又青本想说相思病,却见苏小辙满脸通红,又青伸手摸了摸苏小辙的额头,诧异道,“你真的病了?” 苏小辙像一个刚出笼的包子,热腾腾的,红扑扑的。 邓大娘在烧热水,又青给苏小辙用凉手巾擦额头。 苏小辙模模糊糊的睁开眼,“……又青?” 又青轻声道,“是我。你觉得怎么样?头疼么?” 苏小辙却像没听懂似的,定定的看着又青,“……小舟?” 又青诧异,“小舟?” 第112节 苏小辙抓住又青的手,“小舟……你终于来了,小舟……我好难受,好难受……” 又青心疼,“小辙别怕,我让小石头去请崔大夫了。” 苏小辙迷迷糊糊的道,“小舟……林越他说喜欢我……可是我不能……不能跟他在一起。” 又青诧异极了,“为什么?” 苏小辙沉默了好一会儿,“……我说了我不喜欢他,我不会跟他一起……我没说错对不对……” 又青看着苏小辙脸色潮红,额头都是汗珠,“小辙,不要说话了,你好好睡一会儿。” 苏小辙却固执的抓着又青不肯放开,眼角流下泪水,“我没有说错……可是小舟,为什么……我心里好难受。” 又青眼眶一湿。她虽然没有听懂,可是苏小辙的神情和语气都让人觉得酸楚。 邓大娘捧着干净手巾进屋,看见又青和苏小辙抱成一团,稀里糊涂的哭在一起,愕然道,“你们俩哭什么呀?” 崔淡人赶到,给苏小辙把了把脉,病倒不要紧,风寒入体,休息几天就好。只是苏小辙八成是心事耗损,思虑过重,故此病得有些厉害。 又青送崔淡人下山。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又青道,“等一等,我去拿一样东西。” 她很快就回来,手中拿着那条獭皮围脖。 崔淡人诧异,“又青?你这是做什么?” 又青递过去,“这围脖太贵重,又青配不起。” 崔淡人不肯接,他心中隐约有所察觉,但不愿承认,更不想承认,“你若不喜欢,我再买别的。” 又青的声音柔和低婉,“淡人,不是你不好,是我配不起。” 崔淡人心中有气有怒,“前两天还戴的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就变成了配不起!?” 又青柔声道,“是我对不起你。” 崔淡人道,“原因呢,你总要给我一个解释吧!” 又青道,“淡人,你是一个好人。” 崔淡人苦笑,“好人,又是一个好人,一次是这样,两次也是这样。又青,是不是苏小辙与你说了什么?” 又青诧异,“小辙?” 崔淡人见又青这般神情,就知道苏小辙并未提过白江城的往事,便改口道,“小辙是你的好友,所以……所以我才这么问。” 又青道,“此事与她无关,全是我心中所想。” 崔淡人苦涩道,“你心中想的究竟是什么?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 “淡人,”又青诚恳道,“正因为你是一个好人,我才不能拖累你。” 拖累二字引起崔淡人的注意,“你莫非还是在介意你的身体?我早说过,我们成亲之后你慢慢调养……” “若是调养不好呢。” 崔淡人一怔。 又青道,“若是调养不好,三年之后,你再纳妾室。” 崔淡人怔怔道,“不错……” 又青垂眼苦笑,“但我后悔了。” 崔淡人讶异,“……后悔?” 又青道,“有人跟我说过,这世上有两件事不能分享。其中一样,便是丈夫。淡人,我若与你成亲,你便是我心中唯一一人,而我望你也能如此待我,你能么?” 崔淡人犹豫道,“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无人可及……我即便纳了旁人,那也是为了传宗……” 又青一笑。 崔淡人住了口,沉默片刻,苦笑道,“我还是不应往下继续说了,免得在你心中最后对我的那一点好感都荡然无存。” 又青柔声道,“不会的。又青此生都会记得你曾对我如何温柔。” 崔淡人长叹一声。 又青把围脖递出去。 崔淡人道,“留着吧,只当是一点纪念。” 又青不勉强,收回手,“也好。” 崔淡人欲言又止,“又青,你再考量考量……” 又青笑道,“淡人,只怪我们缘分不够。” 崔淡人苦笑摇头,“我的缘分,好像总是不够。” 苏小辙醒过来已是次日晌午,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叫。 她掀开被子下床,想去找些吃的。 小石头趴在桌上打盹,听见动静一抬头,扯着嗓子喊,“苏姐姐醒啦!苏姐姐醒啦!” 苏小辙捂耳朵,气若游丝,“这肺活量……要搁现代我绝对给你送去国家游泳队,三年赶超孙杨……” 邓大娘和又青前后脚进屋。 又青扶住苏小辙,“没事儿吧?头还疼吗?想吃点什么?” 如果说又青是和风细雨,邓大娘就是重机枪,“让你吃饭不好好吃!让你睡觉不好好睡!没出息的!林大人才走几天呢,就相思成疾!” 苏小辙想捂住耳朵可这回不敢,“什么相思成疾啊您说什么呢……” 邓大娘叉腰,“想不认账,你问问又青,你睡着那会儿喊的都是谁。” 苏小辙可怜巴巴的看着又青。 又青道,“还好还好,只喊了几十遍林大人的名字。” 苏小辙道,“还有呢?” 又青抿唇一笑,“你喊……喊了男神。” 苏小辙捂住脸,我这一世的清名啊啊啊啊。 邓大娘冷笑,“你还清名呢,赶紧吃点东西,好好休息。” 苏小辙坐下来,喝着热粥。 窗外不时有人经过,村中难得有忙忙碌碌景象。 苏小辙问,“外头怎么了?” 邓大娘道,“咱们要搬家了。” 苏小辙诧异,“搬家,搬哪儿?” 又青道,“山下,军营旁。” 苏小辙恍然。 不久之后就会有人进山垦田。军眷自然要先一步搬走。 新的眷村就挨着军营。虽然士兵们还是照旧七日休沐,但距离近了,大家心里都高兴,脸上看得出是一团喜气。 苏小辙和又青选了紧挨着的两间屋子,两人一道整理,苏小辙感叹道,“如果邓大娘也跟咱们住一起就好了。” 又青笑道,“那不行。” 苏小辙诧异道,“为什么?” 又青道,“你怎么来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这件事?邓大娘是眷村的管事,当然得住在村头独门独户的那间。” 苏小辙恍然,“哦,原来是这样。” 又青开玩笑,“除非邓大娘不是管事了,咱们就能住一起了。” 苏小辙忙摆手,“可千万别,邓大娘不管事了,谁罩着我?谁给我善后?” 又青道,“诶哟,真难得,我还当你不知道你一个劲儿的闯祸呢。” 苏小辙伸出手指来摇了一摇,“我的优点很多,自知之明只是其中一项。” 又青一笑。 门外有士兵道,“林夫人在吗?” 苏小辙道,“是我,进来吧。” 士兵道,“属下不便进来,是青州王妃召见林夫人。” 苏小辙和又青对看一眼。 又青道,“会是什么事?” 苏小辙道,“我最近挺老实的,会不会是……”她想到了林越,面色白了一白。 又青忙道,“你别自己吓自己。” 士兵又道,“若是一位又青姑娘也在,请随林夫人一道面见。” 两人这才感到诧异,匆匆整理了一下,便一同来到主帅帐中。 不管看多少次,苏小辙都会被窦恪吓一跳。 凡尘俗世之中,怎么会有长得这么漂亮的男人呢。 物若反常即为妖。 苏小辙再一次对于林越选择投靠窦恪表示担心。 又青赶紧拽一下苏小辙,苏小辙回过神,与又青双双行礼,“拜见青州王。” 窦恪道,“请起。” 苏小辙站起身,四下一看,只见琳琅,不见殷沅之,便道,“青州王召见我们二人是?” 窦恪道,“沅之身体不舒服,不便见二位……” 琳琅淡淡打断,“不是你殿下把王妃捆着扔上马车了吗。” 苏小辙一脸平静,只当没听见。 第113节 窦恪顿了顿,“新住处可还习惯?’ 苏小辙道,“多谢殿下关心。” 窦恪道,“这眷村之中应当是有一位管事?” 苏小辙道,“是一位邓大娘。” “她平时为人行事如何?” 苏小辙心中泛起疑惑,“邓大娘一向赏罚分明,人人信服。” 窦恪笑了一笑,“我听沅之说这一次的迁山垦田,二位出力不少。” 苏小辙与又青道,“能为王妃分忧,是民女分内之事。” 窦恪道,“既然如此,还有一件事请二位协同治理。” 苏小辙道,“青州王指的是?” 窦恪道,“而今眷村与军营比邻而居,我不希望出现一些违反军规,淆乱军纪之事。” 苏小辙愕然道,“可是我们二人全无经验,况且年轻资浅……” 窦恪笑道,“你们俩辅佐王妃这件事就办得极好。管治眷村想必不难,就不要推辞了。” 苏小辙见窦恪如此坚决,只得答应。 等苏小辙与又青退出了主帅营帐,琳琅道,“怎么不跟她们说实话?” 窦恪道,“怎么说,难道让我说怀疑这军眷之中有问题。” 琳琅沉默。 窦恪看了一眼琳琅,“你想说什么?” 琳琅道,“我只是怕那苏小辙从今日起难免被人排挤。” 窦恪负手而立,“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只当我选错了人。” 琳琅抬手抱拳,“殿下英明裁断,必定不会看错人。” 窦恪微微一笑。 琳琅道,“但王妃念叨‘当可改嫁慕容狄’也是玩笑,请青州王知晓。” “……”窦恪回头看着琳琅,“你看着我,你告诉我,我哪里比不上慕容狄。” 琳琅抬头注视窦恪,“脸。” “他的脸哪儿好?” “爷们儿。” “我的脸哪儿不好?” “娘们儿。” 窦恪看着琳琅,琳琅一脸正气。 ☆、第 72 章 青州王夫妻二人离开了万壑关,据说王妃是被绑走的,不过也只是据说而已。 苏小辙和又青只要出现,便能听见叽叽喳喳咬耳根的声音。 “邓大娘对她们俩那可是掏心掏肺,现在可倒好,巴结了上头,就把邓大娘给蹬了。” “谁说不是呢。没法子,咱们可学不来那些马屁功夫。” “那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是人人都能嫁两个丈夫的?” 又青想说话,苏小辙拽一把,低声道,“先回家。” 两人进了屋子,又青生气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苏小辙道,“你想说什么?” 又青道,“她们在背后说你,你难道不生气?” 苏小辙伸出三个指头,“第一,她们已经不是在背后说了,而是当着面。第二,我怎么生气?她们说的都是真的,的确是撤了邓大娘的职,我也的确跟人拜过堂。第三,不只是说我,是说我们俩。” 又青叹道,“小辙,你的心未免也太宽了。” 苏小辙笑道,“这个啊,不叫心宽,”她豪情一挥手,“叫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又青叹道,“我就怕我们俩无路可走。” 有人敲门。 又青道,“是谁?” 门外人道,“是我,邓大娘。” 苏小辙和又青慌忙起身开门。 邓大娘捧着一堆簿子进来,“这是咱们军眷历年的支出用度,我不识字,都是画圈计数,这一个圈的就是一户人家,这一个叉就是一斤……” 苏小辙嗫嚅道,“邓大娘,这事儿,我们事先都不知道。” 邓大娘一笑,“你们俩放心,大娘不会往心里去的。大娘也老了,脑子也糊涂,不能事事都管着。” 邓大娘这些话,远比那些闲言碎语更来得扎心。 苏小辙道,“大娘,你听我说,我和又青事事都不懂,没你帮扶肯定是寸步难行。” 邓大娘一笑,“怎么会呢,青州王妃看中的人怎么会差,账本我先放在这儿,有什么不懂的,你们再来问我。” 说罢,邓大娘婉拒了苏小辙的一再挽留,还是走了。 又青关上门,回头看着苏小辙,叹气道,“小辙,你现在还想担这个事吗?” 苏小辙往床上一趟,盯着横梁,喃喃道,“我现在就想打那个妖精一顿。” 又青诧异,“妖精?” 苏小辙小声道,“青州王。” 又青噗嗤一笑,又板起脸来,“可不许胡说。” 苏小辙一头钻进了账本当中,邓大娘的画圈计数看得眼晕,但是苏小辙原先又是做过文员,也做过人力资源,对于统计整理这种事几乎锻炼成了本能的擅长。当下硬是咬着牙重新整理,再让小石头和玉武几个小孩儿帮忙跑腿,将各户各家重新统计了一份人口名录。与山上相比,共有两家妇人有了身孕,苏小辙便增添了这两家的吃穿用度。春暖之后,炭薪的用度可以裁了,但这笔钱苏小辙没有像以前惯例那样还给军中,而是在问过慕容狄之后,留下了钱去买了纸笔。这件事很让其他人叨咕一番,若是还了也就罢了,而今钱既然能留下,为什么不分给众人?纸笔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穿。 苏小辙对这种反对声浪的态度是冷笑两声,唰唰写下一行字,贴在门上。 又青诧异,“小辙,还没过年,贴什么对联?” 苏小辙努嘴,“念念?” 又青念出来,“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苏小辙道,“横批。” 又青抬头道,“知识就是力量?” 苏小辙满意点头,摸下巴,自忖,一定争取在三年之内培养出一个状元! 又青委婉道,“小辙,你的心是好的,但……” 苏小辙皱眉道,“你也觉得有难度?觉得村里人不会让孩子来念书?” 又青笑道,“我的意思是你教他们识字还行,教他们科举?你自己会么?” 苏小辙沉思,“又青你这个意见提的很好,我还真不会。” 又青笑道,“还是让人去镇上请先生吧。” 苏小辙照例向慕容狄报告。这段日子她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来来回回的奔波在军营与眷村之间,士兵看见了苏小辙打个招呼就让进。 慕容狄看完报告,看了看苏小辙。 苏小辙道,“大人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很好?” 慕容狄摇头。 苏小辙皱眉,“……不好?” 慕容狄淡淡道,“我在想,你哪来这么多破事。” 幸好琳琅赶到,及时把张牙舞爪的苏小辙拖走。 除了吃穿用度之外,苏小辙还把主意打到了崔淡人身上。 崔淡人走进门,“小辙,你找我?” 苏小辙忙上前,“崔大夫,快请坐,来尝尝这个,这个是我刚试做的酥油饼。” 崔淡人对于上次苏小辙的手艺记忆犹新,“不了,你说吧,什么事?” 苏小辙嘿嘿谄笑,“关于眷村用药的事……” 崔淡人一听苏小辙想免费拿药,立刻把头摇成拨浪鼓。 苏小辙道,“你别这样,咱们村能使用的额度本就有限,你这药又这么贵,一划就划去了一大块。” 崔淡人道,“小辙,你干过药铺,你应该知道药价怎么定的,我若是平白给了你,我问谁报账去?” 苏小辙道,“慕容狄啊。” 崔淡人摆手,“不行不行。要说你去说。” 苏小辙道,“你先把药给我,我就跟慕容狄说去。” 崔淡人坚持道,“你先跟慕容将军说好,我再把药给你。” 两人僵持不下,门外有人道,“夫人,镇上请来的先生到了。” 崔淡人坐回原位。 苏小辙道,“请进来吧。” 第114节 这位先生走进屋子,崔淡人和苏小辙都愣了。 程响曾是白江城中的一名寻常教书先生,住在东家,负责教两个孩子,平时闲暇时候养养花,与附近药铺的崔大夫下下棋,日子过得清闲自在。但城破之后,他便随着其他人一起出城逃难,辗转颠沛,直到听说万壑关金水镇这儿有慕容野将军驻兵,日子太平安乐,于是便投奔过来,哪儿想到金水镇毕竟只是个小镇,涌来的逃难人群将客栈都挤满了,更罔论开席择生。虽然万壑关传来消息可在山上开地垦田,但程响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抡得起锄头。正当一筹莫展之际,他听说眷村请教书先生,便立即报名。 来到眷村之后,慕名去见那位‘手腕很是厉害,很受青州王妃器重’的眷村管事。 程响踏进屋子,却是又惊又喜,“小辙?淡人?” 苏小辙和崔淡人都没想到居然在此见到了白江城旧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程响误解了,“你们俩……恭喜恭喜。淡人,你可算得偿所愿,与小辙喜结连理。我来得匆忙,没有准备贺礼……” 苏小辙扶住额头,心里暗暗叫糟。 崔淡人也是无奈,“程先生,这事我们等会儿再说,先说正事吧。” 程响见到两个都是熟人,对自己能谋职更是充满了信心,笑道,“好好好,说正事。” 可这正事说得也不爽快,程响大概是很想提醒苏小辙他们几人是旧相识,左一句那时候就觉得二位是天作之和,右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二位的得子酒。 苏小辙哭笑不得。 崔淡人越听越坐不住,最后打断道,程先生,苏姑娘不是嫁给我,是嫁给了慕容将军麾下的林校尉。 程响当时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之极。 关起门来,苏小辙长吁短叹,不敢想象明天出门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 “小辙,”又青敲门,“你在吗。” 苏小辙打开门,怯怯的看了又青一眼。 又青走进屋内。 苏小辙耷拉脑袋,跟了过去。 又青坐下,苏小辙立在一旁。 又青道,“怎么不坐。” 苏小辙打量又青一眼,小声道,“你别生气。” 又青淡淡道,“我气什么。” 苏小辙道,“崔大夫那件事……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又青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小辙道,“之前是觉得没必要。后来,你跟崔大夫在一起了……我就更找不到机会说了。” 又青道,“难道你现在觉得我从别人那儿听到,才是合适么?” 苏小辙吓得拉住又青的手,“你听我说,这事说来,那话能有一匹布那么长。” 又青收回手,“不必说了,我已经跟崔大夫说清楚了,此生无缘,一别两宽。” 苏小辙呆住了,“啊?!对不起!对不起啊又青,我早该跟你说清楚的!你跟我来,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和崔大夫再解释一次。” 又青噗嗤笑了。 苏小辙很担心,“你怎么笑了?你是不是气得脑子都不清楚了?” 又青笑道,“我早就和淡人分开了。” 苏小辙疑惑,“……真的?” 又青道,“真的。” 苏小辙道,“为什么?” 又青道,“大约是因为缘分不够。” 苏小辙不放心道,“你别哄我。我跟崔大夫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又青道,“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的心里只有林越。” 苏小辙愕然,“你怎么知道的?啊不对……谁说我心里只有他的!” 又青一笑,“小辙,如果林大人以后时时欺负你,一定不是他的错。” 苏小辙不明白。 又青心想,那是因为欺负你,实在太好玩了。 从镇上带回来的除了程响还有新出版的科考之中需用的书籍。 苏小辙和又青一道上门挨家挨户送书。 接过又青手里的书,大家总是会拉住又青的手,唉声叹气一番。 这书若是苏小辙送上去,虽一样是接了,不过是正眼不看,只说一句,多谢夫人。 又青无奈的看一眼苏小辙,苏小辙勉强做个微笑。 邓大娘打开门,苏小辙递上书,“大娘,这是给小石头的。” 邓大娘接过,“费心了。” 苏小辙再道,“大娘,那个账本有些东西,我看不清楚……” “林夫人的意思是我写错了?” 苏小辙一愣,“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邓大娘道,“林夫人觉得哪儿不对,就跟慕容将军去说,治我的罪。” 苏小辙心中难受,咬了咬嘴唇。 小石头从邓大娘身后探头探脑。 苏小辙刚露出微笑。 邓大娘便板着脸,“快进去,外头那么多脏东西,扑着了碰着了怎么办!” 说罢,嘭的关上门! 又青握住苏小辙的手。 苏小辙笑了笑,“没事儿,我下回找个机会,跟邓大娘好好解释。” 又青点头,柔声道,“大娘一定会明白的。” ☆、第 73 章 晚上,躺在床上,苏小辙盯着横梁睡不着。 她叹了口气,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条还没来得及做好的四角裤,自己也觉得可乐,噗嗤一笑。笑完了,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喂,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知不知道我过得特别憋屈?” 苏小辙把四角裤放在胸前,叹了口气,“林越,你那时候被人排挤是不是也是这样?” 仿佛能看见林越微笑,‘是有人排挤我,但也有人喜欢我。’ ‘谁啊?’ ‘你啊。’ 苏小辙笑出声来。 没错,我还有又青,我还有你。 程响最终留了下来。 苏小辙说,反正谣言都已经传出去了,如果这时候让程响走,更坐实了所谓的做贼心虚。而且程响这个人教书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便留了下来。 不过苏小辙与程响见面毕竟还是尴尬。又青便负起教书相关的一应琐碎事务。 眷村暂时没有合适的屋子,春夏之交,天气晴暖,孩子们便在室外学习。 又青每日送两次点心,一次午饭。 苏小辙坚持孩子的营养得跟上,连先生也一并沾了光。 又青送完点心,一回身,却见一个士兵模样的人在不远处探头探脑,一看到自己,便转身跑了。 又青心里奇怪,之后留意,发现那人几乎每天都来。 又青这天送了点心,如往常一般走开,却是绕了一个大圈子,悄悄来到那名士兵身后。 那士兵蹲在地上,手中拿着木棍,一边听着程响教导,一边在地上写写画画,念念有词。 又青诧异,莫非此人也是想念书? 便道,“你叫什么?” 那士兵吓了一跳,拔腿便跑。 又青追不上,急得喊,“你再跑!我就让林夫人把你们军营都给翻了!” 那人一犹豫,慢慢停下脚步。 又青走上前,站在了跟前才发觉这个小兵跟自己一般高,满脸稚气,大约不过十六七岁。 又青问,“你叫什么?” 小兵不敢说。 又青吓唬,“我去找林夫人了?” 小兵道,“叫阿陆。” 又青道,“陆什么?” 小兵道,“就叫阿陆。” 又青柔声问,“阿陆,你想学写字?” 小兵小声道,“我会写……就是会的不多。” 又青道,“你每天都来,军中不责罚吗?” 第115节 小兵道,“我跟人换过了,我每晚值夜,下午就能来听半堂课。” 又青听得心中不忍,“你以后只管来,我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小兵喜出望外,“真的?” 又青笑道,“当然。” 打那以后,阿陆果然天天都来,又青想办法多准备了一份点心,悄悄给阿陆。 有一天,阿陆没有来。又青以为他有事,没有在意。 紧接着第二天,第三天……阿陆都没有出现。 又青心中担心,想与苏小辙商量,但见苏小辙咬着笔头几乎盯穿了账本,又不忍打搅。 又青站在军营门口,深深呼吸,给自己鼓了鼓劲,踏上一步,对守兵道,“烦请两位通报,我想见涂大人。” 涂世杰听说又青来找自己,手一抖,射出去的箭连靶子都没碰着。 士兵诧异,“大人你的箭……” 涂世杰一把扔了弓,转身奔向门口,差点左脚绊到了右脚,跌跌撞撞的总算是到了门口。 又青看见涂世杰,很不好意思,“涂大人,打搅你了。” 涂世杰忙道,“没事没事没事!尽管打搅!” 又青忍不住一笑。 涂世杰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你到我帐中坐下来说?” 又青点头,“正有此意。” 涂世杰一握拳,我涂世杰时来运转! 两人坐下,涂世杰又慌忙站起,“还没给你倒茶。” 又青道,“不必了,我是想来打听一个人。” 涂世杰一愣,“打听人?谁?” 又青道,“军中有没有一个叫阿陆的士兵?” 涂世杰叫来书记官一查,确有此人。 涂世杰皱眉道,“此人是不是冒犯了你?你实话说,不必隐瞒!” 又青道,“我有话问他。” 涂世杰道,“我这就把他叫来。” 阿陆听到涂世杰传召,心中忐忑,来到帐中,“阿陆见过涂将军!” 涂世杰道,“起来。” 阿陆站起身,抬头看见又青,惊讶道,“又青姐姐!” 涂世杰听得很不是滋味,“什么又青姐姐!” 阿陆吓了一跳。 又青皱眉,“你怎么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她问阿陆,“你最近怎么都不来念书了?” 阿陆沉默。 涂世杰道,“问你话呢。” 又青起身,走到阿陆跟前,看见他嘴角的淤青,“这是怎么回事?” 阿陆道,“训练的时候不小心碰的。” 涂世杰也走了过来,捏着阿陆的下巴抬起来一看,皱眉道,“这分明是被人打的。” 涂世杰虽知军中斗殴是常事,但阿陆这样一个孩子想来不会与人争执,那便是有人故意欺凌。他素来最恨这种,当下道,“你告诉我,这是谁打的!” 阿陆也急了,立时跪下,“将军!求将军不要追究这件事!” 涂世杰皱眉,“难道……难道打你的不是一般士兵?” 阿陆只得道,“其实……其实是我与人打架。” 涂世杰和又青都是一怔。 阿陆攒钱买了一套纸笔藏在枕下。这天悄悄写了一行字想拿去送给又青,却被同营的其他士兵看见,旁人讥笑,阿陆一时怒火遮眼,就与人打了起来。 涂世杰狐疑道,“你写的什么?” 阿陆道,“就是寻常的字。” 涂世杰不信,“若是寻常的字,他们为什么要讥笑你。” 阿陆也说不上来。 又青道,“我知道。” 涂世杰讶异,“你知道?” 又青道,“他们也想学,但却又不敢和阿陆一样,或者是放不下那个架子。现在看阿陆学有所成,心里不痛快,所以来找阿陆的麻烦了。” 涂世杰嗤之以鼻,“有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不如好好去写字。” 又青认真道,“涂大人,我觉得这件事可以与慕容将军提一提,军眷既然能学,军中为什么不能学。” 涂世杰犹豫,“这……” 又青道,“涂大人若是觉得不便,那我和小辙去想办法。” 涂世杰立即道,“这也没什么不便,我去与慕容将军商议,你只管等我的消息。” 又青惊讶,“当真?” 涂世杰心中得意,“我对你说的话,何时没有做到过。” 又青想了一想,露出喜悦笑容,“那又青就在这儿先谢谢涂大人。” 慕容狄听完这事,看着涂世杰。 涂世杰心中七上八下,“慕容将军觉得这事儿不好?” 慕容狄摇头。 “那就是……觉得这事儿可行?” 慕容狄淡淡道,“我是觉得,怎么连你也跟娘们儿似的,事特多。” 涂世杰:“……” 这命令一下,军营中那些不识字的士兵倒有一大半不愿意去。 有人嚷嚷道,“一大把年纪了,跟毛孩子一块儿坐着,丢人!” 不少人颇有共鸣的点头。 涂世杰道,“有什么丢人?你告诉我,你学会写字了,能写自己的名字,有什么丢人的?” 士兵见是涂世杰,不敢回嘴。 涂世杰随手点一个,“你,你叫什么?” “回大人,徐开虎。” 涂世杰道,“这三个字会写吗?” 那人迟疑道,“会写开字。” 众人一阵哄笑。 涂世杰道,“笑什么!他好歹还会写一个字,你们多少人连一个字都不会写?!” 众人沉默下来。 涂世杰道,“我知道,你们中就是有人不愿意去,那就不愿意吧,哪天死在了沙场上,我死了,那也是有名有姓的魂,谁拉我的尸首都能给立碑,我就叫涂世杰!我魂回来的时候,认得出家里的门!你们呢,你们认得出吗?” 底下鸦雀无声。 涂世杰缓和了口气,“不去就不去,反正十天之后我来抽查字。谁写不出,谁军法处置。” 又青知道了这件事,担心道,“涂大人,这样做是不是有点?” 涂世杰道,“你放心,他们其实心里是一百个愿意,就是怕第一个去了会被别人说叨,我这么一压,他们反倒有理由了。” 果然,按照涂世杰之前制定的轮流学字的班次,没人缺席。 倒是苦了程响,原先是教一些恭恭敬敬喊先生的娃娃,而今往台上一站,底下全是膀大腰圆,虎视眈眈的军中大汉。这么一天下来,光是腿肚子,就抽筋过去两回。 眷村的人向又青拐弯抹角的问起了与崔淡人的亲事。 又青反问,什么亲事。 眷村的人不问了。但这也挡不住流言蜚语的加剧。 刘大娘几人在邓大娘家中闭门商谈。 刘大娘道,“这个苏小辙自从来了我们这儿以后,那是没有一天安生,你看看,咱们原先在山上住的多好?” 有人嘀咕道,“我倒觉得搬到山下也不错。” 刘大娘瞪一眼,“山下好,那是青州王妃拿的主意。不说这个,咱们说读书,娃娃们读书是为了考功名的,而今跟这些个粗汉们在一起,怎么学得好?” 又有人嘀咕,“咱们的夫君也是那些粗汉……” 刘大娘一拍桌子,“好好好!就当这些都不是她的错!又青怎么说?”刘大娘扫一眼众人,“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苏小辙是治好了又青的病,可你们别忘了,崔大夫就是苏小辙带来的,她一个有夫君的人,又勾搭着别的男人上村子来,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这回没人驳嘴。 刘大娘得意了,“背着林大人,背着我们,指不定苏小辙跟这个崔大夫暗度过几回陈仓,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她把又青跟崔大夫牵上线,就是想着好让又青打个掩护,让他们长久勾搭下去!” 邓大娘开口,“好了,别说了。” 刘大娘急道,“邓姐,可不能不说啊,你管事的时候,那可是清清白白的好名声。但现在苏小辙这种丧风败德的人当了家管了事,你让别人怎么看咱们军眷?多少脏的臭的拉到咱们头上来,咱们还没法儿驳!” 邓大娘道,“你自己站得正行得直,怕别人说什么。” 刘大娘拍着胸口,“诶哟,就是因为站不正行不直啊,别人若说咱们的苏管事一女二嫁,我能驳什么?说苏管事婚后还勾搭别的男人,我能驳什么?说她连自己个儿的好朋友,比如又青,自己的大恩人,比如您,都要算计,我又能驳什么。” 邓大娘沉默。 第116节 刘大娘见她神色松动,趁热打铁,“邓姐,要我说,趁现在青州王和王妃都不在,没人给她撑腰,赶紧找慕容将军说个清楚明白,苏小辙这种女人就算不沉塘!咱们也不能容她!” 邓大娘慢慢道,“你若是把她赶走,林大人回来,又怎么办。” 刘大娘一叉腰,“咱们这是为了林大人好,他回来之后若是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子,感激咱们还来不及!” 邓大娘沉默良久,终究是缓缓点了点头。 ☆、第 74 章 苏小辙而今进出军营方便了许多,今天进来之后在涂世杰的营帐门口,背着双手,晃悠一圈,又晃悠一圈。 涂世杰掀开帐子,看见苏小辙,“有事?” 苏小辙道,“没事儿,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涂世杰狐疑道,“帮忙?我明明是听又青说你那儿忙的不行,还有空来帮我?” 苏小辙老实道,“林越有信来吗?” 涂世杰道,“没有。” 苏小辙左右张望没人,小声道,“透露一点?” 涂世杰好笑道,“真的没有,你知道他的任务需要小心行事,怎么能轻易传递书信。” 苏小辙失望道,“哦……那麻烦涂大人。” 涂世杰看苏小辙垂头丧气的走开,不忍道,“等等。”他顿了顿,“不过嘛,我倒是听说一件事。” 苏小辙诧异。 涂世杰道,“听说南蛮那边出现个奇人,手中拿着一把宝刀,人称归西刀。” 苏小辙一怔,随即想起来,噗嗤一笑,“多谢涂大人!” 涂世杰也笑,想起一事,“诶,你别忘了跟又青说一声,今儿下午我要设考场,让她来帮忙。” 苏小辙道,“知道了。” 苏小辙转告此事,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又青道,“我这儿考卷就快出好了,没别的事。” 苏小辙跃跃欲试,“我帮你出考卷?” 又青拦住,“不必了,你那些考题刁钻古怪,谁都考不出来。” 苏小辙撇嘴。 又青问,“你那边账本对得如何?” 苏小辙苦着脸,“你能不能不问这件事……” 又青笑道,“就算我不问,这件事,你照样是要做的。” 苏小辙道,“行行行,我这就去。” 又青道,“我下午要监考,晚上再来帮你。” 苏小辙挥了挥手,说知道了。 晌午过后,军营内外一片安宁祥和。 操练的操练,考试的考试,涂世杰背着手在考场中巡视,偶尔抬起头来看见又青,两人相视一笑。 苏小辙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咬着笔杆,愁眉苦脸的对着一堆账本。 有个士兵经过考场,穿过眷村,停在苏小辙的屋子门前,“林夫人,将军召见。” 苏小辙哦了一声,将账本一放,关上门,与那士兵一起离去。 晚些时候,一道命令从军中来到了眷村,‘苏氏虽有寸功,然疑行为不体,品性失当,暂撤眷村管事一职,令其闭门思过。’ 又青听说的时候当即要冲出考场,涂世杰一把抓住她。 又青怒道,“放开!” 涂世杰道,“你等一等。” 又青道,“你也是这么想的是不是!你也是这么想苏小辙的是不是?!”她气得挥开涂世杰的手,“放开!” 涂世杰道,“我的意思是你等一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又青看了涂世杰一眼,“……好。” 她与涂世杰直接从考场赶到了苏小辙家中。 又青见门没锁,直接推开门,“小辙!” 苏小辙坐在书桌前发呆,回头,“啊?又青?” 又青抓住苏小辙的胳膊,“走!” 苏小辙忙道,“等等,去哪儿?” “找慕容将军!” 苏小辙拉住又青,“找他干嘛?” 又青怒气冲冲道,“去跟他说清楚!那些传闻怎能当真!怎能罚你!” 苏小辙道,“慕容将军都说了,是‘疑’,又不是肯定。” 又青急道,“这跟确定了有什么不同?人言可畏!这不是把你往……往绝路上逼吗!” 苏小辙安抚又青,“真没事,我还乐得清闲呢。” 又青盯着苏小辙,“你真的没事?” 苏小辙很用力点头,“真没事。” 又青道,“好,你没事,我有事!” 她转身便往门外走。 苏小辙赶紧对涂世杰道,“快去拦住她!” 涂世杰三两步追上又青,拦住前路,“你找慕容将军也没用。公示已出,小辙这段日子就当是在家中休息。” 又青道,“休息?”她怒极冷笑两声,“你是林大人的兄弟,苏小辙是林大人的妻子,在这个时候,你不替她说话,反而拦我?” 涂世杰叹气,“我不是不想替苏小辙出头,但慕容将军命令已下,我有什么办法?” 又青道,“你没有办法,是你的事。我要去找慕容将军,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涂世杰一把抓住又青的胳膊,急道,“你的事,怎么会与我无关?!” 又青看着涂世杰的手,又看向涂世杰的脸。 涂世杰被又青看得心中惴惴,“怎么了?” 又青道,“如果易地而处,今日小辙的处境,换成是我,涂大人如何想。” 涂世杰一怔,“这……怎能相提并论。” 又青追问道,“怎么不能?” 涂世杰道,“你的品行为人……” 又青冷笑,“说到底,你也和他们一样,以为小辙的品行确实有问题,是不是?” 涂世杰顿了一顿,“时至今日,你若还是这样以为我,那真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与小辙相处这段时日,她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还看不清楚?但她一女嫁二夫是事实。你我心知她为人,却不能堵住悠悠众口。” 又青知道涂世杰说的是实话,但正因为是实话,才更加生气。 涂世杰苦笑,“这样罢。你生气,就只管打我。” 又青道,“打你有什么用。如果打你能让小辙恢复清白,我就好好打你一顿。” 涂世杰道,“如果我挨一顿打能够帮上小辙,我情愿被打个半死。” 又青叹了口气,“林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涂世杰也叹,“他回来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交代。” 眷村的账本都拿回到了邓大娘的房间里。 苏小辙这些时日熬夜通宵,分门别类整理得极其干净。 邓大娘翻着账本,心中怅然。 门外敲了两声,邓大娘合上账本,“谁?” 又青道,“是我。” 邓大娘道,“进来吧。” 又青踏进屋,“邓大娘。” 邓大娘道,“你找我是为了小辙的事吧。” 又青看着邓大娘,“是。” 邓大娘道,“这件事是慕容将军的意思,你找我,我也没办法。” 又青道,“可我听说,是眷村里的人去找慕容将军之后,慕容将军才下了那道命令。” 邓大娘看了一眼又青,“哦,如今你在军中也有了朋友?” 又青道,“这件事,你不必管。” 邓大娘喃喃道,“有件事倒是说对了,苏小辙来了之后,很多事都变了。又青你以前断不会说这些话。” 又青道,“大娘,我来是想问,现在外头说小辙什么的都有,您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吗?” 邓大娘沉默。 又青道,“别人不知道苏小辙,我们还不知道吗?今天我听说有人拿我跟崔大夫这件事做文章,但我和崔大夫之间与小辙毫无半点关系,缘分断续,本就难测,难道还要与旁人做交代?” 第117节 “又青!”邓大娘道,“你这孩子说话越来越糊涂了,什么缘分难测。男婚女嫁那是大事,你与崔大夫的事虽然没有正式纳过彩礼,那也是人人都知道,既然如此,你就应该一门心思好好做他的妻子!” 又青道,“小辙不是这样的。” 邓大娘道,“小辙是小辙,你是你。” 又青看着邓大娘,慢慢道,“或许大娘说的对,我和小辙都是错的。但我们这样错,也是错得快活。” 又青转身走出屋子,却没想到苏小辙就站在门外。 又青诧异,“小辙?” 苏小辙走上前,“我本来是想问邓大娘能不能看懂我在账本上做的标记……” 又青迎上前,握住苏小辙的手。 苏小辙轻声道,“你不应该这样跟邓大娘吵的。她是为了你好。” 又青笑了笑,“邓大娘的脾气你也知道,刀子嘴豆腐心,过会儿就好了。” 苏小辙抱住又青,小声说,“又青,对不起。” 又青心中一酸。 室外的课堂上,士兵们与孩子们一同听课。 玉武和阿陆成了朋友。 阿陆的爹是个篾匠,阿陆的手艺活也做得极好,偷偷在课上编了个草蚂蚱送给玉武。 程响瞥见了,咳嗽一声,“阿陆,站起来。” 阿陆吓了一跳,站起身。 程响在纸上唰唰写下两个字,拿起来,“这念什么?” 阿陆辨认半天,“……马虫?” 程响走过来,把纸卷成一筒,不轻不重的敲一下阿陆的脑袋,“还马虫,这就是你送给玉武的蚂蚱。” 所有人哄笑起来。 但凡小兵们默不出字来的时候,玉武他们小声提示。 课间放休的时候,几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们把孩子们扛在肩上。 大人小孩儿们又笑又闹,玩成一团。 但自从邓大娘重新做了管事,头一件事就是把书堂给搬回屋子里。 邓大娘说,孩子念书是为了考取功名,现在这样像什么话。从今儿起,两拨人分开来教。 程响鼓起勇气说,上课时候大家都是听得极认真的,不会影响。 邓大娘冷冷的说,先生的话有道理,但我们这儿有这儿的规矩,先生若不习惯,可以另外择席。 程响也就只好搬回了室内。 原先热闹的室外,而今冷冷清清。 孩子们闷在屋子里,休息的时候,围在窗户跟前,踮脚看着窗外。 玉武回头,看着程响,“先生,能出去玩儿么?” 程响心中叹气,摸了摸玉武的脑袋,“不行。” 玉武耷拉下脑袋,拿出怀里的草蚂蚱,叹了口气。 苏小辙闭门思过的日子眨眼就过去了一个月。 又青推门进来,吓了一跳,“小辙,你快下来!” 苏小辙用两把椅子叠在一起,摇摇晃晃的站在最顶端,手里还拿着一块白布。 又青吓得魂飞魄散,“小辙!你别想不开!” 苏小辙刚想说话,却脚下一滑。 又青吓得跑过去,伸出双手。 苏小辙及时平衡住,再慢慢往下爬。 又青气道,“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怎么能这样轻贱自己的性命!苏小辙我真是看错你了!” 苏小辙说,“等会儿等会儿,你先别着急,我没想自尽。” 又青诧异道,“那你是?” 苏小辙道,“我听见横梁上有鸟叫声,心想着是不是有鸟做窝,想拿块布上去垫一垫。” 又青松了口气,“这种事你就交给别人去做。” 苏小辙心想哪来的别人,现在除了又青,别人连自己的门前都不愿意经过。 又青看见桌上有几碗菜,“怎么还没吃饭。” 苏小辙想拦已经晚了。 又青一看这些菜,气得脸色变了,鱼是只有尾巴,菜是臭的,唯有两块豆腐干还好,可也都焦了。 “谁送来的!” 苏小辙劝道,“算了,我也没胃口。” 又青道,“不行!我要去告诉邓大娘!” 苏小辙欲言又止,“……跟邓大娘说了,我想也没有用的。还是算了。” 又青也是一叹,“好罢,我不去说,但从明天起,你跟我一起吃饭。” 苏小辙点头答应。 但又青出了苏小辙的家,仍旧是去了邓大娘家中,将伙食一事说了。 正巧刘大娘也在,嗤的一声笑出来,“又青,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你看看咱们这个月光是伙食就支出去多少。” 又青道,“刘大娘说的不错,我正好想问这件事,原先是刘大娘担了粮食采买的活儿,支出向来不少,但是小辙管事之后,这钱居然少下去了。而今小辙一不管,好像支出就又多了?” 刘大娘面色一变,冷笑道,“又青你的意思是邓大娘管治的没有苏小辙好咯?” 又青看向邓大娘,“我没有这个意思。” 邓大娘淡淡道,“苏小辙那边的伙食,我会让他们看紧一点,不会再出今天这种事。又青,你先出去吧。” 又青咬了咬嘴唇,退出屋子。 刘大娘趁机道,“邓姐,你看看,又青原先多好一孩子,就是被苏小辙带坏的。要我说,就该让苏小辙搬出去。” 邓大娘道,“搬出去?你让她搬哪儿去?” 刘大娘道,“搬回山上呀,横竖山上的房子都还在。” 邓大娘心中沉吟。 刘大娘还想再多说几句。 邓大娘道,“不必说了,我再想一想。” 刘大娘便只得闭上嘴。 ☆、第 75 章 眷村中出了件喜事。 戴家的媳妇儿生了个大胖小子。 摆满月酒的时候,一屋子都是道喜的人,极为热闹。 戴刚这两天升了百夫长,双喜临门,满脸喜气。 崔淡人提着贺礼上门,“恭喜戴夫长。” 戴刚忙迎进来,“崔大夫,客气客气,怎么还带东西来。” 崔淡人笑道,“应该的,我也是来沾沾喜气。” 戴家媳妇笑道,“崔大夫来得正好,麻烦给看看,咱家小子这两天总是夜里闹腾。” 崔淡人跟着戴家媳妇进了里屋,孩子躺在摇篮里睡得正香,崔淡人看了看孩子的舌头,又切了切脉,“不妨事……” 外屋忽然起了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崔淡人诧异。 又青和苏小辙踏进戴家大门,便感觉到了异样视线。 又青担忧的看了一眼苏小辙,苏小辙摇头表示不要紧。 刘大娘上前,满脸堆笑,“诶哟,又青,你可来了。” 又青和苏小辙拿上礼物,笑道,“戴嫂子,这是咱们准备的一点心意。” 戴家媳妇笑道,“客气什么。” 但这笑容里有三分尴尬,且不去接。 刘大娘道,“又青,这是你准备的,还是林夫人准备的呀?” 又青道,“咱们俩一起准备的。” 刘大娘道,“若是你准备的那是应该收,但若是旁人,”她叹了口气,“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呢,碍人的眼,堵人的心。” 又青想说话,苏小辙拽了拽。 又青皱眉,苏小辙小声道,“这毕竟是人家的好日子,别闹得太难看。我先走了。” 又青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苏小辙忙道,“别啊,你也走了像什么话。” 第118节 崔淡人看得奇怪,走上前来,问苏小辙和又青,“出什么事了?” 苏小辙道,“你还是别跟咱们说话的好。” 崔淡人诧异,看向又青。 又青叹了口气。 旁人窃窃私语,“这仨倒好,再加一个林大人,正好凑一桌马吊。” 崔淡人听见,再看众人神色,想到之前慕容将军的公示,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苏小辙不愿又青跟着自己一起被人议论,便道,“戴嫂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戴家媳妇尴尬道,“林夫人,那我就不送了。” 又青却也道,“又青也告辞了。” 没想到,崔淡人竟也在此时道,“在下也有事,先行一步。” 苏小辙和又青心中错愕,离开戴家,苏小辙问,“你干嘛跟来?” 崔淡人道,“军医处还有事,我先回去。” 苏小辙眯着眼,“你该不会是……” 崔淡人不自然的咳嗽一声,“不会什么?” 苏小辙道,“该不会是想借机表现表现,重新追求又青?” 又青咦了一声。 崔淡人忙道,“没有没有,淡人绝无此意!我只是觉得他们这样做未免……未免太不近人情,这戴家也好,快生了的徐家也好,孕妇的吃穿用度都是你苏小辙替她们争取来的,如今这般表现,真是令人气愤。” 苏小辙见崔淡人是真的动气,便拍了拍他的肩,“你啊,如果早点表现出这种英雄气概,说不定又青不会跟你分开。” 崔淡人苦笑,“你就别捉弄我了。” 深夜。 崔淡人点起蜡烛,翻开药簿,思绪却已飞开。一时想到了苏小辙,一时想到了又青,千头万绪,心神不宁。 有人在门外轻声道,“崔大夫在么。” 崔淡人道,“我在。” 那人道,“林夫人有事,想找崔大夫一叙。” 崔淡人惊愕道,“林夫人?她人在哪儿?” 那人道,“就在后山,崔大夫与又青约定之处。” 崔淡人提着灯笼来到后山。 等了一会儿,方才听见脚步声。 他转身,提起灯笼,照亮前路。 苏小辙也提着灯笼而来,“崔大夫,你找我?” 崔淡人错愕,“我?不是你找我吗?” 苏小辙一愣,随后叹气。 这种熟悉的桥段,这种简单到不忍直视的陷阱。 崔淡人还在疑惑,“奇怪,传话的人明明是说你找我啊?难道说我记错了?” 苏小辙安抚,“别急别急,马上就会有人来了。” 崔淡人一愣,“谁来?” “邓姐你看!”刘大娘的声音响起。 苏小辙对着一头雾水的崔淡人摊摊手。 苏小辙深夜与人私会这件事在刘大娘的努力传播下,一夜之间便闹得人尽皆知。 邓大娘找了苏小辙,让她搬回山上去。 苏小辙在房间收拾包袱,又青拿起包袱扔在地上。 苏小辙叹气:“又青你要发火去找涂世杰,别拿我的包袱出气。” 又青道,“我不会让你上山的。我这就去找慕容狄!” 苏小辙道,“你看你,怎么连将军的名字都直接叫上了。” 涂世杰怒气冲冲的进来。 苏小辙忙道,“来得正好,快把又青拦住。” 涂世杰问又青,“你去哪儿?!” 又青怒道,“找慕容将军!” 涂世杰道,“好!我跟你一起!” 苏小辙傻眼。眼看两个人都往门外去,连忙上前拦在门前,“你们俩干嘛!” 涂世杰道,“林越把你托付给我,我要是现在眼睁睁看你被人欺负成这样,我对得起兄弟吗?我还是男人吗?!” 又青道,“说得好!” 涂世杰脸红了一下。 苏小辙翻个白眼。 又青道,“小辙,你之前不让我找慕容将军,好,我听你的。但现在你也听我一回,他们欺人太甚!” 苏小辙道,“其实山上挺好的,你看现在都到夏天了,山上多凉快。” 又青气道,“苏小辙!” 苏小辙拉住又青的手,安抚道,“我知道你是在替我不平。但是你想想,这么贸然的去找慕容将军,我们拿什么跟他理论?我和崔大夫半夜里见面确实是实情,大家都看见的。” 又青气道,“可你那是被人陷害的!” 苏小辙说,“对啊,所以你们俩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查出来谁陷害我,以及找出证据。” 又青恢复几分冷静。 涂世杰道,“那得查到什么时候去?!不行,我绝不能让你搬山上去!” 又青道,“其实小辙说的不错。” 涂世杰立马改口,“搬山上就搬山上吧,凉快。” 苏小辙鄙视,你的骨气呢涂大人? 又青道,“但是小辙你要答应我,我每天去看你一次,你在那儿若是需要什么,也必须告诉我。” 苏小辙点头,“好。” 涂世杰感叹,“林越回来之日,大约就是我下九泉之时。” 苏小辙失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们谁看见崔大夫了吗?” 涂世杰和又青齐刷刷摇头。 崔淡人躲在房间里哽咽,在下明明守身如玉,在下明明是清白之身。 刘大娘挎着篮子到了军营门口。 守兵认得她,笑道,“婶子,又来看刘哥?” 刘大娘笑道,“是啊,他今儿没出关吧?” 守兵道,“不巧,刚出了。” 刘大娘皱眉道,“诶哟,都跟他说了今儿有急事。要么,我进去等会儿?” 守兵一犹豫。 刘大娘道,“这热天拔日,我再跑一趟就怕吃不消。” 守兵笑道,“哪儿能让婶子来回折腾,您进去等吧。” 刘大娘不住道谢,踏进了军营。 去年,林越与涂世杰守城之时,曾在雨夜救下一帮牧民。 当时慕容狄疑心这帮百姓之中混有也羌奸细,因此将这些人暂且关押,留待后审。 过去快一年了,这帮人并无异样,看守也逐渐放松了戒心,将其中几个看上去很是老实内向的牧民调出来协助喂养军马。 刘大娘走到马厩之旁。 一个牧民刷着马,小声问,“苏小辙怎么样。” 刘大娘道,“搬到山上去了。” 牧民道,“你肯定?” 刘大娘不满道,“当然了,我亲眼看着她搬走的。” 牧民道,“可有人陪?” 刘大娘道,“只有那个又青每天上山看她一次。” 牧民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也就是说,山上那个村子里除了她,没有别人。” 刘大娘点头,却又忍不住问,“你们干嘛总跟她过不去。” 牧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反正你也是看她不顺眼,既能出气又能挣银子,何乐而不为?” 刘大娘讪讪一笑,“说到银子……” 牧民将一锭银子递出去。 刘大娘忙塞进篮子。 牧民道,“还有一件事。” 刘大娘皱眉,“还有?” 牧民道,“办成了,双倍答谢。” 第119节 刘大娘一喜,“好好,你只管说。” 牧民附耳说了几句,刘大娘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没人,便整了整神色,走了开去。 马厩之中另一名牧民低声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跟一个女人过不去。” 牧民笑道,“你懂什么。” 另一名牧民道,“这么做,会不会坏了大事?” 牧民道,“放心,现在连慕容狄都摆明了态度,旁人对苏小辙更是避之唯恐不及,谁会给她撑腰说话。” 另一名牧民道,“那咱们这儿如何安排?” 牧民道,“从南蛮传来消息,窦恪又出现了。” 另一名牧民诧异道,“窦恪?他此时不应该在王都吗?” 牧民道,“所以这二人之中必有一人是假,一人是真。大汗怀疑,假的这一个就是当年扮过窦恪的林越!” 另一名牧民恍然,“所以我们才要把苏小辙赶到山上去。” 牧民冷笑道,“这到了山上,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任由我们摆布。” 刘大娘回到眷村,准备了几样点心,去找邓大娘。 “邓姐,我这儿新做了糕点,您试试?” 邓大娘道,“放桌上吧。” 刘大娘放下点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邓大娘道,“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刘大娘顺势坐下,“那我可就说了。我刚刚去军营找我们家老刘,听到一些不该听的。” 邓大娘看她一眼,“什么不该听的?” 刘大娘道,“还是苏小辙。” 邓大娘皱眉,“她都到山上去了,还能出什么事?” 刘大娘叹气,“这人心存妖,到哪儿都能作乱。又青是好心上山陪她,你可不知道外面把这件事传成什么样子。” 刘大娘咽口唾沫,正要好好叙述一番。 邓大娘道,“好了,这些话我不想听。这样吧,你去把又青叫来,我有话跟她说。” 又青准备了几碟点心,放进竹篮。 刘大娘进屋,“又青啊,又要准备上山?” 又青对刘大娘没什么好感,碍着面子,点了点头。 刘大娘道,“可不巧,邓姐找你。” 又青诧异道,“邓大娘?” 刘大娘摊手,“你不信,去问呀。” 又青进门之后,刘大娘找了个角落,悄悄张望。 不出一会儿,又青就怒气冲冲的出来,一摔门进了屋子,隐约传来哭泣声。 刘大娘心中得意。 ☆、第 76 章 仲夏时节,山上草木茂盛。 整座被废弃的眷村空空荡荡。 苏小辙一个人去小河边洗衣服,再一个人回家晒衣服。 一个人在院子里拔杂草,再一个人在厨灶间烧饭。 程先生一人分/身无术,军中授课学习便渐渐转交给又青。所以又青每天来山上待的时间并不长,即便如此,也好过只有自己一个人。 不过今天从早等到晚,又青都没有来,想必是很忙。 苏小辙叹了口气,关上门窗,吹熄了灯,躺下休息。 黑夜之中,两个身影悄悄前来。 其中一人用小刀撬开了门栓。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屋。 苏小辙睡在床上,并未惊醒。 两人互相使个眼色,一人拔出匕首。上头的意思是只要留着她的性命即可,若是苏小辙反抗,但伤无妨。 那人摸到床边,刚想捂住床上人的口鼻。 苏小辙却忽然发难。 那人一惊,举起匕首,却被‘苏小辙’牢牢扣住手腕,他诧异发现这个‘苏小辙’竟比自己还高上一头。 ‘苏小辙’喝道,“掌灯!” 一瞬间,房内大亮。 两人才发现屋中全是大周士兵,不由得手上一软,匕首当啷落地。 苏小辙在对面屋子张望。 邓大娘道,“你小心点,别出去。” 苏小辙道,“没事的,你看,涂大人把人都抓了。” 邓大娘走到窗前一看。 涂世杰等人压着那两名奸细下山,他往这边屋子看来,点了点头,示意安全。 苏小辙忙推开门跑出去,邓大娘喊,“你跑慢点儿。” 苏小辙跑到涂世杰跟前,“就抓住两个?” 涂世杰道,“山上都搜过了就这两人,我现在悄悄把他们押下山,不打草惊蛇。” 苏小辙道,“也对,说不定军中还有他们的人。” 涂世杰道,“你别忘了,你也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办。” 苏小辙诧异,“我还有什么事?” 涂世杰道,“又青那儿。你要好好想想,怎么跟她解释。” 苏小辙发愁,“要不,你去说?” 涂世杰忙摇头,“我还要帮着慕容将军排查军中奸细,先告辞。” 苏小辙无力的耷拉下肩头。 第二天一大早,又青听完此事,傻了一会儿,“小辙,你的意思是……你和邓大娘早就串通好了?” 苏小辙道,“怎么能叫串通,咱们这叫斗智斗勇。一开始,青州王和慕容将军就察觉到军中有奸细,并且这奸细是通过军眷中人在与外联系,他们最初怀疑的是邓大娘。” 又青诧异,“邓大娘?” 邓大娘学着苏小辙的样子摊摊手。 苏小辙道,“所以青州王把邓大娘撤了下来,把我换上,但很快发现是另有他人。” 邓大娘又道,“这时候刘家媳妇来找我,说了小辙的事,我便怀疑是她,但又拿不准她这是故意的,还是只是讨厌小辙而已。” 苏小辙道,“所以邓大娘和慕容将军一商量,干脆顺水推舟,把我给撤下来,让那些心中有鬼的人索性闹大,他们闹大了,咱们才好抓人。” 邓大娘道,“对对,这办法还是小辙想的。按他们家乡话来说就是……是怎么说来着?” 苏小辙道,“no zuo no die whyyou try。也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既然想让他死,就让他作到死。这主意不错吧。” “你管这种主意叫做不错,”又青看着苏小辙,“你再给我说一遍。” 苏小辙呃了一声,悄悄去看邓大娘求助。 邓大娘道,“又青,我们不告诉你也是为了……” 又青道,“我气的不是你们不告诉我。我气的是,你们有没有人把苏小辙真的放在心上过?” 邓大娘噤声。 苏小辙看又青把火都发到了邓大娘身上,便劝道,“又青,没事的,不就是一些流言嘛,我都习惯了。” “你习惯了,你考虑过我们的感受没有?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三人成虎,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众口铄金,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唾沫星子能把一个人淹死?!” 苏小辙试图道,“可是我不在乎……” “你是不在乎!”又青道,“你很厉害是不是?你不在乎这些,你也不用在乎我们,我们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你知道我多想把那些人掐死!现在可好,你知道这坏名声一旦有了,如何扭转?!” 苏小辙嘀咕道,“那就不扭转呗……” 又青站起身,往外走。 苏小辙忙拦住,“又青,你去哪儿?” 又青道,“我去找慕容将军,至少这个管事的位置,我们要拿回来。” 苏小辙道,“不用了,本来就是给邓大娘……” 邓大娘拉住苏小辙,“让又青去吧。又青说的对,现在让你回管事这个位置虽然已是于事无补,但至少是亡羊补牢。” 苏小辙道,“可是……” 邓大娘安抚的拍了拍苏小辙的手,“大娘老了,迟早是要休息的。” 慕容狄下了一道公示,苏小辙仍旧担任眷村管事,所疑之一切罪名经查尽皆不实。 苏小辙又要开始与崔淡人扯皮,商量药材。要扩建大屋子用作教室,要核对账本,不过在这些之前,有一件事需要处理。 刘大娘跪在底下。 刘大鼻涕没来,苏小辙让玉武等人拉着刘大鼻涕出去玩儿。 第120节 刘大叔只是一个普通兵丁,站在一旁,脸色灰白。 慕容狄问,“刘氏,而今查得你与也羌奸细来往,你可有话说。” 刘大娘神情萎顿,“无话可说。” 慕容狄道,“按大周律法,里通外邦,泄露军机,罪同卖国,当处极刑。” 刘大叔噗通一声跪下,不住磕头,“将军开恩,将军开恩!” 刘大娘看着刘大叔,道,“里通外邦这四个字,我连写都不会写。至于泄露军机,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接触什么军机?那些也羌人不过是给我一些银两,我帮他们打听一些消息,为这么点事儿就要杀我?” 慕容狄道,“你帮他们打听的事,或许在你看来不算什么,却关乎我军行事调动。更何况你意图谋害林校尉之妻,证据确凿。” 刘大叔回头怒道,“你就别说话了!” 刘大娘忽然尖声道,“我不说?我是不想说,我说了也没有用!我跟你说过多少回家里没钱了,你听进去没有?我跟你说孩子大了该打算出路了,你听进去没有?!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不想跟着你东奔西跑,我想过安生日子!我不想一天到晚见不着自己的丈夫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了就不会回来!你死了就死了,你给我们娘儿俩留下过什么?我不自己弄点儿钱,我能怎么办?!” 主帅帐中一片沉默。 刘大叔的脸像涂了一层糨糊,蒙上了一层灰白的壳。 刘大娘肩膀垮下来,像一瞬间老了七八岁,慢慢道,“民妇认罪,任凭发落。” 最终,在邓大娘和其他人求情之下,刘大娘被判了流放。 但这其实与死刑也没什么两样。 刘大娘从万壑关城门走出去的那一天,刘大鼻涕撕心裂肺的哭声震荡在每个人的心头。 苏小辙和又青站在城头之上。她们握着彼此的手,看着流放罪人的队伍渐渐远去。 又青忽然道,“小辙,其实我和刘大娘是一样的。” 苏小辙道,“为什么这么说。” “她是因为自私,最终离开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我也是自私,所以拒绝了崔淡人。” 苏小辙微笑,“不一样。她是自私,而你是坚强。” 又青眼眶泛红,也笑起来,问道,“那你呢。” 苏小辙道,“我?” 又青道,“你岂不是最坚强的那一个。” 苏小辙想说,不是的。我只是强撑。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哭也好,伤心也好,永远不会有人来为自己撑腰。反正,凡事都只能靠自己。 苏小辙睡得迷迷糊糊,梦见林越穿着警服,倍儿帅。 林警察一拍桌子,“老实交代!” 苏小辙说,“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您让我交代什么?” 林警察说,“你好好想想。” 苏小辙绞尽脑汁,“实在不知道。” 林警察抱着胳膊,冷笑两声,“看见墙上写着什么吗,念出来。” 苏小辙念出来,“坦白从宽,回家成亲……啊?!” 她吓醒,看见林越睡在自己身边,面容安宁,呼吸平缓。 原来还没醒,原来是梦中梦。 苏小辙挪了挪,挪到林越身边。 反正是梦,没关系。 林越醒了,伸出胳膊,苏小辙枕住他的胳膊。 林越圈住苏小辙,轻轻说,我回来了。 苏小辙安心的闭上眼,说,嗯,你回来啦。 鸟叫与曙光一起叫醒了这屋子里的人。 苏小辙揉揉眼,坐起身,床上果然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很惋惜的叹口气,早知道就在梦里多做一些,比如对林越这样又那样。 门推开,林越端着早饭进屋,“你醒了?” 苏小辙抬手掐脸。 林越习以为常,“我是真的,不是你做梦,也不是脑补。” 苏小辙立即下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越道,“昨晚上。” 苏小辙挠头,那也就是昨晚的那个不是梦? 林越摆好筷子,看见苏小辙没穿鞋,便走到床边拿起鞋,又回到苏小辙跟前蹲下。 苏小辙忙道,“不不不,我自己来。” 林越道,“你吃饭。” 苏小辙坚持道,“我自己穿吧。” 林越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喂你?” 苏小辙二话不说捧起粥碗咕咚咕咚灌下去。 林越替苏小辙穿好了鞋,也在一旁坐下。 苏小辙灌完粥,再看林越,迟疑道,“你好像有点……” 林越摸了摸面颊,“晒黑了?” 苏小辙想说更帅了,但是不好意思。 林越打量苏小辙神色,忽然凑近,“是不是想说我更帅了。” 苏小辙道,“胡说。” 林越捏住苏小辙的下巴,转过来面对自己。 苏小辙又扭开头。 林越道,“我走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苏小辙反问,“什么?” 林越说,“你答应我回来之后,给我一个答复。” 苏小辙装傻,“有这事儿吗?我怎么不记得了?什么时候说的?有人证有物证?” 林越挑了挑眉,没事儿,今后有的是机会逼问。 他站起身,“我去洗碗,你换件衣裳。我今儿休息,咱们四处走走。” 走出门,林越来到缸边提水,却听背后有人嘀咕,“看见没看见没,我就说吧,苏小辙房里有男人。” “诶哟喂,才消停了几天啊,这就又耐不住寂寞。” 林越放下水瓢,回头看着那两个说闲话的妇人。 那两人见是林越,自知失言。 林越道,“两位且慢。” 那两人互看一眼,挤出笑容来,“见过林大人。” 林越道,“两位刚才说的是什么事。” 那两人见无法搪塞,便将近日的事告知林越。 苏小辙如何当上了管事,又因为什么被撤,如何与崔淡人半夜私通,又如何被赶到山上独居。 那两人不忘说,林大人,咱们也是为了你好,尊夫人的品行实在有些…… 又青听见敲门声,过去打开门,“林大人?” 林越道,“打扰了。” 又青让林越进门,“林大人找我有事?” 林越道,“在这儿,又青姑娘是小辙唯一的朋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多亏又青姑娘照顾小辙。” 又青笑道,“分内之事。” 林越道,“我走了之后,小辙过得可好?” 又青顿了一顿,笑道,“很好。” 林越冷冷道,“她被污蔑,这叫很好?她被赶到山上,这叫很好?她被置以危险之境作为诱饵,这叫很好?!” 又青一怔。 林越怒道,“她待你如何,你又如何待她!” 又青慢慢道,“又青自认,的确没有做到朋友应尽之义。但林大人你呢?” 林越牙关咬了一咬。 又青怒道,“小辙蒙受这些冤屈,不是第一天,污蔑她的这些话,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提起。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林大人之前为小辙又做过什么?又青可以说,今时今日小辙的遭遇是林大人一手造成!” 林越一拳砸上桌子,猛然转身离去。 苏小辙把所有的衣裳都找出来,摊了一床。 早知道林越回来,自己就该做件新衣裳。现在这些衣服全都是林越走之前就做了的,旧得就只差补丁打补丁,怎么跟林越一起出门啊,太丢人了! 苏小辙正在发愁,又青推开门进屋,气喘吁吁道,“小辙不好了!快跟我去军营!” 苏小辙一怔,“又怎么啦?” 又青急道,“林越跟涂世杰打起来了!” 第121节 ☆、第 77 章 涂世杰原本在校场监督士兵操练,远远看见林越过来,惊喜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 话音未落,便被林越一拳狠狠打中小腹。 涂世杰痛得直不起腰。 林越又一拳挥来。 涂世杰勉强招架,吼道,“林越!你发什么疯!” 林越双眼血红,声音森冷,“我让你照顾苏小辙,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涂世杰默然无语。 但林越越打越狠,涂世杰不得已回手。 苏小辙和又青匆匆跑来。 又青见两人打得几近疯狂,心里极怕。 苏小辙又气又急,“都住手!” 林越一拳打上涂世杰面孔,涂世杰侧头避开,反手一拳正中林越嘴角。 居然敢打我林越大大的脸?! 苏小辙火了,冲上去一脚踹上涂世杰的小腿。 涂世杰唉哟一声。 苏小辙怒道,“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吗?!” 涂世杰哭笑不得,“是他先打我的!” 苏小辙也吼林越,“打不过人家还打!找揍你直接说!我来!” 林越停下手,喘着气,一言不发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心软了,又青路上已说了两人打架的起因。 她走过去拉住林越的手,“没事的,你就当是我在论坛上又被人掐了。” 林越道,“一样吗?”他重复,“能一样吗?” 苏小辙小声说,“对不起啊,林越。” 林越道,“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苏小辙道,“我给你丢脸了。” 林越看着苏小辙,“苏小辙,你这个人……” 他闭上眼,睫毛湿润,“……为什么这么笨。” 苏小辙慌了,“别啊别啊。我真的一点儿都没往心里去……” 林越抱住苏小辙,“你再笨,也要记住。这辈子不准再说对不起。” 苏小辙闷在林越的怀抱里,小声说,“i’m sorry……” 林越噗嗤笑了,却落下泪。 “苏小辙。” “嗯?” “我的苏小辙。” 苏小辙没声了。 林越的声音颤抖,带着哽咽,“我的苏小辙……为什么要受这些委屈。” 苏小辙也开始哭,她被所有人冤屈的时候没哭,她被赶到山上去的时候也没哭。 可是现在她哭得浑身发抖,即便把哭泣声压抑到了最小,但这每一声都像鞭子抽在林越的心头。 林越紧紧的抱住她,眼泪无声滑落。 又青也捂住嘴,泪眼模糊。 林越向慕容狄请辞。 慕容狄道,“林校尉刚刚回来,一路辛苦,先休息吧。” 林越道,“请慕容将军答应我。” 慕容狄道,“我已向青州王请封,擢升你为副将。” 林越道,“慕容将军如果不答应,我只能自行离去。” 慕容狄皱眉,“林越!” 林越不卑不亢道,“末将在。” 慕容狄叹了口气,“你无非是为了尊夫人的事气我们,我们给你道歉行不行?” 林越嘴角一抹冷笑。 慕容狄又道,“那我去向王妃请旨,给尊夫人请一道嘉奖。行不行?” 林越道,“末将不敢。” 慕容狄无奈,“林越你说吧,你到底要怎么办。” 林越道,“我已别无他求,只求与内子离开。” 慕容狄缓和语气,“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对不起尊夫人。你们若是这样走了,让我们如何安心?” 林越冷冷道,“慕容将军若是只求一个安心,我现在就可以与将军说,我心中对将军毫无半分怨怼。” 慕容狄道,“你!……你这么说,还让我如何说下去。” 林越道,“那就不必说了。” 慕容狄急道,“林越!我知道你现在连杀我的心都有。但凡有我能够帮忙的,你只管开口。” 林越想了一想,“我要内子搬进军营来。” 慕容狄一怔,随即道,“可以。” 苏小辙知道之后,却道,“我不要。” 林越道,“你不想跟我一起住吗?” 苏小辙道,“跟你住在一起没意思,你每天一大早就出去,很晚才回来。再加上我还要处理眷村的事。” 林越皱眉,“何必跟她们住一起。” 苏小辙解释道,“有又青和邓大娘陪我。” 林越冷笑。 苏小辙皱了皱眉,“你别这样,别人虽然对我不好,又青和邓大娘对我是好的。” 林越反问,“若是真心对你好,会这样对你?” 苏小辙一看林越说着说着又动怒,忙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今天回来了,想吃什么,我去做。”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轻轻抚摸。 苏小辙有些不好意思,“别啊,我这手可粗了。” 林越握起来,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苏小辙僵住。 林越很快放开,“既然你不愿意搬过来,那我过去陪你。” 林越说到做到,这就搬进了眷村。 慕容狄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头天晚上,苏小辙赖在又青房里不肯走。 又青卸了钗环,无奈道,“小辙,我要睡了。” 苏小辙瘫在床上,“你睡就睡呗。我让一半给你。” 又青道,“林大人怎么办。” 苏小辙有气无力道,“他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不会睡觉。” 又青往窗外看了一眼,“我看啊,你如果不回去,还真的有人睡不着。” 苏小辙一骨碌爬起来,也到窗户外面看了一眼。 林越居然站在窗外。 苏小辙硬着头皮道,“甭搭理他!咱们睡咱们的,他等会儿就走。” 又青吹熄了蜡烛,屋子暗了。 苏小辙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硬生生撑了一个时辰,下床悄悄猫到窗户前一看,靠,林越居然还在! 床上传来又青幽幽的声音,“你就回去吧,你再不走,我也甭想睡了。” 苏小辙尴尬,趿拉上鞋,打开门出去。 林越看见她,微微一笑,仿佛只等了一小会儿。 苏小辙走到林越跟前,硬邦邦道,“走啦。” 林越高兴道,“哦。” 苏小辙闷头走在前头。 林越伸手拉住她的手。 苏小辙挣开。 林越又一次握住。 第122节 苏小辙这一次没有松开。 上床之前,苏小辙虚划一道线,严肃道,“你睡这儿我睡那儿,谁也不许过线!” 林越道,“好。” 苏小辙不放心,再重复,“我认真的哦!你要是过了线,明天我们就分房睡。” 林越举起手,竖起三个指头,做发誓状,“我答应你。” 苏小辙半信半疑的上了床。 一夜无话。 次日一大早,苏小辙翻了个身,直觉哪里有问题,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林越跟自己睡一个被窝里。 她第一个反应是倒抽一口凉气顺带屈膝。 林越闷哼一声,慢慢蜷起身子。 苏小辙往里挪了两寸。 林越抬起头,咬牙切齿,“苏小辙……” 苏小辙干笑,“那什么……本能反应……” 说罢,噌的下了床。 林越弯着腰,起也不是追也不是,“你给我站住!” 苏小辙道,“大大你别动气,你先看一下伤势?” 林越拉开裤子看一眼。 苏小辙趁机拔腿跑出门。 林越气炸,“苏小辙你给我回来!你还没穿外衣!” 又青刚起床,就见苏小辙冲进家里。 见苏小辙一身里衣,又青想到了小别胜新婚,羞涩道,“昨晚上你们……哎呀,你不多休息一会儿,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苏小辙严肃的说,“糟了。” 又青诧异,“什么糟了?” 苏小辙说,“我闯祸了。” “闯祸?” “林越的弟弟可能出事了。” 又青没听懂,“林大人有弟弟?” 苏小辙心想,必须想办法补救。 林越换上了衣裳,正想出门找苏小辙。 苏小辙已经向又青借了一身衣裳,端着早饭进来,温婉可人的说,“你醒啦,吃点儿早饭好吗?” 林越心中有气,也平复了七八分。 苏小辙将早饭摆好,“趁热吃。” 林越看一眼,一根油炸撒子两颗鸡蛋。 苏小辙殷勤道,“以形补形。” 林越说,“苏小辙。” 苏小辙往后挪一步。 林越说,“你给我站住。我保证不打你。” 苏小辙撒腿就跑。 又到了晚上。 苏小辙把两床被子并排放好。严肃的说,“约法三章。” 林越道,“你说。” “第一,你不许钻我被窝。” “你钻我被窝怎么办。” 苏小辙叉腰大笑三声,“怎么可能呢。” 林越抬眼看苏小辙一眼,不说话,扯开衣襟。 这锁骨这胸肌这肌肤的细腻度。 苏小辙硬生生挪开视线,“谁都不许钻谁被窝。” 林越道,“可以。” “第二,不许以任何神志不清醒为借口对对方采取任何不正当接触。” 林越道,“包括人身攻击吗。” 苏小辙低声下气,“大大我错了。” 林越冷哼。 苏小辙问,“弟弟他还好吗。” 林越道,“说第三条。” 苏小辙想了想,“第三条嘛,就各自睡各自的,咱们俩就当彼此是同寝室的室友。” 林越点头,“好。” 苏小辙不放心,“真的?” 林越伸出手,“拉钩?” 苏小辙也伸出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次日,一声惨叫划破清晨的宁静。 林越掀开被子下床。 苏小辙捂住眼,“林越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林越捡起衣服,慢条斯理的解释,“你的约法三章里没说不能裸睡。” 苏小辙气结,“你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林越道,“穿好了。” 苏小辙松开手,惨叫,“你这叫穿好了吗!” 小石头打个呵欠,走出门,看见光膀子的林哥哥被苏姐姐撵得满村跑。 慕容狄让林越负责提审那两名也羌奸细。 过了片刻,那两名奸细被拖出来,高高吊起。 士兵诧异,互相询问是出了什么事。 阿陆出声道,“听说这两个也羌人在林校尉面前诋毁林夫人。” 有士兵问,“林夫人?” 也有人道,“那位眷村的苏管事?我也听说过,她好像是……” 阿陆道,“听说那些事都是慕容将军为了引出奸细来编排的。” 有人嗤笑,“阿陆,你年纪小,不懂事,这种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难说到底是不是编的。” 阿陆嘘了一声,“林校尉来了。” 林越与涂世杰并肩来到吊杆之下。 林越道,“涂大人,借弓一用。” 涂世杰笑道,“我那把黑雉弓,你能拉动了?” 林越笑道,“尽管一试。” 士兵捧上黑雉弓。 林越稳稳拉开弓弦,瞄准那两个人比了比方向。 那两人拼命挣扎,嘶声喊道,大人饶命!我们不敢,再也不敢了! 林越搭上箭,“天底下有一个人,你们不该说她,你们也不配提她。” 说罢,猛然发箭。 那箭不偏不倚射穿其中一人的眼窝,那人惨嚎之声,百步可闻。 林越再搭箭,另一人见同伙惨状,已是吓得肝胆俱裂,惨叫道,“林大人!我们再也不敢……!” 林越这一箭,射入那人口中,此人的身子抽搐两下,就此毙命。 林越把弓还给一旁的士兵。 涂世杰上前,低声道,“你这未免……下手有些重。” 林越一眼扫向围观的士兵,声音清冷,“有眼无珠,要眼何用。只说是非,又何必留着这张嘴。” 涂世杰回到主帅帐中,“启禀慕容将军,那两名奸细已经处决。” 慕容狄道,“林越动的手?” 涂世杰道,“是。”说罢顿了一顿,“只是没想到,他下手这么狠。” 慕容狄合上报告,盯着封皮,轻轻敲了敲桌子,将报告转了个方向向涂世杰推了一推,“这是林越此次在南蛮行动的回报,你看一看。” 涂世杰惊诧,“这……?” 慕容狄道,“你看过之后就觉得,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情有可原,”慕容狄摇了摇头,苦笑,“世杰,从此之后你若是与他起了争执,自求多福。” 第123节 ☆、第 78 章 苏小辙向又青学刺绣,邓大娘从外进来,面色不好。 苏小辙和又青放下绣绷,“大娘?怎么了?” 邓大娘看着苏小辙,“今儿军中出了一件事。林大人亲手杀了两个人。” 苏小辙和又青互相看了一眼,问道,“是什么人。” 邓大娘道,“也羌奸细。但林大人动手之前,清清楚楚说了是因为他们对你不敬。” 苏小辙诧异道,“因为我?怎么会呢。” 邓大娘道,“整个军中都传遍了,想必眷村也会知道。” 又青沉吟。 苏小辙还是不信,“我信他动手处决那两个人是因为军规,绝不会是因为我。” 又青却道,“这也难说。而今在林大人心中,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苏小辙固执道,“不可能的。你如果指的是我的事,我与他早就说好了,不会因为这件事再争执生气。” 又青心中一叹,看着苏小辙,心道,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件事与你生气,他的怒气是留给除了你之外的一切人。 夜里,苏小辙在灯下给林越缝那条大半年了还没缝完的四角内裤。 林越换了里衣,在床边坐下,拍了拍床沿,“苏小辙,睡觉了。” 苏小辙这回居然没回嘴,放下内裤,乖乖上床,老老实实的跪坐在里侧。 林越诧异,“你今天不舒服?” 苏小辙说,“林越大大。” “嗯?” “你最近心情不好?” 林越明白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苏小辙道,“有人跟我说了今天的事。” 林越躺下来,枕在苏小辙膝上,闭起双眼,“你觉得我做的不对?做的太狠?” 苏小辙想把林越推下去,但见林越眉头微蹙,便心中不忍,伸手按住林越的太阳穴,轻轻按摩,“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林越笑道,“对。” 苏小辙道,“我就跟又青她们说了,你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她们偏偏不信。是不是和慕容将军有什么计划?又要引蛇出洞?” 林越握住她的手腕,“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什么都别担心?一切有我呢。” 苏小辙道,“我只是想帮忙。” 林越道,“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苏小辙来劲了,“什么?” 林越道,“告诉我我怎么做你才会开心一点。” 苏小辙想了想,“唱首歌给我。” 林越笑了,“想听什么。” 苏小辙道,“你的歌。” 林越轻轻哼起来。 苏小辙听得很专注。 窗外夜色宁静,而这是一场穿越了时光,只属于苏小辙一个人的演唱会。 根据那两名士兵提供的情报,慕容狄得知尚有一支也羌余部在关外虎视眈眈,而今已是夏末,苏克草原上牧草茂盛,水源充足,也羌随时都会发起攻击。慕容狄决定先下手为强,打他个措手不及。 慕容狄点了林越与涂世杰领兵出关。 军中将领都知道林越积功累累,这次回来之后,必定能够擢升。 苏小辙忙着给林越打包各种伤药,干粮衣裳,要给战马重新打掌,要给那把传说中的归西刀磨刃。 林越跟进跟出,苏小辙火了,“光是我忙!你自己就不着急啊?!” 林越严肃道,“怎么会,我在干很重要的事。” 苏小辙半信半疑,“什么事?” 林越微笑,“看你。” 苏小辙沉默三秒,决定当林越不存在,继续忙得脚不沾地,林越也高高兴兴的跟着她脚不沾地。 提起这俩,又青笑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他们俩的感情为什么这么好,换一个人,都治不住对方。” 涂世杰含糊道,“是啊。” 又青道,“对了,我来找你,是给你拿这个。” 她拿出一个小布包。 涂世杰诧异道,“这是?” 又青道,“我看小辙准备的那个药包很好,就照样收拾了一份,里头有止血的,有生肌的,分门别类都贴上了标签,你用不上那是最好的,但若是有个意外,或许能帮忙。” 涂世杰愣愣道,“你是说……你按照小辙给林越准备的,也给我准备了一份?” 又青点头,“是啊。” 涂世杰吸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只金镯子,结结巴巴道,“这是……这是我娘给我的,让我交给……交给将来她的儿媳妇。” 又青垂下眼,沉默良久。 涂世杰的心也沉下去。 又青道,“涂大人所托非人。这话,又青就当没有听过。” 涂世杰惊愕道,“又青!” 又青起身,“告辞。” 涂世杰情急之下抓住又青手腕,“你不满意我哪里?还是说,你心中另有所属?” 又青看着涂世杰,轻轻道,“涂大人大约不知道,我曾与崔淡人有过婚约。” 涂世杰一震,不觉松开手,“我听说的是崔淡人与小辙……” 又青道,“那是误传。其实是我与崔淡人私下定了终身。” 涂世杰一时消化不了这些信息,捧着额头,满脸惊诧。 又青道,“我自幼多病,身子单弱。所以崔淡人在与我定亲之时言明若是三年之内不能受孕,便另纳新妾。而我后来反悔,回绝了崔淡人,退了这门婚约。”她苦笑,“涂大人,我既是善妒,又是恶疾,更兼无后。实在不是涂大人的良配。” 涂世杰沉默。 又青知他默认了自己这番话,心中又酸又涩,低声道,“又青告辞。” 这一次,涂世杰没有留她。 苏小辙终于做好了七条四角内裤,颜色不一,一字儿排开,晾在门外。 又青慢慢走来,苏小辙诧异道,“又青?” 又青转头看她。 苏小辙走上前去,“你怎么哭了?” 又青抱住苏小辙,低声啜泣。 苏小辙没有继续问,轻轻拍着又青的背脊。 林越回到家中,看见桌上留着字条,写的‘我陪又青,晚饭热着,你自己吃’。 苏小辙看又青睡下,正要吹灯,却皱了皱眉。打开门,门外站着林越。 苏小辙低声道,“我给你留了字条。” 林越道,“我看见了。” 苏小辙道,“那你还不去回去休息?” 林越道,“在这儿一样能休息。” 苏小辙嫌弃,“你属马的?站着也能睡?” 林越靠着墙,抱着胳膊,微微一笑。 苏小辙叹气,“我今天真得陪着又青。” 林越道,“陪吧。” 苏小辙道,“你站这儿我怎么陪?” 林越道,“那要么我去屋里?” 苏小辙嫌弃挥手,“去去去,大姑娘的屋子你好意思进去啊?你到底想干嘛?” 林越笑了笑,“看不见你,我不安心。” 苏小辙挠了挠眉心,支吾道,“那不然……这么办?” 曙光渐白。又青醒来,看见苏小辙趴在桌上熟睡,心里歉疚得很,拿起一件衣服想为苏小辙披上,却见她的手腕系着一条细细的绳子,延向门外。 又青轻轻推开门。 林越坐在门边,靠墙而睡,他的手腕系着绳子的另一端。 又青看看门外的人,又看看屋里的人,轻轻叹气。 苏小辙一晚上没睡好,呵欠连天,却被林越硬拖到金水镇。 苏小辙道,“你今天不去军营没事么?” 林越道,“放假。” 第124节 他拉着苏小辙走进成衣铺子,选了选,“这件好还是这件?” 苏小辙提醒,“这是女装。” 林越道,“买给你的。” 苏小辙道,“不用买,我有。” 林越道,“穿了好几年,你没穿腻,我看腻了。” 苏小辙撇撇嘴,也上前翻了翻,问道,“掌柜的,你这儿最便宜的衣裳是……呜呜!” 林越捂住苏小辙的嘴,“掌柜的,把最贵的拿出来。” 苏小辙怒视林越。 林越道,“我付账。” 苏小辙掰开林越的手,怒道,“你的钱不是我的钱啊?” 林越看着苏小辙,一笑,“喜欢你这句话。” 掌柜的拿出十五六件衣裙,堆笑道,“这位客官,这可是最时兴的样式。” 林越翻了翻,选了一件水红色的给苏小辙,“去换上。” 苏小辙翻白眼道,“大爷,你当这儿是我们那儿?还能试衣裳?都是按尺寸做好了的。” 林越报了几个数字给掌柜,“这个尺码的,现成的衣裳有没有?有的话,我都要了。” 掌柜的忙道,“有有有,您稍等!” 苏小辙抱胸,一脸惊恐,“你……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林越道,“目测。” 苏小辙不信,“目测?真的是目测?” 林越张望,“怎么衣裳还没拿来?” 苏小辙低声道,“晚上睡觉的时候,你没对我干什么吧?” 林越咳了一声,转移视线。 苏小辙故意恶狠狠道,“等今晚你睡着了,我就哼哼哼哼。” 林越失笑,在苏小辙耳旁小声道,“我睡得很死,你千万不要客气。” 苏小辙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从金水镇回来,林越买了一大堆衣服首饰。 苏小辙心疼死了,念念叨叨这可都是钱。 林越道,“苏小辙,你千万别想着等我一走你就把这些东西都退了的主意。” 苏小辙的眼神飘向右上角,“不会的啦,我怎么会这么想呢。” 林越眯眼看着苏小辙,把那些衣裳统统抱起来,往水缸里一扔。 苏小辙叫起来,“林越你干嘛!” 林越道,“过了水,没法儿退。” 苏小辙欲哭无泪,迁怒林越,“过水了是吧?行,你把这堆衣服都去洗了!” 又青来的时候,正看见林越坐在院子里搓衣服。 又青忍住笑,“小辙在吗?” 林越示意屋里,“正生气呢。” 又青道,“我去看看她。” 林越道,“又青姑娘,想麻烦你一件事。” 又青诧异,“林大人请说。” 苏小辙觉得最近有点儿怪。总是找不着又青,她担心又青出事。去找邓大娘,邓大娘含含糊糊的说又青忙。她就去找了涂世杰,涂世杰听见又青的名字就沉默,也说不知道。 她只能去找林越商量。 帐中,林越边看公文边听她叙述。 苏小辙问,“林越,你在听我说话吗?” 林越眼看着公文,嗯嗯的应。 苏小辙叹气,“你忙吧,我先走了。” 林越道,“嗯。” 苏小辙傻眼,林越居然没留她?! 还说喜欢她,三分钟热度,没有恒心没有毅力没有百折不挠的精神。 苏小辙把枕头当林越狠狠打了一顿。 在床上躺了半天,苏小辙一骨碌爬起来,既然没人肯帮忙,她就自己找又青,就不信蹲守不到。 苏小辙从林越给买的新衣服里选了件暗色的不扎眼的换上,大半夜的摸到又青家门口,猫在窗户底下。 月影移过了树梢,又青的身影出现。 但除了又青之外,还有一个人,居然是林越。 林越问又青,“可都安排好了?” 又青道,“都好了。” “辛苦又青姑娘了。” 又青笑道,“应该的。” 苏小辙竖起耳朵。 林越道,“小石头那边怎么样?” 居然小石头也搅和在里头? 又青道,“也叮嘱过他了。” 林越道,“邓大娘也嘱咐过了。” 又青道,“你尽管放心,不会让小辙发现的。” 苏小辙嘴角勾起一抹奸笑。想给自己一个意外惊喜?嘁,老套,俗气。到时候不管是什么意外,自己就一副早有所料的沉稳态度,反让他们吓一跳。 主意已定,苏小辙悄悄溜回去。 林越和又青看着苏小辙的背影。 又青担心道,“让小辙知道,不要紧么?” 林越笑道,“按她的脾气,肯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现在她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了,反而不会再去查。” ☆、第 79 章 苏小辙打第二天起表现的对又青每日的动向全然不关心,整日里悠悠闲闲负着手,巡视巡视眷村,看看课堂,再查查账本,故意演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小石头有几次看着苏小辙欲言又止,苏小辙还主动把话题转开去,内心给小石头鼓劲,可千万别提前露出马脚。等到一切揭晓,自己才能吓唬回去。 一眨眼,就到了林越等人出征那天。 苏小辙知道必然是今晚出现那个‘意外惊喜’,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林越早晨出门之前道,“你……” 苏小辙反应极大,“什么事?!” 林越平静道,“我是提醒你,今晚上有践行宴,军眷们都来,你穿好点儿。” 苏小辙面上也很平静,“知道了。” 但林越一转身,她就哼哼奸笑起来,果然来了。 夜里,空地点起四面八盏手臂粗的蜡烛,烛下按照林越上次出的主意摆上镜子,镜面彼此折射反光,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又青坐在苏小辙身侧,给苏小辙夹菜,“小辙,我前段时间太忙,让你担心了吧?” 苏小辙笑眯眯,“当然担心了。” 邓大娘也夹菜,“小辙,前段时间邓大娘也没顾上你,你生气了吧。” 苏小辙依旧是笑眯眯,“怎么会生气呢。” 小石头也想说话。 苏小辙笑眯眯道,“想说什么呀?” 小石头闭上嘴,摇了摇头。 酒过三巡之后。 台上垂下一面白布。 众人诧异。 苏小辙眯着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你们能耍出什么花招来,看这灯光,又是林越跳舞吧? 哼,跳什么都吓不到我。 铛铛两声,却是戏文开场。 苏小辙很久,很久之前看过这样的戏。 那是在滦水镇。演的是大周朝开国祖皇帝的故事。 但是今天却不同。 第125节 这场戏的主角是一个女孩儿,她有一个心上人,但是一直不敢表明自己的心意。忽然有一天,这个心上人被他们的仇人抓走。女孩儿为了救这个心上人,嫁给了这个仇人。 戏班的人将红纸蒙上蜡烛。 背景的白布被映成一片通红。 女孩穿着嫁衣,被挑起了喜帕。 涂成雪白的脸上,落下一道血一样的眼泪。 台下静悄悄一片。 成亲的晚上,女孩杀了仇人,和心上人一道逃走。 他们俩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安安静静住下来,男耕女织,过了一段安静又快乐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 后台捶响铜锣,声如惊雷。 蒙在蜡烛前的纸换成了黑色,布幕犹如黑夜, 戏班的人转动铜镜角度,折射的光芒如一道道闪电划过黑夜。 女孩曾经嫁过他人,又杀过人的事被发现,乡亲们押住她要沉江。 心上人去营救,却难敌众人,被打翻在地。 女孩被押到了江边,也就是台边。她摇摇欲坠,台下的女眷惊呼。 小石头冲到台边去,喊道放了她!放开苏姐姐! 邓大娘上前抱走他。 其实众人心中已隐约知晓,被小石头一喊,更是说破了心事。 有人悄悄去看苏小辙。 苏小辙脸上毫无表情。 那女孩最终被投进江水之中。 蜡烛被一起吹熄。 漆黑台上,寂静之中,慢慢亮起一点烛光。故事继续,女孩被一个大夫救起,却忘却了前尘旧事。 大夫爱慕女孩,向女孩求婚。 女孩很想答应,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无法点头。 花神节。大夫和女孩上山拜神。 台子上方垂下一幕画着神像的布幔。 女孩跪在神像之前虔诚祷告。 台子的另一侧,走上她的心上人,为了找寻女孩,心上人从了军。 他跪在神像之前祷告能够早日找到女孩。。 台下女眷都忍不住出声,人就在对面啊!快看啊! 女孩睁开眼,只见神像,不见心上人。 她转起身,往台下走去。 女眷们急得都快把手里的帕子给绞烂了。 那个心上人终于找到了女孩。 女孩却已经不记得他,但她说我不记得你是谁,可是我想留在你的身边。 心上人将她安置在军队的随行家眷之中。 在那儿女孩吃了更多的苦。 没有人知道真实的过去,听信谣言,说那女孩是个杀了亲夫,勾引心上人的失德妇人。 心上人开始犹豫,或许我们不在一起才是好的,她已经为了我吃了那么多苦,或许我应该让她就此离去,各自平安。 但女孩从没有气馁,她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人,她相信自己。 终于历经种种波折,心上人做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两人终可拜堂成亲共结连理。偏偏就在此时,有人跑出来说,这女孩嫁过二夫,又与他人有婚约,不配做大将军的妻子,来人啊,将她沉塘! 小石头又冲上去。 这回没人拦着,人人看得投入,恨不得也上台去。 却有一个朱雀使者打扮的人出现,大喊,住手!此女曾经于我朝有恩! 众人诧异。 更没有想到的是,当真有一列使者走来,为首的正是一身漆黑铠甲朱红披风的琳琅! 包括慕容狄在内,众人纷纷下跪。 台上的戏班成员也全数下拜。 琳琅环视四周,“林校尉之妻苏氏何在?” 苏小辙上前,“民妇见过琳琅大人。” 邓大娘悄声问又青,“这也是你们安排的?” 又青诧异摇头。 琳琅道,“苏氏以单柔之躯,拔千钧之力,援青州王妃于险地,赈万壑民生于危时。特赐锦山夫人,万壑关周山赐名锦山,以为封地。” 邓大娘又青等人都傻了。 苏小辙愣愣的看着琳琅。 琳琅微笑,“快接啊。” 苏小辙站起来,接过琳琅手中象征封山令的令牌,忽然问,“我可不可以离开一下。” 琳琅诧异,“可以是可以……” 苏小辙转身就跑。 邓大娘急忙道,“小辙!”回头对又青道,“怎么办,这出戏还没演完。” 又青看着苏小辙的背影,“不必了。” 后来那个女孩儿洗脱了冤屈,和心爱的人相守相伴。一起看着春天的花开满了山野,从此再也没有分开。 林越穿好了重重叠叠的戏服,也上好了妆,眼角斜斜画出红色眼影,直飞入鬓。 按照原先计划的,他会扮成朱雀真圣上台一次。但一直没听到提示的鼓点声。 忽然有人撩起后台的布幔。 林越看去,“小辙?” 苏小辙跑过来。 林越忙张开手,将苏小辙抱个满怀,“怎么了?” 苏小辙嘿嘿笑了两声,把头埋在林越胸前,却哭了起来。 林越拍着苏小辙的背,担心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苏小辙揪住林越的衣裳,哭得眼泪鼻涕花了脸。 琳琅还有其他任务,匆匆走了。 宴席结束,其他人各自散了。 苏小辙和林越坐在那棵大榕树上。 林越的戏服没来得及换,长长的裙摆从树上垂下,风吹过,吹得裙摆点缀的金色小铃铛叮当作响。 苏小辙兴致勃勃的一挥手,“现在整座山都是我的了。” 林越含笑看着苏小辙,“真厉害。” 苏小辙挺了挺胸,“那当然!……不过我又想了想,好像没什么用,赋税还是要交给慕容狄的。你说,殷沅之这是不是坑我哪?” 林越道,“当然不是,你现在是青州王妃钦赐的锦山夫人,官阶算起来比慕容狄还厉害。” 苏小辙很仗义的拍了拍林越的肩,“你放心!以后我会罩着你的!” 林越笑道,“多谢夫人。” 苏小辙坐在树杈上,晃悠着两只脚。 林越不着痕迹的环住她,以防她一时忘形。 苏小辙没注意到自己靠在了林越的肩头。 “林越。” “嗯?” “谢谢。” 林越道,“谢什么?” “今天晚上那场戏。” 林越微微一笑,“这本来就是我欠你的。” 苏小辙没说话。 林越以为她累了,便用戏服宽大的袖子掩住她,挡住风寒。 苏小辙闭上眼。 你欠我的,已经够了。 所以,不要再说喜欢我。 我不想要你用这个来偿还。 大周的队伍一大早出了万壑关。 又青和苏小辙站在城头看着军队蜿蜒离去。 第126节 她们心中怀着不同的心思,相同的是祈愿这支军队能够平安归来。 出关月余之后,伴随着秋季的第一缕凉风,捷报也回到了万壑关。 涂将军实战经验丰富,用兵果敢,已打了两场胜仗。 更有锦山君,手腕凌厉,凡他率军出征,必是全歼。 苏小辙说,“等会儿,你说什么君?” 又青忍笑道,“锦山君。” 苏小辙翻白眼,“他倒是不客气。” 又青道,“这也不是林大人喊出来的,毕竟现在受到青州王妃亲自封赐的只有你这个锦山夫人,别人叫他锦山君,也是仰慕之意。” 苏小辙干笑。 邓大娘从门外进来,苏小辙问,“大娘,军中叫你去是什么事?” 邓大娘道,“让我们最近留神,可能有逃兵。” “逃兵?” “不是咱们的。是太子那边。” “太子那边的逃兵,怎么会到咱们这儿来?” “就是因为咱们这儿有慕容将军,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苏小辙说,“邓大娘您说的好像是神仙,不是慕容将军。” 邓大娘眼一瞪,“不许打岔。” 苏小辙老老实实的说,“哦。” 邓大娘道,“总之家家户户留神注意,军中也会调拨人来加强巡逻。” 来巡逻的人当中有阿陆。 玉武和小石头看见阿陆,高兴得不得了。 阿陆故作严肃的在前头巡逻,玉武和小石头就跟在后头。 而且两个孩子也都是十几岁的年纪,身量抽了不少。 苏小辙看见了,说,“他们几个,感情挺好的嘛。” 又青道,“是啊。玉武的娘还在想着要么让玉武和小石头一块儿当兵去。” 苏小辙看着三个少年打闹成一团,摸了摸面颊,叹了口气,“这感情太好,也不一定好。” 又青诧异,“什么意思?” 苏小辙道,“在我们家乡吧,有个片儿叫《蓝宇》……” 又青茫然,“啊?” 又过了半个月,秋风起,苏克草原的大片大片牧草开始枯萎,牧民开始准备过冬。 前线传回来的消息是也羌残部犹在抵抗,锦山君带兵乘胜追击。 锦山上的第一批农户有了收成。虽是第一年不用收税,但农户仍是选了几样好的,恭恭敬敬送给了锦山夫人。 苏小辙收了下来。 又青笑道,“锦山夫人,现在有什么想法?” 苏小辙拍着送来的南瓜,想了想,“今晚吃南瓜羹?” 玉武拉来了阿陆,几个少年们负责生火,邓大娘洗好了南瓜,苏小辙拿刀劈,邓大娘赶紧拉住了,“南瓜得先炖软了才能切。” 苏小辙恍然,“是这样吗?” 邓大娘无奈,“你以前怎么给林大人烧饭的?” 苏小辙心想,不会做的就不烧呗。反正林越也吃的挺开心。 煮了一大锅,苏小辙拿了一碗给又青,“给崔大夫送去吧。” 又青看了苏小辙一眼。 苏小辙忙道,“你可别想歪了。我只是觉得烧得太多了,没法儿吃。” 又青道,“你还是想着让我和崔淡人重修旧好?” 苏小辙嘀咕,“我看你们俩之前感情挺好的……觉得可惜。” 又青道,“可惜晚了。” 苏小辙看了看天色,“还早啊?” 又青道,“你难道没听说崔淡人已经与金水镇安杏堂的千金定亲了?” 苏小辙惊愕道,“这么快?你们俩不是才……” 又青笑道,“已经半年了。他也是知道再等也是一样。这样也好,他有了好的姻缘,我也替他高兴。” 苏小辙低声道,“难怪你那回哭的那么伤心。” 又青哑然失笑,但又不想纠正苏小辙,就让苏小辙这么以为吧。 玉武忽然从灶后站起来,“又青姐姐……你别难受,等再过两年……我娶你!” 苏小辙和又青错愕。 小石头紧接着站起来,“那我娶苏姐姐!” 阿陆一人拍了一下后脑勺,“你们俩别胡说八道!” 苏小辙和又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又要着手安排打草,这次林越和涂世杰不在,需要另外安排人手。军中人手不足,慕容狄只得找苏小辙帮忙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好在她现在有了一个锦山夫人的称号在身上,插手处理也不显得突兀。 苏小辙每天白日里正常忙碌,晚上关起门来,告诉祈祷,漫天神佛耶稣圣母,我苏小辙以后保证上街看红绿灯,过马路扶老奶奶,一辈子都吃素,请保佑林越平平安安。 祸难我挡,允他安康。 ☆、第 80 章 阿陆这天休沐,去金水镇买了糖果,兴冲冲的回眷村。 有人骑着一匹枣红马奔过,却又停下,拨转马头。 阿陆心想着快点回去找小石头和玉武,没有防备被一道马鞭拦住。 骑在马上的是个穿斗篷的姑娘,说话的口音有些古怪,像是很少说大周话,发音很是生疏,“站住。” 阿陆皱眉,“你跟我说?” 斗篷姑娘道,“除了你,还有谁。” 阿陆道,“你是谁,有什么事。” 斗篷姑娘上下打量阿陆,“看你的打扮,应该是万壑关的守军,知道有个锦山夫人吗。” 阿陆皱眉,“你到底是什么人。” 斗篷姑娘道,“你不配知道。你只要告诉我,锦山夫人现在在哪儿。” 阿陆心想此人古怪,便想绕过去。 斗篷姑娘一鞭挥下去,“我跟你说话呢!” 那一鞭打在阿陆的手上,糖果撒了一地。 阿陆气道,“你这个人怎么不讲理!” 斗篷姑娘奇道,“讲理?不过是个区区的小卒,为什么要和你讲理?” 阿陆气得挥拳抡去。 那姑娘一鞭抽上阿陆面颊,斗篷滑下。 阿陆却愣了一愣。 又青在整理书卷,一抬头,看见阿陆走进屋。 她吃惊道,“阿陆,你脸上怎么了?” 阿陆遮掩道,“我没事,这位是找锦山夫人的。” 斗篷姑娘走上前来。 又青见她容貌轮廓深刻,艳丽非常,神情更是傲慢。 斗篷姑娘看着又青,“你就是锦山夫人?” 又青刚想说不是。 却听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谁找我。” 斗篷姑娘转过身。 苏小辙踏进屋子,“见到主人都不自报家门,这可不是为客之道。” 那姑娘摘下斗篷,露出一身南蛮打扮的骑装。 “南蛮玄藩郡主柔勒,见过锦山夫人。” 苏小辙不动声色,微微点头,慢慢走到又青身边,小声问,“南蛮什么郡主?什么勒?” 又青低声道,“南蛮现已归顺大周,玄藩王是其中一支大族,他有个女儿叫柔勒。看来就是她。” 苏小辙咳嗽一声,转身面对柔勒,“郡主到这儿所为何来。” 柔勒打量苏小辙,见她容貌并不出奇,身姿更是单薄,便微微一笑,“我是来嫁给林越的。” 苏小辙瞪大眼。 第127节 军中慕容狄接获此报,叹了口气,封了一道书信让人快马送去给林越。 柔勒留在苏小辙的房间内,好奇的东张西望。 苏小辙则在又青房内。 又青生气道,“这个柔勒郡主果然是番邦之人,一点都不懂得礼数,怎么当着你的面这么说。” 苏小辙道,“其实……当着面说总比背地使绊好。” 又青怒道,“苏小辙!你听没听清楚她刚才说什么?” 苏小辙道,“听清楚了。” 又青道,“她说的是嫁给林越!” 苏小辙挠了挠头,“她既然是个什么郡主这么厉害,应该不会同意当妾吧?” 又青道,“所以我才着急,她的身份很有可能做了林大人的平妻!” 苏小辙恍然:“原来如此。” 又青道,“现在不是你说原来如此的时候!” 苏小辙道,“现在林越又没有回来,我们着急也没用。” 又青定了定神,“你说的对。林大人一定不会同意的。” 苏小辙站起身。 又青道,“你去哪儿?” 苏小辙道,“我去见一见那个柔什么郡主。” 又青不放心道,“我陪你一起。” 苏小辙笑道,“没事的,我一个人比较好说话。” 又青叮嘱,“千万不要强撑,你要记住,我们都在。” 苏小辙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房间。 柔勒见到苏小辙,便道,“见过锦山夫人。” 苏小辙道,“你就叫我小辙吧。” 柔勒道,“我知道。” 苏小辙诧异道,“你知道?” 柔勒道,“林越叫过你的名字,在他快死的时候。” 苏小辙怔住,“你刚刚说……他快死的时候?” 柔勒从小在南蛮长大,但她的父亲玄藩王自□□她学习大周的文字与语言。 这一次和大周派来的人一起行动,她自视甚高,不愿说大周话。 旁人以为她不懂,当着她的面说了很多轻蔑言语。 柔勒气得要死,恨不得拔刀砍了这些大周人。 但却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此人便是林越。 林越会说南蛮话,对待女孩极其温柔,笑起来的时候简直比南蛮最珍贵的珠宝还要耀目十分。 当林越有一次假扮成青州王窦恪穿上朝服冠冕,出现在柔勒面前之时,柔勒觉得四周围的风都停止了流动。 苏小辙很明白这种感觉,她第一次看见林越也是这种感受。 但是那次行动几乎失败,对方发动了陷阱,千钧一发之际,林越抓住目标人物一起跌进机关。 柔勒扑上去抢救,却失之毫厘。 旁人都劝说罢了,这底下是无底深潭,必不可能出来。 柔勒却坚持不肯离开。 她强行撬开了机关,守了五天五夜。 第六天,一只血淋淋的手伸出来,抓住了地面。 柔勒立即抓住那只手的手腕。 林越被柔勒拖上来,浑身血迹斑斑,十个指头的指甲因为攀爬几乎磨烂。 他的腰间别着目标人物的头颅。 没人敢问这五天,林越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是第一个扶住林越的柔勒听见了他的低喃。 柔勒看着苏小辙,“他说,我不能死。我死了,苏小辙怎么办。” 苏小辙一瞬间几乎站不住,心中犹如锥刺,剧痛难当。 柔勒道,“我这一生之中从没见过比他更勇敢,更俊美的男子。我不远千里而来,就是来嫁给他。” 苏小辙定了定神,慢慢道,“柔勒郡主,我感激你救了林越。” 柔勒摇头道,“如果不是你,他也支撑不下来。” 苏小辙道,“你的恩情,我没齿难忘。” 柔勒看着苏小辙,试探道,“那么锦山夫人是同意我嫁给林越?” 苏小辙微笑,“等他回来,让他自己决定。” 柔勒喜道,“也就是说,你不会反对?” 苏小辙笑道,“当然不会。” 柔勒对大周女孩子的衣裙很感兴趣,苏小辙翻出林越给自己置办的那些新衣服,选了一套桃红的给柔勒换上,果然更添三分娇艳颜色。 苏小辙在眷村给柔勒腾了个屋子住下,亲自布置了屋内陈设。 柔勒住下的这段时间,两个人同进同出,柔勒的性格虽然有些骄纵,但也很直爽。和苏小辙很谈得来,苏小辙甚至觉得有点像苏小舟的影子。 远在另一次元的苏小舟冷笑,我可没对堂妹的男朋友有兴趣。 又青看不下去,堵住了苏小辙,“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对那个柔勒郡主这么好?” 苏小辙奇道,“人家大老远的跑来一趟,咱们做主人的总得好好款待吧?” 又青道,“你是真糊涂了,还是装糊涂?柔勒郡主可是想嫁给林越。” 苏小辙道,“她的心思,我又没办法改变。一切就等林越回来。” 又青气道,“那如果林大人愿意呢?” 苏小辙笑起来,“那就娶呗。” 又青语塞,“苏小辙,我真是不懂你在想什么!” 苏小辙只是微笑。 入夜之后,苏小辙照例祈祷完了,熄灯睡觉。 一道黑影闪过窗外。 苏小辙警觉,想起邓大娘说过的逃兵。 当下起床,悄悄抄起门后的笤帚。 一个大胡子男人轻轻推开门,苏小辙‘啊哒’一声,没头没脸的打下去,一边大喊,“来人……!” 那人慌忙一把捂住苏小辙的嘴。 苏小辙情急之下一口咬去。 那人哎呀一声,“苏小辙,是我!” 苏小辙一愣。 那人甩着手,哭笑不得,“是我。” 苏小辙狐疑的看了看,“……林越?” 那人道,“不然还有谁呢?” 苏小辙一把拽住胡子使劲儿扯了扯! 林越呼痛。 苏小辙惊讶道,“是真的?” 门外有人道,“林夫人,你没事吧?” 苏小辙忙道,“没事没事,看见个虫子,打扰大家休息了。” 门外人道,“没事就好,你早点休息。” 苏小辙道完谢,叉腰看着林越,“怎么悄莫声息的就回来了?” 林越摸了摸这一脸大胡子,“说来话长。有热水吗?” 苏小辙烧了热水,用胰子给林越浓浓的打上泡沫,拿起剃刀,她的手有些发抖,“林越,你自己来行不行?” 林越道,“你来吧。” 苏小辙一副哭脸,“我……我有点害怕。” 林越笑道,“怕什么。” 苏小辙犹疑道,“万一刮花了……” 林越舒舒服服的闭起眼,“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你喜欢的可是我这张脸。” 苏小辙没办法,只得小心翼翼的刮下第一刀,第二刀,第三刀…… 她的手忽然顿住。 林越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却不说话,也不睁眼。 苏小辙再度下刀,刮完胡子,用热水给林越擦了脸。 第128节 现在,他这张脸如以前一般,也与以前截然不同。 林越睁开双眼,看着苏小辙,平静道,“你说过你喜欢我的脸。现在呢。还喜欢吗。” 苏小辙慢慢伸出手,捧住林越的面颊。 他本是一个极其好看的男子。 穿越之前,他是偶像,长相无可挑剔。 穿越之后,他俊美的程度也是足以与青州王比肩。 眉如剑之锋刃,眸若墨之精魂。 此时此刻,这张脸的面颊有深深的两道交错伤痕,一道从眉骨直到耳下,一道从鼻翼划至眼角。 伤口翻绽,色泽鲜红,愈合不久,显然是新伤。 苏小辙无法移开视线,“怎么会这样?” 林越笑道,“战场之上,生死都不可预料,何况是伤。” 苏小辙执意问,“真的?” 林越一笑,反而问,“听说柔勒郡主来了,我也有事想与她说,请她过来吧。” 柔勒虽已睡下,不过听说林越回来,立即起身。 临出门之前她想了一想,改换了一身苏小辙送的大周服饰。 柔勒走进门,心中悸动雀跃,看见了熟悉的林越背影,高兴道,“林越!” 林越转过身来,微笑道,“柔勒郡主,好久不见。” 柔勒吓得不轻,不由得倒退一步,花容失色,“你……你是谁!” 林越摸了摸面颊伤痕,笑道,“难道你认不出我是林越?” 柔勒犹疑道,“你的脸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林越道,“在战场上受了伤。” 倘若是寻常人受了这样的伤,已是可怕。 林越本来俊美非常,这样毁损了半边容貌,更显得诡异。就如半颜佛陀,半颜罗刹。 柔勒不敢去看。 偏偏林越还要走近,“我听说,你是来提亲的?” 柔勒目光闪烁,“呃……这个……” 林越问,“难道我听错了?” 柔勒道,“是……是有这件事。” 林越道,“现在呢?” 柔勒咬了咬嘴唇,抬头直视林越,“你若以为我会被这样的伤势吓退,你未免太小看我柔勒!” 林越一笑,“果然是柔勒郡主,还是这样的脾气秉性。” 柔勒道,“我喜欢你固然是因为这容貌,但除了这容貌,我自然也喜欢你别的。” 林越道,“譬如呢?若我有一日少了一只手,断了一条腿,又或者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柔勒郡主还会喜欢我吗?还会愿意嫁给我吗?” 柔勒面色惨白,“怎会如此……你不要想吓阻我。” 林越道,“我并不是想吓唬郡主。这些事在将来完全可能发生。” 柔勒咬住嘴唇,“有我在,我不会让你遭受如此危险的!” 林越道,“那么郡主是愿意替我死?替我上刀山下火海?” 柔勒气道,“林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越道,“郡主或许觉得这些话是我在刻意气你。但有一人,确是已为我死过,为我上过刀山,下过火海。哪怕我有一日成了瞎子成了瘸子,成了废人,她也会陪伴在我的身边。” 柔勒想说世上怎会有这样的蠢人。 但看见林越的神情,她却说不出口。 林越道,“即便天下人都背弃我,她也会不问一切,站在我的身边。郡主若能做到这些,我也愿意迎娶郡主。” 柔勒一狠心,“我愿意!” “好!”林越毫不犹豫,“我这就命人准备炭路火堆。” 柔勒吃惊道,“你要做什么?” 林越道,“郡主既然已经愿意做我的妻子,就请走一走这条火海之路。” 柔勒勃然大怒,一掌打上林越。 林越伸手紧紧扼住柔勒手腕。 柔勒硬生生抽出手来,怒道,“林越!你这疯子!” 她转身出门。 林越却道,“等一等。” 柔勒站住,心中泛起一丝侥幸。 林越平静道,“郡主身上这件衣服是我夫人的,请你还给我。” 柔勒怒气冲冲摔门出去。 ☆、第 81 章 林越走到门前,推开门。 门外蹲着苏小辙。 林越弯腰伸出手,牵住苏小辙,走回屋子。 苏小辙沉默良久,冒出一句,“你是故意的。” 林越失笑,“苏小辙,这个刀割在脸上可是很疼的。我怎么着也不会自找苦吃。” 苏小辙道,“你看着我。” 林越看着苏小辙,“然后?” 苏小辙道,“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林越注视苏小辙的眼睛。 这女孩的眼中有愤怒,是愤怒他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更多的是悲伤,悲伤他的一意孤行,悲伤她的无能为力。 林越垂下眼,叹了口气,“你就当做是上天成全了我的自私。我不想给你退路。” 苏小辙道,“退路?就为了一个退路?” 林越笑了笑,“你看,现在别说是柯典了,就连哭着喊着上门想嫁给我的柔勒郡主都跑了。” 苏小辙吸了吸鼻子。 林越拿起苏小辙的手,按在那两道伤疤之上,柔声道,“苏小辙,现在除了你,没有人要我。” 苏小辙道,“怎么会没人要你。” 林越道,“你觉得看到这张脸,还会有谁不害怕?” 苏小辙挪开手,坦坦荡荡,认认真真的看着林越的容貌。然后露出微笑,像第一次看见林越一样,纯粹的,毫无伪装的微笑。 “我好久以前就想告诉你,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林越凝视苏小辙,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这个亲吻里有绵绵的红尘,有微涩的眼泪,有相聚与离别,有多少说不出的话语。 但苏小辙猛然推开了林越。 林越并不奇怪,他默默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一下一下的擦着嘴唇,“不能这样。” 林越问,“为什么。” 苏小辙说,“我们俩不能这样。” 林越道,“苏小辙,我喜欢你。我快马加鞭星夜兼程的赶回来就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喜欢你。” 苏小辙转过身。 林越心中的无奈简直无法言说,他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跟这个女孩儿说自己的心底话。 而这个女孩给自己的永远是一个背影。 苏小辙轻轻说,“很晚了,你先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说。” 柔勒俯在床上,哭的很伤心。抬起袖子想擦眼泪,看见这一身衣裳,又气得撕起来,“还给你就还给你!谁稀罕穿!” 又青推门进来,“郡主?” 柔勒停下手,怒道,“出去!” 又青走到床前,递出一块手帕。 柔勒一把抢过又青手里的帕子,又是愤怒又是伤心,“不用假惺惺,我知道你也是来笑话我的!” 又青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柔勒擦了擦眼泪,坐正起来,看了一眼又青,“你是锦山夫人的好朋友。” 又青道,“倒不如说,我是她唯一的朋友。” 柔勒泪痕未干,奇道,“什么意思?” 第129节 又青道,“郡主可知道,锦山夫人为了锦山君做了多少事?” 又青说了大半个时辰,柔勒听完却是半信半疑。 又青看出来,“郡主不信?” 柔勒道,“你要说她为了林越甘愿去死,我是相信的。可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蒙受这么大的耻辱,我不信。” 又青一笑,“郡主不信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与她是好友,难免说话偏帮。郡主不妨去问问其他人,甚至可以问慕容将军。他总是不会骗人的。” 柔勒暗暗记上了心。等到天亮,便去军营找慕容狄。 她身上带着玄藩王的通关令,慕容狄很快就与她见面。 一番详谈下来,柔勒信了,也惊诧了,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蠢女人。 柔勒也愿意为了林越去死,但为了林越去嫁给另一个人,甚至背负这么长久的耻辱名声。 柔勒只要想一想,就忍不住打寒颤。 如果她知道,苏小辙为了林越嫁给别人的时候。林越甚至没有喜欢苏小辙。 柔勒一定会觉得苏小辙是这天底下最愚蠢的女人,没有之一。 苏小辙与邓大娘一起检查存粮。又到了霜冻时节,今年眷村添了人口,柴薪粮食这些都要有所增加。 除此之外,慕容野方面似乎有所举动,从万壑关抽调走了二分之一的兵力和若干将领,现在万壑关中能管得了事的只有慕容狄、涂世杰和林越。 听慕容狄的意思,这些人不会再回万壑关,需要招募新兵,不但是填补空缺,更是扩充兵力。那么住宿兵器、粮食布料一应都要有所增减。 自苏小辙以锦山夫人的名义从旁协助过一次之后,慕容狄索性就把这些事都交了过来。 苏小辙本想推辞,但是看慕容狄也忙得每日熬夜,只得应承下来。 苏小辙对邓大娘道,“今年的木炭价格怎么涨了?” 邓大娘道,“金水镇的人口如今多了不少,不光是木炭价格,连粮食和房租都涨了。” 苏小辙记下一笔,留待过些时日核查。若是市场供需导致正常涨价也就罢了,但若是有人从中虚抬价格牟取暴利,则必须找出来重罚。 苏小辙道,“幸好今年还有些余钱,先拨去准备过冬木炭。” 邓大娘道,“那倒也不用,我听他们商量,如果木炭不够,就去山上砍些木头来用。” 苏小辙忙道,“绝对不行,邓大娘,你帮我传话出去,很快就会添补木炭钱,绝不能上山砍木头。” 邓大娘诧异的点了点头。 十年树木,绿化一座山难如登天,要让一座山迅速荒化则易如反掌。 苏小辙想了想,在本上写下一行‘坚持走可持续发展道路’。顺便浓浓的画上了一个圈。 涂世杰来到门外,“锦山夫人可在?” 苏小辙放下笔,“涂大人请进。” 涂世杰走进门内,看了一眼邓大娘。 邓大娘便道,“我去看看木炭准备的如何。” 苏小辙点头。 邓大娘退出屋子,顺手关上门。 苏小辙笑道,“涂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涂世杰道,“就是今天早上。刚刚和慕容将军复完命,我就过来了。” 苏小辙看涂世杰的神色凝重,诧异道,“出什么事了?” 涂世杰顿了一顿,“关于林越。” 苏小辙想起昨晚,手中的笔顿了一顿,“我正想问涂大人。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涂世杰长长叹了口气,“我想与你说的事,也与这伤有关。” 刚出万壑关之时,涂世杰尚且没有察觉异常。 但当他们第一次遇上也羌部队,林越的反应让涂世杰暗自心惊。 上战场就是要杀人,不然就是被人杀。 也羌人也是人,涂世杰下手的时候虽然毫不犹豫,却也知道自己斩杀的是一样活生生的人。 林越不同,他劈砍之时,面无表情,简直如同在砍一棵树,劈一块泥土。 敌将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他的眸色漆黑,嘴唇鲜红。 当晚驻扎休息,涂世杰越想越是担心,便去找林越。 谁知走到林越的营帐之外,却发现居然没有一个守卫。 涂世杰大怒,叫来士兵严厉训斥。 士兵解释道,是林大人下令不准我们靠近。 涂世杰眉头紧皱,挥退了士兵,自己走到帐外,掀起帘子,却有一道雪白刀影从自己的鼻前掠过。 涂世杰大吃一惊,疾退三步。 林越披发,铠甲未卸,持刀追出帐外。 黑发披离,神情极狰狞。 涂世杰不得不大声道,“林越!是我!” 林越死死盯了一会,方才道,“涂世杰,是你。” 涂世杰忙道,“是我。” 林越收刀,“有什么事。” 涂世杰犹豫道,“你……你方才是……” 林越淡淡道,“我方才以为是有奸细。” 涂世杰想怎么可能,帐中烛火未熄,林越完全可以看清自己的容貌。但从林越刚刚的神情表现来看,他分明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接下来的追击过程之中,林越杀伐凌厉,抓住战俘,一律就地枭首,更将头颅放在皮囊之中,待追上其他也羌部队,便将头颅当做石块投掷出去。那些也羌人挥刀抵挡,割裂皮囊滚出来的却是同族的首级,当下肝胆俱裂。 林越趁机屠杀,如劲风摧草,所向披靡。 与此同时,林越夜晚越来越难以安枕。 涂世杰甚至有几次看见林越持刀在营地不远处游荡,一旦有风吹草动,便拔刀相向。 他们最后追到了这支也羌军队的将领。 将领见走投无路,唯有自缚求降。 涂世杰叮咛林越,“此人或许知道也羌军机,你千万不可动手。” 林越道,“放心,我有分寸。” 涂世杰松了口气,随即不由得苦笑,几时开始自己竟要叮嘱林越这种事。 那将领被他的亲卫官押着走来,却忽然拔刀发难。 原来将领是亲卫官假冒,那名‘亲卫官’才是真的也羌敌将。 第一刀砍向马上的涂世杰。 林越飞身将涂世杰扑倒在地,刀尖割裂林越的面颊,便是他脸上的第一刀。 也羌敌将杀红了眼,又一刀斩下。 林越的脸上又是一刀。 涂世杰一抬头,饶是久经沙场也不由得怔了一怔。 林越半边面孔完好无损,另一边却是血肉绽裂,更令人觳觫的是他的神情。他双目赤红,唇角竟有一抹冰冷弧度,反手抽出那柄归西刀,如横扫千军一般斩向敌将。 敌将没料到林越竟全然不顾伤势,当下拿刀一挡。 两柄刀锋狠狠相撞,震裂双方虎口。 敌将退了一步,看着疯狂一般的林越,心中生出畏惧。 正是这种畏惧,决定了输赢的结局。 而后林越收到了慕容狄的快马来信,知道柔勒郡主来了万壑关,便当即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涂世杰犹豫道,“他在南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小辙想柔勒与自己说的,只怕只是一小部分。 涂世杰叹气道,“我第一次用自己的刀砍下了敌人的头颅之后,足足躺了一天一夜,但林越的情况又与我不同,小辙,你要留意。” 苏小辙道,“我知道,多谢涂大人。” 涂世杰离开眷村,正好迎面走来又青与程响先生。 两人看见对方,都有百般滋味萦绕心头。 又青道,“涂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涂世杰道,“今早。” 又青道,“一路可还安好。” 涂世杰道,“劳又青姑娘挂心了,一切安好。” 两人面对面站了一会儿,彼此无言。 程响心中奇怪,道,“又青姑娘,不如我先过去?” 又青忙道,“我跟先生一起去。”转头对涂世杰道,“涂大人……我先告辞。” 涂世杰沉默的点了点头,他回过头,一直看着又青的背影远去。 ☆、第 82 章 第130节 入夜,林越从军中回来,推门进屋,看见床的时候沉默了。 苏小辙用枕头在中间垒出一道‘长城’来。 “苏小辙,”林越道,“你这让我怎么睡。” 苏小辙道,“爱睡不睡。” 林越拍了拍枕头,“我提个建议。” 苏小辙道,“你说。” 林越道,“军中有一种滚墙柱,外敌攻城爬墙的时候,滚下去抵挡的木头柱子,上面缠了铁蒺藜,要不我帮你去要两根来,你放床上?” 苏小辙叉腰,“你敢要来我就敢放。” 林越一笑,坐下来吃晚饭。 苏小辙吃了两口饭,视线在那两道疤上流连不去。 林越很自然道,“多了两道疤,是不是也多了点男子汉的潇洒。” 苏小辙道,“我在想得弄多少斤珍珠粉才能把这两道疤磨下去。” 林越道,“不磨。” 苏小辙道,“磨。” 林越道,“我说不磨就是不磨。” 苏小辙很流利的跟上,“我说磨就是磨。” 林越道,“你非跟我的两道疤过不去?” 苏小辙夹了一筷子菜,顺口道,“我是一死颜控,你这颜要是没了,我可就爬墙……” 苏小辙眼前一花,被林越打横抱起扔在床上。 枕头长城立时坍塌。 林越压住苏小辙,居高临下盯着她。 苏小辙傻了。 林越抬手,苏小辙下意识一躲。 林越的手却抚过她的额角,理了理鬓发,柔声道,“苏小辙,以后绝对不许说这种话。” 苏小辙愣愣道,“……啊?” 林越道,“就譬如爬墙,离开我,你要走,这些话,一个字都不准说。记住了没?” 苏小辙呆呆的点了点头。 林越满意的一点头,伸手拉起苏小辙,“来,吃饭。” 苏小辙坐回桌边,捧着饭碗,胃里却像沉了个铅块。 林越已经提起筷子夹菜,他看上去正常极了,可苏小辙心里发毛。 有人敲门。 林越皱眉,苏小辙怕他发火,连忙道,“谁啊?” 柔勒郡主道,“是我。” 苏小辙一个头两个大,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林越的脸色已经开始不好了。 苏小辙过去打开门,只开一道缝,小声道,“郡主有什么事,不妨明天再说?” 柔勒郡主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现在说。” 苏小辙只得让她进来。 柔勒郡主看见林越,也看见了那两道伤疤,心里还是有些怕,不过做出一副勇敢的样子。 林越淡淡道,“郡主所为何来?” 柔勒郡主道,“我是来向锦山夫人道歉的。” 苏小辙愕然。 林越却认真看了柔勒郡主一眼。 柔勒郡主注意到这一点,心中暗自高兴,自己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 若要嫁给林越,最要紧的不是林越,反而是这位锦山夫人。 苏小辙犹豫道,“郡主的意思是?” 柔勒郡主恭恭敬敬朝苏小辙施了一礼,“我之前骄纵狂妄,言语之间冲撞了锦山夫人,还请夫人海涵。” 苏小辙道,“郡主言重了。” 柔勒郡主坚持施礼不肯起来。 林越终于出声道,“郡主请起来吧。” 柔勒郡主心中一喜,站起身来,更是加倍的诚恳与内疚,“我今日才知道锦山夫人为了林越吃了这么多苦,之前居然还妄称与锦山夫人以平妻相处,现在想来简直惭愧。” 林越眸色一厉。 柔勒郡主却没有察觉,照旧道,“锦山夫人为了林越做了这么多事,牺牲了这么多,林越对锦山夫人如此尊重是理所当然的。今后我也会加倍敬重锦山夫人,甘愿为妾,请……” 林越猛地站起,厉声道,“滚出去!” 柔勒郡主怔住。 苏小辙忙道,“林越!你别这样。” 柔勒郡主慌张道,“我说错了什么?”情急之下直呼,“苏小辙,是不是你跟林越说了什么?我都跟你道歉了!我知道你付出良多,我自愧不如,愿意做……” 林越竟然嘡啷一声拔出长刀,“出去!不然,我杀了你!” 柔勒郡主何曾受过这种委屈,气得脸色煞白,“林越!我好声好气来伏低做小,你……你居然如此折辱于我!” 林越森森道,“你听不懂吗,要么出去,要么,我杀了你。” 柔勒郡主又气又怕,只因林越的神色全然不像玩笑,她跺了跺脚,扭身跑出去。 苏小辙掩上门,回头道,“你这是干什么?她可是郡主!我听又青说过那个玄藩王是南蛮很厉害的人物。” 林越沉默片刻,返刀回鞘,重新坐下,“小辙,吃饭。” 苏小辙慢慢走回来坐下。 林越夹了一筷子炒鸡蛋放在苏小辙的碗里,“趁热吃,对了,下回有空,我们去镇上馆子,点你爱吃的好不好?” 苏小辙轻轻说,“我没胃口。” 林越收回筷子,笑道,“那好吧,早点休息。” 两人梳洗过后,隔着一堵‘枕头长城’各自躺下。 苏小辙毫无睡意,翻来覆去一会儿,却听见旁边传来响动。 她转头,疑惑道,“林越?” 直到后来,他还在等导演喊卡。 陷阱底下极深,极黑,极腥臭。 地面有一层薄薄的积水。 对方没有死,林越能够听见沉重的喘气,甚而能够感觉到杀意。 掉下来的时候,自己手上没有武器。而对方应该拿着一把弯刀。 林越慢慢蹲下,就地摸索,摸到一根棍子,他摸了摸,一端极其尖锐。 林越攥紧棍子。 对方骤然发难。水声响起。 死亡的呼吸从未如此接近。 混战之后,对方的身躯沉重倒下。 林越靠着墙,喘了好一会儿,方才扶着墙壁慢慢站稳。 他的身上头上都是伤口,都是血,血模糊了眼睛。好在这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看不看得见也没有太大区别。 他强忍着,伸手在那人身上摸了一摸,找到取火的信管,旋开管子一抖,微弱火光亮起。 林越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几乎立即吐出来。 这个陷阱已经坑害了许多人,而这些人都是在这里活生生饿死。 唯一的活物是在尸体上窜动的耗子和甴曱。 他攥在手里的东西正是一截断裂的腿骨。 林越用弯刀割下对方的头颅,系在自己的腰上,然后一步步爬向出口。 墙壁上有许多说不清楚的黏液,滑不留手,极难攀登。 他爬上,摔下,爬上,摔下,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最后一次,他和无头的尸体一起躺在阱底。模模糊糊的想,导演,为什么还不喊卡。 这些事,应该只是拍戏。 他怎么会亲手杀人。 怎么会砍下人的头颅。 怎么会为了想要活下去而吃了他不愿意回忆起来的东西。 疲倦感从黑暗中涌来,就这么放弃吧。 就算爬上去又如何,说不定其他人已经撤走了,就算爬到顶部打不开机关也是一样。 说不定死了反而能够穿越回去。 这一切只是他的一个噩梦,醒来之后,他睡在保姆车上,正在赶向下一个通告。 第131节 什么都是假的,除了苏小辙。 苏小辙。 如果我死了,苏小辙怎么办。 林越踉跄站起,再一次,用手指扣住了陷阱周壁的缝隙。再一次,爬上去。 但这一次,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 他往下一看,那具没了头颅的尸体抓住了他,紧紧往下拽。 那些被砍杀的人的鲜血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让他灭顶。 林越猛的一震,睁开双眼,眼前血红一片。 这是梦还是真实。 谁要杀我?谁要杀我! 他拔出长刀,面目狰狞砍下去。 却有一个人抱住他,“林越!” 苏小辙急道,“是我,林越,是我!” 林越急促喘息着,慢慢放下手中长刀。 苏小辙不敢松开手。 林越环住苏小辙,把脸埋在她的胸前,好一会儿不曾说话。 苏小辙抱住他的头,也不敢出声。 直到林越疲倦道,“小辙。” 苏小辙道,“我在。” 林越道,“我好累。” 苏小辙柔声道,“睡吧。” 林越道,“我不想睡,睡了……更累。他们在追我,如果被他们追上了我就……” 苏小辙道,“我不在吗?” 林越一怔。 苏小辙微微笑了笑,“你一定是忘记梦见我啦。有我在,被追上了又怎么样,一拳一脚把他们都打趴下。” 林越失笑。 苏小辙抱住林越,“有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 “……什么?” “谢谢你平安回来,”苏小辙轻轻说,“谢谢你没有让我一个人。” 林越抱紧苏小辙。 一夜无话,直到天明。 天亮之后,琳琅来了。 柔勒郡主道,“我不回去!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去的!” 琳琅恭恭敬敬,却也毫不退让,“郡主只身前来将自己的安危置于不顾,可曾想过倘或有个万一,我等如何向玄藩王交代。万一再度引起大周与南蛮之间的争执,又该怎么办。” 柔勒郡主声音低了一低,“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琳琅道,“郡主不要忘了,也羌人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贼心未死仍图反扑。” 柔勒郡主咬了咬嘴唇,“那又怎么样!林越一日不答应娶我,我一日不回去!” 琳琅道,“柔勒郡主应该已经知道锦山君与锦山夫人感情深厚,绝无可能休妻。” 柔勒郡主得意道,“我就知道你们误会我了,琳琅大人大可放心,我可没有想过拆散人家夫妻。” 琳琅一笑。 柔勒郡主顿了顿,改口道,“好吧,或许之前是有那么一点点念头,但是而今我已经想明白了,锦山夫人为林越的付出和牺牲是常人无法比肩的,既然如此,我甘愿为妾!” 琳琅皱眉,“玄藩王不会答应郡主。” 柔勒郡主道,“这我自会解决。” 琳琅沉默片刻,拱手行礼,“琳琅先行告退。” 琳琅来到主帅帐中,慕容狄道,“你辛苦了。” 琳琅叹气,“这位柔勒郡主说好听是性格直爽,说的不好听一点,真是太任性妄为。” 慕容狄道,“你现在是打算把她绑回去,还是打晕了拖回去?” 琳琅道,“不如你去绑,我来拖?” 慕容狄道,“免了。我万壑关不想与南蛮为敌。林越那边可有转圜余地?” 琳琅沉吟,“我料想,甚难。他与苏小辙的感情之深,你也应该知道。” 慕容狄道,“那也未必,毕竟柔勒郡主身份高贵又甘愿做妾,不如你去与苏小辙谈一谈,她若是同意,林越那边也就不是难事。” 琳琅不语。 慕容狄道,“你觉得这样行不通?” 琳琅问,“林越在军中可有好友?” 慕容狄道,“有一个涂世杰。” 琳琅道,“请他过来。” 片刻之后,涂世杰快步来到帐中,“末将见过慕容将军,见过琳琅大人。” 琳琅道,“听闻涂副将是林越的好友,琳琅有一事想问。” 涂世杰苦笑,“这好友二字,末将实在不敢当。” 琳琅道,“涂副将以为,若由青州王做媒,将一名身份极高贵的女子许配给林越为妾,可能行得通?” 涂世杰顿了顿,“请恕末将直言,青州王若是想与谁结仇,那倒是可以将那家的女孩儿许给林越。” 慕容狄与琳琅交换一个诧异眼神。 ☆、第 83 章 柔勒郡主被琳琅带来的人严加看管,在屋内来回踱步,心情烦闷。 琳琅匆匆赶回,吩咐旁人道,“备车,准备启程。” 柔勒郡主气道,“琳琅!你听不懂本郡主的话么,本郡主说不回去!” 琳琅道,“郡主留在这儿是想嫁给林越?” 柔勒郡主老实不客气的点头。 琳琅道,“那我若是告诉郡主,如果与林越成亲,会有性命之虞呢。” 柔勒郡主诧异,“他的一时气话,你们这么快就打听到了?” 琳琅眉毛一挑,自己这么说是因为涂世杰的一番陈述,现在看来,另有可疑之处。 她将柔勒郡主的话套出来,方知那晚已有激烈争执,再加上涂世杰那边的说法,这林越性情大变已是事实。 琳琅道,“郡主,这林校尉所言非虚,他今时今日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柔勒不屑一顾,“他只是吓唬我而已,我又不是没有与他相处过,他的为人和秉性我是最清楚的,他怎么会杀我呢。” 琳琅盯着柔勒,缓缓道,“既然郡主如此肯定,不妨试一试。” 柔勒道,“试就试!那我若是赢了……” 琳琅拱手行礼,“琳琅便自行离去,绝不勉强郡主。” 柔勒喜道,“就这么说定了!” 等到入夜,琳琅请又青帮忙,支出苏小辙。 苏小辙见到琳琅很是惊讶,“琳琅大人何时来的?” 琳琅道,“柔勒郡主私自来到万壑关,我奉命来带她回去。” 苏小辙同情道,“你也是蛮辛苦的。郡主呢?” 话音未落,苏小辙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尖叫。 琳琅神色一变,“不好!” 苏小辙愕然,也立即追去。 林越原本已被苏小辙哄睡,半梦半醒之间,却有人来到身边,并且,此人不是苏小辙。 林越惊醒,心头狂怒,拔刀砍去。 柔勒郡主一腔柔情都被吓得魂飞魄散。 林越披散乌黑乱发,双眼赤红,面上两道伤疤犹如恶鬼。 柔勒吓得哭叫,“琳琅!琳琅救我!” 琳琅等人闯进屋。 苏小辙冲过去抱住林越,“没事了没事了,是我,林越,是我。” 林越拿着刀,看着一屋子的人,又仿佛什么都没看着。 苏小辙扭头怒视琳琅,“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琳琅诚恳道,“小辙,对不住。” 第132节 柔勒郡主抓住琳琅的手腕,哭道,“带我走!我要回家!我再也不要见到这个疯子!” 苏小辙紧紧抱住林越,一字一句道,“他才不是疯子。” 柔勒郡主受了惊吓,回屋之后便昏昏沉沉睡过去。 琳琅着人准备马车,当夜便要动身。 在离开之前,琳琅再次来到苏小辙的门前。 苏小辙打开门,见是琳琅,神色便有些冷淡。 琳琅诚挚道,“今天晚上的事很对不住你们。” 苏小辙掩上门,与琳琅立在院中,“算了,不必提了。” 琳琅道,“林大人现在的情况看来不是很好。” 苏小辙垂目,轻轻道,“琳琅大人,你杀过人吗。” 琳琅平静道,“杀过。” 苏小辙道,“你害怕吗。” “怕。直到现在,依然害怕。” 苏小辙道,“我也杀过人,我撑过来了。可是他……” 琳琅道,“林校尉心胸宽广高洁,只怕这趟南蛮之行,令他有了许多不愿意回想的回忆。” 苏小辙叹气。 琳琅道,“我今日听柔勒郡主提了一些你和林校尉之前的事。” 苏小辙笑道,“但愿她提的都是好事,不是坏事。” 琳琅也笑了一笑,却道,“小辙,你受了很多苦。” 苏小辙摇头,“你们每个人都是这样说,可我不觉得。” 琳琅沉默片刻,“实话与你说,林校尉目前的状况实在不好,你陪在他的身边,我只怕……只怕会出意外,不如你与我一起走。” 苏小辙愕然,“去哪?” 琳琅笑道,“你是锦山夫人,你想去哪儿,谁敢不给你让路。” 苏小辙走了三四步,“我现在不能走。” 琳琅看着苏小辙的背影,仿佛早有预料。 苏小辙挺直背脊,望着茫茫夜空,“我陪着他,哪儿也不去。直到……直到他好。” 琳琅道,“他好了之后呢。” 苏小辙淡淡一笑,“他熬过这一关,必将更加出色。到时候……自然有更好的人来配他。” 琳琅道,“那我就与你约定。待你需要之日,我带你离开此地。” 苏小辙回身看着琳琅,笑了笑,“一言为定。” 琳琅带着柔勒郡主离开。 苏克草原上大大小小的水泊开始枯竭。军营各处帐篷盖上茅草,眷村中储够了过冬的木炭。 就在飒飒西风之中,苏小辙和林越迎来了他们在大周的第三个冬天。 窗户纸上一片白晃晃的光芒。 苏小辙推窗看去,哇的一声叫出来,“林越你快来看,快啊快啊。” 林越从床上坐起,揉了揉额头。 苏小辙迫不及待的跑出去。 外头积了厚厚一地雪白,天空之中还在不断飘下鹅毛大雪。 苏小辙从小长在南方城市,到了大周之后也是第一回遇见下雪,兴奋得不得了。 林越挽着大氅出门,为苏小辙轻轻披上。 苏小辙高兴道,“你看,好大的雪。” 林越伸出手,接住掌心的雪花。 他看向苏小辙,微微一笑。 漫山遍野皑皑,恍若琉璃世界。 崔淡人欲哭无泪。 第一个媳妇,还没追到就不是自己的了。 第二个媳妇,追到了又跑了。 好不容易和安杏堂的千金是正儿八经的算过八字,推过命盘,双方见过面,下过文定,按说是顺顺利利的成事。却没有想到迎亲当天,下起了三年难得一遇的大雪。 苏小辙拍了拍崔淡人的肩,安慰,“俗话说得好啊,好事多磨,崔大夫你想开点。” 崔淡人更想哭了,您别拍我了成么,林大人往这儿看呢。 林越果然走了过来,站在苏小辙身后。 苏小辙道,“来的正好,你去前头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林越拽住苏小辙的袖子。 苏小辙看了看四下无人,小声说,“我不会跑的。” 林越道,“不信。” 苏小辙抱着胳膊,“我的信誉就这么差?” 林越道,“很差。” 苏小辙翻白眼,只好跟着林越一道过去。 这场婚宴摆得极热闹,崔淡人在军中人缘很好,除了涂世杰、林越几个,慕容狄也封了一份大礼相贺。 行完嘉礼之后,苏小辙提议,“扔个捧花吧。” 大家都没听懂,“什么捧花?” 苏小辙道,“是我们家乡的习俗,新娘子把花儿扔出去,谁接住了,谁就能下一个成亲。” 崔淡人问新娘子的意思,新娘子也觉得有趣,愿意一试。 涂世杰道,“天寒地冻,上哪儿找花去?” 苏小辙笑嘻嘻道,“简单。” 她跑到院子里,林越不放心站起身,“小辙,外头冷。” 苏小辙捏着一团雪球回来,“新娘子背过身,把这个往身后抛。” 众人觉得好玩,那些没成亲的都被拉出来,站成一排。 苏小辙跃跃欲试,被林越及时发现,一把扣住。 新娘子道,“能扔了么?” 苏小辙道,“我喊三下,夫人您就扔。一,二,三!” 新娘子闭起眼,往后一抛。 雪白一团滑过弧度,竟砸在了又青怀中。 旁人哄笑起来,“又青,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又青,在场的可都要请。” 苏小辙跑过来,高兴道,“又青,你成亲了,我给你当伴娘!哦对了,伴娘这个呢也是我们家乡的习俗,说的是……” 又青笑着听苏小辙滔滔不绝,感觉到了一股视线,抬头看去,却见涂世杰转开了脸。 傍晚的时候,雪越下越大。 崔淡人挽留几人住下,慕容狄也派人送了信来,雪大难行,明日再回。 众人各自回房歇息,苏小辙一进屋子就说,“林越,带钱没有?” 林越拿出荷包,苏小辙数了数钱,“够了。” 说着转身出门。 林越拉住苏小辙,“你去哪儿?” 苏小辙想了想,让林越乖乖留下来等自己多半是不现实的,便说,“陪我买个东西。” 路滑难行,街上行人很少,开门的店铺也不多。 幸好苏小辙找的那几家都还开着门。 林越帮忙提东西,统共买了糯米粉,芝麻还有猪油。 林越问,“买这些做什么?” 苏小辙说,“明儿我做汤圆给你们吃,吃过么?” 林越想了想,“以前好像吃过。” 苏小辙拍胸保证,“我苏家的汤圆那是香糯甜滑与众不同,包你吃过之后记忆深刻 。” 林越笑了笑,“那我明天帮你。” 苏小辙干脆道,“行啊。” 说话间,天空又飘起雪花。 苏小辙左右张望,没留神脚下,险些一滑。 林越早有准备,伸手扶住,“走慢点。” 叮嘱完了还是不放心,握住苏小辙的手,两人并肩往回走。 苏小辙走了两步,抿嘴笑起来。 林越笑道,“怎么啦?” 第133节 苏小辙道,“我以前压根儿没想过,能跟你像现在这样。” 林越笑了笑。 苏小辙说,“要是咱们没穿过来,这时候你大概在跑各个颁奖典礼了吧。” 林越道,“以前的事,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这三年的时光,于他而言,如沧海桑田,如隔世追生。 苏小辙抿了抿嘴唇,握紧了紧林越的手,故作开朗道,“我的记性差,没想到你的记性比我还差。” 林越点头,“你记性差,我是知道的。” 苏小辙疑惑。 林越道,“我记得上回有人说过,等我回来就给我一个答复。” 苏小辙看天看地,大惊小怪的说,“哎呀你看,这雪下得好大。” 林越这回没有跟着苏小辙一起胡闹,也没有打算让苏小辙混过去。 “苏小辙,我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的答案。” 苏小辙小声道,“天挺冷的,咱们先回去,好吗?” 她可怜巴巴起来,林越就拿她没辙了。只好叹一口气,笑道,“好。” 他们往前走,身后雪地留下两排并列的脚印。 次日一早,又青等人在饭桌前坐下,惊讶的看着苏小辙端上来一碗碗的点心。 那点心色泽雪白,一颗颗滚圆滚圆的,在清水似的汤里浮浮沉沉。 又青问,“小辙,这是什么?” 苏小辙道,“这是我们家乡的点心,叫汤圆。有团团圆圆,甜甜蜜蜜的意思。” 又青舀起一颗来,想试一口。 涂世杰忍不住出声阻止,“等一等,苏小辙做的东西……有些不太可靠。” 新郎官崔淡人心有余悸的点头。 苏小辙不高兴了,“你们什么意思,这可是我昨晚上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林越,给他们吃一个看看!” 林越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吃?” 苏小辙顿了顿,“让你吃你就吃!” 林越叹气,端起碗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舀了一颗,咬了一口。 涂世杰紧张道,“怎么样?” 林越咽下去。 苏小辙比涂世杰更紧张,“行不行?要是不行你赶紧吐出来,别给我面子!” 林越环视众人,开口,“居然很好吃。” 苏小辙松了口气,又皱眉道,“什么叫居然!” 涂世杰尝了一口,惊讶道,“真的不错。” 又青也吃了一颗,笑道,“小辙,你这手艺太好了。” 苏小辙得意了,端起一碗来放在新娘子跟前,认真道,“祝二位新婚和乐,从此美满。” 崔淡人有些感动,“多谢。” 苏小辙回到自己位置坐下,小声对林越道,“你别乱想。” 林越也小声回,“什么乱想?” 苏小辙道,“我对崔大夫没别的意思。” 林越道,“我知道。” 苏小辙皱眉,从林越的神色辨别到底是搪塞还是真话。 林越悠悠道,“你喜欢我,怎么会喜欢别人。” 苏小辙撇嘴,“臭美。” ☆、第 84 章 从金水镇出来,回到眷村。 林越回军营之前需穿戴铠甲,苏小辙帮手,顺便道,“我觉得有问题。” 林越扣上腕甲,“什么问题?” 苏小辙道,“你觉不觉得涂世杰可能喜欢又青?” 林越看了苏小辙一眼。 苏小辙忙道,“你别觉得我是八卦,我可是认真的。” 林越道,“你才发现?” 苏小辙啊的一声,“你早就知道了?!” 林越点头。 苏小辙想挠林越,但看了看这从头到脚无处下手,只好说,“你怎么不告诉我!” 林越道,“我以为你知道。” 苏小辙试探道,“你认为我要不要……” 不等她说完,林越立即道,“不要,不可以,不准。” 苏小辙叫起来,“怎么就不可以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林越抬手敲了一下苏小辙的额头,“你这个人,酷爱做媒。” 苏小辙道,“哪有,除了给你……” 林越眯起眼。 苏小辙立即改口,“我不做媒,什么都不做。” 林越道,“你要是闲得发慌,我可以给你找点事儿做。” 苏小辙高兴道,“好啊,什么事?” “生孩子。” 玉武说,小石头你看。 小石头一扭头看去。 林校尉又被撵的满村跑。 天寒地冻,家家户户闭门关窗,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苏小辙披上斗篷,走出门去,每呼一口气就是一团白雾,她搓了搓手,快步往前走。 又青正好从邓大娘家中出来,“小辙,你去哪儿?” 苏小辙道,“去崔大夫那儿。” 又青关切道,“你哪儿不舒服?” 苏小辙笑道,“我是去借两本医书。” 又青道,“我陪你吧。” 苏小辙有些犹豫,“可是……” 又青一笑,“你担心我跟他?都是过去的事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 一个穿着银灰色的大毛斗篷,一个穿着杏红色的披风。走在洁白雪地之中,远远看去便是格外显眼。 林越射完箭,无意间看见这一幕,认出苏小辙,嘴角便带出了微笑。 他将弓塞给涂世杰,“我出去一会儿。” 涂世杰一愣,“诶诶。你去哪儿?” 林越跑到苏小辙跟前,“来看我?” 苏小辙很干脆的给个白眼。 林越亦步亦趋的跟着,“不是来看我?那是来看慕容狄?” 苏小辙道,“我干嘛看他?” 林越道,“那就奇怪了,军营除了慕容狄勉强能够跟我比一比,还有谁比得过我?” 苏小辙停下,叉腰,“林越先生,我以前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没这么臭不要脸。” 林越道,“苏小辙小姐,我以前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没有对我这么冷淡。” 苏小辙哼了一声,还想说话,却想到又青就在身边,讪讪的住了口,瞪了林越一眼,“去去,一边儿去,我有正经事要办。” 林越道,“我陪你办。” 涂世杰这时候匆匆跑来,“林越,你怎么说走就走。” 苏小辙忙道,“你看,找你的人来了,快回去。” 林越和苏小辙在这边拌嘴,涂世杰看见又青,却是尴尬,“又青姑娘。” 又青还了一礼,淡淡道,“涂大人。” 涂世杰没话找话,“你们这是去哪儿。” 第134节 又青道,“崔大夫那儿。” 涂世杰的脸色变了变,低声道,“去找他,不太好吧。” 又青微微蹙眉,“我是陪林夫人过去,涂大人可以放心,我不会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 涂世杰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又青道,“涂大人没什么事的话,又青先告辞了。” 涂世杰张了张口,又闭上。 林越和苏小辙冷眼旁观,苏小辙用胳膊戳了戳林越,“你现在还是觉得我不应该出手?” 林越点了点头。 苏小辙叹气,同情的看了一眼涂世杰,跟上又青一同离开。 苏小辙管崔淡人借了一堆药书,琢磨怎么能够把林越脸上的疤痕去掉。 她调了一回珍珠粉,林越坚决不肯配合。 按林越的话说就是我绝对不拿抹过屁股的东西往脸上抹。 苏小辙只好想别的办法,一样一样的试。 壮哉中药学,汗牛充栋,车载斗量。 又青踏进门,“小辙,上回那个刺绣的花样还在不在……” 又青吓了一跳。 林越一张脸抹得乌漆麻黑,只留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 他刚想说话,苏小辙立刻道,“不准说话!” 林越只好闭上嘴。 又青犹豫道,“小辙,你这是在……?” 苏小辙挥着手里的小刷子,得意洋洋道,“我研发的雪肌美白霜,你要不要试一试?” 又青忙道,“不用不用,你们忙吧,我想起来还有事,我先走了。” 当下连刺绣的花样也不要,脚不沾地的跑了。 苏小辙看着林越,无奈的耸了耸肩。 林越学她,也耸肩。 他这个样子实在好玩,苏小辙也忍不住笑出来。 林越一动,苏小辙笑道,“别动别动,再一会儿。” 她拿着小刷子,仔细的检查林越脸上哪儿抹得不匀,东擦一下,西补一刷子。 终于熬到时间,林越打水洗脸。 苏小辙托着腮帮子趴在桌上发呆。 林越随口问,“想什么呢。” 苏小辙道,“涂世杰。” 林越皱眉。 苏小辙接着道,“和又青。我还是想帮他们一把。” 林越把毛巾绞干了,搭在脸盆一侧,语气不善道,“怎么总是想着他们。” 苏小辙疑惑的看着林越,“你该不会是……” 林越干脆挑明了,“你能不能不要想着涂世杰。” 苏小辙终于明白林越的想法,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不是想他,啊不对,该怎么说呢,我这个想,和想念的想是不一样的。” 林越道,“有什么不一样,他是个男人。” 苏小辙道,“他是又青喜欢的人。” 林越道,“我也是柔勒郡主喜欢的人。” 苏小辙不敢相信的看着林越,不是吧?这样也能拿来类比? 林越居然还很认真,“你差一点就把我让给柔勒。” 苏小辙双手合十,“好了好了,林先生我错了,我给你认错。” 林越走到床边坐下,慢慢的叹了口气。 苏小辙诧异,也是担心,“怎么了?” 林越一手撑住额头,闭上双眼,“难受。” 苏小辙紧张了,立即走到林越跟前,“又难受了?” 林越低声道,“头疼。” 苏小辙担心道,“你的脸色是不太好……咱们休息了好吗?” 林越点了点头。 苏小辙吹熄蜡烛,上床休息,给林越掖了掖被角。 林越低声道,“小辙。” “嗯?” “我想握着你的手。” 苏小辙看林越难受,心中是加倍的难受,还会有什么不答应。 他们俩的手握在一起。 黑暗中,林越轻轻的叹了口气。 苏小辙是一点都没睡着,一听动静,立即问,“又做噩梦了?” 林越低声道,“没事,你睡吧。” 苏小辙在黑暗中辨认林越的神情,担心道,“你别瞒着我,你这样,我心里更不安稳。” 林越道,“我可不可以……抱着你。” 苏小辙有些犹豫。 林越却立即道,“对不起,你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他背过身去。 苏小辙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挪上去,从背后抱住了林越。小声说,“这样行么?” 林越看着苏小辙放在自己胸前的手,伸手握住,“……小辙,谢谢。” 苏小辙心里软软的,笑道,“咱们俩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个吗。” 没想到,林越忽然转过身来,把苏小辙抱进怀里。 苏小辙吓了一跳,想推开但是顾忌林越的精神状况,便紧绷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过了片刻,林越并没有其他举动。 听呼吸,倒是绵长安宁。 苏小辙也渐渐放松下来,昏昏欲睡。 夜幕笼罩锦山,一切安宁,直到…… 苏小辙强忍怒火的声音响起来,“林越,你真睡着了吗。” “嗯睡着了。” “你的手在干嘛。” “我难受。” 苏小辙怒吼,“难受你个头!” 涂世杰看见林越,乐不可支,“诶哟林兄弟,你这眼睛怎么了?” 林越摸了摸泛青的眼圈,冷冷道,“闺房之趣,你不懂。” 涂世杰拍着林越的肩,“你放心,这种事啊我也不想懂。” 苏小辙把蒸好的蜂蜜糕拿出蒸笼,切出一小块来给小石头。 “好吃吗?” 小石头用力点头。 又青帮着把各色果脯撕成一小条一小条,问,“小辙,你这回又想办什么?” 苏小辙道,“林越生日。我想给他做个生日蛋糕。” 又青现在对苏小辙时不时冒出来的陌生词语一点都不奇怪,“是你们家乡的点心?” 苏小辙道,“对,生日的时候吃的。你们这儿呢?” 又青道,“咱们这儿生日的时候下面条煮鸡蛋。” 苏小辙哦了一声,忽然想起来,很歉疚的看着小石头,“小石头,我都没给你下过面条。” 小石头笑嘻嘻的摇头。 苏小辙越想心里越过意不去,“不行,我这就给你补过一个。” 又青道,“你不用急。邓大娘说过,小石头十五岁之前不过生日。” 苏小辙诧异,“为什么?” 又青摇头,“不知道,邓大娘是这么说的。” 苏小辙又问,“那他什么时候过十五?” 又青想了想,“快了,就是明年开春。” 苏小辙问小石头,“为什么呀?” 第135节 小石头想了想,还是摇头。 苏小辙撇嘴,拈起一块杏脯给小石头,“小家伙,连我都不肯说。” 又青尝了尝蜂蜜糕,“嗯,挺好吃的。” 苏小辙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又青道,“快收着,别凉了。” 苏小辙道,“没事儿,这个是试吃的,等会儿我再做一个。” 说话间,阿陆匆匆跑进屋。 苏小辙招呼,“阿陆,来尝尝。” 阿陆气喘吁吁道,“不、不好了!” 苏小辙心一沉,怎么又不好了。 阿陆接着道,“也、也羌人又来了!” 苏小辙要抓狂了。不但是苏小辙想抓狂,万壑关的守军和慕容狄也很想抓狂。 有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干点什么不好!就算读书也能中个二十几回的状元了,怎么就一心想着侵略别人呢?! 或许有一部分也羌百姓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对于也羌的统治者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享受大周多年以来的朝贡,他们想要粮食就去抢,想要金银珠宝就去抢。 他们永远没有意识到这些东西是由大周普通百姓用自己的汗水与付出而累积的财富。也或许他们意识到了,但是他们不在乎。 选在对己方不利的冬天发动进攻,是因为也羌人认为此时的万壑关被慕容野征调走了大部分兵力,是难得的好时机。 林越穿上铠甲,拔出那柄归西刀,反复审视,刀锋映出他的面容。 他的眼神如这刀上的血槽一般,冰冷,嗜杀。 慕容狄却没有让林越出征。 林越诧异,“末将不明。” 慕容狄道,“而今军中新兵尚未征入,兵力空虚,你与我留守关内。” 林越道,“那么谁去征伐?” 涂世杰不满道,“嘿,你当我不在吗?” 林越道,“你?” 涂世杰挺了挺胸,“怎么?我不行?别忘了,我带兵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林越看了看二人。心知他们是为了照顾自己,深深行礼,“末将多谢慕容将军,多谢涂副将。” 涂世杰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胡说什么呢,我可不是为了你。” 那天,呼啸了大半个冬季的北风停了下来。 万里碧空之中毫无一丝云絮,日光极亮,涂世杰的队伍出了万壑关。 又青那一天心神不宁,打碎了一只碗,蹲下去捡起碎片,又不慎被划破了手指。 苏小辙蹲下帮忙,安慰道,“你放心,林越说过这支也羌部队不到一万人,况且冬天不利他们骑兵行动,涂大人一定会凯旋而归的。” 又青勉强笑了笑。 ☆、第 85 章 邓大娘最近忙得很,三天两头的跑金水镇,买回来的各色东西堆了满床。苏小辙串门的时候看见了,顺手翻了翻,见着不少时兴花色的布料,便道,“大娘,你就别给我买东西了,我都有。” 邓大娘呸一声,“谁给你买。” 苏小辙道,“那是给又青?又青不爱穿这颜色的,又青喜欢素的,云纹的,你这些都不合适。” 邓大娘道,“也不是给又青的。” 苏小辙奇了,“那是给谁的?” 邓大娘顿了顿,凶巴巴道,“我给自己买的,不行吗?” 苏小辙愣愣道,“行,当然行。” 出门苏小辙就找了又青,神神秘秘的说,“又青,我怀疑,邓大娘梅开二度了。” 又青一时没听懂,“你说什么?” 苏小辙嗐了一声,“再婚,成亲,明白了吗!” 又青倒抽一口凉气,“不……不会吧?!” 苏小辙推门看了看没人,推窗看了看没人,关紧门窗,再回到又青跟前,“你想啊,邓大娘一向节俭,不给自己买什么东西。这回我看见她买了一堆花布首饰,不是给你,也不是给我,那当然是给她自己啦。能让一个女人忽然开始注意起打扮来,除了成亲还能是什么?” 又青不得不承认,苏小辙这个想法不但合情而且合理。 又青愁道,“这要是传出去……” 苏小辙道,“怎么啦?你难道不支持?” 又青道,“这不是我们俩支持就能解决的问题。邓大娘守寡这些年,极受大家敬重,忽然之间说要再婚。这传出去……” 苏小辙道,“咱们俩不也是一样被人说过的吗。” 又青道,“那怎么能相提并论。” 苏小辙问,“怎么不能?你说是邓大娘的幸福重要,还是名声?” 又青皱眉。 苏小辙道,“名声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吃不饱穿不暖。你难道要邓大娘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毁了一辈子?” 又青握住苏小辙的手,诚恳道,“小辙,你说的道理,我懂。但是这件事真的与我们不同,而且说到底,也是要看邓大娘自己的决定。她若是决定了,我绝对支持。但她若是犹豫不决,小辙你答应我,你绝不要去说什么,让邓大娘自己拿主意。” 苏小辙回到家,有点蔫蔫的。 林越见苏小辙这般模样,也没有多问。 苏小辙起身去厨房下了两碗面,给林越那碗在底下卧了个鸡蛋,切了一块腊肉,自己那碗是光面。 端上桌之后,两人相对默默吃起来。 林越问,“今儿干了些什么?” 苏小辙没精打采的说,“跟又青说了会儿话……” 林越道,“没别的了?” 苏小辙发了会儿呆,忽然问,“如果我改嫁,别人会怎么想?” 林越被一口面条呛着。 苏小辙赶忙去拿水。 林越灌下一大口水,“你刚刚说什么?” 苏小辙道,“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不行,”林越态度坚决,“说清楚。” 苏小辙把邓大娘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林越一边听,一边把碗底的鸡蛋和腊肉找出来,夹到苏小辙的碗里,“原来是因为这个。” 苏小辙把鸡蛋又拨回去,叹气道,“我小时候住在苏小舟家里,他们家对门有个当大学教授的老伯伯,三十多岁的时候妻子就没了,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孩子拉扯大,好不容易退休了想给自己找个老伴,结果亲戚孩子都反对,后来一个人单身到老,七十多了,颤颤巍巍的出门买菜,看得人心里难受。” 林越道,“所以你想让邓大娘再婚。” 苏小辙忙道,“我可没说帮她介绍,只是如果她心中有人选的话,我是绝对支持的。” 林越一笑。 苏小辙疑虑道,“你也觉得不妥当?” 林越道,“我只是因此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哪一天我在战场上回不来了。答应我,你要改嫁。” 苏小辙的心凉了一下,放下筷子转身走出屋子。 林越喊,“苏小辙。” 苏小辙回头,愤怒的说,“有你这样的吗?没出征你就想着回不来!” 林越道,“我只是说如果。” 苏小辙道,“没如果!哪来的如果!那如果你出征回来以后发现我死了呢!” 林越陡然变色! 苏小辙话一说出就后悔了。从门口一步步蹭回来,“……林越……” 林越沉默片刻,低声道,“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先提这个话题。” 苏小辙心里更难过了,慢慢坐回去,“你别这样……我就那么一说。”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 他不敢想象,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苏小辙。 天崩地裂也好,山河倒塌也好。 不能没有苏小辙。 苏小辙让林越握着自己的手,小声说,“咱们吃饭吧。” 林越的右手空着,拿起筷子来夹了一块腊肉,递给苏小辙。 苏小辙说,“我自己来。” 林越不肯放开手。 第136节 苏小辙只好乖乖吃下去,就这么一个人喂,一个人吃,吃完了一顿饭。 过了几天,邓大娘亲自上门,让苏小辙夜里去一趟。 苏小辙硬着头皮,做好心理准备,来到了邓大娘家中。 又青已经在了。 苏小辙问,“邓大娘想说什么?” 又青摇头,“我也不知道。” 邓大娘一脸喜气的从里屋出来,“之前大娘瞒着你们,现在,是该告诉你们的时候。” 苏小辙和又青紧张的坐正。 邓大娘笑着摆摆手,“你们俩也不用怕成这样,是个你们都认识的人。” 苏小辙看看又青。 眼神道,‘怎么着?这个二婚对象我们还认识?’ 又青困惑。 眼神回答,‘之前没听说呀。’ 邓大娘对里屋道,“小石头,出来吧。” 小石头? 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子挪出来。 穿的衣裳就是邓大娘前段日子买的花布,头上戴的也是邓大娘买的首饰。 又青惊讶道,“小石头?!” 苏小辙使劲儿揉了揉眼,“又青!我的眼睛出毛病了!” 邓大娘解释,当年小石头的娘逃走之前,跟邓大娘说了个秘密。她逃走一方面固然是受不了等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小石头的爹想要儿子都快想疯了,所以一生下来发现小石头是个女孩儿之后,小石头的娘一时鬼迷心窍,竟串通稳婆说自己生的是个男孩。 眼看着小石头渐渐长大,只怕将来再也瞒不住,小石头的娘害怕极了。 邓大娘收留小石头之后,想到这乱世之中女子比男子吃亏太多,索性将错就错,就将小石头当男孩养着。小石头的身形瘦小,嗓子又细。邓大娘怕引起旁人怀疑,便将岁数隐瞒,也让小石头少说话。而今大周局势渐渐稳定,邓大娘便让小石头恢复了本身。 苏小辙掐一把大腿,自言自语说,“奇怪,不疼啊?” 又青疼得冒泪花,“你掐的是我……” 苏小辙忙说对不起。 小石头躲在邓大娘身后,怯生生的看着苏小辙二人。 苏小辙伸出手,“过来。” 小石头慢慢走过来。 苏小辙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笑起来,“这下咱们可就多了个小妹妹。” 课堂上。 玉武和阿陆第一次看见女装的小石头,呆若木鸡,掉了手里的书。 苏小辙暗笑,呵呵,《梁祝》开场。 苏小辙准备了些点心给林越送去,主要是想分享这件八卦。 走进军营,却见许多士兵匆匆奔往一个方向。 苏小辙拦住一人,“出什么事了?” 那人认得苏小辙是锦山夫人,忙道,“涂大人回来了,但是听说……大人快不行了。” 苏小辙手一抖,险些摔掉了点心。 随着士兵来到帐外,苏小辙颤着手,掀起帘子。 床上躺着一个人,脸上盖着一块白布。 苏小辙强自支撑,一步步走到床前,她伸出手,拿起那块白布。 确是涂世杰。 苏小辙的腿软下去,跪坐在床边,“……涂世杰!你这个大笨蛋!”她含泪骂道,“说死就死了!你不是很臭屁吗,不是很厉害吗,不是总在林越面前说我的坏话吗,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我们俩还没决战!” “你为什么和他决战?” 苏小辙哽咽,“别人说他也喜欢林越。” 林越拖长声,“哦,原来是这样。” 涂世杰睁开眼,脸色铁青,咬牙道,“苏小辙!” 苏小辙一愣,“……你没死啊?” 涂世杰支撑坐起,牵动了伤口,呲牙咧嘴道,“就快被你气死了。” 苏小辙跳起来,“你没死你装什么死!吓唬人啊你!” 涂世杰还想说什么,只听门外有人急匆匆道,“涂大人!又青姑娘来了!” 涂世杰紧张道,“这回没弄错?” “没有!” 林越赶紧拉着苏小辙躲到屏风之后。 苏小辙皱眉,“这是什么情况?” 林越道,“涂世杰确实受了重伤,不过伤不致死。他与我说,这一番生死涉险,想通了很多事。” 苏小辙撇撇嘴,“那他好好跟又青说就是了,何必搞成这样?又青如果知道被骗,会生气的。” 林越一笑,“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考量,而且他与又青之间的事,也不是我们能明白的。” 苏小辙叹道,“好吧,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不是帮凶。” 屏风之外,又青走进帐中。 她看见了涂世杰的‘尸首’,慢慢的,一步步走向前。 涂世杰竭力屏住呼吸。 但其实不必如此,因为又青此时此刻心神俱痛,泪水模糊了双眼,哪里看得出破绽。 她轻轻说,“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很不喜欢你。我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淡人那样的温文儒雅……” 涂世杰差点气得跳起来,硬生生忍住了。 “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想起你……想起你凶巴巴的样子,想起你不讲理的样子……你那天跟我说,我们成亲……” 苏小辙瞪大眼。 林越赶紧捂住她的嘴。 苏小辙心想,好你个涂世杰!手脚这么快?! 又青哽咽道,“我很想答应你。我对我自己说,如果我的身体好一些……可是我……” 她闭上眼,泪水滴落在涂世杰的脸上。 “你还记不记得,你打赌输给我,答应我为我做一件事。”又青慢慢道,“我现在想到要你做什么了,你活过来……涂世杰!你给我活过来!” 涂世杰睁开眼,“呃,好。” 又青吃惊的睁大眼睛,就地昏了过去。 涂世杰手忙脚乱的抱住她,“苏小辙!林越!来帮忙!” 苏小辙赶紧从屏风后走出来,给又青把了把脉。 涂世杰紧张道,“她没事吧?” 苏小辙狠狠瞪了涂世杰一眼,“有你这样的吗!不吓死又青算好了!” 涂世杰的伤略好一些,能下地,便立即着手准备与又青的婚事。 涂世杰虽是个行伍出身,但在这事上却很细心,一方面请苏小辙陪着又青,另一方面又请邓大娘负责婚礼事务。 这天,涂世杰让人送来满满一匣子首饰。 苏小辙一样一样拿给又青选。 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苏小辙问,“又青,他这么骗你,你不生他的气?” 又青拿起一支簪子来试了试,笑道,“生气当然是气的。但生气归生气,我不想后悔了。” 苏小辙重复,“后悔?” 又青道,“我不想真的有一天看不见他了,才来懊悔。” 苏小辙心里咯噔一下。 她捂着心。 又青在说她的感情史,你咯噔什么? 又青涂世杰他们俩,与我们又不一样。 涂世杰是真心喜欢又青。而林越对我,只是报答而已。 可是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说,是吗?苏小辙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到了现在,你还是这么想的吗? 这个男人对你所做的一切,如果只是报答。那么以身相许,又算不算爱情的一种形式。 ☆、第 86 章 后来,苏小辙终于找到机会对林越说,“林越大大你知道吗小石头是女孩子哦!” 第137节 一口气说完,得意的看着林越。 这个你总不知道了吧? 林越果然很惊讶,“是吗?” 苏小辙摸着下巴,“是啊,没想到隐藏的这么好,唉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有点性别模糊?一个青州王窦恪长得跟仙女似的,小石头又……” 苏小辙的声音消失了。她死死盯着林越的手。林越的手在她的胸上。 苏小辙磨着牙,“你在干吗?” 林越坦然自若的说,“我因为小石头的事受到了惊吓,现在正在确认你的真伪。” 苏小辙啊呸一声!伸手去掐林越的脸。 林越笑着躲开。用身高压制苏小辙,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苏小辙卷袖子,恶狠狠的说,“撒手!本姑娘不挠你个满脸桃花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林越说,“我给你补偿。” 苏小辙说,“怎么补偿!” 林越说,“你摸回去。摸我哪儿都行,胸肌,腹肌,还是你想摸一些重要部位?” 苏小辙脸红了,“呸!流氓!” 林越抱住苏小辙不松开,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些叹息,一些温柔,“苏小辙,你想躲到什么时候。” 苏小辙很鸵鸟的当做没听见。 一直躲。 躲一辈子。 林越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说,“你就是想躲一辈子都行。我等你一辈子。” 又青的意思是不必铺张,摆个几桌,请亲近的人吃顿饭,再行个礼。 涂世杰死活不答应,非得弄个轰轰烈烈,连喜服都要亲自过目。 邓大娘笑着说,“涂大人,哪儿有新郎官给新娘子定喜服的?” 涂世杰道,“没有?” 邓大娘道,“真没有。” 涂世杰扯过林越,“那你来。” 林越原本在一旁看笑话,一下被扯了过来,“我?” 邓大娘笑得不行,“这就更不行了。” 林越冲涂世杰摊摊手,意思不是我不帮你,是于理不合。 涂世杰挠了挠头,“嗐!管那么多,是我跟又青成亲,我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当下就拽着林越去了金水镇最好的铺子定喜服的料子。 有休沐的大兵经过,还不知道涂世杰和又青的喜事,只看见涂世杰拿着金银灿烂的喜服往林越身上比划。 吓得是腿一软,连滚带爬的回军营八卦。 书记官拜见了慕容狄,苦口婆心的说此风一起,如何是好,将军应该有所举动。 慕容狄平静的说,我若是拆散他们二人,外人又该如何看待我兄长慕容野和青州王呢? 书记官没声了。 林越和涂世杰并肩驱马回营,感受到了大家好奇又包容的目光。 过后涂世杰知道大怒,“胡说!谁在造谣!” 士兵劝道,“大人,这种谣言不必理会。” 涂世杰拽过士兵,“说!” 士兵吓一跳,“说什么?” 涂世杰说,“这谣言里头,我和林越谁是新娘子!” 一眨眼,大喜的日子就快到了。 在大周成亲,没有伴娘这种说法。 不过嘉礼之上,有新娘子家人的位置。 又青没有其他亲人,这位置理所当然便是苏小辙的。 苏小辙试了几身衣服,都觉得不太妥当。 邓大娘这时候上门,苏小辙忙道,“邓大娘,帮我看看,又青成亲那天,我是穿这身绿的好,还是红的?” 邓大娘看了看,“都好。” 苏小辙察觉邓大娘的语气神情不太对劲,“怎么了?” 邓大娘拉着苏小辙坐下,“小辙,又青这个婚事,你帮了不少忙。” 苏小辙不解道,“这是应该的。” 邓大娘迟疑道,“过两天……就是又青的大好日子。” 苏小辙道,“是啊。”她笑道,“大娘?你想说什么?” 邓大娘道,“小辙,你可别往心里去,大娘说这些话没别的意思。又青成亲那天……要不你就别去了?” 苏小辙一怔。 邓大娘忙道,“小辙,你听大娘说。” 苏小辙问,“这是您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邓大娘道,“村里的人不好跟你开口,就托我来说。小辙,你现在是钦赐的锦山夫人,这是荣耀,但也毕竟……” 邓大娘吞吞吐吐,说不下去。 苏小辙替她说,“毕竟我跟人成过一次亲,而那个人间接因我而死。” 邓大娘叹气,“小辙,咱们都知道你有苦衷……” 苏小辙笑了笑,“大娘你放心,我明白的。” 邓大娘不放心,“真的?” 苏小辙点头,又问,“又青知道这件事吗。” 邓大娘道,“她还不知道。” 苏小辙道,“我有分寸了,您放心。” 邓大娘走了之后,苏小辙把原本预备的衣服都收起来。 晚间林越回来。 苏小辙把饭菜端上,两人对坐吃饭。 林越问,“出什么事了。” 苏小辙一怔,“啊?” 林越夹了一筷子菜放在苏小辙的碗里,“你就只差把‘我很不高兴’几个字写在额头上了。” 苏小辙扒拉饭,“……你过几天有空么?” 林越道,“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苏小辙道,“我想学骑马。” 林越诧异,“你不是会骑么?” 苏小辙强撑道,“怎、怎么啦。不许人精益求精啊?我那个骑马也是三脚猫的功夫,上回差点没把骨头颠散了,你这回系统的,专业的教教我,行不行?” 林越道,“好,随便什么时候都行。” 苏小辙笑了笑,可嘴角又耷拉下去。 她默默的吃饭。 林越夹一切苏小辙爱吃的给她。 他知道苏小辙有心事。但苏小辙不说,他不问。 嘉礼当晚。 又青穿着朱红喜服,眉心点上淡黄色的喜钿,再由邓大娘亲手戴上了垂金喜冠。 将头一抬,如明珠一般令室内生光。 小石头高兴的说,“好看!又青姐姐好看!” 又青也是禁不住的笑容满面,展开袖子,转了一圈,问邓大娘,“您觉得怎么样?” 邓大娘笑道,“好看极了。” 又青往门外看了看。 邓大娘笑道,“别着急,等会儿就能见到涂大人了。” 又青问,“小辙呢?” 邓大娘道,“呃,小辙她……她好像有事。” 小石头说,“苏姐姐说,她要跟林大人学骑马。” 又青诧异,自己这么重要的日子,苏小辙不可能不来,更加不可能跑去学什么骑马。 军中不便办理喜事。故此又青的住处门前张灯结彩。 苏小辙和林越走了过来,在门前停下。 林越问,“不进去吗?” 苏小辙摇了摇头。 林越看着苏小辙,“如果你不去,又青会难过的。” 第138节 苏小辙抿了抿嘴唇,从袖子里拿出礼物,“……那我们等会儿再去骑马。” 林越笑道,“好。” 屋子内一片喜气洋洋,孩子们跑来跑去。 苏小辙踏进屋子,众人的声音低了一低。 涂世杰一身喜服,正在招呼客人,看见林越来了,忙上前,“你们俩怎么才来?等你们好久了。” 林越笑了笑。 涂世杰察觉不对劲,疑惑问,“怎么了?” 苏小辙走到帮忙主事的戴家媳妇儿跟前。 戴媳妇回过神,慌慌张张的说,“见过锦山夫人。” 苏小辙淡淡道,“免礼,起来吧。这是我给涂夫人的贺礼,烦请转交。” 戴媳妇双手接过,小声道,“遵命。” 苏小辙看了看墙上的大红喜字,神情有几分寥落,但转过头,看见等着自己的林越,她的心中又有了一些安稳。 苏小辙走上前去,对林越道,“走吧。” “等一等!” 又青听到小石头说了苏小辙来了却不留下,顾不得许多,直接从后堂追出来。 苏小辙回过头。 又青嫌喜冠的垂金链丁零当啷的干扰视线,索性一把摘下,“小辙!你站住!” 苏小辙赶紧上前护住喜冠,着急道,“你怎么把这个给摘了!” 又青道,“你去哪儿。” 苏小辙低声道,“我……我跟林越说好了,要去骑马……” 又青质问,“骑马重要,还是我的婚事重要?” 苏小辙咬了咬嘴唇,心想,正是因为你的婚事重要,我才要离开。 又青环顾四周,看见旁人的眼神,心中明白了。她抓住苏小辙的手腕,“你留下。” 苏小辙道,“又青,你听我说……” 又青道,“好,你说,我听着。我听你怎么解释,为什么我认识的那个苏小辙变成这样子,开始在意起别人的目光,变得畏畏缩缩!” 苏小辙急道,“我没有!这是你的婚事,我想让你嫁得风风光光开开心心,而不是因为我……” 又青道,“因为你?苏小辙,我问你,你是谁?” 苏小辙一怔。 又青盯着苏小辙,“你是我又青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出嫁的时候你不在场,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里会有多么难过。如果你坚持不出席,好,这个亲,我也就不必成了!” 涂世杰原本是一半儿疑问,一半儿看热闹,看到自己媳妇儿噼里啪啦把苏小辙说得哑口无言,心里不是不爽。 但一听这一句,涂世杰膝盖一软,差点站不稳,当即拽住林越,“去!把你媳妇儿给我留下来!” 林越道,“我留不住她。” 涂世杰咬牙道,“是!你留不住!你从来就是惯着她!林越我告诉你!今儿我要是成不了这个亲,没了媳妇儿洞房,我他妈的就找你!” 最后一句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林越叹气。 涂世杰回过神来,结结巴巴说,“又、又青……你听我解释……这里头是有原因的……” 又青板着脸,却被涂世杰的窘迫样子逗笑。 苏小辙也忍不住笑起来。 又青握住苏小辙的手,“小辙,留下来。” 苏小辙看着又青,点了点头。 涂世杰忙张罗诸人坐下。 苏小辙和林越坐在主席。 又青戴回喜冠,回到后堂。 吉时一到,又青由涂世杰牵着,一步步走入宴堂。 苏小辙注视着又青,眼眶有些潮湿。 林越则凝视着苏小辙,这个女孩儿成过亲,原本是最快乐的日子,却成了最凄惨狼狈的时候。 那一晚,苏小辙纵身跃下。 漆黑夜色中,翻卷如蝶的朱红长裙,落在他的怀中。 这一生,他都不会忘记那一幕。 ☆、第 87 章 太阳刚一出来,山坡上就有了孩子们放风筝的身影和笑声。 小石头的蜻蜓风筝总也放不上去,阿陆把自己的蝴蝶风筝递过去,恰巧小武也把自己的燕子风筝递上去。 三人一怔,阿陆率先收回手,小武也跟着收了回来。 小石头看了看他们俩,笑着指了指天空。 过了一会儿,蜻蜓,蝴蝶和燕子,都高高的飞了起来。 少年们仰着脸,看着蔚蓝的天空,五色斑斓的纸鹞。 苏小辙睡意朦胧,听见了小孩子叽叽呱呱的笑声,她翻了个身。 身边的林越唔了一声,也没有醒,下意识的搂住她,用下巴蹭了蹭苏小辙的头顶,仿佛是确认了她没有离开,便继续熟睡。 爱情或许是春天的第一朵花,当人们还没有注意的时候,已经绽放。 冬去春来。 军营中的第一个好消息是崔淡人的夫人有了孩子。 崔夫人这一胎怀的动静有些大,整日里吐,什么都吃不下。 崔淡人担心得不得了,一心想陪着夫人照顾,但军营这边又撒不开手。 苏小辙自告奋勇来帮忙,崔淡人婉拒。 苏小辙道,“崔大夫,我的医术或许是没有你的好,但我好歹是你教出来的学生,一些基本的病症绝对没问题。” 崔淡人叹气,“小辙,我不是不放心你的医术,但你要想,五感内里的病症你或许能治,若是外伤呢?毕竟男女有别,伤在一些不方便的地方,你怎么治?” 苏小辙一想,也有道理,即便自己到时候医者父母心的不介意,林越也绝对会发飙。 苏小辙道,“那怎么办?” 崔淡人道,“安杏堂会另外派人来代替我的位置。” 苏小辙道,“是谁?人怎么样?” 崔淡人道,“是我岳父的弟子,人品很好,医术也不错。叫段微吟。” 段微吟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的确是好医术,好人品。 崔淡人唯一没说到的一点就是,段微吟对苏小辙充满极大的热情。 段微吟对于这位传说中被朱雀神力熏染,一头褐发化为青丝,做过青州王妃替身,行事特立独行的锦山夫人充满了好奇。 看到苏小辙真人的第一眼,段微吟几乎激动得晕过去。 苏小辙当了这么多年的粉丝,头一回遇到自己的粉丝。 段微吟的热情让苏小辙尴尬得不行。 “敢问锦山夫人,你平常爱吃什么?” “呃,不挑食。” “那,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都行。” “春夏秋冬,最喜欢哪个季节?” 苏小辙想喊,天哪谁给我一块板砖,要么让我敲晕他要么敲晕自己! 偏偏苏小辙又要帮忙处理军医处的事,想躲都没法儿躲。 段微吟一边给士兵把脉一边道,“这位兵大哥,你是外伤滞气,不碍事。锦山夫人,你可曾见过朱雀神迹?” 苏小辙无奈道,“没有。” 段微吟开药方,“三碗水煎成一碗,饭后服用。那么锦山夫人,听说你曾经单凭一席话就喝退了南蛮郡主,真有此事?” 苏小辙只得道,“段大夫,你看你是不是先把病人看好了?” 段微吟敬佩道,“说的对,锦山夫人公私分明,着实令人佩服。” 士兵开口,“段大夫,听我一句劝。” 段微吟不解,“兵大哥请说?” 士兵道,“你要是还要命,就别离锦山夫人太近。” 段微吟诧异。 直到有一天他抱着药材匆匆忙忙经过校场。 第139节 只听一阵破风声朝自己而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支黑羽长箭便擦着鼻梁钉入身侧的树干。 段微吟又是气,又是怕,哆哆嗦嗦的吼,“谁啊!不长眼啊!” 射箭之人提着弓,缓缓走来。 此人扎着黑发,一身劲装,半边面孔极其俊美,另外半面却有两道极深的伤痕。 肯定是传说中的锦山君林越! 林越径直走到树前,抬手拔出长箭,看了看箭头,再回头冷冷看了一眼段微吟, 段微吟当时差一点就尿了裤子。 从那之后,段微吟跟苏小辙说话都不敢抬眼。 苏小辙有些诧异,有些高兴,也有些遗憾。 唉,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粉丝,虽说是脑残粉,总好过没有。 林越推门进来,就闻见一股药味,“又鼓捣出什么?” 苏小辙道,“洗个脸过来坐下,新研发的面膜。” 林越洗了脸,扎起头发,坐在床边,闭起双眼,任苏小辙摆弄。 这回的面膜气味与之前不同,他随口问,“这回是什么成分?” 苏小辙道,“有枸杞,人参,苦蠪……” 林越没听明白,“苦什么?” 苏小辙道,“苦蠪。写成上头一个龙,底下一个虫字。” 林越好奇,“那是什么?” 苏小辙道,“癞蛤/蟆身上的皮……” 林越干脆道,“行了,不要说了。” 苏小辙耐心的抹脸,“你别怕,都是磨成粉,很干净的。” 林越现在觉得脸上的皮肤痒痒的,但苏小辙的意思,他又不能拒绝,无奈道,“你怎么想到这个的?” 苏小辙道,“段大夫呀。” 林越嘴角抽了一抽。 阿门,段微吟。 他淡淡道,“这个段大夫的医术如何。” 苏小辙道,“还行,跟崔大夫差不多。” 林越道,“若是不行,就换一个。” 苏小辙奇怪道,“不用吧?” 没多久,有士兵得了风寒。 段微吟开了方子,那名士兵的高烧却迟迟不退。 一直派人留意军医处的林越得到消息,心想,若是真的不济事,就立即换人。 当时的林越和段微吟都没有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小石头玩回来,一进家门就打了个喷嚏。 邓大娘唠叨,“你如今都是女孩子了,不能总跟玉武他们黑天白日的玩在一起,知道么?” 小石头点点头,又是一个喷嚏。 邓大娘道,“赶紧换身干净衣裳,晚上喝点姜汤。” 小石头喝了姜汤躺下,第二天却发起了烧。 玉武他们来找小石头玩,被邓大娘统统轰跑。 小石头躺在床上,脸红通通的。 邓大娘掖了掖被角,“大娘去拿药,你在床上好好躺着,别乱跑,知道吗?” 小石头点了点头。 邓大娘到了军医处,没想到看到了一片忙乱景象。四下里都是被病痛折磨□□的士兵。 别说是段微吟,就连崔淡人也回来帮忙。邓大娘挤到崔淡人身前,“崔大夫。” 崔淡人忙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邓大娘只得再道,“崔大夫。” 崔淡人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啊,邓大娘。” 邓大娘道,“崔大夫,小石头着了风寒,想请您开个方子。” 崔淡人抱歉一笑,“您看这儿实在忙不过来。这样吧,我给你开了治风寒的方子,你先回去给她吃了,若是到了晚上还不好,你再来找我。” 邓大娘看了看四周围情况,便道,“好,你先忙你的。” 拿着治风寒的药回去,邓大娘给小石头熬了药喝下。 到了晚上,小石头的高烧反而越加严重。 邓大娘坐不住了,去找苏小辙。 苏小辙的家中没人。 邓大娘只得再找到又青家中。 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又青的咳嗽声。 邓大娘心中疑惑,敲了敲门。 苏小辙打开门,两人都是一愣。 苏小辙先道,“大娘,你找又青?” 邓大娘却道,“又青也病了?” 苏小辙一怔,“还有谁病了?” 邓大娘道,“小石头。” 苏小辙心下顿觉不妙,暂且嘱咐又青好好休息,便与邓大娘一同赶去看小石头。 小石头这会儿人已经烧糊涂了,浑身如同火烧一般。 邓大娘急的说,“怎么会这样,我刚刚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苏小辙把脉。 中医这一门学问,苏小辙一直认为高深得很,但经崔淡人教导,再加上她自己看书研习,大略明白了什么叫珠脉沉河,什么叫断复成热,小石头从体表来看应该是发高烧,但脉相却不是发热时应有的沉重粘滞。 邓大娘问,“小辙,怎么样?” 苏小辙把小石头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除了小石头和又青,还有谁病了?” 邓大娘一愣,“应该没有。” 苏小辙肃然道,“一定有的,只是病状不重,或者说当是寻常的风寒给忽视了。邓大娘,你现在就和我挨家挨户的去查。” 这一通查下来,竟是十有三户有人得病,或是咳嗽,或是发热,症状轻重不一,众人都当是入春之后季节交替引起,故此没有在意。 但苏小辙觉得不对劲。 尤其是今晚林越捎话过来,说军中出了事,不能回来休息。 苏小辙当即赶往军营。 天色漆黑,守卫一时没有认出,拦住道,“何人!” 苏小辙道,“是我。” 守卫忙行礼,“见过锦山夫人!” 苏小辙急道,“我要见慕容将军!” 守卫互相看了一眼,苏小辙道,“有军机要事!” 林越等人正在主帅帐中商量,苏小辙匆匆进门。 林越惊愕道,“小辙,你怎么来了?” 苏小辙看着慕容狄,“军中这几日是否有人得病?” 慕容狄看着苏小辙,却不言语,似在考量。 苏小辙急道,“你就别卖关子了!” 慕容狄道,“是。” 苏小辙道,“症状是发热,咳嗽,但却不是风寒之症?” 慕容狄微微点头。 苏小辙倒抽一口凉气。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胳膊,“难道村中也有人得病了?” 苏小辙点头。 林越立即道,“从现在开始,你待在我的帐中,哪儿也不准去!” 苏小辙道,“为什么?” 林越闭紧嘴唇。 慕容狄道,“锦山夫人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问。” 苏小辙心一沉,她还希望慕容狄来否定自己的猜测,但现在看来,这个最坏的可能却成真了。 苏小辙说,“是瘟疫?” 慕容狄闭目。微微点了一点头。 当年的sars是瘟疫的一种。 第140节 苏小辙清楚记得当时学校封闭森严,不许进也不许出,大街小巷冷清了不少。 那一年的sars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也夺取了多少人的生命。 在医疗科技昌明的现代,况且难以抵挡一种肉眼无法察觉的瘟疫病毒。 何况是大周。 林越的担心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他直接把苏小辙拽进帐中,严厉道,“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儿。” 苏小辙道,“又青和邓大娘还在眷村,她们怎么办!” “苏小辙!”林越很少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现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你气我也好怨我也好,我只顾得了你,顾不了别人!” 苏小辙往门口走,林越横剑拦住。 苏小辙怒视林越。 林越苦笑,“我知道你生气,但是,别逼我把你绑在这儿。” 苏小辙知道,林越这回是说真的了。 林越掀开帘子走出去。 此刻的万壑关军营之中,再无往日井然有序的场面。 崔淡人和段微吟每天只能囫囵睡个觉,熬得眼里都是血丝。 眷村生病的人数一夜之间暴涨,当他们发现不对,想出村求医的时候,才发现出口已被士兵重重把守。 又青的身子本就弱,这一病更是憔悴难支。 邓大娘照顾又青和小石头两个人,已是精疲力尽。 涂世杰担心极了又青的情况,但消息里外不通,他只能强自压抑心中的焦虑。 就在这时候,崔淡人也病倒了。 段微吟又急又担心。 崔淡人倒是镇定的多,“微吟,这件事不能让我夫人知道。” 段微吟红着眼,答应了崔淡人。 崔淡人支撑着坐起,段微吟连忙扶住,“崔大夫,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崔淡人笑道,“去哪儿休息?军医处都挤满了。” 段微吟道,“那……那要不你住我那儿?反正我每天都是在军医处挤挤,都不回去的。” 崔淡人道,“你都说了是在军医处挤挤,难道我不能?” 段微吟急道,“可你现在病了。” 崔淡人沉思,“微吟,你觉不觉得其中有问题?” 段微吟这个人虽然胆子小了点,性格婆妈了一点,对待苏小辙过分热情了一点,但脑子还是很拎得清。 “崔大夫的意思是,这不是寻常瘟疫?” 崔淡人点头,“咱们俩这几日食则同食,寝则同寝,若是得病,理当两个人一起得才是。” 段微吟道,“我这几日诊断兵士的病也觉得奇怪,若是瘟疫,早该爆发了才是,怎么会有些人染上,有些人没有,而这得病的人之间又有些不是同一个营帐。” 崔淡人皱眉道,“这与理不合。” ☆、第 88 章 苏小辙也在帐中来回踱步。越是着急,越是心乱如麻。 帐门外看守的两个士兵,其中一人面色潮红,身子摇摇晃晃,却靠意志力强撑。但眼前渐渐发黑,摇晃一下,忽然倒下。 另一人错愕道,“醒醒!你怎么了!” 苏小辙听见动静,掀起帘子,吃了一惊。 另一名士兵惊慌道,“夫、夫人,林校尉嘱咐过您不能出来……” 苏小辙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快把他抬去军医处!” 一路行去,苏小辙的心越来越沉。 军营之中能自如行走的士兵竟比自己预估的还要少。 一部分人全身无力,只能坐在原地。 另有一部分的人情况更严重,高热不退,躺在军医处。 崔淡人支撑着开了个方子,手指一松,笔滑落在地,人也软下去。 段微吟箭步而来,打横抱住崔淡人,焦急道,“崔大夫!崔大夫!” 苏小辙进来便看见这一幕,心中大惊,“崔大夫怎么了?” 段微吟道,“锦山夫人!崔大夫他……他前几日也得了病。” 苏小辙道,“快,扶他躺下。” 众人腾出位置来让崔淡人躺着。 苏小辙环视四周,不得不说这儿的环境太糟糕了,通风不好,空气沉闷,虽然是人多地小不得已而为之,但这种环境只会让病情加重。 苏小辙环顾四周,“阿茂?阿茂在么。” 阿茂从人群后挤过来,“夫人,我在这儿。” 苏小辙看见阿茂安然无恙,松了口气,“你没事儿吧?” 阿茂感激道,“多谢夫人关心。” 苏小辙道,“你帮我做一件事。” 阿茂道,“您说!” 苏小辙道,“先去把这帐篷四面都给我割开口子。” 众人愣住。有人道,“夫人……” 苏小辙道,“现在是春天了,不会冷。若是有人熬不住,就多穿两件衣裳,通风是必须要的。” 阿茂见苏小辙说的坚决,当下便拔出匕首,唰唰唰几下,将帐篷四面割开。 帐中登时敞亮。 苏小辙道,“还有一件事,所有人都做个口罩给自己戴上。” 包括阿茂在内,所有人都诧异,“口罩?” 苏小辙比划一下,“就是……就是蒙面巾!” 阿茂迟疑道,“夫人,青天白日的,好端端做什么蒙面巾?” 苏小辙道,“你别管,就这么做。” 有些人做了,还有些人不懂,坚决不肯。 苏小辙也不勉强,这事儿光靠她一个人指挥肯定不成。 崔淡人的情况尚可,段微吟在一旁照料。 苏小辙去找了慕容狄,开门见山就说,“慕容将军,万壑关军中现在必须做三件事。” 慕容狄合上军报,抬眼看着苏小辙,“哪三件。” 苏小辙道,“第一,所有人都要做蒙面巾,这蒙面巾最好是以棉布制成,若一时之间找不到棉布,其他将就也可。” 慕容狄问,“为什么。” 苏小辙早有准备,慕容狄若是不问才奇怪,她道,“在我们家乡,这种蒙面巾叫做口罩,凡是照料瘟疫病人的时候必须佩带。我现在还不清楚这种瘟疫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是传染途径不外乎那么几种,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便是唾沫飞溅。” 慕容狄皱眉。 苏小辙解释,“也就是口水。人与人说话之时肯定会带出唾沫,如果所有人都带上蒙面巾,至少我们能杜绝这种传染途径。” 慕容狄点头,“明白,我这就吩咐下去。” 苏小辙道,“第二,军医处的帐篷实在太小,若是之前还可勉强应付,现在病人剧增,断不能挤在一处,病气互相感染,便是快好的人也会被二次传染。” 慕容狄对于这点倒是理解,“我这就让人去腾出帐篷。第三是什么?” 苏小辙吸了口气,“第三,希望慕容将军派人照料眷村。” 慕容狄道,“不行。” 苏小辙诧异,“为什么?!” 慕容狄道,“我已经派人查看过,这瘟疫只在军中横行,并未传到金水镇。” 苏小辙心念一转,登时明白,“慕容将军是担心现在军医处人手不足,如果要去照料眷村,势必要去镇上请人,而如果因此走漏了消息……” 慕容狄道,“引得谣言四起,有人借机生事,其后果,林夫人一定也很明白。” 苏小辙咬紧嘴唇。 她当然明白,当初传言说食盐能抗辐射,她家楼下小卖部的盐居然在一个小时之内被抢购一空,更啼笑皆非的是居然有人抢不到盐,就去抢盐津橄榄这一类的点心。 人在面对未知的恐惧时,表现出来的慌乱往往是可笑又可悲的。 苏小辙道,“慕容将军的担心是正确的。” 慕容狄看了苏小辙一眼,心中对此人的欣赏又多增加了七八分。 他就怕苏小辙是那种以一颗慈航普度的心来悲悯世人的人。须知,不切实际的慈悲比不自知的愚蠢更令人生厌。 苏小辙却道,“但眷村还是要有人照顾。” 慕容狄皱眉,不过仍旧放缓了声调,“林夫人应该明白我的难处。” 第141节 苏小辙道,“所以,我去照顾她们。” 慕容狄深深看了苏小辙一眼。 林越听到消息,匆匆赶来。 苏小辙在营帐中收拾包袱,一见到林越,立刻可怜巴巴的说,“大大,我错了。” 林越一肚子的火,冷冷道:“你认错倒是很快。” 苏小辙说,“这是我的优点。” 林越道,“可是犯错起来更快!” 苏小辙可怜的说,“我的缺点不多,这算是一个。” 林越走到苏小辙跟前,扬起手来,“我很想打你,你知不知道。我叮嘱了你那么多,都白说了,是不是?” 苏小辙闭起眼,“打吧。如果打我能让你消气。打吧!” 林越的手落下去,苏小辙紧紧闭着眼,不敢动。 林越搂住了苏小辙。 苏小辙动了一下。 林越低声道,“别动。” 苏小辙安静了一会儿,“我真的错了。” 林越道,“我怎么办。” 苏小辙道,“你放心,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口罩。” 林越苦笑,“我是说,我看不见你,我怎么办。” 苏小辙道,“我就在眷村里……” 林越道,“你心里装的为什么永远是别人,担心的也永远是别人。” 苏小辙道,“我也担心你……” 林越道,“我没看出来。” 苏小辙有些不高兴,“你再说一遍?” 林越道,“苏小辙,你能不能老老实实的待在我身边,哪儿都别去。” 苏小辙小声说,“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林越收紧手臂。 苏小辙有点喘不过来气。但她没说,她知道林越的害怕。所以只能回抱住林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会好好的。 苏小辙进了眷村。 每天黄昏时分,苏小辙跑到村子的西边,隔着一道藩篱,林越在军营的那一边等待。 他们看见彼此,这一日的心方才安稳下来。 苏小辙招招手,笑着用口型说没事。 林越笑着点一点头。 苏小辙挥挥手,意思是让林越先回去。 林越知道自己不走,苏小辙也绝不会回去,便转身离开。 苏小辙放心了,也转身回眷村。 而这个时候,林越会回过身来,站在原地,目送着苏小辙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 又青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咳嗽不止。 苏小辙进屋,忙上前扶起。 又青迷迷糊糊道,“小辙?” 苏小辙道,“是我,药快熬好了。” 又青摇了摇头,“我不想吃药……” 苏小辙笑道,“怎么跟小孩儿似的,小石头都在吃药呢。” 又青说了两句话便觉得气喘,扶住苏小辙的胳膊,“小辙…你实话告诉我…我们的病是不是好不了了……” 苏小辙道,“当然会好的。你别胡思乱想,要是好不了,涂世杰早就把大夫给打一顿了,是不是。” 又青露出一丝笑意,又担心道,“世杰那儿……” 苏小辙道,“你放心,他没事。是军营之中琐事甚多,他和林越都走不开。” 这些谎话,平日欺瞒不过又青。但她现在病得混混沌沌,竟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又睡过去。 苏小辙摸了摸又青的额头,还是滚烫一片。 苏小辙紧紧握住手,只有在这时候,才不用伪装。 她心里害怕极了。如果再不好,这样烧下去,迟早都救不回来。 军营之中,瘟疫的情况并未改善。 慕容狄虽然着令全军按照苏小辙给的两条建议实施,但收效并不明显。 崔淡人拿自己当试验品,调配了无数药吃下去。吃到后来,药性相抗,吐得翻江倒海。 段微吟坚决不肯让崔淡人再试。 崔淡人推开段微吟,强撑着写下吃完药之后的症状。 他们已经想尽了所有能想的办法,到了这步田地,照样不断有士兵倒下,这个时候倘若也羌人来进犯,后果不堪设想。 主帅帐中。 慕容狄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 林越和涂世杰看着他。 慕容狄道,“世杰,你去看一看崔淡人那边可有进展。” 涂世杰领命离去。 慕容狄走出帐外。林越紧随其后。 正是深夜,满天星斗。 慕容狄望着星空,“只能用那个办法。” 林越道,“什么办法?” 慕容狄道,“来人,拿住林越。” 林越诧异至极。 涂世杰从崔淡人处回来,回报慕容狄,一切暂无进展。 慕容狄道,是吗。 他顿了顿,长叹一声,世杰,我们对你不住。 涂世杰诧异,转头看不见林越,心中猛地一震。 慕容狄道,“来人,给我绑住涂世杰!” 涂世杰来不及挣扎,便被反剪双手,摁倒在地。 涂世杰挣扎,“慕容将军!” 慕容狄神情犹如冰雪。 ☆、第 89 章 一名偏将率兵来到眷村,“请锦山夫人出来。” 苏小辙闻言,从屋中出来。 偏将恭敬行礼,“锦山夫人,慕容将军有请。” 苏小辙忙着给村里的人熬药,一身都是药汁和柴灰,便道,“稍等。我去换件衣裳。” 偏将道,“将军是有急事,夫人不必拘礼。” 苏小辙心中诧异,“好吧。” 两名士兵上前迎接苏小辙。 偏将见苏小辙已走到己方,便对左右士兵使个眼色。 两队士兵上前,走入眷村。 苏小辙注意到这一切,心中生出微妙的不安。 士兵轻声道,“夫人,请往这边来,慕容将军已等候多时。” 苏小辙答应一声,举步上前。却见涂世杰和林越二人匆匆跑来。 阿茂悄悄放了涂世杰和林越,涂世杰跳起来,发狂一般冲向眷村。 林越看见苏小辙,紧紧搂进怀里,仿佛这辈子再也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松开这双手臂。 苏小辙错愕,“怎么了?慕容将军叫我过去是为了什么?” 林越平复了一下呼吸,“你说慕容将军叫你过去?” 苏小辙点头。 涂世杰却道,“又青呢!又青没跟你一起?!” 苏小辙道,“又青病着,躺在床上,根本没办法下地……” 第142节 涂世杰狂奔向眷村。 苏小辙诧异,“林越,到底出什么事了?” 林越道,“瘟疫一直没办法治愈,所以……所以军中决定把所有得病的人送到山里去。” 苏小辙愣愣道,“然后呢?” 林越顿了一顿,“没有然后。” 苏小辙起初不懂,猛然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让她们等死?!” 林越道,“没有别的办法。” 苏小辙气得简直五内如焚,“怎么会没有办法?!他们简直疯了!这些人都是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孩子啊!” “苏小辙!”林越道,“不是把所有人都送去,只是得病的人,那些没得病的人,比如你,都是会留下来的!” “那又怎么样?!那些人就不是人命吗?!” “你想想我们那时候的麻风病人!情况是一样的。” 苏小辙愣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之前在电视上看过关于麻风村的报道,那种惨状让苏小辙根本不愿意回想。 眷村之中传来刀剑声。 林越道,“不好!涂世杰!” 涂世杰一进村子,便看见又青被士兵架出来,他红了眼,当即拔刀砍去。 士兵勉强一挡,喊道,“涂大人!这是慕容将军的意思!” 涂世杰再砍一刀,嘶吼道,“谁的意思都不行!” 他单手搂住又青,一手持刀,与十数名士兵对峙。 为首的偏将苦苦相劝,“涂大人,你这是何必,这件事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可如果再不将这批感染瘟疫之人转移,整座万壑关就要毁了。” 又青靠在涂世杰肩头,奄奄道,“世杰……你……你放开我吧……” 涂世杰缓缓垂下刀,却道,“好,要走,我们一起走。” 他对偏将道,“我不为难你,你们要送,就把我一起送进山中。” 偏将顿足道,“涂大人!” 士兵不敢动手。 偏将一咬牙,见说不通涂世杰,便道,“慕容将军有令,若有人违抗,就地拿下!” 涂世杰怒道,“你们!” 此时,林越与苏小辙赶到。 苏小辙飞奔过来,“住手!” 一名士兵的刀正被涂世杰击飞,竟飞向了苏小辙。 林越眸光一厉,猛然拔刀,只听呛啷一声! 士兵的刀被斩成两段。 林越将苏小辙拉到身后护住,怒道,“统统住手!” 众人为林越的气势所慑,一时无人敢动。 苏小辙跑过去扶住又青。 涂世杰搂住又青不肯放。 苏小辙轻声说,“涂大人,是我。” 涂世杰这才渐渐松开手。 苏小辙摸了摸又青的额头,已是更烫。 村中此时已是哭闹一片。 戴家媳妇的孩子也发了高热,要被送入山中。 她抱着孩子,披头散发的跑出来,远远看见了苏小辙,便不顾一切的奔过来,往苏小辙跟前砰的跪下,磕头如捣蒜,“夫人!往日是我瞎了眼,对夫人诸多不敬,夫人要打我要杀我我都认了,求求夫人,求求夫人救救我的孩子!” 苏小辙心中酸涩,抬头看向林越。 林越看着苏小辙,转开头,对那名偏将道,“你们暂且看守此处,等我们见过慕容将军,再行定夺。” 偏将不敢不听。 慕容狄按着眉心,就是怕出事,才把涂世杰和林越暂且关押起来,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苏小辙气势汹汹一拍桌子,“慕容将军!我之前还当你是个好人!” 慕容狄放下手,“夫人若是要与我争辩五十人的性命与五百人的性命哪个重要,我选后者。” 苏小辙冷笑,“慕容将军以为我在意的是这个?” 慕容狄暗暗诧异。 苏小辙道,“慕容将军有把握将这些得病之人全数杀尽,就能保得万壑关太平?” 慕容狄沉默。 苏小辙不屑,“幼稚!” 慕容狄皱眉,“你!” 林越默默站在苏小辙身后。 苏小辙道,“现在还没有查清楚到底是不是瘟疫,慕容将军就做这样的举动,如此草率,怎么不是幼稚!” 慕容狄道,“不是瘟疫,还能是什么?” “小辙说的对,不是瘟疫。” 琳琅掀起帘子,走进帐篷,对着苏小辙微微一笑。 苏小辙高兴道,“琳琅大人。” 琳琅却侧过身,恭恭敬敬的让出路来。 有一人踏进帐中。 苏小辙看过的美人也是不少,有窦恪这样美得超脱性别的,有慕容狄这样的异族帅哥,也有琳琅这样英姿飒爽的美人。 但眼前这个,还是让人抽了口冷气。 这个少女一身鹤氅,雪肤黑发,姿容之美犹如雪山之巅的日光一般,晶莹璀璨,无法直视。 慕容狄行礼,“末将见过华芙公主!” 众人随即行礼。 华芙一一看来,却在看见林越的时候微微一笑,“林越,好久不见。” 林越略低了一低头,作为回礼。 苏小辙心中暗自诧异。 琳琅提醒,“公主,关于瘟疫。” 华芙想起来,“慕容将军,军中疾病并非瘟疫。” 慕容狄诧异,“那是?” 华芙道,“是有人下毒。” 慕容狄等人惊诧,“下毒?!谁下的毒?!” 华芙看向涂世杰,“那就要问这位涂大人。” 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了一愣,涂世杰震惊至极,“末将全然不知!” 华芙微微一笑,“若是涂大人知道,也羌的毒也下不成。” 涂世杰错愕,苏小辙却露出犹豫之色。 华芙注意道,“这位想必是林夫人,有什么请说。” 苏小辙提出疑问,“如果是下毒,理应所有人都中毒才是。” 华芙一笑,“因为这毒非同一般。是也羌种的瘟毒。” 前一次的也羌冬季进犯,原是诈攻,他们真正要做的是接触大周军队,在兵器上都抹了毒汁,将瘟毒种在伤口之中。 大周的士兵一战而成,他们带回来了胜利的凯旋,也带回来休眠中的瘟毒。只等春暖,骤然发作。 华芙解释,个人体质不同,毒发时间或有早晚,但若不对症下药,十日之内,必定全数发作。 届时,也羌大举进攻,攻破万壑关易如反掌。 涂世杰懊悔得要死。 慕容狄问,“公主可带了解药?” 华芙道,“解药是有,但不能用。” 慕容狄疑惑,“不能用?” 华芙道,“这种瘟毒源自也羌蛊术,我现在的解药能够治标却不能治本,若要根除,除非杀了蛊王。这种蛊术需在百里范围之内控制,也羌人应该就在关外附近。” 林越提刀而起,“末将愿往。” 慕容狄道,“好,你去。” 华芙道,“这蛊王是种在人的体内,外表无法察觉。你可以带回来,由我来试一试。” 林越一笑不答,转头对苏小辙道,“等我回来。” 苏小辙点了点头,“一路小心。” 林越带着一支百人小队,轻骑简装而去,天明时分回到关内。 慕容狄众人等了一晚,林越对华芙道,“公主可以试一试解药了。” 华芙拿出解药配方,令人调制,但好奇道,“林大人如何找到蛊王。” 第143节 林越淡淡一笑。 慕容狄与涂世杰对看一眼,心中都知,那支也羌人,无论多少,已被林越屠杀殆尽。 华芙带来的解药很有用,眷村和军中的病人服下药汤,或多或少都有了起色。 小石头的烧退了,又青有涂世杰照顾。苏小辙终于可以睡个好觉,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林越坐在床边,小声道,“苏小辙?” 苏小辙睡得迷迷糊糊,“别吵……” 林越再道,“再不起来,就该吃午饭了。” 苏小辙翻了个身,“什么饭都不吃……不用等我了……” 林越看着苏小辙睡得粉嘟嘟的脸,忍不住一笑,低下头想亲一亲她的面颊。 门外轻轻叩响。 林越起身走去开门。 苏小辙粉嘟嘟的脸却慢慢变得通红。这个流氓!臭流氓!稍微放松一会儿警惕都不行! 华芙站在门外,向林越一笑。 林越怕吵醒苏小辙,掩上门,走到院中。 华芙道,“尊夫人还在休息?” 林越道,“她这几天累了。” 华芙道,“昨天我与你相见的时候,她好像很惊讶。” 林越沉默。 