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钦差大人》 第1节 梅勒°冰凌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版权归作者所有 ================== 《我的钦差大人》 作者:江湖太妖生 文案: 重涛是一名刑警,在追缉罪犯的时候被杀,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穿越了 穿成一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落魄秀才 然后遇到前来调查山匪一案的钦差大人 这名钦差大人长得好看,武功高强,但是就有一点儿不太好 喜欢装逼 每次看钦差大人装逼,他都忍不住想去打他 好吧,反正打不过,腹诽一下也可以 什么?腹诽也要扣工资? 还能不能让人活了!!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悬疑推理 甜文 搜主角:重之澜【重涛】,恒昱祺 ┃ 配角: ┃ 其它:全民bl,江湖太妖生 ================== 第一卷:平阳县案 第1章 钦差大人 “简直荒唐!”大耀年轻的帝王在朝堂之上雷霆震怒。 “一个小小的平阳县,闹了山匪,居然在半年之内折损了朕三名县令!如今朕让你们想办法,什么易守难攻放火烧山都出来了!难不成那边是荒山,没有朕的子民在吗?若是烧山便能解决匪患,朕还要你们这些做什么?遇到匪患就去烧好了!只要会放火烧山就好了!” “皇上息怒!”一众大臣连忙跪下,表情惶恐。 “息怒息怒,想让朕息怒,你们倒是拿出个办法来!”恒昱峥一摔袖子,把龙案之上的奏章都甩了下去,“明日若再不给朕个说法,那么朕就挨个让你们亲自去剿匪!都给朕退下!” 那些大臣急忙跪送皇上离开,然后捡起地上的奏章,摇头叹气。 吏部侍郎谭勇俊苦笑着道:“这可怎么办?你们兵部发兵就好了,说什么火烧,这,这……” 兵部侍郎萧亮不干了,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发兵?你当兵就这么好发?平阳县本来就没有屯兵,发兵那不是钱啊?再说了,你重新推荐个人过去不就好了?一个县令而已!” “哎哎,我听说那边匪患十分严重啊,去年那任县令不是说自己剿匪不力,直接告老还乡了吗?第二任还没到地方就被人杀了,第三任还是从其他地方调动过去的,据说曾经剿匪有功,去了没一个月就急症暴毙而亡。这种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地方,谁还敢去啊?” “问题不去不行啊,你没听皇上说,如果明天不给出个章程,就让我们都去剿匪……那,那我可不去,我哪里懂什么剿匪啊!” 大臣们抱怨着走远了,一个个脸上充满哀怨的神色。 恒昱峥气的在御花园里发脾气,“这可都是朕的肱骨之臣,遇到事儿就缩的跟什么一样。推荐一个不行,再推荐一个还是不行,难不成那个小小的平阳县还能反了天去?” “皇上息怒……”年轻的帝师,内阁大学士兼太傅元清潭安抚道:“若不查清那些县令出事的原委,怕是谁过去都有问题。您看,除了第一任,第二任在接近平阳县的时候被山匪所杀,按说山匪很少会去杀毫无利益相关的官员,臣以为……怕是因为走漏了风声,导致山匪得知这位官员的能力,所以不得不在上任之前就将其杀害。第三任说是急症暴毙,居臣所知,那可是大耀第一年您亲自点的榜眼,而且在去平阳县上任之前,在之前的沛云县做的有声有色,当地人人称赞,而且也是因为剿匪的功臣,为什么他去了一个月就急症了呢?” 恒昱峥看着帝师,问道:“元爱卿的意思是……有人针对朝廷?” 元清潭摇头笑道:“是不是针对朝廷臣并不知晓,但是他们却是针对朝廷派过去的官员的。为什么之前一直无事,却突然爆出有山匪了呢?臣以为,如果皇上您在让吏部调人过去的话,恐怕下场仍旧会……”他的声音沉了沉,“当然,这也只是臣的猜测而已……有的事,只能往坏处想,往好处做才行。” 恒昱峥冷静下来,他瞬间就明白了元清潭的意思,匪患或许是假的,但是确实是有人在做一些不想让朝廷知道的事儿,但是又无法保证可以让上任的朝廷命官为他利用,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就把人杀了。 既然是这样,那么很有可能,他们在朝中也有眼线。 其实这倒是很正常,朝堂之大,任谁也做不到铁桶般牢固,但是这未免也太嚣张了。 “简直岂有此理!”恒昱峥脸色阴沉道:“爱卿可有什么办法?” “办法是有,但是却怕皇上您不应允。”元清潭露出一抹笑容。 元清潭自幼聪慧,十三岁便中举,后被人举荐做当时还是太子的恒昱峥伴读,然后被先皇封了少傅之称。 恒昱峥与他相识相熟已有十四年,如今看见元清潭的笑容便知道他心里已有人选了。 “说来朕听听。”恒昱峥很感兴趣。 “大运三十六年一次科考,曾有一人中了举,而后却不了了之了……皇上可还有印象?”元清潭问道。 恒昱峥一愣,沉吟片刻恍然大悟,“你说的是……对啊,朕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他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皇上如果同意了,那就好办了……但是就怕太后那边……”元清潭有些疑虑。 “无妨。”恒昱峥挥了挥袖子,“太后那边自有朕来去说,诶……我记得今天那小子就在宫中,走走走,随朕去找他。” 逍遥王恒昱祺给母后请完安出来,远远儿的就看见他皇兄向这边走来,身后还带着那个满肚子馊主意的元清潭。 一股子危机感油然而生,恒昱祺决定当没看见,扭头就要走。 “阿福,阿福!”发现弟弟要溜,恒昱峥也顾不上什么了,连忙提高声音喊了两声。 恒昱祺涨红了脸,转身怒视耀帝,忍气吞声的行了个礼,“不知道皇兄这个时候来母后这里做什么?” “朕知道你来,想你了,来看看。”恒昱峥笑眯眯的看着他弟弟,悠悠道:“阿福啊……” “皇兄!”恒昱祺快被气死了,“不要叫我阿福!”他明明是个风流倜傥天下无双帅气逼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大耀国逍遥王,却总是被人喊阿福,这被人听去,岂不是要被笑死了! “叫阿福亲切嘛……好好好,不喊就不喊。”恒昱峥仍旧笑眯眯的,却跟元清潭成包围之势,俩人正好挡住两头,让恒昱祺走都没法走。 恒昱祺只觉得脖颈子发冷,他叹气道:“皇兄来这里做什么?给母后请安?正好,母后还未歇息,刚炖了玉菌珍珠汤,皇兄去了正好能讨一碗喝。” “朕一会儿就去给母后请安,哎呀,这不是多日不见你,想你了么?想一想这皇宫里,只有你与朕是一奶同胞,兄弟二人最是亲密,知道你今天来给母后请安,朕这就连忙赶过来看看你。”恒昱峥说着,伸手就要去挽逍遥王的袖子。 恒昱祺连忙后退道:“皇兄皇兄,哎呀呀,你现在也见到我了,其实也就是这样嘛。既然皇兄已经见到我了,就放我走吧,臣弟家中还有事儿呢。” “你家中能有什么事儿?二十四五的人了,内院连个妃子都没有,成天吊儿郎当的,皇兄我看着都心痛!”恒昱峥板起脸来,硬是拖住他弟弟的手,“走走走,去皇兄那里,皇兄找你有事相商。” 恒昱祺不情不愿的被拖到御书房,听过恒昱峥的话,连忙摆手拒绝。 恒昱峥威逼利诱,恒昱祺撒泼打滚。 最后恒昱峥也没脾气了,只能道:“若是你替朕办好了这件事儿,朕以后再也不逼迫你成亲这件事儿了,不但不逼迫你,还在母后那里替你说话。让你这个逍遥王做的更加逍遥,如何?” 恒昱祺仍旧闷闷不乐。 元清潭笑道:“无忌这是闲散惯了,但是再怎么闲散,你也是皇上的胞弟,有人欺负皇上,你还能坐视不理吗?再说了,放眼看去除了皇上,你们兄弟几人,也只有无忌你能担此大任了。” “少给我灌迷魂汤!”恒昱祺嘟囔道:“当初忽悠我说如果我武功好就让我出去做大侠,又忽悠我说什么德艺双馨。真当本王是傻的吗?本王就是不愿意与你一般见识!” “是是是。”元清潭呵呵一笑,“逍遥王文韬武略无一不精通,如今正是皇上用人之际,还请逍遥王助皇上一臂之力。” 若是其他人,恒昱峥和元清潭压根不会这么哄着,干不干一句话,赶鸭子上架谁不会啊?但是恒昱祺跟其他人不一样。 先不说他跟恒昱峥一奶同胞这件事儿,因为从小恒昱祺就用极大的信念表达出他对皇位压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上课打盹,招猫逗狗,五岁的时候大病了一场,又被一名高人带出宫去教养了十多年,冷不丁的还让他化名考了个举人。若不是太后太想孩子了,估计他压根都没想回来过。 恒昱峥一上位就给自己亲弟弟封了个逍遥王,同时逍遥王也把自己手中所有权利都交给了恒昱峥,坚持做那种没钱就找哥哥要的纨绔老弟。 但是就算是这样,恒昱祺本身的能力也不会被埋没,当初恒昱峥上位,皇位不稳,还是恒昱祺与其尊师四处游说,出谋划策,最终稳定了皇位,所以逍遥王功不可没。 功不可没的逍遥王正在闹小脾气,总觉得自己哥哥跟他的那个形影不离的年轻太傅想要算计自己。 “真的真的,朕金口玉言,说什么是什么。不过这次是有些危险,但是凭弟弟你的聪明才智和你家养的那些侍卫影卫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吧?”恒昱峥哄劝道。 恒昱祺大惊,怒道:“果然你这是又看上我家侍卫影卫了,说,你看上谁了?我把他给你还不行吗?” 最后恒昱峥被气得哭笑不得,把自己老弟按在书桌上狂捶了一顿,逼得他不得不答应。 “从今天起,你就是朕的钦差大臣,唐无忌了。”恒昱峥得逞的笑道:“朕,看好你哟。” 第2章 变成了个小秀才 唐是恒昱祺师傅的姓,无忌是他的字,当初他就顶着这个名字跑去参加科考,顺利的一路往下,到最后一关的时候谁知自己老爹心血来潮要来看看这些国家未来栋梁之才考试勤奋的样子,结果一眼瞅见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儿子,差点气死。 恒昱祺倒是中了举,但是因为老爹的关系排名在最后面,然后直接被老爹喊去宫里面圣了。 在宫里被皇帝老爹训了一顿不知所谓成何体统之后,便强行结束他十多年的自由之身,养在宫里开始学各种皇子应该知道的礼仪,差点把他憋疯了。 满脸不情愿的恒昱祺一踏进自己的王府,瞬间雨过天晴春暖花开。 “来人来人,快给本王收拾一下东西,本王要出远门!” 侍卫唐一对自家主子这种变脸的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他跟在恒昱祺身后问道:“王爷,这次您要带着几个人?” 恒昱祺掰掰手指头,算道:“明面上怎么也得有俩,你不行,你总是露脸,别人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人了。嗯,带小八小九跟着我,你再点十个人藏在暗处。哎呀,虽然这次是正大光明的出门,但是好歹也是给我皇兄办事,总不能不上心。” 他回到自己的书房,从怀中摸出一枚镶金玉佩,翻来覆去的看,边看边笑,“瞅瞅,堪比尚方宝剑啊,看来皇兄这次是真的气坏了。”笑完了,恒昱祺渐渐地沉下脸色。 平阳县那个地方,看来是真的需要整顿了。 重涛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堆杂草中,茫然的看着自己头顶上的天空和郁郁葱葱的枝叶。 他记得自己确实是死了,当了七年刑警,卧底五年,大获全胜的时候突然被匪首一枪击中前胸。 他最后的记忆只有自己战友哭泣的脸,和铺天盖地的黑暗。 但是,这是怎么回事儿?他现在,怎么还活着?在这里?野外? 难道被战友抛尸了? 重涛撑着身下的枯叶杂草坐起身来,浑身疼的好像散了架,这时候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儿。 这是……穿越了啊? 他无语的看着自己罩在一身宽袍大袖下面细瘦的手臂,还有勒的几乎快断了的细腰,这腰……估计也就跟自己之前的大腿差不多粗。 第2节 不,不对,这么细瘦的身体,难道他现在不是男人? 重涛一惊,连忙往下体摸,总算摸到那一团软哒哒但是确实存在的东西。 还好还好,性别没有变,只是人变了。 他拽着枯枝站起身来,发现自己这是在一个土坑里面,而且看身上的青紫於痕,貌似是被人揍了一顿。 估计是把人揍死了,让自己占了便宜。 重涛重重的吐了口气,费力的爬出土坑,然后坐在坑边儿的一块石头上发呆。 原主的记忆虽然模糊,但是也还存在。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和记忆,再看到前方那个掩映在山石树丛里的小村落,知道自己这是在家门口被人抢劫了。 原身是个秀才,进京赶考没有考上,灰溜溜的回来,然后快到自己住的村子的时候被几个流民给抢了。其实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几本书,笔墨纸砚,几身换洗的衣服和最后剩下的七八个大钱儿。 