华芙看林越的神色,心下就明白了七八分,“你还没有告诉她?” 站在门后的苏小辙一怔。 华芙公主不但与林越不是初识,从他们说话看来,似乎关系还不错? 林越道,“还不到时候。” 华芙道,“你从南蛮回到万壑关已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林越又是沉默。 华芙道,“这件事,你迟早都是要告诉她的。” 苏小辙心想,到底是什么事,林越不告诉自己? 难道他在南蛮受了伤?中了毒?绝症? 越想越是害怕,苏小辙想推门出去问个明白。却听华芙道,“这桩亲事,可是无上的荣耀。想必尊夫人也不会介怀。” 苏小辙的手放在门上,却再没有推出去的力量。 华芙笑道,“大周的皇族血脉应该不会配不起你吧。” 林越道,“公主也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华芙端详林越,“这是你为了大周而受的伤,我只看到了血性与骄傲。” 苏小辙觉得自己站不住。 她慢慢的走回去,在床上躺好。 华芙离开之后,林越回屋,看见苏小辙还蒙在被子里,他失笑,“苏小辙,你真的要睡成猪了?” 睡成猪也好。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 苏小辙用被子蹭掉眼泪。 你哭什么苏小辙。 这不是好事吗。 你不是一直希望林越能够娶一个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妻子吗。 恭喜你,你终于得偿所愿。 ☆、第 90 章 男人自古以来两种遭遇最惨,一种是做了公公,一种是娶了公主。 醉打金枝只是个案,娶了高阳公主的房遗爱才是诸多驸马的血泪模板。 华芙公主固然美丽,但脾气秉性都不清楚,万一是第二个柔勒郡主,或者比柔勒郡主更骄横跋扈,林越嫁过去,啊不对,是娶了公主,岂不要吃一辈子的苦头。 苏小辙打定主意,先摸清楚华芙公主的情况,再判断是不是把林越大大嫁,啊不对,娶过去。 苏小辙找又青打听。 又青诧异,“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公主来了?” 苏小辙干笑,“好奇,就是好奇而已。” 又青想了想,“我知道的也不多。” 苏小辙问,“华芙公主是不是很凶?” 又青奇道,“怎么会呢?华芙公主是大周公主之中最出色的一个,体恤万民,仪态柔端,在万宗道会上被道尊钦点缘法,你看见她穿的那一身衣裳吧?” 苏小辙点点头,她本来也就奇怪过怎么公主穿得一身鹤氅。 又青道,“那是因为公主缘法深厚,道尊破例收为门下。” 苏小辙嘀咕,“是个道姑?” 又青嘘了一声,肃然道,“这玩笑可不能开。” 苏小辙讪讪道,“我就是那么一说……除了这些呢?公主还干过什么事?” 又青道,“前段日子别的地方也闹过瘟疫,华芙公主亲自赠医施药,活人无数。” 苏小辙小声说,“那就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了。” 又青道,“你说什么?” 苏小辙道,“哦,我是想,公主这么出色,一定有好多人抢着当驸马吧?” 又青笑道,“那倒是。不过据说青州王很疼爱这个妹妹,至今没有择定人选。” “你觉得林越怎么样。” 又青愕然,“小辙你说什么?” 苏小辙叹气,“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苏小辙拿了张纸,从中间折了一道,左边写上华芙,右边写上自己的名字。 论身份。 华芙,公主。 自己,穿越人士。 论长相。 华芙,长得美。 自己,长得美图秀秀。 论身世。 华芙,道门子弟皇家公主。 自己,锦山夫人。华芙的嫂子封的。 论后台。 华芙,哥哥是青州王,嫂子是青州王妃,好朋友是琳琅,慕容野,慕容狄,据说还有个道尊。 自己,苏小舟。不在同一个时代。 即便是柯典,是柔勒郡主,都比不上这个华芙公主的一根指头。 苏小辙把额头抵在桌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自己心心念念的给林越找门媳妇儿这件事,终于可以圆满落幕。还有什么能比娶一个秀外慧中的公主更好。 华芙行在军营之中,检视众人的痊愈情况。 侧过头,小声道,“琳琅。” 琳琅道,“臣在。” 华芙道,“我感觉到有人盯着咱们。” 琳琅道,“回禀公主,应该不是错觉。” 两人装作不在意的回头看一眼。 苏小辙哧溜把头缩回去。 阿茂跟在苏小辙身边,迷惑不解道,“夫人,咱们干嘛老跟着公主?” 苏小辙道,“让你帮忙,你帮不帮。” 阿茂忙道,“夫人开口,我肯定帮。” 苏小辙道,“那就闭上嘴,跟着我。” 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苏小辙对自己说我这是要帮林越把好关,婚姻是终身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一定要全程盯着华芙公主,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如传说中一般完美。 涂世杰经过看见这一幕,刚想开口招呼。 被苏小辙恶狠狠的瞪回去,比了个嘘的手势。 第144节 涂世杰乖乖闭上嘴,转头找了林越,“最近小辙是怎么了?” 林越诧异道,“怎么?她最近挺老实的。” 涂世杰道,“你不知道?小辙总跟着华芙公主。” 林越当晚回到家。 苏小辙埋头写着华芙公主一天的行程,头也不抬说,“锅里有面条。” 林越掀开锅盖看了一眼,真难得。 苏小辙居然只下了一碗面。别的什么都没烧。 林越走到苏小辙跟前,拉开椅子坐下。 苏小辙捂住纸,“怎么了?” 林越道,“就吃面?” 苏小辙用笔杆挠了挠头,“呃……我再给你炒个菜,鸡蛋炒韭菜好不好?” 林越想看那张纸上写了什么,苏小辙一把捂住,“别看别看,这是……这是我在抄医书。” 林越道,“抄医书?那书在哪儿?” 苏小辙呃了一声,“说错了,不是抄,是我在默写。” 林越道,“哪个方子这么奇怪,里面居然有一味药叫华芙?” 苏小辙捂住纸,“让你别偷看你还偷看!” 林越道,“你写得那么大,我想不看见都很难。” 苏小辙一个码起键盘来虎虎生风的当代白领,拿起毛笔来确实困难,字写的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歪。 苏小辙尴尬道,“就是因为字写的不好……所以才练字。” 林越问,“用公主的名字练?” 苏小辙一抬下巴,“不行啊?” 林越沉吟,再看着苏小辙,慢慢道,“苏小辙,你这样,我可就不得不怀疑了。” 苏小辙心虚道,“怀疑什么?” 林越道,“你喜欢女的。” 苏小辙的下巴掉下来。 林越道,“你喜欢华芙公主。” 苏小辙跳起来,“信不信我喷你一脸凌霄血!” 林越抓住苏小辙的手腕,笑道,“那你这几天是在搞什么?” 苏小辙坐回去,支支吾吾,“我就是看着……看着公主的行事作风很有大家风范,我想学学。” “学她?”林越诧异,笑道,“别人有什么好学的。你这样就挺好。” 苏小辙问林越,“好吗?” 林越理所当然道,“好啊。” 在他的心里,苏小辙的一切都是好的。 苏小辙垂下眼,叹了口气,转开话题,“哪儿好啊,你看我写的字就是一塌糊涂。” 林越拿起纸来看了看,“不错啊,这个边字就写的很有架构。” 苏小辙道,“林越大大,那是个家字。” “……”林越说,“拿笔来。我教你。” 虽然自带阅读繁体字技能,但是写繁体字对苏小辙来说简直如同鬼画符。 她又不敢写简体字,生怕哪天被人看见了会被拿住做文章。 但是林越就不同了,从小长在香港,写繁体字比吃饭还简单。 提笔挥洒,一蹴而就。写完整首自己歌的歌词繁体版。 苏小辙哇的一声。 林越得意,“如何。” 苏小辙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赞叹,“都是繁体!” 林越笑道,“当然。” 苏小辙说,“但是一样写的很烂。” “……”林越说,“我不习惯拿毛笔。” 苏小辙眨巴眨巴眼看着林越,“大大,我问你一件事哦。” 林越道,“什么事?” 苏小辙说,“我很早以前就想问你了。” 林越诧异,“你说?” 苏小辙道,“你以前签名是不是只练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字其实写得很烂。” 林越沉默,放下毛笔,“我去看看面。” 苏小辙吧嗒吧嗒一路跟去厨房,“是不是?是不是啊?没关系啦,我不会笑你的,其实我们粉丝会悄悄讨论过了,你的字写得真很一般……” 林越猛地一转身,掐住苏小辙的面颊,“再说一个字试试。” 苏小辙吓了一跳,手上还拿着毛笔,一挥手,墨汁溅了林越半身半脸。 林越摸了摸脸,直接弄花。 苏小辙噗嗤笑出声来。 林越卷袖子,“别跑!” 又青拿着一碟点心敲门,见门没关,便推了一推,“小辙,我做了枣泥糕,你尝尝……” 苏小辙正在专心用毛笔给林越在眉心画一个眼睛。 又青诧异,这俩又闹什么古怪花样。 苏小辙招手,“又青过来,帮我看看,画得正不正。” 又青走进来,看见苏小辙脸上已经有了五道胡子,林越脸上也是惨不忍睹,又是想笑,又是好奇,“你们俩这是做什么?” 苏小辙道,“愿赌服输。” 林越这时候问,“画好了没有。” 苏小辙道,“行了。” 林越站起身,挽袖子。苏小辙也挽起袖子,两个人看着对方,虎视眈眈,异口同声,“剪刀石头布!” 苏小辙出剪刀,林越出布。 苏小辙振臂嚣张大笑,“我又赢了哈哈哈哈哈!” 而后苏小辙教会了又青,三人混战。 这屋子热闹声浪传出去,邓大娘都忍不住过来看一眼,看见这满地的墨水点子和三个泥人,气道,不许胡闹了!统统洗干净了!好好休息! 苏小辙洗了一把脸,“诶哟?” 林越脱靴上床,“怎么了?” 苏小辙看着一脸盆的墨水,“我当初怎么没想到用墨汁染黑了头发,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吗。” 林越道,“下雨的时候怎么办。” 苏小辙一想,“也对。” 林越拍了拍床,“过来睡觉。” 苏小辙吹熄了灯,爬上床,越过林越,睡在里侧。 林越照例搂住她。 苏小辙也应该照例一脚踹开。 然后经过一番不懈奋斗,林越才能握住苏小辙的手。 但这次苏小辙没踹。 林越有些奇怪。 低头看了看,苏小辙的呼吸绵长。 大约是今天太累了,这会儿就睡着。 林越往上拉了拉被子,盖住苏小辙的肩头,然后搂住她,这才睡去。 听见林越的呼吸声变深,苏小辙才悄悄睁开眼。 今晚就这样吧。因为再过不久,这个怀抱就到了归还的时候。 苏小辙,这出穿越剧里,你的戏份即将结束。 杀青,鞠躬,谢幕。 苏小辙到了公主帐外,来来回回的踱步,几次想进去,又不敢。 琳琅掀帘子出来,“小辙?” 苏小辙下意识转身想走。 琳琅疑惑道,“小辙,你来找我?” 苏小辙停步,回过头来,尴尬一笑,“公主在吗?” 琳琅道,“公主此刻不在。” 苏小辙心中松了口气。 她安慰自己,这或许是说明时机没到,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第145节 琳琅察言观色,笑道,“你有事想对公主说?” 苏小辙犹豫道,“琳琅大人,你……你有空么?” ☆、第 91 章 两人沿着军营附近的山坡缓缓行走。 琳琅说,“这锦山的新迁居民诸事可还顺利?” 苏小辙道,“都还好。去年有些人还在观望,自今年开春开始,不少人陆陆续续搬进来。” 琳琅道,“有劳你了。” 苏小辙忙道,“我没帮什么忙,都靠慕容将军军纪严明,声名在外。” 琳琅笑道,“可我也听说你出了不少力。” 苏小辙在自己身上看见了三姑六婆传流言的威力,便反过来利用,将锦山的待遇传播出去。 苏小辙道,“我做的这些事和慕容将军比起来,真的算不了什么。” 两人走到一片树荫底下站住。 苏小辙鼓足勇气,想问一问关于华芙公主的事。 但是她却看见山坡之下,军营之旁,林越和华芙公主并肩而行,时不时交谈两句。 风吹着华芙公主的鹤袍长袖微微翻动,也吹动了林越的黑发。 真好,郎貌女貌。 苏小辙移不开视线。 琳琅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心中有几分明白,对苏小辙说,“小辙,我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 苏小辙吸了口气,“请说。” 琳琅说,“关于一门婚事。” 苏小辙转头看着琳琅,她逼自己面对逼自己问,“谁的婚事?” 琳琅说,“林校尉的婚事。” 天没有崩,地也没有塌。 琳琅还想说话。 苏小辙抬手阻止,“你想让我成全是吧。” 琳琅一怔,“这么说……也没有错。” 苏小辙吸了吸鼻子,看着山下的两人,“琳琅大人可否安排我与公主见上一面。” 琳琅诧异,“见公主?” 苏小辙心里憋着气,“不行吗?” 我这儿都要下台一鞠躬了,难道还不让我做个后事交代? 琳琅道,“好,那就今晚。” 苏小辙用力点点头。 今晚就今晚! 到了傍晚时分,林越推门进屋,看见桌上热气腾腾的四菜一汤,有些吃惊。 苏小辙又端着一笼糕点出来。 林越一看,居然是马蹄糕。 苏小辙放下糕,点了点菜,“还少一个鱼,你等一等,马上就好。” 林越跟着苏小辙进了厨房,错愕的发现厨房犹如被打劫过一般。 苏小辙起勺装盘,不小心烫到手,她放在唇边呼呼吹了两口气,再去拿鱼。 林越伸手接过,诧异道,“今天这是干什么。” 苏小辙道,“杀青宴。” 林越皱眉,“杀青?” 苏小辙道,“诶,你别管。快把鱼端出去。” 两人在满满一桌饭菜前坐下。 苏小辙拿起筷子,给林越夹了块鱼腮帮子肉,又夹了块马蹄糕,各色各样都夹了一点。 林越眼看着碗里堆成了小山,放下筷子。 苏小辙道,“怎么啦?吃啊。” 林越看着苏小辙,“不说清楚,不吃。” 苏小辙叹气,“你这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疑神疑鬼。好罢,实话告诉你,这回琳琅来,给我带了份礼,我们当然要庆祝一下。” 林越半信半疑道,“我怎么不知道?什么礼?” 苏小辙道,“我等会儿就去拿,等回来告诉你,可以吃饭了吧。你不吃,我都没办法动筷子。” 林越这才端起碗来。 苏小辙吃的大口大口,她怕自己一停,眼泪就会落下来。 苏小辙来到帐中,华芙站起身,微微一笑,“锦山夫人,久仰大名。” 苏小辙郁闷。 窦恪和华芙这对兄妹俩到底是点了多少金手指,开了多少外挂,怎么能长成这样。 苏小辙道,“拜见公主。” 华芙搀住她,“快请起。” 苏小辙抬头看着华芙,“我今天来,是想与公主商量关于林校尉的亲事。” 华芙微笑,“我也正有此意。” 苏小辙从袖中拿出一叠厚厚的纸,递给华芙公主。 华芙一怔。 琳琅伸手接过,打开来看了一看,也是满脸迷惑。 琳琅问,“小辙,这是?” 苏小辙说,“这是林越的日常琐事记录。” 琳琅和华芙互相看了一眼。 苏小辙道,“他喜欢吃清淡,不喜欢吃辣的,不过偶尔吃一次可以换换口味。喜欢吃水果,但是不喜欢吃需要剥皮的水果,所以最好剥了皮再给他。不高兴的时候会变得话很少,所以如果他不怎么说话的时候,你要留意,要主动问他,不要让他憋着。” 苏小辙以前看电影,觉得老套的桥段,没想到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她顿了顿,接着说,“还有很多,我记在纸上了。” 华芙将纸放在桌上,微微一笑,“林夫人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 苏小辙道,“以后……以后你们成了亲,这些都可以用上。” 华芙道,“成亲?” 苏小辙道,“公主不用瞒我了。琳琅大人都已经跟我说了。” 华芙看向琳琅,琳琅一脸哭笑不得,解释道,“小辙,你误会了。” 苏小辙伤心得不得了,“琳琅大人你不用瞒着我了。我都知道了。” 琳琅道,“林大人是有一桩亲事,但不是跟华芙公主。” 苏小辙愕然。 华芙微笑,“其尊贵,是我难以比拟。” 苏小辙惊讶道,“那是跟谁?” 琳琅道,“跟……”她顿了一顿,微笑道,“你应当直接去问林大人。” 门外响起侍卫的声音,“启禀公主,林校尉求见。” 苏小辙心里一咯噔,完了。 林越走进帐中。 苏小辙躲在琳琅身后,努力缩小,努力散发出你看不见我我只是一根柱子的气息。 林越道,“小辙。” 苏小辙继续催眠我就是一根柱子。 林越道,“回去了。” 苏小辙耷拉脑袋。 华芙看着这一对很是好玩,也没有为难便让二人离去。 林越走在前头,苏小辙跟着。 林越停下脚,苏小辙吓着,“大大,你听我解释!” 林越道,“我不听不听就不听。” 苏小辙苦着脸,“你别跟我闹……” 林越走到苏小辙跟前,“谁跟谁闹?这就是你说的她们送的礼物?” 苏小辙嘀咕,“可是那天我明明听见你跟华芙公主说了成亲的事……” 第146节 林越一顿,“这事儿你不用管。我会处理好的。” 苏小辙老老实实答应一声。 回到家,也是老老实实上床。睡了一会儿,“林越大大。” “嗯?” “你到底跟谁成亲?” “……睡觉!” “华芙公主说的是跟大周皇朝结亲,那是别的公主?” “苏小辙,”林越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让你睡觉!” “比华芙公主还要尊贵的……啊!难道是嫁给窦恪!” 林越一下坐起来,“苏小辙,你是三天不打不老实了是不是。” 苏小辙包在被子里嘿嘿嘿干笑,“我这是合理推理。” 林越卷袖子,“那我就来个合理暴力!” 他摁住苏小辙装作要打。苏小辙当然挣扎。一来二去,林越压住了苏小辙,两个人眼望着眼,鼻尖对着鼻尖,近得鼻息相闻。 “苏小辙,”林越轻声说,“如果成亲,我也只会和一个人成亲。” 苏小辙把被子裹成茧,直往里躲。 林越扒开被子,“苏小姐,你打算去哪儿。” 苏小辙不敢抬头,“是你让我睡觉的。” 林越挑眉,“现在听话了。” 苏小辙说,“你冤枉我了,我哪回没听你的话?” 林越道,“我要你睡觉?” 苏小辙立马道,“我现在就睡!” 林越道,“我要你吃饭?” 苏小辙道,“我不喝粥!” 林越道,“我要你往东。” 苏小辙道,“我绝不往西。” 林越道,“我要你喜欢我。” 苏小辙哑巴了。 林越抱住这个大茧,下巴搁在苏小辙的头顶。 他叹了口气,苏小辙能感觉到震动。 林越道,“我要你喜欢我,爱我,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苏小辙没吭声。 林越道,“苏小辙?” 苏小辙含糊道,“睡着了。” 林越苦笑,拍了拍苏小辙的头顶,“那就睡吧。” 苏小辙小声道,“我真的听你的话的。” 林越应道,“知道了。” 真的。林越。我听你的。 我喜欢你,我也爱你。 但是唯独,我不能嫁给你。 苏小辙一大早飞快的处理好了眷村的各种零碎事,比如课堂短了的书本,哪一家想买种子,哪一家想添置家什儿。 又青检查,皱眉,“小辙,你这些……” 苏小辙忙忙的说,“我检查过了都对的。” 又青道,“我是说你的字也写的太难……苏小辙,你上哪儿?” 苏小辙一溜烟跑到了华芙公主帐营,想见琳琅。 华芙刚刚起身,便听说苏小辙来了,心中很是诧异,吩咐将苏小辙请进来。 苏小辙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公主。” 华芙正让侍女梳妆,抱歉道,“请夫人稍待。” 苏小辙忙道,“是我来的冒昧。” 侍女拿起一支长长的银簪为华芙装饰。 苏小辙忍不住多看两眼,华芙实在是长得太好看。换了现代,那回头率保准百分之三百。 华芙从镜中发现苏小辙看着自己,那眼神是掩不住的喜欢。 注意到华芙的视线,苏小辙不好意思的一笑。 华芙装点妥当,起身回头道,“夫人找琳琅有事?” 苏小辙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有点私事。” 华芙笑道,“琳琅大人去了慕容将军帐中,不过应该很快就回来。” 苏小辙应了一声,还是忍不住盯着华芙看。 华芙摸了摸脸,诧异道,“怎么了?” 苏小辙打从心底里,真诚的说,“公主长得真好看。” 华芙公主一怔,忍不住掩嘴微笑。 琳琅回到营中,看到的正是华芙与苏小辙相谈甚欢。 琳琅心想,这可奇了。 华芙道,“你回来了,林夫人等你好久了。” 琳琅道,“林夫人找我有事。” 苏小辙走到琳琅跟前,“咱俩出去说。”又转头对华芙道,“公主,咱们下回再聊。” 华芙笑着点头。 走出营帐,苏小辙又拉着琳琅走出好长一段距离,都快到了军营门口,方才道,“琳琅大人,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琳琅叹气,“怎么你见着我,就是托我办事。” 苏小辙道,“这事关乎公主。” 琳琅一怔,“你说。” 苏小辙道“琳琅大人觉得林校尉怎么样?” 琳琅愕然。 苏小辙道,“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林校尉和公主的感情不错,虽然官阶是差了那么一丁点,不过公主应该不会拘泥这种小事吧?” 琳琅皱眉,“等一等,你的意思难道是……” 苏小辙很干脆的说,“华芙公主想不想娶我们家林越?” 琳琅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一个年轻人叫道,“华芙如果要娶,只能娶我!” 苏小辙一愣,便看见一个白衣年轻人飞身跃下。 苏小辙第一个反应,吊威亚? 第二个反应,“你谁?” 琳琅揉了揉额角,这回麻烦了,最咋呼的人来了。 华芙温婉娴雅的走出营帐。 云二十七风一般的跑过来,“媳妇儿!” 华芙站住,抬手捂住脸。 云二十七说,“媳妇儿你想我么?你定然是很想我的,你看看你,都瘦了这么多,定是相思所致。” 华芙道,“云飞扬。” 云二十七高高兴兴道,“诶!” 华芙道,“从现在开始每天说话不准超过六个字。” 云二十七瞪大眼,“啊?!” 华芙道,“还剩五个字。” 云二十七委委屈屈的说,“媳妇儿……” “两个字。” 云二十七不敢说话了。 苏小辙与琳琅走来。 云二十七看见苏小辙就瞪大眼,指手画脚。 华芙皱眉,“你想说什么?” 云二十七更着急了,比天划地。 华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二十七豁出去,“她想把你嫁给她相公!” 华芙诧异。反应过来,抬手就敲了一下云二十七的脑袋,“胡说八道什么。” 云二十七道,“我说真的!” 第147节 华芙心知云二十七虽然胡闹,但不会撒谎,便看向苏小辙,“林夫人?” 苏小辙尴尬道,“公主,这个事儿说来话长。” 华芙想问,但云二十七来了,也就意味着她等的东西到了。苏小辙这边,只得暂且搁下。 ☆、第 92 章 主帅帐中。 云二十七一改嬉笑神色,将一只翠绿小瓶递给慕容狄。 慕容狄拿在手中,看着云二十七身后立着的两人。 其中一人是唐门的唐缠,一个是南蛮药宗的药科科。 这两家一个擅长用毒,一个擅长下蛊。说是同行相忌也罢,说是南蛮与大周的积怨也好,这两家从来没有过一次可以称得上是良好的沟通。但偏偏青州王妃殷沅之居然能够说服这两家联手,研发出了一种比蛊更毒,比毒更无法解开的药物。 这种药就在他的手中。 慕容狄道,“这就是春雨蛊?” 云二十七道,“此蛊放出之后,百里之内绝无活物。” 慕容狄道,“可有解药?” 唐缠道,“没有解药。” 慕容狄道,“那便不能用。万一此蛊落入也羌人手中,调转过来对付大周,你们如何应付。” 云二十七道,“这便是用上蛊王的时候。如若出现将军担心之事,只要杀死蛊王,即刻解除蛊毒。” 慕容狄这才点了点头,问道,“蛊王呢?” 唐缠和药科科两个面露难色。 云二十七道,“正想找你商量这件事。蛊王需要种在人身上,此人必须对大周忠心不二,更兼武功高强。我说让我来,他们非不肯。” 华芙惊愕,“云飞扬,你胡说什么。” 云二十七道,“除了我之外,难道还有更好的人选?比我更厉害,比我对你更忠心?” 华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更有一份担忧,“飞扬,不要闹了。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要从长计议。” 慕容狄道,“公主说的不错。云盟主是天山派传人,又是盟主之躯,不能冒此风险。应该我来。” 众人一怔。 华芙沉声道,“将军此言可笑!” 慕容狄望向琳琅。 华芙道,“你身负万壑关守军之责,说出这样的话来,置万壑关安危于何地。还是我来。” 云二十七吓得大叫,“媳妇儿!你别胡闹!这种蛊王不是种土豆种南瓜,这可是有性命危险的!” 琳琅道,“我来。” 慕容狄皱眉,“琳琅……” 琳琅一笑,“你们一个是将军,一个是公主,一个是盟主,都不合适,还是我来。” 慕容狄道,“不行。” 琳琅问,“为什么?” 慕容狄沉默不语。 琳琅走到慕容狄跟前,看着慕容狄的独目,轻声道,“若是为了那人,我更应该担此重任。” 慕容狄面露不忍之色 琳琅回身,问道,“请问是哪一位为我种蛊。” 华芙情急道,“琳琅!” 琳琅一笑,对云二十七道,“带公主出去。” 云二十七点了点头,上前拉住华芙手腕。 华芙挣开,“这件事如果让王妃知道了!” 琳琅淡淡道,“如果是她,一定明白我心中所想。” 华芙咬了咬嘴唇,“……好,我不拦你!” 药科科询问的看着慕容狄。 慕容狄点了点头。 药科科走到琳琅跟前。 琳琅卷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手臂。 药科科从怀中取出一节竹筒,将淡黄色粉末抖在手臂之上。 慕容狄递上翠绿小瓶。 药科科打开瓶塞,慢慢的,一只五彩斑斓的毛虫蠕动而出。 华芙脸色惨白。 云二十七牢牢扶住她。 毛虫在琳琅手臂上咬开一个小洞,血液渗出,毛虫遇血,竟慢慢溶解成一滩五彩脓液,那滩脓液似有知觉,顺着血,钻入皮下。 琳琅五内之中一股剧痛与恶心。 她闭上眼,深呼吸几次,方才勉强平息。 药科科将琳琅手臂的余血小心翼翼收入翠绿瓶中,晃了一晃。 瓶中装的不知是什么活物,细听去,竟有无数小爪爬过瓶壁发出的沙沙声。犹如春雨。 慕容狄注视琳琅,“如何?” 琳琅勉强道,“无妨。” 慕容狄道,“那么接下来,便是如何将毒种进也羌。” 琳琅道,“我……” 慕容狄抬手制止,“你身有蛊王,不能轻易涉险。” 琳琅道,“慕容将军心中可有人选。” 慕容狄道,“交给这两个人,必定万无一失。” 天气晴朗,苏小辙站在院子里叉腰深呼吸,心情大好。 转身进屋,去床上摇林越,“起床了,起床了!” 林越翻了个身,“我难得休息一天,你让我多睡会儿……” 苏小辙蹲在床边,安静了五分钟,道,“睡好了么。” 林越就当听不见。 苏小辙伸出指头戳林越的背后。 林越还是没反应。 苏小辙爬上床,探头一看,林越睡得很熟。 真懒。苏小辙小声说。 真帅。苏小辙说得更小声。 尽管跟林越睡一张床的日子也有好多天,苏小辙还是忍不住发自内心的觉得,太帅。 这眉毛,这眼睫,这鼻梁还有这嘴唇。 她特别想拿手机拍下来当桌面。 “苏小辙。” “啊?” “看傻了?” “嗯。” 苏小辙嗯完才发觉不对劲,林越睁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苏小辙清了清嗓子,强自镇定,“赶紧起床,我得晒被子。” 林越起床梳洗完毕,和苏小辙一起晒被子。 小石头和玉武来找苏小辙。 苏小辙看着小石头又玩得一脸泥,拉进屋去洗脸。 玉武皱眉看着林越。 林越掸着被子,问,“怎么了?” 玉武道,“林大人,我父亲说这些事儿都是女人干的活。” 林越失笑,对玉武道,“知道为什么你苏姐姐对我死心塌地么?” 玉武摇头。 苏小辙和小石头出来,正好听见这一句,苏小辙翻白眼,臭不要脸。 林越握住玉武的肩,语重心长的说,“就是因为我帮她晒被子。” 玉武诧异,“就为了这个?” 林越道,“你只有做好了小事,才能做大事,明白么?” 第148节 玉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小石头和苏小辙,他吭哧了一下,“小石头,你们家要晒被子么?” 苏小辙噗嗤一声,笑得直不起腰。 有名士兵来到院外,“林校尉。慕容将军急召。” 苏小辙一怔,笑容从唇角消失。 林越进屋换上铠甲。 苏小辙在一旁协助,一言不发。 林越低声道,“你别担心。” 苏小辙调整了一下肩甲,“无端端找你过去,你还让我别担心。” 林越道,“或许是有也羌人进犯。” 苏小辙咬牙,恨恨道,“他们怎么这么烦。”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这种仗,我哪一次没有打赢?” 苏小辙叹气,“好吧,那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你到底要跟谁成亲?” 林越的面色变了变,很是尴尬。 苏小辙看得更是好奇。 林越道,“等我回来。” 苏小辙马上道,“呸呸呸!我跟你说过了,你难道忘了?千万别说这种话,一说这种话肯定要出事。” 林越搪塞不过去,只得道,“你去问琳琅。” 苏小辙道,“就是琳琅让我来问你的。” 林越看了看外面,“时间不早了,我先过去。” 苏小辙喊不住林越,索性去找琳琅。 但没有想到琳琅与昨日截然不同。 琳琅倚在床上,眉心泛出一股暗青,唇无血色。 苏小辙握住琳琅的手腕想把脉。 琳琅按住苏小辙的手,笑着摇摇头,“我不要紧。” 苏小辙担心道,“你这样还叫不要紧?不行,你让我仔细看看。” 琳琅道,“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苏小辙只得作罢,坐在床侧,看见琳琅额头的细密汗珠,便伸手擦了擦。 琳琅看着苏小辙笑了笑,“小辙,你怎么想着要撮合林大人和公主?” 苏小辙收回手。 琳琅道,“你不告诉我实话,我帮不了你。” 苏小辙叹了口气,“好,我跟你说实话。我和林越并不是夫妻。” 琳琅愣了一会儿,拿起身边宝刀就要下床。 苏小辙赶紧拦住,“你这是干嘛!” 琳琅气得脸色大变,“他!他与你既然不是夫妻,还……还玷污你的名节!你放开我!” 苏小辙恨不得一拍自己脑门,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她下死劲拖住琳琅,“你听我说完!” 琳琅气道,“你说!” 苏小辙顿了顿,“……他是想娶我。我不答应。” 琳琅放下刀,抬手摸了摸苏小辙的额头。 苏小辙没好气道,“我没病。” 琳琅放下手,“我以为你喜欢他。” 苏小辙道,“喜欢就要跟他成亲吗?” 琳琅道,“喜欢一个人自然是希望跟他朝朝暮暮的在一起,永不分离。” 苏小辙道,“我们家乡有一句话,叫做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 琳琅问,“那你拥有过吗?” 苏小辙怔住了。 你拥有过吗。 这个原本在万人舞台上的人忽然来到了跟前。 这个原本隔着屏幕的人忽然睡在了身边。 这样算不算拥有。 琳琅问,“小辙?” 苏小辙道,“何必要拥有。就譬如你看见一朵花好,看看就好,何必要摘下来,摘下来了,一样要枯萎,到时候你看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慢慢凋谢,却无法挽留,岂不是更加伤心。” 琳琅看着苏小辙,她说的是一朵花,其实却在说别的。 琳琅道,“你说的是花,我说的是林大人。林大人有自己的主意不是吗。” 苏小辙叹气,“他的主意?唉,他心里想的我很清楚,就像上次柔勒郡主说的,他想娶我只是感激我,以身相许而已。” 琳琅笑道,“柔勒的话都是在气头上说的,如何能信?” 苏小辙道,“那也有三分道理在里头。” 琳琅一笑,“小辙,与其说你信柔勒的话,不如说你在信自己心里的执念。你想一想林越,再想一想你自己,他要的是什么,你为什么不给他,把这些道理想通了,你再来想公主的事。” 苏小辙只得道,“好吧。” 琳琅笑了笑,轻轻道,“我喜欢的人若是愿意对我以身相许,我不知道会有多么高兴。” 苏小辙啊了一声,“差点忘了。” 琳琅道,“怎么了?” 苏小辙认真道,“我本来是想问你,林越那件亲事到底是跟谁?” 琳琅语塞,支支吾吾,更让苏小辙好奇。 慕容狄将林越与涂世杰召到帐中。 帐中已站着一名白衣年轻男子。 慕容狄道,“这位是云盟主。” 年轻男子拱了拱手,“两位将军就叫我二十七好了。” 涂世杰和林越心中诧异,先行还礼。 慕容狄道,“你们这一次不惜一切代价,定要护送云盟主深入也羌主营。” 林越心中一怔。 慕容狄布置军令以来,从未用过不惜一切代价这些字眼。此次事态看来极为严重。 林越道,“末将先去点齐粮草。” 慕容狄道,“不用,你们即刻出发。” 林越一顿。 慕容狄放缓声音,“尊夫人那里,我会派人说明。” 涂世杰和林越道,“多谢将军。” 云二十七可怜巴巴的说,“还有我媳妇儿呢?” 慕容狄好笑,“知道了,我会跟公主说的。” ☆、第 93 章 三人点齐五百人马,当即出了万壑关。 这批人都是军中精英。 涂世杰驱马与林越并行,“这个云盟主看起来古古怪怪的,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越问,“你之前有没有听过此人?” 涂世杰想了一想,“以前是听说过天山派一脉云姓,个个武功高强,今年有个弟子下山就打赢了八门十一派,做了武林盟主。” 林越惊诧,“武林盟主?” 苏小辙如果知道这个世界真有武林盟主,一定会兴奋得不得了。 此时,云二十七策马上前,上上下下打量林越一遍,没好气道,“你就是林越?” 林越道,“末将正是。” 云二十七哼了一声,“长得这么丑,还敢跟我争。” 林越一愣,看向涂世杰。涂世杰也是一头雾水。 万壑关守军知道也羌主营方向,但是因为没有十全把握,始终没有正面发动攻击。 慕容狄此次只让他们五百人杀往主营,林越和涂世杰心中都有疑问。 第149节 当晚停马休息。 众人就地吃些干粮。 涂世杰不便直接问云二十七,便向随行的唐缠和药科科打听,“云盟主此次前往也羌,可是另有安排?” 唐缠说得倒也直白,“此事关系重大,没有慕容将军的命令,恕我不能直言。” 涂世杰再看药科科,药科科直接低头啃干粮。 林越在一旁暗自筹划,这次任务只怕凶险非常,总不能不明不白死在这儿。 云二十七过来,绕着林越转圈子。 林越道,“云盟主?” 云二十七道,“你有媳妇?” 林越道,“有。” 云二十七道,“我劝你去给你媳妇看看眼睛。” 林越皱眉。旁人可以辱他,但绝不能侮辱苏小辙。 涂世杰听见这一句,忙赶来打圆场,“盟主是不是有些误会?” “误会?我亲耳所闻亲眼所见,怎么会是误会。” 林越越听越是疑惑,“你听见什么?” 云二十七睨了一眼林越,“你夫人找到我媳妇儿,也就是华芙公主,说要让她嫁给你。” 林越怔住。 涂世杰道,“不会吧?这林夫人跟林校尉感情深厚是人人皆知,怎么能……” 林越握住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个苏小辙!到了此时,还在打这个主意! 林越气得简直想砍人。 他以前只当苏小辙是别扭,是顾忌柯典,故此不肯也不敢那么快接受自己。 无妨,他可以等。 但事实是什么? 是苏小辙睡在自己的身边枕在自己的怀里,跟自己一起吃饭,一起谈天说地。他以为快快乐乐的那些时候,苏小辙想的却是怎么离开自己! 林越身上的杀气,连涂世杰都察觉到了。 涂世杰忙道,“林越!” 林越一言不发,掉头走开。 涂世杰叹了口气。 云二十七发觉不对劲,“他是怎么了?” 涂世杰道,“没事。” 云二十七看着林越的背影,想了一想,对涂世杰道,“涂大人,这一次去也羌,志不在杀敌。”云二十七取出怀中碧瓶,“此物叫做春雨蛊。砸碎药瓶之时,方圆百里皆染此毒。我这次去就是要将春雨蛊种在也羌主营之中。” 涂世杰倒抽一口冷气,“那我们?” 云二十七道,“涂大人放心,大周将士身上已种了另外一种蛊,十二个时辰之内能够暂时抵抗此物。” 涂世杰道,“末将明白了,但为何盟主将如此重要之事告诉末将?” 云二十七道,“此行凶险,前途难料,倘若我有万一,请涂大人务必代我完成任务。” 涂世杰郑重点了点头。 云二十七凝重道,“还有。” 涂世杰忙问,“还有什么?” 云二十七道,“告诉华芙公主,林越这个人长得又丑,脾气又坏,千万不要嫁给他。如果真的要嫁,”云二十七委委屈屈的说,“就勉强嫁给我师兄好了。” 涂世杰无奈道,“……这种话,盟主还是亲自告诉公主吧。” 行了四五日,原本这时间应该更长一些,但林越一行人星夜兼程,终于来到了也羌主营之前。 主营戒备极其森严,每百步设一塔楼,塔楼之前设一圈守军。 涂世杰拿出地图,与云二十七商量一番,决定采用围合之法。 由涂世杰带二百人护送云二十七悄悄潜行深入敌营,林越带三百人在外围掩护,引开注意。 唐缠拿出三颗药丸,解释道,“虽然咱们身上都种了护身蛊,但这春雨蛊种下之时毒力非同小可,越是接近,越有性命之虞。安全起见,你们把这辟毒丸也吃了。” 林越已知道大致情况,与涂世杰一起吃下。 云二十七翻来覆去看了看,“缠缠,你不是奸细吧。” 正在吃药的林越和涂世杰呛住。 唐缠翻白眼,“奸你个爪爪!我要是奸细我一路上就直接把你毒死!” 云二十七道,“那你能保证这药有用吗。” 唐缠道,“不吃还我。” 云二十七满不在乎道,“还就还,科科那儿一定有别的药,对吧?” 药科科果然掏出竹筒,打开塞子,敲了敲筒底,缓缓爬出一只黝黑发亮的蜈蚣。 林越的脸白了。 药科科举给云二十七,“吃吧。” 云二十七扭头看唐缠。 唐缠看天。 云二十七抱着唐缠的腰无声哭喊缠缠,我的好缠缠! 林越嘘了一声。众人警觉。 也羌士兵巡视过来。 林越压低声音,“等天快亮就行动。” 风吹草动,牧草连绵起伏,犹如一整片海洋。 一动不动的等待是一种折磨人的事。 尤其是草原之上,如果碰着蛇虫鼠蚁滋扰,简直难受。 幸好这次有了南蛮的药科科,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这一片草域别说是蛇,连蚂蚁都没见着一只。 天色极黑。 渐渐的,巡逻的也羌士兵的速度放慢。站在帐前的守兵也开始迷迷糊糊。 涂世杰对林越比了个五。林越点头。 涂世杰招了招手,二百名士兵跟上去。云二十七混于其中。 林越按兵不动,闭目暗数。 一,二,三……四百九十八,四百九十九,五百! 林越骤然发难,三百名士兵如潮水一般涌向也羌塔楼。 苏小辙舀起一勺药汁,喂给琳琅。 琳琅吃下。 苏小辙又舀了一勺,“你的脉象呢实中有虚,虚中有实,实实虚虚,虚虚实实。” 华芙忍不住问,“那是什么意思?” 苏小辙老实道,“我看不出来是什么毛病。” 琳琅噗嗤一笑。 华芙哭笑不得,“那你开的是什么药?” 苏小辙道,“这些是枸杞杏仁熬在一起的,可以宁神静气,虽然……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不过喝了不会坏。” 琳琅笑道,“我喝了之后,是感觉好了许多。” 苏小辙不好意思的一笑,“琳琅大人,你真给我面子。” 华芙不放心道,“等云飞扬回来,再让他好好给你看一看。” 苏小辙放下药碗,犹犹豫豫的看了华芙一眼,“公主……那位云飞扬是什么人?” 华芙有些尴尬,“他是……是我的一个朋友。” 苏小辙道,“哦,朋友!朋友就好!那,公主殿下可有婚配?” 琳琅清了清嗓子。 华芙诧异,“林夫人为什么这么问?” 苏小辙眨巴一下眼,“公主觉得林校尉如何?” 华芙惊愕的睁大眼睛。 琳琅又咳嗽一声。 华芙询问的看了琳琅一眼。 琳琅摇了摇头,示意华芙听下去。 华芙便问,“林校尉已经有夫人你了不是吗。” 苏小辙急忙道,“你别把我当人!” 华芙和琳琅一起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自知失言,干笑道,“我的意思是,我不算个事儿。我分分钟都可以下堂请去。” 华芙站起身,走了两步,回过身看着苏小辙,“莫非是林校尉让你来与我表明心意,要休了发妻,攀附皇亲?” 第150节 苏小辙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哎呀!琳琅大人,你帮我解释一下。” 琳琅道,“小辙,你的话听来就是这个意思。” 苏小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苦着脸道,“我昨儿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我跟林越不是夫妻!” 华芙道,“这就奇了。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二人是结发夫妇。我若是抢了王妃亲自颁赐的锦山夫人的夫君,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苏小辙一听也有道理,不由得气馁。这么看来,要把华芙和林越凑成一对倒是艰难重重。 华芙走来,“莫非林校尉对夫人不好,以至于夫人如此想与其分开?” 苏小辙忙道,“当然不是!他……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华芙道,“那倒不一定。夫人的遭遇,我有所耳闻,他若真是珍爱妻子之人,怎会让你受如此多的苦难。” 苏小辙道,“公主一定是误会了,谣言不可尽信。” 华芙道,“夫人你蒙受污名,假扮青州王妃险些丧命,从无一日安稳。这样不叫受苦,叫什么?一个男人躲在自己的妻子背后,这不叫懦弱,又叫什么?不如我为你做主,解除这桩婚事。” 苏小辙看着华芙,“我想错了。” 华芙一怔,“什么错了。” 苏小辙道,“我原先以为公主人品出众,美若天人。故此存了妄想,想让公主与林校尉在一起,现在看来,幸好公主不答应。” 琳琅低声劝止,“小辙,不要说了。” 华芙行到苏小辙跟前,“你是什么意思。” 苏小辙直视华芙,“他在我们的故乡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来到这儿之后尝尽了种种苦楚,却从未有一日放弃。他曾经在码头上当苦工来换取我的一日三餐,他曾经奔波千百里,只为了找寻我。他也曾经深入南蛮,为你们完成一件极艰难的任务。这样的人,你叫他懦弱?公主,我是多么庆幸你没有答应我,如果你永远只是听信谣言,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 华芙道,“照你的意思,我配不上他?” 苏小辙倔强的看着华芙。 华芙问,“连我都配不上,放眼大周,还有谁能?” 苏小辙一指边上,“琳琅!” 安静喝药的琳琅大人无辜中枪。 云二十七骑着他的乌云骓,飞驰到了城下,抵达城门,乌云骓长嘶一声,屈膝跪倒在地,口边泛起白沫,竟似力竭。 云二十七顾不得马,兔起鹘落跃过城门,冲到主帅营外。 许多士兵不明情况,赶来围护慕容狄。 慕容狄听见骚动,出帐一看,见是云二十七,便喝道,“都退下!” 士兵退出数步开外。 云二十七一身白衣,血迹斑斑,一把抓住慕容狄的胳膊。 慕容狄见此情状,心中一沉,“怎么了?” 云二十七面色雪白,“失败了!” 慕容狄心下登时彻骨寒冷。 ☆、第 94 章 一桶水泼到涂世杰的脸上,涂世杰慢慢睁开双眼。 也羌士兵见他醒来,回报道,“将军,他醒了。” 涂世杰抬眼看去。 牢狱阴影之中,缓缓步出一个也羌将领。 也羌将领道,“这位就是万壑关的涂世杰涂大人吧。” 涂世杰不应。 也羌将领道,“我们算是老相识了。” 涂世杰心中一动,苏克草滩上,与大周对峙数年的应该只有此人。 涂世杰道,“胡里改?” 胡里改冷笑,“正是本王。” 胡里改走到了涂世杰跟前,打量一番,“涂大人果然是英雄人物,单凭五百人就敢来本王营中。” 涂世杰闭目不语,心思却在急转。 这个地牢之中,看来只有自己。 云二十七等人是否顺利逃脱? 春雨蛊是在云二十七的身上,还是已经发作? “涂大人,此地虽然舒服,你也莫要睡着了。”胡里改说完这句,再看看涂世杰。涂世杰仍是闭目不语。 胡里改也不着急,涂世杰显然是想强撑。 胡里改转身,吩咐副将,“这区区几百人就敢来行刺本王,其中必定有诈。想办法,让他说出来。” 副将道,“遵命!” 恭恭敬敬送走了胡里改,副将回身,对涂世杰道,“我劝你快些说出来,免得咱们浪费时间。迟早都是要说的。” 涂世杰闭着眼,抿紧嘴唇。 副将走过去,拿起满是倒刺的鞭子,摇头道,“我真是奇怪,你们大周人怎么个个的脾气都是这么臭。” 话音未落,一道鞭子抽去。 涂世杰疼得一哆嗦。 咬紧牙关,心中默道,林越,云二十七,但愿你们已经平安。 云二十七飞快摊开地图,指住也羌主营位置,“我们过了前三座塔楼都还顺利,涂世杰护着我往主营走,林越在外掩护,但过了第四座塔楼,忽然出现了百人左右的弓箭手,更有其他援军,比我们预估的要多出三四倍。” 慕容狄沉声道,“胡里改,是胡里改来了。” 云二十七道,“胡里改?以前在苏克草原上的也羌王子?” 慕容狄道,“不错,之前他因为中了我们的青州王替身之计,被也羌王召回京中严责。没想到,居然此时回来。” 云二十七道,“当日做青州王替身的是林越?” 慕容狄点头。 云二十七看着慕容狄,“那么如果他抓到了林越,会如何处置?” 慕容狄没有回答。或者,是不想回答。 他召了士兵进来,下令任何人都不许提起云二十七回来之事。 云二十七问,“你不想让华芙她们知道?” 慕容狄叹气,“我不想让林越和涂世杰的家人知道此事。” 云二十七道,“不告诉她们也好,免得她们担心,慕容狄,你再给我五百人!让我去救他们回来!” 慕容狄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云二十七错愕道,“慕容狄?” 慕容狄道,“已经折了五百人。再带五百人去,也是一样。” 云二十七急道,“总不能不救吧?!” 慕容狄沉默。 云二十七急得一把揪住慕容狄的领子,“你不去救!我去!” 慕容狄扣住云二十七的手腕,“你也不准去!” 云二十七甩开慕容狄的手,“你心中以万壑关安危为第一,我不怪你,但你也不要拦我!” 慕容狄沉声道,“云二十七!就算你武功盖世又能如何!你以一己之力,能在千军万马之中干什么!” 云二十七怒视慕容狄,他知道慕容狄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正确的。 但是这种正确,更让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云二十七摔帘走了出去。 慕容狄转头看着地图,忽的一拳砸上桌子。 涂世杰双手被吊在木柱之上,高高挂起,只有脚尖勉强碰地。 又一桶水泼上去。 涂世杰勉强睁开左眼,右眼已肿得只剩一条缝。 胡里改问副将,“还没有说?” 副将心虚道,“将军恕罪。” 胡里改道,“罢了,也不是你的错,这些大周人硬的也只有一张嘴。” 涂世杰怒视胡里改。 胡里改道,“涂大人不必生气。我可是给涂大人带了一份厚礼。只怕涂大人看见之后,高兴还来不及。” 涂世杰鄙夷道,“也羌狗,收起你的东西,爷爷看什么。” 胡里改不怒,“这份厚礼,是涂大人的一位好友。涂大人不妨看一看再说。” 涂世杰诧异,抬头看去。 地牢门打开。 有一人一步步走下台阶。 黑发束得极整齐,用一只黑色木簪别住。一身墨底银纹的也羌戎装,显得威风凛凛。 第151节 涂世杰看着那人,诧异至极,“……林越?” 锦山陷入暮色之中,轮廓模糊,影影绰绰。 苏小辙的屋子亮着灯。 华芙和琳琅原本只是陪苏小辙回来,顺道散步。 不过在苏小辙家中一坐,看见苏小辙做的胸罩等等东西,又打开话匣子,就此留下。 三个女孩儿围着被子坐在床上。 琳琅替华芙松开了发髻,一下一下梳着乌黑长发,华芙催问,“后来呢?” 苏小辙道,“后来,林大人就亲自去看了那个据说得了重病的女孩,可到了那以后才发现,什么重病啊什么可怜的小女孩儿啊,都是编的。她就是两个孩子的妈!” 华芙皱眉道,“想出这种主意来接近自己喜欢的人,这份心意就是立心不良,不值得同情。” 苏小辙摊手,“谁说不是呢。” 华芙道,“听你这么说,林大人在你们故乡倒确实受很多人爱慕。” 苏小辙伸出手比划一个大大的圆,“那是当然的了!喜欢他的人排队能从天/安/门一路到西直门!” 华芙虽没有听懂,也明白苏小辙的意思,笑道,“那你也在这些人里头。” 苏小辙哑了。 琳琅一笑,“公主别问她。她不敢说的。” 苏小辙道,“谁说我不敢,我是……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他。” 华芙笑道,“既然喜欢他,怎么还要帮他做媒?” 苏小辙叹气,“你们俩看看我。” 华芙和琳琅看着苏小辙,琳琅道,“看什么?” 苏小辙道,“我这样一没有脸蛋,二没有身材,三没有文采,四没有功夫。” 原本苏小辙只是开个玩笑,谁知说着说着,倒是真的伤了心,低声道,“……我这样的,站在他身边,他不寒碜,我自己也觉得寒碜。” 华芙看了一眼琳琅。琳琅道,“小辙,你觉得青州王长得如何?” 苏小辙一怔。 琳琅道,“你不妨说实话。” 苏小辙道,“好看毙了。毙了就是最最的意思。” 琳琅道,“和林大人比之如何。” 苏小辙想了想,“青州王好看。” 她也很想说林越,不过不能太昧着良心。 琳琅道,“那若是青州王想娶你呢?” 苏小辙傻眼,“啊?” 华芙也道,“我哥哥的文采武学皆是人中翘楚,又很温柔体贴。” 苏小辙结结巴巴道,“等会儿等会儿,你们俩什么意思?” 华芙问,“你不愿意?” 苏小辙想也不想,“当然不愿意!” 华芙歪了歪头,“我哥哥比林大人好看,比林大人出色,地位也比林大人高,你为什么不愿意。” 苏小辙道,“他就是个天仙,那也得问我喜不喜欢。” 华芙和琳琅笑眯眯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回过神来,“你们俩……在这儿挖坑等我呐。” 琳琅道,“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为难林大人。” 苏小辙小声嘀咕,“我给他张罗好亲事,难道还是为难?” 华芙又道,“那我哥哥……” 苏小辙忙道,“天不早了,快睡觉睡觉。” 三个女孩儿躺下,又说了会儿话,渐渐睡去。 苏小辙习惯了边上睡着林越,现在换了人,倒有些睡不着。 回过头来想一想,和林越在一起的日子,是分离多过相聚。 她不得不承认,有些想念林越了。 等他这次回来,自己一定让他舒舒服服休息两天,不吵架,不给他张罗媳妇。 十天内,不张罗,十天之后再说。 云二十七站在城头,夜色之中,草原无边无垠。 他的目力极好,能射中六百步开外的箭靶。 此刻却望不到也羌的阵营。 林越护着自己,一路厮杀出去,怒道,“走啊!” 云二十七怒道,“一起走!” 林越用力推他一把,“你的武功高,带着我反而是个拖累!快走!找人来救我们!” 云二十七紧紧握住拳头。 慕容狄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 自己都要回去救林越他们! 云二十七转身下城楼。 身后却传来极轻的一声,就仿佛是一片叶子落在了地上。 云二十七一怔,绝对不会认错,这样的轻功身法来自天山。 他猛然回身。 有个人站在云二十七方才站的位置。此人微笑起来,如春日,如春风。 “飞扬,你看起来,怎么不高兴?” 云二十七一见此人,心中百般的委屈,立时都涌了出来。 “师兄!” 也羌地牢。 林越走到涂世杰跟前。 涂世杰诧异至极,也是懊恼至极,林越没能逃走! 当时也羌守兵超过他们的预估,涂世杰见自己带的两百人已拼杀得不足十分之一,便对云二十七道,“云盟主!末将护你撤退!” 云二十七杀红了眼,怒道,“不行!” 涂世杰劈杀一名也羌士兵,一把扯住云二十七,“想想你身上的东西!你必须走!” 云二十七盯着涂世杰。 涂世杰再劈开一名士兵,大喊,“林越!” 林越猛得回过头来。 他的头盔不知何时已被砍落,一头黑发,俊美面上狰狞疤痕,浑身血迹斑斑,真如地狱恶鬼一般。 涂世杰把云二十七推向林越,“带他走!” 林越抓住云二十七手腕,拉向自己,眼见也羌士兵追来。 但一声怒喝,涂世杰折断也羌旗杆,跃到也羌士兵阵前,生生拦住,回头喊道,“还不走!” 林越与云二十七一路劈杀出去。 东方天空泛起鱼肚白,倘若天亮,更难逃脱,他们分秒必争,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这儿。 云二十七一声呼哨,乌云骓奔蹄而来。 林越却顿了一顿,他回头看去。 无数也羌士兵涌来,与之相比,数量少得可怜的大周士兵以身为盾,拦住这些人的追击。 林越一咬牙,反身冲回去。 云二十七喊,“林越!” 林越道,“你走啊!” 云二十七怒道,“一起走!” 林越用力推他一把,“你的武功高,带着我反而是个拖累!快走!找人来救我们!” 云二十七翻身上马,咬得嘴唇出血,一抖缰绳,往万壑关方向飞驰而去。 林越拿着滴血的归西刀,再返阵中。 他眼睁睁看着涂世杰被一群也羌士兵如黑色潮水一般淹没。 他怒喝一声,挥刀跃入阵中。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 ☆、第 95 章 胡里改将手放在林越的肩上,笑道,“好久不见了,青州王殿下,哦不对,本王险些忘了,应该是林越大人。” 第152节 林越神色淡淡。 胡里改看向涂世杰,“涂大人还不知道吧?林大人已经归顺我也羌麾下,将你们的计划全都告诉本王。” 涂世杰看向林越。 林越却沉默。 胡里改道,“不过呢林大人在本王面前是竭力为涂大人说尽好话,本王也有爱才之心,涂大人不妨考虑考虑。” 涂世杰道,“考虑什么。” 胡里改道,“自然是与他一起归顺也羌。” 涂世杰冷笑一声,呸的一声吐了口血沫在胡里改脚前。 胡里改摇头啧啧道,“涂大人这样可是辜负了林大人的一番苦心。” 涂世杰闭上眼,索性不理。 副将待要扬鞭。 胡里改却道,“住手。涂大人累了,就让他好好休息。” 副将称是退下。 胡里改对林越笑道,“林大人,此地潮湿阴冷,咱们还是去上面说话吧。” 林越沉默转身,一步步走出地牢。 到了地面之上,也羌士兵正在收拾战场。 空气之中,淡淡弥漫血腥味。 胡里改收起笑容,转身捏住林越下巴。“你方才若是在涂世杰面前多说一个字,本王便割了你的舌头。” 林越神情漠然。 胡里改道,“你现在可以说了。你们到此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林越道,“我不知道。” 胡里改抬手,士兵双手捧上马鞭。 胡里改扬起手。 林越面无惧色。 胡里改收起鞭子,笑道,“林大人不必跟本王如此决绝,你想一想,若是本王放了涂世杰回去,那万壑关都知道大人已经是我也羌降臣。林大人还怎么回去?林大人的家人又会被如何处置?” 林越看着胡里改,“将军既然这么说,不如试一试。将涂世杰放回去。” 胡里改冷笑一声,吩咐左右士兵,“把林大人送回去。记住,客客气气的送。” 两名士兵领命,押着林越刻意绕过大半个营区。 还有几十个大周士兵受伤未死,被也羌士兵驱赶在一起看管。 他们看着林越衣着光鲜,被也羌士兵恭恭敬敬的一路护送,眼中都有惊疑。 林越踏入帐中。一人独处时,方才露出疲惫神色。 他坐在榻边,摊开双手,看着自己的手指在发抖。 苏小辙,不知道这一次,我还能不能回去见你。 傍晚时分,也羌士兵进来送饭。 林越道,放下吧。 那名也羌士兵道,将军有令,让我看着林大人吃完。 林越皱眉,抬头看去,居然是唐缠! 唐缠比了个嘘。 林越心领神会。 唐缠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我和科科藏在军中’。 林越也写,‘蛊在何处’。 唐缠道,‘被二十七带走’。 林越皱眉。 唐缠道,‘拖延时间’。 林越写道,‘他还会回来吗’。 唐缠只写了一个字,‘会’。 林越看着唐缠。 唐缠眼中是坚定。 林越缓缓点了点头。 地牢之中阴湿难闻。 也羌副将皱着眉头,一下一下甩着鞭响,士兵道,“您歇会儿吧,这个贱骨头一时半会是不会招的。” 副将没好气道,“滚一边儿去。” 士兵缩一边。 副将道,“火呢,烧起来没有!” 士兵忙道,“就快好了。” 烙铁在火堆里嗤嗤作响。 副将踱到涂世杰跟前,嗤笑道,“涂大人,其实你招与不招都没意义了,你的那个好兄弟早就将一切都告诉了我们将军。” 涂世杰垂着眼,充耳不闻。 副将一巴掌打过去,“醒醒!” 涂世杰慢慢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副将。 副将被看得无端端心中一凛,越发恼恨起来,“涂世杰!你可想清楚了,而今不过是我们将军想对一对口供才放着你一条贱命!” 涂世杰吃力道,“既然是一条贱命……那你何不干脆杀了我……” 副将怒道,“你!”他冷笑起来,“你们大周人果然是牙尖嘴利,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好兄弟这会儿可是吃香的喝辣的,和你的境况那是大不相同。” 涂世杰懒懒的闭上眼。 副将怒上心头,对士兵道,“拿来!” 士兵端上炉子,副将抓住烙铁杆,“涂大人,你看一看这上面是什么?” 涂世杰睁开眼,看了一眼。 副将道,“这是我们给牛马畜生烙的模子,等会儿给涂大人脸上来一个,涂大人是想左边儿还是右边儿。” 涂世杰道,“额上吧。额上看的清楚。” 副将咬牙,“你尽管嘴硬!我看到时候你怎么求饶!” 说话间,他抄起烙铁,放进水中,嗤的一声响,又道,“东西呢!” 士兵犹豫,“大人……” 副将道,“让你们拿!你们就拿来!” 两个士兵抬了一只瓦罐上来,涂世杰面色也不禁一变。 瓦罐之中是一个爬满了密密麻麻白蚁的蚁窝。 副将冷笑,“这是咱们也羌对待犯人的最高礼节,恭喜涂大人。” 涂世杰咬紧嘴唇。 副将拿起犹自冒着白烟的烙铁,走向涂世杰,“等会儿,这东西往涂大人的命根子上一烙,再把这些小东西放在涂大人的伤口上,啧啧,涂大人这辈子怕是再也当不了男人了。对了,涂大人娶亲了没有,若是从此不能,不妨由我代劳……” 涂世杰怒吼一声,几乎扑过来,铐住他的铁镣一阵叮当作响。 副将走到跟前,按下烙铁。 有人喝道,“住手!” 副将的手顿了一顿。 林越快步走下地牢,再道,“住手!” 副将皱了皱眉,“这儿不是林大人该来的地方。” 林越道,“将军有令,从现在开始不准刑求此人。” 副将眯眼,“当真?” 林越回头看去,果然有一名也羌士兵匆匆赶来,对副将也是这般一说。 副将悻悻道,“好吧。” 副将将烙铁丢入水桶之中,却道,“林大人特意跑这一趟,看来是对此人很是重视。” 林越淡淡道,“重视他的不是我,是将军。大人若是有疑问,尽可去询问将军。” 副将道,“末将不敢。” 林越道,“既然将军的意思已经传到,我先告辞,还请大人记住将军说的,不可再刑求此人。” 副将死死盯着林越。 但林越从头到尾都没看过涂世杰一眼。 副将只得道,“末将遵命。” 到了晚间,有人解开了铁镣,放下了涂世杰。 涂世杰开口,嗓子嘶哑,“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无人回答。 涂世杰还想再问,却被一路拖出了地牢。 第153节 也羌营中,正是旗帜迎风猎猎。 篝火噼啪燃烧,火星随风飞溅。 涂世杰被推得跌跌撞撞,走到一片空地中央。 前方坐着胡里改,裘袍高冠,很是趾高气扬。 另一张矮桌之旁,坐的便是林越。 有士兵上前,为胡里改面前的酒碗斟满酒。 胡里改举起酒碗,对林越笑嘻嘻道,“林大人,此番境况是否眼熟?” 林越望着眼前的一碗酒,沉默不语。 胡里改感叹,“可惜啊可惜,若是武校尉在,那咱们的人可就齐了。不过幸好,现在有一位涂大人作陪。” 涂世杰冷冷看着胡里改,同时留意四下境况。 守兵仍是重重,自己手中也没有武器,硬拼只怕不行。 胡里改道,“这几日与林大人重逢,本王心中是高兴得很,便想了个助兴节目。” 林越看着胡里改,问,“将军指的是什么?” 胡里改道,“请林大人与涂大人下场比试一番,谁赢了,这碗美酒就赏赐给谁,两位觉得如何。” 倒酒的士兵却是唐缠。 电光火石之间,唐缠心中一惊,骤想发难。 林越却看了他一眼。 唐缠硬生生收住袖中暗器。 林越道,“只是一碗酒,将军未免小气。” 胡里改原是嘲弄,不想林越居然接话,便笑道,“好。那林大人想要什么?” 林越道,“我与涂大人比试,谁胜了,便可向将军提出一个要求。将军以为如何?” 胡里改心道,即便答应又如何,两个都是自己的阶下囚,大不了到时候统统杀了,便笑道,“好,好极了。不过这么精彩的比试,不能只有本王一人欣赏。” 说话间,便让人将剩余的数十名大周士兵带来。 那些士兵都受了伤,手上也毫无兵刃。是以胡里改放心得很。 空地中央。 涂世杰周身伤痕纵横交错,手无寸铁,一瘸一拐走上前来。 反观林越,墨色戎装,束腰长靴,脸上身上毫无半点伤痕。 大周士兵脸上有惊有疑,有痛有恨。。 林越对胡里改道,“将军是想看我们赤手空拳的打一场吗。” 胡里改笑道,“当然不是。” 他击了击掌。也羌士兵将一柄长刀递给林越,正是那柄归西刀。 林越握在手中,却看见涂世杰拿的是一截木棍。 林越转头去看胡里改。 胡里改抬了抬手,笑道,“请吧。” 林越握紧刀柄,盯着涂世杰。 涂世杰如同拿剑一般拿住木棍,双眼看着林越,脚下如磐,慢慢走来。 两人僵持。谁都不砍出第一刀。 胡里改冷笑,早知如此。 他示意,也羌士兵拉出一名大周士兵,拿刀一抹。 大周士兵闷哼一声倒下毙命。 胡里改道,“两位再不动手,本王只能找别的乐子。” 涂世杰一咬牙,回身用木棍砍向林越。 林越不拔刀,只抵挡。 涂世杰连砍数下,力道极重,林越支撑不住,一时脱手,涂世杰将归西刀抢在手中,手腕一转便砍向林越面上。 林越大惊,抬起刀鞘抵挡,怒道,“涂世杰!” 涂世杰骂道,“你这卖国小人!” 林越道,“你听我说!” 涂世杰道,“你卖主求荣在先,杀友叛国在后,你还想说什么!” 林越怒道,“你真的不相信我?!” 涂世杰一刀砍中林越肩头,却因力虚无法砍下,将刀往回一收,林越肩头登时鲜血淋漓。 涂世杰怒道,“与其看你苟且偷生,我宁可杀了你!” 林越发狠,用刀鞘回砍。 两人缠斗难解难分。 胡里改喝着酒,看得心神大悦。 涂世杰毕竟经过严酷刑求,力气不支,长刀反被林越夺走,林越对着他的头颅砍下。 胡里改道,“停!” 林越收刀。气喘吁吁的怒视涂世杰。 胡里改道,“把涂大人请过来。” 两名也羌士兵上前,将精疲力竭的涂世杰拖来。 胡里改压低声音,“涂大人,现在你是不是有话对本王说了?” 涂世杰抬起头,盯着胡里改,咬牙道,“我有一个要求。” 胡里改道,“你说。” 涂世杰道,“我要杀一个人。” 胡里改露出了然微笑,“林越?” 涂世杰猛然跃起,“杀你!” 胡里改大惊,涂世杰却已扑上去,压住胡里改,大喊一声,“林越!” 林越飞身而至,刀锋如霹雳一般斩下。 胡里改拼死挣开涂世杰,避开要害。但这一刀却已砍入胳膊,露出白森森骨茬。 胡里改又是惊又是怒,刚想大喊来人! 唐缠同时发难,一手捂住胡里改口鼻,一手按住那只受伤胳膊。 胡里改痛得面目扭曲,无法反抗。 林越反手抽出长刀,刀锋染血。立即转身,面对众人,厉声道,“主帅胡里改已被我等所杀!!” 也羌士兵闻言大惊,四下骚动。 大周士兵借机夺取兵器。 胡里改面色涨如猪肝。发狠拔出腰间匕首,一刀砍断手腕,怒道,“本王未死!来人!拿下这帮人!” 唐缠又是气又是惊,“日你个仙人板板!你够狠啊!” 林越见情势失控,抓起涂世杰,“快走!” 唐缠道,“还没等到二十七!” 林越道,“等不了了!” 一群人且战且退,奔向军营出口。 ☆、第 96 章 夜色沉沉,心中的希望也如这夜色一般渺茫。 只听隐隐马嘶。 三人诧异,只见两名大周士兵牵着两匹也羌战马赶来,“大人快上马!” 唐缠和林越翻身上马,涂世杰也勉强爬上马背。 林越调转马头,却没有其他马匹,惊问,“你们呢?” 那两名士兵道,“大人快走,我等负责断后!” 涂世杰失血过多,半昏半醒,“不……不行……” 林越也道,“不行!你们去牵马来!” 士兵道,“大人先走,我等一定会追上来。” 林越如何会信,“你们!” 士兵忽然跪下,“我等知道这次必定是有重要计划!若此计能成,活的不止是一个万壑关,求大人顾全大局!” 林越咬牙,盯着那两人。 不远处,大周士兵已抵挡不住。 士兵爬起来,焦急道,“大人!” 第154节 林越一咬牙,拨转马头,厉声道,“驾!” 那马发足狂奔而去。 涂世杰奄奄道,“妈的……林越你给我回去……回去……” 林越的马速度放慢。 唐缠回头,催道,“怎么了?!” 林越赶上唐缠,把涂世杰搬到唐缠的马上。 涂世杰昏昏沉沉,抓住林越手腕。 林越掰开涂世杰的手,一字一句道,“告诉苏小辙。这辈子,我娶不了她。下辈子,她谁都别想嫁,等着我!” 说罢,翻身上马,竟调转马头,奔回也羌军营。 大周士兵只剩十余人,互相背靠背,围成一群,而也羌士兵虎视眈眈,逐步缩小包围圈。 林越飞马而至,砍翻一名也羌士兵,夺下弓箭,抬手便是一箭,包围群前头的一名也羌士兵应声栽倒。 大周士兵看去,惊讶道,“林大人!” 林越驱马踏开包围圈,不断张弓射翻敌人,众人见林越回来,也如心中添了神力,当下拔刀再战,竟真被杀出一条血路。 林越带着众人逃向门口。 那名士兵道,“大人为什么还要回来!” 林越咬牙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有把你们抛下的道理!” 士兵眼眶一热。 然而此时此刻,却已经晚了。 也羌层层塔楼点起无数火把,照得黑夜如白昼一般。 无数弓箭瞄准林越一行人。 林越摸了摸箭囊,只剩最后一枝箭。 他转而拔出长刀。 刀锋上明晃晃凿着四个字,一路归西。 他苦笑。 也羌士兵正要发箭,却忽然发出数声惨嚎,纷纷倒下。 林越等人愕然。 一名也羌士兵打扮的人从其中一座塔楼跃下,掠到林越众人之前。 林越认出是药科科。 药科科解释,“是蛊。” 林越喜道,“还有吗?” 药科科简短道,“没了。” 林越,“……那还有什么办法?” 药科科拔出腰间弯刀。 林越叹气。 塔楼之上的弓箭手来不及替换。但其余的也羌士兵步步紧逼。 林越不死心,再问药科科,“真的没了?” 药科科道,“带的不多。” 林越深呼吸一口,看着围拢而来的也羌士兵,“那就唯有,拼死而已。” 忽然唐缠奔马赶回。 林越诧异,“他又回来干什么?” 药科科道,“蠢。” 也羌士兵砍向唐缠的坐骑马腿。 唐缠拔刀反而砍去他们的头颅。 唐缠身后,一身雪衣的云二十七飞身跃出,将一样东西高高掷出,“林越!” 那是一只翠绿的小瓶子。 云二十七的意思是让林越射破此瓶,放出春雨蛊。 林越已摸到了箭,却又放开,接住落下来的瓶子。反身冲入敌营。 云二十七愕然道,“他想干什么。” 云二十七身边又落下一人,一样是雪衣蹁跹。那人道,“难道,他是怕现在种蛊会让你们身上也感染蛊毒?” 云二十七一算,已过了十二个时辰。 他跌足气道,“这个林越!逞什么英雄!” 雪衣人拔剑,斥道,“你还不去掩护他!” 云二十七抽出一把血红长剑,足尖一点,赶上林越,一路掩护杀将进去。 胡里改自断一臂,疼痛难当,几尽昏厥。 听得帐外嘈杂声四起。 他又是怒又是痛,吼道,“闹什么!” 忽然营帐掀起,帐外火光憧憧。 胡里改双眼模糊,看不清那人容貌。 直到走到跟前,方才认出是林越。 胡里改惊惧道,“你……你来杀我的吗!” 林越微微一笑。 当真是眉眼艳丽,伤痕狰狞。 胡里改想起了也羌的古老传说,若在草原之上添造杀孽,行不义事,便会有天神降下惩罚。 这大概就是天神临世的容颜。 林越道,“这是大周人送给将军的礼物。” 胡里改一怔,林越闪电一般拔开瓶塞,将瓶口塞入胡里改口中。 胡里改睁大眼睛,只觉得有无数细小触角蠕动过咽喉。 惊慌恐惧之下,他晕了过去。 当他再度醒来,那些大周人已经逃走了。 胡里改伤势极重,当即启程返回也羌王都。 他缩在马车的角落,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胆战心惊不止。 他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大周人放过自己的性命。 林越和涂世杰被云二十七等人救回大周,涂世杰只剩一口气,林越还好一些,虽然在最后冲入也羌主帅营中的一路受了伤,但都是皮肉外伤,昏睡了一晚便醒来。 慕容狄听说林越醒了立即前来。 同行的还有云二十七、药科科和唐缠。 林越问,“涂世杰怎么样?” 慕容狄道,“涂世杰的伤虽然重,不过于性命无碍。” 林越松了口气,又问,“其他人呢?” 慕容狄道,“救回来的那些都不是重伤,都能治好。” 林越沉默,“……那就好。” 慕容狄按住林越的肩,“此番若不是你,我们便功亏一篑。” 林越道,“我正要和将军说这件事。” 慕容狄道,“云盟主已经与我们说了。” 在一旁的药科科开口,“你的办法很有用。” 唐缠吓一跳,“药科科!你病啦?说了这么多个字?!” 药科科不搭理唐缠,问林越,“你是如何想到这个办法。” 林越道,“我想既然蛊毒可以装在瓶中,那也就意味着是靠空气传播。” 四个古人头上一排问号。 林越想了想,“总之,就是这蛊毒放在密封容器之内,应该就可保证不传染给其他人。所以我想,瓶子可以,人自然也就可以。” 药科科微笑点头,“不错。” 唐缠又叫,“云二十七!你快看!药科科他居然笑了!” 药科科盯着唐缠。 云二十七一把捂住唐缠的嘴,抬了抬手,“各位继续,继续。” 林越道,“这也是我仓促之间想到的念头。我们损失如此惨重,只让也羌耗损一个兵营,未免太便宜他们。” 药科科道,“所以你将蛊封在胡里改的体内,等他回到也羌,接触的都是也羌皇族,而人体毕竟不是瓶子,呼吸唾沫血液种种都会将蛊毒慢慢散放出来。若是顺利,迟早,也羌王都就成一座死城。” 林越微笑。 慕容狄道,“你当时这么做,难道是有十分把握?” 林越道,“末将只是赌一赌。” 慕容狄道,“若是赌输了呢。” 第155节 林越道,“赌了,才能赢。” 慕容狄深深看一眼林越。 云二十七用力拍了一下林越的肩,“有意思!本盟主看你很顺眼!要不要跟本盟主回天山修练?” 林越一怔。 慕容狄拍了拍云二十七,“走吧。” 云二十七道,“我还没有说完。” 慕容狄示意帐外。 云二十七看了一眼,恍然道,“呃,对,我们该走了,我要去看我媳妇儿,她一定很担心我,林大人,你好好考虑,我等你的答复。” 四人离开。 林越看着帐帘。 帘子动了动。 林越道,“你不进来吗?” 苏小辙慢慢扯起帘子。 林越看见她,心头涌起千万种柔情,“小辙。” 苏小辙道,“我讨厌你。” 林越道,“你过来。” 苏小辙气道,“每一次都是破破烂烂的回来!你还让不让人安安心心过日子了!再这么着,我……我不给你介绍对象了!” 林越失笑,“你先过来。” 苏小辙走到床前。 林越抱住苏小辙,终于可以安心的闭上眼,“苏小姐,我回来了。” 苏小辙想起一事,推开林越,“我听他们说,你用了什么蛊?你没事儿吧?” 林越笑了,扯出脖子上的穿山甲爪链,“多亏了你给我这个。” 苏小辙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帮你避了蛊毒?” 林越点头。 苏小辙却把脸一沉,“你这儿有没有一点科学意识?这种事儿你也信?” 林越愣住了,“可……这是你……你说的……” 苏小辙道,“我就那么一说,这就跟心理安慰是一个道理!爪子能避毒?你想什么呢?不行,我得找人再来帮你看看。” 林越喊不住苏小辙,只能无奈的看着她的背影。 苏小辙的心思,林越大大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苏小辙找了华芙和琳琅帮忙。 琳琅沉吟,“这事儿,不妨去问问大师兄。” 华芙连忙点头,“大师兄见多识广,学识渊博,一定知道破解之法。” 苏小辙听得糊涂,“大师兄?哪个大师兄?” 云凌,天山派的首座弟子。 云二十七的大师兄,也是天山派的大师兄。 琳琅带着苏小辙等人来到大师兄住处。 云凌正巧出来。 他一掀帐,日光照落。照得雪衣耀眼,碧色长剑晶莹。 苏小辙的心跳超过一百八。她想到了林越。 那年的仙侠剧,那年的林越。 云凌的身上,有那一年的影子。 那一刻春风吹动了苏小辙的眉梢。 也吹过了华芙红通通的面颊。 琳琅冷静的做出判断,完了。 云凌受了苏小辙的请托,为林越诊治,“林校尉的身上并无中蛊迹象。” 苏小辙道,“真的?” 云凌道,“林夫人尽可放心,林校尉所戴的石鲮爪避除了蛊毒。” 苏小辙认真道,“大师兄说得对。” 林越皱了皱眉。 云凌起身,取出一只药瓶,递给苏小辙,“这是我天山派的药,能够止血生肌,对林校尉的伤或有帮助。” 苏小辙忙接下,“一定会有帮助的!谢谢大师兄。” 云凌微微一笑,“那我先告辞。” 苏小辙一路送出营帐,“大师兄慢走啊,大师兄你有空常来。” 直到看不见云凌,苏小辙方才握着药瓶,回到营帐。 林越黑着脸,“苏小辙。” 苏小辙诧异道,“啊?” “你刚刚在看什么?” “没什么。” 林越道,“这个云凌是什么人?” 苏小辙来精神了。把华芙告诉她的一切关于云凌的八卦转述给林越。 身为天山首徒,云凌的武功是如何如何高强,为人处世又是如何如何的谦和沉稳。 林越冷冷哼了一声,“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苏小辙皱眉,“这还不叫了不起?” 华芙公主来到帐外,小声道,“小辙,苏小辙。” 苏小辙出去,“怎么啦?” 华芙道,“等会儿大师兄去练剑,你来不来看?” 苏小辙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去去去!当然去! 林越很郁闷。 云二十七很郁闷。 慕容狄虽不郁闷,但忙得不行,两员得力干将卧床养伤,只能他一天十二个时辰忙成陀螺。 唯一幸福的就是涂世杰。 又青天天守着他,一会儿是喂药,一会儿是擦汗。 涂世杰日子过得神仙一般。 林越和云二十七到涂世杰营中探视。 又青将糕点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叮咛,“你还在养伤,这糕吃多了滞气,你不要多吃。” 涂世杰道,“有你看着我,我怎敢多吃。” 又青一笑,将筷子递过去。 涂世杰可怜巴巴道,“手疼。” 又青便夹起来一块糕点喂给涂世杰。 涂世杰啊的一声,吃下嚼了嚼。 又青问,“好吃么?” 涂世杰笑得甜倒牙,“你做的都好吃。” 帐门口的两人齐声啊呸,瞎了我的狗眼。 ☆、第 97 章 云凌在场中与琳琅比剑。 琳琅自幼研习剑术,一向自傲,但没有想到在云凌面前毫无反击之力。 而且云凌的剑法极其飘逸温和,虽是处处压制,却不咄咄逼人。 琳琅收剑,心服口服,“大师兄的剑法绝伦,琳琅甘拜下风。” 云凌也收剑,一笑,“琳琅大人的剑是活人之剑,我的剑只是用来修行,不分伯仲。” 华芙端着茶上前,“大师兄,你累了,喝点茶。” 苏小辙也上前,“大师兄,你看你都出汗了,擦擦汗吧。” 云凌接过,笑道,“多谢。” 苏小辙在心中握拳,帅到掉渣! 她看了一眼华芙,华芙也看她一眼,两人显然是同样想法。 林越在场外看着,忽然道,“云盟主,你师兄的剑法比你如何。” 第156节 云二十七没精打彩道,“我劝你不用想了,你打不过我,而我这么多年来没一次打赢过师兄。” 林越道,“你们的事忙完了没有?” 云二十七道,“你以为我不想走?这不是我媳妇儿还在等着青州王妃的信使,走不了。” 眼看着三个女孩儿围着云凌,听云凌说天山之上种种奇事听得聚精会神。 云二十七一咬牙,“我有办法!” 林越和云二十七找到了药科科。 云二十七扑上去抱住,“科科,我的好科科!” 药科科道,“做甚。” 云二十七道,“帮我做一种蛊。” 药科科道,“何蛊。” 云二十七认真道,“让我媳妇儿别喜欢大师兄。” 药科科看了云二十七一眼,转身走开。 云二十七急道,“能做不能做你倒是给句话。林越,你说他这人什么臭毛病!” 林越觉得,自己居然相信云二十七能想出好办法来,也是有毛病。 云二十七追上去,药科科不耐烦,回身放蛊。 云二十七连蹦带跳的狼狈躲开。 林越上前道,“既然是你的师兄,你就自己想办法。” 云二十七一甩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想就我想!” 云凌在帐中擦拭宝剑,抬头看见踯躅人影,笑道,“进来吧。” 那人影站住。 云凌道,“飞扬,进来吧。” 云二十七掀起帘子,一步步蹭进来。 云凌放下宝剑,“找我有事?” 云二十七小声道,“师兄,你喜欢谁?” 云凌诧异,“什么?” 云二十七的声音更小了,“林夫人……琳琅大人……华芙公主……你喜欢谁?” 云凌不动声色,“你问这个做什么,知道了又能如何?” 云二十七急忙道,“你千万别喜欢那个林夫人,她跟林校尉的感情好得不得了!生死许之的那种!” 云凌道,“好罢,那我就不喜欢她。” 云二十七道,“琳琅大人也不行,她对于慕容野的心意,那个……那个……是大家都知道的。君子不可夺人所好。” 云凌点头,“也对。” 云二十七窘得直挠头。 云凌故意问,“那么华芙公主呢?” 云二十七可怜巴巴的看着云凌,“师兄,你真的喜欢公主?” 云凌道,“公主的人品样貌世间难寻,天下无双。” 云二十七一咬牙,“好!你若是喜欢她!我就……我就!” 云凌问,“你就什么?” 云二十七的头低下去,“我就……祝福你们白头偕老。” 云凌揉了揉云二十七的头,笑道,“傻子,我怎么会抢你的心爱之人?” 云二十七一下抬起头来,“师兄?” 云凌道,“我将来要回天山,怎么会喜欢此间的女子。” 云二十七想起来,“师兄,你何时要回去?” 云凌道,“若不是因为你,天山派也不会涉足朝中之事。前几日我从青州王妃那儿听说你们的行动,担心你,故此赶来。如今看你安然无恙,我也该走了。” 云二十七有些不舍,“这么快就走?” 云凌捏了捏云二十七的脸,笑道,“若是不舍得我,就早点回天山来。我们都等着你。” 云二十七握了握拳,“等娶到媳妇儿,我就立刻带她一起回来!” 云凌故意叹气,“那此生怕是看不见你回来了。” 苏小辙哼着歌下厨。 林越探头一看,居然是炒肉酱,苏小辙好久没做这道菜。 他伸手想拿一块尝尝,被苏小辙拍开,“你的那份在桌上。” 林越皱眉,“那这个是?” 苏小辙笑眯眯的说,“这个是给大师兄的。” 林越看了一眼锅里,再看了一眼桌上。 锅里的比桌上的那份,也就是多了一点份量,重了一点酱料,花多了一些心思。 “苏小辙。” “嗯?” “你喜欢云凌?” 苏小辙诧异,“啊?你胡说什么呢。” 林越见到苏小辙这样的反应,便有一些放心。 苏小辙却接着道,“像大师兄这样的高岭之花,我只是远远看一眼就够了。” 林越走到苏小辙跟前,“张嘴。” 苏小辙道,“啊?” 林越亲了苏小辙一下,顺便把一样东西用舌头推进苏小辙口中。 苏小辙又气又怒又羞又窘,“什么啊?!” 林越神色镇定自若,“蛊。” 苏小辙呆住了,随即跳起来,“林越!你什么毛病啊!” 林越道,“吐真蛊。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如实回答,如若有半句虚言。” 苏小辙哼了一声,她就不信林越会伤害她。 林越悠悠道,“就胖三斤。” 苏小辙的世界唰的黑白了。 林越往床沿一坐,搁起腿来,掸了掸长袍下摆,“说吧。” 苏小辙嘤嘤嘤嘤,“大大你想让我说什么。” 林越想了想,问,“觉得云凌如何。” 苏小辙道,“帅惨了。” 林越有点想磨牙,“喜欢他?” 苏小辙老老实实摇头。 林越心情颇好。 苏小辙说,“很喜欢。” 林越差点捏碎床板。 苏小辙说,“大大,你还想问什么?” 林越深呼吸,“你说,为什么喜欢他。喜欢他哪儿。” 苏小辙沉默了。 林越诧异。 苏小辙小声道,“能不能不说?” 林越越发奇怪,道,“不行。” 苏小辙咬了咬嘴唇。 林越强调,“三斤。” 苏小辙小声说,“……你。” 林越没听清,“什么?” 苏小辙豁出去了,“他长得像你!” 林越愣住了。 苏小辙恨不得就地消失。 林越从床沿站起身,慢慢走到苏小辙跟前,“哪儿像?我跟他长得明明不一样。” 苏小辙说,“他跟你的一个角色……挺像的。” 林越回想,终于想起来,自己演过一个仙侠剧,也有类似的侠士形象。 他的心里忽然像开出了花,一朵又一朵,挤挤攘攘的。 林越清了清嗓子,故意重复,“原来是因为我?” 苏小辙索性抬头看着林越,气呼呼道,“问完了吧,解药给我!” 林越反问,“什么解药?” 第157节 “蛊的解药啊!” “哦,那个,”林越微笑,“骗你的。是糖。” 苏小辙气道,“林越你这个大骗子!” 林越看着苏小辙气恼的样子,心中柔软。 但想起了云二十七在苏克草原上的话。 心却是猛地一沉。 “苏小辙。” 苏小辙没好气道,“干嘛!” 林越道,“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苏小辙一怔,“什么话?” 林越想说你是不是还想着从我身边离开。 你离开我,到底是因为柯典,因为那些可笑的理由。 又或者,真正的原因是你根本从来没有打算和我在一起。 如果苏小辙说,我是想离开你,因为我发现我根本没那么喜欢你,我喜欢的是那个站在台上闪闪发光的林越,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明星。而不是这样的你。 自己该怎么回答。该怎么说服。该怎么挽留。 苏小辙诧异,“林越?” 林越笑了笑,“我是想问,你到底真实体重是多少,怎么连三斤都不敢胖?” 苏小辙真正爆发了。 林越施施然背着手走进涂世杰的帐子。 又青忍不住微笑,“小辙又生气了?” 林越大大方方的点头,“今晚又要麻烦你了。” 又青道,“我等会儿就过去,世杰这里?” 林越道,“我来照顾涂大人。” 涂世杰磨牙,等又青转身一走,立即怒道,“回你自己家去!干嘛老呆在我这儿!” 林越道,“你刚刚听见了,我被小辙赶出来了。” 涂世杰道,“那你别地儿待去!干嘛总找我!还嫌咱们俩的传闻不够多?” 林越故作惊讶,“什么传闻?我怎么不知道?” 涂世杰虽然浑身包得粽子一样,还是努力去踹林越。 云二十七吃过了晚饭,和云凌一道散步。 云二十七谆谆道,“这天山之下的人各种各样都有,师兄你一定要小心。” 云凌微笑,“我的武功这么高,你怕什么。” 云二十七认真道,“我不是怕人害了你,我是怕你被人采花。” 云凌诧异,“二十七,你糊涂啦?我是男人。” 正好听见涂世杰的帐中扑腾扑腾乱响。 云二十七一本正经的说,“师兄你看吧,男人也会被采的。” 苏小辙宣布,“我要学做蛊!” 琳琅和华芙对看一眼。 琳琅先问,“你好端端学做鼓干什么?军营的鼓够多了。” 苏小辙道,“蛊!下毒的那个!” 琳琅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想到那只在自己体内的春雨蛊王。 华芙岔开话题,“小辙,你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念头?” 苏小辙想说林越骗人,但是这件事实在丢脸,只得道,“多一技防身也好。” 这个说法倒是很得另外二人的同意。于是由华芙带头去找了药科科。 不多时,药科科惨白着一张脸找到唐缠。 他拽了拽唐缠,指了指自己的营帐。 唐缠诧异,“干嘛?” 药科科使劲指了指自己的营帐。 唐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药科科一路拖去,“我跟你说啊,你别跟二十七串通一气再来吓唬我,再吓唬老子老子日你个……!” 唐缠掀开帘子,也傻眼。 琳琅三人都等在帐中,一见药科科便围上来,“药先生,我想要一种蛊,最好样子不要太吓人,种在别人身上的时候一时三刻死不了。” “小辙,你的心肠太软了,与仇人相见好比是两军对阵,怎能心慈手软。” “公主,你听我说完,我想要的这种蛊就是不死,但是会痒,痒个七天七夜。” “这倒不错。” “琳琅大人也是这么觉得?” “稍加改良,或许可以用在刑求之中。” 药科科欲哭无泪的看着唐缠。 唐缠同情的拍了拍药科科,“说吧,要我怎么帮。” 药科科开口了,指着唐缠,对琳琅三人道,“他那儿好玩。” 唐缠瞪着药科科! 药科科说,“什么都有。” 苏小辙啊的一声,想起以前看武侠小说中听说过的一种暗器,“有没有暴雨梨花针?” 药科科不假思索的点头,“有!” 唐缠气得想把药科科吃了,“你!那是个啥啊?!” 药科科拖着唐缠去了唐缠的营帐,琳琅等人也跟过去。 琳琅挑了一柄七环匕首,华芙也挑了几件,苏小辙很不好意思的看着唐缠,小心翼翼捧着一把手掌大小的机关弩,“这个可不可以给我?” 唐缠连哭都没力气了,挥了挥手,“拿拿。想拿就拿。” 林越踏进家门,只听一阵破风声。 他下意识拔刀,却见对面墙上钉着一支弩/箭。 苏小辙一手拿着一把小机关弩,一手叉腰,神气活现的看着林越。 林越说,“这是什么?” 苏小辙说,“防狼器。” 林越说,“防狼?” 苏小辙得意道,“以后还请林先生你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 林越看了看弩/箭,再看看了苏小辙。 苏小辙得瑟。 林越忽然嘴角一勾,眼中泛起亮光。转头向苏小辙走过来。 苏小辙愣了也慌了,“你站住,站住啊!我不是开玩笑的!你再过来……我就真的……真的!” 林越松了松铠甲领口,微微一笑,用男主角的脸说了反角的经典台词。 “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苏小辙惨叫。 林越吃够豆腐满意离开。 苏小辙抱着机关弩蹲在地上嘤嘤。 主席教导我们,必须先精神武装,再物质武装啊苏小辙。 ☆、第 98 章 苏小辙托着腮帮子,看着云凌大师兄,幽幽叹气。 华芙道,“小辙,你若是真喜欢大师兄,我让云飞扬帮你去问问?” 苏小辙有气无力道,“别闹。我是在想,如果某些人有大师兄这一分半分的稳重那该有多好?” 华芙想了想,“说大师兄稳重,倒也不尽然。” 华芙招手叫来云二十七。 云二十七一见华芙召唤,哧溜一下,比轻功还快。 华芙道,“云飞扬,你一直问我喜欢大师兄哪儿是么?” 云二十七怔怔点头。 华芙道,“我喜欢大师兄的容貌。” 云二十七哦了一声,耷拉肩头走到校场,跟大师兄嘀咕,大师兄我媳妇儿说她喜欢你的脸。 云凌道,“脸?” 第158节 云二十七蔫蔫的说,“嗯。” 云凌想了一想,滑出袖中小刀,递给云二十七让他握住。 云二十七握住小刀,一脸迷惑。 云凌抓着云二十七的手往脸上凑,笑眯眯的说,师弟你是觉得我左脸划一刀,还是右脸划一刀? 云二十七惨叫,不要啊啊啊啊师兄你放开我的手啊啊啊啊!我会被师父打死的啊啊啊啊啊! 华芙对苏小辙道,“这个稳重与不稳重需看人。大师兄对天下人稳重,对二十七不是。林校尉也是如此。” 苏小辙嘟囔,“他只是对我耍流氓而已。” 华芙看着苏小辙一笑。 苏小辙却道,“公主你放心。” 华芙诧异。 苏小辙认真道,“林越对你肯定也是不一样的!” 华芙无奈,原来苏小辙还没忘了这件事。 云二十七远远听见了,气得哇哇大叫,“住口住口!我媳妇儿是我的!” 此时,有士兵快步而来,对华芙等人道,青州王的信使来了。 众人候在主帅帐中。 手捧御信出现的却是慕容野。 信上说了三件事,其一,此次春雨蛊计划成事,各人按功封赏,其中林越擢为副将。天山派也有若干赏赐,云凌虽不放在心上,不过礼节不废,一样拜谢。 其二,着令琳琅、华芙等人即刻赶回王都。其三,厚葬这一次殉难的士兵。 慕容野说完这些,各人各自行礼拜谢。 华芙想问慕容野关于自己哥哥嫂嫂的近况。 慕容野却道,“琳琅,你过来。” 琳琅惊诧,举步上前。 慕容野与琳琅走出帐。 华芙担心,想悄悄跟过去,但有些心虚,抓住苏小辙同行。 苏小辙不明所以,只得跟上。 林越余光瞥见,眉头一皱,上前扣住苏小辙的手腕。 苏小辙忙道,“我和公主出去走一走。” 林越慢慢松开手,“留神小心。” 苏小辙嗯了一声。 慕容野与琳琅走出一段路,慕容野站住,忽然拔出长刀来对准琳琅。 琳琅一怔。 躲在暗中的苏小辙与华芙也是错愕。 慕容野道,“拔出你的剑来。” 琳琅往后退了一步,“伯伯?” 慕容野往前进,“你我多日未曾比试,我试试你的功夫如何了。” 琳琅按住刀鞘。 华芙惦记琳琅中蛊,急得走上前,“慕容将军。” 慕容野眼直直盯着琳琅,不看华芙一眼,只道,“末将见过公主。” 华芙强自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还想问问慕容将军,哥哥和嫂嫂最近怎么样。” 慕容野道,“请公主恕末将现下无暇。” 说话间,慕容野又向琳琅逼近一步。 华芙失声道,“将军!” 慕容野盯着琳琅,“你是不愿与我比试,还是不能?” 琳琅一咬牙,抽出腰间长刀。 慕容野眼神一暗,手腕一转,翻身跃起,当空劈下。 当啷一声! 琳琅勉强架住。 慕容野道,“这就是你的功夫?” 琳琅咬牙,屈身下蹲,横刀抹去。 慕容野不容她耍这样的花哨招式,只用力挡。 琳琅只觉虎口一麻,手臂一阵钻心痛楚。 苏小辙看不下去,转身就要去找人。 华芙一把拉住她。 苏小辙气道,“这个慕容将军是什么毛病?二话不说就上来打架?我去找林越!” 华芙叹气,“你不要怪他,他是……他是关心琳琅大人。” 苏小辙道,“哪有这样关心的?” 琳琅再受慕容野一击,长刀脱手而去,噗的一声扎入地面。 慕容野还刀入鞘,冷冷看着琳琅。 琳琅忍着手臂痛楚,“数日不见,伯伯的功夫又精进了许多……” 慕容野忽然上前,抓过琳琅手臂,把袖子往上一推,露出手臂的淡青蛊色。 琳琅惊慌,“伯伯!” 慕容野扬起手来。 苏小辙顾不得了,挣开华芙想冲上去。 慕容野的手却没有落下。 他盯着琳琅,一字一句道,“我让你好好照顾自己,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琳琅顿了一顿,“我这是为了全盘大计。” 慕容野道,“所以你就要牺牲自己。” 琳琅直视慕容野双眼,“我不认为我做错了。” 慕容野松开琳琅的手,“你究竟把你自己当做什么。” 琳琅道,“小的时候,我就想过要做一柄利剑,斩除所有横在伯伯面前的魑魅魍魉。” 慕容野道,“哪怕代价是牺牲你自己?” 琳琅道,“我从未求死。” 慕容野道,“我知道。你怕自己死了,会让我歉疚难过。” 琳琅沉默。 慕容野道,“若我早知道你变成了这样的性格……”他沉默下去,伸出手,抚住琳琅的面颊。 琳琅大吃一惊,立即后退。 慕容野看了看空虚掌心,苦涩笑道,“我宁愿你,从今以后,多为自己想一想。” 慕容野离开,琳琅一个人站了一会儿,转头看来。 苏小辙和华芙两人躲闪不及,被琳琅看个正着。 苏小辙吃吃艾艾的说,“琳琅大人。” 琳琅笑了笑,“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一路走去,苏小辙小声问,“那个慕容将军到底跟你们啥关系?” 琳琅沉默。 华芙解释,“慕容野是我哥哥的至交好友,也是大周第一武将。” 苏小辙哦了一声,悄悄打量琳琅。 想必慕容野就是琳琅所说的,他若是愿意以身相许,自己就会高兴的那个人。 但就这么看来,慕容野对于琳琅的态度并不一般。 琳琅难道没有看出来? 苏小辙心中疑惑,默默走了一路。分开之际,琳琅轻声道,“小辙,有时候,我很羡慕你。” 苏小辙想着琳琅这句话。想着涂世杰伤重回来之后,痛哭失声的又青。 想着在记忆之中已经模糊了容颜的柯典,想过去,想现在,想穿越之前,在台上无比耀眼的林越。 想起了如今一身戎装,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林越。 林越看苏小辙发呆了一个晚上,忍不住问,“你怎么了?今天和公主出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苏小辙摇摇头。 林越还想问,又咽了回去,“那睡吧。” 苏小辙趿拉着鞋,到床边坐了会儿发呆,被林越又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来上床。 林越吹熄灯,也上床。 他轻柔的从背后抱住苏小辙。 苏小辙往前挪了挪,离开他的手臂。 第159节 昏暗中,林越看着苏小辙的背影。眼神痛苦。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他再一次伸出手,紧紧抱住苏小辙。 苏小辙动了一下,林越不放。 苏小辙叹了口气,不再挣扎。 细雨绵绵之中。 山坡上新掘开的墓穴,放入棺木。 那些带回来的尸体回到了故土,还有更多带不回来的,从此长眠在了茫茫草原深处。 这个山坡埋葬了阿卷,埋葬了很多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士兵。 如果真的无法穿越回去,或许有一天,他们俩也会埋葬在这片土地上。 苏小辙看向林越,她从林越眼中看到了一样的想法。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林越的手。 林越握紧苏小辙的手。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在生命的尽头陪伴在身边的人,苏小辙,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林越的伤势恢复的比涂世杰快得多,又刚刚擢升了副将,便肩负起了巡边的重责。在万壑关人手不足的情况下,他几乎每日拂晓出发,深夜回来。 又青照顾涂世杰,无暇分/身。苏小辙兼顾眷村与教书两边事宜。瘟疫虽去,但崔淡人的夫人临盆在即,军医处仍旧只有段微吟一人。 他们俩虽然天天碰面,能说上话的机会却很少。 林越大半时候累得倒头就睡。 苏小辙拿了热水手巾给林越擦手洗脚,换一条手巾擦了擦林越的脸。 这张脸和过去的林越是一样的,又是不一样的。 一样的英俊眉目,不一样的戾气翻腾。 苏小辙摸了摸那两道深深的伤疤,心中酸楚。 次日,苏小辙忙完眷村的事,于傍晚时分进入军营,找唐缠询问有没有办法祛除林越脸上的疤痕。 但到了之后,唐缠的帐营却是空空荡荡。 琳琅、华芙、云二十七……所有人的营帐都空了。 苏小辙想问慕容狄,慕容狄却正忙公事,无暇接待她。 幸好此时,苏小辙看见慕容野牵着马走向门口。 苏小辙忙追上去,“慕容将军!” 慕容野翻身上马,听见这一声,回头见是苏小辙,“林夫人?” 苏小辙追到马前,气喘吁吁道,“公主他们呢?” 慕容野道,“他们今日清晨已经出发。” 苏小辙怔怔。 慕容野柔声解释,“而今时局未定,我们若是大张旗鼓的离开,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请夫人体谅。公主临行之前也一直在惦念夫人。” 苏小辙哦了一声,退后数步,让开路来。 慕容野正要出发,苏小辙却又道,“慕容将军!” 她急道,“我有一件事想问公主!请你带我过去!” 慕容野心内诧异,注视苏小辙片刻,伸手将苏小辙拉上马,一抖缰绳,马如离弦之箭而去。 华芙等人的马车装扮成寻常模样,沿着山路缓缓前行。 听得马蹄声接近,华芙道,“慕容将军赶上来了。” 琳琅不放心,掀起帘子看了一看,却错愕道,“小辙?” 华芙惊讶,张望过去,果然是苏小辙,她忙喝停马车。 慕容野行到马车之旁停下,将苏小辙扶下马。 华芙也下车,“小辙,你怎么来了?” 苏小辙道,“我……我有一件事想问公主。” 华芙道,“什么事?” 苏小辙犹豫片刻,不敢直接说出心中想问。先道,“那桩亲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芙笑道,“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此事已经解决了。”她解释道,“当初林大人去南蛮之时,曾经为了完成一件事答应南蛮一个条件。那条件便是与朱雀真圣的司神神像成亲,以此为盟,永世不毁。” 苏小辙没想到是这样一件事,生气起来,“怎么能这样,成亲这种事怎么能够作为条件,林越当时肯定不会答应的!是不是你们……” 她狐疑的看了一圈众人。 慕容野不自然的咳嗽一声,道,“当初是我有些强逼于他,但而今此事已经解决。” 苏小辙气冲冲道,“我是绝对不会答应让林越娶那个……那个什么的!” 华芙安慰,“你放心,青州王妃已想办法解决了此事,不会再与林大人有关。” 苏小辙不信,“真的?什么办法?” 众人脸上各自尴尬神色。 华芙只能再保证道,“小辙,我以公主之名向你许下此诺,此事绝对不会再牵累林大人。你若是放心了,我就让慕容将军送你回去。” 苏小辙顿了一顿,“其实,我想问的不是这件。” 华芙诧异。 苏小辙看着华芙,“大周朝难道真的有朱雀?” ☆、第 99 章 林越带领小队奔回万壑关。 沉重高大的城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 涂世杰已能下地,拄着拐杖来迎。 林越道,“你不好好躺着,怎么到这儿来了。” 涂世杰道,“慕容野将军今日离开了。” 林越并不奇怪,之前慕容狄就与他们说过,慕容野一行人会悄悄离开以策安全。 他道,“原来是今日。” 涂世杰皱眉道,“那么不是你安排的?” 林越道,“我安排什么?” 涂世杰道,“守兵告诉我,看见苏小辙和慕容将军一起离开。” 林越怔住。脑子里一时喤喤响成一片。 苏小辙走了。 苏小辙到底还是走了。 苏小辙和华芙公主感情交好,完全可以让华芙带她走。 苏小辙那天和华芙公主出去之后,回来心事重重。 难道是那晚? 必定是那晚! 自那晚开始,苏小辙便在酝酿今日的离开! 涂世杰被林越的神情吓住了,“林越……” 林越狠狠一鞭抽向马臀,眉目暴戾。 苏小辙,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抓回来! 又下起了小雨。 华芙站在细雨之中,看着苏小辙,“你说什么?” 苏小辙鼓起勇气,“大周朝真的有朱雀吗?” 华芙道,“小辙,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小辙道,“公主,你相信我,我这么问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个答案关乎我与林越是否能够回到家乡。” 华芙皱眉,“回到家乡?” 苏小辙用力点了点头,“大周并非我们的故乡。我们想回去。” 华芙走开两步,神情深思。 苏小辙心中忐忑,“公主……” 华芙看向苏小辙,笑了一笑,“小辙,如果我跟你说,有呢?” 苏小辙心中空了一下。 不是高兴也不是难过,是一条走了很久很漫长的道路终于看见了尽头。 但那尽头是一片虚无。 华芙道,“即便有朱雀,又能如何。朱雀乃是真圣,我们这些凡人只能追逐他,崇拜他,或者畏惧他。但是没有人能够控制他。” 苏小辙脑子乱糟糟的,她的心里一直给自己找了个支柱就是确认朱雀神迹是否属实,如果属实,或许能够借此回到现代。 她勉强道,“请公主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够接近神迹。” 第160节 华芙看着苏小辙,“你忘了我刚刚跟你说的话吗?” 苏小辙茫然。 华芙道,“在南蛮,林大人已经接触过真圣。” 苏小辙心中猛地一震。 林越为什么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过这件事。 因为他知道,他甚至可能已经尝试过。 即便找到了朱雀,也无法回去了。 他们这一生,终究是困在这个世界! 苏小辙几乎站不住。 不管她遭遇什么样的挫折困难,面对什么样的流言蜚语,心中始终有一个念头,如不熄的火星,如黑夜的长灯,让她坚持让她前行,这个念头便是有朝一日能够穿回去。 随着时光流逝,苏小辙也渐渐明白回去的可能性越来越低,可是她不想放弃,也不知道如何劝自己放弃。 而今,回去的希望终如烟消云散。 苏小辙想哭。 华芙见苏小辙面色变化无端,担忧道,“小辙?” 一阵马蹄如疾雷奔来。 琳琅与慕容野立即拔刀护卫。 却见林越飞马奔来。 慕容野诧异道,“林副将……” 林越奔到苏小辙身边,弯腰捞起,横在马上,当即拨转马头,又再度飞奔离去。 苏小辙被这一下天翻地覆,弄得头昏眼花。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又被颠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她挣扎道,“林越……” 林越一手抓着马缰,一手将苏小辙的两只手反剪。死死按住。 苏小辙被拧得胳膊疼,“林越!你什么毛病又!” 林越就说了两个字,“闭嘴。” 苏小辙从来没见过林越这般神情,有些发憷。 一路疾奔回营,已是夜深。 林越原想直接回眷村,但马过营前,被押着两个也羌俘虏的士兵赶来拦下。 士兵道,“林副将!你回来了就好,咱们这儿抓住两个斥候,应该是也羌人派来的。慕容将军不在,涂大人又……” 林越脸上毫无表情,拔刀出鞘,一刀剜去一人的眼珠,又一刀削去另一人的鼻子。 事出突然,两个也羌探子都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痛得满地打滚。 苏小辙趴在马上,已然傻了。 林越将刀回鞘,冷冷道,“招就招。不招就杀。” 说罢,策马奔回眷村。 林越踹开门,把苏小辙扔到床上。 苏小辙被摔得手疼脚疼哪儿都疼,一路颠过来,脑子都被搅成了浆糊,心头一股怒火蹭蹭往上冒。 “林越,你发什么疯!” 林越道,“我发疯?” 苏小辙一怔,看着林越的神色,心里害怕起来,往床里缩了缩。 林越笑了笑,“你说对了,我是发疯,还疯得不轻。” 他解下铠甲,手甲,直接掉落在地,铿锵作响。 苏小辙勉强笑起来,“林越大大,你别这样,咱们有话好好说是吧?你开不开心啊?不开心我给你……” 林越走到床前,盯着苏小辙,“我今天不想跟你玩这种把戏了。” 苏小辙怕,是真的怕。 她抓起枕头被子什么的,挡在两人中间。 门外响起敲门声,是邓大娘,听说了两人回来的动静,不放心来看看,“小辙,你在吗?” 苏小辙如灭顶之人看见一根稻草,手脚并用想下床。 林越一把捂住苏小辙的嘴,顺便吹熄蜡烛,“邓大娘,现在不方便。” 邓大娘明白过来,讪讪道,“哦,你们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苏小辙瞪大眼,嘴里呜呜作响。 昏暗之中,林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小辙,人人都知道我们是夫妻。你觉得,谁会来自讨没趣。” 苏小辙浑身毫毛竖起。 林越的声音温柔,却越是温柔,越让苏小辙心里发毛。 林越道,“我把手放开,你不许吵,好不好?” 苏小辙拼命点头。 林越松开手。 苏小辙的声音发抖,“……你这是怎么了?” 林越笑了笑,凝视苏小辙,“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以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 苏小辙道,“什……什么事?” “怎么样才能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苏小辙道,“可、可我也没有走啊。” 林越笑起来,“我才刚刚把你带回来。你说你没有走?” 苏小辙解释,“刚才那是……” “小辙,你总是给自己找很多借口。”林越摸着苏小辙的面颊,“你为什么总是在这件事上骗我。” 苏小辙瑟缩,“我没有。” 林越的手拉开苏小辙的衣带。 苏小辙睁大眼,眼眸之中是惊讶与害怕,“林越!你……你听我说……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就当我这次骗你,以后我再也不骗你了!” 林越柔声道,“没关系,以后你骗我也好,不骗我也好。你都不能离开我了。” 他按倒苏小辙,俯身上去,亲了亲苏小辙的嘴唇。 苏小辙僵住了。 她是个正常的女孩儿,说她没幻想过和自己的偶像有接触,那肯定是骗人的。 但那些罗曼蒂克的幻想也就仅止于脑内。 现在林越的嘴唇吻着自己的嘴唇。林越的手指穿过了层层衣襟,滑过自己的赤/裸的肌肤。 苏小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叫道,“林越!” 林越立刻捂住苏小辙的嘴,“咱们说好了,你不要吵。” 苏小辙挣扎不开,狠下心来一口咬上林越的手掌虎口。 林越的手抖了一下,必然是疼的。但他居然不松手。 苏小辙拼了命的反抗。 然而男性的体格与力量有着绝对的压制能力。 苏小辙只觉得抓住自己的一只手如铁铐,另一只手则如镇定而温柔的蛇,缓缓游向黑暗的下方。 苏小辙浑身一震。 林越注意到苏小辙不再反抗。 他试着松开另一只手。 苏小辙一动不动的躺着。 林越放心下来,解开苏小辙的衣襟带子。 古人的衣服他妈的就是麻烦。 一边窸窸窣窣的解,他一边轻声说,小辙,你别怕。小辙,明天以后,你就不会离开我了。你看,我们在一起,谁都不要离开谁,好不好? 苏小辙没说话。 林越亲吻苏小辙的额头,鼻梁。 苏小辙在他的手下,很快赤/裸如婴孩。 林越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吻到了苏小辙的眼泪。 林越顿了一顿,他的声音因为欲望而混浊,“……别以为,哭就有用。” 苏小辙仍旧什么都不说,只是睁着眼,看着横梁。 泪珠从眼角滑落,一颗,又一颗。 林越一拳砸上床,“苏小辙!” 苏小辙闭上眼,泪水落得更多。 林越嘶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苏小辙,我曾经以为我明白你的心思,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你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我。你喜欢的是那个站在舞台上的林越,是那个跳舞很棒唱歌很棒,满足你们一切男友幻想的林越!” 苏小辙小声的,哽咽的说,“不是的。” 林越坐起身,撑着额头,好一会儿冷笑道,“不是?那好,你看着我。” 第161节 苏小辙抓着衣服,勉强挡住身体,坐起身来,看着林越。 林越让她看自己的一身伤痕,有鞭伤,有刀伤,纵横交错,新旧交叠。 林越拢起自己的长发,清清楚楚的露出面颊狰狞伤疤。 他冷笑,笑得却像是哭,“这个林越,不再是你要的那个林越了。” 苏小辙垂下眼。 林越心内一痛。慢慢站起身。 搞得这般田地,其结局,就是让他们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融洽共处。 林越道,“你休息吧。” 他捡起衣服,往门外走。 但苏小辙从背后抱住他。 她的声音还在发抖,“我不敢。” 林越愕然,“什么不敢?” 苏小辙把脸埋在林越肩上,林越感觉得到,她的眼泪很暖。 苏小辙哽咽道,“我们像以前一样好不好,你不喜欢我给你介绍对象,那我就再也不说了。你不喜欢的,我都不做。我们还是继续做朋友,好不好。” 林越道,“不行。” 苏小辙的眼泪落得更凶。 林越回身过来,看着苏小辙,“我对自己的朋友不会做这种事。苏小辙,不喜欢我或者离开我,是你的权利。但是喜欢你和把你留下,是我的自由。” 苏小辙泪眼模糊,“林越……” “嗯?” “只有做朋友,才是一辈子的。”苏小辙说,“我想跟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林越惊愕,心中感受极其复杂。 他抱住苏小辙。 苏小辙的眼泪流在他的胸口。 林越轻轻的说,“做恋人也不一定会分开。” 苏小辙摇了摇头。 林越道,“给我一个机会?” 苏小辙还是摇头。 林越叹气,“苏小辙啊苏小辙,我要继续上你了。” 苏小辙颤抖了一下,但还是抱着林越。 林越道,“不逃了?” 苏小辙道,“这辈子。” 她顿了顿,吸了吸鼻子,“这辈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 林越紧紧抱住苏小辙,低语道,“真想知道,你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苏小辙哭腔回答,“脑细胞。” 林越失笑。 他抱着怀中的人,心中的愤怒慢慢平复下去,温柔的思绪如海水一般弥漫开来。 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他慢慢来。 苏小辙只能是他的人。 “阿嚏。” 苏小辙打了个喷嚏,“林越大大……我能穿衣服了么?” ☆、第 100 章 第二天,苏小辙生病了。 起因是着凉,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劳累。她这一躺下,就病得起不来。 林越向慕容狄请了假,专门在家中陪着苏小辙。 窗外已是盛夏时节。 苏小辙偶尔迷迷糊糊醒过来,看见林越为自己擦去额头的汗珠。 有时候林越是把洗好的床单在院中晾晒。 有时候醒过来是在夜晚,林越在厨房熬药。 小炉橘红色的光映在林越的脸上。 苏小辙觉得眼睛有点湿。 林越端着药过来,小声说,小辙,起来喝药。 苏小辙靠在林越的肩头,把药一点点喝下去。 邓大娘来看过苏小辙几次,小石头说,苏姐姐,你快点儿好,等你好了,考我功课,我最近学得可好了。 有几次,林越必须去军中。 又青便来照顾,喂苏小辙喝药,一边问,苦不苦?林大人买了好多糖,说你要是觉得苦,就吃颗糖。 苏小辙眨巴一下眼,眼泪掉进药碗里。 又青替苏小辙擦了眼泪,柔声道,傻孩子,哭什么。 有一天,苏小辙听见小孩子咦咦嗯嗯的声音。 她支撑坐起,往门外看去。 戴家媳妇抱着孩子,一脸不好意思。 又青将戴家媳妇让进来,因怕把病气传给孩子,便坐的远了些。 戴家媳妇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道,早就想来看你,又怕打扰你休息。 又青笑道,你还不知道小辙啊,她这个人最喜欢热闹了。 苏小辙看着小娃娃,小娃娃冲她吐个口水泡。 苏小辙忍不住笑起来。 戴家媳妇道,看林夫人这样,我也就放心了。若是有咱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临走的时候,戴家媳妇还说,村里的人都盼着,你早点好起来。 送走了戴家媳妇,苏小辙有些累了,躺下来歇息。 又青替她拉了拉被子,苏小辙小声说,“又青,他们为什么都对我这么好。” 又青道,“你还记得闹瘟疫那次吗。那一次,你拦住了兵士们,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苏小辙道,“可是没有我,也一定会有别人来劝的。” 又青笑起来,“你啊,总觉得自己做的事理所当然,总觉得自己平平无奇。其实,你很重要。” 苏小辙想怎么会呢。 她就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和林越比起来,她多么渺小黯淡。 但也许,渺小如她,黯淡如她,或许也能发出属于自己的一丝微弱光芒。 苏小辙昏昏睡去,醒来是半夜。 林越俯在身边,苏小辙一动,他就醒了。 苏小辙说,“你怎么不去休息。” 林越笑道,“忙了一天,想看看你。好点了么?” 苏小辙道,“嗯。” 林越抬起手想摸一摸苏小辙的额头。 苏小辙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林越收回手,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我听又青说,你睡了一整天,现在饿不饿?我熬了点粥热在锅上。” 苏小辙道,“林越,你为什么喜欢我?” 林越无奈,“怎么又问起这个。” 苏小辙道,“如果我们没有穿越……” 林越替她说,“如果我们没有穿越过来,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在上海在北京在广州。”他叹气,“苏小辙,都几年了,你还在纠结这些如果?” 苏小辙垂下头。 林越心中不忍,“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你说吧,我回答就是了。” 苏小辙动了动嘴唇,“我想说……要不……” 林越没听清,“要不什么?” 苏小辙道,“要不……” 她想说要不我们试试。 可是她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到了。 苏小辙,你难道还看得不够多? 多少情侣成了怨侣。 第162节 多少相依相偎变成了相互背叛,相互离弃。 就当是自己自私也好,就这么永远不答应林越。林越或许将来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儿,但心中永远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永远不会把自己忘记。 这比跟林越短暂的在一起,然后决裂,要好得太多太多。 林越问,“你刚刚说什么?” 苏小辙闭上嘴,摇了摇头,低声说,“我累了。” 林越掖了掖被角,轻轻道,“睡吧。” 苏小辙闭上眼,眼角有湿润的痕迹。 林越看见了,心中一痛。 次日一大早醒来,苏小辙看见林越在衣柜翻找。 苏小辙问,“你找什么?” 林越道,“没什么。” 苏小辙说,“你内裤在旁边一个柜子,数下来第三格。” 林越的手顿了一顿,作为一个看过自己屁屁,还给自己做过内裤的女孩来说,苏小辙到现在都没跟自己在一起简直是奇迹。 他认命的叹气,并且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苏小辙穿到了这个世界没别的爱好,就是热衷给林越买衣服买袜子买靴子,后来衍生成做衣服做袜子做靴子,虽然至今为止做成功的只有七条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内裤。 至于买的衣服,各式各样,有夏衫有冬氅,有骑马的骑装,也有各色加固改良的铠甲。 林越翻出的这一身是雪白长袍,腰间和领口绣着深紫花纹。 林越重新梳了发髻,别上淡色琉璃簪。 等他这样一身走出来,苏小辙傻了。 林越摊了摊手,“如何?” 苏小辙傻愣愣道,“好看……毙了。” 林越笑道,“我是问你,眼不眼熟?” 苏小辙歪头,“你要这么说的话……” 林越道,“像不像云凌那一身?” 苏小辙呆了一呆。 林越知道自己喜欢,所以扮了这一身。 他想让自己高兴。哪怕这件事,他并不高兴。 苏小辙紧紧抓住了床单。 林越察觉苏小辙的异样,来到床边坐下,“怎么了?” 苏小辙揪住林越的衣角。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苏小辙吸了口气,“昨晚上,我本来想跟你说,要不我们试一试。” 林越没听懂,“试一试 ?” 苏小辙道,“我跟你,我们试一试在一起。” 林越错愕的看着苏小辙,“那为什么……” 苏小辙语速很快,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勇气就那么一丁点,现在说出这些话,她一定会后悔。但如果不说出这些话,她会又后悔,又看不起自己,一辈子。 “我不和你在一起,是知道我们俩感情不会长久,我不想到了最后在你心目中的只是一个叫做苏小辙的前女友。我不想你知道我的所有毛病,不想你知道我的所有缺点,林越,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想法,你感激我,从而喜欢我,在你的心目中,至少现在的苏小辙是完美的是温柔的,是坚强的也是对你百般体贴的,我知道,你把我当做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想占着这个位置,一直占下去,即便你以后遇见了其他女孩儿,也永远不会忘记有这么一个我。” 苏小辙一边说一边浑身发抖。 她把最犄角旮旯的心思翻出来摊给林越。 那些心思连她自己都没有勇气面对。 现在林越知道了,林越会害怕,会嫌恶,会远远的离开自己。 这样就好。 既然他们只能待在这个世界,林越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而非,被困在自己的身边。 苏小辙吸了口气,看着林越,她的神情很镇定,语气很冷静。 “你现在知道了,我就是这么个人。” 林越站起身,走出门去。 苏小辙看着他出去。 太棒了苏小辙,你演的就像真的一样。 你成功了。 林越再也不会说我喜欢你苏小辙。 林越再也不会,再也不会回来。 苏小辙躺下去,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她以为自己会哭,但她只是觉得很累。 累得不想再睁开眼睛。 林越重新回到屋子,“我刚刚想起来,床单还晾在外头。中午想吃什么?” 苏小辙一下掀开被子,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林越。 林越说,“吃馄饨好不好?我前两天跟邓大娘学了包馄饨。他们这儿叫云食。” 苏小辙盯着林越,一眨不眨。 林越好笑,“苏小姐,你的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苏小辙一骨碌爬起来,“你没听见我刚刚跟你说什么?” 林越道,“听见了。” 苏小辙结结巴巴道,“那……那你为什么还……” 林越坐在床沿,想了想说,“大概是我已经被你玷污了,没办法回头。” 苏小辙说,“呸!谁玷污你了!” 林越指了指自己的臀。 苏小辙道,“那是特殊情况!” 林越道,“要不你让我看回来,咱们俩算扯平。” 苏小辙按住被子,怒瞪林越。 林越抬起手以示清白。 苏小辙小声道,“你都听见了,我一点都不好。” 林越看着苏小辙,“你那个,不叫不好。” 苏小辙愣了愣。 林越道,“为什么这段感情还没有开始你就笃定会惨淡收场?” 苏小辙嗫嚅道,“因为……因为……” 林越道,“因为我不是一个好人?” 苏小辙立即道,“当然不是!” 林越道,“那为什么?” 苏小辙没吭声。 林越说,“因为你不敢。” 苏小辙说,“不是的。” 林越说,“因为你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你自己,不敢相信我们这段感情。” 苏小辙喊,“不是的!” 林越说,“因为你早就喜欢上我了,你怕我会先一步终止这份感情,你害怕,你想逃,你想骗你自己!” 苏小辙大声说,“不是!” 林越猛地吻上苏小辙的嘴唇。 苏小辙睁大眼睛。 她看见林越的睫毛。 在心里,她一千遍一万遍的说,不是的,不是的,我不喜欢他。 我只是喜欢他微笑起来的酒窝,我喜欢他看着我的眼神。包括他的痛苦他的眼泪,我只是喜欢那些。 那些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那些每一个清晨与傍晚,一起听过的雨滴,一起走过的路。 我喜欢的是那些。 林越分开这个亲吻,凝视苏小辙,“我不知道你之前遇过什么样的事,碰见过什么样的人,但你要记住。” 苏小辙被动的看着林越。 林越问,“我是谁。” 苏小辙小声说,“林越。” 林越点头,“是你的大明星林越,是你的朋友林越,以后,是你的孩子的父亲,林越。” 苏小辙脸红了,“胡说八道。” 林越抱住苏小辙。 苏小辙犹豫的,慢慢的把脸靠在林越的肩膀。 林越说,“我们试一试,好吗。” 第163节 苏小辙轻轻点了点头。 苏小辙就这么在林越的怀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是黄昏。 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好了许多,下床梳洗,坐在桌前。 林越端来晚饭。 苏小辙从来没有这样安安静静的扒饭。 林越吃了一会儿,叹气,“苏小辙。” 苏小辙赶紧放下筷子。 林越道,“咱们说好了试试,你现在这样,倒好像是我在威逼你。” 苏小辙小声说,“没有啊。” 林越看着恨不得把头埋在饭碗里的苏小辙,说,“我现在想起来,咱们俩的顺序有些不对。” 苏小辙抬头,一脸问号。 林越道,“先有了夫妻之名,再谈恋爱,这顺序乱了。” 苏小辙道,“没办法啊,情况特殊。” 林越道,“现在补起来还来得及。” 苏小辙奇道,“怎么补?” 林越凑过来亲了一下苏小辙,“今晚上把夫妻之实补起来。” 苏小辙脸嘭的红了。 林越来劲了,“苏小辙你相信我,过了今晚上,我一定会让你有个完美的回忆。” 苏小辙脸红得不能再红。 林越说,“我有丰富的经验……” 苏小辙一抬头。 林越自知失言,低头扒饭。 苏小辙咔咔两声,差点捏断了筷子,眯起眼,“林越大大?” 林越放下筷子,“我去看看涂世杰。” 苏小辙道,“站住,先把丰富经验给我说清楚!” 林越拔腿就跑。 苏小辙抄起筷子就追。 又青在家里安安静静的刺绣,竖起耳朵一听,嗯,苏小辙和林大人又恩爱上了。 林越被苏小辙逮回来。 苏小辙笑眯眯道,“说吧,这个丰富经验是怎么回事?” 林越道,“这事儿说来就话长。” 苏小辙道,“我有的是时间。” 林越很诚恳的表示,“苏小姐,我能换个姿势再跟你说吗。” 苏小辙也很诚恳的表示,“不行。蹲着。” 林越这辈子大概都没有这么挫的扎过马步。 而且还是当着心上人的面。 身为一级偶像的林越有些抹不开脸,“苏小辙,你让我站起来。” 苏小辙摇头,“不行。” 林越说,“实在不行,我给你跪着。” 苏小辙道,“就蹲着。你看这样多好,既能让你强身健体,又能促进血液循环让你想起以前的事,一举数得。” 林越认倒霉。 苏小辙道,“说吧,从初恋开始。” 林越心想那就胡诌。 苏小辙却补了一句,“提醒你一下,你在上爱叉艺的时候说自己初恋是小学六年级,不过在香港上叉星夜谈的时候说是中三。” 她很好心的拍了拍林越肩膀,“可要想好了再说哦。” 林越沉默。 找个粉丝谈恋爱,就像跟警察蜀黍对口供。 不同的是,警察蜀黍那边是坦白从宽。苏小辙这儿是不管坦不坦白,马步都要蹲穿。 ☆、第 101 章 苏小辙身为锦山夫人,少不得也要巡视众人田地。 她发现有几家来到山上是看中了锦山药材茂盛,其中不少又是染料的绝好原材。 这几户人家培植此类药材之余,因为人手不足,便顾及不了药材的二次加工,想从外边请人则又需提供食宿,这几户的生意刚刚起步,怎么舍得这个钱。 苏小辙便想介绍村里的女眷过去帮忙。 横竖女眷们平日就是些洗洗刷刷的家务活,有大把的闲余时间,正好挣点零花钱。 苏小辙想着是一举二得的好事,谁知道最后报名的连一个都没有。 又青解释,“这村里总不是人人都有空的,有大着肚子的,也有要带孩子的。” 苏小辙道,“就算把这些人都剔出去了,也不至于一个都没有吧。你要说大家不愿意抛头露面出来干活,那也不至于啊。” 又青叹了口气,“说到底,是大家都习惯了,反正军中有军饷拨下来,吃穿都有,又何必再劳心劳力?” 军中拨钱多少,苏小辙最清楚不过,也就是够做几身粗布衣裳,够填饱肚子,冬天不冻死。 苏小辙皱眉道,“这样就满意了?” 又青看着苏小辙一笑,“你想做什么,你就说吧,我陪你。” 苏小辙嘿嘿一笑,“就知道你对我好。” 又青抬手敲了一下苏小辙的脑门,“你这个脑袋瓜子,到底从哪儿塞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又青,小石头和邓大娘三个人是第一批报名的。 邓大娘本是不肯,架不住又青讲道理,小石头眨巴眼睛,只得同意一起去。 这药材的二次加工说简单也不简单,有些要碾,有些要晒,有些奇形怪状的像是虫子尸体。 邓大娘去了一次就说再也不去,但第二天还是念念叨叨的跟着小石头一起过去。 种药的人家姓章,也是逃难来的万壑关。原先做的染布生意,这会儿就重操旧业。 原先章家对于苏小辙介绍来的女工不很放心,碍于锦山夫人的面子,没办法只得接了。 但这几天下来,看着又青几人手脚麻利,态度又极诚恳,再一打听,才知道又青还是军中一位副将的夫人,当下吓得忙说,您明日莫来了,咱们几个自己干。 又青劝,这是锦山夫人的意思,你们若是不愿意我来,明儿就是她亲自来了。 章家这才不敢说话。 一个月眨眼过去。 章家将药材送到镇上。 小石头隔了一会儿就去村口张望。 邓大娘训道,这孩子还是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 话虽这么说,邓大娘也是眼巴巴瞅着村口。 又青有些担心,问苏小辙,“咱们帮忙做的那些,真能卖出去吗?” 苏小辙说,“当然能!我一点儿都不担心!” 又青得了苏小辙的保证,这才略微安心。 等到晌午,那章家媳妇来到村口。 苏小辙赶忙上去迎接,两人说了会话,章家媳妇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苏小辙回来。 小石头抓住苏小辙的袖角,着急道,“苏姐姐,苏姐姐,怎么样!” 邓大娘和又青都各自担心的看着。 苏小辙得意一笑,掂了掂手里的荷包,“全都卖出去了,这是你们仨的报酬。人还说咱们的活儿又干净又细致,打算长期订货。” 邓大娘和又青高兴得不得了,报酬是其次,关键是这段日子的辛苦没有白费。 村里的人见到了好处,玉武的娘第一个上门来打听。 邓大娘介绍给了章家,玉武娘性格豪爽,手上功夫却也仔细,章家极满意。又青顺势让出位置来。 其他种药人家也来询问苏小辙,有没有其他人愿意帮忙,报酬肯定是给的。 这么几个月下来,当兵的男人们回到家中发现的第一件事是桌上有了不少荤菜,不是切得细细的肉丝,而是大块大块的红烧肉。也有了酒,甚至孩子们做了新衣裳,自己也能穿上了新靴子。 林越听说这些事,逮住苏小辙问究竟。 苏小辙说,“我的目标是完成第一个五年计划,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先富带动后富。” 林越说,“苏小辙你这就是闲得,来,我找件事让你不闲。” 说着就把苏小辙往床上拖。 第164节 苏小辙躲着喊,“非礼非礼!” 林越说,“丈夫非礼妻子,天经地义。” 苏小辙缩在床铺里,吭哧一下,“大大,其实我今天大姨妈。” 林越冷笑,“你别忘了,你大姨妈的日子还是我给你记的。” 苏小辙绝望的想起来昨天晚上是还问过林越,我大姨妈是不是快来了? 林越冷静的回答,不,还有一星期。 就在苏小辙城池即将失守之时。门敲响了。 苏小辙如见救星,蹦下床,整了整衣服打开门。 门外站着戴家媳妇。 戴家媳妇看了看苏小辙红通通的脸,有些不好意思,“我来的不是时候。” 苏小辙忙说,“没事没事。嫂子,你进来说吧。” 戴家媳妇迟疑道,“我就不进来了,我是想问……想问问,还缺人么?” 苏小辙一怔,这一开始的名单上没有戴家媳妇的名字,是因为她的孩子还小。 苏小辙小声说,“嫂子,你的孩子怎么办?” 戴家媳妇道,“我带着他一起去……夫人放心,不碍事的。” 苏小辙道,“不是碍事不碍事,是这孩子还小。” 戴家媳妇神色黯然,“我就是想着大家都忙得热热闹闹,我一个人……唉。” 的确,而今这眷村里头除了几个带孩子的,几乎是人人都有事做。说话的人一少,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题,难怪寂寞。 苏小辙一想,拉住戴家媳妇,“嫂子,我这儿正好有个新活。” 戴家媳妇高兴道,“夫人请说。” 苏小辙说,“办个幼儿园。” 眷村专门腾了个屋子出来,起先只是眷村的几个孩子养在一起,由几人轮流照顾,其他人可以各自做活儿。玉武那些大孩子下了课,也会来陪这些小弟弟小妹妹玩耍,或者将一些课堂上的知识转教。 苏小辙算了一笔幼儿园的开支。 烛火被遮住。 苏小辙一抬头。 林越说,“干什么呢。” 苏小辙说,“算账。” 林越在苏小辙身边坐下,趴在桌上,乌黑的眼睛看着苏小辙,“算账好玩么。” 苏小辙被看得有些不自然,“怎么会好玩呢。” 林越说,“如果不好玩,你怎么宁可看着它,也不愿意看着我。” 苏小辙一愣,这是吃醋?林越大大这是对着一个账本吃醋? 林越拿过苏小辙的账本,看了一眼,“都是小孩的事。” 苏小辙道,“我真佩服她们,对小孩耐心真好。” 林越道,“等你当了妈妈,你也会很有耐心。” 苏小辙清了清嗓子,“我再算会儿账。” 林越说,“咱们生一个吧。” 苏小辙埋头算账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林越说,“你说第一个是男孩还是女孩好?我喜欢女孩。但是若是个哥哥,将来就可以保护妹妹。你觉得叫什么?为了纪念咱们的相遇,叫林周周?” 苏小辙抓着毛笔,歪歪斜斜的什么字都写不出来。 林越托着下巴,很惊讶似的,“苏小辙,你这是写字还是画画?” 苏小辙恶狠狠瞪林越一眼,“你再说,我就去又青家!” 林越道,“好,不说就不说。” 他站起身,却忽然弯腰亲了苏小辙一下。 苏小辙嘭的红了脸。 林越满意的想,看来林周周出生的日子应该不远。 崔淡人那儿先传来了喜讯。 崔夫人生了个儿子,崔淡人高兴坏了,煮了几百个红蛋到处送。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又青先是高兴,随后又垂下眼。 苏小辙悄悄的告诉了林越,林越又告诉了涂世杰。 涂世杰休沐那天回家。 又青做了一桌的好菜,涂世杰吃着饭,很平常的问了句,“男孩好还是女孩?” 又青一怔。 涂世杰又吃了一筷子菜,“你要是喜欢,咱们就领一个。” 又青慢慢坐下,眼泪滑下来。 涂世杰吓到了,“别、别哭啊!我就知道林越教我这法子不行!又青你别哭,你别哭,咱们不领了行不行?” 又青破涕为笑,“是林大人跟你说的?” 涂世杰气道,“就是他!非说什么我这么跟你说了,你必不会伤心。我信了他个邪!” 又青按住涂世杰的手,“世杰,我对不起你。” 涂世杰脸色一白,猛地站起来,“不行不行!” 又青诧异,“我还什么都没说。” 涂世杰道,“说什么都不行!你别想着跟我说给我娶房小妾,或者干脆让我跟你仳离,我告诉你,没门儿!” 又青看着涂世杰,眼圈儿慢慢又红了。 涂世杰硬起心肠,“哭也没用!哭我也不跟你离!” 又青噗嗤又笑了。 涂世杰心里疑惑。 又青说,“你坐下。” 涂世杰坐回去。 又青道,“我想跟你说的是,我若真的不能有孩子……那便是对不起你。” 涂世杰道,“咱俩成亲之前都说好了,你怎么又提这件事。” 又青道,“我打算再去看看大夫,或许有什么药能调理好身体。” 涂世杰本想说不必,但看又青如此坚决,只得点头答应。心中暗暗埋怨那个崔淡人,生就生了吧,还闹得满城都知道。 又青找了段微吟,想开几副方子。 段微吟把脉把了半天,说,“涂夫人,你是打算开一些容易致孕的药物?” 又青羞涩点头。 段微吟摇了摇头。 又青心中一沉。 苏小辙道,“段微吟,你好好说,到底是能开还是不能开。” 段微吟道,“不能开。” 又青垂下眼,叹了口气。 苏小辙看得心中不忍,对段微吟道,“你就试一试嘛。” 段微吟道,“不是我不开,是涂夫人已经有了。” 苏小辙和又青都愣住了。 苏小辙一拍桌子,“你说什么?!” 段微吟吓得一哆嗦,“涂夫人她……她……” 苏小辙吼,“她什么?!” 段微吟喊,“她已经有了!” 苏小辙马不停蹄的把又青带回家,按床上躺好了。 全村齐动员,有把自己怀孕时候的补品拿过来的,有忙着把又青房里的剪子刀子这些孕妇不能看见的器物收起来的。 邓大娘乐得合不拢嘴,赶紧着给又青炖汤。 小石头看着又青的肚子,好奇得不得了,想伸手摸一摸,被邓大娘喊回来,叮嘱道,“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能往你又青姐姐跟前蹭,知道吗。” 小石头认真的点了点头。 苏小辙激动得跟自己有了似的,邓大娘提醒,“跟涂大人说过了吗?” 苏小辙一拍脑袋,把最重要的这件事忘了。 涂世杰知道之后,却没有如所有人预想一般的狂喜。 他是高兴过,但是很快冷静下来。 苏小辙和林越都觉得奇怪。 涂世杰说,“弟妹,你跟我说句实话,又青的身子现在怎么样。” 苏小辙道,“又青她现在比之前好多了。” 涂世杰认真道,“能承得起生孩子的罪过吗?” 第165节 苏小辙愣住了。 又青的身子的确虚,再加上这儿的生产条件,的确存在很大的风险。 苏小辙的犹豫,对涂世杰就是最好的回答。 涂世杰咬了咬牙,“你帮我开个方子。” 苏小辙心中生出不祥之感,“什么方子?” 涂世杰握紧拳头,“这孩子……不能要。” 苏小辙大惊,“涂世杰!你疯啦?!你以为打掉孩子对又青是好事?” 涂世杰道,“我去问段微吟,这孩子现在还小,若是现在打掉对又青的身子无碍……那就不要!” 苏小辙转头去抓林越,“你说句话!”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肩头,“……我明白他的想法。” 苏小辙看怪物一样看着林越。 林越道,“如果必须在你和孩子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我的选择也是如此。” 苏小辙摔开林越的手,“你们……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又青的感受?!” 涂世杰道,“我宁愿她气我,也不能看她有危险!” 说罢,涂世杰摔帘出去。 苏小辙想追,却被林越抓住。 林越道,“这是他们俩之间的事,你不必插手。” 苏小辙眼看涂世杰远去,气得踢了林越一脚。 林越吃痛,却也只能苦笑。 ☆、第 102 章 从这日起,一连数天,苏小辙看见林越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林越晚上硬是拉着苏小辙面对面坐下。 苏小辙心里生着闷气,扭头看着别处。 只听‘拨啷啷’一声响,苏小辙好奇,悄悄回头来看。 林越居然抱着一把琵琶似的乐器。 苏小辙好奇的想伸手摸一摸。 林越手一拨,竟是当吉他一般弹起来。 他的神情专注,就仿佛是某一日北京演唱会,拿着吉他在舞台上独唱的林越。 这一次唱的是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我亲爱的苏小辙。 拨出最后一串音符,林越按住琴弦。 苏小辙还是故意板着脸,“这是什么?” 林越道,“生日礼物。” 苏小辙道,“我的生日已经过了。” 林越道,“这是补第一年的生日礼物。” 苏小辙道,“你已经给过了。” 林越诧异,“给过了?”他想了想,“苏小辙,你该不会说遇见我,是你最好的礼物。” 苏小辙探身过来,摸了摸林越的额头,认真的说,“臭美是病,得治。” 林越笑道,“我什么时候送给过你礼物?” 苏小辙道,“有一回论坛办抽奖,当月生日的会员能参加,我抽中了你亲笔写的生日快乐。” 她抬了抬下巴,“还写了我的名字。” 林越望着苏小辙,眼神渐渐深沉。他握住苏小辙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下。 “原来那么早之前,我已经写过你的名字。”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孩儿,却已经亲笔写下了苏小辙这三个字。 苏小辙想收回手,林越抓得很紧。 苏小辙只好让他抓着,岔开话题,“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 林越道,“就在苏小姐把我当透明人的这几天。” 苏小辙想起又青的事,便叹了口气,“我还是觉得涂世杰这样做不好。” 林越道,“他也是担心又青。” 苏小辙道,“如果有一天,我……” 林越道,“林周周和你,我选你。” 苏小辙看着林越。 林越把苏小辙拉近,待要亲吻上去。 却听门外传来一阵隐约喧哗。 两人对看一眼。 不好!又青家! 林越和苏小辙跑进屋子。 又青俯在床上,地上一只砸碎的碗,热气腾腾的药汁流了一地。 又青哭道,“你要给我喝什么!” 苏小辙心头一惊,赶忙上前扶住又青,“你喝了?” 又青哭着摇头,“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事……可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的孩子!” 涂世杰面色惨白,双手紧紧握拳。 林越上前搭住涂世杰的肩,“我们先出去。” 涂世杰转过身。 又青哽咽道,“我要生。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生下来!” 涂世杰猛地站住脚,回身看着又青,“你有没有想过我,万一……我一个人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又青看着涂世杰,“世杰……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是,我想要这个孩子,不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自己。” 苏小辙悄悄退开,走到林越身边。 涂世杰走上前,单膝跪在又青床边,眼中泛泪,“有孩子又如何,没有你,我照样是孤零零一个。” 又青抬手抚上涂世杰面颊,却是含泪笑起来,“你让我试一试,我们试一试好不好。” 苏小辙悄悄伸出手,握住了林越的手。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涂世杰最终答应了又青,但也开始疯狂买起补品来。 凡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里埋的,不管多贵,不管多难找,只要是对又青的身体好,他都想尽办法搜罗过来。 有时候抽不得空,苏小辙便帮他跑一趟金水镇拿货。 经过糕点铺,苏小辙看见店铺开始陈列起团圆饼。 穿越过来之前,他们那儿叫做月饼。 大周也过中秋,一样赏月吃饼。 苏小辙走进店内,挑了几个不同口味的,让伙计包起来。 有马车经过店门,马车中有人咦了一声,掀起帘子看去。 苏小辙已走出店,在人群中闪了一闪,就此不见。 车内有人道,“怎么啦?” 最初的那人道,“好像看见一个熟人。” “熟人?我认识么?叫什么?” “她叫苏小辙。” 苏小辙把团圆饼各家送了一点,把自己爱吃的和又青爱吃的口味留下,提着篮子到了又青家中。 又青头一个月孕吐得很厉害,这两天才略微好一些。 苏小辙拿出一块饼,“这是梅子馅,你试一试?” 又青掰了一小块,尝了尝。 苏小辙问,“怎么样?” 又青笑道,“挺好吃的。” 苏小辙松了口气。 林越和涂世杰皆是一身戎装进屋。 涂世杰一看又青在吃糕点,紧张得不得了,“你在吃什么?能吃吗?吃了不要紧吗?想不想吐?” 又青忙道,“是团圆饼,我之前什么都吃不下,幸好这个还能吃一点。” 第166节 涂世杰这才松了口气,“我明儿多买一些来。” 苏小辙嘀咕,“你看看人家。” 林越小声说,“你要是有了林周周,我给你买一屋子。” 苏小辙抬脚就踩了林越一下。 又青道,“今儿不是你休息,你怎么来了?” 涂世杰道,“我跟慕容将军告了假。” 正说着话,门外邓大娘道,“小辙在吗?” 苏小辙忙答应,“在呐,大娘你找我?” 邓大娘道,“有人说是你的旧识,想见见你。” 苏小辙诧异,与林越走到外屋,邓大娘引着一人进来。 苏小辙见到此人,惊讶至极。 对方也同样惊讶,“小辙,真的是你?” 苏小辙怔怔道,“陶……陶二婶?”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夜晚。 苏小辙从楼梯上摔了一跤,就此穿越。 这些年的时光,坎坷,经历,凡此种种,却原来,已是流水一般这些年。 陶二婶看着林越一身戎装,又看了看苏小辙,“你们兄妹俩,原来在这儿。” 邓大娘愣住了,“兄妹?” 苏小辙看了看林越,林越同样是一脸无奈苦笑。 陶二婶遇上了一个布行老板,二人极是投缘,一来二去,陶二婶就改嫁过去,布行老板听说金水镇如今是日益兴旺发达,便到这儿来寻摸商机,陶二婶一起跟来,万没有想到竟在镇上遇着苏小辙。 她找人打听,知道万壑关军营中有一位青州王妃钦封的锦山夫人也叫苏小辙。 陶二婶心中有几分怀疑,这个锦山夫人怎么会是那个在豆腐坊里给自己磨豆浆、搬黄豆的女孩呢? 但亲眼所见,竟然就是同一人。 更离奇的是所有人都当他们二人是夫妻,管苏小辙称呼林夫人。 苏小辙把陶二婶请到家里,解释道,“其实,我跟林越不是兄妹。他也不是我哥哥。是当时情势所逼,我们不得已改扮身份。二婶,那时候多蒙你照顾。” 陶二婶笑道,“难怪呢,我那时候就看出来,你们俩不像兄妹。” 苏小辙尴尬道,“那……那是有别的原因。” 陶二婶道,“你们走后不久,慕容将军就查出了真相。我心中一直愧疚着乱世之中,你们俩能到哪儿去安身。但又一想,你们俩互相照顾,互相依靠,上天一定会保佑的。如今平安就好。” 苏小辙道,“你也是,平安就好。” 陶二婶又闲谈了几句,起身离去。 苏小辙送了陶二婶离开,转身看见来接自己的林越。 两人一路走回去,苏小辙叹气,“你说明天会不会有咱们俩的新八卦出来?” 林越问,“什么八卦?” 苏小辙道,“说咱们俩不是夫妻,其实是兄妹。” 林越想了想,忽的抱住苏小辙,高声道,“苏小辙此人是我林越的妻子,货无二价,童叟无欺。” 村人看见了不由得一笑,这对小夫妻又在胡闹。 苏小辙又羞又气的想踹林越。 林越抱得很紧。 苏小辙努力仰起脸,“你的胸肌闷着我了!” 林越噗嗤一笑,低下头,看着苏小辙,“我说真的。” 苏小辙道,“什么真的假的?” 林越说,“苏小辙,嫁给我。” 苏小辙呆住了。 林越这么问了一次,没有再催逼苏小辙。日复一日,仍旧如常。 苏小辙甚至怀疑是自己当时听错了。 她有时候神思恍惚,有时候做着做着事就会停下手。 又青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褂子小裤子,一抬头,看见苏小辙发愣,便问,“小辙?” 苏小辙回过神,“啊?” 又青道,“你绣得怎么样了?” 苏小辙低头一看,好好的一条裤子被自己缝成了个大布疙瘩。 她懊恼道,“我重做。” 又青柔声道,“你这是怎么了?” 苏小辙道,“没事儿。” 又青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肚皮,却以为苏小辙在担忧的是另外一件事。 “小辙,别着急,你们也快了。” 苏小辙愣愣道,“什么快了?” 又青道,“孩子呀。村里只有你们这一对没消息,不过,这事儿急不得,你看我,也是突然就有了。” 苏小辙勉强笑了笑,“我没想过这件事……” 又青担心道,“怎么能不想呢。林大人和你都是这般年纪,至今没有孩子,别人会怎么说?” 苏小辙想了想,小心翼翼道,“说林越不行?” 又青又是想笑又是生气,“胡说什么哪!是给林大人纳妾!” 说到这个,苏小辙就放心了。“不会的。” 以林越现在的脾气,谁来提纳妾的事情,只怕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林越斩成三段。 不过上天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永远不让人按照自己的心愿过日子。 陶二婶是续弦,原先的夫人留下一个女儿,叫做范小桑。 小桑从小没了母亲,被父亲骄纵长大,陶二婶做了后娘,也不敢太过苛刻,生怕担了刻薄原配遗孤的名声。 小桑长得也不错,就更加骄傲,对于上门提亲的人横挑鼻子竖挑眼,一直没能嫁出去。 范老板来到金水镇之后,这第一件事就是给小桑找户人家。 小桑之所以愿意跟着一起来,也是存了这个心思。嫁给商贾没什么意思,她已经享过了家境优渥的福,不在乎。 她现在想嫁的是一个威风凛凛的男子汉,更是一个能带着自己往上走,进入大周上流的男人。 文官肯定是不行了,那些人大多出身世族,看不上自己这样的商人之女。但武将就不同,大周朝历来重文轻武,武将完全可能与自己结亲,万壑关的将领们便是最好的选择。 陶二婶知道了小桑这个想法,苦苦劝说,“小桑,听娘一句话,这可不能嫁。” 小桑道,“怎么不能,我是长得不好还是配不上他们?” 陶二婶叹气,“万壑关中就那么几个年龄相当的。你想嫁给慕容狄?” 小桑想起远远见过一眼的慕容狄。那与大周人完全不同的异族容貌轮廓,更可怕的是只有一只眼睛。 小桑把头摇成拨浪鼓。 陶二婶道,“那就只剩下两个副将,涂副将是不用想了,谁都知道他对他夫人好得不行,发誓不纳妾。” 小桑道,“那个林越呢?” 陶二婶一愣。 小桑趁机道,“娘,你也说过你认识那个林越,他以前还受过你的恩情,你不如去试一试?” 陶二婶皱眉沉吟。 小桑把脸一沉,“娘!我可是你的女儿,你不会连女儿的终身大事都不想管吧。” 陶二婶道,“不是不管。是这个人实在不合适。” 小桑道,“我可听说林副将厉害得很,他做过青州王的替身,又打过好几次胜仗,而且……”小桑脸一红,“而且据说,长得好看得不得了。” 陶二婶苦笑,“那是以前。前两日我去看他们,他的脸上已多了两道伤疤,可怕得很。” 小桑一怔,使起性子来,“那我也不管!那个林夫人这么多年了都没生出来孩子,本来就不对!” 陶二婶无奈,但见小桑已经调查得如此清楚,心知是早已属意林越。只得硬着头皮跑一趟。 ☆、第 103 章 林越在军中,陶二婶自然是见不到的,便去找了苏小辙。 陶二婶吞吞吐吐的说明了来意。 苏小辙哭笑不得的回绝了。 那个心比天高的小桑姑娘如果知道这位林副将曾经拒绝过南蛮柔勒郡主和大周华芙公主,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陶二婶以为苏小辙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便劝道,“你们这么久都没有孩子,你……你也得为林大人想一想。” 苏小辙道,“二婶,你若是找我叙旧,小辙什么时候都候着。若是再说这件事,那就不必了。” 陶二婶见苏小辙神色坚决,心中倒是怔了一怔。 第167节 她竟忽略了这一点,眼前这位锦山夫人,已经不是当年雨夜跪在门口,仓皇无助的女孩。 送走了陶二婶,苏小辙无力的趴在桌上,长长叹了口气。 求婚也好,孩子也好,这些事怎么就这么麻烦,偏偏一件都躲不过去。 林越踏进家门,看见苏小辙一动不动趴着,心中如淋冰水,三两步冲上去,看见苏小辙只是发呆,这才松了口气。 他弯下腰,戳了戳苏小辙的面颊,“苏小姐,想什么呢?” 苏小辙这次居然没有反抗,任由他戳来戳去。 林越收回手,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看着这位一切烦恼根源的林先生,又叹了口气。 林越直起身,退后一步,“苏小辙,看着我。” 苏小辙懒洋洋的抬起头,“干嘛。” “给你唱首歌。” 苏小辙没精打采的说,“噢。” 然后她猛地瞪大眼。 林越一把扯开铠甲。又他妈的开始摸胸肌。又他妈的开始抖臀。 林越眼神简直如钩似剑,一口粤语声唱得绕梁三日丝丝入扣。 苏小辙哐当一声,脑门砸回桌子。 陶二婶回到家中把苏小辙的拒绝一说,范小桑气得连饭也没有吃。 这个锦山夫人分明是仗着有青州王妃做后台,到现在没有生下一子半女的,都不肯让林越纳妾! 时近中秋,范宅里准备下了团圆饼,还差一些用来驱虫辟邪的药丸缝在香囊里。 陶二婶怕范小桑一个人闷在家里会闹出事,千哄万哄的把范小桑哄得出门逛逛。 她们二人来到了安杏堂。 安杏堂早准备好了节日用的一应药丸香囊。 范小桑随手翻了翻,嫌花样不够新,料子不够精,随手丢在一旁。 安杏堂的伙计上前招呼,“这是咱们镇上最时兴的香囊,您看这颜色,全大周独一份儿的,叫做绮罗黄。” 范小桑冷笑,“你这话留着忽悠别人,我从小就是看着这些长大的,还独一份呢。” 伙计瞧范小桑不是善主,索性不搭理,转头招呼其他上门的买卖。 陶二婶虽然无奈,也不好说什么,挑了两个香囊付账。 范小桑转念有了主意,高兴道,“娘,再挑几个。” 陶二婶诧异,“用不了那么多。” 范小桑道,“多买一些,咱们好送人。” 陶二婶皱眉,“送人?你要送谁?” 范小桑道,“既是过节,娘你去拜会拜会以前的老朋友也是应该,锦山夫人那边也不能把咱们拒之门外。” 陶二婶叹气,“你怎么还记着这件事。” 范小桑把嘴一撇,“你不愿意买就算了,我自己个儿买!” 崔淡人这两个月留在安杏堂侍候媳妇做月子,这会儿正在柜台磨药,听见提到苏小辙,便问,“这位大婶是锦山夫人的旧识?” 陶二婶尴尬一笑,“是啊。” 崔淡人招呼伙计把做工精细选料上乘的香囊拿出来,笑道,“既然是锦山夫人的旧识,您只管挑。” 陶二婶忙道,“那怎么好意思。” 范小桑选了几个,随口问,“这个香囊有趣,其他都是绣花的,怎么这是个胖娃娃?” 崔淡人笑道,“这是求子的。” 范小桑立即丢开,“她?她还是别有孩子了。” 崔淡人诧异。 陶二婶拽了拽范小桑。范小桑不理,嘀咕道,“本来就是嘛,都现在还没有孩子,还死皮赖脸的占着位置不肯放……” 崔淡人皱眉,“这位姑娘指的是谁?” 范小桑问道,“这位大夫,我听说锦山夫人厉害得很,克死了第一任丈夫,是不是?” 崔淡人脸一沉,“这香囊我不卖了,两位请吧。” 范小桑诧异,“诶诶!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崔淡人一转身去了后厅。 伙计半推半拽的把陶二婶和范小桑送出了店门外。 范小桑气道,“这些山野村夫……我就知道这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好店子!” 陶二婶叹道,“小桑,咱们回去吧,你爹还等着咱们呢。” 范小桑气道,“我偏不!我这就去扯布料,自己做!” 玉武敲了敲门。 林越打开门,见是玉武,“苏姐姐不在,你找她什么事?” 玉武鼓起勇气,“林大人,我是来找你的。” 林越将玉武让进屋内。 玉武道,“我想从军。” 林越一怔,“从军?” 玉武点了点头,“我能骑马,也能吃苦,我的箭术也不差,阿爹也说我射得很好。” 林越道,“玉武,从军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不单是骑马和射箭。” 玉武道,“林大人,这些我都知道。但我若不从军,要么就去锦山领几亩地当农夫,要么,就去赶考。我读书的本事是不行的。所以要从军。” 林越还是摇头,“你还小。” 玉武急道,“阿陆在我这个年纪,已经当兵了!” 林越看着玉武,“你是为了和阿陆比?” 玉武低下头,“……不是。” 林越道,“要么,就是和小石头有关系。” 玉武慌忙道,“当、当然不是!” 林越笑了笑,揉了揉玉武的头,“这件事你与你娘好好商量,再做决定。” 玉武闷闷走了,前后脚的功夫,苏小辙抱着今天核对的账本回来,问道,“我路上看见玉武,这孩子怎么垂头丧气的?” 林越解释,“他想从军。” 苏小辙诧异,“打哪儿来的念头?” 林越道,“大约是耳濡目染。” 苏小辙放下账本,“也难怪,他们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出身,从小住在军营边,难怪多半都选了从军。” 林越出神。 苏小辙问,“林越?” 林越回过神,笑了笑,“我不想我们的林周周也是这样。” 苏小辙把脸一板,“谁跟你有林周周。” 当晚睡下无话。 拂晓之前,天色漆黑。林越却起身,看了一眼身旁的苏小辙,确认苏小辙睡得很熟。 他穿好衣服,推门出去。 苏小辙也醒了过来。 这些天来,林越总在这时候出去,再悄无声息的回来,在她的身边睡下,装作一切如常。 苏小辙悄悄披上黑色大氅,一路跟去。 林越走入树林。 苏小辙也跟了进去,留神一路不踩着树枝之类,走得慢了一些,一抬头,竟不见了林越踪影。 林越往深处走,越走越静,越走越暗。 两旁的树木憧憧,似乎有人影闪过,再仔细看去,却只是树枝摇动的阴影。 额头开始抽痛,手心沁出冷汗。 周围一切忽然向他压来。 林越知道,又来了。 这个似乎永远不会结束的噩梦再一次出现。 脚底又是泥泞的井底,举步维艰,无数手抓着自己往下拽去。 腰间沉甸甸的,他低头看去,是一颗血糊糊的人头。 人头忽然张口,你杀了我。 林越大骇,往后倒退一步! “不是我!” 人头翻起眼睛来看他,那树木之后躲藏的人影摇摇晃晃的走来,断手断脚,头颅歪斜。 每一个都在说,你杀了我。 林越说,“我没有!我没有!” 第168节 慌乱之下,猛地拔出长刀,挥刀砍去,那割裂肌肉砍断骨头的触感再一次回到手掌之中。 上一秒,经纪人打开休息室的房门说,该上台了。 下一秒,他提刀挥去。 上一秒,他接过粉丝送上的鲜花。 下一秒,怀中的鲜花化为血肉模糊的头颅。 上一秒,他是上台领奖的最有人气男艺人。 下一秒,他是跨马踏过也羌人尸体的校尉。 苏小辙四处张望,找寻不到林越,却忽然听到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 她心中猛地一惊,循声跑去,长裙绊脚,她跌倒了几次,又匆匆忙忙站起来,继续往前跑去。 她终于找到了林越。 林越却状似疯狂的挥刀砍劈。 苏小辙无法上前,直到看见林越一刀砍向自己的手腕。 苏小辙吓得魂飞魄散,顾不上许多,冲上去抓住刀刃。 林越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反手拔出刀刃,苏小辙痛得大叫一声。 林越这才如雷击一般,慢慢定下来,慢慢的看清了周遭事物,也看清了苏小辙和她流血的手。 林越震惊,“苏小辙!” 苏小辙捂住手。 两人同时对对方道,“你有没有受伤!” 苏小辙道,“我没事。” 林越撕下衣襟一角,按在苏小辙的伤口上,“这也叫没事!?” 苏小辙就地坐下,让林越给自己包扎伤口。 两人沉默,而天空泛出淡淡的曙光。 苏小辙低声道,“你这样……有多久了?” 林越道,“……几个月。” 苏小辙手一动,痛得皱起眉头。 林越道,“别动,先止住血,回去再给你上药。” 苏小辙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越沉默。 苏小辙道,“这就是你说的要跟我在一起?如果我今天没有来,你伤到你自己怎么办?” 林越道,“至少,不会伤到你。” 苏小辙很想打林越一耳光来让他清醒,气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会感动?!收起你那些甜言蜜语!林越,我说的在一起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是让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承受这些!” 林越道,“我杀了人,苏小辙。” 苏小辙道,“我也杀过。” 林越道,“你不一样。” 苏小辙道,“有什么不一样?” 林越苦笑,笑容慢慢消失,撑住额头,艰难道,“我不是怕自己杀人。我怕的是,自己有一天不再害怕杀人。” 苏小辙看着林越,伸出手紧紧抱住。 林越怔了一下,慢慢回拢手,也抱住了苏小辙。 苏小辙说,“如果有人要杀我,你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 林越诧异至极,错愕至极,也是愤怒至极,“当然不会!” 苏小辙道,“那好。你记住,你所杀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保护我。” 苏小辙把林越抱得很紧,她的声音也在颤抖,却充满了勇气,“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也无论我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会在一起。” 回到家中,林越给苏小辙重新上了药。 苏小辙疼得呲牙咧嘴,嘀咕道,“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林越道,“难得,你这回终于疼惜自己的身体。” 苏小辙道,“要是留疤了,我正好可以试试新做的那两种祛疤药。” 林越无语,“那是不是如果没留疤,我再帮你割一刀?” 苏小辙道,“行呀!” 林越抬手敲了脑门。 天色大亮,林越端来早饭,舀了一勺粥,吹凉了喂给苏小辙。 苏小辙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吧。” 林越道,“你的手受伤了。” 苏小辙只得由林越喂着一口粥一口菜。 吃了几口,苏小辙努嘴示意一碗凉拌小菜,“我不想吃那个。” 林越道,“不准挑食。” 苏小辙道,“不是挑食,是这个菜……味道太像香菜了。” 林越尝了尝。 苏小辙一脸‘你看吧’,“是不是很像?” 林越道,“像是像,那又怎么了?” 苏小辙瞪大眼,“什么叫怎么了?香菜是异端,邪教!” 林越又吃了一筷子,“我不讨厌香菜。” 苏小辙呃了好大一声,“现在开始,你别跟我说话,天哪我都闻到那个味儿了!” 林越夹了一大筷,塞进嘴里,嚼嚼嚼个不停。 苏小辙看着他,像看外星人。 林越忽然拉过苏小辙,狠狠的来个法式热吻。 苏小辙挣扎无效,反抗无效,搏斗无效。 最后林越心满意足一抹嘴。 苏小辙欲哭无泪的想,我这辈子跟香菜不共戴天! ☆、第 104 章 吃过了早饭,林越把苏小辙带到镜前坐下。高高兴兴拿出首饰盒,翻了翻,皱眉道,“苏小辙,为什么你的东西那么少?” 苏小辙翻个白眼,“那是,赶不上你。” 林越诧异,“怎么说的?” 苏小辙道,“要我提醒当初穿过来之前,你那戒指啊耳环啊手链啊项链那些?” 林越一愣,“你不喜欢?……你是不是觉得,男的戴这些,不好?” 苏小辙原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林越反倒认真了。她讪讪道,“也没有不好……呃,我东西少是因为戴着不方便,一脑门子丁零当啷的东西,多麻烦。” 林越看了看盒子里寥寥几根簪子,还有几枚素净耳环,什么也没说,拿起梳子给苏小辙梳头发。 苏小辙想起以前的事,“你记得吗?” “嗯?” “那时候我也给你梳头发来着。” 林越一笑,“记得。” 苏小辙噗嗤笑道,“那时候我给你梳了个……”她警觉起来,“林越你不会想报仇吧?” 林越茫然不解,“什么报仇?” 苏小辙放心了,“没事没事。” 林越三下五除二梳完,扶起苏小辙往外走,“我先走了,今天你这手别沾水,一切等我回来。” 苏小辙道,“哦,可你把我带哪儿去?” 林越道,“你今天也别做别的事了,专心陪陪又青。” 苏小辙一想也有道理,两人这么走去,一路收到无数惊诧目光。 苏小辙看了一眼林越搀着自己的手,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也有一点甜丝丝。 林越将苏小辙送到又青家门前这才离去。 苏小辙踏进屋,“又青我来看你啦。” 又青原本笑眯眯,看见苏小辙的第一眼却吓了一跳。 “小辙你这是……” 苏小辙愕然,“怎么了?” 又青迟疑道,“你的头发……” 苏小辙不明所以,抬手摸了摸头。 第169节 好大好大一个蝴蝶结。 苏小辙深呼吸,转身拔腿追出去,“林越你给我回来!” 林越到了军中,巡视一遍无事,便找了涂世杰打招呼,“我去趟镇上。” 涂世杰诧异,“怎么了?” 林越道,“给小辙买点东西。” 涂世杰啧啧道,“林越啊林越,我跟你说了多少回,这么宠着媳妇儿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要有骨气,要有威风……” 林越道,“尊夫人今天好像有些不舒服。” 涂世杰蹭的跳起来,跑向军医处,“段微吟!你上回开的补品为什么没用!” 范小桑把整个金水镇的布行都看了一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是一样都没看上。最后从自家库房里挑了最好的两匹。 范小桑的针线活确实是好,又格外下了功夫,绣出来的成果活灵活现。 陶二婶翻了翻荷包,刚想夸赞,却看见其中有一个鸳鸯戏水,“这是给谁的?” 范小桑一把拿过来,“还没做好呢。” 陶二婶脸一沉,“是给林大人的?” 范小桑嘴角一抿,禁不住透出笑意。 陶二婶觉得再不说,这范小桑就真要闹出祸事来,便拉着范小桑到床边,挨着坐下,“小桑,你听娘一句话,打消这个念头。” 范小桑不高兴,“娘,你开口闭口的让我打消这个念头,到底是为什么?你觉得我是哪儿比不上那个锦山夫人?” 陶二婶反问,“你又觉得你哪儿比得上人家?” 范小桑哼了一声,“她就是一个锦山夫人的身份摆在那儿好看而已。不说别的,我比她年轻,比她长得好,说不定嫁过去,头一年就能给林大人生下子嗣。爹还有你都能享福了,爹也不用像现在一样,为了一点生意四处奔波。这有什么不好的?” 这一条一条的说出来,陶二婶一时之间还当真驳不了。 范小桑得意道,“娘,你就别担心这些事了,这么着,你陪我去镇上买两件首饰。” 陶二婶道,“又要买?前些日子刚给你做了新的。” 范小桑嗔道,“那些都是旧花样了,咱们过几天就要去拜见锦山夫人,你总不希望我被她比下……我是说,你总不希望我寒寒碜碜的给爹丢人吧?” 陶二婶不便戳穿,只得道,“好罢。” 金水镇如今已是一座小城,商贾如流,车幅似云。 除了大周商人之外,也有南蛮等其他异族的商品在市面上贩售。 范小桑进了几家首饰铺看了都不满意,和陶二婶一起进了金水镇最出名的银楼。 范小桑刚一踏进门,便听见有个清清朗朗的男声道,“这一些我都要了,包起来。” 亲自接待的掌柜乐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是是是,阿来快按林大人的吩咐办。” 伙计颠颠的上来,把一排的镯子耳环都拿出来。 范小桑惊讶,谁这么阔绰? 陶二婶哎呀一声,“林……林大人?” 林越回过头来。 范小桑觉得自己一口气没上来。 这是她平生所见最俊美的男子,半边脸上虽然有深深疤痕,但更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林越笑道,“陶二婶。” 范小桑使劲儿拽着陶二婶的袖子,小声说,“娘!这就是那个林大人?” 陶二婶看见范小桑这副恨不得把春心萌动四个字写在额头上的样子,叹了口气,“是,这就是林大人。” 林越也看见了范小桑。 范小桑赶紧上前,行了一礼,“小桑见过林大人。” 林越心想这大约是陶二婶的亲戚,便笑了笑,“不必拘礼。” 陶二婶上前,“你这是在给小辙买首饰?” 林越道,“是啊,二婶顺便帮我看看,我各种各样的买了一些,但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范小桑看着几乎空了的柜面,心里高兴得简直站不住。 今天林越给苏小辙买这些,明日肯定会给自己置办双份。 掌柜的捧来一只紫锦盒,“林大人,这是前天刚造的新货,时下流行的南蛮式样,您看看?” 林越打开一看,也就是金银宝石堆砌在一起,他原想苏小辙或许不喜欢这么夸张的,但转念一想,女孩子总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便道,“好,一并留下。” 掌柜的激动得不行,范小桑也激动得不行。 伙计麻利打包好,林越却一眼看见几样小玩意儿,一是用白玉雕成的小兔子耳环,眼睛用了极小的两粒红宝石。再一是紫晶珠子连缀的葡萄耳环。 林越道,“这也要了。” 掌柜忙道,“这两样就当是鄙店送的。” 林越道,“那可不行。” 掌柜道,“林大人,这两样都是小玩意儿,值不了几个钱,就当是咱们一点心意,等您下回再来帮衬。” 林越笑道,“你有心,我就先谢了。” 林越拿了东西,跟陶二婶打声招呼,就此道别。走出店外,翻身上马,一路踢踢踏踏的出了金水镇。 范小桑看林越的背影看得出了神。 陶二婶道,“你也看到了,林大人对夫人那可是一往情深。” 范小桑幽幽叹气。 陶二婶以为说动了范小桑,刚想松口气。 范小桑却道,“等我嫁过去,他必然对我加倍的好。娘,快,赶紧挑两件首饰,咱们明天就去拜见锦山夫人!” 陶二婶只好摇头叹气。 林越到了村口,翻身下马,一手牵着马,一手拿着包袱,走进家门。 苏小辙磨着牙,“你还知道回来。” 林越摸了摸苏小辙的脑袋,把缰绳递过去,“把马去拴了。” 苏小辙条件反射的答应一声,栓好了马,想起不对劲,回到屋子,“林越!” 林越问,“饿了,有什么吃的?” 苏小辙说,“我给你下碗面……不对!你今天对我干什么了,你自己说!” 林越摸了摸下巴,“我天天想对你干什么,但是一直没成功。所以你说的是哪个?” 苏小辙气道,“头发!” 林越恍然,打开包袱,示意苏小辙过来看看。 苏小辙看了一眼,傻住了。 林越道,“这些是用在头发上的,这些是耳环,这些是镯子……” 苏小辙按住林越的手,紧张问,“你……去打劫了?” 林越顿了顿,“我买的。” 苏小辙惊讶,“你买的?” “买的。” 苏小辙更惊讶了,“真是买的?” 林越心中得意,“真是买的。” 苏小辙瞬间把惊讶神情一收,冷笑道,“哪来的钱,说吧。” 林越一顿。 苏小辙挑了挑眉。 林越的私房钱全数充公。 苏小辙数着银票,“啧啧,挺多的啊。” 林越喝凉水降火,忍不住说,“苏小辙,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儿多财迷吗?” 苏小辙故意拿着银票扇来扇去,“财迷怎么了?我跟你说,我这辈子就死心塌地喜欢俩男士。” 林越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两个?” 苏小辙点头,“嗯,两个。” “哪两个?” 苏小辙说,“一个是人民币上的毛桑。” 林越眯起眼,“还有一个呢?” 苏小辙这话跟苏小舟说了很多遍,眼下自然而然道,“林。” 她猛地闭上嘴。 林越道,“林什么?” 苏小辙抿着嘴摇头。 林越走到苏小辙跟前,藏起大灰狼的尾巴谆谆善诱,“林什么?说啊?” 苏小辙眼珠一转,可怜巴巴的说,“我手疼。” 林越知道苏小辙是在耍滑头,但也放心不下,“我看看。” 苏小辙说,“你看你看,是不是又出血了。” 林越仔细看,“没有吧。” 苏小辙道,“哦,没出血就好。” 第170节 林越抬头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特别无辜特别可怜的看着他。 林越拿她没办法,捧过来首饰,“来,选一个吧。” 苏小辙翻了翻,“你忘了买长命锁。” 林越问,“买那个干什么?” 苏小辙说,“又青也快到生的时候了。” 林越恍然,“正好我明日休息,跟你一起去镇上选选。” 次日一早,林越苏小辙到了镇上的金银首饰铺,说明了要买长命锁。 掌柜的诶哟一声,“恭喜二位贺喜二位!这种喜事,怎么能让二位破费呢!这长命锁算是小店的一份贺礼!” 林越哭笑不得,只得解释,“掌柜的误会了,这是买来送给我们一个朋友。” 掌柜的说,“哦哦,原来如此,不过看两位如此恩爱,那也是迟早的事。说起来,我家有个祖传方子,定能一举得男!” 苏小辙撑不住噗嗤一声乐了,拍了拍林越的肩,指了指滔滔不绝的掌柜,小声说,“你好好听讲,我出去溜达溜达。” 林越只好一脸无奈的听着掌柜叨叨三表姑的儿子如何十年不孕不育,但是吃了这药的第二天就大胖小子满地跑。 街上,日光晴好,熙熙攘攘。 苏小辙掏钱买了支沾糖,边走边吃边看热闹。前方围了一圈人,隐隐传来哭闹声。 ☆、第 105 章 郭家媳妇发髻散乱,被郭家男主人拖出门,一把摔在地上,“滚!” 郭家媳妇膝行过去,抓住了丈夫的裤脚,哭道,“夫君,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郭家男主人正想一脚踢去,却被人拦住,一声怒喝,“你干什么!” 郭家男主人定睛一看,见是个年轻女子,便道,“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走开!” 苏小辙道,“你当街打人,难道还是家事!” 郭家男主人咬牙道,“这贱人,该打!” 苏小辙扶起郭家媳妇,只听围观的人窃窃私语,“这郭家的出门一眨眼就是一两年,生死未卜音讯全无,难怪媳妇偷人。” “呸呸呸,你这说的什么浑话,女子最重的就是贞洁,这郭家媳妇既然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要我说,就该自尽。” 郭家媳妇听见这些话,又气又恨,大声道,“我没有!我没有做过对不起这个家的事!” 苏小辙看郭家媳妇脸上被打得都是青紫淤血,气得心头冒火,“谁打的你?” 郭家媳妇下意识捂住脸,往自家丈夫看了一眼。 苏小辙气道,“你打你老婆?!” 郭家男主人冷冷道,“我早说了,她丧心败德,就是该打。” 苏小辙一气就脑子转得飞快,“捉奸捉双,拿贼拿赃!你可有证据!” 郭家男主人道,“别人都是这么说的!” 苏小辙环顾四周,那四周围观之人要么点头,要么窃窃私语,要么目含鄙夷。 她想到了自己,那些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的何尝不是这样的态度,那些用随口捏造的一句话就任意抹黑他人的人,何尝不是这种态度! 郭家媳妇猛地跪下,凄厉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若真有半点失德言行,甘愿天打雷劈!” 郭家男主人道,“你装什么装!” 苏小辙握紧了拳头,“就因为别人都是这么说,你就相信了,你就不去查证不去质问,你算什么男人?!” 郭家男主人气道,“你!你算什么东西!” 一巴掌扇向苏小辙,苏小辙寸步不退。 郭家男主人的手势停住。一把明晃晃长刀抵在了他的咽喉之前。 林越立在苏小辙跟前,目光极冷,冷过刀锋。 有人认出林越,惊讶道,“是林副将!” “那么,那个女的莫非是……” “是锦山夫人!” 郭家男主人吓得双膝发软,哆哆嗦嗦道,“小、小人不知道是锦山夫人,小人该死……” 林越的刀尖往前进了一寸。 郭家男主人跌坐在地。 苏小辙对郭家媳妇道,“你若要与他和离,我现在就为你做主,你跟我们回万壑关眷村。” 郭家媳妇也吓得瑟瑟发抖。 苏小辙伸出手,想扶起郭家媳妇,柔声鼓励,“你不要怕,有我们在。” 郭家媳妇战战兢兢的说,“求夫人……饶了我夫君。” 苏小辙一怔。 郭家媳妇不住磕头,“求夫人饶了他!饶了他吧!” 苏小辙慢慢的收回手。 回去的路上,两人共骑。 林越看了看格外沉默的苏小辙,“这儿毕竟是大周朝,他们的想法,跟我们的不一样。” 苏小辙说,“我们那时候也没好多少,也有这样的人。甚至比大周朝这儿还要让人灰心。毕竟这儿有太多客观因素让人无法自由选择。而在我们那儿,能够离开,却不离开。” 林越说,“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个词,‘离开’。” 苏小辙靠在林越的怀中,“万一,哪一天我离开呢。” 林越说,“很可惜,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了。” 苏小辙挑了挑眉,“那可难说。两个人同行的路若是有一天走不下去了,该有一个人走的时候,我会比你先走。” 林越勒停马,抬起苏小辙的下巴,深深吻了一记。 分开之后,他凝视苏小辙的眼睛,低声说,“不会有那一天,永远不会。” 回到眷村,苏小辙拆开发髻,准备洗头。原本的头发就长,这三四年养下来,褪了染发的颜色,更显得乌黑浓密。 苏小辙抱着腿,蜷在圈椅上。 这圈椅是林越前不久买来的。又加了个好几个厚厚的靠垫,可以当做沙发来坐。 林越站在苏小辙身后,梳着长长黑发。 水珠亮晶晶的点缀发梢。欲落未落。 林越的神情专注,仿佛在干一件世界上最珍惜的事。 苏小辙懒洋洋躺着,有点想打盹。 林越注意到苏小辙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探头一看,见苏小辙昏昏欲睡。 他低下头,正想亲一亲苏小辙。 门外却有人道,“林大人在吗。” 林越心底叹气,透过窗户见是陶二婶,他想上前开门。 苏小辙拽住了他的衣服,含糊道,“别开…… 林越低声道,“是二婶,” 苏小辙道,“知道也……也不给开。” 林越好奇,“为什么?” 苏小辙道,“那是……来给你相亲的。” “给我相亲?”林越再一看,陶二婶身边果然有个女孩。 “那是谁?” 苏小辙这时候醒了,意识到说漏嘴,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揉眼。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问你呢,那是谁。” 苏小辙小声道,“陶二婶的女儿。” 林越惊讶,“女儿?没听她提过。” “再婚对象的。” 林越恍然,“哦。” 苏小辙道,“前两天来找过我了……说想给你做小妾。” 林越问,“你答应了吗?” 苏小辙嘟嘟囔囔,“我坚决拥护我国婚姻法。” 门外陶二婶又道,“林大人在吗?” 范小桑道,“刚刚问了人,明明说是在的。” 陶二婶也诧异,“林大人?小辙?” 苏小辙伸腿下地,“我去开门。” 林越拦住。 苏小辙诧异的看着林越。 第171节 林越却捧住她的脸,亲了一下嘴唇。 苏小辙瞪大眼,使劲儿比划外头。 林越失笑,再亲了一下苏小辙。 苏小辙跺脚,小声道,“外头有人!” 林越说,“她们又看不见。” 苏小辙还想说话。 林越捧住她的脸,压了压,苏小辙的脸嘟得像小金鱼。 林越忍不住笑起来,又吻了下去。 门外的天色晴朗,又怎比得上门内绵绵的春光。 事后林越专程找了陶二婶,清清楚楚说了绝无纳妾之意。 范小桑倒是不服气了,三天两头往眷村里跑,要么在幼儿园帮忙,要么跟着又青刺绣。 又青的性子软,这个范小桑虽然行事有几分咄咄逼人,但也没有大错,不好直接往外轰。 苏小辙就更郁闷了,这个范小桑算不上找茬,但每天出来进去的都有这么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怎么会舒服。 范小桑则是这段日子跟又青相处下来,知道了又青身子单弱却坚持要生孩子,倒对又青多了几分敬服之心,平常也会搀着又青散会儿步。 这天,范小桑问来了一剂保胎药,兴冲冲的去村里。 有个小兵走来,“可是范小桑范姑娘?” 范小桑奇怪道,“是我。这位兵大哥有什么事?” 小兵道,“林大人找你去。” 范小桑心中惊讶,“林大人?” 小兵道,“请随我来。” 小兵在前方带路,范小桑跟着过去,眼见走进林中深处。范小桑起疑,站住脚,“你不说去哪儿,我就不走了。” 那小兵挠了挠头,却道,“啊,林大人,你来得正好。” 范小桑回头,却被人一撞,往后一摔。 她的身后是个泥坑,上面盖了些树枝落叶遮盖,这一摔,溅得满身都是泥水,臭不可闻。 范小桑气道,“谁!” 几个少年站在面前,为首是个英气勃勃的少女。 有个少年抓起一把泥想扔过去。 少女拦住。 少年道,“小石头,我教训教训她。” 那少女开口,说话的声音有些慢,“不行。” 范小桑道,“你们敢!” 少女盯着范小桑,“不许你再来。不许你惹苏姐姐生气。” 范小桑气得抓着地上的土想扔过去,被那小兵拦住。 少女等人转身离开。 范小桑冲着他们的背影喊,“我偏偏来!我就要来!” 小兵道,“你别叫了。” 范小桑气冲冲看他一眼,挣扎着爬起来,看自己这一副狼狈模样,眼眶一红。 小兵一怔,“你……你别哭啊。” 范小桑道,“谁说我哭了!我那是被土迷着眼了。” 小兵看了看范小桑这一身,叹气,“你以后就别来了,你再来多少遍,林大人也不会喜欢你的。” 范小桑使劲儿掸了掸裙子。 小兵道,“你比不上林夫人的。” 范小桑闷闷道,“我知道。我之前听了一些她不好的事,到了这儿之后,我知道那些话不作数,锦山夫人确实很好,我比不上。” 小兵愕然道,“那你还……” 范小桑道,“不然怎么办。你们这儿总有其他没成亲的想纳妾的副将偏将什么的吧。” 小兵听了这话,原是起了一层嫌恶之心,但一想,范小桑说得这么光明正大,倒也奇怪,“你干嘛非得嫁过来?” 范小桑搓裙子的泥水,不吱声。 小兵叹了口气,弯腰找了找,撸了几把叶子递给范小桑,“用这个擦,好歹比你用手来的干净。” 范小桑接过,低声说了谢谢。 小兵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啊……小石头他们,我替他们赔不是。” 范小桑吸了吸鼻子,“你也不是好人。” 小兵张了张口,“我叫阿陆。这事儿如果你要告诉林大人,就说是我干的,跟小石头他们没关系。” 范小桑道,“我不会告诉林大人的。” 他们俩慢慢往外走。 阳光从树林的顶端照下来,一地斑斓光影。 范小桑说,“我从小就没了娘,不自己撑着点,怎么办。后来就变成这个样子。我知道别人嫌我,就让他们嫌去吧,我自己过得舒坦。” 阿陆问,“我听说,你跟你娘一起来的?” 范小桑低低说,“那是我后娘。她也不坏,可万一我爹没了,谁能保证以后的事呢。我就想嫁个好一点的。不想让我爹一大把年纪还跟现在一样天南海北的跑生意。” 阿陆说,“可你也不能总念着林大人。” 范小桑忽然生气起来,“我偏念,我就要念着!” 她穿着脏兮兮的裙子跑出了林子。 阿陆看着手里皱巴巴的两片叶子,有点发愣。 秋天到了尾声,树上结满了沉甸甸的小刺猬一样的栗子。 苏小辙拉着林越,领着一帮人进山。 林越拿着杆子打栗子,不一会儿累的满头汗,回头一看,苏小辙早就和小孩们跑去其他地方玩。 林越无奈,只好一个人坚持不懈的努力。 没过多久,林越听见背后苏小辙一声,“林越大大!” 林越回头。 苏小辙满手洒出花瓣,细小的十字形淡黄花瓣,像极了桂花。 林越被洒的一头一脸,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苏小辙说,快跑快跑,等会儿他要发火啦。 小孩子们笑着闹着跑开。 林越三两步追上苏小辙,从背后一把捞起。 苏小辙笑着喊救命。 林越把苏小辙放下来,苏小辙转过身,两人看着对方,轻轻相吻。 范小桑从树后缩回去,捂住眼,小声嘀咕,“光天化日,怎么好意思。” 阿陆说,“你在这儿偷看,也不好意思吧?” 范小桑凶巴巴的说,“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阿陆问,“你以为我多大。” 范小桑哼了一声,“总比我小。” 阿陆站起身,拍了拍裤腿,忽然说,“我将来也可以做将军的,你等着瞧。” 范小桑愣住了,过了会儿,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当将军关我什么事!” ☆、第 106 章 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又青生了,是难产。 涂世杰冒着大雪,前前后后接来了金水镇上的三个稳婆,全都束手无策。 又青的呻/吟声越来越弱,偶尔高昂起来,却如力竭一般。 苏小辙想进去,被稳婆拦住,说您什么都帮不上,还是在外头等吧。 苏小辙急得来回踱步,绞尽脑汁的想穿越来之前对于难产有没有什么办法。 她猛地停下步子,“人参!对了!人参呢!” 林越拉住她,“参片早就送进去了。” 苏小辙绞着手指,“那还有什么?对了,大师兄他之前给我留了一个什么止血的药,能不能用?” “苏小辙!”林越低声道,“你看看世杰,你不镇定一点,他心里得乱成什么样。” 苏小辙看了一眼涂世杰。 涂世杰此刻脸色惨白,双手紧捏成拳。 苏小辙走过去,低声道,“涂大人……” 第172节 涂世杰一震,看着苏小辙,却道,“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让她生这个孩子,如果我当时……” 苏小辙道,“涂大人!这件事是我们一起商量决定的,也是又青愿意的,不是你的错,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想办法。” 涂世杰苦笑,“想办法?想什么办法?” 苏小辙哑口无言。如果在现代,可以剖腹产。可是在大周,除了听天由命,竟没有别的办法。 门忽然推开,一个人夹着风雪走进来。 那人解下大氅。 苏小辙惊讶道,“崔大夫!” 崔淡人匆忙向苏小辙点头示意,道,“我听说又青这儿出了事,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稳婆喜道,“诶呀,怎么忘了您!上回崔夫人那儿也是生得艰难,多亏了您……” 稳婆住了口,这次和上次怎能相提并论。上回那是崔淡人的妻子,这回可是涂副将的夫人。 涂世杰道,“崔大夫。” 崔淡人看去。 涂世杰走到崔淡人跟前,忽的单膝跪下。 崔淡人赶紧扶住,“涂大人!如何使得!” 涂世杰抓住崔淡人的手,诚恳道,“一切,拜托崔大夫了!” 又青觉得自己就要坚持不住了。这种疼痛远比想象的更要剧烈上千百倍。她的神思开始昏沉,脑海中隐隐约约一个念头,世杰,我对不起你…… 忽然有个声音响起来,“又青!又青!醒一醒!” 又青勉强睁开双眼,怎么会是崔淡人? 崔淡人道,“你看见我了吗?” 又青勉强点一点头。 崔淡人道,“孩子的胎位不正,你要帮我,知道吗?” 又青又点头。 崔淡人看她神色茫然,抬手拍了一巴掌,“又青!涂世杰在外头等着你,你听见了吗?涂世杰在等你和孩子!” 又青想到了涂世杰。 这个一开始总是和自己过不去的副将。 然后她想到了崔淡人。 在山坡上,看着崔淡人离去的自己。 想到了苏小辙。 一切的不同,都是从遇见苏小辙开始。这个活泼的,特别的女孩子。 然后是哥哥们,是爹爹和娘亲…… 一声孩子的啼哭惊落了屋檐的积雪。 屋外的涂世杰等人眼也不眨的盯着里屋门口。 稳婆出来,“恭喜涂大人,是个男孩!” 涂世杰抓住稳婆,“又青呢!又青怎么样!” 崔淡人看着病床上沉沉睡去的又青,疲倦一笑,回头道,“涂大人,母子平安。” 苏小辙一下抱住了林越,呜咽出声。 林越温柔的拍着她的背。 而大雪,无声又静谧的覆盖了整座锦山。 抓周那天,涂世杰在桌上摆了一堆东西,有木头刻的小刀小剑,也有小毛笔小算盘。 孩子挂着苏小辙送的长命锁,咿咿呀呀的往前爬。 经过了小刀小剑的时候,涂世杰惋惜的叹口气。 经过了小毛笔小算牌,苏小辙叹口气。 最后孩子一伸手,抓住了林越的袖子。 大家伙一愣。 围观的士兵窃窃私语,“这叫怎么个事儿?”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涂大人成亲之前,跟林大人之间……” “诶哟,你不提我还差点忘了。” 涂世杰一把抱起孩子,铁青着脸,“林越!你给我出去!” 林越哭笑不得,“这不关我的事……” 涂世杰道,“关不关你的事你都给我出去!” 林越无奈,转身出了营帐。 苏小辙前后脚也跟了出来。 林越看苏小辙只穿了夹袄,便道,“怎么穿得这么少。” 苏小辙搓了搓胳膊,“也不很冷。” 林越索性把苏小辙抱在怀里,两人看着灰蒙蒙的天色。 林越说,“晚上可能又要下雪。” 苏小辙道,“嗯。我听又青说,想给这孩子取名叫霁,雪霁天晴那个霁。” 林越念了一遍,“涂霁?” 他乐了,“土鸡?” 苏小辙也噗嗤笑了,“你可别当着涂大人面这么说。” 林越抱着苏小辙,下巴搁在苏小辙的肩上,低声道,“还是咱们的林周周好听。” 苏小辙哼了一声,“谁跟你有林周周。” 林越一笑。 天空中,飘下零星雪花。 雪化之前,慕容狄准备许久的战役终于拉开了序幕。 多年以来,也羌始终虎视眈眈万壑关,一则因为关内兵力不足,二则青州王示意按兵不动。这些年来,慕容狄在也羌的一再滋扰之前,始终只是防守。 但前次的春雨蛊力挫胡里改王子,近年来大周兵力强盛,与也羌对战赢得连番胜仗。 是以,时机成熟。 慕容狄亲自率兵,点出关内三分之二精锐,厉兵秣马,全力出击。 涂世杰留在关中镇守。林越随军征伐。 送行那天,范小桑也来了,却是找到了阿陆,递给他一个平安结。 阿陆一愣,“林大人在那边。” 范小桑红着脸,“给你的!爱要不要!” 阿陆连忙接过。 范小桑问,“你们……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阿陆道,“这一次慕容将军有十全把握,大概等到草原绿了,咱们就回来了。” 范小桑小声道,“那你……一路平安。” 林越看着这一对有趣,对苏小辙说,“你看,他们俩怎么在一起了?” 苏小辙说,“有人心里不舒服?” 林越说,“我是羡慕。羡慕别人有个平安结。” 苏小辙道,“我没准备。” 林越左叹一口气,右叹一口气。 苏小辙道,“真的没有。” 林越这才半信半疑,“真的?” 苏小辙点头。 林越有些失落。 苏小辙却道,“有别的。” 林越还没反应过来,苏小辙踮起脚,亲了林越一下。 林越怔住,摸了摸嘴唇。 苏小辙想溜,被林越一把拉住。 苏小辙别别扭扭道,“别问我要其他的,真没了。” 林越把苏小辙拉进怀里,笑道,“其他的,等我回来再问你要。” 隆冬的苏克草原景色荒凉。 天空如延绵而去千万里的灰色海洋,几抹云絮便如铅浪。 朔风吹来,寒意彻骨。 斥候回报,也羌军队已在五十里处。 林越与慕容狄披戴铠甲,翻身上马,一夹马肚,两匹飞燕骢便向前去。 行不多久,视线前方出现一线黑色。如翻滚的浓云,又如蠕蠕的蚁群。 林越缓缓拔出归西刀,眸色极厉。 第173节 慕容狄也拔出佩刀。 林越担心慕容狄单眼不便上阵,便低声道,“将军请退后。” 慕容狄知他心意,微微一笑,竟掀开了眼罩。 林越一怔。 眼罩之后居然是一只完好无损的金色眼眸。 慕容狄看向也羌军队,金眸冰冷,“这一天,我已等得太久了。” 战鼓三遍擂过,杀声震天。两方军兵厮杀难解难分。忽的一匹乌黑发亮的战马从大周阵中跃起,犹如生翼一般当空掠过,落地当场踏翻两名也羌士兵。 周遭也羌士兵还没回过神来,一柄长刀已然当面劈下。 这是也羌人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场战役,也是苏克草原近十年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场战役。 俊美又狰狞的两名黑铠将领,犹如草原上降临的杀神,斩杀无数性命于刀下。 林越拍马入阵,为大周士兵踏出一条血路。 一名中了林越一刀的也羌士兵死死抓住了砍入自己肩头的归西刀,厉声道,“剁他手!” 数把明晃晃的弯刀杀气腾腾砍向林越手腕。 林越反手,从身侧骤然抽出另一把长刀! 临行之前,苏小辙道,平安结呢我确实是没有准备的。但我给你准备了这个。 她拿出一柄长刀,刀锋如水银一般微微透白。 苏小辙说,“再带一把,万一能派上用场。” 林越拿起来看了看,知道这刀锋锐非常。 苏小辙道,“眼不眼熟?” 林越诧异。 苏小辙说,“你的私房钱。” 林越道,“都花了?” 苏小辙点头说,“都花了。” 林越捂着胸口,仰天作忍泪状。 苏小辙兴致勃勃道,“这把刀叫什么名字好?” 林越道,“你想取什么名字?” 苏小辙想了想,“上一把刀叫归西,这把叫要命好不好?” 林越按住苏小辙,诚恳的说,“苏小姐,等我回来再取。” 林越用水银刀一刀架住砍向自己手腕的刀锋,再转手削去那抓住归西刀的也羌士兵的头颅。 人头飞起半空,跌落在地,双目圆睁,滚出一团血花。 林越勒马转了半圈,鲜血溅在他的脸上,犹如刺在脸上的神秘图腾。 林越奋然举臂,“杀!” 大周兵士潮水一般涌上去。 也羌士兵节节败退。 大周乘胜追击。 军队之中,豹尾旌旗一闪而过。 林越眼前一亮,那便是也羌主帅! 他提刀策马追去。 于重重兵马之中,瞥见了主帅战马上的人影,居然是胡里改! 他居然没有死! 林越握紧刀,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慕容狄杀来,与林越会合。 林越道,“主帅是胡里改!” 慕容狄也是吃了一惊,“他没有死?你看清楚了?” 林越道,“肯定是他。” 慕容狄与林越想法一致,必杀此人。 也羌士兵已显败象,撤退之势极为仓皇。 林越眼见胡里改的坐骑飞驰,即将没入乱军之中。 他当下咬住归西刀,挽弓搭箭,一箭飞射出去。 正中胡里改的背心。 胡里改晃了一晃,竟忍痛不停。 林越疑心这一箭莫非射在了铠甲缝隙之中,却见胡里改的马渐渐慢下来。 林越追击而去。 若砍下了主帅头颅,则此战胜矣! 两匹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林越砍翻两个护卫,一刀剁向胡里改脖子。 胡里改竟不抵抗,伤口也无鲜血涌出。 林越怔住。 慕容狄飞马追来,嘶声道,“林越!回来!” 林越抽回长刀,刀锋一拔,竟砍得胡里改的头颅与脖子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皮肤相连。无数细小黑虫从伤口中爬进爬出。 林越这才看清,胡里改是被固定在马上,而他早已是一具尸体! 周围却猛然一阵动天彻底的大喊。 飞燕骢受惊,前蹄扬起,几乎将林越颠下马。 林越紧紧抓住缰绳,四周一看,心中猛地一沉! 这便是当日伏击也羌的落仙谷! 他厉声喊道,“撤出去!撤!” 然而这时候已经晚了,无数燃烧的巨木从峡谷两侧隆隆滚下。 也羌伏兵全然不顾谷内的其他同族,将浇透地面的火油一同引燃,刹那间,山谷之内火海延绵,呼号惨叫之声,仿佛地狱临世。 灯下。 苏小辙在纸上涂涂改改,嘟囔,“倚天屠龙都叫过了,要不,叫威武?”她摇了摇头,“俗气。” 转着毛笔,苏小辙叹了口气。 林越,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 107 章 落仙谷中,一片焦土。 剩余的大周军队退到峡谷底部,勉强找了几块巨石作为掩护。 峡谷两侧顶端影影憧憧,皆是也羌军队。 林越眼中满是血丝,容色憔悴。 慕容狄来到林越身旁,“还剩多少人。” 林越道,“不足四百人。” 慕容狄一拳砸上崖壁。 林越道,“这不是将军的错。我们都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用胡里改的尸体作为诱饵。” 慕容狄望着峡谷顶端,“这支主帅应该是也羌其他的王子,想拿下万壑关作为封王的筹码。” 林越道,“天已经亮了,我们在这儿守过几天,涂世杰没收到我们的消息,自然会来营救。” 慕容狄沉默。 林越道,“将军?” 慕容狄缓缓道,“我临行之前吩咐过涂世杰,不论战果如何,一律不得开城。倘若我们失败,他们也不准来救。” 林越心中一震,却明白慕容狄的意思,倘或万壑关兵力尽出,万一也羌偷袭,那又如何应对。 “那么,”林越道,“我们就撑到天黑。天黑之后,我们想办法突围出去。” 四五天的功夫,林越他们前前后后突围了五六次,并无一次成功。 也羌也发动过几次攻击,竟也被这剩余的几百人生生杀退。 也羌的主帅不着急,这落仙谷只有一个出口,其余皆是峭壁,大周这一队人马插翅也难飞,更何况粮草有限。将这帮人围上十天半个月,他们自己就先饿死。 林越巡视伤兵,心中忧虑极重。 伤的人一天比一天多,又没办法救治,难道真要坐以待毙。 一个小小的影子蜷在巨石影中。 林越走过去看了看,推醒,“阿陆?” 阿陆醒来,慌忙道,“林大人!我、我不是有意睡着的,我……” 第174节 林越安抚的拍了拍肩,“你也累了。” 他掏出干粮递过去,“吃一点儿吧。” 阿陆拍了拍放干粮的褡裢,看上去沉甸甸的,“我有。” 林越道,“拿来给我看看。” 阿陆按住褡裢,“这没什么好看的……” 林越掰开阿陆的手,拿过褡裢,口朝下一抖,只掉出一些草根石头。 阿陆沉默。 林越将干粮塞进阿陆手中。 阿陆道,“大人,你和将军也是从昨晚起就没吃东西了。” 林越拍了拍阿陆的肩,笑道,“别担心,吃吧。” 阿陆拿着干粮,慢慢的咬了一口。 林越见阿陆嘴唇干得起皮了,便去摸自己的水囊,摸到的时候一怔,他忘了,水囊早就扁了。 暮色再次降临苏克草原。 晚风之中吹来死亡的腐臭气息。 林越来到慕容狄的身边。 慕容狄道,“再这样下去,不等他们打,我们自己就先撑不住了。” 林越看着峭壁顶端点点火光,那是也羌巡逻的兵士,“再试一次?” 慕容狄道,“我从正前方突围出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带着其他人想办法从这峭壁上爬上去。” 林越皱眉,“将军!” 慕容狄道,“别忘了,你只是个副将,我才是将军。是你的人头值钱,还是我的?” 林越沉默片刻,“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慕容狄道,“或许有,但此时此刻,我们没办法再等了。林越,你若是能够回去,就告诉我哥哥,我没有辱没慕容家的名声!” 林越心知今夜便是生死关键,“如果回去的人是将军,请代我照顾苏小辙。” 慕容狄一笑,“一言为定。” 阿陆看见走回来的慕容狄与林越,忙站了起来。 站起的士兵越来越多,站不起来的也由同袍扶起。 慕容狄拔出长刀,刀身浸淫血迹,已显得暗红。 慕容狄缓缓道,“今晚,我们回家。” 慕容狄撕下一块衣角,将刀与手绑在一处。 众人肃穆无声,也各自绑好。 林越拔出刀,手指轻轻抚过刀锋。 苏小辙,我一定会回去见你。 黑夜再长,总会过去。 拂晓的日光一寸寸照亮草原,照亮了峡谷深处,照亮了一地断肢残躯。 风声呜咽,如新鬼怨诉。 草原上又多了无数踯躅亡魂,寻找归乡的道路。 苏小辙走入军营,她的耳上戴着林越送的兔子耳坠,阳光照射下来,白玉细腻温润。犹如她的面颊。 涂世杰在主帅帐中,看着桌上的一样东西。 帐外士兵道,“涂大人,锦山夫人到了。” 涂世杰用一块黑布遮住了那样东西,“快请进。” 苏小辙掀帘入帐,“涂大人,你找我?” 涂世杰笑了笑,“弟妹。” 苏小辙看着涂世杰的神情,心中慢慢起了不祥之感,“出什么事了?” 涂世杰想笑,但是笑不出来。他心中已如油煎,无法再伪装。 苏小辙注意到桌上的黑布,布下似乎有一样棍子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 涂世杰按住布,“没什么,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 苏小辙道,“你让我看一看。” 涂世杰拦住苏小辙,“弟妹……小辙你听我说!” 苏小辙的心仿佛被一种冰冷的奇怪的感觉攥住,推开涂世杰,猛地掀开黑布。 那是一只被草原野兽啃咬得血肉模糊的手。 一柄淡银色的断刀和手掌紧紧绑在一起。 涂世杰想拉开苏小辙,“小辙,我们已经有几天没接到慕容将军的消息了,我派人出去搜寻,发现了这个,不过你放心,我们还没有发现……” 涂世杰想说没有发现林越和慕容狄的尸体,却听苏小辙说,“是他的。” 涂世杰一怔,“什么?” 苏小辙走上前去,想摸那条手臂,却无处下手。 涂世杰心中猛然一寒,“不可能!这不是他的刀!” 苏小辙终于伸出手去,把那条手臂抱在怀里,“……这是他走之前,我送给他的新刀。” 涂世杰往后退了一步,心神俱震。 苏小辙看着那只被啃得指骨外露的手,出神的,喃喃的说,“怎么只有这个……其他呢?林越……你怎么只剩这个……?” 涂世杰听不下去,走出帐外。深深吸了几口气来稳定情绪,对士兵道,“去请夫人来!快!” 又青匆忙赶来,对涂世杰道,“真的是林大人?” 涂世杰道,“小辙认出那把刀就是她走之前给林越的。” 又青倒抽一口凉气。 涂世杰道,“她现在在林越帐中,你去看看她。去……劝劝她。” 又青来到林越帐前,正好遇见苏小辙端着一盆水回来。 又青忙道,“小辙,你干什么呢。” 苏小辙拿起水盆示意,“他脏兮兮的,我给他洗洗。” 又青诧异,“他?” 苏小辙道,“嗯,每次打仗回来都是这样,唉,没了我,他可怎么办。” 又青越听越是心惊,随着苏小辙一同进帐,赫然看见桌上放着那只手臂! 又青捂住嘴,把一声尖叫憋回去。 苏小辙将水盆放在桌上,解开帮着断刀和手臂的布条,把断刀搁在一旁,拿起手臂细心的擦了擦。 她的神情就仿佛是在给林越整理盔甲,毫无半点惧色。 又青看得又是害怕,又是心痛,“小辙……” 苏小辙看了看又青,笑道,“又青,你等一会儿,我先给他洗干净了。” 又青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苏小辙将手臂轻柔的放进木盆之中,淋上温水,“烫不烫?烫你也忍一忍,不然洗不干净。” 然而被野兽咬断的血肉原先只是附在表面,此刻被水一冲,竟丝丝缕缕浮上水面。 苏小辙忙伸手去撩。 又青再也看不下去,按住苏小辙的手,“小辙!” 苏小辙说,“又青你快来帮忙!你帮帮我啊!” 又青道,“小辙!你醒醒啊!你看清楚!” 苏小辙愣住了,再看着木盆里的断肢。 “……林越呢?”她说,“刚刚还在这儿的。他人呢?” 又青抱住苏小辙,痛哭起来。 苏小辙的眼泪滑下来,脸上却似无知无觉一般,轻轻问,“又青,你看见林越了吗。” 又青走出帐。 涂世杰早已等在外头,问道,“怎么样? 又青摇了摇头。 涂世杰叹气。 又青道,“真的输了吗?” 涂世杰咬了咬牙,沉重点头。 又青道,“怎么会输的?” 涂世杰道,“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回来。” 又青急道,“那去找啊!万一……万一还能救回来呢!” 涂世杰道,“慕容将军下的命令是不论此战结果如何!除非是他回来,否则一律不得开城,我之前派人搜寻他们的下落已是违背军令!” 又青沉默下来。 涂世杰长叹一声,“你这几天陪着她,不要让她做傻事。” 第175节 又青点头。 夜里,又青睡在苏小辙的身侧。 苏小辙却无声无息的睁开双眼,下了床,走出帐去,来到马场,一一看过去,选了匹军马,牵了出来。 她踩住马镫。 身后响起涂世杰的声音,“小辙。” 苏小辙顿了顿,翻身上马。 涂世杰上前拉住缰绳,“你去哪儿!” 苏小辙面色平静,“我去接林越回来。” 涂世杰拉紧缰绳,“下来!” 苏小辙一扯缰绳,“放开!” 涂世杰扬声道,“来人!” 数名士兵匆匆上前,涂世杰指住苏小辙,“把锦山夫人拿下,关起来!” 苏小辙一怔,“涂世杰!” 涂世杰硬起心肠,“着人严加看管!谁放走了锦山夫人,谁就提头来见!” 苏小辙被拉下马,一路扯走。 苏小辙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她嘶声道,“涂世杰!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啊!” 苏小辙被关在了眷村的家里。 邓大娘给她送饭,流着泪劝,“小辙,你吃点儿吧。” 苏小辙拿起碗筷,默默的吃。 邓大娘稍感安慰。 苏小辙道,“大娘,你放我出去吧?” 邓大娘心中一酸,“出去?” 苏小辙抓住邓大娘的袖子,猛点头,“对!放我出去,我要去找林越!” 邓大娘扯开袖子,“你……你好好待在这儿,涂大人会去找林大人的。” 苏小辙急道,“他不会去的!我都听见他说了,是慕容将军下的命令!邓大娘!” 邓大娘退出屋子。 又青立在门外,担心的看着邓大娘。 邓大娘摇了摇头。 苏小辙扑到窗前,看见了又青,“又青!又青帮帮我!” 又青走到窗外,忍着哽咽道,“小辙,我帮你什么都可以。但是别让我放你出来。” 苏小辙哀求,“又青,你让我出去。我要去接林越回来。” 又青看着这样的苏小辙,心中犹如针刺刀劈不忍再看,扭头过去,匆匆离开。 苏小辙喊了几声,见没人过来。 她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喃喃道,又青,你帮帮我。 窗外天光渐暗,直至漆黑。 门开了。 苏小辙抬起头,却看见了林越。 苏小辙呆住了。 林越看了一眼屋内,面露诧异。 苏小辙小声道,“林越?” 林越循声看去,这才看见了苏小辙。 他蹲下来,笑道,“我还在奇怪你去哪儿了。怎么坐在地上?” 苏小辙一眨不眨的看着林越,“……你回来了?” 林越道,“可不就在你眼前吗。” 苏小辙笑得哭了。 林越惊讶,“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苏小辙抹了抹眼泪,“他们说你……说你……” 林越道,“我们是打败了,但是我和慕容狄想办法突围出来。” 苏小辙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回来就好。” 林越道,“但是我回来的时候,忘了一样东西。” 苏小辙诧异,“什么?” 林越露出空荡荡的肩头,“我的手。” 苏小辙猛地惊醒! 窗外月光清冷。 她慢慢的站起来,走到桌前,将烛台点亮。 林越,路这么远,天这么黑,你千万不要迷路。万一迷路了,也不要紧,我一直在这儿等你。 ☆、第 108 章 邓大娘看着原封不动的饭菜,再看一眼蜷在屋角的苏小辙,无可奈何的去找了又青。 又青进屋,走到苏小辙跟前,“小辙,你必须要吃饭。” 苏小辙轻轻说,“让我去找林越。” 又青道,“你知道今天是第几天了吗。” 苏小辙不出声。 又青道,“第四天。这是我们找到林大人那只……的第四天。再没有其他消息。他们已经……已经全军覆没。” 苏小辙道,“那又怎么样。” 又青急道,“小辙!我知道你伤心你难过!可是你不能这样对自己,这一点儿都不像我认识的苏小辙!你不要做傻事!” “我没有做傻事。”苏小辙道,“我只是去接他。” 又青把心一横,“他已经死了!” 苏小辙神色平静,“我知道。” 又青愣住。 苏小辙道,“他生也好,他死也好。我都要带他回家。” 又青转身离开,走到门前停下来,“你就饿着吧。等你饿晕了,我会让人给你灌粥灌汤。小辙,你要活着。这才是林越想看见的。” 苏小辙沉默。 又青举步往前,却听苏小辙道,“可他看不见了。” 我在这儿胡闹,我在这儿任性,我又把你的内裤给裁坏了。 林越,你生气吗? 你要是生气,就过来骂我一顿好不好。 苏小辙闭上眼,眼睫湿润。 涂世杰也是数日未曾睡过囫囵觉。 他一遍遍看着地图,在心中一遍遍回想出发之前的行军计划,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为什么大军会全军覆没?即便全军覆没,最后的战场又在哪里? 他心中一动,在地图上找到了发现林越手臂的地方。该地距离落仙谷极近。 涂世杰盯着落仙谷这三个字,忽的一拳砸上去。 他想去! 他想驰援的念头绝对不会输给苏小辙,不会输给这万壑关中任何一个人。 但是他不能去。 慕容狄临行之前所下的命令犹如一道沉重的枷锁。 他敢抗军令,却不敢承担万一的后果。 万一也羌军队还有后手,万一也羌军队在关外设了伏兵。 他只能龟缩在这堵高高的城墙之下,眼睁睁看着他的同胞,他的至交,他的挚友,死在草原之上,连遗体都无法带回! 涂世杰又是一拳。 门外道,“涂大人!” 涂世杰怒道,“什么事!” 门外道,“琳琅大人来了!” 涂世杰一怔,心头忽起狂喜。 琳琅果然是带着军队来了。 涂世杰飞奔而去,见到琳琅纳头便拜,“末将见过琳琅大人!” 第176节 琳琅扶起,环视四周,“怎么只有你,其他人呢。” 涂世杰道,“慕容将军与林副将追击也羌被困,求琳琅大人驰援!” 琳琅沉默片刻,“涂大人,我不能借兵。” 涂世杰怔住,“为什……!” 琳琅道,“慕容野将军被困,此生死存亡之际,我等正是带兵救援。” 涂世杰愣住。 琳琅神情漠然,想是这段时日心力憔悴,已再难有情绪波动,“也羌这次倾巢而出,与我大周不死不休,现各处吃紧。我已无兵可发。本想是来借兵,现在看来……” 涂世杰心内茫茫一片,分不出喜悲滋味。 琳琅道,“林副将被围。那么锦山夫人呢?” 涂世杰沉默半晌,“末将把她关了起来。” 琳琅来到眷村。看见门上铁锁,拔出长刀,一斩而断。 她推开门走进屋中。 屋内却是点着无数蜡烛,墙壁四面投下光影,亮如白昼。 苏小辙立在桌前,再点起一根。 琳琅道,“小辙。” 苏小辙回过头,她的脸瘦得下巴极尖,越发显出一双眼睛的明亮。 两个人沿着村中慢慢行走。 琳琅道,“伯伯被围困巨鹿山,我本想到万壑关这儿来借兵,没想到你们这儿也出了事。” 苏小辙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说过羡慕我。” 琳琅点了点头。 苏小辙道,“我现在好羡慕你。至少你知道你要救的人,他还活着。” 琳琅停下步子,看着苏小辙,“我给你一百人。” 苏小辙摇头。 琳琅道,“我只能给你这么多。” 苏小辙道,“太多了。” 琳琅一怔。 苏小辙道,“何必白白牺牲这么多人。” 琳琅道,“你既然知道此行凶险,那又何必。” 苏小辙笑了,“别人都可以这么说,你不行。” 琳琅也笑了。 她们看着对方,都知道彼此心中的念头已如铁铸,不能转圜。 满天星斗闪烁。 当星子消失,天亮之际,她们都已踏上不可知的前路。 琳琅问,“小辙,你害怕吗。” 苏小辙轻轻的说,“我是去见他,怎么会害怕。” 琳琅留给苏小辙一百人,自己带兵赶往巨鹿山。 有了琳琅的命令,涂世杰不能再阻拦苏小辙。 苏小辙换上便于行动的士兵服装,又拿起断了的半截水银刀。 又青按住苏小辙的手,焦急道,“你非去不可吗。” 苏小辙柔声道,“别担心。” 又青道,“我怎么能不担心!” 苏小辙道,“如果今天是涂大人呢?” 又青坚决道,“我也不会去,我还有小霁!” 苏小辙说,“你说的对。可是又青,我只有林越。” 她将断刀贴身藏好,打开门。 门外,站着眷村许多人。 邓大娘上前,“小辙,算我们求你,不要去。” 小石头拽住苏小辙的衣角。 戴媳妇道,“林夫人,你就留下吧。” 苏小辙揉了揉小石头的头发,眼眶有些发酸。 人群之中忽然起了骚动,范小桑挤到跟前。 小石头一见她,就皱起眉。 范小桑看着苏小辙,忽然跪下去。 苏小辙道,“范姑娘,请起来。” 范小桑道,“我之前对林夫人多有不敬。请林夫人原谅。” 苏小辙搀扶范小桑,“你先起来。” 范小桑站起身,“求林夫人带我一起去。” 这女孩说话的时候,目中闪动泪光,却毫无畏惧。 苏小辙审视她片刻,“去换身衣服。” 范小桑含泪道,“多谢林夫人!” 一行人等在万壑关城门之前。 涂世杰来到苏小辙的马边,良久不语。 苏小辙笑道,“别板着个脸,说不定这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涂世杰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一意孤行?!