他家原本在县城里住,父亲是个员外,家中几百亩好田,算是富裕人家了。可惜母亲走得早,父亲也在收租的时候突然惊了马摔了,抬回家躺了俩月就再也没起来。 他家里还有个姨娘,姨娘有个儿子。虽然没有扶正,但是野心也不小。因为原身之前就是个闷秀才,标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那种,张嘴就之乎者也,视金钱为粪土,结果父亲走了没半年就被姨娘两三下忽悠到这个偏远的村子里来了。 村子里有十几亩田地和一处两进的宅院,这些就是供给原身一年四季花销和住宿养老的地方了。 也行,好歹有吃有喝有地方住。重涛自嘲的笑笑,觉得休息的差不多了,便扶着膝盖站起身来。 他裹了裹身上被撕破的衣服,看着有些阴沉沉的天。天气阴冷,一阵阵风卷着潮湿的气息迎面扑来,估计一会儿就得来一场大雨,他得赶紧回家才行。 刚走了没两步,一阵轰轰的马蹄声传来。 他站住脚,向身后那条路看去,只见三匹高头大马向这边跑来,马背上驮着三名看上去就十分富贵的公子哥。 不管是二代三代,跟富贵沾了边儿的就不好惹。几年的警察生涯让重涛最明白什么叫明哲保身了,更别说自己对这个世界还不熟悉,先不说这个地方的武林侠客会不会飞檐走壁隔空杀人,就是他副身子还能不能再扛得住揍都是个问题。 重涛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刚爬出来的坑边儿上,扶着一棵老树,等这三匹骏马过去。 骏马没超过他几步就唏律律的停了下来,其中一人拨转马头,向他走来。 “小秀才……哟,小秀才这是被人揍了?”那人看上去年岁不大,撑死也就十七八岁,而且长了一张笑眯眯的娃娃脸儿,跟他说话的时候虽然语气有些欠抽,但是看在那张弯眉大眼儿的脸上,重涛也只是笑了笑。 “小秀才我问你,平阳县是不是就在前面?”他见重涛不愿意搭理他,便问了正事儿。 重涛想了想,他家就在平阳县上,但是那个地方距离这里…… “翻过前面两座山便到了。”他伸手往前指了指,说道。 那山不高,但是绵长,如今又阴了天,山脊隐没在一层浓重的阴云之中。 那小公子看了看山,又问道:“平日里若是进城,需要多久?” 重涛努力搜索了一下脑海中残留不多的记忆,说道:“若是去平阳县,坐马车也得两日,不过中间有可以歇脚的客栈。”他被发配到这边来的时候就是在那个客栈休息了一晚,但是毕竟只是给路人歇脚用的,十分破旧,不提也罢。 小公子看了看那山,又拨马返回到其他两人身边,跟一名身披黑色披风的男人说着什么。 看样子,那个男人是他们三人中间的老大。 三人商量了一会儿,小公子又折返回来,笑道:“小秀才,你家住哪儿啊?” 重涛看着他,慢腾腾的回答道:“我住前面的村子,就不劳烦……” “那太好了,我们主仆三人去你家借住一晚可好?”小公子喜笑颜开。 当然不……重涛看见小公子从怀中掏出的那个银色大元宝的时候,立马点头同意了。 “也好,但是寒舍简陋,只怕各位住不习惯。”说完,便伸手拿过那个元宝。 从古至今都是这样,跟谁都可以过不去,但是不能跟钱过不去!再说了借住一晚而已,这个元宝少说也得有五两呢! 小公子啧了声,眼中闪过些微鄙视,但仍旧笑道:“那小秀才你赶紧上我的马来,这雨说下就下了,赶紧回去吧。” 重涛看了看他的高头大马,伸手拽缰绳,结果被马眼看人低,喷了一脸。 小公子嗤嗤笑,弯腰伸手拽了重涛的胳膊,嗨的一声把人拽上马来,让他坐在马后,“小秀才,小心闪了腰,告诉我怎么走就好了。” 重涛暗自撇撇嘴,指了路。就这一小段把他颠的浑身疼,终于来到家门口的时候自己跳了下来,差点儿摔了个大马趴。 “少爷,哎哟少爷……你这是怎么了?”一位婶子站在门口,原本看见来了陌生男人想要躲,谁知道从陌生男人的马上摔下来个熟悉的人,连忙跑上来扶。 “没事没事……”重涛拍了拍身上的土,再次唾弃这副身体的不中用,他说:“崔婶儿,这是……是咱家客人,来借住一宿,家中可还有多余的房间和被褥?” “有的有的。”崔婶怯怯的看了眼那从马上下来的三位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的公子,连忙低下头,扶着自家公子进屋去了。 崔婶跟她家男人和姑娘就是唯一给这位弱不禁风的秀才打发来用的家仆了。平日里崔叔种两亩田地,帮着收租。崔婶跟家里的姑娘就在院子里养了鸡,收拾家务,也算够用。 崔叔早就打听到自家少爷没有中举的事儿,如今崔婶看少爷风尘仆仆归来不说,还一脸青红绿紫,心都疼了。 “少爷你这脸,这脸是怎么回事儿啊?”崔婶找了药膏给他擦。 “就是摔了。”重涛拿了药膏自己上药,催促崔婶道:“快去给客人安排住处吧,看看他们有啥要求,只要是不花费钱的,只管应了。” 那小公子远远的听了,转头低声对身边高大的男人笑道:“主子,这还是个财迷秀才。” 这主仆三人,正是乔装改扮前来平阳县查案的化名唐无忌的逍遥王恒昱祺。 恒昱祺结了披风丢进小公子怀中,从腰间抽出一把扇子,刷的打开摇了两下道:“就你多嘴,谁能跟钱过不去呢。”然后转头吩咐,“小八,去找地方把马拴上。” 一直闷声不吭的唐八点了头,牵了三匹马,径自往后院走去,果然在后院看见一处马棚,只是过于矮小了一些,不过还算够用。 拴好马,又从包袱里掏了一些豆饼分给马吃,唐八转身回到前院,看见前院月亮门儿处趴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正抻着脖子往里看。 第3章 听说有山匪 小姑娘看见唐八,红着脸跑走了。 唐八眼中涌现一抹温柔的笑意,摇摇头走到月亮门那里,笑意就凝固了。 他的主子,正站在院子里,迎风而立,摆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主子随时随地装模作样的这个毛病是改不了了。当他看到站在门口用奇怪眼神看着他主子的那个小秀才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一丝小小的羞耻。 恒昱祺抒发完情绪,摇着扇子转身回屋,路过重涛的时候露出个邪魅的笑容,“小秀才,看傻了?” 重涛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他用下巴点了点恒昱祺手里的扇子问道:“你不冷吗?”这都秋天了,又要下大雨,此刻的风又湿又冷,还摇扇子,装逼也要分时节好吗? 恒昱祺刚要说不冷,就看崔婶端着茶盘从后堂穿过来,走到近前儿说道:“哎呀,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一场秋雨一场寒,我煮了热茶,各位公子赶紧喝了暖暖身子吧。” 