你们这些人去了,万一有个闪失,我是去救还是不去救?!” 苏小辙叹气,“以后听不到你这样的嗓门了,还真有点寂寞。” 涂世杰怒道,“苏小辙!” 苏小辙笑起来,“涂大人,给你添麻烦了。” 涂世杰盯着苏小辙,“把他带回来。” 苏小辙收起笑容,深深点了一点头。 涂世杰扬声道,“开启城门!” 沉重的铜钉铁门缓缓向两侧开启。 寒风卷入门中。门外,是茫茫夜色,是萋萋草原。是一条没有回头的不归路。 苏小辙清叱一声,扬鞭策马。 多摩皇子是王都瘟疫之中幸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皇子中一个。 当王都御医发现这一场瘟疫并非天灾,而是来自重病的胡里改之时,他们这才找到了一种叫做春雨蛊的蛊毒。 胡里改愧疚自裁。 由于找不到蛊王,那些被蛊毒传染的人只能哀嚎着死去,而活下来的人立即种了其他防身蛊,多摩便在其中。他并没有为兄弟的死去而伤心太久,事实上,只要自己活下来,多死一个手足也就意味着自己登上王位的可能性大了一份。 多摩将胡里改的尸体保存下来,用在这次战役中作为诱饵。 虽然烧死了不少自己人,但他的计划成功了,令万壑守军元气大伤,更围住了大将慕容狄。 没想到的是大周这帮人负隅顽抗,一时竟难以生擒。 多摩并不着急,胡里改的失败就因为他的狂妄与激进。 多摩想,有的是时间,饿也能饿死这帮大周人。 果然,大周人为饥饿与死亡所威迫,自乱阵脚,再一次企图突围。 多摩眼尖,看见慕容狄,立即道,“抓住他!” 大周士兵护着慕容狄却难以抵挡也羌的进攻。 一名也羌士兵跃入其中,竟砍翻了慕容狄。 大周士兵见主帅被擒,立时丧失战意。 那名也羌士兵道,“将军!这慕容狄有问题!” 多摩一怔。 也羌士兵蹲下去看了看,“将军!这不是慕容狄!” 多摩大怒,难道竟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有人与慕容狄换了铠甲?真的慕容狄已经逃了?! 他排开众人上前,怒道,“到底是谁!” 也羌士兵道,“将军请看!” 多摩抓住那名倒地的‘慕容狄’,翻过来一看。不由得呆住。 这分明就是真的慕容狄! 多摩气道,“你这废物,连人都认不清吗?!” 那名也羌士兵的刀骤然横在多摩脖子前。 慕容狄一跃而起,踢开多摩手中佩刀。 周围也羌士兵乍见此变,无不愣住。 第177节 大周士兵却一改颓色,聚拢起来,护卫住这三人。 多摩咬牙问道,“你是谁!” 那名也羌士兵拿下头盔,露出脸上两道伤疤。竟是林越不知何时换上了也羌的铠甲。 林越和慕容狄想挟持多摩作为人质逃出去。 多摩却放声道,谁敢放了此二人,本王必以其人头祭天! 也羌士兵既不敢放,也不敢杀。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僵持局面。 多摩坐在地上,闭着眼,不言不语。 阿陆气得拔出刀,“林副将,抓了这个人咱们也逃不出去,不如一刀杀了他!” 多摩冷冷一笑。 林越道,“王子似乎不怕。” 多摩道,“我用这种诈敌之计的时候,林副将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不如收起来,也免得浪费力气。” 阿陆被说破,悻悻然收刀。 慕容狄走到多摩跟前,“王子不着急吗。” 多摩道,“二位不着急,我又怕什么?” 慕容狄道,“不瞒王子,咱们这儿的粮食和水都已用尽。” 阿陆惊讶,张了张口,像是不明白慕容狄为什么要这么说。 林越接道,“再这么下去,难道要活活饿死。” 多摩道,“有一个办法,两位归顺我军,自然有好吃好喝。” 林越蹲下身,看着多摩,笑了起来,“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喝人血吃人肉,总能再撑个几天。” 多摩睁开眼,看着林越,却冷笑道,“吃了我之后,你们更不用想出去。” 林越眼色一厉,“僵持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万壑关援军一到,王子连与我们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了。” 多摩放声大笑,“林副将,你这是骗三岁小孩吗。你们被困了几天,若有援军,早就来了!” 林越站起身,“有援军。” 他的神情坚定,他的话斩钉截铁,连慕容狄都不由得怀疑真伪,更遑论多摩。 林越道,“那我们就等着吧。王子,看是你们的人先撤,还是我们的援军先到!” 他转身走开。慕容狄跟上去,悄声道,“你当真安排了援军?” 林越苦笑。 慕容狄惊愕道,“你……你怎么能装得跟真的一样。” 林越叹气道,“不然还能怎么办。” ☆、第 109 章 如是僵持了一日。 阿陆看守多摩,将干粮掰出一小块递给去。 多摩扭开脸。 阿陆道,“你不吃正好,省下来这一份给别人。” 多摩冷冷道,“我怕有毒。” 阿陆嘲道,“那你就别吃。” 多摩打量阿陆,“拿来,我尝尝。” 阿陆不耐烦的递过去。 多摩吃了下去,顷刻之间,却眉头一皱,吐出一口血来,“你!……你骗我!” 阿陆大惊,见多摩倒下去,忙摇了一摇,多摩嘴角血迹斑斑,不见苏醒。 阿陆忙喊,“林大人!慕容将军!” 林越与慕容狄闻声匆匆赶来。 阿陆慌张道,“我只是给他吃了块干粮,他就……难道真的有毒?怎么办!他若是死了,咱们就真的出不去……!” 林越想阻止,却已来不及。 多摩睁开眼,吐出咬破舌尖的淤血,冷笑,“我就知道你们没有援军!”他放声道,“来人听令!” 峭壁顶端的也羌守兵一阵骚动。 多摩厉声道,“这帮人若是不投降!给我放箭!” 阿陆惊道,“那你也活不了!” 多摩道,“有慕容狄将军陪葬,本王不冤!慕容狄,本王数三下,你降是不降!” 慕容狄脸色如雪一般,握紧拳头。 多摩道,“一!二!” “万壑援军在此!” 众人一震,回头看去。 只见一支百人军队风驰电掣一般踏进落仙谷。 为首的兵士几乎是滚下马,跑向林越。 林越诧异,却不敢放松警惕,当下拔刀,“什么人?!” 那瘦弱兵士摘下头盔,露出一头长长黑发。 林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苏小辙?!” 苏小辙奔到林越跟前,按住林越的两只胳膊,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心中几乎要炸裂开来。 林越道,“苏小辙,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小辙定了定神,低声道,“琳琅大人来了万壑关,借给我一百人来找你。” 林越道,“你身上有没有琳琅给你的令牌?” 苏小辙道,“有。” 林越立即道,“给我!” 苏小辙掏出去,林越握在手中,高高举起,厉声道,“看仔细了!这是大周羽郎卫慕容野将军的令牌!大军随后就至,尔等现在放下武器,尚可活命!” 多摩脸色铁青,“林大人,你当我是没长着眼睛吗,你们才来了多少人,光凭这么一点人,你以为你们逃得出去?” 林越道,“皇子难道没有听见方才我说的,援军将至。” 多摩道,“他们抵达之前,你们的人头已在我的手中。” 林越道,“皇子也莫忘了,皇子的性命也在我们手中。” 多摩看了一眼苏小辙,方才看苏小辙与林越的重逢情状便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深厚。 多摩冷笑,“黄泉路上能有诸位陪葬,也是一桩美事,何况还有这样的美人。林将军不怕死,自然也不怕心爱的人一同殉情。” 林越眼眸一暗。 苏小辙却道,“在我们那儿有句话叫做投鼠忌器,意思是想杀老鼠又怕打碎了珍贵的花瓶。” 多摩冷笑,“这位夫人倒是个明白人,说的有几分道理。你们如果愿意放本皇子离去,本皇子可以考虑饶你们的性命。” 苏小辙猛然拔刀对准多摩咽喉,冷冷道,“我的意思是尔等鼠辈,我大周男儿的性命竟要浪费在你们的身上!你看看周围,诚然也羌士兵远胜过我军十倍,但是你们赢了吗?” 原本躺在地上休息的伤兵们彼此扶持,虽然艰难,也站了起来。他们无声的,沉默的盯着多摩。 苏小辙道,“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哪怕只剩最后一个人,我们都会死死的咬住你们,全军覆没又如何,到那时候,援军已至!”苏小辙扬眉环视四壁山崖,朗声道,“朱雀神威,无战不胜!有你们这些人作为陪葬,这一仗,是我们赢了!” 多摩脸色惨白至极。 阿陆出声道,“我们不走了。我们留在这儿!死守落仙谷!” 众士兵皆道,“死守落仙谷!” 苏小辙盯着多摩,“你以为我是来救人的?错了,我是来找他不错,但是来陪他走到最后。”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苏小辙紧紧回握。 多摩强自冷笑,“林将军,看来我们殊途同归,都要埋骨在此。” 林越道,“皇子错了,同样是死,我大周儿郎是捐躯赴难的英雄。而皇子你的死讯传回都内,只是一个战败的废物。” 多摩暗自盘算,自己若真是下令,林越这干人等必死无疑,自己的性命却也堪虞。而且此战必定打得艰难,届时大周援军赶到,真会如林越所言将战局扭转。但若是眼睁睁放林越他们走了,多摩咽不下这口气。 林越道,“但如我夫人所言,我不想让我军将士的性命葬送在此。。” 多摩一怔。林越似有转圜之意。 林越道,“我们各退百里,皇子以为如何。” 多摩半信半疑,“当真?” 林越道,“何必为了一群老鼠,赔上我的同袍手足。” 多摩心中气恨,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们。” 林越道,“那就请皇子送我们一程,以策安全。” 多摩强忍怒气,盯着林越,将此人面容记在心底,来日若有机会,必定将此人千刀万剐以雪今日之耻! 多摩喝令其他也羌士兵退出百里。寂静之中,只听唰唰脚步声,峭壁之上,也羌士兵后退。 慕容狄快步上前,压低声音,“你们到底带了多少人?” 第178节 苏小辙道,“一百人。” 慕容狄抽了口凉气,“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林越护着苏小辙,“将军,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带着多摩离开。” 慕容狄点头。 多摩被捆在马上,其余士兵不能行走的上马,能行走的带上武器。范小桑和阿陆重逢,虽然激动,但也不便多说,两人共乘一骑,跟着大队一起出谷。 一行人强自镇定,不急不缓。只等到了安全地带,便发足狂奔。 可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听见隆隆马蹄声如雷一般由远而近。 林越等人心中一沉,难道露出破绽,也羌士兵追来了? 但马蹄声却是从前方而来。 等得马队逼近,林越惊愕道,“涂世杰?” 涂世杰翻身下马,一个箭步上前抱住林越,“太好了!你们……你们都没事!” 阿陆说,“小桑你看见没有,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幸好你没跟林大人吧。” 范小桑叹气,“输给涂大人,我无话可说。” 众人发出一阵善意哄笑,涂世杰默默放开林越,林越拍了拍涂世杰的肩,“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慕容狄看着涂世杰身后的军队,“涂世杰,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涂世杰拱手行礼,“末将甘愿领罪。” 慕容狄叹气,“罢了,现在也羌还不知道我们是诈敌之计,立即回关。” 涂世杰道,“是。” 多摩此时才知道被骗,气得几乎要发疯。他的喉间一动,舌尖缓缓滑出一片刀片。 苏小辙坐在林越身前,两人共骑前行。 苏小辙道,“我看见那只手,还以为是你的。” 林越道,“有个士兵的刀断了,我就把那把刀给他,没想到……” 苏小辙往林越的怀里靠了靠,“你想想,你带着那么多人活着回去,如果不是你,可能会牺牲更多人。” 林越微微一笑,无论什么时候,苏小辙永远想方设法的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驮着多摩的军马忽然长嘶跃起,多摩双手被缚,无法平衡,就此滚落在地。 涂世杰道,“快拉住马!” 士兵忙拉住了缰绳。 多摩蜷在地上,痛苦呻/吟。 苏小辙道,“他怎么了?” 多摩痛道,“我的腿……” 苏小辙下马。 林越抓住苏小辙,“不要过去,此人狡猾。” 苏小辙看了一眼,道,“他的腿好像断了。” 林越也看见多摩的小腿似是扭曲。 苏小辙道,“我至少算是半个大夫,我去看一看。” 林越道,“我陪你过去。” 两人来到多摩身边。 苏小辙蹲下身,按了按,多摩发出痛呼声。 苏小辙问,“我给他固定一下。” 林越冷冷道,“不用,死不了就行,来人,扛上马。” 苏小辙刚想说话。 多摩却骤然从地上跃起,指尖银光闪现,直刺林越胸口。 苏小辙站在林越身前,连想都没有想,挡了上去。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苏小辙听见林越一声痛喊,“苏小辙!” 苏小辙抬手捂住脖子,指缝不断渗出血,眼前阵阵发黑。 多摩似乎抓住了她,嘶吼着众人让开。 她被多摩抓上马,一路飞驰而去。 多摩想逃回落仙谷与也羌部队会合。 林越翻身上马。 涂世杰道,“林越!” 林越只说了一句话,“谁拦我,我杀了谁!” 多摩听见雷奔马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胆战心惊。 林越手持长刀,目眦欲裂。 披明光甲,跨飞燕骢。他杀过千百人,砍过百千头颅,踏过骷髅海,越过血尸山。 为什么到今天,他还会眼睁睁的失去苏小辙。 怎么可以到了今天,他还能允许自己失去苏小辙! 苏小辙在马上颠簸,失血越来越多,神智越来越昏沉。 她隐隐约约看见有人策马狂奔而来。 苏小辙嘴角有模模糊糊的微笑。 那句台词看过很多遍,今天终于明白了是什么样的感觉。 总有一天,那个人会穿着金甲圣衣来救她。 那是她的男神,是她的英雄,是她的心上人。 苏小辙软绵绵的抬起手。 她的动作太过无力,以至于多摩仓皇之中根本没有察觉。 苏小辙摸到了怀中的唐缠所送的机关弩,缓缓的顶住多摩的小腹。 多摩怔住。 他低下头,看着那失血过多以至于脸色苍白的女孩扣动机关。 弩/箭穿透多摩的腹腔射出去,带出一团脏器。 唐门的暗器从来只会置人于死地。 多摩狂叫一声,摔下马去。 他想起那些从来没有悲伤过的葬礼。或许今天自己死去,也不会有任何人哭泣。 马匹受惊,在地上乱踏一阵。 多摩的尸首被踩得惨不忍睹。 苏小辙趴在马上,全身无力,整个人软软滑下马鞍。 林越看得肝胆俱裂。 就仿佛是柳临城那个夜晚。 高楼之上,苏小辙落在自己的怀里。 他能接得住一次,能不能接住第二次。 林越翻滚下马,飞身向前,苏小辙摔在他的双臂之中。他紧紧护住苏小辙,滚了几滚,方才停下。 苏小辙似醒非醒的睁开眼,张口想说话。 林越捂住苏小辙脖子的伤口,眼中流下泪来,“你不要说话。我们马上就回去。” 苏小辙动了动嘴唇。 林越低下头去。 苏小辙说的是,林越,我们回家。 ☆、第 110 章 苏小辙睁开眼,动了一动。 林越立即上前,“你醒了?” 苏小辙支撑着想坐起来。 林越扶她坐起。 苏小辙摸了摸脖子,上面厚厚一层绷带,她试着张嘴,喉间沙哑出声。 林越道,“你先别说话,崔大夫帮你看过了,好在没有伤到要害……” 苏小辙沙哑道,“你是谁?” 林越怔住。 苏小辙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林越勉强笑了笑,“苏小辙,别闹了。” 第179节 苏小辙道,“苏……苏小辙?这是我的名字?” 林越猛地抓住苏小辙的胳膊,“苏小辙!你再这么闹,我真的生气了。” 苏小辙害怕起来,“你……你在说什么?我没闹啊……” 林越一颗心沉下去,如浸冰水。 崔淡人和段微吟都来诊过,从脉象看不出问题,只能推测是苏小辙受了惊吓,得了失魂症。 苏小辙也不认得又青,不认得涂世杰,她就像第一天来到眷村,对一切都是充满好奇。 原先擦洗换药这些都是林越亲自动手,但现在苏小辙视他如陌生人,男女有别,林越只能把这些事托付给又青。 苏小辙和又青很快熟稔起来,时常一起在院子里散步,或是逗小霁玩。 小霁咿咿呀呀的,很好奇苏小辙脖子上绑的那截白色绷带,伸手去抓。 又青忙道,“不行,不能抓苏姑姑的脖子。” 苏小辙嘟囔,“我怎么就成姑姑了……” 又青笑道,“不然呢,你想叫什么?” 苏小辙道,“叫苏姐姐。” 又青噗嗤笑道,“那辈分可就乱了。” 两人正在说笑,林越来到院外站住。 苏小辙无意中看了一眼,笑容不由得停了一停。 又青看见林越,便抱起小霁,借口哄孩子睡觉,走进了屋子,留林越和苏小辙在院子里。 林越走到苏小辙跟前。 苏小辙有些局促不安。 林越低声道,“我去家里找你,你不在,原来在又青这儿。” 苏小辙道,“我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 林越忙道,“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苏小辙低低嗯了一声。 林越看见苏小辙的手指绞来绞去,心中一沉,“你怕我?” 苏小辙慌忙摇头。 林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因为这个?” 苏小辙忙道,“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 林越苦笑,“你不用怕成这样。” 苏小辙小声道,“林大人,听说……听说你是我的夫君。” 林越心中百味杂陈,“……是。” 苏小辙看了林越一眼,“我们什么时候成亲的?” 林越道,“很久了?” 苏小辙奇道,“很久?” 林越道,“你记起来了?” 苏小辙摇头,“就是因为记不起来,所以我才以为我们成亲没有多久……” 林越凝视苏小辙,笑了一笑,“我们在一起已经很久了。” 苏小辙道,“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林越道,“说来话长,边走边说吧。” 两人出了又青家的院子,慢慢往山上走。 林越想着往事,嘴角染上了笑意,“是我先喜欢上你的。” 苏小辙惊诧。 林越道,“有个地方叫白江城,记得吗?” 苏小辙想了想,摇头。 林越道,“白江城有个花神节。那一天,城里的人都会去庙里拜神。山上很多人,那么多人里面,我看见了你,就是那一眼,我就喜欢上你。” 苏小辙道,“真的?” 林越笑道,“当然是真的。” 苏小辙低低的哦了一声。 林越道,“于是,我就去你们家求亲,你的父母一下就答应了。” 苏小辙道,“那我呢……我是那时候也喜欢上你了吗。” 林越看着苏小辙。 他也想问,苏小辙,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 剥除了偶像的外衣,我什么都不是。可是你从来没有离去。 林越道,“你没有喜欢我。” 苏小辙惊愕,“我没有喜欢你?” 林越道,“对。” 他看着前方树林,走了过去。 秋天的时候,那儿的树梢满是栗子,像一颗颗小刺球。 他抱住苏小辙,他们看着对方,他们轻轻亲吻彼此。 此刻的林梢光秃秃的,映着清澈的碧空。 苏小辙跟上林越,“那后来呢。” 林越道,“后来,你的家中发生了一些变故,你遇到几次危险,我救了你几次,再后来,你就愿意嫁给我了。有人说,你是为了报恩,感激我才嫁给我。” 苏小辙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停下脚步。 林越也停下脚步,站在林中。 萧瑟冬景,他一身铠甲。 苏小辙失去记忆之后,林越仍旧正常在军中担职,他让自己吃饭睡觉,他让自己活着,却不是活得很好,他的眼睛底下有阴影,下巴有青青的胡茬。 林越道,“我清楚你的个性,你感激一个人或许会愿意为了这个人去死,但不可能装作/爱上他。苏小辙,我知道你喜欢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苏小辙轻声说,“嫁给你之后,我们过得快乐吗。” 林越沉默片刻,抬起头,看着碧空,慢慢说,“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候。你给我做衣服,做好吃的,我带着你去骑马,去看灯会。” 这些事,都是苏小辙为他做的。也是他想为苏小辙做,却还来不及做的。 苏小辙道,“可是,我都忘了。” 林越转头看着苏小辙,他走了回去,伸出手想摸一摸苏小辙的面颊。 苏小辙却下意识的颤了一颤。 林越收回手,看着苏小辙,“忘了就忘了,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苏小辙低头沉默。 苏小辙的伤略好了一些,从又青家中搬回自己家。 林越以为可以多了与苏小辙相处的时间,但十次去有九次扑空,找了人来一问,才知道苏小辙去了军医处。 段微吟看着苏小辙拟方子,摇了摇头,“这样不行,你需把甘草减个两钱。” 苏小辙道,“可是,那就太苦了。” 段微吟敲了敲桌子,“咱们这是做药不是做糖,把甘草的分量改了。” 苏小辙照吩咐改了药方,看着段微吟,噗嗤一笑,“段微吟。” 段微吟道,“怎么?” 苏小辙笑道,“你平常挺好说话的,一沾上药的事就像换了个人。” 段微吟道,“这人命大过天,咱们做大夫的,手上一分一厘就关乎了一条人命,自然需慎重再慎重。” 苏小辙点头,“你说得对,刚才是我糊涂。” 段微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苏小辙拿出医书,翻到其中一页,“你顺便帮我看一看,这句话我怎么都看不懂,白葫明明是降火的,为什么肾经阴虚的时候还要用?” 段微吟解释,“你不能只看这一味药的效果,所有药材都是相辅相成……” 两人谈得聚精会神。 林越放下帘子,转身离去。 校场上。 林越双手各持归西刀与水银刀,一刀长一刀短,俱是寒光凛凛。 涂世杰猱身上前,横出一刀直划林越小腹。 林越却不退。 涂世杰吃了一惊,他这一刀本是虚招,逼得林越后退方有其他续招。 林越侧身避开,两刀齐下,当啷一声格住涂世杰的刀。 涂世杰抽刀,林越突然松劲。 涂世杰始料未及,往后一跌,勉强撑住反身跃起。 林越却抢先一步跃起,举刀砍下。 涂世杰心中一惊。 第180节 林越的刀锋沿着涂世杰脸侧,插入地面。 涂世杰站稳,定了定神,“林越,你这是动真格的?” 林越拔出刀,“比武演练本就是用实力。” 涂世杰道,“你这不叫实力!你这叫杀气!我哪儿惹着你了?” 林越沉默,对涂世杰道,“抱歉。” 涂世杰叹气,“我知道,弟妹现在这样,你心里不好受。崔大夫不是说了吗,这个病不能着急,慢慢来治。” 林越道,“我知道。” 说罢,他转身离开校场。 涂世杰喊,“诶,你去哪儿?” 林越道,“给你拿药。” 涂世杰一怔,给我拿什么药? 想着摸了摸脸,才摸到居然已被割出了一道小口子。涂世杰气得哇哇叫,“林越!你嫉妒我长得比你英武,你敢破我的相!” 林越来到军医处的帐前,顿了一顿,方才掀开帘子。 苏小辙拿着一株药草问段微吟,“这是夏弓?” 段微吟看一眼,“这是冬竭。” 苏小辙换了一株,“这也是冬竭?” 段微吟叹气,“这才是夏弓。” 苏小辙扫了一眼药草,兴冲冲拿起一棵,“这个总是夏弓没错了吧!” 段微吟一拍脑门,“这是狗尾巴草。” 苏小辙尴尬。 林越此时道,“段大夫。” 段微吟和苏小辙齐齐回头看去。 苏小辙往段微吟身边挪了挪。林越看在眼中,心头泛起一股苦闷和郁结。 段微吟道,“林大人有何吩咐?” 林越道,“涂世杰受了伤。” 段微吟吓了一跳,“涂大人受伤了?怎么受伤的?!” 林越道,“流了很多血,怕是不行了。” 段微吟赶紧背上药箱就往外跑。 苏小辙也想跟去。 林越伸手拦阻,“你去哪儿。” 苏小辙看了看被段微吟冲出去之后重新垂下,兀自摆动的门帘,“那个……段大夫……” 林越道,“你也是大夫?” 苏小辙摇了摇头。 林越道,“那你去能做什么。” 苏小辙咬了下嘴唇。 林越盯着苏小辙,忽然道,“我也受伤了。” 苏小辙惊愕道,“啊?” 林越伸出手。 手掌上果然有握着剑柄过度用力留下的淤痕,不过并不严重。 苏小辙拿了几瓶清凉消肿的药膏,用手指蘸了一点,仔仔细细涂在林越掌心。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 苏小辙一怔。 林越把苏小辙的手拉到唇边亲吻。 苏小辙想抽出手来。 林越攥得极紧。 苏小辙道,“林大人……” 林越道,“林大人?你不应该这样叫我的。” 苏小辙小声道,“林大人,你先放开我。” 林越却用力一拉,将苏小辙拉到跟前,他扣住苏小辙的后脑,不容她躲开。 苏小辙急了,“你想做什么?!” 林越道,“我们是夫妻,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他凑上去。 苏小辙躲不开,下意识闭上眼。 林越盯着苏小辙。 她紧闭着眼睛,看来极不情愿。 林越问自己,你看,一旦她不是你的粉丝,你就什么都不是! 林越渐渐松开手。 苏小辙诧异的睁开眼睛。 林越却突然亲上苏小辙。 苏小辙半声惊呼咽在喉间。 林越分开嘴唇,盯着苏小辙。 苏小辙全身都在发抖。 林越一拳用力砸上桌子,转身走开。 当晚,林越在门外站了许久,方才推开门。 苏小辙在布置饭桌,手抖了一抖,回头看是林越,低声道,“你回来啦。” 林越点了点头。 苏小辙端上饭菜,两人沉默吃了。 林越看着兵书。苏小辙绣给小霁的围兜,并无交谈。 夜色渐深。 林越放下书,站起身。 苏小辙抓着围兜,手指用力。 林越道,“睡吧。” 苏小辙沉默的点了点头,僵硬的走到床边。 林越走到她的身边,却弯腰抱起一床被子。 苏小辙诧异的看着林越。 林越把被子放在地上,“你睡吧。我打地铺。” 苏小辙爬上床,盖好被子。 林越吹熄灯。 黑暗之中,苏小辙小声说,“地上凉。要不……你上床来吧。” 林越道,“不用。” 苏小辙道,“那我也打地铺。” 林越坐起身,沉默片刻,抱着被子回到床上。 两人肩并肩躺着,彼此跟彼此都不挨着。 苏小辙沉沉睡去。 林越伸出手,极轻极轻的抱住苏小辙。 苏小辙没有被吵醒。 林越亲了亲苏小辙的额头。 苏小辙,想起我吧。 别让我一个人。 ☆、第 111 章 万壑关的打草军队回来。 又到了年下。 苏小辙往年是最忙的一个人,今年因为受伤生病,反倒是落了个清闲,天天在眷村里转悠来转悠去,指手画脚的说这个灯笼挂歪了,那个春联再往上贴一点。 邓大娘气得说,“一边儿去,别添乱。” 苏小辙不服气道,“怎么能说我添乱呢,我是给你们出主意,诶诶小石头,我跟你说了,春联要往下。” 第181节 小石头拿着春联不知道是该往上还是往下。 邓大娘道,“你再闹腾,我就让林大人来看着你。” 苏小辙登时哑了。 邓大娘得意笑道,“就知道林大人能治得了你。” 苏小辙刚嘟囔一句有本事你真叫他去。 身后便传来了林越的声音,“说我什么呢?” 苏小辙吓一跳! 林越微微笑着,“怎么了?” 苏小辙支吾,“没事。” 林越道,“今天我休息,你想去镇上走走吗?” 苏小辙立即摇头,“不想。” 林越毫不气馁,“那我带你去骑马?” 苏小辙看看林越这么耐心的样子,又看了看不断给自己使眼色的邓大娘,心知如果不答应,就算林越不生气,邓大娘也会把自己给拆了,便叹气道,“好。”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太阳挺大,照得草原一片晴朗,视线能眺得极远,风光甚好。 不过苏小辙深深懊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来骑马,说去镇上多好,至少不用冻得现在只能吸鼻涕。 林越环着苏小辙,让马慢慢前行。 苏小辙哆哆嗦嗦的往大氅里躲了躲。 林越看见苏小辙这件银灰色大毛大氅,嘴角扬起,“你喜欢这件?” 苏小辙点头。 林越道,“为什么。” 苏小辙一愣,穿衣服难道还有讲究。 林越笑道,“因为是我给你买的?” 苏小辙呃了一声,“因为只有这件最厚。” 林越郁闷。 苏小辙挠了挠头,转移话题,“这匹马真不错。” 林越道,“这马叫飞燕骢,万壑关只有两匹。” 苏小辙问,“还有一匹呢?” 林越道,“另一匹是慕容将军的。” 苏小辙哦了一声,过了会儿问,“那你很厉害喽?” 林越笑道,“你觉得呢。” 苏小辙道,“看上去挺厉害的。” 林越一笑,但笑容很快消失,他轻轻说我不厉害,一点都不厉害。 如果我厉害,就不会让你一次次受伤。 两人一时无言,只有马蹄咄咄。 苏小辙尴尬得不行,说,“咱们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吧?邓大娘那儿还需要帮手。” 林越道,“跟我在一起很难受?” 苏小辙忙摇头,“不不不!不难受!” 林越道,“那就再骑一会儿。” 苏小辙蔫了。 天色暗了,林越方才拨转马头回去。 苏小辙一到村里就往又青家奔。倒了杯热茶咕咚咕咚一气儿灌完。 又青笑眯眯的看着苏小辙,“怎么样?” 苏小辙没好气道,“什么怎么样。” 又青道,“跟林大人骑马骑得怎么样?” 苏小辙道,“甭提了,差点没冻死我。” 趴在床上的小霁听见苏小辙的声音,抬起头啊啊啊的叫。 苏小辙坐在床沿,抱起小霁,“大胖儿子,说什么呢?” 小霁笑得口水噗噗。 苏小辙笑道,“又青,你来看看你儿子。” 又青抱过小霁,“你一来就逗他,难怪他高兴成这样。”又青拍着小霁的背,叹了口气,“本来你和林大人成婚在我之前,要说孩子,也该有了。” 苏小辙撇撇嘴。 又青试探问,“你们俩现在……同床吗?” 苏小辙含糊几声。 又青诧异,“难道,没同床?” 苏小辙道,“同了同了。” 又青道,“那就好。” 苏小辙暗自撇嘴,好什么啊。 又青诚恳道,“你便是忘了林大人,那也没什么,林大人对你感情如此之深,你们日后慢慢好起来,也是一样的。” 苏小辙道,“我只是觉得奇怪。” 又青道,“奇怪什么?” 苏小辙道,“他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喜欢我呢。” 又青诧异的歪了歪头,“你哪来这些傻念头?” “傻?”苏小辙轻轻道,“我觉得他才是傻。明明有广袤天地,非要拘束自己。” 次日,林越想办法找了个机会来到眷村,家中没人,他便去又青家。 又青抱歉道,“林大人,小辙她……她有事去找段大夫了。” 林越道,“哦,是么。” 又青道,“想必是小辙看医书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没明白……她就是这么个个性,大人也应该知道的。” 林越笑了笑,“昨儿天气冷,我怕她病了,现在去了段大夫那儿也好。” 林越寒暄几句,告辞离去。 又青看着林越的背影,叹了口气。 苏小辙叼着一根药材,托着腮帮子发呆。 段微吟从医书上抬起头来一看,吓了一跳,赶紧拔出那根药材,“你怎么什么都敢咬!” 苏小辙道,“你放心。是草。” 段微吟凑到眼前来仔细看清楚,方才放心,又道,“你总在我这儿干什么,临过年,眷村不是有许多事要做吗。” 苏小辙道,“你这是赶我?” 段微吟居然承认了,“是啊。” 苏小辙跳起来,“好你个段微吟!你知道我是谁吗!锦山夫人!你居然赶我,信不信我去慕容狄那边告状去。” 段微吟敷衍道,“信信信,那夫人你什么时候移驾?” 苏小辙又蹲下来,“你再让我待一会儿。” 段微吟说,“等会儿林大人会过来。” 苏小辙说,“段微吟我先走了回见!” 段微吟嘿嘿直笑。 苏小辙回过神来,“你骗我?” 段微吟道,“你躲着林大人,躲得半个军营都知道。” 苏小辙叹气道,“我也不想躲……可是……难受。” 林越站在帐外,面上毫无表情,转身离开。 晚上两个人吃饭,又是沉默无语。 邓大娘敲门进来,笑道,“林大人,明儿你休息吧?” 林越点头,“大娘有事?” 邓大娘道,“是这样,刚刚才发现村里的红纸不够,明天要不你和小辙帮忙去买点来?” 林越还没回答,苏小辙小声道,“那么巧?” 邓大娘一瞪,“就这么巧!” 苏小辙用筷子戳着饭粒,“买点纸,他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邓大娘道,“苏小辙!” 苏小辙坐直,“诶!” 邓大娘道,“你说说你,今年过年你是帮什么忙了?” 苏小辙道,“我……我……” 邓大娘道,“现在叫你帮忙买个纸,你也不想去了是不是?” 苏小辙忙道,“我没那个意思!” 第182节 邓大娘道,“那你去不去?” 苏小辙忙道,“去去去,一定去!” 林越送邓大娘到了门外,邓大娘小声道,“陪她多逛逛,晚点回来也没事。记住了吗?” 林越笑了笑,这笑容只到嘴角,没有触及眼底,“知道了,谢谢大娘。” 林越回到屋中,苏小辙问,“大娘跟你说了什么?” 林越淡淡道,“没什么。” 苏小辙嘀咕,“神神秘秘的。” 临睡之前。林越把两床被子铺好,被子与被子中间泾渭分明。 苏小辙钻进被窝,林越也躺下。 过了会儿,苏小辙悄悄睁开眼,看着林越。 林越睡熟了。 他的侧面,苏小辙看了很久,然后慢慢闭上眼,一同睡去。 次日一早。 两人同乘一匹马去往金水镇。 林越环着苏小辙,却见苏小辙拿着纸条念念有词。 林越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苏小辙道,“别人托我买的东西。” 林越道,“多吗?带不回来,我们还得另外雇车。” 苏小辙道,“不多,段微吟只是带两本医书。” 林越不说话了。 一路进了镇,临近过年,镇上人头攒动。林越拴好了马,与苏小辙一同往里走。 默默走了段路,苏小辙问,“你生气了?” 林越替苏小辙挡住挤过来的人潮,“没有。” 苏小辙说,“明明生气了。” 林越说,“你说生气,那就是生气吧。” 苏小辙张了张口,又闭上,“是我说错了话,林大人恕罪。” 林越心里烦闷之情越加强烈。 以前的苏小辙早就噼里啪啦的说回来。不会这么跟自己说话。 两人来到纸坊,买了厚厚几扎红纸。又去了书店,给段微吟买好了医书。 走出书店,苏小辙说,“我想给小霁买点东西。” 踏进银楼,掌柜的一见林越,老远就迎上来,“林大人可来了!” 林越点了点头。 掌柜的见到苏小辙,“诶哟,林夫人也来了!” 苏小辙不明所以的笑了笑,悄悄对林越道,“你的熟人?” 掌柜笑道,“林大人是咱们店里的贵客,上回可差点把半间店铺都给买去了。” 苏小辙看看这一屋子的珠光宝气金光闪闪,惊愕道,“你买什么了?买了这么多?” 掌柜道,“夫人这话说的,林大人可不都是给您买的,您的这串耳环就是上回林大人挑的。” 苏小辙摸了摸那对小兔子耳环,看了看林越。 林越问,“有什么喜欢的吗?让他们包起来。” 掌柜无比热情的看着苏小辙,苏小辙只好道,“呃……我是买个给小孩子的。” 掌柜一叠声道,“有有有!来人,快去把那些长命锁,保福链都拿出来。” 苏小辙拽了拽林越的袖子。 林越诧异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嘀咕,“你上回买了那么多,现在还有钱吗?” 林越失笑,“你放心,尽管买。” 苏小辙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付不出帐,你押在这儿,我先走。” 临到结账,林越一摸荷包,却啊的一声。 苏小辙紧张道,怎么了? 林越道,没带钱。 苏小辙知道林越是玩笑话,故意往门外走,“那我先走了,我去找涂大人来救你。” 林越看着苏小辙退出门外,掏出荷包把钱结了。 他走出门,“苏小辙,钱付好了。” 苏小辙还是藏着。 林越笑道,“苏小辙,出来吧。” 苏小辙没有出现。 林越脸上的笑容消失。 “苏小辙?苏小辙!” 他拔腿往前奔了一段路,又猛然停下,四面八方都是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苏小辙在哪儿?苏小辙在哪儿! “林大人!” 苏小辙提着满手的盒子,奋力挤过来,“你跑什么啊,我就躲了一会儿……” 林越一把搂住苏小辙! 苏小辙呆了一呆,“林大人,你、你先放开。” 林越不放。 苏小辙道,“这……大家都看着呢。” 林越哑着嗓子,“苏小辙。别这么吓我。” 苏小辙歉疚道,“对不起。” “永远别丢下我一个人。” 苏小辙轻轻道,“嗯。” “别让我看不见你。” “嗯。” “别不认我。” 苏小辙的心酸涩无比,“……嗯。” 两人骑着马回去。 苏小辙靠在林越的怀里,“林大人,要是我一直想不起来了,怎么办?” 林越道,“那就记不起来。” 苏小辙道,“你不是想让我记起来吗。” 林越道,“你现在这样也挺好。” 苏小辙皱眉,“我以前……是有多糟糕?” 林越笑起来,“以前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好。” 苏小辙道,“哪一点,你说,我改。” 林越低下头,亲了亲苏小辙的头顶。 总是想着离开我,总是想着让我离开你。 至少现在,你再也不会这么想了。 ☆、第 112 章 过年那天晚上非常热闹。 苏小辙和小石头几个孩子们去放烟火。 林越不放心,一再叮嘱,不要拿得太近,若是没响也不要凑近去看。 苏小辙说知道了知道了,一溜烟跟小石头跑去空地。 林越坐立不安,一直张望。 涂世杰撇嘴,对又青嘀咕,“看看,这简直跟咱们惦记小霁似的。” 林越不放心,还是跟了过去。 苏小辙看林越来了,忙道,“林大人快来!” 林越快步上前。 苏小辙道,“帮我捂着耳朵。” 第183节 林越道,“捂耳朵?” 苏小辙道,“我怕那响。” 林越说,“既然你怕响,那就不要放……” 苏小辙挑眉,“捂还是不捂?” 林越乖乖的伸手捂住苏小辙的耳朵。 苏小辙点着烟花。 砰砰数声,天空绽放数朵灿烂的光之花,众人仰头看去,流金一般的花瓣照亮所有人的脸庞和眼睛。 苏小辙看得入神,微微张开嘴唇。 林越控制不住想吻她。却中途顿住。 苏小辙先是吓一跳,再是诧异,“林大人?” 林越一笑,柔声道,“我会等你准备好的时候。” 苏小辙抿了抿嘴唇,抬起手理理头发,拍了拍面颊,深呼吸,“我准备好了!” 话音未落,她飞快的亲了一下林越的嘴唇。 林越愣愣的没说话。 苏小辙盯着脚尖,“那什么……我再去放一个。” 林越拦住苏小辙。 苏小辙呆呆的看着林越。 林越的眼睛里有自己,有璀璨的烟花的影子。 林越微笑着说,“亲吻不是这样的。” 他吻上苏小辙的嘴唇。 苏小辙想,啊,嘴唇。 啊,舌头。 啊,我的天! 涂世杰一手一个捂住玉武和小石头的眼睛,“小孩子不许看。” 然后自己使劲看。 又青笑眯眯的捂住涂世杰的眼睛。 涂世杰说,“媳妇儿我都是孩子的爸了,媳妇儿你让我看一眼吧,诶林越,你多亲会儿我还没看完!” 范小桑慢慢走过去。 又青看了一眼,诧异道,“小桑?” 范小桑扭头看来,面上泪痕斑斑。 又青松开涂世杰,走上前道,“小桑,怎么了?” 范小桑哽咽,“又青姐姐……” 又青担心,“出什么事了?阿陆呢?” 不提阿陆还好,一提阿陆,范小桑哭得止不住,趴在又青肩头,抽噎不止。 苏小辙拉着林越也走了过来,正好听见范小桑说,“他不愿意娶我。” 苏小辙惊讶道,“阿陆?他不娶你?为什么?” 范小桑抬头看了一眼苏小辙,哭着说,“苏姐姐,我……我跟他没有缘分。” 苏小辙撸袖子,“你等着,我找他去。” 林越拉住苏小辙。 苏小辙说,“你别拦着我。” 林越冷静的说,“苏小辙,你怎么知道阿陆的。” 苏小辙一顿。 林越道,“应该没人跟你提过阿陆和范姑娘的事。” 苏小辙干笑,“是这样吗?” 林越抱起胳膊,冷笑,“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屋内。 苏小辙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跪在床上。 林越立在床前,“说,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苏小辙说,“我说实话,你不许生气。” 林越眯起眼,“照你的意思,你是一开始就没有失忆?” 苏小辙从林越的声音里听出杀气,连忙举手发誓,“刚一睁开眼的时候,我确实是不记得了!” 林越道,“然后呢?” 苏小辙道,“然后我看见你……我就想……就想……” 林越道,“痛痛快快的说,免得等会儿受苦。” 苏小辙嗫嚅,“就想着跟你开个玩笑。” 林越道,“你这个玩笑开得够大。” 苏小辙忙道,“我真没有想骗你那么久!后来就……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跟你解释清楚。” 林越道,“是没找到机会,还是根本不想解释。” 苏小辙道,“当然是……” 林越接着说下去,“当然是不想解释,你一开始或许是开玩笑,后来意识到可以用这个让我们俩分开。” 苏小辙心虚道,“我没那么想。” 林越抚着额头,苦笑,“我怎么这么蠢。你怎么会失去记忆,你如果失去记忆,你会让我睡在你的身边?恭喜你苏小辙,你把我成功的骗过去了。你听我编以前那些故事,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想的是不是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愚蠢,为什么不肯放你走?” 苏小辙看着林越的反应,有些害怕了,“不是的……” 林越放下手,收起笑,“你喜欢谁,段微吟是吗?好。我这就去找他。” 苏小辙跳下床,挡在门前。 林越道,“让开。” 苏小辙道,“你听我说完!” 林越深呼吸几口,道,“你说。” 苏小辙道,“就像你说的,我一开始是想着玩笑,后来也的确是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你不应该被我困住,不应该被所谓的感动也好恩情也好来困住。如果过去的那些事,我真的都不记得了,是不是对你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林越道,“苏小辙够了。” 苏小辙一怔。 林越道,“我累了。” 苏小辙愣愣道,“累了?” 林越道,“我一遍又一遍的跟你说我喜欢你,我说够了,我也说累了。你愿意信,那是我的福气。你不愿意信,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就这样吧苏小辙。” “我信。” 林越苦笑,看着苏小辙,“这又是什么缓兵之计吗?先说相信,然后再想办法让我离开你。苏小辙你的苦心我明白了,但是我真的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苏小辙一咬牙,扑上去,拉下林越的领子,狠狠的亲上他。 林越愕然。 苏小辙抓住林越的手,拉到床边,把林越往床上一推。 林越困惑道,“苏小辙你干嘛……!” 他猛地睁大眼。 苏小辙一把扯开衣服,曲膝压在林越身上,“来吧!” 林越结结巴巴,“来、来什么?” 苏小辙咬牙切齿,“睡觉!上床!夫妻之实!” 说着开始扒起林越衣服。 林越护住领子,“苏小辙你等会儿……你等会儿!你冷静点!” 苏小辙道,“冷静什么冷静?!不冷静了!先做再说!” 林越没办法,只好抓住苏小辙的双手,反把她压在床上。 苏小辙看着林越,眼里泛起泪光。 林越发慌,“你等会儿,你先别哭,我没脱你衣服,你脱我的!” 苏小辙哭腔说,“脱你衣服怎么了!” 林越小心翼翼擦掉苏小辙的眼泪,“小辙,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小辙看着林越,委屈兮兮,“想跟你在一起。” 林越凝视苏小辙,“真的?” 苏小辙,“真的。” 林越道,“那我继续了。” 苏小辙用力点头。 林越失笑,亲了亲苏小辙的额头,抱住苏小辙,深深的叹了口气。 苏小辙心里很慌,“你是不是……还是不相信我?” 第184节 “我相信你,但是,现在不行。” 苏小辙道,“我大姨妈没来。” 林越道,“我帮你记着你大姨妈的日子。” 苏小辙道,“那是为什么?” 林越道,“得等我们成亲以后。” 苏小辙摸了摸林越额头,“林越大大,我们好久以前就成亲了。” 林越撑起身来,亲了一下苏小辙的嘴唇,笑道,“我要给你一个真正的婚礼。” 苏小辙想了想,抿起嘴唇笑起来。 林越道,“又哭又笑。” 苏小辙抓住林越的袖子擦了擦眼泪,忍不住捂住脸嘿嘿的笑起来。 阿陆不愿意向范家提亲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兵丁,又是个孤儿,配不起范小桑。 范小桑又是气又是伤心,就此回去,再也没来眷村。 又青和苏小辙上门探望,看见范小桑一副伤心的样子,回家之后便找了涂世杰和林越分头商量。 涂世杰把阿陆叫到帐中,“听说,你和范姑娘的事黄了?” 阿陆咬了咬嘴唇,“涂大人莫要听信谣言,范姑娘是清清白白的大小姐,与我这种粗人并无半点关系。” 涂世杰眉毛一抬,“没有关系?” 阿陆点头。 涂世杰道,“那就好,那我就可以放心去提亲了。” 阿陆愣住,“涂大人……涂大人和夫人向来恩爱……” 涂世杰道,“我是帮林越提亲。” 阿陆看向林越。 林越点了点头。 涂世杰道,“那范姑娘听说以前就很喜欢林越,之前林夫人心中有些芥蒂,但是现在和范姑娘相处下来,林夫人也觉得她是个好女孩儿,就同意纳为妾室。” 阿陆大声道,“妾室?!” 涂世杰道,“对啊。她一个商贩之女能做副将的妾室,已是天大的福分。” 阿陆紧紧握住拳头。 林越道,“既然问清了与阿陆没有关系,那就无妨了。阿陆,你走吧。” 涂世杰问林越,“咱们什么时候提亲?可要看个日子?” 林越道,“不拘哪天送个帖子过去就完了。” 涂世杰道,“也好。” 阿陆一咬牙,跪下道,“涂大人!” 涂世杰故作讶异,“你这是怎么回事?” 阿陆道,“阿陆没有亲人,只能求大人为我作保提亲。” 涂世杰道,“你要向谁提亲?” 阿陆道,“范姑娘!” 涂世杰看了一眼林越,两人眼中俱是笑意。 有涂世杰和林越作保,再加上女儿一副爹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剃头出家的态度,范老爷勉强答应见阿陆一面,这一面谈下来,范老爷倒觉得阿陆确实是个脚踏实地,性子朴实之人,便答应这门亲事。 成亲的彩礼,范老爷原说是由女家先垫。 阿陆不肯,向涂世杰和林越借了一笔钱。 涂世杰原想是送给阿陆。林越却说,按照阿陆的性格,送给他他必然是不要的,不如借,反正咱们也没写明要什么时候还。 涂世杰想了想,觉得可行。 碰上那天涂世杰和林越一道休沐,一行人都到了金水镇上,一半儿是为了给范小桑筹备婚礼用品,一半儿也是各自添置东西。 玉武和小石头走在最前,玉武看见一家卖香囊的忍不住停下来,选了几个样子小巧的,转头问,“小石头,你喜欢哪个?” 小石头却在隔壁铁匠铺看得聚精会神,指着墙上的一对流星锤,“我要这个。” 玉武傻眼。 范小桑和阿陆一边走一边商量婚宴摆桌,阿陆为难说,“我们家除了我,就没人了,怎么摆?” 范小桑道,“真笨,咱俩成了亲,我家里人不就是你家里人吗?眷村那些,还有你营里的那些,难道不算?统统都请来。” 阿陆忙道,“好好,都请。” 又青拿起一个玉饰看了看,想起小孩子容易磕碎,便又放下。 涂世杰也拿了个玉镯端详。 又青说,“小霁戴这个,太大了。” 涂世杰扶起又青的手腕来套上镯子,“这是买给我夫人的。” 又青抿唇一笑。 林越和苏小辙手拉着手一起走,林越经过一家店铺就问,要这个吗?要那个吗? 苏小辙一律摇头。 林越道,“你想要什么都行,只管说。” 苏小辙想了想,“我想逛淮海路,想吃披萨,还想看场3d电影,能办到吗?” 林越道,“换个简单的。” 苏小辙道,“想看我偶像的演唱会。” 林越挑眉,“这倒可以试一试,你要是想跟你偶像成个亲什么的,也能办到。” 苏小辙道,“臭美。” 几个女眷进了布料铺子,招手,“小辙,过来一起看。” 苏小辙答应一声,走了过去。 林越跟上前,却被涂世杰拽住,涂世杰道,“她们一进这种铺子,没一个时辰出不来,咱们在外头等。” 阿陆点头附和,玉武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也跟着点头。 林越好笑,却道,“我还有个东西要拿,你们在这儿等我。” ☆、第 113 章 范小桑和又青专心的看着料子,时不时讨论花样。 小石头在一旁看得好奇。 苏小辙随手翻了翻,只听附近的女眷议论道,“我听人说,王都那边传来消息,青州王必定是要登基了。” “那敢情好啊,青州王若是登基,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 “当初的朱雀转世之说果然是真的。” 苏小辙好奇,“朱雀转世?” 女眷不认得苏小辙,便问,“你不知道?” 苏小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只听说过,青州王妃好像跟朱雀有关系?” 那几个女眷七嘴八舌的说,这朱雀可是大周无上真圣,几年之前三皇子娶了三皇子妃,有一天三皇子妃身上出现了朱雀异象,自那之后陆陆续续出现了无数奇异事件,三皇子也就此从一个默默无名的皇子一跃成为了大周国土之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青州王。眼下,王都之内流传着‘青为王,朱破晓,天下吉,四海平’的歌谣。有人说三皇子妃是朱雀附身,也有人说三皇子是朱雀转世。 苏小辙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并不像最初那么在意了。现在对她而言,有朱雀或是没有朱雀,都不再具有特别的意义。 林越回到门外,招了招手,“小辙。” 苏小辙丢下布料,跑了过去。 那几个闲聊的女眷认出林越的疤痕,嘀咕,“这该不会是那个林副将吧?” “那刚刚那位难道是……” 苏小辙站在了林越跟前。 林越说,“闭上眼。” 苏小辙乖乖闭上眼。 林越握起她的手。 苏小辙笑道,“你别想吓唬我,我可不怕。” 林越将一样冰冰凉凉的圆环套上苏小辙的手指。 苏小辙一怔,睁开眼。 那是最普通的两枚银戒指,一枚在林越的左手无名指上,再一枚套在苏小辙的无名指。 戒指上是两个花式字母,l和s,缠绕在一起。 林越道,“这个花纹我画的,交给银楼的时候,他们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一个劲儿的问我是不是画坏了。” 苏小辙摸着戒指,不吭声。 林越说,“是不是特感动?” 苏小辙点头。 林越说,“是不是特想哭?” 第185节 苏小辙点头。 林越说,“是不是特想亲我?” 苏小辙噗嗤笑了。 他们的手握在一起,戒指相偎,散发淡淡银色光泽。 林越是苏小辙的。 苏小辙也是林越的。 就像这两枚戒指,永远都不会分开。 夜色中,隐隐传来雷声。 是春雷,已到惊蛰时节,万物蓬勃生长,寂静之中,仿佛听见草木抽芽的沙沙声。 林越被雷声惊醒,第一个反应是去摸身边的苏小辙。 苏小辙睡得很深。 林越放下心,把苏小辙圈进怀里,继续睡去。 曙色一点点涂亮锦山,便是新的一年。 为了成亲的事,范小桑和阿陆三天一小吵,六天一大吵,吵完了跑到又青跟前抹眼泪。 这回严重了点,范小桑一进门就说,“又青姐姐,这个亲不成了。” 又青开解,“等成了亲,你就是人家的妻子,再过几年有了孩子,更需稳重,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范小桑委屈道,“并不是我愿意跟他吵的。” 又青冲苏小辙使个眼色。苏小辙出门去找阿陆。 阿陆坐在山坡上,拣小石子扔出去生闷气。 苏小辙道,“阿陆。” 阿陆忙站起来,“林夫人。” 苏小辙道,“小桑去我们那儿了。” 阿陆低声道,“我知道,又告我的状。” 苏小辙道,“你做错什么事了,让她来告状?” 阿陆叹气,这才和盘托出。 依旧是喜宴摆桌的问题。范小桑想越热闹越好,阿陆却总是惦记这钱是问林越与涂世杰借的,不想太过铺张。 阿陆闷闷道,“小桑从小过的就是好日子,我不愿意她跟着我吃苦。” 苏小辙道,“你想让小桑一辈子跟着你吃苦?” 阿陆道,“当然不!我日后必定要像林大人涂大人一样闯出一番功绩来!决不让小桑吃苦!” 苏小辙道,“这些话,你对小桑说过吗?” 阿陆沉默。 苏小辙道,“那你不如当着她的面说说看,看她是个什么反应?” 阿陆犹豫道,“这样,能行吗?” 苏小辙笑道,“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林越敲了敲门,推开门,探头道,“又青,小辙在吗?” 又青道,“她刚刚出去。” 林越一笑,“多谢。” 说罢,回身往外走。 范小桑叹气,“阿陆若是能赶上林大人的一半,那就好了。” 又青看了一眼范小桑,“这话你当着阿陆的面说过?” 范小桑一顿,自知理亏。 又青却不责备,只道,“你若是还想嫁给林大人,倒也不是难事。而今林夫人很喜欢你,我如果给你做媒,林夫人必然是答应的。” 范小桑慌张道,“不不!我不要!” 又青道,“为什么不要?林大人武功又好,长得也好,虽有伤痕,你也不介意,而且极受慕容将军器重,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期。” 范小桑急起来,“又青姐姐!” 又青道,“你光是叫我,我不知道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范小桑道,“我不愿意嫁给林将军!我只想嫁……” 又青微笑看着范小桑,道,“你只想嫁给阿陆。不管林大人多好,在你心里,阿陆也是最好的,是不是?” 范小桑沉默的点了点头。 又青道,“既然如此,你就应该让他知道。” 范小桑抿了抿嘴唇,小声道,“我试试。” 林越找到山坡上的苏小辙,两个人走回家中。 虽是中午,不过两人不饿,苏小辙弄了几碟点心,两人边吃边闲谈。 苏小辙问,“军营最近怎么样?” 林越道,“好多了。最近也羌的部队似乎在草原绝迹。小辙这个点心不错。” 苏小辙道,“我刚学的蛋黄酥,擦擦手。那就是都被我们打跑咯?” 林越接过苏小辙递来的手巾抹了抹手,“就是有点淡。也羌王死之后,诸多皇子抢夺王位,本来就乱,又被我们杀了其中两个王子,他们至少会消停好长一段时间。” 苏小辙道,“说淡那是因为你口重,以后咱们什么打算?” 林越道,“打算?”他想了想,“我改吃的清淡点?” 苏小辙道,“我是说,以后的职业规划。” 林越看着苏小辙一笑,“你有什么想法。” 苏小辙道,“如果万壑关太平了,我想,要么我们往王都去。” “王都?”林越随口重复,翻了翻糕点,选了块山楂糕喂给苏小辙。 苏小辙啊呜一口吃了,一边聚精会神的说,“青州王如果登基,会不会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局面?他如果需要有人辅助,咱们正好可以帮上忙。” 林越道,“你是打算演宫斗戏?” 苏小辙道,“怎么能叫宫斗呢,咱们这叫走上成为ceo,迎娶白富美的道路,想想心里还有些小激动的。” 林越再喂一口山楂糕,“来,多吃少说话。” 苏小辙道,“你不同意?” 林越道,“这个青州王,我们也就是跟他见了几面,不清楚他的为人性格。而且你别忘了,有句老话说的好,那个……”林越皱眉思索,“那个什么兔子打完了,狗也没用了。鸟打完了,弓也收起来。” 苏小辙同情的看着林越,摸了摸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香港同胞要加强语文学习啊,乖。” 林越道,“所以我们现在是这样。” 他伸出四个手指。 苏小辙恍然,“混吃等死。” 林越一拍桌子,“静观其变!” 苏小辙故作惊讶,“大大你会说成语!” 林越弹了一下苏小辙的脑门。 还有一层原因,林越没有告诉苏小辙。 苏小辙听的多是八卦,与真正的大周王朝局势相比尚有一段距离。 而林越身在军中,慕容狄近年来对他颇为信任,许多事也与他一起商议,故此知道了一些别的。 大周朝虽有十几位皇子,皆不成气数。太子窦重望败德逆行,已失帝心。眼下有能力与青州王分庭抗礼的唯有二皇子窦崇安。 而今王都的那首朱破晓歌谣,慕容狄猜测是出自青州王妃手笔,既连民间舆论都开始摆布,想来京中斗争已趋白热。 果然,不出几天,二皇子窦崇安的遣使便来到万壑关。 好在林越早一步在金水镇外安置了哨探,遣使还未进入金水镇,消息便已传到了慕容狄的手中。 慕容狄看着信报,沉吟不语。 涂世杰道,“要我说,二皇子这回是傻了,明知道咱们是青州王的人,他还上门来碰一鼻子灰。” 慕容狄道,“事到如今,二皇子是个地方都要试一试,这也不奇怪。何况你就能担保这军中真没有愿意投靠二皇子的人?” 涂世杰默然。 林越道,“将军有什么想法?” 慕容狄道,“他若是私下结交,我倒不怕与他翻脸。他这么明着来,确是不好办。” 林越道,“这一次的遣使打着慰问我军的名号,的确不便拒绝。” 慕容狄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苦思对策。 林越道,“除非。” 慕容狄道,“除非什么?” 林越道,“除非将军病了,见不了外人。” 慕容狄眼睛一亮,“我的确病了。” 林越道,“病得还很严重。” 慕容狄道,“下不了床。那你呢?” 林越道,“真巧,我也病了。” 慕容狄道,“林副将旧伤未愈,操劳过度,本将军特准回家休养。” 第186节 涂世杰明白过来,“那我呢?” 林越拍了拍涂世杰的肩,“军中总要有人,况且我和将军病了,总要有人巡边。” 涂世杰郁闷。 待二皇子遣使来到万壑关,看见的是慕容将军卧床不起,林副将在家休养,至于涂副将则是天不亮就出去巡边,天擦黑才能回关,回关又要负责处理慕容狄与林越的事务,忙得两眼发红,杀气腾腾。 ☆、第 114 章 林越难得能休息上几天,闲下来就教玉武几个少年们练一些基本功。 日升中天,山里热起来。 林越让这几个少年都各自先吃饭休息,他回到家,把门一推,脸刷的绿了,反手摔上门。 “苏小辙!” 苏小辙好端端的擦桌子,吓了一跳,“干嘛?” 林越气得连好久不说的粤语都跑了出来,“你、你这穿的是乜嘢?!” 苏小辙看了看自己的背心和热裤,“我热。” 林越打开衣柜拿外袍,“热也不能穿成这样!” 苏小辙不解道,“你怎么了?咱们以前都是这么穿的,我就不信你没看见过。” 林越不由分说的就把外袍给苏小辙披上,“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苏小辙道,“我真的快热得中暑了。” 林越道,“前几年你可没有这么穿!” 苏小辙道,“前几年咱们男女有别。” 林越气道,“难道今年我是女的了?” 苏小辙歪头,看了看林越,“大大,你脸红了。” 林越道,“热的。” 苏小辙道,“额头还有汗。” 林越一口咬定,“热的。” 苏小辙忽然抱住林越胳膊。 林越结巴了,“你、你放开。” 苏小辙坏笑起来,“诶哟,这是那天晚上要把我那什么的人吗?” 林越转开脸。 苏小辙偏要凑上去,“林先生,嘿,往这儿看一眼。” 林越道,“苏小辙我警告你,你别闹啊。” 苏小辙道,“我要是闹了怎么办。” 林越咬了咬牙,回头想说后果自负。 苏小辙却早等着他的回头,亲了上去。 玉武兴冲冲推开门,“林大人,咱们吃好了……” 林越一下背对门口,把苏小辙搂进怀里。 玉武眼前一花,没来得及看清。 林越侧过脸,冷冷道,“以后进来,先敲门。” 玉武讪讪道,“是……我、我先出去。” 苏小辙小声说,“你把他吓着了。” 林越道,“这儿不是我们那个时代,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不许这么穿了知道吗。” 苏小辙小声说,“那我关起门来穿?” “不行。” “晚上穿?” “不行。” 苏小辙软软的叹气,抱住林越,“那我会热死的。” 林越心中一动,苏小辙还从来没有这么对自己撒娇过。 苏小辙眨巴眨巴眼,“两天穿一次?” 林越收起动摇的心思,“不。行。” 苏小辙撇嘴。 外头炎热。浓密树梢之中,知了声绵长尖利。 又青穿了一层薄薄夏衫,仍是额头薄薄一层汗。 小霁在竹席上睡得很香。 苏小辙在门外小声道,“又青,又青在吗?” 又青开门让苏小辙进来,“大中午的,你怎么来啦。” 苏小辙道,“我那屋热得快死了。” 又青笑道,“哪儿有这么严重,而且我这儿与你那边也差不多,你即便来了……” 苏小辙三下五除二脱了外袍,露出背心热裤。 又青看傻眼。 苏小辙嘘了一声,“把门关上。” 又青赶紧插上门栓。 苏小辙说,“林越不让我这么穿,我只能逃你这儿来。” 又青看着苏小辙的光胳膊光腿,脸上一红,“你快穿起来,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苏小辙满不在乎道,“就咱们俩,怕个啥。再说了,你不热啊?” 又青心里一动。 苏小辙笑嘻嘻道,“其实,我还做了一套。” 又青道,“我……我不要。” 苏小辙干脆道,“那算了,我换着穿。” 又青犹豫了好一会儿,“要不,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二皇子的遣使虽然天天好吃好喝,被人客客气气的侍候着,但是日子着实不好受。不为了别的,但就为了那位涂副将吃人一般的眼神,就足以坐立不安。 涂世杰要么不看,一看就是杀气腾腾。就你!你不走!他们俩不回来!他们俩不回来累的是老子! 这天好不容易休沐。涂世杰忙到深夜才得空出来,又是累又是热,一身臭汗到了家,拍了拍门,“又青,开门。” 又青道,“就只有你么?” 涂世杰一怔,“当然了,怎么啦?” 家门开了窄窄一道缝。 涂世杰挤进来,“大晚上的,怎么不点灯。” 又青的声音有些羞涩,“小辙……小辙送了我一件新衣裳……” 涂世杰哦了一声,掌起灯来,借着灯光看了一眼。飚了鼻血。 涂世杰第二天回到军营,总是出神,出神出了一会儿就嘿嘿傻笑。傻笑完了继续出神。 林越泡在浴桶里,懒洋洋的,喊,“苏小辙,苏小辙。” 苏小辙在屏风外头道,“听见啦。” 林越道,“昨天你去哪儿了。” 苏小辙说,“又青家。” 林越道,“穿背心?” 苏小辙面不改色气不喘,“当然不是。” 林越道,“我看了衣柜里头,没有背心。” 苏小辙拍了一下屏风,“我跟你说好,就算成亲,衣柜也是一人一半,不许你翻我的东西。” 林越舒舒服服的伸个懒腰,“看看衣服怎么了,人,我都看过了。” 苏小辙气得盯着屏风,忽然绕过来,站在浴桶之前,叉腰,大大方方的看。 林越慌忙拿着毛巾捂住重点部位,“你出去!” 苏小辙有点脸红,不过死撑嘴硬,“看看怎么了。让我看回来。” 林越道,“你一个女孩儿怎么能这样,出去出去。” 苏小辙道,“叫一声苏小辙大大,我就出去。” 林越眯眼,带着三分警告,“苏小辙。” 苏小辙摇了摇手指,重复道,“是苏小辙大大。” 林越道,“苏小姐。” 苏小辙摇手指。 第187节 林越道,“小辙。” 苏小辙继续摇手指。 林越忽然切回粤语频道,温柔的说,“老婆仔。” 苏小辙愣了一下,脸腾的红了。 林越趴在桶边,冲苏小辙勾了勾手指。 苏小辙说,“你要干嘛?想耍流氓?” 林越点头,“想。” 苏小辙忍住笑,弯下腰,轻轻说,“耍吧。” 她闭上眼。 林越看着她的睫毛,她的嘴唇,像春天初放的桃花。 林越撑住浴桶,探过身去。 涂世杰踹开门,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林越!你也有今天!” 林越手一滑,摔进浴桶,哗啦一声溅起水花。 苏小辙抹了抹满脸的水,一言不发转身出去。 涂世杰看着苏小辙从屏风后出来,一愣,“弟妹?” 苏小辙目不斜视走出房间。 涂世杰走到屏风探头一看。 林越一头一脸的水,浴桶周围地上湿漉漉一片。 涂世杰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林越笑如春风一般,只不过是夹了暴雨的春风,“你说呢。涂大人?” 涂世杰干笑,“那我先走了。回见。” 林越哗啦一声从水里站起来。 涂世杰诶呀一声捂住眼。 等林越揍完了涂世杰,披着袍子走出门,苏小辙负手站在院子里。 林越上前,好声好气的说,“小辙,刚刚那是……” 苏小辙哼了一声,“冲我耍流氓就算了。连涂世杰也不放过。” 林越一怔。 苏小辙下结论,“下流!” 涂世杰揉着脸出来,“林越,你还真打啊?” 林越说,“站住。” 涂世杰茫然,“啊?” 林越说,“再让我打一顿。” 回到家,涂世杰抱着老婆孩子哭,“呜呜呜呜呜,媳妇儿你可不知道我这累得什么样!” 又青拍了拍涂世杰的背,安慰道,“好好好,知道你辛苦。” 涂世杰道,“上回那件衣服,要不,你再穿给我看看?” 又青微笑,“说起来,我还有件事没问你,你答了,我再穿?” 涂世杰一抹眼泪,“媳妇儿你尽管说!” 又青道,“听说,你偷看林大人洗澡,被打了?” 涂世杰沉默。 涂世杰呜呜呜呜呜。 遣使的信此时却已到了二皇子窦崇安的手中,信上写明了万壑关一干将领避而不见。 窦崇安看完了这封信,便将信纸折了一折,握在手中,走到了窗前。窗下悬了一只朱漆竹木小笼,笼中养着一只白羽黄喙小鸟。 窦崇安的谋士道,“万壑关一支是慕容野的嫡系,现在的守将慕容狄又是慕容野的族弟,依属下之见,这万壑关拉拢不得,倒不如用别的办法。” 窦崇安捏了一撮碎米逗弄小鸟,看似心情甚好。 几名谋士深知窦崇安性格深沉,没有明示之前,均不敢再说。 窦崇安道,“你们看这鸟如何。” 一名谋士大着胆子道,“鸟羽润泽,鸟声清亮,不愧是大宛名禽。” 窦崇安道,“哪里是什么名禽,这是我几年前打猎时捡回来的野鸟。这鸟儿长得好与不好,声音亮与不亮,皆是靠得调/教。就譬如那路上的一条野狗,你调/教得好了,自然也能忠心耿耿看家护院。” 谋士恭敬,“二皇子说的是。” 窦崇安将碎米洒在笼中,小鸟飞下啄食。 窦崇安拍了拍手心,“鸟要虫,狗要肉,养什么东西,就要给他什么东西,你们明白了?” 几位谋士看了看彼此,恭声道,“明白。” 谭若汐每日起来先是泡茶,而后抚琴,再是绣花,誊两帖字,描两幅画,画完了之后差不多就该睡了。因为嫁期临近,最近几个月便减少了抚琴与写字,增加了绣花的次数。这一天刚摆上绣绷,两个贴身丫鬟琴棋和书画就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哭。 谭若汐诧异道,“怎么了?” 琴棋书画哭着说,“小姐不好了,老爷要把你嫁给那个妖怪。” 谭若汐一惊,手上的绣绷便落了地。 谭若汐小的时候曾与慕容狄家比邻而居。小慕容狄长相与大周人不同,没有别的小孩儿愿与他一起玩耍,谭若汐看他可怜,便与他说过几次话。前几年,礼部侍郎与谭若汐定了亲,据说慕容狄还为此伤心了一场。 在谭若汐家中,这件事当做笑话来说。谭母为此还说过谭若汐几句,就不应该对慕容狄这样的人和颜悦色,需知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生出非分妄想。谭若汐当时不以为意,没想到居然一语成谶。 谭母用袖子捂住脸,哭得哀哀切切,“老爷,这可是咱们的女儿,你就真的忍心让她嫁给那个慕容狄?” 谭老爷坐在椅上,不言不语,一脸凝重。 琴棋和书画扶着谭若汐走了进来,谭母看见女儿便是更加伤心了,匆匆上前去握住了谭若汐的手,哽咽道,“若汐,你放心,有娘在,决不让你进那火坑。” 谭若汐到了谭老爷跟前,哽咽的叫了一声爹,“这事儿,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谭老爷叹道,“若是有别的办法,我又怎么会让你去。这件事,是那位的意思。” 谭母道,“那位又怎么了,合着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割舍起来不痛。对了!”谭母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如见一丝转机,对谭老爷道,“你找礼部侍郎说说,若汐可是他没有过门的媳妇儿,这种事难道他能答应?” 谭老爷长叹一声,“这件事,就是他来与我说的。他是那位的人,那位的意思,他当然照办。若汐啊,爹爹也不怕与你直说了,太子如今失德,倘若太子登基,黎民必定涂炭。而那一位登基就大大不同,那一位仁智兼得,仁心德厚。此事若成,将来,我谭家一门便就是开国功臣,若汐你要记住,你肩负的是我谭家的将来,也是大周的国运。” 谭若汐擦了擦眼泪,“爹爹,若汐懂了。” ☆、第 115 章 当晚收拾行李,琴棋和书画气得直骂那个慕容狄,“若不是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怪物,小姐怎么会去万壑关那种鬼地方!” “小姐你这样的慈悲心肠反倒被人害了!” “早知如此,小姐你当时就不该搭理他!” 谭若汐心里也是难受,却不能显露出来,只能淡淡的叹口气,“若我的牺牲能换取大周安稳,我也无怨。” 琴棋书画感动得红了眼眶。 谭母来到门外,轻声道,“若汐,有客人。” 花厅之中,谭若汐坐在屏风之外,隔着一架屏风,礼部侍郎站在外头。 礼部侍郎叹气,“我听谭大人说,你明天就要走了。” 谭若汐轻轻嗯了一声。 礼部侍郎道,“若汐,苦了你了。我听人说过,那慕容狄杀人如麻,身上有蛮夷之血,性情十分残暴……你,你千万小心。” 谭若汐强忍哽咽,“为了大周,也为了父亲,一切都是值得的。” 礼部侍郎转头看着屏风,低声道,“那慕容狄多年独居就是因为旁人厌恶他的相貌人品,你这一去,必然成功。只可惜了你我……今生你我无缘,来世……” 谭若汐心中涌动一阵柔情,点了点头,又想起礼部侍郎看不见屏风之后,便道,“嗯。” 次日清晨,谭若汐上了二皇子准备好的马车。天蓝云清,马车离开了大周王都,一路跋山涉水,来到了那座遥远的边城。 万壑关。 慕容狄和林越两个人装病装得也是有些闷了,都在嘀咕怎么这个二皇子的遣使还不走。 慕容狄这儿收到了遣使拜帖,帖中写明从王都来了一位故人。慕容狄心中诧异,便披衣坐起,让人请进来。 帐帘轻轻掀起,慕容狄看见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慕容狄道,“谭小姐?” 谭若汐见到慕容狄,心中一阵惊慌。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慕容狄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还是这么古怪,而且脸上多了个眼罩,看上去更是怕人。 慕容狄再道,“谭小姐?” 谭若汐回过神来,行了一礼,柔柔弱弱的说,“见过慕容将军。” 慕容狄错愕道,“谭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谭若汐道,“家父知道慕容将军近日患病,心中担忧,便命我前来照顾将军。” 慕容狄更加惊讶,“谭老先生?” 谭若汐道,“不止是家父,我心中也是一样担忧。” 慕容狄整个人都糊涂了,他喜欢过谭若汐,当然也会忍不住想将来会不会与谭若汐成亲,但每每看见镜中的自己,便明白一切都是妄想。谭若汐传出定亲消息之时,慕容狄的心情就如少年时代倾慕过的女子有了归宿,虽然遗憾,却不伤痛。 但如今谭若汐站在自己的面前,说要照顾自己,慕容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88节 贴身亲兵小葛端着碗药进来。这药是苏小辙开的方子。按苏小辙的原话就是“这药治病是不可能的,不过嘛喝多了应该能滋润皮肤调理气血,你们俩有事没事喝一点。” 谭若汐伸手去接药碗,小葛一怔,慕容狄也道,“谭小姐不必如此。” 谭若汐道,“请慕容将军让若汐照顾将军,不然,若汐心中不安。” 慕容狄心内叹气,又道,“谭小姐,真的不必。” 谭若汐不管,伸手去拿药碗。小葛没有慕容狄的允许,将药碗捏得死紧。 遣使进帐,清了清嗓子。谭若汐的手便是一顿。 遣使道,“谭小姐一路车马劳顿,很是辛苦。还是休息去吧。” 慕容狄便道,“小葛,去为谭小姐安排住处。” 小葛放下药碗,“是。” 看着谭若汐离去,慕容狄盯着遣使,“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遣使微微一笑,“二皇子的心意,慕容大人还不明白么。” 慕容狄道,“恕末将驽钝。” 遣使走到了慕容狄的跟前,压低声音,“三皇子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慕容野,无论将军做了什么,将军的战功如何彪炳,三皇子终究是看不见的。” 慕容狄冷冷道,“慕容野是我的兄长,兄长好,便是我好。兄弟之间,不分彼此。” 遣使道,“将军心胸宽广,果非凡夫。但将军心中是这样想,旁人心中未必如此。” 慕容狄看了遣使一眼,他脸上戴着一只眼罩,露出的那一只绿眸又与慕容野的绿眼不同。 慕容野的绿眼温润,如玉如柳。 慕容狄的眼眸却是一抹淡绿,在阳光之下,几乎泛出一种淡淡金色。 遣使心中一惊,心想果然是个怪物,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道,“三皇子待将军若是如待慕容野一般,又怎么会不知道将军心中所想。慕容野若是待将军有将军待他的一半,又怎么会让将军这些年来独自镇守这塞外边关。将军这些年来,难道真的没有一时一刻寂寞苦闷?慕容将军,现下可有一人器重将军,重视将军,将军一旦归附,那么将军心中所想,无不可得。” 慕容狄沉默不语,遣使话说到这儿,明白应该让慕容狄好好想一想,便躬身行礼,“卑职先行告退。” 谭若汐被小葛带到了营帐之中。 小葛道,“这儿是桌子,这儿是水壶,屏风之后是休息的地方,稍后我让人送来食水,谭小姐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外面的人。” 谭若汐来之前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待看清帐中摆设还是忍不住皱眉,见小葛要走,忙道,“等一等!” 小葛站住:“谭小姐有什么吩咐。” 谭若汐道,“水呢?” 小葛道,“待会儿让人送来。” 谭若汐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喝的水,是……是……我怎么沐浴更衣呢。” 小葛面无表情的说,“卑职让人送木盆过来。” 谭若汐觉得自己要晕了。 小葛说,“谭小姐还需要什么。” 谭若汐皱眉道,“不必了,我知道你们这儿什么都没有,幸好我一早准备,你让人去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小葛应了一声。 苏小辙在段微吟那儿配完了药,顺便两个人就着药性聊了一会儿,出了军医处的营帐,正好看见六七个士兵扛着大包小包走过去。 苏小辙随口问,“这是干嘛呢?” 段微吟道,“我听说,来了个慕容将军的客人。” 苏小辙回到家,林越躺在床上看书。 苏小辙一边准备午饭一边说,“你知道吗,慕容狄来了个客人。” 林越眼看着书,随口说,“是么?谁?” 苏小辙说,“不知道,没看见,不过我估计是个女的,因为我看见那行李里头有那么老大一个古琴。” 苏小辙伸开手比划了一下。 林越说,“琴吗?” 苏小辙点头。 林越说,“买。” 苏小辙说,“除了买,你能不能说点别的。你看什么呢?” 林越说,“这两天装病没事儿干,我去涂世杰那翻了翻他放拳谱的箱子,结果翻出这个。” 苏小辙好奇的一看,哇靠一声,“九阴真经?!”眼睛都亮了,“快快快!练练练!” 林越摇了摇头,“仔细看。” 苏小辙再一看,“九月真经……” 苏小辙郁闷了,“打击山寨,从穿越做起。” 次日,小葛低声通报,谭小姐在帐外等候。 慕容狄原本看着兵书,此刻手一紧,将书捏出了两道褶皱。 小葛道,“我跟谭小姐说,将军还在休息?” 慕容狄放下书,淡淡道,“不必。让她进来。” 谭若汐走进了慕容狄的帐中,神色憔悴。 慕容狄原想让谭若汐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她这般情状,心中不忍,叹了口气,“谭小姐若是住的不习惯,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谭若汐摇了摇头,“我要留在这里,照顾将军。” 慕容狄想说我并没有生病。但若是这么说了,装病的法子也就不能再用。 谭若汐咳了两声,柔弱道,“若汐失礼。” 慕容狄叹道,“军营之外有一座锦山,想必谭小姐来的时候已经见过了,那座锦山脚下有座眷村,住的都是军中女眷,你搬去那里,住的也方便一些。” 谭若汐压不住惊喜的松了口气,转念想起,又道,“若汐搬去了那里,还能日日来看将军么。” 慕容狄道,“我生着病,只怕照顾不周。” 谭若汐道,“将军错了,是我照顾将军,怎么能让将军反过来照顾我。” 慕容狄看了谭若汐一眼,“但凭谭小姐安排。” 谭若汐回到帐中,立即收拾安排准备搬走。昨儿一晚上都没睡好,琴棋书画不在身边,没人给自己梳头穿衣,而自己离家千里,住在了这个满是莽夫武人的地方,谭若汐难受的想哭。 帐帘掀起,二皇子的遣使走了进来。 谭若汐行礼,“若汐见过大人。” 遣使忙道,“谭小姐快快请起!我听说,慕容将军要将谭小姐安排去了眷村。” 谭若汐点了点头。遣使叹道,“住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委屈谭小姐了。就算慕容将军不这么安排,我也要与慕容将军说一声,怎么能让谭小姐与那些山野粗人为伍。” 谭若汐眼眶微红,“这一切都是若汐愿意的。” 遣使感慨道,“谭小姐为国为民牺牲至此,实在令人钦佩。不过这一次谭小姐搬去了眷村,与慕容将军之间只怕增添了许多不便……” 谭若汐道,“大人放心,若汐心中明白。父亲给若汐的嘱托,若汐定然办成。” 遣使感慨道,“那就好,那就好,谭小姐能有如此决心,令下官佩服。” 小葛带人将谭若汐护送到了眷村,同时捎话让林越回一趟军营。 苏小辙事先接到了消息,连忙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 谭若汐踏进屋子,环顾四周。 苏小辙陪在她的身边,介绍道,“那是厨房,这是卧室,门前的水缸还空着,我已经让人去挑了。” 谭若汐道,“多谢。” 苏小辙笑道,“别客气。你是慕容将军的客人,那就是我们的客人,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我说,我若是不在,你就找邓大娘,她是咱们眷村的管事。” 谭若汐点点头,“那丫鬟呢?” 苏小辙一怔,“丫鬟?呃,咱们这儿没有。” 谭若汐道,“那烦请你去附近镇上雇两个人来,钱我这儿有。” 苏小辙说,“不不,谭小姐,不是雇不雇人的问题。是咱们这儿都靠自己,不带丫鬟的。” 谭若汐叹道,“我没有人服侍实在是过不惯,而且你们这儿应该有一位锦山夫人,难道她也没有人服侍?” 苏小辙干咳一声,“要不这样吧,我去找个人给你帮忙,烧饭洗衣服什么的没问题,不过梳头洗脸这种活儿,还得你自己来。” 谭若汐想了想,勉强同意。 ☆、第 116 章 苏小辙来到又青房中这么一说。 又青笑道,“这人倒是有趣。” 范小桑哼了一声,“有趣什么,这种臭脾气,小辙姐你理她干嘛?” 苏小辙说,“来者都是客,而且是慕容将军的客人,咱们得客客气气的。而且这姑娘一看就是个大小姐出身,住不惯也很正常。” 又青斯斯文文的说,“你这些话呢确实是有道理,不过我问你,你上哪儿去找一个人来帮这位谭小姐?” 苏小辙卡壳了。 范小桑冷冷说,“找我,我保证让她三天就离开咱们万壑关,连头也不回。” 又青戳了戳苏小辙,示意苏小辙回头。 小石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们。 第189节 苏小辙试探说,“小石头,你愿意帮忙?” 小石头不住点头。 范小桑叹气,“我说小石头,你别沾上跟慕容将军有关的事就这样行不行?这可是给人打下手,给人烧饭挑水,拿你当丫头使唤,你也愿意?” 小石头说,“给慕容将军帮忙,愿意!” 范小桑无奈的一叹气,“行行行,你想去就去。” 又青握住小石头的手,叮嘱道,“那是王都来的大小姐,言行举止都与我们不同,你千万不要跟人起争执,知道么? ” 苏小辙过意不去,也嘱咐道,“小石头,你如果受了气,一定告诉我们,知道么?” 小石头用力点了点头。 到了谭若汐的临时住处,小石头帮忙挑好了水,生好了火,问谭若汐想吃什么。 谭若汐想了想,“你们这儿也没什么可吃的,给我烧一点粥。” 小石头问,“就喝粥?” 谭若汐点了点头。 小石头心里纳闷,这王都来的人果然不同,吃这么点儿就饱? 粥一会儿工夫就熬好了端上来,谭若汐尝了一口,说,“这粥熬得不错。” 小石头挺高兴的。 谭若汐心想这个小女孩儿看上去单纯得很,应该能问得出话来,便和颜悦色的说,“你别站着,搬把椅子坐下吧。” 小石头忙搬了把椅子坐下。 谭若汐问,“你是眷村的人?” 小石头点头说是。 谭若汐问,“你在这儿住了多久?” 小石头说,“我一生下来,就住在村里。” 谭若汐再心想这样的最好,最能够问出实情,便装作不在意的问,“慕容将军平常待你们如何?” 不问犹可,一问,小石头便两眼发光,“慕容将军是我们这儿的大英雄!” “大英雄?” “嗯!”小石头用力一点头,“慕容将军杀退了好多次好多次也羌人,救了好多好多人的性命,武功又好,骑马也很厉害……” “不必说了。”谭若汐的声音冷淡下来,“是他要你这么说的?” 谭若汐连喝粥都没了胃口,看来那慕容狄是早有安排,让这女孩儿在自己面前说些好话,还要装出一副倾倒的样子。真是可笑。 谭若汐对小石头道,“你也是可怜,不必再演戏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小石头没听懂,一脸茫然的看着谭若汐。 这王都来的人,果然古怪。 林越从军中回来,问苏小辙,“今天来的那位客人在哪儿?” 苏小辙道,“给她安排了屋子住下,怎么了?” 林越道,“需要你帮个忙。” 苏小辙看出林越不像开玩笑,便也认真起来,“你说,要我做什么?” 林越道,“想个办法,让她尽快离开。” 苏小辙一怔,“怎么了?” 林越道,“此人若是不走,慕容狄就要真的病了。” 苏小辙诧异,“真病了?” 林越说,“此人是二皇子派来的人。” 苏小辙靠了一声,“奸细!?” 林越说,“差不多。二皇子想让她接近慕容狄。” 苏小辙说,“这事儿你放心,包在我身上,绝对让她三天就走!”她说完话,却沉思了一会儿,“不对。” 林越问,“哪里不对?” 苏小辙说,“你想,以慕容狄的性格,一旦知道这个人是二皇子派来的,肯定当场就让她走,怎么会让我们来想办法?” 林越想了想,“或许是慕容狄认为不便正面与二皇子起冲突?” 苏小辙摇头,“那就更不对了,如果是这样,那慕容狄一开始就不要见好了,反正他已经在装病,又何必画蛇添足,特意去见这个人,再让我们赶这个人走?” 林越道,“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 苏小辙说,“我说的话什么时候没有道理。” 林越立刻道,“苏大大万岁。” 苏小辙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总而言之,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我先摸清楚情况,再做行动。” 第二天,苏小辙带上又青,敲开了谭若汐的房门,拉着谭若汐游山踏青。 谭若汐一直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陡然看见这一番山清水秀的景色,心情也很是愉悦。 苏小辙带着她们俩到了一面山坡,说,“这儿的银双草长得特别好,我带一点回去。” 谭若汐好奇道,“银双草?干什么用的?” 苏小辙说,“止血生肌,晒干了能入药。” 谭若汐道,“小辙姑娘知道的真多。在这儿待的发闷,学一学药理倒也不错。” 士兵演练的口号声隐隐传来,谭若汐闻声看去,看见林木掩映之中隐隐露出的一截万壑关城墙,禁不住神色一暗。 苏小辙摘了一朵开得正好的银双草,“又青,你看这花。” 谭若汐伸手也摘了一朵,叹气道,“这花开得好好的,何必摘下来呢。我这一生,只怕如这花一样,尚未来得及绽放,便枯萎在地,风雨摧打,零落成泥。” 苏小辙看了一眼又青,意思是这种不好好说话的我不行,你上。 又青便道,“谭小姐容颜正盛,正当花季,怎会说这样的颓丧之语。” 谭若汐叹气,“在这种地方能长出什么花来。便是有花移种到此,也只有枯萎一途,”她看了苏小辙和又青一眼,沉重叹气,“你们二位,也很不容易。” 回到村里,苏小辙拉着又青进了屋,关上门,立即说,“这人有问题。” 又青道,“昨天小石头跟我说了一件事,这位谭小姐说的话很古怪。” 苏小辙问,“她说了什么?” 又青将小石头的话复述一遍,苏小辙皱眉沉思,“看来这个谭小姐来咱们这儿,不只是受二皇子所托这么简单。” 慕容狄的亲兵小葛端着药碗走在路上,忽然面前闪出一个黑影。 小葛面无表情的说,“锦山夫人好。” 苏小辙说,“过来,有话问你。” 小葛说,“我要去送药。” 苏小辙一挥手,“这药还是我开的呢,你放心,少喝一顿没事。” 提溜着小葛到了僻静地方,拽着小葛往地上一蹲,苏小辙小声说,“问你个事,那个谭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 小葛说,“卑职不知。” 苏小辙说,“你天天跟着你们家慕容将军,你不知道谁知道?” 小葛说,“卑职确实不知。” 苏小辙托着下巴叹气,“这个谭小姐到底是干嘛来的?我听林越说,她来了之后,慕容将军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小葛说,“她来嫁给我们慕容将军。” 苏小辙唰的扭头盯着小葛。 小葛继续面无表情。 苏小辙说,“她喜欢将军?” 小葛面无表情的,“呸。” 苏小辙明白了,“她爹她娘知道她要来嫁给将军?” 小葛说,“她在王都已许人。” 苏小辙张大嘴,“啊?!” 小葛说,“又退了亲。” 苏小辙说,“你把话说全了!一口气!” 小葛板着脸,“说完了。” 苏小辙说,“最后一个问题。慕容将军喜欢她吗?” 这回小葛摇了摇头,“真不知道。” 苏小辙嘀咕,“他要是喜欢就不会躲成这样了。我还得问问他自己。”她看了一眼小葛的药碗,“走,我跟你一起送药去。” 小葛端起药来,说,“我什么都没有告诉夫人。” 苏小辙一拍小葛的肩,“对,你什么都没有说,我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慕容狄的帐中,谭若汐端着一碗药,舀了一勺,吹凉了递上去,“小葛不知道去哪了,连药也不记得送过来。” 慕容狄道,“多谢谭小姐。不过这些事就交给其他人吧。” 谭若汐说,“若汐千里而来,就是想为慕容将军做一些事。请将军不要推拒。” 慕容狄看着谭若汐,问,“为什么?” 这答案在谭若汐心中已预演了无数遍,自然回答得极为流利,“自然是仰慕慕容将军的人品。” 慕容狄道,“真的么?” 谭若汐温柔道,“将军无需介怀,无论将军什么样子,若汐都是心甘情愿。” 第190节 慕容狄的唇角滑过一丝苦笑。 而帐外的苏小辙的眼神则是冷了一冷。 回到眷村,苏小辙对林越宣布,“从明天起,你不用装病。回去上班。” 林越诧异,“可是二皇子的人还没有走。” “他不走,再装也不会走,涂世杰一个人快忙昏了,你回去帮忙。” 林越一想,苏小辙说的也有道理,便答应下来。 这天夜里,苏小辙和又青、范小桑三人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商定一事,只等天亮。 次日一早,林越回到军营。 涂世杰的反应很是热情,“你他妈的还知道回来啊?啊?!老子他妈的快忙死了!” 林越安抚,“这都是二皇子那边的人闹得,都他们不好,冤有头债有主啊,我可是无辜的。” 涂世杰哼哼说,“你跟慕容将军是不是说好了,他那边也不装病了。” 林越说,“他是怕有人给他送药,跟我可不一样。” 涂世杰茫然,“送药?小葛吗?” 林越拍了拍涂世杰的肩,“不说这个了,来,这些天压着哪些活儿没干完?跟我说说。” 二皇子的遣使特地来通知谭若汐,慕容狄不再称病。另外准备了糕点给谭若汐,让谭若汐晌午时候送去。 一上午忙忙碌碌的过去,到了晌午操练,慕容狄装病这些天,浑身憋得发僵,拉着林越结结实实练了一番。日过中天,众人也都饿了,慕容狄下令解散休息。 涂世杰诶呀一声,“弟妹怎么来了?” 林越回头看去,果然见到苏小辙穿着一身新衣裳,挽着小竹篮。 涂世杰嘀咕,“不就装个病么,跟真的似的。” 林越微笑,迎了上去。 苏小辙也是微笑,走了过来。 两人擦肩而过。 苏小辙走到了慕容狄跟前,“将军,我带了点清粥小菜,你尝尝。” 林越僵住了。 涂世杰上前拍了拍林越的肩,想说两句话,可是憋不住一开口就噗嗤直乐。 不远处,又青也走了过来。 涂世杰对林越小声嘀咕,“别难受,等会儿我让你嫂子给你匀口吃的。” 说着话,涂世杰朝又青挥了挥手,眉开眼笑的说,“又……” 又青擦肩过去。 僵住的人多了一个。 ☆、第 117 章 又青掀开竹篮盖子,拿出一碟清蒸鱼,又拿出一碟油焖笋,“小辙,你那些太清淡了。将军,你尝尝这个。” 范小桑快步过来,“你们俩等等!将军是武人,当然得喝酒助兴啦,将军你看看这个,我从镇上买来的十年陈酿,你快试试。” 苏小辙拦住,“小桑,你这不行。” 范小桑说,“怎么不行了?” 又青说,“将军下午还有公事,怎么能喝酒呢。” 范小桑说,“这样啊……那就晚上喝吧,将军,我晚上再弄两个下酒菜!” 又青说,“将军的病刚好,还是我来准备夜宵吧。” 苏小辙不甘示弱,“我来我来!我做豆沙饼!” 范小桑说,“小辙姐,你做的太甜了,将军肯定不爱吃。” 苏小辙说,“瞎说,我上回做的你还说甜度适中!” 慕容狄有点发傻。身后传来两个声音,“将军,末将有一事不明。” “末将也有一事不明。” 慕容狄回头,他的两位左膀右臂林越和涂世杰都是一边磨牙一边盯着自己。 慕容狄压低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涂世杰说,“末将也想问怎么回事!” 林越说,“慕容……慕容将军!你到底跟小辙她们说什么了?” 慕容狄道,“我什么都没有说,真的!” 苏小辙啊的一声,“慕容将军你看你流了这么多汗,来来来,我给你擦擦。” 范小桑说,“不不不!我来!” 看见又青也掏出了手帕,涂世杰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林越一个箭步挡在慕容狄跟前,硬邦邦道,“我们要练武了。” 苏小辙说,“可你们刚练完……” 林越说,“没练完!” 苏小辙说,“不饿么?” 林越和涂世杰说,“不饿!” 苏小辙便说,“好吧,那我们先走了。” 范小桑也说,“晚上咱们再送宵夜来。” 苏小辙用力挥手,“我们走了啊!记得吃饭!” 范小桑也学着挥手,“慕容将军再见!” 又青想学,又犹豫,便行了一礼,“我等告辞。” 她们仨一走,慕容狄掀开盖子想拿个碗,却听两声生硬之极的干咳。 林越和涂世杰一人一手夺过来篮子,哼了一声,“我媳妇儿给我的!” 慕容狄道,“我……” 林越和涂世杰道,“我的!” 慕容狄只好说,“行行行,你们的,都你们的。” 不远处的谭若汐看见这幕经过,露出了诧异神色。 消息传得极快,一会儿就到了眷村。 邓大娘把苏小辙三人叫到了跟前,诧异问,“你们三个今天是怎么了?两个是有夫之妇,一个是快要成亲,还做出这种事来。” 苏小辙说,“我们?我们今天也没干什么啊。” 邓大娘说,“你别嬉皮笑脸的。又青,你说。” 又青道,“邓大娘,我们确实没干什么。” 邓大娘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慕容将军送饭,这叫没干什么?小辙你过来。” 苏小辙说,“我不过来,您反正又不信我的话。” 邓大娘说,“跟你说正经的。” 苏小辙乖乖的到了邓大娘跟前,“您说吧。” 邓大娘说,“你们这么做必然是有原因的,仔仔细细的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小辙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看了邓大娘一眼。 邓大娘挥了挥手,说,“有话直说,别跟我这儿耍花枪,我还不知道你么。” 苏小辙便道,“新来的那位谭姑娘想嫁给咱们慕容将军。” 邓大娘吃惊,“嫁给慕容将军?” 苏小辙说,“您是不是觉得根本没有姑娘想嫁给慕容将军?” 邓大娘忙道,“不不不,这个……慕容将军他一表人才,又是身居高位,有姑娘对他有意,也是好事。” 苏小辙说,“是啊,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才知道这个谭姑娘是二皇子的人。” 邓大娘也略微知道一些皇子之间的派系,当下皱起眉头,“二皇子的人?那怎么还让她住进咱们这儿?” 苏小辙摊手,“住咱们这儿总比住军中好吧。” 邓大娘说,“这样的女子是娶不得,可你们这么做也不对,那姑娘若是被二皇子派来的,就不可能因为你们这些举动就知难而退。慕容将军若是不便直接拒绝,那就由我去和那姑娘说。” 苏小辙看了看又青,又青看了看苏小辙,苏小辙再看了一眼范小桑,范小桑嘀咕,“说了吧?” 邓大娘说,“怎么?你们还有没告诉我的?” 苏小辙说,“其实我们这么干还有个原因。那姑娘看不上咱们慕容将军。” 邓大娘愕然,“什么?你说什么?” 苏小辙说,“我跟您直说了吧,那姑娘嫌弃咱们慕容将军长得丑。” 邓大娘斥道,“胡说!看人要看的是心地,怎么能只看相貌!” 苏小辙心想邓大娘好像没抓对重点,不过效果达到了就行。 苏小辙接着说,“我就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啊,慕容将军是咱们万壑关的人!凭什么给别人看不起!” 第191节 邓大娘说,“没错!” 苏小辙说,“我就是想让那姑娘知道,咱们慕容将军多的是人喜欢,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咱们万壑关的人就算欺负也是咱们自己欺负,轮不到别人!” 邓大娘连连点头,末了一皱眉,“你刚刚说的什么?” 苏小辙嘿嘿一笑,“就那个意思。” 邓大娘说,“你们的心思我明白了,可你们这法子还是欠妥当。” 苏小辙说,“您听我说,这事儿还真是只能我们三个来,林越、涂世杰还有阿陆都是军中的人,他们仨不会有什么想法。” 说这话的时候苏小辙并不知道,那三个‘不会有想法’的人正在一起,林越问,“阿陆,难受吗?” 阿陆闷闷的点头。 林越拍了拍阿陆的肩,“我懂,我们都懂。我教你个办法解气。来,转过头。” 阿陆依言转头。 林越指着慕容狄,掷地有声的说,“瞪他!” 三人沉默的恶狠狠的盯着慕容狄。 慕容狄无语望天。 眷村中,邓大娘说,“你这么说也是没错,不过我担心那谭小姐迟早看得出来你们是在做戏。” 苏小辙说,“大娘英明!” 邓大娘眯着眼看苏小辙,苏小辙诶嘿嘿的干笑。 邓大娘说,“说罢,有什么事求我。” 苏小辙说,“大娘果然是慧眼如炬!大娘一眼就看出了我想求您!” 范小桑偷笑,又青也掩住了微笑嘴角。 苏小辙说,“这件事也只有您能帮上忙,您德高望重,登高一呼,一呼百应。” 邓大娘说,“行了,说罢。” 苏小辙如此这般的一说,邓大娘从皱着眉到眉头舒展,再到忍不住也笑起来,笑道,“这个办法,也只有你想得出来。” 曙光刚刚照亮锦山山头。 慕容狄今日要巡视关外,穿上铠甲,便等小葛拿来披风。 小葛问,“将军,哪一件?” 慕容狄诧异,转身道,“什么哪一件……?” 小葛伸直胳膊,一边各挂三条披风,一共六条,分别是朱青黑灰黄粉。 “……这是什么?” 小葛面无表情的说,“披风。” “……谁的?” “您的。” “……又是林夫人她们做的?” 小葛说,“左边这三条是林夫人、涂夫人和范姑娘给您缝的。右边这三条是眷村的郭姑娘,葛夫人和葛姑娘给您缝的。” 慕容狄一下盯着小葛,“葛夫人和葛姑娘?” 小葛平静的说,“我娘和我妹。” 慕容狄摸了摸额角,“那条粉的和那条黄的送回去。” 小葛说,“做的人会伤心的。” 慕容狄说,“那你穿。” 小葛唰得抖开其中一条披风,“我穿不了。” 披风上好大一个狄字。 慕容狄扶着额头,“……先搁着,去吃饭。” 小葛答应一声,放下披风,退出帐子,再回来的时候推着一架带轮子的木头柜子。 这柜子第一层是各种包子,第二层是花卷馒头,第三层是各碗粥。 小葛说,“将军想吃什么。” 慕容狄说,“这是什么。” “早饭。” “谁做的。” “眷村的女眷们。” “……” 小葛说,“将军若是不喜欢吃,我这就让她们去换。” 慕容狄无力的挥了挥手,“不用不用,就拿个花卷吧。” 小葛说,“是。” 但小葛没拿花卷,他退了一步,掀开帘子,冲外头喊,“慕容将军吃的是花卷!” 不远处传来应和声,“将军吃花卷!” “吃花卷!” “花卷!” “卷!” 小葛放下帘子,端起花卷,“将军请。” 慕容狄茫然的抬起手,拿起一个,咬一口,没吃出味道,嚼一嚼,咽下去。 苏小辙接到消息,对又青说,“记下来了么?” 又青说,“嗯,花卷。” 眷村的女眷们起先只是帮忙蒸蒸馒头点心,缝缝披风,后来看着苏小辙她们几个忙得热火朝天,起了好奇之心。一起做针线活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姑娘大起胆子问,“林夫人,你真的不怕慕容将军么?” 苏小辙原本正在给慕容狄设计一套新披风,听了这姑娘的话,她放下笔,认真想了想,“他有什么不好的?” 那姑娘怯怯道,“慕容将军倒没有什么不好,只是长得有些……” 苏小辙说,“长得丑?” 那姑娘点了点头。 苏小辙深吸一口气,出现了,这就是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慕容狄到底哪儿长得丑了?他这模样的搁自己那年代分分钟就是一个美颜盛世! 苏小辙招手说,“都把手上的活儿放下来,坐过来,跟我说说,你们都觉得慕容将军哪儿长得不好。” 那姑娘犹犹豫豫的说,“他那眼睛……” 苏小辙一锤定音,“深邃!” 又青等人一怔。 苏小辙说,“看见他那鼻梁没有?” 又青等人怔怔点头。 苏小辙再定性,“高挺!” 当年苏小辙给各大官方微博写安利林越的稿子的时候,硬是能把阅尽各位大大小小鲜肉的官方微博管理人给看的脸红心跳。所以就更别提大周朝这帮姑娘们,早就被说的一愣一愣,她们仔细这么一回想,慕容狄那眼睛颜色虽然是绿,可绿得深邃迷人,他的长相虽然是与众不同,可是与众不同得那么深刻英俊。 最开始疑问的姑娘犹犹豫豫说,“可慕容将军的眼罩……” 苏小辙替那姑娘把话说全,“可怕吗?” 那姑娘点了点头。 苏小辙没说慕容狄,她说到了林越,“我家相公脸上也有伤,你们觉得可怕么?” 那姑娘愕然道,“怎么会呢,林大人是战中受伤,我们怎么会觉得可怕。” 苏小辙说,“慕容将军也是一样。没准儿那是慕容将军为了掩盖伤疤戴上的,慕容将军的伤是从哪儿来的?是为了保护咱们的国家,咱们万壑关,为了保护咱们。” 女眷们沉默了。 有人小声嘀咕,“我爹脸上也有伤。” 有人说,“我哥也是。” 有人说,“我相公说过,上回打仗多亏了慕容将军,他才捡回了一条命。” 眷村的女子们与外界的女子们不同,她们的丈夫、兄弟、父亲,甚至很有可能她们将来的孩子都会从军。她们熟悉伤疤和鲜血,也明白一个战士身上脸上有伤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伤痕是一种荣誉,一种骄傲。为什么她们会单单害怕慕容狄?说到底,就是因为一开始的偏见让她们觉得慕容狄长相有异常人。现在摒弃了这层因素再看慕容狄,竟是挑不出一丝毛病。 ☆、第 118 章 眷村的姑娘们开始试着给慕容狄做花卷,有辣的有不辣的,有夹葱的有搁糖的,有跟馒头一样大的也有一口吞的大小。 连续吃了四五天花卷之后,慕容狄实在吃不下去了,“……小葛。” 小葛端着一大盆花卷,“将军,您吩咐。” 慕容狄说,“还有别的可吃的么?” 小葛说,“您稍等。” 小葛退后两步,一掀帘子,“将军不吃花卷了!” “不吃花卷!” “花卷!” 第192节 “卷!” 军中士兵来自天南海北,女眷随军四处奔走,别的不说,各地小吃多少都会一点。一听慕容狄不吃花卷了,当下捋起袖子,有做烫面饺子的,有做黄米馍馍的,有做蜜汁藕的,有干脆焖猪蹄的。眷村一天翻十八个花样飘香。又青和范小桑从送饭第一线光荣退下来,由苏小辙带着其他姑娘轮流送饭。 校场上,慕容狄与林越比试剑法,那舞剑舞得一个银光闪闪,如矫龙如电光。 送饭的姑娘看得傻了眼。 女性们对于美的感觉是一致的,对于美的追求的热情也是一致的,不然怎么多年之前就有看杀卫玠呢?慕容狄的气度那叫一个磊落非凡,不动的时候那叫一个玉树临风,动起来的时候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林越这天休沐回家,苏小辙特热情的端上茶,“林先生您喝茶。” 过了会儿端上点心,“林先生您尝尝我新做的枣泥糕。” 过了会儿挽起袖子,“林先生我给您按摩按摩,您看我这手劲儿怎么样?” 林越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想让我干什么,说。” 苏小辙刚想开口。 林越补充,“除了跟慕容狄有关的。” 苏小辙推了林越一把,“我还没说呢。” 林越说,“那就是跟慕容狄无关了。” 苏小辙说,“他是你朋友,也是你上司,你帮个忙怎么了。” 林越看了苏小辙一眼,“我听说你跟村里的其他人说,慕容狄很帅?” 苏小辙点头,“是啊,特帅。” 林越眯了眯眼,咬字重音,“特,帅?” 苏小辙说,“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我就觉得村子这帮姑娘之前都是被偏见把审美观带跑了,慕容狄这样的长相要是在我们那儿肯定就是一偶像巨星,你说是吧?” 林越吹了吹茶,“苏小辙。” “啊?” 林越说,“你这忙,我肯定不帮。” 苏小辙叫起来,“别啊!林越大大!” 林越抿一口茶,不说话。 苏小辙更加卖力给林越揉肩,“林越大大您看这个忙……?” 林越换个方向,不看苏小辙,继续品茶。 苏小辙说,“真不帮?” 林越喝茶。 苏小辙撇嘴,“不帮就不帮,我自己想办法。” 苏小辙想的办法是找了又青,又青找了涂世杰。 涂世杰看着又青默默看着自己的眼神,一咬牙,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了。完了之后郁闷得不行,逮着郁闷的林越,一个说你干嘛不帮你媳妇儿,一个说你干嘛帮你媳妇儿,两个郁闷的人对打。 慕容狄经过校场,很是赞赏的点了点头。还没回过神来便被林越逮了上去,先是林越和涂世杰一起打慕容狄,慕容狄挨了一会儿打之后打回去,三个人打成一团。 过了两天,在议事会上,涂世杰提出了一个建议。程响先生教的是基础的识文断字,不懂兵法之道,而这一块由慕容狄做个简单教学最合适不过。 慕容狄想了想,“世杰这个想法不错。” 林越默默看着涂世杰。 涂世杰的眼泪往肚子里流。 慕容狄越想越觉得这方法不错,兴致勃勃拿出纸笔来写教案,没写两个字就被林越和涂世杰架出去,继续对打。 慕容狄正式教课的那天。 屋子坐满了人,坐的一半是兵,一半是眷村的少年们,少年之中坐着满脸放光的小石头。玉武心里酸不溜丢。 慕容狄隐隐约约瞧见窗外有人影,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程响。 程响嗯咳一声,说没事没事,将军您请。 慕容狄便按下疑惑,选了几则典型战例细细讲解。讲着讲着,扯动了与林越涂世杰校场比试时候受伤的嘴角,慕容狄习惯性抬起手来按住嘴角,舔了一舔伤口。 窗外一阵细细的抽气声。 慕容狄诧异看去。 程响轻咳。 窗外,苏小辙对其他姑娘们嘘了一声,姑娘们立刻点头表示明白。苏小辙从窗台底下悄悄探起脑袋,张望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异常,便招呼其他人继续。一溜儿脑袋冒出窗台,热情的盯着慕容狄。 慕容狄直觉觉得不对劲,又觉得有些热,随手扯了扯领口。 “慕容将军扯领口了!” “你看见没有!慕容将军那眼睛!” “看见了看见了!跟林夫人说的一样,绿得真好看!” “想给慕容将军擦汗!” “想给慕容将军蒸花卷!” “想当慕容将军的花卷!” 慕容狄这回听清楚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拉上了领口。 这堂课上完了,眷村开了另一堂课。苏小辙把慕容狄三个字唰唰唰写在纸上,一拍桌子按住纸,环视众人,“跟我说,这一块肥肉要不要让别人叼了?” 众人齐刷刷回答,“不叼!” 苏小辙再道,“这一肥水要不要流了外人田!”” 众人再道,“不流!” 眷村里有几位年长的担心自家女儿。邓大娘宽慰,“慕容将军一来是咱们自己人,二来,他可是个将军,正儿八经的大将军。慕容家这两年的风光,你们也是看见的,你们再想想,这万一真的跟慕容将军结上了亲,又有什么不好的?” 那几位年长的妇人一琢磨,这话说的也在理。慕容狄将军是慕容野的族弟,慕容野又是三皇子身边的大红人,自家的女儿若是能嫁给慕容狄,那就是等于间接和皇子拉上了亲,这有什么不好的? 至于年轻姑娘们的想法则又有不同,之前觉得慕容狄的绿色儿眼睛有些怪,现在看来是与众不同,那鼻梁之高,那嘴唇之薄,那如刀刻一般分明的五官,再加上之前见过慕容狄的身法授课,正所谓文武兼得,放眼万壑关,有谁能够比得上。 这样的慕容将军若是被自己人抢走也就认了,但不能输给外人,尤其是根本不知道慕容将军的好的外人。 女眷们在屋子里绣花。 谭若汐绣了鸳鸯戏水,想起了远在王都的礼部侍郎,心中便是一阵哀伤,自己留在慕容狄这个杀人魔王身边,从此便与快乐无缘。 有一个穿绿袄子的姑娘走过来,“诶呀,谭小姐的针线可真好。” 谭若汐淡淡一笑,“这是王都的新鲜花样,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 绿袄姑娘说,“您说的对,那我在您边上看着,学一学好么?” 谭若汐道,“坐吧。” 绿袄姑娘高高兴兴答应一声坐下。 谭若汐越发优雅的绣了两针,回头刚想指点那姑娘。 却见那姑娘飞针走线绣的是一整幅锦绣山河图! 绿袄姑娘停下针,端详一番,叹道,“唉,绣的一般,姐姐觉得呢。” 谭若汐张口结舌,“呃……” 绿袄姑娘说,“姐姐不嫌弃就拿去做个垫子吧。” 谭若汐再一看四周,各个都是绣得龙飞凤舞,花开斗艳。 屋子一角,范小桑哼哼冷笑,我们家开布行的,还怕找不着正宗绣娘? 谭若汐下厨,想做些糕点送给慕容狄。 没一会儿,窗户缝门缝腾腾的往外冒黑烟。 谭若汐狼狈的逃出屋子。 眷村的几个女孩正好经过,诧异道,“谭小姐你没事吧?” 谭若汐呛得直咳嗽,说不上话来只能摆手。 几个女孩儿把谭若汐扶回屋里,开窗透风,从灶洞中抽出湿柴火。 一个女孩问,“谭小姐这是想做午饭么?” 谭若汐尴尬的点了点头。 那女孩道,“姐姐要是不嫌弃,就尝尝我这个吧。” 谭若汐听见‘不嫌弃’这三个字就心里一颤,她小心翼翼打开食盒盖子,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各色点心外表平平无奇,谭若汐这才松了口气,随手拈了一块,尝了一口。 王都最顶级的点心不过如此。 那女孩说,“手艺一般,比不上姐姐做的。” 她的同伴笑道,“既然知道不好,那你还拿给慕容将军。” 女孩道,“这是我的一片心意,慕容将军不会嫌弃的。” 谭若汐道,“这是送给慕容将军的?谁让你们送的?” 女孩笑道,“当然是咱们自己要送。” 谭若汐勉强笑了笑,“是吗。” 谭若汐越想越是不妥,想办法与那位二皇子的遣使见上一面,劈头就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说慕容狄在这儿受人厌恶,怎么我看见的全然不是这样?你们到底事先查清楚没有?” 遣使心中也是烦闷,被谭若汐这样一说,语气自然也好不起来,“谭小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谭若汐想到这一路种种颠簸,自己原是深闺千金,而今却要与军眷为伍,吃没有好吃,穿没有好穿,而这种种辛苦很可能尽皆白费,心里是何等的不快,便道,“以眼下状况来看,我等计划是不可能成事了。请大人为我安排回去的马车。” 遣使冷笑两声,“我若是谭小姐,就不想着这么快回去。” 谭若汐皱眉,“难道大人还想扣着我,不让我回去么。” 遣使负手踱了两步,回头看着谭若汐,“谭小姐难道忘了,你的婚约已经解了,谭小姐若是就这样回去,那该如何与家人交代呢?” 谭若汐的脸色白了一白。 第193节 遣使道,“谭小姐千里迢迢奔赴万壑关,这事儿虽然是私下办的,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若是此事已传出去了,谭小姐想一想,此刻回去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局面。” 谭若汐握紧了手,不敢想象这番话若是真实,她该如何面对流言蜚语。这一刻,谭若汐才发现自己原先的想法太天真太单纯也太傻了。 遣使走回了谭若汐的身旁,低声道,“我若是谭小姐,此刻想的不是回去,而是怎么样加倍努力,将慕容狄捏在手心之中。” 谭若汐不由得道,“我当然也想!……可是现在慕容狄怎么会……怎么会选中我。” 遣使道,“谭小姐这样的人品相貌,不选你,还会选谁?谭小姐若是担心其他人,那么大可不必,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 谭若汐一怔,“假的?” 遣使点了点头,“不错,我比谭小姐先来几日,那时候其他人的反应可不是这样,她们定然是发现了谭小姐的目的,所以演出这场戏来动摇谭小姐的心。” 谭若汐诧异道,“她们是谁?” 遣使眼睛眯了一眯,冷冷道,“锦山夫人,苏小辙!” 金水镇上即将办一个赏月大会,苏小辙听得好奇,问又青,“去年镇上有这个么?” 又青摇头,“我记得,没办过。” 范小桑道,“我听我爹说,这是今年办的第一届,请了戏班子,还请了杂耍艺人,到那天晚上,街上挂满了灯笼,热闹得很。” 苏小辙摸了摸下巴,“举办文艺活动招商,这点子倒不错。” 范小桑诧异,“什么?” 苏小辙挥了挥手,“没事没事,诶,既然这么热闹,要不咱们一起去?” 又青笑道,“好啊。” ☆、第 119 章 小葛掀帘进帐,“将军,谭小姐求见。” 慕容狄心中一叹,“请她进来。” 谭若汐走进帐中,对慕容狄行了一礼,“见过慕容将军。” 慕容狄道,“谭小姐不必客气,谭小姐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 谭若汐温温柔柔笑了一笑,“其实,是一件私事。我听说金水镇上会有个赏月大会,所以想和慕容将军一起去。” 慕容狄道,“我近日公务缠身,抽不出时间,谭小姐若是想去,我让人陪你。” 谭若汐心一沉,自己都已经亲自上门主动张口,没想到慕容狄还是拒绝,既然如此,只能把心一横,说,“我就要走了。临走之前只想和慕容将军像小的时候一样,一起走一走,一起说会儿话……” 她走到了慕容狄的桌前,声音带出一丝哽咽,“这样也不行么?” 慕容狄顿了一顿,“……当然可以。” 赏月之夜,林越三人抽签看谁留下来守关。 涂世杰抽中,又是涂世杰。 林越表达了深刻的同情之后,高高兴兴的拉着苏小辙一起去金水镇。 除了他们俩,还有慕容狄,还有坐着马车的谭若汐,还有许多轮到休沐的士兵和他们的眷属。山路上,浩浩荡荡一行人。 苏小辙和林越共骑,却不住的往后看。 林越说,“看什么呢?” 苏小辙说,“谭小姐也一起来?” 林越说,“对,听说是她说动了慕容狄一起来的。” 苏小辙撇撇嘴,“我就知道,她找慕容狄,慕容狄肯定答应。” 林越说,“为什么?慕容狄不是不喜欢她么?” 苏小辙拿起袖子来遮住眼睛,呜呜咽咽的说,“我想和慕容将军一起像小的时候一样看看星星看看月亮,谈谈人生谈谈诗词歌赋。”她放下袖子,“准保是这么说的,慕容狄一听,不答应也得答应。” 林越说,“你怎么跟亲眼看见似的。” 苏小辙说,“你们就吃这个套路。” 林越想了想,说,“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对我试试?” 苏小辙说,“你想都不要想,我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林越叹气。 苏小辙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林越的胸,“怎么?不满意啊?” 林越说,“怎么敢不满意。” 苏小辙说,“不满意就尽快说,还来得及退货。” 林越小声说,“拆封了还能退么?” 苏小辙又给一胳膊肘。 金水镇上极为热闹,一条大街挤得水泄不通。 街道两旁各悬一长串灯笼,灯笼之下各吊着谜语。苏小辙猜了几个,有对的,有没对的。猜对了有奖品,也就是一块糖,一朵绒花,可苏小辙玩得高兴,林越亦步亦趋跟着她,替她挡开汹涌人潮。 谭若汐看着万壑关一行人各自走散了,悄悄捏紧了袖中藏着的一包药。 临行之前,遣使特地给了这包药,“避开众人,趁慕容狄不注意,悄悄放在他的食水之中。我们的人已在镇上客栈准备好了房间。” 谭若汐脸色白了,“你们!你们居然这样侮辱我!” 遣使抓住了谭若汐的手腕,“谭小姐!这怎么能叫侮辱呢。” 谭若汐心中又气又恨,想要抽出手来却抽不动。正如她想退出,却已不能。 遣使道,“这件事若是成了,明日我见到谭小姐便不是谭小姐,而是将军夫人。” 最后这四个字如一个魔咒蛊惑了谭若汐的心,她的手慢慢垂下来。遣使将那包药放进了她的手中,紧紧摁住。 灯笼被晚风吹得轻轻摆动,谭若汐回过神来,对慕容狄道,“走得有些累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 找了间茶寮二楼位置坐下,三人凭栏看着底下风景,谭若汐悄悄看一眼站在慕容狄身后的小葛,心想应该想法遣开此人。 茶寮底下走过叫卖糖果的小贩,谭若汐道,“慕容将军还记得么,小时候,我们经常买这种糖来吃。” 慕容狄道,“你这儿一说,我想起来了。” 谭若汐道,“真想再尝一尝。” 慕容狄道,“我去买。” 他吩咐小葛照顾谭若汐,起身下楼。 谭若汐看底下行人摩肩接踵,慕容狄追上那小贩还要一段路,便抓紧时间对小葛道,“我想起有一样东西要送给慕容将军,忘在了马车上,你替我去拿来。 ” 小葛面无表情道,“将军吩咐了,要卑职照顾谭小姐。” 谭若汐皱眉道,“将军是要你听我的吩咐,你如果不愿意,那我自己去。” 小葛伸手拦了一拦,“卑职这就去拿,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 谭若汐随口道,“一个红色的木盒子,你要找仔细了,务必找到。” 小葛应了一声,转身离去。谭若汐看着他下了楼,这才赶忙拿出袖中的药包,她的手指有些颤抖的打开纸包,正要将药粉倒入慕容狄的茶杯之中,手腕却被人忽然握住。 谭若汐心中猛地一惊,抬头看去,却是小葛! 小葛抓着谭若汐一路下了茶楼,远离热闹的大街,三转两转,便来到了僻静小巷。 谭若汐恼羞成怒,“你做什么!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告诉将军!” 苏小辙道,“告诉将军什么?” 谭若汐看着面前苏小辙为首的一干眷村女子,又惊又怒,“你们!你们早有预谋!” 苏小辙道,“预谋什么?谭小姐你指的是我们走散了,还是小葛的去而复返?可那难道不是给谭小姐与慕容将军单独相处的机会吗,只是没有想到,谭小姐居然会用这种手段。” 谭若汐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苏小辙,你不要仗着你自己是锦山夫人就信口雌黄,诬陷于我!” 苏小辙心中叹气,她想过,如果这位谭若汐对慕容狄是真心,那么也可以撮合试试。但是现在看来,全然都是恶意。 苏小辙道,“你走吧,我们万壑关不欢迎你。” 谭若汐冷笑,“我走,我当然会走。你们演这场戏,无非是想要赶我走,我现在走了,你们现在也不必演了!” 苏小辙道,“演什么戏?” 谭若汐道,“慕容狄这种丑八怪,杀人如麻心性残暴,你们谁会真的喜欢他,就是想做出戏来给我看看。我看见了,演得不错,演得很像真的,我该给你们嘉奖才是。” 大周一众女眷沉默的注视谭若汐。 谭若汐道,“怎么,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一名少女走上前,“你说的杀人如麻,是他为了保护我们,为了保护万壑关所手刃的敌军。我们的父亲,我们的兄长,无不是如此。” 谭若汐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能在京城安枕无忧,就是因为他们一个个在前线浴血杀敌。我们与你最大不同,不是身份,而是我们喜欢的人是一个真正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巷口,慕容狄手中拿着糖果,一言不发。 林越用力握了握他的肩,两人相视,无需多言。 次日一早,慕容狄安排了马车送谭若汐离开。 看着远去的马车,慕容狄松了口气,这一幕闹剧总算是圆满落幕。 他回到帐前,一掀帘子,看了一眼,放下帘子转身就走。 小葛道,“将军。” 慕容狄的背影顿住。 小葛平静的说,“将军,逃避是没有用的。” 慕容狄转过身来,看着背上一个大包袱,手上两个大包袱的小葛,“……这是什么。” 第194节 小葛说,“这是眷村的人给您做的新披风,这是新靴子,这是新内……” “住口!” 小葛停住。 两个人沉默。 小葛又开口,“将军你不用担心尺寸,都合适。” 慕容狄盯着小葛。 小葛说,“我告诉她们尺寸了。” 慕容狄说,“出去绕营地跑二十圈。” 小葛放下三个包袱,“是!” 眷村的热情并没有因为谭若汐的离开而减退,反倒愈发高涨起来。凡是休沐的士兵回到家中,必定受到家人极其周到的接待,简直令人受宠若惊。 女儿先端上来一大盆炖菜,一个劲儿的说,“爹你尝尝这个。味道怎么样?” 当爹的感动得直说,“好吃好吃!” 女儿掏出纸笔,“会不会不够辣?还是说应该再咸一点?爹你觉得军中喜欢这个口味吗?你觉得慕容将军喜欢吗?” 当爹的,“……” 小葛每天定期到门口转悠一圈,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除了给慕容将军之外的还有不少是给其他人。 慕容狄骑马巡视俨然成为眷村的重要日常。 一到巡视的时间点,山坡上就站了不少眷村女子。 但除了看慕容狄,她们也会看见自家的亲人,有些胆子大的女孩会喊,“爹!刚才那一箭射得真棒!” 那位当爹的按惯例皱皱眉,唠叨两句这丫头太不像话了,但心里是美得不得了。 苏小辙看着这副景象,想了一想,把手一挥,“小石头,来,帮忙刷字!” 林越跟着慕容狄巡视,往眷村方向看了一眼,差点喷出一口水。 只见眷村的墙上写着又粗又大的一行字,‘鱼得水,民拥军,军民一家亲!’ 慕容狄的人生观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他习惯了这些年来别人的冷淡,也习惯了女孩子们对自己的害怕,忽然一夜之间全都变了,慕容狄深深觉得女孩子们的心思,真是可怕。 小葛进帐送晚饭。看见慕容狄手里拿着匕首。 小葛放下晚饭,问,“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慕容狄说,“你说,我若是在脸上划个两刀,能过上清净日子吗。” 小葛说,“将军想想林大人。” 慕容狄想了想林越,伤疤确实没有任何影响,便把匕首放下。 小葛说,“将军吃饭吧。” 慕容狄拿起筷子,一声长叹,“这世上的女子真是猜不透,想不明,今后还是对她们敬而远之罢。” 小葛说,“将军迟早都是要娶妻的。选一个中意的也好。” 慕容狄叹道,“只怕再也不敢中意女子。” 一阵沉默。 小葛唰得扒开衣襟,面无表情的说,“将军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话,我也可以。” “把衣服穿上。” “是。” ☆、第 120 章 夜深人静,二皇子遣使所居的帐中亮着一点幽幽烛火。他摸出一包药,眼神阴沉。 除了给谭若汐那包之外,他这儿还留了一包。 锦山夫人苏小辙,便是她坏了自己的大事,此番两手空空回去,必定会受到三皇子责罚。幸好,自己又想到了一条妙计。 遣使买通了伙房的人,这一晚,将药悄悄放进慕容狄的饭中。看着药效差不多快发作,又摸进了眷村,蒙晕了又青,扛进了军营。 原想是弄晕苏小辙,但这位锦山夫人看上去太不好惹,便换了那位柔柔弱弱的涂夫人。但是没想到这位涂夫人看上去纤细,扛起来还真沉。 遣使抹了把额头的汗,小心翼翼的掀开了慕容狄的军帐。好生安静,想必是药效发作。 遣使把裹着涂夫人的棉被被卷往地上一放,直起身来,腰骨嘎巴嘎巴响。他一边揉腰,一边狞笑,军民鱼水情是吧?就让你们真来一场鱼水之欢!明日一早,看你们如何自处! 遣使把被卷狠狠扒开。 小葛镇定的看着遣使。 遣使见鬼一样的看着小葛,叫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帐外忽然火把通明,慕容狄带着一队士兵进来。 小葛光着膀子坐在地上,说,“将军,此人意图对我不轨。” 慕容狄道,“竟有此事?” 小葛说,“确有此事。” 慕容狄说,“来人,把他拿下。” 那队士兵忍住笑,把遣使三下五除二绑了起来。 主帐点火,小葛光着膀子围着棉被,涂世杰说,“你不冷吗?” 小葛说,“我要保持案发现场。” 涂世杰嘿的一声,“案发现场?这词儿有趣,哪儿学的?” 小葛说,“林夫人教的。” 涂世杰戳了戳一旁的林越,“又弟妹的主意?” 遣使噗通一声跪下,“将军,下官冤枉!” 慕容狄道,“人证物证俱在,怎么冤枉你了。” 遣使情急道,“我怎么会对他预谋不轨!我原先找的人是涂夫……” 涂世杰扑上去,被林越架回来。 慕容狄道,“原来如此,罪加一等!” 遣使忙道,“不不不!其实也不是涂夫人,是林……” 林越扑上去,被小葛架回来。 慕容狄道,“不管是冲谁去的,带这种药进我万壑关便是包藏祸心!来人,先拖下去打二十军棍,再行定夺!” 林越说,“我来打!” 涂世杰怒道,“我来!” 慕容狄道,“你们俩都退下,小葛,你去。” 小葛站直身,棉被掉地,露出一身腱子肉。 那遣使活生生受了二十军棍,被押入牢中。 看守士兵道,“这人犯了什么事?怎么深更半夜的带进来了?” 同伴道,“对涂夫人和林夫人预谋不轨。” 看守士兵道,“啊?连这两位都敢惹?他是活腻味了吧。” “可不是吗,我听林大人和涂大人说,明儿打算给他放个风筝。” “啧啧,这太狠了,不过惹咱们那两位夫人,也是活该。” 遣使哆哆嗦嗦的问,“二位……二位军爷,什么叫放风筝?” 两名士兵对看一眼,其中一人解释道,“就是把你肚子剖开来,肠子抽出来,在城墙上打个结,然后把你这人往下一扔,这就叫放风筝。” 遣使吓得脸都白了,打军棍的位置都不疼了,“二位军爷!二位军爷!求求二位,救我一命,我定当报答!” 一名士兵道,“哟,你打算怎么报答?” 遣使掏光了身上所有钱财,想办法逃了出来,连滚带爬的离开了万壑关。 小葛看着遣使逃出去,转身回到主帅帐中,“回禀将军,按照将军吩咐,已安排那人离去。” 慕容狄道,“没有露出破绽吧。” 小葛道,“没有。” 慕容狄微微一笑道,“至少二皇子那儿短期之内不会再来找麻烦,咱们能清静一阵了。” 范小桑和阿陆的亲事总算是如期行礼。 范小桑穿上喜服,梳起高髻,比往常更美丽动人十分。 陶二婶看着看着,眼圈儿一红。从袖中拿出一只玉簪子,“小桑,这个你收着。” 范小桑接过,“娘,这是什么?” 陶二婶道,“娘也没别的东西可以给你,这是我出嫁的时候,我娘给我的。现下就给你了。” 范小桑愣了一愣,“这个……这个我不能要。” 陶二婶坚决道,“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当然是你留着。” 范小桑眼圈也红了,“……娘。” 又青忙道,“大喜的日子,快别这样。” 范小桑紧紧拉住陶二婶的手,“娘,你以后可一定多来看我。” 第195节 陶二婶道,“肯定。” 范小桑起身待要出门,却又回头道,“林夫人,我听说崔大夫成亲的时候,新娘子扔过雪球祈福,是林夫人家中的习俗?” 苏小辙笑道,“是有。” 范小桑道,“现在没有雪,能不能扔别的?” 苏小辙本想说,本来就是扔花束,但转念一想,“小桑,其实还有一个习俗。” 阿陆和范小桑行过嘉礼,却不像其他新人一般退下。 苏小辙走到两人跟前。 宾客们诧异。阿陆不知情,也一脸疑惑。 苏小辙却看着范小桑,问道,“范姑娘,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或是富裕,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 范小桑道,“我愿意。” 阿陆极受震动。 苏小辙看向阿陆,“你呢。” 阿陆握住范小桑的手,紧紧攥住,眼中泛动泪光。 范小桑眼中也有泪色,却笑道,“傻瓜,你还没说呢。” 阿陆道,“我愿意,我愿意!” 这一声愿意,他可以说一百次,一千次。 宴厅内极其热闹。 林越和苏小辙走出门,走在金水镇的道路上。 天色昏暗,店铺大多关门。 一道小巷巷口支着一只小炉,有个老婆婆在煎一些圆圆的麦饼来卖。 林越买了两个。 老婆婆问要甜的还是咸的? 林越看了看苏小辙。 苏小辙说,都要。 林越把一个饼递给苏小辙。 苏小辙咬了一口,芯子是糖浆,“我这个是甜的。” 林越也咬了一口,他手里的那个芯子是葱花。 苏小辙,“给我尝尝。” 林越递过去,苏小辙就着林越的手吃了,又道,“你尝尝我的。” 林越尝了一口,做出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还是咸的好。” 苏小辙道,“甜的好吃。” 林越道,“咸的。” 苏小辙道,“你再说一遍?” 林越道,“咸的。” 苏小辙挥了挥手,“我代表大甜食帝国,决定跟贵国断绝一切外交。” 林越想了想,“我国出于两国和平考虑,决心弥补。” 苏小辙道,“怎么弥补?” 林越道,“和亲。” 苏小辙道,“嘁,谁跟你和亲。”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他们俩的无名指上都有一样的银色光泽。 两人的手握住了,便没有放开,手拉着手走回去,远远看见张灯结彩的范府门口。 林越问,“小辙,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 苏小辙道,“没想过。” 林越不信,“不可能吧,女孩子应该都想过。” 苏小辙说,“林越大大认识多少女孩才得出这个结论的?” 林越拉着苏小辙站住,“别想混过去。快说。” 苏小辙犹豫道,“我说了,你不许笑话我。” 林越道,“绝对不笑。” 苏小辙道,“我以前想……算了还是不说了。” 林越捧住苏小辙的脸,揉揉掐掐捏捏。 苏小辙挣扎道,“好玩么你!” 林越很感兴趣,“好玩,苏小辙你干脆别说答案了,让我再捏一会儿。” 苏小辙按住林越的手,认真道,“我真的说了。” 林越道,“是想穿得像公主一样?在城堡里结婚?” 苏小辙摇头。 林越道,“那就是穿古装?像电视剧那种?” 苏小辙还是摇头。 林越道,“潜水结婚?热气球结婚?蹦极结婚?” 苏小辙把头摇了又摇。 林越笑道,“这些都不是?我真的猜不出来。” 苏小辙顿了顿,“和你。” 林越没听懂,“啊?” 苏小辙嗫嚅道,“我以前想过……如果有一天……能和你结婚……” 她哀哀叫了一声,捂住脸,“不说了,丢死人了。” 林越掰开苏小辙的手。 苏小辙可怜巴巴的说,“我知道特脑残粉,别笑话我。” 林越微笑起来,“我也想过我的婚礼。没想到,应验了。” 苏小辙好奇,“啊?你以前就想在古代结婚?” 林越道,“是跟我心爱的人。” 他捧住苏小辙的脸,吻了上去。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或是富裕,或任何其他理由,他们都永远不会离开对方,永远对对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想什么呢,苏小辙。” 苏小辙回过神,“刚刚说到哪了?” 范小桑成亲之后搬进眷村。苏小辙等人担心小桑一开始住的不习惯,每晚吃过了晚饭便到范小桑家里绣绣花,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 今晚上邓大娘提到,去年给锦山上的种药人家做帮手,有了些许贴补,今年锦山上的住户越来越多,生意也越做越大,也不短人手。村里是不是应该想别的门子。 苏小辙道,“就是找着了门子,其他人愿意吗?” 又青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去年你想的办法极好,今年大家都盼着能再贴补一些,这件事就是邓大娘受人之托才向你提的。” 苏小辙哦了一声,问又青道,“你那边该不会也有人来问过了?” 又青点了点头。 苏小辙摸着下巴,“让我想一想。” 范小桑问,“干嘛不来我们家?” 苏小辙一愣,“你们家?” 范小桑道,“是啊。我爹打算在金水镇扎根开店,正缺人手。” 苏小辙道,“可咱们的都是女眷。” 范小桑道,“嗐,你忘了?我爹开的是绸缎铺子,又不是力气活儿,我以前还帮过忙呢。只不过到时候要抛头露面,她们可愿意?” 苏小辙和又青互相看了一眼,“这倒不难。” 范小桑道,“而且我还听我娘嘀咕过一句,想开豆腐店什么的?” 苏小辙一拍桌子,“就是这个!” 苏小辙胸中燃起熊熊壮志。 第二天就拉着范小桑去金水镇上找陶二婶商议,陶二婶自从嫁给范老爷之后就再没沾过豆腐生意,心里是一直遗憾。 苏小辙既来说了,两人一拍即合。 林越晚上回家,刚推开门说声我回来了。 苏小辙一把拉住林越摁倒在床。 林越抱住胸,一本正经,“老婆仔,我第一次,温柔点。” 苏小辙道,“呸!谁跟你说这个。” 林越说,“那你干嘛这样?” 苏小辙道,“交出来。” 林越问,“交什么?” 苏小辙道,“私房钱。” 第196节 林越说,“上回都给你了。” 苏小辙眯起眼,“过去这么久了,你就没攒过?” 林越道,“真的没了。所有的钱我都是如数给你。” 苏小辙道,“真的?” 林越点头。 苏小辙的手指在林越的胸前画个圈。 林越心跳快了一拍。 苏小辙眨巴眨巴眼,“一点点都没有?” 林越闭上眼,深呼吸。 苏小辙想了想,用蹩脚的粤语说,“老公?” 林越用力喘口气,“打开柜子数下来第三个抽屉的最底下沾着一个信封。” 苏小辙满意一笑,蹦下床去拿私房钱。 林越拿枕头捂住自己。 闷死算了。我这个没出息的。 ☆、第 121 章 苏小辙和陶二婶合伙出资。 又青也想加入,可是手头也没有闲钱。 苏小辙如是这般的一说。 第二天,又青高高兴兴拿来荷包。 涂世杰神思恍惚,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懊恼。一会儿又傻笑,一会儿切齿。 林越拍了拍肩。 涂世杰看着林越,若有所悟,“难道……你也……?” 林越沉痛点了点头。 涂世杰抓住林越的手,“兄弟!” 林越拍了拍涂世杰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慕容狄平静道,“我还在这儿。两位请自重。” 涂世杰看着慕容狄,很痛心,“慕容将军,怎么你也跟外面那些人一样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呢!” 慕容狄说,“手。” 涂世杰看了看林越和自己的手,刷的一下分开。 按照苏小辙的方子制作的五色豆腐很受欢迎,又青又在这个基础上做了些模子。 别人家的豆腐四四方方齐齐整整,陶二婶家的豆腐有翠绿的云,淡红的花,鹅黄的小鸡小鸭,每天的豆腐基本都能卖光。 陶二婶想多做一些来卖,苏小辙连忙说不行! 陶二婶一愣,“你不想多挣点?” 苏小辙道,“二婶,你相信我,这个一多,价格反而会低,你现在先限定了每天的数量,最好比咱们现在的再少一些,先到先得,来晚了就没有。” 陶二婶半信半疑的照做了。没想到,原先要花一天功夫卖出去的豆腐,只半天就没了。 苏小辙又说这种豆腐虽然新奇,但是仿制起来也很容易,别家看咱们的生意好,很快就会仿制,到时候肯定影响销量。 陶二婶急道,“那怎么办?要不,你向慕容将军请个手谕,谁学咱们家的东西就罚谁。” 苏小辙道,“这样不行,大家都是一条街上做生意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得这么僵,反而会树敌。” 陶二婶道,“那你说怎么办?” 苏小辙想了想,“二婶,你别急,容我回去想一想。” 林越回到家,便看见苏小辙托着腮帮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林越道,“晚饭吃什么?”’ 苏小辙一边想心事,一边道,“锅里热着。” 林越掀开锅子看了看。前两天自己随口说以前在广州吃过一种清蒸鱼,苏小辙就弄了两条。 他拉过来板凳,在苏小辙身边坐下,也学苏小辙的样子托起腮帮子。 苏小辙注意到了,问,“怎么了?不喜欢?那你想吃什么,我再做。” 林越道,“想吃豆腐。” 苏小辙道,“豆腐?家里没有,我去问问又青……” 林越拉过苏小辙,飞快亲了下嘴唇,笑道,“这种吃豆腐。” 苏小辙想板脸,板不住,噗嗤笑了。 林越见苏小辙高兴了,便也放下心来。 两人吃过了饭。 苏小辙道,“我给你新做了身衣裳,你试试。” 林越道,“我衣服够多了。” 苏小辙道,“这是小桑家里新进的布料,据说是用南蛮特有的琉璃丝织的,特别轻薄清凉。你平常要穿那么厚的铠甲,换这身在里面,至少能舒服一点。” 林越便脱下自己的衣裳,换上这件新的。 他赤/裸着上半身,背上胸前无数伤痕,长的是刀疤,薄的是剑伤,圆的是中箭,还有一些重重叠叠的,难以辨认。 苏小辙伸手摸上去。 林越玩笑道,“心疼?” 苏小辙道,“嗯。” 林越感慨,“你现在老老实实的样子,比以前可爱多了。” 苏小辙哼了一声,“不喜欢啊?晚了。货已出门,概不退还。” 林越回过身,抱住苏小辙,轻轻摇晃,“小辙,咱们什么时候成亲?” 苏小辙没出声。 林越道,“你别不是又想逃了吧。” 苏小辙环住林越,“我有些不敢……我总觉得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林越轻声道,“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不,”苏小辙仰起脸来看着林越,“天塌下来,我们俩一起顶着。” 林越笑了,这才是他的苏小辙。 “对了,”林越道,“你刚才在愁什么?” 说到这个苏小辙便是满面愁容。 林越听完,笑道,“这有什么难的。” 苏小辙诧异。 林越一面说,苏小辙一面睁大眼睛。 陶二婶豆腐店门口今天极其热闹,但都不是来买豆腐的。 一大早就听说,锦山夫人会来这儿。 锦山夫人是谁?那可是青州王妃亲自册封的。还为青州王妃做过替身。 是以,一大早豆腐店门口就挤得水泄不通。 陶二婶有些担心。 先一步到了的范小桑安慰,“娘,你别担心,林夫人说会来,那就一定会来。” 陶二婶叹气,“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苏小辙是个什么样子,陶二婶最清楚不过。现在人人都把锦山夫人想得如何威风,等苏小辙真的出现了,岂不是让人失望。 远远听人道,来了来了,锦山夫人的马车来了。 陶二婶范小桑等人都伸长脖子看去。 马车缓缓驶近,直到停在店门前。 马车帘子掀起,先下来一名样貌英气的戎装少女。 范小桑低声道,是小石头。 小石头恭恭敬敬的抬起手。 帘中伸出一只手来,扶住小石头,而后锦山夫人走出车。 这妆是又青画的,比照的是当初华芙公主的宫妆。 发髻是邓大娘梳的,整整梳了半个时辰。 满头的宝石发簪,金流苏,玉琉璃,都是林越之前买的。 林越打比方,一条街上,有十家奶茶铺,配方味道都差不多,你会选哪一家? 苏小辙说,当然是名气最大的那家。 林越道,所以你要让陶二婶的豆腐店名气起来。 第197节 苏小辙思索,怎么起来?打广告,发传单? 林越笑着捏了捏苏小辙的面颊,说,这儿就有个现成的代言人。 锦山夫人苏小辙面上毫无笑意,由小石头扶着,缓缓步入店内。 陶二婶回过身来,赶紧招呼伙计,“把店门关了。” 周围的人还探头张望。 陶二婶笑脸道,“对不住,咱们店今天不做生意了,明儿请早。” 有人问,“二婶,锦山夫人是来干嘛?” 陶二婶道,“我这是卖豆腐的,你说呢?” 众人窃窃私语。 陶二婶的话点到即止,赶紧退回了店里。 有胆子大的望一眼,正看见范小桑将一碟豆腐呈给锦山夫人。 店门合拢。 锦山夫人问,“门关上了?” 陶二婶道,“关上了。” 锦山夫人问,“没外人了?” 陶二婶道,“没了。” 苏小辙立马打回原形,瘫在椅子上,扶着头,叫苦道,“我这头上至少有十多斤,累死我了。” 陶二婶笑道,“小辙,你这个办法实在好。刚刚我就听见人说,明儿要起个大早来排队。” 苏小辙得意的勾了勾嘴角,“我这个锦什么的头衔还是蛮有用的。” 范小桑道,“当然了,林夫人是因为总住在眷村里,所以不觉得。如果去王都一趟,多少达官贵人巴结你还来不及。” 苏小辙道,“当真?” 范小桑很肯定的点点头。 苏小辙流露出向往神情,回头跟林越说说,要不想办法去王都出个差?也享受一把穿越人士的正确待遇。 顺手,苏小辙从宽大的可以装一袋大米的袖子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陶二婶。 陶二婶接过,“这是什么?” 苏小辙道,“我想下一步推出豆腐拼盘,这是设计图。” 陶二婶看了一看,“这好像……是个鸟?” 苏小辙道,“是朱雀。” 陶二婶一愣,“朱雀?” 苏小辙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想她穿越过来之前,举国上下都热爱熊猫,因此衍生的周边产品也是极为畅销,比如熊猫冰棍熊猫包子之类的,推论可得,大周这边研发朱雀产品应该也会很受欢迎。 陶二婶却正色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真圣怎么能做成豆腐,你快打消了这主意。” 苏小辙没想到陶二婶是这么个反应,再加上自穿越过来之后就不断听说朱雀,连林越也差一点跟朱雀成了亲。 苏小辙心中起了莫大好奇,“二婶,你跟我说说,朱雀到底是个什么?” 范小桑惊讶道,“夫人不知道?” 陶二婶记得苏小辙当初说她与林越自小住在深山,便道,“怎么过了这么久,你们俩一个做了副将一个做了锦山夫人,还不知道这个事?” 苏小辙揪着陶二婶的袖子摇一摇,“别人说得不好,我听不懂,还是二婶你告诉我吧。” 陶二婶便道,“好几百年之前,咱们大周的祖皇帝在还没当上皇帝之前,落难民间,差一点做了叫花子。” 苏小辙恍然,原来是一个朱元璋的故事。 陶二婶道,“祖皇帝流落到了南蛮,就在那儿,遇见了咱们的真圣朱雀大神,朱雀大神帮祖皇帝做了许多事。” 范小桑忙道,“这些故事我们从小就听的,真圣帮祖皇帝斩了九头恶龙,填了西难深谷,还让大漠之上燃了七天七夜的大火,把也羌蛮族逼到了大漠深处,永世不得进犯大周。” 苏小辙内心飞过无数弹幕,这是一个前半截朱元璋,后半截封神榜的故事。 陶二婶道,“后来,祖皇帝登基,朱雀真圣就走了。” 苏小辙诧异,“走了?去哪了?” 陶二婶欲言又止,范小桑却是小声道,“这可有个传说。” 陶二婶道,“别瞎说。” 范小桑道,“大家伙儿都知道这个传说。” 苏小辙好奇,“是什么?” 范小桑道,“祖皇帝向朱雀真圣求亲,真圣不答应,就走了。” 苏小辙嘀咕,“求亲?这可真逗,祖皇帝敢情是一逗比?” 陶二婶忙道,“小辙!你怎能直呼祖皇帝名讳!” 苏小辙说,“名讳?” 苏小辙说,“求亲?真逗?敢情?逗比?” 陶二婶和范小桑一起嘘了一声。 苏小辙扶额,“劳驾告诉我……祖皇帝名字怎么写?” 陶二婶写了个窦再写了个毕。 有这么个名,难怪朱雀大神甩了他。 苏小辙眉头一皱,“等会儿,祖皇帝是个男的吧?” 范小桑点头。 苏小辙道,“真圣是女的?” 范小桑说,“男的。” 苏小辙内心的弹幕爆表,这是一个前半截朱元璋,中间封神榜,最后用蓝宇结尾的故事?! 范小桑却接着投下第二颗炸弹,“所以现在才说青州王是朱雀转世。” 苏小辙心想,这个‘所以’来的有些突然。但是她一个激灵。 “小桑,你的意思是青州王他也喜欢……” 范小桑抿着嘴,用力点了点头。 苏小辙深吸一口气,“慕容野?” 范小桑拼命点头。 ☆、第 122 章 林越在家中练字。现在需要自己批示的公文越来越多,这字再不练练,实在上不得台面。 苏小辙推门进来。 林越笑道,“今天成功吗。” 苏小辙把门关紧,一脸严肃,“从今天起,你以后不能跟慕容狄单独见面。” 林越诧异,“为什么?” 苏小辙伸出一根手指。 林越猜,“第一点?” 苏小辙慢慢的弯曲手指,“他是个弯的。” 林越噗嗤喷笑,“苏小辙!你这脑洞未免开的太大了!” 苏小辙急忙道,“你听我给你分析,他哥哥慕容野跟青州王是一对,这全大周的人都知道。他自己一没有女朋友,二没有妻子,天天跟你们在一起,十有八/九,是个弯的!” 林越道,“第一,喜欢慕容野的人是琳琅,这也是全大周都知道。第二,青州王和青州王妃感情甚笃。你到底从哪儿听的八卦,靠不靠谱?” 苏小辙叹气,“你们男人啊就只看表面。我问你,青州王妃在成为王妃之前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林越一愣,“这有什么关系?” 苏小辙道,“王妃之前只是个小官的女儿,你换位思考,如果我们那个年代,香港特首娶了我们街道办事处张阿姨的女儿,可能吗?” 林越沉吟。 苏小辙道,“街道办事处张阿姨的女儿在嫁给香港特首之后,香港特首居然就进了中南海,当了军事委员会主席。你觉得,这可能吗?” 林越道,“照你这么说,确实古怪。” 苏小辙道,“何止古怪,简直是非常古怪。我原本还想让你带我去王都转转,现在全然不想这件事了,这大周王朝就是怪怪的。” 林越经此提醒,道,“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慕容狄的两只眼睛是好的。但另一只眼睛却是金色。” 苏小辙盯着林越,“你再说一遍。” 林越道,“他拿起眼罩给我看过,确实是金色。” 苏小辙重复,“他拿起眼罩给你看?” 林越点头。 苏小辙眯起眼,“他为什么要拿起眼罩给你看?为什么不给涂世杰看?” 林越愕然,“当时涂世杰不在……” 苏小辙道,“涂世杰不在,总有别人在,为什么偏偏就给你看?是不是除了眼罩下面的东西,他还给你看了别的下面的东西?” 林越哭笑不得,“苏小辙!” 门外传来士兵声音,“林大人,慕容将军有事相召。” 第198节 门里隐隐约约传来林越的声音,苏小辙你放开我。 士兵好奇的支起耳朵。 苏小辙的声音,呜呜呜呜林越我不让你走你不要去。 士兵感慨,林副将夫妇的感情果然如传闻中一般的好。 慕容狄召林越是因为出了件意外。 前两年万壑关粮饷紧张,金水镇也不富裕,两边都是靠自己克勤克俭的过日子。而今金水镇渐渐红火起来,万壑关也诸事调顺,于是从去年开始,万壑关开始向金水镇订一些柴火粮草之类的物资,每个月都由一个绰号叫老榆木的中年汉子送来,这个月的日子到了,老榆木却没来,万壑关的守军还当是他太忙了,打算过两天要是再没来就过去问问,可没想到,老榆木的家里人却找上门来。 那天,老榆木按照惯例出门给万壑关送柴。天黑了都没回来,家里人等了一宿也没等到人,第二天晌午,老榆木的儿子去万壑关打听,没想到在路上找着了老榆木那架载满了柴火的车,车在,人却没了。 老榆木的儿子赶紧报了官,金水镇官衙一查,查到上个月老榆木来万壑关的时候跟当时的守兵拌了几句嘴,于是就来问问详情。 那守兵是林越辖下的士兵,一听说老榆木不见了,赶紧指天誓日的说自己这几天从未出过军营一步,再者说了,当时也就是口角之争,怎能黑心到害人性命。 林越对慕容狄说,“将军,我看他所言非虚,而且这段日子此人确实是在军营,应该与他无关。” 那守兵也道,“慕容将军,我绝对不敢欺瞒二位,而且那老榆木也有可能是自己跑了。” 林越惊愕问,“什么叫自己跑了?” 守兵道,“您二位有所不知,老榆木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他好赌,而且听说还欠了不少赌债,说不准就是逃债去了。” 事后,金水镇官衙查明老榆木确实欠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赌债,再加上赌坊的人也证明听过老榆木嘀咕还不了债就跑之类的话,老榆木的家人也只好不了了之。 从万壑关到金水镇只有一条路,路中有一段坡道,叫做十里坡。坡旁有四五棵榕树,都有五六十年的树龄,气生根丝丝络络的垂下来,被风一吹,摆荡不止。 五福和柳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十里坡上。 浮云漫天,月亮时隐时现。榕树立在道旁,只有几团隐隐绰绰的影子。 五福拽了一把柳根,“我说,咱们别走这条道了吧?” 柳根说,“怎么啦?这可是近道,再小半个时辰咱们就能到镇上了。” 五福小声嘀咕,“你没听说吗?那个老榆木就是在这条道上没的。” 柳根满不在乎的一挥手,“那又怎么了?老榆木那是欠了一屁股烂债自己跑了。” 五福把声音更压了压,因为他总觉得那榕树的阴影里仿佛藏着个人,在偷听他们俩的谈话, “谁知道老榆木是不是自己跑了?我可听人说,说老榆木是还不了债,被人砍死在这儿的。” 柳根说,“嗐,你这人,总是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也不想想,要是老榆木真被人砍死了,那官爷们能查不出来吗?你要说他因为还不上债被人砍,那就更说不通了,难道说把他砍了,这债就能还上?谁还啊?鬼还?” 一听鬼这个字,五福赶紧狠狠的嘘了一声,“我天爷!求你快别说这个字了,你要抄近道是不是?行行行,咱们赶紧走。” 柳根见五福吓成这样,心里暗暗好笑,表面上装作不在意,跟着五福走了几步,忽然唉哟一声! 五福吓得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柳根压低声,指着榕树,问五福,“你看那几棵树……” 五福哆哆嗦嗦,“树……树怎么了……?” 柳根说,“那树像不像人头,那长长的是头发,风一吹,飘过来飘过去……风再一吹,头发上了天,你看!露出一张脸!” 五福嗷的一声惨叫。乐得柳根哈哈大笑。 五福惨叫个不停,连滚带爬的跑走。柳根冲他喊,“诶,诶,别跑了,不跟你闹了,五福!跟你说话呢!” 五福边跑边喊什么真的有人! 柳根诧异,“臭小子,想吓唬我?哪儿来的人啊?” 说着,他一回头,眼睛蓦然瞪大。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次日,曙光照亮了金水镇。 一个消息迅速在镇上蔓延开来,又失踪了两个人。 五福和柳根是连襟兄弟,两家人开一间小小的杂货铺子,前一天晚上两人去送货,天亮了都没回来。 五福媳妇大着肚子,柳根媳妇则拖着个半大丫头,三个人在官衙门口哭的是天昏地暗。 这两个人不比老榆木,都有正当营生,内有家眷,外无欠债,好端端的怎么会没了呢? 衙役们沿着五福和柳根回镇的必经之路来来回回篦了几遍,愣是连一根头发都没找着。 难道是碰上了劫道的山匪? 金水镇官衙特别发了告示,告诫诸人小心。来往商客为此都增加了人手,一晃过去四五天没事,到了第六天蒙蒙亮,官衙的大门还没来得及开,就有人哐哐砸门。 金水镇的药铺和锦山的药材种植如今是一条龙连锁产业,药铺伙计定期去山上收购药材。因为最近不太平,掌柜的特别安排了两个年轻伙计结伴上山,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短短几天,连续丢了五个人,金水镇官衙坐不住了,专程上门跟慕容狄报告这件事,也想跟慕容狄借兵巡逻。 苏小辙烧了一桌好菜,等到了月上中天,林越才回来。 苏小辙上前帮林越卸下了盔甲,说,“菜冷了,我给你热热?” 林越换上了家常服,揉了揉脖子,说,“你吃过了没有?以后我晚回来,你就别等我。” 苏小辙把菜端进厨房,搁上笼屉蒸,答道,“我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她看林越一脸倦色,“怎么了?” 林越叹气,“丢人了。” 苏小辙诧异,“谁丢人了?” 林越在桌前坐下,拣了几筷子凉菜先吃起来,边吃边说,“这几天镇上连续失踪了五个人,官衙查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束手无策之下只好来找我们,借了一队士兵去加强巡逻。” 苏小辙说,“连环神秘失踪案啊……”她摸了摸下巴,严肃道,“这个时候就该我,名侦探苏小辙闪亮登场!我用我爷爷的名义发誓,代表月亮,真相只有一……诶诶,你有听我说话么?” 林越进了厨房,掀开笼屉看看,随口答应,“行了行了,我的大侦探,今儿有什么好吃的?” 苏小辙说,“你别不信,我读书万卷,虽然没有当侦探的经历,但是积累了大量丰富经验。” 林越看苏小辙一眼,似笑非笑,“读书?读什么书?” 苏小辙‘啪’的比出一个yeah的手势,“柯南!” 阿陆那屋子也亮着灯。 范小桑正收拾包袱,一边嘱咐阿陆,“肉干我切好了,你到时候一块儿带去,饿了就夹在馒头里吃,你可别忘了到时候跟别人一起吃,我知道你是想节省,但是这事儿千万省不得,林夫人上回跟我说过,当兵的个个都是手足,上了战场就是彼此的依靠,千万不能因为小事伤了……” 阿陆说,“你别去成不成?” 范小桑停下手,回头看一眼阿陆闷闷不乐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怎么了?舍不得我啦?” 阿陆挠了挠头,“不是为了这个。” 范小桑板下脸来,“不是?” 阿陆忙道,“是是是。你这一去,我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范小桑噗嗤乐了,“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阿陆不好意思的说,“也没谁,我这么想了,就、就这么说了呗。” 范小桑挨着阿陆坐下,“我知道你担心,可是娘这两天身体不好,爹又不在家,我得回去看看。” 阿陆说,“可这两天不太平。不如你等我下回休沐的时候陪你一道去好不好?” 范小桑说,“你明儿一大早就得回军营,下回休沐得等到什么时候?” 阿陆被问的闷闷低下头。 范小桑拉住阿陆的手,柔声说,“我没怪你的意思,你在前边保家卫国,这后头的事交给我就行,你若是不放心,那我就多找两个人陪,你看好不好?” 阿陆说,“你找谁?” 范小桑说,“小石头和玉武。” 阿陆说,“就他们俩?” 范小桑说,“他们俩的身手你还不清楚?真要打起来,就算三四个大人也未必占得了便宜。” 阿陆一想也对,尤其是小石头,虽是个女孩,可真要动起手来,说不准连自己都要甘拜下风。 便叮嘱道,“那你们白天去,千万别走夜路,既然去了,就多住几天,等我休沐来接你。” 范小桑笑着答应了。 次日,苏小辙等人送范小桑出了眷村。 苏小辙目送三人远去。 又青问,“担心么?” 苏小辙看着小石头娇小的个头儿和手里两只沉甸甸的金瓜大锤,说,“担心。我担心山贼。” 小石头一回头看见苏小辙等人还站在村口,便抬起手来晃了晃大锤,远远的喊,苏姐姐,再见。 阿陆回到了军营,把包袱往床上一放,其他兵们呼啦啦一下子围上来。 “阿陆,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阿陆说,“有肉干,大家尝尝。” 旁人也不跟他客气,各自分了一块,其中有个士兵看见阿陆闷闷的坐在床边,便开玩笑说,“哟,心疼了?” 阿陆笑了笑,“没。” 士兵说,“那你是怎么了?眉头皱得都能夹苍蝇了。” 阿陆张了张口,又说,“没事。” 其他士兵凑过来,有人边嚼着肉干边说,“嗐,咱们兄弟几个你怕什么,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阿陆顿了顿,“其实是我媳妇儿,她今天回娘家,这两天不太平,我担心出事。” 士兵拍了拍阿陆的肩,“我还当什么事呢,你尽管放心,我那个二姨家的表弟昨天刚被慕容将军选中去金水镇上巡逻,我让他帮忙找咱弟妹带个话给你,让你好安心安心。” 阿陆挠了挠后脑勺,“会不会太麻烦你兄弟?” 士兵一挥手,“都是自家人,麻烦个啥。” 阿陆说,“那、那他什么时候去?” 士兵一乐,“诶哟,等不及了?” 阿陆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众人哄堂大笑。 第199节 陶二婶正在后院歇着,听见铺子前头来了两个当兵的,言明了是专程来找自己的。陶二婶心里奇怪,更不敢怠慢。 她到了铺子前头,两个万壑关守军打扮的年轻人站在铺外。 陶二婶上前行了一礼,“两位是?” 一个胖乎乎的圆脸的年轻人说,“您是陶二婶?” 陶二婶狐疑说,“我是。” 圆脸说,“您别担心,我是受您女婿之托来的。” 陶二婶忙说,“哎呀,辛苦辛苦,赶紧屋里坐,喝口茶。” 圆脸说,“不必了,咱们还得巡逻去呢,就是请您跟咱嫂子捎句话,就说阿陆挺挂念她的,请她捎个口信。” 陶二婶一怔,“嫂子?” 圆脸说,“对啊,就是咱们阿陆的媳妇,您的姑娘。” 陶二婶说,“小桑?小桑不是在眷村吗?” 圆脸诧异,“她今儿一大早就出了村来看您了,还没到?难道……” 陶二婶脸色一白,腿一软,差点就摔了下去。 圆脸赶紧搀住陶二婶。身边的同伴问,“怎么办?” 圆脸喊,“还怎么办?!赶紧回去告诉将军!找啊!!” 十里坡之上,一队士兵喊着小石头和玉武几人的名字,突然,走在最前头的一人停下脚步。 在他眼前,土坡之上,歪歪斜斜的倒着两把金瓜大锤。 ☆、第 123 章 消息传回眷村。 又青和邓大娘知道了消息,立即赶到了苏小辙家里。 苏小辙这时候换上正服,拿起了披风,对又青嘱咐道,“又青,你安抚好其他人,尤其是玉武的娘亲。”又对邓大娘说,“大娘,我要去军营,眷村这儿就拜托给您了。” 又青和邓大娘都点了点头。 但又青放心不下,喊住了苏小辙,“小辙,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要不,我陪你。” 苏小辙略一迟疑,门外响起敲门声。 小葛立在门外,“卑职奉将军之命,来请锦山夫人入关。” 苏小辙系上披风,道,“走。” 万壑关中。 漫天晚霞,照得锦山之上树木郁郁葱葱。 慕容狄的军帐之中气氛极其凝重。 小葛掀起门帐,苏小辙走进帐中,林越冲苏小辙微微点头示意,苏小辙便走到了林越身边站住。 阿陆立在慕容狄的桌前,拳头捏得青筋迸起,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慕容狄问,“阿陆,小桑去之前可有什么异常?” 阿陆咬牙,“没有。” 慕容狄又看向苏小辙,问,“这几天,眷村有什么异常?可有外人出现?” 苏小辙说,“眷村一切正常,也没有外人来过。” 慕容狄沉吟。 苏小辙看着林越,低声问,“有没有消息?” 林越摇了摇头。 苏小辙心中一沉。 慕容狄说,“我们会派人继续搜寻,也会加派人手巡视金水镇和眷村,林夫人回去之后务必告诉他人,自今日起无故不得外出,若需外出,必须来军营报备。” 苏小辙说,“遵命。” 交代完种种,慕容狄让人送苏小辙回眷村。林越追上来,“小辙!” 护送苏小辙的小葛很识趣的往后退开几步。 林越看着苏小辙,低声说,“你一定要听话,这件事我们会查明真相,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苏小辙说,“你放心,这种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 林越笑了笑,让小葛送苏小辙离去。 看着苏小辙的背影,林越心中浮现一个念头,这念头很对不起其他人,但是就他而言,他万分庆幸,丢的不是苏小辙。 回到了眷村,苏小辙的门口早就乌压压的围了一群人,其中玉武的娘亲哭得双眼通红,被小葛的妹妹搀扶着方才站住,看见苏小辙,玉武娘亲双膝一软便要跪下去。 苏小辙赶紧扶住了,搀进屋子坐下。 玉武娘亲哽咽的说,“林夫人,我家玉武……” 苏小辙说,“您别担心,慕容将军已经有安排了。再说了,玉武的功夫您也清楚,又有小石头在,他们不会出事的。” 玉武娘亲也知道苏小辙这是安慰自己的话,事到如今唯有听天由命,便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苏小辙将慕容狄的命令告诉众人,众人各自散去,玉武娘亲由小葛妹妹扶着回去休息。 又青看旁人散去,便对苏小辙说,“你跟我说实话,小石头他们是不是已经……” 苏小辙说,“我跟你说实话,这件事古怪得很。” 又青诧异,“古怪?” 苏小辙站起身来,在屋子踱步,皱眉道,“我也说不上是哪里古怪。但是我想,如果是谋财害命,这总会留下血迹之类的痕迹,没必要杀了人还要把尸首藏起来。” 又青的脸色白了一白,“谋财害命?……你是说小石头他们已经……” 苏小辙说,“我倒是觉得小石头他们不会有事。玉武和小石头的身手都不是寻常人,遇上三五个山匪,未必会吃亏。” 又青说,“那若是不止三五个人呢?” 苏小辙说,“换了是我,手底下有六七个或者更多人,大可以去劫商队,何必来劫几个村民?” 又青想了想,“这件事的确有些古怪。” 苏小辙说,“这里面有些事我还没想明白,总之这段日子就按照慕容将军说的,咱们都要小心。” 金水镇上也知道了又丢了三个人,还都是眷村的人,那帮山匪居然心狠手辣到连军营中的人也敢下手,镇上百姓更是害怕,一时风声鹤唳,那些来往商人只能多花价钱雇佣保镖,不然不敢轻易踏进金水镇。 金水镇的官衙很是头疼。好不容易发展经济搞得红红火火,结果闹出这么一连串神秘失踪案,气得官老爷着急上火,恨不得把始作俑者找出来挂城头。 这时候,镇上出现一则传闻。说这背后的黑手不是山匪,而是万壑关的守军。谁都知道当兵苦,刀口上舔血,裤腰带上别脑袋,每个月的军饷就只有那么一点儿。这两年金水镇上的人富裕了,那些当兵的红了眼,趁机下了黑手。 这传闻刚出来的时候,有人说,‘不会吧?咱们跟万壑关处的不错。’ 旁人哼了一声,‘就你们这种冤大头,给人卖了还傻呵呵的数钱呢,我问你,第一个老榆木是不是跟当兵的吵过?’ ‘这个……可是他们自己的人也丢了啊。’ ‘他们说丢了你就信?再说了,丢的那个是眷村里的新媳妇,说不准是两夫妻拌嘴,当兵的一时火大把老婆杀了,再推说老婆失踪了?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过。’ ‘不会吧?’ ‘不然你说说看,万壑关都是精兵强将,怎么就会有山匪?’ 原先半信半疑的那人动摇几分,‘你说的也有道理。’ 旁人说,‘我再跟你说个秘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那人赶紧说,‘我谁也不告诉,你快说,什么秘密?’ ‘你看看那个慕容狄,有人说他那眼罩底下的眼睛跟常人的不一样,也有人说,他就是个妖怪!说不准那些丢了的人都是被他……’ 说话的人卡在这儿,一脸‘不可说’的神秘莫测。 听话的人又惊又奇。夜里喝酒的时候就告诉了自己的朋友,一样也是指天誓日的说‘这事儿我只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一传十,十传百,镇上到处都是这种谣言。 陶二婶原本就生病,再加上小桑失踪,一时半会儿的下不了床。这种谣言,暂时还没吹进她的耳朵里。 万壑关派来巡逻的守军照例在镇上巡视。 小兵甲嘀咕,“今儿是怎么了?” 小兵乙说,“你嘀咕什么呢?” 小兵甲说,“你觉不觉得今儿别人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劲?” 小兵乙说,“嗐,咱们穿这一身衣服,老百姓看我们当然有戒备。” 小兵甲挠了挠头,“可能吧。” 巡到了中午,轮班歇息吃饭,两个人拿出了干粮,想去附近人家讨碗水喝,可却是走去哪家门口,哪家远远见了他们俩就赶紧关上门。 小兵甲打量小兵乙,“是不是你这人长得太作奸犯科了,所以别人看见咱们就躲啊?” 小兵乙说,“你咋不说是你长着一张别具一格的脸呢?” 小兵甲看了看手里的干粮,“咱今儿是干啃?” 小兵乙想了想,说,“我想到一个地方能借碗水。” 两人到了陶二婶开的豆腐铺门前。铺门半掩,不做生意。 小兵乙拍了拍门,过了一会儿,有个中年女子过来开了门,看见两个当兵的先是一愣,抬手就要关门。 小兵乙赶紧说,“大婶,咱们找陶二婶。” 中年女子硬邦邦的说,“她病了。” 第200节 小兵乙一怔,“二婶她还好吗?” 中年女子一脸不想跟他们多说又不能不说的别扭,“两位兵爷,还有什么事吗。” 小兵乙说,“请您给倒碗水。” 中年女子不情不愿的说,“你们等会儿。” 中年女子闪身在门后,过了一会儿回来,手里拿着碗凉水。 小兵乙接过,刚想道谢,中年女子嘭的就关上了门。 小兵乙一愣,拍了拍门,“大婶,这碗……” 门后传来中年女子的声音,“不要了!” 小兵乙看着水碗,露出沉思神色。 小兵甲幸灾乐祸的说,“看吧,我就说你长了一张作奸犯科的脸。” 小兵乙说,“回去我就找涂大人。” 小兵甲说,“找涂大人干啥?” 小兵乙说,“换个人搭档。” 小兵甲说,“嗐,你也别这样,我也没嫌弃你,诶诶,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陶二婶披着外套,慢慢走到了外间。 庄大婶上前扶住,“你怎么起来了?身体可好点儿了?想吃点什么?” 陶二婶说,“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话,是谁来了?” 庄大婶说,“哪儿有人啊,您赶紧躺着,别着了凉。” 陶二婶看出庄大婶的神色不对,便说,“前头店铺是谁来了?” 庄大婶说,“没人来。” 陶二婶脸色一肃,“他庄大婶,您别瞒我,到底是谁。” 庄大婶顿了顿,叹气道,“我是不想让您为了这个再添闲气,是万壑关那帮人。” 陶二婶诧异,“我为什么要生气?” 庄大婶把声音往下压了压,说,“您可不知道,现在外头都这么说……” 小兵甲和小兵乙端着碗就着凉水啃完了干粮,将空碗放在豆腐铺子门前,两人转身去归队,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开门声,紧接着陶二婶焦急喊,“站住,站住!” 两人站住,回头一看,只见陶二婶跌跌撞撞的赶过来。 小兵甲赶紧上前搀扶,“陶二婶?您怎么了?” 陶二婶抓住小兵甲的胳膊,脸色不好,跑了这两步气喘吁吁。 小兵乙说,“二婶,我们先扶您回去。” 陶二婶说,“不!你们马上回万壑关,找林夫人,就说出事了!” 万壑关。 将军帐中。 小葛掀开帐帘,苏小辙匆匆走来,也顾不上寒暄,开口就问,“出什么事了?” 小兵甲和小兵乙就立在下首。 慕容狄对他们俩说,“你们二人把刚才的事再说一遍。” 小兵乙说,“回禀锦山夫人,现在镇里谣言这次的连环失踪案是万壑关守军的士兵见财起意,杀人藏尸。尤其是眷村三人失踪,被指是我军士兵杀妻。” 苏小辙惊愕,“什么?!怎么会冒出这种话来的?” 小兵乙说,“时间仓促,属下未能细查来源。” 苏小辙想了一想,问,“你们有没有见过范小桑的家人?这些话他们知不知道?” 小兵乙说,“正是陶二婶让我们速来告知夫人。” 涂世杰忍不住怒道,“这种话居然有人信?!” 苏小辙心想,怪的不是有人信,是有人编。 她一直觉得这件事古怪,却又说不上是哪里古怪。 慕容狄说,“现在金水镇中满城风雨,长此下去,于我军与当地百姓之间的安稳不利,我们要想办法尽量化解。” 林越想了一想,“派兵多加巡查,将军亲自前去安抚,我们将附近山头彻底搜查,如此做,应该能对局势有所改善。” 慕容狄点了一点头,看见苏小辙沉默不语,便问,“林夫人有什么想法?” 苏小辙陷在自己的思路里一时没有回神。 涂世杰仍在生气,怒道,“他妈的,那群王八蛋张一张嘴,我们就要跑断腿,这摆明了是陷害!” 一道亮光划过苏小辙的脑海。 林越看出苏小辙的不对劲,诧异道,“小辙?” 苏小辙摆了摆手,皱眉思索。 涂世杰也发觉了苏小辙的异样,刚想开口,被林越嘘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苏小辙开口,“我问你们个事。” 慕容狄心中疑惑,“林夫人请说。” 苏小辙说,“小石头他们是在哪儿被人掳走的?” 慕容狄说,“小石头的锤子是在十里坡被人发觉,所以我们猜测他们是在那儿被人带走。” 苏小辙问,“之前失踪的那几个人呢?他们在哪儿失踪的?” 林越说,“送货的车被发现在十里坡,那两个药铺伙计是在去锦山的路上丢的。” 苏小辙说,“也就是说,药铺两个伙计也有可能是在十里坡被人掳走。” 林越和慕容狄看了一眼。 慕容狄说,“去查查另外两个人。” 涂世杰说,“卑职这就去!” 慕容狄看向苏小辙,“林夫人是觉得他们都是在十里坡上出事?” 苏小辙说,“十里坡是金水镇通往万壑关的唯一一条路。现在镇上又出现了针对万壑关的谣言,我不得不这么联想——有人想对万壑关不利。” 慕容狄沉吟。 苏小辙说,“我之前就觉得古怪,如果这些失踪的人已经遇害,为什么没有尸体?” 慕容狄说,“可能是有人将尸体带走丢弃。” 苏小辙说,“这说不过去,如果他们藏尸,就意味着他们不想惊动其他人,但是一连失踪了这么多人,尤其又有眷村的人,整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那带走尸体又有什么意义?” 慕容狄说,“也有可能是绑票勒索。” 苏小辙说,“那就更说不通了,如果是勒索,都被绑了这么多天,为什么没有人收到赎金要求?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透着蹊跷。” 慕容狄慢慢说,“凭这两点,你就确定这帮人是冲着万壑关来的?” 苏小辙看着慕容狄说,“排除不可能的事,剩下的就是真相。” 慕容狄看着苏小辙,说,“林夫人果然女中豪杰,心中自有沟壑。” 苏小辙一怔,后知后觉的说,“你们早就想到了?” 慕容狄说,“之前我只是猜想,不能确定。” 苏小辙看向林越,“你也知道了?” 林越说,“我和慕容将军只是提过一句。” 苏小辙嘟哝两声,“早说呗,看我在这儿扮柯南。” 林越小声说,“扮得挺像的。” 苏小辙翻个白眼。 ☆、第 124 章 涂世杰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林越送苏小辙回眷村。 两人走在路上,苏小辙看了看四下无人,压低声,“你们怀疑有内鬼?” 林越叹气,“苏小辙,你能不能别这么聪明?” 苏小辙说,“天生智商高,没办法,诶我刚刚是不是不应该人前说破?” 林越说,“这件事起初只有我和慕容将军知道,不过此刻,说破了也没什么。” 苏小辙看了一眼林越,情绪有些低落,“连涂世杰都不知道?” 林越安慰苏小辙,“一开始是我想到了或许是有人针对万壑关,便去告知慕容将军,慕容将军正好也有这个想法,但我们没有搜集到确凿证据,便没有告诉世杰。现在出了金水镇这件事,我们正打算告诉世杰。” 苏小辙说,“是谁做的?你们心中可有人选?” 林越摇头。 苏小辙狐疑的看着林越。 林越苦笑,“完了完了,我在你心中没有信用了是不是?我们是真的不知道,我们起先怀疑过也羌人,但这批人至少有十几号人。如果有这么多也羌人混进万壑关,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苏小辙说,“会不会是二皇子的遣使干的?或者别的什么仇家?” 林越点头,“担心的就是这个。万壑关慕容一支是三皇子的左膀右臂,如果万壑关出了事,必然会影响三皇子的行事安排。所以慕容将军与我原本打算暗中查探,毕竟我们谁都不能保证这军中没有其他皇子的细作。” 苏小辙叹了口气。 第201节 林越说,“怎么了?” 苏小辙说,“这穿越过来以后,我是越来越觉得心眼儿长再多也不够用,不管做什么事,说什么话,见什么人,身上都得揣一百几十个心眼儿。” 林越温柔的凝视苏小辙。 苏小辙又说,“你说,穿越怎么就这么累呢。” 林越说,“我们已经过来这么多年了。” 苏小辙叹息,“不管多少年,我就都不想习惯这种日子。” 林越说,“那如果让你选,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苏小辙说,“离开这儿,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 林越说,“不想宫斗了?” 苏小辙摇摇头,“不了。” 林越故意叹了口气,“可惜了,原本等这儿的事平一平,慕容将军就要回京述职,我还想带你去京中转一转,认识认识大周王朝的大人物。” “大人物?”苏小辙上上下下打量林越一眼,“可别了,你长这样,到时候万一被皇上看中了,他是封你做锦山夫人,还是封我?”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柔声说,“好了,终于高兴了,会调侃我了。” 苏小辙叹了口气,“这几天,我只要想到小桑……心里就难受。” 林越劝慰,“那帮人既然是冲着咱们万壑关来的,自然是抓住了小桑他们做人质,他们不会有事的。” 苏小辙问,“真的?” 林越说,“当然。” 苏小辙看着林越。 夕阳渐渐落在锦山之后,天边只余一点微光。这点光映在林越的眼中,落在了苏小辙的心里。 林越说的话,有一种能够一秒钟说服她的魔力。 苏小辙回到眷村,这回又是一帮乌压压的人等着她。 苏小辙心里有些愧疚,这么几天过去了,她之前安抚大家的话都没有兑现,而且这幕后黑手是针对万壑关来的这件事也不能透露出去,现在如果有人来问她进展如何,她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 有人说了一声,“林夫人回来了。” 一帮人齐刷刷扭头看去。 苏小辙硬着头皮走上去。 为首的又青说,“小辙,我们都知道了。” 苏小辙说,“你们……都知道了,其实是这样,慕容将军已经在想……” 又青气愤的说,“他们怎么能这么说慕容将军!” 苏小辙一愣,“……啊?” 又青说,“你不用瞒着我们了,我们已经听说了,金水镇说是咱们万壑关的人谋财害命是不是?还说慕容将军是妖怪,是不是?” 苏小辙愣愣的说,“呃……是有那么回事。” 又青等人将苏小辙的反应理解成了是被自己说中之后的心虚,气道,“小辙,你何必瞒着我们!万壑关的人是咱们的父兄手足,慕容将军是咱们的将军,怎么能就这么被人欺负?!” 其他人也说,“慕容将军是什么样的人咱们还不清楚吗?他保家卫国,凭什么要被别人泼脏水?” “咱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这天底下越是好人越是受罪?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苏小辙看着闹哄哄的一群人,提高声音,“大家等等,听我说!” 一帮叽叽喳喳的姑娘渐渐平静下来。 苏小辙说,“我不瞒大家,你们听见的这些话确实是金水镇里的流言,但我们大家先冷静下来,慕容将军自有他的安排,咱们贸然行动只会给他添乱。” 众人沉默一会儿,有人说,“我们听林夫人的,但是林夫人,若有什么是我们能帮的上忙的,请您一定要告诉我们。” 苏小辙看着众人,点了点头。 众人渐渐散去,玉武娘亲走上前,苏小辙看见别人犹可,但看见玉武娘亲,歉疚便涌上心头,轻声说,“大娘……” 玉武娘亲握住苏小辙的手,虽然神情憔悴,却仍然露出了微笑,“我知道慕容将军和林夫人都在为了玉武想办法,你放心,我安心等着,有慕容将军在,玉武一定能回家。” 苏小辙轻轻嗯了一声。 等人都散了,又青上前,“小辙,你也累了,我去给你下碗面……” 苏小辙忽然一把抱住又青,又青一愣,“怎么了?” 苏小辙不吭声了好一会儿,说,“我不去没人认识的地方了。” 又青说,“啊?” 苏小辙说,“宫斗也行,浑身心眼儿也行,有你们在,我就值了。” 又青有听没有懂,摸了摸苏小辙的头发,“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我既然来了,就没有逃的道理,宫心计也好,无间道也好,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人就不相信搞不定! 苏小辙磨牙。 涂世杰带回来消息,他派人去了五福和柳根送货的盘西镇,细细查问下来,有村民想起来柳根提过一句想抄近路回家。 从盘西镇回金水镇只有一条近路,十里坡。 失踪的八个人全都经过十里坡,与慕容狄之前的猜测吻合,动手的人果然就是针对万壑关。 军帐中。 涂世杰气得说,“要我说,我们就带人把万壑关附近的山头篦一遍,我就不信,抓不住这帮王八蛋!” 慕容狄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不宜打草惊蛇。” 这时,小葛在帐外道,“将军,锦山夫人求见。” 慕容狄点头示意。 小葛引着苏小辙进了军帐。 林越问,“怎么了?出事了?” 苏小辙说,“没出事,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慕容狄好奇,“什么办法?” 苏小辙说,“引蛇出洞!我经过十里坡,去把那群人引出来。” 林越皱眉,说,“不行!” 苏小辙说,“那你有什么别的办法?” 林越说,“我们现在正在想。” 苏小辙说,“等你们想出来,小桑他们就……!总之,我觉得引蛇出洞是最好的办法。” 林越盯住苏小辙,口气极厉,“总之,我说不行就不行。” 苏小辙皱眉,“林越!你不讲道理!” 林越也道,“苏小辙!你任性妄为!” 苏小辙说,“我这是为了破案!” 林越说,“你别看多了柯南,就真以为自己是柯南!” 两人怒气冲冲盯着对方。 慕容狄看看两人,说,“柯南是谁?” 苏小辙一下盯着慕容狄。 慕容狄登时觉得自己不该说话。 苏小辙说,“将军!你说我这个法子行不行!” 林越说,“不行!” 苏小辙说,“我问慕容将军,没问你!” 林越也盯着慕容狄,看样子是慕容狄如果说个‘行’字,他就立马辞职不干。 慕容狄清了清嗓子,“咱们现在没有万全之策,这么做太冒险了,万一引蛇不成反被蛇咬了一口,岂不更糟糕。” 林越冲苏小辙抬抬下巴,意思是你自己听。 苏小辙瞪涂世杰。 涂世杰吓了一跳,关我什么事? 苏小辙努努嘴,意思是你帮忙说句话! 涂世杰只好说,“但是将军,我们总要做些事,不能……不能干等着。” 慕容狄说,“我们的确要做些事了。” 苏小辙说,“需要眷村帮忙么?” 慕容狄一笑,“你们现在首要的是保护好自己,至于这件事,需要另一个人去做。” 金水镇。 镇上行人来来往往,但与之前相比,已显冷清。 行人中有人停下脚,诧异的看着进镇的一支队伍。 豆腐店。 陶二婶在桌前坐下。 庄大婶把热粥端上前,劝道,“他二婶,你就吃点吧。” 陶二婶接过热粥,勉强吃了两口,又搁到一旁,“庄婶,这几天麻烦你了,多谢。” 庄大婶说,“嗐,乡里乡亲的说这个干什么,你要是真觉得想谢谢我,那就再吃几口,别小桑还没回来,你的身子骨先……” 提到小桑的名字,陶二婶的眼眶就红了。庄大婶自悔不该失言。却听一阵咔咔脚步声,来到了店铺门前停下,有人拍了拍门。 庄大婶诧异说,“这是谁来了?” 第202节 她走过去,开了门一看,却愣住了。 门外是乌压压的一队万壑关士兵,打头的是个披甲年轻人。 年轻人往屋里走,庄大婶回过神来,“诶诶诶,你是谁啊,你往哪儿去啊!” 陶二婶用勺子拨了拨粥,想到这会儿不知道小桑是什么情况,不知道有没有饭吃,心里一酸,眼泪要往下掉,忽然眼前有一个黑影。 陶二婶诧异抬头。 阿陆喊了一声,“娘。” 哐当跪了下去。 阿陆说,“娘,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小桑。娘,我对不起您。” 说罢就要磕头。 陶二婶一把拉住了。 阿陆抬起头,他的面色憔悴,眼窝深陷,一颗眼泪没掉,可是拳头攥得死紧死紧的。 陶二婶支撑着站起身来。 阿陆赶紧托住陶二婶的胳膊,“娘,你去哪儿?” 陶二婶轻轻拍了拍阿陆的胳膊,“还没吃饭吧?” 阿陆愣了一愣。 陶二婶慢慢往厨房走,“该吃的饭,还是得吃,你要是倒了,谁去把我姑娘带回来?” 阿陆没吭声了。 陶二婶又盛了碗热粥出来,两人对坐着,一口一口把饭吃了。 庄大婶看着,眼眶儿就红了。 阿陆把家里收拾整齐,给水缸挑满了,其他士兵也一起帮了忙。 看见庄大婶,阿陆说,“大婶,这些日子麻烦您了,我陪不了娘,烦您照顾着点儿,您是咱们家的恩人,等小桑回来了,我跟她一起上门谢您。” 说得庄大婶是既难受又惭愧,这之后谁再说范家姑娘是被当兵的夫君给杀了,庄大婶第一个跳出来大骂,“你是瞧见了还是看见了?!说话也不知道过过脑子,这种没阴德的舌头嚼了也不怕折你自家的子孙福!” 阿陆来陶二婶家这件事,金水镇上有人亲眼看见,心里也有计较,也开始怀疑之前的流言到底能信几分。 第二天一大早,五福和柳根的妻子分别慌慌张张到了官衙。半夜里,一封索取赎金的信钉在了家门口。 官衙一下子懵了,这帮山匪是什么路数?要么就是抓了人好几天不吭声,要么就是忽然来要赎金。 紧跟着,老榆木和那两个药铺伙计的家眷也找上门来,一样都是收到赎金条子。 赎金金额巨大,交钱的日子倒是还有好几天,可这些都是普通人家,就算给他们一年的时间筹备,也凑不上这么多钱。 官衙束手无策,一个脑袋两个大,这时候慕容将军获悉此事,立即点了手下两名副将涂世杰和林越率兵来到金水镇,一来是为了巡视安全,二来也查问附近城镇近日是否出现过生面孔,大有不把这帮山匪抓出来誓不罢休的狠劲。 金水镇的人把万壑关守军的行为清清楚楚看在眼里,心里都在嘀咕,这到底是哪个龟儿子之前放谣言说是万壑关干的坏事,太他妈的睁眼说瞎话了。 万壑关守军在周边山头搜寻,虽没有抓到山匪,却也顺手肃清了一些地痞流氓。 ☆、第 125 章 林越这段日子忙得脚不沾地,但仍然是能回家吃饭就吃饭,哪怕是吃不了饭,能看上苏小辙一眼,说上几句话也好。 苏小辙给他准备了干粮,“你带着这些,饿了就吃了。还有我看这几天天气不好,可能会有阵雨,你把这些药也带上。” 林越接过,亲了下苏小辙的额头,“那我走了。” 苏小辙说,“诶,等等,还有件事。” 林越询问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说,“我明天去一趟金水镇。” 林越立即道,“不行!” 苏小辙说,“林越你听我说……” 林越打断,“说什么都不行,总之就是不行。” 苏小辙说,“你……” 林越说,“不行就是不行!” 苏小辙有点火了,卷起袖子就想跟林越摆事实讲道理,但看见林越这段时间熬出来的黑眼圈,又叹口气,“我去不是为了诱敌,更不是引蛇出洞,我知道现在我们对对方没有任何了解,不能贸然行动。” 林越说,“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又要去。” 苏小辙说,“为了我们自己。以前说因为慕容将军御下甚严,万壑关守军对金水镇的百姓秋毫无犯,才有军民鱼水情,才能和金水镇和睦相处,但这种信任建立起来艰难,毁起来却容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被泼脏水。” 林越说,“慕容将军已经有了安排。” 苏小辙说,“可我不放心。” 林越说,“你非去不可吗?” 苏小辙沉默的看着林越。 林越揉了揉额角。 苏小辙小声说,“我答应你,我会带很多人一起去,我会确保自己的安危。” 林越沉默不语。 苏小辙走到林越跟前,“我既然叫做锦山夫人,就该做一些事,不负这个名字。” 林越凝视苏小辙,说,“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你什么时候去,怎么去,带哪些人,带多少人,我说了算。” 苏小辙惊喜说,“你答应了?” 林越说,“你不想我答应?” 苏小辙高兴道,“好好好,什么都听你的。” 商定之后,林越离开眷村。他的亲兵牵马等在村口,林越翻身上马,嘱咐亲兵,“捎话给慕容将军,就说我们要安排锦山夫人去金水镇。” 亲兵道,“是!” 深夜,天边雷声隐隐,雷越打越响。 苏小辙睡不着,披衣而起,立在窗前。 闪电划过夜幕,雷声在头顶炸响。大雨瓢泼而下。 苏小辙全无睡意,立在窗前,看着窗外大雨,喃喃道,“小桑……你们现在怎么样。” 深山之中,一间破屋,几乎坍塌。 外头下着大雨,屋里下着小雨。 玉武低声说,“小石头,小石头,你怎么样?” 小石头说,“我没事。” 范小桑打了个寒颤,小石头担心的看着范小桑,“小桑姐姐,你怎么样?” 范小桑强撑微笑,“没事没事,你往我这儿靠一靠,我这儿没漏雨。” 门外的人呵斥,“闭嘴!他妈的都是贱骨头是不是!不打一顿不老实是不是!” 小石头眼中窜着怒火,玉武朝小石头摇了摇头。 小石头强忍下来。 门外看守的人骂骂咧咧,“他妈的这种鬼天气,还得在这儿杵着……” 有人经过,盯了看守一眼,冷冷道,“好好看着,不可出了纰漏。我们可要靠这帮人,钓出大鱼来。” 看守说,“我就不明白了,养这些人又浪费粮食,又浪费咱们的人手,倒不如一刀杀了干净。” 那人呵斥道,“你懂什么,余大人留着这些人自然有用处,万一被万壑关的人找到这里,这些人便是我们手中的救命符!” 看守喏喏,不敢再说。 屋顶的瓦片承受不住雨水冲击,又坍了一块。 玉武看见碎瓦片,眼前一亮。 暴雨下了一夜,清晨方停。 林越率兵来到一处城镇询问,得知有一群生面孔买了干粮,林越立即调马追去,追到了锦山南峰脚下,只见山林郁郁葱葱,山峰高达百丈,高耸入云,无处可寻。 士兵道,“林大人,咱们要进山吗?” 林越看了一眼深不可测的山林,心知必是徒劳无功,只得压下心头郁闷,说,“先回去。” 士兵道,“是。” 林越纵马折返,走了几步,却忽然勒停,翻身下马,蹲在地上看了一看,猛地拔出刀来,扎入泥泞。 万壑关,帐中。 白纸上写满了搜寻到的线索。 ‘盘西镇,三人,五斤干粮。有时候三天一次,有时候四天一次。’ ‘历山镇,四人,四斤。只来过一次。’ 慕容狄盯着这几行字,说,“这帮人分散开来,去各个镇上分别购买干粮,买的数量少,自然不会引人注意。” 涂世杰说,“这帮人骑着马,带着粮食,按照他们买的干粮分量还有次数,再加上脚程,”他用手指在地图上虚虚画了一个圈,“应该就在锦山南峰一带。可惜只能推测到这儿。” 慕容狄说,“看林越回来有什么消息。” 涂世杰欲言又止。 慕容狄说,“怎么了?” 涂世杰说,“我听说,林越同意让他夫人去金水镇。” 第203节 慕容狄说,“确有此事。” 涂世杰诚恳的说,“虽说这不是诱敌之计,可我担心万一有变,会伤及林夫人的性命,还是请将军三思。” 慕容狄微笑,拍了拍涂世杰的肩,“你放心。” 说话间,门外已有人报,“林副将求见。” 慕容狄道,“让他进来。” 林越带着一个包袱进来,郑重的放在桌上。 慕容狄诧异,“这是?” 林越解开包袱,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块四四方方挖出来的泥块,因为一路小心保存,泥块虽已风干,却无半点碰损。 慕容狄和涂世杰仔细看了看,涂世杰忽然咦了一声。 泥块上有枚马蹄印。 慕容狄惊愕,抬头看向林越,说出了心中的惊异,“太子?!” 林越点了点头。 太子窦重望手中握有一支禁军,这支军队的军马均有专门标记,就连马掌之上也刻了这种标记。 林越说,“镇上都铺设了青石板路,所以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昨晚下了大雨,山路泥泞,才留下了这一枚马蹄印。我根据蹄印追进了锦山南峰山林,但林中都是草地,又有落叶,没能找到进一步的线索。” 慕容狄一拳砸上桌子,“居然是他!” 慕容狄的兄长慕容野身为青州王窦恪的左膀右臂,向来是窦重望的眼中钉,慕容家与太子一派发生过种种波折,一言难尽,也难怪慕容狄发怒。 涂世杰气道,“这帮疯子!如今太子失势,他们难道以为以他们几人之力做出这些事就能扭转局势?” “他们不是为了扭转局势,他们是为了报仇。”林越说。 慕容狄和涂世杰诧异的看向林越。 林越淡淡说,“当年我曾经做过太子的幕僚,如今太子因青州王失势,新仇旧恨,他们怎么会放过我。” 慕容狄说,“是时候了。我这就让人请尊夫人过来。” 林越默许。 涂世杰惊愕说,“林越!你真的要苏小辙当诱饵?!” 林越微微一笑,说,“有什么诱饵会比锦山夫人更重要?” 锦山南峰。 下属说,“卑职打探清楚了,锦山夫人苏小辙这几日就会去金水镇。” 余千清听闻,久久不说话。 下属揣测余千清的想法,试探说,“大人是不是觉得其中可疑?” 余千清冷冷道,“按说,她也是时候该露面。” 下属们彼此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大起胆子,“余大人,这会不会是诱敌之计?” 余千清冷笑,“就算是诱敌之计,也是她中了我们的计。我们在十里坡抓人,在金水镇中散布谣言,为的就是要逼出林越,现在出来的是苏小辙,那也好,抓住了她还怕抓不到林越?” 下属说,“卑职前两日去金水镇上,却听闻那些人收到了勒索赎金的字条,这可真是古怪。” 余千清冷笑,“还用得着想吗,我们能想到放出谣言去动摇民心,他们自然也能想到办法来化解,慕容狄和林越他们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是蠢货。” 下属喏喏称是。 余千清说,“召集人手,查明苏小辙出行的日期和路线,务必一击而成。太子对我们何等深恩,今时今日,轮到我们报答太子,诛杀逆贼,为太子雪恨!” 下属们纷纷道,“为太子雪恨!” 眷村。 小葛敲了敲门。 苏小辙开门。 小葛说,“卑职见过锦山夫人。林副将让卑职来拿一样东西。” 小葛说完,抬腿想往里走。 苏小辙堵着门不让。 小葛把脚收回去,递上字条,“林副将说若是锦山夫人不肯,就让卑职呈上此物。” 字条上确实是林越的笔迹,也写明了要借的东西。 苏小辙瞥一眼,说,“为什么要拿这个东西。” 小葛说,“属下奉命行事,其余不知。” 苏小辙说,“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苏小辙想了想,“这样吧,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小葛平板的说,“回禀锦山夫人,属下不想知道任何秘密。” 苏小辙眯起眼,“如果这个秘密关乎你呢。” 小葛一顿。 苏小辙说,“葛大娘和你妹妹都知道。整个眷村的都知道,但是就你不知道。” 小葛眉毛动了动 苏小辙抬抬下巴,狡猾狡猾的笑起来,“想~不~想~知~道~” 军营。 小葛在帐外道,“回禀将军,东西拿来了。” 慕容狄说,“进来吧。” 小葛掀开帐,捧着一件光华灿烂的墨绿披风走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苏小辙。 慕容狄唰的看小葛。 小葛面无表情。 慕容狄说,“小葛,你过来。” 小葛不动。 慕容狄诧异,“小葛?” 小葛开口,“回禀将军,属下从今日起需与将军保持三步距离。” 慕容狄说,“啊?为何?” 小葛看了一眼苏小辙,耳边响起苏小辙说的那个‘秘密’,再看一眼慕容狄,回答,“难言之隐。” 慕容狄,“……” 苏小辙柔声细气却咬牙切齿的说,“妾身有一件事想与夫君商量。” 涂世杰清了清嗓子,“林越,咱们憋闷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出去转转,散个步?” 林越苦笑,跟着苏小辙走出了军帐。 一走出帐,苏小辙立即板下脸,用手指头戳着林越的胸口,“说!” 林越装傻,“说什么?” 苏小辙咬牙,“锦山夫人明天要去金水镇!我怎么不知道?!” 林越捏了捏苏小辙的面颊,笑着说,“你不去,你当然不知道。” 苏小辙拍掉林越的手,“你之前答应我了!而且我不去,哪儿来的锦山夫人?!” 林越示意身后的军帐。 苏小辙困惑。 林越说,“你之前穿那件披风在镇上出现过,别人都知道这是锦山夫人的衣裳,至于穿衣裳的是谁,可就没准了。” 苏小辙瞪大眼,“你的意思是……找人假扮我?” 林越说,“确切的说,是他们假扮。” 苏小辙立即说,“不行!绝对不行!你们一个个虎背熊腰的,传出去我以后怎么办,哦,难道你要别人一提起锦山夫人,就说那个丈高八尺眼若铜铃的人?” 林越失笑,“咱们这儿也没有丈高八尺眼若铜铃的啊。” 苏小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反正不行,就是不行,我这个正版的不答应。” 林越说,“苏小辙,你听我说。” 苏小辙说,“我不听!” 林越说,“你不是一向说我们之间要有自由发言权么?” 苏小辙气呼呼的说,“你一说,我肯定就答应了,所以你不准说!” 林越笑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是谁绑走了小桑。” 苏小辙一怔,“是谁?” 林越神情一变,低声道,“太子。” 苏小辙说,“太子……?” 林越说,“前段日子太子失势,余部尽皆逃散各地。逃到万壑关的这一拨人,我想就是冲着我来的。” 苏小辙抓住了林越的袖子,着急道,“既然是冲着你来的,你就更不应该以身犯险!” 林越微笑,“今时不同往日,当年我被他们抓住,连累你……”他顿了一顿,想起苏小辙之后被逼二嫁,种种委屈,皆因自己而起,不由得咬紧牙关。 苏小辙轻声道,“林越,都过去了。” 林越说,“你说得对,都过去了,我已经不同当日,他们这次上门是自寻死路。” 苏小辙看着林越狠厉的眼神,松开了林越的袖子。 第204节 林越察觉到了,眼神一黯。 苏小辙却握住了林越的手,“你已经决定了,是不是?” 林越看着苏小辙,“这件事是因我而起,就要由我来做个了结。” 苏小辙说,“好,我会留在万壑关。” 林越没想到苏小辙答应得如此干脆,一愣,“真的?” 苏小辙说,“我可一点儿都不会担心你,反正你有主角光环。” 林越失笑。 ☆、第 126 章 商定之后,林越转身进军帐。 慕容狄涂世杰和小葛唰唰唰迅速离开门边,一脸严肃的研究帐顶的研究帐顶,盯脚尖的盯脚尖。 林越看看他们仨,说,“将军,末将有事禀报。” 慕容狄清了清嗓子,“说。” 林越一板一眼的说,“末将提议找人假扮锦山夫人,诱出幕后黑手。” 涂世杰一听,松了口气,“你早说啊,刚才急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要用弟妹做诱饵呢。” 站在一旁的苏小辙撇嘴,我是想当这个诱饵,可是当不了啊。 林越笑眯眯的说,“世杰多虑了。” 涂世杰说,“对了,你们打算找谁假扮?” 林越看着涂世杰。 慕容狄看着涂世杰。 涂世杰愣了好一会儿,跳起来,“我啊?!” 林越说,“不然找谁?” 涂世杰急着说,“那也不能找我啊!” 苏小辙也拼命点头,“不能找他!他长这模样怎么假扮我?!” 涂世杰说,“等会儿,弟妹,我长什么样了就?” 苏小辙小声说,“你还想不想假扮我?” 涂世杰想了想,和苏小辙统一阵线,“我长这样怎么假扮她!” 慕容狄发现众人视线投向自己,慌忙摆出威严的样子,“我是将军!” 苏小辙一脸坏笑,“将军更应该为民请命。” 慕容狄忙说,“我这样没法假扮!我这脸上的眼罩!” 苏小辙说,“摘下来就行了。反正到时候坐在车里,不会有人看见的。” 慕容狄说,“我真的不行!哪有长这样的女子!” 苏小辙打量慕容狄,“我觉得挺好的。涂大人你说对吧?” 涂世杰只要不是自己扮女装,苏小辙说什么都附和。 慕容狄气道,“涂世杰!小葛你说!我这样能看吗!” 小葛面无表情。 慕容狄一拍桌子,怒道,“你们这是要反啊!” 大佬发火了,苏小辙等人也不敢开玩笑。 慕容狄其实是虚张声势,随手一指指住了林越,“你!” 林越诧异,“我?” 苏小辙眼睛亮了,穿越以前还从来没看过林越扮女装。 慕容狄一看苏小辙的表情知道有戏,立即问,“林夫人觉得如何?” 苏小辙说,“慕容将军英明!” 涂世杰再添一把火,“将军说得对,林越不管是身段还是脸,都是假扮锦山夫人的不二人选!” 林越气得想笑,“你们!” 慕容狄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来人,拿胭脂水粉来!” 苏小辙的眼睛唰的亮起来! 林越深呼吸一口,说,“既然将军厚爱,末将也不敢推辞,但末将有个要求。” 慕容狄说,“什么要求?” 林越一伸手指住苏小辙,“请先护送末将的夫人回眷村。” 苏小辙一怔。 慕容狄示意小葛。 小葛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小辙干笑,“让我看一眼行不行?” 林越上前,亲自动手把苏小辙连推带请的送了出去。 苏小辙不甘心的回头大喊,“诶诶诶!等会儿啊!让我看看!我就看一眼!” 小葛说,“夫人,走吧。” 苏小辙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一段路,看了小葛一眼。 “小葛。” 小葛平静的说,“卑职在。” 苏小辙说,“擦擦吧。” 小葛,“?” 苏小辙说,“鼻血。” 小葛抬手,默默擦了。 苏小辙负手望天,“慕容将军扮女装的样子,其实也挺好看的……” 唰唰声,小葛的鼻血又下来了。 天一亮,锦山夫人动身前往金水镇安抚民众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去。 曙光初现,照在破屋屋顶上。门口原先有四人看守,不知道为何今天只有两个人。 小石头终于用瓦片割断了绳索,站起身来。 玉武说,“小石头,趁他们不在,你快走!” 小石头说,“不行,要走咱们三个一起走!” 范小桑受了风寒,发起高烧,昏昏沉沉说,“不……我这样跑不了的,你们先走……” 玉武说,“小石头,你走,我留下来照顾小桑姐姐。” 小石头焦急道,“不行!”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玉武催促,“小石头,快走!” 范小桑也道,“你不走……咱们就连……连一点希望都没了……” 小石头咬了咬牙,转身奔到窗边,跃了出去,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山林中。 门口的两个人道,“这会儿功夫,余大人应该到了吧。” 另一个人道,“也不知道咱们是运气好还是不好,没被余大人选上。” “别想那么多了,把余大人交代的事做好了才是正经。” 另一个人道,“你说的也对。诶,屋里那几个怎么老实了?” “我看其中一个打昨儿起就病怏怏的,别是死了吧?” 另一个人道,“我去看看。” 他转身进了屋子,便惊怒道,“他妈的,跑了?!” 锦山夫人的车队从万壑关军营出发,随行共有四十名护卫,缓缓出发前往金水镇。 这一行避开了十里坡,宁可绕个大圈子来以策安全。 余千清等人却早已经悄悄潜伏在了道路两侧的山林上。 远远的,车队进入他们的视线。 余千清低声嘱咐,“没我的命令,所有人不可轻举妄动。” 车队越来越近,风吹起车帘,露出一角墨绿色披风和一个人的侧影,距离甚远,只能看见那人一头黑色长发,满头珠翠。 余千清之前打听过,上一次锦山夫人出现穿的便是这身披风,他握紧手中长刀,冷笑道,“苏小辙,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车队缓缓经过山坡。 忽然一声呼哨,山坡上登时出现百数人,一片刀光剑影,冲向车队。 马匹受惊,不住嘶鸣。 为首之人抢到车前,猛地掀开车帘,提刀砍去,却忽然怔住。 第205节 雪也似刀光闪过,那人身子晃了一晃,一头栽倒。 ‘锦山夫人’走出车,将披风一卷而下,露出一身黑色劲装,厉声道,“动手!” 眷村村口。 苏小辙来回徘徊,时不时探头看一眼,心想着万一林越剿匪完了从这儿经过,自己还能远远看上一眼他的女装。 远远的,有个人影跑过来,跑得很急很慌张。 苏小辙诧异,仔细看去,认出了那人,惊愕至极,“小石头?!” 小石头脚下踉跄,摔了一跤,爬起来继续跑,“苏姐姐!” 提刀跨马追来的一人心中一惊。 苏?苏小辙?难道她没去金水镇?! 这其中,莫非有诈?! 苏小辙想跑过去接应小石头,却看见杀气腾腾追来的一人。 她直觉不对劲,立即放声大喊,“来人!来人啊!这儿有……!” 那人拍马上前,翻身下马,一把捂住苏小辙的嘴。 小石头见状,又急又慌,冲上去,“放开苏姐姐!” 那人抬刀要砍! 苏小辙拼命挣扎,喉中呜呜做声。 那人担心眷村守军赶到,便一脚踹开小石头,抓着苏小辙上了马,狠狠打马狂奔而去。 眷村守军赶到,认出倒在地上的小石头,赶紧扶起来,道,“怎么了?!” 小石头竭力道,“苏……苏姐姐被抓走了……!” 守军队长心中大震。 其余士兵听见了也是惊诧。 守军队长当机立断,吩咐下去,“你们二人立即去通知林副将,你们去通知将军!小石头,你还能不能撑得住?” 小石头咬牙说,“我能!” 守军队长道,“好!牵马来!” 锦山南峰。 苏小辙被狠狠推搡在地。 留守的人诧异说,“这是?” 抓来苏小辙的人恶狠狠的说,“妈的,我们中计了!这才是苏小辙,她根本没去金水镇!” 留守的人大惊,“那余大人岂不是……!” 屋外有人慌张说,“余大人回来了!” 余千清身上东一处西一处的伤,被人扶着,踉踉跄跄走进屋内。 他是被人拼死护住才能逃出来。自己这一行人中计,折损十之八九,只怕再也难以成事。此刻看见苏小辙,眼中血红,呛琅琅拔出长刀,一刀指住苏小辙,狞笑道,“好久不见啊,武夫人。” 苏小辙听见这三个字,背脊泛出一阵恶寒。 余千清一步步上前,“武夫人贵人眼高,怕是忘了我了,当日柳临城喜宴,我也在其中。” 苏小辙起身,余千清的刀尖也随之上移,他每往前走一步,苏小辙不得已往后退一步。 余千清说,“小武深受太子器重,以他的年纪资质,假以时日必可出人头地,可惜偏偏因为你这个女人死了。太子原本已筹划宏图,又是因为你这个女人假扮殷沅之,坏了太子的大计!还有林越,太子何等看重他,他却叛离太子,这种忘恩负义之辈,天不罚,我来罚!” 苏小辙冷冷说,“你说的大计是指勾结外族?” 余千清怒道,“胡说八道!那帮也羌蛮子只是太子的工具!待事成之后,太子自然会把这些蛮子赶出大周!” 苏小辙说,“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不管是什么理由,勾结外族叛国求荣,太子这么做,就是出卖大周!” 余千清狠狠一刀劈去,“住口,住口!” 苏小辙怒视余千清。 余千清忽然收住刀,冷笑道,“我现在不会杀你。” 余千清对左右道,“备马,立即离开这儿!” 下属道,“那些关着的人怎么办?” 余千清说,“统统杀了!” 苏小辙心中一惊,“不行!” 余千清冷笑,“这可由不得你!” 下属领命,提刀离开屋子。 苏小辙心中犹如火焚,忽然听得门外几声惨叫。有人匆匆退回屋内,焦急道,“余大人!慕容狄的人杀过来了!” 林越飞奔在林中。 林木唰唰倒退。 其余士兵紧紧跟着他。 小石头被人背在背上,指着前方,“就是那儿!” 林越等人赶到,劈杀数人。 阿陆杀到破屋之前,将守门的人砍翻在地,一脚踹开门,看见范小桑倒在地上,心中巨震,大叫一声,“小桑!” 小石头挣扎着下了地,跌跌撞撞跑进屋中,抓住玉武,“醒醒!醒醒!” 玉武呻吟一声,睁开眼,看见小石头,迷迷糊糊的说,“是我做梦了吗……小石头,我好像梦见你了……” 小石头二话不说一拳砸上玉武的胸口,玉武嗷的一声叫起来。 小石头眼眶红红的说,“不是做梦。” 玉武想哭又想笑,看着小石头,叹气,“你没事,那就好……” 万壑关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一间屋子团团围住。 余千清将苏小辙抓过来,挡在身前,用刀压着苏小辙的脖子,恶狠狠的盯着前方。 林越提着刀,一步步走来。 余千清喊道,“站住!” 林越站住脚,一双眼漆黑,死死盯着余千清。 余千清狞笑道,“没想到吧林大人?你们苦心经营精心布置,最后赢的人却还是我。” 林越开口,“放开她。” 余千清大笑起来。 苏小辙看着林越,她怕林越又要控制不住他自己。 林越的眼中漆黑不见一丝光芒,握住刀的手背满是青筋,像极了那夜树林中失控的样子。 余千清收住了笑,道,“好啊,我可以放了她,但是,我要你死。” 苏小辙猛地一挣。 余千清把刀锋往里一收,苏小辙的脖子上泛出一道血丝。 林越怒吼道,“你敢!” 余千清道,“时至今日我还有什么不敢!林越,我要一条命,不是你的,就是她的!” 林越盯着余千清,忽然抬起手来刀往脖子抹去。 万壑关众兵大吃一惊,“林大人!” 余千清也没想到林越毫不犹豫自裁。 就在这时,苏小辙抓住余千清的手腕,将头用力往后一撞。 苏小辙全然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招致杀身之祸,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生死和对方,从来不是一个需要犹豫的选择题。 余千清鼻子被苏小辙后脑勺狠狠一砸,疼得眉头一皱。 电光火石之间,一枝长箭穿过余千清的太阳穴,横穿脑颅。 余千清神色之中有一丝怔忪,似还没有发觉出了什么事。 林越身影如魅,瞬间逼近,将苏小辙一把扯进怀中。 余千清的手一动,像是要抓住苏小辙。 林越的手一扬,刀光闪过,那颗钉着长箭的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 林越的眼中戾气一点一滴消失,这时方才有勇气低下头,看着怀中的苏小辙是否安然无恙。 苏小辙轻轻说,“我没事。” 林越紧紧抱住苏小辙,脖子上被他自己划出来的伤口极长,皮肉翻裂,鲜血淋漓。 及时赶到的涂世杰放下弓箭,看着两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余千清余部要么被杀,要么随主自尽。涂世杰带人搜寻一遍,确认尽数剿灭,便腾出几匹军马,将之前被抓的五福等人送下山。 山间林木青葱。 苏小辙问林越,“伤口疼么?” 林越说,“不疼。”他笑道,“担心我啊?” 苏小辙哼了一声,“你有主角光环,不用我担心。” 林越摸了摸脖子上的绷带,叹气说,“其实有点疼。” 苏小辙说,“疼也好,让你长个记性,下回再遇到这种事……” 林越打断他的话,“没有下回。” 苏小辙看着林越,微微笑起来,“嗯。” 第206节 队伍之中,小石头陪着玉武。阿陆将范小桑抱在马上,他们凝视着彼此,握住彼此的手,就像再也不会分开。 一行人慢慢下了南峰。 ☆、第 127 章 林越受伤,在家中静养。然而第二天,军中便来人急召。 林越赶到主帅帐中。 万壑关中的几名副将尽皆在场。 林越心中一沉,难道又是也羌进犯? 慕容狄环视众人,“人既然齐了,那就记住我等会儿说的话,务必不可外传。” 铎蓝城。慕容野遭也羌大军围困。 也羌此次倾举国之力,出倾巢之军,只求斩杀慕容野。若杀得慕容野,犹如断窦恪一臂,大周局势必将动荡。 慕容狄道,“我会再抽一半兵力,支援铎蓝城。” 林越暗暗抽了口凉气,如今万壑关的兵力已是极限,还要再抽调一半人手? 慕容狄看了林越一眼,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但而今也羌所有兵力全数都在铎蓝城,我关暂无被攻之虞。至于这带兵之人。” 慕容狄视线一一扫过去,停在林越身上,“林越。” 林越上前一步,“末将领命。” 慕容狄笑了笑,“你的伤还没好,这次你留下来,镇守万壑关。” 林越诧异,“难道将军亲自去?” 慕容狄道,“铎蓝之战,关乎我朝国运,我非去不可。” 林越见慕容狄其意已决,只得道,“末将遵命。” 万壑关中去了一半的兵力,眷村之中不少人的父兄夫君都在此列。 范小桑给阿陆收拾行李,把吃的用的,还有外敷内服的药都给带上。她总觉得少了什么,过一会儿把行囊拆开来重新收拾一遍,反反复复收拾了几遍。 阿陆开口,“小桑,你别担心。” 范小桑的手一停,看向阿陆,“……我怎么能不担心。” 阿陆走到范小桑跟前,摊开手心,笑道,“你看。” 他的手中有一枚平安符。 阿陆轻声说,“你给我求的符,我贴身带着,就像你在我的身边。” 范小桑双手握住阿陆的手,合拢起来,贴在面颊之旁,轻轻说,“我这回虽是被人抓了,但心里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你也是一样,不管遇见了什么事,心里都要记着我在等你回来。” 眷村的另一处屋子也亮着灯。 涂世杰抱着小霁亲了又亲,小霁抓住涂世杰一缕头发咯咯直笑。 又青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的收拾行装。 涂世杰忽然冒出一句,“等我回来,给小霁做个木马吧。” 又青抬头看去,正看见涂世杰冲小霁扮鬼脸,她温柔一笑,“好。” 万里碧空之中,疏朗几道淡云。 天空之下,一列军队缓缓离开万壑关。 关外,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慕容狄等人勒停马,慕容狄转头看着林越,“回去吧,关中不可无你。” 林越顿了一顿,轻声道,“将军,保重。” 众人心知此战凶险非常,是以看着彼此,一时寂静无语。从南面吹来的风,将朱雀战旗吹得猎猎作响。 涂世杰道,“又青就托你照顾了。” 林越道,“你放心。” 慕容狄喝道,“出发!” 慕容狄和涂世杰两人打马上前,众将跟随而去,马蹄如雷声,滚过草原。大周军队如一片浓云,移向遥远的天际。 林越骑在马上,一动不动,目送着同袍远去的方向。直到,再也望不见。 眷村里静悄悄的,虽然往常男人们也是难得回家一趟,但却不像这一次。 林越负起万壑关种种事宜,忙得根本没时间回来。 苏小辙也见不到林越,可她的见不到和其他人比起来,实在是好的太多。 又青坐在床边缝着冬衣,涂世杰回来,正好能穿。 小霁醒了,咿咿呀呀的说,娘娘,娘娘。 又青笑着摸了摸小霁的脸。 小霁又说,爹爹,爹爹。 又青神色怔忪。 苏小辙在一旁看着,心里难受,便道,“又青,咱们搞个聚会吧?” 又青问,“什么聚会?” 苏小辙想了想,“篝火晚会你看怎么样?弄点吃的,一边烧烤一边玩,还能唱唱歌什么的。” 又青笑了笑,“好啊。” 苏小辙却没精打采道,“我这样是不是反而给你添乱?” 又青握住苏小辙的手,柔声道,“当然不是,我知道,你是想让我们开心点。” 苏小辙抱住又青,小声道,“你放心,慕容狄将军这么厉害,他们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又青轻轻道,“嗯。” 范小桑立在门前。 又青看见了,诧异道,“小桑?” 苏小辙松开手,也回头看去,“小桑,怎么了?” 范小桑慢慢走进屋,腿下一软,苏小辙赶忙扶住。 范小桑看着苏小辙,慢慢说,“林夫人,阿陆……阿陆他们,回不来了。” 铎蓝城突围之战惨败。 战死将士的尸体高高堆起,战场之上,一夜之间,无数垒垒小丘。 天山派首座弟子云凌力战而亡,头颅被也羌人斩下,高高悬在军旗之上。 慕容狄这一支援军毫无消息传回,只怕全军覆没。 林越站在城头,看着天边浓云翻卷。 他紧紧握住拳头,手指指甲刺入掌心。 身旁传来脚步声,他转头看去。 苏小辙一袭白色长裙,缓缓走到林越身边。 林越闭上眼。 苏小辙抱住林越。 林越把头靠在苏小辙的肩上。 片刻之后,苏小辙感到肩膀渐渐湿润。 苏小辙更用力的抱住林越。 不久之后的一个深夜。 军营猛然亮起火把。 林越听到士兵通传,疾奔而来,赶到大营之前。 殷沅之一身戎装铠甲,看见林越,道,“林将军,深夜冒昧打扰,我是来借粮草的。” 林越看见殷沅之身后重重士兵的影子,竟不下数千人,诧异道,“王妃殿下,这些是?” 殷沅之道,“我们要去铎蓝城。” 林越惊讶,时至今日,殷沅之从哪里得来这些兵力? 夜风吹得火把火苗一动,士兵的面容模糊。 林越心中一动,仔细看去。 那些士兵,或年轻或年长,竟都是女子! 林越吃惊的看着殷沅之。 殷沅之却微微一笑,“粮草方面,就烦林大人相助。” 林越一方面调拨粮草物资,一方面派人通知苏小辙。 苏小辙赶来,殷沅之正在林越暂时拨给其休息的帐中。 苏小辙气喘吁吁道,“王妃殿下!” 殷沅之回头,一笑,“小辙。” 苏小辙看着殷沅之一身铠甲,“王妃真的要去铎蓝城吗?” 殷沅之道,“慕容野他们都在铎蓝城,我必须去。” 第207节 苏小辙轻轻问,“云盟主他怎么样。” 殷沅之神色一动,慢慢道,“他很不好。” 苏小辙心中一痛。 殷沅之看着苏小辙,“小辙,答应我一件事。” 苏小辙道,“你说。” 殷沅之道,“这次我们若援救失败,请你务必劝阻林越留守万壑关,千万不要来救我们。” 苏小辙咬了咬嘴唇,“小辙明白。” 苏小辙退出帐子,却见又青和范小桑匆匆而来,她们二人很少进入军营,苏小辙诧异道,“你们来做什么?” 又青抓住苏小辙,急道,“王妃殿下在里面是不是?!” 苏小辙道,“是。” 又青道,“你带我们去见她!” 苏小辙愕然,“发生什么事了?” 又青焦急道,“小辙!你让我们见见王妃殿下!” 苏小辙只得将二人再带入帐中。 一见殷沅之,又青和范小桑便跪下,“求王妃殿下将我们一并带上,前往铎蓝城。” 殷沅之冷冷道,“不行。” 范小桑急道,“王妃殿下,我们是想去救人!” 殷沅之道,“正因为如此,我更不能带你们去。你们不要以为外面这些人能去,你们也就能去?须知这些女子都是行伍世家出身,上过马,拿过刀,甚至有一些杀过人,你们能行吗?我不想带拖累。” 又青沉默下来。 殷沅之问苏小辙,“粮草可准备好了,若是好了,我们即刻就要出发。” 又青忽然道,“我能。” 殷沅之回头看了一眼又青,“你能什么?你能杀人吗?” 又青直视殷沅之,“我能!” 范小桑道,“我也能!” 又青站起身,看着殷沅之,“即便殿下不带我们去,我们自己也会想办法去,哪怕是走,我也要走到铎蓝城!” 殷沅之盯着又青,道,“如果慢了,我不会等你们。” 又青又惊又喜,含泪道,“多谢殿下!” 又青和范小桑唯恐迟了,赶回眷村,随手拿了些衣物干粮。 苏小辙急道,“你们两个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又青道,“小辙,小霁就拜托给你了。” 苏小辙把两个人的包袱夺下,往床上一扔,“我问你们,你们是拿过刀还是拿过弓?又青,除了锦山你去过哪儿?你骑过马?你试过长途跋涉不眠不休的日子?你试过看着也羌人的刀从你的头上挥过去?你们现在跟去是给青州王妃添乱!我不会让你们去的!” 又青看着苏小辙,“小辙,世杰在那儿。” 苏小辙道,“那又如何!又青,你不要忘了小霁!” 又青道,“如果换了是你,你怎么做。” 苏小辙一怔。 如果林越在铎蓝城。她苏小辙早已飞身赶去,哪怕千万里,哪怕刀山火海。 又青道,“小辙,你应该明白我们的心思。你恰恰是那个最应该明白我们的。” 苏小辙低声道,“……那不一样。” 又青笑了笑,“小辙,我意已决。” 她拿起包袱,其中一个交给范小桑。 范小桑低声道,“林夫人,我爹娘那里,请你去告诉他们。” 又青和范小桑走到门前,将门一推。 三人怔住。 门外是眷村其他女眷,为首的戴家媳妇站出来,往地上一跪,身后的人齐刷刷跪下。 戴家媳妇哽咽道,“求夫人带上我们。我们愿意同往铎蓝城!” 林越听说此事,叹一声长气,揉住眉心,“你把这些人都劝住,若是劝不住,我就派人都抓住,先关起来。” 苏小辙道,“就像当时我去找你,却被他们关住一样吗?” 林越一震,松开手,看着苏小辙,慢慢道,“那不一样。小霁不能没有娘亲。范小桑的父母就只有她一个女儿。我若是让她们随着殷沅之出关,我怎么对得起她们的家人,她们的孩子?” 苏小辙道,“你说的对。我不能让又青她们就这么去。” 林越一怔,“你说什么?” 苏小辙道,“我陪她们一起。” 林越骤然变色,一个箭步上前,抓住苏小辙的胳膊,“这个念头,你给我打消!” 苏小辙道,“我要去。” 林越厉声道,“我在这儿,你想去哪儿?!” 苏小辙却道,“你还记得以前,你每次出去打仗,我在这儿等你吗。” “苏小辙!”林越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我没有任性。林越,你心里也清楚,铎蓝城若是失守,慕容野若是战死,大周势必要乱了。” 林越道,“那又如何,让他们乱去!” 苏小辙道,“那你之前又何必拼命?” 林越道,“那是为了……” 他语塞。 苏小辙说,“那是为了大周,那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大周就是我们的家,如果大周亡了,我们又去哪里安身。” 苏小辙抬手摸住林越面颊,“你想去而你不能去的,由我代你去。” 林越抓住苏小辙的手,慢慢闭上双眼,就在苏小辙以为林越默许的同时,林越道,“我绝不答应。” ☆、第 128 章 殷沅之这一支娘子军星夜兼程,疾驰铎蓝城。 而今随行人数增加,殷沅之只怕影响急行军的速度,便将一面令牌交给又青,言明自己先行,又青等人随后赶来,一路可凭借此牌通关。 眷村漏夜筹备,女眷们习惯了给夫君收拾出征行装,而今轮到自己,整着整着包裹,触及伤心往事,不由得落泪。 戴媳妇低声道,哭归哭,手下不许停,别误了时候。 哭泣那人抹了抹眼泪,接着动手。 又青问,“准备得怎么样了。” 范小桑道,“干粮清水都有了,就是没有兵器。” 眷村之中按律不得藏匿武器,即使有,也不过是防身的匕首。 又青思索。 范小桑道,“林大人反对咱们过去,若是问他要,怕是不肯给,不如我们去找林夫人?” 又青道,“不行。小辙被林大人关起来了。” 范小桑一愣,“关起来?” 又青叹道,“小辙想跟我们一起去。” 范小桑叹气,“林夫人这是何必。” 又青道,“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你不要去找小辙。” 范小桑点头,“我明白。” 有人敲门。 又青上前开门,惊诧道,“崔大夫?” 崔淡人递上包袱,“这里头是常用的一些伤药,”他顿了顿,苦笑道,“但愿你们用不上。” 又青接过,轻声道,“多谢。” 崔淡人道,“我还带了一些趁手的轻便兵器来。” 又青喜出望外,“在哪儿?” 崔淡人回头,“微吟?” 段微吟吃力的推着一架独轮车,车上是数十把长刀短剑。 段微吟呲牙咧嘴,“我只是一个大夫……为什么要干这种活……” 他身边的小兵帮忙一起推。 又青高兴之后,又担心道,“你私自拿出兵器,林大人责问下来……” 崔淡人笑道,“你放心,自然有人相助。” 又青点了点头,转头吩咐范小桑,“让大家都来挑一样。” 范小桑应声离去。 第208节 又青回过头,见崔淡人盯着自己,便问,“怎么了?” 崔淡人道,“想起我们刚刚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你和现在很不一样。”他笑了笑,“又青,幸好你我没有成亲。” 又青笑道,“你可是想着,如此女子,难以成为良配?” 崔淡人道,“不。你若是嫁给我,必定没有现在十分之一的快乐。” 他们差一点就成为彼此人生的伴侣。 然而人生永远不存在‘差一点’,微小的分歧,便成为无法回头的方向。 崔淡人握住又青的手,轻轻道,“好好照顾自己。我们等你们回来。” 天色未亮。 万壑关的城门开了一道小缝,百余骑悄无声息的出了城门。 众女有些不惯骑马,但为了不耽误行程,便央求同伴将自己捆在马上固定。 小石头从小当男孩养大,比其他人又好一些,策马上前,与又青并驾齐驱,“又青姐姐,你能撑得住吗。” 又青咬着牙,点了点头。 小石头回头看一眼,有个小兵跟着她们。 小石头问,“这个人是谁。” 又青道,“是崔大夫让他跟着我们。” 小石头点了点头。 行了大半日,众人在马上吃了一顿午饭,有些不惯骑马的,吐得七荤八素,实在吃不下去。 范小桑把饼掰碎了,用水泡软,对那人道,“你现在不吃,就回去。不然你撑不到铎蓝城。” 那人咬了咬嘴唇,含着眼泪,强迫自己吃完半块饼。 入夜之后,又青勒马休息。 那些被绑在马上的人一旦解开了绳子,立即滑下马来。 略好一些如小石头的,也是双腿打颤,勉强才能站住。 稍微吃了一些东西,众人围在一起,和衣而眠。 深夜中,有人压抑啜泣。 范小桑想说什么,被又青拉住。 范小桑看了一眼又青。 同样的疑问写在两个人的眼中。 ‘我们真的应该去吗。’ 她们都看不出答案。 次日拂晓,小石头摇醒又青,“又青姐姐,洗把脸吧。” 又青接过湿手巾,却想起来,皱眉道,“小石头,那水是用来喝的。” 小石头道,“我知道,又青姐姐放心,不是咱们带来的水。” 又青奇怪,“那这水是从哪来的?” 小石头示意那名小兵,“是他找来的。” 小兵正将湿手巾递给其他人。 又青上前,“这位兄弟,多谢你帮手。” 小兵含含糊糊的拱了拱手。 又青道,“怎么称呼?” 小兵把脸扭到一边,叽噜咕噜嘟囔两句。 又青看了一看,“苏小辙?” 小兵一顿。 小石头忙道,“苏姐姐,不是我说的!” 小兵掀下头盔,叹气道,“你啊,一下就被人唬出来了。” 又青正色道,“你出来,林大人知道吗?” 苏小辙道,“现在知道了。” 又青道,“那就是偷跑出来的?” 苏小辙干笑,“又青,我都陪你们到这儿了,别赶我回去。” 又青叹道,“不是我赶你,是你没有必要跟着我们。你应该陪着林大人。” 苏小辙道,“万壑关那么多人陪着他,他不会寂寞的。” 又青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过林大人没有。” 苏小辙道,“我走之前,已给他留了字条。” 又青皱眉道,“万一林大人追来,那万壑关中……” 苏小辙道,“他不会来的。他知道,他必须留在万壑关。所以,我去铎蓝城,也是为了他。” 又青诧异。 苏小辙捧着头盔,从草原上吹来的发吹起了她的长发,乌黑翻卷。 “此时万壑关中,最想去铎蓝城的不是别人,就是他。我代他去。” 又青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万一,他怎么办。” 苏小辙一笑,“我会回去的,我们都会回去。” 又青看着苏小辙。每一次当她觉得苏小辙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儿的时候,苏小辙永远都能够让她更吃惊。 这一行的每一个人都是自愿去铎蓝城。但她们都知道此去必不能返,踏出万壑关,便是踏上黄泉路。 每个人的心头堆积阴霾。 但是苏小辙不。她着一身戎装铠甲,清风吹起乌发。 望着铎蓝城的方向,眼神清冽一如长空明光。 她说,我们一定能回去,带着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心上人,必将重返万壑关! 众人再度上马,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疲倦已被洗刷,眼中与苏小辙一般,尽是自信与坚强。 苏小辙清叱一声,出发! 马蹄如雷,隆隆滚过草原。 如是疾驰三四日。行到绥止城下,城门紧闭。 苏小辙高高举起手中令牌,“青州王妃麾下,万壑关苏小辙!请开门!” 沉重城门向两侧开启。 苏小辙打头,一行人骑马缓缓进城。 又青问,“小辙,我们此刻应该赶去铎蓝城,为什么要来这儿?” 苏小辙道,“你看看她们,再不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只怕不到铎蓝城,就都垮了。” 又青急道,“可是!” 苏小辙道,“你是去救人,还是想去被救?” 又青咬了咬嘴唇,“我明白你的意思。” 绥止城与铎蓝城相距更近,守将心急如焚,恨不得能够奔赴驰援。只恨无法□□,而今一见苏小辙等人,立即倾力接待。 苏小辙让其他人先休息,自己向守将询问,“可曾见到青州王妃?” 绥止城守将道,“王妃三日之前已经过城而去。并且令末将提供锦山夫人一切所需之物。” 苏小辙算了算时间,心中一沉。 守将安排补充食水粮草,苏小辙道谢之后,走出营帐。 她来到马厩,抚摸着万壑关带出来的军马,低声道,“你们也辛苦了。” 马抖了抖鬃毛。 苏小辙叹气。 自己选在绥止城休息,实在是因为一行女眷支撑不住,但是再拖延下去,只怕真的来不及了。 “小辙,原来你在这儿,”又青走来。 苏小辙强作笑脸,“你怎么跑这儿来,快去休息。” 又青问,“事情都谈好了吗?” 苏小辙道,“差不多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能出发。” 又青道,“不必等明日了。” 苏小辙道,“我跟你说过……” 又青让开身,身后是万壑关一干女眷。 又青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苏小辙见众人神色,深吸一口气,露出微笑,“好。我们这就走。” 绥止城守将令人呈上数套铠甲。 苏小辙婉拒,“大人,这些我们都有。” 守将道,“夫人身上的是寻常铠甲,太过沉重,影响行军速度,这一套是我关新制软甲,轻便许多,女眷或可使用。” 苏小辙收下,“多谢将军。” 守将拱手行礼,“夫人此去艰险,还请……多多珍重。” 第209节 苏小辙握住铠甲,郑重点了一点头。 一行人星夜兼程,再向铎蓝城赶去。 入晚,夜色苍茫。 小石头目力好,忽然拍马往前,片刻之后奔了回来,对苏小辙道,“前面有人。” 苏小辙问,“大周士兵?” 小石头摇了摇头,“不是。” 苏小辙心中一沉,莫非铎蓝城已败,也羌士兵杀向周边城镇。 她喝停队伍,想了一想,按了按怀中的短弩。对又青道,“你带人先退后。” 又青察觉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苏小辙道,“没什么,我去前面探探路。” 又青道,“我和你一起去。” 苏小辙摇头,“我们两个不能一起去,你留下来。” 又青坚持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苏小辙道,“小石头陪我。” 又青无法,只得叮嘱小石头,“你们彼此照顾,千万不要出事。” 苏小辙和小石头往前去。 那队人马却似神秘消失在夜色中。 小石头急道,“我刚刚真的看见有人。” 苏小辙安抚道,“或许只是路过的商队。” 小石头道,“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商队。” 苏小辙看着四周,心想按照地图来看,这儿也并非什么城关,即便真的是也羌军队,也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正在此时,却有一支火把猛然亮起,有人厉声道,“什么人!” 苏小辙立即掏出短弩对准火把方向,“你们是什么人!” 有人认出短弩,啊的一声,“林夫人?” 苏小辙听这个声音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那人喝止同伴,手持火把上前。 火光照亮他的容貌。 苏小辙惊讶,“唐缠?” 两方人马会合,唐缠见都是女眷,很是惊愕,问苏小辙,“林大人呢?” 苏小辙低声道,“他留守万壑关,不能离开。” 唐缠道,“慕容将军和涂副将都在铎蓝城?” 苏小辙点头。 唐缠长出一口气,“这可就麻烦了。” 苏小辙道,“铎蓝城情况如何?” 唐缠沉默片刻,“林夫人,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苏小辙道,“请说。” 唐缠道,“你们走到这儿,便不要往前了。” 苏小辙道,“为什么?” 唐缠看了一看那席地而坐的一干女眷,每个人都是形容憔悴。 苏小辙顺着唐缠的视线看去,“你是觉得我们帮不上忙。” 唐缠道,“我并无此意,你们能够从万壑关赶到这儿,我心中极其敬佩,但再往前便是铎蓝地界,你们还是回去吧。” 苏小辙摇头。 唐缠道,“林夫人,救人固然重要,但也需量力而行。” 苏小辙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总有一些事,明知不可为,也必须为之。” ☆、第 129 章 人群之中忽然起了争执。 范小桑爱干净,这几日赶路赶得几乎没有下过马。现在能够暂时休息,她便将水囊里的水倒了一点点出来弄湿了帕子,擦了擦脸。 有名刀客对身边的同伴冷笑道,“女人就应该在家待着,生生孩子就罢了,来凑什么热闹。” 范小桑眉头一皱。 又青按住范小桑的手,摇了摇头。 范小桑强忍下来。 同伴低声道,“你就少说两句吧。” 那刀客道,“但愿唐缠别真的答应这帮废物一起上路,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范小桑霍然起身,“你说谁是废物。” 刀客也起身,同伴拉不住,急道,“你跟一个姑娘计较什么。” 刀客走到范小桑跟前,冷笑,“我跟她计较,那还是轻的。等上了战场,那帮也羌畜生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咱们是救她们还是救城!” 唐缠此时赶到,皱眉道,“楚冬!住口!” 楚冬看见范小桑吓得瑟瑟发抖,心中更是不屑,“连我都怕?还去什么铎蓝城,赶紧回去暖被……” 范小桑猛然拔出匕首,顶住楚冬咽喉,冷冷道,“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又青惊道,“小桑!” 范小桑的手在发抖,神色却极其坚决,“你说的不错,我们或许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们也绝对不是只会哭着喊着让你们来救的!我去铎蓝城是去找一个人!” 楚冬渐渐收起了轻蔑神色,“找谁。” 范小桑道,“我的丈夫。” 楚冬看了一眼其他人。 范小桑道,“她们有些是去找丈夫,有些是去找兄弟,有些是去找父亲。” 楚冬道,“只怕他们已经死了。” 唐缠气道,“楚冬!” 范小桑脸色白了一白,“他活着,我跟他一起回去。他死,我带他的尸首回家!” 楚冬深深看了一眼范小桑,退后一步,“楚冬失礼了。” 范小桑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匕首,却不肯露出惧色,冷哼一声,把匕首收了起来。 唐缠这才松了口气,对苏小辙抱歉道,“林夫人,我们都是江湖粗人,失礼之处,多多包涵。” 苏小辙看着唐缠这边几百号人物,“你们都是去铎蓝城?” 唐缠道,“不光是我们,药科科那边已经出发,我这边是第三拨人马。” 苏小辙眼中闪现一抹光芒,求证似的问,“这么多人去,应该能救得了铎蓝城吧?” 唐缠笑着说,“当然。你想,光是药科科那家伙就够也羌人头疼了是不是?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青州王游说了其他皇子一同发兵。” 苏小辙由衷放心,转身道,“又青,小桑,我有话跟你们说。” 三人凑在一起,苏小辙叽里咕噜一通,又青高兴得落泪,范小桑抱住又青,笑着说了几句话,说着说着自己也哭了。 唐缠看着她们,却露出了忧色。 药科科的确是已经带着一帮江湖人前往铎蓝城。但去了之后,便再无音讯传回。 青州王也的确游说了一干皇子。但皇子之间勾心斗角你争我夺,而今大周朝应隆帝垂危,帝位虚悬,谁都想蓄积实力,谁会来顾及这一个铎蓝城。 但是这一些话,还是不要告诉她们了。 她们这一路已吃了许多苦,就让她们保留最后一点的快乐。即便这点快乐,很快就会消失。 铎蓝城就在前方。 唐缠带人先行,苏小辙等女眷紧随其后。 范小桑恨不得马快一些再快一些,军马一嘶,蹄下趔趄,险些将她颠落,幸好有人及时策马过来,拉住了缰绳。 范小桑惊魂未定,道,“多谢。” 楚冬道,“不必。” 范小桑见楚冬要走,忙道,“等一等!” 楚冬皱眉,却仍然放慢速度。 范小桑道,“我骑马不行!你带我过去!” 楚冬看了范小桑一眼。 范小桑急道,“我绝不会拖累你的!求你了!” 楚冬伸手抓住范小桑背心,拉到自己身后,道,“抱紧了!” 一抖缰绳,马放四蹄,疾奔往前。 越靠近铎蓝城,便越可看见硝烟漫天。 第210节 苏小辙心下越来越沉。 又青等人心中的煎熬更是胜过千百倍。 唐缠的人马停在山头。 山谷之下,便是战场。这便是沙场,真正的沙场。无数枕戟沉尸,无数断旗残肢。地面堆积了一层又一层的瘀血。泥土的颜色紫得发黑,腥臭之气冲天弥漫。没有震天的厮杀,没有怒吼,没有惨嚎。 一切尽在死寂之中。铎蓝城城门紧闭。 阳光照着半支折断旗杆,杆上停着一只雪白的雀鸟。 鸟清脆鸣叫一声,便是偌大沙场的唯一响声。 范小桑道,“……人呢?为什么没有人?人都去哪儿了?” 唐缠死死盯着铎蓝城,“药科科,你不准悄么声息的就给老子死了!” 骤然间,一声号角幽远绵长的响起,如天地之间一声长叹,来自虚空,去向无踪,如汇聚了千万冤魂恨魄,令人站在太阳底下,却如浸透了冰水,从骨髓中森森发冷。 乌压压的也羌大军缓缓推进。 此乃攻城之战! 苏小辙看了一眼,心中剧震。 也羌先锋军的军威旗旗杆顶端赫然是大师兄的头颅! 铎蓝城城头骤然立起无数朱雀旗帜。 城门缓缓开启,百千骑齐发。慕容野为首,左右两翼领军各是慕容狄与琳琅。这支大军沉默而威严,如磐石如钢铁,如坚不可摧的一面盾牌守在了铎蓝城门之前。 也羌军先锋心中不是不诧异。铎蓝城顽守至今,气数已尽,不可能抵挡也羌大军。先锋军中骑出一将,高喊道,“城中之人听着,我王只要慕容野的人头,尔等若肯归顺,定当秋毫不犯!” 话音未落,城头便射来一支长箭,将那劝降的也羌将领射下马。 城头大周士兵高声道,“大周儿郎,誓死不降,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也羌主帅一挥手,也羌大军齐声道,“杀!” 慕容野挥刀出鞘,日光之下,刀锋白如雪光。 慕容野厉声道,“战!” 他一马当先杀入阵营,当下两阵杀声震天。 唐缠将缰绳在手掌中绕了几绕,紧紧握住,回头对苏小辙道,“看住她们,不要来!” 苏小辙咬牙,“好。” 楚冬将范小桑放下马,深深的看了范小桑一眼。 范小桑道,“你放心,我不会添乱。” 楚冬将一把短匕递给范小桑,“护身。” 范小桑接过,“多谢。” 众江湖人士跃马下坡,楚冬临行之前,转头问范小桑,“等我回来,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眼见沙场血海,耳听杀声震天,又青以为自己会昏过去,但是没有。她在心中拼命祈祷,朱雀大神保佑,愿涂世杰平安,愿所有人平安。 祈祷的又何止又青一个人,但是这战场之上,血海弥漫,尸骸如山。微弱的祈祷被厮杀怒吼遮掩,如何上达天听,如何得偿所愿。 一支也羌羽箭流星一般射来,琳琅闷哼一声,左臂中了一箭,她全然不顾,反手砍翻了正杀向慕容野的一名也羌士兵。 慕容野回头,满脸是血,“琳琅!” 琳琅道,“我没事,伯伯小心!” 慕容野回头再砍。也羌士兵头颅如裂瓜一般血溅四方。 慕容狄腿上中了一刀,摔倒在地,登时之间无数刀锋迎面劈来。他抬手横削一刀,也羌士兵急退。慕容狄趁势就地一滚,翻身拄刀弓步而立,头盔被也羌士兵削去,一头黑发沾满血泥。 眼罩落地,露出了一只金色的眼睛。 也羌士兵叫道,“妖怪!是妖怪!” 慕容狄霍然起身,砍翻此卒,冷冽道,“妖你大爷。” 琳琅觉得臂膀越来越沉,杀一个,来十个,杀十个,来一百个。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杀到什么时候。 日光照在眉前,她不禁回头看向铎蓝城城头。 城头人影隐约,殷沅之便在城上。 琳琅模模糊糊的想,沅之,我只怕回不去了。可惜没来得及告诉你,认识你,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有名也羌将领模样的人杀近前来,举起大刀砍下。 琳琅勉强抬手挡住,那将领反手再砍,琳琅力气不支,单膝跪下。 那将领狞笑再砍,却见一支黑羽长箭如闪电一般破风而来,深深没入也羌将领咽喉,他连惨呼都发不出一声便栽倒。 明亮日光之下,一支军队立在山谷之端,一面面朱红旗帜在晚霞之中猎猎作响。 窦恪脸上覆着黑色面具,手中挽弓。 沙场上,士兵喃喃道,“是青州王吗?” 窦恪扬手摘掉面具。日光之下,他的容貌绝美妖异至极,竟不似凡人。 窦恪厉声道,“大周将士听令,诛杀蛮羌,复我国土!” 军队发出山海一般的呼喊声,“谨遵御旨!” 慕容狄拄刀,勉强站起,喃喃道,“他成功了……” 琳琅不敢相信,心中狂喜激荡,“他成功了……他登基了!” 慕容野趁此机会,扬起长刀,高声道,“吾皇千秋万岁!吾军战无不胜!” 士兵们精神一震,如有神助,重振士气,高呼杀向也羌士兵。 又青看见情势逆转,惊喜道,“小辙!我们能赢了,是吗!” 苏小辙握紧又青的手,喃喃道,“是的,我们能赢,我们一定能赢。” 城头的殷沅之心中却是一沉,这一仗,只怕要败了。之前自己与窦恪约定,自己死守铎蓝城而窦恪赶往都中登基,称帝之后便可调动王军和其余皇子们赶来救援。 殷沅之率娘子军赶到之时正是铎蓝城苦战之际,她们必须拖住也羌大军来争取时间。她们能用什么来拖延?铎蓝城守兵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女儿,看着同袍的长姐幼妹,挥舞着刀枪,用性命,用血肉,用自己的双臂组成一道堤坝,硬生生挡住了也羌的攻击。一万余人的队伍,到最后,只剩下三千人,而剩下的三千人面对也羌铁蹄,无一人放弃。此时,天降暴雷豪雨,铎蓝城内看红了眼的士兵猛然爆发出一阵怒吼,吼声如雷,天地之间电闪雷鸣,吓得也羌人退后数十里,这才争取到了时间。 然而此时此刻,铎蓝城等到了援军,但这支大军的数量远远低于殷沅之的估量,皆是之前拜太子窦重望所赐,诸皇子之间内耗甚剧,以至于今日无兵可用! 殷沅之紧紧抓住城垛,指甲几乎崩裂。 窦恪率兵突入阵中,如一柄匕首割开了胶着的局面,但随即也羌的军队如潮水再度涌来,窦恪与慕容野的军队左冲右突,无法会合。站在山谷看下去,整个战局犹如一头被无数蚂蚁困住的蛟龙,龙身翻腾挣扎,却无法挥开那如噩梦一般的跗骨蚁群。 范小桑拔出匕首。苏小辙道,“站住!谁都不准下去!” 范小桑道,“我不能!” 苏小辙一个耳光打在范小桑的脸上。苏小辙的嘴唇深深一排牙印,她的声音颤抖,却又透出一股坚定,“唐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范小桑捂住脸,盯着苏小辙,一字一字道,“我不能眼睁睁在这儿看着!” 苏小辙道,“现在还不是我们下去的时候,论力气论战术,我们都比不过正规军队,那么,我们就要与青州王妃的娘子军一样做一支奇兵,一旦时机到了,我们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扭转局势。你们明白么。” 所有女眷看着苏小辙,范小桑低声而坚决的说,“明白。” ☆、第 130 章 战场上,窦恪的坐骑被也羌士兵砍断四蹄,轰然倒下。窦恪就地一滚,避开无数刀锋,却被困在也羌士兵之中。 慕容野奋力杀来,赶到窦恪身旁,两人背靠背而立,周围无数也羌士兵虎视眈眈。 慕容野低声道,“你还有后招吗?” 窦恪苦笑。 如此绝境,慕容野却笑了起来,“窦恪。” 窦恪道,“嗯?” 慕容野道,“有句话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 慕容狄和琳琅突围进来,听见这句,慕容狄挑了挑眉,“哥哥,你们先说完,你们说完了我们再来救人。” 窦恪道,“慕容,这些话你还是不要说了,殷沅之说过但凡一个人交代了这种话,原本能活的,也活不成了。” 慕容野看他们俩一搭一唱,笑道,“我怕现在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 窦恪硬生生将也羌人的包围圈砍出一个口子,对琳琅道,“走!”又对慕容野道,“等回到王都,你想怎么说,那就怎么说!” 慕容野挥刀护着琳琅出去,道,“好!” 也羌士兵发疯一般杀上前来,用同族的尸体铺出一条通往铎蓝城的尸骸之路。面对一波波涌来的攻击,大周士兵精疲力竭,然而他们不能退,他们身后是铎蓝城,是大周王朝,是同袍手足父母妻子。 越来越多的士兵集结在窦恪等人身前,这数千人是铎蓝城最后的防线。 一名校尉对慕容狄道,“请慕容将军护陛下进城!” 慕容狄道,“不可!” 校尉道,“陛下身系大周社稷,陛下不能死!” 窦恪听见了,厉声道,“什么社稷?你们就是朕的国土朕的江山朕的社稷!丢下你们,朕便是无国之君,无民之帝!朕还算什么人君皇帝!” 自发挡在最前头的大周士兵伤重不支倒地无力再战。也羌士兵跨过这些‘尸体’,却无法再往前一步,他们低头看去,只见那一个个血人似的‘尸体’抓住了也羌士兵的腿,不容他们再往前进。 也羌士兵杀的性起,抬手剁下,将那大周士兵的头颅挑在刀尖狂笑。 慕容狄的金色眼睛染得血红,校尉却猛然跪下,“求将军莫要我等同袍白白牺牲!求陛下进城!” 其他将领也齐声道,“求陛下进城!” 窦恪心中焦急如焚,唇角溢出血丝,竟是肺腑之间被激出鲜血。他回头看向铎蓝城,殷沅之,这最后一件事要你一个人去做,我不能陪你了。 此生不能信守誓约,是我欠你的。 窦恪将长剑指向苍穹,声音极厉,极响亮,以至于铎蓝城城头之上的殷沅之等人也能够听见。 第211节 “朕敕天下,鬼神共知,朕若此战身死,帝位传与皇后!皇后监理国政,躬治大周,千秋万岁,始为新帝!” 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殷沅之紧紧抓住城垛砖石,极轻极轻‘剥’的一声,指甲崩裂,渗出鲜血。 窦恪再将剑锋指向眼前乌泱泱的也羌大军,厉声道,“大周将士听令!朕与尔等,誓死护城!” 大周将士齐声发吼,杀向也羌。他们心知此战必败,然而即便败了,大周儿郎也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唐缠身出唐门,擅于使毒,然而战场之上敌我难分,一时施展不开。小腿忽然一阵钻心疼痛,他低头看去,原来是中了也羌士兵一刀,那刀锋穿透小腿。唐缠咬牙举刀砍去,背后却又中了一刀。唐缠自知难有生机,便手腕一转,手心多出一颗药丸,这颗千毒丸一旦服下,服药之人立即毙命,身上血肉都化为毒/药,谁沾上一滴血必死无疑,他死可以,死了也要拉上垫背的! 唐缠背后剧痛,手一松,药丸落地。 唐缠正要拣起,却有另外一人踩住药丸。 唐缠惊愕,抬起头来,“药科科?!” 药科科冷冷道,“说过多少次,不要捡地上的东西吃。” 说话间,药科科手中短弩不断发出小箭,一连射杀数名也羌士兵。 唐缠支撑站起,药科科道,“有止血的药没有。” 唐缠惊道,“你受伤了?不要怕不要怕,我这儿有的是止血的药,这是口服的这是外敷的,你伤在哪儿,快给我看看!” 药科科道,“他妈的给你自己用的!” 也羌这次势在必得,全国大军倾巢而出,面对仿佛杀不死也杀不光的大周士兵,他们杀红了眼,犹如野兽一般撕咬砍杀。也羌主帅也疯了一般,明明率十倍于铎蓝城的军力,竟然陷入苦战,这是多么耻辱。主帅嘶吼道,“杀了大周狗!杀五百人者,封五百侯!杀千人者,封千户侯!” 也羌士兵嘶吼上前。大周士兵怒吼抵挡,然而兵力悬殊,人力已至极限,再难逆转。 殷沅之站在城头,眼睁睁看着也羌的褐黄军队如蝗虫一般将大周的乌黑军队一点点啃噬,一点点侵吞。 大周气数,难道竟要尽于此地。 苏小辙握紧了手中短弩,死死盯着战场,对其他人道,“准备好了么。” 范小桑握住匕首,小石头拿紧双锤,风中夹杂血腥气,扑在她们的脸上。她们会死,但她们不会退。 大周会败,但大周不会亡。 忽听一声洪亮佛号,那声佛号由无数人齐声念出,震得沙场之上也是一静。 也羌士兵愕然四顾。 山谷之上站着无数僧人,为首站出一人,对着铎蓝城遥遥一拜,“我等来迟,青州王妃恕罪。” 此人看着沙场狼藉,双目微闭,合十道,“少林在此,不入地狱,人间不容!” 僧人发一声吼,杀进战场。 也羌主帅懵了一懵,便立即着令回击。然而此时,却有一道剑光飞来,穿透一名也羌士兵的胸前。周遭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有无数剑光飞来,交织成一张银光闪闪的杀戮之网,网影覆盖之处,尽皆哀嚎。 持剑道人鹤氅翩翩,冷冷道,“武当在此,吾辈剑下,诛邪务尽!” 阵中某个角落又响起凄厉惨嗥,也羌士兵疼得满地打滚,随即暴毙,脸呈黑紫,吓得身旁人齐齐后退。 山坡上有人清啸,“唐门在此!助我大周!” 唐缠惊喜道,“是我们家的人!他们终于到了!” 药科科道,“我们家的也快来了。” 唐缠道,“我们家的比你们家的快。” 药科科道,“我们家的,比你们家的厉害。” 唐缠抬手砍向药科科身后偷袭的也羌士兵,气道,“你是不是非要跟我抬杠?” 药科科挑了挑眉,将手中飞蛊掷向也羌士兵。 茫茫平野之上,更有无数人马飞奔而来,他们带着自己家族的姓氏,带着自己门派的威名,家族中的少年,门派中的弟子,全数而来。他们将女人与孩子留在家中,而所有流着热血的男子们提刀跨马,疾奔驰援。他们不知道在遥远的地方,还有同样奔赴国难的同胞。他们知道若是这一仗败了,门派存亡家族延续就此断绝,他们更知道,大周若亡,苍天之下便再无一寸国土。 山坡之上不断传来清厉长啸,“药宗在此!” “青城在此!” “昆仑在此!” “苍山在此!” “霹雳堂在此!” “神机门在此!” 那许多人马,或是殷沅之认识的门派,比如南蛮药宗,比如四川唐门,但更多的是素未谋面的江湖豪杰。他们如一股股河流汇入沙场。沙场之上,属于大周的乌黑颜色不断壮大。 城头,赤红的朱雀旗帜猎猎作响,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赶来无数援军,他们不是大周的正统军队,他们之前或是出家之人,方外之士,彼此之间甚至是生死仇敌,然而此时此刻,他们赴难而来,赴死而来,铎蓝之战,必不可败! 沙场之上,佛号隐隐,剑光阵阵,不时响起霹雳堂的火药机关引发的爆炸声。 局势隐隐扭转。唐缠杀得性起,却有一道阴影铺下来。 唐缠抬头一看,脱口道,“这什么玩意儿?!” 药科科抹一把脸上的血,道,“攻城车。” 战场边缘缓缓出现一架城头一般高的攻城车,车身由圆木构成,极为巨大,投下的阴影几乎覆盖了半个山坡。车头顶部原本架设一根粗大圆木,木头一端包裹坚硬铁片,是为攻城槌。然而此时圆木撤下,改为架设一台投石机。 立在城头的殷沅之面如雪色,紧紧咬着嘴唇,几乎咬出血来。 此前城战中,铎蓝守城将士用玉石俱焚之法,硬生生摧毁了也羌五架攻城车,却没有想到,也羌居然还留着一架。 或许是也羌一直隐藏作为杀手锏,也或许是从也羌都城征调来的。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在殷沅之的计算之中。她没有算到这一着,而这一点疏忽,却可能累及铎蓝覆城! 殷沅之原本迸裂的指甲渗出血迹,染红墙垛。 攻城车上传来机关发作的叽叽嘎嘎声,投石机上装满巨石,杆臂压得极低,也羌主帅阴沉脸色,一挥帅旗。 一个‘放’字还没出口,却听也羌士兵仓皇喊,“妖怪!妖怪!” 战场上空,遮天蔽日全是巨大的怪鸟。 怪鸟直往也羌主阵中飞去,不断投下皮囊,这皮囊落地就碎,流淌满地发臭黑水。 也羌士兵诧异,这是什么?莫非是大周用一些污秽之物来发泄? 那一群怪鸟绕着攻城车周围不断盘旋,不断投掷水囊,顷刻间,攻城车上上下下布满乌黑污迹。 不远处,沙场上,有几具也羌士兵尸体堆积起来的小小高垛。 神机门门主立在‘垛’上,看着时机成熟,手中放出一支信号弹。 信号弹窜上空中,炸出一朵烟花。 与此同时,怪鸟猛然绽开大口,口中喷出一束火柱。 那黑水遇火即燃,顷刻间,也羌阵中一片火海。攻城车更是通体火光,熊熊燃烧,再难使用。 这种怪鸟叫做毕方。是神机门耗费数代心血研发的机密法宝。 ‘毕方’携带的黑水来自边陲大漠,因为极易燃烧故此运输艰难,运到神机门之后仅仅十存其一。‘毕方一出,火海千里’,‘毕方’是神机门的不宣之秘,也是神机门的杀手锏。非到生死关头,绝对不会动用。 这一次神机门将所有‘毕方’全数带出,俨然是将本门存亡置于度外。 神机门主紧紧盯着毕方所在的天空。 几名也羌士兵看出了神机门主是操纵怪鸟之人,悄悄摸上来,正要发难,却神情各自一变,只听几声爆炸,那数人倒在火药弹下。 同为暗器宗门,与神机门世代相争的霹雳堂堂主赶到神机门门主身旁,“这就是你们神机门的法宝?果然了得。” 神机门门主没有回答,脸色却越发苍白。 霹雳堂堂主暗暗诧异。 也羌攻城车周遭火光阵阵,惨嚎连连。 也羌大帅面色虽然难看,却仍然冷冷一笑,对左右吩咐道,“换弩。” 也羌阵中齐刷刷出来两排弩兵,抬出数十架重达三十余斤的乌黑大弩。 为首的旗手抬起一面小旗,弩兵一起抬高大弩,由身后另一名士兵负责瞄准。 旗手紧接着再扬第二面小旗,士兵给大弩搭上三棱八刺铁箭。 这些过程说来琐碎,实际因之前操练过无数次,也羌士兵操练起来如疾风一般,转瞬之间,旗手将第一面小旗用力挥下! 一转眼,弩/箭如暴雨一般发射出去,乌压压一片,几乎遮蔽天空。 一时间,每一只毕方都身中数支弩/箭。摇摇晃晃,往地下坠去。 霹雳堂堂主大惊,立即挥手,“霹雳堂众!” 神机门门主却说,“不用。” 霹雳堂堂主急道,“这个时候,你还介怀什么?!” 神机门门主一眨不眨的望着毕方,神情凄怆。 一只毕方的腹部木板滑开,居然藏着一个人。 这才是神机门的真正杀器。 能够决定输赢的从来不是机关,而是‘人’。 神机门人扳动机关,操纵‘毕方’,一头冲向也羌阵营。 也羌旗手大惊失色,这时候也顾不上指挥,用也羌话大声喊道,“退!快退!” 然而就算也羌士兵的动作再怎么整齐划一,反应再怎么迅速,也躲不过‘毕方’的攻击。 无数毕方,身中无数箭,以粉身碎骨之势撞入也羌军队。 就如同传说中的圣鸟朱雀,投身烈火,万死不惜。 每一只毕方撞落在地,便是一声巨响。火焰滚滚,机键碎裂,木头滚出数米,火焰之中是燃烧成黑炭的人类残肢。 每一声巨响响起,神机门门主的面色便白了一分。 毁的不单是神机门数代心血,更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神机门门人。 霹雳堂堂主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从今而后,凡有神机门之地,我霹雳堂任由驱使,绝无二话。” 神机门门主冷冷道,“我神机门不需要怜悯。” 霹雳堂堂主气道,“你这人!” 话音未落,神机门门主纵身掠进战场。 第212节 霹雳堂堂主没说话,气得一跺脚,“霹雳堂的上去,护住那个不知好歹的!” 一名大周士兵被砍翻在地,眼看三四把也羌弯刀劈面而下。他勉强抬起手来阻挡,却听格格两声,一截乌黑铁棍拦住了刀锋。 一名僧人挡在身前,抓起大周士兵丢给一旁的另一名大周士兵,喝道,“撤!” 两名受伤的大周士兵心知自己无法再战,留下来只能拖累旁人,一咬牙,相互扶持离去。 空中却飞来两支长矛,将两名士兵从背至胸刺了个对穿。 矛尖去势犹在,长矛扎入地面之后兀自颤动。 两名士兵就此毙命,尸体向前倾斜而立,口中鲜血不住落下。 僧人眼见此景,双目发红,大喝一声,将铁棍力扫千军一般横挥而去。 又是当啷一声。 铁棍被两面铁盾挡住。 铁盾之后站着一名手拿长矛,身着铠甲的也羌将领。 这便是也羌统帅麾下的一员得力大将,赤剌。 赤剌操着一口生硬的大周话,“出家人杀生,不怕死后下地狱吗。” 僧人横举铁棍,冷冷道,“出家人不杀生。” 赤剌讥笑,“不杀生,那你是在干什么?” 僧人怒道,“伏魔卫道!” 话音未落,一棍兜头劈下,乌风如电,然而噗的一声,僧人胸前探出一截染血刀锋。 赤剌方才与他说话,便是声东击西之计。 僧人手中棍子轰然驻地,勉强维持站立不倒。 然而身后四五名也羌士兵齐齐动手,一时间,五六把尖刀刀锋刺穿僧人胸膛。一时血流如注,将僧袍染得赤红。 赤剌冷笑:“大和尚,你念得了经,耍得了棍,却未必能够打得了仗。” 僧人抬目,放眼看去。沙场上一片厮杀声,血肉如雨,残肢遍地,犹如人间地狱。 起初各门各派冲杀进来,为大周军队赢得的片刻优势,此时已然变成了难解难分的胶着。也羌不能立即杀尽大周,大周也无法彻底击溃也羌。 沙场上的豪杰们,纵然纵横得了江湖,却未必能够翻转得了战局。 他们手中的刀与剑,枪与棍,能够抵挡得了杀意,却未必抵挡得了也羌精良的军队。 也羌的阵法几乎无法攻破,不然,铎蓝城也不会迟迟无法反攻。是神机门用鲜血撕开了一个口子,而其他人能做的,唯有死战而已。 一名大周士兵悄悄潜伏过来,猛然间挥刀砍向赤剌。 赤剌早有防备,他力大无穷,将长矛舞得虎虎生风,横斩而去,竟将那大周士兵拦腰砍成两半。 大周士兵上半截身子飞出去,正好倒在了僧人脚下。 大周士兵仰起脸来,模模糊糊的看见了僧人,“大……大师,快逃……” 噗的一声,赤剌的长矛刺穿了那名士兵的头颅。 僧人吃力的抬起手,缓缓双手合十。 赤剌讥笑,“这满地的尸体,只怕你来不及超度。还是省点力气,超度你自己吧。” 僧人平和说,“残躯何足道,惟愿十方世界,清凉太平。” 他忽然往前一扑,挣出刀锋,一手如铁焊一般紧紧抓住赤剌,一手猛然拉开腰间。这是霹雳堂给的雷火弹。 平地一声巨响。 硝烟弥漫之后,地上只留半截发黑的矛锋。 一名道士赶来,看着一地残肢碎骸。他的拳头紧得青筋毕露,转身掠走,再入沙场。 “天地之间,何为道。” “杀为道,诛为道,除魔为道!” “惟愿十方世界,清凉太平。” 也羌主帅原不将这些江湖人士放在眼中,不过是些空有武力的莽夫。而己方大军装备精良,士兵征战多年,将领骁勇善战,对付这帮乌合之众犹如摧枯拉朽。然而局势并未如预想一般,甚至连事先准备的杀手锏攻城车也被烧毁。 哨兵回报,此时依然有援军赶来,源源不断的加入战场。 主帅皱眉问,“是大周军队?” 哨兵说,“穿什么样衣服的都有。不像是大周的军队。” 副将嗤笑道,“大周倒真是滑稽,大和尚小道士都能上阵,看来确实是没人了。” 主帅怒道,“住口!你懂什么!” 也羌主帅从十六岁就随自己的父亲上阵,三十余年征战,俘虏屠绝了大大小小十余部族。最怕的就是大周这一种,他们的士兵打死了打光了,还有江湖人士,江湖人士打死了打光了,还有百姓。更何况之前那一支娘子军,真正令主帅胆战心惊。难道也羌要征服的是这样一个国家?只怕征服的那一日,留给也羌的只有一片焦土和无数英魂。 不怕打不死的人,就怕不怕死的魂。 慕容狄身处沙场之中,也看出了江湖中人虽然武艺高强,却没有布阵对战的概念。他心念一转,提剑纵身而去,一路砍杀到了慕容野身边,对慕容野耳语几句。慕容野眼前一亮,立即着手部署。 沙场之上,局势隐隐有了新的变化。 苍山宗门下弟子原是在沙场中突刺砍杀,此刻却似乎力所难支,逐渐后退,一支也羌士兵占了上风,乘胜追击。待也羌士兵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对无数铁器寒光,他们大惊失色,急忙后退,退路却早已被截断。苍山弟子发一声怒吼,那剑锋劈天盖地而下,瞬时间血肉横飞。 巨蚩帮出自南疆地域,不擅平原陆战,赶到铎蓝城下虽有心杀敌,但无从出力,帮众上下心急如焚,帮主尤其恼火,将一腔怒火发泄在随手兵器蚩尤巨斧上,砍得数十名也羌士兵血肉成泥,却难以影响全局。 正在此时,巨蚩帮帮主接到了慕容野的传令,细听之后他大喜过望,挥斧一声令下,所有帮众舍弃了灵活机动的轻甲,改为披上了重装铠甲,拿起藤盾,组成方阵。 也羌士兵见到这支奇怪的队伍,第一反应是用刀砍矛刺,然而重甲由南疆油藤所制,寻常兵刃难以刺穿。但也由于重甲藤盾过于沉重,巨蚩门门人负重有限,再难使用武器。 也羌士兵虽然被困在藤甲阵中,心中却也冷笑,莽徒就是莽徒,不懂得行军布阵之法,就算能困住一时又如何,待援军一到,这帮藤甲怪兵唯有坐以待毙。 却在此时,唐门众弟子从巨蚩帮众人身后跃起,手快如电,向方阵之中困住的也羌士兵撒去毒粉。 这种毒沾肤即烂,疼得也羌士兵满地打滚。 唐门用毒的好处在于一洒一大片,坏处也在于洒得太大片,容易误伤自己人。战场上的也羌士兵不可能老老实实站在一块儿让他们洒毒。 慕容狄先用巨蚩帮困住了也羌士兵,再由唐门散毒,收割人头犹如探囊取物。 巨蚩帮帮众全身覆甲,不会沾染毒粉,虽然行动不便,却是协助唐门的最好帮手。 殷沅之立在城头,看得分外清楚,原先混战的沙场隐隐有了各自割据之势。江湖中人的确不懂兵法对阵,一时之间也不可能教会他们,但他们对于自己门派的优势极为熟悉,对于其他门派的擅长技法也是略有耳闻。慕容狄等人就是利用这一点,让巨蚩帮辅助唐门,让苍山宗等大门派诱敌再诛,青城派等小门派与大周将士协作并肩。 也羌的庞大兵力被分割成了一块又一块,再各自除之。 其中,武当弟子组成庞大的北斗剑阵,阵势浩然,一时间剑气纵横,沙场血雨腥风之中,剑光如霜。 少林弟子布置棍阵,棍风呼啸声中,众僧齐吟佛号。他们的面容有一丝悲悯,为战死的同门而悲,为洒热血抛头颅的大周将士而悯,为涂炭生灵而怒,为浩瀚苍生而痛。 沙场上,有人哀嚎,有人怒号,有毒沙如雾,有长啸如歌。 大周士兵的铠甲布满刀痕浸透鲜血,人人通红了双眼,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踩着敌人的尸骸,如不知疲倦的浪潮,一波波涌向也羌大军。 浪潮中,慕容狄砍杀敌兵,浑身浴血。 慕容野剁翻敌将,血透重衣。 琳琅挽弓,箭箭如流星追月,划破长空。 窦恪身先士卒,剑锋所指,无可阻挡。 殷沅之立在城头,风吹来,大氅翻卷如霾,她厉声道,“升旗!擂鼓!” 铎蓝城头,一面七尺朱雀大旗冉冉升起,迎风飒飒。 战鼓响起,第一响,沸热血。第二响,焚腑脏。第三响,响彻苍穹,响遍大周一十三州。 城墙之下,剑光如电劈九霄,鹤氅溅朱,长刃饮血。佛号如雷,擂动大地。佛珠碎尘,杀戒大开。 战鼓声传到也羌主帅帐中,主帅因这鼓声心惊肉跳,烦躁至极。掀帐出去,远远看见高高杵立的军威旗,主帅眉头一皱,问道,“那是什么?” 有一个年轻人,穿的衣服极为普通,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门派,只是一个有着一腔热血的年轻人。但是今天,他提着刀跨着马,赶到了铎蓝城下。 他听说过天山派大师兄的那段故事,那一位大师兄的死令整个江湖都为之震动。 大周倾覆,何有江湖!国尚不存,何有侠义!我辈习武,不为今日,更待何时。 说这些话的人的头颅,此刻悬挂在也羌先锋军的军威旗旗杆顶上。 年轻人知道此去凶险,但更知道什么事必须去做。他在也羌阵中杀出一条血路,遍体鳞伤,跌跌撞撞来到旗杆之下,将刀咬在口中,一步步爬上去。 也羌军队早有埋伏,小军官抬手示意,一队弓箭手抬起长弓,漫天的飞箭,朝年轻人黑压压射去。 年轻人已到旗杆顶,他可以松手跳下去,但他没有松手。无数利箭扎入背中,年轻人犹如刺猬一般,却护住了大师兄的头颅。 日光偏西。 那颗头颅犹如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年轻人看着那颗完好无损的头颅,安心的闭上双目,摔下了高高的旗杆。也羌士兵四面八方涌来,将年轻人的尸首吞没。 士兵回报,“禀大帅,是大周人想拿下军威旗上的头颅。现已伏诛。” 也羌主帅心中一动,吩咐副将一事。 副将领命而去。 沙场上,江湖众人浴血而战,忽然听见有人大喊一声,“住手!” 尽管杀声震天,这一声却包含激愤、憎恨、屈辱与不甘,引得众人抬头看去。 只见军威旗下,一队也羌弓箭手抬起弓,搭上箭,瞄准旗杆顶端的首级。 霹雳堂堂主性子急躁,见此情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大喊一声,“左右堂主!” 左右堂主就在不远处,身上都负了几处刀伤,此时齐声道,“属下在!” “跟我来!” 霹雳堂主奔向军威旗,左右堂主一路掩护,不时扔出雷火弹,逼退也羌士兵。 爆炸声中,霹雳堂主赶到旗下,正要救下首级。猛然间,旗杆附近的浮土之下窜出一队也羌伏兵。 这队也羌士兵人人手持九炼精钢长刀,刀刃极其锋利,一刀斩落,无物不断。 左右堂主大喊一声,“堂主小心!” 第213节 两人抢护在霹雳堂主身前,只听两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各有一条胳膊被砍断,跌落尘埃。 霹雳堂主目眦欲裂,手中扣了六颗连珠雷弹,但却迫于场地狭小,人员密集,如若施展,必伤己方,一时难以动作。 就在这时,人群中窜出一支火箭,直中也羌士兵胸膛,一中之后,火箭随即炸开,也羌士兵的五脏六腑爆裂出去,怪叫一声,跌倒在地,满地打滚。 神机门主自众人头顶跃过,立在霹雳堂主身前,冷冷道,“你欠我一次。” 霹雳堂主,“我呸!” 神机门主解得一时之困,众人却依然身陷重围。 巨蚩帮帮主见此情况,怒吼一声,扯下身上铠甲,将手中巨斧抡圆挥去,砍出一条血路,直奔旗杆。 北斗剑阵中,武当一名弟子见状,将牙一咬。 身边的师兄低声道,“去!” 武当弟子撤剑,抽身飞去。 师兄喊,“补!” 立即有武当弟子补上此位。 那名武当弟子恨不能飞身而至,偏偏面前有无数也羌士兵阻拦。 慕容狄砍翻一名也羌将领。 也羌士兵大惊失色,纷纷喊,“赤剌大人!” 慕容狄见那武当弟子被困,伸手拔下那赤剌手中的长矛,向武当弟子掷去,喊道,“道长!”武当弟子纵身跃起,脚尖在飞来的长矛上点了一点,借力一跃,掠向旗杆。 苍山宗的诱敌埋伏圈内遍布尸首,尸体叠着尸体,犹如小山,地面污血横流,一名苍山弟子踉跄站起,擦去脸上血迹,拔剑在手,跌跌撞撞奔向旗杆。却没注意到一个也羌士兵也挣扎站起,从背后砍向他。 当啷一声! 一名大周士兵挡住这一刀,苍山弟子回头。 那名年轻的大周士兵同样也是满脸血泥,大喊一声,“去啊!” 苍山弟子咬紧牙关,转过头,不知哪里来的一口气充盈了原本精疲力竭的四肢百骸,提气飞奔而去。 此时,四面八方,更多的身影掠向旗杆的方向。 他们明知是陷阱,依然不要性命一般的赶来。 天山首徒为天下而死,天下人亦以死报之。 也羌主帅眼见此状,心中觳觫,不由得倒退数步。 铎蓝城头朱雀大旗猎猎作响。阳光之下,那一面面旗上的朱雀仿佛就要挣旗而出。 铎蓝城下刀枪剑戟,寒光闪闪。铁甲重衣,杀声震天。大周士兵的喊杀之声有怨气,有怒气,有不甘之气,有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破天长啸的戾气。 也羌主帅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他怕这一仗要输了。 这是他的计谋,他却后悔自己出了这条计谋。他因为自己的计谋,从心底真正感到恐惧。 山坡上,苏小辙和女眷们眼见战场境况,人人心中剧烈震动,每个人眼中含泪,但是没有一声哭泣。范小桑咬得嘴唇出血来忍住哽咽,她不会哭,这战的每一个都是她们的亲人手足,是她们的父亲丈夫,是大周的热血儿郎,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如果他们战死,她们会用敌人的首级来祭奠,而不是用眼泪来陪葬。 苏小辙握紧拳头,却听有人道,“小辙!” 苏小辙回头,见到华芙与两名护卫策马赶来。 苏小辙又惊又喜,“公主!” 华芙公主在苏小辙身边停下,两人同样看着战场。 华芙公主既然来了,苏小辙想到了另一个年轻人,“公主……他呢?” 华芙望着沙场某一处,“他来了,他们都来了。” 战场之上,涌入一支人马,他们手持长剑,身着雪衣,为首的是一个极其英俊的,手持血色宝剑的年轻人。 年轻人快如闪电的掠进战场,只一眼,便看见了被重重围住的军威旗,以及旗杆顶部悬挂的头颅。他停下步子,一眨不眨的看着那颗头颅,声音冰冷,“天山派弟子听令。” 雪衣众人道,“弟子在!” 年轻人道,“杀!” 雪衣众人齐刷刷拔剑,四下散去。 这年轻人手持长剑,却奔向也羌军队后方。 主帅帐中。 也羌主帅犹如困兽来回踱步,他简直想不通,为什么大周的军队还没有打光,为什么大周的人还没有胆怯,为什么他们不要性命? 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主帅心中急躁,怒道,“什么人在外边吵闹!” 一名士兵急匆匆回报,“有人杀来,大帅快走!” 主帅惊诧,“多少人?!” “回禀大帅,一人!” 主帅怒道,“区区一个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话音未落,一具也羌士兵的尸体如飞石一般掷来。 主帅大吃一惊,贴身死士拔出巨刀将那具尸体砍成两半,与此同时,一道朱红霹雳射来。 死士挡在主帅身前,再度挥刀砍去,这柄巨刀重有十数斤,一刀挥下之势如山崩石裂,寻常人只挨一下便化作肉泥。那道朱红霹雳却如火刀斩雪,将巨刀连同死士一并斩开,鲜血从死士的断躯之中如雨一般喷洒而出。 穿过血雨,也羌主帅最后看见的是一个年轻人的赤红双目。 残阳如血,漫天云霞变幻。厮杀终于结束。也羌由于主帅被杀,军心涣散,残部无力再战,仓皇退走。 云二十七立在军威旗下,一身白衣染得血迹斑斑。挥剑削断旗杆,杆子倾斜倒下,他飞身过去,削开系住头颅的绳索。 云二十七伸出双手,将那颗落下的头颅抱在了怀中。 夕阳的光映照云凌的面容,双目微闭,仿佛熟睡一般。 云二十七永远记得大师兄笑起来的样子,如春日,如春风,总是微笑的看着自己,‘飞扬,你看起来怎么不高兴?’ ‘飞扬,我怎么会抢你的心爱之人,’ ‘飞扬,早点回天山来,我等着你。’ 华芙被两名天山弟子护卫,赶到云二十七身边。 云二十七一动不动。 华芙轻轻道,“飞扬。” 云二十七这才动了一动,抬起头来。 铎蓝城城门开启,殷沅之走出城,来到了窦恪身旁。窦恪精疲力竭,他们看着彼此,谁都没有说话。 不远处,天山弟子跟着云二十七走来。 窦恪嘶哑道,“飞扬。” 云二十七抬头,看着窦恪与殷沅之。 这一群年轻人身穿雪白长袍,是天山的颜色,更是最沉默最深刻的哀恸。 少年青鬓容颜好,却看满座衣如雪。 云二十七的怀中,是云凌的头颅。 窦恪什么都没有说。掀开铠甲长袍一角,单膝跪下。 殷沅之也跪下。 大周士兵齐刷刷跪下。铠甲的金属摩擦声是唯一的声响。 夕阳缓缓融化天际,血色光芒照在战场上。折断的旗杆,砍卷的刀锋,再也不会说话的大周儿郎们。 云二十七从天山来到俗世,从来得意洒脱,从来骄傲不羁。然而这一刻,他脸上的眼泪,在夕阳的映照之下,殷殷发红,如两道血泪。他对怀中头颅轻轻道,“师兄,你看,我们胜了。” 此战胜了,以无数人的血肉为代价守住了铎蓝城,而属于大周的崭新的明天即将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故事其实是另一篇文《朱雀》里的情节,因为跟《大明星》这边的主角有关联,所以加了一些详细的段落。 在《朱雀》里,娘子军的故事有很长一段,大周因为内忧外患及皇子夺位之争,兵力消耗严重,到了铎蓝城一役,居然无兵可派。也羌外族大举入侵,若铎蓝被攻破,大周便会被长驱直入,社稷倾倒,生灵涂炭。大臣惧战,要求迁都,青州王窦恪愤懑又无计可施,青州王妃殷沅之直闯御书房,掌掴主降的老臣,主张处死动摇国本君心的奸佞。而后派人疾驰送信给江湖各派豪杰,请求武林群雄高举义旗共赴国难,之后又奔走于行伍军眷中,召集上万军眷女子,组成娘子军,奔赴铎蓝城,誓死护国。明知是死,亦要率众前行。娘子军并不是能阻挡凶残敌人的主力,但娘子军的意义,便是在危急时刻,用血肉性命,为国家组成一道薄弱堤坝,阻一刻是一刻,杀一人是一人。那是精神,和气节。宁死卫国,宁死也要与至亲同在。 苏小辙她们晚了一步,并没有赶上娘子军冲锋那一仗,也算是侥幸活下来。但她们有这种勇气和意识,也是难能可贵的。女人上战场并不意味着只能是拖累,女人上战场也不意味着只能做炮灰。就算是炮灰,哪怕能让敌人畏惧一秒,那也是铁骨铮然,为国尽力。 ☆、第 131 章 铎蓝之战成了一个传说。百年之后,人们仍然在津津乐道的描述那次战役。守城的艰难,也羌的凶残,无数从四面八方赶来救城的侠士,以及最奇特的一支娘子军,她们用惨烈的代价来拖住了也羌人的攻击,换取这场战役胜利的关键。 但是在当下,传说还未形成,人们的欢乐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又青她们在受伤的士兵中焦急找寻,不时有人发出相聚的惊喜欢呼,也有人抚摸着还没有完全冰冷的尸体痛哭失声。 又青看见了涂世杰,涂世杰也看见了又青。 两个人看着对方,一时都不敢上前。 直到涂世杰颤声说,“又青?” 又青冲过去紧紧抱住了涂世杰。 眼泪是最好的语言。 范小桑四下张望,楚冬看见了范小桑,便道,“找到人了吗。” 范小桑摇了摇头,神情黯淡。 楚冬道,“那边还有个伤兵营,你去看过没有。” 范小桑惊喜道,“在哪儿?” 楚冬道,“我带你过去。” 范小桑忙点头。 第214节 此次伤亡惨重,许多受伤士兵不得已只能躺在露天。 范小桑小心绕开。楚冬伸手扶了一把。 范小桑看见楚冬的手臂上也有血迹,“你没事吧?” 楚冬道,“是也羌人的血,我怎么会受伤。” 范小桑道,“你差一点就死在我手里。” 楚冬道,“那是我让着你。” 范小桑忽然停下。 楚冬诧异道,“怎么了?” 范小桑看着脚边的草席。 楚冬低声道,“是死难的将士。” 范小桑却蹲下来。 草席之下,露出一只手,那只手半握成拳,掌中是一枚血迹斑斑的平安符。 楚冬似乎明白了什么。范小桑伸过手,掀开草席。 那天在树林,阳光从林间洒下。 阿陆说,‘我将来也可以做将军的,你等着瞧。’ 范小桑抓住那只手,落下的眼泪溅湿了平安符。 你还没有做成将军,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慕容狄与涂世杰等人稍作休整,一行人赶回万壑关。 琳琅送苏小辙等人出了铎蓝城,不舍道,“匆匆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 苏小辙道,“会有机会的。” 殷沅之也道,“一定会有机会的。或许小辙很快就会来王都。” 苏小辙诧异,“王妃的意思是?” 殷沅之轻轻道,“不日,青州王便会正式举行登基大典。” 苏小辙吃了一惊。 殷沅之一笑,“你这位钦赐的锦山夫人怎么能不来呢。” 苏小辙道,“我一定来。” 殷沅之道,“那么,王都见了。” 苏小辙点了一点头,再看向琳琅。 琳琅也微笑起来,“王都再见。” 范小桑坐在马上,胸前裹着一只坛子,里面装着阿陆。 苏小辙与殷沅之等人作别,来到队伍前,范小桑等女眷也准备出发。 一匹马从城门之中奔了出来。 楚冬气喘吁吁道,“喂!你!” 范小桑回头看去。 楚冬顿了一顿,“你叫什么?” 范小桑垂下眼,看了看坛子。 她看着楚冬笑了笑,摇了摇头。 楚冬没有再问,也没有追上去,默默目送着这一行人远去。在此后的一生之中,楚冬遇见过很多女孩儿,也爱上过很多个。但是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一开始凶巴巴,后来捧着骨灰,对他微微一笑的不知名少女。 万壑关的城楼进入视线,苏小辙却开始有些发憷。 又青取笑道,“走的时候不怕,如今回来了,你怕什么。” 苏小辙苦笑,心里不住叫苦。完了完了,林越不知道要疯成什么样子。 她越想越是怕,悄悄跟又青说,“等会儿,你们先进去。” 又青诧异,“你呢?” 苏小辙道,“我躲在城外头,你看着林越不注意了,就悄悄的把我放进去。” 又青道,“然后呢?” 苏小辙道,“我去陶二婶家躲两天。” 又青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迟早都是要见林大人的。” 苏小辙道,“我是想等他消了气。” 在一旁的涂世杰插嘴,“那你估计得等一辈子。” 苏小辙恼怒,“让你说话了吗。你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 涂世杰道,“你若是了解他,就该知道,这时候就抓紧时间多跟咱们说两句,等会儿你可就没空……” 远远的,万壑关城门开启,一道黑影从城中疾驰而出,掠过队伍,抓起苏小辙,风一般奔远。 又青惊讶,“小辙!” 涂世杰安慰,“没事儿,是林越。” 苏小辙被马颠得头昏脑涨,可不敢说话。 林越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刺得肌肤发疼。 马疾奔好长时间,终于渐渐放慢。 苏小辙的心也开始提起来。 林越抓住苏小辙,提起来,让苏小辙跟自己面对面坐着。 苏小辙硬着头皮道,“你想杀就杀,想剐就剐……” 林越抓紧苏小辙的手臂,狠狠的亲了上去。 苏小辙觉得这根本不能叫一个亲吻,打人还差不多。 她喘不上气,牙齿被压得生疼。 林越松开,阴沉的盯着苏小辙。 苏小辙嘀咕,“你还是直接打我吧。” 林越说,“苏小辙,嫁给我。” 苏小辙说,“啊?” 林越说,“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是通知你,不需要你的同意。” 苏小辙说,“可是我……” 林越打断,“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答应。” 苏小辙,“可是我……” 林越道,“日子我来定,一切都由我来办。” 苏小辙火了,拍了一下林越的胸,“你让我把话说完!” 林越盯着苏小辙。 苏小辙道,“你别以为你不说话就能把我吓唬住!” 林越冷冷道,“不能吗?” 苏小辙怂了,“……能。” 林越道,“我不想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为了让你舒服,你说吧。” 苏小辙道,“你把最开始的第一句说一遍。” 林越道,“嫁给我。” 苏小辙道,“好。” 林越怔住了。 苏小辙歪了歪头,伸手在林越眼前晃了一晃。 林越慢慢道,“你愿意?” 苏小辙微笑起来,“我愿意。” 林越紧紧的抱住苏小辙。 这偌大的草原,这个叫做大周的朝代,终于成了他们的家。 苏小辙对林越说了青州王登基此事,林越说,“那得赶快了。” 苏小辙没听明白,“赶快什么?” 林越道,“赶快结婚。” 苏小辙有点不好意思,“着什么急。” 林越认真道,“我着急,急得不得了,万一明天有什么眼神不好的王子看上你,或是你的心里又有什么怪念头。” 苏小辙叉腰,“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什么叫做眼神不好的王子?就不能有正常的王子看上我吗?” 林越打量一下苏小辙,“正常的王子?你是想要胡里改那种的,还是太子那种?” 苏小辙打个激灵,这么一想,的确没一个正常,勉强算起来,窦恪算一个。可窦恪的长相往好里说是天仙,往不好的说就是一个乱世妖精,跟这种人成亲,那不是天天睁眼都得吓一跳,殷沅之好可怜。 苏小辙抱住林越的胳膊,默默的想,自己还是挺幸运的。 林越知道苏小辙的脑洞又跑到异次元去了,不过不纠正,顺手搂过苏小辙,手感略瘦,得喂胖一点。不然洞房那天哼哼哼哼。 苏小辙又打了个寒颤。 苏小辙打算悄悄把这亲事办了,林越不答应,逢人就发喜帖。 第215节 旁人很诧异。 涂世杰就问,“你们俩不是成过亲了吗,怎么又要成亲。” 林越道,“高兴。” 涂世杰垮下肩,“林越,没你这样的。” 林越道,“这可不犯法吧?” 慕容狄看了看手里的喜帖,平静道,“林越。” 林越道,“末将在。” 慕容狄道,“我们要随几次礼?” 涂世杰一拍大腿,“将军说的对!原来林越你打的是这个心思!啧啧,看不出来啊你!用心险恶!” 慕容狄慢悠悠的把下半截话说完,“不管几次,我都随。” 林越恭敬道,“此次只是我与内子的纪念,无需随礼,将军到场即可。” 慕容狄点头,把帖子放起,“我一定去。” 林越道,“多谢将军。末将告退。” 说罢转身,经过涂世杰身边,凉飕飕的来了句,“俗。” 涂世杰炸毛,“林越你说谁俗气呢!等你有孩子要养你就知道了!你这个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的!” 范小桑拉着苏小辙来到家中布行,嘱咐伙计,“把最好的布料都拿上来,记住,要最好的,要红的。” 苏小辙看见范小桑鬓边的一朵小白花,心中不忍,“小桑,你不用陪我的。” 范小桑摸了摸小白花,“夫人是嫌我不吉利?” 苏小辙忙道,“当然不是!小桑,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范小桑笑道,“我跟夫人说笑的,夫人当然不会这么觉得。我知道,夫人是怕我难受。” 苏小辙道,“小桑,有没有想过以后?” 范小桑摇了摇头。 苏小辙道,“你还年轻……” 范小桑笑道,“夫人放心,我明白的。但是我现在真的想不了那么多。我就想着咱们怎么把这次的婚事办得热热闹闹。” 苏小辙握住范小桑的手,“好,咱们就有多热闹,办多热闹。” 陶二婶知道了苏小辙再次成亲这件事,也不问为什么,手一挥,吩咐下去,林夫人成亲那天,所有豆腐一律对折! 其他豆腐店的生意本就比不过陶二婶,一听陶二婶居然打折,为了生意不被抢得更多,也就跟上一起折。 银楼一听大主顾林越再次成亲,激动得把腿都拍红了,料想林越必定会上门采买,当即就搜罗数十套精细首饰,再将店面打扫的亮亮堂堂。听说了陶二婶豆腐铺打折,当即也拍板,林副将成亲那天,所以首饰一律九折!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打折之火,燃烧全城。 苏小辙和林越再次踏进金水镇的时候看见人头攒动的景象,都吓了一跳。苏小辙试了几次都挤不进去,气馁道,“怎么办,进不去。” 林越也试了试,这位在沙场之上杀人不眨眼的副将面对人山人海也有点发憷,“要么,下回再来?” 苏小辙道,“别的倒没什么,可是给陶二婶的喜帖还没送过去。” 林越想了想,“要么咱们先去别的地方逛逛,晚上一定人少,咱们再送过来。” 苏小辙道,“也只好这样了。” 两人手拉着手,在附近山上散步。 苏小辙看见一棵大榕树,对林越说,“你把头转过去。” 林越看了看树,“你想爬上去?” 苏小辙道,“不行吗?” 林越笑道,“行,当然行。” 他转过脸,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会儿,苏小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行了。” 林越转回头,仰起脸来看着苏小辙,“我真想看看你是怎么爬上去的。” 苏小辙拍了拍身边,“上来。” 林越也爬上了树。 榕树树干粗壮,足以容两人并肩。 他们俩坐在一起。这天天气晴朗,能望得极远。 山峦青葱,远处是万壑关的军营,越过巍峨城门,便是辽阔无边的苏克草原。 苏小辙噗嗤一笑,“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有说过山里闹鬼。” 林越想起来了,也笑道,“就是你那首《红日》。” 苏小辙哼了两句,问,“真有那么难听?” 林越毕恭毕敬的说,“老婆大人唱什么都好听。” 苏小辙满意道,“算你乖。” 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苏小辙把头靠在林越的肩上,轻轻说,“那一次我还问你,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一眨眼,已是这么多年。那一年,他们坐在树上,他还对苏小辙说,不能让苏小辙一个人扛着所有事。 林越问,“小辙,你还想回去吗。” 苏小辙说,“还是想。可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儿都一样。” 她抬起头,看着林越。 这一眼,看着彼此,如同隔了漫长的岁月。 林越俯身向前,苏小辙闭上眼。 他们轻轻亲吻。 日光晴绵,岁月悠长。 浮云遮蔽,天色一时暗下来,雨滴紧跟着落下。 林越看雨云浓厚,不像会停,便先行跃下树。 苏小辙也想跃下。 林越忙道,“你小心,慢慢爬下来。” 苏小辙道,“你接着我嘛。” 林越道,“我可不想成亲之前被压成骨折。” 苏小辙气呼呼道,“再说一遍。” 林越一笑,张开手,“我接着你。” 如柳临城那一晚。 如落仙谷那一次。 她本应落进他的怀里,就如同落进命运的安排。 天际骤然霹雳,一道闪电击中不远处的榕树。 苏小辙和林越同时一惊。 苏小辙脚下一滑。 她摔了下去。 气窗玻璃满是雨水打出来的圆形水迹,暗着的灯泡静悄悄悬在楼梯间顶。 林越手腕上的表一格一格往前挪动。 苏小辙的手搭在蛋糕边。 他们俩昏迷不醒。 蛋糕落在地上,堆糖小人摔掉了一只脚。 气窗之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通明辉煌的灯火,川流不息的车。 ☆、第 132 章 林越的经纪人齐天圣匆匆跑来,埋怨助理小贺,“你跟着他的,怎么能跟丢了?” 小贺道,“林越说已经迟到了,就不想等电梯。” 齐天圣道,“这我知道!我是说,就这么一个楼梯间,你怎么能跟丢了他!” 小贺内心嘀咕,你跟我一起来的,你都跟丢了,我还能怎么办。 齐天圣脚下一绊,差点儿摔一跟头。 灯泡坏了,暗乎乎的看不清楚。 齐天圣掏出手机照明,吓了一大跳,“林越?!” 小贺看见林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半边身子都吓麻了,“林越!林越你怎么了?!” 齐天圣阻止,“等等!先别动他,万一撞着了头可就麻烦了。” 小贺哆哆嗦嗦的点头,却又啊的一声。 齐天圣气道,“你又怎么了!” 小贺指着苏小辙,“齐哥,这儿还有一个。” 齐天圣见是个女孩儿,心里奇怪,先去探了探林越鼻息,倒还正常,略看了一看,也没外伤。便扶林越起来,“去休息室。叫医生。” 第216节 小贺答应,又问,“那这女的怎么办?” 齐天圣道,“还能怎么办,一起扶过去。” 齐天圣原本是瞒着林越昏迷的事。但主办方来催,势必不能瞒。 后台休息室原本又有其他人在,没一会儿工夫,小道消息就传遍了后台。 后援会会长骆晨晨一听林越受伤了,蹭的就跑过来。 齐天圣一看屋子转眼挤满了人,火大道,“都让开!就这人口密集度你们还打算让林越喘气不喘?” 骆晨晨赶紧帮着赶人。 齐天圣之前跟骆晨晨有过几次接触,知道这姑娘不属于脑残粉,还是比较靠谱的,便放软和了口气,“晨晨,你跟其他粉丝说一声,今天的活动怕是要取消了,让他们都先回去吧。” 骆晨晨把休息室的门关上,回头道,“好……啊?!” 齐天圣眉头一皱,心想今儿晚上是怎么了。 骆晨晨一个箭步冲到另一张沙发跟前,“苏小辙?小辙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齐天圣一看是那个同样昏倒在楼梯间的姑娘,“你们认识?” 骆晨晨点了点头,“这也是我们后援会的。” 齐天圣看了看林越,再看了看苏小辙。 屋子左右相对的两张沙发躺着两个同样昏迷的人。 齐天圣下意识觉得有问题。 苏小辙嗯了一声,慢慢睁开眼来。 眼前极其明亮。 她心想天亮了?她摔下树,难道昏迷了一整晚?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辙,苏小辙?” 苏小辙循声看去,看见了骆晨晨。 那一瞬间,对于苏小辙来说或许是一生中最漫长的一个瞬间。 骆晨晨担心极了,伸出手在苏小辙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小辙?” 苏小辙抓住了骆晨晨的手,很慢很慢的说,“……晨晨?” 骆晨晨松了口气,“幸好没失忆。” 苏小辙忽然紧紧抱住骆晨晨。 骆晨晨吃了一惊,“怎么啦?” 齐天圣好心提醒,“晨晨,要不要也送你朋友去医院检查一下,可能摔着头了。” 骆晨晨也很担心苏小辙,便道,“也好。林越怎么样了?” 苏小辙如被闪电击中,推开骆晨晨转头看去。 对面的沙发上,林越静静躺着。正对着苏小辙的那半边面颊,没有伤痕没有刀疤,完好如初,宛若重生。 苏小辙下了地。 骆晨晨好像说了什么,齐天圣也好像说了什么。 苏小辙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她走到了林越的跟前,小声的说,“林越?” 林越躺着,没有睁开眼,也没有任何动作。 苏小辙说,“林越?林越?” 她摇了摇林越的肩。越摇越是大力。 齐天圣一看不好,上前拽开苏小辙。 骆晨晨也是惊讶,拉住苏小辙。 苏小辙摔开他们俩,又冲上去。 齐天圣之前顾忌是个女孩儿,现在一看这种状况,册那不好!是个暴力脑残粉啊! 小贺开门进来,“齐哥,跟主办方都说好了……齐哥,你们在干嘛?” 齐天圣拽着苏小辙的胳膊,骆晨晨忙着在中间打圆场。苏小辙则是不管不顾只看着林越。 齐天圣咬牙,“还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啊!” 小贺忙答应一声,上前帮着骆晨晨拉开齐天圣。 齐天圣气得跺脚,“拉她啊!你拉我干嘛!” 小贺赶紧转个方向去拉苏小辙。 苏小辙扑到了林越身上。这次她看清楚了,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没有伤疤,没有长发,没有风吹日晒之后的肤色。 他英俊,年轻,甚至打了一层薄薄的粉底。 那是林越,那也不是林越。 苏小辙颤抖着手,想抚摸林越的面颊,但是手指落下的一瞬间,她想到了柯典。 世事如潮,翻覆天地。 苏小辙收回了手,被小贺架着站起来。 骆晨晨着急道,“齐哥对不起,我这朋友可能真是摔到头了,她以前绝对不是这样的。” 齐天圣头疼,“行了行了,你送她出去吧。” 骆晨晨拉住苏小辙的胳膊,她还真怕苏小辙再发飙。但苏小辙安静极了,跟着自己一起走出了休息室。 骆晨晨担心道,“小辙,你没事吧?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苏小辙摇了摇头。 骆晨晨道,“那我跟你姐打个电话,让她来接你?” 苏小辙还是摇头。 骆晨晨纳闷,苏小辙从来没有这样过。 苏小辙抬起头,看着骆晨晨。 骆晨晨吓一跳。 刚才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这不是苏小辙,是个陌生人,但是再看一眼,分明就是苏小辙。 苏小辙道,“晨晨,你帮我告诉林越一句话。” 骆晨晨诧异,“啊?” 苏小辙从来没有要求过任何跟林越有关的事。哪怕是签名照。哪怕是入场券。 但是现在苏小辙居然让自己帮忙带话。 苏小辙抓住骆晨晨的胳膊,“你一定要帮我告诉他。” 骆晨晨觉得胳膊被苏小辙握得都有点发疼,便道,“好……好吧,你说。” 苏小辙一字一句道,“你告诉林越。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他。” 骆晨晨怔住,还以为是什么惊世骇俗爱的宣言,却原来只是这么一句话。 苏小辙婉拒了骆晨晨送她回家的好意。 一个人走在街头。 不远处的麦当劳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招牌闪闪发光,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出租车驶过停下,有人下车,载客的灯便亮起。 苏小辙停下,环顾四面八方。 到处是灯,到处是人,到处都彰显着这是一个现代化都市的节奏。 她回来了。她竟然回来了。 苏小辙蹲在地上。 来来去去的人或许注意到了这个女孩儿,更多的人是匆匆经过。 苏小辙蹲着很久很久,一动不动。 苏小舟睡得正熟。 门铃长一声短一声的响起来。 苏小舟翻了个身。 门铃坚持不懈。 苏小舟猛地跳下床,贴着一脸面膜,打开门,怒道,“啷个背时欠砍的!” 苏小辙说,“姐,是我。” 苏小舟皱眉,掀下面膜纸,“进来。” 苏小辙慢慢走进屋。 苏小舟打开灯,看清了苏小辙红通通的眼,狐疑道,“你怎么了?你今儿不是去看林越了吗?有必要激动成这样?” 苏小辙说,“姐,你让我住两天行吗。” 苏小舟皱紧眉,“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爸你妈又找你去了?” 苏小辙摇头,“没事,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她只是想醒来的时候有人。 苏小舟也不多问,道,“行,你睡衣还在柜子里,赶紧洗澡睡觉,明天一大早我还得去开会,要不要开车送你?” 苏小辙摇头,“我请假了。” 苏小舟吓傻了。 第217节 这是谁?这真的是苏小辙吗? 这真的是那个风雨无阻,刮十级台风坚持上班,就为了一年两百块钱全勤奖的苏小辙吗?! 苏小舟摸了摸苏小辙的额头。 苏小辙蔫蔫的说,“没发烧。” 苏小舟下结论,“肯定病了,赶紧洗澡睡觉。” 苏小辙洗过了澡,换了睡衣,在床上躺下。 身边的苏小舟很快睡着。 苏小辙盯着天花板,眼角又有点湿润。 苏小辙冒出一句脏话。妈的。说穿过去就穿过去,说穿过来就穿过来,命运大神,我操/你/大爷! 林越朦胧醒来,最初几秒混混沌沌,忽然猛地坐起。 前方开车的小贺吓一跳。 副驾驶座的齐天圣转过头来,“你醒了?” 林越一手捂住额头,一手抓住了椅背,沉默不语。 齐天圣道,“我们去医院给你检查检查,看看是不是撞着哪儿了。” 林越忽然抓住齐天圣,“苏小辙呢?!” 齐天圣一怔,“什么苏小辙?” 林越几乎是嘶吼的,“苏小辙在哪儿?!” 齐天圣掰开林越的手,“林越你没事儿吧!” 林越看着窗外,繁华夜景。 他的心往下坠,不断的往下坠,坠入黑暗的冰冷的深渊。 他说,“……大齐。” 齐天圣整了整被林越抓皱的衣领,没好气道,“干嘛?” “今天是几号。” 齐天圣说出日期。 林越再问,“几点。” 齐天圣虽然觉得奇怪,也告诉了林越。 林越往后一倒,靠住椅背闭上眼。 这一切,连几个小时都没有过去。 难道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没有大周,没有朱雀,没有厮杀的战场,没有刀锋的冰冷与滚烫的鲜血。 甚至,没有一个叫做苏小辙的女孩。 林越咬紧嘴唇。 不可能!那个女孩明明就对自己说过,我是你的粉丝。林越,我喜欢你。 林越睁开眼,眼中隐约闪动锐利光泽。 “大齐,”林越问,“刚刚你说去医院?” 齐天圣从副驾驶扭过身来,回答,“对啊,你刚刚在楼梯间摔到了头。” 林越问,“就我一个人吗?” 小贺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林越。 林越察觉,“小贺你说。” 小贺说,“还有个女孩。” 林越猛地坐直,“她叫什么?她怎么样?她人呢?!” 齐天圣有些惊讶,当了林越这么多年经纪人,还从来没见过林越这样。 骆晨晨回到家,什么也没干,先把自己扔在沙发上。 今天这一天累极了,先是林越出了意外,再是苏小辙变得很奇怪。 不行,明天得找苏小辙再问问情况。 骆晨晨起身准备洗脸,手机响起。 她见是齐天圣的号码,赶紧接了起来,“喂,齐哥?” 齐天圣道,“晨晨,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 骆晨晨忙道,“不要紧,有什么事吗?” 齐天圣问,“今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骆晨晨怔了怔,“你说苏小辙?” 齐天圣捂住话筒,对林越道,“叫苏小辙。” 林越一下倒在后座椅背上,闭目默祷。 感谢漫天神佛!感谢朱雀真圣! 齐天圣心里则是越发奇怪。 骆晨晨道,“喂?齐哥?” 齐天圣道,“那个苏小姐的联系方式,你这儿有吗?” 骆晨晨小心翼翼道,“齐哥,苏小辙她……没犯什么事吧?” 齐天圣忙道,“没有没有,就是有人想问一下。” 骆晨晨问,“什么人?” 齐天圣看了后面一眼,心想不能直说,便道,“小贺你知道吧?小贺对这苏小辙有意思。” 小贺张大嘴,啊?我? 林越睁开眼,恶狠狠盯着小贺。 小贺冤得想哭。 拿到了苏小辙的电话、微信还有微博号,齐天圣转头递给林越。 林越立即拨出号码,但是在最后一个通话键久久停住,最终没有按下去。 齐天圣看着林越,什么也没问。 他想问的有很多,但是现在不方便,得找个时间仔仔细细的问清楚。 今天的林越很奇怪,不光是因为对这个叫做苏小辙的粉丝。更重要的是齐天圣跟了林越快十年,从香港跟到了大陆,从默默无名跟到了如今的叱咤风云。 但是从来没有一个阶段的林越拥有如今晚一般的神情。 这种神情让齐天圣觉得自己或许从来没有认识过林越。 林越没有拨出号码,是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 ☆、第 133 章 回到酒店,林越拨通了柯典的号码。 柯典的声音响起,“喂。” 林越说,“好久不见。” 柯典笑道,“上星期颁奖典礼刚见过。” 林越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有一丝怔忪,“是吗。” 在他的记忆里,窗外不应该是璀璨的灯海。 他住的地方很安静,窗外是风吹动树叶,有虫鸣唧唧,有夜露从树梢滴落。 林越回过神,“你最近在哪儿忙。” 柯典道,“拍戏。这事儿我们上回见面的时候还聊过,你忘了?” 林越道,“明天我来看你。” 柯典有些惊讶。 她和林越虽然交往了两三个月,但两个人都忙,也都是事业心极重的人,对于约会这件事向来是抱着一个随遇而安的态度,若能遇上固然好,就像前段时间的颁奖典礼,若遇不上,也不强求。现在林越突然说要过来,柯典心中的惊讶大于欢喜。 林越说,“不方便吗?” 柯典想了想,“我明天要参加一个产品的发布会,再过两三天吧。” 林越闭了闭眼。 不要说两三天,连两三个小时都无法等待。 他想见苏小辙,只要想到苏小辙就在窗外这万千灯火的某一盏下面,他就无法忍耐。 柯典道,“林越?” 林越道,“产品发布会在哪儿?我来找你。” 柯典愣住了。 这是林越吗? 如果是林越,那么回答应该是好的,我等你有空。 第218节 柯典告诉林越发布会地点,林越简单的说了句到时候详谈,便道别挂了电话。 柯典握着手机,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林越要跟自己谈的事很不简单。 齐天圣敲了敲门。 门内响起林越的声音,“谁。” 齐天圣说,“是我。” 林越道,“进来吧。” 齐天圣推门进去,发觉房内一片漆黑,他愣了一愣。 林越道,“我没睡,你进来吧。” 齐天圣走进房间。 林越坐在椅上,正对着落地窗。 幽暗中,他的眼睛注视窗外灯火。 齐天圣说,“怎么不开灯?” 林越说,“关了灯,才能看清楚外边,我想好好看一会儿。” 齐天圣诧异的看一眼,窗外景色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些高楼大厦,远远的有一架立交桥。桥上,车流灯光如织。 齐天圣清了清嗓子,“林越,咱们谈谈。” 林越收回视线,看着齐天圣,“怎么了?” 齐天圣道,“你今天有点儿怪。是不是跟那个苏小辙有关系?” 林越说,“大齐,再等一段儿时间,以后我们再谈这件事。” 齐天圣看林越不想往下说,便道,“好吧,你早点睡,明天一早还有工作,电影发布会那件事我们还得跟制片方说一声。” 林越点了点头,但仍坐在床边。 齐天圣道,“你还不休息?” 林越笑了笑,“床太软了。” 齐天圣诧异。 回到自己的房间,齐天圣越想越觉得奇怪。 骆晨晨给的那个苏小辙的一切联系方式,齐天圣也有,他打开电脑,登陆微博,开始搜寻那个叫做林家小苏苏的账号。 林家小苏苏有一万多粉,没有加v,从内容来看就是一个普通的林越粉丝,经常转发一些林越的新闻和林越粉丝做的各种图文mv。 齐天圣特别留意了,林家小苏苏和林越的任何官方或私下账号都没有互相关注。 从这种种迹象来看,林越应该不可能和苏小辙有过接触。但是为什么林越听见苏小辙这个名字会这么紧张,苏小辙又为什么看见林越会有如此奇怪的反应? 齐天圣跟着林越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粉丝都见过,有害羞的有奔放的,有冷静的也有严重到必须报警的。 但是苏小辙今天的反应不存在于任何一种,她看着林越就好像认识了林越很久很久。 齐天圣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苏小辙是个谜团。 苏小辙睁开眼,抓过手机看了一眼,九点二十。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睡惯了木板床,昨晚一躺上席梦思,总觉得身子底下虚空一片,仿佛陷进一个深渊。 苏小辙熬到天亮,渐渐适应,方才睡着,这一睡就不愿意醒来。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初为了适应木板床足足花了半个月。 睡到下午两点半,苏小辙饿得不行,晃晃悠悠出了卧室。 她第一反应是去厨房生火,走进厨房,看见电磁炉电饭煲,恍惚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在哪儿。 苏小舟很少开火,家里的外卖单子倒是一大堆。 苏小辙随手抽了一张川菜的,定了鱼香茄子,醋溜白菜几个菜之后,苏小辙又坐在沙发发呆。 坐了不知多久,门铃被摁响。 苏小辙打开门,外卖员说,“苏小姐是吧?你定的鱼香茄子……苏小姐?” 苏小辙抱着外卖饭盒,吧嗒吧嗒掉眼泪。 外卖员拿了钱,跑得比兔子还快。 苏小辙理解,自己如果碰见一个人用看亲人一般的眼神看鱼香茄子,跑得比他还快。 苏小舟回到家的时候。 苏小辙正贴着窗户玻璃站着。 苏小舟蹬掉了高跟鞋,问,“看什么呢?” 苏小辙说,“底下有车。” 苏小舟打量苏小辙一眼,“是啊。” 苏小辙说,“有公交车,有私家车,有自行车……” 苏小舟直接摸了摸苏小辙的额头,“苏小辙你是不是拣地上什么东西吃了?” 苏小辙回头看着苏小舟,沉默的盯了好久,冒出一句,“姐姐我爱你。” 苏小舟一抖,鸡皮疙瘩掉满地。 “苏小辙,你好好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小辙说,“没出事,真的。” 苏小舟狐疑的看着苏小辙,“是不是你爸妈来找你了?” 苏小辙说,“真的不是,我发誓。” 苏小舟叹气,“你这个样子失魂落魄的,到底在想什么呢。” 苏小辙说,“我就想再睡一会儿。” 苏小舟道,“那睡去吧,要叫你起来吃饭吗?” 苏小辙摇了摇头,回到卧室,重新躺下,她抱着抱枕,慢慢睡着。 产品发布会当天,上海遇到了雷暴天气,柯典那架航班绕了半个小时没法降落,只好再飞回去。发布会取消,林越也没能见着柯典,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齐天圣心里犯嘀咕,之前也没见两个人的感情有这么密不可分的。 那之后过去了两天,林越的表现没什么异常,齐天圣也就放了心。车子从一个工作地点移动向另一个工作地点,齐天圣说,“等会儿有个爱叉艺的访问,这是稿子你先看一看。” 林越接过,翻了一翻,说,“我过两天要请假。” 齐天圣一愣。 跟了林越快十年,几乎从来没听林越说过这句话。 林越跌到过谷底,又从谷底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最长一次,将近九十天没休息,四天只睡了八个小时,照样硬扛下来,今天居然说要请假? 齐天圣下意识问,“家里有事?” 林越说,“去找柯典。” 齐天圣基本吓傻了。 林越这种演艺圈的劳模居然会为了找柯典请假? 事实上,齐天圣对于林越和柯典的恋情不反对也不看好,两个人与其说是产生了感情,倒不如说是一种到了合适的年纪遇见了相配的对象。以柯典今时今日的一线女星地位,通常两种出路,一种是自己办工作室,一种是嫁作商人妇。 她能和林越修成正果固然是好,但齐天圣觉得可能性太小。 今天林越居然说,我要去找柯典,所以要请假。 齐天圣觉得林越是动真爱了。那也好,齐天圣真心实意的说,“没问题,我来安排。” 林越说,“麻烦你了。” 齐天圣开玩笑,“你可别闹闪电结婚这一套啊,务必跟我们先打招呼。” 林越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窗外。 齐天圣一怔,“林越?不是吧?你别不是真去求婚?” 林越说,“不是。” 齐天圣松了口气。 林越说,“我是去谈分手。” 齐天圣傻住了。 齐天圣说,这个林越我没法带了。 柯典的产品发布会刚刚结束。 柯典事先跟经纪人打过招呼,经纪人看见林越的车来了,便和柯典使个眼色。 柯典完成了工作,来到地下车库,坐进了林越的车。 车上贴着黑色的隔热膜,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柯典摘下墨镜,“出什么事了?” 林越没说话。林越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怪,就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柯典诧异,“林越?” 林越握了握方向盘,“柯典,我们分手吧。” 柯典愣住,“你说什么?” 林越道,“是我的错。” 柯典一时消化不了这个讯息。上个星期,她还跟林越打过照面,当时两个人还什么问题都没有。怎么忽然就分手? 柯典定了定神,“为什么?” 林越说,“我要结婚了。” 柯典彻彻底底傻住了。 第219节 林越要结婚?林越居然要结婚? 她想过很多理由,比如说距离太远,比如感情变淡,林越被别人追走了,等等。 但是她没想到林越竟然会说,‘结婚’。 柯典愣愣问,“是谁?” 林越想到这个人,嘴角方才有了淡淡的微笑,“你不认识。” 柯典说,“圈外的?” 林越点头。 柯典捂住额头。 林越在一个星期之内就决定跟一个圈外人结婚?! 比起分手的哀伤,柯典整个人都陷在震惊里。第一个反应是林越被什么人胁迫了。 比如什么富豪的女儿,黑手党的女儿,甚至可能是什么国王的女儿。 但也还有一种可能。 柯典抓住林越的胳膊,“林越,我问你个事,你老老实实跟我说。” 林越心中对于柯典是极其歉疚,“你问吧。” “你是不是弯了?” “……” 林越想检讨自己,为什么苏小辙和柯典都觉得自己会弯。 林越解释不是弯,不是黑手党的女儿,自己只是因为要结婚。 柯典摁着眉心,“你跟我分手是为了要结婚。那对方是谁?” 林越道,“圈外人。” 柯典道,“什么时候认识,在哪儿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林越一怔,“这个……” 柯典道,“我记得咱们在一起的时候,彼此都说得清清楚楚,身边没有别人,对吧?” 林越沉默。 柯典道,“这个星期你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你哪儿有时间去认识别人?还发展到结婚?”说到这儿,柯典已经有些火了,“你别跟我说是一见钟情!” 林越苦笑。一见钟情?当然不是。他们俩足足认识了六七年。既有生离,也有死别,纠结过任何一部演出的戏。 柯典道,“我再问你一次。分手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越道,“我要结婚了。” 柯典抓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苦笑道,“行,林越,咱们分。” 林越很抱歉的看着柯典。 柯典却盯着林越,“就当我从来没认识过你。不,或许我真的没认识过你。” 留下这句,柯典起身离去。 林越搓了搓脸,把手埋在掌心。然后抬起头,握紧方向盘,发动车子驶离车库。 柯典听见声音,回头看着开远的车。 她很困惑,这是林越吗?真的是吗? 林越回来之后,齐天圣没敢问仔细,但看见林越把柯典送的一个茶杯收了起来,心里一咯噔,知道还是分了。 齐天圣想了半天,招了招手,“小贺,过来。” 小贺屁颠屁颠过来,“齐哥,啥事?” 齐天圣掏出钱包,把自己的身份证给小贺。 小贺看了看,“齐哥你要办护照啊?” 齐天圣呸,“办什么护照。” 小贺说,“那你给我身份证是?” 齐天圣说,“林越现在的手机号是用我的身份证办的,你去趟营业厅,把这几个月的详单打印出来。” 小贺小声说,“齐哥,这么做,林哥知道吗?” 齐天圣道,“要是能让他知道,我干嘛不自己去。” 小贺哦了一声。 齐天圣皱眉道,“去去,赶紧去。” 小贺答应一声,转头离开。 齐柯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折射光线,以齐家老太爷的名义发誓,真相只有一个,挖地三尺,他也要找出来。 ☆、第 134 章 苏小舟从被子里把苏小辙挖出来,使劲摇了摇。 苏小辙七荤八素的说,“小舟,你再晃下去,我就散黄了。” 苏小舟严肃的说,“苏小辙,你不能再这么睡下去了。” 苏小辙说,“几天了?” 苏小舟说,“都七天了,你关着手机,也不上网,也不看电视,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你猪啊?” 苏小辙爬到镜子前头看了看,“还好,没胖。” 苏小舟皱眉,“今天你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小辙爬回床上,钻进被子里。 苏小舟掐住她的胳膊,纤纤手指那么一转。 苏小辙惨叫,“疼疼疼疼疼疼!!” 苏小舟说,“说。” 苏小辙说,“打死我也不说。” 苏小舟一挑眉毛,“行。” 苏小舟离开卧室,拿着一盒光盘回来,“这都是你放在我这儿的碟子。” 苏小辙看了一眼,惨叫出声,“我的银河英雄传说灌篮高手猎人银魂啊!” 苏小舟推开窗户,把手伸出去,悠悠道,“我数三下,一、二。” 苏小辙连滚带爬的过来,抱住苏小舟那只胳膊,“皇姐!您就是我的亲皇姐!” 苏小舟冷笑,“招不招?” 苏小辙说,“招!上级的名字,我说!下级的名字,我也说!” 苏小舟正色说,“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苏小辙沉默。 苏小舟把胳膊往外伸了伸。 苏小辙说,“小舟,你相信穿越吗。” 苏小舟诧异。 苏小辙慢慢说了整件事。 她说了白江城,说了万壑关,说了陶二婶也说了范小桑,说了涂世杰和又青,也说了自己和林越。 苏小舟说,“林越?那个林越?” 苏小辙苦笑,“你信吗?” 苏小舟深深的看着苏小辙,“我信,因为从小到大,你都不敢骗我。因为你知道,你骗不了我。” 苏小辙眼眶一热,上前抱住苏小舟。 苏小舟柔柔说,“也因为你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被你骗了,你会死得很惨。” 苏小辙打个激灵,忙道,“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一个字骗你。” 苏小舟想到了苏小辙这段时间反常的原因,“难道穿回来之后,他一直没有找你?不对啊,你关着手机,你不想让他找你吗?” 苏小辙掰开了苏小舟的手,把自己那堆宝贝碟片都护在怀里,再回床上坐下。 苏小舟问,“小辙,你在想什么?” 苏小辙笑了一笑,抬起头来看着苏小舟,“小舟,你还记不记得小学的时候,爷爷答应带我们去人民公园。” 苏小舟想了一想,“哪次?” 苏小辙道,“你不记得了,可我一直记得。爷爷不喜欢我,所以那次居然答应带上我,我高兴得不了,前一天的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勉强睡着了还蹬被子,结果第二天就感冒了。”她笑了笑,“爷爷就让我留在家里,可是你说,我不去,你也不去,爷爷很不高兴。我记得我在屋里躺着,听见爷爷在外屋说,我就只会添乱。” 苏小舟叹气,“那么久以前的事了……” 苏小辙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越是想,越是急,越是迫切,就越会出事。要么得不到,要么就是得到了之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后悔。所以这一次,我宁可慢慢来,我不想自己后悔。” 苏小舟轻轻拍了拍苏小辙的脑袋。 苏小辙的心中却还有一句,林越,我更不希望你后悔。 林越拨出苏小辙的号码,依旧是熟悉的女声提示,‘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林越切断通话,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齐天圣和小贺交换了一个眼神。 抵达拍摄地点之后,林越进了休息室。 第220节 齐天圣和小贺找借口去外头抽烟。 小贺担心的说,“齐哥,怎么办,林哥这样好几天了。” 齐天圣问,“我让你查的详单怎么样?” 小贺道,“都是公事电话,每个号码都是咱们认识的。” 齐天圣不放心,追问,“真的没有陌生号码?” 小贺道,“真没有。” 齐天圣沉思。 小贺说,“齐哥,会不会是苏小辙用了咱们熟人的号码打给林越,所以查不出来?” 齐天圣道,“不可能。如果是这样,之前我肯定能留意到蛛丝马迹。” 小贺嘀咕,万一没留意到呢。 林越道,“你们说什么呢?” 小贺吓一跳。 齐天圣忙掩饰道,“没什么,你怎么出来了?” 林越示意手中的烟盒,“我也出来抽一根。” 齐天圣皱眉道,“你不是说想戒烟。” 林越笑了笑,“戒不掉。” 林越点了烟,却不抽,夹在指间,看着烟雾消散,他的眼神仿佛穿过了烟雾,落在了遥远的地方。 齐天圣看在眼里,心内担忧,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齐天圣打了电话给骆晨晨。 骆晨晨惊讶得不得了,平常齐大经纪人也就是在活动前后发几条微信给自己,怎么如今一个电话接一个? 齐天圣慈祥和蔼的询问了骆晨晨同学最近的衣食住行,话锋一转,“晨晨,想找你问个事。” 骆晨晨道,“齐哥,你说。” 齐天圣道,“那个苏小辙什么时候到后援会的?” 骆晨晨道,“有几年了。齐哥,你上回说小贺哥喜欢她?” 齐天圣打哈哈,“是啊是啊,难得小贺喜欢,我这是帮忙助攻。” 骆晨晨半信半疑,“不过最近应该联系不上她。” 齐天圣问,“怎么了?” 骆晨晨道,“我打她电话没接,微博q/q都找不着人。” 齐天圣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骆晨晨道,“就电影发布会那天。” 又是那天。 齐柯南觉得眼前迷雾重重。那天之后,林越忽然跟柯典分手,忽然变了个人,虽然言行举止没有变化,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也是那天之后,这个叫做苏小辙的女孩儿人间蒸发。 齐柯南灵光一闪,问了骆晨晨一个问题,“苏小辙是哪儿的人,之前是不是去过香港?” 齐柯南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苏小辙肯定在以前就认识林越。肯定没错! 但是骆晨晨给予否定,“小辙肯定没去过香港,她以前说过什么时候有空,就想去香港旅游。” 齐柯南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骆晨晨问,“齐哥?还有别的事吗?” 齐天圣说,“没别的事了,打扰你了。” 骆晨晨道,“没事。能帮上忙就好。” 齐天圣寒暄了两句,正要挂电话。 骆晨晨忽然啊的一声,“对了,我差点忘了一件事。苏小辙让我带一句话给林越。” 林越今天是拍g叉时尚杂志的年底特辑,被选为这一年的年度男士。 杂志方面借了郊区一栋别墅。 外景地,风吹过来凉飕飕的。 齐天圣走过来,把一杯热水递给林越。 林越说了声谢谢,喝了两口。 齐天圣斟酌道,“林越,那个苏小辙……” 林越说,“上次我们已经谈过这件事,过段时间,我再和你细说好吗。” 齐天圣说,“可她有句话带给你。” 嘭的一声,林越失手摔了水杯。 林越慢慢捡起水杯,紧紧握住,来让手指不要颤抖。 林越问,“她说什么?” 齐天圣错愕的看着林越。 林越再问一次,“她说什么?” 齐天圣回过神,“她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她都支持你。” 林越一怔,随即扶住额头,苦笑起来。 苏小辙啊苏小辙,你明明知道我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助理提醒可以拍摄了。 林越放下水杯,起身走去。 镜头之中,别墅犹如古堡。 砖墙布满爬山虎,有些枯萎如旧纸泛黄,有些尚且青翠。 摄助为林越披上黑色风衣,林越站在古堡城头,抬手扶住城垛,手上的巨大戒指镂刻古老图腾。 他侧过脸,望向镜头。 摄影师有些惊诧,以前为林越拍过硬照,那时候的林越是英俊小生,面容出色。 此时此刻镜头之中捕捉到的林越却不单单是英俊,如果一定要形容,或许是‘锋利’。 如一柄长长的刀锋,划破了时间与空间。 结束工作,回到住所已是深夜。 林越简单梳洗,换了一身浴袍,在桌边坐下,看着电脑好一会儿,方才伸出手去开机,登陆微博。 黑暗里,发着微光的电脑屏幕照亮林越的面容。 他找到那个叫做林家小苏苏的微博,看着最后一条微博的发布时间,依旧停留在电影发布会那天。 林家小苏苏说,情敌们!我去见林越大大啦! 底下一堆评论,有人说,苏苏姐!帮我跟林越大大问好! 林家小苏苏说,没问题! 有人说,苏苏姐,帮我跟男神问好! 林家小苏苏说,准了! 有人说,苏苏姐,帮我跟男票问好! 林家小苏苏说,呸,那是我男票! 林越失笑,托着脸颊,鼠标滚动,林家小苏苏的微博一条又一条的翻过去。 除了林越的事,林家小苏苏也发别的,比如吃了个巧克力抹茶蛋糕,发明这个蛋糕的人应该得诺贝尔和/平/奖。 老板今天又发火,但我决定原谅他,因为他的发际线又往后移了三公分。 林越看着微博,就像苏小辙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的说以前的琐事。 琐事之中,偶尔苏小辙会红着脸冒出一句,林越大大真帅。 林越看见了自己好几年前的一条微博,那时候自己没有戏接,没有节目上,没有工作,直到公司安排他给一场拼盘演唱会热场。 那晚,林越自己发了条微博,说今晚天空好多云,或许看不见星星。 林家小苏苏转发了那条微博,说,星星出来了,林越,你看见了吗。 林越看着那条微博,看了很久很久。 苏小辙,我就在这儿,你为什么不来。 短信,私信,打过去的电话,如石沉大海,甚至不如石沉大海。 一颗石头掉进了大海,至少会激起浪花。 但苏小辙没有任何回音。 我做出了我的选择,可是你却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告诉你,我的选择是什么。 又或者,这就是苏小辙的选择。 她再一次,从自己的生命里退出去。 林越阻止自己想下去,他拿过烟来,给自己点上。 烟草的气息弥漫唇齿间。林越看着电脑屏幕,缓缓的在键盘上按下一个字母。 齐天圣还没睁开眼,就被电话吵醒,他迷迷糊糊的说,“微博?什么微博?” 齐天圣从床头柜摸了眼镜戴上,拿起手机刷了刷微博。 骆晨晨每天起床都习惯先刷一下微博。 第221节 自从苏小辙说了穿越的事,苏小舟就关注了林越的微博,买咖啡当早饭,等待的时候顺手刷一下微博。 林越的粉丝大概有一千来万,刨除僵尸粉,也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活跃用户。 这百分之八十的活跃用户或早或晚的刷了一下微博,看见林越的最新一条微博。 所有人的内心都是一声,啊?? 除了苏小舟。 苏小舟挑了挑眉,把手机放进包里,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咖啡,走出店门。 外头阳光明媚,空气中布满看不见的网络信号。 林越的微博正在以疯狂的速度被转发。 @林家小苏苏nbsp我在这儿,你在哪儿。 ☆、第 135 章 这个时候,苏小辙在看动画片,顺便打个懒洋洋的呵欠。 苏小舟提着晚饭回家。 苏小辙上前接过包,邀功道,“我把床单洗了,被子晒了,还把地板拖了一遍。” 苏小舟说,“你吃我的住我的,干这些很正常,等会儿顺便把衣服也给洗了。” 苏小辙在苏小舟背后撇嘴。 苏小舟一回头。 苏小辙立即装作四处看风景。 苏小舟问,“今天又看动画片了?” 苏小辙说,“我看的是一部讲述具有高度人工智能的仿生物机器人与人类产生真挚感情的深刻作品。” 苏小舟说,“人话。” 苏小辙说,“机器猫。” 苏小舟嘁的一声,顺手把外卖的晚饭拿出来。 苏小辙哇的一声,“寿司?小舟你今天怎么啦?” 苏小舟说,“没什么,心情好。” 苏小辙心想难道是加薪了?相亲成功了?苏小舟买的彩票终于中了? 苏小舟看了一眼电脑,“今天还是没上网?” 苏小辙咬着寿司附赠的筷子,摇了摇头。 苏小舟道,“你打算什么时候上网?” 苏小辙低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小舟没继续问,反而笑眯眯的说,“来,先吃点儿,我还点了你爱吃的豆皮寿司。” 苏小辙吃了一口,抬头问苏小舟,“小舟,你中彩票?” 苏小舟说,“吃你的。” “那就是相亲成功?” 苏小舟盯着苏小辙。 苏小辙想了想,“有人追你?不会吧,想不开也不用这样。” 苏小舟盯着苏小辙,“再说一个字。” 苏小辙低下头,飞快吃寿司。 阳光明亮,照着这座现代化都市。 这栋位于cbd地带的写字楼从十楼到十五楼都隶属林越经纪约所在的公司。 某间办公室门口,齐天圣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来,回到自己办公室。 林越正坐在沙发上,沙发边杵着小贺。 林越看了齐天圣一眼,“回来了。” 齐天圣道,“大哥,我叫你大哥了,你到底想什么呢?” 林越刷着手机,“怎么了?” 齐天圣道,“你看见外面的新闻了吗?” 林越说,“新闻?哦,你说我那个。” 齐天圣都想掀桌了,这么大一件事,林越居然就轻描淡写的给自己来了个‘哦’。 齐天圣说,“你看着我!” 林越说,“马上就好。” 齐天圣狐疑,“你干嘛?” 林越说,“发微博。” 齐天圣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上去夺下手机。 来不及了,微博成功发送。 @林家小苏苏看见吗,太阳多好。 附件一张阳光灿烂的照片。 齐天圣怒视小贺,“不是让你看着他吗!” 小贺委屈,“齐哥,你没说不能让他玩手机。” 齐天圣拉过椅子坐下,和林越面对面,推心置腹的说,“林越,我也跟你认识这么久了,咱们之间有什么话应该是能够摊开来说的,是不是?” 林越说,“是。” 齐天圣道,“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解约?” 林越诧异。 齐天圣道,“不然你干嘛整这些幺蛾子出来?这个林家小苏苏现在都成微博搜索的关键词了,你看见没有?”齐天圣把手机翻到微博页面,拿给林越看,“一晚上的功夫,涨了一万粉!” 林越皱眉道,“是吗?” 齐天圣道,“是啊!你明白严重性了吧?” 林越道,“比我涨得还多。” 齐天圣想翻白眼,“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解约?” 林越摇头。 齐天圣说,“那这人是谁?” 林越说,“我未婚妻。” 齐天圣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他傻了,“你再说一遍。” 林越说,“我未婚妻。” 齐天圣说,“小贺,你过来。” 小贺挪到齐天圣跟前,齐天圣掐了一把小贺胳膊,小贺嗷嗷喊疼。 齐天圣震惊,“你未婚妻?!你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 林越掰了掰手指,至少也算两三年。 齐天圣还在震惊,“谁?!” 林越示意齐天圣拿着的手机。 齐天圣说,“这个、这个林家小苏苏?!苏小辙?!” 林越点头。 齐天圣说,“小贺扶住我。” 小贺赶紧搀扶。 齐天圣说,“林越,今天不是四月一日愚人节。” 林越道,“的确不是。” 齐天圣说,“这玩笑不好笑。” 林越道,“我没开玩笑。” 齐天圣说,“你……你怎么想的?” 林越垂下眼,想了想,抬起眼看着齐天圣,“我对她一见钟情。” 齐天圣觉得天旋地转。 小贺着急喊,“来人啊不好啦,齐公公晕倒了!” 齐天圣想说我呸!我不就是平常唠叨你们一点,做事细致一点,你们就给我背后取个公公的绰号,等本公公醒了,一个个恁死你们! 齐天圣做了个噩梦。 梦见林越一身衮冕,自己跟在后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喊,“陛下万万不可!陛下三思啊!” 林越犹豫的回头,但是一个看不清楚脸的女孩儿抓住林越,得意狂笑。 齐天圣惊醒。不行!一定要调查清楚这个苏小辙到底是何方神圣! 林越在刷着苏小辙微博的同时,齐天圣也开始刷了起来。 第222节 微博里基本没有苏小辙的自拍。齐天圣回想,想不起来那天晚上匆匆一瞥见到的苏小辙长什么模样。 齐天圣断定,不敢放自拍,一定长得不怎么样。 事实上作为一个经常被掐的老将,苏小辙习惯性的自我保护不放自拍照。 最后还是骆晨晨想起来后援会有合照,把照片发给齐天圣。 齐天圣和小贺凑在手机前面。 齐天圣眯着眼,“果然长得不怎么样。” 小贺端详,“还行啊。挺清秀的。” 齐天圣说,“这样叫清秀吗?你眼光不行。” 小贺歪头再看了一会儿,“我觉得挺好看。” 林越经过,“你们在看什么?” 齐天圣忙把手机揣兜里,“没什么。” 林越打量两人神色,伸出手,“给我。” 齐天圣只得把手机递出去。 林越看见那张合照的第一眼,便认出了苏小辙。 照片上,苏小辙和其他许多女孩儿一样穿着自己设计的会服。 林越从来没觉得这件会服这么顺眼,这么好看过。 他把照片发给自己的手机,删了照片,再把手机还给齐天圣。 齐天圣不动声色,过会儿打发小贺去打探。 小贺回来,“回禀公公。” 齐天圣说,“说吧。” 小贺说,“林哥真的把苏小辙那张单独/裁下来,设成手机桌面。” 齐天圣叹气。 小贺说,“齐哥,现在怎么办。” 齐天圣说,“大势已去,陛下这江山守不住了。” 小贺挠了挠头,一脸迷惑。 齐天圣说,“你不会连我这话什么意思都听不懂吧?” 小贺道,“我是在想那个苏小辙怎么一直没出现?” 齐天圣一愣。他忙着挖掘真相,都忘了这一茬。 苏小辙呢? 各报刊,各媒体,各个微博大号都在问。这个林家小苏苏是谁?为什么一直没出现? 林越发了一条‘今天晚上降温了,别着凉。’ 照例@了苏小辙,他拿出手机凝视,伸出手来摩挲屏幕。 苏小辙,你给我的考验,还没有结束吗? 家里的动画片都看完了,苏小辙出门去图书馆。 苏小舟把她逮回来,“你就这么出去?” 苏小辙看了看自己,一身运动服,再加跑鞋,“怎么了?” 苏小舟把苏小辙剥个精光,换上一套连衣裙,给双高跟鞋,化了个淡妆,上下打量,“行了去吧。” 苏小辙说,“我就去个图书馆。” 苏小舟说,“万一路上有人拍你。” 苏小辙纳闷,“为什么有人拍我?” 苏小舟一脸莫测高深,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回来的时候带点冰激凌,冰箱里的都被你吃光了。” 苏小辙挠了挠头,出门。 许久不出门,苏小辙觉得门外空气格外清新。 虽然满大街跑着汽车,基本都是尾气。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才是苏小辙穿回来之后第一次看着这个暌违已久的世界。 看着高楼大厦,汽车电瓶车,苏小辙有点感动,抹了抹眼泪。 有个小朋友牵着妈妈的手走过去。小声说,妈妈,这个姐姐好怪哦。 年轻妈妈看一眼苏小辙,叮嘱孩子,别看。 苏小辙有些尴尬,讪讪的往车站走去。 坐了半个小时左右的车,苏小辙来到市立图书馆,借了一堆历史书籍想找找有没有关于大周朝的只字片语。但是翻来翻去,有史可考的周朝就是那个夏商周的周,不存在朱雀,更不存在青州王一干人等。 苏小辙合上书,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难道说自己穿越的真是一个异次元? 看了看手表,过去了两个来小时。 苏小辙来到图书馆一楼的咖啡厅。 咖啡厅一角立着可供取阅的杂志架。 苏小辙看了一眼,无法移开视线,她走了过去,抽出一本杂志。 g叉时尚杂志的年底特辑,封面是年度男士林越。 苏小辙并不知道杂志为了林越这一套照片硬生生改了主题。原先是想拍摄一个类似领主的造型,但成品的效果远远超出了预期。烟熏眼影在林越的脸上成了某种迷幻的魔咒,他的脸颊在阴影之中冷酷犹如刀削。行走在古堡的光与影之中,手中的酒杯倾泻血一般的液体,手指攀过眉骨,点缀巨大的戒指。 他是拥有不老不死寿命的神秘流浪者,游荡在荒野之上,找寻转世之后未知踪影的爱人。 这期杂志卖得极好,上架便是销售一空。淘宝上甚至出现了炒高价格的代购。 苏小辙慢慢将杂志放回去。 她和林越之间的距离或许就如指尖与这本杂志一般,薄如纸,远如天边。 苏小辙转身离开咖啡厅,走出图书馆。 咖啡厅的悬挂电视机播放娱乐新闻。 林越是最近的热门人物,杵在面前的话筒有几十个,记者们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林先生,最近你的微博是大家讨论的热门话题。” 林越道,“今天是来宣传电影的,不如我们还是把话题focus在电影上?” 记者们问了几句关于电影的事,话题又转回来,有记者直接问,“请问那位林家小苏苏是你的朋友吗?还是为了这部电影的特殊宣传方式?” 林越看着那个记者笑了笑。 齐天圣了解林越这个表情代表的含义是什么,叹了口气。 小贺说,“齐哥?” 齐天圣望着天,喃喃道,“完喽完喽。” 林越说,“那是我的未婚妻。” 现场似乎静默了一秒,瞬间爆炸,无数灯光闪烁,无数记者在发问。 林越保持良好的微笑弧度,直到齐天圣提醒傻了的主持人,把林越从犹如鳄鱼潭一般的记者围攻群中捞了出来。 ☆、第 136 章 齐天圣负责跟公司沟通,第一,林越脑子正常。第二,那确实是林越的未婚妻。第三,自己也没见过那未婚妻长什么样。 前两点还好,齐天圣觉得自己如果说了第三点才会被公司狠狠削一顿。 林越拍了拍齐天圣的肩,同情的说,“加油。” 林越身上两个手机,一个公用的,现在已经被各种信息挤爆了,他随手丢给小贺。 私人手机也是不少消息,香港的几个老朋友发了微信过来,噼里啪啦的说,“阿ray!新闻係咪真咖?” 林越回微信,笑着说,“係呀,我快结婚喇。” 出了这件新闻,林越相信苏小辙已经知道了。他难得心情无比轻松,洗过澡换了睡袍,坐在电脑边,时不时的刷一下。 苏小辙的私信下一秒也许就会出现。 苏小辙的微博下一秒也许就会更新。 或者,苏小辙的电话很快就会响起。 但是没有。 直到深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越站起来,来来回回的在房内踱步。 或许,这从一开始就不是苏小辙的考验。 林越浑身一冷,停下步子,仿佛坠入冰窖。 曾经有一天,锦山山道之上,阳光斑斓。 苏小辙说,‘两个人同行的路若是有一天走不下去了,该有一个人走的时候,我会比你先走。’ 言犹在耳,振聋发聩。林越的五脏六腑,犹如被雷击火烤针扎。 林越扶住桌子,神经质的喃喃重复,“不会的,不会的,她喜欢我,她不会离开我的……苏小辙,你喜欢我对不对,你心里只有我,你怎么会走……我们的路没有走完,我没有变,我还是林越啊!” 心底一个声音却说,‘那她为什么没有回音?’ 第223节 她可能没有看见。 ‘所有人都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可能还在犹豫。 ‘需要犹豫那么久?’ ‘其实在你等待的同时,她早就已经离开。你等待的是一个永远不会回头的背影。’ 不会的! 林越一拳砸上桌子! 苏小辙会回来的。 苏小辙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像在大周朝,一次又一次,她永远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腰间却有一个声音说,‘杀人偿命。’ 林越一震,低头看去。 又是枯井底,腰间系着一个血糊糊的骷髅。 林越心神剧震,往后猛退一步,却撞上一样软软的东西。 他回头看去,竟是胡里改! 不可能的!他们已经死了!这儿不是大周! 胡里改道,怎么不是大周,你看看周围。 林越仓皇看去。 满地死尸,狼烟漫天,自己一身铠甲,满是泥泞鲜血。 胡里改的脖子上有极大的伤口,黑色的虫子爬进爬出。 胡里改道,“你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一直在这儿,你不过是晃了个神,以为自己回去了,林越,你太可笑了。” 林越嘶哑道,“我回去了!我已经回去了!” 胡里改道,“你以为你假装自己回去,就能真的回去?” 身后传来马蹄声。 林越一喜,是苏小辙!苏小辙来了! 他回头看去。 迎面来的人却是多摩。 多摩嘴角一丝狞笑,挥刀而来。 刀光闪过,林越仿佛看见自己的腔颅喷洒热血。 林越猛地一震,惊醒过来。 他俯在桌前睡着了。 面前是键盘,电脑屏幕上是苏小辙的微博主页。 林越颤抖着手,慢慢按住键盘,打出一句话。 @林家小苏苏 【我又做那个梦了。可这一次,你不在我的身边。】 苏小辙惊醒,身边睡的是苏小舟。 她轻手轻脚的下床,走到了客厅的窗边。 窗外是静谧的夜色,偶尔驶过一辆出租车, 苏小辙靠着窗,轻轻叹息。刚刚的一瞬间,好像听见了林越的声音。应该只是梦。 齐天圣也看见了那条微博。 今天是给一个代言的游戏拍宣传短片。 林越换好服装之后,静静坐在一旁抽烟,连手机都没看上一眼。 齐天圣问,“林越,你昨晚没事儿吧?” 林越短促的笑了一下,“没事。” 齐天圣看林越一根接着一根抽烟,忍不住说,“别抽了。” 林越掐熄烟,“对不起。” 齐天圣道,“不是说你不能抽,你是抽的也太凶了。” 林越抬手按住眉骨附近,一言不发。 齐天圣叹口气,“你跟那个苏小辙……” 林越的手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说,“我过去看看,差不多可以拍了。” 这一次的拍摄险些出了意外。 林越扮演一个武将,与五六人有打戏。动作戏一招拆一招喂,事先套好了招。尤其又是游戏宣传片,动作设计得并不复杂,都是靠后期效果。 但林越骑的马受惊,忽然拔蹄狂奔。 齐天圣急得喊,快拦住那马!快啊! 林越毫不变色,不断调整缰绳,让马避开剧组工作人员。 马奔到空地,长嘶一声直起前蹄,林越早就撤了镫,翻身下马,就地一滚,站了起来,浑身上下毫发无伤。 齐天圣等人追来,“林越!” 林越牵着缰绳,安抚着马,回头道,“我在这儿。” 齐天圣气喘吁吁赶到,“没、没事吧?” 林越道,“没事。”顺手把缰绳给了工作人员,说,“马掌裂了,赶紧看一下。” 工作人员愣愣道,“啊?不会吧,早上检查过。” 但再一查,果然是裂了。 武指出身的副导特地来找林越,说了句这么好的骑术,真是难得。 林越一笑,说,习惯了。 齐天圣听得心里奇怪,怎么会习惯? 回去的路上,林越坐在后座,闭眼小憩,满脸疲惫。 齐天圣看见窗外闪过一家连锁咖啡厅,便让司机停下。 苏小舟对店员说,“一杯美式,中杯。”她转头问,“小辙,你要什么?” 苏小辙说,“摩卡吧。干嘛跑那么老远来看电影?” 苏小舟说,“团购。” 苏小辙心想,我就知道。 店员做好咖啡,递了过来。 两人走出店门。 齐天圣从门的另一侧走进来。 苏小舟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陆巡,贴着黑色隔热膜,便走过去看了看,拨了拨头发。 苏小辙拽着苏小舟,“你怎么又拿别人的窗户当镜子,上回在银行门口也这么着,结果把里面押钞的人差点笑死,你忘了?” 苏小舟说,“那不一样。” 苏小辙说,“怎么不一样,快走。” 车里边,小贺噗嗤一笑。 林越睁开眼,“怎么了?” 小贺笑着说,“刚刚有两个女孩,把我们的车窗当镜子了。” 林越扯了扯嘴角,算是一个敷衍的微笑,而后再度闭上眼。 苏小辙,如果你现在出现,我一定要打你一顿,问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苏小辙,如果你现在出现,我一定要拥抱你,让你哪儿都不能去。 苏小辙,我愿意用一切来交换,此时此刻,你出现在我的眼前。 距离穿越回来,已过了二十多天。 苏小辙去图书馆,手机照例放在家中。 苏小舟小心翼翼的打开手机,震动的强烈程度媲美手机界的八级地震,等震完了之后,苏小舟拿过来一看,短信几百条,大部分都是后援会的小伙伴们发的,还有一小部分是单位的同事。剩下的,就是来自林越的短信。 每天都会有早上一条‘苏小辙,今天是我们回来的第几天’,晚上一条,‘苏小辙,今天你还是没有和我联系,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条,希望你是没看见。所以才没有回复’。 苏小舟想了想,按了回拨键。 手机震动,林越看一眼,陡然坐直。 是苏小辙的号码! 林越立即拿过手机,定了定神,按下通话键。 他没有说话,或者,是不敢说话。 安静得几乎能听见电流的咝咝声,林越说,“……小辙。” “我不是小辙。” 林越怔住。 对方说,“我是苏小舟。” 林越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去,“……你好。” 苏小舟道,“我是小辙的堂姐。” 林越道,“小辙跟我提过你。” 第224节 苏小舟道,“是吗。” 林越道,“小辙她……还好吗?” 苏小舟道,“如果你有时间,我想我们最好能见个面。”她补充,“谈谈关于苏小辙的事。” 林越道,“好。” 苏小舟道,“那什么时候?” 林越道,“就现在。你在哪儿,我过来。” 苏小舟来到事先约定的碰头地点,看见一辆陆巡停下。 苏小舟觉得这车有些眼熟,转念一想,同款的车子多的是。 林越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苏小舟小姐?” 苏小舟坐上车。 林越发动车子,“我定了个咖啡馆,那儿比较偏僻,不会被拍到。” 苏小舟说,“不必了,就找个地方停下车,咱们在车里说。” 林越将车停在护城河边,这附近原先荒凉,现在地产商打出了河景豪宅的宣传,如今到处都是建设楼盘。 林越看着苏小舟,她看上去很精明能干,跟苏小辙完全不像。 苏小舟开门见山的说,“小辙现在住在我家里。” 林越道,“是吗。那她……她最近怎么样?” 苏小舟道,“她没看电视,也没上网,更别提手机了。” 林越心中松了口气。 太好了。她不是不肯来,她是不知道。 但苏小舟说,“不过,就算小辙看见了那些新闻,只怕也不会来找你。” 林越愕然,“为什么?” 苏小舟道,“小辙有没有跟你提过她的父母?” 林越道,“没有。” 苏小舟道,“你不好奇,你不想问?” 林越淡淡道,“她不想说,我何必要问。” 苏小舟道,“小辙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爸爸,也就是我叔叔在外面有了女人,我们家一开始是帮着小辙的妈妈,结果后来发现,小辙的妈妈也有外遇。小辙判给了她妈妈,可是没多久,她妈妈就后悔了,我记得那天我去小辙家找她玩,正好看见小辙的妈妈在骂她,骂的是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如果没有你,我就不用吃那么多苦。” 林越静静的听着。 苏小舟说,“后来,小辙的妈妈果然也不管她,自己再婚了。小辙就寄养到了我们家。” 林越轻轻说,“谢谢。” 苏小舟看了林越一眼,“她是我妹妹,我清楚她的性格,苏小辙不相信任何人,甚至连对我也是一样。” 她拿出钱夹,从一个夹层中拿出几张一百,“这些钱是她住进我家里开始偷偷放我钱包里的。就好像她以前住在我们家,看电视的时候,她不敢选频道,吃饭的时候,她永远只夹面前的那一盘菜,跟我睡一张床的时候,她只睡在最角落里。她怕给别人添麻烦,她怕别人像她妈妈一样表面上和和气气,心里却把她当做累赘,所以苏小辙永远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因为在她的心里,她不值得任何人对她好。” 林越闭上眼,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女孩子可以无怨无悔的把自己的一切捧出来,小心翼翼放在他的手心,只怕他不喜欢,唯恐他不要。 但是对于他的示好,他的感情,苏小辙却那么坚定,坚定得甚至病态的来拒绝。 因为她不信自己配得上,她不信自己能够拥有。 所谓‘拥有’,在苏小辙的字典里,意味‘失去’。 苏小舟道,“我今天来见你是想请你放弃。” 林越睁开眼,看着苏小舟,“放弃?” 苏小舟道,“我相信你现在是真心对小辙。但是你的身份,你的职业,还有你所面临的环境,你们之间太多困难。既然不可能天长地久,何不早早收手?现在收手,小辙不会太痛苦。” 林越道,“我不会放弃,小辙也不会。” 苏小舟嘲弄的问,“你才认识她多久,一天?两天?你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林越低声道,“我知道。” 苏小舟心内冷笑,动一动嘴皮,谁都会。 林越看着前方护城河,阳光照得水面波光粼粼。 他说,“我不会让她有机会放弃我。” ☆、第 137 章 苏小辙听见开门声,便探头看了看,“小舟,你去哪儿了?” 苏小舟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买了生煎包子。” 苏小辙奇怪,“晚上吃这个?” 苏小舟换了拖鞋进屋,“有规定晚上不能吃这个吗?” 苏小辙耸了耸肩,去厨房拿筷子和盘子。 苏小舟顺手打开电视机。 苏小辙从厨房出来,忙道,“喂喂喂!关了!” 苏小舟道,“苏小辙,就算你自己不看电视,也不能不让我看吧?” 苏小辙道,“再熬几天,拜托拜托。” 苏小舟无奈的关了电视机,把笔记本电脑搬到膝盖上,打开看网络直播。 苏小辙又想说话。 苏小舟忙道,“放心,一看见你的林越大大,我就转台。” 苏小辙只得闭上嘴。 不过,想不看见林越,确实太困难。 广告有他,电视有他,综艺节目有他,娱乐新闻更加到处是他。 苏小舟最后只好郁闷的看一个网络媒体年度颁奖的红毯直播。 因为嘉宾名单里明确没有林越。 两人看了一会儿,对女明星的打扮评头论足,八卦得津津有味。 一位香港男星踏上红毯。 苏小舟说,“有点眼熟。” 苏小辙道,“我服了你了,这人挺红的,而且还是……” 苏小舟问,“是什么?” 苏小辙顿了顿,“林越大大的好朋友。” 苏小舟瞥了苏小辙一眼,“这样的不用换台吧?” 苏小辙小声说,“不用。” 红毯主持人上前采访,寒暄恭维了几句便把话筒递给男星,主持人笑眯眯的说,对你的粉丝说两句吧。 男星拿过话筒,微笑道,“这句话是给我的粉丝的,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主持人笑问,“那么下一句呢?” 男星看着镜头,说了句,“苏小辙,你该回来了。” 当啷一声,苏小辙的筷子滑落。 半颗生煎包落地。 苏小舟看了看男星,再看了看苏小辙。 主持人愕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男星微笑道,“林越让我说的。” 男星翩然下场。 主持人满头雾水,但是顾及到现场直播,连忙收拾表情,接待下一位。 苏小辙提心吊胆,幸好接下来几个都是大陆明星。但是紧接着又是一位香港出身的男星,并且也是林越的好朋友。 苏小辙内心祈祷,不要不要,千万不要! 那位男星拿过话筒,“能参加这次颁奖很高兴,遇见了很多老朋友,还有,苏小辙,你该回来了。” 苏小辙呆若木鸡。 苏小舟忽然想起一件事,抓过手机一刷。 天啊。 苏小舟把手机塞给苏小辙,苏小辙迟钝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凡是林越的好朋友,演员也好,歌手也好,导演也好,作家也好,运动员也好,全部的人都在转发林越的一条微博。 整个微博都在今夜疯狂。 @林家小苏苏 苏小辙,嫁给我。 苏小舟关了电脑,拍了拍苏小辙的肩膀。 苏小辙说,“你先睡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苏小舟看着苏小辙的表情,说,“好。” 苏小舟起身关了灯,转身走进卧室。走了几步,她停下,回头看着苏小辙。 第225节 苏小辙这一次的态度让苏小舟觉得惊讶和不安。如果是以前,苏小辙已经缩进她的壳里。这层‘壳’是苏小辙赖以生存的武器。 她从来不要自己最喜欢的,只要次喜欢的,交往过的两个男朋友也都是如此,所以分手的时候一点儿都不难过。苏小辙不是大大咧咧,不是没心没肺,恰恰是因为她的心太真,所以才不会轻易捧出去。 一开始苏小辙追星这件事,苏小舟虽然颇多抱怨,但并不反对,因为林越是她们永远不会接触到的人,也就意味着苏小辙永远不可能会受到伤害。 但是现在,林越的表现让苏小舟很不安。他的种种亲昵言行犹如海市蜃楼,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边。 苏小辙就站在万丈悬崖之上,被海市蜃楼所蛊惑,所吸引,所迷恋。这一次跨出去,踩了空,便是粉身碎骨,绝无生还。 苏小舟忧心忡忡看着苏小辙的背影。 苏小辙看着手机。 微博还在转发,私信提醒已然疯狂。 苏小辙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小声说,林越,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齐天圣连夜开车赶到林越家,捶开了门,一见林越,吓了一跳。 齐天圣犹豫道,“你这是……干嘛呢?” 林越护着脸上的面膜,“敷面膜。” 齐天圣道,“这个点儿,你敷面膜?” 林越道,“明天肯定很多记者,状态要好一点。” 齐天圣气道,“你还知道明天有记者?” 林越想起一事,“对了,明天你陪我去个地方。” 齐天圣道,“你明天哪儿都别想去,”他叹了口气,“总监说了,想跟你谈谈。” 林越掀下面膜,嘴角一翘,对齐天圣一笑,“好。” 公司高层对于林越这次的举动很是惊愕。 之前林越和柯典的关系,齐天圣向上层打过招呼,现在忽然换了一个圈外人,还谈婚论嫁,其震动程度可想而知。 林越和总监在房间里谈。 齐天圣在外头坐立不安。 等到林越一出来,齐天圣立即迎上去,“怎么样?” 林越道,“解决了,走吧。” 齐天圣疑惑道,“解决了?真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林越说,“我跟他们说我是认真的。他们让我保证至少五年之内不分手不离婚,不出任何负/面/新/闻。” 齐天圣诧异,“五年啊?” 林越和齐天圣走进电梯,按下b1,道,“你也觉得好笑是吧。” 齐天圣道,“是啊,五年诶。” 林越道,“别说五年,就是五十……” 齐天圣接道,“就是五个月我也觉得悬乎。” 林越默默盯着齐天圣。 电梯抵达地下车库。 齐天圣问,“你想去哪儿?” 林越道,“你帮我约个人。” 以林越为中心辐射出去,凡是和林越沾点亲带点故的人都被波及,其中被问的最多要数柯典。 柯典刚开始还耐耐心心的回答我跟林越没关系,我们只是好朋友,谢谢大家支持我们的戏。到最后柯典火了,一个电话打给林越,怒道,“你想办法把这事儿给我平了!不然我恁死你!” 林越无奈的说,“这我也没办法,谁让我们……” 柯典声音恶狠狠的,“我们什么?” 林越改口,“我们的银幕情侣形象太深入人心。” 柯典说,“我不管,反正你想办法。” 林越想了想,如此这般一说。 柯典转发了林越那条求婚微博,祝福你找到自己的小公主。 柯典和林越之前合作的情侣戏说的就是一个大将军和一个小公主的故事。 两人的西皮简称‘零点’,当时吸了好多粉丝。 而今这消息一爆出来,那些零点西皮粉要么脱粉,要么转路人,要么干脆怒转黑。 柯典冲经纪人招手,“快来看。” 经纪人还当出了什么事,“怎么了?” 柯典一脸坏笑,“林越这家伙掉粉掉得哗哗的!” 经纪人无奈的想,柯大小姐,你怎么就不看看你微博底下的评论? 柯典当然有别的戏,自然也就有了别的银幕情侣,这哥们儿现在正被粉丝@得痛不欲生,一堆粉丝排队在柯典的微博下面@他出来保护柯典姐姐。 苏小辙拿出手机,又放回去。又拿出来,又放回去。 一整个上午什么事都没干,只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打电话给林越。 忽然手机响起。 苏小辙吓了一跳,见来电号码是骆晨晨,心中更是犹豫。 电话挂断,过了会儿,骆晨晨发了条短信过来。 ‘小辙,你有空见个面吗?’ 苏小辙犹豫的拨了电话回去。 骆晨晨的声音一如既往,“哟,终于接电话了?” 苏小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晨晨……” 骆晨晨道,“你上不上网?” 苏小辙看了眼电脑,“最近不太方便。” 骆晨晨道,“那,要不见面说?” 苏小辙咬了咬牙,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个城市曾经有过一段被殖民的历史,时至今日,伤痛的痕迹渐渐抚平,留下在废墟中重新繁华起来的盛景。 这条路原先属于某个租界,建筑极具异国风情,道路两旁种满了梧桐树。 商家租赁民居,改装成咖啡馆之类的小资消费地。 苏小辙和骆晨晨就约在这样一家咖啡店。 走进门,苏小辙就觉得头痛,她最憷这种东西,不知是哪个年头的钢琴堆在墙角,钢琴上放着白漆鸟笼,笼里塞一大把玫瑰花。 店主难道不觉得这种装修不能叫文艺,只能叫瘆人?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店内几乎没客人。 骆晨晨坐在二楼阳台的位置,招了招手,“小辙,这儿。” 苏小辙走了过去。 临出门之前,苏小舟知道她要赴约,语重心长的说,“约中餐馆,别约西餐厅。” 苏小辙愣愣问,“为什么?” 苏小舟说,“中餐馆最多扔你个筷子,西餐厅不是刀就是叉,容易重伤。” 苏小辙同情的看着苏小舟,姐你是活在什么样腥风血雨的世界里。 苏小辙落座。 骆晨晨问,“吃点儿什么?” 苏小辙说,“我不饿。” 骆晨晨便召来服务员,“给我一个牛排。” 苏小辙心里一咯噔,有刀。 骆晨晨道,“再给我一个意大利面。” 苏小辙心想完了,有叉。 骆晨晨道,“再来个甜点,唔……芒果布丁。” 苏小辙松了口气,这个只有勺。 骆晨晨却道,“算了,还是来份提拉米苏。” 点完餐,骆晨晨看着苏小辙,奇怪道,“你干嘛把包抱在怀里?” 苏小辙讪讪放回包,“没,没事。” 两人相对无言坐了一会儿,骆晨晨道,“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苏小辙道,“我……这事儿说来话长。” 骆晨晨道,“那我直接问了,林越跟你求婚这件事是真的?” 苏小辙道,“是。” 骆晨晨道,“你们俩在一起了?” 苏小辙一顿。 骆晨晨道,“你就说,是或者不是。” 苏小辙道,“是。” 骆晨晨盯着苏小辙,“原来,你是这种人。” 苏小辙心里难受。骆晨晨是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多少次她被掐得天昏地暗,是骆晨晨站在她的身边。别人编了苏小辙一堆黑料,骆晨晨说,我相信苏小辙不会干这种事,我相信她。 现在骆晨晨却说,‘原来你是这种人’。 第226节 牛排端上来。 刀叉银光闪闪。 苏小辙抓住骆晨晨的手,“晨晨,这件事一言难尽,但是你相信我,我苏小辙从来没有骗过你。” 骆晨晨看着苏小辙,慢慢收回手。 苏小辙的心沉了一沉。 骆晨晨从包里掏出ipad,说,“还记得mv大赛吗?” 苏小辙一愣,“记得。” mv大赛是林越论坛搞的活动,以林越为中心,各种混搭西皮都可以投稿,体裁形势不限。 骆晨晨和苏小辙原本一起做的mv是林越和柯典。 骆晨晨说,“mv做好了,你看看。我选的歌是一眼万年。” 苏小辙看了一眼骆晨晨。 骆晨晨淡淡说,“帮我看看效果怎么样,感不感人。” 苏小辙接过ipad,戴上耳机,打开视频。 骆晨晨的mv做得确实很好,每一个镜头都与歌词紧扣,林越和柯典在剧中本就是饰演一对生死缠绵的恋人,经剪辑一渲染,更烘托出了十分感情。 苏小辙看的专注,没有察觉骆晨晨悄悄起身离去。 另一个人代替骆晨晨,坐在了苏小辙的对面。 苏小辙看完mv,吸了口气,抬头说,“挺好的。” 林越微微一笑。 苏小辙傻了。 林越凝视苏小辙,轻轻道,“小辙。” ☆、第 138 章 骆晨晨探头探脑,确认任务圆满完成,这才走到了楼下。 走了两级台阶,骆晨晨吸了吸鼻子。 再走两级台阶,骆晨晨抹起眼泪。 走出了咖啡店门口,等在路边的齐天圣一回头,吓了一跳,“晨……晨晨?” 骆晨晨哭得眼线糊成熊猫,抽搭说,“齐哥你还在啊。” 齐天圣叹气,抽出纸巾来递给骆晨晨。 骆晨晨接过,响亮的擤了声鼻涕。 齐天圣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小姑娘的心思,原先和自己一样的朋友忽然成了偶像的未婚妻,是个人心理都能不平衡。 齐天圣婉转道,“这事儿多亏了你帮忙,不然林越还见不着人。” 骆晨晨抹了抹眼泪,“应该的,齐哥你别客气。” 齐天圣犹豫道,“你……你没事吧?” 骆晨晨道,“没事,我已经报过仇了。而且这要是别人,我或许还会不服气,但如果是苏小辙,”骆晨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我也没话说。” 之前,骆晨晨接到齐天圣的电话,约在这儿见面。 抵达之后,齐天圣很严肃的说,“我想找你了解一下关于苏小辙这个人。” 骆晨晨忙道,“我也想问,是不是小贺哥用错微博号了,怎么是林越大大发的那条求婚……” 齐天圣道,“晨晨,你实话跟我说,苏小辙这人到底怎么样?” 骆晨晨诧异道,“什么怎么样?” 齐天圣道,“我这儿收到几份信息,说苏小辙利用后援会资源给自己划拉钱。” 砰的一声! 骆晨晨一巴掌拍上桌子,“大齐哥!是谁给你的信息,叫她出来,我们当面对质。” 齐天圣安抚说,“我这儿也是先跟你了解了解。” 骆晨晨说,“我这么跟你说吧,就算有一天我用后援会资源给自己弄钱,苏小辙也不会!谁给林越抹黑,她跟谁急!齐哥你还记得吗,去年年底优叉网站办抽票见面会,有个女孩儿大老远的从新疆伊犁赶过来,结果票弄丢了,优叉网站的工作人员说没法儿解决这件事,你们也说没办法。苏小辙自己掏钱从黄牛手里买了张票,给那女孩儿垫上,让那女孩儿进场,还说是林越经纪团队给的,你记得吗?” 齐天圣当然记得这件事,那个女孩子腿脚不好,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见面会已经开始了,不管从人情道义或是宣传舆论角度出发,都应该把这个女孩儿请进会场。 齐天圣找人去办,才知道那女孩儿已经进场了,当时以为是优叉网站的工作人员办的。 骆晨晨说,“后来那女孩儿一发微博,引来多少好评。我本来想告诉你们是苏小辙干的,但是她死拖着我不让说,那黄牛的票贵得他妈的要三千多一张,苏小辙为了这张门票吃了半个月的方便面!” 齐天圣沉默。 骆晨晨气道,“这么一个人,你说她在利用资源给自己弄钱?!” 有人说,“骆小姐,很抱歉。我跟你一样也相信苏小辙。” 骆晨晨气道,“那当然!” 她后知后觉的回头看去。 林越站在身旁。 骆晨晨呆住了。 林越看向齐天圣,“你还有什么疑虑吗。” 齐天圣叹了口气,“就当我小人之心,行了吧。” 林越拍了拍齐天圣的肩,“我知道你是担心。” 林越又转头看着骆晨晨,“骆小姐,想请你帮个忙。” 骆晨晨的忙帮完了,功成身退,站在楼下,靠着车,继续擤鼻涕。 齐天圣说,“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骆晨晨摇了摇头,“我就想站会儿。” 齐天圣叹气,转身走开,过了会儿,拿了杯咖啡过来,“这家的桃花拿铁,味道不错,试试。” 骆晨晨接过,“谢谢。” 齐天圣道,“漂漂亮亮一女孩儿哭什么,你以为林越真好啊?我告诉你,他身上一堆臭毛病,苏小辙跟他也就是认识了几天,时间一久,肯定后悔。” 骆晨晨脸上有了笑意,“齐哥,我算知道他们为什么叫你齐公公。” 齐天圣道,“说我唠叨是吧。” 骆晨晨道,“你挺细心的。” 齐天圣满意一笑,“你这么说就好听多了。” 骆晨晨捧着咖啡,“齐哥,圈内还有什么适龄未婚男演员吗?” 齐天圣一怔,“干嘛?” 骆晨晨一本正经的说,“要不,我爬墙吧。” 阳台的圆桌旁。牛排冷了,意大利面也凉了。 苏小辙清了清嗓子,“好久不见。” 林越坐在有着高大椅背的沙发椅中,盯着苏小辙。 苏小辙被盯得有些心里发虚,嘀咕,“你倒是说句话啊。” 林越道,“你想我说什么?” 苏小辙索性道,“我说好久不见,你也说好久不见,我们聊聊天气,谈谈风景,总比什么都不说好吧。” “天气?风景?”林越道,“除了这些,你没别的想跟我说?” 苏小辙拨弄手指,“暂时没有。” 林越道,“我的微博……” 苏小辙打断,“我最近没看微博。” 林越道,“那天的红毯……” 苏小辙说,“我什么电视也没看,网络直播也没有。” 林越说,“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老话?” 苏小辙疑惑,“什么老话?” 林越悠悠说,“一日为粉,终生为妻。” 苏小辙差点儿噎着自个儿,定了定神,说,“林越大大,需要我提醒你有多少粉丝吗?你的肾受得住么?” 林越道,“可有人说,她愿意在大周朝做我唯一的粉丝。” 提到了大周,苏小辙沉默下去。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 苏小辙颤抖了一下。 林越轻声道,“为什么不来找我。” 苏小辙道,“我……还有一些事没想明白。” 林越又道,“那为什么不让我来找你。” 苏小辙看着林越,“因为,我怕你也有一些事没想明白。” 林越沉默。 第227节 苏小辙看着从自己的手背上撤走的林越的手,心里像被什么捏住。 林越拿出钱夹,抽出身份证,掏出钥匙,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好几本房产证。 桌上一字儿排开。 苏小辙诧异,“你这是干嘛?” 林越说,“从今天开始,这些都是你的。” 苏小辙装做听不懂,“都给我?那你怎么办,重新白手起家吗……” 林越抓住苏小辙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低声说,“你是我的。” 苏小辙看着林越,她想抽出手来,但又不想。 林越的嘴唇柔软,带着某种魔力,仿佛又是锦山,漫山遍野的秋色,她兜着满手的花,洋洋洒洒如黄金雨。 林越抬起眼,凝视苏小辙,慢慢向前俯过身去。 “林越不好了!” 林越一拳头砸上桌子,怒道,“怎么不好了?!” 齐天圣气喘吁吁的说,“记者!记者都在楼下!” 骆晨晨也急道,“我刚才一刷微博,也有人说看见你们俩,还贴了照片,估计就是在一楼拍的。” 苏小辙看见骆晨晨一下就甩开了林越的手,“晨晨,你听我说!” 骆晨晨道,“你放心,其实我都知道了,这事以后慢慢说,你们俩赶紧先走。” 齐天圣团团转,“这儿有后门吗?先从后门走。” 骆晨晨说,“苏小辙,你把大衣给我,我和齐哥装成是你们俩从前门走,引开他们的注意。” 齐天圣一拍手,“这主意好!林越!快脱衣服!” 林越说,“我们俩的身高,能互相伪装吗?” 齐天圣沉默一下,“顾不得那么多了。” 林越顺手揽住苏小辙的肩,这一下太过自然,以至于包括苏小辙在内,没人觉得不对劲。 林越气定神闲的说,“你们放心,我有办法。” 齐天圣半信半疑,“真的?” 林越点头,示意齐天圣让一让。 齐天圣让开。 林越搂着苏小辙往一楼走。 齐天圣忽然喊,“站住!” 林越脚一停。 苏小辙觉得自己听见林越啧了一声。 齐天圣走到林越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你该不会是想着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走出去,正好让苏小辙曝光吧。” 苏小辙诧异说,“当然不会,林越他怎么可能……” 林越望天。 苏小辙用胳膊肘狠狠给林越来了一下。 林越捂住胸,“疼,苏小辙你谋杀亲夫。” 苏小辙道,“第一,你还不是我的亲夫。第二,我这叫替天行道。” 齐天圣叹气,扒拉下林越的外套,“还是按晨晨说的,我们俩从前门走,你们俩从后门走。” 两拨人兵分两路。骆晨晨和苏小辙的身高体型差不多,齐天圣尽量踮着脚走,形成一种‘我很高’的错觉。 两人进了陆巡,立即开车。引走了一帮记者。 苏小辙和林越在后门等了好一会儿,悄悄出去,拦了辆出租车。 上车之后,林越报了个地址。 苏小辙道,“前面路口先停一下。” 林越说,“怎么了?” 苏小辙道,“我们下回再约时间,今天就先到这儿,我先回去了。”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一眨不眨的盯着苏小辙。 苏小辙不吭声了。 司机问,“停吗?” 林越道,“不停。” 出租车来到了位于郊区的林越的家。 苏小辙一下车就开始啧啧,一路啧啧到了林越家中,看着三层洋房,前花园后泳池,“我算是明白贫富差距怎么来的了,你们这帮土豪。” 林越把腿搁在沙发扶手上,“来。” 苏小辙诧异,“干嘛?” 林越说,“不抱土豪大腿吗?” 苏小辙翻白眼,“我们这儿的风气是打土豪分田地。” 林越说,“不打,也都是你的。” 苏小辙选了个最远的沙发坐下,规规矩矩的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林先生,你想说什么。” 林越走到苏小辙身边。 苏小辙便换个椅子。 林越再走过去,苏小辙再换。 林越站在苏小辙对面,抱起胳膊,“苏小姐,那我就直接说了。约了下星期看婚纱,你有没有时间,如果没有,咱们再换日子。” 苏小辙抿了抿嘴唇。 林越道,“这段时间你不来找我,我知道你是想让我考虑清楚。现在我考虑清楚了。” 林越走到苏小辙跟前,按住椅子扶手弯下腰,盯着苏小辙,“现在不是我在要求你跟我在一起。我是在要求你,别抛下我。” 苏小辙一震,被动的看着林越。 林越在苏小辙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苏小辙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已经回来了,这儿不是大周,你没有危险了,不一定非要我不可。” “苏小辙!”林越厉声道。 苏小辙被吓到了。 林越吸了口气,缓和语气,“凭你刚才那句话,我就能把你带到楼上去,直接把你办了。” 苏小辙抓住衣领。 林越按住苏小辙的手,感觉得到手掌底下的身子一僵,林越叹气,“我非你不可。” 苏小辙垂下眼。 林越抬起手想拨开苏小辙鬓边的发丝。 苏小辙缩了缩。 林越停了一停,却没有收回手,他抚住苏小辙的面颊,探身吻过去,却在即将亲吻的一瞬间,苏小辙轻声说,“你让我先回去,让我想一想,好吗。” 林越停住,低声说,“好。” 他侧开身让出道。 苏小辙穿过客厅,走到了门前,打开门之前,一只手从身后探来,按住了门板。 林越的声音在耳后沙哑响起,“小辙,别走。” 苏小辙咬住嘴唇,她不能回头,她如果回头,她的意志会土崩瓦解,她会被林越说服。 林越从背后环住苏小辙。 “……我又做那个梦了。” 苏小辙一震,轻轻回过头。 林越凝视苏小辙,轻轻的吻住她。 这晚上,他们什么也没有做。 就像在大周的无数个夜晚一样。 只是这一次是苏小辙抱住林越,林越靠在她柔软的胸前,听着心跳,昏昏欲睡。 这一次,梦中没有狰狞恶鬼。 林越一个人走在黑暗的道路上,无止无尽,无边无际。 直到有个声音说,林越。 林越回过头。 苏小辙看着自己,露出微笑。 林越睁开眼,窗外极其明亮。 ☆、第 139 章 林越趿拉拖鞋走下楼。 第228节 苏小辙舔了舔手指上的面包屑,说,“你醒了?” 林越倚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上,懒洋洋笑眯眯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道,“冰箱里没什么好吃的,我就烤了个面包。你先吃点,我去煎鸡蛋,你要老一点儿的,还是嫩一点儿的?” 林越道,“我要苏小辙。” 苏小辙道,“那你就饿着。” 林越忙道,“嫩一点。” 苏小辙道,“对了,你有短信,一直在响着,我没看。” 林越回到客厅,拿起手机看了看,是齐天圣的短信。 苏小辙端着荷包蛋和烤面包出来。 林越说,“小辙,帮我拿报纸好吗。” 苏小辙道,“好,报纸在哪儿?” 林越说,“花园铁门旁边有个小邮箱。” 苏小辙比了个ok的手势,“明白。” 她推开门,穿过花园,看见那个刷成淡绿色的木制小邮箱,刚刚伸手拿出报纸。 忽然喀嚓喀嚓的快门声不绝于耳。 苏小辙维持姿势,像被点了穴。 林越施施然的走出来,快门声更加急促。 林越走到了苏小辙身边,搂住苏小辙的肩,小声道,“忘了跟你说。刚刚齐天圣发了条短信给我,说是有记者盯着咱们家。” 苏小辙僵硬的转头盯着林越。 林越向四周记者微笑挥手示意。 苏小辙咬牙切齿,“林!越!” 林越低下头,亲了亲苏小辙的嘴唇。 苏小辙炸了。 林越开车送苏小辙到了苏小舟楼下。 林越说,“我送你上去。” 苏小辙冷冰冰说,“不用。” 林越刚想说话,手机响起,他接起来说了几句,把手机递给苏小辙,“找你的。” 苏小辙愕然接过,苏小舟的声音响起,“让他一起上来。” 苏小辙道,“可是……” 苏太后的声音提高了半度,“苏小辙你刚刚说什么?” 苏小辙低声下气,“臣遵旨,臣这就跟他一起上来了。” 苏小舟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咖啡,吹了口热气,抿了一口。 林越很好奇的四下打量。 苏小辙用胳膊肘拐了林越一下。 林越捂住胸口,小声道,“昨天的伤还没好……” 苏小舟掀了掀眼皮,“苏小辙,这是你第几次夜不归宿。” 林越看着苏小辙等她回答。 苏小辙心虚,“第一次。” 苏小舟道,“你说你都这个年纪了,才第一次夜不归宿,我是该表扬你还是批评你?” 苏小辙说,“我觉得应该表扬。” 林越噗嗤一笑。 苏小辙暗暗踩他一脚。 苏小舟道,“昨晚上在哪儿过夜。” 苏小辙不吭声。 林越举手,“报告姐姐,我家。” 苏小辙急道,“谁是你姐姐?!” 林越指了指苏小舟,“小舟姐姐。” 苏小辙道,“你这个人,要不要脸?” 林越笑嘻嘻道,“有你,我就不要脸了。” 苏小辙捏得拳头嘎嘣响。 苏小舟说,“别闹了,我问你们正经的。”她看了看这二人,“你们俩进展到哪一步了?” 苏小辙叫起来,“姐!你别听他胡说!” 林越认真的说,“她看过我屁股。” 苏小舟一下瞪大眼。 苏小辙气得想掐林越。 林越一脸无辜,“不信你问她。” 苏小舟问苏小辙,“真的?” 苏小辙张了张口,又表情扭曲的闭上,最后无可奈何的耷拉下脑袋。 苏小舟叹为观止,“苏小辙,恭喜你终于告别……那什么之身!” 林越小声对苏小辙,“原来你还是那什么之身?” 苏小辙咬牙切齿,“闭嘴!” 林越说,“该不会初吻也是给我的?” 苏小辙道,“少臭美!” 林越也不过是开句玩笑。 苏小舟却说,“是啊。” 林越和苏小辙一起呆呆的看着苏小舟。 苏小舟指着苏小辙,“前两年有天晚上你喝醉了,一定说要非礼林越,就扑上去亲他的海报,你忘了?” 苏小辙捂住脸,耳根子红得滴血。 林越心情简直好得开花。 苏小舟站起身,“行了,既然你们都定下来了,那我就走了,记住啊,别在我房间里干什么,就算要干什么,也别用我的床。” 林越乖乖道,“知道了,姐姐。” 苏小辙死死拽住苏小舟,“小舟你不能走!” 苏小舟道,“我就请了两个小时的假,现在得去上班。” 苏小辙道,“你不能把我跟他单独留着!” 苏小舟皱眉,“你们俩都这种关系了,你还怕什么。” 苏小辙欲哭无泪。 苏小舟说,“对了,你别忘了,你的假也快到期了,还要继续请吗?” 苏小辙当然不敢继续请,再请下去那个台湾老板肯定炒自己鱿鱼。她问苏小舟借了套衣裳,稍微化了个淡妆走出盥洗室。 林越的眼睛亮了一下,“老婆仔,好靓啊!” 苏小辙有些不好意思,“别闹。” 林越乐颠颠道,“你上班啊?在哪里?我送你。” 苏小辙说,“你没工作吗?” 林越道,“今天没有。” 苏小辙有些犹豫,林越嘀咕了几句这个时间段的路况,地铁的拥挤程度进去时是个人,出来是张纸。 苏小辙说,“那你把我送到路口,别让人看见。” 林越立即保证没问题。 苏小辙原本担心林越会耍花样,但林越老老实实把车停在了路口,挥了挥手说再见,转车道离开。 看着林越的车子驶离,苏小辙心里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但当她踏进办公室的一刹那。 苏小辙什么都明白了。 林越把自己送到路口或是送到门口,没有任何区别。 今早新闻铺天盖地,信息爆炸时代,每个人的微博首页,朋友圈,甚至是各种通讯工具上全都是‘国民男友林越正牌女友现身’、‘地下恋情曝光’、‘痴缠香闺十二小时’之类的标题。 苏小辙嗤啦一声撕开便签纸! 什么痴缠什么香闺?!会说人话不会?!这家媒体没救了,分分钟倒台! 人力资源部的姑娘小刘怯怯道,“那个……小苏,何董找你。” 苏小辙深呼吸,稳定了情绪,去面见何董。 这位何董事长的全部头衔是董事长兼总经理兼财务部兼人力行政部经理,也就是说整个公司凡是跟钱沾点儿边的都是他一手握着。 苏小辙刚进公司的时候曾经疑惑过这种人事任命规范吗?再有一个撑死了不到五十人的公司,有必要设这么复杂的头衔吗?不过自从发现连食堂采买总干事也是挂靠在何董事长的名下,苏小辙就不奇怪了。 虽说绝大部分是历年积攒的年假,但毕竟是请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苏小辙做好了被何董事长狠狠削一顿的准备。哪知何董事长和颜悦色,对苏小辙过去的工作表现给予肯定,还顺便表示了预计下个季度会适当提高苏小辙的工资薪水。 加薪。这在公司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第229节 苏小辙当然知道原因,还不就是那个香闺十二小时。 她回到办公室,叹了口气。 小刘为首的其他同事在不远处探头探脑。 苏小辙拿起文件,略略挡住脸,心想该找个什么借口来躲避接下来的各种八卦打听。 手机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苏小辙想记者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挖到自己,便接起电话,“哪位?” 一个熟悉的男声道,“苏小辙吗?我是齐天圣。” 苏小辙忙道,“大齐哥,什么事?” 齐天圣有些为难,“那个……林越的身份证在你那儿吗?” 苏小辙一怔,“林越的身份证?不在啊?” 齐天圣道,“他说在你的包里。” 苏小辙灵光一闪,“等等。” 她把钱包拿出来翻了翻。 靠!还真的在!一定是昨晚上偷偷塞进自己的钱包! 苏小辙无奈道,“齐哥,在我这儿。” 齐天圣也默了一下,“你能帮忙送过来吗。” 苏小辙本想说不方便,但看了一眼四周围目光炯炯的同事,苏小辙道,“你告诉我地址,我这就过来。” 临时请了假,何董的脸色虽然不好,也还是同意了。 苏小辙赶到了电视台楼下。 门卫拦住。 苏小辙解释,“我是来找人的。” 门卫说,“来这儿的都是找人的。你找谁?” 苏小辙说,“林越。” 说完她就后悔了,门卫的眼神已经把苏小辙和那些狂热粉丝画上了等号。 幸好小贺及时出现,把苏小辙带了进去。 林越正在化妆,从镜子里看见苏小辙,微微一笑。 苏小辙下意识也笑回去,四处张望,小声问,“大齐哥呢?” 林越道,“他刚有事出去,你坐下来等会儿。” 苏小辙看见有张长条沙发,便走过去坐下。 林越被化妆师扳着脸画眉打粉底,问苏小辙,“午饭吃了么?” 苏小辙忙道,“我不饿。” 林越说,“我也没吃,正好一起,你想吃什么?” 苏小辙想了想,和林越异口同声说,“牛肉面。” 林越笑道,“小贺,去买两碗红烧牛肉面。不要香菜。加辣。” 小贺答应一声,出了屋子。 苏小辙诧异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越当然不会告诉苏小辙,自己把她的微博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她喜欢吃牛肉面,不喜欢香菜,喜欢加辣。 林越道,“猜的。” 苏小辙撇嘴,“信你才怪。” 化妆师有些好奇的看了看苏小辙。林越道,“我妻子。” 化妆师吃惊。 苏小辙忙道,“你别瞎扯!” 林越叹气,“我说错了,是未婚妻。” 苏小辙懒得跟他计较。 小贺很快回来。 苏小辙一看见热乎乎的牛肉面便两眼放光,迫不及待的掰开了一次性筷子就要开始大快朵颐。 齐天圣推门进来,和苏小辙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便对林越道,“采访的记者到了。” 林越道,“我这儿也ok了。” 苏小辙自觉的端起碗往外走。 林越说,“你留着,很快就结束了。” 苏小辙说,“我还是出去吧,别妨碍你们。” 林越说,“你出去去哪儿吃?蹲门口?” 苏小辙想象画面,就默默的坐了回去。 记者和摄像师走进化妆间,屋子里有采访对象林越,ok没问题。有林越的经纪人齐天圣,绰号齐公公,ok也没问题。还有一个……嗯? 苏小辙坐在沙发边,尽量吃的斯斯文文 记者和摄像师满怀疑惑的对看一眼,但见林越和齐天圣都泰然自若,他们俩也不好说什么。 按照流程采访进行得很顺利,终于在结束的时候,记者忍不住问,“这位小姐是?” 林越说,“我老婆。” 苏小辙嗯咳一声被呛着了。 林越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苏小辙的背。 齐天圣已经是一脸老子已经看习惯了的表情。 记者愣愣道,“你……你夫人?” 林越恍然道,“说错了,是未婚妻。” 记者啊的一声,“那个林家小苏苏?!” 林越微笑点头。 记者激动得不行,原来这就是林家小苏苏,终于看见真人了! 林越叹气道,“但是,她还没答应我的求婚。” 苏小辙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吃的最难忘的一顿牛肉面。 ☆、第 140 章 骆晨晨吃了一筷子面条,“还是这家的牛肉面好吃。” 苏小辙没精打采的拨着面条。 骆晨晨好奇问,“怎么了?” 苏小辙道,“没什么。” 骆晨晨说,“跟林越大大吵架了?” 苏小辙放下筷子,“晨晨,如果我跟林越吵架了,你帮谁?” 骆晨晨一秒都不犹豫,“当然是帮他。” 苏小辙气馁。 骆晨晨噗嗤笑起来,“当然是帮你啦。怎么,你们吵架了?” 苏小辙道,“我想跟他吵,他不跟我吵。” 骆晨晨道,“你和林越……还没有在一起?” 苏小辙头疼道,“你说的是不是那篇《天王求婚受挫,疑似恋情生变》?” 骆晨晨点头。 苏小辙抱着脑袋道,“我就知道,他又挖一个坑给我跳!” 骆晨晨笑着刚想说话,却看见手机震动,她拿起看了一眼,神色有细微的变化,随即把手机放回桌上。 苏小辙留意到了,“是什么?” 骆晨晨道,“没什么。” 苏小辙道,“晨晨,你骗人的功夫很烂。” 骆晨晨叹气,把手机递给苏小辙。 苏小辙看了一眼,“这什么玩意儿?!” 骆晨晨收到好多条辱骂性质的短信。 苏小辙道,“这怎么回事?” 骆晨晨道,“这又不是第一次,那时候就因为我有大齐哥的号码,黑我抱大腿什么的。” 苏小辙强忍怒火,翻了几条短信,“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做为虎作伥?什么叫做一搭一唱勾引林越?” 骆晨晨道,“他们的思维逻辑不是正常人可以明白的。好了,你别看了。” 苏小辙道,“跟我有关,对吧?” 第230节 骆晨晨嗤道,“你当你是谁,什么都跟你有关。” 苏小辙道,“因为我跟林越在一起,是不是?” 骆晨晨顿了一顿,选择沉默。 自林越第一次@林家小苏苏这个id开始,群里就起了轩然大波。 外界的人或许不知道林家小苏苏是谁,但后援会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一直被他们叫做苏苏姐的人一夜之间怎么跟林越搭上了关系?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去问了和苏小辙关系最好的骆晨晨,骆晨晨很肯定的说不可能。 但是每一天林越都在@林家小苏苏,苏小辙又销声匿迹,粉丝后援会q/q群里的各种言论尘嚣日上,甚至越来越不堪。 骆晨晨为此还发了火,跟群里的人据理力争一番,最后一半的人退群。 直到那天晚上,林越指名道姓的说,‘苏小辙嫁给我’。 群里的人都在问骆晨晨,到底是什么状况。 骆晨晨还是那句话,我相信苏小辙。 也因此,骆晨晨遭到了部分狂热粉丝的攻击。微博上各种@,论坛开帖编造黑料,私信发来污言秽语,最后甚至严重到了手机号外泄。 苏小辙气得手发抖。她可以忍受这些事,但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朋友因为自己承受这些事。 苏小辙打了电话给林越。林越见是苏小辙的号码,便立即接起,“小辙。” 苏小辙说,“帮我个忙。” 林越说,“好。” 苏小辙说,“我还没说是什么事。” 林越笑道,“好吧,你说,是什么事?” 苏小辙说,“我想请几个朋友,一起吃个饭。” 约定了时间地点,苏小辙便通知骆晨晨。 骆晨晨很惊讶,“和林越大大吃饭?你确定?” 苏小辙说,“除了我们俩,你再约上你那边的朋友。” 骆晨晨回不过神来,“等等等等,你说真的?真的吃饭?” 苏小辙说,“当然。” 骆晨晨沉默一会儿,问,“是因为我这件事?” 苏小辙默认。 骆晨晨说,“你如果觉得不服气,或者如果觉得我被你连累了,咱们一起掐回去。用不着吃饭。” 苏小辙拖长声,“哦,我知道了,原来你不想和他吃饭。” “我当然想,”骆晨晨认真道,“可是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小辙,你以前不是也这么说的吗,粉丝掐粉丝的,谁都不能拖正主下水。” 苏小辙伸出食指,“首先这件事不是我们引起的,想掐可以,要么掐我要么掐林越,把你拉下水,那就是他们先撩架。其次,我跟林越解释过吃饭的原因,他也同意了,而且他也想看看你们。至于第三点嘛。” 骆晨晨问,“第三点是什么?” 苏小辙嘴角一翘,“我高兴,我舒服,我乐意。” 骆晨晨看着这样的苏小辙。 苏小辙问,“怎么了?” 骆晨晨说,“觉得你好像进化了。” 苏小辙咳嗽一声,“你想说变化是吧?” 骆晨晨说,“不不不,变化是指改变,改变有好有坏。可是你嘛,好像整个人都往食物链的顶端进了一阶,所以呢,叫做进化。” 苏小辙说,“食物链是什么意思,你给解释解释。” 骆晨晨说,“所谓的食物链就是,林越大大,大齐哥。” 苏小辙说,“接下来是我?” 骆晨晨说,“苏小舟姐姐。” 苏小辙说,“小舟后头是我?” 骆晨晨说,“再接下来是我。” 苏小辙郁闷的说,“最后是我?” 骆晨晨说,“没错。” 不久之后,某天晚上,沉寂许久的id号‘林家小苏苏’终于发微博。她一口气@了四五个微博号。内容很简单,‘和朋友在一起度过的时光是最快乐的。’ 附图是一桌人吃完饭合影,林越在画面中央,搂着苏小辙,苏小辙比着剪刀手。另外几个女孩子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骆晨晨吃完了饭,回到家还是有些恍惚,这个晚上自己和林越坐的那么近,说了那么多话,就像是朋友……不对,应该已经是朋友。 骆晨晨一头栽在床上,抱住枕头来回翻滚。忽然想起一件事,拿起手机刷了下微博。 那些前几日掐骆晨晨掐得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人们,这天晚上都跟漏了芯的炮仗一样哑了火。 谁说不是呢,正主都跟骆晨晨一起吃了饭,聊了天,合了影,那些人还能说什么?还敢说什么? 骆晨晨心里爽得不行,看见了苏小辙那条‘快乐时光’的微博,正想转发,却看见林越先一步转发了。 他说,‘谢谢你们,在我还没来得及出现的时间里,陪伴她。’ 骆晨晨感慨,男友力,这才叫国民级别的男友力。 主动从骆晨晨那个群里退出来的人另外组了个群,日常主题就是在八卦苏小辙,编苏小辙的黑料,编骆晨晨的黑料,总之编得全天下只有她们是掏心掏肺对林越大大,除了她们之外,其他人都是抱大腿,都不是真心的。如果不看外面的正常世界,只看这个群,会产生一种错觉。这一个个义愤填膺得好比是护王保驾的忠义之士,而林越呢是一个楚楚可怜的无依无靠的,又被苏小辙这种奸佞蒙蔽了双眼的白莲花。群里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忠肝义胆热血喷薄在林家小苏苏发了那条‘快乐时光’聚会微博之后,热血有点凉,肝胆也有点酸溜溜。 现在粉丝圈里都知道‘忠肝义胆’们跟骆晨晨掐得厉害,并且一直以来是她们占据上风,但苏小辙这张照片好比是一记倍儿脆亮的耳光。 群主发言,“干嘛都不说话?” 有人说,“看看那照片……林越大大既然都这么瞎眼,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干脆祝苏小辙蒙住他一辈子,那啥与狗,天长地久。” 群主回复,“那又怎么样,迟早有分手的一天。而且,我悄悄告诉你们一件事吧,千万别往外传。” 千万别往外传这句话就相当于是拿个喇叭满世界宣传。 其他人纷纷表示,放心放心我们不说,绝对不说。 群主说,“我也是听来的,听说林越跟这个苏小辙在一起,他也不愿意的,是因为苏小辙她……” 公司的老板向来是一个人当两个人用,苏小辙这段时间不在,办公室另外一个女孩小欧忙得昏天黑地。 苏小辙心里很过意不去,一到下班时间就劝小欧回家。 小欧不肯。 苏小辙说,“你回去吧,剩下的我来。” 小欧小声说,“不是我不想走,你看看外头。” 苏小辙扭头看了看,惊讶的发现几乎每张桌子前头都有人。 小欧说,“最近说要裁员,每个人都急着表现呢,不拖一两个小时,不会走的。” 苏小辙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小欧道,“不过你放心,肯定不会裁你。小辙,你真的跟林越在一起?” 苏小辙道,“这里头说来话长。”她反问,“公司其他人都是怎么说的?” 小欧为难道,“呃……” 苏小辙故意问道,“你不知道?” 小欧道,“我听他们说过,有人说,这是林越在炒作,不可能是真的,一个大明星怎么会看上……” 小欧掩住嘴,“小辙你别生气,我只是转述。” 苏小辙尴尬一笑。 时间过了晚上八点。 往常何董最多拖个半小时下班,他一走,旁人可下班回家。今天据说是在和客户谈电话,到现在还没结束。大家有些坐不住,有人说,“叫外卖吧。” 别人道,“老板可不给报销。” “等他报销那就饿死了,咱们自己付,我叫一个炒年糕,还有谁要?” 苏小舟和林越在六点多就来过讯息,一个问回不回家吃饭,一个问出不出去吃饭。 苏小辙回给前者短信是,‘无良老板压榨劳动力,臣今天不能回去陪皇姐用晚膳,皇姐么么哒’。 回后者是,“在加班。” 前台打来电话,说是外卖到了。 同事说,“诶哟,今天速度够快。” 负责叫外卖的那个愣愣道,“我还在统计,没打电话呢。” 送外卖的人一进办公室,大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之前送外卖的也就是楼下的快餐铺或者是某连锁快餐。今天走进来五六个,一水儿的雪白制服,有同事认出来,嘀咕说,这不是蓬莱酒楼的吗。 蓬莱酒楼是本市排名前十的饭店之一。 那五六个服务员支开折叠桌,一样一样摆上饭菜,从凉菜到热菜,从甜点到汤羹,应有尽有,还冒着热气。 苏小辙听见动静,也走出来看。 领班模样的人问,“哪位是苏小辙苏小姐?” 苏小辙举手,“我。” 领班说,“餐送到了,麻烦您签字。” 苏小辙一怔。 前台又打来电话,“送外卖的来了。” 同事道,“已经在办公室了,今天都快成满汉全席了,你等会儿也来吃。” 前台说,“我是说又有一拨送外卖的。” 第231节 这一拨来的也是一水儿乌黑制服,摆开折叠桌,摆上各色蛋糕、泡芙和布丁,居然还有一架小型的巧克力喷泉。 这拨人也走到苏小辙跟前,请苏小辙签字。 前台的电话又响起。 同事木然说,“外卖是吧?” 前台也木然说,“是啊。” 这回来的是寿司。 苏小辙拿出手机,这电话不打是不行了! 林越在车里,正移动向下一个采访地点。 “小辙?晚饭吃过了?” 苏小辙道,“还没呢。你试试看,被当大熊猫盯着,能吃得下去吗。” 林越笑起来。 车窗外的路灯如河流,流过窗玻璃,也流过林越的眼眸。 苏小辙低声说,“你说,你这是干嘛。” 林越拿着手机,低声说,“苏小辙,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苏小辙无奈,“那我们明天晚上吃饭呗。” 林越说,“我想每一天都跟你一起吃饭。” 苏小辙沉默。 林越笑道,“你先去吃点儿吧,别饿着。” 苏小辙嗯了一声。 挂断了电话,林越看着窗外,又拨了另外一个号码。 ☆、第 141 章 苏小舟走出写字楼大门,往路边一看,看见了林越那辆陆巡,便走了过去。 林越为她开了门,苏小舟坐上车。 林越抱歉说,“在这儿比较方便。或者,我们换个地方谈?” 苏小舟说,“没事儿,就这吧,我等会儿还要回去忙。你想跟我谈苏小辙的什么事?” 林越道,“我想让苏小辙到我这儿来上班。” 苏小舟正色,“你说真的?” 林越点头。 苏小舟认真道,“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她现在的工作再不好,也绝对不会到你那儿去上班。” 林越道,“她不喜欢这个圈子?” 苏小舟叹气,“她是不喜欢把一切东西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万一那个人变了,她就连条退路都没有。” 林越沉思。 苏小舟叮咛,“你千万千万不要跟她提,她绝对会跟你翻脸的。” 苏小辙从苏小舟家中搬出来,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 这房子地段不好,采光不好,总之什么都不好,唯一好的也就是房价便宜。 这两天何董的下班时间终于正常,其他同事熬了大半个月,眼看裁员的消息慢慢淡下去,纷纷打回原形,踩着上班的点来踩着下班的点走。 苏小辙下了班,在小区入口处农民伯伯自己摆的摊子买了两把青菜,就当是今天的晚饭。 刚洗完菜,手机便响起,苏小辙接起,“喂。” 林越的声音奄奄一息,“苏小辙……” 苏小辙下意识关了水龙头,“怎么了?” 林越道,“我……饿……” 苏小辙哭笑不得,“让大齐哥给你买点儿吃的。” 林越道,“不想吃。” 苏小辙道,“那怎么办。” 林越的声音低低的,软软的,“想吃老婆仔烧的菜。” 苏小辙道,“你别闹了。” 林越的普通话彻底坏掉了,港音浓浓的,“窝煤有闹。” 苏小辙听出来了,“你是不是喝醉了?” 林越说,“我一杯都没喝。” 苏小辙有点担心了,林越这人酒量差是出了名的,怎么还会被人灌酒,她问,“大齐哥在吗?” 林越说,“你为什么问他。你为什么不问我。” 苏小辙无奈,“你把电话给大齐哥。” 林越说,“我不给。” 苏小辙基本能够肯定林越喝醉了。 “林越,”苏小辙哄,“你把电话给大齐哥。” 林越嘀咕两声,“齐公公!” 齐天圣的声音响起来,愤怒的,“都说了不要叫我公公!” 齐天圣接过电话,“喂,小辙。” 苏小辙问,“大齐哥,他喝酒了?” 齐天圣叹气,“他吧……他吃了一盘啤酒鸭。” 苏小辙无语。 齐天圣在电话那边跟林越说,“你老老实实躺着!说你呢!小贺!把他从窗台上给我拖下来!” 林越的港普也在说,“公公!泥这是要反窝哦!窝要去见小辙!” 齐天圣头痛死了,眼看着窗帘也要被林越拽下来。苏小辙说,“大齐哥,要么,你把他带我家来吧。” 齐天圣把林越拖进苏小辙家门,说,“明儿早上六点半我来接。” 苏小辙说,“这么早?” 齐天圣道,“去横店拍戏。” 苏小辙愣了一下,林越下一部戏是古装戏,她之前就知道,但穿越到了大周这些年,反倒是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齐天圣解释,“这戏早就定好……” 苏小辙道,“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叫他起来的。” 林越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打量四周。 苏小辙看林越没折腾,便进厨房继续准备晚饭。过会儿端着炒青菜出来,给自己盛了碗饭。 林越直勾勾的看着菜。 苏小辙问,“你想吃?” 林越点头。 苏小辙迟疑,“可大齐哥说你已经吃过饭了……” 林越说,“我饿。” 苏小辙无奈,只好拿了空碗出来,也给林越盛了一点儿饭,又去切了根香肠,“我不知道你来,没准备菜,你凑合吃点儿。” 林越吃了几口青菜,嚼得很开心。 苏小辙问,“好吃吗。” 林越点头,顺手夹了几筷子给苏小辙。 苏小辙刚想吃饭,却愣住了。 林越夹给自己的都是菜心。 从小,苏小辙住在苏小舟家里。苏小舟一家对她很照顾,但毕竟是别人家,她每次下筷子都会选最近的,或者选最便宜的那盘菜。 回到自己家里也是一样,她怕给妈妈添麻烦,她不敢吃任何好吃的。 而现在林越把菜心都挑出来,夹给自己。 苏小辙放下筷子,“我去洗个手。” 她走进小小的洗手间,捂住脸,微弱哽咽。 林越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这个自然的不需要思考的动作对于苏小辙,意味着什么。 苏小辙铺好了床,让林越先休息,自己还有一堆工作要做。 林越躺在床上,却不闭眼睛。 苏小辙把台灯换了换角度,小声问,“吵着你了?” 林越摇头,抬手按住额角揉了揉。 苏小辙说,“是不是难受?” 林越轻轻说,“头痛。” 第232节 苏小辙说,“原来你这么不能喝酒。” 林越说,“是想事想得头痛。” 苏小辙一怔,观察林越神情。莫非是已经酒醒。 但林越阖上双目,仿佛睡去。 苏小辙起身给林越拉上被子,林越抓住她的手,抓得很紧。 “苏小辙,我什么都想给你,可你什么都不想要。” 苏小辙凝视林越,轻轻说,“你已经给我了。” 林越诧异的睁开眼睛,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低下头,亲了亲林越的眉心。 林越傻住了。 苏小辙微笑起来,“睡觉吧,明天一大早你就要起床。” 林越想我喝醉了?我真的喝醉了,这是幻觉。 齐天圣看了看腕表,试着敲了敲门。 林越打开门。 齐天圣看着林越衣着整齐,松了口气。 林越说,“你想什么呢。” 齐天圣忙道,“什么都没想。” 苏小辙在屋里说,“是大齐哥来了?” 齐天圣答应一声,走进屋。 苏小辙在往桌上放油条和豆浆,“大齐哥吃了吗,一起吃点儿。” 齐天圣道,“不吃了,还得赶飞机。” 苏小辙便去冰箱里拿了包牛奶出来,递给林越,“路上喝,多少垫一点儿。” 齐天圣在催促赶紧走,车在楼下等着。 苏小辙说,路上小心。 林越忽然说,“你跟我一起去。” 苏小辙一怔。 齐天圣也怔了怔,林越的酒还没醒? 林越说,“小贺最近要调走了,我这儿缺一个人。” 无辜的小贺在车里打了个喷嚏。 苏小辙把牛奶从林越手里拿走。 林越的心沉下去。 苏小舟的话言犹在耳。‘千万别跟她提,她一定会跟你翻脸。’ 林越后悔了,“苏小辙你就当我……” 苏小辙说,“好啊。” 林越要赶飞机,先行离去。 苏小辙问苏小舟借行李箱,苏小舟原本敷着面膜,跟苏小辙说,“就放在老地方,对,柜子后头,你要出差?” 苏小辙说,“我跟公司请了长假,估计这回就要被开了。” 苏小舟一愣,“请长假,去哪儿?” 苏小辙把行李箱拖出来,“跟林越去横店拍戏。” 苏小舟的面膜啪嗒一声落地。 苏小辙把面膜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抽了张抽纸擦擦地。 苏小舟抓住苏小辙的胳膊,“小辙?你是苏小辙?” 苏小辙说,“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苏小舟吓得都结巴了,“可、可你不是一直、一直害怕……” 苏小辙说,“我是害怕。我怕受伤,我怕踏出的一脚会落空,我怕付出去的又会被辜负。” 苏小舟凝视苏小辙,“这一次你相信他是吗。” 苏小辙微笑,轻轻摇了摇头。 苏小舟道,“那为什么?” 苏小辙道,“我相信的是什么都会变。我相信迟早有一天,我都会因为一个人受一次伤,既然如此,我希望,这个人是他。” 苏小舟伸手抱住苏小辙,“没有人像你这样,喜欢上一个人却想着受伤。还没有在一起,就想着分开。” 苏小辙轻声说,小舟你错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跟我一样。大家都害怕,大家都退缩,正因如此,所以永远和最爱的失之交臂。 林越到了横店之后没安心过一秒。 苏小辙会不会反悔,苏小辙会不会不来。 在约定的时间苏小辙没有出现,而电话响起。 林越的心沉了下去。 他几乎不想接那个电话,最终还是接起。 苏小辙的声音很迟疑,“林越,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林越苦涩道,“你说。” “……我迷路了。” 齐天圣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能迷路呢?从金华出了车站,一堆面包车揽客,随便上哪一辆都能坐到横店影视城门口。 苏小辙吭哧了一下,“我中途睡着了,然后听见说横店到了就下车……” 结果是一家叫做横店红木加工厂的门口。 横店这边两项特产,一项影视城,一项红木加工。后者的工厂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单凭这么一个名字,压根儿没办法锁定苏小辙的位置。 林越拿过手机,对苏小辙说,“打车过来。” 苏小辙说,“打车?好远的,那得多少钱……” 林越说,“我给你报销。” 苏小辙看了看周围,一条大路通到底,间或经过的就是农民伯伯的电动三轮车。 林越说,“或者我来找你。” 苏小辙忙道,“我打车。我马上打车。”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苏小辙才拦下一辆出租车。 司机看见苏小辙拖着行李箱,去的又是横店影视城,就把苏小辙当成了探班粉丝,夸起自己跟哪个剧组特别熟,苏小辙长得不错,说不定能当个临演。 苏小辙干巴巴的笑了一路。 林越的剧组在横店的秦王宫附近,苏小辙心疼钱,就让司机在秦王宫大门前停下。 司机问,“姑娘你去哪儿?我帮你叫个三轮?” 苏小辙忙说不用。下了出租车,苏小辙看了齐天圣发来的具体定位地图,估摸着走个半多小时就到。 苏小辙拖着行李箱埋头往前走。有人上前拉住了行李箱。 苏小辙第一反应是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抢包,心里一慌。 林越说,“是我。” 苏小辙愣了一下,林越接过行李箱往停车场走。 苏小辙跟上去,“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知道我到这儿?你哪来的车?” 林越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我知道你肯定选最近的地方下车,我在这儿等着。车是公司的。” 苏小辙点了点头。 林越放下后备箱盖,“苏小姐,你还有问题吗?” 苏小辙端详林越,林越当她要说自己是瘦了或是胖了。 苏小辙掏出出租车发/票,“喏。报销。” ☆、第 142 章 林越开车到了剧组下榻的宾馆。 齐天圣早在门口等着,和苏小辙寒暄几句,三人进了宾馆房间。 齐天圣问林越,“苏小辙的行李箱搁哪儿?” 林越说,“暂时放门边。” 苏小辙说,“诶等等。” 她打开行李箱,拿出两张纸,递给林越,“你看行不行?” 林越诧异接过,齐天圣也好奇,探头过来看一眼,这份居然是临时雇佣合同。 苏小辙掰着指头一项一项的解释,“这上面写了工作时间,每天工作八小时,超出得付加班费,对了,你们包不包食宿?” 齐天圣嘀咕,“她还真是来当助理的。” 第233节 林越拿笔将名一签,递还苏小辙,苏小辙叠巴叠巴收起来,“从今儿起你就是我老板了,咱们是合法的雇佣关系,这份合同一式两份,还有一份你留着。对了,我房间在哪儿?” 林越示意,“这间。” 苏小辙环顾房间,“这好像有人住。” 林越说,“我。” 苏小辙盯着林越,“再说一遍。” 林越重复,“我。” 苏小辙说,“老板,合同里不包括这一条。” 林越拿出笔,“那我添上。” 苏小辙说,“要么,我自己住。要么,我跟大齐哥住。” 林越顿了顿。 苏小辙拖着行李箱走到齐天圣跟前,“大齐哥,你房间在哪儿?” 最后林越另外给苏小辙开了个房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会儿嫌采光不好,一会儿嫌格局太小,唠唠叨叨没完没了,连齐天圣都受不了了,后来苏小辙说自己要休息,林越和齐天 圣才离开。 但是苏小辙并没有休息,她等了一会儿,门就被敲响。 苏小辙打开门,门外站着齐天圣。他拿出手机,上面有苏小辙发来的一条短信,‘大齐哥,我想跟你谈谈。’ 齐天圣问苏小辙,“你想跟我说什么?” 苏小辙把房间门关上,“我如果问林越,他肯定不会告诉我,所以只好来问你了。林越的公司接受了这件事?” 齐天圣反问,“你指的是你和林越在一起?这件事,已经算是解决了。” 苏小辙追问,“怎么解决的?” 齐天圣有些犹豫。 苏小辙说,“大齐哥,怎么说我也是当事人,我有权知道。” 齐天圣便将公司的五年期限告诉苏小辙,既然林越选择了曝光恋情,那么五年之内不能分手,不能劈腿,不能出负/面/新/闻。 齐天圣也一直想跟苏小辙说这件事,“你或许觉得我说的话不中听,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总比到时候再撕破脸好。苏小辙,我也希望你五年之内不要和林越分手,至少台面上大家和和气气的。” 苏小辙没有生气,“我明白。” 齐天圣看着这个女孩,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小辙,我没别的意思,只不过……” 苏小辙笑道,“未雨绸缪,防患未然。但是。” 齐天圣就怕有个‘但是’,“但是什么?” 苏小辙道,“大齐哥,我有个想法,希望你能……不,是你一定要按我的方法来办。” 齐天圣满脸疑惑,但是渐渐听下去,这份疑惑成了震惊。 第一天吃晚饭,林越的意思是去找个正式饭店。苏小辙坚决不肯,林越也只好在附近找了家西餐厅。 横店的西餐厅也是极具特色,牛排跟重庆小面能组合套餐,丝袜奶茶和腊八粥混合双打。 林越拉开椅子让苏小辙坐下,完了自己也落座,抬头看见齐天圣进了店,正要招呼,却看见小贺缩头缩脑的跟在齐天圣后头。 林越心里一咯噔,之前说好了是小贺不在,才骗得苏小辙过来。 齐天圣的态度很自然,“没事,我跟小辙解释过了。” 林越留心观察,倒也是确实如此。 苏小辙捧着笔记本和小贺讨教助理经验。 小贺很有过来人的态度,“如果是冬天在横店拍戏,你一定要有三样东西。” 苏小辙拿笔记,“哪三样?” 小贺说,“暖宝宝,暖手袋,和充电宝。” 苏小辙记下来,“夏天呢?” 小贺说,“夏天也有三样,防晒霜,遮阳伞,和充电宝。” 苏小辙奇怪,“怎么都有充电宝?” 小贺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的确不久之后苏小辙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拍摄的过程其实枯燥得很。没到戏的人都在一旁等着,刷刷微博,玩玩游戏,看看视频,手机的电蹭蹭蹭往下掉。 小贺补充一句,“你放心,凡事有我在,就算我不在也没事,林哥这人很好带的。” 苏小辙看一眼林越。 林越冲苏小辙一笑,“听见没有,我这人很好带。” 苏小辙嘀咕,除了想把我房间跟你房间合并之外,你确实没问题。 临时助理的第一天,林越的戏在凌晨四点。 苏小辙迷迷糊糊仿佛听见闹钟响了,一背身又睡过去。等到一觉醒过来,手机时钟显示六点半,她迷迷糊糊想再睡一会儿。 眯了五秒,苏小辙跟摸了电门似的跳起来,刷牙穿衣套鞋一气呵成,狂奔向片场。 片场灯火通明,早已开始拍摄。 还没到林越的戏,他捧着手机坐在旁边一边等一边打游戏。 苏小辙气喘吁吁跑到跟前,蚊子叫似的小声道,“对,对不起。” 林越放下手机,“吃过早饭没有。” 苏小辙懊恼羞愧得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林越道,“吃了?” 苏小辙咬了咬嘴唇,“没有。” 林越将手边折叠小几上的外套掀开,露出一杯豆浆和三四个包子,“就知道你没有,吃吧。” 苏小辙坐下来,默默啃包子。 林越继续玩手机,状似无意,随口道,“小贺第一天上班,两点的戏,八点才来,急得都哭了。” 林越的视线从手机挪到苏小辙的脸上,玩笑道,“你不会哭鼻子吧。” 苏小辙用力咬包子,就像咬那个睡懒觉的自己,闷声道,“你扣我工资吧。” 苏小辙混粉丝圈的时候见识过有些偶像,约好了八点的采访,很可能九点半人才到场。这个也不能怪人家,毕竟很多人是前一天忙到凌晨。然而沟通才是大问题,宣传会定一堆有的没有的‘禁忌’,这个不能问那个不能提,剩下的‘安全问题’都是翻来覆去嚼烂的老套路。 林越就完全让人省心了,每天准时到片场,起早摸黑不喊苦不喊累,逢夜戏就自掏腰包现场开伙热络气氛。 苏小辙顶着助理的头衔,实际上大部分活儿都是小贺做去了。她的具体工作就是守着林越的衣服和包,怕被粉丝发现每天都戴着口罩。再之外就是帮林越买剧组的零食和林越想看的书,说起这个,苏小辙打从鼻子里哼一声表示蔑视,在心里记下林越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缺点,‘品味恶劣’。 想苏小辙以前看的消遣读物是什么?起码《三体》。微博关注的也是果壳网松鼠会。林越居然每天捧着那些什么重生之回到大清做皇帝看得津津有味,还两天报销一本。 这天拍了一个上午,小贺招呼苏小辙一块儿去领盒饭。 盒饭分三堆,小贺原先叮嘱过苏小辙,左边那堆是给灯光师傅的,千万别碰。右边那堆是给演员和工作人员的,中间那堆是给主演和导演的,咱们拿中间那堆。 导演喊休息,一群主演围坐在一起等饭,顺便交流关于拍摄的一些问题。 各人的助理送来盒饭,大家吃了没几口,这部戏的女主角隋兰说,“林越,你的盒饭是不是拿错了?” 众人一看,还真是。 林越笑了笑,“没事。” 隋兰叹气,“现在的助理啊,越来越不靠谱,什么事都得我自己盯着。” 一个女孩蹭过来,小声说,“老板,那个……盒饭刚刚弄混了,你吃的是我的。” 林越把胳膊一横,搁在椅背上,“原来不是你故意的。” 女孩道,“我怎么会故意呢!” 众人惊诧。 女孩注意到其他人视线,又低下声,把手里的那盒饭递上去,“我就吃了两口,要不,换换?” 隋兰的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来了,这哪家的助理?画风也太奇特了。 林越打开盒饭看了看,“肉丸子没了。” 女孩道,“那……等到晚饭的时候再赔给你。” 林越居然说,“好啊。” 其他主演面面相觑,直到有人想起来,这好像就是林越的那个绯闻女友。 苏小辙跟着林越拍戏拍了这几天,发现林越一个极严重的毛病,把咖啡当水喝。 林越神情极其冷酷,面颊溅了几滴仇人的血,血珠缓缓滑下。导演喊一声卡,林越立刻表情鲜活,蹦到场外。 苏小辙喝道,“站住。” 林越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 苏小辙伸出手,极其小心摘下一只粘在血浆上的飞虫。 林越不敢动,问道,“好了吗?” 苏小辙端详,点点头。 林越伸手去拿装了咖啡的保温瓶。 苏小辙嗯咳一声。 林越试探将胳膊再往前。 苏小辙又嗯咳。 林越佯怒,“我是你老板。” 苏小辙抱着胳膊,一脸理所当然,“是啊。” 林越道,“我要喝咖啡。” 第234节 苏小辙倒了一杯递过去,“请。” 林越不接,“这不是咖啡。” 苏小辙道,“你把这个当咖啡,这个就是咖啡了,心中有咖啡,处处是咖啡。” 林越道,“照这么说,我也不用给你发薪水了。你心中有薪水,处处是薪水。” 苏小辙满不在乎道,“可以啊,我接受。” 林越盯着苏小辙,忽然伸手去拿保温瓶。苏小辙早知道这一招,快一步拿在手里,护在怀中。 齐天圣踱过来道,“哟,你们俩这是干嘛呢。” 林越立刻道,“大齐,她欺负我。” 齐天圣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居然欺负陛下,说说怎么欺负的。” 林越道,“不给我喝咖啡。” 齐天圣拍了拍苏小辙的肩,“干得好。” 剧组分两班拍戏,林越是男主角,经常是连轴转,偶尔有空就要和导演开会。 苏小辙总是在林越的旁边陪着。 导演之前选中了林越,一方面是因为林越过去的作品角色符合这次的人设,再一方面也是因为林越本身的人气和话题度。 现在林越居然带女朋友进了组,导演有些犯嘀咕,怀疑林越的敬业态度问题。 但没想到的是开会时候,林越很有想法,其他演员更多的是听,林越则是和导演商讨,为此还有几次差点吵起来,吵完之后导演特别高兴,给林越扔了根烟过去,“来来来,继续往下说。” 林越把烟收起来,小声问苏小辙,“困了吗?” 苏小辙摇头。 林越说,“困了你就先去休息。” 苏小辙点了点头。 林越嘱咐完了苏小辙,回过头来继续和导演讨论。 苏小辙悄悄出门,泡了一壶热茶,再悄悄回到房间,用热茶换下了林越的咖啡。 林越说到激动处,一串一串往外冒粤语。 导演是个土生土长上海人,一时没跟上。 苏小辙拽了一下林越,林越回过神,抱歉的笑一笑,切回国语频道。 导演有时候说急了,沪语方言溜起来,“侬各样伐对!” 林越一怔。 开会的人也都一怔。 苏小辙噗嗤笑出声,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一场会开到凌晨两点多,导演看了看表,“今天就先到这儿,大家回去休息。” 林越回头一看,苏小辙靠在自己肩头睡着了。他拍了拍苏小辙,苏小辙揉了揉眼,小声问,“会开完了?” 林越说,“嗯,回家了。” 等一屋子的人都走,副导收拾了一下剧本,导演说,“林越今天提的几点不错,明天我们再商量。还有对了,跟其他人说一声,别往外头说林越女朋友的事。” 苏小辙进组给林越当助理的事,在整个剧组的人都没主动提起的情况下,太太平平过了一段时间。 ☆、第 143 章 跟了剧组几天,苏小辙弄明白两件事。 第一件是戏服永远是不洗的,第二件是盒饭永远是不尽如人意的。 剧组已经尽量定了荤素搭配的菜,但是有时候拍起戏来,吃饭的时间就不定,再好的菜凉了也不是个味道。 林越买的那些零食也就是薯片饼干什么的。苏小辙弄来一口电锅,架在了拍片现场。 倒上水,烧开了,扯开火锅底料往里撒,下起了肉丸子鱼丸子芝士丸子。不一会儿香气四溢。 小贺端着碗,眼巴巴在旁边看着。 苏小辙看着可怜,舀了两颗丸子过去。 小贺吃得喷香。 苏小辙尝了尝汤,觉得还欠了一点,又撒了点儿盐。 烧完了全剧组一分,剧组的人都说味道不错。 林越一个人坐在椅子里,不吭声。 苏小辙端着一碗丸子过来递给林越,林越不接。 苏小辙诧异说,“你不喜欢吃?” 林越冷冷淡淡的说,“又不是给我一个人的。” 苏小辙在林越身边蹲下,舀了舀丸子,“真不吃?” 林越道,“不吃。” 苏小辙耸耸肩,“那算了。” 她站起来,被林越一把拽住了衣角。 林越闷闷道,“……我吃。” 苏小辙把碗再递出去。 林越接过,吃了几口。 苏小辙问,“好吃吗?” 林越道,“……还行。” 苏小辙憋着笑,摸了摸林越的头,小声说,“这份跟他们的不一样。” 林越一下抬起头来看着苏小辙,苏小辙用手指在唇前比了嘘。 林越跟开动马达似的飞快吃完了一碗又一碗。 服装师找了齐天圣,婉转表示你们家林越大大再这么下去,服装就得给他放腰围。 这天开始,林越多了一项每天跑步半个小时的活动。 苏小辙变着法儿的做吃的。从最基本的丸子汤,水果羹,再到摊煎饼,烙菜盒,都像模像样。因为除了弄这些,苏小辙也没别的事可干。 直到有一天夜宵出现苏小辙手工做的枣泥菊花酥,剧组的其他人开玩笑说,苏小辙你这水准都能开饭店了。 林越吃着点心,看着和小贺商量明天做夜宵的苏小辙,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苏小辙发愁的看着银行余额,上个月公司的考勤刚发到手机里,不出所料,她就只有大几百。说实话按照她这种请假的频率,何董不炒了她已经是奇迹。这段日子买各种食材又是花钱如流水,只出不进,苏小辙琢磨能不能找齐天圣先预支工资。 房门敲响,苏小辙过去开门,惊诧的看着门外的人。 “晨晨?” 骆晨晨这段时间刚好辞职在家,正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时候出去旅游,手机响了。 骆晨晨见是陌生号码,接起来,“哪位?” “是骆晨晨吗?” 骆晨晨愣了愣,这个声音有点儿陌生,有点儿耳熟,像是听过很多次。 那声音继续道,“我是林越。” 骆晨晨拧住大腿,顺时针转个九十度,嗷嗷疼! 林越问骆晨晨有空吗。 骆晨晨就差把头点断。 林越说有没有时间来一趟横店。 骆晨晨先说,当然可以。 末了才想起来问,“呃,我来干嘛?” 林越说,“苏小辙在这儿。” 苏小辙很过意不去,“晨晨,我真不知道他找你过来。” 骆晨晨拍了一下苏小辙,大咧咧说,“我觉得挺好的,包吃包住,免费旅游,还能看林越大大,这种好事上哪儿找去。” 苏小辙看了看表,“我等会儿就得去片场。” 骆晨晨眼睛亮了一下,“我能一起去吗?” 苏小辙吃不准,就去找了齐天圣。 保姆车发动不了,齐天圣正低头鼓捣。 苏小辙和骆晨晨来到齐天圣边上,苏小辙道,“大齐哥,麻烦你件事。” 齐天圣没抬头,“啊?什么事?” 苏小辙道,“我能带个朋友去剧组吗?” 齐天圣发动不了车,正窝火呢,又听苏小辙这么一说,皱眉,“哪个朋友?” 苏小辙和骆晨晨听出齐天圣这语气不太好,骆晨晨拉了一把苏小辙,小声说算了。 苏小辙也小声说,我再试试。 “大齐哥你也认识。” “谁啊?” 第235节 “骆晨晨。” 齐天圣一愣,直起腰回头看去。 骆晨晨穿着黑色直筒大西装,围着红色的围巾,站在亮晶晶的阳光底下,冲齐天圣笑了一笑。 轰隆隆引擎发动,来自车,来自齐天圣的内心。 齐天圣特地跟剧组打了招呼,说骆晨晨是自己的妹妹。回头再叮嘱骆晨晨,拍照可以,别往网上发。 骆晨晨跟着苏小辙到了拍摄地点,远远的看见林越在拍戏。 骆晨晨满脸发光,“那是林越啊!” 苏小辙说,“是啊。” 骆晨晨说,“那是会喘气的林越大大啊!” 苏小辙,“……” 你家林越大大才不喘气。 骆晨晨看什么都新鲜,连林越坐的椅子都各个角度拍了无数照片。 苏小辙托着下巴,看骆晨晨东跑一段西跑一段。跑累了回来,苏小辙适时送上热茶。 骆晨晨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看着戴口罩的苏小辙一乐,“还真是你。” 苏小辙说,“什么就是我?” 骆晨晨说,“路透照呗,有人说拍摄现场有个戴口罩的神秘女,都在猜是不是你。” 苏小辙问,“论坛里也在说这个?” 骆晨晨点头。 苏小辙想了想,低声道,“你为什么不问我。” 骆晨晨在苏小辙身边坐下,笑了笑,“你要是想说,当然会告诉我。” 苏小辙看着骆晨晨,嘴角泛起微笑。 林越结束了拍摄,走了过来,看见这一幕,也露出了微笑。 骆晨晨的眼睛又开始闪闪发亮。 苏小辙不用回头,也知道林越过来了。她拿开林越休息椅的垫子,拿出藏在垫子下边儿的保温壶。 林越加快脚步走过来,“给我。” 苏小辙晃了晃保温壶,,“这是什么。” 林越迸出一个字,“茶。” 苏小辙打开壶盖闻了闻,“如今的茶都是咖啡味?” 林越转跟骆晨晨说,“一路辛苦了。” 骆晨晨立即表示,“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林越笑了笑,“我给你开个房间。” 苏小辙说,“我和晨晨住一起。” 林越说,“屋子小。” 苏小辙说,“我俩瘦。” 林越的声音有点像磨牙,“床太窄。” 苏小辙说,“搂着睡。” 骆晨晨看看他们俩,问,“那什么,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晚上为了欢迎骆晨晨,五个人在外头吃饭,又去了那家特色西餐厅。骆晨晨看见和意大利面一起端上来的四喜丸子都瞪大了眼。 回到宾馆,一行人各自回房休息。 林越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也没开灯,听见门响,他长出一口气,像是等待了许久。 苏小辙站在门口,看了看屋里,“怎么没开灯。” 林越握住了苏小辙的手,轻轻说,“对不起。” 苏小辙说,“为什么。” 林越说,“我没告诉你就把骆晨晨请过来了。可我也知道如果告诉你,你一定不会同意。” 苏小辙说,“你其实不用这样,我一个人能够处理得好。” 林越看着苏小辙的眼睛,低声说,“你不高兴了,是吗。” 苏小辙笑了一笑,“我很高兴。” 然而林越的眼中光亮仍旧黯淡下去。 苏小辙回到房间。 骆晨晨刚换好睡衣,敷着面膜,“你怎么回来了?” 苏小辙道,“这是我的房间,我当然回来。” 骆晨晨眨眨眼,“我还以为你和林越大大……” 苏小辙换了睡衣,“和什么和,大什么大。没有的事,别胡思乱想。” 两个人躺下,聊了会儿天,骆晨晨跟苏小辙说论坛的近况。 说了一会儿,骆晨晨看苏小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问,“你是不是困了?” 苏小辙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你刚刚说什么。” 骆晨晨道,“我原先还奇怪为什么林越要让我过来,现在我知道了。” 苏小辙问,“知道什么?” 骆晨晨说,“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心情不好。他让我过来,也就是想让你高兴,想让你有个伴。小辙,你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咱们一起商量。” 苏小辙笑了笑,“我真的没事,就是可能……像你说的有点困了。睡吧。” 骆晨晨见苏小辙不愿意再往下说,也只得关了灯睡觉。 躺了一会儿,骆晨晨扭头看着昏暗中的苏小辙,“你睡着了吗。” 苏小辙道,“还没有,怎么了。” 骆晨晨犹豫道,“我之前就想问你,林越跟柯典的事……” 苏小辙轻轻的说,“是真的。” 苏小辙翻了个身,骆晨晨看着苏小辙的背影叹了口气,慢慢睡去。 骆晨晨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午夜。 她向来有些择床,现在醒过来是因为房门开着一道缝,漏进一线走廊的灯光。 林越的声音很轻,“……小辙。” 骆晨晨下意识看向身侧,另半边床没人。她支起身,小心翼翼的向门口张望了一眼,林越和苏小辙站在门口。 苏小辙低声说,去你房间。 两人离去,顺带关上门。 骆晨晨重新躺回去。 林越和苏小辙可以正大光明的住在一起,为什么要这样? 次日一早,骆晨晨醒来,苏小辙已经睡在身边。 看着熟睡的苏小辙,骆晨晨心里满是疑惑。 骆晨晨初到横店,很想四处逛逛。苏小辙想请假陪骆晨晨,但是看着剧组忙得开了锅的沸水似的,苏小辙不好意思张口,骆晨晨很明白事理的说,没事没事,我自己逛去,你忙你的。 苏小辙就抱着保温壶去了剧组,壶里装的是雪梨百合润肺汤。林越最近拍戏密集,需要润一润。但是从外表看不出他的熬夜和疲惫。化妆师正给林越画眼妆,眼线先画一条浓的黑的,再加一条细的朱红的,从眼尾斜斜飞上去,飞入了鬓角,眼波一转,一抹淡红,让人心跳。 画完了两边眼角,林越睁开眼,在镜子里看见了苏小辙,便笑了笑,“有什么事?” 苏小辙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是跟自己说话,“没事啊。怎么了?” 林越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觉得你心不在焉。” 化妆镜的一排灯泡格外明亮,照得肌肤寸寸纤毫清晰,照得林越的眉目如锋刀。 林越发现苏小辙又在发呆了,就故意开她玩笑,“好看吧?看傻了吧?” 苏小辙居然没反驳,居然看着镜子里的林越,老老实实的说了句,“好看。” 林越诧异。 这时服装师抬过来铠甲,林越站起身,伸出胳膊,任人套上。 这部戏的道服化是砸了重金的,这套铠甲就花了一万八,绕着立领镶了一圈黑色大毛领,铠甲上遍布朱红花纹,披风长达两米,分量足有十来斤,林越穿上以后根本没法自由走动,得两个人帮忙抬着披风才能往前走。 