恒昱祺把玩扇子的手指僵住,他明显听到面前小秀才忍不住喷笑的声音。 唐九收拾完姓李走过来,正好给解了围,“啊,太好了,谢谢崔婶儿。” 崔婶明显喜欢这位娃娃脸小公子,“喝吧,小心烫,对了……你们怎么跟我家少爷认识的呀?哎呀我家少爷平时也不出门,难得有朋友来呢。” 唐九先给他家主子端了一杯茶过去,才说道:“是跟我家少爷进京赶考的时候认识的,我家少爷打算去平阳县玩,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呀?” “哟,那边儿啊……”崔婶想了想道:“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啊,平阳县比较有名的……年画儿?那边年画好看,每年都有不少小贩买了来这边叫卖的。” “哦,那也很好呀。”唐九喝了茶又道:“我们翻山过去会不会遇到山匪啊?看那么高的山,总觉得有点儿可怕。” “山匪?”崔婶失笑道:“这里穷山僻壤的,就平阳县那边有些富户,但是也没听过什么山匪。我们这里经商的多,大多都是本地的地主员外,怎么也招不来山匪的呀。” 唐九一愣,他转头看了看坐在一边儿装模作样品茶的主子,疑惑道:“可是我们来的时候,听说这边闹山匪,匪患很严重啊。” “哟,那我可不知道了,兴许是你们听错了吧?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都没见过山匪呢。”崔婶看看外面的天色,“哎呀,天晚了,看我光顾着聊天了,得赶紧去给各位公子准备饭菜,只不过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就怕各位公子吃不习惯。” “没事儿,跟你家少爷吃一样就行,我们不挑的。”唐九笑眯眯道,脸上的小酒窝忽闪忽闪的。 “那就成。”崔婶乐呵呵的走了。 等崔婶走远了,唐八皱着眉道:“没有山匪是什么意思?” 唐九啧了声,看向仍旧鼻青脸肿的重涛,“诶,小秀才,你是不是遇到山匪了?” 重涛放下茶杯摇头,“没,我遇到的是流民,抢了衣服包裹而已。” 流民跟山匪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这让恒昱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他可不认为自己是走错了地方,平阳县闹山匪折损了三名朝廷官员的事儿是真实存在的,可是等他们来了却发现并没有山匪,那么那几名县令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找了山匪把自己弄死了? 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恒昱祺转头看向重涛,突然问道:“还未请教小秀才你的名字呢。” “重涛,万重山的重,波涛的涛。”重涛说着,心想太好了这个原主跟自己一个名字,否则他还得改名,太麻烦。 不过以他多年刑警的身份,敏感的察觉出这三人绝对不是那种出来游玩的富家公子。尤其是他们打听山匪时候的语气和表情。 他搜寻了一下记忆,可是原主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秀才,平日里躲在屋里看那些晦涩的八股文,两耳不闻窗外事,让他也根本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不过能够平安读书也是一个线索,证明这里确实平安,没有闹过什么匪患。 “重涛?好名字……不过喊名字实在是太无礼了,不知道你的字是什么?”恒昱祺又问。 字是什么鬼?重涛思考了半天,说道:“字不是给朋友和亲人叫的吗?”我跟你又不熟,字什么字。 恒昱祺挑挑眉,这个小秀才真是大胆无礼放肆,不过也罢了,反正等雨后他们就走,以后未必能见到面。 “对不住,是我失礼了。”恒昱祺笑笑,便扭头不再说话。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驳了面子,十分不爽。 重涛确实不太想搭理这个装逼犯,跟他说话还不如和那个笑眯眯的小公子聊天,最起码看着舒服。 “你们是来追查山匪的?”他问。 顿时,三个人的眼光都落在他身上。 唐九笑道:“不啊,我们是来玩的。” 重涛哦了声,觉得既然对方不想说就算了,他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唐九见他居然不再追问了,有些憋得慌,又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是来追查山匪一事的呢?” 重涛抿了抿唇心想,你们表现的太明显了好不好?这么问简直就是侮辱我的职业,不过他还是说道:“猜的。” 猜?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书呆子能猜这么准? 唐九道:“我不信,你连附近有没有山匪都不知道,怎么能还能猜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呢?” “那我猜对了?”重涛问道。 唐九:…… “看来是我猜错了,喝茶喝茶。”重涛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自己低头抿着热热的茶水。 恒昱祺的目光又重新放在这个脸上被流民揍的五彩斑斓的小秀才身上,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小秀才并不像他看到的这样呆呆的……一个只会读书的秀才,感觉怎么可能会如此敏锐? 第3节 他忽又笑道:“重公子真是敏锐,我们主仆三人确实听闻这里有山匪,但是又要去平阳县城办事,总要问清楚才好。至于查不查,那就是县老爷的事儿了。” “哦……”重涛脑海中闪过一片记忆,“你们是……新上任的县太爷?”说完,他就总想笑。 电视里演的县太爷大多都是那种小丑一样的角色,可是看眼前这位,无论是气质还是模样,都不太像会来这里当县太爷的主儿。 “并不是,不过我也听说曾经来这里上任的县太爷都死了,一个被山匪杀了,一个突然暴病而亡,这些事你听过吗?”恒昱祺试探着问。 “未曾……”重涛放下茶杯,说道:“既然你们想知道,问我也问不出什么来,毕竟我只是个秀才,平日门都不出,不如我找人来你们问问好了。” 