但到了正式走位的时候,林越就只能自己上了。 高台五十来阶,三四层楼高,他一阶一阶走上去,脚步坚定,神情孤傲,仿佛那长长的披风毫无重量。 但披风毕竟沉重,绊在了台阶上,林越身子往前一晃。 助理赶紧上去扶他。 林越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助理退是退到了一旁,可仍是提心吊胆的看着林越。 林越走完一遍再走一遍。 明星和演员的区别就在这儿。 有个词叫开麦拉face,还有句话叫老天爷赏饭吃。 勤能补拙,却不能补天赐风度。 同样是一段台阶,林越就在无声响的天然环境下走出了自带bgm的气势。 比如‘踏世上高峰总要攀,碧血染青衫,笑中看变幻,算破绽,一子决江山。’ 第236节 骆晨晨哼《江山》哼得正欢,手里还拿着个大单反,卡擦卡擦的快门按得正欢。 苏小辙问,“你不是到别处逛了么?” 骆晨晨说,“风景哪儿有林越大大好看。” 苏小辙问,“你出息呢。” 骆晨晨干脆说,“吃了。” 苏小辙刚想说话,不远处响起一声爆炸。 骆晨晨吓了一跳。 苏小辙事先被人通知过,所以早有心理准备,安慰骆晨晨,“没事没事,剧组炸点。” 紧接着人声喧哗。 哗啦啦一下子好多人从她们俩面前跑过去。 骆晨晨护着单反,苏小辙护着骆晨晨。 “咱们往旁边去一点吧。”苏小辙说。 台阶上,有人高声喊,“叫救护车!林越受伤了!” ☆、第 144 章 骆晨晨不放心,扶着苏小辙。 苏小辙拽开骆晨晨的手,她想拨开人群,但是人墙围得严严实实,拨了几次拨不开。 骆晨晨又着急又恼火,“让让!都给我让开!” 人墙里的齐天圣听见声音,赶紧站起来,扒拉开人墙,把苏小辙和骆晨晨拉进来。 苏小辙整个人都是木呆呆的。 骆晨晨看见林越坐在地上,胳膊腿都俱在,地上也没有血迹,心里就放下一大半,对苏小辙安慰说,“没事没事,你看他,好端端的,没事儿。” 苏小辙好像听见了骆晨晨的话,又好像没有。 那些没有散尽的硝烟,那些震动天地的厮杀声,从心底某一处再度苏醒,一点点弥漫眼帘。 林越受的伤痕,流的血,再一次出现。 林越捂住半边面颊,因为疼痛而紧紧皱眉。 齐天圣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小辙来了。” 林越心中一震,抬起头,看见了苏小辙的神情。 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他也知道,她此刻看着自己,却是在看着另一个叫做林越的武将。 刀口舔血,沙场求生。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有可能失去他。 林越对苏小辙伸出手,叫了一声,“小辙。” 苏小辙愣愣的回过神,走过去,握住了林越的手。 林越轻声说,“我没事。” 这三个字,让苏小辙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 剧组调来了车。车子一路飞驰到了医院,齐天圣在前头开道,直奔专家门诊。 医生要挪开林越捂脸的手,林越示意医生先停一停,让齐天圣把钱包给苏小辙,对苏小辙道,“小辙,我渴了,你去帮我买瓶水。” 苏小辙嗯了一声,转身出去。 医院大门的隔壁有三四家小超市,苏小辙随便进了一家。 老板问,“买点什么?” 苏小辙没吭声。 老板再问,“小姑娘,你买点什么?” 苏小辙还是没说话。 老板奇怪的看了她两眼。 苏小辙知道林越为什么让自己出来。 她忘不掉,大周的那一晚。 他回来了,带着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但是这一次不同,他是个明星,他该怎么办。 苏小辙什么也没买,两手空空的回到了病房。走到门口,刚好看见医生对着林越摇了摇头。 等医生走了,苏小辙才进了病房。 林越斜倚在病床上,看见苏小辙,一笑,“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带款潜逃了。诶,水呢?” 苏小辙在病床床沿坐下。 林越心内诧异,小心翼翼的说,“小辙?” 苏小辙说,“我们去北京。” 林越一怔,“啊?” 苏小辙说,“北京治不好,我们就出国。一定能找到好医生,一定能治好。” 林越说,“如果还治不好呢。” 苏小辙看着林越,说,“那就把我的脸给你。” 林越说,“怎么给?” 苏小辙说,“做皮肤移植手术。” 林越说,“你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苏小辙说,“我年轻,我恢复得快,几张皮而已,几个月就长回来了。你不行,你年纪大了,新陈代谢又慢……” 林越握住了苏小辙的手,放在唇边,轻轻说,“那如果这样还是不好呢。我拍不了戏,公司就不会要我。而我除了演戏,什么都不会。可能要转幕后,转了幕后也不一定成功,可能,我就这样了。” 苏小辙的眼泪渐渐凝在睫毛上,轻轻说,“胡说八道。” 林越握着苏小辙的手,看着苏小辙的眼睛,“到那个时候,你还会在我身边么。” 苏小辙说,“会。” 林越笑了。 苏小辙看着他笑。 林越笑完了之后专注的凝视苏小辙,“小辙,你好奇怪。非得所有人都不要我了,你才会要我。” 苏小辙一怔,看着林越。 林越也看着她,轻轻说,“还是说,非得所有人不要我了,你才敢要我。” 过会儿,齐天圣和医生回来,医生解释得清清楚楚,林越的脸上是小伤,不会留疤。 苏小辙惊讶的看了林越一眼,林越耸了耸肩,意思是我也没骗你。 齐天圣比起担心林越更担心苏小辙,苏小辙情绪一有波动,林越肯定要造反,因此专注在苏小辙的安抚工作上,拍着胸保证说,“小辙啊你放心!林越他没事儿,皮肉伤不算伤,上回拍戏小腿骨折,再上回肋骨还断了呢。 ” 林越说,“大齐。” 齐天圣说,“啥事?” 林越说,“闭嘴。” 林越受伤这件事很快传出去。 齐天圣张罗赶紧出院,免得记者杀过来,没事变有事,小事变大事。 这间医院在横店附近,很多剧组的人发烧感冒,有点小伤什么的都会过来。 进进出出的有打着点滴的清装阿哥,也有绑着绷带的民国军官。即便如此,林越这一身穿着也够显眼,可进来一个人更是显眼。 柯典接了部古装宫廷戏,主打的卖点是华丽华丽和华丽,一个头套能有八斤沉,衣服袍子铺出去有二米多,在这种情况下她被绊一跤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摔倒的时候被簪子勾了一下脸,划出一道血痕,经纪人吓疯了都快。 柯典比较镇定,先让经纪人开车把自己送来最近的医院检查,同时让公司做好准备,这段时间也没什么宣传点,拿受伤这个炒一下也好。为此,柯典看见记者一起跟进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 五分钟之后柯典后悔了。 柯典,苏小辙,林越,三人齐了。 一个等着看病的,两个等着齐天圣付钱出院的。 一个现代装,两个古装古得妖孽一样。 原本跟着柯典的记者跟打了鸡血似的,被柯典经纪人死死拦在病房外头。 医生刚巧不在,三人坐在房间里,一时都无声。 之前,林越已经跟苏小辙说过,他和柯典分了手。 苏小辙想这个时候最不该说话的人或许就是自己。 柯典脸上的擦伤抽痛了一下,她下意识抬手想擦,又想起不该碰伤口。 苏小辙注意到了,站起身从医生办公桌上拿了消毒棉花,递给柯典。 柯典接过,说了声,“谢谢。” 苏小辙坐在两人中间,房间又安静下来。 苏小辙说,“那个……你的伤没事吧。” 柯典说,“小伤。” 第237节 苏小辙说,“你放心,你看林越的脸伤那样都没事……” 林越看了一眼苏小辙,“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齐天圣气喘吁吁赶到,跟柯典的经纪人打个照面,彼此苦笑。 齐天圣道,“钱付好了,走吧。” 林越站起身,苏小辙摸了摸身上。 林越问,“找什么?” 苏小辙说,“口罩。” 林越拉起苏小辙,“走吧。” 苏小辙只得回头看了一眼柯典。 柯典倒是露出个微笑,挥了挥手示意再见。 苏小辙一路被林越拉着下了楼,早有记者接到消息赶来蹲守。 苏小辙被林越拖上车,齐天圣拉好车门,转到驾驶座发动车子离去。 骆晨晨坐在副驾驶座,回头看一眼,觉得后座气氛凝重,就看了齐天圣一眼。 齐天圣微微摇头,示意别说话。 苏小辙闷不吭声半天,冒出一句,“被拍到了。” 林越看着窗外,平静的说,“又不是第一次。” 苏小辙说,“可是今天……她也在。” 林越说,“刚才你不用跟她说话。” 苏小辙错愕的看了林越一眼。 林越说,“你心里觉得对不起她是不是。” 苏小辙低声道,“我没有。” 林越笑了笑,“是没有?我刚才看见她的第一眼想的是‘坏了,苏小辙又该逃了’。苏小辙的脑子里又该冒出来不应该跟我在一起的念头。” 苏小辙低声道,“我没这么想……” 林越回头看着苏小辙,“真的吗。” 苏小辙咬住了嘴唇。 林越看着苏小辙,很长很长的出了口气,“苏小辙,你是不是想着永远不要得罪任何人?永远对得起任何人?” 苏小辙低着头,手抓着后座座椅。 林越的笑意苦涩,“我在病房里问你的,你还没有回答我。” 一路沉默。 车轮碾过路上的落叶,又到了一年的深秋。 回到房间,气氛挺尴尬的。 苏小辙进了盥洗室洗手,骆晨晨在门口转悠来转悠去,鼓足勇气开口道,“其实我觉得,林越说的没错。” 见苏小辙不说话,骆晨晨道,“苏小辙你到底在怕什么?” 苏小辙关上水龙头,回头看了骆晨晨一眼,笑道,“没事。” 骆晨晨道,“你现在都不像我们刚认识时候的苏小辙,你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事?你不说出来,我们就不知道,我们不知道怎么帮你解决?” 苏小辙道,“晨晨,真的没事。” 骆晨晨叹气,“行吧,你就憋着吧,看你能憋出什么花来。” 骆晨晨甩下这句话,坐到床边刷起手机。微博上没什么新消息,不过打开了q/q群,噼里啪啦一堆消息。 一群人排队:“晨小晨你出来。” 骆晨晨发了个消息,“?” 阿阮:“你去哪儿了?” 晨小晨,“……干嘛?” 阿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 晨小晨:“……横店。” 阿阮:“果然是晨小晨!” 我给发际线施过肥:“靠!你上新闻了你知道吗?!”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一点风声都不露,你够可以的啊!” 骆晨晨吓了一跳,赶紧重新看一遍微博,这回找到了之前忽略掉的新闻就有一条是写林越新欢旧爱,横店争风吃醋。 配的图片有一张是林越拉着苏小辙上车,有个女孩坐在副驾驶,也被拍到了侧面。 晨小晨:“……此事说来话长,众位爱卿稍安勿躁。” “谁听你的说来话长,林越大大没事吧?” “记者写的特别严重,毁容了?” “我擦!不是吧!” 晨小晨,“……你们是关心我还是关心林越大大。” “林越。” “林越大大。” “我男神。” “你谁?” 骆晨晨翻个白眼,“放心,林越大大没事,只是擦伤。”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冒出一句,“苏苏姐还好吧?” 从林越告白之后,苏小辙一直在群里潜水,别人都以为她没在线。 晨小晨:“她也没事。”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让她好好照顾林越大大。” 骆晨晨看了一眼也拿着手机的苏小辙,她知道苏小辙也看见这些对话了。 苏小辙看着骆晨晨,“……对不起。” 骆晨晨放下手机,“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就因为我上了这新闻?” 苏小辙说,“如果我没有和林越在一起。” 骆晨晨抓住苏小辙的手腕,“如果你没有和林越在一起,我根本不会有机会来这儿,也不会有机会跟林越大大有这样的接触。苏小辙,我其实一直是想谢谢你,可你为什么一直都以为我会生你的气?” 苏小辙勉强笑了一下,“你不生气就好。” 骆晨晨不让苏小辙离开,“咱们现在必须把话说清楚了。苏小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刚才在车上我就觉得不对劲,你和林越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小辙沉默了很久很久,这是她心底的一个阴影,她原本没打算告诉任何人,“晨晨,我父母是离婚的。” 骆晨晨一怔,自己从来没听苏小辙提过家里的事。苏小辙在他们面前永远是笑嘻嘻的,什么事儿都能解决,什么拜托都ok。 骆晨晨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苏小辙不对劲了,来了横店之后的苏小辙总是沉默,总是看着林越却带着迷茫的神情。 苏小辙继续说,“我父母是因为外遇,两个人都有外遇,所以离婚。我一直跟我自己说我最讨厌小三,我甚至恨这种人。我承认,根本的错误是在我父母自己的身上,但是人性本来就禁不起诱惑,为什么还要诱惑?他们可以去找更好的对象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的父母?!” 骆晨晨明白了,慢慢的说,“所以你觉得柯典和林越……” 苏小辙浑身颤抖了一下,看着骆晨晨。她的神情让骆晨晨不忍心往下说。 苏小辙说,“这都是我的错。” 骆晨晨忙道,“不是的!” 苏小辙没有哭,恰恰是因为没有眼泪更让骆晨晨觉得心慌,“如果我没遇见林越,林越不会有现在这些麻烦。”她笑了一笑,“晨晨你看多好玩儿,我们以前都在说要给林越最好的 ,要看着他一步步上去,看着他大红特红,他如果捧了影帝,我们就要去淮海路包个广告墙庆祝。可是现在呢?……我想给他的,都没能给他。我不想让他沾上的,偏偏都是因为我,让他背了黑锅。” 骆晨晨抱住苏小辙,骆晨晨哭了,“那又怎么了,他和柯典又没结婚,难道没有分手的权利?难道他就不能喜欢你吗?” 苏小辙说,“晨晨,他不应该喜欢我。” 骆晨晨气道,“什么不应该?!你为什么非得这样说自己!” 苏小辙轻声说,“晨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现实中不应该发生的事。既然一切恢复原样了,我还是我,他还是他。总有一天,他会清醒的。” 骆晨晨哽咽说,“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苏小辙笑了,拍了拍骆晨晨的背脊,像说给自己听,“等到了那一天,我就该走了。” ☆、第 145 章 骆晨晨翻来覆去一个晚上没睡好,满脑子都是苏小辙那句话,“如果不是跟我在一起,林越不会遇到这种事。” 越想越是火大,恨不得把苏小辙摇醒了再给她好好洗脑。林越遇什么事了?大家没结婚,都是成年人,分手再谈恋爱多正常的事,娱乐圈这种八卦本来就是天天传,苏小辙有必要把自己弄成历史罪人那么严重吗。 当然骆晨晨这么想完全是因为偏心。如果今天易地而处,换成是苏小辙被人撬了墙脚,骆晨晨抄起菜刀就上。 骆晨晨看了一眼熟睡的苏小辙,叹了口气。幸好今天林越也只是被人报道‘疑似分手再恋’,如果哪天林越真的被人泼了脏水,骆晨晨简直不敢想象苏小辙会做什么样的反应。 这个晚上就这么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骆晨晨被电话吵醒。 “骆晨晨!!” 声音之大,连睡边上的苏小辙都被吵醒了。 第238节 骆晨晨吓得差点摔了手机,手忙脚乱的捧住手机,“啊?谁?啥?” 一个年轻女声说,“我阿阮!” 骆晨晨松了口气,“你啊,一大早的干嘛?” 阿阮吼出三个字,“刷!微!博!” 骆晨晨诧异的刷开微博。 苏小辙也睡眼惺忪的刷了刷微博。 骆晨晨一秒之间变了脸色,转身就去抓苏小辙的手机。 但是已经晚了。 苏小辙看见那条转得疯狂的长微博。 有一个专门八卦娱乐圈的大号发了一条私信爆料微博,大明星林越之所以和柯典分手,转与普通粉丝林家小苏苏在一起,是因为林家小苏苏在三个月之前探班时候主动敲房门爬上床,现在搞大了肚子,奉子逼婚,林越不得已答应。 紧接着,一个新注册的小号发了微博。那条微博说的有鼻子有眼,甚至附上了所谓的三个月前独家探班照片。本来就是所有人都在怀疑为什么苏小辙作为一个普通粉丝会突然得到大明星的垂青,现在奉子逼婚的理论一出来,什么都能说通。 苏小舟也看见了那条长微博,想不看见也难,微博的热话题都是这条微博引发的各种关键词。 骆晨晨气疯了,那张照片来自全国各家粉丝后援会统筹组织的一次内部独家探班,从来没有放出去过,百度上搜不到,微博上也搜不到,这证明了图片的真实性,居然也间接的被当成证据来证明了这条长微博的真实性。 骆晨晨在q/q群里发话,“把能够接触当时探班照片的所有人都找出来!” 阿阮道,“这个……每个粉丝后援会的高层都能接触到吧。不止我们群,至少三四十个。” 晨小晨,“三四百个也要查!一个一个查过去!这个长微博是哪个号发的,那个号关注列表里都有谁,粉丝都有谁,跟谁回过帖点过赞,被谁回过帖点过赞!我都要查出来!” 群里沉默了一会儿,背着炸药包上学校说,“晨,有这么严重吗?” 骆晨晨一个字一个字回复,“这不是私人恩怨的问题,你们还记不记得苏苏以前说过的话?” 谁不给林越面子,就要了谁的命根子。 ‘零点’cp粉简直炸了,他们心中的天造地设一双璧人居然是被拆散的,还是用这种下三滥手段,林家小苏苏的微博迎来新一波的狂轰滥炸。 林越的微博下面也炸了,什么男人管不好下半身就管不好下半生,还有什么为了这么一个女人放弃柯典,林越你是瞎吗。林越当初发的那条‘苏小辙嫁给我’的微博更是再创转发高/潮,原本的大明星和小粉丝的恋情童话却变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 帮林越找过苏小辙的那帮朋友也犯起了嘀咕,直接找林越问现在是什么状况?真是奉子逼婚? 林越没法一个个解释过来,只得先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随即这条也被截图外流出去,却被人解读成了林越在说自己是清白的,间接证明了苏小辙的不清白。 苏小舟先打电话给林越,“怎么回事。” 林越说,“有误会。” 苏小舟问,“你的意思是小辙没有孩子。” 林越苦笑,“我倒是想让她有。” 苏小舟冷冷道,“如果你们在拿证之间先有了孩子,林越,我可不管你是谁。” 林越收起笑容,“你放心,我会解决这件事。” 苏小舟道,“我等会儿给苏小辙打个电话,她就算表面装没事,心里也一定会有疙瘩,你多看着点。” 林越说,“我一定还她一个公道。” “还她一个公道?”苏小舟叹气,“林越,你还不知道她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苏小舟挂了林越电话,转给苏小辙打去。 苏小辙看见苏小舟的电话有点发憷,战战兢兢的说,“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在哔一声之后留……” 苏小舟道,“不接电话我就来横店看你。” 苏小辙低声下气的说,“皇姐好。” 苏小舟道,“男孩还是女孩?” 苏小辙无奈道,“皇姐明鉴!” 苏小舟笑起来,“逗你玩。没事吧?” 苏小辙道,“我没事。” 苏小舟跟苏小辙从小一起长大,对于苏小辙的遣字用语最是了解不过,‘我没事’也就是说别人有事,至于这个别人,苏小舟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苏小辙指的是林越。 苏小舟道,“我不熟悉这个圈,帮不上什么,但有人熟悉,他们知道怎么做,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知道吗。” 苏小辙低低应了一声。 苏小舟说,“但你老实告诉我,你们俩是不是已经那什么了?” 苏小辙磨牙,“你觉得呢?” 苏小舟语重心长的说,“我知道你对林越一直都有非分之想,不过千万不要强迫人家啊……” 苏小辙咬牙切齿切断通话。 林越刷着微博。 现在微博乱成一团,自己的粉丝大约分成三个阵营,一个是不管私底下掐成什么样,对外永远是坚定的‘一定是捏造的!林越大大不可能做这种事’。一个是‘林越大大没有错,错的是苏小辙’。还有一种是占比最小,年龄组成也最小的粉丝,他们被奉子成婚的消息刺激得不断刷微博@林越,让他给个说法。 奉子逼婚这个消息引起的负面效应,百分之九十都落在了苏小辙身上。一个女孩子主动献身,又用孩子来绑住明星,这是多么惹人憎恶的行为,又是多么恶毒的侮辱与指责。 林越不想刷苏小辙的微博,但也不得不刷,他不想看见底下一排又一排对苏小辙的指责,却也无法回避。 林越的喉咙像被塞了一团蘸满冰水的棉花,无法呼吸又想作呕。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苏小辙不会受到这些流言蜚语。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苏小辙不会受到这些无妄之灾。 她是他心爱的人,他以为自己回到现代之后可以无所不能,可以保护苏小辙周全。 但事实却是一次又一次,苏小辙面对众人的指责,面对外界的唾沫星子。 林越打电话给齐天圣,“到我房间来一下。” 齐天圣来了之后,林越道,“跟公司打个招呼,这件事尽快解决。” 齐天圣说,“行,我去安排。” 林越皱了皱眉,又道,“还是我直接联系。” 齐天圣看了看林越,“你有什么打算吗?” 林越说,“发律师函。” 齐天圣一怔,这年头八卦号编造虚假消息也不是第一回,以前林越大多采取息事宁人或者私下解决的方式,这回居然这么大阵仗。 齐天圣缓和口气,“林越,其实这件事也没那么严重,怀孕不怀孕的验一下就能证明清楚。” 林越说,“这事儿关乎苏小辙。” 齐天圣沉默,轻声道,“正是因为关乎苏小辙,我才会不让你发律师函。” 林越诧异的看着齐天圣。 齐天圣说,“事实上,到横店的第一天,苏小辙就跟我谈过一件事。” 林越皱眉,“什么事?” 那天苏小辙在房间里,看着自己,一字一句的说,‘大齐哥,我有个想法,希望你能……不,是你一定要按我的方法来办。’ ‘如果有一天,无论是什么原因,林越决定跟我分开,到时候一定会闹得满城风雨。公司肯定会出公关稿,我希望到时候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齐天圣诧异,见多了分手互相指责,见多了爱侣变怨侣。 这个女孩却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错不在林越。’ 苏小辙这几天没去剧组,这是齐天圣的意思,在事情解决之前,苏小辙尽量不要在人前出现。 骆晨晨留在房里陪着苏小辙。 房门被剧烈敲响。 骆晨晨吓了一跳,“谁啊?” 林越道,“是我。” 骆晨晨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林越拽出去,砰地一声摔上门。 齐天圣扶住骆晨晨。 骆晨晨焦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齐天圣欲言又止,“晨晨,你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饭。” 骆晨晨不肯离开,“林越怎么这么大火气?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不行,我要跟他解释清楚,苏小辙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他不好的事!” 齐天圣道,“我知道。但就是因为她做的事……”他叹气,“让他们自己解决。” 苏小辙从床边站起,看着林越,诧异道,“怎么了?” 林越盯着苏小辙,“为什么。” 苏小辙迷惑,“什么为什么?” 林越道,“你为什么跟齐天圣这么说。” 苏小辙沉默。 林越道,“什么叫做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你身上?你觉得我会干出这种事来?” 苏小辙道,“我知道你不会。所以我才跟大齐哥这么说。” 林越捂住额头,深深吸了口气,他现在心乱如麻,勉强分析出一个头绪,“我知道了,你是在怪我保护不了你。苏小辙,我跟你保证,这种情况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林越,不是的。” “我已经让公司去发律师函,会让他们刊登道歉声明。这件事……” 苏小辙的声音提高了一点,“林越!” 林越停下话,看着苏小辙,慢慢说,“……你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苏小辙说,“我没有不满意。” 林越说,“苏小辙,我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让你高兴。” 苏小辙说,“我知道。” 第239节 林越走到苏小辙跟前,捧住苏小辙的脸,他的手劲很大,让苏小辙有些不舒服。 林越凝视苏小辙的脸,看得很仔细,像是要看穿她的心,“那你为什么还是不快乐。” 苏小辙闭上眼,睫毛底下有湿润的水光。 ☆、第 146 章 林越慢慢的说,“你答应来横店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在秦王宫外面等着你,我在想,苏小辙晚一点没有关系,晚一个小时也好,两个小时也好,只要你会来。然后我看见你从车上下来,我想,我真的能等到你了。可是你来这儿到底是因为什么?你告诉我。” 苏小辙终于流下了眼泪。 林越痴痴的看着苏小辙的眼泪,“你为什么要哭?” 苏小辙哽咽说,“对不起。” 林越说,“对不起,又是对不起,这次是为了什么?为了你又给我添麻烦,为了你又连累我,为了柯典,为了齐天圣,总之不是为了我。” 林越抱紧苏小辙,低声说,“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走进你的心里了,是我错了。” 苏小辙抬起手,抓住林越的肩胛骨附近,“林越,我会在你身边。直到你不希望我在的那一天。” 林越沉默一会儿,笑起来,他的笑声好凄凉,“苏小辙,你永远都有本事让我一分钟上天,一分钟摔得尸骨无存,到了今天,你还在说这句话。” 他猛地推开苏小辙,怒吼道,“你还在说这句话?!我们过去的一切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万壑关大周朝,那些到底算什么!” 苏小辙道,“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她一面说,一面流泪,“你不是副将,我不是锦山夫人,你醒醒吧林越!你看清楚我们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你是明星,我是什么?我什么都不是,我除了拖累你我还能做什么?!” “过去了?”林越忽然扯开衬衫,露出大片胸膛,“是,我身上的伤没有了,可我心里的伤去不掉的!你不在的时候,我每个晚上都在做噩梦,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我杀过多少人,没有人知道我从什么样的尸体堆里爬出来,那种火烧人肉的味道到现在我都还记得,这些能过去吗?能吗?!” 苏小辙心中剧痛,身子一晃,扶住桌子,方才能够站住。 林越道,“我流过的血不是假的,我对你的心也不是假的。可你永远都在想怎么离开我,苏小辙,难道说,你从来没有哪怕一次,真心的想留在我的身边?” 苏小辙沉默。 林越看着苏小辙,带着乞求,“你说啊?说啊?” 苏小辙流泪不止。 林越慢慢往后退了一步,“……我真蠢。我早该发现的。从回来之后,你就躲着我。连见面都是我骗你出来。如果我不来找你,你就可以回到你自己想过的生活里去了。” 苏小辙说,“不是的。我是想给你考虑的时间……” 林越说,“我考虑过了,这就是我考虑的结果。你呢?” 苏小辙沉默许久。 林越想,如果这个时候苏小辙说我考虑清楚了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又是一时的欺瞒,他都愿意相信。 但苏小辙说,“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林越简直想笑,他笑不出来,也流不出眼泪。 “我明白了。你放心,”林越说,“这件事,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也要给公司一个交代。” 林越转身。 苏小辙看着他离去, 林越想她会叫住我吗,会吗。 苏小辙道,“林越。” 林越站住脚。 苏小辙说,“对不起。” 林越沉默许久,轻轻说,“如果我不是明星,苏小辙,你会和我在一起么。” 他打开门走出去,不需要回答,因为他是明星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而且,他也曾经不是明星过。在一个叫做锦山的地方,他们曾经以为可以地久天长。 苏小辙走进盥洗室,等会儿骆晨晨会回来,别让她看见自己这个样子,别让骆晨晨担心。 苏小辙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抬起头看着镜子。 水珠从脸颊滚落下去,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水。 现实不是偶像剧,更不是穿越剧,是沉甸甸的压在他们眼前的事实。 林越的声音响在耳边,苏小辙,如果我不是明星,你会和我在一起么。 苏小辙捂住脸,也捂住了哽咽声,自己的回答是会。 多么想说,不管你是不是明星,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林越,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骆晨晨轻轻开门进去,看见苏小辙颤抖的背影。 骆晨晨拿上自己的手机,再退出了房间。 “大齐哥,我能在你这儿待会儿吗?” 齐天圣让骆晨晨进来,“小辙那边?” 骆晨晨道,“她一个人静一静比较好。林越那边怎么说?” 齐天圣苦笑,“一样。这两个人哪,我就没见过谈恋爱谈得这么纠结的。” 骆晨晨登陆q/q群,直接开语音,“我让你们查的事查出来了吗?” 阿阮回复,“已经在查了。” 骆晨晨说,“把名单给我,我一起查。今天晚上不查到这帮人,我不睡了。” 阿阮:“我陪你。” 骆晨晨说,“别闹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和朋友去爬山吗。” 阿阮:“这件事不解决,我没心思干别的。” 背着炸药包去学校:“加我一个。” 我给发际线施过肥:“还有我。”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和我。” 骆晨晨道,“那好,关爱和发际继续去排查那个号的粉丝列表。炸药你们几个人去天涯,这帮人看见自己编的料火了,肯定会得瑟,你们看看有什么号说话可疑的,一查到底。” 齐天圣看着骆晨晨这般部署,“晨晨,你真不打算睡了?” 骆晨晨醒悟过来,“大齐哥,打扰你休息了,我换个地方。” 齐天圣按住骆晨晨的肩,“反正我今晚上也睡不着,只是觉得,你们这样值吗?” 骆晨晨认真的看着齐天圣,“一个是我男神,一个是我朋友,你觉得呢。” 齐天圣长出一口气,朋友,没错,他跟林越这些年,已经不是单纯的工作同事关系。 齐天圣拿起手机,拨出号码,“小贺,明天你跟着林越去拍戏,我要跟公司好好谈谈。” 林越所在的公司发出两份书面律师函。一份给八卦大号,一份给刊登这则新闻的《南荣时报》。八卦大号一开始还是嬉笑态度,后来发现林越公司来真格儿的,这才有些慌了,删了那条所谓的私信爆料微博,澄清是自己接收的信息有误。私信联系林越方面,意思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越冷冷说,不行。 齐天圣早就知道林越会给出这个回答,毫不理会对方的私信。 《南荣时报》也托了人来私下疏通,林越照样拒绝。 苏小辙照常出门给林越当助理,给林越煲了清热润肺的川贝汤,等林越下戏,就倒了一杯递上去。 林越没接,笑了一笑,低声说,“别勉强自己,反正你不愿意。” 说完这句,林越对小贺说,“准备点菊花茶,给大家都备一份。” 小贺答应一声,看了看苏小辙,不敢多问什么,转身走了。 苏小辙说,“我……我去准备点儿吃的。” 林越低头看剧本,淡淡说,“不用了。” 苏小辙站了一会儿,低低的哦了一声。 林越啪的合上剧本,“是服装师让我注意保持体型。” 苏小辙还是哦了一声,“那我去帮小贺。” 林越看着苏小辙的背影,伸手抵住紧皱的眉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明明是想冷淡一下苏小辙,让苏小辙难受也好,憋屈也好。可为什么痛苦的反而是自己。 骆晨晨一边在查内鬼,一边时刻关注林家小苏苏这个账号。 林越齐天圣他们还是太低估了粉丝的想象力。就算有八卦号的澄清道歉,看热闹的观众们只会记得当时的污蔑,不会记得后来的辟谣。柯典在这群人的心中成了忍辱负重的白莲花女主角,苏小辙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甚至有零点cp饭在苏小辙的微博下面铺天盖地的刷‘贱人配狗,天长地久’。 骆晨晨气得一拍桌子。 齐天圣心疼,“你轻点,手疼不疼啊?” 骆晨晨咬牙道,“我不恁死他们,我骆晨晨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敢掐苏小辙是吧?他们后援会挨个掐回去! 但后援会的人毕竟不多,而且以前掐架的主要战斗力输出苏小辙这一次不能直接上阵,骆晨晨正掐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跑出一条回帖。 “怨婦真係好煩。柯小姐有事会自己出声,你哋走嚟苏小姐微博闹乜嘢?咁鍾意cp咪日日煲剧囉。復合你條毛,追返你條毛。鬧林生花心係你,覺得佢對柯小姐念念不忙都係你,你班怨婦係咪代入咗自己係柯小姐啊?思覺失調睇醫生啦!” 骆晨晨念了两遍,总算明白大概的意思,试着给其中一个人发私信,“你们是林越香港粉丝?” 对方说,“你係大陆个粉丝会?” 骆晨晨说,“是啊。” 香港粉丝会之前也在新浪微博注册过id号,但是粉丝寥寥无几,影响力也不大,通常都是在微博上投票的时候帮林越投票发个帖。 骆晨晨或许在措辞方面还有顾忌之处,香港粉丝完全没有,战斗力之强大,言语之犀利,连骆晨晨都要击节叫好。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第240节 骆晨晨立即把这帮香港粉丝都拉进了群。 香港粉丝一开始不太愿意,她们隐约听说了这件奉子逼婚的消息就是大陆粉丝放出来的风。 香港媒体对林越的态度一直不是很好,对于在香港时期红不了,到了大陆反而因为有了开阔的平台以及抓住机会,成为大明星的林越,香港媒体总有一种‘只是三秒红,很快就会跌’的冷嘲热讽态度。正因为总是在自己的家乡看到这种报道,林越的潜意识中才一直摆脱不了战战兢兢的影子。 香港粉丝的心里憋着气,如果林越是那种一开始就一步登天顺风顺雨的大明星,或许这种憋气心态不会那么强烈。但林越真正的跌在谷底过。 大陆媒体和香港媒体的差别其中就包括了对于过气明星的态度。大陆媒体更多的是漠视,香港媒体更多的是挖人疮疤。九零年代曾经有个女星和同期四人一起被称为靓绝五台山,之后发生变故一蹶不振,隔了这么多年,香港媒体还能拍她一头花白头发潦倒街头的照片去博头版。可想而知,林越那段谷底日子是如何度过。对于苏小辙她们而言,认识林越的时候,林越的事业已在起步,对于那段灰色过去,苏小辙她们有怜惜有不平。但对香港粉丝而言,她们看着林越出道,看着林越被打压,看着林越被各种嘲讽,八卦林越被富豪包,抱公司高层大腿抱不着,她们是陪伴林越一起度过那段时间,从林越一开始注册新浪微博不到十万粉,到后来的几百万乃至千万。香港粉丝要看的是林越扬眉吐气,而这时候,居然大陆粉丝爆料说林越被奉子逼婚,林越的女朋友被说是主动送上床勾引。香港粉丝气得破口大骂,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污蔑苏小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间接证明林越看人没眼光吗? 香港媒体果然拿住了这件事大肆报道,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胡编乱造的所谓丑闻再一次被翻上台面。 香港粉丝把这些八卦周刊的杂志截图发在群里。 不等骆晨晨发话,阿阮先问,“晨,怎么恁死,你发话。” 骆晨晨征得香港粉丝后援会会长jolene的同意,道,“把这些截图发出去,每个粉丝后援会的高层都要通知到。” 如林越这般的大明星,光是图站就有五六个,资源站也有十几个,平常就跟后宫似的,大家见面点头客客气气,各自为政,底下都存了一份竞争的心思。 但是现在不是了,现在是真正被黑到了家门口。 ☆、第 147 章 每个林越的大陆粉丝或多或少都知道以前的事,但绝对没有香港粉丝了解的深刻。而且很多香港杂志不会在内地发行,其他人对于香港当地是个什么样的舆论环境并不了解。看到这些截图,武汉后援会会长直接召集武汉粉丝后援会高层开会,就一句话,“把这个小号给我挖出来,我不要大号,我要ip地址,抄家伙,堵门口,打死了,算我的!” 浙江后援会会长文明得多,慢条斯理的说,“把这个号查清楚,谁查到了,就进金光百货,看见什么拿什么,我买单。” 林越之前对粉丝温柔有部分来自家庭环境,有部分来自天性。他对粉丝的态度被林越的粉丝叫做护犊子。 护短是个美好的词,代表了你是我的人,谁都不能动你。 林越可以为了给粉丝多争取几张入场券跟主办方商量,也会在接机的时候叮嘱粉丝小心。 在林越看来,自己的这些行为很普通。但是他不知道这些是种子,柔软的埋进了粉丝的心底,终将开出绚烂的花。 过去你护着我们,今天轮到我们护着你。 骆晨晨建了群,各家粉丝后援会高层第一次没勾心斗角的坐在一起。 骆晨晨大致说明了情况,jolene把最新港媒的报道截图发上来,这次的报纸直接对林越人身攻击,他们等林越倒下这个机会已经等得太久,已经开始弹冠相庆。 浙江后援会会长说,“我们基本上确定这个号是谁的了。” 武汉后援会会长问,“你们怎么查出来的?” 浙江后援会的打出一个笑脸,“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太清楚。” 骆晨晨说,“我这儿跟其他圈的粉丝联系过了,这帮人是惯犯,到一个圈踩一个圈。就算没有今天这件事,他们迟早也会出幺蛾子。” 广州后援会的说,“扑街!” 香港后援会的眼前一亮,看太久普通话,难得出现一个粤语频道的,上前一搭讪,没几句话,两方热情的互相约定什么时候有空聚一聚去喝早茶。 骆晨晨不得不把主线拉回来,“等完了这件事,你们再约。” 广州后援会的说,“知啦知啦,劈下人,饮下茶咯。” 香港后援会哥儿俩好的说,“係啦係啦,劈到佢哋冚家铲!” 武汉后援会和成都后援会感情复杂的对聊,“咱们俩要并一起吗?要吗?不要吗?可是好多粉丝分不清咱俩的区别啊。” 重庆后援会默默的说,“加我一个。” 骆晨晨一看再开下去就要变成联谊会了,便写道,“那就按照原定计划行动,大家没问题吧。” 一帮人回复没问题。 武汉后援会,“谁不给林越面子,我就让他没命根子。” 成都后援会,“老武,你这句话我爱听。” 武汉后援会,“客气客气,我也是看别人这么说的。” 骆晨晨发出一句话,“对。是苏小辙说的。” 群里沉默了一下。 武汉后援会说,“晨,你跟我们说句实话,苏小辙这人到底怎么样。” 骆晨晨看着这行字,想了一会儿,回复,“如果林家小苏苏今天没有跟林越在一起,你们还会问这个问题吗。” 林越的粉丝圈里头,林家小苏苏粉龄两三年,算不上最元老,但也是个大神级别的人物。 粉丝中的大神或者靠拍摄,或者靠作图,苏小辙这样没有特别突出技能的也能成为大神是因为她有时候不像个粉丝,她不会利用职位之便给自己开后门,也从来没有对任何新粉丝颐指气使过。甚至这几年有人猜测林家小苏苏这个号不是粉,而是林越的经纪公司在背后操作,理由是粉丝怎么会这么无私这么甘愿做一个平台?但这样的粉丝其实很多,只是要么没有苏小辙来的情长,要么没有苏小辙这样花痴起来轰轰烈烈,做事起来来默默无闻。 在林越求婚之前,林家小苏苏这个id号至少跟这个群里一半以上的人有过直接或者间接接触,她们静下心来想一想,便会想起苏小辙之前所做的一切。 厦门后援会冒出一句,“我觉得吧,如果真的有人爬了林越的床……苏大大会第一个跳出去把那人恁死。” 其他人乐了。 晨小晨说,“恁死倒是不会,阉掉却是难说。” 阿阮说,“你们还记得伐,那时候香港二周刊有个小生被包养榜,我们都猜一定会有林越大大,结果没有。苏苏气炸了。” 武汉后援会没见过那篇报道,好奇问,“这不是好事吗?” 阿阮说,“苏苏说,凭什么没有林越大大!林越大大盘靓条顺,哪里不好啊?!这帮富豪一定是怕潜了林越大大反而被压!” 武汉后援会没和苏小辙接触过,“真这么说?” 晨小晨道,“其实你们应该也认识苏小辙。” 武汉后援会,“?” 晨小晨道,“还记得那年的圣诞节饼干吗?” 武汉后援会发了个林越的惊恐脸截图表情,配字是‘我了个去!’ 那年圣诞林越有一档电影,很纯爱很浪漫,讲述女主角因为和男朋友吵架一气之下跑到澳门旅游,邂逅了一个哑巴男生,也就是林越,女主角和男主角一起逛过澳门的大街小巷,女主角的男朋友追来道歉。结局是女主角和男朋友坐船离开澳门,男主角追来,码头人潮汹涌,两人注视彼此,男主角微笑起来,挥手再见。 女主角靠着男朋友的肩头,看着窗外茫茫大海和渐渐远去的澳门城市影子。 当时通过经纪公司等各种途径提前知道了电影结尾的粉丝们都有些担心,大过节的谁会选这么个分手的片子? 苏小辙反而认为这种唯美的带着淡淡忧伤的结局在学生之中很有市场。她牵头办了个活动,把电影中的台词印了两款海报,宋体黑字印在白色的纸上,‘我知道,有一天我会忘记你,但那一天不是今天’。 宋体白字印在黑色的纸上,‘有一天,我会忘记你,我希望那一天是今天。’ 把这两张海报贴满了各个城市的大学校园,海报底部印着上映时期和电影名字。 事实证明效果不错。苏小辙又找了骆晨晨做了个mv,把林越以前演过的一个白血病人和这次的哑巴男主剪成一部mv,结尾是女主坐船离去,男主在病床上合上双眼,用的歌是《如果我变成回忆》,这个mv的催泪效果比苏小辙预期得还要高,甚至连官方在发行电影dvd的时候都特别剪了一版这样的结尾。 为了感谢各个粉丝后援会的帮助,苏小辙做了批饼干寄往各地。 晨小晨当时就在微博认真呼吁,“请大家珍惜生命,远离苏小辙的饼干。” 香港后援会因为电影档期不同,没能参加那次活动,纳闷的说,“有那么恐怖吗?” 阿阮说,“我方保证在和别家掐架的时候绝对不首先动用苏小辙的厨艺。” 她们说话的功夫,武汉后援会还有其他没接触过苏小辙的人已经进了林家小苏苏的微博,一条条翻下来,翻到了一条微博。 那个时候,苏小辙也遭遇了无端端的污蔑和掐架。那一次是骆晨晨站出来替苏小辙证明,也是从那次开始,她们成了朋友。那次之后,苏小辙发了条微博,“冤屈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滋味。就好像对着一堵墙呐喊,墙永远没有回音。但我不会放弃,总有一天,墙外的人会听见我的声音。” 武汉后援会打出一句话,“晨,谁动林越的人,我们让他做不了人。” 骆晨晨回复,“+1” 她关闭q/q,打开微博,发了条长微博,整理了过去五个月之间林越和苏小辙的行程。 两个人日期清晰,地点明确,之前根本没有交集,怎么可能存在谣传的主动敲房门爬上床。 骆晨晨的长微博有段话,‘偶像也是人,他们也有爱与被爱的权利,他们也有他们的生活。我们一如既往的爱他,就如他曾经多么明亮的照进我们的生活。’ 这条微博,骆晨晨@了造谣的那个微博号,让对方出来当面锣对面鼓的对质清楚。 普通粉丝们看见了这条微博,心里犯起了嘀咕。的确,最初有人不能接受林越的恋情,奉子逼婚的消息也让很多人对于苏小辙心存怀疑。但是现在这个反转长微博一出来,更多人开始看着被圈的那个号的反应。到底是不是有奉子逼婚这件事?苏小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同时,jolene整理的香港媒体截图也在各个群里扩散开来。 粉丝们也会考虑,也会想,难道要因为一丝微乎其微的嫉妒之心,袖手旁观,看着那群黑子蹦跶,把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林越身上倒? 这时候,第一个人站出来,“我相信苏小辙不是这种人。” 千本因是林越粉丝圈的一个小透明。 她的微博关注列表里有一堆大手,其中有些大手对林越或许是不错,但是对于和林越合作的对象或是绯闻对象总有一种酸不溜丢的态度,好像就林越是大大,其他演员都是来倒贴。 千本因不喜欢这种态度,就取消了关注。 但林家小苏苏始终在她的关注列表里。 不管发生什么事,林家小苏苏的字里行间给她的感觉永远是和和气气的,有时候会推荐不错的电影和书,有时候会吐槽公司的人际关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不过沾上林越就不一样了。去年林越发了张照片宣传新电影,那照片是林越穿着飞虎队的衣服,手持黑星,蹲在半堵坍塌的墙下,脸上有血有伤。 林家小苏苏转发那条微博,别的什么也没说,就发了一百四十个‘啊’字。 千本因和小伙伴们调侃说苏大大又疯狂了。 看林家小苏苏的微博已经是千本因的一项日常休闲。但是不久之前,这份平静被打破。 林越突然@林家小苏苏。 千本因诧异极了,和小伙伴们少不了八卦这件事,大家都怀疑是不是什么炒作。 直到林越发了那条原/子/弹级别的微博,‘苏小辙,嫁给我’。 千本因几乎一秒钟都没有考虑就将林家小苏苏和苏小辙画上了等号。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苏小辙的粉丝每天都在几百几百的涨,原先的微博底下,说什么的都有。 千本因每天都在等苏小辙更新微博,但苏小辙迟迟没有出声。 小伙伴说,“可能这个号被弃了。” 千本因惋惜的说,“应该吧。” 第241节 但她还是没取消关注。 然后奉子逼婚的事出来,千本因心中有丝疑虑,从过去的微博来看,她不相信苏小辙是这种人。没过多久,八卦大号道歉澄清。但是澄清帖的转发量永远比不上造谣帖,还是不断有人来苏小辙的微博下疯狂刷屏,口出污言秽语,有人说苏小辙就是个两面三刀的碧池,对林越是一个态度,对粉丝是另一种态度。 千本因火了,苏小辙招谁惹谁了,这么咄咄逼人往人身上泼脏水也够了吧! 她转发了一条,“我相信苏小辙不是这种人。” 第二天起来,自己居然成了神最右。 千本因没闹明白,自己这句话这么简单,有什么爆点? 打开评论,千本因傻了。 林越回复,‘谢谢。’ 千本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粉丝成百上千的涨上去,再一刷关注列表,她简直想晕。 林越居然关注了她! ☆、第 148 章 更多的人站出来说自己跟苏小辙接触过,苏小辙根本不是这种人。反倒是那些说苏小辙坏话的人,一看注册时间就知道是小号,围观群众开启了群嘲技能,用小号来黑人也太low了,有本事站出来光明正大的黑。 骆晨晨还没来得及扒皮,那几个存心闹事的就先被观众给扒掉了马甲。 各地后援会都在转发骆晨晨的澄清长微博,连一开始造谣的那个八卦号为了博取林越公司的原谅,也开始转发,一副我都是被蒙蔽的,其实他们俩是真爱,苏小辙这个人特别好的态度。 那几个最初造谣的人已经吓憷了。这跟他们一开始预想的差了太多,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圈中这种事太常见,被泼脏水的人到了最后永远只能吃闷亏。造谣的源头安静几天,这件事冷下去,把微博id一换,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 但是他们没想到会有现在这种局面,更没想到的是有一天,连齐天圣也转发了这条长微博。 齐天圣转发了,也就是林越转发。齐天圣的态度,可以说就是林越对这件事的态度。 林越打算正式追究这件事。 那些造谣的人吓住了,也吓傻了。 有人怯怯的说,“听说林越发过律师函,我们会不会……” 那些人沉默了。过了半天,悄莫声息的发了条道歉声明。 骆晨晨冷笑,以为就这么算了?没门。 骆晨晨挖出那几个造谣的人的底细,把他们之前擅自用粉丝作品做周边贩售,还有披马甲在其他明星粉丝群里挑事,统统爆了出去。牵扯上其他明星,不用林越的粉丝动手,那些明星粉丝就能把这群人吊起来打死。 那几个最初造谣的人的微博根本没法上,@数成千上万,就算关了提醒,私信也是一堆。最后只能删除所有微博,彻底清空。 最近娱乐圈淡季,没什么新闻,即便有,也不过是谁发专辑了,谁出新唱片了,翻过来倒过去都是那些老套路,观众看得蔫蔫的。 但是项文这样的老娱记知道低潮之后肯定会有一波高峰,而且观众们的需求被压抑得久了,反弹起来必定能够博得高收视。 就在这当口,爆出了林越被圈外女友奉子逼婚的消息。 年轻同事摩拳擦掌的要杀去横店,被项文拦住。 项文干了这行快十年,同行都叫一声项总。 年轻同事说,“项总,干嘛不去?再不去就晚了。” 项文说,“再等一等,肯定有问题。” 林越这种摸打滚爬从谷底走到一线的明星不可能在这种节骨眼儿上不给出一点反应,如果不给反应,肯定是有隐情。 果然没多久,林越就把造谣源头给告了。 项文抽着烟看报纸,心想,怀孕这种事儿除非是拿到了医院报告,不然能是随便炒的吗。 更让项文玩味的是林越的反应。 香港来的明星都很客气,没什么架子,这个林越在客气之外又有一份谦逊。项文查过林越资料,知道那时候林越被香港本地的八卦周刊黑得挺惨的,难怪现在这么会做人。按照原先的林越的路数应该是私下和解,现在却闹到发律师函。 项文就此留意上了林越,也关注到了后续发展。林越给别的粉丝回复‘谢谢’,林越经纪人转发那条长微博,这零零总总的一切都能看得出来,林越极其看重这个女孩儿。 项文拟了一份方案交给主编。 主编看了一眼,就‘诶哟’一声,“你怎么想的?” 项文说,“怎么样?” 主编想了想,“挺好,下期就按这个发。” 项文做了专题,《娱乐圈那些让人又相信爱情的瞬间》。 现在圈里提倡正能量,提倡积极向上,小三不能上位,真爱地久天长。别人看见这种话嗤之以鼻,为什么?因为没人信。大家看见的都是情义千斤不敌胸脯四两,看见的是谈感情多伤情,看见的是劈腿与被劈腿。都说,‘谈钱就好,谈感情太伤感情’,但是每个人心底都有那么一分还是愿意相信真的会有永恒不变的感情,真的有不离不弃的坚守。不然都市言情剧何至于大行其道。 而在真实的世界里,林越和苏小辙填补了这项空白。 有一天,一个旅行团又来游览横店以及观光拍摄。 苏小辙这时已经习惯了,不会再躲开。 这部戏拍了一两个月,已是深秋,室外戏很冷。 苏小辙披着大衣,缩在角落里。林越走过来,跟她聊天。 苏小辙示意椅子,让林越坐下。林越摇头。过会儿,他有事走开,苏小辙的大衣被风吹起。 原来林越一直站在风口,帮着苏小辙挡风。旅行团中有人拍下这段视频,传上网络。 项文找到了这段视频,放进了‘那些瞬间’的专题里。 苏小辙看见‘那些瞬间’的时候,心里被戳了一下。林越给自己挡风的时候,还没有爆出奉子逼婚这件事,那时候他们俩多么好。 现在林越对苏小辙很客气,客气得就好像苏小辙是个陌生人。 那天晚上林越喊住苏小辙。 骆晨晨很知情识趣的说,“我去找大齐哥聊天,你们慢聊。” 苏小辙低声说,“什么事。” 林越说,“到屋里说吧。” 苏小辙犹豫了一下,跟着林越进了屋子。 林越问,“喝茶还是果汁。” 苏小辙道,“不用。” 林越打开冰箱的手停了一下,“也对,尽快说完。” 苏小辙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她说不出口。 林越平静的说,“我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好,麻烦你再留段时间。等这戏拍完了,我去看心理医生。” 苏小辙担心道,“你又做噩梦了?” 林越点了点头,摸出烟,看了看苏小辙,又把烟放回去。 苏小辙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越笑了笑,“不想给你添麻烦。” 苏小辙低声道,“不用。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林越握了下拳头,“我送你回去吧。” 苏小辙道,“就几步路,不用了。” 林越看着苏小辙,简直想发火。 苏小辙这个人的心到底是什么构成?自从吵完那一架之后自己是没有一个晚上睡好,苏小辙却看不出一点异状。自己疏远苏小辙,就是希望能看见苏小辙有一点反应,哪怕是发脾气。不,他想要的就是苏小辙发脾气,他想看见的是苏小辙因为自己的态度变化而不高兴。但是苏小辙就像是一潭安静的池水,不起波澜,不兴风浪。可是无论自己温柔或是冷漠,自己费尽心机让她开心也好,对于苏小辙而言,总是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她随时随地都可以不要那些,随时随地都可以想走就走。 林越声音硬邦邦道,“那我就不送了。还有最近我挺忙的,你不用陪我。陪骆晨晨四处逛逛。” “林越,”苏小辙轻轻说,“……你好好保重。” 林越冷冷道,“你放心,我会的。” 苏小辙回到自己房间,看着窗外的夜空,无论是现代或是大周朝,夜空永远都是一样。看着夜空的人却变了。 骆晨晨对于苏小辙陪自己逛横店这件事很怀疑,“你不用陪林越?” 苏小辙说,“那件事结束了,他让我散散心。” 骆晨晨信了,逛到秦王宫这一带,骆晨晨皱眉,把单反相机塞给苏小辙,“你帮我先拿会儿。这儿哪有厕所?” 苏小辙看看周围,回忆道,“往前走个五百米看见路口往右转再往左转,再走个三百米,可能有。” 骆晨晨靠了一声,飞奔而去。 苏小辙抱着单反相机,坐在走廊的扶栏上,这条走廊也拍过很多电视剧,比如寻秦记。 如果项少龙穿越回来,整个故事都会不一样。 柯典在拍戏空隙,出门透气抽烟,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苏小辙?” 苏小辙抬头,连忙站起身,“柯典姐。” 柯典走上前,“你一个人,林越呢?” 苏小辙摆弄了一下单反相机,说,“我跟朋友一起逛,柯典姐,你的伤没事了吧?” 柯典笑了笑,“就一点小伤,拿粉遮遮就没事了。” 苏小辙哦了一声,局促不安的往旁边挪了挪。 柯典看在眼里,笑眯眯的问,“你怕我?” 苏小辙忙道,“不是不是!” 柯典说,“讨厌我?” 苏小辙赶紧道,“更不是!” 柯典想了想,“那就是觉得对不起我?” 第242节 苏小辙不吭声了。 柯典笑了笑,在扶栏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苏小辙也过来坐下。 柯典说,“我没见着你之前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林越和我分手。” 苏小辙低下头,手指尖一点点抠过单反相机的轮廓。 柯典吐出一口烟,“苏小辙,如果我跟你说我还喜欢林越,对他余情未了,你把他还给我行不行?” 苏小辙说,“不行。” 柯典玩味的看着苏小辙,“那你的愧疚就是惺惺作态,猫哭耗子假慈悲。” 苏小辙看着柯典,“除非林越说分手,不然我不会离开他。” 柯典道,“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 苏小辙道,“我什么都不凭。我也凭不起。” 柯典道,“既然知道,那你还死赖着?” 苏小辙道,“他一天没有让我走,我就赖一天。” 柯典伸出手,按住苏小辙的面颊。 柯典的十指纤纤,蔻丹朱红,声音却是极冷,“你上次的事,我也知道,那件事圆满结束了,不代表你真的有本事。我跟那些发微博的人不一样,苏小辙,我真的能让你身败名裂。” 苏小辙直视柯典,“我知道你可以。但如果你伤害到林越,我不会放过你。” 柯典笑起来,轻轻捏了捏苏小辙的面颊,声音柔和,“小丫头,还挺能说话的。” 骆晨晨好不容易找到了厕所解决完内需问题,原路返回却看见柯典揪着苏小辙,当下心头一惊,飞奔过来,“苏小辙!” 柯典松开手,“你朋友来了,我也该回去了。” 苏小辙愣愣的看着柯典。 柯典走了两步,回头看着苏小辙一笑,眼角眉梢尽是娇媚,“苏小辙,你当做是宝的,不一定人人都要。” 骆晨晨赶到苏小辙跟前,紧张道,“她跟你说什么了?!” 苏小辙摇摇头,“没说什么。” 骆晨晨脑子转得飞快,各种剧情浮现,“她是不是威胁你了?恐吓你?给你吃麝香?” 苏小辙噗嗤笑出声,“晨晨,你说什么呢。” 骆晨晨心有余悸,“不行不行,这地方我们不逛了,赶紧回去。” 苏小辙被骆晨晨拽住往外走,回头看着巍峨王宫,她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 柯典看着苏小辙二人离去,打了个电话,“不用找机会安排我们见面了,我已经见过她了。该说的我都说了,看她明不明白。” 林越在片场,对着手机说,“谢谢。” 柯典道,“我想演这种坏人想好久了,你下回如果跟徐导吃饭的时候,顺便问一下有没有类似的角色,推荐一下我,就当还我人情。” ☆、第 149 章 林越下了戏回到宾馆,在苏小辙房间门口转了十几圈,终于下定决心要敲门,又收回手。 骆晨晨上前,哐哐哐拍门。 林越吓了一跳。 骆晨晨比了比身后,林越看去,只见齐天圣也是一脸好笑的看着自己。 林越尴尬,合辙自己这一举一动早被人看见。 苏小辙打开门,看见门外一群人,诧异,“怎么了?” 林越说,“我……我……我想问你吃晚饭了吗。” 骆晨晨翻个白眼,“小辙,林越大大有话跟你说。” 苏小辙看着林越,神情闪过一丝瑟缩。 林越知道苏小辙是想起了上回谈话,心中也是一阵难受。 齐天圣拉过林越,“带钱包了吗?” 林越愕然,“啊?” 齐天圣从自己皮夹里翻出五百塞给林越。 林越压低声,“你以为我干嘛去!” 齐天圣说,“请苏小辙吃饭啊?你刚刚不是还问她有没有吃晚饭吗?你想哪儿去了?” 林越盯着齐天圣,齐天圣一脸纯洁的拍了拍林越的肩,“那个开房,啊不对,是订包厢的钱应该够了,横店物价不高,不过要是不够,你随时打电话给我。” 被齐天圣和骆晨晨合伙赶出了宾馆,两人沿着河堤并肩前行,暮色之中,柳树倒没有凋尽,枝条蔓蔓。 林越清了清嗓子,“我听晨晨说,今天你遇见了柯典。” 苏小辙嗯了一声。 林越说,“她跟你说了什么?” 苏小辙犹豫道,“没什么。” 林越打量苏小辙神色,“真的没什么?” 苏小辙道,“有句话……我没听懂。” 林越愕然,“没听懂?” 苏小辙道,“她说,我当做是宝的,不一定人人都要。” 林越旁敲侧击,“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懂?” 苏小辙困惑,“我把什么东西当宝了?” 我啊! 林越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苏小辙看了林越一眼,诧异,“你怎么了?” 林越深呼吸,“其实柯典的意思很明白,你视若珍宝的,不一定别人也觉得好。就比如说,”林越顿了顿,“比如说我吧。苏小辙,也就是你把我当男神而已。” 苏小辙讶异道,“大大,你有一千多万的粉!” 林越道,“那里头有僵尸粉。” 苏小辙道,“就算打个对折,也五百万粉。” 林越再次深呼吸,跟苏小辙谈感情简直能把人气死。 他二话不说,抓过苏小辙,狠狠亲了一口,然后盯着苏小辙,“我不可能对几百万粉做这种事,你明白吗?苏小辙,你知道你说过最错误的一句话是什么?” 苏小辙困惑的慢慢摇头。 林越说,“你说,你是个普通人,而我是个明星。可是小辙,在我眼里,你才是我的大明星。我只是你的小粉丝。” 苏小辙抿起嘴唇,眼中一点点泛起泪光。 林越说,“还是一个脑子有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的粉丝。” 苏小辙想说话,林越摇了摇头,制止了她。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摊开掌心,“那天晚上,你抓住了那柄刀锋。那一天,我告诉我自己,我不会再让这个女孩受伤。但是我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看着自己做不到,看着自己无能为力,看着你在我的臂弯之中流血甚至可能不会再醒过来。穿回来之后,我只顾着高兴,没有想过你的感受,我只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我能给你所有的东西,但是我没问过你要不要。” 苏小辙看着林越,他曾经是那么好看的年轻人,也曾经是那么狰狞的凶将,可他从来没有露出过此刻一般的神色。真诚,颤抖,惶恐,渴望。 林越轻轻的说,“苏小辙,你可不可以要我?” 苏小辙抱住林越,把脸埋在林越的颈窝。 林越诧异,也惊喜,他颤着手抱住苏小辙,内心的喜悦简直想爆炸。 “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 苏小辙哽咽,“什么?” “林越出门,概不退还。” 苏小辙眼睛亮晶晶的还蕴着水汽,嘴角泛起了弧度,“哦。” 林越低声笑问,“哦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哦。” “那是要还是不要?” “哦。” “你不说清楚,我只能去问苏小舟了。” “问她做什么?” “你妹妹连我的屁股都看过了又不要我,姐姐给我做主。” 苏小辙噗嗤笑了。 他们看着彼此,深深亲吻。 那天晚上,林越的微博内容是一段音频。 林越的声音沙沙的,清唱了一首歌,歌词是粤语,是一首广州民谣,大意是月儿弯弯挂树梢,心爱的人儿在何方。月儿弯弯藏云里,心爱的人儿不要生气。月儿弯弯照着心爱的人,你的梦里有我,我的心里有你。 歌唱完了之后,林越低声说,大家晚安。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听得人眼睛湿润。 阿阮:“找不到男盆友了。” 我给发际线施过肥:“林越大大放我一条生路啊啊啊啊啊我还想嫁人的!”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他妈的,老子要弯了!” 第243节 阿阮:“什么关爱你是男的?!” 我给发际线施过肥:“林越大大 = 湾仔码头。” 晨小晨:“@林家小苏苏 出来打一架!” 骆晨晨这条引发了当晚的跟风,林家小苏苏的微博在沉寂了将近两个月以后终于发了一条微博,“打架请领号码牌。” 骆晨晨一怔。 和林越一起回来的苏小辙在门口晃了晃手机,“打吗?” 骆晨晨有点不放心的看着苏小辙,“都说明白了?” 苏小辙一笑,点了点头。 齐天圣也没走,一直陪着骆晨晨,此刻从上到下看了林越一遍,“你们速度够快啊。” 林越尴尬道,“别胡说。” 骆晨晨戳了戳苏小辙的胳膊,“进行到哪儿了?” 苏小辙说,“少儿不宜。” 骆晨晨用力拍了拍苏小辙的肩,“做得好,没有辜负组织对你的期望,那你悄悄告诉我,看到林越大大哪儿了。” 苏小辙说,“屁股。” 林越忙道,“苏小辙!” 齐天圣惊讶,“陛下的御屁屁被看去了吗?!” 林越恼怒,“齐天圣!” 骆晨晨抓着苏小辙问,“怎么样怎么样?” 苏小辙刚想说话,被林越一把搂进怀里捂上嘴,笑道,“不许说!” 一屋子又笑又闹的,闹得导演踱上楼来,在门口用力的咳嗽一声,这才消停下来。 林越的电视剧拍摄进行到了二分之一,举办了一次媒体探班见面会。 林越和其他主演都穿着古装,林越在戏里演一个起初是正义侠客,中途入魔的角色,上台也是入魔打扮。 林越还在化妆,苏小辙拨开一架子戏服过来,“好了吗……” 林越朱红长发,眉心一点红。刚闭起眼,让化妆师用淡红色画出长长的眼影。 画完了之后,睁开眼,看见苏小辙愣愣的模样。 林越说,“小辙。口水。” 苏小辙下意识擦了擦,发现是林越开玩笑,尴尬道,“大齐哥让我来问好了没有。” 林越说,“就快好了。” 苏小辙忍不住再看林越两眼,直到看见林越似笑非笑的眼神,这才慌不迭的离开。 苏小辙一走,林越对化妆师说,“这假发卖给我。” 见面会开始前五分钟,苏小辙给林越做最后检查,衣服ok,假发ok,话筒ok。 苏小辙掏出润喉糖塞给林越,“你最近嗓子疼,万一受不了含一颗。行了,上去吧。” 林越摊开手。 苏小辙诧异说,“干嘛?” 林越说,“抱抱。” 苏小辙看了眼四周,小声说,“你干嘛?” 林越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台下那么多人我害怕。” 苏小辙咬牙,“你在万壑关带的兵多还是现在人多?那会儿都没见你害怕。” 林越说,“那时候我没有害怕的权利。” 苏小辙心软了,上前轻轻抱住林越。 剧组其他工作人员见怪不怪,闪光弹嘛,又不是第一天。 林越亲了一下苏小辙的头顶,转身上台。 导演想在探班见面会上安排个正式的开场亮相,让林越和饰演男二的张楚天有段打斗,武指给了几套设计方案,导演嫌弃动作不够威风。 武指也不客气,直接说,“要是二十年前,我能设计好看的,但是危险系数也高,现在武侠片都是后期效果,哪个小生真能打?” 导演看看张楚天。 张楚天摸摸脖子,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吭声。 林越说,“我来吧。” 武指看了看导演。 导演也抱怀疑态度,“林越你确定吗?” 林越看了看附近,顺手拿起根木棍,手腕一转,甩了个剑花。 武指心想花架子摆得还行。不过一旦真开始设计动作,武指对林越大为改观。这林越说也奇怪,对于动作领悟极快,但是手脚跟不上,如果非打比方,那就感觉像是一个高手被废了武功之后的状态。 舞台呈t字形,两端喷出干冰。 背景音乐鼓点诡谲,张楚天跃上台,神情犹豫,摸索四周。 有几个武行扮演的黑衣人也上台,就地一滚,在张楚天身边做出种种袭击的姿态。 有记者说,诶哟,这有点三岔口的意思。 忽然音乐一变,高亢激烈,朱红色灯光猛然打下来。 一个血红的身影从张楚天头顶直击而下。 记者哗然! 这屋顶也就三米多高,要么张楚天被击中,要么张楚天躲开,而此人收不住去势,会狠狠摔在地上。 但是张楚天身子一矮,那人贴着张楚天的头顶飞身过去,就在空中回身一转,血红大氅唰的披下。 威亚一寸寸放低,那人也缓缓落下,姿态极美的站稳。 就是林越。 发行小声问导演,搞得这么好,都赶上首映了。 导演自己也没想到出来的效果这么惊人。林越的身法矫若游龙,完全看不出是临时排演。 这一亮相震了全场,有人忍不住悄悄拍照片上传微博。 林越侧身立在台上,神情睥睨,那身红衣魔尊打扮虽然拍得模糊,但是一照激起千层浪。 林越的粉丝半个小时内刷出了几百万的话题度,‘魔尊千秋万载统一武林!’ ‘林越大大!我爱你一辈砸!’ ‘我是魔尊大大的腿部挂件!’ 进不了会场的骆晨晨狂发短信给苏小辙,“你到时候也拍两张啊!” 苏小辙为难的说,“我不知道能不能拍。” 骆晨晨说,“傻啊你!去问导演!” 苏小辙深深的觉得她和骆晨晨的友情抵不过林越大大的一件红衣服。 苏小辙摸到导演身边,小声问能不能发几张独家照片给粉丝后援会。 导演知道苏小辙的身份,而且今天这场本来就是媒体见面会用来造势宣传,便说可以。 苏小辙偷偷摸摸溜到舞台最前排,掏出手机。 林越起初没注意到苏小辙,神情仍然维持魔尊状态。但发现了苏小辙之后,微微一笑。 苏小辙把这几张都拍下来发给骆晨晨。 骆晨晨就回了一条短信,“苏小辙你出来。” 苏小辙诧异,“怎么了?” 骆晨晨说,“为了林越大大,我要跟你撕。” 苏小辙翻白眼。 这几张上传微博。 林越的粉丝简直抱头痛哭。 以前的林越是帅,是英俊,但绝对没有今天这样的气场。 现在林越站在台上,只是站着,那从眼神肌肤之中渗透出来的气息足以吸引所有镜头。 因为他曾经踏过尸山血海,奔向千军万马。归西刀是苏克草原上令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三个字。 ☆、第 150 章 亮相完了,主演接受群访。 但是记者们一时都没有上台,导演觉得奇怪,打听了才知道记者们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这就结束了?没别的了?真没了?那预告,宣传片什么的有没有?” 工作人员招架不住,只好来找导演。 导演没想到反响这么好,便说,“先群访,预告片马上能出来。” 转头就叮嘱,“赶紧剪个预告出来,要快!” 主演一溜儿坐开。 张楚天的角色和林越刚好相反,一直是正面人物,直到最后变节,在剧中和林越是亦敌亦友的关系,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相爱相杀。现在这种爱恨纠葛的双男主路线吃香得不得了。 他们二人之前又合作过,关系很好。 第244节 记者按照以往的惯例问林越,“如果张楚天和隋兰掉河里,你先救谁?” 林越问张楚天,“你会游泳吗?” 张楚天,“仰泳蝶泳狗刨,都可以。” 林越回答记者,“我救隋兰。” 记者换了个问题,“这剧的感情线很复杂,如果是林越你来选,你是选择张楚天还是隋兰?” 林越想了一想。 底下不知道是谁起哄说了句,“苏小辙。” 蹲在一旁拍照的苏小辙愣了一下。 林越拿着话筒笑起来,他这一笑,是人都看得出来其中的浓情蜜意。 有记者顺势问,“听说苏小辙也在剧组里,那你们拍亲热戏的时候会有影响吗?” 林越指了指张楚天和隋兰,“亲热戏在他们俩那儿。” 记者问,“林越,前段时间有个传闻……” 林越微笑,“什么传闻?” 张楚天几个都看了林越一眼,林越照旧是一副暖如春风的微笑。 那记者就是《南荣时报》的,也不知道该说是来复仇呢还是傻直接问,“传闻你和你女朋友有喜,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林越一笑,“首先纠正一点,是我的未婚妻,不是女朋友。其次,我个人非常希望能够把喜帖派给各位,所以也借此呼吁一下,苏小辙,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跟我去试婚纱?” 众位记者都是一怔。 苏小辙蹲在附近,伪装成我是工作人员我跟这人不熟。 张楚天笑道,“你这是属于求婚成功了还是没成功?” 林越问,“我个人认为成功了。” 张楚天笑说,“什么叫你认为?女方答应没有?” 林越很认真的思索一阵,问隋兰,“男方求婚的时候,女孩子如果说不要啦,那是要还是不要?” 隋兰噗嗤笑出来,“看情况,如果是你嘛,那应该是要的。” 苏小辙恨不得挡住自己的脸爬出群访会场,谁要了?!他根本就没求婚! 林越说,“那如果女孩子说林越你睡醒了吗,没醒就再睡,这样算不算答应?” 隋兰在内,全场爆笑。 但是也有记者抓住自以为有价值的线索,‘睡醒’这两个字大有深意,林越跟这个苏小辙的关系基本就是板上钉钉。 苏小辙捂住脸,连爬出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趟见面会,记者同志们算是收获颇丰。导演也很满意。 林越结束采访,找苏小辙一起吃晚饭,刚到门口,“苏小……” 苏小辙说,“出去。” 骆晨晨同情的看着苏小辙。 林越早有准备,好声好气的说,“老婆仔,是不是因为今天的采访……” 苏小辙跳起来,“谁答应嫁给你了!” 林越有点不高兴了,他什么玩笑都开得起,但是苏小辙每次这么直接的否定让他心里总是有些忐忑。 林越说,“你不嫁给我,你还想嫁给谁。” 齐天圣随着林越过来,“吃饭去了吧……” 苏小辙说,“我谁都不嫁行吧!” 林越说,“不行!” 齐天圣挠了挠额头,这俩又开始了。 骆晨晨绕过苏小辙,走出房间,问齐天圣,“大齐哥,吃什么?” 齐天圣看见骆晨晨就忍不住的笑,“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骆晨晨噗嗤一笑,“大齐哥,你真逗。” 齐天圣摸了摸脸,“我长得逗吗?” 林越还在跟苏小辙互相犟,“嫁!” “不嫁!” 晚饭最后叫的一桌中华传统美食沙县全套料理。 骆晨晨一边吃拌面一边玩手机,齐天圣叮嘱,“先吃饭,面都凉了。” 苏小辙也玩手机,林越说,“你不吃我就吃光了。” 苏小辙说,“到时候胖了别哭。”过会儿看看骆晨晨,“你玩什么呢?” 骆晨晨说,“我在跟jolene聊天,今年圣诞节想搞个粉丝联欢,你能不能帮我们录个视频?” 苏小辙指了指林越,“你直接问呗。” 骆晨晨说,“不是林越,是你。” 苏小辙一愣,“我?” 骆晨晨说,“对啊,你现在都有粉丝后援会了,你不知道?” 苏小辙还真不知道,打开微博搜了一下。跟以前一边倒的踩自己比起来,现在的帖子气氛平缓了许多,大部分粉丝发微博@林越之外,也会@一下自己。 看着林家小苏苏这个id和林越的id并排列在一起,苏小辙总有一种不真实感觉。 苏小辙念出声,“林苏?” 骆晨晨一边跟jolene聊天,一边回答苏小辙,“就你跟林越大大的cp,现在是咱们圈的王道cp。” 苏小辙摸了摸脸,从一个萌cp的变成一个被萌的cp主角,感觉有点怪。 尤其是看见林苏cp粉把探班的截图发上微博,嗷嗷的说,你看林越大大看苏小辙的眼神,暖如春风! 苏小辙回想,那天自己和林越好像是在讨论晚上吃什么。林越‘暖如春风’说的是,“红烧肉不要,太油。” 苏小辙在刷微博的同时也看见了柯典和林越的零点cp,‘零点’粉们还在坚持奋战,坚信真爱属于柯典,终有一天林越会明白谁才是他的真命天女。 苏小辙不讨厌这帮cp粉,她只觉得他们有点儿执迷不悟,甚至是可怜。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柯典应该不知道自己被这么一帮人以特殊的方式爱着。 但是第二天,一条新闻让这些粉丝集体脱粉转黑。 柯典被爆出来和有妇之夫约会。粉丝一开始不相信,爆料的《南荣时报》在微博上轻飘飘抛出一句,“周一见。” 周一,照片出来了,就在横店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柯典戴着口罩,对方戴着墨镜。 柯典所在的剧组呼啦啦围拢一群记者。 柯典之前的电视剧截图被翻出来,当时柯典演一个被小三的女主,这个女主和小三谈判的时候带了四瓶矿泉水,质问一句,泼一瓶水。 ‘你是蓝翔毕业的吗?专门挖人墙角?从小老师没教过你吗?不是你的东西不能要?’ 现在这些截图在微博上转火了,有人@柯典,评价八个字,“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这件事破坏了柯典之前打造的形象,据说有广告商已经打算解约并让柯典方面支付赔偿金。 苏小辙刷着微博,看见有人发的柯典片场目击照,标题是柯典‘急速消瘦,现场毫无笑容’。 苏小辙问骆晨晨,“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柯典?” 骆晨晨皱眉,“你可别去,你这儿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别惹事。” 苏小辙当然也明白,但是心里放不下,又去问林越,“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 林越看着剧本,头也不抬,“看谁。” 苏小辙道,“柯典姐。” 林越放下剧本,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犹豫说,“你也觉得我不该去?” 林越握住了苏小辙的手,沉思片刻,“我们当然要去。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柯典坐在一旁休息。她知道不远处有记者围着,也知道这个时候有许多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镜头对准自己。 柯典掏出烟,经纪人走过来,“诶,这时候你就更别抽了。” 柯典淡淡说,“知道了。” 经纪人说,“去车上休息一会儿。” 柯典说,“不用。” 经纪人的表情有点怪,贴着柯典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苏小辙坐在保姆车里。 柯典熄了烟,问苏小辙,“你找我什么事?” 苏小辙斟酌道,“最近……柯典姐你还好吗?” 柯典笑了笑,“你看见了,就是这样,谈不上好跟不好,反正都是新闻,过一阵就烟消云散。对了,不是林越让你来的吧。” 苏小辙忙道,“他也想来的,就是……” 柯典道,“你别逼着他来。他现在不来是正确的。没必要掺和浑水。” 苏小辙急道,“可是!” 柯典道,“这圈子里门门道道多了去了,你要相信林越。” 苏小辙深深的看着柯典,说,“上回的事,谢谢你。” 柯典一笑,“你们俩说明白了?” 苏小辙点点头。 柯典歪头注视苏小辙,慢慢笑了一笑,“真好,真羡慕你们。” 第245节 苏小辙道,“柯典姐,我想帮忙。” 柯典道,“我刚刚都白跟你说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若是要还人情,也不用急于这一时。这件事你真的不要掺和,不然林越知道了,非跟我急不可。” 苏小辙道,“我正是不想给你添麻烦,所以才先来问有没有什么部署,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柯典看着苏小辙,笑了笑,“小辙,你怎么想的?” 苏小辙道,“我知道被人冤屈的滋味。” 柯典笑起来,点上烟,“你以为这事是假的。” 苏小辙一怔。 柯典看着苏小辙的反应。 苏小辙却说,“柯典姐,我相信你做的事都是有自己的原因。但是不管再怎么伤心,有些事能错,有些事不能。如果错了,就去面对,而不是一错再错。” 柯典噗嗤乐了,“你以为我是因为跟林越分手,所以才跟这个人一起?” 苏小辙有些尴尬,她的确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来找柯典。 “小辙,我谈过两次恋爱,一次五年,一次五天,都跟同一个人。就是这次这个人。”柯典吸了口烟,“就叫他a先生吧。我刚出道就认识他,刚开始的时候挺好,后来我红了,各种各样的绯闻,各种各样的消息,真的假的都有,公司又要求我不能公开恋情,我答应公司。” 苏小辙动了动嘴唇。 柯典笑了笑,“你觉得我不应该答应,对不对?但是我现在想起来还是没有后悔这个选择。那时候的我觉得事业最重要,我迫切的渴望成功,为了成功可以牺牲一些东西。后来有个流言,说我被人包了,他终于忍受不了。尽管分了手,我们断断续续的还是联系,难以割舍彼此就又在一起,这次只在一起五天。因为我们发现彼此都变了。我们再分手,他后来结婚了。就这么简单。” 苏小辙小声道,“那这一次是……?” 柯典说,“他想离婚,跟我在一起。” 苏小辙道,“你答应了?” 柯典笑道,“当然没有答应,不过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去见他,搞得现在上了报。这是报应。” 还有一点柯典没告诉苏小辙。《南荣时报》的新闻一出来,她的公关团队就有出手的打算,但被柯典按了下来,或许是觉得亏欠,柯典自己也说不清。 苏小辙沉默一会,“柯典姐,咱们一起吃个饭好吗。” 柯典一怔。 林越接到苏小辙的短信,又是横店那家奇葩西餐厅,附上一句‘等你一起饭’。 林越蹭的就站起身。 小贺吓一跳,齐天圣比较镇定,“陛下有什么吩咐。” 林越说,“朕要去吃饭。” 齐天圣道,“恭送陛下。” 林越刚迈腿,又收到一条来自柯典的短信,‘苏小辙胡闹!你别来!’ ☆、第 151 章 柯典和苏小辙坐下。 服务员放了菜单。苏小辙熟门熟路的问,“这个星期有什么推荐菜单?” 这家店的服务员出了名的面瘫。他从横店影视城第一天开张就在这儿待着,别说是看见柯典,就算看见林青霞和刘德华也是神情纹丝不动。 服务员说,“鱼香茄子套餐。” 柯典皱了皱眉,西餐厅出鱼香茄子套餐?倒也行。 苏小辙问,“有什么?” 服务员说,“鱼香茄子和牛角面包,配莼菜汤,甜点有提拉米苏和奶黄包两种。” 柯典听得傻眼。 苏小辙满意,“就来这个吧,柯典姐你呢?” 柯典回过神,“呃,我算了,来个沙拉就行。” 服务员一走,苏小辙笑嘻嘻的说,“这家店特别吧,我跟林越经常来。” 柯典笑一笑,看见苏小辙向门口张望,应该是在等林越。但是林越不会来的。 柯典点起烟,却看见林越走了进来。 林越坐下,冲柯典打个招呼,问苏小辙,“点了吗?” 苏小辙说,“还没,等你。” 林越说,“推荐菜单是什么?” 苏小辙把鱼香套餐重复一遍,林越说,“就这个。” 苏小辙示意服务员追加一份。 柯典回过神来,“林越!你……” 她压低声音,“你没收到短信?” 苏小辙好奇,“什么短信?” 林越道,“柯典说饿了,让我尽快过来。” 苏小辙说,“柯典姐你早说啊,跟我客气什么,沙拉怎么顶饱?我出去买个烤串,你们等我。” 柯典看苏小辙走了,便对林越道,“趁现在还没有记者,你们赶紧走!” 林越道,“为什么?” 柯典急道,“你糊涂了?现在是我们一起出现的时候吗?”看着林越一副研究菜单的样子,柯典只能使出杀手锏,“就算不考虑你自己,你也不管苏小辙了?” 林越一笑,从菜单上抬起眼来看着柯典,“苏小辙在乎的不是这个。” 柯典一愣。 林越道,“她只在乎她的朋友。” 苏小辙这时候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 林越让她坐下,“怎么了?没钱付账给老板撵出来了?” 苏小辙说,“呸。我是看见记者。” 林越说,“诶哟,他们这回速度挺快。” 苏小辙皱眉说,“糟了,我太冲动了,没考虑好。” 林越摸了摸苏小辙的脑袋,哄道,“没事没事,今天的发型是ok的。” 苏小辙看了看林越,再看了看柯典,捂住脸哀叹,“坐你们俩中间太有压力。” 柯典忍不住笑了。 苏小辙说我的发型都被你揉乱了,林越说那你揉我的。 苏小辙哼了一声,你让我揉我就揉,我多没面子。 柯典看着苏小辙,如果当初自己有这个女孩的一半勇敢,如果那时候能够站出来说我们就是在一起,今天或许就不会是这个局面。 只是世上没有‘如果’。 林家小苏苏上传了一张照片,她的手和他的手拼在一起,对着明亮阳光,拼成了一个心形,配字是‘we are family。’ 骆晨晨刷到这条倒抽一口凉气,这是要结婚了?怎么也不先说一声? 蹲守林家小苏苏微博的记者们马上开始动作,办公室里面吼成一片,“快快快!准备专题!林越要结婚了!” 过了五分钟,林家小苏苏自己转发这条微博,@了林越的全国各地后援会微博账号。 记者们:……苏小辙你不要耍人好伐? 骆晨晨:……苏小辙你以后说话不要大喘气好伐? 苏小辙很困惑,“字数不够@不了所有人,当然再转发一条。” 紧接着,林越苏小辙和柯典吃饭的照片上了网站头条。 某娱乐节目的主播是这么说的,‘这一刻的林越应该是全体男性的楷模,因为他能够让前女友和现女友平安无事的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林家小苏苏长期占据微博热门话题,十条里面几乎一半是她。 林越的公司对于这一点颇为惊讶,之前他们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现在看来倒是保证了话题度。公司在乐观其成的同时也提醒齐天圣注意林越的言行,柯典的第三者传闻杀伤力颇大,尽量能不沾惹就不要沾惹。 齐天圣回复,“我明白,我会提醒林越。” 心里嘀咕,可我管不了苏小辙。 在这个年代人人都是福尔摩斯,柯典之前的事被挖了出来,只是在渲染和八卦之中被扭曲了事情的真相,现在流传最盛的版本是柯典和这位有妇之夫a先生暗中往来许久,也就是成了在和林越传绯闻的期间也没有中断过联系。 路人发个长微博点评今年截至目前位置的娱乐圈十大反转新闻,第一条是苏小辙的奉子逼婚事件,第二条就是柯典的第三者事件。打的标题就是‘三人者,人恒三之’。零点cp粉的幻想破灭,删了之前的mv和p图,部分人不但脱粉更是回踩,洋洋洒洒写了长微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好像被劈腿的人是自己。 爱本是恨的来处,cp粉转起黑来比普通的黑子都狠,踩柯典踩得那叫一个心狠手辣。柯典的粉丝当然也不会默默的任踩,立即反击回去。 什么样的偶像吸引什么样的粉丝。林越吸引的是平常善良如羊,一旦林越被攻击就狠过狼的粉丝。 柯典身为一线女星,高端定位,她的粉丝群体的特点是攻击力普遍偏弱。翻过来倒过去只会说柯典不是这种人,柯典不会干这种事。 这个时候,林家小苏苏闪亮登场。 身为林越论坛的掐架主要战力输出,除了事关自己的那次奉子逼婚事件之外,苏小辙未尝有过一败。 这回为了柯典,林家小苏苏更是火力全开。 晨小晨跟人掐架的风格是街头斗殴,对准了一个,一群人上去一顿胖揍,揍到对方无还手之力。 骆晨晨最喜欢说的话就是,能群殴绝不单挑,我有这么多帮手干嘛跟你一对一?我傻啊? 林家小苏苏的风格是喜欢观察,一边看着对方叫嚣,一边抓对方言语中的漏洞,顺便还把对方的微博翻了个遍,然后慢条斯理的用截图,用逻辑,用证据把对方羞辱得死去活来,最后怜悯的说,我错了,我怎么能跟你当真呢。有你这样的粉丝,你偶像确实可怜。 对方能气炸了,但如果再反击,林家小苏苏会再十倍羞辱回去。 其他围观群众,包括柯典粉丝在内,看着林家小苏苏给柯典掐架,都有点懵了,这什么路数?她们俩不应该是情敌吗? 第246节 苏小辙三天两头往柯典那儿跑,林越有点不高兴了,叼着苏小辙泡的咖啡味奶茶的吸管,哼哼着说,“苏小辙,你最近是不是有点旷工?” 苏小辙说,“有吗?” 林越说,“我可不是付钱让你去给柯典当助理的。” 苏小辙有些愧疚的哦了一声。 林越说,“明天起多注意注意你的本职工作。” 苏小辙说,“我知道了。林越大大你的意思是不要我去看柯典姐。” 林越一顿,“我也没那么说。” 苏小辙伤心的叹气,“原来你跟其他人也一样。” 林越急了,“我没那个意思。” 苏小辙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那我以后再也不去了……” 林越急道,“苏小辙!我可没这么说!你想去就去!” 苏小辙哽咽说,“真的?” 林越道,“真的!” 苏小辙一抬头,笑嘻嘻说,“那我听你的,明天就去。” 林越盯着苏小辙,女人就是天生的演员,他信这句话了。 苏小辙远远看见柯典,挥了挥手。 柯典看见苏小辙,也是一笑。 柯典对面站着位中年女性,回过头来也看见了苏小辙。 苏小辙上前,笑着说,“柯典姐。” 柯典拉着苏小辙,对那名中年女性说,“妈,我跟你提过的苏小辙。小辙,这是我妈妈。” 苏小辙吃了一惊,忙道,“阿姨好。” 柯典妈妈眉目之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柯典的容貌看来就是继承其母。 苏小辙小声说,“真好看。” 柯典马上说,“妈,小辙说你好看。” 苏小辙尴尬,“柯典姐!” 柯典妈妈笑了起来,“小辙你跟典典说的一样。” 苏小辙问柯典,“你说我什么了?” 柯典转开话题,“小辙吃饭了吗?我们要去吃午饭,一起吧。” 苏小辙说,“不用了,你们吃吧。” 柯典小声说,“我妈是来唠叨我的,你就当帮我个忙。” 苏小辙还是犹豫,“不好吧……” 柯典妈妈开了口,“小辙你要是有空,就一起吃吧。” 柯典在酒店开了个包厢,点了几个海鲜。 苏小辙毕竟是做行政出身,细致得多,问了柯典妈妈爱吃什么,又加了一两道菜。 吃过了饭,苏小辙先告辞,柯典妈妈说,“小辙,以后多照顾我们家典典。” 苏小辙一笑,“都是柯典姐在照顾我。”她顿了顿,补了句,“阿姨,这个圈里有些事犯不着当真。” 柯典妈妈握住了苏小辙的手,轻轻拍了一拍。 苏小辙走了之后,包厢便只剩下柯典母女二人。 柯典妈妈说,“我大老远的过来,你没话跟我说?” 柯典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柯典妈妈叹气,“当时我就说过这个人靠不住。” 柯典苦笑,“所以我当时就跟他分开了。” 柯典妈妈道,“那照片是怎么回事?典典,你千万别走回头路。” 柯典道,“妈,你放心,我有分寸。” 柯典妈妈忽然道,“你跟林越是怎么回事?” 柯典脸不红气不喘的说,“朋友啊。” 柯典妈妈狐疑问,“那苏小辙呢?” 柯典抿唇一笑,“好朋友。” 苏小辙回到宾馆,去敲了敲林越的房门。 林越刚拍了一个大夜戏,迷迷糊糊的起床来开门,又迷迷糊糊的倒回去睡下。 苏小辙坐在床边,翻出手机里藏了好久但是一直不敢拨出去的据说是林妈妈的号码,她捅了捅林越,“你看看这个?” 林越勉强睁开眼,“这是什么?” 苏小辙说,“你不认得这个号码?” 林越再看了看,“谁的?” 苏小辙试探问,“不是你妈妈的吗?” 林越托着脑袋,“这明显是个内地号码,我妈妈在香港,怎么会用这个号。” 苏小辙耷拉肩膀,这么简单的事自己为什么就没发现,还把这个号码跟宝贝似的收藏了这么久。 林越看了看垂头丧气的苏小辙,把手机拿过来,按过一连串号码,再递给苏小辙。 苏小辙问,“这是什么?” 林越说,“我妈妈的正确号码。” 苏小辙差点摔了手机,“什什什什么?” 林越带着一丝微笑,“怎么?你不是来问我要号码的吗?” 苏小辙嗫嚅,“我只是觉得……觉得之前出了那些事,至少应该跟阿姨打个招呼。” 林越拖长音道,“阿姨?” 苏小辙一口咬定,“阿姨!” 林越也不勉强,反正苏小辙迟早会改口,便道,“我跟我妈打过招呼了,你放心了。”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苏小辙更着急,“你应该跟我说一声的。我现在再跟阿姨联系,是不是已经晚了?” 林越调戏苏小辙,“你是不是担心我妈不喜欢你?” 苏小辙认真说,“是。” 林越一怔。 苏小辙是真的担心了,自己给林越添了这么一口黑锅,惹了这些麻烦,林妈妈会怎么看自己?林越是单亲家庭,家里一个哥哥又一个姐姐,都靠林妈妈抚养长大。在苏小辙的心里如果有什么人真的让她害怕,那就是林妈妈。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晃了一晃,“嘿,苏小辙同学,你还在吗?” 苏小辙回过神,忧心忡忡的看着林越。 林越有些不安,“你该不会是又在想……” 苏小辙叹气,“我在想怎么弥补。” 林越松了口气,拿过自己的手机按了按,递给苏小辙,示意,“给我妈发个微信。” 苏小辙接过手机,犹豫道,“我怎么说啊?” 林越笑道,“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苏小辙拿着手机,紧张的眨一下眼。 阳光正好,林越看着苏小辙的睫毛被阳光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苏小辙按着录音键,用半生不熟的粤语,“au……aunt,我系苏小辙。” 林越噗嗤笑了,支起身来亲了亲苏小辙的脸颊。 ☆、第 152 章 当天晚上林越就郁闷了。 柯典母女和苏小辙逛街吃饭的照片被路人拍下来,发上网。 为什么柯典在自己前面带着苏小辙见了家长?这个问题太严重了! 柯典的粉丝真心没想到自己的偶像居然和苏小辙的关系密切到了这一步。 柯典的粉丝后援会会长南柯一典加了苏小辙的关注,没想到很快就变成了双向关注,南柯犹豫要不要跟苏小辙打个招呼,苏小辙先从私信里发了个微笑表情。 两人在私信里聊上,南柯说,“苏苏姐,谢谢你。” 苏小辙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叫我红领巾就行。。” 南柯噗嗤一笑,笑容却很快消失,她说,“苏苏姐,你能帮我带个东西给柯典吗?” 苏小辙道,“可以是可以,你寄过来吗?” 南柯道,“我就在横店。” 苏小辙忙道,“在哪儿?” 南柯支吾道,“我……我是来旅游的。” 第247节 苏小辙心想,信你才怪,也不戳穿,“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见一面?” 南柯道,“我随时都行。” 苏小辙和这个南柯约了傍晚见面,就在秦王宫附近。骆晨晨知道了苏小辙和柯典的粉丝见面,皱起眉头,“苏小辙你真要去?” 苏小辙说,“嗯,怎么了?” 骆晨晨道,“你最近和柯典走得挺近的。” 苏小辙眨巴眨巴眼看着骆晨晨,“晨,你这是吃醋?” 骆晨晨啊呸一声,“我是担心。柯典那边的事还没了结呢,你就这么凑上去,这不纯粹找事吗。” 苏小辙笑眯眯的说,“吃醋加关心。” 骆晨晨戳着苏小辙的脸,“还是之前好,老老实实的。现在又得意起来了,嗯?” 苏小辙拉开骆晨晨的手,“这些事是你担心的还是别人跟你说的?” 骆晨晨叹气,“你知道就好。别人问我,你这么做是不是林越大大的意思,你让我怎么回答呢?你可别忘了你自己也说过,粉丝行为偶像买单,” 苏小辙道,“晨,你觉得我护着柯典这件事是坏事吗?” 骆晨晨一怔。 苏小辙道,“粉丝行为偶像买单是不错,可我现在护着柯典难道是坏事,是给林越丢人?” 骆晨晨犹豫道,“那也……也不是。” 苏小辙笑道,“我只是在帮一个朋友,一个我和林越共同的朋友。至于别人想说什么,让他们说去吧。” 骆晨晨想了想,说,“我跟你一起去,行吗。” 苏小辙和骆晨晨到了之前约定的地点。她们俩提前到了,等了一会儿,一个二十出头的短发女子走了过来,犹豫道,“苏苏姐吗?” 苏小辙说,“南柯?” 南柯露出笑容,“是我。” 苏小辙对骆晨晨道,“这是南柯。南柯,这是我朋友……” 南柯诧异道,“骆晨晨?” 骆晨晨疑惑的看了看,忽然道,“啊!是……” 南柯忙道,“就叫我南柯。” 苏小辙惊讶道,“你们俩认识?” 骆晨晨道,“高中同学,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 南柯见到熟人,明显轻松了许多,“你该不会就是那个晨小晨?” 骆晨晨笑道,“是我。” 南柯笑道,“天哪,你知道你的掐架言论都成了我们的战斗指导了。” 骆晨晨道,“是吗,那我等会儿再教你两句。” 南柯把一只纸袋子递给苏小辙,“苏苏姐,这个就麻烦你给柯典。” 苏小辙接过,“没问题,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说。” 南柯当然同意。 苏小辙说,“那跟我来。” 南柯和骆晨晨久别重遇,两人说说笑笑,跟着苏小辙,直到了秦王宫宫殿深处方才觉察不对劲。 南柯问骆晨晨,“这儿附近有吃的?” 骆晨晨也茫然摇头。 苏小辙却举起手来晃了晃,“柯典姐。” 柯典站在一带朱红宫廊之上,闻声回头。她的妆容极尽艳丽能事,发髻如浓云,垂下无数环佩叮当。 苏小辙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华芙公主来了,柯典也不会输。 柯典走来,微笑对苏小辙说,“怎么来了。” 苏小辙说,“柯典姐你拍完了吗?晚上一起吃个饭?” 柯典说,“正好我也差不多了,你们等一等。” 苏小辙说声好,转头看了一眼,南柯呆若木鸡。 柯典换了身轻便衣裳,妆没来得及卸,一行人去了那家奇葩西餐厅。 苏小辙介绍,“这是我朋友骆晨晨,柯典姐你见过。这是南柯,你的粉丝后援会会长。” 柯典有印象,便微笑道,“来旅游?” 南柯愣愣点头,又愣愣摇头。 苏小辙说,“我们叫点儿吃的吧,服务员,这礼拜的特色菜是……” 南柯忽然把纸袋放在桌上,“柯典姐,这是我们送你的礼物。” 柯典有些惊讶,“礼物就不要带了。” 南柯说,“这个礼物你一定要收下。” 柯典狐疑的看了一眼南柯,从纸袋中拿出一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光盘。 南柯说,“这是我们全国后援会录的一段视频,”她想找设备来播放,却发现根本没带。 苏小辙提醒,“网上有吗?” 南柯恍然,“有有有,有试览的。” 南柯用手机打开视频,转给柯典看。 那是一段许多粉丝对着镜头说话的合辑。 有的粉丝很紧张,“可以录了吗?已经在录啦?赶紧把这段掐了!……好重新开始,柯典姐,我喜欢你三年了,不是你最老的粉丝,也没能陪你度过很长的时间,但是我相信今后能够陪着你走过再一个三年,不管再多风雨,我们有很多个三年。” 有的粉丝,柯典眼熟,一开始就直接说,“柯典姐,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一句话,这个世界看的不是谁最大声,看的是谁站得稳,我们相信你,我们也支持你。” 视频接近尾声,许许多多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说的是五个字,“我们相信你”。 柯典没看完,就把视频给关了。 南柯着急了,“柯典姐!” 柯典把手机还给南柯。 南柯情急之下抓住了柯典的手,“柯典姐!我们知道你是怎么走过来的,这么多年来,就算是我们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我一直相信我们不只是粉丝和偶像,或许在平常的时候是没有错,但是现在,你可以把我们当做是你的朋友,你的……你的盾牌也行!别让你自己一个人扛着。” 柯典垂下眼,看着南柯紧紧抓住自己的手。 苏小辙看着骆晨晨。 骆晨晨道,“你别这么看着我。” 苏小辙小声说,“我怎么看着你了?” 骆晨晨叹道,“我怎么觉得这段时间咱们就没消停过呢。” 柯典听见了,“小辙,我今天也想跟你说这件事。之前你替我说话,我都知道也很谢谢你。但是从今天起不要这样了。” 苏小辙道,“可是……” 柯典很坚持,“小辙,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南柯也道,“还有我们!” 苏小辙不想放弃,骆晨晨悄悄拽一把苏小辙。 苏小辙便只得不说话。 一顿饭吃完,出了餐厅,柯典还要回剧组,便就此道别。 南柯依依不舍的看着柯典。 柯典问,“你在这儿留几天?” 南柯忙道,“还要两三天。” 柯典微笑起来,抬手摸了摸南柯的面颊,道,“什么时候有空来找我吧,我打个招呼,他们不会拦你的。” 南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膝盖一软,“好好好!我一定来!一定!” 苏小辙和骆晨晨在旁边看着,骆晨晨嘀咕,“小辙……我觉得你跟柯典还是不要走得那么近比较好。” 苏小辙也嘀咕,“我觉得你可能说的对……” 和柯典分开之后,三人往回走。 苏小辙问骆晨晨,“刚才干嘛不让我说?” 骆晨晨反问,“你刚才想说什么?帮柯典掐架?” 苏小辙皱眉,“你还是觉得不好?” 南柯看她们俩说话气氛不对,忙道,“苏苏姐,你之前帮我们很多了,真的不用了……” 骆晨晨道,“我不是不让你帮,是让你换个方式帮。” 苏小辙不解。 骆晨晨道,“受人以掐,不如授人以掐。懂吗?” 苏小辙和南柯一起摇头,“不懂。” 骆晨晨同情的看着她们俩,“智商呢智商?苏小辙,你可以帮忙掐一次,不能帮忙掐一世,以后柯典姐这边再有问题,万一你没时间,难道就看着南柯她们被人掐下去?” 苏小辙迟疑道,“那你的意思是?” 骆晨晨道,“教会她们怎么掐!怎么掐得快准狠,怎么掐得对方这辈子都不敢再黑柯典!” 南柯听得一愣一愣,“能吗?” 骆晨晨勾起嘴角,“能不能,你试过就知道了。” 骆晨晨把南柯加进了后援会高层q/q群,自从上次团队作战之后,这个群一直没解散,大家很默契的都在这个群里活跃,彼此交流资源和讯息。 第248节 发现多了个南柯一典之后,有些人知道这是柯典那边的粉丝会长,私下找了骆晨晨,“这是怎么回事?” 骆晨晨打哈哈,“你们别多想,南柯是我同学,又仰慕我们的群体作战能力,所以来取经的。” 南柯在群里挺老实的,还真按照骆晨晨教的,挨个儿叫老师。 骆晨晨说,“你别客气,这样吧,老武有空吗?” 浙江后援会会长说,“你怎么不问我?” 骆晨晨说,“你掐架就三招,砸钱砸钱和砸钱。” 浙江后援会会长慢条斯理的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用暴力呢。” 武汉后援会会长说,“能动手就不动嘴。” 浙江后援会会长啧了一声,“野蛮人。” 骆晨晨问南柯,“你呢,你想跟谁学?” 南柯看了看这些会长们,“武汉老师有空吗?” 武汉后援会会长没想带这么一个所谓的徒弟,但是骆晨晨既然开了口,苏小辙之前又帮柯典掐过几次架,便勉为其难的接手下来。 手把手教了大半天,南柯每次都一口一个师父,没感情也被叫出了感情。 武汉后援会会长说,“行了,你去试试。” 南柯冲进黑柯典的帖子里,果不其然的被掐个死去活来。 武汉后援会会长旁观一会儿,越看越怒,越看越窝火,怎么说也是第一个徒弟,能看着南柯受这份欺负?!当即就下场掐起来。 南柯拼命给武汉发私信,“师父你别管我,师父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师父你再这样我就不叫你师父了!” 武汉说,“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他妈的敢欺负我徒弟,打那什么还得看那什么呢!” 南柯刚想感动,一琢磨这话不对劲。 重庆和成都商量今年假期去哪个城市旅游,一听说武汉的被人掐了,立马加入战局。 柯典和林越之前既是绯闻情侣又是银幕情侣,不管其中有多少炒作成分在里头,两人私交关系不错是肯定的。 那帮黑柯典的人开口小三闭口小三,林越的粉丝听着就有点扎耳。 黑子们叫柯典‘三人者人恒三之’,叫林越‘小三搜集专业户’,林越的粉丝磨刀霍霍只待时机,一见武汉、重庆、成都三个后援会会长帮着柯典掐,那是眼前一亮,跟下饺子似的加入战局。 骆晨晨摇头,“你们这些人啊,还是太年轻,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一边说一边十指如飞的敲打键盘,吊打那帮黑子。 ☆、第 153 章 和林越粉丝这种密集型作战不同,南柯干了一件事,直接跌破所有人的眼镜。 南柯查到了《南荣时报》这篇报道的记者是谁,安排柯典的当地粉丝耐耐心心蹲守跟踪,把那记者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行动都拍下了,其中有几张是和女同事吃饭的照片。 南柯把那女同事的脸马赛克了,但是记者的脸清清楚楚,然后仿《南荣时报》的报道口吻,配上照片,说该名记者身为有妇之夫却和其他人婚外约会,发了长微博,@南华时报。 最后加一句话,“周一见。” 那记者气疯了都快,又得跟家里解释,又得跟总编说明情况,气得直接在微博上@南柯一典,质问怎么能凭空捏造,单凭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 南柯一个字一个字打出回复,“那你为什么要凭空捏造,单凭一张照片,你又能说明什么?” 苏小辙看见这条微博,用力拍一下骆晨晨的肩,“靠!你同学太狠了!” 骆晨晨做笔记,“这个好,值得借鉴。” 苏小辙想起一件事,“对了,你这个同学叫什么?为什么上回不说?” 骆晨晨的表情有些古怪,“她吧,其实跟柯典同姓。” 苏小辙道,“也姓柯?” 骆晨晨道,“单名一个字,你想想她的id。” 苏小辙想了想,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 骆晨晨道,“我现在挺同情南荣。” 苏小辙为《南荣时报》双手合十,南柯同学所到之处,血雨腥风。 柯典也看见了南柯的那条长微博。 她的粉丝是什么风格,她很清楚,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这或许是因为苏小辙,更多的是因为她们相信自己。 柯典知道,自己也该去做一些事了。 柯典约了a先生的妻子,特地去上海见面。 那位妻子神情虽然不善,倒也克制得不错。 柯典说,“首先跟你道歉,最近怕是有记者影响你的生活了吧。” 妻子道,“记者是影响不了的。有些人可以。” 柯典搅了搅面前那杯咖啡,“我今天就是想来跟你说,想请你帮个忙。” 妻子冷笑道,“你大概不知道,他已经跟我提离婚了。” 柯典道,“他这个人的性格你应该比我清楚,他如果真的下了决心,就会直接把离婚协议书拿到你的面前。” 妻子犹豫。 柯典说,“你如果还想要现在这个家,那就请你帮我。” 妻子思考片刻,“怎么帮?” 柯典安排a先生一家人和自己吃饭,让记者拍下相谈甚欢的画面。所谓的第三者传闻不攻自破。 但是她也在想,a先生或许会拒绝这个提议。 他或许会说,柯典,不管要面对什么,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如果他这么说了,自己会怎么回答? 柯典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声,她收回散漫思绪,低头看了一眼。 a先生:我和妻子已协商。请告知时间地点。 柯典自嘲的笑起来,他当初选择退避,现在更不可能有这个勇气。 苏小辙在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看见这则报道,照片上柯典和a先生的妻子相谈甚欢,满脸微笑。 林越问,“小辙?看什么呢?” 苏小辙回头说,“没事。我想吃冰棍。” 林越说,“不行,天气这么冷了。” 苏小辙眼巴巴瞅着林越。 林越无奈的叹气,掏出钱包,“说吧,要哪个。” 有林越的粉丝认出了林越,想上前要合影。 林越给苏小辙剥了冰棍包装纸,再把冰棍给苏小辙。 苏小辙吃着冰棍,一只手被林越牵着。 两个人走在昏昏暗暗的街上,不远处是小饭馆的红色灯笼。 林越低头问了苏小辙一句话,苏小辙把冰棍递给林越,林越尝了一口。 粉丝忽然不忍上前打扰,拍下了他们俩的背影。配了周董的歌词,‘迎着风开始共渡每一天,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 林苏一生推的微博号转发了这条,有粉丝嗷的一声扑在键盘上,有气无力的回帖,‘我妈没有成功办到的事,林越大大办到了。’ ‘什么事?’ ‘相亲。’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去吧去吧,保准你没两天就回来,林越大大就一个,越相亲越伤心。’ “林越大大!爱护动物,放单身狗一条活路吧!” 林越只有一个,他的温柔,他的忠贞也都只给了一个。 最近有人发现林越给一些为柯典澄清的微博点赞,八卦号们蠢蠢欲动,着手分析这是不是林越和柯典旧情复燃,打算做个林越和柯典之间曲折离奇的感情发展专辑,像《指环王》一样至少上中下三部曲。但是接着发现林越不是给柯典点赞,林越是给所有苏小辙回过帖或者点过赞的微博再点一遍赞。 八卦号们很无语,要不要这么无聊啊林越大大? 苏小辙也问林越,“你要不要这么无聊?” 林越刷手机刷得很开心,“不~无~聊~” 话音刚落,林越的手指顿了顿,把手机拿给苏小辙,“你给我解释一下。” 苏小辙一看,干笑两声。 苏小辙给一个林越和张楚天的cp mv点了赞。 张楚天踱过来,看见苏小辙和林越凑在一起玩手机,小情侣嘛恩恩爱爱很正常的,就是看多了眼睛疼。 不过这回不一样。张楚天听见苏小辙和林越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好奇问,“怎么了?” 林越抬头看见张楚天,招手,“楚天你来。” 张楚天走过来,林越把手机塞给张楚天,“你看看这个像话吗。” 张楚天看了一眼。哦,同人mv嘛,很正常的。 再看一眼,自己和林越的cp,也很正常嘛,现在小姑娘都喜欢这个。 再再看一眼,我了个去,我了个擦,我的个妈! 张楚天凌乱,现在的小姑娘太狠了,为什么还能剪出自己和林越的床戏! 林越安慰说,“你放心,这个是其他的戏的镜头,剪在一起假装是我们,其实不是我们,你看看这个腹肌,一看就不是我的。” 第249节 张楚天在内心嘶吼,我为什么要认得你的腹肌! 林越说,“你看看嘛,我说的对不对,真是不像话!” 张楚天用力点头,“没错!” 林越说,“我怎么能是受呢!” 张楚天,“……” 林越说,“你说对不对!小辙!” 苏小辙一点头,“对!” 张楚天的粉丝来探班,知道张楚天最喜欢吃的是海绵蛋糕和杏仁糖,带了好几盒来。 张楚天现场就拆了一盒,跟粉丝边吃边聊,聊了大约半个来钟头,张楚天的助理来提醒该走位了,粉丝乖乖的说,那我们先出去了。 张楚天叮嘱路上小心,就捧着满手的蛋糕回片场。走了个转角,意外的看见林越抱着道具剑靠着柱子睡着了。 最近都是武戏,不要说像张楚天这样的演员,就算是武指也难免露出疲态,只有林越还是活蹦乱跳的,要么刷手机,要么逮着苏小辙玩闹。难得看见林越也有撑不住打瞌睡的时候。 张楚天放轻脚步上去,想拍个照片,过后取笑林越。 他满手都是蛋糕,拿手机的时候有点费劲,稍微发出一点声响。 只听嘭的一声,海绵蛋糕落了满地。 张楚天愣愣的看着差一点就劈到自己的道具剑。 林越眼神凌厉,神情甚至有点儿狰狞。 张楚天道,“林越?” 林越神情慢慢柔和下来,“对不起,”他蹲下身帮张楚天捡起蛋糕,“我睡糊涂了。” 张楚天忙道,“没事没事……你的脸色不太好啊?” 林越摸了摸额头,“……有点头痛。” 张楚天道,“别在这儿睡了,等会儿着凉。” 林越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过后林越发了条微信给齐天圣,让他帮忙买几盒海绵蛋糕。又发了条微信给苏小辙,“在哪儿呢。” 苏小辙很快回复,周围有人在说话,她的声音也带着笑,笑声清凌凌的,像吹过解冻冰面的春风,“在柯典姐这儿,很快就回来了。” 林越把这条语音重复听了几遍,才用手机顶住了眉心,慢慢的长出一口气。 穿越回来直到现在,他依然会焦虑会不安,会怀疑这周遭一切的真实性。和平永远是短暂的,永远都有潜在的危险会毫无预兆的爆发。 这部电视剧是穿越之前就接的,他不能推掉,可是他不想演。 他害怕握住刀剑的感觉,不是因为不会使用,恰恰是因为太会使用。 同剧的其他演员比如张楚天,之前也拍过武侠剧,对于如何摆架势很有心得,刀剑在张楚天的手中与一枝花或是一个话筒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林越握住了刀柄,他会害怕,会畏惧,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如何砍下了别人的头颅,如何砍断别人的手脚,滚烫的血液溅在脸上是如何变凉变干,落仙谷那一役又让多少大周的士兵活生生葬身火海。 林越不想去回想,但是不得不回想,他必须接受,必须面对。唯有此才能跨越过去。但是说来容易,做起来何其艰难。 他是一个演员,同时也是一个杀人无数的将领。 他每天沉睡之中惊醒,觉得自己就在万丈悬崖之旁,随时跌落,万劫不复。 “林越?” 林越猛地抬起头,看见苏小辙就站在跟前。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从柯典那儿回来,他只是伸出手,握住了苏小辙的手,拉到自己跟前。 苏小辙也没有问什么,只是坐在林越身边,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林越靠着苏小辙的肩膀,闭眼小憩。 张楚天的粉丝在等他拍戏的同时刷微博发照片,其中有一张林越抱着道具剑睡在走廊底下。 张楚天的粉丝说,“林越看上去好累,好像身体不太好。” 苏小辙刷了刷微博,跳出@提示。 苏小辙屏蔽了非关注人的提示,这会儿肯定都是认识的人。 果然是互相关注的几个后援会会长@了那张照片给苏小辙,询问,“林越大大最近身体怎么样?” 苏小辙理解这种心情,粉丝的爱有点儿像单恋,但比单恋更纯粹,更不计较回报。喜欢的人高兴他们就高兴,喜欢的人难过,他们更难过。 齐天圣拎着海绵蛋糕到片场来找林越,“喏,你要的蛋糕,还专门要这个牌子,你知不知道我开了多远的车。” 林越说,“拿给张楚天。” 齐天圣说,“什么?” 林越奇怪的看了一眼齐天圣,“拿给张楚天,就说我给他的。” 齐天圣一脸完蛋了要死了林越弯掉了。 苏小辙拿着一个白底蓝花的搪瓷碗过来,看见齐天圣的表情,好奇问,“齐公公,你怎么了?” 林越说,“齐公公,你怎么还不去?” 齐天圣把蛋糕塞给林越,“要去你去!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说完扭头就走。 林越诧异,苏小辙放下搪瓷碗,“这么多蛋糕?” 林越说,“我把张楚天的蛋糕撞坏了,买来赔他。” 苏小辙奇怪,“齐公公干嘛说这种事做不出来?赔礼道歉而已嘛。” 林越耸耸肩。 苏小辙掀开搪瓷碗的盖子,递给林越,“吃掉。” 林越看一眼,吃惊的说,“这是……” 苏小辙道,“山药茯苓乳鸽汤。快趁热吃。” 林越说,“苏小辙,你前两天还提醒我注意饮食。” 苏小辙说,“等会儿去锻炼。饭要吃,步也要跑。” 林越满腹疑惑,不过尝了尝,味道还不错,汤汤水水下了肚子,人也舒坦了许多。 ☆、第 154 章 苏小辙悄悄拍下林越喝汤的照片,发在群里。 “大大今天好好喝汤了。” 阿阮,“嗷嗷嗷嗷嗷苏苏姐我们爱你qaq” 发际线茁壮成长,“让他好好休息啊,林越葛葛都瘦了。” 林家小苏苏回复,“为了拍戏,在节食。”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节个屁,我林越葛葛最好看了!” 阿阮说,“上次接机说他胖了的也是你。”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胖有胖的好看,瘦有瘦的好看。” 阿阮,“湾仔码头。” 发际线,“湾仔码头+1。” 这个群里还有其他后援会会长,只是与苏小辙没有阿阮他们来的熟,这一回武汉后援会会长出声,“苏苏姐,这张照片能发出去吗?” 林家小苏苏立即回复,“能啊。” 浙江后援会会长问,“苏苏姐,最近有安排探班吗?” 苏小辙接待这种问题驾轻就熟,“最近都在拍武戏,再过两天,等我们去了秦王宫,那边比较好安排,到时候通知你们。” 众多后援会也跟着问上了,“林越大大最近身体还好吗?” “过几天降温,横店那特别冷,让林越大大多准备暖宝宝啊。” “我们来探班能不能带吃的?低卡路里的那种。” 林越喝着汤,感觉苏小辙戳了戳自己的肩膀。 林越叼着勺子抬头,茫然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把手机递给林越,贴着耳朵说了几句。 群里大家正在商量是送魔芋丝还是豆腐丝,林家小苏苏发了条语音,分布在祖国各个城市各个角落的各个后援会点开了那条语音。 林越的声音沙沙的,“我有在乖乖喝汤,你们也乖乖照顾自己,不要担心我。” 我了个去的! 所有人泪流满面,林越大大我们爱你一辈砸!苏苏姐我们抱你的大腿抱一辈砸! 齐天圣发了条微博,微博上是一堆海绵蛋糕,配字是,‘要送你送!’ 林越回复那条微博,‘我送就我送!’ 赶巧张楚天发了粉丝送的海绵蛋糕照片,配字是‘谢谢亲爱的礼物。’ 海绵蛋糕是同一个牌子,横店还没有,必须开车出去买。 张楚天的粉丝傻眼,偶像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出柜了? 柯典转发,@苏小辙,配字,“宝贝儿,你的后宫出事了。” 柯典和林越两拨的粉丝笑疯了,一个劲儿的@林家小苏苏,齐刷刷回帖,“今日之后宫远非陛下之后宫,陛下明鉴啊!” 第250节 苏小辙没转发,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发了条只有图没文字的微博,图是《甄嬛传》的华妃娘娘,台词是‘那就赏一丈红吧’。 张楚天在苏小辙这条微博回复里@林越,“出来说句话。” 林越发了个害羞表情,回复,“亲爱的,我们就承认了吧。” 三人的粉丝们生生看了一场好戏,硬生生把张楚天蛋糕表白事件刷成了当天的热门话题。 苏小辙时不时的拍个林越的照片发到群里面,骆晨晨则是时不时的上传几段美拍,苏小辙在片场睡着了,被林越悄悄往嘴巴里放了一把塑料勺子,然后林越哇的一声,吓得苏小辙咬着了勺子,又是一跳。 这条转发破了千。一堆粉丝排队用哈哈哈哈哈哈表示对苏小辙的幸灾乐祸。 有人转发,‘男神也太幼稚了,心疼我小辙。’ 苏小辙手一滑,给点了赞。 立马一群人把这条顶到了热门微博,@林越说快来看看,你们家苏小辙说你幼稚。 林越刷着微博,一扬眉,招手说,“小辙,过来。” 苏小辙装无辜,摆手,“不约,叔叔我们不约。” 待林越一起身,苏小辙拔腿就跑。 又到了月底,苏小辙盯着手机一整天,没收到工资条短信。 她打电话回去问,负责人力资源考勤这块的同事说老板的意思是苏小辙如果就此不来了,那就干脆解约,也免得两头都拖着。 苏小辙心里有准备,便说,那我过两天来办手续。 骆晨晨拍了拍苏小辙的肩膀,“恭喜加入失业大军。” 苏小辙叹气。 骆晨晨说,“你叹什么气?你至少还有林越大大呢。” 苏小辙嘀咕,“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个局面,但之前怎么也算是有个工作,现在就彻底变成了靠林越给开工资了……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骆晨晨说,“我想往这个圈子里走。” 苏小辙一怔,“兴趣是兴趣,工作是工作,你要分开啊。” 骆晨晨笑了笑,“我知道。” 苏小辙这才注意到骆晨晨往柯典那边跑,不止是为了探班,看拍戏,凑热闹。骆晨晨在跟柯典讨教,柯典也愿意跟骆晨晨细说这个圈里头的种种注意事项。 骆晨晨在往前走。自己呢? 苏小辙坐在一旁发呆。 柯典招了招手,“小辙?” 苏小辙出神,“嗯?” 柯典戳了戳苏小辙的脸颊,苏小辙想着心事,没反抗。 柯典翻出粉丝探班送的零食。之前新闻报道说柯典暴瘦,其实那是柯典正在节食。这些零食吃不了,丢了又不舍得。 柯典拆了一包薯棍,塞到苏小辙嘴前。 苏小辙嘎嘣嘎嘣的咬了。 柯典看的好玩极了,再打开一瓶汽水递给苏小辙。 苏小辙捧着汽水瓶,鼓着腮帮子啜吸管。 柯典觉得可爱,拉过苏小辙亲了一下。 骆晨晨镇定的把这段拍下来。本想拿这段当美拍,不过想了想,没发上去。她整理出一堆柯典和苏小辙的视频片段,找来论坛里的mv大手,如是这般一说。 mv大手觉得这事儿太有趣,一口答应,三天之后就给出作品。 三天之后,骆晨晨用自己的微博大号发了mv,那mv用的歌是《倾城》。 用了柯典那部古装宫廷剧片花的大量镜头,再加上苏小辙去探班和柯典的互动,讲述的是一个白领女孩穿越到了古代与当朝女皇相识相恋,最后女孩穿越回来,就此永生不见的悲情故事。 柯典的美毋庸置疑,气势更是霸气全开,偏偏和苏小辙这种傻白甜形象一拍即合。 ‘为你倾城一笑,无可救药,天涯被胭脂化了’,这句歌词配的是柯典身着重重凤袍,走过曲折宫廊。 ‘那些流言冷笑,颠簸潦倒,再多一些又如何’,这句歌词配的是宫中议论纷纷,柯典痛苦的神情,蒙太奇加入苏小辙捧着汽水瓶,被柯典亲了一下的镜头。 ‘而我歌唱完了,人化成石了,还那般恋恋不舍’,这句歌词镜头切换,一边是柯典古装,站在秦王宫前,头顶流云万千。一边是现代装扮的苏小辙走过秦王宫的长阶,回头一看,那台阶上空空荡荡,没有柯典。 这mv一出,转发疯了,‘我擦!还挺带感的?!’ ‘这西皮也太魔性了!’ ‘头顶青天!站定柯苏西皮不动摇!’ 柯典拍戏的时候看见这条微博,当场笑得蹲下去起不来,立即按了转发。 林越看见了,心里是千百个不愿意,但无可奈何咬了咬牙,忍痛转发。 苏小辙傻了,这是个啥?这到底是个啥? 林越的粉丝不干了,胡扯什么呢!林苏西皮才是头顶秦王宫脚踩明清苑! 林苏大手们出图的出图,出mv的出mv,连文都有了。 娱乐记者采访柯典的时候提到mv,本意是想让柯典不快。柯典笑眯眯的说,“我看过了,做的挺好的。” 记者诱导问,“现在很多人不喜欢粉丝把自己和别的演员组成西皮,柯典你觉得没问题?” 柯典说,“如果是和不熟的人组在一起,也许会有点尴尬。不过,苏小辙没关系。” ‘苏小辙没关系’这六个字当天上了微博的热搜榜。 林越彻底心理不平衡了,跟在苏小辙身后唠叨,“这世界怎么了?柯典就说了一句话而已,我也可以说啊,我当时还跟你求婚了,都没这么热闹!” 苏小辙被林越唠叨得烦了,“林越,你看清楚,我是女的你是男的。现在热门的是男的和男的,女的和女的。” 林越恍然点头。 苏小辙说,“你明白了?” 林越说,“明天开始你扮男装?” 苏小辙踹了一脚。 林越捂着腿,“那不然我扮女装也行啊!” 每年十一月底十二月初,杭州会举办一个国际电影节。林越和柯典去年都有电影作品,今年自然也就在受邀之列。 林越的公司开始准备,骆晨晨也忙起来。粉丝名单大约五十来人,骆晨晨要帮忙安排名单,要准备手牌手灯,还要去占据红毯有利地形,苏小辙跟以前一样从旁协助。 林越敲了敲房间的门,推门进去,“苏小辙,走吧。” 苏小辙忙得头也抬不起来,“啊?去哪儿?” 林越说,“我去试电影节那天的衣服。” 苏小辙说,“那你去吧。” 林越一脸理所当然,“你陪我一起。” 苏小辙叹了口气,离开电脑,走到林越跟前,“你乖,大齐葛葛会陪你的。” 林越道,“你是我助理,你应该以我的事为第一选择。” 苏小辙说,“我这也是在忙你的事。” 林越无奈道,“那好吧。” 某国际大牌的年轻时尚定位和林越的形象很符合,也看中了林越的人气,便让位于杭州的旗舰店提供给林越方面选择服装。 旗舰店一楼是女装,二楼是男装。 林越踏进店,便看见柯典。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就当是打招呼。 林越每换一身就拍照发给苏小辙,“这套好看吗?这套呢?我喜欢星空的这件,你呢?” 苏小辙一开始还能耐心的回复,“不错。好看。适合你。” 等林越换了十一二套之后,苏小辙的回复就是,“哦。好。行。” 骆晨晨往灯牌上贴林越后援会的标志,听见苏小辙的手机嗡嗡震动,“又是林越?” 苏小辙说,“嗯。” 骆晨晨探头过去,“给我看看,林越大大到时候穿哪一身。” 苏小辙把手机递过去,“自己看。” 骆晨晨看了几张,啧啧道,“能发群里吗?” 苏小辙说,“先别发,等他忙完了我问问。” 骆晨晨答应一声,继续看照片。除了正经的试装图,林越还发了几张稀奇古怪的照片,譬如旗舰店里有一个小小的摩天轮,大约半人多高,林越蹲在那前头拍了张合影发给苏小辙,配字是‘进击的巨人’。 骆晨晨看得直乐,以前是绝对看不到林越这一面的。 苏小辙抬头看着骆晨晨,忽然问,“晨。问你个事。” “说。” “如果有一天我跟林越分开了……” 骆晨晨说,“恁死你。” 苏小辙说,“我还没说完。” 骆晨晨停下手头的活,“苏小辙你过来。” 苏小辙走到了骆晨晨跟前,骆晨晨抬手敲了一下苏小辙的额头,“你想什么呢,动不动就是分开,有你这样的吗?哦考试之前想着不及格怎么办,恋爱之前想着分手怎么办,结婚了是不是还要想着离婚怎么办?” 苏小辙嘀咕,“有句话叫做最坏的打算。” 骆晨晨不客气道,“做最好的准备,做最坏的打算,你呢,你做过准备吗?” 苏小辙低声道,“我……” 骆晨晨道,“我不说话那是因为这毕竟是你和林越两个人之间的事,外人不应该指手画脚。但是苏小辙你别当我瞎,我长着眼睛,我看得出来林越对你掏心掏肺,这条路一百步,他都跑了一百零一步了,你又往后退一百零二步,你问问你自己,你往他的方向走过一步吗?” 苏小辙沉默。 第251节 或许就像骆晨晨说的,林越在向自己前进,而自己永远都在后退。 可是林越,如果我走过来,如果我不后退,如果我让你走到我的面前,当我把手放在你的手里,我就是把我的心也放在了你的手里。 假使有一天你收回这只手,这颗心落下去,或许就像爬山的人断了绳索,跌下万丈悬崖,血肉模糊,粉身碎骨。 林越,你不要过来好不好,不如就这样,我们保持距离,你永远怀念我,我永远依恋你,这样也是地久天长。 ☆、第 155 章 旗舰店内。 林越等不到苏小辙的短信息回复,索性打电话回去征询意见。 柯典穿着一身银灰色鱼尾长裙,扶着扶手,一阶阶走上二楼,道,“林越。” 林越抬头,放下手机。 柯典歪了歪头,示意。 两人走到一旁,柯典经纪人和齐天圣站开两三步外,以防旁人靠近。 柯典说,“小辙没跟你一起来?” 林越淡淡的说,“别人的未婚妻,麻烦你别惦记着。” 柯典失笑,“林越,我以前说过一句话,现在想来,倒是很有道理。” 林越道,“哪句。” 柯典说,“我或许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你,又或者说,你变了,变得太多了。不像我刚认识你时候的样子,至少我认识的林越不会吃醋吃到这个地步。” 林越说,“人总是会变的,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柯典说,“那你变得也太快。” 林越说,“你就是来说这个?” 柯典说,“我想跟你谈谈苏小辙。” 林越皱了皱眉,盯着柯典。 柯典说,“你跟苏小辙是认真的吧?” 林越说,“是不是小辙跟你说了什么?” 柯典摇了摇头,“她什么都没跟我说,是我自己想来找你。到了今天,对我而言,苏小辙比你更重要,你也知道这圈里的人是什么样子。要说朋友,大家都是朋友,可真朋友能有几个?如果跌到谷底的那一天,不来踩一脚的已经是仁义,来拉一把的少之又少。” 林越道,“我不认为是这样。” 柯典笑了,“人哪,总有运气好与运气不好,你的朋友多,不代表人人的朋友都多,你的朋友真,也不代表就会一直真下去。” 林越沉默。 柯典道,“所以我珍惜苏小辙。我经常想如果我一开始就认识苏小辙,或许这些年来待人处事的态度就会完全不一样,或许能多几个朋友。”她笑了笑,“谁知道呢。” 林越道,“你能对苏小辙有这份心,我很感激。” 柯典道,“我也是为了自己,看着苏小辙我就觉得高兴,觉得这世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事与感情,所以林越你记住,如果有一天她伤心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林越看着柯典,“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柯典注视林越,微微一笑,“你看看我们,看的人多了,经的事多了,反而把信人的心给少了。你这句话,我不信,但我留着。如果那一天到了,我会把这句话拿出来。” 林越道,“你留着。留一辈子。” 柯典轻笑,转身离去。 林越从杭州试完了衣服回来,敲了敲门,“小辙,在吗?” 苏小辙说,“我在。” 林越推门进屋,床上摊满了他的海报,桌上还有没来得及扎起来的灯牌。 苏小辙忙着扎灯牌,示意桌子另一侧,“我烤的饼干,你帮我试一试。” 林越说,“等一会儿再吃,我们去散步。” 苏小辙看了看林越,说,“好啊。” 天近傍晚,两人溜溜达达,走走停停。 有人租马给游客骑,现在差不多要收摊。 苏小辙来了兴趣,“我们骑马好吗。” 林越上前跟老板说,能不能再等一下。 老板在横店待这么久,当然认得林越,很爽快就答应了。 苏小辙踩住蹬,第一下没上去,第二下还是没上去,第三次是林越扶她上马。然后林越很顺利的上了马。 苏小辙纳闷,“我以前明明可以的。” 林越笑道,“此一时,彼一时。” 天色晚下来,远远近近的建筑物都模糊在暮色里。这个时候,这座影视城不再是日间游客如织的景点,也没有了剧组拍摄的喧哗,就如同一座凝固在时光洪流中的古都。 苏小辙说,“很像。” 她的意思是,很像大周朝。 林越说,“是很像。” 林越纵马由缰,由着马慢慢往前走,经过了一条小河,河旁树冠郁郁葱葱,不远处有炮台,白天是杨家将节目的演出地点,现在没了游客,散落一地的刀枪剑戟,尚且没有收拾。 苏小辙说,“你说,如果咱们没有穿回来,你是不是能当上将军了?” 林越道,“我花了那么些年才当上副将,哪儿有那么顺利。” 苏小辙却不同意,“咱们提过的,等窦恪登基必然是要扶植自己的势力,朝中武将肯定新旧交替,慕容狄若擢升上去,那万壑关的守将或许就是你。” 林越笑道,“还有涂世杰。” 苏小辙说,“对哦。”她沉默着看着暮色中的炮楼塔台,“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林越轻轻的长出一口气,苏小辙不知不觉靠在林越肩头,“我想又青。” 林越道,“我也想他们。” 苏小辙道,“也想崔淡人。” 林越看了一眼苏小辙,“我很想范小桑。” 苏小辙道,“我十分想念段微吟。” 林越接道,“我也十分想念华芙公主。” 苏小辙憋不住笑了,“那你想我吗。” 林越笑道,“你不就在我的身边吗。” 笑容从苏小辙的嘴角渐渐消失。 她这样的表情一出现,林越的心就往下坠。苏小辙,你忧愁的是什么,到底我怎么做才能让你真正的高兴。 苏小辙说,“我跟你说,你不要生气。” 林越轻声道,“你先说。我听听,再决定生不生气。” 苏小辙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要好好的。” 林越居然没有生气,苏小辙有些讶异。林越却是被虐啊虐的虐习惯了,他叹气道,“不在我的身边,你要去哪里?” 苏小辙说,“也许是很远的地方。” 林越说,“那我去找你。” 苏小辙说,“你去哪里找我?”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总能找到你。” 苏小辙笑了,用头往后靠了靠,敲了敲林越的肩,“不错哦,还晓得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 林越说,“小辙,你看。” 落日在天际残存最后一抹光线,晚霞霓丽,变幻无常。 偌大的横店影视城,墙垛磊磊,树冠葱茏。他们共骑着马,注视夕阳。 林越说,“不管是九百六十万,或者是九千六百万,只要是太阳照着的地方,我都会去找。” 苏小辙沉默的靠着林越胸前。 林越心中涌动着一种类似哀伤的柔软,他想低下头亲吻苏小辙,却听见苏小辙说,“林越大大你晓得一个东西叫极夜伐?” “……” 苏小辙让骆晨晨帮忙一起把缎带剪成合适的长度。 骆晨晨诧异问,“你要干嘛?” 苏小辙说,“我做了点饼干,等红毯那天拿给这回一起参加的人。” 骆晨晨说,“苏小辙你的心也太黑了。毒杀是犯法的。” 苏小辙道,“你放心,林越试吃过了,没有问题的。” 另外一个房间的林越向齐天圣得瑟,“看见没有?看见没有?这可是苏小辙亲手给我做的饼干,只给我一个人做的。” 小贺小声问齐天圣,“林哥说了两百多遍了,我们啥时候能吃?” 齐天圣面无表情的说,“你想多了,他就是让我们看看。” 骆晨晨说,“你与其做饼干,直接跟她们说一声谢谢不就好了。” 苏小辙说,“饼干比较实际。” 骆晨晨说,“实际?你要实际干脆给她们打钱。” 第252节 苏小辙想了想,“我存款不多了……” 骆晨晨叹气,“饼干在哪儿,拿给我看看。” 苏小辙拿给骆晨晨,骆晨晨看了看外观还凑合,再想了想苏小辙这段期间能炒菜能煲汤还能做糕点,饼干更不在话下,应该是和以前截然不同。 骆晨晨吃了一口,对苏小辙说,“来,把‘我再也不做饼干了’抄一百遍。” 苏小辙笑道,“晨,别闹。” 骆晨晨板着脸,“给你半小时。去吧。” 苏小辙一愣,“真抄啊?” 骆晨晨说,“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 林越串门,“小辙,饼干还有吗?” 苏小辙伏案疾书,林越诧异,“老婆仔,做乜?” 苏小辙说,“抄书。不抄一百遍晨晨不给我饭吃。” 林越看着苏小辙抄的‘我再也不做饼干了’,“我帮你抄吧。” 苏小辙惊讶,“真的?” 林越道,“当然,一百遍嘛,很快的,你去休息吧。” 苏小辙吃着林越洗的水果看林越演的电视剧,过了约莫半小时,林越从桌前站起身,甩了甩手,“抄完了。” 苏小辙惊讶,“速度真快。”探头一看,满纸都是‘我爱林越大大’。 苏小辙一抬头,林越已经闪出屋子。 骆晨晨踱回来,“抄完了吗。” 苏小辙含泪摇头。 骆晨晨背着手,施施然踱走,抛下一句,“再加一百遍。” 杭州展播会馆作为这次的电影节开幕场馆,正式开始两个小时之前已经挤满了粉丝。 林越让苏小辙先去场馆,苏小辙不肯,林越也没办法。 红毯两侧的粉丝群里,苏小辙和骆晨晨维持秩序,发放手牌。因为时间不凑巧,很多上班族粉丝来不了,大部分都是学生,新面孔,又容易情绪激动。 苏小辙和骆晨晨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尤其又有给各路记者的礼物还没有发出去。这时候有个女孩上前帮忙,架势一板一眼的看上去很可靠。 骆晨晨对苏小辙说,“杭州后援会的副会长,叫路阳,怎么样,眼不眼熟?” 苏小辙若有所思道,“是有点儿。” 骆晨晨笑道,“之前跟着我们跑过几次活动,一直特别崇拜你,现在当了副会长,行事作风就是按照你的路子来。” 果然那个路阳在维持秩序的时候不苟言笑,等队伍整齐了,她就溜到最后头去站着。 其他粉丝把路阳推到前头去。 路阳说,“不用不用。” 有个粉丝说,“你明天就走了,再看林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路阳沉默。 几个要好的粉丝眼圈红红的,“路阳,你要给我们写信。” 路阳笑了笑,“一定。” 南柯挤过来,“苏苏姐,晨晨。” 苏小辙看见南柯很高兴,“你们也来了?” 南柯指了指另一边的柯典粉丝群,苏小辙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边的粉丝起了小小的骚动。 苏小辙奇怪,试着笑了笑。 粉丝队伍哇哇叫起来,“苏小辙!真的是苏小辙!” 苏小辙茫然,“怎么了?” 南柯笑着说,“你和柯典姐现在是我们圈的国民西皮。” 苏小辙默了。 ☆、第 156 章 天色暗下来,场馆门口的灯光逐渐明亮,气温也开始下降。 骆晨晨原地蹦了蹦,抱着胳膊,“怎么忽然这么冷了。” 苏小辙也觉得冷,“降温了。” 那个叫路阳的副会长说,“我去买点儿热饮吧。” 苏小辙说,“我跟你一起去。” 说话功夫,只见齐天圣匆匆出现在场馆门口,边上还跟着小贺,齐天圣嘱咐了小贺几句,又匆匆回去, 小贺扛着一只纸箱跑过来,亲亲热热的喊,“苏苏,晨晨。” 林越和齐天圣在场一定一手恁死他。 小贺把箱子放在地上,“给,你们快拿去。” 箱子里一半是暖宝宝,一半是热气腾腾的八宝粥。 路阳帮忙一起分给林越的粉丝,苏小辙问,“小贺,还有吗?” 小贺说,“还有半箱。” 苏小辙说,“都拿来。” 路阳听见了,说,“苏苏姐,已经够了。” 苏小辙说,“柯典那边还没有。” 小贺把剩下的都拿出来,苏小辙招呼南柯过来,分给了柯典的粉丝。 南柯一开始婉拒,苏小辙说,“你拿着,这是林越让我给你们的。” 南柯明显怔了一下。 路阳身后的粉丝也听见了,小声问,“这不是后援会的?” 苏小辙说,“林越买的。他说外面太冷,让我们别冻着了。” 有个粉丝拿着暖宝宝嘀咕一声,“这就是我传家宝。” 路阳想,苏小辙想的,永远比自己想的要多一点,或许就是这一点,决定了不同之处。 路阳说,“苏苏姐。” 苏小辙道,“嗯?你是……路阳对吧?” 路阳笑了笑,“对。我明天就不在杭州了。” 苏小辙不明白路阳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便问,“旅游吗?” 路阳说,“搬去西安,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 路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苏小辙说这个。她因为职业的事与父母闹得几乎决裂,她想追寻理想而父母希望稳定,经过漫长的协商放弃挣扎痛苦,最终毅然辞职,踏上追寻理想的不可知的道路,直到放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之前背负的是那么轻,那么不值一提。直到开始追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追寻的目标是那么遥远,那么遥不可及,但是再遥远,再微茫,她也要试一试。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势必无法再分心关注林越和后援会的动态,路阳觉得寂寞,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而这种空旷无法诉说给任何人。 果然,苏小辙也只说了一句一路顺风。 路阳苦笑,退到了一旁。 红毯推迟了半个小时之后,明星一对对出现,镁光灯闪烁一片,所到之处掀起了无数粉丝的尖叫。 按照正常流程,主办方准备的凯迪拉克将明星送到红毯起始点,但是这辆车明显快了几分钟,前一对明星刚刚踏上红毯。 这辆车停着,开门也不是,开走也不是。 坐在后座的人打开了车门,走了出来。 林越的粉丝爆发出尖叫声。 林越虽然提前到场,不过神情很自在,毫不局促,抬手向熟悉的记者打了打招呼。 车内紧接着出来林越的女伴,是柯典。 镁光灯的密集度骤然加强 柯典挽住林越的手,低声道,“我的眼睛都要瞎了。” 林越低声说,“要不要给你个墨镜?” 柯典保持完美微笑,“你敢给,我敢戴。” 前一对明星已经走到了红毯末端进行采访,林越和柯典踏上红毯。柯典穿着一身酒红的鱼尾裙,领口深v,缀满了无数黑色宝石,本来就极其吸引视线。 林越穿的却更加骚包,西装样式是最标准的三件套,颜色却是暗阴阴的孔雀绿,丝绒的质地在行动之间如幽暗的水面泛光。 两个人搭配在一起,与其说是情侣,倒不如说是两柄谋杀菲林的凶器。 两人一路走来,完美微笑,完美眼神,风度翩翩,明星风范,直到看见粉丝群中的苏小辙。 林越眼前一亮,顺着拐就过去了,“小辙你看我这一身……” 柯典抓着林越的胳膊拉回去。 苏小辙松了口气,幸好还有柯典。 然后柯典兴致勃勃的说,“小辙你看我这裙子怎么样?这裙子是别人直接赞助的,林越这身是借的,走完了得还。” 林越说,“借怎么了,借怎么了!小辙喜欢,我就买!” 苏小辙说,“你们俩还走不走?你们俩不走我走!” 好在这时候另一对明星已经踏上红毯,其中一个身陷离婚传闻,成功的吸引走了记者们的注意力。 第253节 林越和柯典算是有惊无险的走完了红毯。 粉丝们有些走了,有些原地等着开幕式结束还能见上偶像一面。 小贺出来让苏小辙和骆晨晨进去,苏小辙婉拒了。 路阳说,“苏苏姐,你们进去吧,我们等会儿也就走了。” 苏小辙说,“你们等会儿去哪儿?” 路阳其实是想等林越出来,毕竟这是最后一面,此外几个跟她要好的粉丝也一起陪着。便道,“可能,去吃麻辣烫。” 苏小辙笑嘻嘻道,“正好,我也饿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小贺劝不动苏小辙,只好回去跟林越说了苏小辙不愿意进来。 林越和柯典坐在第一排位置,两人的位置相邻。 林越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她肯定犟着不来。” 柯典坐的仪态优雅,却是一脸喜欢得不行不行的,“多可爱。” 林越说,“你什么时候杀青?” 柯典说,“怎么?想给我践行?” 林越说,“没错,你走那天,我肯定放鞭炮。” 柯典道,“小辙不会舍得我走的。” 这场开幕式之前,柯典就听到了风声,林越可能拿一个最佳男配,看见自己是颁奖给最佳男配的时候,柯典还专门给林越打了个招呼,明天热门话题估计就是我们俩。 林越表示无所谓。 但是他们没想到林越除了最佳男配,还拿到了一个港台最具潜力男演员。 柯典说,“恭喜。” 林越掂了掂奖座,“最具潜力?我在这个圈都快十年,潜得有点慢。” 柯典奇怪道,“怎么?你不高兴?” 林越道,“倒也不是不高兴。” 他笑了笑,没往下说。 轮到柯典上台领奖,拿了个最佳女配。下台落座,却发现林越不见了,起初以为林越是去洗手间或是找朋友,但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林越回来,柯典心中疑惑。 林越退出休息室,把门关上,看见柯典靠在走廊墙壁。 柯典说,“你还真在这儿。” 林越道,“你怎么知道的?” “问小贺。” 林越说,“看来我得叮嘱他们注意保密工作。” 柯典努了努嘴 ,“里头是徐导?” 林越说,“你既然知道了,何必问我。” 两人一同走回会场,柯典说,“你还真跟徐导拉上线了?谈了什么?” 林越说,“我跟徐导推荐你。” 柯典嗤笑,“别扯淡。” 林越说,“这事儿还在筹划阶段,你别告诉任何人。我打算跟徐导那边的公司合作一个电影。” 柯典道,“就这么点儿事,何必神神秘秘的……”她掩住口,“你的意思是合作?不是你去演?” 林越一笑。 柯典吃惊,“你想转幕后?可你就算想转幕后也未免太早了吧?你现在正当红……” 林越淡淡道,“幕前总有很多的不方便,很多的掣肘。” 说话间,通道已到了底端。 林越侧身让柯典先行,但柯典不走,林越诧异的笑了笑,便自行出去。 会场上方灯光照射下来,舞台大亮,林越的身形轮廓融入光线之中。 柯典看着林越的背影,那个时候,她隐隐觉得,林越走的会比自己想象的,更远,更坚定。 会场门外,一帮小姑娘跺着脚聊天,远远听见有人说,“结束了,出来了。” 许多粉丝抬头看去。苏小辙则低下头,发短信给林越,“好了吗?” 林越回复得很快,“我还有些事要谈,我让小贺送你们回酒店。” 苏小辙回复了一条短信。 路阳等人伸长脖子看着门口。 苏小辙说,“林越还有事,暂时不会出来。” 别人说这个话,粉丝们可能会不信,但是苏小辙说的,没人会怀疑。 路阳有些失落,最后一次看林越的机会就这样过去了。 苏小辙说,“不是说去吃麻辣烫吗?走吧。” 这家麻辣烫听说很有名气,只是地方隐蔽,小巷子东一拐西一转,若不是有路阳等当地人带路,很难找到。 苏小辙嘀咕,“这找的到吗?” 路阳道,“放心。就在前边了。” 苏小辙说,“哦,我是想着下回带朋友过来,不知道能不能找着。” 路阳热心道,“那简单,我这儿有个地图,等会儿发给你,你以后靠地图来好了。” 苏小辙高兴道,“谢谢。” 那家麻辣烫门面很小,店内更小,幸好今天骤然降温,没多少顾客,空着一张大桌子。一行人,加上苏小辙和骆晨晨,总共七八个人挤挤挨挨的坐下。 各人挑了点东西,交给老板下锅。 苏小辙不知道为什么,精神特别好,说说笑笑的,让气氛很是热闹。 骆晨晨忙了这些天,又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困得眼皮子打架,“苏小辙……你少说两句,赶紧吃完行不行……” 苏小辙塞了一颗贡丸给骆晨晨,“你才是少说话,好好吃。” 骆晨晨头一歪,靠在苏小辙的肩上,含糊道,“我不行了,我先睡了……” 又吃了二十来分钟。路阳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结账。 其他人七手八脚的把她摁回去,有个齐刘海小姑娘说,“路阳!今天绝对不能你买单!都是最后一顿了,你就让我们请吧。” 路阳鼻子有点酸,却故意开玩笑,“一顿麻辣烫你们就想把我打发了?” 齐刘海姑娘说,“等下一次,再请你吃大餐。” 下一次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路阳说,“这段时间,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谢谢你们。” 齐刘海姑娘说,“是我们麻烦你,路阳,”她抓住路阳的手,很认真的说,“你一定会成功的。” 路阳忍下绕着眼眶打转的眼泪,“我要是失败了回来了,你们管不管我饭?” 旁人笑起来,“别的请不起,麻辣烫总是有的。” 路阳也笑了。 骆晨晨迷迷糊糊的醒了,“啊?吃完了?能走了吗?” 路阳忙道,“好了。” 苏小辙却道,“等一等。” 苏小辙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你到了吗?嗯,好。” 骆晨晨问道,“还有谁来?” 苏小辙刚想回答。麻辣烫店门口的拉门已经因为被打开而发出喀啦啦的声音。 林越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环视店内,看见苏小辙这一桌,便露出微笑,走了过来。 一桌的女孩除了骆晨晨都呆住了,尤其是路阳。 林越脱下风衣,露出那身还没来得及换的孔雀绿丝绒西装。 苏小辙说,“弄脏了怎么办。” 林越说,“买下来呗。” 苏小辙说,“多少?”又马上说,“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林越笑了笑,看着一桌的人,问,“吃完了?” 路阳点点头,又赶紧摇头。 苏小辙说,“你饿了吧,吃一点。” 林越点了几样吃的,然后又坐回苏小辙身边。 路阳想这是梦吗,这是做梦吧。 麻辣烫店的照明光源,一颗电灯泡散发橘色光芒。 林越低头吃麻辣烫,偶尔喝几口水。有时候听苏小辙说话会笑起来,他笑的时候就显得比真实年龄年轻了许多,像是一个少年,一个每个人青春中都会遇见,或者希望遇见的明媚的少年。 “路阳。” 路阳还在发呆。齐刘海姑娘着急的戳了戳,“路阳!” 路阳回过神,“啊?” 齐刘海姑娘着急道,“林越叫你!” 路阳后知后觉的吓了一跳。 林越笑笑的看着她。 第254节 路阳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啊?” 林越说,“听说你要去外地发展?” 路阳迟钝的点了点头。 林越说,“能够追寻自己的梦想是件了不起的事,加油,”他微笑着伸出手,“祝你成功。” 路阳看着林越的手,她没握住,反而哭了。 齐刘海姑娘说,“傻啊你,哭什么啊。丢人。” 齐刘海姑娘这么说着,也哭了。 一桌人都稀里哗啦。林越诧异,看向苏小辙。 苏小辙在桌下,轻轻的握住林越的手。 林越付了钱,叫了出租车把路阳一行人送回去。 路阳上车之前,看着苏小辙,“可以吗?” 苏小辙说,“可以啊。” 林越没听懂,却被路阳抱了一下,路阳的声音因为哭泣显得有些沙哑,“谢谢。” ☆、第 157 章 回去的路上,骆晨晨睡在后座,林越开车,苏小辙坐在副驾驶座。 车子静静行驶在深夜城市的街头。 苏小辙说,“你看,路灯。”她说,“以前加班加到很晚,天漆黑漆黑的,但是只要看见有一盏路灯亮着,就会安心,就不怕迷路。对她们来说,你就像那个加班夜里的路灯。” 林越说,“你呢。” 苏小辙说,“我?” 林越说,“对你来说,我是路灯吗。” 苏小辙看着车窗外一盏接着一盏向后掠去的灯。 “我不知道,”苏小辙说,“路灯总有熄的时候吧?可是我不能想象没有你。” 她回头看着林越,“真奇怪,我想不出来离开你之后应该怎么过日子。” 林越靠着路边停下车,俯身吻上苏小辙。 夜色静谧,风吹过,西湖泛起温柔的波浪。 骆晨晨想我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林越刻意在杭州多安排了一天的空当。 林越把齐天圣叫到自己房间,语重心长的说,“天圣,你几年来跟着我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连过年也都只休息两天,你辛苦了。” 齐天圣说,“然后呢?” 林越说,“是这样的,我打算今年跟公司商量一下放你个长假,你想去哪里旅游散散心?欧洲怎么样?旅费我出。” 齐天圣说,“然后呢?” 林越说,“我是想犒劳你,感谢你为公司,为我做出的贡献。” 齐天圣说,“然后呢?” 林越说不下去了,“大齐,你这样就没意思了。除了这三个字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齐天圣似笑非笑的看着林越,“陛下不把话说清楚,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越顿了顿,“是这样的,你今天带着骆晨晨出去逛逛怎么样?听说西湖很漂亮,你们俩可以游游湖,费用我来负责。” 齐天圣说,“你负责?” 林越点头,“我负责。” 齐天圣说,“我和骆晨晨去逛逛,最好是今晚都不要回来,是吧?” 林越用力点头。 齐天圣说,“留你跟苏小辙两个人。” 林越刚想点头,又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齐天圣啧啧啧啧,“林越啊,看不出来啊,你这个人良心大大的坏了。” 林越说,“怎么坏了?哪里坏了?你敢说你不想和骆晨晨单独出去逛一逛?” 齐天圣尴尬道,“明明在说你,为什么要牵扯到我身上。” 林越说,“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去?” 齐天圣正气凛然的说,“想!” 良辰美景三月天,西湖杨柳醉呀么醉春烟。 三月是没有的,寒风呼呼的刮。 醉春烟也是没有的。林越和齐天圣的脸色比风还冷。 苏小辙挽左手,骆晨晨挽右手,柯典走得威风堂堂,春风得意。 林越压低声音,“她为什么跟来了!” 齐天圣说,“你都不出声阻止,难道我出声?” 林越啧了一声,“我要是拦着,苏小辙不高兴……” 齐天圣说,“那你是觉得我拦着,骆晨晨会高兴?” 林越说,“齐公公,这是你对朕说话的态度吗?” 齐天圣嘁了一声,“皇上,娘娘在前头呢,你倒是上去啊。” 柯典直接把苏小辙骆晨晨带到了太平洋百货的女装部,逛了几圈,毫无倦色。 齐天圣和林越已经有些审美疲劳,各自买了杯咖啡打发时间。 苏小辙选了一条连衣裙,换好了出来。 林越立刻说,“好看。” 柯典说,“换一件。” 苏小辙愣了一下,就又换了一件。从更衣室出来之后,林越还没来得及说话,柯典又说,“换一件。” 林越皱了皱眉。 苏小辙也察觉了柯典的不对劲。 柯典从休息的座椅里站起身,手指在挂满当季最新款的衣架上掠过,选中了一件,拿给苏小辙,同时拉着苏小辙进了更衣室。 林越手里的咖啡落地,“……她她她她跟苏小辙进进进进。” 齐天圣赶紧说,“你冷静。都是女的,没关系。” 林越怒道,“可我还没看过!” 更衣室虽然宽敞,进了两个人还是显得逼窒。 苏小辙错愕,“柯典姐?” 柯典拉着苏小辙站在镜前,把衣服比了比,“这件怎么样?” 苏小辙不得不承认柯典的眼光很不错,这套连衣裙显得很大气,但不是她一贯的风格。 柯典像明白苏小辙在想什么,“你不喜欢这件?” 苏小辙看着镜子里的柯典,说,“倒不是不喜欢,只是我也没机会穿这种衣服。” 柯典说,“以后会有的。”她调整了一下衣服的角度,注视苏小辙,“只要你在这个圈,以后多得是这样的机会。” 苏小辙低声道,“可是我……” 柯典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说,你不想进这个圈。但是小辙你想想,你现在已经是一只脚踏了进来。你信不信,这会儿工夫已经有记者知道我们在这儿,正赶过来等新闻。” 苏小辙沉默。 柯典道,“既然会被拍,那就漂漂亮亮的让他们拍。而且……” 柯典想起了林越与徐导那边的商谈,很明显林越想要的远非只是做好一个演员,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和主动。苏小辙知道吗? 苏小辙问,“而且什么?” 柯典问,“而且,我听骆晨晨说你刚辞了工作,想过做什么吗?” 苏小辙道,“晨晨是不是跟你提过,她想进这个圈?” 柯典点头。 苏小辙道,“柯典姐,你觉得晨晨这样选择是对的吗,我担心她会不会因为一时冲动……” 柯典微笑起来,“你呢?她如果是一时冲动,那你是不是顾虑太多?” 苏小辙看着镜子,摸了摸那身衣服。 柯典握住苏小辙的肩,“小辙,你记得,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已经在这个圈子里了。无论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苏小辙轻轻点头。 骆晨晨在门外无奈的说,“你们俩试好了吗?再不出来,就有人要破门而入了。” 齐天圣死死拖住林越。 苏小辙最后选了那件衣裳,柯典也给骆晨晨选了两件。 付账的时候,三张信用卡齐刷刷摆上台。 齐天圣皱眉,“晨晨买衣服,你干嘛掏钱?” 第255节 林越说,“苏小辙是我老婆,晨晨是我老婆的闺蜜,从人际关系角度出发,我怎么不能掏钱。倒是柯典你什么意思?” 柯典说,“有钱,高兴。” 三人都把对方的信用卡塞回去,非要刷自己的那张。 店员好奇的一直偷偷瞟苏小辙。苏小辙尴尬极了,怒道,“都给我拿回去!” 骆晨晨也道,“就是,当我们俩没钱啊?我们自己付。” 苏小辙翻出钱包,也拿出了信用卡。 店员说,“一共八千九百元。” 苏小辙按住信用卡,“多少?” “八千九百元。哦对了,柯小姐是我们的vip,可以打九折。” 苏小辙扭头就走。 柯典一把拽住,“去哪儿?” 苏小辙认真的说,“柯典姐姐,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东西叫淘宝吗?” 柯典冷笑,“你敢穿山的,我就敢给你扒下来。” 林越默默的把这句话记下来,留着下次用,并且实践。 出了太平洋百货。 苏小辙兴致勃勃的说,“我们去坐船游湖好伐?” 林越说,“有点饿了,去吃饭吧。” 柯典说,“正好,这儿有个日本料理店是我朋友……” 林越说,“走,去坐船。” 西湖边普通的小船是一百五十块钱三个小时。包画舫再贵一倍。 林越和柯典习惯性就往画舫走,齐天圣说你们俩等一下。 林越和柯典回头。苏小辙和骆晨晨已经在和小船老板砍价。 柯典刚想说话,林越拍了拍肩,“等一下。” 苏小辙砍下来是八十块钱三个小时,高高兴兴的跑回来,“走,坐船去。” 林越问,“砍下来多少?” 苏小辙得意,“八十块钱三小时!” 林越惊讶,“真的?” 苏小辙一抬下巴。 林越却问,“小辙你会游泳么?” 苏小辙说,“不会。怎么了?” 林越看了看一望无际的湖面,沉思道,“你说万一船到了湖心,他们坐地起价怎么办,我们不给加钱怎么办,掉进水里怎么办……”他看着苏小辙,认真道,“你要多穿两件救生衣。” 最后一行人上了雕梁画栋的画舫。船内的装潢古色古香,细竹帘子垂在窗畔,红木桌上一人一盏碧螺春,还有瓜子话梅这般小零食。 骆晨晨上了二层看风景,齐天圣自然陪着。 柯典和苏小辙坐在一起,指着窗外风景,说那儿是孤山,那儿是苏堤。 林越咳嗽一声,在两人对面坐下,“两位第一次来杭州啊?” 柯典看林越一眼,幼稚。 苏小辙不说话。 林越温温柔柔的说,“小朋友怎么不说话?” 苏小辙老老实实的说,“老师说,不可以跟陌生的叔叔说话。” 柯典噗嗤。 林越说,“苏小辙,我怎么也是个哥哥,怎么就叔叔了?” 苏小辙说,“叔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林越很想把苏小辙拉过来揉一顿捏一通再亲一遍。但是苏小辙就是仗着有柯典在,眨巴眨巴眼,就是不过来。 林越说,“我们来玩剪刀石头布。” 柯典问,“玩这个干嘛?” 林越看着苏小辙说,“输的就给赢的亲一下。” 苏小辙想说不玩。 柯典却说,“好。”她拉过苏小辙,“小辙我们俩玩。” 第一轮,柯典很干脆的输给苏小辙。 林越立即说,“该我了!” 柯典说,“三局两胜。” 林越,“……” 柯典后续翻转,连赢了两盘,苏小辙笑嘻嘻的让柯典亲了自己的面颊。 林越伸出手全神贯注严阵以待。 柯典忍不住说,“剪刀石头布而已,你要不要这么大杀气?” 林越盯着苏小辙的手,“要是输了,我就游回去。” 林越输了两盘,林越说,“五局三胜。” “七局五胜。” “九局七胜。” 柯典很同情的想,林越的运气大概都被雷峰塔镇住了。 苏小辙也有点不忍心了,终于输给了林越。 林越大大的松了口气。 苏小辙第一个举动是捂起嘴。 林越挑挑眉。 苏小辙闷声闷气的说,“你也没说不可以。” 林越微微一笑,俯身过来。苏小辙紧张的闭上眼。 林越的亲吻落在手背上。 西湖水光潋滟,船行过,水波袅袅。 苏小辙慢慢睁开眼,她看见林越温柔的眼神。 而林越再亲了亲她的手指,如同亲吻嘴唇。 画舫靠岸,一行人下船。 柯典说,“其实林越,我刚刚就想跟你说,你输了,是苏小辙亲你啊。” 林越一僵。 柯典感叹,智商啊智商。 ☆、第 158 章 林越回到横店,面对的是一个更艰巨的问题。或许是之前吃下去的汤汤水水有了效果,林越的脸颊多了一些肉。问题就在于他这么看着不显胖,上了镜头就不同。 导演说,“林越你要瘦。” 张楚天听见这句不知道为什么噗了一声。 导演严肃的说,“张楚天你也要瘦。” 张楚天望天感慨,做人不能幸灾乐祸。 减重的最好途径是管住嘴,迈开腿。林越尽量断了零食,张楚天尽量断了海绵蛋糕。 齐天圣回到旅馆房间,习惯先脱了外套,再进了洗手间,洗完澡换了身宽松的衣裳,一出门,吓一跳。 一人红衣胜血,乌发黑目,默默的看着齐天圣。 齐天圣说,“林越你进门出个声好吗!” 林越说,“我饿。” “饿你就吃饭去啊。” 林越说,“没饭吃。” 齐天圣说,“你等等,我给你打饭去。” 林越松了口气,他是实在受够了苏小辙给准备的减肥餐,幸好还有齐天圣这儿能蹭一顿。 齐天圣转头拿着盒饭回来。 林越高高兴兴挽起袖子,打开盒盖,“……这是个what?” 齐天圣说,“饭啊。” 林越道,“菜呢?” 齐天圣说,“在啊。” 林越道,“古之所谓菜肴,今之下饭也。你让我对着青椒丝下饭?” 第256节 齐天圣诚恳道,“你在减肥嘛。” 林越哦了一声,“所以你是牺牲了自己,帮我消灭了企图破坏大业的敌寇。” 齐天圣一拍大腿,“林越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林越把盒饭塞给齐天圣,“换别的。” 齐天圣说,“导演说了你要减肥。” 林越说,“齐公公,你今天不给朕弄点敌寇回来。下个月的薪水就甭要了。” 齐天圣没办法,林越这几天也确实清水煮青菜吃得挺可怜,齐天圣偷偷摸摸去买了半盒排骨。 林越一看排骨亮了眼,两人埋头还没吃上两口。 门被打开。 苏小辙站在门口。 林越第一反应是立即咽下去嘴里那半块排骨,低声问齐天圣,“她怎么有你房卡?” 齐天圣想了想,诶哟一声,“我给过骆晨晨,让她有事尽管找我商量。” 林越鄙视的看着齐天圣。 齐天圣说,“换了是你,你不给?” 苏小辙走到跟前,看了看盒饭,“排骨?” 林越一指齐天圣,“是他的!” 苏小辙冷笑,“林越,你再胖下去,这辈子都不要想吃排骨了。” 说完苏小辙走了。 齐天圣怕林越伤心,拍了拍肩,“等拍完这戏,咱们再去吃好的……” 林越抓住齐天圣的手,“你听见她刚才说什么?” 齐天圣说,“你别难过……” 林越眉飞色舞,“她说一辈子,她这话的意思就是要监督我一辈子,也就是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咯?” 齐天圣默默收回手,继续吃青椒丝配排骨。 次日,拍一场文戏。 林越以为自己入魔之后重创了张楚天,抱着张楚天落泪。 林越之前的表现是不错,但也就是不错,而这场戏对于人物的感情诠释要求极高,既要表现出林越入魔的残留煞气,又要有清醒之后的痛悔,还要对自己居然入魔的绝望,再加上重创挚友的悲伤,一条过是肯定不可能的,导演决定拍个十几条,挑选相对好的镜头来剪辑,效果自然比不上一镜到底。 林越抱住张楚天,接下来,便是最困难的特写镜头。 张楚天的戏份简单的多,吐血再加装死。 他躺在林越的怀里,听见林越小声念叨。 ……椒盐排骨? 张楚天竭力克制面部表情。 苏小辙昨晚的话言犹在耳,‘这辈子都不要想吃排骨。椒盐排骨。红烧排骨。糖醋排骨’。 林越的眼中慢慢生出泪水,凝而不落,哀恸欲绝。 导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摄影师都惊呆了,镜头一推到底,画面效果完美至极。 导演激动的拍大腿,喊,“过!” 这场戏完了之后,导演把林越单独留下来谈话。 之前林越在媒体见面会上的表现十分突出。这段时间,导演和武指一直在商讨在原先基础上为林越这个角色再设计更能够体现角色特点的武打动作。放眼现在的武侠剧市场,几乎都是用华丽的特效画面作为卖点。但是武侠武侠,‘武’绝对是基础,也是不容忽视的根本。导演一直遗憾没能烘托出这一点,现在林越的形象和身手都符合,于是在接下来的武戏场面会为林越专门量身打造,也会为林越安排一系列相符合的锻炼。 出乎导演意料的是林越婉拒了。林越说这些动作有难度,为了安全考虑还是维持原先的就好。 导演不死心的表示动作方面可以再商量、再协商。 林越态度委婉而坚决。 导演也不能强求,只能惋惜放弃。 这段日子,粉丝们陆陆续续来探班,送来一堆吃的。林越原想藏起来暗度陈仓,但是苏小辙同志表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统统搜出来充公。 林越抓着最后一包牛肉干不撒手,“你给我留一包!就留一包行不行!” 苏小辙说,“就留一包是吧?” 林越一脸的坚决,“牛肉干在,我在!牛肉干没有,我罢工!” 苏小辙松手,“那好吧,给你。” 林越松了口气。 苏小辙轻飘飘扔下一句,“今天就不要吃晚饭了。” 林越很有骨气,“不吃就不吃!” 真到了晚饭的时候,看见齐天圣端出来一碗蛋白,林越说,“我很想把这个扣到你头上。” 齐天圣和骆晨晨一起剥鸡蛋,没好气的说,“你以为我愿意?又要控制热量又要补充蛋白质,只好吃这个。” 林越面无表情的说,“我觉得我快变成黄鼠狼精。” 齐天圣说,“变去呀,变成了拖老母鸡来吃。” 林越霍然起身。齐天圣一愣,真的拖老母鸡去了? 林越到了张楚天的房间,“抢劫!把红烧肉交出来!” 张楚天端着盒饭,苦笑,“你要是能抢得出一根肉丝,我就佩服你。” 林越一看,同命相怜。 林越说,“再这么吃下去,我这个魔尊都要变成蘑菇。” 张楚天心有戚戚,“我这个大侠连对虾都不如。” 两个人郁闷的在阳台对着抽烟。林越想来想去,捻熄了烟,“楚楚,想不想吃牛肉干?” 张楚天说,“你不要这样叫我。哪里去吃?” 林越说,“你跟我过来。” 两个人到了同一条走廊的某个房间门口。 林越问张楚天,“有电话卡吗?” 张楚天愕然的摇头。 林越把张楚天浑身上下摸了个遍。隋兰经过,诧异的说,“你们在干嘛?” 林越说,“非礼他。” 隋兰点了点头走开。走出一段路,就看见齐天圣端着一碗鸡蛋白,“林越!你不要以为你说拖老母鸡就可以逃走不吃饭!隋兰,你看见林越了吗?” 隋兰说,“他在非礼张楚天。” 齐天圣倒抽一口凉气,摸出手机,赶紧发了条短信。 张楚天看见林越用找到的两枚发夹撬门,忍不住说,“你房卡没了的话,去前台补一张。” 林越说,“这不是我的房间。” 张楚天马上倒退两步。 林越说,“是苏小辙的。” 张楚天又走了回来。 林越咬牙切齿说,“里面有牛肉干,有巧克力,有葡萄干,有猪肉脯……” 张楚天忽然跑开,很快又回来,递给林越一张房卡,坚定的说,“撬!” 牛肉干和巧克力,葡萄干和猪肉脯,都在苏小辙的手里。 苏小辙在柯典的剧组里。 柯典说,“小辙,这些我没办法吃。” 苏小辙很大方的塞了一大包给柯典的经纪人,“请剧组的人吃。” 柯典的经纪人看了看柯典,柯典点头,经纪人便拿走去分。 苏小辙拿着一个小包,“这些是给你的。你放心,我都算过卡路里,热量不会高。” 柯典笑笑,“林越是不是在减肥?” 苏小辙顿了一下,“他其实不胖,就是导演要求比较严格……” 柯典道,“陈导是吧?他这个人的确是这样,但是出来的作品都不错。不过你真的一包都不留给林越?” 苏小辙小声说,“要么……给他留一包。” 手机叮咚一响,苏小辙打开短信一看,齐天圣发过来的一句话。苏小辙看完,收起手机,冷冷道,“一包也不要留。” 柯典笑了笑,“小辙,我前两天正好和陈导吃饭,听到一件事,和林越有关。” 苏小辙一下抬起头来。 柯典说,“陈导这个人原先是拍电影出身。” 苏小辙说,“我知道,我看过他很多电影。” 柯典道,“那你就应该知道陈导的作品风格,打戏是很漂亮的。” 苏小辙点头,陈导的作品特色就是剧本水准参差不齐,有些是经典,有些看完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唯一相同的一点,也就是鲜明的陈氏风格,那就是镜头极美,随便截一张下来都是桌面。武打动作设计得也是极尽华美新意。不过已有七八年没有出电影作品,这次执导电视剧也很让外界跌破眼镜。 柯典说,“我听陈导提了一句,本来想让林越的戏份加重,重新编排武戏部分。可是林越拒绝了。” 苏小辙错愕,“拒绝了?他为什么拒绝?!” 柯典笑了,“这个就要你去问了。” 苏小辙想了想,“柯典姐,那我先走了。” 柯典看着苏小辙往外走,忽然叫了声,“小辙。” 第257节 苏小辙回头,“什么事?” 柯典笑了笑,“如果有事,随时找我。” 苏小辙笑着点头答应。 骆晨晨通风报信,苏小辙知道了林越撬门的事,杀过来正想兴师问罪,却看见房门半掩,推门进去,林越就坐在房间里。 一见苏小辙,林越老老实实的说,“对不起,我把你的房间门撬坏了。” 苏小辙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解下围巾放在床尾,“为什么撬我的门?” 林越说,“肚子饿。” 苏小辙想捧心口蹲地板。男神啊要命啊,她怎么忍心饿着林越大大啊啊啊。 林越说,“我想吃排骨,就吃一点点。” 苏小辙心软了,好声好气的说,“拍完戏随便你怎么吃都行。现在导演让你减肥。” 林越委屈的说,“我已经吃的很少。” 苏小辙安慰,“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易胖体质。” 林越道,“你刚刚去了哪里?” 苏小辙说,“柯典姐。” 又是柯典,林越刚想发飙,又想起自己今天走哀兵路线,便道,“下回我陪你一起过去。” 苏小辙却在林越面前坐下,认真道,“听说导演跟你提过想改武戏。” 林越的眼神冷了一冷,“柯典跟你说的?” 苏小辙道,“那些武打动作对你来说可以办到的,为什么不试一试。” 林越霍然起身,“我不想试。” 苏小辙抬头看着林越,笑了笑,“好吧,那我们就不试。” 林越诧异的看着苏小辙,“我以为……你会想办法来说服我。” 苏小辙笑了,“林越,我想的只是怎么能让你高兴。” 林越抿起唇,微微笑起来,“真巧。” 苏小辙诧异的歪歪头。 林越道,“我想的也是怎么让你高兴。” 苏小辙也微笑。 林越蹲在苏小辙跟前,将苏小辙的手包在手中,温柔的说,“现在正好有一件事能让我高兴。” 苏小辙笑道,“吃排骨?不行。” 林越道,“不是吃排骨。” 苏小辙道,“只要不是吃的,都ok。” 林越道,“今晚上陪我睡觉。” “……” ☆、第 159 章 齐天圣和骆晨晨经过走廊,看见林越被砰的一下踢出来,门又哐的一下摔上。 骆晨晨诧异,“这是什么状况?” 齐天圣说,“哦,因为今天林越非礼张楚天。” 骆晨晨啧啧。 齐天圣跑去跟张楚天的经纪人套近乎,“你们家张楚天好带啊,比我们家林越好带多了,你看看林越啊,今天还撺掇你们家张楚天一起撬门。” 张楚天的经纪人回头去了张楚天的房间,打开门,说,“楚楚,你给我过来。” 林越的唯一战友就这样倒在了没有硝烟的战场上。 齐天圣冷笑,想跟本公公斗,林越你太嫩。 林越接下来的伙食只有烫菠菜和烫芹菜和烫一切绿色植物。 林越说,“齐公公,你上辈子是不是兔子,你跟这些蔬菜什么仇什么怨。” 齐天圣说,“要吃吃,不吃也得吃。” 林越拿着一盆菠菜,坐到苏小辙对面,看一眼苏小辙,吃一口。 苏小辙护着自己的鱼香肉丝盒饭,“你就算看着我,我也不会分给你的。” 林越道,“我就看看。” 苏小辙狐疑的打量林越,越打量越不对劲,不护着鱼香肉丝,改护住自己的胸口,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在看哪里。” 林越道,“高兴看哪里就看哪里。” 苏小辙道,“不准看!” 林越道,“那你今天陪我睡觉。” 苏小辙道,“林越!” 林越说,“你以前都是肯陪我睡觉的。” 骆晨晨一拍筷子,听不下去了! 晨小晨的微博更新。 ‘每天都在少儿不宜,考虑一下单身女青年的感受好吗!’ 齐天圣看见骆晨晨掏出手机,也跟着拿手机刷新,看见‘单身’这两个字,眼皮跳一下,手一滑,点了个赞。 骆晨晨看见赞,拍了拍齐天圣的肩,“齐公公!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对吧!” 齐天圣说,“呃……嗯。” 林越撇嘴,“没出息。” 齐天圣小声说,“你有出息,你最最有出息。” 林越很鄙视的看着齐天圣,“我敢跟苏小辙说我要跟她睡觉。你敢吗。” 齐天圣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开,回来的时候饭盒里多了三个红烧鸡腿,一个一个吃给林越看。 几天之后,有一场威亚戏。 林越饰演的男主角被隋兰当胸拍了一掌,跌落山崖。 张楚天来不及阻止,跳下山崖去救林越。 张楚天说,“导演你确定没错吗?不是我跳下去救隋兰,或者隋兰跳下去救我吗?” 陈导说,“没错。” 张楚天看着陈导。 陈导说,“兄弟情。” 张楚天盯着陈导。 陈导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兄弟情。” 其实这段戏一开始林越掉下去就没有了。 苏小辙找到陈导,说,“导演,我有点小小的想法。” 陈导说,“哦?说说看。” 苏小辙如是这般的说完,陈导像张楚天刚才盯着自己一样盯苏小辙。 苏小辙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这是兄弟情。” 实际拍摄当然不可能是真的山崖,但也有两三米高度。 林越和张楚天两个人站在‘山崖’上,鼓风机在底下呼呼的吹,吹得两个人一个玄衣如铁,一个朱袍胜血,衣袖蹁跹,很有几分乘风归去的意味。 导演很满意,瘦下来的效果果然好看。 张楚天跟林越说,“我今天早上穿牛仔裤,皮带又收进去两格。” 林越叹气。 张楚天好奇的问,“你没瘦下来?不会吧,我看你吃的比我还少。” 林越摸了摸自己的胸,感慨的说,“我的胸没有了……” 张楚天:“……哥哥你在胸后面至少加个肌吧。” 林越没听清,“啊什么?肌吧?” 鼓风机恰巧停下,林越这一声又清晰又响亮,在寂静的摄影棚回荡。回荡。荡。 张楚天的经纪人拍拍齐天圣的肩,“你们家的真的不好带。” 苏小辙冷笑,“林越你下来你就死定了。” 正式开始拍摄。 隋兰打了林越一掌,林越仿佛受到重击,倒退数步,一脚踩空,跌下山崖。 张楚天跟着跳下去救林越。 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迸’的一下,张楚天身上的一根威亚线断开。 事出突然,没人来得及反应。 第258节 张楚天整个人在空中一歪,如吊钟钟摆一般荡了出去,随即荡回来,歪歪斜斜的撞向‘山崖’。 ‘山崖’是绿幕布,布后是实打实的水泥墙壁。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张楚天下意识闭上眼。 然而林越却道,“鼓风机!” 还没人明白,苏小辙已经冲过去打开,开到最大档。 强风猛地吹在林越身上,将林越也吹向了‘山崖’,林越在空中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掉转了姿势,一脚踹上墙壁,借力使力,一蹬而出,迎上张楚天。 眼看着两个人要撞成一团,林越却在眨眼之间避过,同时紧紧搂住了张楚天。 其他人回过神来,立即把林越和张楚天拽上‘山崖’顶部。 林越问张楚天,“没事吧?” 张楚天惊魂未定,点了点头。 隐隐约约的,听见底下有人说,“苏小辙,你受伤了。” 林越脸色猛然一变,立即飞奔下去。 苏小辙扑过去打开鼓风机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手心擦出几道血口子。 苏小辙说,“没关系,小伤……” 林越冲到苏小辙跟前,看见苏小辙血肉模糊的手心,“你干什么?!” 齐天圣拍了拍林越的肩,“你别紧张,就是小……” 林越狠狠甩开齐天圣的手,攥紧苏小辙的胳膊,直勾勾的盯着苏小辙。 苏小辙反过来安慰林越,“没事的,就是皮肉伤。” 林越双手颤抖。 苏小辙怕林越触发了之前的心理阴影,情急之下一把抱住林越,反反复复的说我没事。 林越浑身一阵接一阵发抖。 骆晨晨想扶开苏小辙,林越却不肯放手。 苏小辙只好说,“林越,我得去包扎。” 林越松开手,面色雪白,白得简直发青。 苏小辙的伤口看着厉害,其实不严重,涂了药水,用干净绷带包扎好了就没事。 苏小辙由骆晨晨陪着走出医务所门口,林越和齐天圣就等在门外。 林越一言不发,跟在苏小辙后头。 到了宾馆,苏小辙停在房间门口,转头看林越,“今晚上一起睡。” 林越沉默的看着苏小辙,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样子。 齐天圣拽一把骆晨晨,两人悄悄避开。 闹了大半天,两人都饿了,在附近找了个小饭馆坐下,叫了两碗面。 骆晨晨问齐天圣,“要不要给小辙他们打包?”又自问自答,“应该不用了。” 齐天圣吃了两口,问,“晨晨,苏小辙之前真的跟林越不认识?” 骆晨晨犹豫道,“应该是。” 齐天圣说,“我跟了林越快十年,第一次看见他怕成这样。” 苏小辙的手受了伤,沾不得水。林越帮苏小辙洗过了脸,重新梳了梳头发,苏小辙上床,示意林越也过来躺下。 两个人躺在床上,林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苏小辙小声说,“干嘛不睡觉。” 林越说,“我在想,为什么又让你受伤。” 苏小辙叹气,“这是意外。” 林越说,“有我在,不应该有意外。” 苏小辙说,“对啊。如果今天你不在,张楚天就惨了。” 林越看着苏小辙,“你想说什么。” 苏小辙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加武戏。” 林越说,“你知道?” “你怕想起以前。” “我不怕。” “你不怕的是跟我在一起的林越,不怕的是跟涂世杰在一起的林越。你怕想起的是带兵打仗的林越,那个拿着归西刀的林越。” 林越闭上眼,眉间皱痕极深,“我情愿我记不起来。但愿能够永远的忘记。” 苏小辙伸手,慢慢的摸过那道痕迹,“那个人是你,怎么样都是你,你不要讨厌他,如果没有他,你今天救不了张楚天。” 林越睁开眼,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凑过去,轻轻亲了亲林越额头。 林越闭上眼,这个亲吻像是一个宽恕,苏小辙宽恕了他的心灵,他的偏执的灵魂。 次日林越找了陈导,商量武戏部分的重新编排。 陈导对于武打镜头很有想法,演员经常一开始不理解,直到看见出来的效果才会恍然大悟,原来这么漂亮。 林越作为魔尊,胳膊应该怎么样的摆,剑尖指地的角度应该如何,脸要侧多少角度对着镜头,就是抠到这么细节,视觉画面才震撼人心。 很多演员虽然理解陈导的说法,但在肢体动作上还是不能完全达到要求。毕竟演员的身体柔韧性再好也是靠舞蹈拉出来的,与真正的武术不同,柔有,则韧不足。刚有,则绵不足。 偏偏林越可以做到,他的脑子里好像有两个小人,一个专门负责演员的镜头感,一个专门负责武者的实力。 陈导如工匠见了璞玉,兴奋极了,每天都能冒出新的点子,难度一再提高。林越下了戏,回到宾馆,往床上一躺就不能动。 苏小辙很过意不去,毕竟是自己促使林越答应下来。就在晚饭的煮菠菜和白煮鸡蛋白里塞了块牛肉干。 林越趴在床上,摆摆手,“放着吧,我等会儿吃。” 苏小辙绞了把热毛巾,给林越擦了擦脸,“要不,我去拿点药酒给你揉揉?” 林越含糊道,“不用,我就想睡觉。” 苏小辙说,“你睡吧,我等会儿叫你起来吃饭。” 林越嗯了一声,很快就睡了过去。 他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窗外已有淡淡天色。 宾馆附近有许多树,隐约听得见鸟鸣。 林越听见一个轻轻的,熟悉的呼吸声。他转头看去,苏小辙蜷着身子,睡在身边。 就像以前在万壑关的时候,每天醒来,都能看见苏小辙睡在自己的身旁。 窗户被曙色染亮,微茫晨光散发淡淡金光,如同一层薄纱笼在苏小辙的额头眉间。 林越想,我真想亲亲她。 不过他没有动,怕吵醒苏小辙,只是安安静静的凝视着她。 时光缓缓,如同睡梦中的低语,听不清,却觉出甜蜜。 苏小辙问柯典,“柯典姐,有没有什么药酒或者药膏,武戏拍完了,可以擦一擦不那么疼的?” 柯典回复短信,“我这边就有。不过现在在山里,晚上回秦王宫,你有空来拿一趟吗。” 苏小辙回复当然可以。 到了约定时间,苏小辙来到秦王宫四海归一殿之前,发现静悄悄的,不像在拍摄的样子。 四海归一殿前的广场辽阔空旷,寂静无声。晚风吹过塔楼,吹过静静矗立在夜色中的恢弘宫殿。 苏小辙裹了裹外套,一步步走上台阶。 阶梯很长,苏小辙快走到的时候,漆黑的宫廊,灯火一盏接着一盏点亮。 苏小辙想,哦,原来这才开始拍摄。 她踏上最后一阶,却发现眼前依旧空无一人。 四海归一殿内灯光极亮。 苏小辙往殿内走去,迈过门槛,见不到剧组踪影。 殿内两旁放着一些粗重的道具或是反光板,正中间是一个水池,平常是空的。而今因为拍戏,注满了水,池上还漂着人造莲花。水池上方有一条通道,尽头是帝台王座。 王座之前站着一个人,背对苏小辙。 苏小辙起初以为是柯典,因为那个人穿着极其华丽的古装。不过走近了两步,便发觉那是男人的背影。 那个人转过身,果然是林越。 林越一身衮服冕冠,长长的下摆刺满了日月山河,在灯下闪闪发光。 他转身走下台阶,就这样一步步来到苏小辙跟前。 林越往旁边一伸手。古装齐天圣小碎步跑来。 苏小辙乐了。 齐天圣递上一顶凤冠,林越接过,轻轻戴在苏小辙的头上,凝视苏小辙,“做朕的皇后,好吗。” 苏小辙也望着林越,“我要考虑考虑。” 王座之后发出好几个人的叹息。 柯典绕出来,“我们都这么花心思了,你还有哪儿不满意?” 骆晨晨也道,“小辙,我都想答应了。” 齐天圣最气愤,“我还真的扮了一次公公,你还想怎么样!” 林越说,“看来这个问题在大齐身上。” 第259节 齐天圣说,“我哪儿不像。” 骆晨晨说,“就是太像了。” 齐天圣叫起来,“我哪儿像!” 骆晨晨说,“从头到脚都像。” 齐天圣急说,“骆晨晨,别人都能说我像!你不能!” 林越不满意了,“注意一下影响,这儿还有一个求婚没成功的。” 柯典说,“这儿还有一个刚被人说当小三的。” 蹲在角落负责控制电灯开关的小贺幽幽的说,“这儿还有一个万年单身的……” ☆、第 160 章 求婚虽然没成功,一群人仍然兴致勃勃的商量去哪里吃夜宵。 柯典站在帝台王座旁边,“林越过来,脱衣服。” 林越看看苏小辙,意思是你听见了? 苏小辙挥挥手,“去吧。” 林越走到柯典身边,脱下外袍,“还给你。” 柯典说,“我们剧组的衣服一件一万八,你如果弄坏了,我就完了。” 林越说,“你叫我过来,就是说这个?” 柯典看了看林越。 林越说,“你愿意帮我今晚求这个婚,是为了什么?” 柯典笑了笑,“我离开之前,想看你们有个进展。” 林越说,“你要走了?” 柯典说,“横店的戏差不多拍完了。” 林越说,“你跟苏小辙说了吗?” 柯典摇了摇头。 林越叹气,“你要是走了……她会难过的。” 柯典笑了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和我都清楚这个道理。林越,你对小辙,是认真的吧?” 林越看着柯典,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就好像柯典在问,林越,你是个男的吧? 苏小辙问,“你们好了吗,咱们去吃饭。” 林越说,“来了。” 一行人找了家烤串摊子坐下。 林越默默的喝白开水。 苏小辙一开始心情很好,直到柯典说了句话,苏小辙愣了愣,抓着柯典的手不肯放,过了一会儿,眼眶红了。 柯典看着苏小辙,眼眶也红红的。 苏小辙说了几句话,柯典笑起来,亲了一下苏小辙的额头。 林越腾的想站起来,被齐天圣摁回去。 柯典看了看林越,一伸手把苏小辙搂进怀里。 林越卷袖子,又被齐天圣摁回去。 在苏小辙的耳边,柯典轻声说,“小辙,他对你是真心的。” 苏小辙没说话。 柯典说,“小辙,我看得出来你想答应他,却不敢答应他。我不知道是为什么。爱情不是电视剧,没有下集预告,我们不能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不能因为这个,就不看这出或许很精彩的戏。还有,不管遇到什么问题,记得有我。” 苏小辙红着眼,轻轻的嗯了一声。 林越说,“齐公公你再拦着我我连你一起打!” 林苏cp群。林苏酥酥冒出来一句,“我今晚觉得有事发生。” “什么事啊半仙?” “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红鸾星动。” “你相亲成功?” 林苏酥酥说,“我相信我的第六感!” 有人说,“酥酥你的第六感还真的满准的……” 那人发了张微博截图,有人放了张路边烤串摊目击。 林苏酥酥看了一眼,啊噗喷出一口血。 热热闹闹的烤串摊,忽隐忽现的火光照着桌边的人,隐约可以看清楚容貌,柯典亲着苏小辙的额头。 柯典和苏小辙的cp粉们怀着一颗八卦的心,激动又装作镇定的说,不可能吧,人有相似吧。 当晚,柯典发了一条微博,配图照片是和苏小辙两个人的大头照,嘴对嘴就差亲一块儿。配字是,‘本宫穿越过来找皇后。’ 林越转发,“严厉打击非法穿越!” 林苏酥酥转发林越那条,“林苏cp头顶横店!” 张楚天翻来翻去找不到自己的房卡,顺手在林越的微博下面回了条,“我房卡是不是还在你那儿?” 楚越cp粉瞬间鸡血,“楚越cp头顶青天脚踏横店!” 林越问齐天圣,“什么叫他的房卡?” 齐天圣说,“就是上次你们撬门用的那张。在我这里。” 林越哦了一声,齐天圣一个激灵,阻止已经晚了。 林越回复张楚天,“你的房卡在大齐那儿。” 粉丝们沉默了。 “……这个cp太逆天了。” “……林越大大,不带你这么玩的。” “……贵圈略乱。” 从那之后,柯典的官方论坛来了新人,注册发帖报道,弱弱的说,“各位大大好,我是新人。” 有人给新人普及术语,比如柯典演过一个宫廷剧的角色霸气十足,所以粉丝有时候会称呼柯爷,但也会叫我家傻柯。相关人等的关系也会给新人分析,这几个人是柯典的朋友,那几个人是柯典的黑。 新人好奇的说,“那个林家小苏苏是?” “哦,这个是正宫娘娘。” 柯典临走之前把头发剪掉了,下一部工作是电影,需要剪个很短很短的头发。 柯典去杭州剪。剪完了之后去找苏小辙,苏小辙一看就哇的一声。 柯典笑眯眯的说,“好看吧。” 苏小辙一个劲点头,“好看好看!” 林越撇嘴,短头发有什么了不起,明天我去剃光头! 柯典递给苏小辙一个纸袋,苏小辙打开一看,是上次在太平洋百货自己选了却被柯典嫌弃的两件衣服。 柯典说,“这两件,你平常穿穿也好,很适合你。上回我跟你说的话是想让你留意,不是说你选的不好。” 苏小辙抱着衣服,眼睛里已经泛起泪光。 林越果断的说,“柯典你什么时候走!” 柯典看了一眼林越,心里很明白林越在想什么,嘴角翘了一翘,“明天。” 林越说,“我等会儿要去拍戏,等拍完了,请你吃饭。你应该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吧?” 柯典说,“都准备好了。” 林越磨牙说,“再检查检查。” 柯典说,“检查过了。” 林越说,“小辙,我们先去拍戏,拍完了再来找柯典。” 苏小辙哦了一声,依依不舍的看了眼柯典。 柯典微笑着说,“反正我也没事做,我一起过去,陪小辙。” 林越今天拍得格外杀气腾腾。 陈导喊卡,“林越你过来。” 林越收了剑,走到陈导身旁,陈导让林越看监控器,“看出问题没有?” 林越说,“导演对不起,我再来一次。” 陈导说,“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你的问题,你再仔细看一看。” 林越再看了一遍,看出了问题的所在。 今天这场是林越一个打十个,事先都套好了招,而且都是职业武行,林越打起来就很顺手也很放心,但是他的身段越是行云流水,越是显出其他人的左支右绌。 陈导说,“你这样打,我要找专业的武术运动员配。” 林越说,“导演,我会配合他们的。” 陈导认真的说,“你表现得好,为什么要你配合他们?我要拍就要拍最好的。” 第260节 林越心里一动,“导演,我有个想法。” 林越和陈导开会。 苏小辙、骆晨晨和柯典在远远的地方坐着。 骆晨晨问,“柯典姐,你是直接去拍戏,还是先回北京?” 柯典的个人工作室在北京。 柯典说,“我先去拍戏。下个月十号左右,我们再联系。” 骆晨晨说,“好的,你慢慢来。” 苏小辙看看她们俩,什么都不问,低头剥核桃。 杭州临安特产小核桃,林越最近拍戏又辛苦,苏小辙就剥一点核桃仁给林越补一补。只不过今天剥一把就被柯典吃掉一把。 骆晨晨说,“小辙,你放心,我是考虑过后才决定的。” 苏小辙小声说,“你不考虑林越这边?” 骆晨晨笑道,“我当然也想啊,又可以看偶像又可以工作挣钱,多好。但是林越这儿有齐天圣,有小贺,还有你,哪里需要这么多人手。” 苏小辙想说我会去找别的工作。 骆晨晨又说,“而且我和柯典姐是认真谈过了,对于今后的工作规划都有了认识才决定的。” 苏小辙闷不吭声的低头敲小核桃。 骆晨晨说,“小辙?” 苏小辙说,“你们都走了。” 骆晨晨和柯典互相看了一眼,柯典笑道,“你还有林越。” 骆晨晨说,“小辙,朋友总是相伴一程,分开一程,总有各自的路要走。但是家人不一样,家人会一直陪着你。” 苏小辙说,“嗯,我有苏小舟。” 骆晨晨无奈的说,“我是说林越。林越他对你很好,我们都看得出来,说实话,我从来没有看见一个人这样追求另一个人。那天你的手只是擦伤,他就怕成那个样子。” 小核桃裂开来,坚硬的外壳下面是脆弱的心。 柯典示意骆晨晨说到这里就可以了,揉了揉苏小辙的头,柔声说,“不要急,慢慢想。” 粉丝们拿着长/枪短炮的单反在拍片场。但是有三个人总是挡住镜头,其中一个人又高,头发又短。 有个粉丝说,“那个谁,让一下好不好。” 那高个儿不动。 粉丝着急说,“那男的!让让!” 那人回过头。 粉丝一呆,“柯……柯典?” 旁边人喀嚓喀嚓拍照。 目击照片上了微博,路人看见了,转发,“柯典和林越要互相炒作到什么时候啊,一会儿吃饭,一会儿探班。” 柯典和林越两拨儿粉丝的反应出奇一致,“不要闹了这位同学。我柯爷/柯典是去看苏小辙的好伐。” 柯典走了之后,苏小辙没什么精神,有时候会发呆,有时候会叹气。 林越想了各种办法,“苏小辙,我带你去吃火锅。” “不去,太燥。” “逛街?” “不去,太累。” “你和晨晨去杭州散散心?” “不去,太远。” “我带你去杭州看陈寻的演唱会?” “不去。”苏小辙顿了一下,眼睛猛然亮起来,“去去去!” 陈寻是继当年香港四大天王之后崛起的歌手,独霸歌坛十余载无人可比,每年都办全国巡回演唱会,每年都爆满。 苏小辙爱死他的歌,但是之前要么是没时间,要么是没钱。 这回陈寻到杭州来办演唱会,苏小辙虽然看见过新闻,却没想过去。 林越主动提起来,苏小辙激动的说,“你买到票了?!” 林越说,“没有。” 苏小辙气馁。 林越说,“我跟他是朋友。进场分分钟,很简单。” 苏小辙的眼睛亮起来。 林越觉得这个眼神熟悉又陌生,为什么熟悉呢,哦对了,苏小辙以前看偶像林越的时候就是这个样。 林越感伤的想,好久没有看见苏小辙对自己露出这种眼神。陈寻,我顶你个肺。 林越排了排时间,空出一天来,陪苏小辙到了杭州黄龙体育馆。 林越靠刷脸直接进了后台。坐在后台,也能听见歌迷齐声呼喊陈寻的声音。 苏小辙忍不住摸了摸林越的脸。 林越诧异,“怎么了?” 苏小辙说,“你这张脸值五千。”苏小辙补充,“内场票。” 林越说,“等会儿如果坐vip席呢?” 苏小辙一握拳,“八千!” 陈寻听说林越来了,便走到后台,“ray!” 林越起身,“阿寻,好耐冇见。” 两人拥抱一下,寒暄了几句。 陈寻看着一旁的苏小辙,“这个是?” 林越说,“苏小辙。” 陈寻恍然,小声道,“前段时间还看见你的新闻……搞得有点大哦。” 林越说,“你几时也开始这么八卦。” 陈寻问,“这次是来真的?” 林越紧张了,小声道,“喂!什么这次那次,说的我好像很多次一样。” 陈寻好玩道,“看来,你这次是真的?” 林越道,“再警告你一次,没有这一次,是只有一次。” 陈寻拍了拍林越的肩,“知啦,几时饮你餐喜酒?” 林越叹气,“她没答应我。” 陈寻显得有些惊讶。 工作人员来催促,陈寻便道,“我先过去了。” 苏小辙这时候鼓起勇气上前,“陈、陈先生……你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陈寻一笑,“当然可以。” 林越嘀嘀咕咕,“为什么不要我的签名,我也可以给你签啊,喂阿寻,写送给苏小辙就可以了,不要加亲爱的三个字好不好,dear也不要加啦。” 苏小辙用胳膊肘用力戳了戳林越的肚子,林越这才闭嘴。 ☆、第 161 章 舞台上,四面八方的观众席闪烁着荧光棒,如同星海。 苏小辙站在vip席里,这么近的距离听陈寻唱歌,感动得想哭。 陈寻换了一身服装上台,作为香港最敢穿的艺人之一,这套雪白西装,满是绉纱与白玫瑰,仿佛婚纱一般,穿在陈寻身上,却不显得突兀。 陈寻说,“接下来这首歌是临时增加的,因为我想送给一位朋友,也送给在场所有的有情男女。《明天我要嫁给你了》。” 陈寻清唱,他的嗓音低沉婉转,如同穿透人心。 满场的荧光棒渐渐整齐划一,伴随同一个节奏轻轻摇摆。 苏小辙的手被紧紧握住。 她转头看着林越。 舞台灯光在那一瞬间转为雪白,映着林越的眼底深处发光。 “苏小辙,嫁给我。” 苏小辙凝视林越,没有说话。 林越的脸俯下来,他有点害怕,害怕苏小辙会躲开。 但是苏小辙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睫毛颤了一颤。 女孩子闭上眼睛就是要你亲她。 陈寻的歌声曼曼,荧光棒的光海之中,有两个人轻轻亲吻。 演唱会结束,陈寻一行人去开庆功宴,林越婉拒。 两个人戴着鸭舌帽从后门出来,粉丝闹哄哄的聚集在体育馆附近,应该没有人察觉他们。 第261节 林越问,“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苏小辙摇摇头。 林越想应该回去了。可是嘴唇上酥酥麻麻的感觉余韵未消,他握住了苏小辙的手,不想放开。 “我们今天,”林越顿了顿,“在这里住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再回去吧。” 苏小辙沉默,然后很轻很轻的点了点头。 林越觉得心好像都停了一下。 开车到了附近的酒店,开好房间,林越放苏小辙先上楼,说去买点吃的,其实是心里慌得在外面抽了好几支烟,反复深呼吸几次才能够稍微镇定下来。 林越进了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几个肉包子和几瓶茶饮,看见柜台的安全套。他盯了一会儿,犹犹豫豫的伸出手之后就飞快的拿了一盒,一起结账。 回到房间,苏小辙已经洗过了澡,换了身酒店的浴袍,在看电视。 林越有些无法直视苏小辙,把包子放在桌上,含糊道,“你……你先吃,我去洗澡。” 苏小辙嗯了一声。 林越逃进浴室,看着镜子深呼吸,给自己鼓劲,‘林越你ok的!林越你没问题的!你之前的准备就是为了今天!you are the best!’ 林越拖拖拉拉的洗完,推门探头一看,房间的灯已经暗了,苏小辙缩在床上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林越坐在床沿,摸摸床单,又摸摸枕头,清了清嗓子。苏小辙动了一下。 林越说,“睡啦?” 苏小辙很小声的嗯。 林越掀开被子,也躺上床。 苏小辙已经缩成很小的一团,现在缩得更小。 林越看着苏小辙的背影,心里就软下来,“小辙。” 苏小辙小声说,“我睡着了。” 林越柔声说,“我今天什么都不会做的。” 苏小辙动了动,回过身来看着林越,被子蒙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林越说,“我就想抱抱你。” 苏小辙裹着被子,慢慢的‘蠕’过来。 林越抱住苏小辙,搂进怀里,下巴搁在苏小辙的头顶,小声说,“我还蛮有钱的,三套房子,四辆车,几千万的存款。” 苏小辙噗嗤笑,“说这个干什么。” 林越说,“虽然我已经长得这么帅了,身材又这么好了,但是还有钱。 苏小辙说,“你要不要脸的。” 林越认真说,“我只要你。” 苏小辙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越用国语说,“嫁给我。” 用粤语说,“嫁畀我。” 用英语说,“do you merry me。” 苏小辙说,“明天。” 林越又惊又喜,“明天嫁给我?” 苏小辙说,“明天还要早起,早点睡吧。” 林越气馁。 苏小辙看了看林越,忽然亲了一下林越的嘴唇,“快了。” 林越愣了愣,但是看见苏小辙闭上眼,也就不再问。今天的苏小辙和以前的苏小辙不一样。他察觉到了他们之间好像有一点点回到了大周时候的样子,又比那时候还要来的温柔美好。 林越抱紧苏小辙,沉沉睡去。 苏小辙梦见了一条路。这条路很长,很荒凉。 路的另一端走来了林越。 苏小辙吃了一惊,她一直是一个人走,她不需要别人。 但是林越越走越近,苏小辙吓得往后退。林越的表情看上去那么哀伤。但是他没有放弃。 苏小辙犹豫的停步,不再后退。她试着往林越的方向走了一步。 林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随后微微笑起来,向苏小辙伸出手。 在梦里,苏小辙握住了那只手。 在梦外,苏小辙在林越的怀抱里舒展了眉头,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林越和苏小辙一大早离开杭州,开车回横店。 苏小辙打开窗,风呼呼的吹进来,苏小辙一边说好冷好冷,一边不肯关窗。 林越一面开着车,一面伸手关了窗。 苏小辙又把窗户打开,林越说,“你不是冷?” 苏小辙说,“风景好。” 风景其实跟昨天是一样的,只是她的心情变好了,看什么都好。 林越说,“后座有外套,穿起来。” 苏小辙扭过身,看见林越的一件翻毛夹克外套,就拿过来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林越看见穿着不合身的大外套的苏小辙,微微笑了笑。 停好车,两个人悄悄的下车,再悄悄的进了宾馆,蹑手蹑脚上楼,还没踩上走廊,便听见一声咳嗽。 齐天圣拉长脸,“回来了?” 林越推了一把苏小辙,意思是让她先回房间。 苏小辙不好意思的看了眼齐天圣,便去了自己房间。 林越大大方方的往房门走,齐天圣一路跟过去,“还知道回来?为什么在外头过夜也不打个电话?” 林越进了房间,“齐公公,你再这样,我就升你的职。” 齐天圣一怔,“升什么?” “齐娘娘。” 齐天圣说我呸。 林越说,“我就是和苏小辙在外头看了场演唱会,陈寻的。” 齐天圣说,“演唱会唱了一个晚上?” 林越说,“陈寻拉我吃饭,酒驾回来太危险。” 齐天圣追问,“住哪里?” 林越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蹭陈寻的酒店。” “苏小辙怎么穿你的衣服?” “就是因为事先没想过会过夜,她没带外套,当然只能穿我的。” 齐天圣信了,“我去给你拿早饭,你抓紧时间休息,马上就要去拍戏。” 林越说,“我洗个澡。” 齐天圣说好。 林越把车钥匙从裤兜里掏出来,带出一盒东西。 齐天圣捡起来一看。杜叉斯安全套。 齐天圣默默的盯着林越。 林越默默的走进了浴室。 齐天圣鄙视的啊呸。 陈导最近要求所有四十岁以下十八岁以上的男演员增加额外锻炼。 有人抱怨,“拍个戏,要不要这么较真?” 旁人安慰,“算了算了,你看看林越那边。” 陈导专门请了个国家一级武术运动员来指导林越和一帮武行。 这位国家一级武术运动员叫常之鸿,三十出头,据说还是什么什么拳的关门弟子。一开始是不愿意来,因为陈导之前给那个什么什么拳的纪录片电影帮过忙,为了还人情而来。态度就不是很客气。 武行一帮大老爷们儿都是糙汉子,看常之鸿不顺眼,找了个茬子教训教训。 关门弟子的名号不是吹的,三两下就把那帮大老爷们儿干趴下了。武行不服气,抄出棍子围上来,常之鸿一见动家伙,也火了,手下就出了黑招。但那一拳头被人一掌挡住,自己的手腕被向上一格,以力卸力,反倒化了后劲。 常之鸿惊讶一看,居然是这个片的男主角林越。 林越把武行的棍子拿掉,说,“算了算了,大家和和气气的,被陈导知道就不好了。” 一个香港人,长得漂漂亮亮,虽然有点肌肉,不过这种绣花枕头稻草芯,常之鸿之前见得多了。 常之鸿说,“你等一等。” 林越回头,站定了,客客气气的说,“常老师,我替他们道歉,大家都在一个剧组里,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武有高低,人有深浅,他们不知深浅犯了错,常老师海涵。” 常之鸿惊讶,一个年纪轻轻的港仔居然讲起来一套一套的。 常之鸿问,“你跟的哪个师父?” 林越说,“没有。” 常之鸿不信,“肯定有,你说谁教你?” 林越只好说,“kevin。” 常之鸿奇怪,怎么没听过国内武学界有这么一个人。 第262节 林越补充,“我在香港的健身教练。” 常之鸿皱了皱眉,“好,你不愿意说就罢了,我们来过两招。” 林越惊讶,“不要了吧?” 武行以为林越帮他们解围,反被常之鸿盯上,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被陈导责罚,当下飞奔去找了陈导。 常之鸿看了看林越,林越刚刚拍完一场戏下来,立领飞肩,一身古装。因为是当了魔教教主以后的打扮,肩膀有三重铠装,飞能飞出半米多。 常之鸿说,“我等你,你换一身衣服来跟我比试。” 林越很无奈的说,“常老师,我真的不会。” 常之鸿说,“不可能!” 林越心里叹了口气,“我只会刚才那两下防身术。” 常之鸿眉头皱了皱,“我看得出来,那是拳法路数。” 林越说,“是不是一定要比?” 常之鸿一点头,“是!” 林越四下看了看,捡起两根棍子,一根丢给常之鸿。 常之鸿稳稳接住,心里冷笑,港仔心地不怎么样,还是想动家伙。 林越却客气说,“常老师,对不住,我拳脚功夫不行,刀法倒是会一点。” 常之鸿心想,骗谁。林越是以为自己只会拳法,就用这个来为难自己,以为能占便宜?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的剑术也是国内排名数得上。 林越拿着棍子试了试,“常老师,可以了吗?” 常之鸿用棍子抖了个剑花,“你真的不换衣服?” 林越笑了笑,“不换了,反正很快的。” 常之鸿心里蹿起怒火,冷冷道,“请了。” 陈导一听武行气喘吁吁的说完情况,心想糟糕!这个常之鸿的个性,自己很清楚,那个什么什么拳本来都不收弟子了,但是常之鸿的天资太好,破例收为关门弟子。常之鸿从小又在国内国际拿了无数奖牌,被当地政府当宝,一向是心高气傲又有一些武痴,真打起来,林越肯定要吃亏,林越一吃亏,万一伤筋动骨或是破相,那就出大事了!怎么跟林越的经纪公司交代! 陈导跟副导演匆匆过来,只听砰的一声,仿佛有人重重摔倒在地。 陈导着急,喊,“常老师!” 棍子的尖端与常之鸿的咽喉只差分毫,却稳稳停住。 常之鸿狼狈摔倒在地。 林越却立在常之鸿的跟前,一手虚虚提着棍子,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朱红长袖垂下,犹自轻轻摆动。 立领衬着他的面颊雪白,眼神漆黑冰冷。 陈导见状,又惊又奇,“林越!” 林越看见陈导,手腕一转,收起棍子,笑道,“陈导。” 副导赶紧扶起常之鸿。 陈导看不懂这个状况,“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林越忙道,“没事没事,我向常老师讨教。” 常之鸿推开副导,一把握住林越的手,眼睛闪闪亮,“林先生!你有没有兴趣收徒弟!” 林越一愣,陈导也是一愣,明明自己请来当老师的人,怎么反而做了徒弟? 别的剧组休息是打篮球,打乒乓球,林越的剧组是打拳。一帮人不但要跑步拉筋,还要扎马步,站军姿,林越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套简单拳法来。 武行服气林越,他说什么就学什么。常之鸿更加不用说了。唯有张楚天哇哇叫,“为什么我也要练!” 林越说,“陈导也改了你的戏,加的戏份也需要你来打。” 张楚天一怔,这机会很难得。想也知道,是林越帮自己争取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林越拍拍肩,“不用客气,再去跑个十圈。” ☆、第 162 章 苏小辙一边在等林越训练,一边刷手机整理论坛的管理员私信,问骆晨晨,“最近怎么这么多人问探班的事?” 骆晨晨奇怪的看了一眼苏小辙,“你忘记了?” 苏小辙一怔。 骆晨晨一脸‘你完蛋了’,“你真的忘了。” 苏小辙脑中亮光一闪,林越生日! 骆晨晨叹气,“我要发到群里去,苏小辙大大居然忘记了林越大大的生日。” 苏小辙嘴硬,“我没忘记。今年打算办什么活动?” 骆晨晨说,“现在三个方案,一是包了上海北京那几个地方的商业区中心广告大屏幕,给林越打生日快乐,再一个是包了报纸的广告版面。” 苏小辙说,“这两个他都不会喜欢的。” 骆晨晨说,“所以还有第三个,粉丝后援会用林越的名义捐款。” 苏小辙点头,“这个很好。不过,你们什么时候商量的,怎么不告诉我?” 骆晨晨说,“那天你不在。” 苏小辙诧异,“哪天?” 骆晨晨贼兮兮的笑起来,“演唱会那天。” 苏小辙尴尬了。 骆晨晨凑过来,“诶,你悄悄跟我说,那天怎么样?” 苏小辙说,“陈寻唱得很棒。” 骆晨晨说,“那林越跟你呢?” 苏小辙说,“我们坐vip席啊,这么近看舞台果然不一样……” 骆晨晨撇嘴,“不说就算了。” 苏小辙说,“晨晨。” 骆晨晨说,“除了那晚细节,我什么都不想听。” 苏小辙说,“等这个戏拍完,你是不是……是不是就去北京了?” 骆晨晨看了一眼苏小辙,笑起来,“你又在乱担心什么?” 苏小辙被看出了心事,有些讪讪道,“我不是担心你的工作能力,只不过你一下子跑那么远,你爸爸妈妈同意吗?” 骆晨晨说,“他们也不是全部同意,不过答应让我去试试。” 苏小辙想起往事,笑了笑,“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两个人都还不是粉丝圈的大大,也没有开始接触后援会的管理事宜,一直以为就是萌萌偶像追追星的简单日子,现在却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骆晨晨说,“所以你看,今天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与其担心那些没发生的事,倒不如做好眼下,对不对?” 苏小辙说,“你想说什么?” 骆晨晨眨眨眼,“我说的是做好林越的生日啊,你以为呢?” 苏小辙笑起来,也轻轻叹了口气,“你和柯典姐一直在担心我。” 骆晨晨说,“你不要想太多,我和柯典姐是随便担心你一下,真正担心你的是别人。”骆晨晨示意,苏小辙转头看去。 林越大步走了过来。 苏小辙在看见林越第一眼,便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微笑。 林越说,“再一会儿就好了。你怎么穿这么少,外头冷。” 苏小辙说,“还好,不冷。”她看见林越额角有汗,便示意林越弯腰,伸手擦了一擦。 林越一眨不眨的凝视苏小辙,“惨了。” 苏小辙诧异,“怎么了?” 林越说,“我想亲亲你。” 骆晨晨立即闪开三大步。 苏小辙想装生气,但是装不起来,嘴角的微笑和眼中的温柔早已让她的感情昭然若揭。 林越低头吻下去。 常之鸿拿了干净毛巾,兴冲冲问,“师父师父?谁看见师父了?” 张楚天伸手,“给我吧。” 常之鸿道,“走开走开,这是给我师父的。” 张楚天示意常之鸿看那边,“喏,没看见啊?你师父没空。” 