他记忆里面只有县太爷因为各种原因总是在替换,但是这里离县城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更加详细的原主也并不清楚。 “那就麻烦重公子了。”恒昱祺拱拱手。 重涛出了门去找人,崔叔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但是这人平时十分沉闷木讷,除了干活基本上都在门房呆着。 他一走,唐九立刻说道:“我总觉得这个小秀才知道些什么。” 恒昱祺点头道:“我也觉得他有点儿不一般,尤其是对我们的态度。” “态度?”唐八不明白,他想了想道:“主子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感觉出来了。你看那位崔婶儿,虽然与我们笑着说话,但是表情却十分敬畏,动作也谨慎。这是下位者见到上位者的一种习惯性的表现。可是这位重公子却并不一样,他看上去似乎十分淡定,淡定的仿佛并未遭遇抢劫,也仿佛习惯见到我们这样的人一样。可是一个山野中读书出来的秀才,按说不应该会有这样淡定的态度。” 恒昱祺刷的打开扇子摇了两下,赞道:“小八聪慧,就是这样。而且他从我们三言两语中就直接察觉到我们的目的,这也不太正常。若是旁人,应该会表现出很担心,或者就好像崔婶那样一副不可能的样子才对。” 唐九皱着眉头,嘴巴瘪了瘪道:“可是他说是猜的……” “你信?”恒昱祺看他。 唐九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罢了。” 说话间,重涛带着崔叔从外面进来,“你们若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好了,崔叔经常去镇上采买,知道的应该会比我多。” 崔叔就是那种一眼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乡野村汉,常年劳苦工作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上一些,而且皮肤黝黑,脸上有着细细的纹路,但是目光虽然也带着畏惧,却也清澈。 是个淳朴的人。 崔叔见了他们,施了个大礼,然后便站在一旁垂着手听候差遣。 “真是烦劳重公子了。”唐九拱了拱手,笑眯眯道:“崔叔请坐。” 崔叔连忙摆手道:“不坐了,公子有话问便是,小的若是知道,便全说给公子听。” 第4章 山上有妖怪 恒昱祺向唐九使了个眼色,唐九便问了几个关于山匪的问题。 崔叔说道:“在县城里听到有人说过,但是小的并没有见过。若是说山里有没有人住这小的还真不清楚,毕竟这深山老林的,就算是猎户也很少进去最里面,外围的话就算看见也是附近村庄出来砍柴的,挖野菜的。” “也就是说有人在传山中有匪,但是你们却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山匪?”唐九问。 “是的。”崔叔答道:“但是确实是有山匪传言,官府已经贴了告示,让人不要上山,所以这半年猎户都少了。” 这倒是有意思,山匪没见着,反而听传言就不让人上山了,官府也是未雨绸缪啊。 “那……县令的事儿您知道吗?”唐九又问。 “这个……”崔叔看了眼重涛,似乎有些不敢妄议父母官。 重涛道:“就把你听到的说一下好了,当话家常。” “是这样的……其实我也是听说,说常县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辞官了,他辞官之后就传言闹山匪,不少人觉得山匪跟常县令有关……可是常县令老家是在南方,他一大家子都走了,也没有人在附近见过他。再后来又听说朝廷给派了个县令来,可是还没等到就被人抢劫了,杀了。都说是山匪闹得,可是那地方离这里也有段距离,更别说离平阳县了……那个,后来又等了俩月,来了个新县令,可是没多久就暴病死了。现在外面有人传说这里被人诅咒过,山匪什么的是幌子,怕是有妖怪……反正自从那一任县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了,大家都猜朝廷会不会派兵过来,也是有些担心。” 崔叔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说完还有些紧张,毕竟非遗朝廷命官说不好听了是话家常自家八卦一下,说不好听了这要是被人告了,都能抓了下大牢。 重涛听完觉得有趣,不禁问道:“难道县里除了县令就没有其他可以负责管事儿的人了吗?有没有山匪这件事难道只是听流言便能吓跑人?没有派人上山查证吗?” 崔叔表情有些为难,他道:“这个,少爷……这种事咱们哪能知道呢?那都是县老爷要做的,县里还有个县丞管事儿呢,也有官兵什么的,查没查的,这我可打听不出来。” 重涛想了想又问道:“那山中曾有过什么异动吗?” 崔叔诧异的看了眼他,说道:“少爷你忘了,头几个月山里连续响了几声如同闷雷一样的声音,您还问来着。” 重涛哦了声,“忘了……读书读傻了。” 这下崔叔看他的表情似乎是见了鬼,“少,少爷,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读书,读书只能越来越聪明,怎么可能会读傻!”他觉得这一次少爷回来,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重涛干咳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连忙岔开话题,“崔叔,那么这几个月山里就没有什么动静吗?不可能官府不让去,大家就都不去了吧?那些猎户就能这么听话?” 若是农户也就算了,猎户本身就胆子比较大,再加上一家子生计大部分都在打猎上面,不可能因为个子虚乌有的山匪,再加上官府的告示就不去了啊。 崔叔叹了口气道:“少爷有所不知,其实山中山匪传言并不很多,但是民间却有山上有妖怪的传言。有猎户不信就去山中打猎,后来被人发现尸体丢在山脚下面,面目全非,浑身焦黑……说是被山中喷火的妖怪给杀害了,这才没人去的。” “哦?”唐九眼睛一亮,问道:“那尸体……现在在哪里?” 崔叔看了他一眼,道:“尸体自然被他家人领走下葬了,总不能暴尸山野吧?不过……”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听说这种暴死的尸体是没有办法进入祖坟的,估计是被胡乱埋在乱坟岗了。