常之鸿讪讪的把毛巾递给张楚天。 张楚天擦了擦汗,“常老师,你是专门练武的,这么崇拜林越合适吗?” 常之鸿说,“黄飞鸿你知道吗?” 张楚天说,“我看着很没文化是吧?” 常之鸿说,“黄飞鸿是哪里人?广东人!广东一带武风豪迈,我已经打听过了,林师父小时候在广州,后来才去香港,我想他一定是个武学大家之后,只是不方便说出自己的身份。” 张楚天看着常之鸿。 常之鸿得意的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分析的很有道理。” 第263节 张楚天说,“我觉得你不当编剧很可惜。” 齐天圣来横店监督了林越几天,又要飞回北京开会,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你老老实实拍戏,千万不要闹乱子。” 林越刷着手机头也不抬,“知道了。” 齐天圣想,苏小辙就在横店陪着林越,所以林越的精神状态很ok,一切也都很ok。 小贺在门口探头探脑,齐天圣说,“怎么了?” 小贺说,“大齐哥你在啊,那就没事了。” 齐天圣奇怪,“什么叫我在就没事?” 小贺说,“林哥刚才发了条信息……” 齐天圣打开手机刷了一下。 齐天圣骆晨晨林越苏小辙,再加上柯典和张楚天,他们几个组了个群。 群里面,林越说:“小辙小辙,我们去杭州玩。” 苏小辙说,“有时间吗?” 林越说,“我们上午去,下午回来,正好晚上拍戏。” 苏小辙说,“别闹了,你不累啊。” 林越说,“没事儿,反正齐公公不在。” 齐天圣放下手机,指着还在刷手机的林越对小贺说,“陛下跑出去玩五分钟,你就满胯抄斩。” 小贺泪流满面。 苏小辙和骆晨晨在房间里就听见林越的怒吼,“你不要跟着我!不要跟着我!” 小贺死死跟着林越,“我不跟不行!不跟不行!” 林越愤怒的上个厕所,愤怒的坐个马桶,刷了刷手机,正好电快没了。 小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要充电宝吗?” 林越愤怒的踹门,“上厕所你也跟!” 气温骤降。天麻麻黑啊风嗖嗖的刮。 齐天圣把自己包的像抢银行一样出门。 再到傍晚,风更大了,导演通知今晚的戏暂停。 四个人哪里都不能去,只好坐在房间里打牌。 噗的一声,电灯灭了。 小贺出门看了看,回来说,“宾馆电线被风刮断了,半个小时之后才能修好。” 四个人坐在黑暗里百无聊赖。 林越说,“我跟你们说故事吧。你们听过香港十大神秘事件吗?” 光是这个名称就让苏小辙和骆晨晨打个激灵,不过人就是这样,越是怕,越是想听。 林越打开手机的照明app,四个人围着一台幽幽发光的屏幕。 林越的声音格外平板,平板之中又有一丝诡异,“那个装着人头的行李包一直没有找到,到现在,那家酒店的客人有时候会在半夜听到敲门声……” 苏小辙听得入神,也害怕,不由自主的往林越身边靠了靠。 林越不动声色的抬手环住,继续说,“客人问,边个啊?门外会说,开门。如果客人不开门,他就会看见那扇应该紧闭的门缓缓打开……” 小贺瞪大眼睛,因为他看见房间的门真的缓缓打开。 其余三人背对门口没有发现。 苏小辙觉得背后嗖嗖的冒凉气,更忍不住往林越身边靠了靠。 林越说,“有个人站在门外,他问,你有没有看见……” 小贺哆哆嗦嗦指向门口,“有有有有有有——!” 骆晨晨诧异,“哟哟切克闹?小贺你就算怕也不用唱rap啊?” 小贺使劲使眼色。 三人回头。 黑乎乎的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道,“你们有没有看见……” 骆晨晨一声惨叫! 苏小辙吓得一把抓住林越。 林越比较镇定,“小贺!上!” 小贺脱下鞋扔出去! 这时候宾馆的电来了,瞬间大放光明。 齐天圣抹了把被拖鞋砸中的脸,镇静的说,“我机票找不着了,你们谁看见了。” 齐天圣找到机票,又赶到了机场,因为风大,航班暂停。他刷着微博打发时间,看见了一条林越和苏小辙相关的微博。 这趟回去是开会,也是公司想从齐天圣这儿了解关于苏小辙的事。 看着这张照片,齐天圣明白自己应该怎么说了。林越和苏小辙,他们俩分不开,也不会分开。 这小半年来,娱乐记者对林越的态度是又爱又恨,爱的是林越不断有爆料,连续不断有新闻可以跟进,恨的是只要是苏小辙相关,林越就变得很抠字眼,容不下说苏小辙一句不好。 这回爆出来的新闻是前不久的陈寻杭州演唱会上,有歌迷无意中发现自己拍摄的某张照片拍到了vip一角,放大之后发现是苏小辙和林越。 陈寻唱《明天我要嫁给你了》的时候,林越低下头亲吻苏小辙。 那张照片太美,漫天都是彩纸,比偶像剧更真实,比真实更唯美。连《南荣时报》这种跟林越结了梁子的媒体都只能酸溜溜的来一句,林越不顾拍戏只顾拍拖。 和一开始外界唱衰这段恋情比起来,现在大众对于这张照片的评价温和了许多,虽然也有人跳出来怪里怪气的说“哪有那么巧拍到的,八成又是故意安排的。”林越的粉丝还没动手之前,柯典的粉丝已经上场把这个人拍死。张楚天的粉丝跟上一起拍。 柯典的粉丝问,“我们帮柯爷,你们来干嘛?” 张楚天的粉丝说,“都是cp,同气连枝。” 两方在精神层面握了握手,结盟。 陈寻转发这条微博,@林越,“老友,恭喜。” 林越回复,“革命尚未成功。” 阿阮把这条回复截图丢进群里,“ray哥哥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发际线茁壮成长,“ray哥哥要去参军?” 阿阮,“本群今后禁止智商六十以下的发言。”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ray哥哥的意思该不会是……求婚还没成功?” “怎么可能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啊关爱你别傻了哈哈哈哈哈哈苏苏姐只可能逼婚不可能不答应!” 微博上,晨小晨回复了林越那条,“求婚还没成功?” 林越回复了一个委屈的含泪花的小黄脸表情。 阿阮,“……苏苏,tell me why?!why啊?!” 发际线茁壮成长,“……居然不是隐婚,我一直以为他们俩已经隐婚了……”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冷静的打出一句话,“因为他们俩还没有在铺满玫瑰花的花田里接吻没有坐热气球环游世界,没有无理取闹的吵架再和好再吵架再和好。” 骆晨晨看见这句话笑得打滚。 而这个群里一个一直默默潜水的号也看见了这句话。 “苏小辙,”林越从手机上抬起头,“你喜欢热气球吗?” 苏小辙茫然,“啊?” 林越说,“那铺满玫瑰花的花田呢?” 苏小辙说,“林越大大,药不要停。” ☆、第 163 章 关于生日这件事,林越在大周住了这些年,差点忘了圈里的路数。剧组过一遍,媒体过一遍,粉丝过一遍,朋友再过一遍。在娱乐圈这几年,林越觉得自己把这辈子的生日都过完了。媒体探班那天,剧组也顺便给林越庆祝生日,林越把蛋糕切一切,给了各路记者。现场气氛很融洽,有个记者趁机问,“林越,苏小辙是不是陪你一起?” 林越一点没犹豫,笑得一脸春风得意,“是啊。” 记者又问,“求婚没成功?” 林越还是笑,“对啊。” 他笑得记者们的心都有些软了,起哄说,“说苏小辙是你的粉丝是不是假的?怎么你求婚她不答应?” 林越笑着说,“我也没办法啊。” 有个女记者说,“一次不成功,就再来一次。” 林越说,“我求了三四次了。” 记者们哇的一声,七嘴八舌的说,“那你够拼。” “她为什么不同意?” “是不是她提的要求你没有做到?” 林越心情好,脾气也跟着好,“那你们帮我说两句好话啊。” 记者哄笑,“一块蛋糕就让我们帮忙?” 林越笑道,“成功之后请大家喝喜酒。” 第264节 说了一会儿林越过去走位,陈导踱过来接受采访。刚一坐下,大家大眼瞪小眼,林越刚才的气氛太欢乐,一下子转换不过来。有个记者打破沉默,“陈导,听说这次武打部分重新设计过了,和这次新请来的武术指导选用了国家专业运动员有什么联系吗?” 陈导来精神了,“关于这个,主要是林越给了我很多新的想法。” 记者们还从来没看见过陈导对于一个演员的硬底子给予这么高的评价。有些记者在上次的见面会见识过林越的身手,信了七八分。 得到剧组许可的几个娱乐栏目记者能够进到拍摄现场,正好遇上演员的威亚戏,这种戏很考验演员的镜头感,因为吊上三四层楼甚至更高的高度,身上只靠背后两股威亚保持平衡,很多人会僵得一动不动,跟个木头人似的。 记者四下找林越在哪儿。随行的摄影师却捕捉到一个画面,有个吊威亚的演员被拉上了四层楼的高度,姿态却极自然,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忽然此人飞快降落,速度之快,看得记者也吓住了,那人如螺旋一般转下,稳稳落在一张搭好的王座上,袍子唰得铺展开来,犹如一朵妖异的红花。 此人把头微微一偏,睥睨冷酷,俯视王座之下的匍匐众生。 赫然就是林越! 这段视频作为独家探班视频,在娱乐栏目的官方微博放出之后,一个小时内转发就破万。 阿阮,“我不行了,我至少看了两百遍。”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五百。” 发际线节节败退,“你们有没有试着配歌看?我用《芳华绝代》配了一下……魔性。” 大家试了试。 五分钟之后,群里鬼哭狼嚎,“林越大大!!我跪下来给你唱《爱的供养》!” 阿阮抖着手打出一行字,“我把歌配上了……我发出去,你们去看吧……” 阿阮这支mv毫无任何技术含量,就是把这段画面配上了《芳华绝代》的歌曲。 这支mv同样被转得上了热门,还被娱乐节目官方号转发。 当天晚上,jolene上线,“你们看见那个mv了?” 阿阮,“看了啊,我做的。” jolene说,“有人在汤不热上转发了。” 汤不热,tumblr的谐音,目前全球最大的轻博客网站。 阿阮:“……” 两分钟之后,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说,“我去霓虹的2channel上看了一眼,阿阮,那边也有了。” 林越这种邪魅造型简直戳死了2ch的萌点,一堆外国网民以这个mv为爆点把林越之前的作品和访谈都翻出来看了一遍,有人甚至找到了当时见面会的表演。林越当年在大陆走红的过程犹如重演,只不过这一次是红在了国境线之外。 陈导的这部作品在还没有拍完的情况下,居然名列明年最期待的电视剧之首。 阿阮的微博号这几天暴涨了几千粉,群里的小伙伴说,“阿阮,其实你很有营销的潜质,朝着这条路走下去吧。” 阿阮说,“从明天开始我就卖面膜和bb霜。不过说实话,这种mv我们以前也做过,但是没这么大的反响。关键还是林越大大。”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林越大大和以前比起来,怎么说呢,说不上来。” 阿阮说,“简单。就跟重生了一样。” 苏小辙看见这句,心想,不是重生,不过也差不多。 她走到阳台,想着林越训练差不多该回来了,远远的,看见了林越身影。 她靠着窗台,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站在万壑关的城楼之上,看着大周的军队凯旋而归。 林越走到了宾馆院子门口,似有所感,抬起头来看见了苏小辙,他微笑起来,招了招手。 苏小辙挥了挥手。 林越进屋,“我回来了。” 苏小辙说,“等会儿吃饭,还是现在吃?” 林越道,“我饿死了。” 苏小辙说,“那你等会儿,马上就好。” 她出去一会儿,很快就端着一碗面回来。 林越端着碗在床沿坐下,苏小辙坐在对面。 林越说,“今天吃面?对了,最近我能多吃点了吧?热量绝对能消耗掉……” 林越边吃边说,却愣了一下。 面条底下卧了一个黄澄澄的溏心蛋。 苏小辙说,“我知道今天不是,不过,我想就我们俩过一次生日。这个是长寿面,你一定要吃完哦,然后这一年平安顺遂。” 林越夹了一筷子,递给苏小辙。 苏小辙诧异,“我不饿。” 林越说,“我们一起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苏小辙立刻啊呜咬了一大口。 林越抬手,擦掉了苏小辙嘴角的一点溅上去的面汁,擦完之后,却扶着苏小辙的面颊亲上去。 骆晨晨走进来,又退出去,“你们再这样不锁门我就报警了。” 苏小辙道,“什么事?” 骆晨晨道,“圣诞活动和生……” 苏小辙忙道,“等等,我出来跟你说。” 苏小辙出了门,低声问,“安排得怎么样了?” 骆晨晨道,“生日那件事已经在安排了,我们的计划是以林越的名义捐款,具体捐给哪个慈善项目还没有决定。圣诞活动的话,担心假期人太多,所以提前办了,大约五十个名额,来横店探班。” 苏小辙道,“探班的具体时间,我跟陈导商量,有结果了告诉你。” 骆晨晨看了看门里,“捐款的事,他不知道吧?” 苏小辙道,“先不要告诉他,就说……说我们的圣诞活动就是给他庆祝生日。” 三天两夜探班的消息一出来,有人报名,却也有些人不想去,那些人忿忿说,犯不着去看苏小辙秀恩爱,反正探班嘛无非就是拍个照合个影,大不了下趟自己去。 重庆后援会会长正好搬家,去不了横店,在群里问,“这回探班谁去?” 武汉后援会会长说,“我去。” 重庆后援会,“那行,你帮我们把礼物带去。” 武汉后援会一时没吱声。 “怎么了?” 武汉的回复:“其实我也还没最终决定。” 重庆和成都的诧异,“你不是一直嚷嚷着想看林越大大吗?” 这个小群里只有她们三个人,武汉便说了实话,“苏小辙也在那儿。” 重庆,“那又怎么了?” 武汉在电脑那端叹了口气,“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在萌林越之前我喜欢过另外一个男演员。” 重庆说,“谁谁谁?” 武汉说,“谁就不去说了。也探过几次班,后来……后来那演员也有女朋友了,圈内的,两个人还一起合作了戏,拍戏的时候我们去探班。” 武汉的沉默了。 重庆的问,“探班了之后呢?” 武汉的说,“感觉特别特别不好,我就此脱了粉。那个女演员当时看我们这帮粉丝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那种看不起,蔑视,还有一些嘲笑,就好像在说一群傻子在痴心妄想。” 重庆和成都也沉默了一会儿,成都的打出一行字,“林越是不一样的。” 武汉说,“那苏小辙呢?” 成都的说,“看她平时那些微博,应该不会吧。” 武汉的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隔着一个电脑屏幕。” 重庆的说,“这样吧,你照样去,若是觉得不舒服,就找个理由回来。” 武汉的说,“也只好这样了。” 重庆的说,“对了,浙江后援会会长好像也去?” 武汉打出一个冷笑的表情。 重庆的说,“……不要打架。” 粉丝探班既是好事,也是坏事。会造成这个演员人气如何的最直观印象,也可能会影响剧组拍摄。但是在苏小辙和骆晨晨管理期间,林越粉丝的每一次探班效果都是正面的。尤其是到了现在,陈导对于林越的喜爱让整个剧组都对林越和苏小辙很友善,武行那些糙老爷们儿就更不用说了,年纪轻的看见苏小辙直接喊嫂子好。 十二月初,包括武汉、浙江还有香港等十几个城市的六十位粉丝来到横店。因为报名的人实在太多,又额外增加了十个名额。 jolene来不了,另来了一位香港粉丝christine,能说普通话,交流不成问题。 传说中撒钱狂魔的浙江后援会会长金灿在人群里张望,想看看传说中的暴脾气武汉后援会会长虞浩然长什么样,找了一圈,没找到类似的人物。 有个甜甜的糯糯的声音说,“你找我?” 金灿回头看去,咦?没人? 虞浩然有点恼怒,“我在这儿!” 金灿的视线往下一低。 一个一米六可能都还不到,长得跟洋娃娃似的女孩说,“你找我?” “……你是武汉后援会会长的……女儿?” 虞浩然气道,“我本人!我本人就是!” 忽然有人道,“来了,来了。”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两个女孩儿远远过来。 大家不由得有几分紧张起来。 两人的身量差不多,其中一个披着长发的说,“我是晨小晨。” 大家唰的扭头看向另一个扎着头发的女孩儿。 难道说。 第265节 她就是。 传说中的…… 像是明白她们的想法,那个女孩儿笑了笑,自我介绍,“林家小苏苏。” 林越拍戏告一段落,走了过来。 有几个粉丝是第一次看见林越真人,脸都憋红了。 林越顺手摸了摸其中一个姑娘的头,问,“你们冷不冷?” 齐刷刷的回答,“不——冷——” 林越看了她们一会儿,笑起来,“骗人。” 苏小辙听见一堆少女心被爱神的箭射中的biubiu声。 作为传说中的‘林家小苏苏’,她很适时的退开一段距离,以免让那些粉丝们觉得放不开。 林越聊了一会儿,问了问她们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家去。 时间过的飞快,林越要回去继续拍戏,众人都是依依不舍。 林越笑了笑,“等会儿还有机会。” 这场圣诞活动的确是三天两夜的探班,但纵然是有机会,大家也还是想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林越对苏小辙道,“小辙,来一下。” 苏小辙走过来。 林越说,“天太冷了,你带她们去酒店,到时候房间号发给我。” 苏小辙点头。 找了家海鲜酒楼,苏小辙开了个包厢,打起空调,一群人总算是暖和了一些。吉林后援会的表示为什么江南比我们那疙瘩还冷。 金灿说,“你们那儿是干冷,我们这儿是湿冷,完了还不给暖气,你们分室内室外温度,我们是分被窝内和被窝外。” 吉林后援会说,“那要不,我们把暖气给你们,你们把江浙沪包邮给我们。” 香港后援会幽幽的说,“我们什么都没有……” 金灿和吉林的互看一眼,齐声说,“你们是林越的娘家啊!” ☆、第 164 章 阿阮也来了,走到苏小辙身边,悄悄问,“等会儿林越来吗?” 苏小辙点头,“会来的。” 阿阮说,“我们的生日礼物准备好了,等会儿给他一个惊喜,你拿给他吧。” 阿阮递上一张资助听障儿童计划的捐款单。 苏小辙说,“这应该是你们拿给他。” 阿阮说,“你就别推了,我们都商量好了。” 苏小辙只得收下。聊了二十来分钟,林越的短信来了,苏小辙忙道,“他说他就快到了。” 一群人连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生日蛋糕,苏小辙走到门边,按住灯的开关,其他人拿好纸花炮,屏息凝神等待。 脚步声接近了,苏小辙关掉灯。 林越打开包厢的门,眼前一片昏暗。 忽然灯管大亮,呯嗙数声,无数亮晶晶的碎片洒下来。 “生日快乐!” 苏小辙拉着林越到了桌子跟前,“切蛋糕吧。” 阿阮看了看苏小辙,苏小辙点点头,手里拿好捐款单,只等林越切好蛋糕,便拿出去。 但林越却道,“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们。” 众人诧异,骆晨晨看向苏小辙,苏小辙也茫然不解。 林越拿出一张捐款单。苏小辙拿过来看了一眼,这是一张捐给资助抗战老兵基金的捐款单,数目很大,但是最关键的是捐款人姓名一栏写的是林越后援会。 林越说,“我用你们的名字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从来只有粉丝为偶像成立基金会,粉丝为偶像做慈善,粉丝为偶像拉票助威。林越做的这件事,算不上后无来者,至少也是前无古人。 记者听闻这件事之后,问林越怎么会想到这么做。 林越反问,“为什么这么问,好像这件事很奇怪。” 记者实话实说,“不奇怪,只是比较少见。” 林越说,“她们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也想为她们做一点事,这很正常,你一定也会想让你喜欢的人高兴。” 记者故意说,“喜欢的人?林越你这样说,也许会让某人吃醋。” 林越微笑道,“她的想法和我是一样的。我们只是想做一些事来回报她们,谢谢她们给我和苏小辙的祝福。” 当时间倒回到那个包厢。 有人开始小声啜泣,林越走上前,轻轻的环了一下那个女孩,说,“谢谢。” 六十个人,林越一个个用最真诚的友谊拥抱,六十个拥抱,六十声谢谢。最后他走到苏小辙跟前,苏小辙说,“我也要抱吗?” 林越笑了,用力拥抱了苏小辙,低声道,“我最想感谢的一件事,就是那天遇见了你。” 林越招呼着大家坐下。男神在场,众人都不好意思动筷子,苏小辙和骆晨晨便一一分菜。 christine一个人坐着。其他粉丝们大多彼此认识,就算不认识,熟稔起来也很快。唯有她一个是从香港来的,虽然其他人也拉她进了话题圈,但是christine跟不上聊天节奏,有些话也听得不是很懂,索性站起身帮忙分菜。 苏小辙笑着说,“你坐着吧,我来就好。” christine说,“没关系。” 林越问,“你是广州还是香港?” christine愣了一下,忙道,“香港。” 林越很感兴趣的侧过身来,“今次jolene没来?” christine道,“她要考试。” 林越想了想,“我记得她之前说过考大律师,考出未?” christine惊讶,“你……你都记得?” 林越笑了笑,“那时我微博下面回帖就你们几个,怎么会不记得。” christine沉默一会儿,“ray,其实那时候我们有说起过,希望有一天你微博下面的回帖会变得好多好多,多到你看不过来,多到你根本看不见我们的回复。” christine笑了笑,眼眶泛红,“这天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 其他人听见这段对话,都有些沉默。 骆晨晨拿起杯子,“来来来。干嘛呀这是,搞得这么伤感,赶紧该吃吃该喝喝,这顿是林越大大掏钱,别跟他客气。” 虞浩然豪气道,“来!上酒!” 林越也很高兴,“好!” 所有人齐刷刷扭头盯着林越。 林越说,“……我喝果汁。” 吃过了饭,一行人接着去了卡拉ok。 林越一早就想好了准备唱歌,特地把自己的歌词都背熟。 进了包厢之后,粉丝后援会的人乱七八糟点了一通歌,虞浩然用武汉话唱起《男儿当自强》,笑得一群人抱肚子。 苏小辙刚才那顿饭只顾着张罗,没吃饱,此刻抱着爆米花碗一颗一颗吃。 林越试着去拿话筒,又被人拿走。 林越没吭声,坐在角落里,往苏小辙旁边蹭了蹭,“苏小辙啊。” 苏小辙递爆米花,“吃伐?” 林越说,“不吃。” 苏小辙说,“那你坐过去一点。” 林越又往苏小辙旁边蹭了蹭。 苏小辙说,“你不坐过去我报警了。” 林越说,“这个世界很黑暗。” 苏小辙一愣,“啊?” 林越说,“粉丝不要我,老婆也不要我。” 苏小辙说,“你坐过去,不然不但没有粉丝,连老婆也没了。” 林越默默坐回去,抱着另一个零食篮吃零食。 几个粉丝叽叽咕咕的商量了一阵,点了那首林越的主打歌。前奏响起的时候,大家都激动了一把。 但是林越没去拿话筒,反而慢条斯理的解开了外套扣子。 解第一颗的时候大家还没反应过来。 解第二颗,一片倒抽凉气。 解第三颗,苏小辙张大口,爆米花都掉了出来。 林越霍然起身,外套松松垮垮坠在胳膊上。 苏小辙醒悟过来,“谁给他喝酒了!” 第266节 骆晨晨说,“没有啊!知道他不能喝,谁会给他喝酒!” 苏小辙看见那个零食篮,拿过来翻了翻,找到了几块还没吃掉的酒心巧克力。 完蛋了。 音乐鼓点加快,林越眼神也随之改变,腰开始摆了,手指开始游移耳畔。 骆晨晨结巴,“苏苏苏苏苏小辙!怎怎怎怎怎么办!” 苏小辙冷静的说,“不要慌。” 骆晨晨看苏小辙这么镇定,也就放心了几分。 苏小辙掏出手机,“不要浪费,拍。” 骆晨晨,“……” 金灿看了看虞浩然,“拍吗?” 虞浩然说,“你手里都拿好手机了。” 金灿说,“你不也是。” 这么难得这么精彩的画面,不拍对得起谁。 林越跳了半首,忽然一扭头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吓了一跳,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手机,连忙收起来,“呃,你跳都跳了,我拍拍也没关系的哦?” 林越说,“苏小辙。” 苏小辙马上说,“对不起。” 林越说,“苏小辙。” 苏小辙狐疑,“……啊?” 林越往苏小辙方向走了两步,往前一倒,直接把苏小辙扑倒在沙发上。 金灿再问虞浩然,“还拍吗?” 虞浩然犹豫了,“这个好像不太好……” 苏小辙推不开死沉死沉的林越,只好道,“晨晨!” 骆晨晨一个箭步冲上来,掏出手机对准苏小辙,“来,笑一个。” 苏小辙说,“……你最好不要让我出来。” 骆晨晨点头,“这点小事,我一定帮忙,”她说,“林越大大,苏小辙说她想跑。” 林越醉得半梦半醒,咿唔一声,更紧的抱住了苏小辙。 粉丝会的人要么抬头研究天花板,要么转头研究墙纸花纹。 金灿随便找了个话题,“你这个手机蛮大的啊。” 虞浩然说,“对,iphone8。” 苏小辙打电话叫来了齐天圣,扶着林越出去。 粉丝会一班人也跟着一起回了酒店。 虞浩然到了房间门口,看见金灿在自己边上,“你为什么要跟我一间!” 金灿说,“抽签抽的。” 虞浩然说,“我不要跟你一间!” 金灿想了想说,“活动安排的房间是三百八十块钱一个晚上。” 虞浩然说,“又怎么样?” 金灿说,“我想升成六百八十块钱那间。” 虞浩然沉默了一下。 金灿说,“有两台电脑,电视机四十寸,好像还有个按摩浴缸。” 虞浩然说,“你一个人睡这么可怜,我勉强跟你住一起。” 进了房间,金灿换衣服洗澡,走出浴室,听见虞浩然在跟人聊微信。 “今天都很顺利的,林越大大喝醉了……是啊,特别好玩,谁让你们不来哈哈哈哈……苏小辙?”虞浩然沉默了一下,“嗯,挺好的。” 金灿等虞浩然聊完了,才问,“是谁?” 虞浩然说,“重庆和成都的。” 金灿说,“她们问到苏小辙?” 虞浩然犹豫的点了点头。 金灿说,“苏小辙这个人,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虞浩然道,“你想的是什么样?” 金灿说,“你看不出来吗,今天苏小辙刻意跟林越保持距离,就是怕我们介意。” 虞浩然沉默了一会儿,“她其实不用这样,她才是正牌女朋友。” 金灿说,“你别忘了,苏小辙原先是粉丝,她最明白我们在想什么。原先柯典和林越传绯闻,我没什么感觉。现在是苏小辙,我倒觉得再好也不过。”看着虞浩然的疑惑表情,金灿解释,“她不会给林越抹黑,不会拖林越后腿,你想想我们有多么希望林越好就会明白苏小辙的想法是什么,而且说句实话,她的心只会比我们更纯粹。” 虞浩然想了一会儿,轻轻说,“你想得还挺明白的。” 金灿笑着摸了摸虞浩然的头。虞浩然别开,皱眉道,“不要摸啊,我打人的。” 金灿说,“你打打看。” 虞浩然挥拳头,但是脑袋被金灿撑住了,金灿一米七几,光是胳膊就比虞浩然长出一截,虞浩然憋得脸都红了也没打着一下。 手机响起微信提示声。 金灿松开虞浩然,拿起手机看了看。 苏小辙发了条信息,‘明天林越的戏不方便探班。现在两个安排,一个是参观横店,还有一个是自由活动。’ christine很快回复,‘我跟住参观。’ 有些人之前没来过横店,就选择了前者。有些之前来过两三次,但是愿意跟着大家一起行动,全部报名统计下来,几乎没人自由活动,只有一两个累了的回复留在酒店休息。 苏小辙其实不必做到这一步,通知不能探班就完了,没必要张罗后续的事。 虞浩然犹豫了一会儿,发出一条,“苏苏姐,今天谢谢你。” 金灿看见了这条,笑着摸了摸虞浩然的头。 虞浩然扭开头,“你这人讨不讨厌。” 金灿也回了条,“苏苏姐,谢谢。” 林越睡在房间里,下意识摸了摸身边,含糊道,“苏小辙?” 苏小辙坐在床尾,看着微信上一条接着一条蹦出来的谢谢,扭头回到林越身边。 林越摸到了苏小辙的手,握住了不肯放,“苏小辙……睡觉了……” 苏小辙小声说,“林越,我今天特别高兴。” 林越睡意朦胧的微笑起来,“我……我也高兴。” 苏小辙说,“你高兴什么?” 林越把苏小辙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下,含含糊糊的说,“你高兴,我就高兴了……” 苏小辙凝视林越,轻轻低下头。 林越做了个好梦,梦见苏小辙亲了自己。他神清气爽的醒过来,伸了个懒腰,发觉苏小辙不在,还以为是去准备早饭了,刷牙洗脸等了好一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见苏小辙回来。终于响起了敲门声,林越过去开门,“怎么才来……” 齐天圣说,“换好衣服了?那走吧。” 林越看齐天圣背后。 齐天圣也扭头看背后,“你看什么?” 林越确定了苏小辙没藏在齐天圣后面,“苏小辙呢?” 齐天圣说,“她不是带你的粉丝逛横店去了吗。” 林越说,“那早饭呢?” 齐天圣一愣,“我怎么知道?” 林越坐在保姆车上,双手捧着齐天圣给的一罐八宝粥,恶狠狠的吃一口,再吃一口。 ☆、第 165 章 苏小辙带着一帮粉丝逛了横店,期间倒还顺利,直到准备吃午饭。 林越不在,大家没有昨天晚上那么拘束。 苏小辙问,“想吃什么?” 苏州后援会说,“甜的。” 四川说,“辣的。” 北京说,“吃饭就好。” 山东说,“有面吗?” 广州说,“我什么都可以吃哦。” 苏小辙:“……” 苏小辙换了个说法,“有什么不想吃的?” 苏州后援会说,“不想吃辣。” 第267节 四川说,“不想吃甜。” 北京说,“最好不要吃面。” 山东说,“什么都行,一定要吃面。” 广州说,“我什么都可以吃哦。” 苏小辙,“……” 那间横店奇葩西餐厅被六十来个小姑娘坐得满满的。 四川说,“有没有回锅肉?” 那位男服务员面无表情的说,“有。” 苏州说,“小笼包馄饨?” 服务员说,“有。” 北京和山东坐在一桌子,互相看了看,北京说,“烤鸭呢?” 服务员说,“有。” 山东后援会的挑了挑眉,“我吃的简单一点,甜沫和酥锅。” 服务员记菜名的手一顿,看了山东一眼。 山东冲北京的使个眼色,看吧,终于没了。 服务员问,“甜沫加不加豆腐皮?” 山东震惊。 christine点了一客煲仔饭,尝了尝,很惊讶的说,“好正宗,是不是请的香港师傅?” 苏小辙说,“我也很想知道老板到底哪里请来的厨师。” christine说,“对了小辙,我明天早上就要走了。” 苏小辙问,“有事?” christine叹气,有些闷闷不乐,“公司临时有事,本来还以为可以跟你们再多待一天……” 苏小辙安慰道,“下次还有机会。” 同一桌的虞浩然说,“那我们等会儿也不逛了,陪缇娜去片场那边等着吧。” 金灿说,“浩然,是christine,不是缇娜。” 虞浩然翻白眼,“你管我。” christine知道虞浩然是为了让自己能有机会多看林越一眼,便笑了笑,“好啊。” 其他人还想再逛一逛,便由骆晨晨陪着。苏小辙则陪christine一行人来到片场外。 工作人员认得苏小辙,“苏苏,怎么不进去?” 苏小辙说,“我朋友在。” 工作人员看见苏小辙身后三人,便道,“哦,那我去跟林越说一声。” 这边是清明上河图景区,附近尽是仿古建筑。 苏小辙她们找了个长廊坐下。 christine看着对面的一溜儿古代楼房,问,“那里面在拍什么?” 苏小辙看了一眼,“里面是空的。” christine吃惊说,“可是,这个是真的楼啊。” 苏小辙说,“对啊。” christine说,“难道我们一路走过来的都是有好多是空的?” 苏小辙点头。 christine哇了一声。 虞浩然好奇,“怎么了?” christine说,“我们那边的影视城不是这样的,可能就横店四分之一吧,里面基本都没有空,真的屋子都在拍戏,除非是假的板咯。” 虞浩然说,“你说假的板,也就是只有一层画,后头都是空的?” christine点头。 虞浩然说,“听上去好有趣,可我还没有亲眼见过。” christine笑道,“你下次来香港,我带你去。” 金灿说,“好啊。” 虞浩然用白眼白她,“别人是跟我说,又不是跟你。” christine笑了笑,垂下眼,眼中有一丝落寞。 苏小辙轻声说,“怎么了?” christine说,“我们以前有段时间不是很喜欢阿ray留在这里,都怪他为什么不回去发展。其实我这次来之前也还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是现在不会再这么想了。他这么好,应该在好的平台。” 虞浩然讪讪道,“缇娜,你不要这样说,我们倒反而想他能回tvb拍戏,你想想看tvb的剧多棒啊,那时候我们追《天地男儿》,追《创/世纪》,追得都疯了。” christine笑了笑,“浩然,你真是个好人。” 虞浩然挠了挠头。 金灿说,“好人卡一张。” 虞浩然抬手去打金灿,被金灿一伸手摁住了脑门。 剧组工作人员匆匆而来,“小辙姐,里头找你。” 苏小辙一愣,“怎么了?” 工作人员说,“也没细说,你要不先过去看看?” christine忙说,“你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苏小辙点了点头,随着工作人员一起过去。 天黑得很快,风吹来更冷,christine穿的少,有些哆嗦。 虞浩然说,“缇娜,你围我的围巾。” christine忙摆手。 金灿说,“christine怎么可能让你冻着。” 虞浩然说,“那要不……咱们俩一人一半?” 旁边有人递过来暖宝宝,“用这个吧。” 对方也是三个女孩儿。 虞浩然道谢接过,“你们是来看谁的?” 一个高个儿女孩道,“张楚天。你们呢?” 虞浩然道,“林越。” 高个儿恍然,“哦,我知道。” 虞浩然诧异道,“你知道?” 高个儿道,“都上新闻了,林越用你们的名义办了基金。好像今天还有记者采访。” 虞浩然看了看金灿。 金灿说,“想笑就笑。” 虞浩然捂住脸,不好意思的诶嘿嘿嘿笑起来。 金灿也笑道,“这回没来的人该有多心塞。” 虞浩然马上掏出手机,“我这就给她们发微信。” 却出现一个醉醺醺的声音,“诶哟,这手机挺好的啊。” 七八个男子走上走廊,神情醉醺醺的,或许是附近其他剧组的工作人员,也或许是横店本地人。 金灿拉过虞浩然和christine,对张楚天的粉丝说,“你们也过来。” 金灿听说过女粉丝探班吃亏这种事,现在居然被自己碰上了,运气有够不好。 金灿回头嘱咐虞浩然,“你去找苏小辙。” 虞浩然摇头。 金灿说,“你这会儿不是想跟我来什么要走一起走的狗血台词吧。” 虞浩然说,“谁跟你说这个,我是不知道苏小辙在哪儿,去哪儿找?” 金灿一想也是,况且天全暗了,黑灯瞎火的,万一虞浩然落单再遇上麻烦,那就更不堪设想了。 对方一身酒气,想抓金灿的肩头,被金灿避过。 对方其中一人笑嘻嘻的说,“小姑娘还在读书?不要怕,我们都是剧组的人。” 金灿问,“哪个剧组?” 对方道,“你是来看哪个剧组的,我们就是哪个剧组的。” 金灿说,“我们什么剧组也不看,麻烦让让。” 对方拦住去路,“不是来探班的,那就是来旅游的,我们给你们当地陪,好不好?” 金灿皱眉,“浩然,报警。” 虞浩然立刻拿出手机,却被对方抓住。 虞浩然生气道,“放开!” 对方狠狠拉过去。男女之间力气相距甚大,金灿眼看虞浩然被拽过去,气得脑子上血管一跳一跳,想拉回浩然,自己的胳膊却也被攥住。 就在此时,只听林越怒道,“放开!” 第268节 媒体采访这一次的基金事件,除了林越这方面,还想采访粉丝。剧组想也没想,便派人去通知了苏小辙。 苏小辙赶到之后方知道是这么回事,忙说,粉丝代表另有其人。 她转身出去找虞浩然她们,林越也跟了上来。 苏小辙说,“你来干嘛?” 林越说,“今天胃痛。” 苏小辙脚步一慢,紧张道,“胃痛?怎么会胃痛?” 林越板着脸,“早饭没有吃。” 苏小辙更奇怪了,“我出门之前给了大齐哥八宝粥,让他交给你的呀?” 林越一顿,齐公公,这个月的奖金扣20%。 林越岔开话题,“我陪你过去。” 说着快到了地方,却远远看见金灿等人被醉汉纠缠。 林越抓住苏小辙的手,“回去找人帮忙。” 苏小辙道,“那你小心!” 林越点了点头,催促,“快去!” 苏小辙赶回剧组,别人听了犹可,常之鸿一听就怒了,抽出道具刀来对武行说,“跟我来!” 哪儿用得着常之鸿吩咐,一干武行抄起家伙就跟着苏小辙冲到地点。 走廊躺了一地的人,哎哟喂呀的喊痛。 林越问虞浩然,“没伤着吧?” 虞浩然呆呆的摇了摇头。 林越担心虞浩然受了惊吓,回头看见苏小辙等人赶到,忙让苏小辙来帮忙。 武行去找横店的保安善后。 常之鸿蹲下去,检查那些人的伤势,越看,越是惊愕。这些人的伤要么在喉结,要么在手肘关节之处,最严重的一个是在太阳穴附近受了指击。林越若是多使了一份力,那就是招招都能夺人性命。 苏小辙担心道,“浩然,你没事吧?” 虞浩然怔怔看着苏小辙,“苏苏姐……” 苏小辙说,“你别怕。” 虞浩然兴奋的一握拳,“林越葛葛帅炸天!!” 张楚天听说这件事,忙出来接他的粉丝,很是歉疚道,“你们没事吧?” 那三个粉丝摇摇头。 张楚天内疚得不行,“怎么会出这种事呢,你们放心,我一定……” “楚楚,你别怕,”高个儿说,“虽然这儿是有点乱,不过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 另外两个用力点头。 张楚天在辨认这仨是认真的之后,决定明天找林越给自己加强训练。 一定要锻炼出一身肌肉给她们看看! 骆晨晨那边的粉丝听到消息赶来。这天晚上谁都没有出去吃饭,人手一份面包或是肉包子,在金灿升级的那间豪华套房里,听虞浩然说今天的经过。 虞浩然说得是眉飞色舞,“那些人可卑鄙,三个打林越葛葛一个人,林越葛葛被一人架住之后,眼看着对方一圈打过来,你们猜怎么着?” 金灿歪在床上,懒洋洋的说,“虞浩然你这是说书呐。” 虞浩然不搭理她,“我看见了活生生的倒踢紫金冠!林越大大直接左脚一蹬地,整个人飞起来,右脚踢了后面那人的脑袋!” 所有人听得一副心驰神往的样子。 有人问,“拍下来了吗?” 虞浩然,“……” “这么精彩你居然没拍!?” 虞浩然委屈道,“我当时都慌了嘛……哪儿还记得拍这个。” 金灿说,“我拍下来了。” 虞浩然扭头看金灿。 金灿晃了晃手机。 虞浩然扑上来拿手机,金灿跳下床,把手机举高。 虞浩然谄笑,“金灿大大。” 金灿说,“叫巨巨。” 虞浩然咬牙切齿,“金巨大!” 金灿不愧是多年粉丝,这段饭拍视频要有多稳定就有多稳定,还不忘了拉镜头抓特写。 在场的人看过之后,商量是就这么原装上传,或是再做点效果。 商量来商量去,虞浩然一句,‘如果加了效果,别人还以为我们是刻意安排的呢。’ 于是这段视频毫无改动的上传,有粉丝在转发的时候感慨万千的说了句,“林越是一个拍武打戏拍着拍着就把自己拍成真武侠的男人,请各位导演千万不要找他演同志片。” 这条成了神最右,这条视频也成了热门话题。 ☆、第 166 章 常之鸿也看到了。打开视频,林越用肘击打倒第一个人的时候,常之鸿就抽了一口凉气,虞浩然等人是觉得这段威风又霸气,但常之鸿这种内行人看得出来,林越这种身段手法绝对不属于现在任何一种搏击或是武功路数。自己之前猜测林越是某个神秘武学派系的传人,现在看来,确实有七八分可能性。 常之鸿把这段视频下载下来,发给了自己的师门。 很快来了回复电话,常之鸿的师伯也就是他的亲伯父,“之鸿,你发过来的是什么?” 常之鸿说,“师伯,你看得出这人的武功路数吗?” 常师伯语气不是很好,“我们都知道你在帮人拍戏,但是不要设计出这种歪门邪道的武功路数。” 常之鸿道,“这不是我设计的,是这个人自己的功夫。” 常师伯诧异,“不可能。” 常之鸿道,“而且我在这个人手底下没有走过二十招,就被他打趴下了。” 常师伯愣住了。常之鸿这个人脾气虽然有些傲,不过傲有傲的道理,在这一辈当中,常之鸿的资质是最好的,也是最刻苦的。说他跟人打输了,这个有可能。但若说他连二十招都走不过…… 常师伯立即道,“之鸿,这个人是谁?” 常之鸿道,“叫做林越。” 常师伯道,“哪个门派的?” 常之鸿道,“他自己说无门无派,而且是个香港演员。” 常师伯倒不是很惊讶,中国动荡了这些年,许多武林门派无声无息湮灭在历史尘埃之中,但也可能被一两个人继承下来,这些继承者不愿意抛头露面就改换身份,这在武学界并不少见。 常师伯道,“你把他的资料发过来,我们去查一查。” 常之鸿呃了一声。 常师伯道,“怎么?不方便?” 常之鸿尴尬道,“这人挺红的……师伯你百度一下就有资料了。” “……”常师伯道,“再厉害也罢,连二十招都扛不住,回来受罚。” 常之鸿撇撇嘴,“知道了。” 金灿的房间里,一帮粉丝也在纳闷。 “林越大大为什么功夫这么好?” “国语也好了很多。” “气质也不一样了。” 虞浩然忽然说,“我知道了。是重生。” 其他人嘁了一声,“你怎么不说是穿越?” 虞浩然说,“那还不如重生可能性更大呢。” 金灿说,“苏苏姐呢?” christine说,“阿ray今天拍夜戏,小辙在陪他。” 金灿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多亏苏苏姐。” 众人各自回房。虞浩然送走人,关上门,回到房间,问金灿,“你干嘛说那句话。” 金灿说,“哪句?” 虞浩然说,“别装傻。” 金灿笑了笑,却道,“浩然,我家里是开厂的。” 虞浩然哼了一声,“看出来了,暴发户。” 金灿说,“我从小跟着我爸谈生意,见过很多人。商人很奇怪,他们谈生意的时候只要触及到自己的利益,那种眼神跟平常是截然不同的。说的文艺一点,就是有所求。我们也有这样的眼神,我们看着林越时总希望他能够多看看我们,多对我们笑一笑,多向我们挥一挥手。不是说这样不好,这样也是正常的,但是苏小辙看林越没有这种眼神,林越看苏小辙也没有,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完全的相信对方,完全的依靠对方。” 虞浩然小声嘀咕,“哪有那么玄。” 金灿道,“你以后留意林越的眼神也会这么觉得。我原先喜欢他,只是觉得这人帅,唱歌好,跳舞也好,就当是个普通偶像,但是现在林越不是这样了,我倒是觉得你说得对,他可能真的重生了吧。” 虞浩然说,“你别一本正经的说胡话。” 金灿笑起来,“也是。哪儿真的会有重生啊穿越这些,又不是小说。不过,林越他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他自己的人生,他遇见的事,我们不可能都知道。现在能看着他一步步好起来,而我们继续支持他,那就够了。” 第269节 虞浩然说,“还有苏小辙。” 金灿诧异。 虞浩然说,“还要支持苏小辙。” 金灿拍了拍虞浩然的脑袋,“没错。” 冬夜风大,片场的照明灯泡被吹得东摇西摆。 苏小辙抱着暖手宝,裹着林越的大羽绒服,缩在休息椅上打盹。 齐天圣拍了拍她,苏小辙迷迷糊糊醒来,“大齐哥?” 齐天圣道,“回去休息吧,这儿冷。” 苏小辙说,“我等林越。” 齐天圣取个折中的办法,“那你去车上等着,不然你在这儿挨冻,也分他的心。” 苏小辙想了会儿,点了点头,慢吞吞的回到保姆车上。 林越下了戏,回来第一句先问,“苏小辙呢?” 齐天圣比了比保姆车。 林越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车上,苏小辙记挂着林越,睡得很浅,迷迷糊糊的说,“你回来啦……那个保温壶里有汤,喝一点暖暖……” 林越微笑起来,伸手抱住苏小辙。 苏小辙从裹得严严实实的羽绒大衣里伸出手来,也轻轻的抓住了林越的背。 齐天圣站在车外,点起根烟叼着,跺跺脚驱寒。 没法子,打扰人家谈恋爱这事儿不道德。 十分钟之后,齐天圣哐哐拍车门,“腻歪够了没有!老子冻死了!” 次日一早,这次探班的粉丝陆续有人离开。christine是最早走的一个,拖着行李到了大堂,却听苏小辙道,“christine。” christine回头,惊喜道,“苏苏姐?你怎么来了。” 苏小辙说,“林越拍戏来不了,我来送送你们,还有这个拿着。” christine接过盒子,“是什么?” 苏小辙微笑着不肯说。 christine打开一看,是林越写给香港后援会的一封亲笔信。 苏小辙这才说,“他本来想录一段话,但是又觉得这样传达不到感情,所以就写了。他的字真的好难看。” christine把信收起来,安安妥妥的放进背包,伸手抱住苏小辙,“谢谢。” 苏小辙拍了拍christine的背,“一路顺风。” christine道,“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苏小辙道,“这种事很难说的,说不定很快呢。” christine笑道,“到时候,我们请你们吃饭。” 苏小辙道,“好好,我要吃那个。” 两人异口同声道,“马蹄糕。” 虞浩然和金灿是最后走的,苏小辙陪她们办好了退房手续,一起出了酒店,叫了辆出租车。 虞浩然临上车之前,把一个信封塞给苏小辙,“等我们走了你再看。” 看着出租车离开,苏小辙打开信封,也是一封信。 “苏苏姐,你比传说中的好看多了。” “林越大大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他。” “以后谁欺负你了,你别忘了有我们。” “苏苏姐,该说的话都被她们说完了,我就问问,下次探班是什么时候?” “林越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幸福,我们看得出来。” 每一句话的字迹都不一样,六十几句话,六十几个人,或者更多人,更多心意。 信纸的正中央画了一颗心,心里是两个卡通小人,一个是苏小辙,一个是林越。 小人头上有一串对话,“一日为粉,终身为妻。” 苏小辙噗嗤笑了,把信纸放在胸前,轻轻的长出一口气。 豆瓣上有个不起眼的号发了篇日记,《树洞一下,吐槽我那闪瞎眼的闺蜜和男神》。 一开始这个号默默的更新,基本也没人看,直到某天,有人无意中搜索到。 这几十篇日志讲述了一个默默无名的女孩儿突然被一个又有钱又好看又有身材,简直十项全能的男神看中。 男神各种追求女孩儿,而写日记的lz自称是那个女孩儿的闺蜜。 比如某篇日记: ‘失业的第十七天,lz的心情就好像野比家停电,哆啦a梦的手一样。 啥?你问什么意思? 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啊!! lz很迷茫,不知道是不是该听父母的话随便找个工作。 这个时候来了电话,你们知道是谁吗?是谁吗?! 说职业中介的滚粗。 是lz的男神!!男神啊!!! 男神让lz去hd陪他!! hd是国内知名的抗日根据地,每天上演八百次打鬼子。 lz当时就想不可以!就算是男神,lz也不可以做出挖闺蜜墙角的事! 但是可以免费去旅游!还可以看男神! lz很纠结。 幸好男神说了,是让lz去陪闺蜜。 lz松了口气。 男神,希望你下部戏在夏威夷拍,我愿意去夏威夷。’ 又某篇日记: ‘闺蜜和男神又吵架了。 咦为什么我要说又呢。 男神说你为什么不要薪水。 闺蜜说你开的工资跟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 男神说当时说好了啊。 闺蜜说你竖了两个指头,我以为是两千。 lz想,怎么可能是两千呢,闺蜜你太年轻了,怎么也该是两万。 事实证明lz也太年轻了。 男神给出两张卡。 如果不是lz三观齐全,lz当时就想跪下来说男神大大你还缺宠物吗,只负责花钱的那种。’ 又又某篇日记: ‘lz今天的心情很复杂。 lz看见了男神的胸。 事情是这样的。 男神有个好兄(基)弟(友),就叫cc好了。 cc今天来问男神借衣服穿。 男神不借。 cc就很伤心,说男神很坏的,兄弟一场,连个衣服都不借。 男神说你知道我这件衣服多少钱,我这件衣服六百多。 cc说六百块嘛,给你七百不要找了。 男神说美金。 cc说你骗谁。 男神就把手机拿出来,上网打开这个衣服的官方网站给cc看。 对了,男神的很多衣服都是我和闺蜜觉得很匪夷所思。后来发现都贵得要死要死。 男神说,不是我不借给你,你穿不了。这个衣服要有胸肌穿起来才好看。 cc说,你跟我的身材差不多。 男神把衣服一脱,你看。 cc哭了。 我瞎了。 后来闺蜜跟我说,男神上个月因为减肥把胸减得没有了,被闺蜜说了两句,就去锻炼。 我说那胸锻炼回来了吗。 你们晓得闺蜜做了个什么动作吗。 黄暴,真心黄暴。 第270节 闺蜜动了动手,回忆了一会儿,说还差一点。 她居然摸过了!!!’ 又又又某篇日记: ‘lz今天的心情很咆哮!! 每天回家都看见闺蜜和男神在吵架!! 男神想睡闺蜜啊!!!闺蜜不给男神睡啊!!闺蜜一定要跟我睡啊!!! 男神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好吗!!我也不愿意啊!!! 闺蜜你不想睡那你脸红什么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之前几个晚上你偷偷溜出去吗!!! 凑表碾!!!’ 这篇日记下面有人回了帖,‘lz,你确定你闺蜜爱的人不是你吗。’ lz很快回复,‘你把lz吓到了真的。lz这就去问闺蜜。’ 然后这个lz一连好几天没更新。 几天之后,lz回来发了新的日记。 ‘lz知道大家很想问lz和闺蜜的感情进展。 lz确认过了,闺蜜爱的依然是男神。 但是lz在确认过程中被男神撞见了。 lz现在的心情很忐忑。 男神的眼神杀气很重。’ 看日记的人通过蛛丝马迹推理出了lz说的hd就是横店,那个男神莫非是演员,但是一般而言,男演员怎么会对一个普通的女孩死缠烂打。 有人回帖,‘lz,你这是小说创作吗?’ ‘玛丽苏过头,腻。’ ‘虽然瞎编也很好看,lz加油更。’ 这天深夜,lz又更新了。 ‘是的,lz又来了。 在这个北风呼啸滴水成冰的夜里,大家应该都在暖呼呼的被窝里了吧。 lz本来也是呢。 但是就在lz和被窝缠绵的时候,lz的门差点被拍碎。 lz打开门的时候差点吓得昏古切!! 男神抱着闺蜜!! 闺蜜脸色看起来很惨!! 一瞬间lz脑子里什么样的念头都跑出来了!! 他们俩谈恋爱谈得太惊天动地了是不是就跟韩剧一样!!车祸了!!白血病了!!是兄妹了!! lz已经想到如果闺蜜需要输血或者捐骨髓,lz都愿意!! 男神说。 闺蜜大姨妈来了。 靠。 lz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男神把闺蜜放在床上,然后男神走了。 接下来的明天更新。’ 一瞬间回帖直接翻了三页,读者们都在怒吼,不带这么吊人胃口的! 半个小时之后,lz贱兮兮更新, ‘十二点过了,lz回来了。 lz当时和你们想的一样,男神去了哪里呢? 难道回去拍戏? 难道回去烧热水? 二十分钟之后,男神跑回来了。 男神说这个是加长的,这个是夜用的,这个是纯棉的,这个是网面的,我都买来了,用哪一种比较好?姜汤和红糖水,哪一个比较好? 男神当时看着lz。 男神很着急。 lz觉得心里真是给他酸酸的。 真的,闺蜜,我不懂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答应他的求婚。’ ☆、第 167 章 这篇日记引起了很大反响。 许多人都认为这系列的日记是个虚构小说,现实生活中怎么会有这样的男演员?演戏还差不多。 直到有个回复,“晨小晨?是你?” lz登时匿了。 好一大堆回复出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晨小晨真的是你啊!” “可怜晨晨姐都被逼成这样了。” “什么?!到现在s还没答应l的求婚?!” “l男神太不给力了!” “心疼我晨,留个地址,给送墨镜。” “送墨镜+1。” “+2。” “+l男神年纪。” “你们看了l男神最新的访谈没有?提到生日礼物,他说的是最想有个人生的大礼物。这个礼物你们说指的是什么?” “s答应他的求婚?” “是s给他生个bb吧。” 这条回复下面紧跟了一条,“对。” 大家小心翼翼围观了一会儿,发现这很明显是个新注册的号。 骆晨晨哆嗦着手给这个新号发私信,“林越大大?” 那个新号回复一个笑脸。 骆晨晨想完了完了我完了。 果然没多久,苏小辙踹门,“骆晨晨你给我开门!!” 骆晨晨把心一横,索性反锁上门。 苏小辙发现门上了锁,更气了,“开门!” 骆晨晨喊,“不开!” 苏小辙说,“你那更新的什么破日记!” 骆晨晨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苏小辙说,“你让我进去!” 骆晨晨说,“你考虑考虑我的心情我的心脏和我的视力!从今天开始,你不答应林越的求婚,你就别进来了!” 苏小辙气道,“那我住哪儿?!” 林越跟在苏小辙背后,此时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说,“我那儿。” 苏小辙回头看了林越一眼,哼哼冷笑起来。 lz更新。 ‘这是lz的最后一篇更新。 那些把lz卖给闺蜜的人,lz记住你们了! 有什么想问的问吧,lz能回答的就回答。’ 有人问,‘lz,你说的s和l是苏小辙和林越吗?’ lz,‘呵呵。’ 有人问,‘l男神求婚成功了吗?’ lz,‘呵呵。’ 有人问,‘晨,你别光呵呵,你就告诉我们昨晚上睡了没有!’ lz,‘s睡了l的房间。’ 第271节 回帖一片哗然。 lz接着回复,‘l不在房里,l和q睡。’ 围观的粉丝们嘀咕哪儿又跑出来一个q。 “该不会是……”有粉丝说,“大齐哥?” 齐天圣一刷微博,泪流满面。 底下评论齐刷刷的,“大齐哥!!你不能拆我们cp啊!!” “大齐哥,你和林越大大这个cp是没有前途的!” “大齐哥!你也被湾仔码头掰弯了吗!” 齐天圣拿手机想砸林越。 林越理直气壮的说,“我有什么办法,我被苏小辙赶出来,不跟你睡,难道去跟张楚天睡。” 张楚天以前跟林越也合作过,不过那时候也就是同事关系,在这部戏里才变成了好朋友。 导演喊卡,候场时候,张楚天就跟林越说,“你教我打拳。” 常之鸿很鄙视的看着张楚天,“你不要来凑热闹,你学来干嘛?你会基本功吗?” 张楚天说,“强身健体,保护粉丝。” 张楚天的粉丝正在给他切海绵蛋糕,“楚楚,来吃蛋糕。” 张楚天很坚决的说,“不行,节食,锻炼身体!” 张楚天的粉丝很感动的说,“楚楚你乖,你保护你自己就好了。” 张楚天沉默了一下。 其他粉丝说,“对啊对啊,林越大大,有没有防狼术可以教楚楚的?” 林越很同情的看了一眼张楚天。 张楚天看着他的粉丝们,“你们说真的吗?” 粉丝齐刷刷点头。 林越说,“楚楚不要怕。等会儿我教你男子防身术。” 张楚天觉得内心很凄凉。 苏小辙帮林越收了一个包裹,沉甸甸的。 林越训练回来之后,苏小辙问,“这是什么?” 林越看了看发货地址,诶哟一声,“终于到了。” 他用剪刀划开胶带,拿出一包包真空包装的银色袋子,“这个是四物汤,这个是玫瑰花茶,这个是红糖。你上次肚子疼得那么厉害,要好好调理。” 苏小辙有些不好意思,嘀咕,“这个我自己会买。” 林越看了苏小辙一眼,“你如果记得买这些,我就不用担心了。” 苏小辙拿了一些分给骆晨晨。骆晨晨看了看红糖,“这个糖分应该挺高的吧。” 苏小辙顿了顿。骆晨晨也顿了顿。 她们俩到了横店之后,该吃吃该喝喝,几乎没考虑过减肥这个问题。 苏小辙说,“应该ok的吧?” 骆晨晨说,“一定ok的,我们这么忙,吃多了也全消耗掉了。” 苏小辙说,“那你上去。” 骆晨晨说,“你先上。” 两个女孩盯着不远处的体重秤,神情紧张得好像看一只老虎。 苏小辙战战兢兢的踏上去一点脚尖,再踏一点,整个人站上去,看了一眼数字,抬头望天。 骆晨晨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的上去,看了一眼数字,脸色唰的白了。 中午吃饭,苏小辙捧着一小碗煮白菜,骆晨晨捧着一小碗沙拉。 齐天圣和林越担心道,“怎么了?” “胃不舒服?” “我去买点粥?” 苏小辙和骆晨晨一齐道,“不要!” 齐天圣诧异,林越看了看两人脸色,了然于心,“你们放心,你们一点都不胖。” 齐天圣恍然,“你们俩减什么肥,一点肉都没有。” 骆晨晨摸了摸脸,问齐天圣,“真的不胖?” 苏小辙不相信的看着林越,“体重秤上的数字总不可能是假的。” 齐天圣很肯定的说,“真的!” 林越斩钉截铁的说,“假的!” 骆晨晨苏小辙默默的看着他们俩,低头继续啃菜叶子。 林越看着苏小辙不能吃糖,不能喝奶茶,不能喝一切有糖分的饮料,自己减肥不觉得惨,看见苏小辙减肥,他心疼得不得了。 林越转发了一条时尚营销号的微博,‘肉肉的女孩子才可爱。’ 所有粉丝的第一反应是去林家小苏苏的微博底下发帖,“苏苏姐你是不是胖了?” 苏小辙摁住林越一顿揍。 齐天圣诚恳的说,“晨晨,要说长肉呢,你其实是长了一点,但那是因为你以前太瘦,现在刚刚好。” 骆晨晨说,“不行,我要腾地方。” 齐天圣诧异,“腾地方?腾什么地方?” 骆晨晨说,“每逢佳节胖三斤,给过年长的肉腾地方出来。” 林越不采取齐天圣这种说服方式,“苏小辙,就你这样的身板我一口气能抱三个,你还减什么肥。” 张楚天在一旁抱着暖手宝,说,“苏小辙,他骗你。” 苏小辙狐疑的看着林越。 林越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张楚天说,“那你让他抱抱看。” 苏小辙说,“算了。” 张楚天说,“也对,免得林越闪了腰。” 林越瞪着张楚天,张楚天揣着暖手宝看天。 林越说,“苏小辙,来抱!” 苏小辙说,“算了算了。” 林越不等苏小辙说完,抱住苏小辙站起身。 嘎巴一声。 林越僵住了,苏小辙慢慢滑下来,欲言又止的看着林越。 林越扶住腰,没法动弹。 张楚天冲过来,全方位给林越拍照。 林越咬牙说,“不要拍!” 张楚天拍好马上逃到一边,做了个拼图发微博,图的一边是威武的张楚天,另一边是扶着腰的林越。 配文:“春风吹战鼓擂,谁的腰好不靠吹!” 发完微博之后,张楚天得瑟的哈哈哈哈哈。 林越说,“把朕的手机拿来。” 小贺说,“喳!” 小贺嗖的跑去拿来手机,嗖的回来,双手呈上。 林越回复张楚天的微博,“冬天的扇子,和尚的梳子,南极的冰箱,光棍的腰。” 这条回复被点赞点到了第一名。 张楚天蹲墙角呜呜。 张楚天的粉丝安慰,“楚楚,不要紧的,你找个女朋友嘛。” 张楚天感动的想,还是粉丝好,我的粉丝都是贴心小棉袄。 粉丝补充,“找个男朋友更好。” 张楚天想我还是继续呜呜去算了。 农历年之前,剧组正式杀青。 杀青宴上,陈导拉着林越畅谈人生,回顾过去二十年的香港电影,又展望未来二十年的大陆电影。 副导说,“很少看见陈导这么高兴啊。” 齐天圣嗯嗯啊啊的应着,捏着把冷汗,看着林越杯里的酒。 陈导那边,这酒不能不喝。 林越跟陈导敬完酒,回到这一桌,齐天圣问,“你没事吧?” 林越说,“一杯还好。” 武行说,“林老师,我们也敬你一杯。” 林越想,再加一杯而已,便道,“客气了。” 回头一看,一排武行师傅。 第272节 齐天圣算了算,林越至少喝了十来杯,他冲苏小辙和小贺使个眼色。 小贺上前,“齐哥,是不是把林哥扛回去?” 齐天圣道,“废话,再不扛就晚了。” 林越忽然笑起来,软绵绵的说,“大齐~大齐~” 齐天圣说,“……已经晚了。” 林越站起来,开始四处找苏小辙。 苏小辙来不及躲就被林越发现。 林越走来,眉梢眼角,举手投足之间都仿佛在散发肉眼可见的荷尔蒙。 骆晨晨和苏小辙使个眼色。 苏小辙忽然道,“楚天哥。” 张楚天叼着半块藕片回头,忽然被苏小辙和骆晨晨一人一边架住胳膊拖起来,往林越跟前一推。 张楚天惨叫声中,苏小辙说,“残忍啊残忍。我都不好意思看了。” 骆晨晨说,“那你现在在干嘛。” 苏小辙拿着手机,脸不红气不喘的问,“你又在干嘛。” 骆晨晨和齐天圣和小贺人手一个手机拍摄。 齐天圣一边拍一边摇头,“你们这样不好,太不好了。” 有人在旁边微微笑着看。齐天圣扭头见是张楚天的经纪人。 张楚天经纪人注意到齐天圣视线,微微笑了一笑,慢条斯理掏出手机,也对准了拍摄,“麻烦,腾个位置。” 林越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 苏小辙递过来醒酒茶,林越抿了一口,皱起眉,“我昨晚上……是不是喝醉了?” 苏小辙点头。 林越恍惚记得零星画面,“……我没干什么吧?” 苏小辙安慰,“没什么,都很正常。” 林越说,“你把手机给我。” 苏小辙说,“你要手机干嘛。” 林越坚持说,“拿来。” 苏小辙只好给了林越,林越翻出视频一看,抽了口气,他跟张楚天……太残忍了,看不下去。 林越删了视频。 苏小辙嘀咕,“不止这一个。” 林越没听清楚,“什么?” 苏小辙嘿嘿嘿嘿的笑,“没什么没什么。” ☆、第 168 章 林越的官方粉丝后援会论坛首页换成了金绿相间的色调,配合圣诞主题。 之前粉丝后援会大概分成香港一拨,内地各个大城市都有对应的一拨,官方后援会一个,百度贴吧一个。再加上各家资源性质论坛,统计起来大大小小将近百个,管理起来有些混乱。 苏小辙和骆晨晨负责的论坛‘越人歌’是后起之秀,骆晨晨擅长管理,尤其是铁腕镇压,苏小辙则是负责后勤,行事作风很能服众。后来林越和苏小辙的恋情曝光,‘越人歌’的注册会员数暴涨,官方后援会虽然没有明说,管理层心里难免有想法。 这时候,骆晨晨主动找了官方后援会,提议办一个圣诞活动,内容包括两方面,一方面是给林越过生日,另一方面是组织圣诞节活动探班。 官方后援会在微博上发了通知,由粉丝统一向后援会报名,最终名单也由后援会公布。 探班活动中,各人拍摄的照片交给骆晨晨,骆晨晨筛出不影响剧组的、可以放出去的照片,转给后援会,再由后援会统一发出去。 而且很明显,骆晨晨和齐天圣的关系也很好。 官方后援会对于‘越人歌’的不满还没有成型,就被消弭于无形。 圣诞节当天,探班视频上线。 探班视频嘛,谁没看过啊。有些偶像的粉丝探班视频那叫一个夸张,都动用了专业摄像师。 很多人看视频是想看看林越最近怎么样。打开视频之后,画面黑乎乎的,有人说,“开始了吗?开始了哦。” 镜头一亮,出现的是林越,很明显在自拍。 当初一同探班的粉丝也惊讶了,哪儿来的这段画面? 林越刚刚睡醒,下巴还有点胡茬,声音哝哝的,“现在是……嗯,早上七点半,等一会儿你们就要来了,我现在要去刮个胡子,免得你们看见了吓一跳。” 镜头切换,换成虞浩然她们坐在车上,虞浩然说,“到了没有到了没有?” 其他人说,“快到了。” 虞浩然扭头看来,“你拍什么?” 拍摄的人说,“留个纪念。” 虞浩然抬手比了个v。 车子停下,有人说,“到了。” 镜头切回林越那边,林越冲着镜头小声说,“人到了,我要出发了。” 镜头里,女孩子们拖着行李箱走进酒店大堂,有几个服务生上前帮忙拿过行李。 虞浩然吃惊的捂住嘴,看到这一段,她才知道帮自己拿行李箱的人是林越。 林越穿着侍应生的衣服,帽子压得很低,没人认出来。 她们在拍林越,却不知道林越也在拍她们。 镜头里的阳光明亮,偶尔会晃动,那是因为林越在走动。 官方论坛放出的一张粉丝探班照片曾经引起过一大波花痴。 林越拿着手机,脸上带着笑,阳光照下来,他的睫毛根根分明,脸颊柔软,微笑更是温柔。 粉丝们以为林越是在玩手机,甚至也想过或许在跟苏小辙发短信。 但是直到探班视频放到这段,她们才知道,林越当时是在拍摄她们。 粉丝们太熟悉自己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着林越,那是爱,是向往,也是憧憬。但她们没想到林越同样也在用温柔的眼神看待自己。 粉丝的爱或许是世上最不求回报的爱。但若是这种爱得到一点点回应,那就如同黑夜中绽放的烟花,比白日更绚烂,更耀眼。 视频放到了探班,林越在包厢里脱衣热舞。 粉丝们看得笑喷,同时又很期待林越那边视角会有什么反应。 画面昏暗,隐约可见是林越的房间。他的声音睡意朦胧,是睡到了一半醒过来录的这段,含含糊糊说,“不要把这段……放出去哦。” 镜头一换,是片场,林越坐在椅上看剧本。 画外音有人说,“他在看剧本,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吧?” 林越抬头,看见了她们,笑着招了招手。 粉丝们摆摆手,表示不过来。 林越再招招手。 粉丝们再摆摆手。 林越站起身,走到她们跟前,“干嘛不过来。” 粉丝们说,“你在看剧本。我们在旁边看你就好了。” 林越注意到拍摄的手机镜头,笑着招了招手。 有个粉丝大着胆子问,“我们上回送吃的,你有没有收到?” 林越说,“不要送了,齐公公不给我吃。” 粉丝叫起来,“为什么?” 齐天圣在一旁听见了,“他胖。” 粉丝一齐说,“哪有胖!林越葛葛这样刚刚好!” 林越挨个儿摸头,“乖,真乖。” 又一段画面。 林越问,“你多大。” 拍摄的粉丝说,“二十一。” 林越说,“哦,那还在读书。” 粉丝说,“是的。” 林越说,“放假了没有?什么时候开学?功课做好了没有?这次来有没有跟家长说过?” 旁边粉丝说,“林越大大,你的国语好一点了吗?” 林越被成功的转移话题,“好很多。” 粉丝说,“念一段四是四,十是十。” 林越连个磕巴也不打一下,“四是四,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 粉丝一片惊叹。 林越挑了挑眉。 粉丝说,“你怎么忽然之间这么厉害了?” 第273节 林越说,“爱情的力量。” 苏小辙冲过来打他。 苏小辙打完之后走开。 粉丝的声音明显憋着笑,“大大,你还好吧?” 林越翻了翻口袋,找出一颗糖,剥掉糖纸塞进嘴巴里。林越往齐天圣的方向看了看,“不要告诉齐公公。” 粉丝们点头,摄像镜头也跟着上下摇晃。 林越又从口袋里翻出草莓牛奶糖,“吃不吃。” 粉丝们高兴道,“吃!” 林越忙嘘了一声。 一群人蹲在一起悄悄剥糖纸。 有粉丝问,“林越大大,你会不会觉得这样不好?” 林越说,“吃糖不好?没事,我等会儿会去跑步。” 粉丝说,“我们的意思是……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最好跟粉丝保持距离。” 林越看着说话的女孩,笑起来,“为什么要保持距离。你们这么乖。” 齐天圣说,“林越!你在吃什么!” 林越僵住了,不敢咀嚼。 齐天圣说,“苏小辙!他又偷吃!” 苏小辙冲过来再打。 林越抓着苏小辙,“苏小辙,跟我们家的说句话。” 苏小辙想了想,贴近摄影镜头,大大的mua了一口。 张楚天凑过来,“在干嘛?在干嘛?我也来一口?” 林越的手推开张楚天,“走开,这是我们家的。” 探班视频到这儿,上半部分完结,下半部分是这次探班的饭拍的合辑。 林越拥抱每一个人,对每个人说谢谢。 林越在拍戏。 林越拍戏的时候摔倒,爬起来继续拍。 林越穿着古装骑自行车载苏小辙,骑得歪歪扭扭,被服装师一路追着打,苏小辙笑着喊骑快点骑快点,被追上了。 很多很多林越,高兴的林越,疲倦的林越,拍夜戏拍到睡着的林越。 也有苏小辙,陪林越一起玩的苏小辙,在寒风里跺脚的苏小辙,跟粉丝介绍横店的苏小辙。 林越跟探班的粉丝一起聊天,工作人员喊林越,林越回头过去,走了几步,他回过头来跟她们挥了挥手,转身走去。 在林越的背影里,画面渐渐变暗。 背景音乐是林越很喜欢的一首歌,《明星》。同时响起的是很多年以前林越在香港某次颁奖典礼上说的话,那是他第一次拿奖,声音哽咽,‘我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合适这个圈子,但是每一次看见你们,我就告诉我自己,哪怕只有一个人喜欢我,我也不可以让她失望。或许有一日你们会忘记有个歌手叫林越,但是我不会忘记你们。好多谢你们给我的支持和鼓励,这条路很短,但是我好希望我们一起走,走得长一点,走得久一点。’ 音乐结束,画面也全部黑下去,一片安静之中,响起林越的声音。声源来自这次的基金采访。 林越的声音不复当初的哽咽与沙哑,他微笑,坚定,并且充满某种温暖的感情。 “我也想为她们做一点事,这很正常,你一定也会想让你喜欢的人高兴。” 出现一行字幕。 ‘2015年,冬天,横店。这是我们一生之中最温暖的一个冬天。 林越,我们遇见了你。我们喜欢你。’ 画面重新亮起来,是这次探班的每一个成员,她们每个人在自己的城市火车站或者飞机场,对着自己的手机拍摄镜头,用自己城市的方言说,“林越,我喜欢你。” “林越,吾喜欢侬。” “林越,我贼拉稀罕你!” “林越,我稀奇你。” “林越,俺稀罕嫩。” 最后是香港机场,背后有大大的闪动的字母,hong kong。手机镜头被人高高举起,环过三百六十度,机场的落地玻璃窗之外隐约可见高楼林立,这个繁华的城市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也是林越迈出的第一步。 镜头转回来,christine手里有一个信封,笑着说,“我哋收到嗰封信喇,jolene叫我同你讲,冇諗过你仲会记得我哋。eva叫我同你讲,你唔好成日都掛住佢第一次见你激动到喊个样啦。ray,你要记住你到今日,唔喺因为我地,喺因为你自己,你够搏,你够好,所以你先会有今日嘅成功。ray,你一定要幸福,因为你值得。” christine声音有些哽咽,擦掉了眼泪,笑起来,“ray,我哋好钟意你。” 六十几个粉丝,六十多句我喜欢你,重叠在一起,虞浩然的眼眶湿润,q/q群窗口跳出提醒,“去看林越大大的微博!” 虞浩然忙刷了一下微博。 林越微博上传那张结尾字幕截图,配文是:‘我喜欢你们。’ 苏小辙转发这条微博,转发了同样的一句话,‘我喜欢你们。’ 齐天圣也转发,骆晨晨也转发,林越经纪团队的工作人员都转发。 黑林越的那帮人惊了,酸不溜丢的来一句,“这叫粉丝吗?我怎么觉得林越这是当女朋友在处理呢?” 虞浩然回复,“呸!我们家林越大大就一个女朋友叫苏小辙!” 没去的粉丝悔得肠子都断了,谁家探班能有这种待遇,这根本就不算是探班,应该是朋友聚会。事实也的确如此,这次参加聚会的人回到自己的城市之后也没有中断联系,就比如浙江后援会会长总是温柔的提醒武汉后援会会长,“浩然啊,早上记得喝牛奶。” “浩然,中午记得喝牛奶。” “浩然,睡前别忘了喝牛奶。” 武汉后援会会长爆发,“喝喝喝!你们家卖牛奶的是不是!” 浙江后援会会长温柔的说,“我是想告诉你,不要放弃,这个年纪还是有机会长高的。” 武汉后援会会长说,“你们别拦着我,我一定要恁死她!” 重庆和成都看习惯了,也麻木了,“去吧去吧,不拦着你。” 官方论坛主动发条短信给骆晨晨,“晨晨姐,下回探班是什么时候?” 骆晨晨看见讯息呵呵冷笑,得意的说,“想要吗?求我啊。” 苏小辙抹了抹眼泪,“这么感人的时候,你能不说这些吗。” 骆晨晨说,“下次就要你自己组织了,有什么不懂的,记得找我。” 苏小辙一愣,“那你呢?” 骆晨晨道,“柯典姐这两天就回北京,我也要去找她了。” 苏小辙道,“你决定了?” 骆晨晨点头。 苏小辙抱住骆晨晨,“晨晨……” 骆晨晨笑道,“别这样,我又不是去吃苦,你想,我在这个圈子站稳了,对你也能有帮助。” 苏小辙道,“大齐哥知道吗?” 骆晨晨沉默了一下。 苏小辙道,“跟他说一声吧,这件事你自己告诉他比较好。” 骆晨晨点了点头。 ☆、第 169 章 齐天圣和林越在房间里开会,这两天剧组杀青,回去之后正好是年底最忙的时候,公司一系列工作该如何安排。 苏小辙敲了敲门,探头进来,“你们在忙?” 林越说,“没有,进来吧。” 苏小辙说,“林越,你来一下。” 林越诧异,“我?” 苏小辙点头,招招手,“来嘛。” 林越起身走去,苏小辙拉着林越,“咱们出去走走。” 林越看见等在门外的骆晨晨,心下了然。 齐天圣整理文件,听见门口进来的脚步声,还想林越怎么回来得这么快,一抬头却是骆晨晨。 骆晨晨道,“大齐哥,你在忙?” 齐天圣忙起身,“你找我有事?” 骆晨晨道,“我是来专程跟你道别的。” 齐天圣想起杀青之后,他们都要离开横店,但他心中不愿意骆晨晨离去,便道,“晨晨,你找到新工作了吗?” 骆晨晨道,“找到了。” 齐天圣讪讪道,“这样啊……我还想着,你若是没有别的安排,可以到我们公司来。” 骆晨晨道,“其实也差不多,我是去柯典姐那儿。” 齐天圣怔住了,“那你为什么不来我们这儿……” 骆晨晨说,“柯典姐那边比较适合我。” 齐天圣沉默片刻,“真的是因为这个吗。” 骆晨晨说,“真的。” 第274节 齐天圣看向骆晨晨,“不是因为我?” 骆晨晨道,“我就是担心你会这么觉得,所以才来跟你说。大齐哥,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但是有些事,我暂时还不想考虑。” 齐天圣苦笑,“我这是被拒绝了。” 骆晨晨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想做,时间太少,人生太短,有些事,暂时还不想考虑。” 齐天圣长长的叹了口气,向骆晨晨伸出手,“那就握个手吧。” 骆晨晨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握住。 齐天圣道,“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骆晨晨噗嗤笑了。 齐天圣说,“希望那边的男孩子眼光都不好,都看不上你。” 骆晨晨道,“这句话我应该当做祝福吗?” 齐天圣说,“晨晨,如果有一天你想考虑一些事的时候,能不能先考虑考虑我?” 骆晨晨摇了摇头,“以后的事,我们谁都不知道。我们也别约定什么,与其在原地等待,不如各自出发,或许在将来的某个路口,我们会再遇见。” 齐天圣沉默良久,释然一笑。 林越和苏小辙租了两匹马,缓缓行在秦王宫的空旷场地上。 临近年关,拍戏的剧组都走得七七八八,游人也少,以至于此时此地,除了他们俩,竟没有其他人。 苏小辙勒停马,林越也停了马,两人并肩而立。 漆黑的宫殿,高大的城墙,衰草遍地,漫天浮云,日光忽隐忽现。 林越忽然微笑。 苏小辙说,“你笑什么?” 林越说,“我想起来有一回,你骗我,装作失忆,我们也是这样一起在草原上让马慢慢的走。” 苏小辙嘀咕,“那不叫骗。” 林越说,“那叫什么?” 苏小辙说,“你现在要跟我算账了是不是?” 林越说,“我怎么敢?” 苏小辙说,“你有什么不敢的。” 林越说,“我不敢让你离开我。” 苏小辙注视前方,那么多的前尘往事,如浮云,如迷雾,遮住视线,挥之不去。 自己答应与之相伴一生的人是副将林越,那个一次次接住自己的男人,也是副将林越。 锦山的夜晚,白江城的花海,柳临城的满城飞絮,都不是假的。 那些朝朝暮暮相伴的日子属于林副将,而不是大明星。 林越看着苏小辙。她又皱眉了,左边的眉毛又比右边的高了零点几公分。 林越说,“你在想什么。” 苏小辙说,“林越,我一共喜欢过三个人。” 林越一怔。 苏小辙说,“第一个,是叫林越的演员。第二个,是一个叫林越的副将。第三个人,是你。” 林越凝视苏小辙。 苏小辙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转头看着林越说,“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林越说,“你猜呢。” 苏小辙说,“我假扮成殷沅之去救你那次。” 林越摇头。 苏小辙说,“在柳临城救你的那一次?” 林越笑起来,“你怎么只记得你救我,或者你觉得,只有在你救我的时候,我才会喜欢你。” 苏小辙沉默。 林越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这儿也有三个小人,一个演员,一个副将,还有一个是我自己。他们都喜欢同一个人,你猜是谁。” 苏小辙别开头,“我不知道。” 林越说,“那天我们睡在一起,你问我,如果是粉丝跟我一起穿越会不会好一点,我说不要,我说幸好一起来的人是你。” 苏小辙想起那一个晚上,林越在耳边轻轻哼歌。 林越说,“我一直觉得喜欢这种事情靠不住也留不住。但是你跟我说,喜欢一个人不管那个人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管过去了多少时间,只要想起这个人,就会想起快乐和悲伤,有心动,也有勇气。我听你说这些话,我忽然很想知道是谁让你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我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说有。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好羡慕那个人。” 苏小辙听得呆住了。 林越继续说,“我心里第一次想为什么苏小辙不是我的粉丝呢。她如果是,那该有多好。然后,你靠到了我的身边。” 苏小辙惊愕道,“你那时候明明睡着了啊!” 林越看着苏小辙,歪了歪头。 苏小辙恍然,“你装睡?!” 林越点了点头。 苏小辙又气又恼,“你!” 林越说,“小辙,你在逃避的时候,我也在逃避我自己。你在挣扎的时候,我也在挣扎。我心里的三个小人,一个说,我不能喜欢苏小辙,一个说,我为什么不能喜欢苏小辙,他们俩吵啊吵啊,每天都让我睡不好觉,后来有一天,你从柳临城上跳下来,跳进我的怀里,第二个小人问第一个小人,你还要放她走吗?再后来,你一次次的离开我,我一次次的去找你,第二个小人问第一个小人,你还要失去苏小辙几次才甘心?这两个小人每天都在跟我说,我们要苏小辙,我们只要苏小辙。直到我们回来,第三个小人出现了,他说,林越,如果你到这个时候还要放苏小辙走,你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你还会快乐吗?我的答案是不会。苏小辙,我想我不是爱你,我只是把生命中所有的快乐都托付给了你。” 苏小辙抓紧缰绳。 林越问,“感动吗?” 苏小辙点了点头。 林越道,“结婚好吗。” 苏小辙一动不动。 林越轻轻叹气。 苏小辙小声道,“等回去……我得跟小舟说一声,你也要跟你家里人说一声吧……” 林越愣住了,“你的意思是……是……” 苏小辙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林越说,“等等,我是不是做梦?” 苏小辙笑了,她再一次看着前方的草地。 浮云散尽,眼前一片明亮。朱红的柱,漆黑的屋脊,曲折蜿蜒的宫廊,垒垒的城墙,一望无边。 苏小辙深深吸了口气,“又青!再见!小桑!再见!琳琅,沅之,华芙,再见!大周……”她忍住眼泪,露出笑容,哽咽却又快乐的说,“大家,再见了!” 林越也道,“涂世杰,慕容狄,你们俩别担心我,我在这里好着呢。后会无期,各自珍重!” 苏小辙看了眼林越,“我还有个问题。” 林越笑,“说。” 苏小辙说,“涂世杰和慕容狄,你到底喜欢谁。” 林越,“……” 林越发微博,“老子不是弯的!” 粉丝排队@张楚天。 张楚天坐在离开横店的车上,本来很感伤,一看微博,愤怒了,回复,“老子笔笔直!” 项文走进办公室,正常上班时间是九点半,现在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不过同个办公室的人对此没有意见,项文在这儿的资历也就比主编小了点,何况记者这个活儿本来也不坐班。 办公室就小余和一个实习生。 小余打了个招呼,“项总你来了。” 项文说,“其他人呢。” 小余说,“都出去了。” 项文知道现在快过年了,也是人心涣散,说是出去跑新闻,实际也不知道干什么去。 实习生挺懂事,端上来咖啡,“项总,主编刚买的蓝山咖啡。” 项文闻了闻,“诶哟,挺香的。” 实习生笑道,“那当然了,一般人都不给。” 小余说,“没错,连我都喝不上。” 项文笑了笑,坐下来喝着咖啡,打开电脑。 桌上七零八碎的什么东西都有,削了一半的铅笔,防辐射的仙人球,各种外卖单子。 项文收拾了一下,看了眼日历,心想着要不提早跟主编请假过年去算了。 把一堆没用的东西扔进废纸篓,项文看见了一个信封。 前不久,他做了一个叫做《那些让人相信爱情的瞬间》的专题,效果不错,主编奖励了三百,就是用这个信封包着给的。 小余拿起包,也站起身, 项文说,“你去哪儿?” 小余说,“机场,今天林越回来,去踩踩看有没有新闻。” 项文心思一动,“你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 机场的通道门外早早就等满了粉丝,一边等一边刷微博。 苏小辙和林越一进杭州的机场就被人拍了照,微博上到处是路透。 刷出一张新的路透图,粉丝们狂笑不止。 第275节 林越在女生洗手间门口徘徊。 阿阮,“我打赌苏小辙在里头。” 墨镜戴一副丢一副:“阿阮,不要打这种没人跟你打的赌。” 项文和小余一路堵车,赶到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只好挤进粉丝堆里。 小余拿包遮住脸,小声说,“项总,这样不好吧。” 项文说,“拍不到照片你就知道什么叫不好了。” 小余只好委委屈屈的跟着一起往前挤,把身边的埋怨声自动屏蔽。 项文挤到了最前面,拿出相机对准通道出口。 有人问,“阿阮姐姐,小辙到了吗?” 阿阮说,“她发短信过来,已经到了,现在在拿行李。” 项文听见这一句,“你是苏小辙的朋友?” 阿阮看了一眼项文,项文举了举记者证,“我是《上海每周》的记者。” 阿阮念了几遍《上海每周》,好像在回想什么,忽然啊的一声,“你就是写‘那些瞬间’的项文。” 项文一怔,他写的报道很多,没想到居然被人记住了这篇。 阿阮的态度好了很多,“你们来拍林越还是拍苏小辙?” 项文反问,“那你们是来接林越还是接苏小辙?” 阿阮说,“都接。” 项文说,“那我们也都拍。” 阿阮笑了笑,顺便再看了一眼通道。 项文看了看表,距离航班抵达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分钟,“他们会不会走别的通道了。” 阿阮说,“不会的。” 项文四处看了看,今天来的记者还真不少,这也应该是苏小辙和林越第一次正式公开亮相,肯定会遭到大批问题,放个假消息虚晃一枪也很正常。 项文对小余说,“你去vip通道看看。” 小余答应一声。 阿阮说,“去了也是白去,她跟我们说过是从这里走的。” 项文笑了笑,自己虽然做了那个‘相信爱情的瞬间’,其实只是因为抓住了市场的需求和观众想看什么的心理,不代表他项文也一样相信。这是现实社会,不是拍偶像剧,林越混了这个圈子快十年,又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就在这时候,粉丝爆发出一阵尖叫和欢呼。 林越和苏小辙走出了通道。 项文一愣。 ☆、第 170 章 林越戴着墨镜,一身黑色风衣,大毛领子。 苏小辙也是同款外套,不过颜色是浅卡其,一看就是情侣装。 走出通道,林越反而拿下了墨镜,冲着粉丝笑一笑。 粉丝的尖叫声更高了。 项文回过神,立即拍照。 一行人移动到电梯,小贺和齐天圣负责维持秩序,齐天圣的手里一会儿就抱满了粉丝送的各种礼物。 林越对于粉丝送礼物这种事抓的很严,有人送过g字打头的围巾,林越那次难得板下脸,说你们送这些东西,就不要再来看我了。 所以现在粉丝基本都是送自己做的礼物或是吃的。 粉丝见塞不给齐天圣,就塞给苏小辙。 苏小辙说,“等等!组织人呢!” 阿阮被挤在自动电梯的后方,费力招手,“这里这里!” 苏小辙说,“你们现在不要给礼物,电梯上太危险,全部站好,那个背红包包的,不要逆行,”苏小辙有点火了,“安全第一!” 粉丝们乖乖站好。 林越扭过头,噗嗤偷笑。 下了电梯,阿阮气喘吁吁的赶来。 苏小辙说,“现在把礼物都给组织人,然后统一交给大齐哥。” 齐天圣也回过神,把怀里的礼物拿给阿阮。 苏小辙说,“排好队,不要影响机场其他人。”她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满意的点点头,“好了走吧。” 没人动,苏小辙诧异,“怎么了?” 阿阮小声说,“林越在等你。” 苏小辙回头一看,林越笑笑的看着自己。 苏小辙忙走过去。林越拉住她的手,笑道,“苏大大,你忙好了?” 苏小辙不好意思的说,“职业病。” 两人一起往前走。 记者们也围上来,“林越,听说这段期间你在横店拍戏,苏小辙都陪着你?” “林越,有消息说你和苏小辙已经领证了,是真的吗?” 一名拍照的粉丝被记者挤到,差点摔跤。 林越立即伸手扶住,“没事吧。” 粉丝看见林越,连回答都忘记了。 记者还在问,“有人说苏小辙已经怀孕了,你对此有什么回应?” 苏小辙无奈叹气。 林越看着苏小辙笑了笑。 林越嘱咐粉丝小心,便拉着苏小辙继续往前走。 公司的商务车停在机场门外,林越让苏小辙先上车。 那个问怀孕的记者就是《南荣时报》的,咄咄相逼,“林越,说两句吧林越。” 林越笑了笑,“我个人比较传统,希望一切按部就班。” 说罢,上了车。 《南荣时报》的记者琢磨这句话的意思,林越莫非是暗示先结婚再有孩子?那到底是结了还是没结? 项文见那辆商务车驶离,扭头对小余道,“快把车开来。” 小余一愣,“还追?” 项文催促,“快!” 苏小辙和林越上了商务车,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苏小舟道,“你回来了。” 苏小辙看见苏小舟,激动的扑上去,八爪章鱼一样抱住,“姐姐姐姐!” 苏小舟把扒在自己身上的苏小辙撕下来,“横店好玩吗?” 苏小辙说,“呜呜呜呜呜不好玩呜呜呜呜呜又冷又没有好吃的。” 苏小舟说,“那你还住那么久。” 苏小辙不吭声了。 苏小舟说,“还把工作辞了。” 苏小辙继续沉默。 苏小舟冷冷说,“你怎么想的,嗯?” 林越说,“小舟,其实我们……” 苏小舟说,“没跟你说话。” 林越说,“小舟,我们错了。” 苏小舟挑眉,“错了?错哪儿了?” 林越一顿。 苏小舟看向苏小辙,“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有什么事儿也不会跟我商量了。” 苏小辙急了,她最看重苏小舟,也最怕苏小舟生气。 林越说,“姐姐。” 苏小舟道,“姐姐?” 林越低声下气的改口,“小舟,小辙在没有征得你的同意之前,她不会贸然下决定。” 苏小舟说,“那如果我反对呢。” 林越沉默。 苏小辙着急,抓住苏小舟的袖子晃了晃。 林越低声说,“我们尊重你的意见,我也相信,你想让小辙幸福。” 第276节 苏小舟说,“那这么说,我不答应你,就是不给她幸福咯。” 苏小辙哆哆嗦嗦的说,“小舟……小舟你别这样……我跟你慢慢说清楚好吗。” 苏小舟噗嗤一声笑了,“逗你呢。” 苏小辙愣住,“啊?” 林越把苏小辙拉到怀里,揉了揉头,笑道,“登机之前我就给小舟打过电话。” 苏小辙松了口气,“你们俩吓死我了。” 苏小舟却收起了笑容,“小辙,你父母来找过我了。” 林越能够感觉到一瞬间车内的气氛变了,苏小舟的眼神也变了,这一切的改变都来自苏小辙。 苏小舟在之前的电话里提到过这一点,她叮嘱林越,‘无论小辙因为这件事有什么反应,我都希望你抓住她不要让她再逃再躲。我知道这很难,我陪了她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我只看见她的执念越来越深,没有一刻消融。所以这一次或许她又说要离开,或许她又会退缩。’ 苏小辙问,“他们找你干什么。” 苏小舟说,“想知道你的住址。” 苏小辙说,“你给了吗。” 苏小舟说,“没有。” 苏小辙说,“别给。” 苏小舟说,“我明白的。” 对话到此结束,车内沉默。 苏小辙扭头看着窗外,上海鳞次栉比的高楼逐渐密集,他们正在接近市中心。 苏小舟为了缓和气氛,便问,“你们等会儿什么安排?我们是去吃饭还是怎么说?” 苏小辙说,“我想先回家。” 林越说,“那我去公司。” 车子到了苏小辙家楼下,苏小舟说,“我先回趟公司,晚上找你吃饭。” 苏小辙点了点头,下了车。 小余问项文,“项总,咱们跟哪边?” 项文想了想,“跟这儿。” 苏小辙目送车子离去,转身进了楼房。 项文的车没发动,却有另一辆车跟着林越他们的车走了。 苏小辙步步上了台阶,打开家门。小小的客厅出现在眼前。 苏小辙往里走了走,腿就撞着了茶几。她在这个屋子里总是东碰西碰,不光是这儿,连以前住的房子都是这样,不是磕着了脚趾,就是撞着了脑袋,要不就是关窗的时候夹伤了手。苏小舟总是说,苏小辙你怎么老是毛手毛脚的。 但苏小辙自己知道是因为什么。因为这个屋子没有伴随过她的成长,她搬过很多次家,对于那些曾经住过的屋子,她总是记忆模糊。记忆之中,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叫做家。 那个家很小,墙壁刷得雪白干净,铺着蜡黄的地板。星期天睡过了头,妈妈会说该起床了,爸爸会说让她再睡一会儿。 那个家,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没有了。 商务车平稳行驶在路上。 苏小舟说,“我不回公司,我有话跟你说。” 林越说,“我知道。” 车子靠路边停下,附近有家咖啡厅。 林越和苏小舟随意选了个位置坐下。 苏小舟说,“小辙跟你提过她父母的事了吗?” 林越沉默,轻轻摇头。 苏小舟说,“她既然没有提,那你就不要问。” 林越道,“我知道。” 苏小舟说,“你们以后怎么打算。” 林越说,“小辙的意思是继续住着,然后找工作。” 苏小舟问,“那你的意思呢。” 林越看着苏小舟,“当着小辙,我没法儿问你,小舟,你不喜欢我吗。” 苏小舟点上根烟,透过烟雾看着林越,“奉子逼婚,嗯?” 林越苦笑。 苏小舟道,“林越,保护好她。” 林越看着苏小舟,“我会的。” 苏小舟笑了笑,“要是她受欺负了。” 林越道,“我随你处置。” 苏小舟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处置你?有那个工夫吗我,我直接把苏小辙带走就是了。” 林越面色一变,低声下气的说,“姐姐,除了这个,什么都好商量。” 苏小舟笑眯眯,“就不。” 林越顿了顿,“我听小辙说,你喜欢吴凯旋。” 吴凯旋是国内一个五十来岁的演员,演的都是红色题材正剧,除了苏小辙,谁都不知道苏小舟喜欢的演员是他。 苏小舟狐疑,“是又怎么样。” 林越说,“过两天我们公司可能跟吴凯旋开个会吃个饭……” 苏小舟一把抓住林越的手,诚恳的说,“我妹妹就交给你了。至于吴凯旋吴老师那边的饭局。” 嗯,亲姐妹,亲的。 林越诚恳的说,“姐姐放心,一定叫上你。” 天色变暗,小余坐不住,项文让他先回去,自己继续蹲着。 小余走之前嘀咕,项总,这个苏小辙也就是个普通人,没新闻价值。 项文笑了笑,年轻人啊,还是看得不够透彻。跟大明星谈恋爱的粉丝,在这个圈里不是没有。但这种谈恋爱谈得轰轰烈烈,完了还继续住在这种老筒子楼里的,除了苏小辙,还真就没有别人。 项文紧了紧身上的冲锋衣,坐在车里。因为不能让苏小辙发现,所以引擎也没发动,空调也没打,感觉有些冷。中午就喝了半杯咖啡,啃了个面包,现在又饿又困。 车窗玻璃被人敲了敲,项文转头看去却吓了一跳。 苏小辙站在车外。 项文硬着头皮打开车窗,正想找个理由含糊过去。 苏小辙道,“《上海每周》的项文先生?” 完了,老底都被人抄了。项文只得道,“是我。” 苏小辙端上一个碗,“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买什么,家里就方便面。” 项文跟见了鬼似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看了看面,再看看项文,“不喜欢香辣牛肉的?那还有一个老坛酸菜的,要吗?” 项文回过神,忙接过碗,“不用不用,这个就好。” 苏小辙往车里看了看,“你打空调吧,夜里挺冷的。” 项文盯了这么多回明星,没有一回像现在这么尴尬,“其实,我只是……只是……” 苏小辙笑了笑,“没事儿,我理解,工作嘛。” 项文忍不住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苏小辙说,“我们以前见过啊。” 项文诧异。 苏小辙说,“前两年林越来上海商演,你们也来采访过。” 项文啊的一声想了起来,那回采访之前,林越的粉丝组织给现场所有的记者发吃的喝的,那天天气特别热,结果粉丝送来的饮料都是刚冰镇出来的,让记者们印象特别深刻。 负责发东西的女孩儿把饮料递给项文,还说了句,您辛苦了。 苏小辙说,“你先吃吧,我等会儿再来拿碗。” 项文看着热气腾腾的面碗,忽然叫住了苏小辙。 苏小辙回过身。 项文说,“苏小辙,我能采访你吗?” 苏小辙笑了,摇了摇头。 项文也笑了笑,稀里呼噜的吃完了那碗面。 ☆、第 171 章 苏小辙从第二天起开始找工作。这天面试完一家公司出来,恰巧是中午饭点,在附近的肯德基坐下来。 林越打来电话,苏小辙接起,“喂?” 林越道,“你在哪儿呢。” 苏小辙说,“刚面试完,打算吃饭。” 林越说,“我来接你。” 苏小辙说,“不用了,我吃完了还得去下一家。” 第277节 林越顿了顿,“小辙……” 苏小辙道,“打住打住啊,咱们说好了的,我找我的工作,跟你没有关系。” 林越笑了,“那请我未来老婆吃顿饭总可以吧。” 苏小辙闷闷不乐说,“减肥。” 林越柔声道,“面试怎么样?” 苏小辙叹气。 林越也叹气。 苏小辙说,“你叹什么气。” 林越说,“我做人好失败的,老婆都不肯让我养。” 苏小辙噗嗤笑了,“谁是你老婆。” 林越说,“小妹妹,不可以说假话的,说假话要长鼻子的。” 苏小辙抿唇直笑,林越那边传来催促声。 苏小辙光看娱乐新闻也知道林越最近红得发紫,今天杂志访谈,明天出席剪彩,忙得飞来飞去,便道,“你忙去吧。” 林越说,“我晚上来接你吃饭。” 不等苏小辙拒绝,他便挂了电话。 苏小辙盯着手机,居然来霸道总裁这一套。别说,还挺有范儿的。 坐在附近的两个女孩儿往苏小辙这边张望一眼,窃窃私语,“这是那个苏小辙吗?” “哪个?” “就那个坐在窗边的。” 苏小辙抬手挡住脸,心想得换个地方。却有人在对面坐下,苏小辙忙低头。 对方道,“苏小辙。” 苏小辙说,“认错人。” 对方噗嗤一笑,“是我,项文。” 苏小辙小心翼翼抬头一看,真是项文,她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儿?你……该不会还在跟我吧?” 项文好笑,“苏小辙,你这个人的生活乏味到如果我真的爆你的料,分分钟被我们主编炒掉。”他示意街对面的某幢写字楼,“有个电视剧的发布会,我顺便跑一趟。” 苏小辙诧异,“那边不管饭啊?” 项文掏出烟,看了看周围环境,又放回去,“不想吃。” 苏小辙说,“有现成饭不吃,跑来吃垃圾食品。” 项文问,“那你呢?” 苏小辙说,“在附近面试。” 项文诧异,“面试?” 苏小辙看了看项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项文掩饰的摸了摸下巴,“我想什么?” 苏小辙说,“你想的是林越为什么不给我生活费,我为什么不让林越养。” 项文尴尬道,“也没这么想。” 苏小辙斜睨项文一眼。 项文承认,“是想过这么一点,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苏小辙说,“我跟他还没有结婚,为什么要他养。” 项文挠了挠头,总觉得苏小辙说得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没道理。自己在这个圈混了这些年,对于苏小辙这种合情合理的理由反而觉得异常。 苏小辙起身,项文忙问,“你去哪儿?” 苏小辙说,“买吃的啊。” 项文说,“你等会儿去哪儿?” 苏小辙说,“我还有个面试。” 项文忙道,“在哪儿?我送你吧?” 苏小辙一犹豫,下午的面试在郊区,地铁公交都没有直达,打车又太心疼。 项文说,“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苏小辙认真道,“我还真有一点担心。” 项文哭笑不得,掏出记者证,“这个做证明。” 苏小辙说,“项叔叔,记者里也有很多坏人的。” 项文差点噎住,“我怎么就叔叔了?” 苏小辙后来打了个电话给苏小舟,说明等会儿去哪哪面试,搭谁谁的车,大概几点结束。 等苏小辙挂了电话,项文惊诧的说,“你真的不相信我?” 苏小辙认真点头,“打造安全城市,从你我做起。” 项文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车子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比郊区还郊区的所谓开发区。 项文很怀疑的看了看周围的荒凉,“苏小辙,你确定要在这儿上班吗?” 苏小辙也有点眼发直,“这家公司……还不一定要我。” 项文说,“我说你就干脆连面试都别去了,我直接带你回去,不然你面试完了怎么回市区?” 苏小辙说,“总有办法吧,实在不行我叫车好了。” 项文说,“你就算叫了,司机也不一定肯来。” 苏小辙叹气,“你知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我国最典型的国情之一?” 项文一愣,“什么?” 苏小辙说,“来都来了,那就去吧。” 项文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打开车门,让苏小辙下了车。 这家是新型的电子物流公司,面试的总经理也说了交通的确不便,不过公司有班车。 苏小辙本想试一试,但是走出了办公室,发现自己的公交卡掉了,一路折返回去,在面试的会议室门前捡到,却听见总经理说,“这就是那个林越的女朋友吧?” “没错,就是她。” “给她工资再开高一点,尽量留下来,说不准将来有用。” 苏小辙叹气,转身离开。 苏小辙站在写字楼底下,叫车软件是用了,可是没司机接单,大概都是嫌地方太远。 项文开车过来,摁了一下喇叭。 苏小辙抬起头,项文说,“上车吧。” 苏小辙没客气,坐上了副驾驶。 回到市区,苏小辙说,“你在前面那个地铁口把我放下。” 项文说,“你去哪儿,我送你。” 苏小辙很坚持,“在那儿停吧。” 项文将车开过去停下,苏小辙翻包,“一百够了吗。” 项文吃惊,“你这是干什么。” 苏小辙说,“一来一回肯定不止一百,但你也不会要,折中一下,就一百吧。” 项文板下脸,“苏小辙,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小辙说,“我不想欠你人情。” 项文说,“你觉得这样是欠人情?又或者说,朋友之间帮助不是很正常吗。” 苏小辙说,“朋友?” 项文说,“朋友。” 苏小辙想了想,把钱先收了起来。 苏小辙搭地铁回了家,林越先是发了条短信说要晚点儿,过了会儿又发短信说再晚点儿。 苏小辙自己先做了饭,等到九点多的时候,林越终于赶到。 苏小辙接过林越手里的包,“先坐会儿休息。” 林越赶得有些气喘,“咱们……咱们去吃什么?泰国菜?日本菜?” 苏小辙说,“你先坐下。” 林越坐下,喘了会儿气。 苏小辙端着粥出来,放在桌上。 林越一怔。 苏小辙示意林越过来,“我学了好久的,正宗艇仔粥。尝尝?” 林越走过来坐下,喝了一口。 苏小辙问,“怎么样?” 林越垂眼看粥,眼底温柔。这就像以前万壑关的时候,也是一盏灯火,一个等着他吃饭的人。 苏小辙担心,“不好吃?” 林越说,“我怕太好吃,又控制不住体重。” 第278节 苏小辙一笑,拉过椅子在林越身边坐下。 林越问,“你今天去哪儿?” “面试。” “怎么样?” “不怎么样。” 林越看了眼苏小辙。 苏小辙说,“想说就说。” 林越说,“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苏小辙说,“那不行。” 林越苦笑,“那我还是不说了。” “林越,”苏小辙小声说,“你再让我试一试。”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好,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苏小辙微笑起来,却想起一事,“你知不知道一个叫项文的记者?” 林越想了想,“项文?有点耳熟。” 苏小辙说,“今天我去面试,路上碰见他,他还送了我一程,我觉得他可能想接近我,想套我们的新闻。” 林越皱起眉头。 苏小辙说,“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跟他说。” 林越问,“多大年纪?” 苏小辙说,“三十多,四十不到?” 林越问,“单身吗?” 苏小辙说,“不知道……你问这个干嘛?” 林越再问,“长得怎么样?” 苏小辙乐了,“林越,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林越叹气,“苏小辙啊苏小辙,我真担心你。” 苏小辙道,“担心我被人骗?” 林越站起身,把苏小辙搂在怀里,轻轻的说,“担心你跟别人走了。” 苏小辙环住林越,轻轻拍了拍林越的背,“我哪儿也不会去的。” “那现在就跟我回家。” “没门。” 林越说,“你再不跟我回去,我就搬过来住。” 苏小辙哼了一声,“你搬啊你搬啊,你不怕把记者招过来,你就搬。” 林越心想我还怕记者。 苏小辙补了句,“我看见人多就头疼,看见记者多,就更加疼。” 林越无奈叹气。他从苏小辙家中出来,上了车,给齐天圣去了个电话。 苏小辙还在家里刷求职网站,接到了一个电话,通知苏小辙去面试。 苏小辙不记得自己投过这家公司,再三确认,“你们没打错电话吧?” 对方跟苏小辙核对了资料,都没错。 苏小辙问了对方的地址,就在市中心cbd地区,应该不会有问题。 约定了面试时间,苏小辙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出门。 骆晨晨打来电话,苏小辙惊喜道,“晨晨!” 骆晨晨也很高兴,“小辙!” “晨!” “辙!” “你找我干嘛。” 骆晨晨顿了顿,“你等等,我想想。” 苏小辙摇头叹气,这个智商啊。 骆晨晨说,“对了,你今天有空吗?” 苏小辙说,“我要去面试,怎么了?你回上海了?” 骆晨晨说,“嗯,你什么时候面试完?我过来找你。” 苏小辙说了时间地点,赶着出门,便和骆晨晨道别挂电话。 这家公司类似文化传媒性质,职位是行政文员,恰好是苏小辙之前的本行,工资却比之前翻了一番。 对方说,苏小辙随时可以来上班。 苏小辙笑了笑,“我再考虑考虑。” 对方略带奇怪的看了苏小辙一眼,“也可以,你随时打电话给我们。” 苏小辙搭乘电梯到了大堂,踏出电梯。 等在门口的林越远远看见了苏小辙,忙起身上前。 与此同时,却有另一个人上前,用力的抱住苏小辙。 苏小辙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惊喜道,“柯典姐?” 柯典笑道,“想我吗?” 苏小辙用力点头。 林越上前,皱眉道,“放手放手。” 柯典抱紧苏小辙,没好气道,“你怎么在这儿。” 林越说,“我还没问你呢。放开手!” 柯典说,“你不去好好工作,在这儿干嘛。” 林越说,“我接小辙吃饭关你什么事。” 柯典说,“巧了,我也是来接小辙吃饭。” 林越说,“我老婆当然是跟我吃饭。” 柯典说,“那是我正宫皇后。” 林越手一插兜,冷笑,“可笑,现在还有皇后这种说法吗。” 柯典也冷笑,“你跟苏小辙领证了吗。” 林越说,“现在就领!” 两个一线大明星堵着电梯正前方剑拔弩张,苏小辙感觉自己快被周围群众的好奇视线扎成了筛子。 “你们俩……” “小辙肯定跟我吃饭!” “跟你吃?吃生菜叶子当兔子?” 苏小辙背着包往外走。 林越察觉,忙跟上去,“小辙,小辙!” 苏小辙说,“闭嘴。” 林越察言观色,冲柯典使了个眼色,柯典什么样的人精,也道,“小辙,我刚下飞机。” 苏小辙脚步慢了慢。 柯典说,“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好吗。” 苏小辙叹气,“好吧。” ☆、第 172 章 为了吃什么菜,柯典和林越又掐了一架,最后苏小辙拍板吃泰国菜,一行人便到了徐家汇附近的一家泰国菜馆。 苏小辙问,“晨晨没来吗?” 柯典道,“本来是要来的,工作室的事太多了,她抽不出空。” 苏小辙噢了一声,心里有些遗憾。 柯典笑道,“没事儿,以后你若是来北京,就常常可以见面。” 柯典这句话里似乎别有含义。 林越和苏小辙都看着柯典,前者是揣测,后者是好奇。 柯典说,“我打算开一家店,主要销售我自己设计的一些首饰。” 苏小辙高兴道,“好啊,什么时候开?” 柯典说,“还在看地址,而且一时还没有找到合适人选。” 林越忽然把苏小辙圈进怀里。 柯典微笑,“林越,你就是聪明。” 第279节 林越说,“别在我老婆身上打主意。” 柯典说,“小辙现在正好没工作,她的情况如果去其他普通公司想必也上不好班。” 苏小辙垂下头。 柯典说,“不如就来我这儿。” 林越说,“不可能。” 柯典说,“我问的是小辙。” 林越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苏小辙,“你觉得呢?” 苏小辙说,“我……我要再想想。” 柯典笑道,“好啊,反正我这个店也还在筹备,你随时想好了,随时联系我。” 苏小辙笑了笑,“嗯。” 林越凝视苏小辙,神情却有一丝担忧。 苏小辙起身去洗手间。 柯典点上了烟,忽然说,“你不可能总把她锁在身边。” 林越说,“你说谁。” 柯典说,“还有谁。” 林越说,“别抽烟,小辙不喜欢烟味。” 柯典把烟摁熄,“小辙喜欢这样,小辙不喜欢那样,你要是真的这么在乎她,就不应该把她放在人前。” 林越沉默。 柯典说,“你在这个圈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们越喜欢一个人就越要把这个人藏起来。” 林越说,“像你一样?” 柯典的手一顿,“小辙跟你说了?” 林越说,“是我问她的,她没全说,我后来自己去查了查。” 柯典一笑,“怎么?你怕我编个故事骗她?” 林越说,“我不排除任何可能。” 柯典说,“国内娱乐圈的生态是什么样的你应该清楚,我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猎物,东躲西藏的,生怕自己的什么事儿被盯上,被挖出来,被扭曲得一塌糊涂。”柯典想抽烟,想起烟被掐熄,便拿起水杯来喝了一口,“指鹿为马,混淆黑白,这种事儿在这个圈里不会是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越是珍惜越要保护,如果我是你,我就把苏小辙藏起来,谁都不知道。” 林越说,“我绝对不会这么做。苏小辙也不会愿意这么做。” 柯典说,“我知道这很委屈她。但你应该跟她分析利害。” 林越说,“只有隐瞒的,才会怕曝光。我们站在人前,又有何惧。而且,我必须这么做。我必须要让苏小辙知道,我不要退路,我只要她。” 柯典听懂前半句,听不懂后半句,便说,“你把她放到人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会承受多少压力。” 林越沉默。 凡事都有两面,世事犹如双刃剑。 柯典说,“你给她的压力,她的确能够承担,但这些压力她本可以不用承担。” 林越淡淡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有我陪着她。” 柯典注视林越。 苏小辙回来了,拉开椅子坐下,察觉到气氛异常,“怎么了?” 柯典笑了笑,“小辙,今晚上住我那儿吧,我在金汇开了个房间,二十几层,夜景特别好。” 林越胳膊一揽,把苏小辙搂过来,“私人所有,概不外借。” 苏小辙想把林越的胳膊搬开,可是搬不开。 林越说,“小辙,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柯典挑眉,“诶哟,还没住一起呢。” 林越磨牙,“关你什么事。” 柯典啧啧,“林越,我当初怎么就答应跟你交往。” 林越说,“是你找我的。” 柯典说,“你别当着苏小辙的面毁我清誉。” 林越说,“你才别趁机抹黑我。” 柯典摸着脸,疑惑道,“等会儿,当初我们俩到底谁跟谁告白?” 林越也想了想。 苏小辙捧着水杯安安静静的喝水。 林越一个激灵,“小辙!你听我说!” 苏小辙笑眯眯的说,“说什么?” 柯典非常识趣的离席,“我吃完了,我先走了,明天录节目呢,回见。” 林越看着这个罪魁祸首离去,只好自己提心吊胆的面对苏小辙。 苏小辙说,“吃完了吗?” 林越点头。 苏小辙说,“吃完了就走吧。” 在车上,林越留意苏小辙的反应。 苏小辙说,“柯典。” 林越立即说,“我错了。” 苏小辙诧异,“你错什么呀?我是想问你,柯典姐的店,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林越松了口气,又微笑起来,“我说过,你想做的事,我都不会阻止。” 苏小辙看着林越,“那今天的公司是不是你安排的?” 林越顿了顿,“小辙,对不起。” 苏小辙说,“第三十七次。” 林越诧异。 苏小辙说,“从横店回来到今天,你跟我说了三十七次的对不起。” 林越笑了笑,轻轻道,“我只是想让你高兴。” 苏小辙想握林越的手,却发现林越开车握着方向盘,便伸手拍了拍林越的腿,“我知道。其实那家公司很不错,你让我考虑考虑。” 林越说,“嗯。” 苏小辙发现林越这条裤子的料子特别舒服,有点像天鹅绒,忍不住摸了摸。 林越说,“今天回哪儿。” 苏小辙诧异,“回家啊。” 林越说,“你家,还是我们家。” 苏小辙奇怪道,“为什么这么问?” 林越吸了口气,“你再摸下去,就直接我们家。” 苏小辙诧异,看了看自己的手,闪电一般的缩回来。 车内尴尬沉默半晌,苏小辙咳嗽一声,“……我回我家。” 《南荣时报》抛出了一个重磅新闻。 林越为了炒作和苏小辙保持情侣形象,其实早已貌合神离各结新欢,苏小辙的新男友更是业界人士,足见之前种种手段都是有人暗中授意。 报道言之凿凿,附上图片,林越和某神秘女性a在咖啡店,苏小辙下了某男记者的车。 神秘女性a,也就是苏小舟小姐,气极冷笑,打电话给苏小辙。 苏小辙已经怂关机。 苏小舟再打给林越,林越的电话倒是接通了,齐天圣一板一眼的说,“苏小姐?你找林越啊?哎呀不巧他在忙。” 苏小舟说,“你帮我转告一句话。” 齐天圣说,“你请说。” “十个吴凯旋都没用了!” 项文看见那则新闻,无奈又好笑。这些年来纸媒确实被市场压缩得很厉害,大家心知肚明,娱乐新闻或多或少都有炮制的成分,但南荣近年来是越来越过分,只求博眼球,连同行都拉下水。 项文主动约了苏小辙出来见面,他原先担心过苏小辙不会赴约,不过苏小辙答应得很爽快,也准时到了地方。 落座之后,项文问,“喝点什么?” 苏小辙道,“不了,我过会儿就走。” 项文诚恳道,“小辙,抱歉。但请你相信,我对此事绝不知情。” 苏小辙笑道,“我相信,如果是你授意,文笔不会这么烂。” 项文也笑了,“要不要我跟林越解释?” 苏小辙道,“不用不用,他正发愁怎么跟别人解释呢。” 项文一怔。 苏小辙心里很同情林越,苏小舟那一关简直难过刀山火海。 手机响起短信提示声,苏小辙看了一眼。 项文忽然明白了,“林越在等你?” 苏小辙笑了笑,“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项文张了张口。 第280节 苏小辙诧异的看着项文,“还有事?” 项文摇头,“没了,再见。” 苏小辙也道,“再见。” 看着苏小辙的背影,项文想,或许自己可以再做一期,《那些年错过的爱情的瞬间》。 坐进林越的车,苏小辙说,“都说清楚了,你放心了吧。” 林越哼了一声,发动车子。 苏小辙看着路旁景色并不是回家的路,“咱们去哪儿?” 林越道,“带你见个人。” 苏小辙一愣,“见谁?你怎么不早说,我至少换套衣服。” 林越心情大好,苏小辙这句话至少说明了一点,她见项文,甚至没想过衣着。 车子停下,苏小辙见是一个风水堂之类的店铺,心中更是疑惑。 林越绕到车子另一侧,打开车门,握着苏小辙的手让她下车。 苏小辙好奇问,“这是什么地方?” 林越说,“黎洪开的店。” 苏小辙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你说什么?” 林越解释,“这家是上海的分店,刚开的……” 苏小辙说,“黎洪?是那个黎洪吗?” 林越笑道,“是那个黎洪。” 苏小辙作为看着香港电影茁壮成长的一代人,对于黎洪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那是九十年代香港最黄金时期的电影永远的男主角,拿过三届影帝,如果不是为了和圈外女友结婚,宣布退出演艺圈,说不定还会拿第四届。 林越拉着苏小辙往里走,一面道,“我刚进圈的时候,公司老板和黎叔有些关系,他很关照我,这次开新店也说了想让我来看看……小辙?” 苏小辙死死拉着林越,“不行不行,我现在不能见!” 林越诧异,“为什么?” 苏小辙道,“刚出那种新闻!” 林越道,“那又怎么了。” 苏小辙抓住林越的手,“……那是你的长辈,我想给他一个好印象。” 林越看着苏小辙,微笑起来,搂住苏小辙,仍旧往里走。 黎洪和其他几个香港出身的演员谈天。听说林越来了,便请进来。 林越走进屋,身边还有个女生。 林越上前,“黎叔,好久不见。” 黎洪与林越寒暄几句,问,“女朋友?” 林越笑道,“不是。” 黎洪看林越神色,笑道,“想定下来了?” 林越点头。 黎洪拍了拍林越的肩,赞赏道,“这就对了,男人最重要是担得起头家,越是这个圈,心就越要定。” 黎洪这家店出售的主要还是各类开光物品,苏小辙临走之前被黎洪送了串天珠。 苏小辙捧着天珠,战战兢兢的说,“这、这个是不是很贵?” 林越说,“很贵很贵。” 苏小辙欲哭无泪,“我不敢戴……” 林越失笑,走出店门,他搂住了苏小辙的肩,苏小辙早已习惯这样的亲昵,并未在意。 回到车上,苏小辙问,“刚才在店里,我看见好几个明星。” 林越发动车子,驶上街头,“是啊。他们有些是股东,有些是vip。” 苏小辙摸了摸手腕上的天珠,“我早就想问了,好像圈子里的人特别信这个?” 林越笑了笑,“没错。信得不得了。黎叔那时候退出,一方面是因为当时的环境比现在严苛得多,如果结婚,一定不可能给一个安定的家庭生活。再一个,就是他去泰国找高人算过,不适合再留在圈里。” 苏小辙说,“为什么会这么信。” 林越说,“这个圈子的名和利,要么来得太容易,要么来得太虚浮,越无法掌控,越害怕失去,就越相信鬼神。” 苏小辙看着林越,“那你呢。” 林越说,“我当然也信。” 苏小辙笑道,“信朱雀?” 林越说,“信苏小辙。” 苏小辙沉默,过会儿小声说,“油腔滑调。” 林越单手操控方向盘,一只手握住苏小辙的手,“以后,所有的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第 173 章 苏小舟走进咖啡厅,四下一看,找到了苏小辙那一桌,便走过来坐下。 点了一杯奶昔,苏小舟说,“今儿怎么想到找我逛街了。” 苏小辙看着苏小舟的脸色,小心翼翼说,“他让我跟你逛街,看上什么就买。” 苏小舟哼了一声。 苏小辙说,“姐姐,这事儿也不怪他,他也是受害者。” 苏小舟看了苏小辙一眼,发现桌上的手机换了,“你的三朝元老诺基亚呢?” “在家。” “这个呢?” 苏小辙说,“他给的。” 苏小舟点了点头,看见苏小辙手腕的一串天珠,“也是他送的?” 苏小辙说,“算是他的叔叔送的。” 苏小舟说,“你见过他的亲戚了?” 苏小辙说,“这事儿就有点说来话长。” 苏小舟说,“那我挑个短的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结婚?” 苏小辙抿了抿嘴。 苏小舟道,“现在你们俩还各住各家?” 苏小辙小声说,“他也没催……” 苏小舟叹气,“你告诉他吧,我不生气了。还有,爸妈也问起来你们的事了。” 苏小辙的手指紧了紧,苏小舟发觉了,便不忍再说,岔开话题,“走,逛街,刷爆他的卡去!” 林越带着苏小辙见黎洪的新闻,上了《上海每周》的娱乐版,将近二分之一的版面详细描述他们俩的互动如何甜蜜,黎洪如何满意苏小辙。 黎洪在圈内的身份,大部分的粉丝和读者都知道。林越既然能带着苏小辙见这么一位大佬级别的人物,足见林越对苏小辙的重视。就这样还貌合神离?还炒作?耍大佬玩那是活腻味了。 紧接着,《上海每周》再出一条新闻。苏小辙和神秘女子a逛街,这名女子就是和林越喝咖啡的对象,也是苏小辙的堂姐。 第三条新闻,也是《上海每周》甩给《南荣时报》最响亮的一个巴掌。 《上海每周》要做苏小辙和林越的独家专访,苏小辙和记者见面就是洽谈这件事。 三个巴掌,打得《南荣时报》哑口无言。 《上海每周》的主编这两天高兴得很,让实习生把他那罐蓝山咖啡给全办公室的人都泡上一杯。 项文拿着稿子进了主编办公室。 主编见他也高兴,“来,项文,坐,尝尝我这个茶,专门从土耳其带来的红茶。” 项文道,“主编,南荣那件事,给你添麻烦了。” 主编挥了挥手,“多亏你这件事,不然林越也不会跟我们联系,我们还拿不到这个独家呢。对了,你赶紧安排一下,跟林越那边约个时间。” 项文退出办公室,叫来小余,“这事儿交给你了。” 小余惊讶,“这么大个独家,项总你不一起?” 项文笑了笑,有些苦涩,有些惆怅,“我有其他事,就不去了。你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 《南荣时报》的主编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怒道,“你们能不能给我一条靠谱的新闻!” 被训斥的记者嘀咕,“咱们的新闻什么时候靠谱过。” 《南荣时报》的主编怒道,“说什么呢!” 记者不敢出声了。 主编扬着手里的那份《上海每周》,“看看,看看!这他妈的是往咱们脸上甩耳光呢!我们在这个苏小辙身上吃了多少次亏了!嗯?!” 记者说,“主编,要不,我再跟两天看看?” 主编道,“不用跟了。如果跟得出东西来,哪儿会有今天。你们去给我查这个苏小辙,她总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家里是个什么情况,父母又是什么情况,你们统统去查,我就不信,查不出问题来!” 苏小舟打电话给苏小辙约了见面,拿了好几袋沉甸甸的年货给苏小辙。 苏小辙拿不过来,“怎么今年这么多?你跟大伯伯大伯母说一声,我一个人吃不了。” 苏小舟说,“年年都是这样,说了也是没用。而且今年,你又是这个情况,他们本来说是要亲自过来看看你。” 第281节 苏小辙吃了一惊,“真来?” 苏小舟一笑,“看把你吓得。我已经拦回去了,就说你最近忙。” 苏小辙松了口气,“谢谢你。” 苏小舟说,“听说你找到工作了?” 苏小辙说,“嗯,在一个传媒公司做行政。”她知道苏小舟肯定会问,索性和盘托出,“林越介绍的。” 苏小辙看着一袋袋的食材发愁,忽然问,“小舟你今晚上有空吗?” 林越刚拍完一套杂志,正赶回市中心,手机响起短信提示声。 林越拿出来一看,号码提示,‘老婆’。 林越忍不住上翘的嘴角,打开短信。 老婆:“今晚上有空吗?” 男神:“有。” 老婆:“晚上一块儿吃饭,小舟也来。” 男神:“好,想吃什么,我定馆子。” 老婆:“在家吃,我烧菜。” 林越一握拳,“yes!” 小贺看了一眼副驾驶的齐天圣,齐天圣习以为常,“开车开车,别理他。” 苏小舟探头一看,“男神?谁啊?” 苏小辙收起手机,“没谁。” 苏小舟看了看苏小辙的神色,“林越?” 苏小辙叮嘱,“你千万别告诉他啊,不然他肯定得瑟。” 苏小舟撇嘴,“也是看不懂你们俩。” 晚上六点多,林越到了家。站在院子里,他一时没进去,看了会儿明亮的窗户,再上前敲门。 苏小辙打开门,“你没带钥匙?” 林越摸了摸放着钥匙的口袋,点了点头,“没带。” 苏小辙说,“丢三落四的,快进来,外头这么冷。” 林越进了屋,便闻见一股香味,“好香,在烧什么?” 苏小辙说,“酱肉。” 林越好奇,走进厨房,看见一盘刚蒸好的酱肉,便伸手拿了块偷吃,皱眉,“咸咸咸!” 苏小辙笑着说,“这是让你配饭吃的。” 林越问,“哪儿买的?” 苏小辙说,“我大伯自己亲手做的,想买都买不着。” 林越摸出手机来拍照。 苏小辙说,“你干嘛?” 林越说,“发微博。” 苏小辙忙道,“不要发啦,都是很普通的菜,有什么好发的,手机给我。” 林越躲开苏小辙的手,“等等,再让我拍一张。” “我说,”苏小舟凉凉的说,“这儿还有个活人呢。” 这顿饭,三人吃得都挺开心。 林越给苏小辙看了今天拍摄的花絮照。 这套照片是专门请了日本有名的摄影师操刀,拍出来的效果肯定震撼,但是拍摄的过程也是辛酸一把泪。 林越一身唐风长袍,浸在水里。 摄影师跟打了鸡血似的,“林桑!妖魅!妖魅!” 林越眯眼微笑,心里说,妖你个扑街。 苏小辙看着这些湿身照,“冷不冷?” 林越委屈的说,“很冷很冷。” 苏小辙摸摸林越的脑袋,“可怜的。” 林越说,“心口也冷。” 苏小辙说,“林越你知道你跟冬天有什么共同点吗。” 林越想了想,“冷酷炫。” 苏小辙说,“是冻手冻脚。” 林越无语,扑上来压住苏小辙,“冻手冻脚是吧?” 苏小舟咳嗽一声,“我回家了。” 苏小辙推开林越,摸摸头发,拉拉衣角,“再待会儿吧。” 苏小舟说:“我怕眼瞎。” 苏小辙小声对林越说,“都怪你。” 林越从善如流说,“都怪我。” 苏小舟抱着胳膊挑挑眉,“林越,你是不是也太迁就她了。” 林越说,“启禀姐姐,我们家是一国两制。” 苏小舟诧异,“怎么说?” 林越说,“苏小辙对我是专/制,我对苏小辙是奴隶制。” 苏小辙跳起来打林越,林越不躲,故意说,“小主你轻点,别打疼了小主的手。” 苏小舟看着他们俩吵吵闹闹,嘴角不知不觉泛起微笑。 时间晚了,林越开车先送苏小舟回家,再送苏小辙。 接近年关,深夜寒冷,街上的行人很少。这个偌大的城市正在走向一年之中最热闹也是最安宁的时候。 商厦林立,整层楼面的屏幕播放广告,夜色中,光影变幻不定。 播放到了林越代言的香水广告,他微笑,他凝视,他冷漠,他的眼睫,他的瞳孔,融化成黄金一般的水流又凝固成他的面容。 苏小辙看着出神。 林越说,“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帅。” 苏小辙说,“觉得你特别臭美。” 林越说,“刚才苏小舟下车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苏小辙说,“她表扬我今天的菜不错。” 林越笑了笑,没追问。 其实苏小舟说的是‘苏小辙,你还记得人品守恒定律吗。’ 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苏小辙有一回因为家里的事痛苦得不行的时候,苏小舟说,‘小辙,你知道吗,有个人品守恒定律,每个人的运气都是有定额的,你现在运气不好就是为了留给将来。’ 苏小辙说,‘是吗。’ 苏小舟忍住眼泪,说,‘是。’ 苏小辙茫然的看着苏小舟,‘可是小舟,我怕我撑不到那一天了。’ 苏小舟当时流下了眼泪,这个定律只是她用来安慰苏小辙的一种说法。 当时她们都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 苏小辙说,“林越。” 林越开着车,“嗯?” 苏小辙说,“你再等一等我。” 林越看了一眼苏小辙,微笑起来,“我从来不怕等待,也不怕你走得慢,我只怕你不来。” 苏小辙注视林越,也微笑起来。 苏小辙回到家,睡前刷了一下微博。 林越发了条新的微博,配图是今晚的几个菜,配字是‘爱情是媳妇儿烧了一桌的菜。真爱是我全吃完了没告诉她她忘记放盐。’ 林家小苏苏回复,“呸呸呸你这是污蔑!” 一帮粉丝回复,“苏姐姐罚跪!让他罚跪!” 林越回复林家小苏苏,“谈恋爱归谈恋爱,盐的问题必须说清楚。你说那盘肉里有没有放盐。” 林家小苏苏回复,“酱肉里怎么可能放盐!你这个咸党!” 林越打电话给苏小辙,“什么叫咸党?” 苏小辙说,“中国有三大党派知道吗?” 林越茫然,“三大?” 苏小辙说,“咸党和甜党,包邮党和不包邮党,供暖和不供暖党。就比如说甜党的番茄炒蛋里是放糖的,咸党不放。” 林越哦了一声表示明白,过后发条微博,‘@林家小苏苏 对岸的甜党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和亲才是你们的唯一出路。’ 阿阮她们感叹,我们的林越大大进化成段子手了。 段子手们感叹,来了一个长得比自己好,粉丝比自己多的新段子手,还让不让他们挣钱了。 林越第二天接受一个网站在线访问,开放观众自由提问。 主持人随机抽了三四条,发现其中一条或许有问题,示意场外工作人员询问林越经纪人。 第282节 工作人员说,“大齐哥,这条能问吗?” 齐天圣看了一眼,“哦没事,问吧。” 工作人员对主持人比了个ok。 主持人心中诧异,不过照旧问了,“林越,有观众问,那天晚上的甜咸大战是你求婚的另一种方式吗?” 林越握着话筒笑起来,“对了,我想借这个平台呼吁一下。” 主持人好奇,“呼吁什么?” 林越一本正经的看着镜头,“请各位踊跃提供求婚方式,一经采用如果成功,个人会给出重谢。” 苏小辙新公司的同事在看采访直播,噗嗤笑出声,“诶小辙,你干脆答应了吧,林越给的奖励咱们俩一人一半。” 苏小辙挑了挑眉,也登陆了这个访问网站,发了条评论。在动辄几千几万的观众提问当中,这条毫不起眼的被忽略了。 访谈接近尾声,主持人说,“刚刚观众给出了许多求婚意见,你有选中的吗?” 林越说,“来不及看,麻烦你们等会儿打印出来给我,拜托拜托。” 主持人失笑,“行行行,一定给你。” 林越说,“对了还有时间吗,我还想说句话。” 主持人说,“可以。” 林越说,“小辙,今晚上我回家吃饭。”他补充,“这回记得放盐。” 办公室爆发出一阵笑声。 苏小辙把头埋在屏幕前,回去一定恁死他! 而苏小辙发出的那条评论静静的待在千万条评论里。 ‘今天烧菜,我会记得放盐。’ ☆、第 174 章 《上海每周》想把林越这次专访的刊登时间往后缓一缓,赶今年的情人节档期。 有记者打听来《南荣时报》的情人节主题,居然是请到了几对或分手或离婚的明星来做专访。 小余气得破口大骂,“他们有病吧他们?!情人节啊,又不是光棍节!” 主编说,“别管什么节,至少这种组合的话题性是肯定有了。” 项文说,“南荣的一贯作风,一切原则都给话题性让道。” 小余说,“那他们七夕节打算做什么?专门采访那些劈腿或者有小三的?也对,干脆就叫牛郎节得了。” 主编乐了,“行啊,这点子不错。” 小余一愣,项文笑道,“逗你呢。” 小余怏怏道,“那现在怎么办,咱们除了苏小辙和林越再去找几对来?” 主编沉吟。 项文说,“我觉得不用,再找其他人反而冲淡了话题性,毕竟苏小辙和林越这一对在国内也是绝无仅有的。你看哪个粉丝和偶像谈恋爱谈得全城轰动?” 他打开ppt,给主编看数据,“这是林越那晚微博告白之前的数据,这是告白之后的。” 两个数值一对比,极其明显。 项文说,“原先林越红不红?实话说是红。他长得好,演戏可以,唱歌跳舞ok,但实际上他这样的香港明星大把大把,香港有,只是没红,内地也有,只是人气还没聚集。随时随地只要来一个小鲜肉或者来一个现象性的电视剧,林越的话题度分分钟被挤走。但是你看现在,他和陈导的那部电视剧还没有放,日本都开始刷起话题来了,国内演员红到汤不热上去的能有几个?” 主编说,“汤不热?” 项文说,“差不多类似国外的微博。” 主编说,“你继续。” 项文说,“他对于跟苏小辙的恋情处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也必须是我们要佩服的。其他演员不是掩着就是瞒着,要不就是无可奉告。可林越呢?他前两天上访问就直接说了‘苏小辙我回家吃饭’。那天光是‘回家吃饭’这四个字就刷了热门。” 主编沉吟。 项文说,“现在的粉丝不一样了,她们是愿意把偶像当做男朋友来看,不过更重要的是她们想看见一种坚定的爱情,所以都市言情剧才能红,但言情剧毕竟是假的,而林越和苏小辙是真的。咱们之前那个‘爱情瞬间’火成那样,恰恰就是应了粉丝和观众的这种心理需求。” 主编说,“你说的有道理。你接下来想怎么办?” 项文说,“我要打造一个深度话题。” 主编来了兴趣,“深度话题?” 项文说,“对。不光是做个文字访谈,干脆就做情人节专辑。有访谈,有硬照,做个配套的微电影,记录他们俩拍照访谈的花絮,照片就请卢西安来拍。” 小余诧异,“卢西安卢老师?他就给咱们杂志社拍过三回,可都是拍影帝级别的。” 项文说,“你怎么知道林越不是个未来影帝呢。” 主编思考片刻,“项文,你写个具体的方案给我,让我看一看再决定。” 项文说,“好。” 主编说,“这次的专辑名字叫什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小余说,“这么大阵仗,咱们得取个史诗级别的名字。听说《南荣时报》是打算叫什么战争与和平,要不我们叫倾城之恋?” 主编说,“等会儿等会儿,什么叫战争与和平?” 小余解释,“你看这个离婚吧,就跟打仗一样。打完了,现在再见面就和平了。” 主编说,“真是胡说八道。” 小余说,“项总你觉得呢?不然叫爱在地老天荒时?” 项文说,“不用那么麻烦。咱们就用最简单,最切题的标题。” 小余诧异,“是什么?” “恋上大明星。” 林越知道能把苏小辙拉下水,非常高兴。 苏小辙在齐天圣的办公室等林越忙完了一起回家,摇头,“我不拍啊,我绝对不拍。” 林越吓唬她,“你要是不拍,那就找个女模特来代替你。” 苏小辙不在乎,“找吧。” 林越打量苏小辙,“真找了?真找一个到时候万一跟我有亲密镜头,怎么办?” 苏小辙慢条斯理的说,“你当我以前没看过?” 林越一怔。 苏小辙说,“你的《迷离夜2014》,还有《旺角黑夜2》,那些亲热镜头,还记得吧?” 林越默默捂脸。 苏小辙哼哼冷笑,“尺度之大啊,内地都没法放,我们后援会那时候为了看你一个完整版差一点飞香港。对了,还有你在香港演唱会跟女dancer摸来摸去……” 林越抓住苏小辙的手,诚恳的说,“宝贝儿,答应我都忘了。” 苏小辙干脆的说,“没门。” 林越说,“那你来拍照。” 苏小辙更干脆,“没门。” 林越说,“你为什么不愿意?” 苏小辙支吾了一下,小声说,“太胖。” 林越说,“不胖啊。” 苏小辙看了看林越的视线,恼怒道,“你看哪儿呢!我胸还是有肉的!” 林越安抚,“我的意思是你全身都不胖。” 苏小辙说,“腿上都是肉!” 林越说,“看不出来嘛,我摸摸就知道胖还是不胖。” 苏小辙躲开,“林叔叔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齐天圣推门进来,“你们俩再这样我就真的报警了。” 苏小辙老老实实的坐好。 齐天圣说,“《上海每周》要真能请来卢西安那倒是不错,我们之前也想过跟他合作,可惜一直没机会。” 林越说,“苏小辙,听见没有,给咱们拍照的是卢西安。” 苏小辙说,“是给你,不是给咱们。” 林越说,“你要是真的不满意自己的体型,那明天跟我去锻炼?” 苏小辙说,“你有空么?” 林越在心内算了算行程安排,又问齐天圣,“我最近没别的事了吧?” 齐天圣说,“如果拍片开会谈剧本都不算有事的话。” 苏小辙来了兴趣,“什么剧本?” 林越看了齐天圣一眼,这回的剧本不是别人请林越演,而是林越自己在选本子,想作为涉足幕后的第一步,这件事他还不想那么快让苏小辙知道。 齐天圣岔开话题,“对了,有个叫常之鸿的,你们还记得吗?” 林越说,“记得,怎么了?” 齐天圣说,“这人前几天和我联系,说想和你见面谈事,我问是什么事儿,他又不肯说。” 林越想了想,问苏小辙,“你说我应该去见吗。” 苏小辙诧异,“怎么问我。” 林越说,“上回参加个访谈节目,有人教我求婚成功的法则,就是老婆说东我不往西。所以今天开始,我凡事都要先请示你。” 第283节 苏小辙摸了摸林越的脸,“真的?” 林越颇有些受宠若惊,“当然当然。” 苏小辙笑眯眯说,“那我不拍照片。就这么定了。” 《上海每周》方面询问,苏小姐是否一起参加拍摄? 林越方面回复,还在努力。 常之鸿走进齐天圣办公室,齐天圣刚和《上海每周》打完了电话,对常之鸿道,“常老师,你稍等。” 常之鸿等了一会儿,四周看了看,墙上有一张林越的海报。林越穿着古装,提着长刀,跨在马上。 林越开门进来,“常老师。” 常之鸿忙道,“林先生,好久不见。” 齐天圣顺手倒了两杯茶,放在两人面前, 林越说,“常老师这次来是找我有事?” 常之鸿说,“林先生你就别这么叫我了,我在你面前哪儿是什么老师,叫我之鸿吧。” 林越有点吃不准常之鸿这意思,便看了齐天圣一眼。 齐天圣问,“常老师,你在电话里提过有要紧事?” 常之鸿神色一正,“林先生,请你务必帮这个忙。” 林越问,“什么忙?” 常之鸿说,“请你参加今年的武林大会。” 林越说,“什么大会?” 常之鸿郑重重复,“武林大会。” 林越拿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给齐天圣个眼神,‘这是什么毛病?’ 齐天圣也诧异,‘人看着挺正常的啊,不像有毛病。’ 常之鸿看看他们俩,醒悟过来,“哦,武林大会那是我们私下的叫法,其实是很久之前延续下来的一个传统,每隔三年,各地的武学世家与派系都要互相切磋一番。” 林越说,“呃,常老师。” 常之鸿热情的说,“叫之鸿。” 林越顿了顿,“之鸿,我只是个演员。” 常之鸿认真的说,“林先生你现在还瞒着我就是真把我当外人了。” 常之鸿示意那张海报。 林越看了一眼,无奈的说,“那是个定装照,拍过古装戏的演员都有。” 常之鸿说,“你那个架势绝对不是演的。” 林越说,“是演得比较好。” 常之鸿说,“那你那天教训了那几个人呢。” 林越说,“我学过防身术。” 常之鸿说,“那你打赢我,又怎么说。” 林越顿了顿,“要不我们再打一场?” 常之鸿说,“我知道林先生很忙,我们这次大赛的地点也不远,前后一共七天,林先生哪天有空,可以来看一看。” 说着,常之鸿从怀中掏出一张类似通行证的硬卡片放在桌上,“这是入场证,希望那天,能看见林先生。” 送走了常之鸿,齐天圣嘟囔,“这年头什么样的人都有,还武林大会,这人以为自己在拍黄飞鸿吗?” 林越没接话,看了看那张入场证,放进了外套口袋。 苏小辙进的这家公司业务基本就是传媒那一块,跟她以前大不相同,要学的东西很多,好在同事们都愿意教。苏小辙也知道这是看在林越的面子上,一开始肯定是有人认为她走后门,但是自入职以来,苏小辙该问的问,该做的做,不偷懒不拖整个组的后腿,和同事们之间的关系也算融洽。这个公司的好处就在于大家干的都是跟明星有关的活儿,苏小辙的男朋友是林越,很震撼没错,可如果周遭同事一个个的早上跟拍刘德华中午群访周润发晚上还要赶姜文大导演电影首映式,那林越也就不那么突出了。 同事看了看表,“都一点多了,饿死我了,小辙,你吃点什么?” 苏小辙说,“楼下那家面馆?” 同事说,“我就不应该问你,你选的永远是方圆百里最便宜的那一家。” 前台走进办公室,“小辙,有人找。” 苏小辙走出门,“项文?” 项文笑了笑,“小辙,有空吗?” 苏小辙说,“你要跟我吃饭?” 项文说,“有问题?” 苏小辙严肃说,“我要打个电话请示一下林越,毕竟我们俩闹过绯闻。” 项文诧异的点了点头。 苏小辙噗嗤一笑,“逗你呢。走吧。” 项文哭笑不得,“想吃什么,我请客。” 两人在面馆坐下,苏小辙对老板说,“牛肉面。”问项文,“你呢?” 项文说,“跟你一样。你还真喜欢吃面。” 苏小辙说,“面呢,是个好东西,你没钱的时候可以吃阳春面,你有钱的时候可以加双份牛肉,还可以加排骨,再有钱还能加小黄鱼。所以说,这看上去像一碗面,其实就是你在过什么样的日子。” 项文一怔,“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苏小辙笑了笑,面端上来,她饿得很,吃了一大口。 ☆、第 175 章 项文说,“我来是因为听说你不想拍照。” 苏小辙说,“嗯,林越让你来劝我?” 项文说,“林越那边已经直接答复我们主编了,我是自己想来问问你,为什么不愿意。” 苏小辙说,“我怕影响你们的销量。” 项文说,“小辙,咱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你跟我说实话。” 苏小辙拨拉面条,“我可以接受采访,上照就不用了。” 项文看着苏小辙,“你吃的是什么面?” 苏小辙一怔,“牛肉面啊。” 项文说,“如果你吃面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盯着你,你什么感觉?还会继续吃吗?” 苏小辙说,“会觉得奇怪,但是吃还是继续吃的,我的面,为什么不吃?” 项文说,“那如果好多人围着你看呢?” 苏小辙说,“照吃。” 项文说,“那如果这些人说你配不上这碗面,不让你吃呢?” 苏小辙差点把一口面条喷出来,“这、这些人有病?” 项文说,“你还吃不吃?” 苏小辙说,“当然吃了。” 项文说,“吃面就跟谈恋爱是一样的。” 苏小辙看了一眼项文,不接话,低头吃面。 项文说,“在我眼里,林越其实跟一碗牛肉面差不多。” 苏小辙不乐意了,“你说什么?” 项文故意说,“我在这个圈看见过比林越更红的,但是一旦走了低谷,照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小辙说,“我们家林越那是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项文说,“所以你现在怎么想?想拍了吗?” 苏小辙嘀咕,“你是不是收了林越的钱,帮他当说客。” 项文说,“我是冲着钱来的,不过不是为了林越,是为了我们《上海每周》。实话跟你说,你们这期挪到了情人节的二月刊,《南荣时报》那边跟我们杠上了,他们也做了个专辑,所以我们这一次必须要赢。你们肯做专访,我们有赢面,但既然要赢就要赢得彻底。” 苏小辙夹面的手一顿。 项文说,“那你是愿意了?” 苏小辙想了想,“我有个想法。” 林越回到家,看见灯亮着,开门进去,“小辙?” 苏小辙在厨房说,“在这儿。” 林越走到厨房门口,倚在门边,“怎么来了也不先说一声,我去接你。” 苏小辙说,“我打电话给大齐哥,他说你在忙。” 林越伸了个懒腰,“年底一堆破事。” 苏小辙说,“你先去坐会儿,马上就好。” 林越换了家居服,到客厅坐下,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 苏小辙端着热乎乎的红豆沙给林越,把林越换下来的外套收起来抖了一抖打算挂上衣架,口袋里掉出一张硬卡片。 林越快吃完了,叼着勺子,含糊道,“小辙还有吗?” 苏小辙说,“控制热量,只能一碗。” 第284节 林越依依不舍的用勺子刮了刮碗壁。 苏小辙说,“这是什么?” 林越回头一看,看见苏小辙拿着那张硬卡片,“呃,没什么。” 苏小辙念卡片上的文字,“武术竞技大赛?”翻了一个面,背后一行小字,“南七北六十三省武林大会?这是什么?” 林越说,“是常之鸿今天拿来的。” 苏小辙走到林越身边坐下,“他想让你参加?” 林越想拿那张卡片,苏小辙不给,林越道,“我不会去的。” 苏小辙注视林越,“你想去。” 林越顿了顿,“这是胡闹,谁会想去。” 苏小辙说,“林副将会想。” 林越这一次沉默的时间略长了一些,“这儿不是大周,哪来的林副将。” 苏小辙说,“你说过你心里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林副将。” 林越说,“我没时间。” 苏小辙说,“是没时间,还是不想有时间。” 林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苏小辙问,“想不想去。” 林越说,“想。” 苏小辙微笑,“这样吧,我们来个君子协定。” 林越说,“什么协定?” 苏小辙说,“我答应你去拍照,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林越疑惑,“什么事?” 苏小辙说,“去参加武林大会。” 林越看着苏小辙,“这是胡闹。” 苏小辙说,“胡闹也没什么不好的。”她看着林越微微一笑,“去吧。我的大英雄。” 她的嘴唇轻轻落在林越眉心。 林越送苏小辙回家,下车之前苏小辙啊的一声像想起什么事,转头对林越很严肃的说,‘林越你要记住,你是最棒的牛肉面!’ 林越一怔,看着苏小辙上楼,打电话给了齐天圣,“大齐,你帮我问问,有没有什么方便面的代言。” 齐天圣疑惑,“你要那个干吗?” 林越说,“苏小辙可能喜欢。” 林越向齐天圣要求三天的假。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需要调整一些工作安排,齐天圣说,“好。” 林越愕然,原本还准备了长篇大论来说服齐天圣,齐天圣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林越重复,“三天哦?我是说三天的假哦。” 齐天圣说,“知道了知道了,三天嘛,我已经在安排,回来以后别累哭。” 林越说,“不会不会,一定不会!大齐……谢谢。” 齐天圣有些不自然,“干嘛弄得这么郑重其事的。对了,要给你准备车票吗?” 林越心里明白了,“苏小辙来跟你说过了?” 齐天圣说,“不然呢,她昨晚上电话跟我打了两个多小时。” 林越说,“她说了什么?” 齐天圣笑了笑,“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我虽然是不明白这个打拳有什么意思,但是你想胡闹也好,真的想去比一比也好,我们都支持你,只不过注意安全。” 林越握住齐天圣的肩,一用力,“多谢。” 齐天圣呲牙咧嘴,“轻点!” 苏小辙想报健身班,苏小舟原本就在练,就将苏小辙介绍到自己的那个健身房。 苏小辙拉筋拉得痛不欲生。 苏小舟说,“你这是干嘛?之前我怎么让你来你都不来。” 苏小辙咬着牙对教练说,“没事儿继续,我撑得住。”又对苏小舟说,“要拍封面,我至少得练练体型吧。” 苏小舟说,“就你练体型?至少得三年。你这个封面是三年以后?” 苏小辙嘀咕,“二月份的。” 苏小舟说,“教练你甭管她了。” 苏小辙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苏小舟说,“我是怕你拔苗助长,到时候坐着轮椅拍。” 苏小辙说,“呸呸呸!给我一点正面的鼓励好吗。” 苏小舟说,“对了,林越怎么不陪你?” 苏小辙说,“他去比武了。” 苏小舟愕然,“啊?” 近年来武术竞技并不是国内热门的运动项目,媒体的关注度也不高,这次的大赛就稀稀拉拉来了十几个记者,一多半还是省级的本地记者。 省体育报的记者张驰递了根烟给李若诚,“来一根?” 李若诚接过,“今儿第几天了?” 张驰说,“三天了吧。” 李若诚叹气,“还得蹲四天。” 张驰看了看身后的体育场馆,这会儿正在进行山东赛区的选拔赛。观众席连三分之一都没坐满。 张驰说,“你说现在怎么都跟一个路子出来的。” 李若诚没听懂,“什么一个路子?” 张驰说,“我是说怎么人人打的拳都差不多。” 李若诚笑道,“你小子看王家卫的《一代宗师》看多了吧。你是第一年跑这个新闻?” 张驰点点头,“我来之前还以为特别牛逼呢。” 李若诚道,“你啊至少做个基本的资料再过来,现在这些各地的选手不是像武侠片那样从门派出来,绝大部分都是各个俱乐部的运动员,学的大致也一样,梅花桩拳、陈式太极拳、咏春拳、洪拳、蔡李佛拳,要么就是螳螂拳,换来换去都是这么几样,你看他们打当然看不出分别。” 张驰很失望,“那这样我还得看四天?” 李若诚道,“那倒也不是,世家门派虽然少,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比如常之鸿,你听说过吧?” 张驰点头。 李若诚道,“他就算是硕果仅存的世家传承子弟之一,这一次他们也是想借媒体来造势,重振中华武风。” 张驰很怀疑的看一眼那寥寥的观众,“能重振吗?” 李若诚摇头,“难啊。” 张驰说,“其实对武术感兴趣的人还是很多的吧?比如像我,但这个武术跟我们想象中的差得太大。” 李若诚道,“我跟你拿围棋打比方,看得懂的觉得棋盘之上如战场,风起云涌马嘶人杀,但不懂的人看起来还不如一盘五子棋。本来就是一个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张驰嘀咕,“我是外行不错,可我连热闹都没看见。” 李若诚叹气,他跟了这个大赛十几年,从一开始的兴盛到颓势难挽。09年的时候为了重振武术竞技,新华社体育部副主任和人民日报体育新闻版主编,还有《华夏武术》杂志主编三巨头特意出席,那次的确吸引了不少媒体瞩目,但花头再怎么漂亮,一旦触及比赛核心又变得乏味拖沓,最终导致观众逐渐流失,体育新闻版面缩小。 李若诚叼着烟想只怕这次也是一样。 一辆跑车远远开来,张驰说,“诶哟,这车好。” 车停下,有一人下了车。 张驰说,“怎么有点像那个谁。” 李若诚问,“哪个谁?” 张驰敲着脑门,“特别眼熟,名字就在嘴边,一时叫不上来。” 他忽然道,“林越!没错,就是林越!” 李若诚当然也听说过林越。 张驰好奇,“他怎么到这儿来了。拍戏?没听说啊。” 林越朝他们笔直走来。 张驰有些紧张,“诶,该不会是嘉宾?” 李若诚想若是为了炒作话题性,倒是有可能,可林越的身价怎么可能请得动。 林越走到了跟前,“请问,比赛赛场是这儿吗?” 李若诚道,“是这儿。” 林越说了声谢谢,便往里去。 李若诚拽了一把张驰,“愣着干嘛,跟上去!肯定有新闻!” 张驰忙答应一声,跟上前去。 ☆、第 176 章 常之鸿坐在嘉宾席上,看着现在比赛的两个选手。 第285节 一个是山东黑麒俱乐部的选手,一个是蓬莱俱乐部的选手,两个人打的都是咏春拳和洪拳,外加一点散打搏击技巧。 吕冰是常之鸿的同门师兄,不过武学天赋一般,知道自己不可能靠比赛出头,就早早出来找了份教练的工作。 吕冰道,“之鸿,你倒是说句话啊,给我徒弟指点指点。” 常之鸿说,“没什么可说的,都差不多。” 吕冰道,“能赢吗?” 常之鸿说,“应该能吧。反正都没劲。” 吕冰说,“没劲?没劲你还看三天。” 常之鸿说,“我就是觉得我们不能一味的借鉴国外的搏击技术,泰拳是很凶,散打是很猛,可我们自己还有一大堆的宝贝没啃完,应该先挖掘好自己的丰富资源。” 吕冰说,“你又来了,如果你的丰富资源指的是以前那些门派那些所谓的武功,你应该知道那东西根本没法打。” 常之鸿说,“怎么没法打?你的意思是我过去那些就不是打?” 吕冰说,“你……你那是特例。” 常之鸿撇嘴,“得了吧。你们就是不相信老祖宗的东西。” 吕冰说,“自09年往前算,我们都是这么练的。” 常之鸿说,“那我也跟你说了,自09年起比赛一届不如一届,观众没了,收视率没了,连传承的弟子都少了,你别跟我说你那些学员,知道我为什么一定坚持中国传统武学之道吗?武在人心,武在骨子里。武侠武侠,中国的武是跟侠放在一起的,我想看见的是一种精神的传承,而不是比谁的拳头狠比谁的力气大!这也就是我一再跟你说的,吕师兄你回来吧,咱们去武校里头找好苗子,慢慢的培养起来,你现在一年一届的往外教学生,教出来的都是什么人?到了社会上干什么样的事?” 吕冰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之鸿我也跟你说句实话,现在武校一年能挣几个钱,我在俱乐部两三个月的工资就赶上去了。你别觉得说的不对,你如果耐得住清贫,你就不会去剧组跑龙套。” 常之鸿看着吕冰,半晌没说话。 吕冰心虚,“我这也是实话。” 常之鸿说,“吕师兄,如果我说,我见过一个人,他学的功夫是真正的武,跟我们现在的完全不一样,你信不信。” 吕冰一笑,“你这个武痴啊。” 常之鸿说,“这个人还是一个明星。” 吕冰道,“谁?李小龙?” 常之鸿说,“吕师兄,连一个明星都能做到的事,我们是师父一手一脚教出来的,我们怎么不行?” 吕冰嗤笑,“真这么厉害,你怎么不请来。” 林越在一旁已听了一会儿,此时道,“常老师。” 常之鸿惊喜回头,见林越站在坐席通道上。 常之鸿忙上前,“林先生,你真的来了!” 吕冰也惊讶,“之鸿,这个是……” 常之鸿道,“吕师兄,这是林越林先生。” 吕冰心想我当然知道这是林越,这么一个响当当的大明星,谁会不认识,但是林越怎么会在这儿? 吕冰心中一动,“之鸿,你说的人就是……” 常之鸿笑道,“对,就是他。” 吕冰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之鸿,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常之鸿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吕冰皱眉道,“之鸿!我都说了,这事儿咱们俩以后找个机会慢慢说。” 林越问常之鸿,“常老师,这场比赛结束之后能安排我上场吗?” 常之鸿一怔。 吕冰断然道,“不行!林先生,你可能跟之鸿学过几天吧?但我们的比赛跟你接触过的不一样。” 林越道,“要签生死状吗?” 吕冰道,“那……那倒是不用。” 林越笑了笑,“那就麻烦帮我安排吧。” 吕冰索性不跟林越说了,直接对常之鸿道,“你的客人,你劝劝。” 常之鸿说,“林先生,我邀请你是因为我们这儿有个表演赛,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一起。” 林越道,“我还是愿意直接来场实际的比赛。” 常之鸿小声说,“林先生,你是不是刚才听见什么了?” 林越微笑不语。 常之鸿说,“我刚才……刚才跟我师兄说的时候,其实也有一些夸大。你之前打败我或是教训了那几个人,那是很厉害。可我那时候没有与你以死相拼之心。” 林越说,“难道比赛这么激烈?” 常之鸿说,“事关全国俱乐部的排名,影响他们的招生。而且比赛成绩也跟他们毕业之后的出路挂钩,都是钱哪,这人沾上了钱,有不疯狂的吗。” 林越居高临下,俯瞰赛场。 常之鸿说,“林先生,我们还是观战吧。” “不,”林越说,“麻烦你帮我安排。哪怕是安排成表演赛形式也可以。” 常之鸿看林越其意已决,只得说,“好,我去安排。” 林越说,“我去换身衣服。” 常之鸿忍不住说,“林先生,你……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林越微微笑了笑,“你让我想到一个老朋友。” 林越换了身轻便的运动服,走到场边。 原本放在今日所有比赛结束之后的表演赛被挪到了前面,观众们有人讶异的认出了林越,连忙掏出手机拍摄。 对方选手被教练叮嘱这就是一个香港明星,手底下可能有几下子功夫,主要是应了常之鸿的邀请来撑场子。应付一下就可以,千万不要打伤了。 对方选手点头表示明白。但是站上赛场的一瞬间,对方选手不由得起了警戒之心,这是一个练武之人的本能,当他们面对真正的对手,会不由自主的开始紧张。 林越立在场边。 耳边的声音慢慢寂静,慢慢消失,唯有风声飒飒,拂过耳畔。 风吹过万壑关城头的朱雀军旗,无边无际的苏克草原,战士们的锁甲。 他骑在马上,手中握着冰冷的刀锋,那面刀锋能够斩断一切前进的阻碍。 初初练武,涂世杰道,林越,你要记住,武在人心,武在骨子里。不是比谁的拳头狠,也不是比谁的力气大。这在乎你的心,你有多想赢。你能赢吗。 林越说,我能。 涂世杰提高声音,你能赢吗! 林越道,我能! 涂世杰一剑挥来,林越不及睁眼便举刀格挡。 当的一声,迸出火花! 林越睁开双眼。他能赢,这双手,的确曾经沾满斑斑鲜血,但这就是他的手,他做的事,永远都不会后悔。 那个大周朝万壑关的副将永远不会消失,永远依存于魂魄深处。 这世上,没有任何难关能够阻挡得了林越。 李若诚和张驰在场外看傻了眼。 张驰再外行,也看得出场中的一边倒,张驰喃喃道,“那、那边是不是让着林越?” 李若诚又惊又喜,掏出手机,打给报社,“再给我派一个人来!不不不,来不及了!你们就等我的稿,稿一到,立即发!” 马天明记得武馆开张那天是师父专门找人算的黄道吉日,果然那天晴空万里,来道贺的人挤得门前水泄不通。省里最好的醒狮队虎虎生威,一百八十响的鞭炮响彻云霄。 武馆门前挂着师父亲手誊的一副对子,‘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 他和师兄们分两列站在门边,雪白的夏布褂子,暗青的扎腿裤,腰间的大红绸,显得那么的精神,那么的爽利。 他听见有人跟自己的孩子说,‘看看人家,多精神,多衬头。’ 马天明心里得意,那年自己十四岁。一晃眼,四十年过去,他今年五十又四,人人看见他都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马师父’或是‘马老师’,但这个所谓的老师已经没有武馆可继承。 早在二十年前,广州市内城改造,自家的武馆就在划区之内。师父不想放弃,就用拆迁补偿费在唐楼租了个老旧的舞蹈室,改了改继续开课授业。但生源逐年减少,房租水电费用又一年年往上涨,广州寸土寸金,节奏加快,他们拉不住这个城市前进的脚步,不得不被抛下,被忽视。 武馆关门那天,之前走了的师兄弟也都回来。 老旧的武馆内,电风扇转动的嗡嗡声是唯一声响, 师兄弟们谁也没有约,但都穿上了武馆的衣裳。暗红色的绸子腰带不复当日的光鲜。 师父走上前,轻轻摘下了挂在墙壁正中央的对子。他把对子递给了马天明,‘天明,记住,祖宗代代相传的东西不能毁在我们手里。’ 然而谈何容易,各种健身班在这城市开了关,关了开,跆拳道火了,空手道火了,武术却依然沉寂。马天明认为单靠自己一己之力不可能改变整个社会对于武术的关注,于是提出了全国武学各门派联盟,也就是南七北六十三省武林大会的最初雏形,当时的确带动了一阵风潮,各家门派之间虽然都有些矛盾结怨,但是为了推广武学,大家捐弃前嫌,携手共创。 那是马天明最高兴的几年,师父也高兴,不时的问,咱们的武馆什么时候再开。 马天明笑着说,师父,哪儿那么快,现在房价都在涨,咱们还是先租着地方。我再留意留意,一有合适的就拿下。 那会儿是九几年,炒股的热潮即将席卷这座鲜花之城。 几乎每个师兄师弟手上都有股票,武馆的电视机永远在放股市信息。 马天明虽然心中觉得不妥,但也想着人人都心浮气躁,外头谁不炒股,谁不盯着股票,自己手里还有两支呢,便就没有太苛责同门。 师父也略有耳闻,叫过马天明来询问详细情况。马天明瞒了过去。 师父不放心,再三叮嘱,‘天明,武字里有心,这心不静,练不好武是其次,练坏了心,才是最糟的。’ 马天明当时没有往心里去,但是没多久,股市暴跌,天天都听见有人跳楼,有人烧炭。 马天明也亏了一大笔,武馆的师兄弟有一多半没来,偌大个场子显得空空荡荡。 马天命知道市道都不景气,也做好了艰难支撑熬过这段日子的准备。直到有一天,警察找上门。 有几个师兄弟炒股亏得倾家荡产,铤而走险当起了劫匪,他们有功夫底子,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几个人胆子越来越大,不甘心只在僻静小巷下手,反而往有钱人扎堆的娱乐场所。 有一次被巡逻警察撞个正着,拒捕过程中失手打死了警察。 媒体长篇累牍的报道,武馆声名一蹶不振,短短几天,仅有的几个弟子全部退学。 第286节 师父受不了打击,中风倒地。 病床前。 师父拉着马天明的手,口齿不清的说,‘对子,对子。’ 马天明流下眼泪,说,‘师父,你放心,我记得,我一定记得。’ 那天起,马天明知道武学之道不是强身健体,修的是心,不是身。 自那之后,不但是广州,全国的武学大家都在不可避免的走向没落。取而代之崛起的是各种各样的搏击俱乐部,马天明看见这样的俱乐部就想起那年被抓的几个师兄弟。他基本不再出席一些所谓的武术竞赛,连自己一手创办的南七北六十三省武林大会也谢绝邀请。之后这个大会更名武术竞技大赛,马天明更是没了兴趣。直到09年,国家政府出面扶植,那一年马天明来了,但是心也更灰了,当年的十三省武林大会还能看得见各家子弟各展所长,现在全都是一个套数一个拳路,目的赤裸裸的就是为了争个名次镀金。 马天明老了,师父早在几年之前也去了。他老人家走的时候那口气咽得艰难。 马天明不知道自己闭眼的那一天会不会像师父一样,会不会记挂着那句‘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 ☆、第 177 章 今年的武术竞技大赛,马天明本不想来,但是常之鸿一再的邀请,这个常之鸿算是近年来小一辈中屈指可数的优秀人才,天赋好,肯下苦功,心思也端正。 马天明不想拂逆常之鸿的好意,再加上常之鸿信誓旦旦的保证,‘这回有个人,马老您一定要看一看,他的功夫比我好得多。’ 马天明来了三天都没见着那个人,问起常之鸿,常之鸿又支支吾吾。 马天明看着那些所谓的各路俱乐部,眼烦心更烦,在招待所准备收拾行李回广州。 门外忽然响起急促脚步声,有人催促,“快啊!赶紧的!” 另有人道,“来了来了!你说真的?山东全歇菜了?” 那人道,“当然了,浙江也全趴了,现在是湖南上了,别拖拖拉拉的,快去!” 马天明心中疑惑,走到了房间窗前一看,只见不少人都在赶往比赛场馆。 林越收拳,额上微有薄汗,气息丝毫不乱。对湖南代表一抱拳,“承让。” 湖南代表苦笑,也抱拳,“哪里。” 常之鸿立刻冲进场内,捧着毛巾,“来,林大哥,擦擦汗。” 这从林先生到林大哥的质的飞跃,就在林越三招之内秒了山东代表队。 浙江俱乐部和山东俱乐部是同一个老板,于是浙江代表队坐不住了,要求与林越再比试。 裁判为难,这完全打乱了比赛章程。 常之鸿也不干,“这一个一个的得打到什么时候,车轮战啊?” 林越说,“我倒是没问题,不过影响比赛了吧。” 常之鸿说,“林大哥,你别给我面子,说不打就不打,要打也得安排时间。” 主办方也打算按照原定流程来,林越和浙江队的比赛稍后再安排。 但是观众不干了。 本来看得是昏昏欲睡,却突然出现了林越,林越又这么能打,打起来又好看得不行,结果就来一场没了? 全场的嘘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李若诚找到了主办方,出示了记者证,“你们看现在这个状况,我觉得最合适的选择就是让林越留下,继续比赛。” 主办方为难道,“这样不合乎流程。” 李若诚拽过主办方人员到一旁轻声嘀咕,“流程这个事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办这个比赛也是想吸引关注,现在林越免费来做宣传,有什么不好的?我实话跟你说我的稿子都已经捏在手里了,只要你们点一点头,明天的头版肯定就是这场比赛,如果能把林越留到明天,那这次比赛的效果绝对是最棒的。” 主办方动了心。 李若诚再道,“退一步说,我们严格按照流程来把林越请下去。你猜猜这个观众席五分钟之后剩几个人?” 主办方一咬牙,“行,我明白了!” 林越稍作休息,便迎战浙江队选手。 选手上场之前,教练千叮万嘱,“这个林越看来功夫不低,你千万小心。” 选手笑道,“教练,你就放心吧。山东他们是轻敌才吃了亏。我斟酌着来,人家毕竟是大明星,这鼻子眼睛不知道动过没动过,万一我一拳过去,把人假体揍出来怎么办?” 教练拍了拍选手的肩,“你有分寸就好。” 常之鸿也在叮嘱林越,“林大哥,这回你一定要提防。刚才比的山东队是我师兄吕冰教的,绣花枕头没有用。” 吕冰在一旁听见了,很郁闷:“喂!” 常之鸿再道,“浙江的就不一样了,他们教练以前是拿过全国名次的,你一定留意。” 林越看了对方一眼,果然是肌肉分明下盘极稳。 林越郑重点了点头,“放心。” 裁判吹哨,两方选手上场。 浙江选手心里想着不光是要打败林越,更要打得漂亮,让林越这种小白脸吃瘪,也要让自己显得比山东威风。 正想着是先出左拳还是右拳,眼前忽然一阵黑,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被一脚踹出了场外。 林越落地,愕然的看着被自己踹出去的选手,再回头看常之鸿。 ‘你不说很厉害吗?’ 常之鸿傻眼。‘你也没说你自己这么厉害啊?!’ 观众席也没来得及回过神,这一场就这么打完了?浙江的比山东还弱。 湖南队站出来。 观众席哗然,这真的成了车轮战。 湖南队教练其实也不想,但是湖南队选手也有点武痴,看见林越的身手,非要试一试。 常之鸿问,“林大哥,你还行吗?” 林越刚才那一飞踹根本就没动多少力气,点头,“可以。” 湖南选手上场,抱拳,“讨教了。” 林越也抱拳,垂下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湖南选手本身就是力气极大,练的也是硬功夫。 常之鸿之前研究过各路选手,认为对付湖南选手最好的办法就是以缠为主,以太极柔力卸之。但林越居然以硬碰硬。 湖南选手走了几招,已经惊讶林越的功底,当下起了争强好胜之心,眼中一红,挥拳直击面门,寻常人见到这等拳头逼到眼前,心理素质再好也要颤上一颤。 林越毫不动容,一瞬间曲身蹲下避过,手肘狠狠击中对方肋下。 常之鸿啊的一声,那湖南选手也痛得脸色煞白,连连倒退,再抬头看林越,心中居然生出畏惧。 林越面容平静得毫无表情,却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害怕。湖南选手几乎有一个错觉,哪怕是要杀了自己,林越也不会有所动容。勉强又招架了几回合,湖南选手抽了个空子退出场外,“我认输!” 林越诧异,收了拳,再抱拳道,“承让。” 湖南选手苦笑,“哪里。” 常之鸿冲过来递毛巾。 马天明远远旁观。 林越连胜三场,估算时间已经打扰比赛太久,便对常之鸿说,“我先回去休息。” 常之鸿忙说,“我给你带路。” 观众见林越离场,鼓掌的鼓掌,嘘声的嘘声,就是不让林越走。 林越抬起手来挥了挥,微微一笑,鞠躬致礼,和常之鸿一道离开比赛场。 观众齐声叫林越!林越! 林越回身,再挥了挥手,走出了场馆。 李若诚也起身离开,张驰忙道,“李哥,你去哪儿?” 李若诚说,“发稿子。你不去?” 张驰说,“比赛还没完呢。” 李若诚说,“比赛?”他嗤笑道,“没人在乎比赛。赶紧去写稿子吧,明天头版头条就只有一个人。” 张驰愣愣,“什么?” 李若诚挑了挑眉,“你说呢。” 常之鸿带着林越到了招待所,先在前台办理房间,很不好意思道,“本来应该先准备好的,但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住四天吧?” 林越道,“三天。” 常之鸿惊讶道,“三天?可我们最后一天才是决赛。” 林越道,“我只能请三天的假。” 常之鸿有些失落,“那我到时候把决赛录下来,寄给你一份?” 林越笑道,“那最好不过了。” 常之鸿带着林越到了房间,让林越好好休息,晚上一块儿吃饭。 林越坐在床边,松了松衣领,拨出号码给苏小辙。 苏小辙很快就接了起来,“喂?” 听见苏小辙的声音,林越便忍不住微笑,“小辙。” 苏小辙说,“你等等。”过了会儿,苏小辙的声音重新响起来,“你怎么样?” 林越问,“你在哪儿?” 苏小辙说,“在健身房。” 林越诧异,“健身房?陪小舟?” 第287节 苏小辙说,“就不能是我自己想来练练?” 林越想了想就明白苏小辙是为了拍照锻炼体型,噗嗤一笑。 苏小辙不乐意道,“笑什么呢。” 林越说,“没有没有,是这儿的窗户漏风。” 苏小辙说,“你那边怎么样?这一趟去的值得吗?” 林越想了想,“跟我预想的有些区别。” 苏小辙说,“嗯?” 林越大略叙述了一番而今比赛的现状,不过没有提到自己已经下场。 苏小辙说,“我想也是。” 林越叹气,“你早就猜到了?” 苏小辙说,“毕竟这儿……不是大周朝。也没有涂世杰,慕容狄和……” 她顿了一顿。 林越知道苏小辙想到了谁,那个雪衣碧剑的侠客,那个微笑起来如春风的天山派大师兄,也是那个为了铎蓝城力战而亡,头颅被高高悬在也羌大军旗杆之上的云凌。 两人沉默一会儿,苏小辙轻轻说,“林越,我想你了。” 林越握着手机,轻声道,“我也是。” 苏小辙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林越说,“我答应了常之鸿在这儿待三天。” 苏小辙说,“你可千万不要惹事。” 林越说,“苏小辙,我像是惹事的人吗?都是事来惹我。” 房门敲响,林越说,“你看,来了吧。” 苏小辙一笑。 常之鸿在门外道,“林大哥,是我。” 林越挂了电话,走过去打开门。 常之鸿说,“林大哥,吃饭去吧。” 林越看了看表,“这么早?” 常之鸿有些为难的笑了笑,“其实是有个人……他想跟你见个面。” 苏小辙挂了电话。 苏小舟走过来问,“林越的电话?” 苏小辙点了点头。 苏小舟说,“怎么了?有问题?” 苏小辙说,“他没说,不过……我听他的声音不太对劲。” 苏小舟拍了拍苏小辙的脑袋,“担心啊?担心你就过去呗。” 苏小辙摇摇头。 苏小舟说,“怕被人看见?” 苏小辙说,“不是。” 苏小舟打量苏小辙,苏小辙说,“如果他需要我,无论他在哪儿,我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如果他想一个人待着,那么我就安安静静的陪着。” 苏小舟抱了一下苏小辙。 苏小辙诧异,“姐、姐姐?” 苏小舟说,“小辙,你真的长大了。” 苏小辙说,“我本来就长大了,我多懂事一个小孩儿啊。” 苏小舟说,“就是太懂事了,对了,你们俩结婚的日子定下来没有?” 苏小辙说,“我再去练会儿。” 苏小舟看着苏小辙走开的背影,叹了口气。结婚这两个字对别人来说或许象征着幸福。但对于苏小辙来说,家庭从来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美好的回忆。这或许是她内心中最坚硬的一层壳,或许也只有林越才能够耐心的、温柔的融化。 ☆、第 178 章 林越跟着常之鸿来到一间房门前。 常之鸿敲了敲门,“马老,我们来了。” 马天明道,“进来吧。” 进屋之后,常之鸿对林越介绍,“这位是我们武林大会的创始人之一,马天明马老师。” 林越恭敬道,“马先生。” 马天明笑了笑,“之鸿,你又说什么武林大会。” 常之鸿说,“马老,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朋友。” 马天明看了林越一眼,“坐吧。” 林越和常之鸿各自落座。 马天明问,“我今天看了你的比赛,打得很精彩,你这功夫是跟谁学的?” 林越早知道肯定会有此一问,他事先跟苏小辙商量好了答案。 林越说,“小时候身体弱,家里就让我去附近的武馆练身体,我跟那边的老师父学的,后来长大了搬家,我再回去找,那家武馆也不在了。” 马天明问,“教你的师父姓什么?” 林越说,“涂。” 遥远的大周朝,涂世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常之鸿奇怪道,“姓涂?我没听说过有姓涂的高手啊……” 马天明看了一眼常之鸿,常之鸿随即明白,人家大可以改名换姓。 马天明道,“我知道林先生是个有名的演员。” 林越道,“拍过几部戏,混个脸熟而已。” 马天明道,“没想到还有年轻人能耐得下性子来练功夫,更遑论林先生身处的环境,可见林先生的沉稳。” 常之鸿冲林越眨了眨眼。林越是他引荐给马天明,马天明表扬林越,自己也是与有荣焉。 但马天明话锋一转,“不过学武这件事是双刃剑,既能帮自己,也能害自己。” 常之鸿错愕道,“马老……” 马天明挥了挥手,示意常之鸿先不要插嘴,继续道,“我今天看了林先生的比赛,林先生的身手确实不凡,但林先生的每一招似乎都是要取人性命。” 常之鸿一怔,想起了横店那次被林越击倒的人,那些伤痕的确都是性命交关之处,林越若是加重几分力道,那些人必死无疑。 马天明盯着林越,“所谓武,乃是修身,修心,修道。不是用来逞威风,更不是用来害人。” 常之鸿担心的看着林越,林越却道,“马老说的对。” 马天明皱眉,林越若是发脾气,倒是正常。这样不痛不痒的敷衍一句,反倒更显得此人的不真诚。 马天明道,“林先生若是没有其他事,我们就不送了。这个比赛也不适合林先生。” 林越问,“那马老觉得什么样的人才适合这个比赛呢?” 马天明道,“你说什么?” 常之鸿忙打圆场,“马老,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就不打扰了……” 马天明说,“你让他说完。” 林越说,“之鸿之前邀请我来,我还以为这儿的人都是跟之鸿一样。” 马天明道,“之鸿是人才,林先生不要以为自己的身手不错,就看不起别人。” 林越说,“我指的不是身手,是习武之心。我佩服之鸿,因为之鸿修的是武学之道。马老认为,武道是什么?” 万壑关中。 云凌指点林越和涂世杰等人的刀剑功夫。 涂世杰纳闷道,“奇了,明明是一样的招式,怎么经由云兄说过之后,我便有了不一样的参悟。” 云凌笑道,“涂兄你先练招式,自然只记得招式,而我天山派先修武道,招随心至,心思有几种,招数便有几种变化。” 林越问,“修武道?” 涂世杰道,“那我就没辙了,道门如此高深,不是我能参悟的。” 云凌道,“万物皆是道。耕田为农人之道,治国为帝王之道,安邦为武人之道。我天山修的是出世之道,诸位修的是入世之道,如此说来,诸位的道远胜于我。” 林越问,“云兄,武道是什么?” 风吹过云凌的长袖,雪白如云。也吹过了林越的铠甲,漆黑似铁。 云凌说,“天地之间,浩然之气。” 马天明重复,“武道?” 林越说,“是天地之间,浩然之气。” 马天明盯着林越。 常之鸿只怕再说下去真的要出事,便硬是拉着林越起来,对马天明道,“马老,我还有些事跟林大哥说,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马天明道,“等等。之鸿,你明天安排一下,林先生愿不愿意再比试一场?” 第288节 常之鸿看了看林越,问,“马老,和谁比?” 马天明道,“人选我来定,你去安排时间和场地。” 常之鸿只得答应。 出了房间,常之鸿很愧疚,“林大哥,实在对不起,马老他……他也是有原因的。” 林越安慰道,“马老是前辈,他的话也有道理。” 常之鸿心里更是感激,“你难得来一趟,咱们出去吃饭。” 林越盛情难却,便跟常之鸿去了附近小饭馆。 一夜过去。 齐天圣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打开微博,搜索他们家林越大大的相关话题。 自从上次的林越表白事件之后,齐天圣觉得自己整个人生观都锻炼到了一个新的台阶。还能出什么事?大不了是苏小辙怀孕,但是连这个新闻都已经有过了,齐天圣觉得自己气定神闲,百毒不侵,脑袋后头都挂着一圈瑞气千条的光环。 齐天圣刷了刷微博。 哐当一声,手机拍脸上。 同事走进办公室,打了个喷嚏,又打了个喷嚏。 苏小辙说,“不会是感冒了吧。” 同事抽了张餐巾纸擦擦鼻子,“应该不会吧……” 苏小辙给了同事一包板蓝根,“喏,先预防。” 同事笑着道谢。 苏小辙起身去倒热水,边上有同事说,“小辙,我新买的台湾奶茶,要不要试一试?” 苏小辙说,“不了,减肥。” 另有同事说,“正好,我买了那个日本什么青汁,味道太可怕了,快来陪我。” 苏小辙笑道,“等会儿就来。” 她走到茶水间,窗外是林立的高楼,阳光在楼的顶端闪耀。 高楼底下是个热闹的十字路口,绿灯亮起时,就有许多的车,许多的人,匆匆来回。 苏小辙站在她自己的十字路口,漫长的红灯即将结束,绿灯就要亮起。她不知道走过这个路口会遇见什么,会发生什么。她期待,她张望,她第一次不觉得害怕。 因为那个路口,有林越在等待自己。 苏小辙回到办公室,几个同事围在一起,玩一款新的算命app。 有同事说,“小辙,你也来试试。” 苏小辙说,“好啊。” 她从同事手中接过手机,按照说明一步步操作,最终出现的算命结果是下下签。 同事说,“哇,小辙,你赶紧请我们吃饭来破财消灾。” 苏小辙的手机恰巧响起。是齐天圣的号码。 苏小辙叹气,“我的下下签来了。” 齐天圣说,“看新闻了吗?” 苏小辙老实回答,“看了。” 齐天圣气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小辙说,“大齐哥,我跟你说过了……” 齐天圣说,“你跟我说的是林越去放松!” 苏小辙嘀咕,“是放松啊……” 齐天圣气道,“还放松?!他都快拳打南山养老院脚踩北海幼儿园了!” 虞浩然的爸爸以前是乒乓球运动员,差一点就入了国家队,后来希望女儿能够继承,可惜虞浩然没有体育细胞。 虞爸爸每天例行吃早饭看《中国体育报》。 虞浩然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一下子瞪大眼,把报纸抢到手里。 虞爸爸诧异,“你以前不是不爱看吗?” 虞浩然压根顾不上回答,她先看名字,的确是‘林越’,再看配图照片,虽然是黑白的,虽然有点小,但确实是他们家的林越大大没错! 虞浩然立即刷微博,上q/q,果然是信息爆炸一片。 一个演员,一个香港男演员,一个演古装偶像剧走红的香港男演员居然以特别嘉宾的身份出席了全国级别的武术竞技大赛,而且还压倒性的连胜三场。 齐天圣这边的电话被打爆了,各路记者都在求证真实性,记者们也糊涂了,到底是同名同姓,又或者的确是同一个人。 有个林越的粉丝发了条微博,“偶像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要粉下去。” 阿阮等人看见这条微博又是想笑又是想哭。 “跪着转发。” “跪着转发+1。” “跪着转发+林越大大的生日。” 骆晨晨打电话给苏小辙打不通,便发q/q。 晨小晨:“这事儿是真的?” 林家小苏苏:“是真的……” 晨小晨:“我次奥。” 晨小晨:“你们家林越除了生孩子还有什么事不会?” 齐天圣这通电话还在继续,“早说是这么危险的事,我肯定不会让他去!” 苏小辙说,“我也不知道他真的下场比赛……” 齐天圣说,“按他现在的脾气,我就是让他回来,也不太可能了是不是?” 苏小辙说,“就剩两天嘛,很快的。” 齐天圣叹气,“小辙,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不会出事吧?” 苏小辙说,“大齐哥你放心,林越的身手没有问题。” 齐天圣问,“他真的会功夫?” 苏小辙说,“真的。” 齐天圣问,“都没听他提过,他什么时候练的?” 苏小辙干笑。 齐天圣想了想,“他还会什么?” 苏小辙斟酌道,“一点点的刀……” 齐天圣诧异,“刀?!” “一点点的剑……” “剑?!” “一点点的射箭……” “射箭?!” “一点点的马术……” 齐天圣揉着额头,“行了行了,我等会儿就来找你,我们当面谈。” 苏小辙说,“哦。” 与前几日不同,赛馆里坐满了人,主办方有好几年没见过这种光景,赶紧抽调人手来维持秩序。 张驰特意早了半个小时到场,却发现好位置都被其他媒体占走了。他着急的四处张望,看见了李若诚,连忙一路挤过去,硬是挨着李若诚站住。 李若诚说,“你怎么才来?” 张驰说,“我哪儿知道会这么多人,我还以为自己够早了。” 李若诚一笑,“我提前一个半小时就来了。” 张驰咂舌,环顾观众席,“这就是明星效应吧。” 李若诚说,“你要是这么想,你的稿子肯定过不了。” 张驰知道李若诚是大前辈,眼光又毒,忙虚心问,“李哥,不然你觉得呢?” 李若诚道,“就这么说,你要是换一个别的偶像明星当嘉宾,最多就是吸引一些脑残粉。你再看看现在这台上。” 张驰回头看了一眼,哎呀一声,“这……这来了好几个省里的领导!” 李若诚说,“这几年本来就在提倡中国梦,提倡端正风气,还原真正的中国文化精华。武术之道就体现了中国精神。09年那会儿国家的扶植力度你是没有碰上,可惜大家有心无力,或者说是力使偏了地方。现在不一样,这届赶上了好时候。” 张驰说,“就为了一个林越?” 李若诚啧了一声,“把你的手机掏出来,刷刷微博。” 张驰连忙掏出手机。 微博的热门话题当中排名第一的是‘老兵不死’,第二的是‘侠之大者’。前一个是林越以粉丝名义成立的援助老兵基金会成功将一批当年参加过云南远征的士兵遗体带回故乡,在整理遗物的时候找到了一面某个全灭部队的番号旗,那面旗可以说是这个部队留在世上的唯一凭证。这件事很受当地政府的重视,反响也极为热烈。 再一个就是林越昨天的比赛视频,大会主办方的微博号原本只有三四千的粉丝,每条微博的转发量也只在六七十徘徊,但是这条视频吸引来林越的粉丝排队转发,张楚天和柯典这样的好友直接用大号转发,《上海每周》的官博转发,其他的媒体大v紧跟其后,瞬间转发数破万。就在半个小时之前,cctv的体育频道也转发了这条。 李若诚说,“林越要人气有人气,要实力有实力,又有这么好的扩散平台,你说说看这是不是最好的时候。” 张驰心悦诚服。 李若诚说,“赶紧看比赛,我已经打听过了,这第一场就是林越的表演赛。” 张驰问,“跟谁?” 李若诚点了根烟叼上,“打听不出来,估计是个大腕。” 张驰想了想,“会不会是常之鸿?” 第289节 李若诚点头,“很有可能。” ☆、第 179 章 休息室,林越拉了拉筋,做了热身运动。 常之鸿推门进来,“林大哥,外面都是人!” 林越笑了笑,“是吗,挺好的。” 常之鸿虽然参加过国际级比赛,但也没有今天这么兴奋。 林越说,“马老安排的人是谁?” 常之鸿摇头,“我问了,问不出来。” 林越说,“看来我这次要吃苦头了。” 常之鸿说,“我对你有信心!不管是谁,你一定能赢。” 工作人员来请林越出场。 林越和常之鸿来到赛场之上,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欢呼。 常之鸿虽然高兴,心里也不免嘀咕,自己跟林越到底差在哪儿。不过这么一看,林越穿的一身黑,黑色高领再加黑色运动裤,就显得挺拔潇洒,玉树临风。靠脸就能吸引人气,何况还有真功夫。 马天明站在了场地对面。 常之鸿问,“马老,另一位呢?” 马天明走上场,做了个起手式。 常之鸿和林越都愣住了。 观众席大部分人都不清楚状况,交头接耳,“怎么找个大爷来打?” “会不会武林高手都是老的?” “这又不是拍武侠片,真的打起来,那大爷吃得消吗。” 张驰也看不懂,“李哥……” 李若诚却激动得拿不住相机。 张驰忙问,“李哥,这位很厉害?” 李若诚说,“你知道黄飞鸿吗?” 张驰道,“当然了!” 李若诚说,“马天明就可以算是黄飞鸿!他当初一己之力几乎重振了广州武术届,连现在这个竞技大会都是因为他才能够一届届的举办起来!” 张驰一愣一愣的,“那是挺厉害的,可打起来,他能行吗?” 李若诚说,“常之鸿厉不厉害?一样在马天明手底下过不来百招!” 张驰倒抽一口凉气,“这场比赛……绝了!” 林越道,“马老,我不能跟你打。” 马天明道,“我听之鸿的师父提过,他们去香港查过,但是查不出你的身家路数。” 林越道,“我确实是跟一个老师父……” 马天明道,“你不想说,我不会追问。但我想见识见识你的天地浩然气,和你心中的武道。” 林越审视马天明,深深吸了口气,抱拳恭敬道,“晚辈却之不恭。” 马天明还是觉得这个林越古怪,他的言行气质甚至不太像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林越道,“但是我有个要求。马老能使兵器吗?” 马天明道,“你说。” 林越说,“拳脚来往,我毕竟年轻,胜之不武。不如我们刀剑比试。” 大赛所用兵器全都是比赛专用,没有杀伤性,马天明道,“之鸿,去拿。” 常之鸿拿来刀剑。 林越拿起一把长刀,挽了个花,激起一片银色刀光。 观众席沸腾了,李若诚张大嘴,连烟都差点掉下来。 张驰赶紧问,“李哥李哥,这是什么路数!” 李若诚喃喃道,“这个路数,我也是看不懂……” 苏小辙听见前台说,“小辙,有人找。” 齐天圣看来是真着急了,来得这么快。 苏小辙走出办公室,来到前台,却看见了一个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看见的人。 清洁工经过,好奇的看了一眼场馆紧闭的大门。听说今天有场精彩比赛,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忽然之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 林越走到休息室,还能依稀听见观众席传来的欢呼声,“林越!林越!林越!” 林越拿起毛巾擦了擦汗,听见马天明道,“怎么样,吃得消吗?” 林越忙转过身,“马老。” 常之鸿陪着马天明一起过来。 马天明的态度一改昨日,看着林越是左也顺眼右也顺眼,笑眯眯的连称呼也改了,“阿林,你这个刀法着实厉害。” 林越笑着说,“再厉害,那也是输给马老。” 常之鸿说,“马老从十四岁开始练武,练武的年份都比你的年纪大,你输了是很正常的。” 马天明一拍常之鸿的后脑勺,“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你几岁开始练的?不也是照样输了。” 常之鸿咕哝两声。 马天明问,“阿林,我听之鸿说,你后天就走?再多待两天嘛。” 常之鸿嘀咕,明明昨晚上就赶人走。 马天明再一巴掌后脑勺。 林越道,“马老,下回有机会咱们再聚,我还得回去工作。” 马天明皱眉说,“你那个工作……实在不利于你研习武学之道。你对武林盟主有没有兴趣?” 常之鸿差点呛死。 林越呆了一呆。 常之鸿叫起来,“马老!哪来的武林盟主啊!” 马天明说,“全国武术家协会会长不就是武林盟主吗!” 林越说,“呃,马老,我就是一个演员……” 马天明说,“这没关系,我一句话的事情!你说,你是想当武林盟主还是想当别的,只要是武学届的,我都可以搞定。” 林越无奈的看一眼常之鸿。 常之鸿说,“马老,你就别为难林越了,人家一部片挣多少?咱们想请人当盟主,那也得请得起啊。” 马天明触动心事,叹了口气。 林越诚恳道,“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相反的,我还想跟你们谈这件事,怎么样把武学重新振作起来。” 马天明说,“你的想法是很好,但是谈何容易。” 林越说,“那是因为以前没有我。” 马天明和常之鸿一怔。 林越说,“我昨晚看了点资料,之前国家是想扶植过但是用错了方法,其中最明显的一点问题就是太过想看见成果,采取了所谓的改良,引进了竞技技术,但是任何东西都不能一蹴而就,中国的武道就在于‘先道,后武’,心正方可身正,心不正,学的不是武,是暴力。” 马天明看林越的眼神全然不同。 林越说,“就像之鸿说过的。” 常之鸿听得入神,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便是一愣,“我?” 林越说,“对。你说过去学校找好苗子。我们甚至可以创办类似的班级,家长们可以给孩子们报名学习跆拳道,为什么不能来报名参加我们的?” 常之鸿犹豫道,“可这个……就不像武馆了。” 林越说,“或许会不像,或许根本就不一样,或许孩子们来学的根本就不是招数,他们学的是一种精神,我们要传承的也是精神。”林越伸出手,握成拳,“就比如我,在这个世上,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会这身功夫。我不教给其他人,这身功夫就从我这里断绝了。” 马天明脸色微变。 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这是最残忍的结局,师门的传承断在了自己的身上,那是何等耻辱,又是何等痛苦。 林越却平静的说,“但这身功夫不是死了,它用另一种方式活着。我们的每一招每一式凝结了前人的血汗,但我们要记住的不是这些招式,而是前辈们创这些招的时候想的是什么,他们为什么习武,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朋友,故土?武侠之道,天地浩然,我们真正要传承下去的是这份信念,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常之鸿觉得林越很有道理,但又不敢当着马天明的面来赞同。 马天明慢慢道,“不破不立,不止不行。” 常之鸿惊讶,“马老?” 马天明长长的出了口气,笑起来,“可惜我师父他老人家走的早,不然,真该让你们见一面。” 林越一笑,听见自己的外套传来短信的提示声。 林越说声抱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脸色剧变。 常之鸿道,“林越,怎么了?” 林越匆匆道,“马老,有事你直接联系我,之鸿,对不起,我马上就要走!” 林越飞车赶回了上海。 第290节 苏小舟的短信就在收件箱里,‘小辙父母找来,速归。’ 苏小辙的十字路口之所以一直是红灯,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最应该爱护她,最应该指引道路的两个人,将她丢弃在了路中央。 那一天,苏小辙的父母难得没有争吵,因为婚姻关系已经正式宣告结束。 但是很快,他们又开始吵起来。 苏小辙的母亲说,“凭什么要我带着她?!我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呢!” 苏小辙的父亲说,“那我怎么办?反正我也不要。” 从那一天起,苏小辙比同龄人更敏感而早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 同样的,她身体中的小小的苏小辙也在那一天开始沉睡,这一部分永远幼稚,永远拒绝长大。 当她不看最喜欢的电视剧的最后一集成了习惯,当她寄宿在苏小舟的家里,每一次吃饭只选最近的或者选最便宜的那一盘。当她只跟次喜欢的,或者次次喜欢的人在一起。 小小辙说,我不要最喜欢的。没有得到过,就不会失去。 当林越说‘我喜欢你’,苏小辙好想答应,但是小小辙永远会问,‘你相信他吗,你真的要他吗,如果你再失去呢。’ 苏小辙怕得要死,她宁可自己从来没有跟林越在一起,也不要在一起了再分开。 小小辙从来没有一天离开过她的心里。 但是林越一次又一次的不放弃,他的温柔,他的守护,他的痛苦,苏小辙都看见了,小小辙也看见了。 苏小辙问小小辙,这一次,我想试一试,可以吗。 小小辙没有说话。 苏小辙于是伸出手,她第一次勇敢的握住了她自己想要的人。 但就在这个时候,母亲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一瞬间,苏小辙听见自己的内心,再度响起了小小辙恐惧的哭泣。 苏小舟堵车差点迟到,会议ppt都快做完了却一脚踢到了插头,电脑断电什么都没保存,想叫外卖却发现那家经常光顾的店关门回家过年,用咖啡对付了一会儿就开始胃疼,她觉得自己出门要是看了看黄历,肯定会看见四个字:‘诸事不顺’。 苏小辙打来电话,苏小舟有气无力的说,“有事儿快说。” 苏小辙说,“你在忙?” 苏小舟摁住胃,趴在桌上,“还行,你说吧。” “小舟,我妈来找我了。” 苏小舟愣住了。 苏小辙说,“喂?小舟?” 苏小舟回过神,“我听着。” 苏小辙的声音很平静,“我妈来问我借钱,我没给,她可能会去找你。” 苏小舟听得心吊在半空,试探道,“然后呢?” 苏小辙说,“然后?没然后,我就跟你提前说一声,你有个准备。” 苏小舟挂了电话之后,立即发短信给林越。 林越很快回了电话。 苏小舟说,“你在哪儿?” 林越说,“我在路上,回上海。” 苏小舟说,“大概多久能到?” 林越看见的苏小舟都是嚣张跋扈,从来没这么声音发颤。 林越说,“你在短信里说小辙的爸妈找过来了,具体怎么回事?” 苏小舟顿了顿,“等你到了再说。还有,你打个电话给苏小辙,”苏小舟忽又犹豫,“算了,还是别打了。” 林越说,“我有分寸。” 苏小舟说,“那我先挂了。”挂断电话之前,苏小舟忍不住补了一句,“林越,如果你打电话给她,别问她今天的事,我怕……” 林越说,“你放心,我更怕。” 林越挂了电话,继续往前开,经过休息站,他停下车去买了瓶水,看着手机,拨出了苏小辙的号码。 苏小辙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异常,“喂。” 林越靠在车门边,柔声道,“小辙。” 苏小辙说,“怎么啦?” 林越说,“没什么,想你了。” 苏小辙噗嗤笑了,“我刷了微博,你输了?” 林越说,“是啊。” 苏小辙说,“输才是应该的。对方那么大年纪,你赢了好意思哦?” 林越说,“就这样?至少安慰我一下。” 苏小辙说,“那等你回来给你做红烧肉吃好不好。” 林越说,“我等会儿就到。” 苏小辙沉默了一下。 林越觉得有些冷,从身体内部弥漫开来的一种冷。 幸好,苏小辙沉默的时间并不长,她也没有问林越为什么提前回来,便说,“好,我在家里等你。” 林越舒出一口气,这时才发现自己把那只水瓶捏得变了形。 ☆、第 180 章 林越开车进了小区,远远看见自家的三层别墅。 别墅的灯是暗的。 林越的心猛地一沉,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想把车子开过去了,他不想看见他所惧怕的事成了真。 车子还是慢慢的开了过去,在门前停下。 林越在车中坐了一会儿,方才下车,打开院子的门。 夜色昏暗,门廊黑乎乎的一团。 林越的脚步让声控灯亮起。 林越停下脚,看着蹲在门边的苏小辙。 看了好一会儿,他蹲下去,注视苏小辙。 苏小辙听见了动静,抬起头来,看见了林越,露出了微笑,“你回来了。” 林越说,“外面这么冷。” 苏小辙说,“我想等你。” 林越拉着苏小辙起来,两个人抱了一下,林越搂着苏小辙,一手掏出钥匙打开门。 打开灯,屋子亮起来。 林越的家中装了地热,平常就是智能控制,现在室内温度在二十度上下,苏小辙脱了外头的羽绒服,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是洗水果,一会儿是找合适的盘子。 林越抓住她。 苏小辙诧异的看着林越,“怎么啦?” 林越看着苏小辙的眼睛,“你有没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有啊,”苏小辙说,“我没去买肉,冰箱里有虾仁,我做个虾仁炒蛋好不好?” 林越笑了笑,说,“好啊。” 苏小辙做了几个简单的小菜,林越一边吃一边说了竞技大赛的一些趣事。与马天明打的时候,林越的肩上吃了一记,现在觉得隐隐作痛,苏小辙拉开衣领看了看,发现已经泛出乌青。 吃过饭,苏小辙找出跌打软膏给林越按摩。 林越舒舒服服的趴在沙发上。这就像在大周朝的时候一样。他们俩说的话不多,可不会觉得局促和尴尬。 林越昏昏欲睡,“几点了?” 苏小辙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多了。” 林越支撑着爬起来。苏小辙问,“怎么了?” 林越说,“送你回去。” 苏小辙把软膏盖上盖子,安安静静的坐着。 林越察觉异常。 苏小辙抬起头,看着林越,“我今天不回去了。” 林越第一个反应是,擦!安全套没有! 第二个反应是,擦!要什么安全套! 苏小辙说,“客房能住吧。” 林越说,“啊?客房?” 苏小辙斜睨林越,撇撇嘴,“你在想什么?” 林越说,“没想,什么也没想。” 两个人各自回房休息。苏小辙躺在床上,看见窗帘在微微发亮,不知道窗外的是月光还是路灯。 明明很累,却没有睡意。翻来覆去了一会儿,苏小辙下床,想去楼下热杯牛奶。 第291节 地板暖烘烘的,也怕吵醒林越,苏小辙光着脚走到门口,将门轻轻一推。 林越裹着一件极厚极长的黑白格子羽绒服,坐在地上,靠着门边打盹。 他睡得很浅,苏小辙推门已经让他醒来。 林越睡意朦胧的抬起头,看见苏小辙立在眼前,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苏小辙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便伸手握住了苏小辙的手。 苏小辙说,“林越,你为什么睡在这里。” 林越说,“我怕你走掉。” 苏小辙低下头,轻轻亲了一下林越的额头。 这时候,林越已经清醒了过来,苏小辙的嘴唇离开的时候,他看着苏小辙,“你去哪里。” 苏小辙说,“我就去楼下,去热杯牛奶。” 林越扶着墙站起来,“我去。” 苏小辙却揪住了林越的袖子,“林越。我想……”她顿了顿,心里还是很害怕,但是再怕,她也要说。“跟你说一件事。” 这件事对于苏小辙而言,就像是脸上的一个溃烂大疮疤,丑得要死也痛得要死,苏小辙只能用一层一层的粉底去掩饰去伪装,假装自己没有这样一个疮疤。 林越的每一次接近,都像是把粉底洗掉一层。苏小辙不敢让林越看见这个疮疤,怕得想捂住脸逃走。但是今天晚上,她亲手把粉底洗掉,露出原原本本的自己。 苏小辙的父母都有几次出轨,年代久远,分不清谁是第一个出的。每天吵个不停,要么苏爸爸把苏妈妈拖着打,要么苏妈妈揪着苏爸爸打。苏小辙住的是老式小区,邻居都是爸爸妈妈的工厂同事,小孩子们都在一个幼儿园、一个小学甚至一个初中里念书。 每天晚上苏小辙家里吵得惊天动地,第二天班上所有人都知道。 苏小辙装作没事人一样,照样和同学们嘻嘻哈哈,但是每天放学之后,她背上书包晃悠,就是不想回家。然后有一天黄昏,背着书包的苏小辙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中年人。 林越听到这儿,拳头捏得发白。 苏小辙说,“你放心,我没有怎么样,这个人就是……就是摸了摸我,想把我带走的时候,被一个小区的叔叔看见,叔叔把我送回家。” 送回家之后,叔叔婉转的说了大概情况。苏小辙父母的反应是把苏小辙骂得狗血淋头,如果苏小辙不闲晃就不会遇到这种人,总之就是苏小辙的错。 然后苏小辙小学毕业那年,父母离婚。 苏小辙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于这件事没有一种真实感,为什么爸爸不是自己的爸爸了,为什么爸爸去别的人家里吃饭睡觉,为什么有别的小孩子叫自己的爸爸是爸爸。 苏小辙的妈妈找了借口去了其他城市,苏小辙在苏小舟家里住了几个月。过了很多年,苏小辙再回头看,才发现那几个月也许不是最快乐的,却是最安稳的时光。 大伯很凶,只准苏小辙和苏小舟每天晚上看半个小时的动画片,看完就要去做作业。但是苏小辙如果有不懂的题目,大伯会很耐心的教,哪怕教很多遍。大伯母会切好水果,等她们做完作业,就能吃水果。 苏小辙和苏小舟睡一张床,苏小辙总是睡在床边。有一天苏小舟说,我喜欢睡外面,我跟你换。 苏小辙当然答应,等睡下之后,她才发现苏小舟睡到床边,给了自己一大块地方。 那几个月,苏小辙的成绩突飞猛进,一下子变成了班级的前几名,老师表扬,第一次让她做了课代表。 苏小辙没告诉大伯和大伯母这件事,但是吃饭的时候,大伯母烧了一道红烧肉,大伯夹了好几块给她,凶凶的说,不要骄傲,要继续努力。 苏小辙闷头扒饭,心里有一些高兴。 直到有一天,大伯母接了个电话,挂完电话之后说,‘小辙,你妈妈回来了。’ 苏小辙看见远远的天边翻滚起浓云,吞噬了自己眼前的光明。 苏妈妈据说是在外头做生意,但是把钱都亏光了。于是搬回来住,天天逼着苏小辙去苏爸爸那里拿钱。 后来大伯母看不下去,想把苏小辙接回来,正好那时候苏妈妈有了再嫁对象,乐得苏小辙不在身边。但是苏小辙这次住过去不像以前了,她知道了这个家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她对苏伯伯和苏伯母的态度客客气气,甚至有些讨好,她害怕自己又被人赶出去。她害怕无处可去。 苏小辙说的很快,也很简单,她坐在床边,垂眼盯着手掌,就像掌纹里写了她的过去与将来。 “后来我出来上班,情况就好多了,每个月给我妈妈钱,她就不会来吵,但是这次她知道了我跟你的事,所以来问我借钱……数目太大,我拒绝了她。” 林越原本靠着墙,此刻走过来,挨着苏小辙坐下。 苏小辙抬起眼,看着林越,她想笑一笑,这种笑容她很擅长,装作若无其事,装作无所谓,只要笑就可以了。她对着同学笑,对着朋友笑,对着苏小舟也笑。她不想让任何人担心,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苏小辙说,“林越对不起,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的。” 林越抬起手,抚住苏小辙的面颊。 苏小辙笑不起来了,她的眼睛慢慢生出泪光。 林越的眼底深处也微微闪动着水光。 他亲了一下苏小辙的嘴唇,额头碰着额头,轻轻的说,“以后,你有我。” 苏小辙的眼泪流了下来。 林越用嘴唇吻去了那些眼泪。 他说,苏小辙你知道吗,原来老天让我来这儿,是为了让我遇见你。苏小辙你真的很懒,你为什么不肯早一点让我遇见你。 苏小辙哭得说不出话来。 林越一下一下吻着她的额头。 棉被像云朵一样又白又软,覆盖在苏小辙的眼上。 苏小辙像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小辙蜷成一团,安心的睡在了一个怀抱之中。她慢慢的长大,腰肢纤细,四肢修长,如少女,犹如年轻女子。 她终于追上了她自己,她终于成了一个完整的个体。 晨曦照亮了窗帘。 苏小辙慢慢睁开眼,看见林越熟睡的脸。 这个城市在清晨的微茫光线中苏醒过来,道路上的车辆渐渐增多,阳光为高楼大厦镀上一层金色,上班的人们围在煎饼摊子前面,热腾腾的豆浆散发水蒸气。 这是一个寻常的早晨,也是一个无比美好的清晨。 苏小辙往林越的身边挪了挪。 林越还是闭着眼,却伸出了胳膊。 苏小辙噗嗤一笑,枕上了林越的胳膊。 林越的嘴角也泛出了笑意,他翻过身,搂住了苏小辙,亲吻了苏小辙的额头。 他们相互拥抱,听见对方的心跳和呼吸,闻见对方发根的气息。 愿日日晴好,永世相守。 睡到快中午,两个人才起床,大略吃了点东西,林越说想带苏小辙去个地方,两人出了门,林越开着车往东去。 一直到了滨江大道附近,林越停下车。 苏小辙疑惑,“来这儿干嘛?” 林越笑了笑不说话,拖着苏小辙进了电梯,到了十九层,林越又带着苏小辙进了间空屋子,四室两厅,一百八十几平方,视野极好,能够眺望蜿蜒的黄浦江。 苏小辙原先只是怀疑,现在肯定了。 林越问,“你觉得这儿怎么样?” 苏小辙说,“我不要。” 林越挑了挑眉,“不是买给你的。” 苏小辙一脸不信。 林越笑道,“是给苏小舟的。” 苏小辙愣了愣。 林越说,“你以前不是说过小舟想买房子吗。” 苏小辙说,“是想买……但是……” 林越说,“你如果觉得这儿离她上班的地方太远,我们可以再看看别的。” 苏小辙小声说,“林越……” 林越说,“感动吗?” 苏小辙点点头。 林越说,“那就以身相许吧。” 苏小辙说,“行,我让苏小舟卖给你。” 林越忙说,“千万不要。” 苏小辙说,“我姐姐挺好的,琴棋书画刀枪剑戟,无所不能。” 林越说,“我就要一个苏小辙就够了。” 苏小辙抿住嘴忍住笑,走到了露台眺望风景。 林越走到她的身后,双手环住,两人看着同样的风景。风从江上来,吹得鬓发微动。 苏小辙说,“你不用这么做的。” 林越吻了吻她的头发,轻声说,“谁对你好,我就对谁好。” ☆、第 181 章 苏小舟原本担心苏小辙担心得不得了,知道林越回来之后也是提心吊胆,时刻关注手机。 苏小辙发来短信约见面。 苏小舟立刻答应。 苏小辙约的地点是滨江附近的咖啡厅。 苏小舟到了地方,疑问,“干嘛大老远的跑这儿来?” 苏小辙答非所问,“姐,你觉得这儿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交通啊,绿化啊,物业设备啊这些的。” 第292节 苏小舟说,“这儿的物业费一个月三千八,你觉得能差吗。怎么?你们想搬到这儿来?” 苏小辙慢吞吞的说,“你。” 苏小舟没反应过来,“我?我什么?” 苏小辙说,“林越想在这儿给你置套房子。” 苏小舟睁大眼,“为什么?” 苏小辙耸耸肩,“钱多,任性。” 苏小舟打量苏小辙,心里明白了。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小辙,你以前不会这样。” 苏小辙说,“我以前没那个钱。” 苏小舟说,“我说的是如果以前我会跟你吵,让你不要拿钱给她,你从来都不听。每次阿姨来找你要钱,你都不会告诉我。但是这次你告诉我了,而且你拒绝了她。” 苏小辙沉默,又苦笑,“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好。” 苏小舟握住苏小辙的手,“我就怕你会这么想。小辙,你没有必要把全世界的责任和道德背在自己的身上。你看看林越,他怕你怕成什么样?” 苏小辙愕然,“怕我?” 苏小舟说,“他怕你又要走。” 苏小辙想起那个睡在自己门口的林越,垂下了眼。 苏小舟说,“以前,你是伤你自己,现在如果你再糊涂,你会一起伤了林越。” 苏小辙说,“所以,我不会再答应他们了。” 苏小舟看着苏小辙,微笑起来,“你真的不一样了。你跟林越说,他对你好,那就够了。” 苏小辙轻轻的嗯了一声。 两个人喝了一会儿咖啡,苏小舟说,“房子钥匙呢?” 苏小辙无语,“你还是要啊?” 苏小舟哼了一声,“干吗不要。” 林越休息了三天,工作积了一堆,忙得脚不沾地。 常之鸿上午十一点打过来的电话,直到下午七点多,林越才找到空回复过去。 常之鸿道,“林大哥,你那边没事吧?” 林越说,“没事,上次走得太匆忙,你帮我跟马老说一声对不起。” 常之鸿说,“马老怎么会生你的气,他担心你。” 林越笑着说,“我没事。” 常之鸿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林越听出常之鸿的语气有异,便道,“怎么了?” 常之鸿说,“等你有空再说。” 林越说,“之鸿,咱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常之鸿犹豫说,“其实……其实是这样的,这次的大会很成功,我们跟体育总局申请的经费也有些眉目,今后可能会立校,局里面问……问你能不能到时候出席剪彩。” 林越笑道,“当然来啊。” 常之鸿喜出望外。因为他搜了搜林越之前的新闻,出席的都是国际奢侈品牌的剪彩典礼,自己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武术学校想请林越,实在太不可能。 约定了大概时间,林越挂了电话,对齐天圣道,“大齐,你帮我记一笔,明年六七月份要空个时间出来。” 齐天圣道,“这么久?是什么事儿?” 林越道,“有个剪彩。” 齐天圣诧异,“剪彩?我怎么不知道?哪个牌子?” 林越说,“武术学校。” 齐天圣郑重的拍了拍林越的肩,“练练可以,你别给我真的涉足武术界,我的薪水还挂在你身上呢。” 林越失笑,“你放心。” 齐天圣想起来,“对了,徐导那边来过电话,要跟你谈谈合作的事。他好像是看了你的武术比赛的视频。” 林越道,“行,你安排时间。还有什么?” 齐天圣道,“湖南电视台的春晚彩排两场,广州有个颁奖典礼,两个电视剧的发布会,还有……” 林越仰起脸,冲着天花板吐口气,嘟囔,“要命。” 《上海每周》又来接洽,二月的情人刊不能再拖了。并且这回的微纪录片的方案概念是‘24小时蜜恋’。两组摄影分别拍摄苏小辙和林越,从早上起床开始一直到夜里,类似真人秀。 齐天圣看着方案书,“现在林越的工作太密集,贴身拍摄可能会有影响。” 项文说,“我明白齐先生的顾虑,但是现在真人秀的形式是最受观众欢迎的,以这个形式拍摄,对于我们和贵公司是双赢的局面。” 齐天圣还是有些犹豫。 项文说,“其实这个点子是苏小辙想的。” 齐天圣看了项文一眼,“你认识苏小辙?” 项文反问,“齐先生真的对我没印象?” 齐天圣恍然,“你就是那个绯闻第三者!” 项文苦笑说,“对,就是我。” 齐天圣看了看文案,“这样吧,我们再考虑考虑,到时候给你们答复。” 项文第二天收到了齐天圣发来的确认邮件,便开始准备拍摄。 林越郁闷,“我不要。” 齐天圣说,“这可是苏小辙的点子,我也跟她求证过了。” 林越说,“反正我不要。” 齐天圣说,“你总是说不要不要,你给我一个理由。” 林越沉默好久,“拍我没问题,不准拍苏小辙。” 齐天圣说,“苏小辙同意的。” 林越说,“那不准拍苏小辙起床。” 齐天圣指着林越,好气又好笑,“你这人!反正这事儿已经定了。” 林越说,“反正我不给拍。” “反正定了。” “反正不给。” 两人一路斗嘴一路上了车,开往杂志街拍的地点。 杂志社工作人员看见车来了,便上前去接。 车门一开,林越迈长腿下车,回头冲车里就是一句,“不给!” 车里的齐天圣也吼,“定了!” 林越说,“要拍你拍!” 齐天圣说,“拍我干什么!又没人看!” 林越说,“拍你的屁股!” 齐天圣又气又乐,“拍你的!” 杂志社的人愣愣的问,“今天尺度……这么大?” 《二十四小时蜜恋》正式拍摄前一天,苏小辙怂了,拖着苏小舟到家里来壮胆。 苏小舟敲了敲门,苏小辙打开门,一脸油绿油绿的面膜。 苏小舟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苏小辙尽量不让嘴唇的动作太大,瓮声瓮气的说,“柯典给的面膜,据说一夜回复青春。” 苏小舟嗤之以鼻,“你也不老啊。” 苏小辙说,“柯典说能美白,还能补充胶原蛋白。” 苏小舟说,“真有用?” 苏小辙认真点了点头。 苏小舟说,“那你给我来一张。” 两个青面不獠牙的女孩儿穿着睡衣,并排躺在床上,都不敢看电视玩电脑,怕辐射。也不敢聊天,怕动嘴。 苏小辙憋不住了,问苏小舟,“滨江那房子怎么样?我还等着给林越答复呢。” 苏小舟说,“我自己个儿会买,你别操心了。” 苏小辙说,“好吧。” 过了一会儿又说,“要么,我们再去看看别的房子?” 苏小舟说,“苏小辙,你干嘛啊?非要跟我显摆你有钱了?” 苏小辙忙坐起身,苏小舟又一把把她拽回床,“小心面膜!” 苏小辙说,“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苏小舟把眼睛部位的面膜纸掀开,露出眼睛来,乌溜溜的看着苏小辙,“你好好的,对我来说就够了。” 苏小辙嗯了一声。 苏小舟说,“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想办法让我跟吴凯旋见上一面。” 苏小辙立刻道,“我一定跟林越说。姐姐,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吴凯旋,要么,我们安排你认识认识?” 苏小舟差点笑喷,“你什么意思?你想撮合我和吴凯旋?你疯了吧你。” 苏小辙却说,“怎么不行?吴凯旋是单身,虽然年纪大了点,可你是叔控啊。” 第293节 苏小舟说,“得得得,你跟林越谈上恋爱了,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大明星都跟林越一样会看上小粉丝?再说了,我只是喜欢吴凯旋的戏,对他本人没有任何兴趣。” 苏小辙问,“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苏小舟闭上眼,舒舒服服的调整了躺的姿势,说,“早就说过了,有车有房,身体健康。” 苏小辙叹了口气。 当时的她们,谁都没有想到,苏小舟的对象会是那样一个人。 如果现在告诉苏小舟,她后来爱上的人的样子,苏小舟肯定大笑三声说,“你有病。” 一大早,苏小辙在屋子里跟没头苍蝇似的来回折腾,一会儿是觉得自己这身衣服穿得不妥当,一会儿又觉得发型不对,再一会儿就把所有压箱底的化妆品都找出来,想往脸上捯饬。 苏小舟把苏小辙摁着坐下,刚想生气,就看见苏小辙可怜巴巴的说,“姐,怎么办……” 苏小舟也没脾气了,叹气道,“你怕什么,这个不就是要拍你的日常嘛,你就按照平常的来。” 苏小辙说,“那要么,我化点妆?” 苏小舟看见苏小辙又是拿睫毛膏又是拿大红的唇膏,赶紧拦下来,“你坐着,我来。” 苏小舟给苏小辙打了层薄薄的粉底,淡淡的画了眉型,涂了一层透明的唇彩,“行了。” 苏小辙还想补一点腮红,此时,门敲响,摄制组来了。 摄制组等了一会儿,房门打开,一个素素净净的女孩探出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你们好。” 项文怕苏小辙不习惯,也跟着一起来了。 苏小辙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不过还是很僵硬,走路差一点同手同脚。 项文好笑,小声说,“小辙,你就当我们不存在。” 苏小辙说,“那要不,你们离远点?” 项文说,“再远就像偷拍了。” 苏小辙说,“那也挺好,很自然的!” 项文说,“你说真的?” 苏小辙垂头丧气,“我怎么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坑自己……” 苏小辙出门上班,摄制组也一路跟过去。 苏小辙照例到了煎饼摊买早点,煎饼摊老板看见摄像机,跟苏小辙说了几句话,苏小辙点了点头,也说了几句话,两人相对直乐。 苏小辙拿着煎饼一路走一路吃,吃着吃着噗嗤笑出声。 项文说,“怎么了?” 苏小辙说,“刚才那个老板问我,你们是在拍什么。我就跟他说,拍我呢。老板非说不可能,肯定是在拍煎饼。” 项文和摄像师诧异,“煎饼?” “对啊,老板非说你们是《舌尖上的中国》第三部,还给我多加了个蛋。”苏小辙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加蛋的这段掐了吧?” 摄制组跟着苏小辙到了公司,事先打过招呼,同事们都很配合,拍摄顺利进行。 前台进了办公室,在苏小辙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苏小辙站起身,摄制组要跟出去。 苏小辙对项文说,“这段就不拍了吧。” 项文看了苏小辙一眼。 苏小辙的神情很平静,但是平静之中又有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决。 项文示意摄像师不要跟去。 ☆、第 182 章 苏小辙走到前台。 一个穿着呢子大衣,染着头发,五十来岁的女人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说,“妈。” 苏妈妈透过玻璃门,看见了办公室的摄像机,“在拍戏啊?” 苏小辙说,“一个采访。” 苏妈妈惊讶的笑起来,“囡囡真是出息了。” 苏小辙说,“妈,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苏妈妈忙说好。她以为苏小辙会带自己去个咖啡厅之类的地方坐坐,没想到苏小辙带她来到了消防楼梯间。 苏妈妈说,“囡囡,你这是做什么。” 苏小辙说,“妈,你找我什么事。” 苏妈妈说,“喏,就是上回我跟你说过的事,你哥哥要结婚了,房子还没有弄好,你放心,也不要很多钱。” 苏小辙说,“那是要多少。” 苏妈妈说,“你哥哥看中绿城的一套房子。” 绿城。 真巧,这个楼盘就在苏小舟那套房子附近,比苏小舟的便宜,可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苏妈妈说,“你帮忙垫一下首付,以后你哥哥会还的。” 苏小辙说,“只是首付?” 苏妈妈说,“其实钱是有点,只是装修,买车,婚庆都要用钱,那么你先帮忙垫头几个月,等到后面一起还。” 苏小辙说,“头几个月是几个月。” 苏妈妈心里有点不高兴,苏小辙以前拿钱很爽快,这次问东问西,一定是苏小舟教的。 苏妈妈说,“也没有几个月。” 苏小辙说,“妈,你直接说多少钱好了。” 苏妈妈的声音冷了冷,“一共两百多万,家里也会拿出来的。” 苏小辙说,“家里拿出多少。” 苏妈妈说,“三十多万。” 苏小辙第一个反应是想笑,那就是一百七十万的担子压到了自己身上。 苏小辙说,“我也没钱。” 苏妈妈皱眉,很不满意的看着苏小辙,“你昨天说考虑考虑。” 苏小辙掏出钱夹,“你可以查我的银行余额,我连一万块钱都没有。” 苏妈妈还想说什么,苏小辙笑笑说,“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走回办公室,每一步都像踩空,虚虚浮浮的。她在电脑前坐下,手搁在键盘上,却不知道该干什么。 项文倒了杯热水,放在苏小辙手边。 苏小辙说,“谢谢。” 项文打量苏小辙,“没事吧?” 苏小辙说,“没什么……” 手机叮咚响起,苏小辙几乎打翻了水杯,项文诧异。 苏小辙看着手机,慢慢伸手拿了过来。 她好害怕是妈妈发过来的短信。 手机提示支付宝的信息。 苏小辙松了口气,打开一看,林越给自己转了笔钱,附言是个‘我’字。 几乎是同时又来了笔转账,附言是‘好’。 项文示意摄像师过来拍摄。 同事们猜测,“我好爱你?” “我好喜欢你?” “我好钟意你?” 有人说,“林越应该不会这么俗气吧,可能是我好想你?” 其他人起哄,“你更俗气。” 第三笔转账到了,附言是‘肚’。 众人傻眼,“肚?肚什么意思?” “打错了吧?” 项文问苏小辙,“什么意思?” 苏小辙一个字,“饿。” 第四笔转账应声而至,苏小辙猜对了一半,附言是‘饿qaq’。 苏小辙噗嗤笑了,回电给林越。 项文指了指手机,苏小辙恍然,按下了外放键。 林越的声音苦兮兮的,“老婆仔。” 苏小辙对着话筒说,“你干嘛啦。” 林越说,“我都没吃早饭,也没吃中饭,我要吃饭。” 第294节 苏小辙说,“你让大齐哥买。” 林越说,“齐公公不给我买。” 苏小辙说,“为什么?” 林越说,“我说要拍他的屁股去卖钱。” 项文噗嗤一声,已经能想到这段剪辑出来的效果有多好玩。 齐天圣的声音传过来,“小辙,不要听他乱说。他要拍照,自己没腹肌还敢吃东西!” 林越说,“你才没腹肌!你连胸肌都没有的!” 齐天圣说,“那又怎么样,我又不用拍照!” 林越说,“我花钱找人拍你的屁股!” 苏小辙笑着说,“那你让小贺去买点吃的。” 林越郁闷的说,“不吃了,还没拍完。你收到支付宝的钱没有?” 苏小辙说,“收到了。” 林越说,“我心情不好。你去买点东西。” 苏小辙说,“你心情不好就自己去买嘛。” 林越说,“你去买。我看见你买东西,心情就好了。” 周围同事吹口哨,女同事双手合十,“上帝啊,赐我一个林越吧。” 苏小辙忍住笑,“那你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林越说,“回的。” 齐天圣也冒出一句,“小辙,我也来。” 林越吼,“你走开!” 苏小辙晚上去附近的超市买吃的,在肉类专柜晃了一圈,招手叫来项文。 苏小辙问,“你的同事们都能吃猪肉的吧?” 项文忙道,“我们到时候会叫盒饭的。” 苏小辙道,“林越那个屋子方圆百里渺无人烟,你们去哪里叫盒饭?就算叫来也冷了。” 项文犹豫。 苏小辙小声说,“到时候你们报销照样报,吃就一起吃,我不会告诉你们领导的。” 项文噗嗤一乐。 苏小辙说,“怎么样?” 项文点头,“这主意好极了。” 这顿晚饭在林越家里吃。 林越让小贺过来帮忙。摄制组布置灯光。 项文走进厨房,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发女子坐在吧台附近的位置啃苹果。 那女子看见项文,项文便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上海每周》的项文。” 那女子说,“苏小辙的姐姐,苏小舟。” 两人想握手,苏小舟看见自己一手的苹果汁,便说,“小辙,餐巾纸。” 苏小辙刚刚把意大利面下锅,转身就去抽了餐巾纸塞到苏小舟的手里,一回身又去切青椒。 苏小舟擦干净手,和项文握了握手,“我是来帮忙的。” 项文看了看苏小辙忙得有条不紊,苏小舟坐得气定神闲,“呃……帮忙?” 苏小舟说,“帮忙指挥,小辙,水开了。” 苏小辙连忙去关掉水壶。 张罗到夜里七点,一桌子的菜都摆好了,林越还没回来。 苏小辙对项文说,“你们先吃。” 项文忙说,“不用了。” 苏小舟拉开椅子坐下,“吃吧。她肯定是要等林越,但是我们不吃,她心里就难受。” 苏小舟招呼,“那个谁,小贺是吧,过来吃饭。” 小贺忙过来,摄制组的其他人看了看项文,项文点头,一帮人便坐下吃饭。 苏小舟擅长招呼人,一顿饭吃得气氛很好。吃完了饭,项文询问,“要不,我们先把访问做了吧?” 两人在客厅沙发坐下。 苏小舟剥着饭后水果,一只橘子,也在旁边坐下。 项文明白了,这说是来帮忙,其实是来监场的。 项文问,“跟林越在一起,你觉得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苏小辙想了想,“掐我的人变多了。” 项文认真的问,“这一点给你的生活带来困扰吗?或者说,是不是影响了你的生活?” 苏小辙回想,想了很久。 苏小舟也停下剥橘子的手,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说,“掐我的也分几种。有些人是因为不喜欢我,那很正常。还有些人,他们根本不了解也不想了解我们的想法。他们用自己的思维去定义别人的行为。对于这种人,我很讨厌。但他们影响我的生活了吗?不,没有。我的生活是为了我自己和我喜欢的人,至于那些在脑海里捏造剧本,再用子虚乌有的东西来掐我或者掐林越的人,我只觉得他们可怜。” 苏小舟没有想到苏小辙会这么说,换了以前的苏小辙只会说,‘我不在乎,我不关心’。而现在的苏小辙坐得笔直,眼神坚定。是什么让她有了坚强的内心?或许答案是一个人的名字。 项文问了几个常规问题,又说,“你有没有看见这个豆瓣帖子?” 他把平板电脑递给苏小辙,苏小辙看了一眼,脸红了,“呃……这个……” 项文说,“很多网友都说这个男神l是林越,而闺蜜s是你。” 苏小辙说,“是、是吗?” 项文说,“那么是真的吗?” 苏小辙把求助的眼神投向苏小舟。苏小舟吃了一瓣橘子,“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苏小辙忙道,“没错,就是这样。” 项文也知道苏小辙很难承认,这个豆瓣帖子里提及很多生活细节,譬如男神l毕生追求的目标之一就是和闺蜜s亲热。 当下一笑,也不再问。 苏小辙忽然坐正,歪了歪头,说,“林越回来了。” 项文和苏小舟一起往窗外看去,并没见到车或人。 苏小舟刚想说你听错了吧,却见一辆银灰色的奥迪r8驶过窗外。 林越下车,感觉到身后有光线,回头看去。 苏小辙站在半开的门前。 林越冲苏小辙招了招手。 苏小辙反向林越勾了勾手。 林越一挑眉,再招了招。 苏小辙走了过去,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拉进怀里,亲了亲额头,笑着说了几句话。 苏小辙回答,林越笑得越发开心。 项文注视着,不知为什么叹了口气。苏小舟递过来一瓣橘子。 项文接过吃了。 苏小舟忽然冒出一句,“酸吧。” 项文差点噎着。 拍摄终于结束,已是深夜。 苏小辙收拾屋子。 林越说,“你别收拾了,明天再说。” 苏小辙答应了,手却没有停。 想干点什么,好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明天不想去上班,万一上班,或许妈妈又会找来。可是不去上班,如果妈妈跟同事说了什么,那就更麻烦。 苏小辙停下手,坐在地毯上出神。 林越在苏小辙身边坐下,“累了?” 苏小辙往旁边歪了歪,靠在林越的身上,小声说,“嗯,累了。” 林越搂住苏小辙,“那就睡会儿。” 苏小辙闭上眼,很安心。因为她知道,当醒过来的时候,一定会在温暖的床上。 苏小辙二十三岁那年拿到了第一笔工资,约好了苏小舟去吃顿大餐,然后逛街买新衣裳。 苏小舟说,“吃饭有的是机会,你先把你那手机换了,谁现在还在用这款诺基亚。” 苏小辙笑嘻嘻的说,“第一个月的工资我要花得有意义,手机还能再用,年底的时候再换。” 苏小舟看着苏小辙这么高兴,也忍不住笑起来,“好吧,那咱们吃什么?” 苏小辙说,“你想吃什么都行。” 苏小舟在大众点评上找合适的吃饭地点,不能太便宜,苏小辙不会答应,也不能太贵,她不舍得苏小辙花太多钱。 快到下班的时候,苏小辙打来电话。 苏小舟说,“我选好地方了,有家牛排馆不错。” “我们下回吃好吗。”苏小辙说。 第295节 苏小舟一愣,“怎么了?” 苏小辙说,“临时要加班。” 苏小舟理解,这年头谁不加班,尤其是苏小辙刚签了合同,肯定要表现表现。 苏小辙说,“对不起,小舟。” 苏小舟说,“那咱们再约,你也别太晚了,早点回家。” 苏小辙过后打电话跟苏小舟改期到月底吃饭,苏小舟答应了,也没有多想,直到她回了趟家,从自己爸妈那儿知道了苏小辙的妈妈问苏小辙拿了钱。 苏小舟杀到了苏小辙家里,正赶上苏小辙吃饭。 苏小舟说,“你在吃什么。” 苏小辙被苏小舟吓到了,“小舟你怎么了?怎么忽然来了?出了什么事?” 苏小舟推开苏小辙,看见桌上一碗方便面,“这是什么?” 苏小辙说,“我懒得烧菜……” 苏小舟说,“那你叫外卖。” 苏小辙说,“外卖没营养。” 苏小舟说,“没营养?是没营养还是没钱?!” 苏小辙不吭声了。 苏小舟气得想把苏小辙打一顿,“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小辙小声说,“你说什么呢。” 苏小舟说,“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苏小辙!你的钱是你一手一脚挣回来的!你干什么给别人!” “那不是别人,”苏小辙说,“那是我妈。” 苏小舟说,“你妈?那好啊你告诉我,你妈管过你什么?现在倒问你来拿钱?她还真伸得出这个手,你还真能给!” 苏小辙沉默。 苏小舟克制自己,“小辙,我不是在怪你。” 苏小辙说,“她毕竟养过我。小舟,你就当我是在还债。” 苏小舟看着苏小辙,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小舟不是苏小辙,苏小舟不知道苏小辙的妈妈在拿钱的时候跟苏小辙说,‘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这些钱本来能让家里过上多好的日子,你现在难道连一分钱都不还?’ ☆、第 183 章 滨江那栋高层建筑的露台上。 黄浦江蜿蜒流过这座城市,江面折射隐约的日光。 苏小舟看着那点日光,继续说下去,“她的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等到做了你的粉丝就更惨了,”苏小舟笑了笑,“为了省机票钱,她一个月没休息,就为了挣点加班费。晚饭呢都是八点之后去面包店买打折货。不过至少那时候她过得很高兴,也认识了很多朋友。” 苏小舟看了一眼林越。 林越没说话。 苏小舟说,“这些话,苏小辙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你的,所以我要告诉你。她为你吃的苦,她为别人吃的苦,我都要你知道。不是为了告诉你,我妹妹有多么可怜,而是要让你知道,苏小辙有多么好。” 林越说,“我明白。” 苏小舟把钥匙递给林越,“所以这房子你拿回去。小辙问起来,就说给我了。免得她心里放不下。” 林越不接,“你留着。” 苏小舟说,“我真的不要。” 林越说,“就当是为了小辙。” 苏小舟愕然,“小辙?” 林越说,“我一直想把房子过给她,可是她不要,那么至少这套房子你替她收下。” 苏小舟想了一想,收回钥匙,“也好。” 林越和苏小舟在楼下分开。 开着车,林越用蓝牙耳机打给苏小辙,“中午吃什么?” 苏小辙说,“还没想好。” 林越说,“那我等会儿来接你,你在楼下等我。” 苏小辙说,“你今天有时间?” 林越说,“白天有空,我想起有家泰国馆子特别好。” 苏小辙顿了顿,“……你别去公司接我,我在家。” 林越一愣,“不舒服吗?” 苏小辙说,“有点肚子疼。” 林越算了算,“你的例假应该是下个星期。” 苏小辙恼怒,“林越!” 林越笑道,“你想吃什么,我买过来。” 苏小辙说,“不用了,现在肚子好多了。” 林越说,“那我来接你,你陪我去个地方。” 苏小辙说,“又看房子?” 林越说,“可能是,可能不是。” 苏小辙嘟囔,“神神秘秘的。” 林越带苏小辙来了恒隆广场。 林越拿了双鞋,苏小辙看了看,放回去。 林越拿了条连衣裙,苏小辙看了看,又放回去。 林越拿了件外套,看着苏小辙,苏小辙伸手想拿过来再放回去。 林越说,“苏小辙,我的眼光没这么差吧。” “不差不差,当然不差,”苏小辙诧异的说,“谁说你眼光差了?” 林越说,“那你为什么把我给你选的都放回去。” 苏小辙皱眉瞪大眼。 林越就喜欢苏小辙这个表情,气鼓鼓的,像个小仓鼠。 林越伸手捏了捏仓鼠的脸。 苏小辙说,“那些东西,好好好好贵!” 林越学苏小辙的口气,“这个也好好好好贵。” 苏小辙说,“哪个?” 林越捧着苏小辙的脸,“这个咯。” 苏小辙想掰开林越的手,力气没林越的大,掰不开。 林越把刚才的高跟鞋,连衣裙和外套统统扫下,对店员说,“都要。” 店员忙道,“好的,我们这里消费满二万五就可以享受会员价优惠。” 苏小辙来精神了,“现在多少了?” 店员看了看价格牌,“二万四千八。” 苏小辙说,“有两百的东西吗?” 店员呃了一声。 林越扶额,“苏小辙……” 苏小辙说,“反正都花了这么多,不在乎两百。” 店员很抱歉的说,“没有。” 苏小辙说,“那三百的呢?” 林越把卡递给店员,“谢谢,刷卡。” 苏小辙拉住林越的手,“等会儿,我再看看。” 林越说,“你看了就只有一种结果,不买。我说的对不对?” 苏小辙尴尬。 等待结账的时候,林越翻下一季的时装目录,有几件衣服特别适合苏小辙,干脆就先订货。 苏小辙随手翻了一件衣裳的价格牌,“林越。” 林越说,“嗯?” 苏小辙认真的说,“他们的小数点一定是点错了位置。” 林越噗嗤。 苏小辙回头盯着林越,“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来这儿买东西?” 林越点头。 苏小辙撇嘴,“看见你们这些有钱人就觉得应该打土豪,分家产。” 林越放下目录,张开双手,“打吧。” 苏小辙走过来,捶了一下林越的肩。林越握住了苏小辙的手,认真的说,“家产就是你的,不用分。” 第296节 苏小辙说,“听不懂。” 林越说,“今天花了这么多,奖励我一下吧。” 苏小辙说,“你今晚想吃什么?我做呗。” 林越说,“想亲亲。” 苏小辙说,“大爷,小女卖笑不卖身的。” 林越说,“太好了,大爷我卖身不卖笑。” 苏小辙噗嗤笑了。 林越嘟了嘟嘴唇。 苏小辙弯下腰,亲了一下。然后凝视彼此,嘴角都有藏不住的快乐。 微博上有人发了一条,“林越和他女朋友来我们店买东西。” 朋友回复,“去要签名,要合照。” 博主说,“我快瞎了好吗,他们俩甜得跟闪光弹一样。帮林越刷完卡等了五分钟,还没找到机会上去跟他们说话。” 朋友回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上照!” 博主发了张照片,是用手机悄悄拍的。林越和苏小辙两个人比拍偶像剧还偶像剧。 博主没想到的是半个小时之后,一线女星柯典转发并且@了林越,转发内容四个字,“还我小辙。” 柯典这段期间在忙着拍戏,微博几乎两三天才发一条,而且大部分都是为了电视剧或者代言的产品宣传。忽然冒出这么一条,南柯她们都乐了。 南柯一典用柯典官方后援会的大v号转发,同时@了林越官方后援会,一本正经的说:“苏小辙的主权明确归属我方,请贵方自重。” 林越官方后援会也转发,“苏小辙自古以来是我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请贵方明确。” 苏小辙刷微博看见了,打林越,“什么叫不可分割!我是你的什么!” 林越说,“不管你是什么,你都不会是我的盲肠。” 苏小辙想再打,憋不住自己先笑了。 苏妈妈坐着公交车回到家,家门一开,屋子里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立刻有了反应。 苏妈妈在苏小辙中学的时候再婚了。再婚对象有个儿子。 年轻人兴冲冲迎接苏妈妈,“姆妈,你回来啦。” 苏妈妈说,“嗯,买了点熏鱼,你最喜欢吃的。” 年轻人马上说,“姆妈对我真好。”顿了顿,又问,“姆妈,钞票怎么样了?” 苏妈妈为难,“欣欣啊……” 那个叫做欣欣的年轻人说,“还是没借来?” 苏妈妈说,“毕竟不是小数目,不可能说借就借的。” 欣欣把脸一沉,回自己屋子。 欣欣爸也闷头去阳台抽烟。 苏妈妈讪讪的去厨房准备晚饭。做好了饭,便叫人,“欣欣,出来吃饭了。” 欣欣说,“不吃!” 苏妈妈好声好气的说,“饭总是要吃的啊。” “吃什么?有什么好吃的?少吃两口,省钱买房子!” 苏妈妈看了一眼欣欣爸,欣欣爸说,“我早就跟你说了,女儿养不熟的,你还不信。又不是一直问她借钱,她哥哥结婚介大事体,让她拿点钱出来怎么了。” 苏妈妈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明天再去跟她说说看,不过这个钱确实有点多……” 欣欣冲出来,把手机往苏妈妈面前一递,气冲冲的说,“喏,你自己看看!他们买几套衣裳,就够我半间客厅了!” 苏妈妈拿过手机一看,是林越和苏小辙在商场逛街的照片。 欣欣说,“一件几千几万的,买起来很爽快,问她借一点就千难万难!” 欣欣爸说,“说穿了,就是不想借。” 苏妈妈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时候手机响了,她正好借着接电话走到阳台上。 来电号码很陌生,苏妈妈说,“喂?谁啊?” “是我。”说话的是苏小辙的爸爸。 苏妈妈眉头一皱,“啥事体。” 苏爸爸说,“我有事情跟你商量。” 小饭馆。 苏妈妈看见苏爸爸走过来,两个人看见对方,心里都想,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 苏爸爸坐下,说,“诶哟,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 苏妈妈说,“你也一样。” 苏爸爸说,“点一点东西来吃。” 苏妈妈说,“不了,我等下还有事情。” 苏爸爸说,“那你这么忙,我也不耽误你时间了,你找过小辙了吗?” 苏妈妈冷笑,苏爸爸看见她这个神情就心烦。 苏妈妈说,“我跟你不一样,我一直照顾小辙。” 苏爸爸说,“ 你说话不要带刺,我怎么了?” 苏妈妈说,“你自己晓得,小的时候,养她看不见你,现在来干什么,你以为我不晓得?” 苏爸爸说,“以前的事说它做什么,真的要说起来,我也养过她好几年。” 苏妈妈把茶杯往桌上用力一放,“你又来跟我吵架是不是?!” 苏爸爸顿了顿,缓和了语气,“当然不是,我是想来找你商量事情。” 苏妈妈说,“什么事情?” 苏爸爸说,“苏小辙是不是真的要跟那个林越结婚了?” 苏妈妈警惕的看着苏爸爸,“你问这个干什么?” 苏爸爸说,“我是想跟你一起去找林越。” 苏妈妈诧异,“找林越?” 苏爸爸说,“谈谈彩礼的事。”他不自然的咳了一声,“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做父母的去谈彩礼的事情很正常,如果他真的要跟苏小辙结婚,肯定要跟我们见一面。” 苏妈妈心中想的却是,苏小辙不肯借钱,那就索性绕过苏小辙,去找林越。 苏妈妈问,“彩礼要多少?” 苏爸爸说,“三百万。” 苏妈妈说,“三百万?!” 隔壁座的客人往他们看了一眼。 苏爸爸说,“三百万怎么了,你想想,你生她容易啊?我们养她容易啊?要三百万算是少的了,我看那些明星结婚动不动就上千万。而且你要想啊这种人到时候摆个结婚典礼,拿一点赞助,三百万就赚回来了。” 苏妈妈狐疑的看着苏爸爸,“这些事你肯定想不到的?是不是有人跟你这么说的?” 苏爸爸清了清嗓子。 苏妈妈冷笑,“又是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苏爸爸不耐烦的说,“你不要这样讲,你也一样。” 两个人沉默,都对对方很厌恶,但是三百万摆在眼前。 苏妈妈先开口,“我担心,这个数字太大了,林越万一不高兴,跟苏小辙吵起来怎么办。” 苏爸爸说,“那你晓不晓得林越送了套房子给苏小舟?” 苏妈妈愕然,“你说什么?” 苏爸爸说,“就在滨江,两百多平方,你算算看这套房子值多少?你现在觉得三百万多不多?” 苏妈妈又是惊讶,又是愤怒。她问自己的亲生女儿‘借’个一百多万,就被苏小辙冷眼相待。 苏小舟那边倒是先有一套房子到手了! 苏妈妈想起不对,“你从哪里晓得的?” 苏爸爸索性和盘托出,“有记者来找我,跟我说的。” 苏妈妈问,“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苏爸爸说,“我有什么好跟他们说的。怎么样,三百万的彩礼,你到底要不要?” 苏妈妈说,“一人一半。” 苏爸爸早就知道苏妈妈会这么说,“可以。” ☆、第 184 章 苏小辙提着大包小包到了苏小舟家里。 苏小舟说,“你这是跟你们家林越吵架,离家出走了?” 苏小辙说,“第一,我不会跟他吵架。第二,就算吵架,也是他出去,不是我出去。第三,这些是你的。” 苏小舟一愣。 苏小辙拿出一件卡其色风衣,“我看见这件就觉得你合适,还有这双鞋子,我们上回看电影,女主角就穿着这样一双,我们在淘宝上找了半天没找着……” 第297节 苏小舟说,“你就不能给自己买吗。” 苏小辙看了看衣服,再看看苏小舟,“可是你穿得比我好看。” 苏小舟好笑,又心酸,轻轻的说,“你啊。” 苏小辙说,“还有这个蛋白/粉,是给大伯伯的,你下回回家记得带去。” 苏小舟说,“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苏小辙沉默了一下,转头拿起围巾,“你看,这条怎么样?” 苏小舟说,“咸菜一样。” 苏小辙说,“什么叫咸菜?店员说了这是今年最新的伦敦迷雾绿。” 苏小舟翻白眼。 两个人坐在地上,拆包装拆得不亦乐乎。 苏小舟说,“林越今天还在忙?” 苏小辙说,“对啊,忙得跟狗一样。所以让我来找你玩。” 苏小舟默默的看着苏小辙,“那个好歹是你男神。” 苏小辙改口,“忙得跟旺财一样。” 苏小舟把东西都收起来,“行了,你去探你的班。” 苏小辙说,“不用不用,我陪陪你。” 苏小舟冷酷的说,“陪我加班做ppt?” 苏小辙立马说,“臣告退。” 苏小舟挥手,“退下吧。” 苏小辙出了门,打电话给林越,林越没接。她便打电话给了齐天圣。 齐天圣说,“他今天没工作啊。” 苏小辙诧异,“他今天还跟我说,有事情做。” 齐天圣道,“一定是想给你准备什么惊喜,完蛋了,我给他拖后腿,你千万装作不知道,不要提到我。” 苏小辙笑道,“好。” 回家之前,苏小辙特地绕到了一间很有名气的港式茶餐厅,打包了一份马蹄糕。 林越那辆银灰色的奥迪r8停在门口。 苏小辙抿唇一笑,林越果然在家。她决定吓唬林越一下。 悄悄推开门,苏小辙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却不应该在这儿出现的声音。 全身的血液如同冻结。 林越在写支票。 苏妈妈眉开眼笑,“我一看见你,就知道小辙能跟你在一起,那是一辈子的福气啊……” 林越写好支票,递出去。 苏爸爸想接过来,苏妈妈却说,“要么,这张算了。重新写两张,每张一百五十万,分开比较好。” 苏爸爸皱眉,“你这个人……” 苏妈妈睨了他一眼。 苏爸爸想到要在林越面前演出和乐融融的样子,便道,“对的对的,分开比较好。” 林越说,“好。” 他低下头重新写支票。 苏小辙猛地推开门,“你们干什么!” 三人都是一惊。 林越忙站起身,“小辙,你怎么回来了……” 苏小辙却像看不见林越一样,她的眼睛里只看见那两个应该保护她却没有,应该爱惜她却也没有的‘父亲和母亲’。 “你们干什么?”苏小辙一步步走近,“你们问林越拿钱?” 苏妈妈尴尬道,“小辙,不是拿钱,当然不是。” 苏爸爸帮腔,“对啊对啊,我们是来拿彩礼。” “彩礼?”苏小辙说,“什么彩礼?你们是来卖女儿的,还说彩礼?!” 苏爸爸一下子站起来,“说这么难听干什么!爸爸妈妈养你这么辛苦,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苏小辙说,“养我?你什么时候养过我?我是什么样子也轮不到你们来教!” 苏爸爸恼羞成怒,扬起手来。 林越一把抓住,怒目而视。 苏爸爸心中一寒,不由得垂下手。 苏妈妈心想这下麻烦了,便想先拿了那张三百万的支票。 苏小辙一把抢在手里,撕个粉碎。 苏妈妈也急了,“小辙!你做什么呀!发疯呀!” 苏小辙冲上去,“我是发疯!你们来干什么?!你们出去!” 林越从背后抱住苏小辙,“小辙,算了。” 苏小辙像一头暴怒的小兽,“滚出去!” 苏妈妈说,“你怎么好这样跟妈妈说话!” 苏小辙说,“我没有妈妈!” 苏妈妈气道,“苏小辙!你话讲讲清楚!谁养你到这么大的!你吃我的穿我的,如果不是被你这个包袱拖着,我也不会那么苦!” 苏小辙说,“对,我拖累你,可是我欠你的钱我会还的,你为什么要找林越!你们为什么要来烦他!” 林越紧紧抱住苏小辙,苏小辙竟然挣扎开来,拿起手上的东西砸过去。马蹄糕掉了一地。 苏爸爸看情况失控,硬是拖着苏妈妈走了。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林越想碰一碰苏小辙,苏小辙却走开,蹲在地上捡马蹄糕。 林越也走过去,同样蹲下。 苏小辙说,“都坏了,不能吃了。” 林越说,“没关系,我再去买。” 苏小辙还是捡。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不要捡了。” 苏小辙久久不动,轻轻的说,“林越,对不起。” 林越心中一痛,抱住苏小辙,“是我应该说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不跟你说一声就见他们。” 苏小辙说,“一定吓一跳对不对,你没想到他们会问你拿钱。其实我应该跟你说一声的,我从工作以后一直有给我妈妈钱。给了他们钱,我的心里就很轻松,因为我总是觉得他们离婚的错有部分在我身上,如果我够好,他们不会离。苏小舟说我不应该这么想,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林越觉得自己再听下去,心都要碎了,“小辙,不要说了。” 苏小辙像没听见,继续说,“我把他们的胃口养大了。可是,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为什么要问你拿钱,他们为什么……” 林越低声道,“苏小辙!” 苏小辙停下,过了一会儿,轻轻的说,“是不是因为我很坏,所以,我才会这个样子。” 林越说,“你有我。” 苏小辙怔怔的看着林越。 林越捧着苏小辙的脸,凝视她的眼睛,“苏小辙,我喜欢你。” 苏小辙说,“可是我不好。” 林越说,“我爱你。” 苏小辙流下眼泪,“我……我不配。” 林越说,“我要跟你结婚。” 苏小辙的眼泪流到了唇边。 林越探头,吻住了那颗眼泪。 林越说,苏小辙你害怕吗。 苏小辙说,有点儿。 林越笑了,吻了一下苏小辙,说,现在呢。 苏小辙说,好点了。 林越的亲吻逐渐加深,逐渐往下。 苏小辙觉得自己睡在很柔软的云絮之中,缓缓的往下陷,又被一双臂膀抱住,令她不下坠。 阳光照亮窗户,苏小辙醒过来。 林越坐在床边,穿上长裤,然后站起身,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象牙色线衫。套上衣服,回头看见苏小辙醒了。 苏小辙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丝绒被遮住了大半边的脸。一双眼睛乌黑乌黑的看着林越。 林越摸了摸她的头,“再睡会儿。” 苏小辙摇摇头。 林越说,“那我去做早饭,想吃什么?” 苏小辙又摇了摇头。 第298节 林越问,“那洗澡?” 苏小辙僵了一下,脸颊有些红扑扑。 林越心情大好,逗苏小辙,“苏小姐,感觉怎么样。” 苏小辙看着林越,慢吞吞的说,“还经验丰富呢。疼。” 林越说,“这个问题不在我。你新手上路,和车子磨合需要时间,以后等你习惯了,就换个大引擎。” 苏小辙脸彻底红了,咬牙切齿,“臭流氓。” 林越笑了,“那我下楼,你起来洗澡。” 苏小辙说,“你今天不出门?” 林越说,“我等会儿有些工作,不过马上就回来。” 苏小辙说,“你去吧。” 林越说,“我陪你。” 苏小辙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了林越的一根手指,小声说,“你去吧,你要是这么留着,我反而……反而不自在。” 林越说,“那我让苏小舟来陪你。” 苏小辙说,“别别别!我……可不想让她知道。” 林越挑挑眉,“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 苏小辙没好气的说,“你想怎么样?让我敲锣打鼓挨家挨户的通知吗?大家好,我跟你们的男神林越大大滚床单了?” 林越噗嗤笑了,“好吧,那你在家休息。” 苏小辙点头,林越柔声说,“我会早点回来的。” 林越一走,苏小辙就从床上爬下来,扶着腰去了盥洗室。洗完洗换了身衣服,化了个淡妆,准备出门。 苏小舟到了。 “你们家林越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来,”苏小舟说,然后顿了顿,“我听林越的意思,你爸爸妈妈昨天来过了?” 苏小辙说,“我没事,他太紧张我了。” 苏小舟端详苏小辙。 苏小辙心虚,“干、干嘛?” 苏小舟说,“真没事?” 苏小辙心底松了口气,苏小舟担心的还是她父母那件事,便说,“真没有,我要是骗你,我就立马胖三斤。” 苏小舟信了,这在女孩子来说可以算是最毒的誓。 苏小辙说,“我要去个地方,小舟,你能不能陪我。” 苏小舟说,“当然。” 苏小辙走出小区,用打车软件叫了辆车。 苏小舟觉得奇怪,苏小辙很少主动打车。 在车上,苏小辙打了个电话,“喂,妈妈。” 苏小舟怔住了,眼睁睁看着苏小辙约了苏妈妈见面,然后依样画葫芦约了苏爸爸。 苏小辙约的地点很奇怪,是个开了十几年的肯德基,地段也不好,装潢也不如那些新开的分店。 苏小辙要了杯可乐,走上二楼,在儿童游乐区附近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般很少人选这儿,因为觉得小孩子太吵。 窗外是人行道绿化林木,树冠浓密,掩住一盏路灯。 苏小辙说,“小舟,你还记得这儿吗。” 苏小舟困惑摇头。 苏小辙说,“我小学三年级第一次考了第一名,我爸我妈带我来这儿吃饭,我高兴得不得了,一定要带上你。” 苏小舟说,“我忘了。” 苏小辙笑了笑,“我一直记得,我还记得那是冬天,天黑得特别快,我们坐在这个位置,我爸爸忽然让我数三下,我数了一、二、三,路灯亮了。我当时高兴坏了,以为我爸这么了不起,现在想想其实很简单,他只是知道路灯亮的时间而已,可是在当时的我来说,我爸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 苏小舟握住苏小辙的手。 楼梯响起脚步声,两个女孩子一起转头看去,看见苏小辙的父母都来了。 ☆、第 185 章 苏爸爸和苏妈妈都有些尴尬。 苏爸爸坐下来说,“换个地方,这儿不好说话。” 苏小辙说,“这儿挺好的。” 苏妈妈忍不住说,“你是不是找个稍微要花钱的地方都不肯?我付钱,可以了吧!” 苏小辙看着苏妈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妈妈是理亏,所以声音更大,“不然呢,你今天叫我们出来就是想说昨天支票的事情。你还要我跟你爸爸怎么样?跪下来跟你说对不起?” 苏小舟疑惑,什么支票? 苏小辙说,“既然你们说到这个了,那我就跟你们说清楚。不要去找林越,不要问他要任何钱。” 苏小辙拿出银/行/卡,“里面一共三万多一点,是我的积蓄,密码是我的生日,你们拿去吧。” 苏妈妈恼羞成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当我们就盯着你的钱了是吧。” 苏小辙说,“爸,妈,现在我还能叫你们一声爸妈,如果你们再找林越,我就跟你们脱离关系。” 苏妈妈抬手一个巴掌。 苏小舟没来得及反应,啪的一声,清脆响在苏小辙的脸上。 苏小舟火了,一拍桌子,“干什么!” 苏爸爸开口,“小舟,坐下来!你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你爸爸是这样教你的?” 苏小舟怒极冷笑,“长辈?你们有长辈的样子吗?这些年来你们两个谁管过苏小辙?除了问苏小辙拿钱你们还干过什么?真当我不知道?阿姨,你儿子要结婚了,七十平米的房子都买不起,硬是要买两百平方,没钱了是吧?没钱了来找苏小辙?苏小辙就不是你的女儿?” 苏爸爸看了苏妈妈一眼。 苏小舟说,“叔叔,你也是一样。你女儿要出国嘛,你也问我爸借钱了对吧。为了女儿是很伟大,可是苏小辙没钱交学费的时候呢?!” 虽然这个时间段,没有多少顾客,他们这一桌还是引来了服务员的注意。 苏爸爸尴尬说,“小舟,好了好了不要讲了,这种事以后再说。” 苏妈妈忽然说,“小舟,你讲的声音是很大,问题是你自己呢。林越给了你一套房子,你以为我们不晓得?” 苏小辙张了张口,苏小舟按住了苏小辙的肩,冷笑说,“是啊,给了,地段好得不得了,两百多平方,精装修,光是物业费就要四千多,小辙,我忽然想起来这个物业费我吃不消,你叫林越帮我一起付了。” 苏妈妈气得不轻,看了一眼苏爸爸,“说话呀。” 苏爸爸清了清嗓子,“小舟……” 苏小舟说,“叔叔,我爸答应给你的钱应该还没给。我忽然想买车了,这个钱我要用。” 苏爸爸说,“你!” 苏小辙说,“小舟,够了。” 苏小舟还想再说,但看了看苏小辙,还是闭上了嘴。 苏小辙看着这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他们毕竟老了。 苏小辙把银/行/卡往前推了推,“拿着吧,就当两清了。” 苏小舟看着这张银/行/卡,她不知道苏小辙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心痛,她连想都没办法想。 苏爸爸拿了过去。 苏小辙站起身,“小舟,我们走。” 两人走出几步,苏爸爸说,“小辙,等一等。” 苏小辙回头看去。 苏爸爸面露难色,“密码……是多少?” 苏小舟看着苏小辙,她以为苏小辙会哭。苏小辙却笑了一下,那一瞬间,肩上和心头上的某种重压忽然消散。 林越今天在恒隆广场拍一支名表广告,不时的抬起手腕看表。 齐天圣说,“这么喜欢这只表,就买回去。” 林越说,“我是看时间,还要拍多久?” 齐天圣诧异,“怎么了?你有事?” 林越说,“没有。” 他摸出烟来,被齐天圣看见了,“这是在公众场合,注意点。” 林越答应一声,把烟放回去。 齐天圣觉得今天的林越很魂不守舍。 很多粉丝围在场外,人手一台手机是标配,拿单反的也大有人在。 苏小舟和苏小辙站在粉丝的外围,隔着人群注视林越。 有个拿单反的女孩往后退了一步,踩到了苏小辙的脚。 单反女孩忙说,“对不起。” 苏小辙说,“没关系。” 单反女孩看了看她,犹豫道,“你是不是……你是苏苏姐?” 第299节 苏小辙笑了笑。 单反女孩激动了,“苏苏姐!” 许多粉丝闻声回头。 苏小舟小声说,“我们会不会被打啊?” 苏小辙也有些发憷,“应该不会吧。” 苏小舟说,“你离我远点,我们装不认识。” 单反女孩翻出随身的便签本,“苏苏姐,你、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苏小辙愣住了,“啊?” 林越听见一阵哗然,但是没有在意,隔得远,他没看见苏小辙。 工作人员提醒可以正式拍摄。 林越走上电动扶梯的顶端,镜头需要他一动不动的站在扶梯上下来,不能有其他动作,还要表现出大气稳重,高端时尚。 林越一手插兜,一手虚虚按住扶手,脸上毫无表情,极其符合导演的要求。但是他的神情忽然一变,眼睛发亮,嘴角勾起弧度,三两步飞奔下扶梯。 单反女孩和其他人围着苏小辙要签名和合照,苏小辙手忙脚乱的应付,忽然被抓住了手腕。 林越抓住了苏小辙,从人群中拉出来。他看着苏小辙,眼睛里就没有了其他人,笑得有点傻。高兴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怎么来了。” 苏小辙说,“我想来看看你。” 林越说,“我还要忙一会儿,你等我。” 苏小辙说,“好啊。” 林越握着苏小辙的手,走到了休息区。 苏小舟从人群中奋力挤出来,跟上去,又被工作人员拦住。幸好齐天圣看见了,才被放进来。 林越可不管有多少人拿着手机对着他们俩,摸了摸苏小辙的脸,捋了捋发丝,“身体吃得消吗。” 苏小辙说,“你以为我是纸做的。” 林越说,“我让大齐给你买点热饮,红茶好不好。” 苏小舟在一旁凉凉的说,“我要咖啡。” 林越随手把钱包塞给苏小舟,继续看着苏小辙,“牛奶呢?这儿有家台湾鲜奶店,味道还可以。” 苏小辙说,“我不渴,你先去拍吧。” 齐天圣也在催促,林越只得离去,走出几步,便回头冲苏小辙挥挥手。 苏小舟眯着眼打量苏小辙,“你们两个是不是……” 苏小辙说,“是不是什么?” 苏小舟心下了然,拍了拍苏小辙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安全措施要注意。” 苏妈妈回到家。 欣欣爸在沙发上看报纸,看了苏妈妈一眼。 苏妈妈问,“欣欣呢?” 欣欣爸说,“在房间里睡觉。钞票的事情怎么样?” 苏妈妈叹气,“不要想了。苏小辙已经说了,再问她借钱,就去法院脱离亲子关系。” 欣欣爸一抖报纸,“你看看!这是什么样的女儿,为了几个钱,搞得连骨肉亲情都不要了。” 苏妈妈说,“你小点声,不要给欣欣听见。钱有一万多,再多也没有了。” 欣欣爸说,“你就不能再去跟她说说?” 苏妈妈叹气,“算了,只能说我们以前活动得不够。苏小舟你知道的,就是她的那个堂姐,装是多会装的呀,天天跟着苏小辙屁股后头转,个么好了呀,一套房子到手了。” 欣欣爸吃惊,“一套房子?多大?在哪里?” 苏妈妈说,“就在滨江,两百多平方。” 欣欣爸倒抽一口凉气,“你怎么晓得的?会不会是弄错了?” 苏妈妈说,“记者说的,而且我问过苏小辙,她也承认。” 欣欣爸说,“哪个记者,靠不靠谱?” 苏妈妈说,“南什么报。” 欣欣爸想了想,“要不过两天,再去找苏小辙说说看,就说你为了这个房子的事情急得生毛病了?” 苏妈妈白一眼,“你才生毛病!” 欣欣躲在屋子里,听得一清二楚,听到滨江那套房子,气得牙齿咯咯作响。他打开电脑,输入‘南 报’几个关键字,搜了搜,注意到一条《南荣时报》关于苏小辙奉子逼婚的消息,他记下了记者的名字,‘向凯荣’。再找到了《南荣时报》的热线电话。 欣欣拿出手机,拨出这个号码,“《南荣时报》是吗?我找向凯荣。” 年底到了,大家都忙得不行,齐天圣忙,苏小舟忙。林越心血来潮想起来换车,拉着苏小辙去看车。 苏小辙说,“我不去。” 林越想起来了,“对了,你有没有驾照?” 苏小辙说,“没有,干嘛?” 林越说,“去考驾照,我给你买辆车。” 苏小辙撇嘴,“有钱了不起。” 林越揉揉苏小辙的头发,“换件衣服去看车。” 苏小辙说,“我不懂车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我给不了参考意见。” 林越说,“先给你买。” 苏小辙睁大眼,“你说风就是雨?刚刚还让我考驾照,现在就买车?” 林越一本正经的说,“我想过了,要给你一点激励你才有动力,先把车子买好,你就有动力学车了。” 苏小辙说,“我没时间。我跟柯典姐去开店。” 林越皱起眉,“什么?” 苏小辙重复,“我要跟柯典姐姐一起开店。” 林越说,“你要开店,也是跟我。” 苏小辙说,“你又没有。” 林越说,“我现在有了。” 苏小辙说,“林越,你要不要这样不讲道理。” 林越说,“我就是不讲,你怎么办。” 说完这句,林越站起身,顺着楼梯走上二楼。 苏小辙坐了一会儿,也上二楼去找林越。 二楼有一间主卧,三间客房,一间书房,一间游戏房,再有一间专门健身的房间。 苏小辙一间一间找过去,心想以后要找林越,干脆打电话方便一些。 在健身房里找到林越,他躺在健身器材上锻炼上臂。看见苏小辙进屋,林越也没有停下。 苏小辙小声说,“不要生气了嘛。” 林越松开器材,“你去跟柯典说,不会跟她合作,我不会让任何人占用你的时间。” 苏小辙说,“也不用很久的,柯典姐的店刚刚起步,我只是先帮她看看客户反馈这一块……” 林越说,“你平常要上班,上班了还要加班,不加班还有和朋友出去聚会,没有朋友聚会还有苏小舟,你一天分多少时间给我?” 林越说得很认真,可越是认真,苏小辙越是忍不住想笑,“这样也很好啊,专家说了恋人之间要保持一段的距离,给彼此空间,距离产生美。” 林越说,“狗屎专家。” 苏小辙说,“我要去爆料,男神l说粗口。” 林越说,“我也去爆料,男神l已经是闺蜜s的人。”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林越挑挑左边的眉毛,苏小辙挑挑右边的眉毛。林越撑不住先笑了,“今天出去吃?” 苏小辙说,“地方我来选。” 苏小辙带路带了一个多小时,期间林越从‘你真的知道地方在哪儿吗’到‘媳妇儿算了我们随便吃点汉堡包吧’。 最终,苏小辙找到了那个神秘的、口口相传的面馆。 林越看着招牌写的‘内牛满面’,不太想进去。 苏小辙拽着林越进了面馆,叫了一份大排面和一份炸猪排面,林越犹犹豫豫吃了一口,顿时眼睛发亮。 两人吃完面,拍了照片上传微博。 粉丝们对这种秀恩爱已经认命了,最多是问一下这家店在哪里。 苏小辙刚想回复地址,面馆的老板就默默的杵在苏小辙身边。“不要贴地址,”老板幽幽的说,“生意够忙了。” 两人又打包了一份面条回家,熬不住半夜偷偷吃掉,林越拉着苏小辙跑步,苏小辙想逃,林越堵住门口。 “苏小辙,你不想跑步也可以,我们还有一种方法消耗热量。” 苏小辙半信半疑,“什么方法?” 林越唰的脱了裤子。 苏小辙连滚带爬的去跑步。 ☆、第 186 章 第300节 次日一大早,两人睡得迷迷糊糊,林越的手机响了。苏小辙睡意朦胧的戳了戳林越,“电话。” 林越闭着眼,伸手摸了半天,摸到电话,“喂。” 齐天圣说,“你刷微博了吗?” 林越说,“还没有,怎么了?” 齐天圣顿了一顿,“苏小辙在你那儿?” 林越彻底清醒,他下了床,走到走廊,关上房门,这时候才问,“怎么了。” 齐天圣说,“你先看微博,我这就去公司,我们见面再谈。” 林越挂了电话,刷了刷微博。 《南荣时报》发了一条长微博。 林越看完以后,用了全身的力气来克制,才没有把手机砸出去。 他让自己的心情尽量平复之后,才打开门回房。 苏小辙还在睡,林越坐在床边,凝视了一会儿苏小辙的睡脸,伸出手来摸了摸苏小辙的面颊。 苏小辙咕哝两声,往被子里缩了缩。 林越说,“小辙,醒醒。” 苏小辙揉了揉眼,“怎么了?” 林越说,“你先起来,我再跟你说。” 苏小辙刷完牙洗完脸,坐在沙发上,看着《南荣时报》的那条长微博,看得很慢,也很仔细。 《南荣时报》引用知情人士的爆料,苏小辙的亲生母亲为了筹钱还房贷积劳成疾,而苏小辙和明星交往,住的是豪宅坐的是名车,配图一张是林越和苏小辙亲热吃面,另一张是苏妈妈行色匆匆,当街啃一个馒头,头发被冬风吹得乱蓬蓬,看上去很是可怜。 报道里引用了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的发言,苏小辙的父母离异,母亲抚养苏小辙长大后,后来再婚,苏母考虑苏小辙的感情,在再婚之前也征求了苏小辙的意见。苏小辙当时表示同意,但是其后联系越来越少。苏小辙的母亲下岗无业,为了还房贷还在打零工,身体很不好但是没钱住院。这位知情人士希望苏小辙可以来照顾自己的母亲,并在经济上给予援助。同时也提到一句,苏母再婚之后的继子为了照顾苏母特意辞职。 苏小辙看完长微博,打电话。 苏小舟在前往公司的地铁上,刷热门微博打发时间,看见这一条,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五分钟,耳朵有血液唰唰流过去的声音,脑门青筋突突的跳。 苏小辙的电话来了,苏小舟说,“你怎么样?” 苏小辙知道苏小舟看见了,“我没事。你听我说,你就当没看见。” 苏小舟说,“你有安排?” 苏小辙说,“我有。你放心,你不要做什么回应,也不要去找我爸爸妈妈。” 苏小舟说,“你把电话给林越。” 苏小辙把电话递给林越。 苏小舟说,“你打算怎么办?” 林越说,“我等会儿去公司。” 苏小舟说,“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要被苏小辙看出异常。” 林越说,“好。” 苏小舟说,“小辙被她妈妈打了。” 林越拳头猛地一紧。苏小辙疑惑的看着林越。 林越说,“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小辙说的有道理,你听她的。” 苏小舟叹气,“我都跟你说了,不要被苏小辙看出异常。就是我们去找你的那天,苏小辙约了她父母见面,苏小辙把所有的存款都给了他们,从此再不往来,她妈妈就在那天打了她一耳光。我知道小辙现在不想把我拖下水,但现在已经不是拖下水的问题了。谁欺负她,我要谁后悔一辈子。” 林越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不知道林越和苏小舟的具体谈话内容,诧异的看着林越。 林越微笑起来,“姐姐,你说得对。” 苏小辙从林越手里拿回了电话,“小舟,你答应我,不要理这件事。” 苏小舟说,“我就算想理,也没办法理。今天公司要开预算会议,我必须要去。” 苏小辙松了口气。 苏小舟说,“我要迟到了,先挂了,开完会我联系你。” 挂了电话,苏小舟打电话给了公司主管,“喂,我今天请假……什么事?大姨妈,食物中毒,睡眠不足,随便选一个。” 苏小辙这边刚挂了,又有电话进来,骆晨晨劈头就说,“苏小辙!什么情况?!” 苏小辙解释了两句,轮到林越那边电话响起,陈寻问,“林越,怎么回事?” 苏小辙跟骆晨晨说到一半,手机提示有其他来电,苏小辙看是南柯,便跟骆晨晨说,“我这边有电话,我等会儿跟你说。” 林越这边更是电话不断,微信提示响翻了天,短信如战火连绵。 等到第一轮解释完毕,两台手机已经充了三回电。 苏小辙说,“我不行了,我一定要去喝水。” 刚刚站起身,电话又响了,苏小辙绝望的说,“我不接,你接!” 林越有气无力的说,“你的手机,你自己接。” 苏小辙只好去接,可是在接起之前,电话已经挂了。转而林越的手机响起。 林越说,“肯定是找你的!你接!” 苏小辙哼哼,“刚刚谁说的?谁的手机,谁去接。” 林越只好接起手机,说了两句,便把手机切换成了公放模式,对苏小辙解释,“是项文。” 项文说,“小辙你听得见?” 苏小辙说,“听得见。” 项文长出了口气。苏小辙想,项文现在应该很焦头烂额,情人节的拍摄都做好了,偏偏这个节骨眼出事。 苏小辙问,“项文,你那边是不是很麻烦?” 项文说,“我们要开会,所以先打个电话给你,但是一直打不通。” 苏小辙说,“那个……电话比较多。” 项文理解的说,“那是肯定的。我只是想跟你先求证这个报道里写的事?” 苏小辙说,“绝对没有。” 项文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苏小辙反而不放心,“你相信?” 项文笑了,“为什么不信?”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冲她微微一笑。 苏小辙轻声说,“项文,谢谢。” 项文说,“我现在就去开会,等会儿给你们消息。” 挂了电话,苏小辙缩在沙发里,有点发呆。 林越说,“我要去公司了。让苏小舟来陪你好不好?” 苏小辙摇头。 林越换一种说法,“你看着苏小舟,不然她一生气,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苏小辙后知后觉的点点头,“对哦。” 林越上楼换衣裳,顺手打了电话给苏小舟。 苏小舟已经回到了家中,打开电脑,想做某件事。接到林越的电话,便只得先放下那事,来到了林越家中。 苏小辙坐在沙发上,捧着林越洗的一盘草莓吃得正香,看见苏小舟,吃了一惊,“怎么来的这么快。” 苏小舟说,“没堵车,人品好,我也没办法。” 林越拿起外套,“那我先走了。” 苏小辙挥了挥手,“掰掰。” 林越对苏小舟点头示意,“麻烦你了。” 苏小舟说,“你去吧。” 苏小辙打开电视,“小辙,我们看电影,那个《冰雪奇缘》我还没看完。” 苏小舟诧异,“你还没看完……” 林越出门,门一关上,苏小辙立刻放下草莓,走到了窗边,躲在窗帘后面,悄悄张望。 林越经过院子,看着很正常。 苏小舟好奇,走到了苏小辙身边看着,苏小辙赶紧把她一拽,也拉到了窗帘之后。 林越按住院门,要推开,却没有推。他笔直笔直的站着,忽然一拳砸上铁门。 苏小舟看得都觉得手疼。 林越的双肩微微颤抖。 苏小辙抓着窗帘的手指也用力得发白。 林越又砸了一拳。 苏小辙的眼眶泛红。 林越慢慢收回手,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苏小舟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发着抖,说不出话。 苏小舟轻轻的抱住了她。 苏妈妈一开始不愿意这么做,但是欣欣说了,“姆妈,我们也不是做坏事,只是让苏小辙把钱拿出来。” 苏妈妈说,“这样总归是不大好的,再说了,别人去查一查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第301节 欣欣说,“别人查?别人怎么查?你是苏小辙的亲姆妈,你说的话还会有谁不相信?” 苏妈妈犹豫,“可是……” 欣欣说,“姆妈,我知道你担心苏小辙,你放心好了,我也没有想害她。只要她肯拿钱给我们,我们马上再去发一篇稿子,就说一切都是误会,那就好了呀。” 苏妈妈沉默不语。 欣欣忽然跪下来。 欣欣爸和苏妈妈都吓一跳,立即搀住。 苏妈妈着急道,“欣欣啊!你这是做什么!” 欣欣说,“姆妈,这件事你不帮我,我只好去跳黄浦江了!” 苏妈妈犹豫再三,一咬牙,“好!”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向了怎么样的风口浪尖。 《南荣时报》在发出长微博之前就已经联系好了几个微博大号,长微博一转,立即有微博大号跟上,以‘扒皮’为名把苏小辙的过去断章取义或者干脆胡编乱造,正所谓没有黑料,编也要编出黑料来。还有曾经因为苏小辙被粉丝挂得删清微博的那几个人趁机也出来,又开始将当年那些编的黑料翻出来再说一次。路人永远是看热闹而不求真相,他们要的是爆点不是事实。再一次的,苏小辙这条新闻被刷成了微博热门话题。 苏小舟刷微博的时候点开热门话题,带出来的微博全都是,“前有爬上床,后有不养娘,这个苏小辙够可以的啊。” “可怜林越现在一定后悔了吧,为了这种女人跟柯典分手。” “不一定啊,什么锅配什么盖,说不定人家天上一对地贱一双,好着呢。” “苏小辙,你妈叫你回家给钱。” 苏小舟刷着微博,气得肺都快炸了。这帮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苏小辙拿走手机,“这我手机,要摔摔你自己的。还有别看了,再看你的血管都该爆了。” 苏小舟气得说,“你不生气啊?!” 苏小辙说,“气啊。” 苏小舟拉着苏小辙坐下,摸了摸额头,“苏小辙你是不是气傻了。” 苏小辙拉开苏小舟的手,“我不是气傻了,我是习惯了。” 苏小舟说,“这事儿怎么能习惯!” 苏小辙说,“生气也要看对象,比如《南荣时报》,那些大v,还有……还有我妈。但是这些网友,你有什么好气的?骂人是最不需要成本的宣泄途径,他们也只能躲在屏幕之后逞一时口舌之快,满足一下幻想中的自己的英雄形象。真当着我的面,他们敢说什么?所以你看,我何必要为了这种胆小的可怜虫生气?” 苏小舟看着苏小辙,“你这时候还能说大道理。” 苏小辙笑嘻嘻说,“不生气了吧?” 苏小舟笑了笑。苏小辙有句话说得对,生气也要看对象,苏小舟可以把外人的中伤就像苏小辙说的那样,当做是可怜虫怯懦的表现。但是家里人捅过来的刀子,苏小舟这辈子都不会忍。 ☆、第 187 章 网上的言论愈演愈烈。挂苏小辙的帖子转发破了万,转发数破万,意味着不止一万个人看见这些言论,更多的人看见了,更多不知情的人信了。 泼给一个人污水就好像打碎一只花瓶,就算花瓶粘回去又怎么样,裂纹永远存在。 会议桌上放着几份《南荣时报》今天的报纸,娱乐版头版头条就是苏小辙的新闻。 林越的手指指尖抚过报纸略微粗糙的纸面。 他在这种报纸上看到自己的脸很多次,也看到过自己的朋友、同行、甚至是同事,那些新闻有真有假,有扭曲有胡编乱造,之前林越都是一笑置之。但是今天,他看见苏小辙的照片,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眼,那些被歪曲了的事实,那些指导性极强的文字。林越的神情很镇定,手指却在发抖。 总监elva走进会议室,齐天圣说,“elva,人都到齐了。” elva环顾,林越和其团队,公司的宣传人员基本都在场。 elva坐下,开门见山的对林越说,“林越,当初公司和你约定过五年之内不能出现任何□□。” 林越放下报纸,“我记得。” elva摊了摊手,“现在这个情况,你怎么解释。” 林越说,“这是南荣的恶意污蔑。” elva说,“你确定?” 林越直视elva,“我确定。而且,我们就要结婚了。” 举座皆惊。 elva从林越进公司的时候就在这家经纪公司里任职,她以前对林越的印象就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年轻男孩子,只可惜在这个圈子里长得漂亮恰恰是最不重要的,除非美若天仙,不然到处都有一大把一大把青春的面孔和明亮的眼睛,林越是漂亮是好看,可是不够出挑。果然就如她预想的一般,林越就在刚出道的时候因为新鲜度火了一把,随即沉寂下去。林越很有上进心,但是光有上进心是不够的,elva所能做的也就是在安排拼盘演唱会的时候想到了林越,让他上台热个场。随后香港的娱乐市场渐渐不再风光,越来越多的人倾向往资源更丰富,平台更宽广的大陆市场。 林越最初是作为一颗投石问路的棋子被公司安排到大陆演戏,效果好得出乎所有高层预料。 林越火了,彻底火了。接拍了电影,也接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广告代言。 外界说林越是幸运,elva知道哪有那么多的幸运。这个圈子固然需要运气,但更需要能够抓住运气的实力。如果林越没有之前长达十年的磨练,也不会成为今天的大明星。 elva自认了解林越,所以她一直以为林越心中摆第一位的是工作。她没想到林越会为了一个大陆粉丝神魂颠倒,甚至不惜一切代价的维护,哪怕是与公司翻脸。 她看着林越,忽然觉得不认识这个人。 她认识的林越懂得轻重缓急,懂得进退有礼,客气得甚至谦卑,有礼得甚至会放弃自己的立场。 现在的林越眼底多了elva不明白的东西,他固执得甚至偏执,端正甚至高傲。 他想抓住的就绝不会放手。 elva说,“你有什么想法。” 林越说,“我要告南荣。” elva说,“发律师函?” 林越说,“发律师函,但是这一次,没有私下交涉,没有和解,没有道歉。”林越说一句,就敲一下桌面,一个字一个字说,“我要告得他们再也不能翻身。” elva说,“这不只是跟媒体撕破脸那么简单,我已经找人求证过了,的确是你女朋友的母亲给南荣的料。” 此言一出,会议室的人都看向林越。 elva问,“你还要告吗。” 林越说,“告。” elva皱了皱眉,“跟你女朋友的家里人对簿公堂,你考虑一下这对你的形象……” 林越说,“我考虑的是,要给我的妻子一个清白。” elva注视林越。 其他人不敢出声。 “我赞成。”说话的是齐天圣,他转了转手中的笔,平静的说,“我支持林越。” elva看着他们二人,缓缓往后靠住椅背,“好,说说你们的想法。” 骆晨晨的手机提示阿阮的来电。 阿阮说,“晨。” 骆晨晨嗯了一声,见阿阮沉默,便主动说,“你是想问苏小辙的事吧。” 阿阮叹气,“现在群里的气氛……不太好。” 骆晨晨说,“她们怎么说的。” 阿阮欲言又止,“反正不是很好听。” 骆晨晨说,“你们也是这个想法?” 阿阮说,“当然不是!可是苏小辙的妈妈都出面了,我们还能怎么办?而且……这件事你知道吗?” 骆晨晨很少听苏小辙提起自己家里的事,但她很镇定的回答,“小辙家里确实是有些事,但绝对不是南荣写的那样。我现在还在公司,你帮我联系其他后援会会长,她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这个时候谁都不许跳出来掐苏小辙。让她们记住,苏小辙的事就是林越的事,除非她们想给林越惹麻烦。” 阿阮说,“我知道。” 骆晨晨看见有其他来电,便和阿阮先挂了电话,“喂,你好?” 有个女子的声音,“是骆晨晨吗?” 骆晨晨以为是工作室方面的事务,“是我。请问你是?” 那人说,“我是苏小辙的姐姐,苏小舟。” 骆晨晨错愕。 那人说,“我现在在苏小辙家里,从她的手机里看到你的号码。我想请你帮个忙,这个忙关乎苏小辙。” 骆晨晨挺直了背脊,“你说。” 各地后援会会长的q/q群里很安静,大家都在线,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虞浩然坐在电脑前面,机械的刷新微博。首页除了苏小辙的这件新闻就没有其他的事。 武汉后援会里已经有粉丝怒了。 “苏小辙到底要拖累ray哥哥到什么时候去?!” “她是不是想出风头想疯了?真那么想出风头,干脆进娱乐圈啊!” “ray哥哥这段时间的采访还他妈的能看吗?肯定全都是问这件事的,又要被模糊焦点,ray哥哥现在是不是专门负责给苏小辙这货收拾烂摊子了?!” 虞浩然把手搁到键盘上,想说自己见过苏小辙,苏小辙不是这种人。 但是手指摁不下去。 有句俗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苏小辙对她们是很好,可那也只是几天的相处时间,虞浩然不是小孩子了,她不敢担保票说苏小辙真的那么好,而且《南荣时报》的新闻来源就是苏小辙的亲生母亲,这种消息怎么会假? 难道说,苏小辙真的是演出来的好人?那她的演技实在是太好,太好了。 虞浩然抱着脑袋,郁闷的叹气。 自己能做的就是勒令武汉后援会的人要发泄就在群里发泄,不许去微博转这条新闻或是发类似的信息。 虞浩然现在还能用‘不给林越再添乱’为理由来控制分会粉丝,但如果事态进一步发展下去,群情激昂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武汉是如此,想必其他后援会的情况也差不多。 第302节 虞浩然发了条信息给金灿,“怎么样?” 金灿很快回复,“你呢?” 虞浩然,“头疼。” 金灿,“彼此彼此。” 虞浩然犹豫了一会儿,说,“我觉得苏小辙不是这种人。” 这回金灿的信息回得慢了一些,“知人知面不知心。” 虞浩然看见这条,有些难过。 金灿紧跟着又回了一条,“我并不认为苏小辙真如外界所说,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但我也不会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看法。” 虞浩然,“可现在苏小辙或许需要有人支持她。” 金灿,“如果今天是你,我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你这边。” 虞浩然看了那行字很久,慢慢的回复三个字,“我明白。” 金灿也在电脑前面斟酌该怎么跟虞浩然说才最妥当。虞浩然是个热血涌上头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但这次这件事不同以往,以往她们知道是别的粉丝来掐苏小辙,所有人包括自己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力挺苏小辙,支持苏小辙。 但这一次是苏小辙的亲生母亲。 她们怎么维护?怎么支持?怎么替苏小辙说话? 苏小辙关注了南柯、金灿和虞浩然她们。 从《南荣时报》发出长微博到现在过了大半天的时间,这些人的微博没更新过一条,苏小辙看见她们在线,她很难过,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些人。她让她们为难了。 项文为了跟苏小辙通上电话花了不少时间,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是最后一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的身上。 项文拉开椅子坐下。 主编示意,“继续。” 小余看了一眼项文,有些局促的说,“这次采访的问题全换,南荣现在想打我们的脸,我们显然没办法打回去。” 项文打断,“我们怎么没办法打回去?” 主编说,“项文,你让小余说完。” 项文看着小余,“你把话先说明白了,怎么叫没办法打回去?” 小余小声说,“项总,你别生气,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的,苏小辙的亲生母亲都出来说话了,这次苏小辙那边的形象元气大伤。想翻盘回来?那可是个难题。” 项文看了看在座的人,“所以这场会议的主题不是怎么把南荣这巴掌甩回去,而是怎么把这巴掌扛下来?” 小余忙说,“往好的方面想,南荣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小余平板电脑上的数据展示给众人看,“咱们之前放出去的《二十四小时蜜恋》预告片平均每天点击是十六七万,但是今天到了现在已经突破了四十万,并且还在往上涨。南荣这回想坑咱们,咱们就干脆利用起来造势。” 项文说,“主题呢?” 小余呃了一声,“咱们就在讨论这个……”他求救的看了看主编。 主编说,“项文,会后我再专门跟你说。” 项文向小余伸出手,“给我。” 小余只得把新拟的采访问题递给项文。 项文翻了翻,原先以恋情为主的话题全都换了,新的话题大部分围绕着苏小辙的家庭,甚至提到了林越是否了解苏小辙的家人这些敏感问题。 小余提心吊胆的说,“项总,这些话题还没定,你如果觉得不妥当,咱们可以再换……” 项文说,“不用了,就这么来。” 小余一愣。 项文说,“我相信他们俩,我相信苏小辙。” ☆、第 188 章 柯典接了一个电影,民国背景的大制作。她刚从巴黎参加了年底的走秀回来,一出机场就赶到剧组包的酒店开研讨会。 经纪人看柯典一直翻包,问,“找什么呢?” 柯典说,“我国内那张电话卡呢?” 经纪人说,“不是放在你身上吗。” 柯典找了一圈,没找到,皱眉说,“别是丢了吧。” 经纪人安慰,“没事儿没事儿,你那电话号码都存在手机里呢。” 柯典说,“我现在这卡是国外办的,回国了还刷国际流量?” 经纪人说,“你先去开会,我给你去办补卡,行了吧。” 柯典说,“我是不是最晚到的一个?” 经纪人说,“那倒不是,还有一个比你晚的。就那个张楚天。” 柯典说,“那就好。” 经纪人横她一眼,“你看你这心态,跟最后的比什么。” 柯典耸耸肩。 保姆车在酒店门前停下,经纪人原要陪着柯典进去,被柯典打发了先去补卡。 柯典踩着十一厘米的高跟鞋噔噔往里走,搭在肩上的大披肩被寒风吹的飒飒作响,背景音乐简直可以配《上海滩》。 身后一声,“哎哟!” 再一声“哐当”。 柯典好奇的回头一看,就看见一个一米八几腿长手长的高个儿被另一个戴眼镜的扶起来。 那高个儿戴着墨镜和口罩,还有围巾和帽子,看不清楚样子。 眼镜说,“要么走路,要么玩手机,你选一样行吗。” 高个儿说,“我看不清楚路。” 眼镜说,“你戴着墨镜好吧?” 高个儿诶哟一声,赶紧摘下了墨镜。 柯典认出来是张楚天。张楚天也看见跟前杵着一人,跟自己个头差不多,仔细一看,觉得眼熟。 张楚天的经纪人先说,“柯典姐!” 张楚天也忙道,“柯典姐!” 经纪人拧了一把张楚天的后背,低声道,“你比人家大!” 好在柯典没在意,三人进了电梯。 柯典抬头看着不断往上攀升的数字,张楚天心里记挂着刚才那句‘柯典姐’,搭讪开口,“我看新闻,你刚去国外走秀了?” 柯典说,“是看走秀。” 张楚天说,“哦对对,那个……好看吗?” 柯典说,“还行。” 经纪人冲张楚天使眼色,意思是‘你要不会说话就别瞎比比’。 张楚天误会是‘赶紧跟柯典多说两句’。 便说,“那个……柯典啊,你个儿挺高。” 柯典说,“还好。” 张楚天说,“不啊,正常女的都没我这么高。”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柯典走出轿厢。 经纪人拽住张楚天,压低嗓子,“你丫会说人话吗?!” 张楚天无辜的挠了挠脖子。 开会过程当中,柯典习惯性拿起手机想刷一刷,发现没卡又只得放回去。 张楚天坐在她边上,刷着手机,一会儿皱起眉头,一会儿啧一声。 柯典轻轻敲了敲桌子,张楚天诧异抬头。 柯典说,“在开会,把手机先放起来吧。” 张楚天抱歉的哦了一声,收起手机,可是过了会儿又悄悄拿出手机来在桌子底下刷。 柯典懒得再提醒,便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导演等人的讨论内容上。 会议中间休息,柯典跟几个认识的演员打招呼寒暄,饰演柯典男朋友的男主角笑着说,“啧啧,你可终于出现了,全剧组就等着你呢。” 柯典和男主角熟稔,开玩笑道,“谁让我耍大牌呢。” 男主角说,“这话可是你说的,等会儿我就去找记者爆料。不过除了你,倒还有一个也刚刚进组。” 柯典说,“张楚天对吧。” 男主角说,“对啊,诶,他人呢?” 柯典四下一看也不见张楚天,便道,“别说这人了,对了,我这回去巴黎你猜我遇见谁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柯典去洗手间,转过走廊拐角,看见张楚天和经纪人正在低声交谈。 经纪人说,“这事儿你别管。” 张楚天说,“我没想管,我就是想问问。” 经纪人反问,“你想问什么?问了又怎么样?” 张楚天沉默。 第303节 柯典往后退了两步,打算换个地方找洗手间。却听见张楚天咕哝一句,“林越是我朋友。” 经纪人说,“我也没让你跟他撇清关系,只是现在什么都不清楚,你就给我老实点儿。” 张楚天说,“你又不让我问他……” 柯典说,“林越怎么了?” 经纪人给张楚天一个眼神,意思是别乱说。 张楚天接收到眼神,只好说,“你……你刷个微博就知道。” 柯典说,“我手机卡没了。” 张楚天说,“那,要不你用我的手机。” 经纪人扶额,张楚天啊张楚天,回头我就跟公司申请再也不带你! 柯典打开微博,都不用找,热门话题就是苏小辙这件事。 柯典仔仔细细把长微博看了一遍,二话不说拨出号码。 张楚天诶诶的叫,“这我手机!” 林越见是张楚天的号码,接了起来,“楚天?” 柯典说,“是我。” 林越愕然,“柯典?怎么是你?” 柯典说,“我今天刚从国外回来就看见了新闻,到底怎么回事?” 林越说,“我们正在开会。” 柯典说,“我没问你你们公司打算怎么解决,我问的是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越说,“你问过苏小辙了吗。” 柯典说,“你当我第一天认识她?我就算问了她她也只会说没事,没关系,不要紧。” 林越说,“那是因为她把你当朋友。” 柯典干脆说,“你少给我来这套,要么你现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要么我去微博上圈你。” 林越顿了顿,简略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柯典捏得手机几乎格格作响,张楚天心疼得不得了,“这、这是我新买的手机!” 林越说,“我们现在正在处理这件事,你放心。” 柯典说,“我知道了,我这两天忙走不开,等过两天有空了去找小辙。” 挂了电话,柯典捏着手机,面色极差。 张楚天小心翼翼的说,“柯典啊,你看你也打完电话了,这手机我新买的,要不你先还我……” 柯典重新拿起手机,手机已经到了屏幕保护状态。 柯典问,“密码?” 张楚天一愣,“啊?” 柯典不耐烦的说,“密码!” 张楚天吓一跳,报道,“1234!” 柯典啧一声。 张楚天抓着经纪人,不敢相信的指了指柯典,“她鄙视我?她拿我手机还鄙视我的密码?” 经纪人掰开张楚天的手,“你这个智商,也就基本只有被人鄙视的份儿。” 柯典打开新浪微博。 张楚天叫,“你别看我微博!” 柯典直接选择退出该号。 张楚天再叫,“你干嘛退我的号!” 柯典登陆自己的微博。 张楚天气得说不出话。 柯典转发了《南荣时报》那条微博,“一次次罔顾事实一次次混淆黑白,南荣你记住,你们要为你们说的每一个字付出代价。” 发完了,柯典盯着手机屏幕,还是觉得心头万丈怒火,很不解气。 张楚天眼明手快抢下手机,嘟嘟囔囔的说,“这我新买的……” 柯典又抢回去,在自己原先转发的基础上又转发一条,“wcnmlgb!” 张楚天惨叫,“柯典!” 柯典和经纪人都被吓了一跳,柯典把手机塞给张楚天,“知道了是你新买的。还你还你。” 经纪人也拍了拍张楚天的肩,“就借一下,你不用这样吧。” 张楚天欲哭无泪,“我刚刚已经登了新浪……” 柯典和经纪人一愣,柯典再仔细一看,张楚天的微博号转发了自己的那条‘混淆黑白’。 粉丝们现在疯了,南柯一典被一群粉丝围追堵截,“南姐!什么状况?!柯爷跟张楚天在一起了?!” 张楚天的粉丝兴奋了,“我们家楚楚嫁出去了!!” 张楚天的粉丝来柯典的微博下排队回帖,“跪谢柯爷收了我家楚楚。” “柯爷对我们家楚楚好点。” “我们家楚楚除了没有方向感,嘴馋,容易犯困,基本上整个人都不太靠谱,求柯爷照顾。” 柯典的粉丝没见过这种阵仗,很不好意思的帮柯典回帖,“免礼免礼,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张楚天几乎哭晕在手机前,“谁跟她一家人!你们还是我的粉吗!” 柯典有些过意不去,看着张楚天,觉得仿佛看见他头上漂浮一行字,‘此时有粉不如黑’。 从苏小辙这件事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六个小时,苏小舟和苏小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苏小辙伸个懒腰,“冰雪奇缘我看了三遍,这回终于有时间看全了。” 苏小舟刷手机。 苏小辙说,“别刷了,你不心烦哪。” 苏小舟从手机上抬起眼来看着苏小辙,“你为什么不让我发微博。” 苏小辙安慰说,“你别担心,这事儿林越会处理的。” “林越毕竟是外人,他的态度再怎么坚决,再怎么义正辞严,别人都会不信。” 苏小辙说,“不信就不信,难不成还要逼着人人都相信我?那不可能。” 苏小舟说,“可以不相信,但是不能被冤屈。” 苏小辙笑了笑,“我被冤屈不是第一次。” 苏小舟看着苏小辙,“但这次,是最后一次。” 苏小辙垂下眼。 苏小舟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苏小辙嘀咕,“我不知道。” 苏小舟说,“你担心我站出来说这件事,你担心把我也牵扯进来。” 苏小辙说,“我没有。” 苏小舟抓住了苏小辙的手,“小辙你看着我。” 苏小辙被动的看着苏小舟。苏小舟看着她的眼睛,就像许多年前,小小的她握住这个妹妹的手,当初她还小,很多话没有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现在不同了。 苏小舟说,“你是我妹妹,我是你的姐姐,我要保护你,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苏小辙的眼眶湿润了。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苏小辙看见是齐天圣的号码,便接了起来,“喂?” 齐天圣就三个字,“看微博。” 苏小辙对苏小舟困惑的说,“大齐哥让我看微博?” 苏小舟拿出自己的手机刷了刷,眉毛一下子抬了起来。 苏小辙诧异说,“怎么了?” 苏小舟把手机递给苏小辙。苏小辙看了一眼,直接从沙发上摔下去。。 林越发了条定位微博,他人就在民政局,微博内容,“@林家小苏苏nbsp来领证。” 新浪娱乐的人傻眼了,“被盗号了吧?林越这是被盗号了吧?!” 《上海每周》开会开到一半,会议室被人直接撞开,主编说,“咋咋呼呼的,干什么?” 那人把手机递给主编,上气不接下气,“林越在等苏小辙领证!” 项文直接把手里的烟落了。 会议差不多结束了,桌边的人走了差不多一多半,就留几个主要演员跟导演开小会。 张楚天刷到了林越那条领证微博,抬头看了眼经纪人,经纪人斜睨。 张楚天迅速转发,“两岸三地一家亲楚楚支持越越么么哒。” 经纪人又气又乐,“你这是显摆自己手速够快啊?” 张楚天嘿嘿一笑。 柯典看着张楚天,张楚天的笑容僵在嘴角。 柯典好声好气的说,“张楚天。” 张楚天把手机护在胸口,“没门!” 柯典说,“我经纪人还没回来,卡在她那儿,我没法刷微博。” 张楚天对经纪人说,“你!手机借给她!” 第304节 经纪人叹气,把手机递给了柯典, 柯典转发了林越那条微博,“谁帮我抢个亲。” 底下一群粉丝@张楚天。 张楚天欲哭无泪。 南柯也跟风@张楚天,跟完了风之后,她登陆柯典的粉丝后援会官方号转发,‘一号抢亲大队stand by。’ 但是这一次林越的粉丝没有像以往那么迅速的给出反应。 南柯看着跟以前比起来少了很多的回帖,心里不是不失落。这时候,有个几万粉的微博用户‘长安月’转发了南柯的微博。 她回的那句话很简单,“苏小辙自古以来是我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请贵方明确。” 南柯看见那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私信,“你是谁?” 路阳看见南柯这句话,回复过去,“苏小辙的朋友。” 南柯回了一个笑脸。 路阳刷新了一下,发现南柯关注了自己,便也关注了回去。 同事喊,“路阳。” 路阳答应一声,站起身走过去。 他们一行人在长安的古城墙上,阳光明亮,照着这座古老的城市生机勃勃。 路阳到了西安之后,最初吃了一番苦头,她咬牙坚持,没有放弃,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起早贪黑的努力,终于渐渐打响了工作室的招牌。这段期间西安政府拟做一个宣传古城的短片,看过路阳工作室的作品之后,选择了他们。 知道这个消息,整个工作室的人高兴得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此刻,路阳站在古城城墙上,看着不远处忙忙碌碌的摄影团队。今天的明媚阳光,仿佛来自离开杭州的那最后一个晚上的温柔灯光,那个麻辣烫小店,那个鼓励的拥抱。 同事问,“你刚说你朋友出事了?不要紧吧?” 路阳笑道,“她一定会没事的。” ☆、第 189 章 民政局的人都涌在门口,拿手机拍着门外的林越。 不远处乌压压的各色箱型车,各家媒体的人看见熟人都有些尴尬。林越光明正大的把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都放了出来,反而让习惯跟拍的记者们有些别扭。 国内叫得出名的媒体记者都出现了,阵仗之大,就差sng现场连线车。 林越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忽然后脑勺被人打了一下。 林越诶哟一声回过头,苏小辙气呼呼的看着他。苏小舟挽着包,一副我只是路过看戏。 苏小辙拉住林越胳膊,“走!” 林越反而拽住苏小辙,“跟我进去。” 苏小辙说,“我让你跟我回家!” 林越说,“先结婚!” 苏小辙吼了,“先回家!” 林越也吼,“结婚!” “回家!” “不结婚我不回家!” “谁跟你结婚!” “你!” 苏小舟欣赏自己刚刚涂的贝壳色指甲,悠悠道,“我问个问题啊。” 苏小辙怒气冲冲说,“什么?!” 苏小舟说,“林越你带户口本了吗。” 林越呆住了,“户、户口本……?” 苏小舟说,“哦对了,你们还没有户口本。香港同胞和我们结婚怎么个流程,你清楚吗?要带什么证件,你清楚吗?苏小辙的户口本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苏小舟转头往记者堆一看,“你,就是你。” 一个穿迷彩马甲的一愣,“我?” 苏小舟说,“对,就是你,把香港同胞的结婚流程查一查。” 迷彩马甲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来扒拉扒拉一通按,“查、查好了。” 苏小舟说,“念。” 迷彩马甲说,“香港居民应当出具下列证件和证明材料,一、本人护照或其他身份或者国籍证件,二、公安机关、外事部门颁发的身份证件或临时来华的入境、居留证件,三……”他同情的看了看林越,“还念吗?” 苏小舟摆了摆手,示意可以停了,问林越,“什么都没准备你就来结婚。你以为拍偶像剧呢?” 林越一手叉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挽着外套,垂下视线,不吭声了。 苏小辙挡在林越跟前,“姐,算了,他也是一时着急。” 苏小舟说,“怎么了?我还不能怪他了?” 苏小辙说,“怎么能怪他呢,他没经验嘛,你看我,我也不知道这些事的。” 苏小舟说,“扔完了吗?” 苏小辙一愣,“扔什么?” 苏小舟说,“闪光弹。扔完了就回家。” 苏小辙回头看着林越,“回家吧?” 林越微微点头。 三人走了。 迷彩马甲拿着手机,“……他们走了。” 身边扛着摄像机的同事说,“嗯。” 迷彩马甲说,“……我们是干什么来了?” 回到家,林越和苏小辙都不吭声。 苏小舟看了看他们俩,拿起包,“我先回去了。” 苏小辙张了张口。 苏小舟说,“我回去加班做ppt,你要陪我吗?” 苏小辙忙摇头,“小舟……” 苏小舟挑挑眉,“你是想说给我添麻烦了,还是想说对不起?” 苏小辙顿了顿,改说,“下回请你吃饭。” 苏小舟说,“不是喜酒吗。” 林越接话,“是喜酒!” 苏小辙立即说,“喜你个头!” 林越说,“我要结婚。” 苏小辙说,“结你个头!” 苏小舟无语,转身出了屋子,回头看了一眼,苏小辙和林越两个人还在你个头你个头。 离开小区,苏小舟便拿出了手机,“办得怎么样了。” 骆晨晨的声音在手机那端响起,“时间比较急,只找到了几个人。” 苏小舟眯了眯眼,“那就够了。” 苏小辙在厨房洗水果,水流的声音与平常相比更显得响亮。 苏小辙把水果放在桌上,打开电视机。 林越拿过遥控器,关上电视机。 苏小辙说,“你是不是要吵架。” 林越摇头。 苏小辙故意装出凶巴巴的样子来,“我看你就是想吵架。” 林越看着苏小辙说,“我不吵架,” 苏小辙说,“那你想干嘛。” 林越说,“结婚。” 苏小辙坐到林越的身边,认真的说,“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你的看法,你应该知道现在不是结婚的时候。” 林越说,“如果你要看什么时候适合结婚,我可以去找人算黄道吉日。” 苏小辙说,“林越,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越说,“你为什么不愿意。” 苏小辙说,“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 林越说,“你看着我。” 苏小辙犹豫的,看着林越的脸。 林越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比真实年纪小几岁,不笑的时候却有一种严肃,经历大周岁月,这种严肃演变成了冷酷。 苏小辙屈服了,低声说,“你给我一点时间。” 第305节 林越伸手按住苏小辙的后脑勺,盯着苏小辙的眼睛,不容许她躲避,“你在担心什么?” 苏小辙说,“结婚不是一件小事。” 林越轻轻说,“我们差一点就结了,你还记得吗。” 苏小辙沉默片刻,“……记得。” 林越说,“你是我的,我不想再把你弄丢了。而且,我们有必须结婚的理由。” 苏小辙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你不要误会。” 林越失笑,“是你不要误会。我说的不是这个。” 苏小辙诧异,“那是什么?” 林越说,“你是女的,我是男的,所以我们必须结婚。” 苏小辙说,“再见。” 林越把站起来的苏小辙又抓回来,“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没有说完呢,我们之间还有很多共同点。” 苏小辙斜眼看着林越,“比如说?” 林越说,“你喜不喜欢一个明星叫林越?” 苏小辙噗嗤了一声,横了林越一眼,“一般喜欢。” 林越说,“太巧了,我也是一般喜欢。” 苏小辙说,“喜欢他的多了去了。” 林越说,“那小妹妹你家住在哪儿?” 苏小辙说,“丁香街一百零七号。” 林越说,“太巧了,我也住那儿。” 苏小辙说,“叔叔,我没看见过你啊。” 林越说,“你早上出门我早上回家,刚好错过了。” 苏小辙笑道,“好了,不跟你胡闹了。” 林越说,“还有最后一个。” 苏小辙问,“什么?” 林越说,“你喜不喜欢一个叫苏小辙的。” 苏小辙看着林越。 林越轻轻说,“太巧了,我也喜欢她。” 林越伸手把苏小辙抱在怀里,两个人靠在沙发上,谁也没有说话。 林越是歌手出道,声音底子好,粉丝曾经说过,ray哥哥完全可以当配音,仅限粤语。 林越现在把声音调整成最磁性的状态,而且知道苏小辙最抵挡不了他的粤语,便道,“小辙,结……” 苏小辙的声音硬邦邦冷冰冰,“没门。” 林越一抖胳膊,把苏小辙从身上抖下来,“你还是不是我粉丝啊?!” 苏小辙说,“报告sir,粉丝号八/九七五七,报告完毕sir。” 林越气道,“那你是不是我女朋友啊?!” 苏小辙顿了顿。看见林越眯起眼,估计自己再多犹豫一秒就会被林越剥光,忙道,“是是是!” 林越看着苏小辙,想打又不舍得,想骂又知道说不过,越想越是气,怒冲冲道,“你搬过来住!” 苏小辙说,“好。” 林越说,“这次你说什么都不行!……你说什么?” 苏小辙重复,“好啊。” 林越愕然,“你答应了?” 苏小辙奇怪的看了林越一眼,“你希望我不答应?” 林越说,“当然是希望你答应!” 苏小辙说,“所以我答应了。” 林越张了张口又闭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苏小辙明明是答应了,为什么自己还觉得憋屈? 苏小辙摸了摸林越的头,安抚,“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晚上想吃什么啊?” 原来如此,苏小辙这是在拒绝了求婚之后给自己的补偿。 林越愤怒了,站起来,架住苏小辙往二楼拖。 苏小辙诧异,“你干嘛?” 林越说,“干你。” 苏小辙沉默,过会儿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敢。” 林越说,“你以为我不敢?” 苏小辙说,“你敢一个试试。” 林越依仗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瞪着苏小辙。 苏小辙回瞪。 林越的手机响了。林越说,“不是我不敢,是我要接电话。” 苏小辙的手机也响了。苏小辙挑挑眉,“我也一样。” 林越说,“喂?” 齐天圣说,“我刚跟elva开完会,有些事跟你说。” 林越说,“好,你说。” 项文对苏小辙说,“刚开完会,跟你说一下节目的事。” 苏小辙说,“好,我听着。” 齐天圣说,“小辙在你边上吗?我跟她先说。” 项文对苏小辙说,“你在林越那儿吗?我有事跟他说。” 苏小辙哦了一声,林越嗯了一声,两人把手机递给对方,不约而同,“找你的。” 两人交换了手机,又道,“喂。” 齐天圣对苏小辙说,“今天林越在公司提出来要告南荣,但这件事牵扯到了你的……你的……” 苏小辙说,“我明白,按林越的意思来。” 齐天圣说,“你确定?” 苏小辙沉默片刻,“……我确定。” 齐天圣说,“那好吧,别忘了提醒林越,明天是《上海每周》的采访和拍照。” 项文对林越说,“刚开完会,采访的稿子换了,我等会儿发给你,你来看看。如果觉得不妥,我们再协商。” 林越说,“你先发给我。” 项文顿了顿,“如果觉得不合适,你想拒了,我也理解。” 林越说,“你担心的是小辙?” 项文说,“我如果直接跟小辙说,她就算想拒,也不会开口拒绝。” 林越说,“我明白了,我看过稿子再说。” 项文说,“对了,就算拒了采访,明天还是要拍照。” 林越答应一声,也对小辙说,“项文说明天……” 苏小辙也道,“大齐哥说明天……” 两个人看着对方,噗嗤笑出声,把两台手机放在一起,开了外放。 林越说,“大齐,项文,你们俩吃过饭没有?” 项文和齐天圣说,“还没有。” 林越说,“来我家吃饭,顺便当面说事。” 项文拿着林越给的地址来到三层别墅的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记者的职业本能让项文察觉有人在拍照,他回头一看,果然看见几个眼熟的车牌号码。 项文上前敲了敲窗,对方滑下车窗,尴尬说,“项哥。” 项文说,“我现在是去林越家吃饭,请的不止我一个。懂?” 对方说,“懂懂懂。” 项文说,“如果让我看见明天的报纸写什么只有我一个,或者把林越的女朋友和我扯在一起的,你们知道后果?” 对方说,“项哥,你体谅体谅,我们也得做新闻。” 项文皱眉,“新闻不是做出来的!” 对方噤声。 ☆、第 190 章 项文走回去,敲了敲门,开门的人是齐天圣。两人说认识不算认识,说不认识也算点头之交,便互相打了个招呼。 苏小辙在屋里说,“是项文来了?” 项文说,“是我。” 第306节 走进屋子就闻见一股香气。 项文看见热气腾腾的锅子,“吃火锅?” 苏小辙说,“他们香港人咯,凑在一起就只知道吃火锅。” 林越说,“什么叫‘他们’香港人?我跟你是一起的,再说,打边炉有乜唔好?” 苏小辙用粤语说,“好,好得唔得了。” 齐天圣说,“小辙,你这两句很标准。” 林越说,“当然,有私家老师。” 苏小辙说,“我的私家老师是tvb,不是你。” 项文呃了一声,“那个,门口有人……” 苏小辙说,“门口?门口怎么了?” 齐天圣接茬,“有人拍照是吧。” 项文说,“我警告过他们了,不过……可能没什么效果。” 苏小辙耸了耸肩,“没事儿,让他们拍吧。诶对了,项文,你们《上海每周》娱乐版要不要头条新闻,我这儿有个现成的。” 项文好奇,“是什么?” 苏小辙说,“我要搬进林越家,你要么让人来拍个照?” 项文和齐天圣极其惊讶的看着他们俩。 苏小辙再怎么大咧咧,也被盯得不好意思。 林越皱眉说,“我跟苏小辙住在一起很奇怪吗?” 齐天圣慢吞吞的说,“你跟苏小辙现在才住在一起,是很奇怪。” 项文也承认,“我们还以为你们早住在一起。” 林越看着苏小辙,“听见群众的呼声了吗?” 苏小辙哼了一声。 四人坐下吃火锅,项文吃了一口,呼呼喊辣。 苏小辙说,“我一个武汉朋友给的底料包,正宗吧?” 齐天圣倒了一杯茶给项文,项文赶紧喝下去,辣得直冒泪花,“正宗,太正宗了。” 苏小辙问齐天圣,“公司打算怎么安排?” 齐天圣看了一眼项文,项文说,“今天晚上,我什么都听不到。” 齐天圣说,“其实也没什么,公司同意林越的做法,既然确定《南荣时报》是捏造,那么我们就干脆不跟他打这个口水仗,直接诉诸法律。之前是担心……”他看了一眼苏小辙,“现在既然没问题了,那么明天就着手走法律途径。” 林越什么也没有说,握住苏小辙的手。 项文从包里拿出这次采访稿的影印本,给了三人,“正好二位当事人都在,齐先生也在,看一看这稿子有什么问题,如果有,我现在就改。” 齐天圣发现其中几条颇为犀利,例如两人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结婚之后会由谁负责孩子的教育问题,又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的父母。简直是一个坑连着一个坑。 林越看完,合上影印本,“没问题。” 项文试探道,“你肯定?” 林越征询的看了一眼苏小辙,苏小辙也说,“我这边没问题。” 齐天圣叹气,“当事人都不说话了,我也只好奉命行事。其实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后天的访谈,而是怎么证明南荣的话是假的。” 齐天圣顾忌着苏小辙,没把话说得太明。说到底是必须证明苏妈妈的话是谎言。 齐天圣把胳膊横在桌上,斟酌道,“小辙,能不能找你爸爸那边帮忙?” 苏小辙说,“我爸现在应该是很希望我妈成功,让他也能分点钱。” 齐天圣愕然,看了看林越,林越微微点头。 吃完了火锅,苏小辙在厨房清理。 齐天圣走进来,“小辙,杯子在哪儿?” 苏小辙打开橱柜,拿了个杯子递给齐天圣。 齐天圣握着杯子,在手里转了转,下定决心,“那个……晨晨和你联系过吗?” 苏小辙说,“今天跟我联系过。” 齐天圣忙说,“对对,她怎么可能不跟你联系呢。我是说……你们平常联系吗?她现在在北京怎么样?” 苏小辙说,“挺好的。她这个人其实很适合这个圈,柯典姐给了这个机会,她也是如鱼得水。” 齐天圣说,“那就好,那就好……你跟她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 苏小辙看着齐天圣把杯子握得颠过来倒过去的,“大齐哥,其实我也算了解晨晨。她这个人目前一心只想着工作,压根没有考虑过个人问题。所以……你懂的。” 齐天圣一笑,“我明白。我也没有死心塌地的等着她,只是现在心里面除了她,暂时搁不下别人。这等待也是一种过程,我不觉得难熬,当然,你也别告诉她。” 苏小辙心里暗暗叹气。 齐天圣说,“对了,你那个火锅底料是什么牌子?挺好吃的。” 苏小辙说,“你等会儿,我这就帮你问问。” 虞爸爸回到家。 虞妈妈问,“今天怎么晚了?” 虞爸爸说,“今天开会。” 虞浩然坐在饭桌前,夹了块藕片,“爸,快洗手吃饭,我都饿死了。” 虞爸爸说,“那你就先吃。” 虞浩然说,“这是你说的,我先吃了。” 虞妈妈端着鸭子出来,“浩然,去盛饭。” 虞浩然答应一声,进了厨房。 虞爸爸洗完了手,在桌前坐下。 虞妈妈说,“又是给那个武术比赛开会?” 虞爸爸说,“是武术竞技大赛。” 虞妈妈说,“我不记得你们那些拗口的名字。” 虞爸爸说,“今年局里的领导对这件事特别重视,哪知道突然出了岔子,今天就为了这件事吵个没完。马老是力挺原来的人选,别人呢,则是想换。今天没结果,明天继续开。” 虞浩然端着饭出来,一人面前放了一碗,坐下吃饭。 虞妈妈说,“上次听你说,已经定好人选了。” 虞爸爸说,“今天上了新闻,总之,说不太好。” 虞浩然说,“爸,吃饭了,就别谈公事了。” 虞爸爸答应一声,却看见电视上正播放的一则广告,便道,“喏,就是他。” 虞浩然扭头看去,那是林越代言的广告。 虞浩然这顿饭没吃多少,推说没胃口,便回了房间。 登陆q/q,群里今天很安静,说话的人很少,即便有人说话,也大多是泛泛之谈。 虞浩然托住腮帮子,脑子里空荡荡的习惯性刷着微博。 q/q群跳出提示。 林家小苏苏出现了,“浩然?在吗?” 虞浩然不由得坐正了正。 其他后援会会长基本都在线,没人出声。 虞浩然慢慢打出一个字,“在。” 林家小苏苏问,“你上回给的那个火锅底料是什么牌子?大齐哥挺爱吃。” 虞浩然说,“牌子叫蜀香,淘宝上应该有。” 林家小苏苏打出一个笑脸,“谢了,我先下了。” 虞浩然这边跳出一个临时聊天群,有人说,“这个时候上线,就为了问个火锅的牌子?” “肯定没那么简单。” “当然了,你们想一想,她专门上线来提一句大齐哥,摆明了是显摆她有公司的人撑腰。” “原来如此,我说呢好端端的怎么会吃火锅。这时候了她还吃得下?” “就为了说明她和公司的关系有多亲密多深厚,让我们识相点呗。” 虞浩然用力打出一句话,“苏苏姐不是这种人!” 群里安静了一下,其他人说,“浩然,干嘛啊?” “就是,我们也没说错。” 虞浩然气得想反击,跳出了金灿的私聊窗口,“在吗。” 虞浩然回复,“在。” 金灿说,“有些话不用跟她们说。” 虞浩然说,“你是什么想法。” 金灿说,“浩然,我跟你说过了,暂时先别说话,静观其变。” 虞浩然打开南柯一典的微博,把长安月转发那条截图发给金灿,“该出声的时候没有出声,就是一种变相的助纣为虐。” 金灿沉默了一会儿,发过来一条,“你相信苏小辙?” 虞浩然说,“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也许日后会被打脸吧。但是如果这次没相信苏小辙,我怕我会后悔。” 虞浩然从抽屉里拿了一个文件夹出来,这是以前为某个电视台做林越访谈所搜集的资料。 第307节 虞浩然敲了敲书房的门,推门进去。 虞爸爸问,“这是什么?” 虞浩然说,“爸,这是林越的一些资料,你明天开会的时候可以参考一下。” 虞爸爸接过,认真的看着虞浩然。 虞浩然吸了口气,“我是林越的粉丝,爸,我是在追星。” 果然,虞爸爸的眉头皱了一下。 虞浩然说,“但我不盲目也不激进,我喜欢他,或许就像爸爸你喜欢乒乓球一样。我们在自己的人生中都要有一样自己热爱的,或者说能给自己带来希望和热情的信念。” 虞爸爸说,“你的信念,就是一个香港的明星?” 虞浩然说,“如果他只是一个香港明星,你们也不会找他来代言。” 虞爸爸若有所思。 虞浩然说,“我先出去了,这些资料,如果你有时间,可以看一看。” 虞浩然走到门口,又顿了一顿,说,“今天那个新闻里提到的女孩子是我的朋友,她不是那种人。” 项文看了看表,已将近十点,便向齐天圣看了一眼。齐天圣起身,“时间不早了,我们俩先走了。” 林越挥了挥手,“不送。” 苏小辙对项文说,“我搬家之前要不要先给你打个招呼,到时候你们能第一时间拍照片?” 项文失笑,“我们《上海每周》已经有你们的独家专访,够头条了。” 齐天圣习惯性拿起手机刷了一下微博,忽然问,“小辙,苏小舟的微博号是什么?” 苏小辙诧异,“苏小舟的微博号?” 齐天圣说,“是不是叫一叶轻舟?” 苏小辙说,“对啊,你怎么知道。” 齐天圣说,“林越,走吧,你今晚不用休息了。项文也是,直接回公司吧。” 其余三人都错愕,林越问,“又怎么了?” 齐天圣把手机递给林越。 新浪微博上的热门话题是一叶轻舟,而这个号在发完一条长微博的短短两个小时之内暴涨了数万粉丝。 在电脑上打完两局牌,欣欣说,“姆妈,有什么吃的?” 苏苏妈说,“有苹果。” 欣欣皱了皱眉,“我肚子饿!” 苏苏妈忙说,“有方便面。” 欣欣说,“方便面有什么吃的,你去楼下买碗烧鸭面。” 苏苏妈说,“好的。” 欣欣爸说,“这么晚了,不要让你妈妈下去了。” 欣欣看了看钟,“才十点,又不晚。”他心里念头一闪,“姆妈,我跟你一起去。顺便拍两张照片,就说你晚上还要帮着人家烧鸭面店洗盘子。” 苏苏妈为难说,“欣欣,这样会不会太过了?” 欣欣说,“不会的,我只是先拍着留下来,不一定用的。” 苏苏妈说,“我今天看新闻,这个事情好像搞得很大……” 欣欣说,“就是要搞大,不搞大哪里来的花头。姆妈,你放心,明天我就去找小辙,只要这次她答应把钱拿出来,我马上就跟报纸那边的人说清楚,一切都是误会,你看好伐?” 苏苏妈说,“你去问她拿多少?” 欣欣说,“两百万吧。” 苏苏妈皱了皱眉,“你戆啊,两百万刚刚好是房子的首付钱,装修怎么办,家电怎么办,家里的那些钱留下来给你,将来以后有了小孩子,样样都要花钱的。” 欣欣越听越有道理,“还是姆妈说的对。” 苏苏妈说,“我们下去拍照,你明天问她要两百五十万。” 欣欣忙答应,拿起手机,看见有《南荣时报》向凯荣的几条未接来电,还有一条同样来自向凯荣的短信,‘看微博!’ 欣欣诧异的打开微博,脸色一下变了,越变越难看,尖着嗓子喊,“姆妈!” ☆、第 191 章 苏小舟打开那支贵得要死,一直舍不得喝的红酒,给自己倒上一点,一边品着红酒,一边看着被疯转的自己那条长微博。 这条长微博清清楚楚的说明了苏小辙的家庭情况。父母离异,双方都冷淡苏小辙,前不久,因为苏小辙与林越的关系曝光,她的父母又回头来拿钱。父亲是为了给另外一个女儿的留学,母亲是为了给另外一个儿子的婚房,那么谁为了苏小辙想过?苏小辙在这种情况下拒绝给钱有什么错?如果说苏小辙的母亲年纪大了,在外头奔波很可怜,那么那个儿子为什么不靠自己的努力反而啃老?反观苏小辙,她的今天是靠她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她求过谁,她靠过谁,她有谁可以求,她有谁可以靠?爱上了大明星又如何?难道是明星,难道过得比别人好一些,就注定要把自己努力得来的幸福无条件拱手相让? 苏小舟最后写道,“那些谴责苏小辙没有尽到孝道的人们,我明白你们的想法,你们对待自己的孩子也是如此,虐待也没关系,漠视也没关系,反正等你老了,他们必须无条件的回报你赡养你用自己的财富来满足你们的任何要求。如果他们错了,你就去起诉他们,用法律挟制他们,用舆论逼迫他们,中国法律没有断绝亲子关系,他们也不是你们的骨肉,只是你们的牲口。” 这条微博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不光是因为苏小辙和林越的关系。在微博上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谁是苏小辙谁是林越,也有很多人对于这种明星八卦不感兴趣,但是家庭问题是每个人都会碰触到的。在这个社会,传统观念是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为不孝。对于子女有无数的要求,对于父母却没有。‘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父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这些言论铺天盖地,年轻的一代会迷惘会困惑会痛苦,会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无条件的回报那些曾经虐待过自己的所谓父母。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苏小舟的这个微博成了最典型的一个案例,言辞中的不平和呐喊触及了每个有类似经历的人。这条微博的影响远远超出了娱乐圈,各路大v都在分析都在反思。 而这一次质疑的声音微乎其微。 因为苏小舟在长微博的最后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就是苏小辙的堂姐,我跟她一起长大,我接受任何人的怀疑。’ 同时苏小舟提供了两个微博号。骆晨晨通过苏小舟提供的信息一共找到了四个苏小辙的同学,苏小舟说明了情况之后,有两个人怕麻烦拒绝了。但也有两个人表示愿意,其中一个是苏小辙的同桌,同桌说,“我那时候亲眼看见班主任把苏小辙当着全班叫出去,问苏小辙,她们家的情况那么差,她要不要申请街道资助。” 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屈辱的事。但苏小辙同意了,因为那时候父母刚离婚,她想给母亲减轻压力。但苏妈妈第二天到了学校,把苏小辙狠狠的骂了一顿,嫌苏小辙给自己丢脸。 同桌说,后续的事,我大概也知道一些。苏小辙绝对不是那种会丢下父母不管的人,倒是她爸妈……小舟姐,你放心,我愿意作证。 铁证如山,大概就是这样。 那些平常上蹿下跳,有一点胡编乱造的料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各路八卦大v号难得寂静无声。 苏小舟打算找个酱豆腐来配红酒,屋门被敲得震天响。 苏小舟看了看表,自言自语,“来得还挺快。” 苏小舟打开门,苏小辙冲进来,“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啊?!” 林越跟着进来,对苏小舟打招呼,“姐姐好。” 苏小舟打招呼回去,“妹夫好。” 苏小辙怒道,“好什么好!” 苏小舟说,“你脾气这么差?大姨妈?” 林越说,“还有两个星期。” 苏小舟看了一眼林越,林越说,“我记着呢。” 苏小舟啧啧。 苏小辙说,“林越,你再打岔我就把你扔出去!” 林越乖乖闭上嘴。 苏小辙气得脸通红,“苏小舟!你把这些事全都写出来了!” 苏小舟说,“我检查过,应该没有遗漏。” 苏小辙说,“你!你!你气死我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你也被拉下水了?你的地址你的姓名你的工作单位,还有……”苏小辙的脸色变了变,“还有大伯伯那边……记者搞不好会去找他们的啊!” 苏小舟说,“你放心,我跟爸爸妈妈打过招呼。” 苏小辙的脸白了。 苏小舟说,“林越!” 林越早已伸出手扶住苏小辙。 苏小辙抓住林越的胳膊才能支撑住自己,抬头看着苏小辙,眼眶通红,“……你怎么能告诉他们。” 苏小舟走到苏小辙跟前,“我知道你怕麻烦他们,可是小辙,我跟你保证,我爸爸妈妈绝对不觉得这是负担……” 苏小辙忽然大声说,“我讨厌你!” 苏小舟一愣。 林越抱住苏小辙,安抚,“小辙,别这样,你这样说,你姐姐会伤心的。” 苏小辙紧紧地抿住嘴唇。 林越哄她,“你去卧室休息,我跟小舟谈一谈。” 支走了苏小辙,林越压低声音对苏小舟说,“对不起。她今天是真的被吓到了。” 苏小舟叹气,“我知道。在发微博的时候,我就猜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林越说,“因为她在乎你们。” 苏小舟苦笑,“你可以说这是在乎,也可以说是害怕。苏小辙怕我爸妈,我以前以为是因为我爸爸太凶了,后来才发现那是因为在苏小辙的人生里,父亲这个形象是空白的,她唯一接触的类似形象的男性就只有我的父亲。所以她尊重我父亲到了畏惧的地步,她最怕的就是让我爸妈牵扯进来,偏偏我这么做了。” 林越说,“谢谢你。” 苏小舟说,“她是我妹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林越说,“剩下的交给我。” 苏小舟打量林越,“你打算怎么做?” 林越说,“上回那套房子的房卡钥匙,你先给我,我有用处。” 那张房卡就在苏小舟的包里,她拿出来递给林越,忍不住问,“你要怎么用?” 林越说,“你已经帮我们把最难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你和小辙,你们俩什么都不用担心。需要担心的是别人。” 苏小舟说,“苏小辙跟我说过你们穿越的事。我有时候真想知道你们在那儿到底遇见了什么,才能有现在这样的感情。” 林越没说话。 第308节 他一身铠甲,勒停马,回头看去。 如山岳一般的城头上,站着目送自己的少女。 风吹动她的衣袂。 他想,这一生我都不会与此人分开。 苏小辙直到离开的时候还是不愿意跟苏小舟说话。 回到家,她洗澡换了身睡衣,钻进被子里,很快就睡着了,即便是睡梦中也紧紧皱着眉头。 林越伸手摸了摸苏小辙眉间的皱痕,很心疼的亲了亲。拿过手机,他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苏小舟的长微博。 苏小舟写得很详细,很多苏小辙没有告诉他的细节,都清清楚楚的写了出来。 林越把手机抵住嘴唇,静静思考。 现代社会是个法治社会,杀人是犯法的。好在如果你有钱,就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这件事不用林副将出马,大明星会搞定一切。 林越的粉丝们也看见了苏小舟的长微博。她们之中有些人见过苏小辙本人,有些人没见过苏小辙本人但是关注了她的微博,苏小辙这个人对外的形象就是活泼开朗积极向上。看了这篇长微博,她们才第一次知道了苏小辙的家庭。 苏小舟这篇长微博的打动人心之处在于,就目前国情而言苏小辙的家庭不是特例,很多人看了这篇长微博引发了共鸣。苏小辙不止是大明星林越的女朋友,她是每个人,也是每个人都会遇见的人。 很多人转发这条微博不是因为林越,仅仅是为了自己,他们说,“我也有类似的情况,我从那种境地一步步走出来,知道有多么艰难。苏小辙,加油。” 越来越多的粉丝在苏小辙的微博底下回复苏苏姐,加油。苏苏姐,你会越来越好的。苏苏姐,我们支持你。 阿阮看完那条微博已是深夜,她握着手机考虑了一会儿,拨出了骆晨晨的号码。 骆晨晨很快接起来。 阿阮说,“晨,还没睡呢?” 骆晨晨说,“我正想打电话给你。” 阿阮说,“为了苏苏的事吗?” 骆晨晨说,“你们都看见苏苏姐姐的微博了?” 阿阮说,“……看见了。晨,你之前知道这些事吗?” 骆晨晨一时没说话。她刚看完那条微博的时候心里又是气又是着急,甚至还有点愤怒。 苏小辙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这些!是不是没把自己当朋友! 骆晨晨有那么一瞬间是想这么质问苏小辙,但是紧接着她想到了苏小辙的性格。 苏小辙当时被人掐得盛况空前,有一拨人就是她的朋友掉过头来用断章取义的谈话记录来作为证据。 苏小辙那时候的反应是照样平平常常的刷微博,就好像这些事没有发生一样。 骆晨晨知道那些掐的事都是胡说八道,忍不住了就替苏小辙说了几句。 苏小辙给骆晨晨发了条私信。 骆晨晨没打开私信之前以为苏小辙发过来的是感谢,但是打开一看,她愣住了。苏小辙那条私信写的是,“我最近被人掐的很厉害,你还是不要搭理,免得惹祸上身。” 骆晨晨事后问苏小辙,“你当时怎么想的?为什么发这么一条私信给我?” 苏小辙说,“就是这么想的。” 骆晨晨很不可思议的说,“没人给你出头也无所谓?” 苏小辙更奇怪的看着骆晨晨,“没必要。他们掐过了就好了,等事情过去了谁会记得这件事。” 骆晨晨说,“别人怎么说你也无所谓?哪怕那些事都是假的也无所谓?” 苏小辙沉默了几秒,随后笑起来,说,“无所谓,网上的东西嘛,又当不得真。” 骆晨晨想苏小辙你以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到底有没有人为你出过头哪怕一次? 阿阮问,“晨?晨晨?” 骆晨晨回过神,“阿阮,我要帮苏小辙。” 阿阮毫不犹豫,“你说,需要我们怎么做。” 骆晨晨冷冷的说,“他们说过苏小辙什么,我就让他们把这些话都吃回去。” ☆、第 192 章 以前有个粉丝发了条微博,‘能跟男神在一起,苏小辙上辈子拯救了多少个银河系。’ 林越回复了这条微博,‘这辈子她拯救了我。’ 阿阮等人简直想抱头痛哭,这情话百分百的男友力!但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提出了一个问题。 “ray哥哥怎么会看见这条的?” “对啊对啊,都没有ray哥哥的关键词。” “难道说ray哥哥在搜的是……” 大家沉默。 林越的确每天都在微博上搜索苏小辙三个字,看见夸苏小辙的(虽然不多)就会心里很高兴,看见贬苏小辙的(非常不少)就会掐回去。 齐天圣说,“你要掐可以,你换个马甲行不行?” 林越说,“骆晨晨有一天走在路上。” 齐天圣茫然,没明白林越的话题怎么切换的如此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林越继续说,“她好端端的走着,没招谁惹谁,忽然有人上来给她一个耳光。你怎么办?” 齐公公小宇宙炸裂,“我他妈的恁死那个王八蛋!!” 林越说,“你明白我的感觉了?” 齐天圣沉默一会儿,说,“陛下你政事繁忙,不要御驾亲掐。没有马甲有我呢。” 齐天圣用自己的号去跟那些人说理,有几个八卦大号活活儿的被齐天圣教育得想跪下来说大齐哥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黑你们家的苏小姐。 林越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一个态度,‘谁站在苏小辙这边,谁就是站在我这边’。 阿阮是,jolene是,虞浩然和金灿也是。 苏小辙会发林越的第一手信息上微博,苏小辙会录林越给粉丝的问候,会拍林越的美拍,一个小动作一个小眼神,都能让粉丝们捧着脸花痴半天。 有回林越在开会,坐在窗边喝水,阳光灿烂,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透明的水杯,阳光照着他一根根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洒下小扇子一般的阴影。 苏小辙拍了这张发微博,阿阮立即转发了“妈妈问我为什么跪在地上转微博,我越越三百六十五度顶天立地无死角!” 苏小辙转发,“怒舔手机屏!” 粉丝们扶额,苏苏姐这是你男朋友,你这样合适吗? 虞浩然转发苏小辙的,“怒舔+1!” 粉丝们料到了林越会转发,但没料到林越转的不是苏小辙而是虞浩然的那条。 林越转的是,“手机屏幕防水吗。” 虞浩然手一抖,差点掉了手机,在群里狂呼,“我哥翻我牌了!牌了!了!!” 林越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苏小辙也会及时上微博报告最新情况,比如吃药了,比如退烧了。 说实话一个真爱粉不会在乎偶像找什么样的人,只会在乎偶像过得好不好,过得开不开心。所以粉丝们渐渐接受了也习惯了苏小辙的存在,第一回看见有人叫自己嫂子的时候,苏小辙又别扭又郁闷。 林越站在苏小辙身后,弯下腰来看了看手机屏幕,“嫂子?挺好的。” 苏小辙说,“我还没嫁呢。” 林越说,“那换一个吧。” 苏小辙好奇,“换什么?” 林越说,“齐天圣是公公,你是娘娘。” 苏小辙给林越一个白眼作为回答。 虞浩然经常在微博上管林越叫‘我哥’,管苏小辙叫‘我姐’,后来这个叫法就传开了,再加上苏小辙之前就被人称呼成苏苏姐,大家觉得这个叫法很顺口,就演变成了,‘我姐发了条微博,我哥今天的造型略傻啊’,‘我哥又偷拍我姐被我姐揍了’等等。 粉丝的舆论导向是可以操控的。在外界眼中,粉丝往往跟‘不理智’或者‘狂热’挂上钩,尤其是当粉丝面对自己偶像的另一半的时候,要么表现出贬低,要么表现出攻击。和睦相处的也有,但是很少。但是当正面的积极的行为出现在粉丝圈里,它的影响会逐渐扩大,会带动其他人,会影响其他人。 就在所有人叫‘我姐’叫习惯没多久,《南荣时报》爆出了苏小辙的所谓丑闻。大家沉默了。然而没多久,打脸转折出现,苏小舟的长微博像是一颗炸弹落在每个人的心头,也像是一个耳光刮在每个人的脸上。苏小辙这辈子倒霉的多,走运的少,在她最需要援助的时候,所有人却由于种种原因退后。虞浩然想起自己的缄默,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侮辱了她姐,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把脏水一桶接一桶泼到了苏小辙的身上。 虞浩然想拿乒乓球拍子先抽自己,再抽南荣。 这时候骆晨晨出现在群里,说,“我想帮苏小辙。” 虞浩然当即说,“晨!带上我!!” 金灿说,“别忘了我。” 重庆四川的说,“浩然的态度就是我们的态度。” jolene说,“还有我们香港。” 转发苏小舟那条微博表达出对苏小辙的同情的人发现林越的粉丝在自己的微博下排队说谢谢,她们说‘给你带来麻烦了不好意思,只是想来表达感谢,谢谢你相信我们家小辙。’ 不是十几条感谢,是上百条。不是对一个人,是对几乎所有支持了苏小辙的人。 那些人惊讶,便把林越粉丝的感谢的话也转发出去,说‘很少见这么有礼貌的粉丝,粉随偶像,林越这人也不错。’ 对于苏小辙这件事表现出正面反应的官方微博号更是涌入了一大帮粉丝,除了感谢之外,也把官方微博的转发撑到破万。 对于那些保持中立立场,言论不咸不淡,说几句“林越公司这次宣传给了挺多钱吧,效果不错”的人们,林越粉丝们的反应是不卑不亢的,‘如果你愿意了解我们苏小辙,就会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谢谢你对这件事的关注。’ 至于《南荣时报》为首的那些八卦大号,他们仍然坚持苏小舟的长微博是公关稿。 对付他们,骆晨晨直接出动了jolene这种重型火力武器。 骆晨晨说两方分别拿出证据来证明到底是不是公关稿,如果苏小舟能够证明长微博所有信息都是真实的,那些微博大号必须公开登报道歉并且赔偿苏小舟的名誉损失。 八卦大号心里嘀咕吓唬谁呢,表面上做出低姿态来,巴结的说,‘可能是我们的信息来源有误,我们道歉,一定道歉。’ 苏小舟没空理这些破事,全权交给了骆晨晨负责。 第309节 骆晨晨回复,“没有经过求证擅自发布不实消息已经触犯法律,如果你们不承担相应赔偿,我们会在十天之内向当地法院提出告诉。” 八卦大号说,“不用这样吧?我们都说了道歉了。” 骆晨晨呵呵冷笑,“我已经表达我当事人的意见,如果你们还有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们的律师。” 骆晨晨把律师联系方式发过去。八卦大号心想这肯定是唬人的,但是上网一查,傻眼了,居然是真的。 林越的香港粉丝们当中有不少是已经考到牌照的正牌律师,其中甚至有大名鼎鼎的大律师,也就是jolene。 之前在群里商量的时候,金灿提出一个问题,“jolene的大律师资格在内地也有同样的权限吗?” jolene回答,“不要紧,我有几个大陆的老师和同学,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有问题可以咨询他们。香港媒体这边由我们来负责。” 金灿还是觉得不够,“如果只是这样,对方可能以为我们还是停留在口头阶段。” 阿阮问,“你觉得还有什么地方没做到的?” 金灿说,“最好找人上门查个水表送个快递。” jolene听不懂,“查水表?送快递?是送恐吓信么?” 群里的其他人都噗嗤乐了,虞浩然跟jolene解释‘查水表’和‘送快递’在大陆意味着什么。 苏小舟这时候用手机登陆q/q,她也被骆晨晨加入了这个讨论群。把之前的讨论记录看了一遍,苏小舟单独联系了骆晨晨。 “对方既然道歉了,我们是不是考虑先不要继续行动了?” 骆晨晨回复,“小舟姐,道明寺名言,道歉有用要人民法院和警察叔叔干嘛?而且我这是替天行道,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吃人饭,说人话,干人事。干的如果不是人事,打死也没有二话。” 苏小舟微微一笑,这个骆晨晨很投她的脾气,便回复道,“ok,一切你看着办。”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登陆q/q,冒出一句话,“你们要查哪儿的水表?” 阿阮说,“关爱别闹,我们在说正经事。”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慢吞吞的打出一行字,“其实,我是个警察。” 阿阮回复,“《无间道》是吧?德华,别闹了。”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在群里贴了张警/官/证。 群里沸腾了,“警察蜀黍好!我什么都没干!” “警察蜀黍!都是这个人干的!” “警察蜀黍!我们都是好孩子!”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说,“好了好了,你们放心,我不是网警,抓你们这种事儿不归我管,你们先说去查哪儿的水表,我看看当地有没有朋友可以帮忙。” 金灿立刻托关系查来了八卦大号的实际地址。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说,“诶哟。” 阿阮说,“怎么了?”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说,“我出去一趟。” 大家没在意,四十来分钟之后,有人在群里说,“咦?那个大号道歉了。” 大家刷了刷微博,果然那个微博大号发了一条态度诚恳得简直涕泪齐下的道歉申明,同时表明自己收了《南荣时报》的钱来故意黑苏小辙和林越,在此表示痛改前非,绝对没有下回。 阿阮怀疑的问,“关爱,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说,“哦,也没什么,那个地址其实就在我们片区。我刚才溜达过去,关心了一下辖区内居民的日常生活。” 阿阮说,“……具体的关心内容是?”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打了一个呵呵的微笑表情。 大家都沉默了。 在沉默之中,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打出六个字,“有困难,找蜀黍。” ☆、第 193 章 次日,《南荣时报》主编向凯荣的门口被堵得严严实实。 向凯荣当记者的时候堵明星演员的门口这么多年,没想到有一天风水轮流转,轮到了他自己。 向凯荣给苏小辙的哥哥打电话,这个人与苏小辙不是亲兄妹,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不先知会,搞得《南荣时报》现在十分被动。 向凯荣想吃人的心都有了,但是对方的电话一直提示关机。 林越一身西装,穿得笔挺。 欣欣看着坐在对面的林越,心里发虚。 林越的态度却很好,看着水单给建议,“这边的咖啡不错,是老板专程从巴西进的,你可以试一试。” 欣欣支吾,“我喝不太习惯。” 林越抬头看着欣欣,发现欣欣的视线一直在手机上打转,便笑道,“我们谈事,还是不要有别人打扰才好。” 欣欣说,“你想谈什么。” 林越放下点单,“我听小辙说,你们想买房子。” 欣欣警惕说,“那又怎么样。” 林越说,“我之前就跟小辙说过,既然大家是一家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欣欣半信半疑的看着林越。 林越说,“上次我还差一点就开了一张三百万的支票给小辙的妈妈,她没跟你说?” 欣欣诧异,“没有。” 林越也很诧异,“那就奇怪了,当时我要给她,她还不肯要。”林越想了想,“哦,我想起来,那时候我说你要买房子,就干脆把支票给你。她就说不用了。” 欣欣心中疑惑,苏苏妈应该不会这么做,谁知道林越说的是真是假。 林越说,“当时小辙的爸爸也在。” 欣欣愕然,“你说什么?” 林越也是惊讶,露出了懊恼神色,“算了,我们不说这个。” 欣欣心中信了七八分,这种谎只要自己去找了苏小辙的爸爸就能得到证实,林越犯不着编这种谎。 苏苏妈为什么一听这个钱是给自己买房子就不要了?为什么会跟前夫一起去找林越? 林越说,“小辙其实不是不愿意帮你,只是心里一时不高兴。她从以前就跟我说,想要一家人团聚,开开心心的住在一起。” 欣欣一个激灵,如果苏小辙想让父母复婚呢?苏小辙这么多年来每个月都给苏妈妈钱,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苏小辙多孝顺多乖,那么如果苏小辙提出这种要求,苏妈妈会不会同意了?如果苏妈妈跟自己的老爸离婚,自己还有什么便宜好占! 林越说,“我今天来除了澄清这个误会,还想请你为我帮个忙。” 欣欣因为心中担忧,面色很不好,“什么忙?” 林越说,“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林越带着欣欣来到了滨江那套房子。 欣欣一进门就傻了,这采光,这面积,这看出去的风景,没有五六百万根本拿不下来。 林越给欣欣递了根烟,欣欣下意识接过,只顾着看房子,根本没心思抽。 林越点上烟,透过烟雾看着欣欣的反应,笑起来问,“这房子怎么样?” 欣欣啧啧,“之前看中的那套房子,我以为已经够好了,跟这个一比,就是狗窝啊。” 林越笑道,“你喜欢,就送给你。” 欣欣呆住,“……什么?!” 林越说,“我本来是想帮你把钱的问题解决了,现在觉得钱反而不好。你懂我的意思吧。” 欣欣看着林越。 林越眉目之间的神情很认真,很是推心置腹,嘴角却似笑非笑。欣欣心里一惊,再定睛看去,又分明没有笑。 他想,大约是烟气的迷惑。 林越走到露台,轻轻拍了一拍栏杆,“还是房子好。钱是死的,房子总是在涨。” 欣欣问,“你想我帮你什么?” 林越说,“《南荣时报》那边给我添了一些麻烦,我想教训他们一下。” 欣欣壮起胆子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林越反问,“你说呢?” 欣欣环顾这房子,咽了口口水,“我总不能凭你一句话就相信。你先把房子转给我。” 林越说,“那如果给了你房子,你不帮我呢。” 欣欣忙道,“不会的不会的!我这个人,很讲信用的!” 林越说,“不如这样,你的银/行/卡卡号是多少?” 欣欣报出银/行/卡卡号。 林越打开手机,发了条短信。 几分钟之后,林越收到回复短信,对欣欣说,“开机查一下短信。” 欣欣打开手机,收到十几条向凯荣的未接来电提示和一条银行转帐短信。 “二……二十万?!” 林越说,“就当是定金。等办好了事,这个房子就是你的。” 欣欣再咽了口口水。 林越说,“你如果不愿意也没有关系,二十万就当是小辙给她哥哥的礼物,不用还。” 说罢,林越往屋外走去。 看着林越的背影,欣欣把心一横,“我帮你!” 第310节 答应林越,至少有机会。如果不答应,就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林越站住脚,看着门口的方向,嘴角微微翘起。转过身,看着欣欣,“说定了?” 欣欣咬牙,“说定了!” 林越走回到欣欣跟前,从钱夹中取出一张卡片,夹在指间,递给欣欣。 欣欣接过,茫然道,“这是什么?” 林越说,“房子的钥匙。这边是智能门,用这张卡开锁,每个门的卡片都不一样。记住,只有一张。” 欣欣看着手掌捧的薄薄卡片,眼底流露狂热的欢喜。 林越拍了拍欣欣的肩,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欣欣猛点头。 林越低笑重复,“只有一张,好好保管。” 苏小舟敲了敲门。 苏小辙打开门,看见是苏小舟,没说话,转身回去。 苏小舟进了屋,搭讪的开口问,“林越呢?” 苏小辙回到沙发上坐着,把之前按了暂停键的电视继续看下去,“说是有事,出门了。” 苏小舟说,“你还生我的气?” 苏小辙没吭声。 苏小舟叹气,“犯得着吗苏小辙,就为了这么件事?” 苏小辙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你管这个叫这么件事?” 林越刚好从滨江回来,掏出钥匙开门便听见苏小辙的声音,他心中错愕,忙走进屋子。 苏小舟说,“不然呢,我把这件事告诉我爸妈怎么了?就算我不告诉他们,他们一样也会知道。” 苏小辙气道,“我知道他们会知道,但是你应该跟他们说明这件事是媒体在炒作,别让他们担心,可是你……!” 苏小辙看见进来的林越,便把声音停了一停。 苏小舟回头也看见了林越。 林越问,“怎么了?” 苏小辙说,“没事。” 苏小舟说,“有事,你来的正好,当着面说清楚。” 苏小辙说,“小舟,下回再说。” 苏小舟说,“不行,这话必须现在说清楚。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特别可怜?” 苏小辙不敢相信的看着苏小舟,“你说什么?” 苏小舟说,“难道不是吗?你小的时候住在我们家,那些日子你当我瞎还是我爸妈瞎?不给你夹菜你就永远吃面前那一盘,你记不记得第一天晚上我妈烧了碗红烧牛肉,你问我说现在牛肉多少钱一斤,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告诉你说我不知道。我妈听见了就说了多少钱,然后说了句现在的牛肉可真贵,结果一晚上你没朝那碗红烧牛肉动过一筷子!你知道你那段时间像什么样子?你把寄人篱下四个字写在脸上!我当时也觉得你这样挺烦的,直到后来我亲耳听见你妈说你拖累她,给她添麻烦,我当时就想,凭她是谁,以后谁也不准这么说我妹妹!” 苏小辙下意识的握紧双手,抿紧嘴唇。 苏小舟说,“后来我照顾你,想对你好一些,可是我发现这样根本没用,你心里就有个魔障在,别人对你越好,你跑得越远。我让你搬过来一起住,你不肯。我想给你找工作,你也不肯。你当时跟我说穿越,你以为我真的信?我那是不得不信!” 林越走上前,握住了苏小辙的手。苏小舟看在眼中,顿了一顿,“我知道你被林越照顾得很好,我放心了也高兴了。直到出了现在这个事,我才知道你还是没有好。你不敢让我爸妈知道,因为你还是把他们当外人,怕给他们添麻烦。” 苏小辙小声说,“我没有。” 苏小舟说,“你不敢让林越知道你被你妈妈打了。” 苏小辙一下子睁大眼睛,“没有!” 苏小舟的声音高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么忍耐特别伟大特别自我牺牲?” 苏小辙说,“我没有!” 苏小舟说,“我告诉你你这不叫牺牲,你这叫懦弱!你这叫没自信!你不相信我们会这么保护你,是因为一旦我们遇到了麻烦,你也不会这么来保护我们!” 苏小辙喊,“我没有!!” 林越听不下去了,抱住了苏小辙,低声喝道,“苏小舟!” 苏小舟冲上前来,把苏小辙从林越的怀里拽出来,“你看着我!” 苏小辙被动的看着苏小舟。 苏小舟说,“你现在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林越、我或者我的父母遇到了麻烦,你会不会不顾一切的来保护我们?” 苏小辙定定的看着苏小舟,慢慢的点了一下头。 苏小舟缓缓说,“那么反过来,你也要相信我们,你从来不是我们的负担,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苏小辙又点了一下头。 苏小舟拿出手机给苏小辙,“拿去,给我爸妈打个电话,你自己跟他们说清楚。” 苏小辙的神情闪过一丝瑟缩。她看着手机,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拿过电话。 苏小舟吼了一通,嗓子发干,在厨房找杯子。 林越递了瓶矿泉水过来,苏小舟接过,旋开盖子咕咚咕咚灌下去。 林越说,“谢谢。” 苏小舟往客厅看一眼,“你不陪着?” 林越说,“她把我赶出来了。对了……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小舟说,“你担心我爸教训苏小辙?你放心,我爸这个人现在退休了,脾气好了很多,肯定会把小辙教训一顿。” 林越刚松了口气又睁大眼。 苏小舟说,“不过教训完了就好了。我爸妈的意思是这两天就来上海,跟苏小辙,还有跟你,都好好的谈一谈。还有什么问题吗?” 林越说,“有。你爸妈喜欢什么?” 苏小舟想了想,再拍了拍林越的肩,语重心长的说,“我教你个办法能过我爸妈那一关。” 林越如见救星,“什么办法?” 苏小舟说,“把三中全会的会议精神通读一遍。” 苏小辙一张哭脸,拿着手机来到厨房门口。 林越忙上前,“打完电话了?” 苏小辙点头,可怜巴巴的说,“大伯伯凶我。” 林越心疼,“凶你什么?” “说这种事早应该告诉他们……” 苏小舟毫不客气的说,“该。” 林越打圆场,“小辙已经知道错了。” 苏小舟把矿泉水瓶放到一边,“明天是你们那个节目吧?” 苏小辙惊讶,“你怎么知道。” 苏小舟说,“问你们家齐公公就知道了。我明天请了假,陪你一起去。” 苏小辙刚想说太麻烦你了,但是看见苏小舟眯起眼,忙改口说,“好的。” 苏小舟看了看腕表,也差不多该准备晚饭,便问,“晚饭吃什么?” 苏小辙说,“今天挺冷的,就别出去吃了,在家里做点吧,你想吃什么?” 苏小舟想了想,“饺子。” 苏小辙说,“……简单点的。” 苏小舟说,“三鲜饺子。” “……大白菜猪肉的行吗。” 苏小舟满意点点头,“也行。” 幸好冰箱里有现成的绞肉和白菜,苏小辙打算凑合着先做一顿。 林越给苏小舟递了个眼神,苏小舟心领神会,找了个借口走出厨房。不多时,林越也出来。 ☆、第 194 章 林越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齐天圣,尤其苏小辙。但是计划一旦开始实施,自己必须预先准备好第二套方案。 对林越而言,苏小舟就是这个最好的第二‘方案’。 林越把今天在滨江的事告诉了苏小舟。苏小舟听完,说,“小辙知道这件事吗?” 林越说,“不知道。” 苏小舟说,“我理解你要教训南荣,但是这件事把她妈妈也给坑了。” 林越看着苏小舟。 苏小舟挑了挑眉,“你就不怕我直接告诉苏小辙?” 林越说,“我怕。但是我更怕小辙受到伤害。” 苏小舟审视了林越一会儿,“你放心,我现在不会跟她说。” 林越松了一口气。苏小舟说,“我虽然不说,但等到消息一见报,小辙一样会知道。” 林越说,“我会安排好的。” 苏小舟说,“你之所以告诉我这件事就是想让我帮你求情?” 林越笑了笑,“姐姐英明。” 苏小舟把脸一板,“我只是答应你不提前告诉小辙,至于到时候小辙什么反应什么态度,你自求多福。” 第311节 说罢,苏小舟往厨房走。 苏小辙正在流理台前忙乎,白白胖胖三四十个饺子已然整整齐齐的排列。 苏小舟说,“你以前包的饺子跟肉汤圆一样,现在包的不错啊。” 苏小辙随口答道,“在眷村那时候练的。” 苏小舟问,“眷村?” 苏小辙说,“大周……”她想起来苏小舟说过不相信自己的穿越,便停下口,小心翼翼的看了苏小舟一眼。 苏小舟说,“大周,然后呢?” 苏小辙嘀咕,“说了你又不信。” 苏小舟看了一眼苏小辙,“林越对你怎么样?” 苏小辙说,“很好啊,怎么忽然这么问。” 苏小舟说,“你们俩已经那什么了对吧。” 苏小辙忽然被面粉呛得直咳嗽。 苏小舟却很认真,“小辙,我问你个事。” 苏小辙勉强停住了咳嗽,尴尬说,“什么事?” 苏小舟压低声音,“你们俩第一次是你情我愿的?” 苏小辙的声音高起来,“苏小舟!” 苏小舟连忙嘘的一声,“小点声。” 苏小辙咬牙切齿的说,“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强迫他啊?!” 苏小舟一愣,喷笑出来,笑得站不住,俯在流理台上捶桌。 林越听见动静,走进厨房,愕然的说,“怎么了?” 苏小辙讪讪道,“谁知道,别理她。” 苏小辙面不改色气不喘一口气包了五十来个饺子,苏小舟是不信也信了穿越之说,因为换了以前的苏小辙,最多包上十五个就喊废了废了我的胳膊废了。 吃过了饺子,三个人懒洋洋的瘫在沙发上。 苏小辙说,“饺子我包的,谁去洗碗。” 苏小舟说,“我是客人。” 苏小辙看了看林越,林越说,“我是你男神。” 苏小辙伸脚踹了踹林越。林越躲开,还是重复,“我是男神,我申请作为一个男神的基本福利。” 苏小辙说,“你刚才吃的饺子就是福利,去去,洗碗去。” 林越只得起身,把碗盘收拾了,端去厨房。 苏小舟在沙发上调整了姿势,舒舒服服的说,“小辙,以后我经常来你家蹭吃,你可别赶我。” “当然不赶你啦,”苏小辙蹦跶起来,“有你在,我还多个人帮忙。” 苏小舟好奇,“帮忙,帮什么忙?” 苏小辙从二楼抱下来四五十个小纸盒,看上去就像喜糖的包装袋。 苏小舟诧异,“这是什么?” 苏小辙把纸盒摊在桌上,说,“明天录节目,最近又快年底,当然给每个工作人员都准备一份礼物。” 苏小舟拿起一个纸盒来看了看,随手扔回去,“苏小辙同学,你现在不是粉丝,是林越的女朋友。” 苏小辙把苏小舟扔了的那个纸盒塞回去给苏小舟,“不管我是谁,这些礼貌必须要做到。来,每一个纸盒里放一个小的暖手宝,一包烟,一块巧克力夹心糖。” 苏小舟皱眉,“那你干什么?” 苏小辙说,“我写卡片。” 苏小舟瞪大眼,“五十多张啊,都手写?” 苏小辙很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苏小舟在心里确定了一件事,自己以后绝对不追星,吴凯旋除外。 林越从厨房回来,很新奇的说,“下雪了。” 香港基本不下雪,林越拍戏又多在南方,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雪。他拉着苏小辙出了院子。 阴沉沉的天空之下,晶莹碎点不断飘落。 纷纷扬扬的雪屑笼罩这座高楼鳞次栉比、黄浦江蜿蜒流过的城市。 苏小舟勤勤恳恳的装礼盒,瞥一眼窗外。 林越和苏小辙两个人手拉着手,仰头认认真真看着夜空。 苏小舟心道,傻。 苏小辙握了握林越的手,“你现在想不想干点什么?” 林越低头亲过来,苏小辙挡住林越的嘴唇。 林越无辜的睁大眼。 苏小辙说,“我是说电视剧里那种,你抱着我,在雪里特浪漫的转一圈。” “哦你说这个啊,”林越很干脆的一卷袖子,“来吧。” 苏小辙又好奇又兴奋,“你扛得住吗?” “没问题!” 苏小辙说,“需要我助跑吗?” 林越估摸了一下苏小辙的体型,“也行。” 苏小辙往后退出六七步,发力跑向林越,林越摊开双手,百分百言情剧男主角的微笑。 苏小舟看着这一幕都傻了。如果这是电视剧,背景音乐绝对是小田和正的那首《突如其来的爱情故事》。 苏小辙冲进林越怀里,林越闷哼一声,两个人一起摔倒。 苏小舟摇摇头,双傻。 “……”苏小辙摔的那一跤正好趴在林越身上,此刻维持姿势一动不动,“你有什么想跟我解释的吗。” 林越艰难的抬起脸,“……饺子吃多了。” 全国各地后援会会长的q/q群里。 jolene说,“准备好了吗?” 阿阮说,“准备好了。幸好赶得及,刚刚下雪,晚一点就糟糕了。” 浩然说,“都好了?” 重庆粉丝后援会会长四叠半说,“等等,我再确认一下” 浩然说,“老四,你能不能别总这么拖拖拉拉的。” 四叠半说,“我这叫仔细,不像你咋咋唬唬。” 浩然说,“来来来,小爷跟你练练,小爷怎么咋咋唬唬了?” 阿阮说,“别闹了,老四,好了吗?” 四叠半确认之后,回复,“ok,一切搞定。” jolene说,“那么发了?” 阿阮说,“发。” 四叠半说,“发。” 浩然说,“发!干!” 金灿冒出来,“不要说脏话。” 雪一直下到了深夜还没停。 林越在客厅发微信给项文确认大雪影响交通,明天采访的时间是否延迟。 就在这时候,新浪微博上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明早八点见。’ 一开始是林越的粉丝们发这条微博,外界猜测肯定是跟林越有关。但是接下来各种蓝v开始发这条微博,有博物百科性质的号,有国内知名翻译论坛的号,有资源分享业界老大的号,甚至有二次元动漫一线播报的大号,这些粉丝原先只是用自己的小号关注林越或者转发林越的相关讯息。而现在,路人们才发现原来哪儿哪儿都是林越的粉丝。 如果这些号的出现还可以理解,那么武当山武术研讨会也发‘明早八点见’的时候,围观群众们的眼镜才算真的掉下来。更可怕的是这只是开头,峨眉山武术交流会、少室山武道传承、以至于连传说中神秘得不得了的正宗蔡李佛拳传人的微博号也发了‘明早八点见。’ 新浪娱乐办公室的记者们坐不住了,“这应该跟林越没关系了吧?这是要出什么大事?” 有人想起来《上海每周》有林越苏小辙的独家专访,便打电话过去询问。 《上海每周》那儿也是一头雾水,主编找了项文来问,项文也不知道原因。 齐天圣的电话就没停过,各路熟悉的不熟悉的记者都来询问情况。 齐天圣只好打电话给林越,“这是怎么回事?” 林越刷着微博,也觉得诧异,“我不知道。” 齐天圣说,“真不知道?” 林越说,“苏小辙已经在问了,你等等。” 苏小辙在群里登陆,“明早八点见是什么意思?” 一群人打着哈哈过去,刷各种各样的表情图,就是不肯正面回答苏小辙。 苏小辙纳闷,打电话给骆晨晨,骆晨晨接起电话,“喂?” 苏小辙问,“明早八点见是怎么回事?” 骆晨晨奇道,“八点见?我没听说呀,你等等,我去问问。” 这一问就如泥牛入海,苏小辙再打电话就打不通。 第312节 苏小舟接了个电话,“我爸我妈刚打电话来问,什么叫八点见?” 苏小辙苦着脸,“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 苏小辙三人坐在沙发上,凡是想得到的可疑人选都打了一遍电话,结果要么就是说不知道,要么就是装不知道。 苏小辙忽然问,“真的不是你做的?” 苏小舟也狐疑的看着林越。 林越叹气,举起手,“我发誓不是我干的。” 苏小辙盯着手机纳闷,“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林越说,“算了,别想了,明天还要采访,先去休息。反正有什么事,明天八点也就知道了。” 苏小辙叹气,“也只好这样。” 晚上,苏小辙和苏小舟一起睡在客房。 苏小舟翻了个身,看着妹妹的背影,小声说,“小辙,睡着了么?” 苏小辙回过身来,“没。” 苏小舟说,“担心明天的事?” 苏小辙垂下眼,“……有点。” 苏小舟在被子底下握住了苏小辙的手。 苏小辙看着苏小舟,微微一笑。 苏小舟说,“对了,我问你的事你还没说。你们俩的第一次,你确定没受委屈?” 苏小辙想说当然,然而一个画面闪现记忆深处。锦山的夜晚,疯了一般的林越,他的眼睛漆黑发亮,手劲儿大得足以在自己的手腕上抓出青紫。 “小辙?” 苏小辙回过神,“你为什么这么问?” 苏小舟迟疑,“……有时候,我觉得林越这个人有些奇怪。” 苏小辙沉默了好一会儿,“我跟你说过,穿越以后,他从过军。” 苏小舟奇怪为什么话题会跳到了这儿,便道,“你是说过。” 苏小辙静静的说,“他打过仗,杀过人,杀过很多人。” 苏小舟睡在棉被里,却觉得自己瞬间掉进了一个冰窟窿。森森寒气,逼绕周身。 苏小辙说,“你有没有听过ptsd?全称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指一个人经历、目睹或遭遇到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等等,导致个体出现的精神障碍。” 苏小舟一下子坐起身,盯着苏小辙,“你的意思是林越有ptsd?!” 苏小辙慢慢坐起身,无声的注视苏小舟。 苏小舟着急道,“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他有这个毛病我不会让你跟他在一起!”苏小舟猛然一震,“……你知道我不会同意,所以你才不告诉我?!” 路灯的灯光隔着一层窗帘,整个房间的光线昏暗不明。苏小辙的长发披在两肩,头发乌黑蓬松,越发显出一张脸下巴尖尖,伶仃楚楚的模样。 她轻轻的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他的身边。” 苏小舟抬起手按了按额头,原来如此,她终于明白那股诡异的感觉从何而来。当林越提到设计陷害欣欣的时候,他的表情很正常,却是太正常。林越既不高兴也不嫌恶,欣欣于他而言,就是一个让苏小辙不愉快的存在,而他所做的一切不分是非无关对错,更不在乎是否触犯道德。 他只关心一件事,‘铲除’了欣欣这个因素之后,苏小辙会不会变得快乐。 苏小辙说,“小舟,他已经好很多了。” 苏小舟叹气,“我知道了,今天太晚了,先睡吧。” 过了许久,苏小辙的呼吸变得绵长深缓。苏小舟却睡不着,她转头看着苏小辙的侧面,她以前一直担心的是林越有一天会离开苏小辙,直到此刻,苏小舟发现自己错了。这两个人中间,惧怕另一方分开的是林越,死死抓住另一方的也是林越。或许连苏小辙都不会明白,林越对于她的感情有多么的深刻,多么的炽烈,多么的可怕。 ☆、第 195 章 北京时间七点半,所有娱乐记者们在电脑和手机前严阵以待。项文设了闹钟,破天荒起个大早。齐天圣也被闹钟闹醒,从床上起来,把小碎花的眼罩摘掉,睡眼惺忪的抓过手机来刷微博。 苏小辙还在睡觉,苏小舟已经醒了,坐在床边刷微博。 林越刷微博,阿阮、jolene、浩然,甚至包括常之鸿都在刷微博。新浪在线浏览值达到了一个小高峰。而那些不关注娱乐圈或者不在这个圈子的人,如往常一般行色匆匆走过大街小巷。 七点五十八,七点五十九,八点。 香港、上海、北京、广州……这些城市的人流密集的广场,大屏幕广告在同一时间换成了同一副画面。苏小辙和林越的手并在一起比出一个心形,接下来是各种各样他们俩在一起的照片。行人们诧异的停下脚步看着这些广告,而搭乘地铁和公交的乘客们同样发现移动广告中加入了这一则从没见过的短片。 短片中放到深夜里的城市,剥离了五光十色的喧嚣之后显得那么安静,重庆的山城,上海的民居,香港的天光墟,甚而是北国的草原,水乡的小巷……都那么安宁而沉静,有一盏灯亮起,又一盏灯亮起,灯光汇聚成一颗心形,那颗心形中间是s和l两个字母。 最后的镜头是黑夜中,一架飞行器飞过夜空,留下来的尾灯痕迹流光溢彩。s和l,两个发光的字母,也画出一颗完美的心形。 这颗心形经过特效幻化成一行字,“祝有情人终成眷属”。落款,林越全国粉丝后援会。 八点零三分,第一轮完整短片播放完毕。柯典发了一条微博,“祝有情人终成眷属,@林越 @林家小苏苏”。 所有在昨天发布‘明早八点见’的微博号们转发了这条微博。 阿阮她们亲手办了这件事,但看着成品出来,还是忍不住眼眶发热。 浩然感动之余不忘问,“那个飞行器从哪儿借的?” 金灿轻描淡写的回复,“顺手买的。” 四叠半说,“金少,我们家浩然就交给你了。” 浩然说,“呸!” 金灿也有问题,“不过那些武当少林是谁找来的?” 浩然说,“托我爸找了个70后帮忙,不过那人也是林越大大的朋友。” 常之鸿事后知道这句话,愤怒的说,谁是70后!我明明是小鲜肉! 八点二十三分。 林越走到客房门口,敲了敲门。 苏小舟拉开门,见是林越,便往屋里比了比,自己走出屋子,顺手带上门。 苏小辙坐在床上看着手机。林越在床沿坐下,拉了拉苏小辙的袖子,苏小辙转过头来看着他,眼圈儿有点发红。 苏小辙从床上爬到林越身边,搂住了林越的脖子,林越顺势抱住了苏小辙。他们就这样拥抱彼此,听着对方的心跳,冬天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俩的身上。 林越说,“看见了?” 苏小辙说,“嗯。” 林越说,“你先转还是我先转?” 苏小辙说,“我已经转了。” 林越挑了挑眉,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林家小苏苏:“爱你们,想嫁给你们。” 粉丝后援会的人看见这条转发笑喷,同时幸灾乐祸的等着林越的回复。 林越果然转发了,“那我呢?!” 张楚天和柯典在一起拍那部民国大戏,张楚天饰演的角色被人捅了一刀,摔在冰冷泥泞的水坑里。柯典目睹这一幕,惊骇的捂住嘴,慢慢流下了一行眼泪。 张楚天那条过了,镜头不带他只带柯典,张楚天也懒得爬起来了,反正等会儿还得拍到,索性就趴在那儿,冲经纪人招招手,“手机。” 经纪人递过手机,张楚天刷到林越那条‘那我呢’,也没想那么多,回复道,“哥们儿不哭,有我呢。” 经纪人想阻止已经晚了,张楚天按了发送,经纪人低声道,“张楚天!” 张楚天从手机上抬起头来,“诶,啥?” 经纪人说,“你刚才给林越回的是什么意思?” 张楚天一头雾水的说,“就是我会支持他的意思啊。” 经纪人想我为什么还带他,我不是早就发誓说不带这个二货了吗。 “把这回复给我删了!” 上海街头,下过雪之后的天空格外湛蓝。 齐天圣开车前往林越家中,等红灯的时候顺手刷了刷微博,看见张楚天这条回复,立即抢在删除之前转发出去,@林越,“微臣祝陛下收获真爱。” 柯典这条拍完了,转脸就收了伤心欲绝的神色。她的戏服单薄,助理连忙递上厚厚的羽绒服。 柯典披上羽绒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刷了刷,一挑眉,一眼看向张楚天。 张楚天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经纪人发脾气,但是看见了柯典的眼神,本能察觉危机,立即说,“柯典!别!” 柯典微微一笑,同时迅速按下齐天圣那条转发。 张楚天捏起拳头顶住下巴,很深刻的考虑了五分钟,问经纪人,“我现在删回复还来得及吗?” 经纪人呵呵。 林越的粉丝们已经杀到了。今天这个视频让他们打从心底里觉得扬眉吐气觉得意气风发。 虞浩然抖着脚和金灿在微博底下版聊,“那个有钱人,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金灿从善如流的问,“什么声音?” 虞浩然叉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当然是啪啪啪啪打南荣耳光的声音!老子黑爽!” 常之鸿披着武林竞技微博官v马甲路过。 虞浩然的爸爸是体育局的,马天明马老跟体育局也有关系,虞浩然跟常之鸿算起来是拐了九曲十八弯的师兄妹。 常之鸿看见虞浩然这样的话,好心的说,“浩然,女孩子说话要文雅。” 虞浩然还没说话,金灿先回复,“你谁?” 常之鸿回复,“浩然的师兄。” 金灿立即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师兄好,师兄哪儿人?师兄什么时候来浙江玩儿我当地陪。” 第313节 虞浩然说,“呸呸呸!我师兄又不是你师兄!” 金灿说,“林越粉丝是一家人嘛。” 常之鸿说,“你也是林越粉丝?” 金灿说,“是啊师兄!真巧!” 虞浩然在电脑那端翻白眼翻的隐形眼镜都快飞出去了。 常之鸿看见虞浩然转发的那条‘祝陛下收获真爱’,问,“这个陛下是?” 金灿说,“就是林越。” 常之鸿说,“哦,我们不应该叫他陛下。” 金灿心想这个师兄莫非是古板型的,便问,“那师兄觉得应该叫什么?” 常之鸿转发了齐天圣那条,“本门上下祝盟主收获真爱。” 金灿沉默三秒,拼命拍桌。虞浩然!你这个师兄太逗了! 蹲着林越微博的记者们却不知道其中的内情,看见这条都愣了愣。齐天圣管林越叫‘陛下’是开玩笑,可怎么来了个盟主?如果也是开玩笑,但发的却是官方微博,再联想到之前林越力战各地武术选手,难道……真的封盟主了? 常之鸿发完之后有些后怕,打电话请示了马天明,“马老,我刚发了条微博……” 马天明说,“微博?” 常之鸿先解释了一遍什么叫微博,然后说,“其实是因为这件事吧,确实是林大哥的未婚妻受了委屈……” 马天明又问,“什么委屈?” 常之鸿提醒,“就上回开会。” 马天明想起来,之前和体育局的开会,原本是要定下来林越当形象代言人,但是一个叫做《南荣时报》的杂志发了篇报道以至于影响了代言的事。 林越方面曾经跟常之鸿表过态,林越的一切支持和赞助都不会因为能否当代言人而发生改变。 林越越是这样,马天明就越是生气。当今社会要找一个懂武道、会武道的年轻人有多么难,却因为一两篇报道就让体育局的态度发生变化。 常之鸿说,“现在看来那篇报道就是个假的……” “等等!”马天明说,“你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常之鸿把苏小舟的那篇长微博详详细细的跟马天明说了一遍。 马天明听完,说,“这个微博,我不太会用,你帮我发一样东西。” 马天明自从注册之后就没用过的微博在今天更新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一副楠木对子,“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林越。 路人或许不觉得什么,但是对于略微沾武术界的边,或者听闻过马天明的人来说,这条微博是个重磅炸弹。 这副对子对于马天明对于广州武术界,甚至对于整个中国武术界都是一种精神的象征。它的来历和背后的故事是一则传奇。 现在马天明把这条@了林越,且不说是给予林越这个人多么高的评价,更是无形之中呼应了前头‘盟主’的称呼。 等着抓料的记者们从八点开始嘴巴就没合上过,到这时候已经下巴脱臼了,难道林越跨界跨到了武术界?这不叫跨界啊,这简直叫劈叉! 虞浩然看见马天明这条微博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来精神,打电话给她爸爸当年教过的学生,如今在体育局负责宣传口的一位叔叔。光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是做不了什么事,但林越之前的种种事迹,马天明的态度,武术官v的态度,虞爸爸在会议上根据虞浩然给的林越资料所发表的看法,这点点滴滴加在一起,如雨水汇入江河,如江河奔入大海,就在林越和苏小辙准备出门去采访的时候,国家体育局的宣传官v发表了一条长微博报道前不久的武术竞技大会,其中特别提到了林越,高度肯定了青年演员林越展现出的体育精神以及他本人带来的正面效应。 elva原先对林越的想法还保持怀疑态度,现在则是直接给齐天圣发了信息,“一切按照林越的意见来办。” 苏小舟拉开一点窗帘,往外面张望,啧啧道,“这记者包围得,不知道还以为奥巴马来这儿开发布会。” 林越拿起随身包,“小辙,好了吗。” 苏小辙拉住林越,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ok。” 林越拉住了苏小辙,拨拨她的头发,也满意道,“走吧。” 他们俩先走出去,苏小舟殿后。 别墅的门一打开,记者们如潮水涌上来,七嘴八舌的提问。 “林越,今天早上粉丝们的祝福你们看见了吗?这么隆重,是不是经纪公司事先安排的?” “林越,今天有武术竞技官v称呼你盟主,这个盟主是官方的认定吗?” 还有人问,“林越,对于《南荣时报》的报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林越停下脚。 记者们都很紧张,尤其是提问的那名记者。 苏小辙有些担心的看着林越,林越看着苏小辙安抚的一笑,对记者道,“前两天我未婚妻的堂姐已经发了长微博,相信解释得很清楚了。大家是觉得还有什么地方有问题吗?” 提问的记者说,“但是《南荣时报》方面很肯定的表示他们之前的报道都是基于被采访者提供的材料。而这个被采访者,我们都知道是苏小辙的母亲。” 林越说,“是吗?那我们会更积极的沟通,看是否存在什么问题。” 提问的记者转问苏小辙,“苏小姐,昨天那条长微博是不是代表了你的态度?你是不是在暗示《南荣时报》的材料是虚假的?” 林越面色一冷,挡在苏小辙身前。 齐天圣此时来到记者身前,挡住记者的镜头,“抱歉,我们要去参加节目拍摄,到时候会安排群访时间。” 林越一行人上了车。车子开出五米,猛然停下。记者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异常状况。却看见车门打开,齐天圣慌慌张张的下来,冲他们跑过来,记者们下意识闪开一条道,齐天圣跑到一个女子面前不住道歉。 被遗忘的苏小舟终于上了保姆车。 林越和苏小辙很老实的低头坐在后座。过了一会儿,林越噗嗤一声,苏小辙忙嘘,“憋笑憋笑。” 林越捂住嘴,又噗嗤一声。苏小辙憋不住,也笑出了声。 苏小舟额头迸出青筋。 ☆、第 196 章 《南荣时报》报社。 向凯荣看着前两天的流量和点击,得意的掏出烟来点上。虽然办公室禁烟,但没人敢说向凯荣的不是。 负责跟进林越这单新闻的记者请示,“向老师,这新闻的第二辑还做吗?” 向凯荣皱了皱眉,“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当然做。” 记者有些不安,“可是林越那边都发了声明……” “发了才好,你没看见发了之后我们的转发和点击又翻了一番,这种事就像打太极,你来我往的才好看呢,光我们在这儿说话,能顶个屁用。” 记者说,“可是……我怕万一林越他们公司又发律师函呢。” 向凯荣说,“发就发呗,大不了我们跟上次一样再道个歉。怎么?你还担心他们真把我们告了?别傻了,这料是苏小辙的哥哥给的,她能把她妈和她哥一起告了?她要是告,咱们求之不得,连亲妈都能告上法庭,这更加说明了咱们之前新闻报道的真实性!” 苏妈妈在牌搭子家里搓麻将,牌搭子家里的小女儿跑出来跟自家姆妈贴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牌搭子听完,眼神古怪的看着苏妈妈。 苏妈妈奇怪说,“怎么了?该你摸牌了。” 牌搭子说,“你们家欣欣是怎么回事?” 苏妈妈纳闷。牌搭子把自己小女儿的手机拿给苏妈妈,苏妈妈看完欣欣那篇长微博,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冰窖。 上海的路况一如既往的不好,苏小辙一行人堵在路上。 着急也没用,林越索性就戴上眼罩,套上颈枕,闭目养神。 小贺和齐天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苏小舟说,“今年我爸我妈既然都来了,干脆我们一起过年?” 苏小辙没说好或者不好,先看了一眼林越。 苏小舟轻轻说,“你要把他带来……也行。” 苏小辙说,“等他醒了,我跟他商量商量。” 林越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微一翘。 车水马龙,天空是冬日特有的疏朗清澈。就在下一个瞬间,五个人的手机同时响起来电提示。苏小辙的铃声是林越的歌,苏小舟的铃声是自带铃音,小贺、齐天圣和林越则是震动。 苏小辙先接起电话,“喂,晨晨?” 骆晨晨的声音惊讶之中透着兴奋,“你看微博了吗?!” 苏小辙说,“没有,怎么了?” 骆晨晨说,“你先看微博!” 苏小辙挂了电话,刷新新浪微博,她关注了林越的经纪公司,所以在首页上看见公司正式对《南荣时报》提起民事诉讼。 对于这种反应,苏小辙不奇怪,反倒是奇怪这件事怎么会让骆晨晨大惊小怪。 苏小舟也接到电话,也刷了刷微博,她看见的是另外一条。 苏小舟神情复杂的看了林越一眼,便把手机递给苏小辙。 苏小辙困惑的接过,看见了一条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增加转发量的微博。 欣欣注册了个微博号,发了一篇长微博,声明三点,第一,自己跟苏小辙的关系很好,关于婚房的事,他希望由自己来解决,从来没有要求过其他人资助。第二,《南荣时报》从未向他发起过正式采访。第三,他希望苏小辙坚强,祝愿苏小辙得到幸福。 用虞浩然的话说就是,‘这不是给南荣的一记耳光,这是给南荣的一记降龙十八掌。’ 向凯荣拿起杯子在地上砸个粉碎,他气得要疯掉了,做了一辈子的八卦,当了一辈子的狗仔,居然在阴沟里翻船! 小贺开着车,提醒道,“快到了。” 一行人往车的前方看去,杂志社就在不远处,等候在门口的记者数量之多比预想中的翻了一番。 苏小舟说,“在这儿先停,”她对苏小辙说,“我这回不陪你了,我去看看阿姨。” 苏小辙低低的嗯了一声。 小贺停稳车,苏小舟握了一下苏小辙的手,转身开门下车。 苏小辙一言不发的看着苏小舟离开的方向。 林越环住苏小辙,低声说,“你不高兴?” 苏小辙说,“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林越笑了笑。 第314节 苏小辙不解的问,“你笑什么?” 林越耐心的解释,“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之前爆料也肯定是杂志社许诺了什么好处,现在好处谈不妥,他反咬一口,也很正常。” 苏小辙把头轻轻靠在林越的肩上,“这些人天天勾心斗角,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累吗。” 林越轻轻抚摸苏小辙的肩头,“是啊。”他轻轻亲了亲苏小辙的额头,“幸好我们家小辙不是这样的人。” 苏小辙一笑,抬手揉了揉林越的刘海,“幸好我们家林越也不是这样的人。” 林越微微一笑。 保姆车稳稳停在楼前,记者一窝蜂围上来。 车门打开,就有无数话筒杵上来。 今天到目前为止,新浪微博上的前十项热门话题除了苏小辙,还是苏小辙,除了她,就是她的男朋友林越,她堂姐的澄清长微博,她哥哥的反转长微博。 “苏小辙,你看见最新的微博了吗?” “苏小辙,你哥哥的说法和你母亲的完全不同,你有什么想说的?” “苏小辙,听说《南荣时报》已经表示考虑发表道歉声明……” 苏小辙站住脚,“考虑发表?” 那个记者见自己成功吸引住苏小辙,喜道,“对对对,这是可靠消息。” 苏小辙的怒气值在蓄存,“把一个人当做橡皮泥一样捏来捏去,把一件事的真相凭空臆测任意歪曲,单凭一句道歉根本就不可能了结的事还需要考虑发表?” 齐天圣上前想劝阻苏小辙不要发表过激言论,林越伸手拦住齐天圣。 苏小辙的怒气值蓄满,“我不接受任何道歉!而且我也正在考虑。” 记者问,“考虑什么?” 林越环住了苏小辙,替苏小辙说完,“用法律手段解决这件事。这两天律师函就会到南荣,等到开庭的日子定下来,公司方面会通知各位。” 齐天圣推着林越和苏小辙往楼里走。记者抓紧时间再问,“苏小辙!自从你跟林越的恋情从曝光到现在一直话题不断,有说法指你们是在刻意炒作,对这个说法你有什么想回应的?” 苏小辙严厉问,“这个说法是从哪儿出来的?” 记者一怔,“呃……” 苏小辙盯着记者,“从现在开始关于我的一切事宜都交由我未婚夫的经纪公司全权负责,而我本人欢迎任何人来对质,如果我的言论有一句与事实不符,我本人愿意承担一切法律责任。同样的,也请对方有这个觉悟。” 记者们互相看了一眼,苏小辙和林越往大楼里走。 电梯里,林越没说话,苏小辙心里感动得不行不行的,心想林越这时候不管说什么,自己只怕都会答应了。 林越果然开口了,“小辙。” “嗯。” “你刚刚叫我未婚夫哦。” “……嗯。” 林越嘿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又得意,又得瑟。 苏小辙,“……” 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想。 进了摄影棚,项文上前迎接他们。苏小辙把小礼物拿给项文,项文愣了一愣,连忙道谢接过。 苏小辙又把工作人员都发了一圈。发完了之后,她回到林越身边,小声问,“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妥当?” 林越配合她,小声道,“怎么不妥当?” 苏小辙说,“我看他们拿礼物的时候表情都怪怪的。” 林越说,“哦,那是因为,他们以为你给的是喜糖。” 苏小辙打了林越一拳,林越笑着躲开。两人进了更衣室化妆兼换服装,两人的房间紧挨着,墙壁就是一面板,都能听到彼此的动静。 服装师对苏小辙说,“麻烦你先把衣服脱了。” 苏小辙脱了外套。 服装师哑然失笑,“都要脱。” 苏小辙说,“全、全脱?” 服装师点头。 苏小辙看了看房间里一个服装师,一个化妆师,再一个化妆助理,还有一个服装助理,四个女孩子盯着自己。 林越的声音在隔壁响起来,“尽量别给她选低胸的衣服。” 苏小辙心里甜甜的。林越接着说,“她那胸撑不起来。” 苏小辙把脸一板,“好好化妆,别打扰我这边正常工作。” 说罢了,苏小辙拉过服装师姐姐小声叮嘱,“有胸垫吗?拿最厚的给我。” 捯饬了半个多小时,林越先走出更衣室,在门口绕了两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冲门里喊,“苏小辙,你好了没。” 苏小辙的声音响起来,“快好了,马上。” 林越又等了二十几分钟,百无聊赖的拿着手机玩游戏,听到背后传来门开的声音。 他一回头,看见苏小辙立在自己面前。一头长发波浪,妆容是苏小辙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成熟妖艳,一袭淡粉近乎肤色的连衣裙,袖口和领口部位缀满了亮晶晶的水晶珠片。 苏小辙扬起下巴看了看林越。 林越说,“你谁?苏小辙呢?” 苏小辙想飞踹,但这鱼尾裙下摆极紧,连大步走都不能。 林越脱下外套给苏小辙围上,搂住苏小辙说,“走吧。” 苏小辙用胳膊肘戳了戳林越,“怎么样?” 林越明知故问,“什么怎么样?” “好看吧?” “还行。” 苏小辙哼了一声,顺手把长发往脖子后头一拨,林越闻见了苏小辙身上的香气,混合了沐浴乳和化妆品,还有苏小辙独有的气息。 苏小辙说,“诶哟?林越你脸红啊?” 林越转开脸,“少胡说。” 苏小辙披着林越的大外套,笑嘻嘻的说,“来来来,往这儿看。” 正式拍摄开始,苏小辙的活泼自在荡然无存。摄影师、摄影助理、灯光、化妆等等工作人员,加起来至少二十几个人虎视眈眈围着她和林越。 林越纠正,“那不叫虎视眈眈,是他们的工作需要。” 苏小辙嘀咕说,“那也别扭。” 这期硬照用在情人节专辑,主题是表现两/性关系中的男女位置。苏小辙代表的是女性从猎物到猎手,从公主到女王。林越则是从追逐的角色变成臣服的角色。 摄影师拍了几组都觉得不满意,“再亲热一点。” 苏小辙往林越身边靠了靠。 摄影师说,“不是说肢体动作,是你们之间的气氛,气氛understand?” 苏小辙努力的去understand。有个动作是她拉着林越的领带,林越被拉得直咳嗽,“苏小辙,你快勒死我了。” 苏小辙连忙松开手,“没事儿吧?” 林越冲摄影师做了个手势,离开背景板,走到摄影师和项文等人中间说了几句话,摄影师点点头。 ☆、第 197 章 项文冲苏小辙招了招手,苏小辙提着裙子走过去。 项文说,“我们先来采访。” 苏小辙诧异说,“照片还没拍完呢。” 项文笑了笑,“时间来不及了,先做你的采访,再做林越的。” 林越这时候已经回到了镜头之前,随便摆了两个姿势,摄影师夸奖,“果然单人的比合照自然。” 苏小辙很郁闷,能怨我吗,第一回能有这样的表现算不错了。 项文和苏小辙坐在一旁沙发上,项文看了看表,接近下午两点,便问苏小辙,“想吃点什么?” 苏小辙欲言又止,摇头说,“算了,不吃了。” 项文了然,“怕胖?” 苏小辙叹气,“我为了套上这条裙子费了好大劲,不能前功尽弃。” 项文一笑,“是不是觉得和林越在一起之后,你的生活有很多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苏小辙反问,“这是采访的问题?” 项文摊了摊手,“差不多吧,咱们闲聊就行。” 苏小辙好奇,“你不用拿个笔或者拿个录音笔记着?” 项文笑着敲了敲脑袋,示意这儿都记着呢。他在《上海每周》的地位不光是靠年龄资历,更需要实力。 项文说,“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大家都很关心这个问题。” 苏小辙和林越之前商量过如何回答,只不过苏小辙不是很满意林越给出的答案,林越倒不勉强,说你要是有更好的答案就按照你的来,苏小辙想来想去想不出更合适的,唯有按照林越的说法回答道,“一见钟情。” 项文看了苏小辙一眼,苏小辙尴尬的说,“就、就一见钟情。” 半个多小时之后,林越拍摄完毕,走到了沙发那边,挨着苏小辙坐下。 苏小辙问,“拍完了?” 第315节 林越说,“嗯,轮到你了。” 苏小辙一下捂住脸,纠结的说,“我拍不好,我就跟木头人一样。” 林越笑着扶住她的肩,“没事儿,我教你个办法。” 苏小辙从手掌中抬起脸来,眨巴眨巴看着林越。 林越贴着苏小辙的耳朵,小声说,“你想想你当锦山夫人那会儿,就当这些人全都是万壑关的人。” 苏小辙说,“我觉得你这个办法不靠谱。” 林越说,“那你就当是被我骗,试试?” 苏小辙深呼吸几次,起身走过去。 林越看着苏小辙的背影,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项文记得林越是抽烟的,便把烟递过去,林越婉拒,“小辙不喜欢人抽烟,我戒了。” 项文有点惊讶,笑着说, “说戒就戒,这毅力了得。” 林越笑了笑,“抽烟也的确是对身体不好。” 项文本想点根烟,此刻也不好意思拿出来,便问,“要么,咱们先开始?” 林越说,“当然。” 项文对着苏小辙能保持朋友一般的玩笑态度,但是单独面对林越,不知道怎么的,不由自主的便生出几分敬畏的心态。 其实林越也只是随随便便自然而然的往沙发上一坐,偏了偏头。背景板那边闹哄哄的围满了人,灯光亮堂堂,光线远远射过来,到了项文所在的这一处,就成了昏昏暗暗的光圈。 林越的发丝在这种光线里纤毫毕现,眼底凝着一团深不可测的光。 小贺递过来两杯咖啡,林越拿起来喝了一口。 项文问,“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林越说,“一见钟情,我看见她,就知道是她。” 项文说,“有结婚的打算吗?” “想结啊,”林越伸长了腿,用手托住了脸,“可是挺伤心的,小辙不肯答应我。” 项文说,“她为什么不答应?” 林越说,“我要是知道,就不用发愁了。” 项文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蠢的问题。 林越看向拍摄中的苏小辙,眼底有一抹温柔,“我继续努力。” 项文说,“你有没有想过结婚以后,要不要孩子?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家长?” 林越眼底的温柔收去,看向项文,“这个问题你也问了苏小辙?” “问了。” 林越问,“苏小辙怎么说?” 项文有些迟疑。 林越说,“她不想要孩子?” 项文说,“不不,她没这么说。” 如果苏小辙说自己不想要孩子,林越不会觉得奇怪,因为没有人给苏小辙树立过正确的家庭观念和父母到底应该怎么做。 林越知道苏小辙为什么不答应自己,苏小辙可能会愿意就这样跟自己在一起一辈子,但是她还在本能的抗拒‘婚姻’这个形式。 项文说,“苏小辙她说的是……”项文顿了顿,表情有些奇怪,“她是这么说的。” 苏小辙在听到项文的问题之后,反问,“谁的孩子?” 项文差点没被口水呛死,无奈的看了一会儿苏小辙。 苏小辙回过神来,讪讪道,“哦哦……这个……孩子嘛……”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暂时没想过这个问题。” 项文说,“为什么?” 苏小辙说,“我和林越在一起的日子太短,不想那么快就有孩子。如果有了孩子,我会被分心。” 项文试探说,“你的意思是……?” 苏小辙说,“我现在心里只有林越,不想放别人。” 项文说完,林越没说话。 项文想观察林越的表情,林越的脸隐在阴影之中,一时难以看得分明。 苏小辙光着脚,提着高跟鞋走回来。 林越拉着苏小辙坐下,“累吗?” 苏小辙说,“还行。” 她顺手拿起林越的咖啡喝了一口。 林越拿走杯子,“都冷了。” 苏小辙说,“还行。再给我喝一口。” 林越把咖啡交回给苏小辙,同时让小贺去买点热饮回来。 苏小辙捂住杯子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林越把外套给苏小辙披上。休息了没几分钟,两个人的合照重新开始拍摄。 苏小辙原本一个人的独照拍得还可以,然而一旦开始合照,就尴尬得手脚无处放。 林越低声说,“你就当是在家里。” 苏小辙说,“在家里我们也不这样。” 林越拍了拍苏小辙的肩,示意放轻松,又走到摄影师身边,交谈了几句。 项文走到林越身边,“怎么了?” 林越翻看摄影师的概念图,问项文,“有ipad么?” 项文诧异,“有啊,可你要ipad干什么?” 林越对摄影师说,“先拍这组臣服。” 摄影师为难说,“可是连第一阶段的追逐都……” 林越说,“没问题,交给我。” 苏小辙低着头,玩自己袖口的水钻。林越走了过来,将一顶小小的类似百合花形状的皇冠戴在了苏小辙的头上。 苏小辙抬头,扶了扶头上新冒出来的冠子。 林越说,“我们换个别的拍。” 苏小辙心里低落,心想是自己拍不好,所以才要换别的。 林越说,“拍之前,你先看个东西。” 他拿出从项文那儿借来的ipad,打开一段林越去年上芒果台跨年压轴演出,七八个男dancer众星捧月一般把林越捧出来,林越站在众人头顶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舞台上无数灯光齐齐打在林越一人身上,万众瞩目之中,劲歌热舞。 苏小辙看完,擦了擦鼻血。 林越说,“能拍了吗?” 苏小辙二话不说,“上!” 摄影师惊叹,苏小辙的表现有了很大进步。一个镜头是林越被逼到了墙角,苏小辙居高临下抓住了他的领带,但苏小辙还加了个动作,把鱼尾裙撩起,直接抬脚用高跟鞋踩住了林越的肩膀。 当然没真的踩下去。但是气氛一下子烘托得淋漓尽致。 摄影师的镜头疯狂拍摄,喀嚓声就没一秒停过。 苏小辙低下腰,凑近林越,低声说,“往哪儿看呢。” 林越抬头,迎向苏小辙,也低声说,“你说呢。” 拍完已经是傍晚六点多,苏小辙连饭都顾不上吃,急匆匆换了衣服,赶往节目录制的地点。 一行人匆匆忙忙出了摄影棚,保姆车外,有些粉丝还没有走,苏小辙没忘了问,“等会儿你们去录节目那儿吗?” 粉丝说,“去啊。” 苏小辙说,“你们赶得上?” 粉丝七嘴八舌的说,“我们坐地铁。” 苏小辙一拍脑门。林越拉住苏小辙,“你去哪儿?” 苏小辙说,“现在堵车,肯定是坐地铁快。” 林越把苏小辙拖上车,关上车门,示意小贺开车。 “苏小姐,你有点儿公众人物的自觉,你现在还怎么坐地铁。” 苏小辙不服气,“我又不算什么公众人物,再说了,国外基努里维斯还坐地铁呢。” 林越打开盒饭,递给苏小辙,“你都说了那是国外。” 苏小辙大略吃了几口就搁下筷子。 林越问,“累了?” 苏小辙点了点头。这一天忙下来,原本饿得饥肠辘辘,现在却不觉得饿了,只觉得头痛,只想睡一觉。 林越让苏小辙靠着自己的肩。两个人的手自然而然的握住,苏小辙闭眼小憩,迷迷糊糊的说,“我以后对你好点儿。” 林越笑问,“怎么了?” 苏小辙说,“你赚钱养家这么辛苦。” 林越亲了亲苏小辙的额头。 车窗外,暮色渐渐降临这座城市,路灯亮起,照亮他们前去的道路。 电视台这期节目紧扣情人节主题,原本邀请苏小辙和林越已经很吸引眼球,《南荣时报》又爆出了这么一个大新闻,苏小辙和林越的话题度蹭蹭往上涨。 这档节目一共邀请了五十名粉丝,但是报名的人数远远超过十倍以上,齐天圣知道之后就和节目组协商,又再追加了三十个名额。 第316节 阿阮和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都被抽中了。节目是七点开始,他们俩就约了五点半在静安寺门口碰头。 阿阮习惯性提早二十分钟到,买了杯奶茶,边喝边等。 这会儿快到过年,很多人都赶着回家过年,有个背着大行李袋的民工模样的人四处张望,像是迷了路。他身边的行人来去匆匆,没有帮忙的打算。 阿阮想了想,便走上前。 那人见阿阮肯帮忙,感激得不得了,但是一开口就乡音浓重,阿阮怎么听都听不懂。这时候有个年轻的警察出现,听了几句就明白那人在说怎么去火车站,年轻警察指明了方向,那人不住道谢的走开。 年轻警察回头看见阿阮,看得很仔细。 阿阮诧异,自己打扮的应该不像什么奸坏分子,不需要查身份证吧? 警察开口,“阿阮?” 阿阮惊讶,脑中灵光一闪,“关爱?!”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说,“是我。” 阿阮把手里的林越演唱会应援扇放进包里,“你要是说你穿制服来,咱们就不用带这种接头信物了。”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解释,“今天逮了一伙惯偷,忙着做笔录,来不及换衣服。” 阿阮说,“那,我们先过去吧?”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说,“好。” 两人进了地铁站。关爱一身正气慨然的警察制服引来不少注意,阿阮站在他的身旁,感觉到人民群众投来的视线,心中很是尴尬。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问,“吃过了吗?” 阿阮说,“吃了。你呢?”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说,“也吃了。” 短暂的交谈之后,两人又陷入尴尬的沉默。在网上无话不谈,现实却无话可说。阿阮想拿出手机来刷微博打发时间,又觉得对关爱太不尊重。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再次打破沉默,“那个……我给林越准备了份礼物。” 阿阮说,“我也准备了。”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好奇,“是什么?” 阿阮从背包里掏出扎了缎带的小礼盒,“cupcake。”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挺好。” 阿阮横他一眼,“没兴趣你就直说。你准备的什么?” ☆、第 198 章 关爱提在手里的是个大袋子,阿阮一开始以为是关爱等会儿要换的衣服,但是关爱却说,“高仿飞虎队制服。” 阿阮差点平地摔,她一把抓住关爱的胳膊,“再说一遍。” 关爱镇定的重复,“高仿飞虎队制服。” 阿阮问,“这个,犯法吗?” 关爱说,“就目前国家法规来说,不犯。” 阿阮说,“给林越的?” 关爱说,“给林越的。” 两个人脑海中同时浮现林越那长腿细腰宽肩小脸一身香港飞虎队制服的样子,阿阮激动得想嗷嗷,顾忌着公众场合,只能用力的拍打关爱的胳膊。 关爱很理解的说,“我懂,我懂。” 阿阮强忍兴奋,满脸通红,“好同志!” 关爱谦虚,“应该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到了电视台,关爱先去换了一身私服,然后两人到了节目录制棚,按照节目组工作人员的要求排排坐好。正式录制之前,工作人员例行说明注意事项,可以发文字形式的微博,可以发不涉及节目内容的照片,不能上传视频等等。 化妆间,苏小辙换好了衣服,补过了妆。走出房间,看见林越精神奕奕的等着自己,苏小辙忍不住问,“你不累?在车上你都没睡。” 林越笑了笑,“习惯了。” 苏小辙看着林越被粉底盖住的微微泛青的眼圈,主动握住林越的手。 林越说,“紧张?” 苏小辙说,“还好。” 林越笑着低声说,“别怕,有我。” 这个访谈节目的收视率一直是同类节目的佼佼者,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的搭档已迈入第十个年头,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说得好听是妙语连珠,说得不好听就是毒舌。 正式开始之前,苏小辙和林越先走了遍开场。 阿阮一边不错眼的盯着台上,一边噼里啪啦的发微博现场直播。 阿阮:男神今天跟苏苏姐穿了情侣装!配一脸! 关爱对阿阮这种完全不看屏幕都不会打错字的本事很叹为观止。 阿阮说,“干嘛傻愣着?” 关爱说,“啊?要我干嘛?” 阿阮说,“带手机了吗?” 关爱说,“带了。” 阿阮说,“拍啊!” 关爱连忙掏出手机对着苏小辙和林越一通拍。 苏小辙特别好奇的四下张望,不时小声问林越,那个是干什么用的。 男主持人和女主持人正在另一边对脚本,男主持人忍不住说,“这个苏小辙挺自然的。” 女主持人说,“你想看她不自然?” 男主持人说,“你可别下手太狠。” 女主持人笑嘻嘻的说,“有你在我怕什么,我下手狠了,你也能帮我兜回来。” 男主持人翻个白眼,“你就仗着这一点。” 节目正式开始录制。 男主持人说,“这一期我们的主题是‘恋上大明星’,请来的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一对明星情侣,林越和苏小辙。” 粉丝们呱唧呱唧鼓掌。 女主持人说,“林越,其实我也是你的粉丝。” 男主持人说,“你现在才告白是不是有点晚了。” 女主持人说,“我以为不说自己是粉丝才会有机会,一般来说,偶像都不会选择和自己的粉丝在一起吧。” 男主持人接话,“为什么?” 女主持人说,“有心理压力呀,觉得粉丝喜欢上的只是光环之下的自己,卸下光环之后就会觉得形象幻灭。林越,你没有这个顾虑吗?” 林越笑着说,“这个,你得问她。” 女主持人便问苏小辙,“苏小辙你觉得呢?跟林越在一起之后觉得最大的差距在哪儿?” 苏小辙说,“以前觉得他帅。” 女主持人问,“现在呢?” 苏小辙说,“现在觉得他特别帅。” 女主持人噎住。 林越笑着摸了摸苏小辙的脑袋。 阿阮直播:男神摸了苏小辙的头!!! 虞浩然:求摸头!!!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求摸!! 阿阮默默的看一眼身边平静的关爱,再看一眼微博上热情奔放的关爱,在微博评论底下回复关爱:好好拍片,不要手抖。 回复完这条,阿阮看见身边的关爱默默举起了手机拍摄节目现场。 女主持人再问,“没想过找圈内人吗,一般而言,圈内人比较有共同话题,也更能理解我们的工作性质。比如你以前合作过那么多演员,没遇到合适的?” 林越问,“我来上节目之前,听说这节目有十年了吧。二位合作了十年,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你们俩会在一起吗?” 两位主持人尴尬了。 阿阮直播:我男神机智! 苏小辙一脸的诚恳,“其实我是贵节目的忠实观众,一直觉得你们俩配合的特别默契,这十年难道就没有对对方动心过哪怕一次?” 观众席起哄。 男女主持人很是尴尬,男主持人咳嗽一声,转换话题,“两位手边有一块手写板。” 苏小辙和林越各自扭头一看,椅子旁边的确有一块手写板。板上还有一支笔。 林越对于这种节目讨论烂熟于心,拿在手里,准备回答问题。不经意一瞥,瞥见苏小辙紧张得脸红通通的,牢牢抓着手写板。 林越一怔,心想不至于啊,苏小辙什么样的大风大浪大明星没见过,怎么这会紧张成这样了,便小声说,“你干嘛?” 苏小辙兴奋又紧张的说,“我看这种环节好多遍,没想到能有机会自己来一次。” 林越想了想,自以为get到了苏小辙的点,说,“你要是喜欢,我们买十块回去。” 苏小辙无奈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越还是不理解。 第317节 坐在观众席上的关爱和阿阮当然也明白即将进行的是什么环节,但他们俩都不担心,毕竟只要涉及到林越的信息,不管是身高体重还是血型脚码,苏小辙绝对滚瓜烂熟。 男主持人拿着题卡,笑嘻嘻的说,“收看我们节目的观众一定知道接下来是什么环节。” 观众齐声喊,“心有灵犀!” 男主持人说,“没错了,就是心有灵犀。在这个环节里我们准备了几个问题,两位必须立刻写下答案,不能有思考时间,不能互相商量。” 林越和苏小辙点头表示明白。 男主持人念出第一个问题,“你们二位第一次接吻是在什么时候?” 阿阮和关爱激动了,还真敢问啊! 林越和苏小辙两人都是一怔,下意识想看对方。 男主持人说,“诶诶诶,不许打眼色啊,自己写自己的。还有三秒钟。” 苏小辙硬着头皮写了个答案。 男主持人见两个人都写好,便说,“请举牌。” 苏小辙举起牌子,写着‘山上’。 林越的牌子写着‘家里’。 负责现场音效的老师适时的来了段尴尬配乐。 苏小辙冲林越使眼色,‘眷村那回事是在山上啊!’ 林越无奈,‘可那也是在家里。’ 男主持人说,“现在问题出现了,到底是山上还是……” 苏小辙说,“家里。” 林越说,“山上。” 苏小辙看了林越一眼,有点咬牙切齿的说,“山上的家里。” 林越一本正经的说,“我在山上有个别墅。” 阿阮拿着手机给群里现场直播,“林越大大说他在山上有别墅。” 群里的叽里呱啦一片的说,“土豪大大我们做朋友!” “林越大大带我飞!” “林越大大有没有说什么山?是不是香港太平山?靠!这是真有钱啊!” 直到有个人幽幽的说,“一群供房的心疼一个有别墅的娶不上媳妇……” 群里沉默了。 群里哽咽了。 第一题就这么混了过去,男主持人陆续问了几个问题,都是常见的爱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之类。然后,就到了最后一题,“是谁先告白。” 林越连一秒都没犹豫,写了个大大的‘我’字,完了还不够,再在边上添一个‘me’,举过头顶给全场看。 苏小辙扶额,写了个‘他’。 男主持人来劲了,这在节目上也是很重要的一个问题,之前商讨问题的时候,节目制作组就列出过三种方案,如果两个人都回答是苏小辙该怎么处理,如果两个人都回答是林越又该怎么处理,如果两个人回答是对方,又该怎么进行。 说实话,一开始制作组认为最后一种答案的可能性最高。因为这个答案最滴水不漏也最顺理成章,如果回答是苏小辙的话势必会牵扯到柯典的问题,肯定会掀起一轮苏小辙到底是不是小三上位的话题讨论,但如果回答是林越的话,林越的经纪公司恐怕不会答应。 万万没想到,林越居然说了是自己。并且是与有荣焉、欢欣鼓舞、喜大普奔的表示是自己先告白。 男主持人根据这种回答启动相应的问题,“你们两人是经人介绍吗,还是?” 林越说,“哦,这个说起来就有一些故事了。” 男主持人和女主持人竖起耳朵,全场人都竖起耳朵了。 全民爱八卦,八卦爱全民。 苏小辙狐疑的皱起眉,林越该不会说大周朝的事吧? 林越清了清嗓子,说,“一见钟情。” 男主持人即便拥有丰富的现场经验,也稍微卡壳了几秒,说,“一见……钟情?” 林越微笑,“她当时是粉丝,来探我的班,我看见她一眼,顿时觉得心脏停止了跳动,呼吸紊乱了节拍,好像一个晴天霹雳击中了太阳穴,” 林越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苏小辙,“我跟我自己说,就是这个人了。” 全场包括苏小辙在内都想吼,你胡扯呢吧! 男主持人还是很有职业水准的,顺着林越的话往下说,“林越这番话,各位粉丝都听见了吧?” 女主持人接茬,“可以想象以后片场都会挤爆人。” 男主持人说,“一个个那妆化得比女主角还精致,知道的是探班,不知道的以为是相亲。” 阿阮本来听见这句没笑,但是听见关爱惆怅的说,“那我是不是穿礼服去啊……” 阿阮噗嗤一声笑喷出来。 男主持人把话题绕回主题,“那么一见钟情之后就开始展开了追求?” 林越笑着说没错,顺手就握住了苏小辙的手,苏小辙想撤开,林越握得很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小辙又不能来硬的,只好让林越握住。 男主持人笑着说,“让我们来回顾一下林越的追求过程。” 大屏幕上出现林越的微博,林越的朋友在走红毯的时候提到苏小辙的名字,最后下结语‘这是一场碾压其他热门话题,独占头条榜单的恋情’。 视频结束,男主持人问,“现在回首那段日子感觉如何?” 苏小辙说,“很想整容。” 林越愕然,“啊?” 苏小辙叹气说,“隐姓埋名重新来过。” “那大概没用,”林越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找到你,认出你。” 这一句话被剪成了节目的预告播出去,成了当年度最经典的十大告白之一,不少言情剧都拿这句台词或调侃或炒作,让林越颇为不爽,嚷嚷着要版权费。 男主持人心内泪流满面,心想我是来干主持人不是来拉磨的,怎么一圈一圈的费尽心机要把话题拽回来啊! 他清了清嗓子,问林越,“最近你接连接了几部大戏,正是事业上升期,有没有想过下一阶段的重心是更倾向家庭还是工作?” 这个问题其实是个坑,林越如果说是家庭,第二天铺天盖地的新闻就是林越想结婚了。 林越如果说工作,那新闻标题就是林越只谈拍拖不想结婚。 幸好出发来录节目之前,齐天圣早就防备了此类的问题,先给苏小辙做了功课。因为这种问题不管林越说什么都是往坑里跳,最好的办法就是女方出面回答,其隐含的意思就是不管结不结婚,我苏小辙都知道,都同意,你们这些写八卦的想来挑事?没门。 苏小辙坐正,说,“现在我们的年纪……” 她想说我们的年纪还没到,暂时不考虑这些事。 然而林越抢先了一步,说,“现在我们的年纪也差不多了,结婚这件事一直在我们的议程上。” 现场的主持人傻了,记者也傻了。 这算不算林越正面承认他要结婚了?! 记者们立即跟老板们回报,速度抢占新闻头条! 现场观众也是噼里啪啦的发信息在朋友圈。 阿阮和关爱很镇定。 呵呵,按照林越大大以往的表现说好听了是有成家的意愿,说不好听那就是结婚狂。做粉丝的早有心理准备。 男主持人定了定神,做这个节目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被嘉宾压下去的道理,这个节目向来是问的犀利问的干脆,他说,“结婚是件好事啊,先提前祝福了,不过小辙的家里会不会有影响?毕竟是要嫁给一个演艺圈的人,而且之前有各种各样的传闻,父母会不会有看法?” 苏小辙的家庭和未婚先孕这两件事之前闹得满城风雨。 男主持人这么问,一方面是因为节目多年来的作风如此,另一方面也是知道林越多年来的综艺节目表现,基本从来没有当场翻过脸,林越的配合度在目前的明星中算是很高的人。 但是节目制作组错了,现在的林越不是以前的林越,他们矛头指向的是苏小辙。 林越不会为了自己翻脸,但他会为了苏小辙翻遍天下所有的脸。 然而,苏小辙客客气气,温温婉婉的说,“家的定义是什么?” “是丈夫和妻子,是父母和孩子?” “满足这些因素的就是家庭?我觉得不是,家是一个地方,也是一个人,这个人在你最困难的时候陪伴你,在你脆弱的时候保护你,在你疲倦的时候支持你,不会问你是否成功,只会看你是否快乐,你站在最高处,这个人为你鼓掌,你跌在最低处,这个人为你遮风挡雨,这才是家。” 林越凝视苏小辙,握起苏小辙的手,在嘴边亲了一下。 苏小辙看着林越微微笑了笑。 阿阮鼓掌,关爱紧接着鼓掌,全场都响起了掌声。 事后,苏小辙这段发言被截成图,在微博上转发了近万条。 也是因为这段发言截图,有人说,苏小辙是我的女神。 其实每个人都在思考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家庭,除了金钱上的宽裕,除了房子归谁的争执,在浮躁的都市尘埃里,总要有一颗真心作为依靠,彼此支撑。 节目工作人员在场外打起中场休息的信号。 录制暂时休止。 工作人员递上矿泉水,林越接过,拧开瓶盖之后递给苏小辙。苏小辙喝了两口,习惯性的递回给林越。林越也习惯性的直接对着瓶口喝起来。 这些画面都不会在节目上呈现。但粉丝的力量是无穷的,美拍转眼之间就布满微博。 有时候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比长篇累牍的通稿更有渲染力。 苏小辙和林越在录制的时候并不知道林苏西皮微博号的粉丝正在噌噌增长。 ☆、第 199 章 第二环节是好友访谈。 女主持人笑眯眯的说,“我们节目组找了一位林越的圈内好友录了一段视频,来看一下这位朋友对二位的看法。” 第318节 画面出现之前,先是哐哐哐的‘砸出’一堆头衔,譬如最有演唱实力的演员,最有演戏功底的巨蟹座代表,最有前途的祖国花朵,目标指向好莱坞动作巨星等等。 林越和苏小辙好奇是谁。 镜头一亮,是张楚天。 大家纷纷笑喷。 张楚天神气活现的说,“hello,林越,好长一段时间不见了,听说你向苏小辙求婚又失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关系,国父革命十次才成功。” 画外音问,“觉得林越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楚天想了想,“金刚芭比吧,脸长得那么帅,浑身都是肌肉。以前拍戏的时候还拉着我们跑步,好变态的。” 画外音说,“变态?” 张楚天说,“别人剧组在打篮球,我们剧组在打拳。别人剧组在聚餐,我们剧组在拉练。别人剧组的男女演员搞绯闻,我们剧组居然是武指老师想挖男主角的角,你说说,变不变态?” 画面漂过一行特效字,‘一个被逼疯的少年’。 张楚天还在诉苦,镜头采用快进,直接blabla掉了。 bla完了之后,画外音说,“谢谢张楚天……” 张楚天忙说,“诶诶等一下,我有句话要带给苏小辙,”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小辙,我推荐你一部片,《一百零一次求婚》,你懂我意思的啦。” 观众席爆发出一阵笑声,林越托着下巴,一脸无奈的苦笑。 画外音问,“对了,这儿有个热心网友对你的问题。” 张楚天眨巴眨巴眼,“什么?” 画外音说,“你跟柯典之间的关系是?” 张楚天顿了顿,干笑,“采访完了吧?完了顺便把这个问题掐了好吗?” 录制现场笑成一片。 第二段采访,受访者是陈寻。 陈寻拿过话筒就问,“能给我做一下后期处理么?” 画外音说,“当然可以。” 果然,下一秒,陈寻的脸被打马赛克,声音也做了处理。 林越饶有兴致的看着陈寻想说什么。 陈寻苦大仇深的说,“林越啊,这个人太不厚道了,什么仇什么怨啊,我为了杭州演唱会做了这么多准备,发了这么多宣传,就差炒一炒我跟白素贞的绯闻了,他一个打啵就把我的头条抢走了,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有没有考虑过我的team的感受啊?林越,你记着啊,你欠我一个头条。” 林越噗嗤失笑。 和乐融融的气氛里,女主持人说,“最后是一位神秘嘉宾。” 苏小辙心里一咯噔。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 苏小辙担心是自己的父母。 但是林越的手很坚定,就像苏小辙说的,家人是支撑是倚靠,而林越就是她的家。 第三段采访对象一出现,让整个现场都愣了一下,谁都没想到,居然是柯典。 这个节目居然采访到了林越的国民绯闻女友柯典。 林越第一个反应是看向苏小辙,意思是‘你知道吗?’ 苏小辙连连摇头,柯典完全没跟她提过这件事。 然而对于其他观众来说,林越当年和柯典也算得上是国民情侣,之后林越追求苏小辙追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柯典这位‘绯闻女友’也被各种报道新闻拉出来躺枪无数次。 节目组居然请到了柯典录vcr,当然让人吃惊。 在场的娱记们已经开始脑子嗖嗖转动,到时候用什么耸动的标题来报道今天的访谈节目。 采访现场是柯典拍摄的某部戏的外景地。 柯典刚刚结束拍摄,走向休息的椅子。 采访记者的画外音问,“柯典,能打扰几分钟吗?” 柯典问,“什么事?” 画外音问,“想采访一下您对林越的看法?” 柯典说,“林越是吧?” 摄像机镜头点了一点。 柯典冲旁边勾了勾手指头,经纪人过来,故意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说,“你哪个单位的?哪个节目的?采访经过同意了吗?来人啊!” 摄像机的镜头在采访记者的‘惨叫声’中被拖走。 采访重新开始。 画面上飘过一行特殊字幕,‘经过艰难的沟通,柯典终于同意了我们的采访。’ 柯典坐在剧组的折叠休息椅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抱着暖手宝一边翻剧本一边接受采访。 采访记者的画外音问,“想问您几个问题。” 柯典说,“问吧。” 画外音问,“您和林越与苏小辙的关系都很不错,那请问您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在一起的?” 柯典说,“就那天,跟大家一样。” 画外音问,“那天是哪天?” 柯典说,“林越连续一个星期登上微博热搜榜的那天。”她很认真看着摄像机,“林越,以后再干这种事的时候提前打个招呼好么?一打开微博全都是你,我那几天都想卸载客户端了。” 节目现场的观众笑成一片。 林越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 画外音又问,“对于在现场的林越,您想对他说句什么?” 记者们拿着相机严阵以待。 观众们拿着手机屏息凝神。 林越开始祈祷柯典你千万别吓唬人。 苏小辙反倒成了最若无其事的那个。 柯典想了想。微微一笑,“苏小辙,祝你幸福。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不管你得到什么样的幸福,都是应该的。” 这句话中的感情浓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客气和寒暄,男女主持人之前都知道柯典这句话,这时候他们关注的是苏小辙的反应。 苏小辙的眼眶都红了。 林越搂了一下苏小辙。 大家都很感动,不过,感动归感动。 画外音说,“呃,这句留言其实应该是给林越的,您想对他说什么?” “林越?”柯典摸了摸下巴,“既然当了我们内地的女婿,记得好好磨练国语。” 画外音问,“最后问一个私人问题,您现在有男朋友了么?” 柯典说,“单身。” 画外音说,“您心目中的理想伴侣大概是什么样?” “绝对不是林越那样,”柯典说,“我只想谈个简简单单,不上微博热搜的恋爱。” 画外音问,“您认为张楚天那类型怎么样?” 柯典放下剧本,扭头喊,“经纪人!” 经纪人杀气腾腾的冲过来,一连串‘惨叫声’,屏幕漆黑。 在现场的哄笑声中,男主持人问,“张楚天说你是个金刚芭比?你一直有在锻炼?” 林越说,“习惯了。所以每天都会跑个步。如果没办法跑步就会锻炼一些别的。” 男主持人说,“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吧?我们找到的资料写明了你差一点就拿了全国武术冠军?” 林越哑然失笑,“那是夸大。” 男主持人说,“不如现场给我们露两手。” 阿阮直播:男神要打拳了!!! 林越说,“还是算了,今天我这身活动不开。” 阿阮直播:男神表示不打了…… 底下一群粉丝回复,阿阮你靠点谱好吗!! 关爱在认真拍摄。 阿阮问,“诶关爱,要是你跟林越大大对手,你赢还是他赢?” 关爱想了好一会儿,“可能是我。” 阿阮撇嘴,“林越大大可是武林盟主。” 关爱解释,“我们学的都是格斗技,就是怎么致命怎么来,所以其实不能比,非要比的话就是林越打起来比我好看,我打起来比林越容易要命。” 阿阮明白的点了点头。 男主持人还在鼓动,“就给我们表演一下你擅长的几招就行。” 粉丝都只在在线视频看过林越上一次的武术比赛,这次能够亲眼看见,便都激动的鼓起掌来,齐声呼喊林越的名字。 苏小辙小声说,“要么来一个吧?” 林越便站起身,环顾四周想找个趁手的工具,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已经递上来弓箭。 林越接过,“你们这是早有准备了?” 男主持人玩笑道,“不不,这是上一个嘉宾留在这儿,忘了带走的。” 工作人员架好箭靶。 第319节 林越示意工作人员往远处搬,工作人员往后挪了两米,林越再示意搬远。摄影棚纵深十米左右,最后工作人员把箭靶靠墙而立。 阿阮有些担心,下意识问关爱,“这会不会太远了?” 关爱说,“奥运会一般是七十米,我们在室内训练一般是二十到三十米,所以你放心,这个距离没问题,林越肯定能射中。” 阿阮松了口气。 林越估了一下距离,却说,“我们能出去试吗?” 男主持人愕然,“出去?” 摄影棚外有一道走廊,林越让工作人员把箭靶搬到了走廊中间。 阿阮傻眼了,看了看关爱,“……这有多远?” 关爱说,“至少……五十米吧。” 阿阮喃喃道,“能射中吗?” 关爱说,“你放心。” 阿阮眼睛一亮,“你觉得林越大大没问题?” 关爱镇定的说,“有后期剪辑。” 阿阮,“……” 阿阮直播:一个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任性的去射箭的美男子。 五十米的距离。 林越挽弓,眯起眼瞄准。 他的眼瞳之中映出那面箭靶。一箭发出,干脆利落的正中红心。 粉丝们激动不已,包括主持人都在鼓掌。林越回头看了看苏小辙,两人心中都觉得不意外。 男主持人对观众们道,“谁想来试一试?” 有几个观众举起手。 男主持人选了两男两女上场尝试,除了一人射中了箭靶的边沿,其余三人的箭都在中间落地。 阿阮看出关爱跃跃欲试,便说,“你去试试呗。” 关爱顿了顿,说,“算了。我要拍视频。” 阿阮拿过手机,笑道,“我来拍不就行了吗。” 关爱举起手。 男主持人本想进行下一个环节,看见关爱举手,又见关爱一副器宇轩昂的样子,想来镜头效果不错,便示意工作人员把关爱带过来。 关爱拿起弓掂了掂,明白刚才那两个女孩为什么射不中了,这弓分量不轻。 不过关爱之前参加过俱乐部射箭训练,就日常来说算不了什么。关爱拉开弓。 林越眼睛微微眯了眯,苏小辙问,“怎么了?” 林越示意苏小辙看着关爱,“看着像是练过的。” 关爱一箭放出,同样命中红心。 阿阮激动的鼓掌。 林越上前对主持人说了几句话,男主持人很诧异,问林越,“你确定?” 箭靶被推到六十米距离。 林越站在原先的定点位置,拿起弓,对准了箭靶,微微眯起眼,一箭放出,再中红心! 关爱上前,林越诧异的看了一眼关爱,关爱指了指弓箭,林越把弓递出去。关爱接过弓箭,接替林越站在定点位置,活动了一下脖子,瞄准箭靶,一箭放出,也中红心! 当看见箭靶再一次被搬到八十米的距离,粉丝们骚动了。 林越微微偏头,对准了靶心,三度放箭! 仍旧正中靶心! 粉丝们不禁爆发出欢呼声! 阿阮直播:我擦…… 虞浩然回复:怎么了? 阿阮回复虞浩然:林越大大射中了。八十米的距离。 虞浩然转发这条微博,“ray哥哥你是郭靖吗!” 常之鸿刷微博,看见这条便回复,“不可能吧?” 阿阮回复:“到时候看节目。” 虞浩然发微博,“能演戏能骑马当得了盟主做得了明星,ray哥哥你说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jolene转发,“生bb。” 