哎……那个猎户少爷你也认识,就是去年给咱家送过兔子皮的,后来给您做了个手捂子。” 重涛压根就不记得这么个手捂子了。 崔叔看着这一屋子少爷公子沉思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慌乱,“少爷,那山上是真不能去,那猎户可是有功夫傍身的,都那样了,您……”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来借宿的几个公子给他一种不对劲的感觉,而且少爷也被带的不对劲儿了,这可不好。 他家少爷以后可是要考举人老爷,回镇上光宗耀祖的。 “啊?”重涛一愣,复而笑道:“崔叔想多了,我这样的估计还没等爬上山就累死了,去那里做什么呢?” 凡事量力而为,他现在可不太想因为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做出奇怪的事情导致再死一次。 好不容易能活下来,虽然这个身体并不是他喜欢的那种,但是聊胜于无啊。 唐九问完了话,重涛便让崔叔去休息了。 崔叔临走躬了躬身,“我去给少爷公子们看看饭菜有没有好,各位请稍等。” 崔叔说话的时候,恒昱祺的脸色一直阴沉不定,等人走了,便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岂有此理!”他就算再傻,也能听出来其中有问题的地方,明显是有人不想让人上山而放出来的风声。 “山上怕是有东西吧。”重涛想着,能做出这种事,怕是就为的隐藏山中不为人所知的秘密才造出来的风声,而且这个秘密应该还挺大,能造出这个秘密的人,也应该是有权势的,否则就不可能让那个常县令突然离开了。 而且看这边民风淳朴的样子,按说这县令做的应该还是不错的,或者说是比较舒心的,能立马辞官拖家带口的走,估计是被施加了压力。 至于这种压力来自哪里,就不太好说了。 “哦?不知道重公子能否猜出来,山上有什么东西?”恒昱祺问道。 重涛心说我怎么知道?我刚来这里连一天都没有。他耸肩道:“崔叔刚才不说了吗?山上可能有妖怪。” 话刚说完,就听轰隆一声雷响,大雨哗的泼了下来。 唐九被吓了一跳,喃喃道:“难道还真的有妖怪?”这雷声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重涛忍不住嗤了一笑,垂下双眼道:“说不定呢,就在山上修炼,等时机一到,渡劫飞升。” 唐九总算不傻,能听出来重涛口中的嘲讽,切了声道:“重公子可是在嘲笑我?不过也是,那妖怪都杀人的,杀人的妖怪怎么飞升?怕是直接会被雷劈死吧。” 重九看着他这张娃娃脸,忍不住想要逗他,于是说道:“备不住呢,你看外面雷声这么大,等雨停了你上山,兴许能捡到妖怪的尸体。” “哎呀!”唐九没想到这弱弱哒哒的小秀才,嘴巴还挺厉害,压根不像是读书读傻的。 恒昱祺走到门口,看着被瓢泼大雨笼罩的山野,目光深沉。 有人宁愿得罪朝廷也要掩盖住山中的秘密,怕是这个秘密不小,而且很有可能会跟朝廷相关。 隐藏在山里,不为人所知……会是什么呢? 他微微侧身,看向那个优哉游哉喝茶的小秀才,觉得这个秀才实在冷静的不像话,不但冷静,而且问的问题也都是他想要知道的。 山中有雷声响,猎户面目全非,浑身焦黑…… 这两条线索放在一起,基本上就能知道那猎户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山里,藏着火药! 朝廷只有兵部和工部可以有火药调拨的权利,那么藏在山中的火药,会是从哪一部手中流出去的呢? 或者是说,民间有人私造火药?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是谁这么胆大妄为? 崔婶和她家小姑娘拎着食盒从转弯游廊处走了过来,看见站在门口的恒昱祺,连忙叫道:“哎呀呀这位公子,可不要吹了风着凉了,这山风湿硬,很容易生病呐。” 恒昱祺展颜一笑道:“多谢崔婶关心。” 崔婶呵呵笑着把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往外拿菜盘,边拿边说:“咱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我也只能依照我家少爷的口味随便做了几个菜,也不知道各位公子吃不吃的习惯。” 菜盘就是最普通的粗瓷菜盘,里面堆着满满高的菜肴,有炒的鸡块,炖的土豆和猪肉,还炒了一个蘑菇一个青菜。小姑娘手里拎着一瓮汤和一叠粗瓷饭碗。 她把东西放在桌上,边看着重涛,甜甜道:“少爷,你说给我买的糖呢?” 重涛一愣,别说他有没有买糖记不记得了,就光他醒来只剩下一身衣服这件事儿来说,浑身上下都摸不出半个糖块。 “哎呀你这丫头!”崔婶连忙把闺女拽到一旁,陪笑道:“我家姑娘……哎,平时野惯了,说话没大没小的。” 唐九倒是高兴,从怀里摸出一包麦芽糖来,放在小姑娘手里道:“哥哥这里有糖,你吃吗?” 小丫头有些害羞,可是又禁不住糖果的诱惑,一个劲儿看她母亲。 这年头的糖可是珍贵东西,虽然只有小小一包,估计也得好几个大钱才能买得到。 重涛看了唐九一眼,有些感激他为自己解围,忙道:“拿着吧,既然是……”他说道这里,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这几位公子的姓名呢。 第5章 吐血了 “我叫唐九,你叫我九哥哥就好了。”唐九冲着小姑娘眨眨眼。 小姑娘抿着唇笑,捧着那包糖果甜甜的说:“谢谢唐公子。”说完小脸儿还红了。 崔婶千恩万谢,才拎着空了的食盒,带着自家闺女出了厅堂,顺手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碗筷相碰的轻响和外面哗啦啦的雨声。 虽然是饭菜粗糙,菜也是以肥重口为主,但是恒昱祺主仆三人到也吃的津津有味。再怎么粗糙也是热饭菜,总比歇在外面吃冷干粮要美味的多。 重涛吃饭本来就快,但是这个小秀才的身体却受不了。明明已经很饿了,但是只吃了半碗饭便再也吃不进去,不但吃不进去了,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胃疼。 他皱着眉,喝了点儿热汤,但是仍旧没有什么用。 恒昱祺看着小秀才皱眉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味?” “不……”重涛忍着越来越难受的疼痛,微微扯开嘴角,“有点……胃疼。”