虞浩然默。 关爱心里也很诧异,术业有专攻,他作为一个警察在俱乐部的射箭分数是数一数二的。林越再好,也应该是业余水准,不可能赢过自己。 这么想着,关爱也拿起了弓箭,八十米的距离对于一个非正式运动员来说,实在有些吃力。 关爱慢慢拉开了弓,对准了靶心,迟迟没有放箭。 阿阮捏了把汗。 关爱深深吸气,吐出一口气,遽然射出! 箭中红心! 粉丝们中掀起声浪。 林越上前,主动伸出手握了握关爱的手,顺便接过弓箭,“射得很棒。” 关爱说,“你也一样。” 林越问,“是专业的吗?” 关爱踌躇道,“不……不是。” 林越掂了掂弓箭,自从穿回来之后这种骑射功夫只能通过拍戏略试一二,一旦棋逢对手,心中畅快至极,他问,“接着比?” 关爱心中也起了一较高下的意气,“好。” 工作人员不用林越说就已经上前搬动箭靶。 林越却说,“搬到底。” 这条走廊足有一百二三十米长。当箭靶被搬到走廊底端的时候,红色的靶心只如指头大小。阿阮傻眼了,说好的奥运会七十米呢?说好的后期剪辑呢?这是林越还是郭靖啊?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谢谢大家等待,爱的么么哒(* ̄▽ ̄)y ☆、第 200 章 关爱知道自己一定不可能射中,但他绝不认输,他率先上前拿起弓,瞄准了靶心,迟迟不敢放箭。 阿阮紧张的握紧了手机。 关爱一横心,咬紧牙关,用尽双臂力气射出这最后一箭! 眨眼之间,箭头钉入箭靶,却没能够中了靶心。 关爱放下弓,听见鼓掌声,转头看去,见是阿阮在用力鼓掌,其他人也回过神来,纷纷鼓掌致礼。 林越走上前,接过关爱手中的弓箭,微微偏过头,眯起眼,盯住靶心。不急不缓的调整呼吸。看不见的气流掠过了睫毛,慕容野的声音响在耳边,“不是你的箭去追逐目标,而是这个目标在你射出去的一瞬间,已经钉在了你的箭头之上。” 寂静之中,仿佛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咄’。 箭头深深没入靶心。 男主持人过了三十秒,才缓缓长出一口气,也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跟粉丝一样捏着把冷汗。 回到棚内,男主持人的态度明显有了改变,或许是因为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而林越刚才的表现太符合侠客的设定。 关爱和阿阮回到老位置坐下,阿阮先比了个大拇指,再给关爱递上矿泉水。 关爱喝了两口,忽然啊的一声。 阿阮问,“怎么了?” 关爱说,“我刚刚才想起来……” 阿阮说,“想起什么?” 关爱说,“……我们所今晚聚餐,我跟他们说跟女朋友吃饭才溜出来的。” 关爱问,“这段会播吗?会剪吧?” 阿阮拍了拍关爱的肩,“勇敢的写检讨吧少年。” 关爱捂住脸。 男主持人迫不及待的问,“林越,你这箭法是在哪儿学的?” 林越说,“一个朋友教的。” “是不是上回武术竞赛的那些……?” 林越笑道,“不算是。” 男主持人还想再问,女主持人提醒节目流程,“接下来有个环节想考验一下两位的默契。” 安排的是猜字,主持人把要猜的字给林越看,林越提示苏小辙关键字,让苏小辙来回答。 第一个谜底是‘苏小辙’,粉丝们发出啊的一声,被蒙上眼睛的苏小辙很好奇。 女主持人问林越,“可以了吗?” 林越说,“可以。” 工作人员拿开苏小辙的眼罩,苏小辙好奇的看着林越。 第320节 林越说,“答案是三个字,我老婆。” 全场尖叫! 阿阮默默直播:现场疯了,我不能剧透,你们看了就知道…… 林越笑眯眯的看着苏小辙,“猜出来了吗。” 苏小辙心不甘情不愿的说,“……我。” 林越说,“是三个字哦。” 苏小辙咬牙,“……苏小辙!” 林越说,“诶,乖。” 现场的尖叫声都快把棚顶给掀翻了,女主持人努力想控制住秩序,“我们来第二题。” 第二题是‘麻辣烫’。 林越说,“我们上回在杭州一起吃的那个?” 苏小辙说,“麻辣烫?” 女主持人拿出第三题,是一首歌。 林越详细描述,“一首老歌,很出名,八个字,陈寻唱过的。” 苏小辙秒答,“《明天我要嫁给你了》。” 林越微笑说,“好啊。” 苏小辙一怔,发觉不对劲。观众席的粉丝们都在憋笑。 苏小辙问女主持人,“答案是什么?” 女主持人把卡片反过来,答案是另一首歌,跟陈寻八竿子打不着边。 苏小辙气得磨牙。 第二轮开始,两人角色转换,苏小辙来到女主持人身边把卡片接过来,把提示丢到一旁,怎么难猜怎么来。 苏小辙说,“一部魔幻大片……” 林越说,“《指环王》。” 苏小辙傻住了。林越问,“对不对?” 苏小辙叫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林越说,“蒙的。” 苏小辙回头看着两个主持人,主持人连忙表示自己是清白的,绝对没放水。 “第二题。”苏小辙拖长声,“一首老歌,八个字,陈寻唱过,很出名。” 林越看了看苏小辙,苏小辙得意的挑挑眉。 林越说,“明天你要嫁给我了。” 苏小辙想把卡片扔过去,台下已经笑成一片。 阿阮直播:my eyes!my eyes! 苏小辙说,“第三题!” 林越做个请的手势。 苏小辙顿了顿,想着该怎么加大提示的难度。 林越张开双手,“小辙,心里很想说什么就大胆的说出来,抱紧我不要怕。” 苏小辙真的把卡片丢了过去,林越只抬了抬手便稳稳接住。 第三问的答案是‘身份证’。 苏小辙不甘不愿的说,“三个字,不管到哪儿都必须带的一样东西。” 林越说,“苏小辙。” 苏小辙一怔,结结巴巴道,“答、答错了,再给你一个提示,是你不能没有的一样东西。” 林越说,“苏小辙。” 苏小辙急了,“你别闹,正经猜。这个东西如果没有了,你根本办不了任何事!” 林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沙发的扶手,看着苏小辙,微微一笑,“是苏小辙。” 苏小辙没法问下去。观众席的粉丝都快激动疯了。 除了阿阮,现场的其他粉丝也发微博。 有粉丝直接打满了一百四十个啊字来表达澎湃的心情。有粉丝说,“我炸了我这回真的要炸了!” 观众席上也有一般观众,有人发了微博说,“看见林越和苏小辙就让人想谈一场恋爱。一场纯粹的,温暖的恋爱。 这档节目有个固定环节叫做‘百里挑一’,举个例子来说,上次邀请的嘉宾是位导演,刚拍完了一部电影叫做《大山楂丸子之恋》,节目方就准备了五十颗山楂丸子让导演判断真伪,其中只有一颗是真的,另外四十九颗都是假的。再举个例子,之前有一对明星情侣,节目方把女方眼睛蒙起来,准备了四个男工作人员和男明星站在一起,让女方挨个儿摸喉结来判断谁是自己的男朋友。 苏小辙和林越上节目之前,粉丝们就预想过节目组准备‘百里挑一’的各种方式,然而当主持人宣布环节开始,粉丝们仍然不禁发出了惊讶声。 苏小辙先被带下去换衣服,林越在台上喝水等待。 只见五十个身形相仿,头戴喜帕的女孩子鱼贯而出,一排站不下,分成了三排,将整个舞台站得满满当当。 阿阮嘀咕,“这也太多人了。” 关爱说,“你能认出苏小辙是哪个吗?” 阿阮仔细辨认一番,摇了摇头。 男主持人说明规则,林越要在五分钟之内认出来苏小辙,期间不能掀起喜帕,不能问话,不能触碰一切肢体。 阿阮翻个白眼,你当我们家林越大大是哮天犬么?靠嗅觉嗅出谁是苏小辙? 观众席也是一片不公平的声音。男主持人心想懂什么你们,这就是节目效果,第一轮就是让林越猜不出来,第二轮会给出提示,这样节目才好看。 苏小辙站在五十个人当中,眼前只能看见红通通的喜帕和自己的裙摆。外头的声音,她听得见背景音乐喜气又紧凑,也听见了主持人说开始。 林越站在舞台最前方,端详了一番这五十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新嫁娘。 苏小辙心想肚子饿扁了,应该快录完了吧?录完了去吃什么?也不知道苏小舟那边怎么样了,要不今晚上吃麻辣烫? 忽然眼前猛然大亮。 苏小辙错愕的抬起头,看见了林越微笑的脸。 苏小辙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观众们和主持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后期节目播放的时候,这一段安□□了主持人的事后采访,男主持人说,“这次‘百里挑一’动用的人数是最多的一次,所以我们给林越准备了三次机会,但是我们没想到,这太不可思议了,而且我绝对可以保证我们没有任何放水。” 开始之后,林越端详了一分钟不到,便忽然迈开步子往第二排的末端走去,走得毫不迟疑,眼神毫不犹豫,仿佛所有人在他的眼中根本没遮着喜帕,仿佛一开始就知道了苏小辙的位置。 林越走到其中一个‘新娘’的身前,抬手掀起喜帕。 灯光打下来,苏小辙一脸诧异。 沉默三十秒,主持人倒抽凉气,女主持人忍不住对男主持人说,“妈呀,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阿阮拼命鼓掌,关爱也想鼓掌,阿阮说,“拍!” 关爱默默的维持拿手机拍摄的姿势。 这个环节结束,节目录制暂停,众人休息。 休息完了便开始下一环节。舞台的大屏幕播放了林越过去工作的vcr集锦,香港的摸打滚爬,大陆的大红大紫,和苏小辙之间引发一次次社会话题的恋情进展。 vcr播放结束,男主持人问,“林越,你一开始的工作不是那么顺利吧?” 林越说,“是啊,那时候还不红,吃了一点苦。” 男主持人说,“应该不止吃一点,我们看报道上写你在香港拍动作戏,被打到晕过去。” 林越笑着说,“是有那么件事。” 男主持人说,“而且当时是不是都没有人送你去医院?” 苏小辙伸手过来握住了林越的手,林越看着苏小辙笑了笑,转头看着主持人说,“当时我已经不算是新人,但是一直不卖座,那部片拍的时候公司都做好了赔本的准备,所以当时的环境自然就会对我比较不利。当时应该是一场围殴的戏,十几个人打我一个,导演为了效果好就让他们来真的,可能是谁踢中了我的脑袋,就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本来想找人送我去医院,但是别人都说要开工,我就只好自己去了。” 男主持人说,“当时是不是觉得心里挺难受。” 林越说,“有一点,不过后来那戏确实也没红,所以这件事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女主持人问苏小辙说,“你知道这件事吗?” 苏小辙凝视着林越,眼眶有些泛红,“我们都知道。” 林越用力的握了握苏小辙的手,示意没事。 女主持人说,“林越之前说过你们俩是一见钟情的。那你第一次看见林越是那种心脏被射中的感觉?” 苏小辙说,“呃……也不算是吧……” 女主持人说,“真巧,我们这边有你朋友的采访。” 苏小辙好奇的看向大屏幕,画面上出现一个女子,声音经过后期处理,“能给我打个码吗?” 画外有人递过来一张黑纸条,女子拿黑纸条蒙上眼睛,一本正经的人工打码。 “苏小辙对林越的感觉吗?她对林越,那就是一生一世捧在手心上供养。” 林越说,“我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苏小辙伸手,咬牙,“喏!手心在这儿,你来!” 林越抓住苏小辙的手,台下爆发出一阵小小的尖叫。 林越索性把苏小辙的手贴在脸边,尖叫声更大。 女主持人问,“所以你第一眼看到林越就觉得?” 正常回答应该是‘命中注定’或者‘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 苏小辙言简意赅:“帅。” 林越说:“谢谢。” 苏小辙说:“不客气。” 第321节 林越说:“除了帅呢?” 苏小辙说:“身材也好。” 林越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苏小辙对女主持人说:“帅当然是第一,不过演艺圈里面,漂亮的男生很多,可林越只有一个。我喜欢他,因为他是林越,不是别人。” 女主持人问,“林越你呢?” 林越正握着苏小辙的手指,抬起头,“嗯?” 女主持人问,“大家还是会好奇为什么一个明星会选择和一个粉丝在一起。通常来说,选择圈内人更能够理解我们的工作。” 林越说,“我觉得不存在圈内圈外的问题,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就不要对她有隐瞒,她自然会理解。” 苏小辙点头附和,“那倒是。” 女主持人说,“那么你以后如果拍吻戏或者亲热戏,苏小辙不会有想法吗?” 苏小辙呵呵。 关爱和阿阮呵呵。 台下的粉丝们呵呵。 ☆、第 201 章 林越抚了抚额角,小心翼翼的看了苏小辙一眼。苏小辙示意,‘你自己说。’ 林越只好说,“跟我以前拍过的戏比起来,我想以后……应该很难有超越那些尺度的镜头。” 苏小辙镇定的说,“我们都看习惯了。” 林越不自然的咳嗽一声。 女主持人问苏小辙说,“那么你以后不会去监场?” 苏小辙想了想,“我觉得很正常,他是演员,这对他来说是工作,我不会介意。” 林越一直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被林越看得奇怪,转头诧异的看了看林越。 林越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你不介意,我反而介意了?” 女主持人被这俩逗笑,说,“正好我们这儿准备了一段vcr,可以来回顾一下。” 林越错愕,“你们难道……喂不要放不要放!” 林越过去所有作品的亲热戏壁咚戏亲吻强吻被吻,一个不落,全部备齐。配的音乐还是blink的《kiss me》,软绵绵的调子,歌词除了kiss me还是kiss me。 林越捂脸。 阿阮拍了这张表情,上传微博,配词,“无眼睇。” 虞浩然等人问,“林越大大这是怎么了?” 阿阮回复,“吻戏一时爽,算账跪键盘。” 好不容易熬到vcr放完,林越如释重负。 女主持人问苏小辙,“什么感觉?” 苏小辙说,“你们的吻戏片段不全,我有个全的,你们节目组一开始可以问我要。” 林越刚放下的手又捂住了脸。 男主持人看着林越一脸的生无可恋,忍不住笑,“林越,你现在什么感觉?” 林越调整了一下姿势,认真的说,“是借位。” 苏小辙说,“吹,你再吹。” 男主持人问,“前两天有报纸报道说,你们俩已经在民政局登记了。” 林越说,“我每一次都觉得媒体朋友比我还着急。不,我们还没有登记,如果苏小辙答应我,我决定立即昭告天下。” 苏小辙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林越,意思是干嘛说这个。 林越转过脸,看着苏小辙说,“没关系。一次求婚不成功就两次,两次不成功就三次,我会一直求到六十岁为止。” 苏小辙说,“六十岁以后呢?” 林越说,“六十岁以后你就没人要了,我就放心了。” 苏小辙好气又好笑的又给林越一个胳膊肘。 女主持人好奇的问苏小辙,“为什么不答应?” 苏小辙说,“你们知道他是怎么求婚的么?” 两位主持人齐刷刷摇头。 苏小辙说,“他发了个微博让我去民政局,没鲜花,没钻戒,没婚纱。” 男主持人说,“林越,这是你的不对。” 林越指指自己,想解释又觉得没法儿解释。 苏小辙无辜的说,“你们觉得这种情况下我应该答应他吗?” 观众们齐声说,“不答应!” 林越觉得自己好像把自己给坑了。 接下来的节目录制很顺利。结束之后,观众们离开摄影棚,关爱和阿阮想把礼物交给小贺。苏小辙看见他们俩,忙喊,“阿阮!” 小贺见是认识的,便让关爱和阿阮过去。 苏小辙看见关爱,“这位是?” 阿阮说,“他是关爱。” 苏小辙对于关爱这个id很熟悉,平常跟她们在一起‘ray哥哥我们爱你一辈砸!’,现在见到这么一个一米八的英气勃勃的青年,不是不惊讶。 林越和主持人寒暄完了,也走了过来,“小辙,好了,可以回去了。” 苏小辙给林越介绍,“我朋友。” 林越向阿阮笑了笑,又主动伸出手和关爱握了一握,“你刚才的射箭真棒。” 关爱说,“还是输给你了。” 林越说,“我看你的架势应该是职业的?” 关爱说,“本职工作略微有关。” 林越说,“下次有机会,再切磋切磋。” 关爱说,“一定。” 阿阮看见林越距离自己这么近,激动得整个脸都红了。但见关爱神色自若,心中暗暗佩服不愧是当警察的,气度就是跟自己不一样。 关爱镇定的拿出袋子,“这是礼物。” 阿阮忙将自己的袋子也递出去。 关爱掏出立可拍,再镇定的说,“能合个影吗?” 阿阮也蹭着一起合了。 关爱看了看合影的照片,又掏出林越的专辑,继续镇定的说,“能帮我签个名吗。” 阿阮拍了拍关爱的衣服口袋。 关爱说,“怎么了?” 阿阮说,“我看你这个口袋里还装了什么。” 林越拿过专辑,唰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问,“签什么名字?” 苏小辙沉默了,阿阮沉默了。 关爱说,“关。” 林越问,“关羽的关?” 关爱说,“对。” 林越写下一个关字,问,“关什么?” 关爱顿了顿,“关爱……” 林越诧异,“关爱?”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 林越的手顿了一顿,默默的签完。 阿阮憋着笑,发微博用这件事为今天的直播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论取好id的重要性#我有个朋友今天终于见到了男神,男神签名的时候问他的id是什么。那一刻我这朋友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 ’ 其他人幸灾乐祸,直到有个人幽幽转发,“那我见到男神的时候该怎么说?” 阿阮看了一眼那人微博直接笑喷,那人的id是,‘我扒下了林越的裤子一拍屁股说’。 阿阮转发:@林越 虞浩然转发:@林越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转发:@林越 林家小苏苏转发:@林越。 我扒下了林越的裤子一拍屁股说在自己的群里激动的说,“我被苏苏姐翻牌了啊啊啊!” 朋友冷静的说,“裤子,你激动的点是这个吗?” 我扒下了林越的裤子一拍屁股说茫然的回复,“不然呢?” “苏苏姐看见了,就是林越大大看见了,林越大大看见你的id,呵呵。” 第322节 我扒下了林越的裤子一拍屁股说,“……我现在改id还来得及吗?” 阿阮问关爱,“你等会儿还有安排吗?” 关爱摇了摇头。 阿阮一拍关爱的胳膊,高兴道,“走,那吃饭去,我快饿死了。” 这会儿是夜里九点多的光景,阿阮就近找了家小饭馆坐下,点了几样小菜。 两人坐下来等上菜,阿阮不可避免的提到了《南荣时报》那件新闻,“现在的新闻记者都怎么了,就知道扭曲事实夸张炒作吸引眼球,看新闻看得我恶心。” 关爱拿起筷子在茶杯里涮了涮,递给阿阮,说,“所以我觉得林越这一次做的好,就是要诉诸法律,让他们知道这世上有底线。” 阿阮接过筷子,“你也相信苏小辙对吧。” 关爱说,“不止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苏小辙跟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不应该把个人的隐私曝露在大众之前,这是一个人最起码的道德。” 阿阮颇有兴味的看着关爱,关爱问,“怎么了?” 阿阮说,“是不是因为你干的警察这一行,觉得你说这些话特别有正气。” 关爱笑了笑,“我一直都是这么觉得。” 服务员端上菜,两人吃饭闲聊,就此不提。 从电视台出来,上了车,林越就靠在苏小辙的肩头睡着了。 苏小辙怕吵醒他,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齐天圣从副驾驶座转过身,递过一瓶水。 苏小辙小幅度的摆了摆手。 齐天圣说,“没事儿,他睡得沉,不会醒的。” 苏小辙有些担心,“他刚刚还那么有精神。” 齐天圣笑道,“他就是这样,只要工作没结束就不瞌睡,工作一完呢,就立马睡着。” 苏小辙扭头看了一眼林越,他的下巴有些尖,眼圈泛着淡淡的青。 林越醒过来是在自己家的沙发上,他坐起身,身上滑下一条毯子。 客厅没亮灯,厨房的门口倒是亮起一团灯光。 林越下地,走到了厨房。 苏小辙站在灶前忙碌。 林越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方才举步向前。 苏小辙听见动静,回过头来,“你醒了?” 林越站到苏小辙身后,伸手环住,“在烧什么?” 苏小辙说,“炖牛肉。” 林越哇的一声挑了挑眉,“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苏小辙失笑,“炖牛肉而已,很简单的。” 林越凑过去想吻住苏小辙的嘴唇,却在这时,手机响起。 林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转身走出厨房。 “喂。” 欣欣的声音结结巴巴,“林、林先生。” 林越说,“什么事。” 欣欣说,“你看,你让我办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 林越淡淡道,“我看见了,写得很好。” 欣欣忙道,“那房子的事情怎么说?” 欣欣紧张又兴奋,却听林越平淡的说,“这件事我在安排了,稍后跟你联系。” 欣欣追问,“那是什么时候联系?要不要我把身份证带上先去办个手续……” 林越说,“我在开会,不方便说,我会跟你再联系。” 他挂了欣欣的电话,立在客厅的落地玻璃门前,看着夜色中的庭院。 苏小辙端着牛肉出来,随口问,“怎么了?” 林越回头,说,“大齐的电话,说明天的工作。好香啊,能吃了吗?” 苏小辙说,“先去洗手。” 林越正正经经的说,“末将遵命。” 欣欣被林越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又不敢。他在肯德基点了一杯可乐和一包薯条,磨了大半天,实在磨不下去,只得硬着头皮回家,刚刚打开家门便察觉气氛的异常。 欣欣爸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苏妈妈坐在另一侧,头发乱蓬蓬,眼圈通红,神情憔悴。 欣欣心中泛起一丝歉疚,“姆妈……” 欣欣爸陡然喝道,“过来!” 欣欣吓了一跳,一步步蹭过来,“爸爸……” 欣欣爸怒道,“你是怎么回事?哪个脑筋搭牢了?你姆妈是为了你才跟报纸又拍照片又采访,你倒好,今天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你姆妈头上!你知不知道今天苏小舟来过了?!你知不知道外面人怎么说我们家?说我们用你的房子做由头,在骗苏小辙的钱!” 欣欣说,“爸!你不好这样说我的!我也是为了家里好!” 欣欣爸说,“你脑子昏掉了,这样还叫是为了家里好?” 欣欣语无伦次的说,“我发那个微博,就有一套房子好拿!” 欣欣爸和苏妈妈诧异的对看一眼,欣欣爸问,“那房子呢?” 欣欣支吾。 欣欣爸怒道,“你这么大个人了,还用这些话骗人,脑子呢?脑子放到哪里去了!” 欣欣急了,“爸!你真当姆妈是为了我好啊?她要是为了我好,就不会想把钱藏下来。三百万啊!” 苏妈妈叫起来,“欣欣!你在胡说什么?话不好乱讲的!” 欣欣说,“你自己说好了,你跟苏小辙的爸爸碰头有没有?三百万的钱,有没有!” 苏妈妈没想到欣欣居然知道这件事,一下子被噎住。 欣欣爸狐疑的看着苏妈妈,“这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讲清楚。” 家里吵成一团,欣欣趁机躲进房间里。 《南荣时报》的向凯荣又打来电话,这已经是今天第十三个电话了。欣欣不敢接,等着向凯荣那边挂断了电话。紧接着,向凯荣发来短信。 ‘我不是来责怪你的,只是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欣欣心虚。 ☆、第 202 章 向凯荣再一次打来电话,欣欣接了。 向凯荣听见手机那端响起一声怯懦的“喂”。他差一点气得拗断手中的签字笔,硬生生压下一股气,好声好气的问,“我看见长微博,是不是令堂大人的意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欣欣支吾,“不……不是的,只是觉得苏小辙再怎么说也是我妹妹……” 向凯荣想破口大骂,你现在知道是妹妹了?!主动爆料的时候呢! 欣欣说,“向先生,总之是我对不起你,你以后不要打电话给我了,我也不会再给你爆料了。” 向凯荣定了定神,更加客气的说,“我知道,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但是这件事我要给我们社里一个解释,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之前爆料是不是真的?” 欣欣一踌躇,“有一些……一些是真的。” 向凯荣几乎捏断了电话,有一些是真的?!早不说清楚?! 他好像忘记了自己出手炮制的就是这样真真假假的新闻。 欣欣说,“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向凯荣心中灵光一闪,忽然问,“是不是林越跟你接触过了?” 欣欣失声道,“没有没有!!” 向凯荣笃定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欣欣说,“他没有跟我联系过!我不跟你说了!再见!” 向凯荣抓紧机会对欣欣说,“你不了解这个圈子,更加不了解这个圈子里混的人,林越不管跟你说了什么,你自己掂量掂量分析分析,别被人当枪使!” 欣欣心慌意乱的挂了电话,但是向凯荣的话却在耳边挥之不去。 自己会不会真的被当枪使了? 慌乱之中,欣欣想起那张房卡,松了一口气。 不要紧,只要那张房卡还在,那就是林越跟自己许过诺的证据。 欣欣走到书桌之前,拉开抽屉。 如同一桶冰水从头上浇下,欣欣傻住了,卡呢?卡呢?! 他把抽屉拉出来,整个儿掀得底朝天,各类零碎物件掉落一地。欣欣跪在地上,疯了一样的扒拉,那张卡却如同蒸发。 夜色街道,车灯流光。 苏小舟坐在回家的车上。 早些时候,苏妈妈在沙发上哭得昏天黑地,苏小舟说,“阿姨,你不要伤心了,谁想到欣欣是这样的人,阿姨,我给你倒杯水好伐?” 说着话,苏小舟站起身去厨房,却来到了副卧室的门口,按住门把转了一转,果然没有上锁。 轻手轻脚的走进门,环顾房间,翻了翻桌子,拉开抽屉看了一眼。 第323节 苏小舟的嘴角露出微笑。 路灯从车窗外倒退而过。 苏小舟打开随身小包,往包里看了一眼,那张房卡就静静躺在里面。 林越今天傍晚才有工作,白天就和苏小辙在家里待着。苏小辙所在的公司全体去塞班岛过年假,苏小辙可怜巴巴的问,“你们这是不是要炒我鱿鱼了?” 人事部的姑娘同情的说,“我们是很想带你去,可是带你去了,就是带上一连串狗仔。” 所以苏小辙只好留在上海。不过她给自己找了个新的兴趣爱好,一天到晚在电脑前敲敲打打键盘,林越走过去想看个究竟就被轰开。 苏小辙的手机响的时候,苏小辙就在电脑前全神贯注的打字。 林越代她接起来,“喂?小舟?你等等。” 林越走进书房,苏小辙见他来了,忙把窗口缩小。 林越说,“是小舟的电话。” 苏小辙接过,“喂,姐?” 林越探头想看电脑,苏小辙索性关了屏幕电源。 苏小舟说,“你在家?” 苏小辙说,“嗯。什么事?” 苏小舟说,“我爸妈来了。” 苏小辙啪的捂住额头,林越一脸问号。 苏小辙说,“……刚才信号不是很好,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苏小舟镇定的说,“太上皇和皇太后御驾亲征。” 苏小舟和苏小辙在机场等到了苏伯伯和苏伯母。 苏伯伯一米七八的个儿,做了大半辈子的机关干部,腰杆笔直,国字脸,远远看去浑身就散发优秀党员的气息。 苏小舟上前,“爸,妈。” 苏小辙跟在苏小舟身后,嗫嚅道,“大伯伯,大伯母。” 苏伯伯看了两人一眼,嗯了一声。 苏伯母说,“小辙,你是不是又瘦了。” 苏小辙忙说,“没有没有,我胖了很多。” 苏伯伯说,“又要说减肥?你们这些女孩子就知道减肥。” 苏小辙不敢吭声。苏小舟接过苏伯母的行李箱,“干嘛啊我们四个人杵在这儿说话,先回家。” 一行人出了机场,苏伯伯原本要打车,苏小舟说,“爸,不用,有车。” 一辆别克商务旅行车停在路边,有个年轻人下车打开后备箱,麻利的把行李放进去,完了问苏小辙,“小辙姐,回家还是吃饭?” 苏小辙说,“先回家。” 苏伯伯和苏伯母交换了一个眼神。 车子平稳行驶在机场高速上,两旁是绵密起伏的树林。 年轻人开着车,苏小辙坐在副驾驶座。 苏伯母问,“小辙,这位是?” 苏小辙忙道,“我忘了说,这是我朋友小贺。” 小贺说,“阿姨,你叫我小贺好了。” 苏伯母说,“麻烦你了。” 小贺忙说,“不麻烦的。” 开到了苏小舟家楼下,小贺又帮忙把行李提上楼。苏伯母留小贺喝茶,小贺不肯,好一番客气之后才离开。 关上门,苏伯母说,“这个小贺倒是蛮懂礼貌。” 苏小舟说,“妈,你别多想,那是林越公司的同事。” 苏小辙原先帮着倒茶准备水果,听见苏小舟这么一说,手不由得抖了一抖。 苏伯伯哼了一声,“叫同事来帮忙,自己不来?” 苏小舟接过苏小辙手中的茶水,往苏伯伯面前一放,“人家今天有工作。” 苏小辙小声说,“是一早就定下来的。” 苏伯伯拿起茶来喝了一口,又哼了一声。 苏伯母打圆场,“你不是坐飞机头晕吗,先去休息。” 苏小舟说,“对,爸你先去躺会儿,晚上在外头吃饭。” 苏伯伯心知这个吃饭肯定是要见林越,便站起身往卧室走,一走进去就皱眉,“苏小舟!你怎么把房间弄得这么乱。” 苏小舟说,“我这叫随性。” 苏伯伯说,“你给我进来打扫干净!” 苏小舟只好走进卧室。 客厅只剩下苏小辙和苏伯母,苏小辙尴尬的说,“我、我去切个橙子……” 苏伯母说,“不用,你先来坐下。” 苏小辙在沙发上坐下,和苏伯母隔着一段距离,下意识想拿些东西,抓起杯子,又想起是苏伯伯的茶杯,便慌张放下。 苏伯母说,“最近还好吗?” 苏小辙点头,“好的。” 苏伯母说,“我知道有些话你不跟我们说,那你要跟小舟说,知道吗?” 苏小辙忙摇头,“没有没有。” 说完又发现有歧义,急急忙忙的解释,“我的意思是我没有不能跟你们说的话。” 苏伯母笑了笑,又叹了口气,“小辙,你从小就是这样,怕给我们添麻烦。” 苏小辙垂下眼,轻轻道,“……我没有。” 苏伯伯把苏小舟叫进房间,板着脸问,“那个林越,到底是个什么人?” 苏小舟说,“是个香港明星。” 苏伯伯说,“我问的不是这个。” 苏小舟说,“晚上你就能见到真人了,凭爸爸你的阅历和眼力,一定能把这个人分析得入木三分。” 苏伯伯说,“你见过他没有?” 苏小舟说,“想不见都难,到处都是他的广告。” 苏伯伯说,“苏小舟,你正经一点,我们现在在谈论苏小辙的问题。” 苏小舟叹了口气,“爸爸,我跟你说句话,你不要生气。不管小辙做出什么决定,那是她自己的想法,你可以不喜欢,但是不要干涉她。” 苏伯伯皱起眉头,“那怎么行,苏小舟你要记住,小辙是你妹妹,你要照顾她。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做姐姐的更应该告诉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苏小舟张了张口,又闭上。 苏伯伯睡过一觉,傍晚五点多,一行人打车去了附近的小南国。 林越事先订好了包厢,苏小辙一行人坐下是六点半。 苏小舟悄悄的问苏小辙,“他能准时到吗?” 苏小辙也不敢确定,“应该没问题吧。” 苏小舟说,“你去打个电话问问。” 苏小辙答应着站起身想去走廊打电话。 苏伯伯问,“你去哪儿?” 苏小辙说,“我……我去看看菜上了没有。” 苏伯伯说,“菜都没有点,哪来的上菜。” 苏小辙忙说,“那咱们先点菜。” 苏伯伯皱眉说,“是不是林越今天不能来?” 苏小辙说,“他一定来的。” 苏伯伯说,“来不了就早些说,免得我们等。” 苏小辙低声,却很坚决,“他说了他会来。” 苏伯伯诧异,苏小辙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表示出半点不顺意。 苏小舟说,“爸,你先别有偏见,林越这个人很靠谱,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苏小辙低声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小南国的包厢装潢隔音极好,隔着一堵墙,包厢内的四人没听见走廊的急促奔跑声。 林越焦急寻找包厢门牌,“809,809……” 他看见了809的门牌号,连忙停下脚步,伸手拉门。 苏小辙去拉门,没拉开。 林越也没拉开。 门里门外,两人都在诧异。 苏小辙心想这门真沉。 林越心想莫非我弄错了,应该是推门。 于是林越用力推门,苏小辙双手抓住门把用力一拉。 林越失了力道,趔趄跌进门,苏小辙来不及躲开。 第324节 只听砰的一声。林越压在苏小辙身上,两人大眼瞪小眼。 苏伯父看着苏小舟。 靠谱? 苏小舟扶额。 苏小舟给的第一条攻略,苏伯伯爱抽烟。 林越起身递烟。 苏伯伯说,“戒了。” 苏小舟喝汤差点呛着,“爸,你什么时候戒的?” 苏伯伯说,“刚刚。” 林越很自然地把烟收起来,“小辙不喜欢抽烟,我也刚戒了。听小舟说两位喜欢吃本帮菜……” 苏伯伯说,“糖分太高,影响血压。” 林越居然一个磕巴都没打,“这儿的改良本帮菜很清淡,伯父伯母等会儿试试。” 苏伯伯发话了,“林先生今年多大?” “二十九。” “那就快三十了,这年纪该成家了。” 苏小辙求助的看向苏小舟,苏小舟说,“爸,现在这年头三十不结婚的多了去了……” 苏伯伯说,“你别拿你自己举例子。” 苏小舟不乐意了,“怎么?你是觉得我到现在没结婚给你丢人了?” 苏伯伯说,“你的情况和小辙的不一样,你还没有对象,你可以慢慢找,找到合适的为止。” 苏小舟嘀咕两声,不说话了。 苏小辙着急的捅了捅苏小舟,苏小舟爱莫能助的一摊手。 苏伯伯说,“林先生对我们小辙是什么看法。” 苏小辙坐不住了,起身给苏伯伯夹菜,“伯伯,咱们先吃饭,你们都没吃什么菜……” 苏伯伯说,“小辙你坐下。” 林越也拉了拉苏小辙,轻声道,“坐下。” 苏伯伯严肃起来很是吓人,当年百来号人的会议锻炼出来的一身浩然正气,别说是苏小辙,就连苏小舟看见自家老爸真的拉下脸也发憷。 但苏伯伯却发现眼前这个年轻的香港明星看着自己毫无惧色。是真的无惧色,还是不把自己当回事? 苏伯伯说,“你应该已经知道小辙家里的情况了。” 林越说,“我知道。” 苏伯伯说,“林先生,如果你只是把她当做你的一个女朋友,那么小辙已经因为你吃了太多苦,我不想再看见外面的报纸乱写我们家的孩子。你们都不是刚出社会的小孩子,林先生你看过的人经过的事只会比苏小辙多,不会比苏小辙少,你应该比她更成熟更有想法,也应该明白什么样的决定对你们两个人好。” 苏小辙垂下眼,悄悄攥紧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等待,双更么么哒(づ??????)づ ☆、第 203 章 林越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苏小辙抬起头,林越看着她笑了笑。 苏伯伯将这一幕尽收眼中。 林越转头看着苏伯伯,“其实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向两位说这句话,伯父伯母,我想跟苏小辙结婚。” 苏小舟第二次呛到,咳个不停。苏伯母拍背,嗔怪道,“这孩子怎么吃个汤都会呛成这样。” 苏伯伯说,“你为什么想跟苏小辙结婚。” 林越说,“我想一辈子对她好。” 苏伯伯说,“我们家是普通家庭,苏小辙也是个普通女孩儿,你再看看最近的新闻,这就是你说的一辈子对她好?” 林越想了想,说,“我知伯伯对我的职业有想法,但是我既然选择了这一行就不会觉得这一行是我的缺点。现在的外界环境不是我能够改变的,但是我会尽我的全力保护苏小辙,而且我已经在考虑转幕后。” 苏小辙诧异,脱口而出,“你怎么没告诉我?” 林越顿了一顿,“我担心……” 苏小辙问,“担心什么?” 林越说,“如果转去幕后,我不会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光鲜。” 苏小辙说,“你难道以为我是看上你的脸?” 林越挑了挑眉,“不然呢?” 苏小辙憋不住笑出声。 林越捏了捏苏小辙的面颊,“总算笑了。” 苏小舟用力的咳嗽一声,两人连忙收手,端端正正坐好。 苏伯伯看了看他们俩,清了清嗓子,虽然仍是板着脸,声音倒是柔和了一些,“烟呢?” 苏伯母瞧着苏小辙和林越,也是微微笑了笑。 吃过饭,一行人走出小南国饭店。 苏小舟拽了拽苏小辙,指给苏小辙看某个方向,苏小辙看了一眼,无所谓的耸耸肩。 苏伯伯问,“怎么了?” 苏小舟说,“有记者偷拍。” 苏伯伯哦了一声,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挺胸收腹,端了端肩膀。 苏小辙和苏小舟交换了个眼神,悄悄忍住笑。 林越开车,苏小辙坐副驾驶座。 苏小舟问,“小辙,你上回的礼物包装盒哪儿买的?我同事结婚想找个好看的喜糖盒子。” 苏小辙说,“你要多少?家里还有,要是够的话,你就不用再买了。” 林越边开车边问,“什么盒子?” 苏小辙说,“就上回拍照片送人的那个盒子。” 林越回想,“那个啊……我好像给扔了。” 苏小辙说,“不可能,我都放在书房了。” 林越说,“今天回去再找找看。” 在后座闭目养神的苏伯伯睁开眼,“你们俩住一起?” 车内三个年轻人齐刷刷沉默。 三十秒之后苏小舟哈哈哈笑着说,“爸,你开什么玩笑呢,小辙有那个胆子吗,她当然是跟我住啦。” 苏小辙说,“是啊是啊,我们俩去林越家吃过几次饭。” 林越默默开车。 到了苏小舟家楼下,林越抓紧机会,悄悄问苏小辙,“我把你的衣服送几件过来?” 苏小辙说,“不用了,你一个人回去小心,到了家早点休息。” 林越微笑起来,轻轻道,“嗯,你也是。” 苏小舟拍了一下苏小辙的肩,“我爸找你呢。” 待苏小辙离开,苏小舟拿出一张房卡递给林越。 林越认出是自己给欣欣的那张,略微诧异的看向苏小舟。 苏小舟抱着胳膊,“搞定了。” 林越拿过房卡,微微一笑,“多谢。” 苏小舟说,“不客气,妹夫。” 林越清了清嗓子,压抑不住直往上翘的嘴角。 卧室让给了苏伯伯和苏伯母,苏小辙和苏小舟在客厅打地铺凑合挤一宿。卧室里静悄悄的,想来是都睡着了。 苏小舟小声跟苏小辙说,“给你看样东西。” 苏小辙好奇,“什么?” 苏小舟从被窝里爬出来,苏小辙诶哟一声,“你踩着我了。” 苏小舟说,“没事儿,反正你该平的都平,再踩也那样。” 她拿了两本书回来,“这是我在我爸的行李箱里发现的。” 苏小辙说,“你怎么乱翻伯伯的东西。” 苏小舟说,“你先看再说。” 苏小辙疑惑的接过一看。 苏伯伯看《人民日报》《参考消息》这些报刊大半辈子,这回上飞机之前破天荒的买了两本花花绿绿的八卦杂志,只因为封面是林越。 苏小舟说,“他想知道林越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小辙垂着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卧室的门轻轻推开,两个女孩儿一同回头看去。 苏伯母披着外套出来,“你们还没有睡?” 苏小舟说,“妈,我们把你吵醒了?” 第325节 苏伯母在沙发坐下,笑道,“没有,是我有话想跟小辙说。看见你没事,我们住两天也就走了,你也不用跟林越分开来住。” 苏小辙窘道,“不、不是……我真没有……” 苏伯母说,“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你大伯伯。” 苏小辙连耳根子都红了。苏伯母看得直笑,拿出一只红锦盒子递出去。 苏小辙诧异,“给我的?” 苏伯母说,“对。” 苏小辙打开一看,却是一根细细的黄金手链,苏小辙立刻关上盒子推回去,“我不能要!” 苏伯母说,“你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我们家嫁女儿都是要打金镯子的,这次来得匆忙,而且也不知道林越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就先预备了这个。你先戴起来,等到你们的日子定下来,咱们再打镯子。” 苏小辙握紧盒子,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苏小舟说,“妈,那我呢。” 苏伯母说,“等你结婚的时候一样也有。” 苏小舟看了一眼苏小辙,伸手搂住,小声说,“别哭。” 苏小辙闭上眼,眼底湿润,声音哽咽,“……嗯。” 苏伯母疼惜的看着苏小辙。 苏小舟说,“妈,我明天请了假,你们想去哪儿?” 苏小辙也说,“我明天也休息。” 苏伯母笑了笑,“明天你们不用陪我们,我们自己有地方去。” 向凯荣没有接电话,欣欣又拨了今天的第十七通电话,这一通向凯荣接了起来。 欣欣忙说,“向……” 有个年轻的男子说,“不好意思,他在忙,你是哪位?有什么事?等他来了,我帮你转达。” 欣欣烦躁的挠了挠头,“麻烦你告诉他一声,关于我妹妹苏小辙的事情,我、我这里还有其他料,我们可以再商量的!” 男子平平静静的说,“好的,我会帮你转告。” 欣欣还想说话,电话却已被挂断。 记者小贾看着向凯荣,试探问,“他说他还有料。” 向凯荣说,“信他?然后再倒打我们一耙?我现在烦的是林越那边的律师函!” 小贾欲言又止。 向凯荣皱了皱眉,“想说什么?直说。” 小贾小心翼翼把手机递过去,“《上海每周》今天出了个新闻……” 向凯荣接过手机,《上海每周》娱乐版的头版照片,上海某家小南国饭店的门口,林越和苏小辙等人有说有笑。 小贾解释,“林越昨晚跟苏小辙一起吃饭。” 向凯荣指了指照片上的其他人,“这几个是谁?” 小贾说,“是苏小辙的伯父伯母,还有她姐姐苏小舟。” 向凯荣诧异,再看了一眼照片,标题果然是林越苏小辙甜蜜见家长,疑似婚期将近。 小贾说,“这个新闻里面说苏小辙从小在她伯父家里长大,伯父伯母就跟她亲爸亲妈一样,还说……说苏小辙的这两位长辈很满意林越。” 向凯荣把手机狠狠拍在桌上。小贾心疼不已。 向凯荣气得想把手机咬碎了吃下去!自己弄一对亲父母出来,事实证明根本不配叫做父母。《上海每周》却弄了一对不是父母胜似父母的伯父伯母出来,一家人和乐融融吃饭,摆明了是在打《南荣时报》、打他的脸! 南荣不能输,更不能输得这么难看! 应凯荣咬牙,“小贾!” 小贾忙应了一声。 应凯荣说,“你让上海那边的人注意,给我盯牢苏小辙,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分钟也不许漏掉!” 欣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苏妈妈做了几样菜,敲了敲房门,刚想叫欣欣吃饭,却听见一样东西砸到门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苏妈妈回到饭桌前。家里安静极了,她打开电视机,看见的是苏小辙昨晚家族聚餐的娱乐新闻,看着看着,她不由得发呆。 欣欣爸一大早就出门,不在家待着。 响起敲门声,苏妈妈以为欣欣爸回来了,便过去开门。 苏伯父和苏伯母站在门外。 苏妈妈愣了一愣,把两人让进屋内,尴尬道,“你们怎么来了。” 苏伯父说,“就你一个人在家?” 苏妈妈看了一眼副卧,含糊道,“他有事出去了。” 苏伯父说,“也好,我有事情跟你说。” 苏妈妈下意识转开视线,“说什么。” 苏伯父说,“关于小辙的事。” 苏妈妈冷笑了笑,“蛮好的呀,小辙现在不像是我的女儿,倒像是你们家的了。” 温温婉婉的苏伯母开口,“是我们家的又怎么了,你问问你自己,小辙只有你这么一个妈妈,但是你做的事情像不像一个母亲该做的?” 苏妈妈恼羞成怒,“这是我自己的女儿,我高兴怎么养就怎么养!” 苏伯母说,“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这一件事,以前我想着你毕竟是小辙的亲生妈妈,你们家的事,我不好说什么。我现在后悔得不得了,你看看小辙现在的样子!” 苏妈妈说,“她现在有什么不好?!你也不看看你们!养个女儿像什么样子!苏小辙至少能找个有钱的!” 苏伯母气道,“你!” 苏妈妈说,“我怎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俩不要当我不知道!苏小舟现在缠着苏小辙就是想着抢林越嘛,林越送了她一套房子,她还嫌不够,还想要是吧,你们先去管管好你们自己的女儿,不要脸!” 一记耳光! 苏妈妈捂住脸,又羞又怒,“你打人?!” 苏伯母厉声道,“有人侮辱我的女儿,我为什么不能打?!你呢!你是帮着别人一起侮辱你的亲生女儿,侮辱苏小辙!” 欣欣原本听着外间的动静,不敢出门,但是听见了苏妈妈那句‘送了一套房子’,不由得打开门,“你说什么?!” 苏伯伯转头看来,认得这是欣欣,却不知道欣欣和南荣,以及和林越私下的交涉往来。 苏妈妈一见欣欣,嗓门也大了,“欣欣啊!你快叫你爸爸回来!他们打人啊!” 欣欣拿着手机,指着苏伯伯和苏伯母,“你们俩不要走啊!我报警!” 苏伯伯懒得理会这场闹剧,对苏伯母道,“我们走吧。” 苏伯母看着苏妈妈,叹了口气,苏小辙有这样的母亲,何其不幸。 苏伯母转身离开,苏妈妈却一把抓住了苏伯母的胳膊,“不许走!打完人就走!?你们想得美!” 苏伯母想掰开苏妈妈的手,欣欣也上来,抓住苏伯母拽过来,苏伯母脚下趔趄,险些被拽倒在地。 苏伯伯怒了,“你敢动手!” ☆、第 204 章 林越和苏小辙接到消息立即赶到医院。 苏小舟等在走廊上。 苏小辙看见苏小舟,整个人都慌了,“小舟!怎么样,他们怎么样!” 苏小舟拉住苏小辙的手,安抚道,“没事。” 苏小辙的手直发抖,“你不要骗我!到底出了什么事!都进了医院!” 苏小舟无奈的看了一眼林越。 林越抱住苏小辙,柔声道,“小舟怎么会骗你?而且你看,这儿是急诊,如果真的出了事,也肯定是进了病房了对不对?” 苏小辙的颤抖慢慢停下来。 门打开,苏伯伯和苏伯母出来。 苏小舟上前,她虽然安慰苏小辙没事,心里也还是担心的,“爸,妈,医生怎么说?” 苏伯父说,“不要紧,一点小擦伤。” 苏妈妈和欣欣也跟着出来。 苏小辙挣开林越的手冲上去,“你为什么要这样!” 苏妈妈吓了一跳,见是苏小辙,长年来的相处模式让她习惯斥责,“你看看清楚,现在是你妈妈被人打!有你这样的女儿吗?!” 苏小辙说,“女儿?你把我当成是你女儿过吗?你以前问我拿钱,我当是欠你的我还给你!” 苏妈妈看见苏小辙如此愤怒,心中发虚,“是……是他们先动手的!” 苏小辙说,“是吗?那你当初打我的那一巴掌,是不是也该还给你?” 苏妈妈扬起手来,怒道,“当妈的打女儿怎么了!” 苏小舟抓住苏妈妈的手,“你敢!” 欣欣抬脚就踹中了苏小舟,苏小舟吃痛,往后趔趄。 苏伯伯和苏伯母惊呼,“小舟!” 欣欣骂道,“我们家的事要你们这些外人插嘴!” 苏小辙的眼都红了,“你干什么!” 欣欣挥手就想打下一巴掌,“打你怎么了!” 林越抢上前,一步攥住欣欣的手腕。 欣欣手腕生疼,又是怕又是气,“姆妈!姆妈你看看他们!” 第326节 苏妈妈气道,“你放开!苏小辙,你让他放开!” 苏小辙看也不看苏妈妈一眼,对欣欣道,“跟苏小舟道歉!” 欣欣气道,“我呸!” 林越手上用劲,欣欣只觉得骨头要被捏断一般,疼得嗷嗷叫。 苏妈妈急了。 只听啪的一声,苏妈妈打了苏小辙一耳光,气急败坏道,“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坏种!” 苏小辙捂住脸,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地上某一点。 林越先是傻了,一瞬间怒了。 居然打苏小辙?居然在他的眼前打了苏小辙?! 林越回过神来之前他的手已经一把扼住了欣欣的喉咙,力气之大,力道之狠,欣欣一时根本喘不上气,吓破了胆,使劲挣扎。 苏妈妈赶紧冲上去想推开林越,奈何林越纹丝不动。她着急起来,回头冲苏小辙喊,“你死了啊!出声啊!” 苏小辙没反应。 苏妈妈又气又急,一巴掌又要挥上去! 苏小辙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是不敢躲开。 苏小舟刚被自己的父母扶起来,眼见这幅景象,一把怒火涌上心头,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苏小辙跟前,冲苏妈妈怒道,“你干什么!” 苏妈妈直着嗓子喊,“怎么了!我教训我自家女儿!不行吗!” 苏小舟怒道,“你口口声声说女儿,你有一点像妈吗?!” 苏妈妈说,“你什么意思啊!我辛辛苦苦养她这么多年,哪里有半点对不起她!她吃我的用我的……” 苏小舟说,“吃你的用你的?你再说一遍!” 苏伯伯和苏伯母同时喊,“小舟!” 苏小舟说,“爸妈你们别管!我忍不住了!”她冲苏妈妈怒道,“你那叫养吗?小辙是在我们家长大的,是我的妹妹,是我家里的人!就连大学学费也是我爸妈给的!不是你!” 苏小辙像被雷打了一下,整个人都呆住了。大学四年,苏妈妈每年都会给她学费,虽然每次给的时候都唠唠叨叨,但到底是给了。 因为这笔钱,她心甘情愿的把积蓄一次又一次给了家里,因为她要报恩。 因为这笔钱,她能忍受欣欣的刻薄。 因为这笔钱,她让自己委屈,也让林越跟着自己一起委屈。 就因为这笔钱,她相信妈妈的心里有自己。 苏小舟说完就后悔了,不是因为不给苏妈妈面子,是她看见了苏小辙心中的震动和绝望。 苏小舟情急,喊了声,“林越!” 林越一把甩开欣欣,欣欣被摔到墙上,又跌倒在地。 苏妈妈连忙扶起欣欣,惊慌道,“欣欣?欣欣你怎么样?” 林越大步走回苏小辙的身边,抓住她的胳膊,“小辙?小辙你看着我。” 苏小辙看着林越,眼神之中才慢慢浮现出感情的色彩。 林越抱住苏小辙,只觉得心中剧痛难当。 欣欣在一旁大骂着爬起身。苏小舟彻底火了,“他妈的!” 她还没来得及动手,眼前一花便见林越放开苏小辙转身一拳揍上欣欣。 欣欣刚爬起来就被这一拳揍倒在地。 林越抬脚踩住欣欣胸前。 欣欣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喊,“姆妈!姆妈救命啊!” 苏妈妈尖叫起来,“打人啊!明星打人啊!” 林越面无表情,弯腰揪起欣欣,捏住了咽喉。 欣欣抖如筛糠一般,“你、你敢打我!我报警的!” 林越眼神幽暗,手指一用力,欣欣挣扎着说不上话,脸涨红如猪肝。 苏小舟看出不对劲,喊,“林越!” 林越置若罔闻。 苏小辙道,“林越。” 林越的手一震。 苏小辙说,“放开他。” 林越回头看着苏小辙。 苏小辙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林越慢慢松开手。 欣欣滑倒在地,不住咳嗽。 医院有人报了警,关爱正好在附近出警,闻讯赶来。 苏妈妈一看见警察,便尖声道,“他们打人!明星打人啊!” 关爱见是林越和苏小辙,其余几人不认得,便问,“怎么了?” 林越认出是关爱,“是你?” 关爱解释,“我们片区正好在附近。” 林越说,“我先打个电话回公司,再跟你去,可以吗。” 关爱道,“当然可以。” 《南荣时报》盯梢的记者把在医院拍到的林越打人的照片传给一直有合作的八卦大号,发出一条信息,“把这个事情搞大。” 八卦大号回复信息,“没问题,在医院,又打人,这么好的照片,你想要搞多大,就能搞多大。” 南荣记者说,“向总说过了,这回事情办妥了,五万。” 八卦大号激动,发了一连串表情过去,“拿到钱请你吃饭!” 南荣记者说,“你先拟几个标题,我给向总过过目。” 八卦大号打开照片,一边琢磨一边想标题,其中有张照片上拍到了当时在场的警察。 八卦大号一个激灵,回复,“这事儿我办不了,你找别人。” 南荣记者回复,“五万够了,你别太贪。” 八卦大号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上头那个警察,我之前遇到过,他是林越的粉丝!” 南荣记者把八卦大号的说法传给向凯荣。 向凯荣看着记者发来的那条短信,寥寥数行字。向凯荣看了好一会儿,也琢磨了一会儿,拿出烟来点上,透过袅袅烟雾,露出深思神色。 小贾泡好了咖啡,放在向凯荣桌上。 向凯荣叫住小贾,用夹烟的手点了点林越打人的照片,“去查查这个警察是在哪儿上班的,跟林越什么关系,之前有没有接触过。” 小贾一怔,“查警察?” 向凯荣说,“今天晚上我就要详细的报告。” 小贾不敢怠慢,“好。” 向凯荣抽掉了半支烟,摁熄了烟,拿出了手机,拨出了一个归属香港的手机号码。 齐天圣接到林越的电话赶到医院。 医院走廊上,齐天圣匆匆走到林越跟前。 苏小辙坐在林越身边,握住林越双手,此时抬起头来看着齐天圣,低低叫了一声,“大齐哥。” 齐天圣说,“怎么了?怎么打起来了?” 苏小辙说,“是他们先挑衅的。” 欣欣听见这一句,叫起来,“苏小辙你说什么呢!” 苏小舟走到欣欣跟前,“你还想再挨一下是不是?” 欣欣看着杀气横溢的苏小舟,心里有些发憷。 苏妈妈说,“小舟!你没规没矩的!” 苏小舟挑眉,“爸,有人说你女儿没规矩。” 苏伯伯冷冷说,“爸爸平常是怎么教你的。不能打人。” 欣欣冲苏小舟很不屑的看了一眼。 苏伯伯接着说,“不懂事的畜生,尽管打。” 苏小舟嘎巴嘎巴捏了捏拳头。 关爱咳了一声,示意自己还在场。 齐天圣看见了关爱,忙上前,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林越的经纪人。” 关爱说,“我知道,大齐哥。” 欣欣刚才看见关爱和林越说话的神情心中就有了疑惑,此刻更加肯定了猜测,“你们认识?你们一定是认识!你肯定包庇他!我要叫警察!” 苏小舟火了,“你还叫上瘾了是不是?” 欣欣说,“怎么样!” 啪的一记耳光,欣欣一愣,苏小舟也是一愣。 苏小辙收回手,对苏妈妈说,“我现在心情很不好,让他闭上嘴。” 欣欣捂住脸,叫道,“你打我?你敢打我?!” 苏小辙反问,“我打你了吗?” 第327节 苏小舟说,“你这个人真奇怪,自己打自己一耳光,还要说别人?” 苏伯伯对苏妈妈说,“都在医院了,正好给他查查脑子,哪儿有自己打自己,还要诬赖别人。” 欣欣气得发抖,但看见苏家一家人同声共气,齐天圣和关爱摆明了不会帮自己,只好忿忿的闭上嘴。 齐天圣对关爱说,“借一步说话。” 关爱和齐天圣走到林越身旁,齐天圣问,“这件事有没有办法解决?” 关爱说,“实话说,得看对方有没有和解意向。” 林越冷笑,齐天圣也皱了皱眉。 关爱说,“现在记者还没收到消息,不过医院这种公众场合肯定有人认出林越,万一拍照发微博,记者很快就会杀到,你们尽快离开。” 齐天圣心中盘算要么用钱,要么用势,总要把欣欣的嘴堵上。 林越仿佛知道齐天圣在想什么,笑了笑,“齐公公,天塌下来有朕顶着,你就放心吧。” 齐天圣叹了口气,却见身边的警察用手机记录什么,忙解释道,“警察同志,你别听他胡说……” 那年轻的警察说,“我记的是林越语录。” 齐天圣茫然,“啊?” 警察解释,“大齐哥,我是关爱。” 齐天圣更茫然,“啊?” 警察说,“群里的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 齐天圣恍然,合辙也是林越的粉丝。 林越用手指放在眉间一比,冲齐天圣挑了挑眉。 齐天圣放弃,“行行,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公司那边我去搞定。” 苏小辙走到了林越身边坐下,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两人看着对方。苏小辙说,“真笨。” 林越说,“我为你打架,你还说我笨?” 苏小辙说,“你应该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再打。” 林越做恍然状,“苏小姐英明。” 齐天圣望天无语。 一行人离开医院,进了派出所。 欣欣拿着验伤报告叫嚷,“他打人!明星打人!你们不能包庇的!” 警察道,“你先坐下来再说。” 欣欣说,“我不要跟你说话,你叫你们领导出来!” 警察皱眉,念着要保持好态度,客客气气的说,“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反映。” 欣欣说,“我不光要告他,还要告你们!你们滥用私权,你们互相包庇!” 警察皱眉,“谁包庇了?” 欣欣说,“就刚刚那个人!” 警察知道这回是关爱出警,关爱这人平常不怎么说话,同事之间相处和和气气,还参加过几次省里的射箭比赛,为派出所争过荣誉,当下也就不乐意,“你有证据吗?” 关爱在门口张了张脑袋,“小何。” 小何回头,关爱说,“你来一下。” 小何对欣欣道,“老实坐着!” 随即站起身走出门外,“这人有毛病吗,说你包庇那个林越?” 关爱说,“我确实跟林越认识。” 小何诶哟一声,惊讶道,“不会吧?从没听你提过啊。” 关爱说,“所以这件事我就避嫌了,你们按照规章来。还有就是……有什么消息,跟我说一声。” 小何拍了拍关爱的胳膊,“你放心。” 关爱说了声谢谢,小何转身进房间。 欣欣正在砰砰拍桌子,“领导呢!你们领导呢!” 小何火了,也一拍桌子,“都重犯才能见我们领导,你是不是也想来个大案?!” 欣欣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看见小何不客气了,反倒是怂了。 录完笔录,林越等人走出房间。关爱迎上前,林越问,“那边怎么说?” 关爱说,“奇怪得很。” 林越和齐天圣诧异,“奇怪?” 关爱说,“本来是嚷嚷着要立案,可是接了个电话,却说不立了。” 林越沉吟。 齐天圣说,“回去再说吧,车子就在外面。” 关爱送着一行人离开派出所。 这是傍晚四点半。 ☆、第 205 章 七点钟,苏小舟一家人和林越苏小辙一起吃晚饭,并且按照苏伯伯的一贯习惯看《新闻联播》,苏伯伯同时指示林越要好好学习提高觉悟,争取早日入党。 苏小舟补了一句,待你入党之时,小辙嫁你之日。 七点十五分,林越开始写入党申请书。 七点三十分,《南荣时报》发布微博,内容是林越打人。 七点三十五分,齐天圣和林越通了电话,同时联系elva等公司高层,elva等高层仍然倾向摆平这件事。 欣欣答复可以接受调解,但是一定要林越正式道歉。 九点三十分,林越表示,宁可闹大,绝不低头。 几个微博蓝v大号在向凯荣的授意下发表微博,口径一致为,“偶像具有一定公众影响力,林越打人事件就是一个最典型的反面例子,将暴力解决事情的想法灌输给低龄粉丝们,对于社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阿阮怒道,“你低龄!你才低龄!” 林越拿手机发微博,打了几个字停下手。 苏小辙鼓劲,“你别怕!想发什么发什么!” 苏小舟也说,“没错!妹夫你放心,我们支持你!” 苏伯伯也说,“小舟,快,给我注册微博,我要转发!” 林越顿了顿,回头看着一圈围住自己的人,“……你们这么看着我,我有压力。” 苏伯伯挥手,“你们几个,都转头转头,不要看。” 苏小辙和苏小舟和苏伯母只好转开头。 苏伯伯鼓励的看着林越,“没事儿了,发吧!” 林越默默的想,我说的压力就是你啊伯父。 十一点三十分,林越发微博,“我会尽全力保护我的家人,不惜一切代价。” 项文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又问,“能不能安排个时间,让我跟苏小辙的家人见个面?我想给他们做个采访。” 林越问了苏小舟。 苏小舟说,“现在。” 林越说道,“不用那么急。” 苏小舟很坚决,“就现在。” 林越见劝不住苏小舟,只得答应。 苏伯伯和苏伯母原本已经睡下,又披着睡衣坐在客厅的。 苏小辙和苏小舟在厨房做夜宵点心。 林越很是过意不去,“伯父,给你们添麻烦了。” 苏伯伯说,“这有什么麻烦的。” 林越欲言又止。 苏伯伯看出来了,便问,“你想说什么?” 林越说,“我一直觉得自己有能力保护小辙,一直想让你们放心,没想到反而把你们也拖累了。” 苏伯伯说,“傻话。这能叫拖累吗。我什么事没见过,你尽管放心。” 苏小辙和苏小舟端着热腾腾的酒酿圆子出来,苏小舟说,“没错,林越你就放心吧,我爸那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传奇人物,三十年前就去过香港,二十年前见过柏林墙,哪里没去过。” 苏伯伯说,“那么久以前的事有什么好说的。不过那时候香港是真乱。我们去的那一次就碰见枪战,还救过几个人。” 林越从苏小辙手里接过酒酿,苏小辙在林越身边坐下,好奇道,“后来呢?” 苏伯伯说,“我们那时候几个年轻人,胆子大,听见打枪就去楼下看个究竟,一开始看见有摄像机还有灯光,都以为是在拍戏。结果一颗子弹从我的脸旁边打过去,打中了墙壁,我们才发现是真的。” 苏小辙看了一眼林越,林越说,“早三十年前,香港演艺圈是很乱。” 苏小辙说,“那时候还没有你呢,你又知道了?” 林越说,“我听黎叔说的。” 响起敲门声,苏小辙说,“是项文吧?” 第328节 项文匆匆赶来,原想苏小辙和林越这里此刻一定是气氛沉重,没想到一家人和乐融融吃夜宵,还给他也盛了一碗酒酿圆子。 项文边吃边问,一个小时左右之后起身离去。临走之前,苏小辙说,“谢谢。” 项文一笑,“我才应该谢谢你们,又是一条头条。” 黑夜过去,朝阳在天边绽出金色的光线。 《南荣时报》旗下的数本报刊一起发声,矛头直指林越。 “保护家人难道就是滥用暴力的理由?明星本身就是曝露在公众视线下的行业,所谓的明星享受了额外的福利,例如豪华奢侈的住所,任意来去的贵宾通道,恣意消费的奢侈品牌,他们就应该理所当然的承担起责任。” “保护家人的方法有很多种,打人是其中最不可取的一种,如果说打人是为了保护家人,那么我们可以很明确的告诉林越,恰恰就是因为你这种狂妄的行为让你口中的家人被人指责。” “保护家人?如果林越认为被人关注是一件需要被保护的事,那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当什么明星。既然当了明星,他就应该明白他和他的家人肯定会受到一定关注,从这个角度上说,这件事也有林越自己的责任。” “林越起初为了粉丝建立基金会,这一点值得肯定,但是在这次的打人事件上明显欠妥,就算对方出言不逊,林越也可以选择法律途径而不是在公众场所使用暴力,给粉丝们带来了极坏的负面影响。” 柯典啪的一声把报纸拍在桌上,对经纪人说,“打火机!” 经纪人问,“你抽烟?” 柯典怒道,“把报纸给我烧了!” 经纪人说,“你等会儿就要拍戏,别生气啊,生气了就不好看了。” 柯典说,“生气?老娘现在不是生气,是想杀人!” 经纪人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张楚天。 张楚天握着沙发把手站起身,调整了西装扣子,“烧报纸没有用。我来打电话给林越,这一次,不能就这么算了。” 《上海每周》以最快的速度刊登独家专访林越和苏小辙的家人的报道,还原当时的真实情况。 上午十点,第一批报刊销售一空。《上海每周》破例的在发行当日就在微博上发布报道电子版,林越转发了这篇报道的长微博,“我为了我在公众场所使用暴力而道歉,但是以后还是一样,谁碰我的家人我就打谁,这一次是,下一次也是!” 过了五分钟,林越单独发一条微博,“谁动我的妻子和她的家人,我林越奉陪到底。” □□群里。 虞浩然一拍大腿,“妈的!我男神帅炸天!” 金灿说,“浩然。” 虞浩然说,“这时候别来跟老子扯什么女孩子该不该说脏话!” 金灿说,“我想说,你说的好。” 虞浩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骆晨晨久违的上线,“都在吗?” 虞浩然等人纷纷应声。 骆晨晨说,“这件事你们都知道了。” 虞浩然说,“都他妈的什么媒体,吃的人饭不干人事,晨晨你说,我们怎么做。” 骆晨晨说,“你们控制好粉丝这边的秩序,媒体这边有我来安排,光靠《上海每周》这一家发声不够,我联系几个娱乐版的编辑跟他们说了这件事,他们很有兴趣。” 虞浩然说,“娱乐版的编辑?你有路子?” 骆晨晨说,“我进圈也有段日子,没路子就太失败了吧。” 虞浩然说,“晨晨也是大大了。” 骆晨晨说,“算不上大大,但至少比以前往前走了一步,那时候进圈就是想换个工作环境,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一步。” 虞浩然感叹,“我爸还在想着让我进他的单位呢。” 骆晨晨说,“你自己想去吗?” 虞浩然沉默。 金灿冒出一句,“浩然,你不喜欢就不去。” 虞浩然说,“哪有那么简单的,说不去就不去。人总得走上社会总得靠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 金灿说,“我为了你创造财富。” 虞浩然:“……” 骆晨晨说,“我先下了。” 虞浩然调整字体,打出一排血红的加粗宋体五号,“金灿你别闹!!!!!” 骆晨晨忍住笑,说,“浩然你说得对,人总得踏出社会,但这不意味着你必须牺牲自己的梦想。你看看我,我当初踏进这一行也没想到过会像今天这样。你再看看苏小辙,苏小辙也是吃了苦才有今天。或者,你再看看ray哥哥,看看我们的林越大大,他这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们最清楚不过。” 骆晨晨打下一行字,“浩然,我们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因为他成为更好的人。” 虞浩然说,“我明白了。” 金灿说,“浩然,要不你来我们家创造财富?” 虞浩然回复,“哥屋恩。” 骆晨晨有媒体渠道弄来的照片,除了《南荣时报》刊登出来的那些,还有当时医院的其他照片。 骆晨晨把照片贴在群里,说,“现在刊出来的都是林越主动打人的照片,但是我问过苏小辙,是对方先动手,我们要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对方先动手的照片,当时既然是公众场合,肯定有其他人,或许会有人拍到这一段。” 阿阮说,“这事儿交给我,我去想办法。” 千本因也在群里,骆晨晨贴的那几张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凑近电脑屏幕仔细看了看。报纸上登出来的照片都模糊了被打的人的脸,但是这几张就清晰得多,而这个人,自己好像认识。 乐薇和男朋友张欣欣交往了两年多,眼看是过了年就要结婚了,但是新房还没着落,乐薇为了这事没少跟家里人争执。 这天乐妈妈又提起这件事。 乐薇说,“妈,又不是非要房子不可。” 乐妈妈说,“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个,但是结婚是大事,你们至少有套房子。爸爸妈妈都想好了,首付帮你们付好,后面的房贷你们自己还。” 乐薇说,“我知道,我会跟欣欣商量的。” 乐妈妈叹了口气,乐薇知道妈妈不喜欢欣欣,正好这时候电话响起,她如见救命稻草一般接起,“喂,小千?” 千本因说,“薇薇,出来逛街。” 乐薇道,“好啊,你说哪儿。” 千本因说,“答应得这么爽快,又被你妈唠叨了?” 乐薇小声说,“你这个电话可救了我的命。” 两人约在附近的连锁咖啡店见面。 乐薇一落座便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千本因搅着面前的咖啡,状似无意道,“你妈又唠叨结婚的事?” 乐薇说,“可不是吗,我都快被烦死了。” 千本因说,“逼你们买房子?你们俩也看了不少房子了,就没中意的?” 乐薇沉默一会儿,方才说,“小千,这话我也就只能跟你说,其实我已经看中了几套,但是他不喜欢。要么嫌小,要么嫌远。” 千本因撇了撇嘴,“首付是你爸妈给的,过后的房贷也是你们俩还的,他这么有意见,就让他自己选房,自己还贷。” 乐薇担心道,“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个,前两天他跟我说,房子有着落了,说就在滨江边上,江景房,两百多平。” 千本因抿了口咖啡,不说话。 乐薇继续道,“我问他那房子是哪来的,他不肯说。这两天我再问房子的事,他就发火了。” 千本因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转给乐薇。 乐薇不解的接过。 千本因说,“照片上的人是他吗?” 乐薇一眼认出来就是自己的男朋友张欣欣,诧异道,“小千?” 千本因说,“你看见那个林越打人的新闻了吧。” 乐薇说,“看见了,”她猛然醒悟,“你的意思是……!” 千本因说,“林越打的那个人就是你男朋友。林越打他是因为他先动手打了林越的女朋友。” 乐薇说,“小千,你到底在说什么?” 千本因说,“林越的女朋友是他的妹妹。” 乐薇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终了,明日恢复单更(づ??????)づ ☆、第 206 章 千本因说,“张欣欣的妈妈是再婚,你应该知道。林越的女朋友苏小辙就是他妈妈的亲生女儿。张欣欣之前给《南荣时报》爆料说苏小辙不赡养父母就是为了敲诈钱。” 乐薇一拍桌子,“小千!你追星追的脑子糊涂了是伐!” 千本因把手机递给乐薇,说,“你先把这些长微博看完。” 乐薇盯着手机,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 这些长微博有南荣最初的指责,有苏小舟的说明,也有欣欣站出来打了南荣的脸的那条长微博,还有苏小辙的旧时同学邻居们的证明。 千本因轻轻说,“薇薇,追星和你,我怎么会分不清轻重。但是这个人今天能打自己的妹妹,明天呢?今天他能讹别人的钱,明天呢?你是要跟他结婚过一辈子,我不能看着我最好的朋友就这么把一辈子耽误在这种人身上!” 乐薇把手机还给千本因,轻轻说,“我不信。欣欣不是这种人。” 欣欣在房间里打电脑游戏,他心情不好,嘴又臭,惹毛了别人被人蹲尸。 欣欣扔了鼠标,骂骂咧咧,“他妈的大过年遇见这种事,晦气!” 苏妈妈在门外喊,“欣欣,薇薇来了。” 欣欣打开房间门,乐薇走进卧室,嗅见一股由烟味和潮湿混合的郁气。 乐薇问,“你今天没去上班?” 欣欣说,“请假。” 第329节 乐薇说,“你请几天了?” 欣欣不耐烦说,“关你屁事啊!” 乐薇看着欣欣脸上的淤青,“你的脸怎么了?” 欣欣说,“问这么多干嘛。” 苏妈妈走到门口,说,“欣欣这两天身体不好,在家里休息。你去给欣欣洗个水果。” 乐薇站起身,欣欣说,“洗个苹果就好。” 乐薇轻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派出所。 小何敲了敲办公敞开的门。关爱抬起头,小何说,“有人找。” 关爱走到派出所大门外,见是阿阮,便上前道,“阿阮?” 阿阮说,“忙吗?中午一起吃饭?” 关爱说,“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吃饭吧?” 阿阮嘿嘿笑道,“你最近没空上□□吧?” 关爱说,“是没有,怎么了?” 阿阮说,“其实……是想找你帮个忙。” 阿阮如此这般一说,关爱想了想,“医院的监控录像?” 阿阮说,“最近因为医疗纠纷,医院都加装了监控录像,我来之前去看过,那条走廊上也有摄像头,可能拍到了那天的情况,但是我看不了监控……” 关爱说,“所以想到我了?” 阿阮说,“有困难找蜀黍,这可是你说的。” 关爱沉吟。 阿阮小心翼翼问,“是不是违反你们纪律?如果是这样……那就算了。” 关爱道,“我去跟我们上级请示一下,应该没问题。你等我一会儿。” 上级同意之后,关爱和阿阮到了医院,调出了那天的监控记录,果然是欣欣先动手。 阿阮把这段录像拷贝下来,打了电话给骆晨晨,骆晨晨又打电话给了苏小辙。 苏小辙直接打给了阿阮。 阿阮道,“这段视频我发你□□了,你看一下收到没有,有没有问题。” 苏小辙问,“你们在哪儿?” 阿阮说,“医院这儿,怎么啦?” 苏小辙说,“你们等个十分钟。” 阿阮和关爱等在路边,两人商量等会儿去哪儿吃饭。 十分钟不到,一辆车在他们俩面前停下。苏小辙和林越下了车。 阿阮很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苏小辙说,“我们正好要去见个长辈。” 阿阮把u盘递过去,“喏,拿着,就是那段视频。” 苏小辙看着阿阮,握紧了u盘,“谢谢。” 林越也对关爱说,“多谢。” 关爱说,“应该的。” 林越和苏小辙还要赶去一个地方,便先道别。 林越上车之前,想起一件事,扶着车门回头问关爱,“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真名叫什么?” 关爱说,“关世杰。世界的世,杰出的杰。” 林越和苏小辙都是一怔。 关爱诧异。 林越和苏小辙彼此看了一眼,林越的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带着一种温暖的感情,“谢谢,世杰。” 苏小辙和林越来到涂山路附近的一间私人会馆,这会馆中式装潢,陈的是红木嵌云石家具,墙上挂的八大山人的墨宝,屋角绿阴阴的是半人多高的龟背竹。 黎叔还没出来,苏小辙小声对林越说,“你猜黎叔叫我们来干嘛?” 林越摇了摇头,“黎叔没有说。” 黎叔这时候从里屋走出来,笑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林越和苏小辙站起来,恭恭敬敬叫了一声黎叔。 黎叔落座,挥了挥手,“都坐下,站着干什么。林越,今天找你本来是想请你帮忙。” 林越说,“黎叔,您说。” 黎叔说,“大东华今年的过年活动想请你过去。” 《喜乐满东华》这个节目在香港、广州、潮汕一带是每年必看的贺岁节目,有点类似大陆的春节联欢晚会,并且和春晚出现了一样的问题,近年来收视逐年下降。今年的节目组憋足了劲要扭转颓势,请了归隐已久的粤剧名角白雪花和任晋生联袂出山,单是这条新闻就震惊了半个香江。同时节目组也考虑到了年轻收视观众群,出身香港,有知名度,形象正面,除了林越再无他人。 节目组极其渴望能够请林越加盟,故此除了正常流程与经纪公司接洽之外,还特意请了黎叔当说客。 林越惊讶道,“当然好,我从小看着《喜乐满东华》长大,能演出太好了。” 黎叔笑着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了,小辙,听说你伯伯一家来了?” 苏小辙说,“是,前两天刚到。” 黎叔说,“我刚进了一批手串,你去选两件,就当是替我送过见面礼。” 苏小辙看了看林越,林越略略点头。 苏小辙便说,“那谢谢黎叔。” 有人把苏小辙引到了后堂。 苏小辙一离开,两人就恢复了粤语交谈,黎叔问,“最近的事,需不需要黎叔帮你处理?” 林越说,“黎叔放心,我会搞定。” 有人上茶,黎叔接在手里吹了一吹,问,“你真的动手打人?” 林越说,“是。” 黎叔说,“不似你个性。” 林越说,“苏小辙是我的底线,边个动我的底线,我动边个。” 黎叔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那时候的香港娱乐圈环境比现在要恶劣得难以想象。自己当初为了妻子退出演艺圈,当然也犹豫过也挣扎过,眼看荣华富贵,谁舍得抽身后退。但是当年他遇见了一个人,那人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你想清楚自己的底线,想清楚你到底会不会后悔! 因为这句话,自己做出了抉择。事实证明,这几十年来自己或许有遗憾,但从未后悔。 黎叔看向林越,“需要我出手,你尽管出声。” 林越郑重道,“黎叔,知道了。” 林越的微博上传了欣欣打人的视频,@南荣时报。 向凯荣在电脑前砸碎了杯子。 乐薇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关掉微博窗口。无名指上有个不起眼的戒指,她凝视了许久,拿起手机打给千本因,“小千,上次的事很对不起,我想和你再谈谈。” 欣欣先动手这件事铁证如山,尽管《南荣时报》买的微博大号或是水军还在气急败坏的蹦跶,但外界的言论要么就是林越是个纯爷们儿,要么就是林越打人不对,但错更多在先动手的一方。有个娱乐新闻在街头随机采访路人对这件事的看法,采访到一对情侣,男孩子说,“打人毕竟是不对的。就算是为了保护家人,也可以用别的方式嘛,这个社会太浮躁太暴戾了,换了是我……” 女孩子说,“换了是你怎么着?” 男孩子听出女朋友的语气不对,就干笑说,“我肯定采取正确的方式。” 女孩子说,“正确的方式是什么方式?你的意思是不是看着我被打?” 男孩子忙说,“不不不,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女孩子挥开男孩子的手,“还暴力呢。一点儿都没林越爷们儿!” 男孩子连采访都顾不上了,哭丧着脸追上去,“你听我解释嘛。” 《南荣时报》发了条微博,指责当时在场的警察是林越的朋友,滥用私权,包庇袒护。 关爱直接回应,“我就是那个警察,我也的确是林越的粉丝,这点你们看我的微博号就知道。当时我距离现场最近所以最快抵达,看见林越之后为了避嫌我已经将这件案子移交同事处理,我的警号是xxxxxx,欢迎各位监督查证。” 有人顺着关爱的号扒出了关爱的真人照以及上次他上节目射箭的照片。 路人们的反应热烈,“嗷嗷嗷小鲜肉警察蜀黍!” “林越的粉丝颜值也太高了吧?” “我们不要知道你的警号,我们要知道你的电话号码!” “蜀黍,约吗?” 关爱冷静的回复,“不约,我们不约。” 至于南荣,林越粉丝们和路人的意见倒是很一致,“想转移视线还是想为自己开脱?这方法太挫了,给公关团队发钱了吗?” □□群里,阿阮说,“恭喜关爱蜀黍正式踏入网红界。” 虞浩然好奇的问,“关爱,有粉丝给你发私信吗?电话号码啊照片什么的?”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说,“有。” 群里立刻刷出一片yooooooo。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说,“都tmd男粉。” 大家喷笑一片,阿阮语重心长的说,“事已至此,你就弯了吧。” 虞浩然回复,“弯了吧。” 金灿回复,“弯了吧。” jolene回复,“wednesday。” 虞浩然不解,“啊?” 第330节 金灿解释,“弯得对。”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楼上的这些开门查水表。” 林越:“弯了吧。” 虞浩然:“这谁啊,都说过了群里不能取真人的id。” 阿阮查了查聊天群的操作记录,一个激灵,哆哆嗦嗦打出一行字,“昨天……苏苏姐把林越大大加进我们群了。” 关爱林越协会首席执行官冷静回复,“我这就去弯。” 苏伯伯用电脑查看航班班次,苏小舟拿水果过来,看见了便问,“爸,你要走了?” 苏伯伯说,“还没有,先看一看。” 苏小舟给自己挑了个苹果,咬了一口,“其实你和妈妈先回去吧,过年了不好买票。这儿也没什么事。你们见过林越,也放心了。” 苏伯伯说,“小辙的父母那边问题还没解决。” 苏小舟说,“说起这件事,我听说,欣欣的女朋友跟他分手了。” 苏伯伯说,“有这事?” 苏小舟挑了挑眉,“这就叫活该。” 苏伯伯看见苏小舟手上那串南红玛瑙钏,“这是上回林越那位长辈送的?” 苏小舟说,“嗯,还给你和妈妈一人一串狮子头核桃呢。” 苏伯伯说,“倒把这事儿疏忽了,收了人家这么大的礼,要跟人当面道谢。” 林越从中安排,黎叔对于见苏小辙家人也很愿意,当下约了晚上见面。 林越开车前往黎叔的会所。 苏小舟说,“我今年放七天,再加上休年假,能休息十几天,爸妈,我们去哪儿玩?” 苏伯伯说,“你看着办吧。” 苏小舟说,“我想去暖和点的地方,对了小辙,你们呢?” 苏小辙便问林越,“你今年能休息么?” 林越抱歉的笑了笑,“要么,你跟伯父他们去玩?” 苏小辙问,“你呢?” 林越说,“过年正好要排练满东华的节目。” 苏小辙哦了一声,有些失落。 林越看了她一眼,“要么,一起去?” 苏小辙说,“不好吧,万一影响你工作……” 林越说,“我去广州排练,那儿可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什么杏仁糊双皮奶,乳鸽叉烧包,肠粉流沙包……” 苏小舟道,“挺好的,干脆我们也一起去,正好是南边,也不冷。” 林越表情复杂,“呃……也好。” 苏小舟噗嗤笑道,“逗你呢。” 车子在会所前面停下,一行人进了门。 苏小舟很好奇的四处打量,小声问苏小辙,“这位黎叔是什么来头?” 苏小辙说,“黎叔你都不记得了?我们小时候看过他好多片子,后来结婚了,就退出演艺圈。” 苏小舟点了点头。 苏伯伯看见墙上一副隐山盖雪图,走过去细细端详。 黎叔从后堂过来,掀起竹帘。林越和苏小辙打招呼,“黎叔。” 苏伯伯闻声回头。黎叔看见了苏伯伯一下子怔住了。 当年黎叔二十出头,英俊年轻,还是被人叫做黎生的年纪,是电影公司的一哥。每年拍二十部电影,部部粗制滥造只为套钱。女朋友劝他让他离开这个圈,黎叔却难以割舍。有一次对手电影公司的幕后社团势力来寻衅滋事,街头枪战中了流弹,幸好被个年轻人救了。 黎生言语中提到了自己的心结和矛盾,被那年轻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你想清楚自己的底线,想清楚你到底会不会后悔!’ 后来公司的人把黎生救走,之后他再回去找,却再也没找到那个年轻人。 时隔多年,这个人现在站在了黎叔的眼前,就是苏小辙的伯伯。 作者有话要说:  嗷!隐山盖雪!少年往事! ☆、第 207 章 黎叔说,这画你喜欢吗?拿拿拿! 黎叔说,南红钏子?来人啊把仓库所有的南红都翻出来! 黎叔说,什么?你跟我说谢谢?你再跟我说一遍你说什么? 黎叔一身黑绸褂子,背后猛虎下山图,盯着苏伯伯说,“你再说一遍?” 苏小舟吓得问苏小辙,“这个黎叔没什么黑社会背景吧。” 苏小辙嘀咕,“应该……没有。” 苏伯伯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黎叔满意了,“这才像话,对了,你说聘礼多少合适?” 林越小声说,“黎叔,这件事,我要问我过我妈……” 黎叔看也不看林越一眼,“你们家照样准备,我现在认了苏小辙当干女儿。我在商量我干女儿的事你少插嘴。” 苏伯伯说,“林越说的也有道理。” 黎叔立马说,“林越说话。” 林越一愣,“啊?” 黎叔说,“你刚才不是想说吗,说啊。” 林越一时说不上来。 黎叔万分抱歉的看着苏伯伯,“这孩子吧人不坏,但就是说话不利索。” 林越郁闷。 苏小辙和苏小舟忍笑。 苏伯伯说,“林越这孩子挺好的,我很喜欢。” 黎叔马上说,“小辙这孩子更好,我第一次看见她就知道她是个好女孩。” 林越悄悄跟苏小辙说,“看看,你现在不嫁给我也不行了。” 苏小辙哼了一声,“那可不一定。” 最后黎叔游说苏伯伯同意了过年期间,两家人同游意大利。 黎叔送着苏伯伯等人出了会所。 三个小辈走在后头,听见黎叔绘声绘色的跟苏伯伯说,那个意大利的夕阳特别好看,到时候我们租一架直升飞机去看落日大峡谷。 苏伯伯问,你会开直升飞机? 黎叔说考过牌照。 苏小辙看了一眼林越,“你考过吗?” 林越沉默。 苏小辙故意叹气,“好想坐一次直升飞机。” 林越清了清嗓子,“我有潜水执照。” 苏小舟却摸着脸颊,忧心忡忡的说,“我怎么觉得有点害怕。” 林越说,“你放心,黎叔高兴起来就是这样。” 苏小舟叹气,“可我总觉得太顺了,怕要出事。意大利不是听说小偷很多么?” 到了车前,黎叔发现忘了拿那副打算送给苏伯伯的隐山盖雪图。 林越应道,“我去拿。” 苏小辙说,“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往回走,苏小辙问,“什么时候去广州?” 林越说,“也就是这两天。我让大齐买好我们俩的机票。” 苏小辙背着手,故作考虑,“我要想一想。” 林越道,“你不在,万一我又出了事,那怎么办?” “乌鸦嘴,”苏小辙把脸一板,“你表演的什么节目,很危险?” 林越想说,又笑道,“你跟我去了就知道。”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会所门口,林越进门,苏小辙等在门外。 寂静夜色中,不知是哪一家放起了炮仗,零星的炮声遥远响起。 苏小辙往炮声响起的方向看了一眼,怔了一怔。慢慢回过头,看见欣欣站在自己身后。 林越走进店内,询问店员,“有没有看见黎叔那副盖雪图?” 店员说,“哦,有有有,黎先生交代过要送人的。” 林越说,“给我吧。” 店员进后堂去拿画。 第331节 林越一手扶着柜台,看见一串玛瑙手链,他想,这种红色很适合苏小辙。 欣欣手中握着刀,刀子没入苏小辙的身体。 苏小辙下意识想抓住欣欣的手。 欣欣飞快拔出刀,盯着苏小辙,眼中有报复成功的狂喜。 苏小辙捂住伤口,疼痛与恐惧仿佛有一层隔膜,仿佛被捅伤的人不是自己,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她想到了林越,她想喊林越。 欣欣一把捂住苏小辙的嘴巴,想再捅一刀,但是猛然响起的炮仗声惊吓到了他。 欣欣看着苏小辙,又看看自己满手鲜血,眼中浮现出慌乱,匆匆转身逃走。 林越拿着画轴走出门,“好了……小辙?!” 他冲过去,抱住苏小辙。 苏小辙看见林越,想说,林越,我没事。你不要怕。 她以为她说出了口。 然而林越看见的是苏小辙闭上眼。 伤口越来越多的血渗出来,染红了他捂住伤口的手。 林越恐惧的,凄厉的叫道,“小辙!” 苏小舟使尽全身力气都掰不开林越的手,黎叔让会所的四个保安上前硬生生拖开他,林越又扑上去,面色发青,双目血红。 黎叔看林越显然是血气攻心,只得狠狠扇了一耳光。 一巴掌掴下去,沉声道,“林越!你让开!” 林越顿了一顿,死死盯住苏小辙。 医护人员把苏小辙抬上了救护车。 苏小舟匆匆说了句我一起去,也上了救护车。 苏伯伯和苏伯母过来扶起林越,刚才林越状若疯狂,所以苏小舟拦着他们不准他们上前。 苏伯伯担心苏小辙,也担心林越,“林越,你先别着急,我们去医院。” 林越说,“伯父,你们去。” 苏伯伯诧异,“那你去哪儿?” 黎叔明白林越的想法,“我门口有监控。” 林越抬头看着黎叔,黎叔微微点头,两人一同进店看监控。 苏伯伯担心,“林越!” 林越停下脚,回过身,“伯父,你放心,我有分寸。” 苏伯伯却更是担心,便让苏伯母先打车去医院,他也跟着进了会所。 监控摄像记录下方才那一幕。 苏小辙一人站在会所门口。欣欣鬼鬼祟祟的走了出来,走向苏小辙。 如果可以,林越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回到那个时间点。但是他不能,他只能在屏幕前面眼睁睁看着欣欣把刀子捅向苏小辙。 黎叔停止了视频,看向林越。 林越的拳头握得极紧,紧得发抖。 苏伯伯开了口,“林越,你去医院。” 林越说,“我不去。” 苏伯伯再道,“林越,你去医院!” 林越咬得嘴唇几乎要出血。 黎叔按住林越的肩,“听你苏伯伯的话。小辙如果醒了,第一个想看见的人肯定是你,至于其他的事,你不用担心。” 林越闭了闭眼,他知道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在疼痛。苏伯伯和黎叔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自己明白这种痛楚。 不,还有一个人,苏小辙。 林越赶到医院。 黎叔看过监控,欣欣用的刀子应该只是普通的水果刀。 苏小辙不会有事的。在大周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危险,现在回来了,苏小辙更加不会有事的。 有个病人死去了,家属在走廊痛哭。 那哭声像鞭子,一鞭鞭抽在林越的身体深处。 他所躲避的所惧怕的回忆铺天盖地呼啸而来,脚下慢慢浮现浓稠的漆黑液体,一寸寸上升,几乎将他吞噬没顶。 “林越!”苏小舟说,“我打你电话,你没接。” 漆黑液体缓缓下降。 林越说,“小辙怎么样?” 苏小舟说,“医生检查了,伤势不要紧,安全起见留院观察。” 林越走进病房。 苏小辙躺在病床上,脸色略微苍白,睡得很沉。 林越握住了苏小辙的手,抵在自己的眉心,就此一动不动。 苏伯伯和黎叔来到了欣欣家中,敲了半天门,里面不开门。 黎叔示意苏伯伯退后,让自己带来的保安上前。 膀大腰圆的保安抬起脚,狠狠踹下去,踹得墙壁扑扑往下落灰。邻居骂骂咧咧打开门,看了一眼,又慌忙关上门。 欣欣爸和苏妈妈惊慌道,“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擅闯民居!我们报警!” 四个保安走进屋子,里外搜罗,没找到欣欣。 黎叔说,“你儿子呢?” 苏妈妈说,“我不知道!” 黎叔示意保安把门关上,“我再问一次,你儿子呢?” 欣欣爸面露怯色,苏妈妈对着苏伯伯叫起来,“你什么意思啊!带这种人来我家里找麻烦是伐!我打110的!” 苏伯伯怒道,“打!打啊!” 苏妈妈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大伯气成这个样子,倒不敢说话了。 苏伯伯说,“苏小辙现在躺在医院里,你还要包庇你那个儿子?” 苏妈妈说,“哪有那么严重,她的伤又没有受这么重……” 苏伯伯气得想动手,黎叔一个耳光已然刮下去! 苏妈妈捂住脸,先一愣,回过神来,拿起热水瓶砸过去,又哭又闹,“我嫁到你们家算是吃亏了!离都离了,你还要带外人来打人,有没有良心!” 黎叔冷冷说,“小辙是我的干女儿!” 苏妈妈说,“哦哟!哪种干女儿啊?!” 黎叔又想动手,苏伯伯拦住。苏伯伯盯着苏妈妈,“让欣欣出来,他现在还能算是自首。” 苏妈妈嘴硬,“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里!” 苏伯伯深深看了一眼苏妈妈,“那我们只能把他找出来。” 他对黎叔说,“我们走。” 苏妈妈冲着苏伯伯的背影喊,“你们找啊,有本事你们找啊!” 欣欣爸拽着苏妈妈的胳膊拉到阳台。 苏妈妈说,“你做什么!” 欣欣爸的嗓子发抖,“你看……你自己看!” 楼底下围了至少一百来号人,乌压压的,鸦雀无声。 黎叔走出楼道,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张欣欣的照片你们都有,三天之内,我要你们把这个人逮到我跟前来跪着。听清楚没有。” 那百来号人齐声说,“听清楚!” 苏妈妈脚下一软,站不稳。欣欣爸扶住苏妈妈,“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向凯荣接到了消息,皱眉,“苏小辙被刺伤了?被谁?” 小贾说,“现在还不知道,不过看苏小辙他们家里人的反应,好像是认识的人。” 向凯荣问,“苏小辙伤势如何?” 小贾说,“我们的人找医生问过了,伤势不严重,这两天应该就能出院。” 向凯荣心中生出一计,对小贾道,“去联系一个人。今晚加班,明天出报。” 小贾诧异,“找谁?” 向凯荣冷笑,“让林越知道,得罪我们是什么下场。” 天色大亮。医院弥漫特有的消毒水气味。 苏小舟拍了拍林越的肩,低声道,“你去吃点东西吧。” 林越摇摇头,“我不饿。” 苏小舟说,“那去洗把脸。” 林越仍然摇头。 苏小舟说,“苏小辙一睁眼,看见你胡子拉碴的,会吓到的。” 林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苏小舟说,“你也知道她是个颜控。” 林越不由得一笑,“好,那麻烦你先照顾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第332节 林越接水洗了把脸。 门外走过两个来探病的人,其中一个说,“这医院的伙食实在不怎么样。” 另一个人说,“当然了,这儿是住院又不是度假。” 苏小辙一定不喜欢吃医院的伙食,应该买点她喜欢吃的。她醒过来,哪怕不能马上吃,看看也好。 林越买了一盒蛋糕回来,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苏小舟发火,“你们走!” 苏妈妈拿着一篮子水果,对苏小舟说,“小舟,你去跟林越说一说,我们家欣欣……” 苏小舟看向门口,苏妈妈回头看去。 林越走进病房,将蛋糕放在桌上。 苏妈妈忙说,“林越,你跟苏小辙在一起,我们也是一家人……” 林越说,“滚。” 苏妈妈一怔,又硬着头皮,“林越,欣欣他还是个孩子。我让欣欣来跟小辙道歉,好不好?我们一家人心里其实都很难受的……” 林越说,“小舟,让她出去,别打扰小辙休息。” 苏妈妈急了,“林越!欣欣还年轻啊,你们告他,他就真的没路走了,小舟,你跟他说一说好不好……” 苏小舟指着门口,“阿姨,趁我还能叫你一声阿姨,出去。” 林越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重新握住苏小辙的手。心中却猛地一震,为什么这么吵,苏小辙却没有醒? ☆、第 208 章 林越没有将苏小辙受伤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包括齐天圣。 香港一本八卦杂志《满星周刊》却刊登出新闻,甚至有从病房门外拍摄的照片。报道中言辞振振说苏小辙被可疑男子刺伤,该男子疑似与苏小辙之前有情感纠葛,记者特地采访了苏小辙的父亲,苏小辙的父亲也没有否认。 苏小舟怒道,“我擦!什么玩意儿!” 林越却毫无反应,只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苏小辙在里面做核磁共振,她已经昏睡了将近二十四小时,却没有丝毫醒来的痕迹。 苏爸爸看着银行到账短信,一句‘不否认’就让自己挣了五位数。 女儿发来短信,“爸爸,我已经到店里了。” 苏爸爸回复,“这就来。” 女儿吵着要买一个iphone6 plus,现在终于可以买了。 苏爸爸打开门,正好看见苏伯伯来到门前。 苏爸爸说,“大哥……” 苏伯伯一拳挥过去。 苏爸爸及时闪开,惊讶道,“你干什么?!” 黎叔随后赶到,示意两名保安架住苏爸爸。 苏伯伯再走上前,这一拳没有落空,打得又狠又准。 苏爸爸气道,“你发疯啊?!” 苏爸爸被一路拖到医院。 苏伯伯把苏爸爸拽进病房,摁在病床之前,“你看清楚。” 苏爸爸吼,“看什么?!” 苏伯伯更大声的吼回去,“看清楚!这是你的女儿!这个是你们这么多年没养过没抱过的女儿!这是躺在病床还要给你们挣钱的女儿!看清楚这是苏小辙!” 苏爸爸看着面色苍白的苏小辙,沉默许久,慢慢说,“……他们跟我说,她伤的不是很重。” 苏伯伯说,“伤的不重,你就可以拿着脏水往你自己的女儿身上泼?!” 苏伯伯揪起苏爸爸,一个耳光。 苏爸爸没吭声。 苏伯伯说,“我从来没打过你,也没怪过你,因为我是你哥哥,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我没有教导好。这是我第一次打你,也是最后一次。你要是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就不要再对别人提苏小辙三个字,你当她死了,她当你死了,你们这辈子的父女情份就到这儿。不要再利用她。” 苏爸爸看着苏小辙,慢慢想起来,那时候苏小辙大概五岁,他跟苏小辙的妈妈还没有离婚。一家人坐在饭桌前,看着《新闻联播》,吃着晚饭。碟子里只剩一颗肉丸子,苏小辙用小小的手拿筷子,颤颤巍巍夹起来,放在自己的碗里。这颗肉丸子在三个人碗里夹来夹去,最后苏小辙的妈妈分成了三份,最大的一块给了苏小辙。 小小辙吃的很香,很开心。 现在的苏小辙面色苍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苏小舟看着这样的苏小辙,止不住的眼泪往下落。她走到病房外,拿出手机,登陆qq。 苏小舟一上线,看见了《满星周刊》新闻的粉丝们立刻问,“小舟姐,苏苏姐怎么样了?” “伤得怎么样,严重吗?” “哪家医院?我们能来看她吗?” 苏小舟说,“小辙到现在,还没有醒。” 群内沉默,虞浩然憋出一句,“他妈的!谁干的?!” 苏小舟说,“张欣欣。” 千本因抽了口凉气。 虞浩然说,“就上回打人的那个?!王八蛋!这事儿肯定跟南荣有关!” 苏小舟说,“现在没抓到人,一切都还不能下定论,但我们也怀疑南荣在这件事上脱不了干系。” 虞浩然说,“小舟姐,这件事你必须让我们帮忙!” 苏小舟说,“现在张欣欣潜逃在外,当务之急是先把他找出来。警方那边盯着南荣,不过还没有消息。” 虞浩然忽然说,“我去找常之鸿,他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马天明和常之鸿准备出席广州一家武术健身班的开张剪彩。自从上次武术竞技大会之后,武德武道这个概念被武学界人士重新正视起来,再加上林越的影响力,这段期间广州的武术之风隐隐有恢复兴盛之势。 常之鸿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神色凝重,“马老,我要请假。” 马天明看出不对劲,“怎么了。” 刚才的电话是虞浩然打来的,虞浩然知道常之鸿认识的各界朋友多,或许能够追查到张欣欣。 马天明一向少看娱乐新闻,这才第一次从常之鸿口中知道了林越保护未婚妻出手,苏小辙被刺,病房照片被曝光这些事。 马天明一巴掌拍在红木桌上,“无耻之尤!”又对常之鸿怒道,“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常之鸿连忙解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马天明怒道,“你把我们的武道门风给我背出来!” 常之鸿说,“人父母如我父母,妻如嫂,子如亲,生死扶持。” 马天明指着常之鸿,“这些话你是记在嘴上还是记在心里?苏小辙既然是林越的妻子,那就是你的嫂子!你看着别人打了家人侮辱家人,你现在来跟我说你要请假?你应该立刻就过去!” 常之鸿神色一凛,肃然道,“我错了。” 马天明越想越是生气,“给我把手机拿来!” 吴小景和赵晓卓正在商量动作戏编排。他们俩是纯粹的练家子出身,在演艺圈摸打滚爬了十几年,如今都是叫得出名头的武打明星,两个人的师父是师兄弟,吴小景见到赵晓卓的师父得叫一声师伯,赵晓卓见到吴小景的师父得叫一声师叔,两人之间私交甚好,但是演戏一直没合作,这回终于能合拍一部戏,两人都特别高兴,因为跟那些花架子偶像合作不一样,这回套招喂招可以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吴小景比划,“师兄,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刀子往您鼻子去一点儿。” 赵晓卓想了想,“挺好的,这样好看多了,我也往你那儿去一点儿。” 吴小景说,“然后还是你扫堂我鹞子?” 赵晓卓说,“咱俩要么试试?” 吴小景就等着这句话,跃跃欲试,“来来来,试一个。” 两人站起身,正要比划,俩手机同时响了。吴小景见是自己师父的号码,便接起,“师父?” 吴小景师父问,“你在干什么呢。” 吴小景听出师父声音不太对劲,忙道,“跟赵师哥比试呢。” 师父说,“比试比试,你们就知道比试!” 吴小景试探说,“师父,我哪儿又做错了?” 师父说,“同门出事了,你就不去帮一帮?” 吴小景立马道,“谁出事了?!” 师父说,“就是你们娱乐圈的林越!” 吴小景一愣,“师父,那什么……林越好像不是咱门派的吧?” 师父说,“我过去怎么教你的,五岳剑派同气连枝!” 吴小景呃了一声,“师父,那是金庸说的。” 师父一顿,“反正就是这么个理儿!这事儿你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 吴小景叫苦,“不是啊师父,这个,你让我怎么管?” 师父说,“自个儿想办法去!这么点事儿还要人教吗,办不好了就回来家法伺候!” 吴小景叫道,“诶诶诶师父,咱们什么时候有家法了?” 挂了师父的电话,吴小景看了看赵晓卓,赵晓卓也看了看他,“师兄,你那边是不是也来说林越这件事?” 赵晓卓说,“跟你一样。” 吴小景纳闷,“要说林越给咱们帮忙那的确是有。上回竞技大赛,咱们俩在国外都没办法过去,可奇怪了,咱们师父什么时候认识的林越?师父连我拍的戏都没怎么看。” 赵晓卓说,“是马老。马老打电话把咱们师父训了一顿。” 吴小景瞪大眼睛,马老啊,当今武术界的泰山北斗,按武侠小说打比方那就是少林寺的方丈,他开口,谁敢不应? 赵晓卓示意吴小景拿着的手机,“师父都发话了,发微博吧。” 第333节 吴小景说,“发什么?” 赵晓卓说,“支持林越。” 吴小景苦着脸,“我又跟他不熟,不清楚他这个人。” 赵晓卓说,“马老都给这人担保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吴小景打开微博,又有了新的问题,“师兄,我们叫他什么?” 赵晓卓考虑,“看师父说话间的意思,林越这人的辈分可能比之鸿要高。” 吴小景啊了一声,“之鸿跟咱们可是一辈的。” 赵晓卓说,“所以你懂了?” 吴小景点了点头,“懂。” 几分钟之后,吴小景的微博发了一条,“小师叔,我们在,有事儿你说话。@林越” 赵晓卓转发这条,配俩握拳头的表情。 吴小景说,“师兄你是不是坑我呢。” 赵晓卓摸着吴小景的头,慈祥的说,“师兄怎么会坑你呢?” 吴小景说,“那你干嘛只让我叫他师叔!你自己不叫!” 俩师兄弟说话不对付就上了手,别人也就是掐掐脖子,他们俩直接是大力金刚指对天山飞云手。 微博上,粉丝也很热闹,吴小景和赵晓卓的粉丝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又好奇又纳闷,怎么自己家的实力武打男神跟林越这种made in hongkong的偶像有关系?还叫师叔? 林越的粉丝们看见了吴小景这条微博,转发说谢谢,谢谢你们相信林越。 有个吴小景的粉丝在转发里随手点开了一条林越粉丝的微博,顺藤摸瓜的看见了其他林越粉丝的微博。 这个粉丝看了一会儿,觉得心里有点难受,有点感动。林越粉丝们在转发同一条普通粉丝发的微博,“天佑我爱的人和他所爱的人。苏苏姐,请你好起来。” 马天明直接找了体育总局,体育总局不敢怠慢立即电话给上海警察局关心这个案子,事关全国武术竞技大赛形象大使的家人的人身安全,距离案发过去了二十四小时都没有任何消息,作为国际化大都市的安全形象考虑,实在不应该。苏妈妈和欣欣爸被警察客客气气的请去局里了解情况,同一句话车轱辘来回问,一问问了三小时,就是不放他们回家。 这个城市的居民生活了许多年,但是很多角落一直在他们的视线之外,比如地铁口,比如天桥底下,比如很多不起眼的角落。这天起,这些角落多了很多人,他们像篦子一般仔仔细细的检查,找一个叫做张欣欣的男人。 柯典和张楚天匆匆跑进医院。来到病房前,柯典想冲进去,张楚天拉住她,摇头示意,抬手敲了敲门。 林越打开门。 柯典心中酸涩,林越的面颊如刀削一般,原本就瘦,此刻更是消瘦。 林越回身对病床上的苏小辙说,“柯典他们来看你了。” 柯典惊喜,然而当林越让开,她看见的却是依旧沉睡的苏小辙。 张楚天低声问,“医生怎么说?” 林越说,“查不出来。” 张楚天说,“我认识几个医生,不如让他们看看?” 林越笑了笑,“也好。” 张楚天看着这样的林越,心中除了难过,更有不安。以前和林越一起拍戏的时候,有一次林越睡着了,张楚天想叫他,林越陡然惊醒。 林越现在的眼神,就像那一次。比起那一次,更加显得荒凉。 柯典坐在病床边,伸手捋了捋苏小辙脸颊的碎发,再握了握苏小辙的手,站起身,对林越说,“我们都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小辙看重你,胜过看重她自己,如果她知道你现在这样,她会很难受。” 林越轻轻点头。 柯典对张楚天说,“我们先出去。” 张楚天跟着柯典走出病房,问,“我们这就走了?” 柯典说,“小辙有林越照顾,我们待着也帮不上忙,而且,我们有别的事做。” 张楚天看着柯典,“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柯典说,“我查过了,那家《满星周刊》就是南荣的一个壳子刊物。” 张楚天咬牙,“又是南荣!” 柯典眼神极冷,“该打死的不打死,留到现在,看着恶心。” 张楚天说,“我明白你的想法,可是《南荣时报》在媒体界的地位你我都很清楚,林越发了律师函也不过是吓一吓他们,真要打死,谈何容易,” 柯典说,“总能想出办法来。” ☆、第 209 章 苏小舟出现在走廊,“柯小姐,张先生。” 柯典为张楚天介绍,“这是小辙的姐姐,苏小舟。” 苏小舟说,“我听晨晨说你们特地请假过来看小辙,谢谢。” 柯典叹气,“小舟,你别这么说。除了看看她,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苏小舟说,“有人想跟你们两位见面,谈一谈。” 柯典诧异,“谁?” 苏小舟带着柯典和张楚天踏进了会所。 黎叔就坐在前堂,示意两人坐下,“我听小舟说,你们是小辙的好朋友。” 柯典低声说,“是。” 黎叔说,“小辙是我的干女儿,她出了这样的事,我心里很不好受。” 柯典惊讶苏小辙从未提起过这件事,她心中一动,“黎先生,我想为小辙讨回一个公道。” 黎叔看着柯典,“说来听听。” 柯典说,“我要告南荣。” 黎叔说,“林越已经告了。” 柯典说,“一个人和一群人是不一样的。我会找其他人发起联名告诉。” 黎叔说,“你确定?” 柯典说,“我们是苏小辙的朋友,也是林越的朋友,何况这件事不光是为了苏小辙,更是为了我们自己。请黎先生帮我们。” 张楚天也说,“黎先生,请你帮我们。” 黎叔看着他们俩,“这正是我想找你们说的事。” 自苏小辙住院之后,林越再也没有发过微博,却在这一天发了一条微博,“作为一个男人,我只想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但这一点,我竟做不到。” 同一天,《上海每周》的项文发稿《镜头与心灵》,他写道:“现在的市场似乎成了以销量说话,点击率说话,收视率说话。雷片当道,越拍越烂;只要能够博取眼球,作为媒体的底线就能低到了无底限。但是扪心自问,我们最初投身这一行是为了什么?在新闻与道德之间,在新闻与利益之间,我们要守住的是自己的人性,是自己的良心,是自己作为一个人的良知和一个记者的本性。选择关注度或是良知,这是一个看似困难,实则简单的抉择。” 愤怒的粉丝们涌进《南荣时报》的官方微博质问,还有没有作为新闻从业者起码的良知和道德?! 柯典发微博,“难道就因为我们从事了这个行业,我们的家人和朋友就必须遭受非难?@南荣时报” 南柯一典,“把编造当做事实,把冤屈别人当做家常便饭,举头三尺有神明,做新闻可以,不要做丢了良心!@南荣时报” 张楚天发微博,“该算算总账了。@南荣时报” 新闻铺天盖地。国内收视率最高的《第一时间》娱乐头条新闻:林越女友苏小辙在医院被偷拍一事,震撼了整个娱乐圈,引起娱乐圈众人齐声谴责。现在媒体对于娱乐圈侵犯私隐情况已达病态之地步,以柯典、张楚天为首,联合其他演艺人员就《南荣时报》之前对他们的不实报道发起联合诉讼。演艺圈中武术界出身的明星全数声援。 小贾叼着烟去上班,远远看着写字楼底下围着一群人。 小贾扒拉开人群,“怎么了怎么了?” 同一个写字楼上班的人认得这是《南荣时报》的小贾,便让开一条道来。 小贾挤到跟前却愣住,楼底下齐刷刷站着一排穿中式褂子的人,为首的是个年轻人,这帮人没一个说话的,却自有一分威严。 小贾小声问身边的人,“怎么着这是?拍戏的?讨债的?” 那人示意小贾看清楚那些人身后的横幅。小贾定睛一看,横幅上十六个字,“南荣时报,混淆黑白,颠倒是非,天理不容”。 那年轻人转头看着围观群众,“有没有南荣的?” 小贾刚想往后躲,就被人推了出来。 那年轻人把横幅收起来,塞到小贾怀里,“告诉你们主编,让他把人交出来。” 小贾战战兢兢说,“交、交什么人?” 那年轻人厉声说,“你们主编心里清楚!” 在香港境内,演艺人协会自邵氏影业成立以来已近百年历史,近年来因为大量艺人来到内地发展,协会极少组织活动。但这一次荣誉协会会长黎生以及一干传说中的人物,包括当年登台万人空巷的粤剧名角白雪花和任晋生联袂发声,严厉谴责《满星周刊》的行为罔顾艺人尊严及感受。目前《淫亵及不雅物品管制条例》最高罚款是100万港元,假如没有触及□□底线,罚款更少。之前就有不少演艺人员的私下偷拍照被刊登出来,但是因为尽管触犯道德底线却不在管制条例范围内,导致没有涉及刑罚,尽管相关部门发出批评,杂志为了销售量依旧是照登不误。此次苏小辙的病房偷拍照引起轰动,《满星周刊》尝到了甜头,筹备后续跟进,却收到了香港演艺人协会发出的警告函。 香港的确有些老一辈的人不知道林越是谁,但白雪花这些人可谓香江传奇,当年有人为了博白雪花一笑可以砸金买楼。这一次白雪花与任晋生出山是为了重振粤剧声威,《喜乐满东华》进行得很顺利,请来林越也吸引了不少年轻人的关注,但节骨眼上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受伤的女孩又是旧友黎生的干女儿。娱乐圈群情激昂,年轻一辈想到自己的遭遇,感同身受;年长一辈的看不惯如今的风气,有心肃正。迫于社会舆论,《满星周刊》的主编发表道歉声明。以往这般流程便算结局,但这一次,一名大律师站了出来,拿出确凿证据,证明《满星周刊》的主编在收到强烈抗议下才发表道歉,并且整起事件中周刊的总编辑向凯荣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向凯荣在国内已是焦头烂额,接到这个消息立即做出回应,表示自己只是挂名总编辑,并且《满星周刊》在出版这期期间,他身处大陆,不可能为此负责。 大律师等的就是向凯荣这句话,立即表示向凯荣认罪态度极差,事到如今仍然在推卸责任,企图减轻责罚,更加误导庭审裁判官,意图藐视法庭,并且涉嫌包庇大陆一起持刀伤害案的主谋,对社会风气起到严重不良影响。 向凯荣气得破口大骂,“这他妈的是什么疯狗?!咬上我不放了是不是?!” 香港的主编气馁道,“你最好想清楚你得罪了哪尊佛,快去烧香拜一拜!这个大律师jolene是出了名的铁齿铜牙,而且这一次的署理首席法官高冕就是她的师傅,你这个案子,肯定会重判!” 外界吵得沸反盈天。话题的中心人物苏小辙仍是安安静静睡在床上。 医院一再检查,查不出问题在哪儿。 林越坐在床边,削了个苹果,递到苏小辙唇边,“吃不吃?” 苏小辙当然没有回答。 林越一边削一边笑着说,“你上次问我演什么节目,你一定猜不到,我是去唱《帝女花》,还是反串,唱的是长平公主,你想不想看?” 苏小辙呼吸绵长,仍是沉睡。 林越削好苹果,咬了一口,吃不出任何味道。把苹果放在一边,注视苏小辙,低声道,“苏小辙,你睡饱了没有?” 响起敲门声,林越起身开门。 门外站的是苏小舟和两个陌生的女孩子。 第334节 其中一个女孩子看见了昏迷的苏小辙便止不住的啜泣。她说她是张欣欣的女朋友,那天她和张欣欣提出分手,张欣欣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恐怖,喃喃说什么都是苏小辙害的。 她哽咽着说,“如果我早点告诉你们……苏小辙也不会……” 苏小舟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不关你的事。” 送走那两名女孩,苏小舟对林越说,“张欣欣已经有下落了。” 林越回到床边,平淡道,“是吗。” 苏小舟心内叹气,林越现在除了苏小辙,根本不关心这世上的一切。 苏小舟问,“你在医院住了几天了?” 林越说,“我想多陪陪她。” 苏小舟说,“今晚上我来陪。你回家休息。” 林越抬手摸了摸苏小辙的面颊,柔声道,“她醒了看不见我,会担心的。” 苏小舟按下叹息,又说,“那你回家帮小辙拿套衣服。不然,我就只能去领医院发的那种衣服了。她不喜欢穿外面的衣服。” 林越凝视苏小辙,“对,她不喜欢。” 苏小舟说,“她也不喜欢你累成现在这样,你难道要她生气吗?” 林越站起身,“……我回家。明天一早,我再来。” 林越回到家中,这栋房子寂静得连钟摆的声音都能引起回音。 林越走上二楼,进了卧室,伸手轻轻的摸了摸苏小辙盖过的那半边被子。 枕头上一缕极淡极淡的气息,林越闭上眼,仿佛苏小辙就睡在眼前。他想起苏小辙写过一些东西。 林越打开电脑,找到了一个文档。 苏小辙敲打键盘,输入一行字,“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有一天我和林越又穿越了,穿越到了我们认识之前。他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他。” “我想留下一些东西来证明。让林越记得我,让我记得林越。” “这是一个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 苏小辙写下这个故事的开头,一个喜欢大明星的小粉丝,一个不知道小粉丝存在的大明星。 下雨的夜晚,在一段楼梯上,这两个人撞了个正着。就此开启了一段奇遇。 苏小辙写的很详细也很有趣,写她给自己唱《红日》鼓劲儿却被大周的士兵当成了女鬼,写他们俩种南瓜却种了满地花,写林越多么的英俊潇洒,自己看他一眼就心跳一百八。 林越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笑了一会儿,抬手捂住脸,泪水沾湿掌心。 苏小辙,你梦见了大周是吗?梦见涂世杰和又青他们是吗? 你一定在梦里过的很快乐,不然你不会到现在都不肯醒来。 苏小辙,告诉我,在你的梦里有没有我? 寂静中,隐约有脚步声。林越起初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但是确实有个脚步声一步步走上楼梯,经过长廊,停在门前。 林越看着门。 门被轻轻推开,昏暗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口。 林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站起身,跌跌撞撞走过去,“小……” 苏小舟说,“是我。” 林越站住。 苏小舟说,“我怕你出事,到了楼下,发现门没关。” 林越回到电脑前坐下,淡淡道,“是吗。可能我忘了关。” 苏小舟走到林越跟前,“你忘了关门忘了吃饭忘了睡觉,你都忘了自己应该怎么活了是不是。” 林越沉默片刻,轻轻说,“小辙变成这样,是因为我。” 苏小舟说,“是欣欣的错,不是你。” 林越撑住自己的额头,低声说,“如果我没有去找张欣欣,他就不会伤害小辙。如果你当时没有把房卡拿回来,按照张欣欣的个性他一定会找《南荣时报》把这张房卡作为证据说是我用房子买通了他,不过在给他之前,我已经给房卡报了失窃。” 苏小舟说,“你想让别人以为是张欣欣偷的?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林越说,“我给他的户头打过二十万。” 苏小舟一怔。 林越说,“警察因为房卡这件事查下去会查到他的户头被人打进了二十万,再往下查,会查到转账户头属于《南荣时报》的一个前任记者。” 苏小舟心里明白,却也是心中一愣。 林越说,“是我让人找的户头。有了这件事足够告南荣一个违法搜集新闻,而且向凯荣跟香港的《满星周刊》关系密切,我到时候通过香港法庭提交诉讼,他肯定身败名裂。” 林越苦涩道,“苏小舟你看,我不是好人。所以上天报应了,但是应该找我啊?!为什么要应在苏小辙的身上?!” 苏小舟看着林越情绪失控,着急道,“林越!” 林越一拳砸上桌子! ☆、第 210 章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医院走廊。 医院庭中种了许多紫玉兰,这两天天气转暖,枝上绽出花骨朵。窗框如画框,窗外的玉兰花苞如一副生机勃勃的水彩。 隔着一扇窗,苏小辙却显得那么安静,那么毫无声息。 苏小舟站在门外。齐天圣过来,问,“林越呢?” 苏小舟说,“在屋里。” 齐天圣走到了门前朝病房里一看,林越坐在床边,握着苏小辙的手,一眨不眨的凝视苏小辙。 苏小舟说,“你劝劝他吧,再这么下去,倒下的是两个人。” 齐天圣说,“我倒是想劝他,可是除了苏小辙,谁劝得了他。” 两个人站在门口,看着病房中的苏小辙和林越。 风吹动了玉兰的树枝,树杈的影子晃过病床。 林越把苏小辙的手贴在面颊,不说话,只是凝视,但是凝视之中仿佛已有了万语千言。 柯典挽着风衣走来,身后跟着张楚天。 齐天圣和两人打了招呼,苏小舟和柯典握了握手,想到再一次见面仍是在这种情况下,两人心中一阵酸涩。 柯典停在门前,也看了眼屋里,问齐天圣,“林越现在的工作怎么安排?” 齐天圣苦笑,“能拖的都先拖着,都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合作方也体谅。但是那些拖不了的,只能推了。” 柯典问,“医院查不出是什么问题?” 齐天圣说,“我跟林越提过既然这儿查不出毛病,不如带苏小辙去北京。但是林越不答应。” 柯典说,“我去跟他说。” 柯典迈进病房,“林越。” 林越回头,看了一眼柯典,又低头对苏小辙说,“柯典来看你了。” 柯典看着这样的林越,心中很是难过,低声道,“林越,让小辙转院吧,你之前不是说过了愿意张楚天帮忙找医生么。” 张楚天也道,“是啊林越,上海治不好,我们就换个地方,一定能治好小辙。” 林越凝视苏小辙,“不用治,她没有生病。她是回去了。” 柯典诧异的看了一眼张楚天,两人都是一头雾水。柯典问,“回去?回哪儿去?” 林越摸了摸苏小辙的面颊,低声道,“你想他们所以回去看他们了是不是?看够了就回来,别玩得太久。” 齐天圣心里一阵发冷,他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林越的精神绷得太紧,迟早会出问题。 苏小舟知道这时候只能自己上去,凭着自己是苏小辙的姐姐,林越还能听进一两句话。 “林越,”苏小舟说,“我有话跟你说。” 林越说,“好啊。” 苏小舟说,“我们出去说。” 林越说,“不行,我要陪着小辙。” 苏小舟柔声说,“我们就在门外,你看得见她。” 林越看了看苏小辙,松开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和苏小舟一起走出门外。 苏小舟说,“上海的医院既然查不出原因,不如我们去北京试试?” 林越说,“大齐跟你提过了?” 苏小舟说,“大齐也是好意。” 林越转头看向病房。看见苏小辙的时候,他的眼神变得很温柔。病床上的苏小辙除了脸色苍白,看上去就跟熟睡一样,好像随时都会醒来。 林越说,“小舟,你放心吧,我一开始也担心她是不是病了或是伤了,昨晚上我才想到她是穿越回去了。” 苏小舟万分诧异,“怎么可能?小辙明明就在那儿躺着。” 林越说,“这种事不能用常理来看待。我和小辙穿越过去这么多年,也只是短短一瞬。” 苏小舟看林越说得那么认真,“可是她昏迷了这么久……” 林越沉默,眼神黯淡下来,“或许这一次穿越,她待在那边的时间很长,或许遇见了很多人……或许,她已经把我给忘了。” 林越忽然走回病房,俯在床边,盯着苏小辙,“小辙,你该回来了,醒醒,醒醒啊?” 柯典心中生出害怕,不由得后退一步。 张楚天上前想拉开林越,“林越,你别这样……” 林越挥开张楚天。张楚天没想到林越的力气如此之大,趔趄后退数步,被齐天圣一把扶住。 林越攥紧苏小辙的胳膊,嘶声道,“小辙,别闹了!” 第335节 苏小辙毫无动静,如果不是因为有心电图的数字显示,她就像已经死去。 林越双眼发红,“苏小辙!你又跑掉了是不是?!” 齐天圣看不下去,也上来扯开林越。 林越死死盯着苏小辙熟睡的面容。 “你又想离开我……小辙你又想离开我!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必须醒过来你听见没有?!” 齐天圣拉不开林越,不得已挥拳打上林越的肚子。 再怎么着急,都不能打脸。 林越闷哼一声,却不松手。 齐天圣急了,示意张楚天帮自己一起去掰开林越的手指。 苏小舟也上前,扳住林越的肩头,着急道,“林越!你这样会抓疼小辙的!” 林越眼中满是血丝,仿佛没听见苏小舟的话。 苏小舟心中一咯噔,猛然想起苏小辙对自己提过林越有ptsd。她当即对柯典道,“去叫医生,带镇静剂麻醉剂随便什么都行!” 柯典道,“可是……” 苏小舟道,“你看看他这个样子!” 柯典一咬牙,转身出去找医生。 齐天圣和张楚天合二人之力都没办法把林越拉开,苏小辙的病服被林越拽得领子松开,滑下肩头。 苏小舟急了,上前扇了林越一记耳光,怒道,“林越!” 林越的脸颊红起来,他的动作顿了一顿。 齐天圣和张楚天略顿了顿,试探着松开手。 林越慢慢伸手抱住苏小辙,把她整个人圈在双臂之中,极慢,极低声说,“……小辙……我错了……对不起,你不要怕……你回来好不好……你回到我身边……” 苏小辙的心电图数字骤然急剧变化! 齐天圣大惊,立即按响呼叫铃。 林越脸色雪一般白,盯着怀里的女孩,他一瞬间丧失了所有感觉,不知道什么是慌张什么是恐惧,同样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自己是谁,自己要干什么。他只是看着这张容颜,这个女孩曾经在自己的眼前高兴,生气,恼怒,不说话,会微笑,会看着自己,清脆的说“林越大大”。 齐天圣拉开林越,林越看着那张容颜离自己越来越远,终于有了感觉,那是心脏被活生生撕裂成两半。 医生护士匆匆涌入病房。许多人围在病床前,林越透过人与人的缝隙看见心电图的数字不断下降。下降的仿佛也是他的心跳,乌黑粘稠的液体从脚底升起,缓慢上升,无法呼吸,眼前漆黑一片。 “……林越。” 这一声很轻,却如雷击中了耳膜。眼前的黑雾散去,林越看见了苏小辙。苏小辙看着自己。 苏小辙艰难的睁开双眼,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身边都是人影,但是在人和人之间,她看见了林越。她想,为什么林越离自己那么远? 她向林越伸出手,想说话,嗓子却如砂纸磨过一般疼痛。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极其沙哑的一声,“林越。” 柯典拽着麻醉科的小医生来到病房门前,却看见林越紧紧抱住病床上的苏小辙。 苏小辙醒了! 柯典捂住嘴,不然一定会叫出来。 苏小辙想抬手挠头,发现胳膊酸疼酸疼得抬不起来。只好任由林越抱着,小声嘀咕,林越你勒得我好疼。 过会儿,又嘀咕一声,林越,我饿。 苏小辙的刀伤只是皮肉伤,昏迷的这几天已然痊愈得差不多。医院方面检查不出苏小辙突然昏迷又突然醒来的原因,原想让苏小辙留院观察,但苏小辙坚持要出院回家。 苏小辙悄悄跟林越说,“我又穿回了万壑关。” 林越说:“我想也是。” 苏小辙舒舒服服靠在沙发上,“不过这回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说话,诶你知道吗,又青他们又生了个女儿,你猜叫什么?” 林越说,“小辙。” 苏小辙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林越把草莓喂到苏小辙唇边,笑道,“猜的。” 苏小辙张口吃下去,说,“你说涂世杰是不是占我便宜?” 林越说,“他们是想你。” 苏小辙说,“我知道,但还是觉得吃亏了,所以我晚上就蹲在涂世杰耳边叨咕。” 林越好奇,“叨咕什么?” 苏小辙说,“我跟他说,你要是再生个儿子就叫林越。” 林越抽了张纸巾给苏小辙擦了擦被草莓汁染红的嘴角,问,“还见到了谁?” 苏小辙说,“慕容将军,小石头他们,原想去看看华芙公主的,可是听见有个声音一直叫我的名字,我被叫得烦了,一睁眼,就醒了。” 林越看苏小辙把草莓吃得差不多了,便问,“还要不要吃?” 苏小辙说,“要,这个草莓好吃。” 林越说,“你喜欢我再去买,你坐会儿,我去洗点。” 苏小辙点点头。 苏小舟看不下去了,“林越,苏小辙要是嫌那草莓上的籽儿不好看,你是不是也给挑了?” 林越认真的问苏小辙,“要么?” 苏小辙想了想,“不要。” 苏小舟翻白眼,“你们俩腻歪能不能回家腻歪去?” 苏伯母刚好从厨房端着一碗桂圆红枣汤出来,“小舟,乱讲什么,小辙要在我眼前我才放心。” 苏伯母把红枣汤递给苏小辙,叮嘱,“这个补血,一定要喝完。” 苏小辙双手捧着碗,乖乖点头。 苏伯母满意点头,又回厨房炖猪肝粥。 苏小辙看苏伯母一走开,立即把汤递给林越。林越柔声说,“这个对你身体有好处。” 苏小辙苦着脸,“我再喝下去,血管里跑的就不是血是红枣。要么,咱们一人一半?” 林越看苏小辙苦兮兮的样子,“好吧。” 他接过碗,喝了一半,递还给苏小辙。 苏小辙却不接,笑嘻嘻的说,“一人一半,你喝上面一半,我喝下面一半,喏,你把下面一半倒出来吧。” 林越无奈的看着苏小辙,全部喝完了。 苏小辙呱唧呱唧鼓掌,“林越大大万岁。” 苏小舟歪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说,“还能再幼稚一点吗。” 苏小辙理直气壮的说,“我是病人。” 苏小舟说,“林越,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这样迟早把她惯坏了。” 林越看了看苏小辙,“你会被惯坏吗?” 苏小辙抬抬下巴,“你说呢。” 林越微笑起来。手机响起来铃声,林越起身走到一旁接电话。 苏小舟收起玩笑神色,对苏小辙说,“你昏迷的这段日子,他很不好受。” 苏小辙拨拉着面前那碗里寥寥几颗的草莓,“我知道。” 苏小舟明白了,苏小辙现在这种反常的依赖便是对林越最好的抚慰。便也不再说什么,顺手拿走一颗草莓丢进嘴里。 苏小辙说,“这草莓特好吃。” 苏小舟说,“当然了,用纯牛奶浇的进口货,一盒就要大几百。” 苏小辙郁闷了,“一水果居然吃得比我还好。” 林越挂了电话走回来,苏小辙问,“工作的事吗?” 林越挨着苏小辙坐下。苏小舟私底下吐槽林越简直得了苏小辙体温依存症,简直每一步都要跟苏小辙粘在一起。 苏小辙靠在林越的肩头,再问,“是工作的电话?” 林越说,“不是什么要紧事。” 苏小辙不满的抗议,“别当我笨蛋,我出院的这几天可没见你怎么开工。” 林越说,“快到年底了,没什么工作。” 苏小辙抬起手指敲了敲林越的肩,“我没伤着脑袋,没失去记忆,你去年忙的只有大年三十休息了一天,今年就没工作了?” 林越顿了顿,终于老实说,“可能要去一趟湖南,录过年的彩排节目。” 苏小辙说,“那就去呗,你要是不放心我,那我跟你一起去。” 林越说,“不行,你要好好休息。” 苏小辙说,“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大事听你的。你的事,听我的。” 苏小舟站起来,走进厨房,“妈,要我帮忙吗。” 苏伯母惊讶的说,“难得,你肯学烧菜了?” 苏小舟撇撇嘴,“在外边待得我眼睛疼。” ☆、第 211 章 第336节 最后苏小辙同志获得了胜利,成功的把林越赶出家门上班。一个人坐了没多久,苏小辙观察了一下环境,苏伯伯和黎叔去喝茶看字画不到晚上不会回来,苏伯母炖着猪肝粥现在在看雷打不动的午间连播剧场。苏小舟看不见人影,应该是进屋上网去了。 苏小辙摸了外套和钱包,蹑手蹑脚走到门口。 苏小舟的声音凉飕飕的在背后响起,“站住,去哪儿?” 苏小辙说,“四处溜达溜达。” 苏小舟说,“想溜达是吧?我陪你从客厅走到书房,再从书房走去客厅。” 苏小辙说,“我的伤好了。” 苏小舟说,“我知道。可就算是伤好了你也不准出门。” 苏小辙说,“我不是犯人!” 苏小舟走到苏小辙跟前,抱起胳膊从上往下,再从下往上的一打量,“你知道你跟犯人的区别在哪儿吗?” “哪儿?” “我弄丢了犯人,林越不会有事。我如果弄丢了你,林越肯定会出大事。” 苏小辙无奈的说,“我只是想回家看看。” 苏小舟说,“回家?” 苏小辙点了点头,“回家。” 回到林越的家中,苏小辙一进门就觉得一股沉闷闷的空气,仿佛有段日子没人居住。 苏小辙拉开了窗户透风,问苏小舟,“林越这段时间住哪儿?” 苏小舟说,“要么住医院,要么在公司,偶尔回这儿拿个衣裳。” 苏小辙走上二楼,打开卧室的门。 床铺平整如新,她在床边坐了坐,躺下去。 枕头上属于林越的气息很淡薄,几乎嗅不到了。 苏小舟站在卧室门前,“你想睡了?” 苏小辙懒洋洋说,“我有点困,就眯一会儿。” 再醒过来的时候,满室昏暗。 苏小辙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这一觉睡到了夜里十点多。 林越说,“你醒了?” 苏小辙吓了一跳,才发现林越坐在床边。她坐起身,“怎么不开灯?” 林越说,“不用开灯。” 苏小辙说,“你怕我睡不好?” 林越说,“没有,我也快睡了。” 苏小辙看着林越,问,“你这几天有没有睡觉?” 林越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怎么了?我的样子很憔悴?” 苏小辙抓住林越的手,认真的说,“你都没有睡觉。你每次都是等我睡着以后就像现在这样,坐在我身边。” 林越沉默片刻,说,“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这么做了。” 苏小辙抚住林越的面颊,凝视那双眼睛,“我不会离开你的。” 林越垂下眼,笑了笑,“我知道。” 苏小辙说,“你还是不信。” 林越淡淡说,“我信。” 苏小辙往前挪了挪,靠近林越跟前,用手捧起林越的脸。她看着他,第一次主动的吻上了林越的嘴唇。那双嘴唇很薄,很凉,还有一些颤抖。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那个女孩在昏暗之中,轻轻的说。 阳光照亮了窗户。苏小辙先醒过来,看见林越睡得很熟,刘海放下来垂在眉前,脸颊睡得有几分红润,再顺着往下看就是薄薄的嘴唇,脖颈的线条还有光裸的肩头。 想到昨晚,苏小辙决定给林越的体力值加个五分。 房间的某个角落响起了手机铃声,林越皱了皱眉,翻个身继续睡。 苏小辙循着铃声找到了林越的手机,见是个备注成hongkong的号码,便拿着手机回到床上,戳了戳林越的肩,“香港的电话。” 林越还没睡醒,含含糊糊的问,“什么香港电话?” 苏小辙说,“喏,你自己看,写的名字是hongkong。” 林越哦了一声,“你接吧。” “我?” 林越往上拽了拽被子,还是闭着眼,“嗯,你接。” 苏小辙接起来,“喂,你好?” 对方是个似曾相识的女声,“阿ray在吗?” 苏小辙说,“你稍等。” 她更用力的戳了戳林越,“都说了找你的。” 那女声却道,“小辙?是小辙吗?你的伤好点了么?” 苏小辙忙说,“是我,我的伤没事了。您是……?” 那女声道,“阿ray的妈妈。” 苏小辙差点把手机摔出去,慌里慌张的把林越从被子里挖起来,把手机塞过去,结结巴巴说,“你、你妈妈电话!” 林越睡眼惺忪的接过来,“喂,妈咪。对啊,她出院了……你等等。” 林越对苏小辙说,“我妈妈说想来看你。” 苏小辙小心翼翼的问,“你妈妈现在是在……?” 林越说,“香港。” 苏小辙立即摆手,“不不不!千万别麻烦,要去也该是我们去!” 林越便对电话那端的林妈妈说,“妈咪,你听见啦……不是客气,对啊,我最近也很忙,小辙出院但是也要休息……我们会来看你的。好,你等等。” 林越把手机递给苏小辙。 苏小辙不敢接。 林越诧异说,“你又不是没跟我妈妈说过话。” 苏小辙说,“那、那时候有心理准备,现、现在没有。” 林越噗嗤一笑,拿过手机对林妈妈说,“小辙不想跟你说话……” 苏小辙道,“林越!” 林越把手机又递过去,苏小辙硬着头皮接过来,战战兢兢的说,“阿、阿姨……啊不对,aunt好!” 几句问候的话说得苏小辙直冒汗。 挂了电话,林越起床套上长裤,回头问小辙,“定几号的票?” 苏小辙没听懂,“什么几号?” 林越提醒,“你刚刚说过去香港看我妈妈。” 苏小辙开始想借口。 林越轻轻捏着苏小辙的下巴,扳过来对着自己,“你别想借口。” 苏小辙说,“谁想借口了谁想了?我想的是你哪天有空。我总不能一个人去吧。” 林越挑眉,“我有空?” 苏小辙掰手指算给林越听,“湖南的春晚彩排,广州的颁奖典礼,还有别的采访。” 林越亲了一下苏小辙的手指头,“老婆仔记性真好。” 苏小辙得意,“那当然。” 林越说,“要不要来做我的经纪人?” 苏小辙噗嗤乐了,“那大齐哥怎么办?” 林越说,“炒他鱿鱼咯。” 苏小辙说,“你这样做老板是不行的。” 林越从手指亲到手腕,又亲苏小辙的肩头和脖子。 苏小辙刚醒,原本就只套着一件居家t恤,三两下就被林越摁倒在床上。 两人叽叽咕咕的边笑边说话,林越的手指刚伸进了t恤底下,手机便响了。 林越低低的啧了一声,起身拿过手机一看,接起电话,面无表情的说,“齐公公你被炒了。” 齐天圣吓一跳,“啊?” 林越说,“逗你呢。什么事?” 齐天圣说,“苏小辙在你边上么?若是在,你就去别的地方。” 林越站起身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低声问,“怎么了?” 齐天圣道,“南荣那边想跟你见面。” 林越靠着墙壁,眼神一厉,“说详细。” 齐天圣说,“应该是想跟你求情,《南荣时报》的向凯荣找过我好几次,说他绝对没有藏匿包庇那个张欣欣。” 林越冷笑。 齐天圣说,“你的意思呢?” 林越说,“我不见。” 第337节 齐天圣说,“我明白了。” 林越问,“南荣的案子处理得怎么样?” 齐天圣的声音带出一丝笑意,“他们这回算是彻底栽了。我也想知道你到底哪来这么多帮手,连体育总局都惊动了。现在不光是柯典那边的联名诉讼,单是香港《满星周刊》这一案审下来据说至少判五个月。” 林越皱眉,“五个月?” 齐天圣说,“你别嫌少了,这起案子是立例,例子一旦立起来,日后就有了依据,我听说媒体总会联盟那边也很关心这件事。” 林越说,“我以前跟柯典说过一句话。” 齐天圣诧异,“什么话?” 林越说,“该打死的时候不打死,留着看得恶心。” 齐天圣说,“林越,你想干什么?” 林越说,“我去找黎叔谈谈,对了,你帮我定去香港的机票。” 齐天圣说,“东华的排练?时间还没到啊?” 林越说,“我和苏小辙回家过年。” 齐天圣愣了一愣,问,“见家长?” 林越微微一笑。 齐天圣衷心道,“恭喜。” 齐天圣挂了电话,想起苏小辙和林越这一对,心里除了高兴,还有感慨。自己跟着林越这么多年的跌宕起伏加起来,都没有这半年经过的多。 换了半年之前,如果有人跟齐天圣说,林越和一个普通的粉丝一见钟情,爱得天崩地裂至死不渝,齐天圣肯定当个笑话。然而事实却是这两个人爱得雪山崩塌冰川融化,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俩分开,然而经历了这么多挫折与困难,他们没有离开彼此。 一念缘起与修成正果之间,或许只差勇气。 齐天圣看着手机,翻出那个好久不拨的号码,拨了出去,“喂,晨晨吗?” 张欣欣还没有逮到,苏伯伯、黎叔还有林越都严令苏小辙不准出门。 林越如往常一般忙完了工作,先到苏小舟家中探望小辙。一进门,他揉了揉眼。 苏小舟经过客厅,凉凉的说,“你没看错,小辙在绣花。” 苏小辙没好气的说,“你以为我愿意?我这不是没事干嘛。” 林越脱下大衣放在一边,走到苏小辙旁边看了看,“嗯,绣得挺好。” 苏小辙说,“我也觉得我有天赋。你觉得我绣得怎么样?” 林越表扬,“栩栩如生。” 苏小辙说,“看得出来是什么?” 林越端详,“鸳鸯戏水。” 苏小辙说,“呸,我绣的是擎天柱大战奥特曼。”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林越,“我想回家。” 林越摸了摸苏小辙的脑袋,“再休息两天。” 苏小辙说,“我快闷出蘑菇了。” 苏小舟从卧室出来,丢了一张碟片给苏小辙,“喏,你的精神食粮。” 林越好奇,“是什么?” 苏小舟说,“你的节目集锦。” 林越的心情不是不复杂的,要说高兴吧确实也高兴,毕竟苏小辙看着电视里的自己,眼睛都在闪闪发光。要说完全高兴呢也不尽然,苏小辙只看电视根本不看自己。 三个成年人人手一个抱枕窝在沙发里看节目,有点傻。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林越特地问了苏小舟,“伯父和伯母呢?” 苏小舟说,“又被黎叔约出去了。” 林越放心了,抱着抱枕贴在苏小辙身边。 这张集锦堪称是苏小辙的心血结晶,包含了刚出道的新人林越,上综艺节目的林越,各种演戏和演唱会花絮的林越。 有个节目是林越刚来内地发展接受采访,主持人给了一段绕口令,那时候的林越港普很严重,‘四是四十是十’一段到了他那儿就变成‘石室石狮事实’。 苏小辙和苏小舟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苏小辙戳了戳林越,“再来一次试试?” 林越抱着抱枕,闷闷说,“不来。” 苏小辙逗他,“来一个嘛,你现在说得比那时候好多了。” 林越说,“说不清楚就说不清楚,反正,我会说苏小辙就行了。” 苏小舟啧啧啧啧。 齐天圣发来微信,交代明天的工作。 林越低头和齐天圣协商,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苏小辙和苏小舟都不说话了,他好奇的抬起头,却看见四十二寸电视屏幕上是自己和另一个女星热吻的画面。 手机差点摔落地。 吻完了女星,镜头一转,林越又是跟一个男星热吻。 作者有话要说:  过了十二点了qaq我对不起大家,一次把明天的也更了! ☆、第 212 章 这是当年很轰动的一部片子,林越的角色颠倒众生游戏人间,最后被他抛弃的某个前度情人一刀捅死在街头。 屏幕上的林越吻得游刃有余,屏幕外的林越额上冒出冷汗。 苏小辙说,“我为了完整版特地托人从香港买的。” 林越说,“……哦。” 苏小辙说,“很难买的。” 林越说,“我给你们去洗个水果。” 苏小辙拽住林越,拿遥控器当做话筒递上去,“林先生,采访一下,当时你的心理感受是什么?” 林越含糊说,“这么多年前的片子了,早忘了。” 苏小辙一脸坏笑,“那是跟男生亲得舒服,还是女生?” 林越说,“我给你洗水果。” 苏小辙索性把屏幕定格,“我不要水果就要感想。” 林越说,“苏小辙你别闹啊。我警告你。” 苏小辙说,“我是伤患,你想怎么地?” 苏小舟抱着瓜子盆默默嗑瓜子默默看戏。 林越说,“你把遥控器给我。” 苏小辙说,“你把答案告诉我。” 两人正在闹腾,苏伯伯推门进来,对黎叔说,“我这儿小地方,不好意思招待你。” 黎叔说,“巧了,我正好在上海空着一套房子。” 苏伯伯二话不说改口,“地方虽小地段很好,我住得舒坦。小辙,林越,你们都在啊……” 林越和苏小辙一怔,两人同时去抢遥控器想把那段给快进了,一不小心就按了播放键。 那个声音那个音乐,环绕立体声喷薄而出。 苏伯伯诧异的往电视屏幕一看,正巧看见林越抱着戏中的情人缠绵。 苏伯伯:“……” 黎叔摁住苏伯伯的肩,语重心长的说,“这是阿越的工作,你体谅。” 安静中,苏小舟咳嗽一声,“小辙,关了吧。” 就因为这个,林越在苏伯伯面前觉得尴尬,破天荒的早早告辞,黎叔也一道出来。 夜晚的街道很是安静,高楼上零星几扇窗户亮着灯。 黎叔说,“我听说你要跟小辙回香港。” 林越说,“这两天就回去。” 黎叔说,“这么急?” 林越说,“张欣欣还没有抓住,小辙留在上海一天,我就担心一天。” 黎叔说,“你这层顾虑也有道理。”黎叔的话锋一转,“你之前是不是跟老徐提过想跟他合作?他前两天跟我提过他在筹备一个武侠片,但是没有好本子,你可以跟他再接触接触。” 林越说,“谢谢黎叔。” 黎叔拍了拍林越的肩。 两人走到了黎叔的车边,司机打开车门。黎叔上了车,又道,“林越。” 林越俯下身来,等黎叔发话。 黎叔问,“还是想往幕后发展?” 林越点头。 黎叔说,“为了小辙?” 林越说,“有一部分原因。但也有一部分是为了自己,我想往别的路子再闯一闯。” 黎叔拍了拍林越的肩,“相信黎叔的眼光。我见过这么多人,谁会红,谁会大红,这是看得出来的,你想转幕后,还得看老天爷答不答应。” 娱记这行确实辛苦,刮风下雨得蹲守,春节国庆基本报废,就连情人节也得蹲守各大明星,毕竟这个日子是最容易出新闻的。二月十四日的傍晚,三四个记者蹲守林越家门口。 昨天,一直在亲戚家休养的苏小辙终于出现,和林越一起回了这个家。 现在的苏小辙和林越就是话题的保证,只要拍到他们俩,这次的任务就算完成。 阿阮在厨房帮苏小辙洗碗,“其实我们可以在外头吃,又方便又省事,还不用洗碗。” 苏小辙说,“黎叔给我请了四个保镖,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你想想,吃饭的时候四个人八只眼睛盯着你,你吃得下去?” 第338节 阿阮好奇,“诶,那个黎叔是什么来头?” 苏小辙反问,“你没看过他演的戏?” 阿阮想了想,“看是看过一点。但是你住院昏迷的时候,他来看过你一次,我远远看着觉得气势汹汹的,不像演员那么简单。” 关爱神不知鬼不觉的冒在阿阮身后,“我也很好奇。” 阿阮拍了拍关爱的肩,“放松放松。今天是苏小辙请客,咱们不谈公事。” 关爱说,“我有义务保障上海市民的安全,苏小辙,那个黎叔的身份有没有问题?做什么生意?跟什么人接触?” 阿阮直接把关爱推出厨房。客厅就关爱和林越两人,略显尴尬。 林越打开话题,问,“你刚才吃的不多,口味不合适?” 关爱忙说,“不不,是因为我过两天就去参加全能比赛,需要控制体重。” 林越好奇,“全能比赛?” 关爱解释是全国警队内部的一个非正式训练赛,比赛内容无所不包,连当今很少使用的冷兵器近身搏击也有。各地代表都憋足了劲要表现,关爱当然也不敢懈怠。 林越听关爱逐个解说项目,跃跃欲试。关爱看出来了,就好脾气的笑了笑,“我们训练和你们健身的不同。” 林越说,“我们可以试一试。” 关爱摆手,“不行不行,万一把你弄伤了。” 林越起身说,“点到为止。” 关爱只好也站起来,“好吧。” 苏小辙和阿阮听见厨房外面哐当哐当的动静,阿阮嘀咕,“他们干什么呢?” 苏小辙说,“你去看看。” 阿阮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简短汇报,“在拆房子。” 苏小辙眉毛一挑,转身出了厨房。 客厅基本乌烟瘴气。 林越回身飞踢,关爱小臂格住,林越脚踝以不可能的角度绞住关爱小臂正要一转,关爱一惊。 苏小辙说,“你要拆房子,我就把你拆了。” 林越默默收腿,关爱也默默收了手。 苏小辙说,“出去闹。” 林越跟关爱默默出门。 林越家的门一开,记者们来精神了,“来了来了!林越出来了!……可怎么跟着一男的?” 关爱站在外墙比划,“我们的障碍墙大概四米,跟这个差不多,徒手上去,再下来。” 林越踩着墙面试了试力气,“应该可以。” 关爱忙道,“你小心。” 林越盯着墙,眼神专注,神情极认真。 身为林越大粉、铁粉、死忠粉的关爱在这个时候本能的掏出了手机。 林越一脚踩上,脚下发力,再紧跟着一脚,这功夫讲求的是气息与力道的一致,对于林越来说,经过涂世杰的魔鬼训练,他对于身体内息的调整极为游刃有余。 关爱眼前一花,便见林越飞身上墙,跃到四五米处扭身一转,凌空跃下,稳稳落地。刚刚的十秒内,林越完美诠释什么叫飞檐走壁,什么叫英俊潇洒自带特效的飞檐走壁。 远处拿着相机的记者们愣了好一会儿。 “……林越刚刚是不是飞上去了?” “……好像是。” “……是不是我看错了?” “好像不是。” “这特么是在拍戏呢吧?!” 关爱说,“刚刚那段能发微博么?” 林越看了一眼关爱,“你手指按着的好像是发送键。” 关爱一本正经的回答,“还没按下去。” 林越抬头打量墙,“等会儿传,再录几条。” 晚些时候,关爱上传了一条微博,一共五组短片,林越用五种角度飞檐走壁上了墙,再后空翻落地。 虞浩然表示,“嗯,我男神庆祝情人节的方式比较特别。” 张楚天转发,“教我!教我!” 张楚天的粉丝齐刷刷回复,“楚楚不要!小心你的腰!” 南柯一典问,“关爱为什么今天晚上在林越家?” 大家沉默,大家望天。 常之鸿身为一个大龄单身男青年,在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本来是很郁闷,看见关爱发的这条林越就撇嘴,得瑟啥?你说你得瑟啥?我也会! 常之鸿伸手拽过来一个师弟帮忙拍视频,也按照林越的五种角度飞檐走壁后空翻,然后发微博@林越。 吴小景和赵晓卓师兄弟俩在这个日子还在拍戏,休息的时候翻了翻微博,看见林越和常之鸿的五段视频。两人对看一眼。 吴小景说,“师兄?” 赵晓卓一挥手,“走一个!” 除了这种真材实料之外,还有虞浩然这种把鞋子套在手上,装模作样的走了一遍墙壁。 虞浩然把这段浑水摸鱼视频发上来,被林越点了赞。 一时间,各路粉丝开展模仿大赛。 项文刷着微博想,林越霸屏这事儿不少见,但为什么要在情人节用这种特别的方式霸屏呢? 送走了阿阮和关爱,林越坐在沙发上刷了会儿微博,发现齐天圣没反应,就给齐天圣去了条微信,“公公,干嘛呢。” 齐天圣回复,“你明天别误了飞机,机票在你包里。” 林越说,“记住了,公公。” 齐天圣说,“我明天让小贺开车送你们。” 林越眯了眯眼,“你在哪儿呢?” 齐天圣说,“手机没电了。” 林越说,“给朕说实话。” 过了会儿,齐天圣才发来一条信息,透过屏幕,林越都能看见齐天圣扭扭捏捏的样子。 齐天圣说,“在北京。” 林越问苏小辙,“晨晨是不是在北京?” 苏小辙说,“嗯。” 林越忍着笑给齐天圣发了条回复,“朕给你放假,什么时候办成了什么时候回来。” 苏小辙好奇道,“怎么了?” 林越说,“没事儿,明天要早起,我们睡了吧。” 苏小辙说,“让我把这个看完。” 林越看了看电视,在播一部普通的都市言情剧,“你喜欢看这个片?” 苏小辙说,“你忘了?今天是咱们那节目。” 都市言情剧播完便是苏小辙和林越上次录制的‘恋上大明星’。 开场是一段很可爱的动画,画面上的小女孩和苏小辙有几分相似,旁白说,“每个女孩的心中都有一个属于她们自己的梦想,不过随着时代的变化,梦想也在改变。骑着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带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更可能是鸟人。但仍有一个梦想至今不褪色,闪闪发光。” 动画过场完毕,街头随机采访路人。 “跟自己的偶像在一起?当然想啊,可是不可能。” 记者问,“为什么?” “丫外国人,我们语言沟通有问题。” 第二个采访者回答,“不可能吧。” 记者问,“为什么?” 采访者冷静的说,“性取向不同。” 记者:“……” 第三个采访者说,“你要问我啥?” 记者说,“你偶像是国内的吗?” “是啊。” 记者松了口气,再问,“性取向跟你一样吗?” 采访者奇怪的看了记者一眼。 记者忙道,“我们想问的是你有没有想过跟自己的偶像在一起?” 采访者说,“想啊,但是不可能,又不是拍偶像剧。” 画外音说,“他是六百万少女票选的国民偶像,他是轰动屏幕的大明星,他是一个人的男朋友。” 画面切换回摄影棚,穿着深色条纹衬衫和象牙灰三粒扣背心的林越出场,他回身伸出手。 画外音继续说,“她是六百万少女的情敌,也可以叫做现实中的辛迪瑞拉。我们欢迎本期的嘉宾,林越,苏小辙。” 苏小辙从幕后走出,握住了林越的手,两人一起走到台前。 粉丝们也在看这期节目,一边看一边往微博上扔截图,林越看着苏小辙的眼神是多么温柔,林越始终没有放开苏小辙的手。 到了林越耍赖皮,个个答案都说成‘苏小辙’,微博上嚎成一片,“ray哥哥!放单身dog一条生路吧!” 第339节 “嫁不出去真嫁不出去了!哥哥你有了苏小辙为什么还要耽误我们!” 节目中,主持人问,“这期节目会在情人节播出,有什么想对支持你们的观众们说的么?” 苏小辙想了想,对着一台摄像机,还没开口,就被林越纠正,“不是这台,是那台,闪红点的。” 苏小辙换了姿势,对准林越指定的那台,认真的说,“你们受累了,情人节还得看我们。” 现场一片笑声。 林越说,“这节目都是根据主题来选择嘉宾,说不定明年也是我们。” 苏小辙摸了摸林越的脸颊,“这孩子,别想太多了。” 林越抓住了苏小辙的手,“不止是情人节,还有父亲节,母亲节,咱们一起过世界家庭日,以后还能过六一儿童节,九九重阳节。” 苏小辙嘀咕,“清明节。” 主持人都憋不住笑了。 林越笑道,“行啊,清明节也一起过。” 屏幕上热热闹闹,林越收回视线,看着靠着自己肩头,睡着了的苏小辙。他轻轻吻了吻这个女孩子的额头。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一辈子,我们都会一起过每一个节日。 ☆、第 213 章 林越去香港的行程没有保密,但他们没想到的是会有这么多粉丝,满坑满谷,乌泱乌泱。 苏小辙和林越两人拖着行李箱,站在出口通道之后,外面叫着林越的欢呼声已经响彻机场。 苏小辙转回身,林越一把逮住,“去哪儿?” 苏小辙说,“林越大大我先回家了下回有空再来。” 林越揪着苏小辙的后领子,“站住。” 苏小辙苦着脸说,“你没告诉我这么多人。” 林越仰头,透过出口通道的磨砂玻璃,隐隐约约能看见门外的人山人海,长出一口气,“我也没想到这么多人。” 他上一次离开香港,送机的只有十几个粉丝。香港媒体唱衰,写满了大大的标题‘过气明星落大陆捞金’,‘无人送机凄凉登机’。 苏小辙走到了林越身边,默默立定。 林越看她一眼,“不回家了?” 苏小辙摇摇头。 林越当然知道苏小辙在想什么。他握住苏小辙的手,深吸一口气,走出通道。 通道之外,是璀璨中环,是维多利亚海港,是他第一次看见梦想的美好和现实的艰难。这座岛城不变,变了的是现在的林越已经不是当初离开的林越。 通道之外,光是六米长的横幅就准备了四面,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会服,最靠近通道的粉丝自动组成人墙,最外围的粉丝则是维持秩序,不影响普通乘客的正常通行。 香港的媒体记者们都被这场面震撼住了,举个例子来说就算是tvb一年一度的视帝盛典,各家粉丝最多也就是去个百来号人,拿个灯牌或是小海报。但是现在这人数至少已经近千,而且统一服装统一秩序,甚至还准备了零食和礼物送给所有记者。对于内地记者来说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但是在香港而言,林越粉丝的行为就算不是空前也绝对罕见。 林越踏出通道的第一步,粉丝按照事前排练,齐声道,“阿ray!欢迎回来!” 记者们吓了一跳。 林越却发现苏小辙抽出了手,立即转头看去,却见苏小辙掏出手机拍自己。 “干嘛?” 苏小辙看着手机里拍出来的林越和那一排站得整整齐齐的粉丝,“你现在特像黑帮大佬。” 粉丝们听见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佬!” 一群人齐刷刷喊,“大佬!” 无辜的路人们吓了一跳,这什么情况?哪个社团开道?怎么还来这么多记者? 苏小辙冲粉丝们赞赏的竖大拇指。 林越指着苏小辙,对粉丝们说,“叫阿嫂。” 苏小辙竖起来的拇指僵住。 粉丝们笑喷了,七嘴八舌的喊,“阿嫂好!” 见到林越出现,香港的八卦杂志记者们纷纷围上去想采访,却没想到粉丝们早一步围成人墙。这在国内接机也是刚出现的一种形式,不过真正付诸实践的不多,一方面要求粉丝人数要足够多,另一方面也要求粉丝自律性强。《满星周刊》记者发现自己被隔绝在了粉丝人墙之外,心里着急起来,却又发现有其他记者被‘人墙’放进去。 早在林越这次抵达之前,jolene已经联系了还算靠谱的八卦杂志《星视点》,这家的记者kevin能在粉丝的帮助下接近林越,至于其他如《满星周刊》之流,只能在外头干瞪眼。 kevin抓紧时间问,“阿ray,今次返嚟係咪带女朋友去见你屋企人?” 林越笑了笑说,“难得返嚟,梗係要同屋企人见面。” kevin再问,“係咪同女朋友准备结婚?” 林越心情很好,“借你吉言咯。” 苏小辙听懂了一半,没听懂一半,好奇的看着他们。 kevin想采访苏小辙,林越伸手挡了挡,“唔好意思,我女朋友係圈外人。” 组成人墙的一名粉丝被后头《满星周刊》记者推了一把,往前趔趄,险些摔倒。 林越眼明手快及时扶住,抬眼盯住那名记者,眼神极其凌厉。 kevin抓拍下了这一幕。 林越和苏小辙走出机场,一同上车离开。 kevin回到机场,看见林越的粉丝整理海报,收拾地面,有序离开,等待期间没留下任何垃圾。机场保洁工本来打算上前收拾残局,看见这幅景象也很惊讶。 kevin靠着柱子,翻看刚刚拍摄下来的照片。自己做这一行十多年,跟拍过不少天皇巨星,林越刚刚走出通道一瞬间的神情不输给其中任何一个。有个词叫‘星味’,林越这一次从大陆回来,身上真正有了这两个字。 kevin知道这篇报道的标题应该怎么写了,《‘林’霆万钧,叱咤回港》。 苏小辙坐在车上,阿阮她们的信息一条接一条出现。 “机场怎么样?” “还ok吧?” “小辙小辙,说话。” 苏小辙发语音回去,“是你们安排的吗?” jolene说,“阿阮他们帮了很多,教了我们很多注意的细节。” 虞浩然哼了一声,“我们林越大大当然要风风光光的回去!” 金灿说,“可惜没采用我的方案。” 虞浩然说,“呸!你那是馊主意。” 苏小辙好奇,“什么方案?” 金灿说,“玫瑰花,从通道口铺到大门口。” 苏小辙一拍额头,无力说,“谁阻止的?” 虞浩然说,“我。” 苏小辙说,“浩然干得好。” 虞浩然得意的在微信群里发了一群蹦跶的表情。 金灿说,“我觉得我这个主意挺好。” 阿阮说,“暴发户的品味是个谜。” 苏小辙又发来一条语音信息,众人打开。 林越说,“谢谢你们。” 苏小辙看着拿着自己手机的林越,说,“林先生。” 林越回过神,“什么?” 苏小辙搂住林越的肩,用力一拍,“苏小爷自从当你的粉丝那天开始,就决定了一件事。小爷粉你一辈子,罩你一辈子。记住了没有!” 林越凝视苏小辙,凑上去亲吻。 前头的司机咳嗽一声,苏小辙示意林越,“等会儿,这有外人。” 林越冲司机说,“不该看的时候不要看啊,哥。” 苏小辙说,“你叫他什么?” 林越说,“哥。” 副驾驶座则坐着一个女子,扭头过来冲苏小辙笑了笑。 苏小辙想,好眼熟,一定见过,在哪儿见过? 林越介绍,“我姐姐。” 苏小辙想起来了,林越微博照片上的姐姐。 林哥哥和林姐姐为了照顾小辙,用港普交谈。 林越说,“妈咪在家?” 林哥哥说,“对啊,做了一桌好菜就等你和小辙。” 林越说,“小辙,我妈做的鱼……小辙?” 苏小辙捂住脸。 林越诧异,“怎么了?晕车?” 苏小辙无力的说,“你别搭理我。” 想好的给林越家里人一个好印象,贤良淑德举止大方的小媳妇儿形象,在刚刚那句苏小爷当中粉粉碎。 如果说苏小辙现在憷什么人的话,那就是林妈妈。 第340节 苏小辙觉得自己就是武侠小说中的少侠,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没有憷过也羌的王子,也没有憷过大周的将军,一路打退妖魔鬼怪,击败魔头,救出林越公主,走到了最艰难的关卡。 站在林越家门口,苏小辙深呼吸,深呼吸完了问林越,“我明天再来行吗?” 林越好笑,“你到底怕什么?” 苏小辙犹豫的问出了那个纵贯上下五千年,始终没有解决的问题,“你妈妈不喜欢我怎么办?” 林越说,“你为什么不觉得我妈会很喜欢你。” 林哥哥打开门,招呼两人进去。 林越拽住苏小辙的手,苏小辙死活不肯进,林越拽住她进去。 从林越开始满世界寻找那个叫苏小辙的女孩子开始,林妈妈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叫做苏小辙的女孩子。之后和苏小辙通过两次话,能听得出是个懂事的女孩儿,再后来发生了一系列事件。 奉子逼婚那件事是苏小辙和她第一次通话,声音里的苏小辙很礼貌,甚至有些战战兢兢。然后是家庭矛盾,因为这件事,林妈妈怀疑过苏小辙的品性。直到苏小舟发布长微博说明了苏小辙的家庭背景,林妈妈很是同情和怜惜,黎叔专程打电话给林妈妈解释,担心不实报道让林妈妈对苏小辙有意见。 就在林妈妈对这个女孩子充满好奇的时候,发生了刺伤事件,林妈妈第一反应是林越怎么办,她打电话给林越,林越的声音很平静,可是做母亲的怎么听不出这份平静下的崩溃和绝望。林妈妈登录了微博,她看见那么多林越的粉丝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祈祷,也看见了柯典那些明星对于这件事的愤怒,以及因为这件事引起的连锁反应。《满星周刊》是岛内有名的八卦周刊,也是唱衰林越的主力军,所以林妈妈看见《满星周刊》被告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心里当然高兴。 这次林越带着苏小辙回港,林妈妈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就在前一天的晚上,她接到了苏小辙的伯父伯母的电话。 有这样温文儒雅的长辈,苏小辙会是什么样的性格呢? 林妈妈甚至有了更多的期待和好奇。 这时候,门打开了。 林越先进屋,“妈。” 林妈妈站起身,“回来了。” 林越嗯了一声,回头拽出一个女孩儿,小声道,“别躲。” 一个清秀干净的女孩站在林越身边,鼓起勇气看着林妈妈,用努力学习的粤语说,“aunt你好。我是苏小辙。” 这顿晚饭大家都吃的很开心,林妈妈很喜欢苏小辙,不住给苏小辙夹菜,林越嘀咕,“是谁说要减肥。” 苏小辙说,“aunt做得好吃而且又清淡,不会胖的。” 林妈妈皱眉,“小辙这样太瘦了,你还让她减肥?” 林越忙解释,“没有没有,妈咪,我没这个意思。” 林妈妈给苏小辙继续夹菜,“你不要管他,他那时候胖成一百四十斤,减肥减到哭。” 苏小辙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林越一眼。 林越老老实实吃饭。 吃过了饭,苏小辙收拾碗筷,林妈妈说,“不用了,这些交给阿ray。” 林越说,“我?” 林妈妈说,“不愿意?” 林越马上说,“当然愿意,我最喜欢洗碗的!” 林哥哥带了自家小朋友过来,苏小辙和那小孩子一个是半生不熟的粤语,一个是半熟不生的国语,一大一小,倒也聊得叽叽咕咕的开心。 林越在厨房哗啦哗啦洗碗,林妈妈进来拿水果。 林越说,“妈咪,你觉得小辙怎么样?” 林妈妈说,“什么怎么样?” 林越关上水龙头,“之前有些新闻,你不要当真。” 林妈妈说,“媳妇都没娶进家门,你就这么担心,你放心,一个人的品性怎么样,妈咪还是看得出来的。” 林越听林妈妈这么说,就松了口气。 林妈妈拿着水果盆要出去,又停下,对林越道,“不过妈咪问你,你要老老实实答我。你真的要跟她结婚?” 林越毫不犹豫,“是。” 林妈妈说,“如果你是真心的,一定要记住对苏小辙好,她的事,我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阿ray,一路以来,你有我,有你哥哥你姐姐,但是小辙什么都没有,你千万不要欺负人家。” 苏小辙来到厨房,“林越,我来帮你……” 她看见林妈妈在,有些不好意思,“aunt。” 林越对林妈妈说,“刚才那句话,你应该跟她说。” 苏小辙诧异,“什么话?” 林越说,“叫你不要欺负我。” 苏小辙说,“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林妈妈一笑,“好了,快洗完出来吃水果。” 林妈妈前脚一走,苏小辙抬手去拧林越胳膊,林越马上道,“妈!妈你来看!” ☆、第 214 章 洗过了碗,林越拉着苏小辙下楼散步。附近有个篮球场,这时候天都快黑了,场上空荡荡的,只有一颗孤零零的篮球,不知道被谁遗忘。 林越走过去,捡起球来试了试手,试着投篮。 苏小辙坐在附近,看着林越投球。 天色越来越暗,远远近近的高楼模糊在夜色之中,晚风吹过树林,叶子沙沙作响。 林越又一记投中,回头看着苏小辙,走了过来。 苏小辙递上矿泉水,林越喝了一口,在苏小辙身边坐下,问,“想什么呢。” 苏小辙说,“想你小的时候。” 林越说,“我小的时候?” 苏小辙说,“是不是很淘气?” 林越说,“我很会读书的。” 苏小辙说,“说真话。” 林越顾左右而言他,“呐,我就是在这儿被蜈蚣吓了一跳,从此就很讨厌那种长长的,腿很多的虫子。” 两人肩并肩坐着,彼此没有说话。篮球场的照明灯亮起,在空旷的场地投下树的影子,树影随风变幻形状。 林越问,“冷不冷?” 苏小辙说,“有点。” 林越说,“回家吗。” 苏小辙点了点头。 林越站起身,拉起苏小辙。苏小辙站起来了,林越却不松开手,说,“背你回去。” 林越蹲下身,苏小辙趴在林越身上。 篮球场距离林越的家很近,不出五六分钟就走到了,然而林越没进楼,他背着苏小辙沿着路慢慢走。 苏小辙搂住林越的脖子,过了会儿,轻轻哼《红日》。 林越笑起来,“救命啊,好难听。” 苏小辙不管,继续哼。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林越侧过脸,专注凝视哼着歌的苏小辙。 没有人能够预测命运用何种方式编织着每个人的前行轨迹,人如小舟,行在巨浪之间。一次次的浪涛颠簸,是苏小辙抓住了他的手。 他不想掌握命运,只想握住苏小辙。 苏妈妈整理客房,推开窗通风,看见了楼下的林越和苏小辙。 林越和苏小辙回到家的时候,林哥哥和林姐姐已各自离去。 林妈妈给苏小辙收拾出房间,林越抱着胳膊站门口,挑剔,“这屋子采光不好,这屋子床太小,这屋子都没网。” 林妈妈说,“阿ray。” 林越乖乖的立正站直。 林妈妈说,“人家伯父伯母打过电话交代过,我要好好帮人家照顾,你回你自己房间。” 林越嘀咕,“妈咪,我一个人睡不着……” 林妈妈一挑眉,“哦,那妈咪陪你,顺便给你讲故事。” 苏小辙憋不住噗嗤笑了。 林越忙道,“那不用!” 苏小辙却说,“我刚刚来这里,一个人也睡不着。” 林越在心里给苏小辙比了个大拇指!老婆仔,还是你体贴! 苏小辙说,“aunt,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啊?” 林妈妈讶异,也很高兴,“真的?” 苏小辙点点头。 林越说,“喂……” 林妈妈笑道,“好啊,我有好多话跟你说了,对了,你要不要看林越小时候的照片?” 苏小辙忙说,“要!” 林越有气无力说,“喂……” 林妈妈说,“对了,我等会儿煲点汤,我们一边吃一边说。” 第341节 苏小辙说,“aunt,我一直想学正宗的煲汤。” 林姐姐是个白领女性,一直秉持远庖厨。林妈妈高兴得很,“呐,我现在就教你一个滋补养肤的。” 林越确定了,自己被华丽丽的无视了。 第二天,林越想带苏小辙去逛逛,但是林妈妈先下手为强,拖着苏小辙去购物。 林越不死心的争取跟去的权利,“妈咪,我可以帮忙扛包。” 林妈妈说,“你难得回来,在屋里睡觉。” 林越可怜兮兮的看着苏小辙,“老婆……” 苏小辙说,“乖乖睡觉。” 林越耷拉脑袋。 香港街头满是节日气氛,中环广场内矗立三层楼高的装饰物,到处都是金红相间的年节装饰。 地铁出口拐角有个书报亭,苏小辙远远就看见满墙的杂志封面十有八九都是林越,其中《星视点》标题赫然打出《‘林’霆万钧,叱咤回港》,苏小辙特意多看了两眼。 距离书报亭不远便是购物广场,苏小辙跟着林妈妈走进一家品牌包店,林妈妈浏览货架,店员上前推荐。苏小辙无意间一回头,发现有记者跟拍。 苏小辙走到林妈妈身边,“aunt,有记者。” 林妈妈从包里拿出几封红包给苏小辙,“出去给他们。” 苏小辙诧异,“给他们?” 林妈妈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阿ray再红都是要靠人帮衬。帮衬的人当中,有些不值得结交。但是另一些人,跟他们关系好,不是坏事。” 苏小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走出店,把红包递给记者,客客气气的说,“新年快乐,是林aunt给你们。” 林妈妈选了两只包,店员一边包装一边互相小声八卦。包好了之后,一名店员将礼袋递给林妈妈,抓住机会问,“林太,和媳妇逛街啊?” 林妈妈一笑,“是啊。”顺手拿出两封红包,“新年快乐。” 店员忙接过,笑道,“我们看见那条短片,好恩爱啊。” 林妈妈说,“短片?” 店员把手机拿给林妈妈。 昨晚林越背着苏小辙的画面,被路人拍下来,上传facebook。不得不说路人这支手机收音功能强大,连苏小辙在哼歌都清清楚楚录进来。只不过苏小辙同学唱得实在不着调,居然引发网友们热烈讨论她到底在唱什么歌。 jolene把这条视频发到群里,阿阮说,“回来之后给苏小辙报唱歌班。” 虞浩然回复,“必须的。” 阿阮说,“太特么的丢人了。” jolene好奇的问,“她唱的到底是什么?” 阿阮说,“《海阔天空》?” 虞浩然说,“啊?不是英文歌吗?” 骆晨晨难得上线,“你们真笨,当然是唱林越大大的歌。” 众人恍然,“晨晨姐慧眼如炬,晨晨姐料事如神。” 过了好一会儿,苏小辙方才回到店里。离开包店,林妈妈带着苏小辙进了金银首饰铺,让店员取了一盒龙凤金手镯出来,选了几个让苏小辙试试。 这礼太贵重,苏小辙刚想推辞,林妈妈说,“我们这边嫁女的规矩就是要送龙凤镯,娶新抱也一样的。来试一试。” 苏小辙犹犹豫豫的伸出手,林妈妈把手镯给苏小辙套上,问道,“小辙,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结婚送镯子?” 苏小辙老实说,“不知道。” 林妈妈说,“一是讨好彩头,龙凤呈祥,再一个这镯子就是铐子,铐住了好媳妇就一生都是一家人。” 林妈妈看着苏小辙,“我把阿ray交给你了。” 苏小辙有些惊愕,“aunt……” 林妈妈说,“这次阿ray回来,我看得出他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不知道他这半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的。” 苏小辙咬了咬嘴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林妈妈笑起来,“还有,包里的杂志拿出来吧,等会儿夹坏了。” 苏小辙有些不好意思,从包中拿出了《星视点》。 回到家,林妈妈拿出那两只新包,款式差不多,其中一款的颜色是明年春季最流行的樱花粉,这只给苏小辙,她背另外一只。 林越郁闷,嘀嘀咕咕说,我都没有情侣款。妈咪,你截我胡。 林妈妈说,“你买样东西和小辙一人一个,不就有情侣款?” 林越说,“可是小辙不喜欢穿情侣装。” 林妈妈恨铁不成钢,“除了情侣装呢。” 林越想了想,“情侣鞋?” 林妈妈挥了挥手,“你慢慢想。” 第二天,八卦周刊出了林妈妈和苏小辙逛街的新闻,配图是两人在试镯子,新闻内容是“好事临近,林妈妈同苏小辙今日去到中环看凤镯,林妈妈对新抱赞不绝口,shopping离开时遇见记者,佢哋都好热情咁打招呼,苏小辙仲拎利是恭贺记者新年快乐。”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苏小辙客客气气对八卦记者,又给了利是,记者写上两句好话很正常,而且现在林越正走红,抱抱大腿没什么坏处。报道通篇是对苏小辙的好话。 苏小辙现在看见记者会主动打招呼,还学会了买热饮送给在寒风中蹲守的记者。 项文原本打算跟香港的几个同行老友打招呼,让他们照顾一下苏小辙,现在看来是不用了。苏小辙学会一项技能,‘舆论是可以被引导的’。 香港和内地媒体不同的之处在于香港的八卦杂志林立,市面上充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一部分的杂志踩低林越,自然就有另一部分杂志愿意反其道而行之。反观内地,《南荣时报》前几年靠着曝光明星丑闻争取到了销售量进而一步步上位,抄袭、编料、煽动粉丝之间的矛盾,等等手段无所不用,在最快的时间里跻身娱乐行业的首位。但这种蹿红是不正常的。歪门邪道练功夫,终有一日反噬,现在便是这个时候。 柯典等人将之前所有被南荣污蔑或是扭曲过的演艺人员联合起来,发起诉讼。警方又在追查张欣欣的下落。香港的《满星周刊》审判到了尾声,几乎定案,无可翻转。 向凯荣一个劲儿的想找林越说情,但林越去了香港,完全不给任何机会。向凯荣想找齐天圣,又发现齐天圣跟柯典工作室的管理人员骆小姐过往甚密,肯定无法说动。 向凯荣焦头烂额,左支右绌,即将度过人生中最艰难的一个年。 年关临近,黎叔也回到了香港,约了老友徐导喝茶。 这间茶楼开了六七十年,黎叔和徐导两个人在刚进这行的时候,经常放工来这里坐坐,喝个茶,吃个包。一转眼,好多年过去了,英俊少年鬓角染霜。倒是这家店的装潢摆设一点都没有变,仍旧是老式电风扇和贴了红纸的菜单。 黎叔拿起茶杯来抿了一口,“你的戏怎么样了?” 徐导说,“老样子。” 黎叔说,“你这个片磨了快三年,连个本子都没定下,是不是要学王墨镜一部片拍十年。” 徐导说,“找不到合适的。” 黎叔说,“你到底要什么样的?” 徐导叹气,“好难讲明白的,这是一种感觉,只有看见的时候才知道。如果一定要说,我要的主角一定是要一种……一种现代人没有的感觉。” 黎叔说,“现代人没有?大佬啊,那你穿越回古代,找个古代人来演。” 徐导说,“好啊,我下次跳海试试,看能不能穿越。” 黎生给徐导满上茶,问,“我给你推荐过一个人。” 徐导说,“你说林越?他以前和我谈过合作的事,不过当时是说想转幕后。” 黎叔说,“他不会转幕后的。” 徐导诧异说,“这话怎么说?” 黎叔说,“他如果转幕后,你一定会觉得可惜。” 徐导说,“他条件是不错,也不至于这么金贵吧?” 黎叔拿出ipad,递给徐导,“喏。你自己看。” 徐导接过,点开视频。 第一个《芳华绝代》mv是林越今年拍的古装戏,一身红衣,颠倒众生。 第二个是林越参加武术竞技大赛的片段,粉丝也做成了mv,配的歌是《男儿当自强》。 最后一个是今年情人节晚上,林越的五段短片。 徐导看完,黎叔说,“怎么样?” 徐导把ipad放在一边,“还行吧。” 黎叔说,“只是还行?要不要安排你们见一面?” 徐导摆了摆手,“难得过年,不谈公事。” 黎叔见徐导坚持,便只得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说红颜是祸水,林越大大祸害了整个太平洋。 ☆、第 215 章 《喜乐满东华》在将军澳电视城录制。 出门之前,林越跟苏小辙说,“你不用来,跟我妈逛逛街,买点过年要用的东西。” 苏小辙说,“这回大齐和小贺都没跟来,当然我跟你去。” 林越说,“真的不用。” 苏小辙说,“真的用。”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肩,诚恳的劝说,“我们排练全程粤语,你听不懂,特别闷。” 苏小辙更加诚恳的说,“能看你扮女装,我值了。” 林越心内一声我靠,“……你怎么知道的?” 苏小辙说,“我昏迷的时候,你说的。” 林越大惊,“你都听见了?” 苏小辙拍了拍林越的肩,“该听的,我都听见了。” 林越无语。 第342节 苏小辙说,“就算你不带我去,到时候电视一播,我照样能看见。” 到了将军澳电视城的摄影棚,整个录制过程还真都是全程粤语。 林越原本想带着苏小辙,但苏小辙看见后台那兵荒马乱打仗似的光景,不愿意过去添乱。林越就问工作人员要了一张工作证给苏小辙挂上。 苏小辙老老实实待在舞台前沿,有几个相熟的记者也在,彼此打个招呼。 等录制开始,苏小辙的眼就直了,打开微信,“我看见张学友了!” 过了会儿,“我看见刘德华了!” 再过一会儿,“靠!连邵氏影帝都来了!” jolene回复,“满东华相当于你们的春晚,可能比春晚还隆重,今年又是办得特别盛大,来这些人不奇怪,你还没看见白雪花和任晋生呢。” 陈寻进场准备,看见了苏小辙,便走过来打招呼,“林越呢?” 苏小辙说,“在后台准备。” 陈寻说,“你们今年在香港过年?找个时间一起吃饭。” 苏小辙说,“好啊。” 工作人员往舞台上搬假山石假亭子的布景,陈寻说,“林越要上了。” 苏小辙转头看去。 干冰烟雾弥漫舞台。 《帝女花》是粤剧最广为流传的曲目之一,而白雪花和任晋生合作的《帝女花之香夭》在二十年前是香江一绝,但凡登台,必是万人空巷。二十年后,为了重振粤剧也为了重振‘满东华’,两人携手复出登台,这支曲被作为今年‘满东华’的压轴节目。白雪花和任晋生用粤剧古装扮相登台,一做长平公主,一做驸马周世显,两人虽已近六十,但扮上妆来仍不输年轻时候的风采。 苏小辙忽然想到既然白雪花演了长平公主,那林越呢? 舞台上,长平公主哀婉唱道,“惜花者甘殉葬,花烛夜难为驸马饮□□。” 唱罢一背身,绕到假山后。同时,任晋生扮演的周世显下台,由另一名粤剧年轻红星顶上。 袅袅烟雾渐浓,假山之后,长平公主缓缓立起。 苏小辙一拧大腿。 靠! 长平公主回首,眸转流光,朱唇殷殷,一步步走来,满头珠翠轻颤,衔杯遮扇,屈身挽袖,一举一动之间尽展风流。一开嗓,虽然不如白雪花的莺啼燕啭,微微沙哑的声音却另有一番风情,“地老天荒情凤永配痴凰,愿与夫婿共拜相交杯举案。” 现场监督的总导演也很吃惊,一开始考虑林越是近年来香港出身的艺人当中最红的一个,为了扩大年轻观众收视群,故此邀请加盟。但没想到林越的表现如此之好。 白雪花和任晋生在台下看的也是心中暗暗赞叹。白雪花当年轰动全城就是因为她淋漓尽致的演出了长平公主的雍容华贵,时隔二十年,居然一个年轻偶像也诠释出了这份韵味。其实说来也简单,其他演员是‘演’公主,林越却认识一个真正的公主。华芙当初为大周国运而困苦,一如长平的身世。华芙的骄傲,华芙的悲伤,华芙的一颦一笑,林越模仿到了十之八九,便还原了长平公主。 唱罢一曲,台下无声。是白雪花和任晋生率先鼓起掌来,摄影棚内其他工作人员才回过神,掌声雷动。 林越下了场,因为一般这种录制都要再来几遍,便不卸妆,一身华服立在舞台边。灯光斜斜打在他的身上,珠花生鬓,唇如点,眉如墨,眼眸如星,整个人如一副被光影凝固的绝代风华。 苏小辙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林越是那么耀眼,甚而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来得耀眼。 林越仿佛心有所感,转头过来,看见苏小辙的一眼露出了微笑。凝住的时间恢复流动,他不是长平,是林越,不是什么耀眼得无法接近的明星,只是她的爱人。 林越问,“好看吗?” 按照苏小辙的脾气,总要口是心非两句,这一次苏小辙却说,“好看。” 林越诧异的看着苏小辙,担心的说,“你是不是从地上拣什么吃了?” 苏小辙说,“我的cp站错了,你和楚楚应该是楚越不是越楚。” 林越放心了,这是正常苏小辙。同时万分欣慰的伸手给了苏小辙脑门一下。 kevin回到家中检查照片,发现自己抓拍到了舞台边长平公主打扮的林越。kevin看了好一会儿移不开视线,忍不住把这张照片发上了网。 虞浩然在微博上照往常一般搜索林越的关键词,搜到了这张照片,随手点开,出现在屏幕上的长平公主让虞浩然倒吸一口凉气,根本想不出词来形容。 美永远是震撼人心的。 这张照片的转发量只能用疯狂来形容,elva这些公司高层原本都要过年休息,没想到林越居然又鬼使神差的引起了关注,便立即让公司宣传时刻关注动向。 很多不了解粤剧的林越大陆粉丝搜索什么是《帝女花》,找到了白雪花任晋生以及其他各种版本。一颗小石子掉进水潭,激起层层涟漪。林越的剧照是引子,让许多人对于粤剧这项传统艺术产生兴趣。粤剧的官方微博号的粉丝增多,广州潮汕一带的粤剧团门票销路慢慢增长。 而那些原先不关注林越或者不熟悉林越的路人们因为这张照片对林越产生了兴趣,进而搜到了‘蜜恋’和‘恋上大明星’两期节目。 《上海每周》在情人节前后放出《蜜恋24小时》。这期企划是跟拍苏小辙和林越两人真实的一天。 一大早,摄像组敲开了苏小辙的家门,苏小辙已经准备好了,摄像组跟她一起出门上班,苏小辙紧张到同手同脚,画面效果把这一幕定格,背景音乐是木头的嘎吱嘎吱,把苏小辙的这份儿紧张衬托得很好玩。 林越则是早已开工,这天要去给一个杂志做访谈和拍摄硬照,杂志社借了佘山花园做拍摄场地,佘山花园是半私人性质的高级会所,十点之后正式营业,因此必须在十点之前完成工作。林越六点就驱车前往,车外的天黑漆漆的,林越专注开车。摄像师问,“每次都要这么早吗?” 林越看着路况,笑道,“看工作吧。” 车遇到红灯停下,林越看了一眼手表,摄像师道,“时间来得及。” 林越笑了笑没说话。到佘山花园的时间是七点半,林越打了个电话,“喂,小舟?小辙还在睡是吧?该起床了。” 特效字幕叮的一声跳出来,‘人形闹钟’。 苏小辙和林越两边的画面切换进行,后期把画面颜色调得粉粉的,嫩嫩的。背景音乐轻快,像是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林越拍完杂志硬照,紧跟着移动到下一个工作地点。 林越问摄像师,“你们吃过饭了没?” 摄像师说,“还没。” 林越翻出来齐天圣准备的面包和饮料递过去。自己拿出手机给苏小辙发短信。 摄像师问,“可以拍吗?” 林越示意没问题。 摄像师凑过来,镜头中,林越转账支付宝。 林越一边操作一边解释,“听说最近流行这样子聊天。” 转了笔钱给苏小辙,备注‘我’字。然后转第二笔,备注‘好’字。 摄像师猜,“我好喜欢你?” 林越边笑边摇头,第三个字是‘肚’,第四个字‘饿qaq’。 手机很快响起,苏小辙打来电话。 林越可怜巴巴的说,“老婆仔。” 苏小辙的声音响起来,“你干嘛啦。” 林越说,“我都没吃早饭,也没吃中饭,我要吃饭。” “你让大齐哥买。” “齐公公不给我买。” 苏小辙好奇问,“为什么?” 林越说,“我说要拍他的屁股去卖钱。” 屏幕效果在这儿做的一卡,添加齐天圣的大头愤怒表情。 齐天圣说,“小辙,不要听他乱说。他要拍照,自己没腹肌还敢吃东西!” 林越说,“你才没腹肌!你连胸肌都没有的!” 齐天圣说,“那又怎么样,我又不用拍照!” 林越说,“我花钱找人拍你的屁股!” 下一个工作是给林越之前某部电视剧补拍镜头,拍摄地点是原先的上海工部局宰牲场,现在改建成了艺术会展中心。 林越下了车,一百多个粉丝们哗啦啦围上来。 林越往里走,人群也跟着他移动。 粉丝们七嘴八舌的说,“林越你又瘦了。” 林越说,“我胖了你们又要说难看。” 粉丝们说,“不会啦。” 林越说,“今天不是周末,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粉丝们说,“放假啦。” 林越说,“没有骗我?” 小姑娘们嘻嘻哈哈的笑,有人问,“苏苏姐呢?” 林越笑着说,“她在上班。” “什么时候带苏苏姐一起来玩。” 林越的声音多了一分温柔,“好啊。” 剧组的工作人员出来迎接,粉丝们不能再往里走。 林越冲她们挥了挥手,转身走进拍摄区域。 拍摄完了,林越紧跟着又是一个采访,他一边吃饭一边让化妆师补妆。室外日光晴好,明亮的阳光照在大楼外墙,写字楼的某一层,苏小辙在办公室里忙碌,准备会议资料。 到了夜里,苏小辙给摄像师和其他工作人员做了顿饭聚餐。林越开着车赶回来。 漆黑的夜幕,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路灯。 摄像师问林越,“每天都是这样忙,是不是觉得很累?” 林越握着方向盘,说,“当然累啊。” 摄像师说,“有没有想过休息?” 林越说,“有,比如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想去旅游放松。” 摄像师问,“和苏小辙一起?” 林越微笑起来,看了镜头一眼,笑说,“不然呢。” 画面上,林越开车的神情专注,侧脸在窗外灯光的映照之下忽明忽暗。 林越忽然说,“是不是觉得我开车的样子很帅。” 画面特效出现滴汗的表情。 第343节 林越用手在屏幕下方比划了一下,“本人承接一切车类广告,联系方式请见下方。” 画面底下飘过一行字幕,‘你想的太多了……’ 林越继续开车,神情难掩一丝疲倦。 字幕写道‘开个玩笑,继续往前,在光鲜的背后,作为演员,同样承担着的压力。’ 林越转过方向盘,缓缓驶入小区。 车子的前方,逐渐出现了那座亮着灯的三层小别墅。 林越看着别墅,眼底亮了一亮。 字幕如同呼应他的心声一般,写道,‘看到家的一瞬间,所有的疲惫都化作了微笑’。 这期节目中,林越和苏小辙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神和微笑,都那么真实和温暖。 而现在,林越和苏小辙一起在香港,林越背着苏小辙,苏小辙俯在他的背上轻轻哼歌。 大明星和小粉丝,看似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物,一如璀璨星辰,一如不起眼的小石子。 偏偏星光恋上小石子,恋到碾压一切偶像剧。 ☆、第 216 章 节目第一次播出就收到很好反响,但《上海每周》方面没想到的是时隔多日,这部微短片由林越的那张《帝女花》照片为契机,再度掀起了热潮。《上海每周》趁热打铁奉上之前剪去的花絮。 有一段花絮是拍摄林越,林越低头玩手机,拍摄的记者问,“会介意女朋友拿自己的手机吗?” 林越说,“不会。” 记者说,“不觉得两个人之间应该保持距离?” 林越说,“现在保持也太晚了。我的事,苏小辙知道的比我本人还清楚。” 记者说,“那你之前的感情史,她也知道了?” 林越郁闷的点点头。 字幕飘过一行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记者说,“不如趁这个机会,跟苏小辙说句话?” 林越从手机上抬起头,想了一想,对镜头说,“谈过一千次恋爱,都比不上你看我的一眼。” 林越和苏小辙的mv一晚上满地开花,苏小辙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粉丝,只在两个节目里露过脸,但就是这两个节目的素材被剪出了一千种方式。在各种mv里,林越一会儿是杀手,一会儿是保镖,一会儿是魔教教主,一会儿是正道大侠,无一例外的是各种各样的他都爱着苏小辙。 《上海每周》趁势在微博上发起一个投票活动,票选国民cp。结果毫无任何悬念,苏小辙和林越荣获第一名,并且以极大的差距将第二名远远甩在身后。 就此,国民cp一锤定音。 录完了《喜乐满东华》,林越的工作正式告一段落。他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电视播放tvb过年娱乐节目,苏小辙在厨房跟着林妈妈一起学做盆菜。 盆菜是此地过年的习俗,看上去很简单,只是将菜一道道码上去,但是这些菜有的要煎,有的要炸,有的要烧,有的要焖,而且有鸡有鸭,有鱼有蚝,讲究一点的还要有鲍鱼翅肚。 她一回头,看见林越站在厨房门口,“你什么时候站那的?” 林越走进厨房,“有一会儿了。” 苏小辙说,“我怎么没听见?” 林越冲盆菜努嘴,“你忙着和它们打架。” 林妈妈找了个借口走出厨房。 林越来到苏小辙身旁,“我们出去走走。” 苏小辙忙着和盆菜搏斗,“菜还没有装好呢。” 林越说,“待的时间也不多了,我带你去逛逛。” 苏小辙手一停,看向林越,“有工作?” 林越歉疚的点了点头。 苏小辙问,“那……能不能过完年?” 林越忙说,“当然了。” 苏小辙松了口气,“那就好,能陪你妈妈过完年。” 林越轻轻说,“小辙。” 苏小辙摆弄盆菜的材料,“嗯?” “这可能是以后我们每一年过年的样子,或者说,至少会有好几年都是这样。我们没法完完整整的过好一个年,我想让你留在我的身边,好让我每一天都能看见你,但是我又怕太累。不让你来,我又怕看不见你。小辙,有时候我想,是不是我太自私了。” 苏小辙从盆菜里挑一块香肠喂过去,堵住了林越的嘴,问,“好吃吗?” 林越怔了怔,“呃,好吃。” 苏小辙把盆菜挪到一边,拧开水龙头洗手,洗完了之后关了水龙头,回头看着林越,把水珠儿弹在林越脸上。林越侧头躲开。 苏小辙道,“没事儿少胡思乱想,超过你的cpu负荷。”她看着林越,微笑着说,“这是我过的最好的一个年。” 厨房没了说话声,林妈妈走到门口看了一下,本来想咳嗽一声,想了想,还是走了。 他亲吻着她。这个亲吻里有香肠的味道。夕阳照在厨房窗户波浪形的铁栅,灶头烟火,人间情暖。 林越问苏小辙,“想去哪儿?” 苏小辙说,“我有个地方一直想去,可是……就怕太麻烦。” 林越拍胸,“这儿是我的地盘,你想去哪儿都行。” 两个人站在维多利亚海港。 林越有些郁闷,“你想来的地方就是这儿?” 苏小辙四处张望,“前几次都是看你的电影,一直没时间看过这儿的灯光表演。诶诶,你看,开始了。” ‘幻彩咏香江’的镭射灯光表演尽管不俗,林越却没什么兴趣。苏小辙看得津津有味。 林越问,“好看吗?” 苏小辙一个劲点头。 林越说,“等会儿想不想去星光大道?” 苏小辙说,“想!” 林越说,“苏小辙,你现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游客。” 苏小辙满不在乎,“我也没说自己不是。” 林越倚在护栏上,“喜欢香港吗?” 苏小辙说,“喜欢。” 林越问,“最喜欢哪儿?” 苏小辙伸出手,指住林越的胸口。 林越怔了怔。 苏小辙说,“这儿。” 满天都是灿烂灯火,倒映在海面之上,波光粼粼,美得犹如电影海报。 这是向凯荣过的最艰难的一个年,官非缠身,处处生劫,烧香拜佛托人求告,种种方法都用遍了,就是不见运势有所好转。 年底在北京有场惯例的行内媒体记者年会。会场内的座位排序都有讲究,向凯荣自接手《南荣时报》以来座位逐年往前进,这两年更是坐定了主桌。 今年的年会安排在了香格里拉饭店,向凯荣在前台签到,走进会场,一看座位表,居然将自己排在了次席。 其他报社的记者上前招呼,“哟,向总来了。” 向凯荣挤出笑脸,“好久不见。” 既然来了,不能直接回去。 向凯荣按照安排坐下,总觉得背后有人窃窃私语,议论着自己的失败与窘境。 向凯荣面色难看,旁边的人察觉到了,原本想应酬几句,这时候也识相的闭上嘴。 向凯荣却更觉得这是众人在排挤自己。 边上递给来一支烟。向凯荣转头一看,是《上海每周》的项文。 项文说,“来一根?” 向凯荣说,“不必了。” 项文没说什么,点上烟自己抽。 媒体记者年会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歌舞节目,大家凑一起吃个饭发个牢骚抽个奖,差不多也就各自散了。 项文估摸着今年大奖又落空,正想走呢,手机叮当一声提示微信。 苏小辙的声音活活泼泼的响起来,“给大家拜个早年,恭祝各位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家和万事兴。” 微信群噼里啪啦的一堆回复,“别光说不练,来来来,红包呢!” 苏小辙说,“叫爸爸!” 骆晨晨,“我呸!” 苏小辙给群里发了个红包,项文顺手一抽,居然抽到了六十六块钱。 台上同时道,“今年的一等奖iphone6 plus,得奖者,项文!” 项文又惊又喜,打开微信,笑道,“苏小辙,你真是福星。” 苏小辙回复,“客气客气,转发这条苏锦鲤,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骆晨晨除外。” 骆晨晨气道,“我红烧了你这条鲤鱼!” 项文上台拿了奖,顺理成章的走人。刚走出酒店,便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 第344节 向凯荣追上来,“项文!” 项文说,“有事?” 向凯荣说,“你和苏小辙是朋友?” 项文说,“算是。” 向凯荣顿了一顿,“帮我个忙好吗。” “什么忙?” “只要能摆平诉讼那件事,不管是要我赔礼道歉还是要经济赔偿,我都可以接受。” 项文说,“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上忙。” 项文往外走,向凯荣追出去,气道,“这样还不够?他们还想怎么样!” 项文走出了酒店门外,寒风吹来,让整个人都冷上一冷。 香格里拉酒店灯火辉煌,但门外僻静处还蜷着无家可归的人。 这是一个矛盾的城市,有繁华就有荒凉,有得志意满就有潦倒仓皇。名利的诱惑令人迷惘,失却了本性,在高楼之间跌跌撞撞。 项文伸手拦出租。向凯荣追上去一把拽住项文的胳膊,气急败坏道,“你跟苏小辙说,开个条件行不行!别欺人太甚!” 项文转头看着向凯荣,“向凯荣,你到底明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向凯荣冷笑,“用得着问吗。如果不是因为林越跟苏小辙,我会这么倒霉吗?” 项文说,“到底是因为林越苏小辙,还是因为你自己?” 向凯荣说,“项文你什么意思。” 项文说,“向凯荣,我们俩进这个圈差不多时间,我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干这行是因为喜欢。现在呢?” 向凯荣渐渐松开了抓着项文的手。 项文说,“南荣的新闻到了如今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你多少回收钱给人泼脏水?” 向凯荣说,“别说你他妈的就是干净的。” 项文说,“我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对得起一个记者的良心。就说这回苏小辙的事,你跟那个张欣欣私底下串通,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回医院打人之后张欣欣的态度改变,就是你挑唆的吧。” 向凯荣心虚道,“没这回事。” 项文说,“这个张欣欣是傻,也是可怜。本来好端端的有女朋友有家,现在女朋友吹了又成了通缉犯。向凯荣,你就不觉得有一点内疚?” 向凯荣说,“那是他自己造的孽,关我什么事?说起这件事我还他妈的委屈呢,警察还以为我包庇了他,我如果看见他第一个就去举报!” 项文说,“这话你留着安慰自己,让自己心安理得吧。” 一辆出租车驶来停下。项文上车,向凯荣追上几步,“项文!” 项文不搭理,出租车驶去。 向凯荣悻然转身,蜷在阴影里的流浪汉哆哆嗦嗦的伸手乞讨。向凯荣吓了一跳,随即怒道,“滚蛋!” 流浪汉往前凑过来,向凯荣高声往酒店大厅喊保安,酒店保安出来,把流浪汉驱开。 作者有话要说:  诸君,多谢相伴 ☆、第 217 章 年三十,《喜乐满东华》在万众期待中开播。同时,数以万计的大陆观众在网站上收看在线直播,因此在一开始出了一点小意外,服务器几近瘫痪。 《帝女花》成为当天收视率最高的一个节目。 任晋生白雪花和一众圈内好友在家玩麻将,同时也收看《满东华》。 一曲《帝女花》唱毕,一位好友喝彩,“能再看见你们俩登台,余生无憾。” 白雪花笑道,“大过年的说什么话呢。大吉利是。” 那好友道,“对了,那个小长平是谁?演得真绝。” 白雪花道,“我们当时在现场看见的身段眼神更绝,多少年了没见着祖师爷这么赏饭的。肯定会红。” 另一位好友笑说,“人家现在就挺红的。” 白雪花道,“我是说这孩子的将来,必定前途无限。” 麻将桌上的徐导出声,“这是林越吧?” 白雪花说,“是啊,这孩子我喜欢,将来看看有没有再合作的机会。” 徐导看着电视,屏幕上回放着《帝女花》。 向凯荣载着新交的女朋友出去吃饭,没想到在饭店门口遇见了娱记。 向凯荣皱眉,口气很冲,“大年三十你们都不休息啊?!” 娱记说,“没法子啊,向总应该了解我们的难处。” 向凯荣当着女友的面不好发作,强压怒火,“想问什么尽管问。” 娱记说,“听说年后《南荣时报》的案子开审,《满星周刊》的案子也要出判决结果了,你有什么看法吗?” 向凯荣火了,“大过年的有你这么问的吗?” 娱记嬉皮笑脸的说,“您理解我们的工作,而且您不也是这么干的。” 向凯荣被噎的说不上话来,黑着脸,“没什么可说的!” 娱记说,“那再问一个,关于那个通缉犯张欣欣……” 向凯荣不耐烦道,“我跟这个人没有任何联系,他咎由自取!” 说罢,拽着女友就要往里走。 有个干巴巴的声音响起,“向……向凯荣!” 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向凯荣诧异回头。 一个脏兮兮的流浪汉站在身后。向凯荣皱眉想,这好像就是那晚在香格里拉饭店门口赶走的流浪汉。 此刻灯光明亮,向凯荣忽然脑海闪过一道灵光,他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张欣欣! 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 维多利亚海港镭射灯光交织出一副流光溢彩的画面。 林越家中,苏小辙跟林越齐齐鞠躬拜年,林妈妈笑着拿出红包。 苏小舟家中,电视机放着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虽然年年吐槽,但年年要看,这就是一个喜庆,一个合家团圆的象征。 武馆中,常之鸿点起了一百八十响的鞭炮,喧闹炮声中,马天明亲手重新挂起了那副对子。 由于林越成立的基金,老兵们有了资金,自发组织,长途跋涉来到国境边陲,找到战友的长眠之地。年三十,午夜十二点,老人们打开了酒瓶,酒精汩汩落地。这一次,他们终于团聚。 炮竹声声辞旧岁,盛世太平,家家和乐。 《喜乐满东华》惯例在结束的尾声抽奖,今年的大奖是知名品牌的钻戒,今年的活动规则也有所更改,增加了微博互动。只要准确回答节目播放过程中提出的问题,并且@好友就能参加抽奖。 林越的粉丝非常有组织有纪律的@了林越,同时附上《恋上大明星》节目的截图。 苏小辙说的清清楚楚,‘他发了个微博让我去民政局,没鲜花,没钻戒,没婚纱。’ 林越拿着手机,很想一头撞墙。 林妈妈给的提示那么明显!自己怎么会没想起来! 苏小辙刷微博当然也看见了这条。林越蹭过来说,“明天陪我逛街好不好?” 苏小辙眉毛一抬,“去干嘛?” 林越心虚说,“没干嘛。” 苏小辙故意拖长了声,“逛街嘛……看我明天心情怎么样。” 次日一早,林越拉着苏小辙出门逛街。这两个人,一个想去买钻戒,但是不能被对方知道。一个是早就知道,但是假装不知道。 刚要出门,苏小辙的手机响了。苏小辙见是苏小舟的号码,立即接起来,“小舟?怎么了?” 苏小舟说,“你别那么紧张。没事。” 苏小辙说,“真没事?” 苏小舟顿了顿,“按说大年初一不该提这个,不过,我想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张欣欣被抓到了。” 苏小辙呆了一呆。 林越问,“怎么了?” 苏小辙按了外放键,“小舟,林越也在。” 苏小舟说,“哟,妹夫,你昨晚上《帝女花》唱得挺好的。” 林越因为那声妹夫心情大好,特意清了清嗓子再说,“皇姐你喜欢,我回来再唱。” 苏小辙说,“小舟,说正经的,张欣欣怎么了?” 苏小舟说,“他昨晚上捅了向凯荣,被抓个现行。” 苏小辙一头雾水,“怎么又扯上向凯荣了?” 苏小舟说,“谁知道,我听关爱说,现在张欣欣一口咬定所有的事,包括刺伤你的事都是向凯荣让他干的。向凯荣那边则是全盘否认。我爸妈本来不想跟你说,不过这种事也藏不住,万一有记者采访,你们先知道也好先做准备。” 苏小辙嗯了一声。 通话结束,苏小辙看着手机出神。 林越轻声说,“小辙?” 苏小辙抬头看着林越,“我妈那边一定乱套了。” 林越凝视苏小辙,苏小辙却笑起来,“不要担心我。这一回我不会钻牛角尖,该帮的,我都已经帮了,我不欠他们的。” 林越放下心,露出微笑,“那走吧。” 第345节 两人刚要出门,林越的手机响起来。 林越无奈道,“肯定是齐公公来跟我说这件事。” 他拿出了手机,看见来电号码,却是一怔。 林越来到那家据说有几十年历史的茶楼,黎叔和徐导坐在靠里的位置。 林越走过去,“黎叔,徐导。” 黎叔说,“来,坐下。我就不介绍了,你们俩也都认识。” 林越说,“徐导,新年好。” 徐导笑了笑,“新年好。” 黎叔说,“客套话就不要说了,之前你找过老徐谈合作,现在老徐有话跟你说。” 徐导说,“那我就直说了,林越,有没有兴趣当我下部戏的男主角?” 林越诧异。 黎叔冲林越举了举茶杯,“早跟你说过,你转不了幕后。” 徐导说,“转幕后的事可以日后再商议。不过,有句话我要放在前头,我们现在缺好本子,我手头上的这几个都不满意,都要修改,所以这个男主角你可以不答应,你若是答应了或许反而会影响你之后的档期安排。” 黎叔就着茶杯抿一口,“喏,林越,这点要怪这个徐老苛,标准太苛刻,又要新奇又要不俗套,又要大格局又要有血有肉,哪里去找这样的故事。” 林越心中一动。 徐导对黎叔说,“不是眼界高,是现在的故事没法儿看。” 林越说,“我有个故事,或许徐导会有兴趣。” 徐导和黎叔一起看向林越,黎叔诧异道,“看不出来啊,你现在是要什么有什么,连本子都有。” 林越说,“算不上本子,只是一个故事。” 徐导点上一支烟,认真打量林越,“说。” 那是一个很特别的故事,它静静躺在滚滚流逝的时间之河的河床。直到有一只手穿过河流,握住了,拿起来,时光之水自指缝之间流淌。 它的名字散发独一无二的光泽,念出来如金石的铿锵,如出征的浑厚号角,如马蹄的纷沓轰隆。它有血性与泪水,有茫茫无边的草原,有万里如洗的苍穹。 苏小辙陪林妈妈看tvb的经典豪门恩怨狗血剧,四集连播,林妈妈看得心满意足。 电视剧结束,林妈妈裹了裹身上的披肩,站起来回房,不忘叮嘱,“小辙,你不要等阿ray了,早点睡。” 苏小辙点点头,看着林妈妈回房,又打开电视,将声音调到最轻,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 屋门打开,林越走进门。 苏小辙迎上去,“留了汤给你,我去热一热。” 林越拉着苏小辙到沙发跟前,按着苏小辙坐下,自己则是单膝跪地。 苏小辙心里怦咚一下,紧张起来。 林越握住苏小辙的手,很认真的凝视苏小辙。 “小辙。” 苏小辙结巴了,“干、干嘛?” “你答应我一件事。” 苏小辙支吾,“你……你先说什么事。” 林越坚决,“这件事,你一定会答应我。” 苏小辙嘀咕,“那也不一定。” 林越说,“把朱雀这个故事写出来。” 苏小辙呆住,“你……你说什么?” 林越说,“我想让你把朱雀这个故事完完整整的写出来,不止是我们两个人。涂世杰,又青,慕容狄,华芙,小桑,小石头,还有窦恪和殷沅之,把他们的故事都写下来。” 苏小辙诧异说,“你怎么知道我在写……” 林越说,“我要拍这个本子。” 这个男人的眼神如此明亮,语气如此坚定。 “那片土地上的所有人,他们身上的故事,应该被记住。” 苏小辙伸手抱住林越,轻轻的说,“好。” 林越回抱住苏小辙,心里如此快乐,不过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林越纳闷,奇怪,是什么呢? 过完年,回到上海,苏小辙辞了职,专心在家写稿。 林越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的是什么,再实施求婚的时候,被苏小辙吼回去,“写稿呢!没写完之前不许分我的心!” 林越眼巴巴的等,等得春去夏来,秋去冬至。苏小辙写完了第一稿《朱雀》。 冬末,徐安执导,林越领衔主演的《朱雀传奇》在横店正式开机。柯典、张楚天等一线明星加盟,知名武术家常之鸿担任武术指导并且第一次登上大屏幕,扮演剧中一个重要角色。主题曲由国内知名歌手陈寻作词作曲并演唱。 开机记者会上,一干主演登场,服装头饰极其华美,一亮相就震住全场。 记者们议论,“柯典那身衣服据说要十万人民币,原先以为是炒作呢,现在看来是真的。” 林越作为压轴最后出场。这出戏,徐导力求逼真,连林越的头发都要求是真的养长。一身乌黑的大毛大氅,衬得林越皮肤雪白,眉目犀利。 记者席中的项文心想,每一次看见林越,都觉得气势胜过上一次。 除了林越铁定担纲主演之外,其他演员的角色信息一律保密,每个人的自我介绍都是云山雾罩,柯典拿着话筒道,“我饰演的是一位皇族女性,跟整个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 张楚天说,“我饰演的可以说是一个江湖游侠,闲云野鹤,自由自在,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参与进了皇族斗争。” 记者问,“那么二位之间有感情线吗?” 柯典和张楚天互相看了一眼。 柯典反问张楚天,“有吗?” 张楚天挠了挠面颊,“这个要说有……也可以算有,要说没有,也不一定。” 记者们心想,得,等于没说。 话筒交给了常之鸿,记者们很愿意多问他两句,没经验嘛,说不定就套出什么话来了。 常之鸿拿过话筒,言简意赅,“我演一个武将。” 然后把话筒就交给别人。 记者忙道,“等等,我们听说这戏里面有很多打斗场面?” 常之鸿继续言简意赅,“非常多。” 记者问,“听说为了拍好这些场面,你特意把整个剧组的男演员都集合在一起魔鬼式训练?” 常之鸿说,“不是我。” 记者好奇,“那是徐导的意思?” 徐导笑着摆手。 张楚天说,“我们还是一起把这位指出来吧,一,二,三。” 所有男演员指住林越。 张楚天补充,“他那不是训练,是虐待。” 林越拿着话筒一个劲儿的微笑。 张楚天认真说,“你看见哪个男演员腿上绑铅块每天跑八千米的?你看见哪个男演员一只手做伏地挺身的?要不是我先签了合约,进组第二天我就想撤了!” 记者问林越,“林越,听说很多武打动作都是你设计的?” 林越说,“和之鸿一起想的。” 记者再问,“戏中的服装也是你亲自设计的?” 林越说,“我只是提出一点想法。” 记者说,“你身上这件应该就是出自你自己的原创?” 林越笑着说,“你们的消息也太灵通了。” 他身上披着一件乌黑的大毛大氅,一如大周的那一件。 项文提问,“这部电影的编剧是你的女朋友苏小辙,那么拍起来,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林越拿着话筒没有马上回答,他想了一会儿,唇角出现淡淡的微笑,“她写的很好,很真实,让人身临其境。就像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有这么一些人,发生过这样一段传奇。” 苏小辙写的小说《朱雀》在拍摄的同时也在国内某个大型文学论坛连载,反响极好。 第二年年初,论坛评选上一年度十大佳作,苏小辙的《朱雀》尽管还在连载,依然荣登榜首。颁奖典礼设在杭州,苏小辙在横店随组拍戏,去杭州倒也方便。 颁奖环节上,主持人念出读者对于《朱雀》的评价,“架构完整,人物刻画栩栩如生。” 到了台下读者的提问时间,举手提问的人很多,主持人点了其中一个短发的女生。 女生站起来,接过话筒,“苏小辙,我想问的是,你什么时候会答应林越的求婚?” 这大半年来,林越在微博上,接受采访,以及各种各样的场合花式求婚,但苏小辙就是没答应。 主持人说,“虽然这个问题跟我们这次的主题没关系,不过我也想知道。” 众人鼓掌的鼓掌,起哄的起哄。 苏小辙想了一会儿,笑道,“或许,等这个故事完结的时候。” 接下来的流程请来了专业配音演员演绎书中经典片段,《朱雀》被选中的段落是铎蓝城苦战。 苏小辙听得很仔细,很出神。 颁奖仪式结束,苏小辙坐车回去。半路车子抛锚,拖延了一个多小时,回到横店已是傍晚。苏小辙没休息,直接去了片场。 一场戏刚刚拍完,片场一片狼藉,满地‘血水’,断旗残‘尸’,犹如真正的战场。 工作人员收拾道具杂物,回答苏小辙,“你说林越?没见着,好像一个人骑马去了。” 苏小辙走到‘战场’的中央,一面断旗歪歪斜斜扎入地面,晚风吹来,旗帜微微扬动,绣在旗上的朱雀如同振翅,仿佛随时都会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