刚说完,便疼的有些支持不住了,歪了歪身子就要倒。 “饭菜有毒?”唐九吓了一跳,这倒是他疏忽了,忘记用银针试读便吃了下去,可是没听说过中毒主家先倒的啊? 坐在他旁边的唐八连忙放下碗筷把人扶住了,伸手按住他的手腕,表情凝重道:“内里有伤,估计是被流民伤了,再加上吃饭略快,便受不住发作起来。” 第4节 重涛疼的只能不停喘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身子居然如此不中用,而且这可是古代,一个感冒都能要命的古代,他现在这么难受,不会一会儿就死过去了吧? 等再睁眼的时候,是会在地狱呢?还是在另外一个世界? 看着小秀才这一会儿时间就晕了过去,唐八从怀里掏出个药瓶子,倒出一丸晶莹洁白的药丸,塞进小秀才嘴巴里。 “止血化瘀,并不是中毒。” 唐九有些囧。 恒昱祺这才吃饱饭擦了擦嘴,道:“大惊小怪,以后跟小八多学学。”他站起身来,挥挥手道:“把他送卧房吧,估计早就难受了,只是一直撑着到现在。” 唐八抱着吃了药的小秀才进入卧房,将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小秀才本身就细瘦,被盖在被子里几乎看不到什么起伏,只露出一张色彩斑斓的小脸儿,瞅着可怜兮兮的。 唐八解开重涛身上的衣衫,露出胸口来。白净瘦弱的前胸果然浮现出一大团青紫,看上去就知道是被人踹了窝心脚。 但是这一脚就把小秀才踹了个半死,估计也是这一脚,导致重涛来到小秀才身上。 恒昱祺看着这副身板觉得实在是可怜,也掏出个药瓶子到出一粒洁白晶莹的药丸,捏开重涛的嘴塞了进去。 唐九不满道:“主子,这可是上好的冰玉丸,一粒上千两呢。”就这么给一个小秀才吃了,也太可惜了。 恒昱祺笑道:“这小秀才看上去不一般,也许今后有用得到他的时候……”说完又看看窗外的雨,叹气道:“这雨不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估计我们要在这里多叨扰两天了,总不能看主家少爷半死不活的躺着吧?” “用得着他?哪里能用得着他啊,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就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出门就吹散啦。”唐九仍旧一副小孩儿脾气,颇看不上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秀才。 恒昱祺正色道:“并不是考不上举人的读书人就不中用,只是时运不济罢了。而且他在谈吐上面稳重机敏,就算不能考中举人,以后未免不会出人头地。我常与你们说不要轻视他人,有的时候很多关键的地方,就是这些不起眼的人才能起到关键的作用。” 唐九低着头,哼哼唧唧道:“知道啦,主子,我错了。我不是轻视他……哎,不说了,反正我说多错多。” “知道就好。”恒昱祺笑了笑,唐九是他贴身暗卫里最小的一个,只有十七岁,平日里大家都把他当弟弟照顾。但是这个孩子聪慧乖巧,又长了一张讨喜的脸,嘴巴甜会说话,最适合放在身边做个书童类的角色了。 这时,躺在床上的重涛动了动,猛然翻到床边,吐出一大口血。 吐完血他自己还愣住了,以前看古装片总是看这个吐血那个吐血,如今轮到自己吐血,倒是新鲜。他又啐了几口嘴里的余血,幸好有唐八端了水来让他漱口,总算清掉一嘴血腥气味。 “我这是,怎么了?”重涛摸摸胸口,再摸摸胃,觉得那股子沉闷的疼痛已经消失无踪,而且呼吸顺畅,身体四肢原本残留被打过的肿痛感也都没有了。 快嘴儿的唐九凑了上去道:“我家公子心善,给你吃了疗伤圣药冰玉丸你才能好的这么快呢!” 经过社会主义国家培训过的社会主义刑警重涛听到疗伤圣药冰玉丸几个字就只想笑,他一瞬间在脑子里浮现的只有古装片里的黑巧克力和白巧克力做的糖球儿,第二个想法就是自己这是遇到诈骗的了?不会一会儿就跟他说这个丸子特别贵让他…… 还没脑补完呢,唐九就又说了,“一枚上千两呢!” “哦……”台词都不换,他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重涛深吸了口气,压制住想要笑的欲望,毕竟人家救了自己,如果这样笑出来实在是太不尊重人了。 “敢问公子也是姓唐?”他觉得自己心真大,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拿了钱就把人带回来了。若是之前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的脑子本来就不灵光还是他因为来到这个世界有点儿震惊,居然把彼此互相介绍的事都忘了。 恒昱祺这才想起来,一顿饭都吃了,他愣是一直没问过自己叫什么。 这小秀才,未免也太不通人情世故了! “鄙姓唐,唐煜,字无忌。话说,小秀才你看,我们虽然萍水相逢,但是饭也吃了,药也吃了,人也救了,本公子都告诉了你我字无忌,你就不肯告诉本公子你的字?” 恒昱祺越想越不爽,说道最后反而开始埋怨起来,语气里还有些委屈。 重涛一愣,苦笑着想,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上千两银子的药丸子呢,“之澜,重之澜。” “哦?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的澜?倒是好字,可见你父亲对你要求还是很高的。”恒昱祺点点头道:“以后你就称呼我叫无忌公子吧。” “让唐公子见笑了。”重涛抽抽嘴角,心说无忌公子是个什么鬼?他就知道一个张无忌,可不知道什么唐无忌。 执拗的小秀才! 恒昱祺啧了声,觉得无趣,甩手就出了门,回客房去了。 唐九跟在后面,到门口回过头来抱怨道:“重公子,你可是真有点儿不知好歹,那可是冰玉丸,上千两银子一丸呢!” 重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只能默默地看着他。 “算了,简直对牛弹琴!”要是别人知道自己吃了冰玉丸,只怕立马下跪磕头哭着喊着给他主子做牛做马呢,这位倒是淡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天天拿冰玉丸当饭吃。 唐九一甩袖子,也走了。 唐八倒是厚道,把人扶着坐好,又倒了杯水给他,“重公子体虚,需要调养,我去写个方子给崔婶,若是家中有药就煎来吃几副。”他顿了顿,又说:“我们公子爱财,才拿出疗伤圣药给重公子您吃的,不论如何,总要是去答谢一番。” 重涛苦笑道:“不是我不想答谢,只是……哎,可能是因为被抢了东西还挨了顿揍,脑子有些不清醒。等我明日起了身,再去向你家公子道谢。” 唐八微微点头,“那我去找崔婶了,重公子请好好休息。” 没一会儿,崔婶就进来了,进门开始大呼小叫,“天呐,我的少爷,你,你这是怎么啦?哎哟怎么吐了这么多血?没事吧?怎么回事啊?” “崔婶,我没事,真的……”重涛知道崔婶的关心是不作伪的,连忙安慰道:“我今天不是摔了一脚吗?撞到了胸口,唐公子给我吃了化瘀的药,把淤血吐了出来,就好了大半了。” “那就好那就好。”崔婶擦了擦眼角,“我这半条老命可快让少爷你给吓没了,那个唐少爷,就是那个不爱说话的唐少爷,开了个方子,我让老头去抓药了,一会儿抓回来给少爷您煎上。”她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手脚麻利的清理地面,又拿出一套干净衣服来要给重涛换上。 重涛连忙制止,自己好歹也是个大男人了,怎么能让个女人给换衣服呢! “崔婶,麻烦你能帮我烧些热水吗?我想洗个澡。”他有些尴尬,自己今天灰头土脸的,回来了也只是洗洗手和脸,换了一身衣服,梳理了一下头发,可是身上还脏着呢。 “少爷,您还生病呢,怎么能洗澡!”崔婶立马不同意了。 “崔婶,我摔的浑身酸疼,真的想泡泡热水。”重涛叹了口气,现在这幅样子,他哪里还能睡得着! 第6章 满身技能点 重涛泡在热热的水里,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他闭上双眼,脑子里满是原主对这个世界少之又少的记忆以及那位唐无忌唐公子问的话。 这个国家不是他熟悉的课本上的任何一个国家,但是他毕竟没学过历史,对古代的东西大多也都是从电视上看来的,所以不好说什么评价。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不管什么朝代,都会出幺蛾子。 那三位唐公子,他可不觉得就是单纯想要去平阳县的游玩的书生,看他们问的如此仔细,估摸着可能是平阳县即将要上任的新县太爷。 不过这县太爷也太年轻了些,看上去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不过他想起来曾经有个叫甘罗的小孩,十二岁就当了宰相,那么县太爷年轻一些也不算什么了。 不过平阳县前几任县太爷走的走死的死,再来的这位看上去似乎并不简单,而且能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走马上任,不可能只是泛泛之辈。 不过……那山上会有什么呢? 热水薰的他有些迷糊,加上外面的雨声,没想一会儿,他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睡梦中,他看到那个被他卧底抓到的大佬不可置信的瞪着自己,突然掏出藏在靴子里的枪,砰地一声—— 窗外炸了一声惊雷,重涛猛然惊醒,胸口起伏喘了大半天。眼中一片茫然散去,他用力捏了捏眉心,然后在已经变凉的水中站了起来。 用干布巾擦了身上的水渍,胡乱套上衣服,乱七八糟的绳扣让他头大,更别说脑袋上还顶着一坨湿漉漉的长发。这个地方又没有吹风机,不知道头发什么时候才能干透。 一边吐槽着,一边用布巾擦着长发,绕过屏风就被吓了一跳。 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坐在灯光下正在看书。 “唐公子?” 恒昱祺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冰玉丸果然是圣药,吃过之后这才一个时辰都没有,小秀才脸上的青紫已经退的差不多了,居然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文静又秀气。 恒昱祺笑道:“本来不想来打扰的,只不过我未曾带平阳县县图,崔婶说之澜你这里有,我便来了……” “不打扰,本来我也想与你道谢,那个药丸子很管用。”重涛拱手行了个大礼,他总觉得不对劲儿,要个地图而已,你亲自来做什么?直接让那两个随便来一个就好啊。 恒昱祺又说道:“我以为你会觉得我是骗子呢。”他笑嘻嘻的看着重涛一下子变窘的表情,心里很是受用。 “别这样说,刚才确实是我失礼了。”重涛羞愧的再次拱拱手。他从浴桶里站起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胸口和四肢上的淤青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身上的疼痛也基本都消散了,便知道那枚药丸确实是好东西,若是放在现代,怕也是千金难得。 恒昱祺看小秀才涨红脸的样子,冲着他眨眨眼道:“不过之澜公子这一出浴,倒是如出水芙蓉般令人惊叹啊。” 重涛手指抽搐两下,再考虑自己现在的武力值能不能把这智障打出去。 什么叫出水芙蓉?你特么眼睛长哪里了?对着一个大男人叫出水芙蓉?有没有文化啊! “还有,之澜你的衣服穿错了。”恒昱祺站起身来走到重涛身前,把人吓的后退了两步,他又跟了上去,发现这小秀才虽然很瘦,但是个头也不算矮。他在男人中算是个高的了,小秀才也堪堪到了他眉毛的地方。 “别动!”他沉声说,声音里带出上位者的威严。 重涛抵挡他的手臂一顿,就被人抓住了衣领。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还不如让崔婶帮他穿衣服了。俩大老爷们面对面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还好这位唐公子只是帮他把凌乱的里衣拉开,重新穿戴一番,整理好了衣领。 当他干燥的手指滑过自己脖颈的时候,重涛就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简直莫名其妙! 恒昱祺给他整理完衣服,又捞起他垂在肩膀上湿漉漉的长发。 重涛头发很多,又多又柔软,只是现在被他的主人粗暴对待,纠结的缠成一团。 “我帮你把头发擦干,否则你该着凉了。”恒昱祺轻声道。 “不,不用,我自己来就好。”重涛想要夺回主动权,可惜一把湿发抓在对方手里,头都没法动弹。 “你看。”恒昱祺道。 他一手拖着头发,另一只手在上面轻轻滑过,水汽虚虚蒸发出来,没几下,头发就已经半干了。 武!林!高!手! 重涛几乎震惊了,原来这并不是传说,而是真的有人可以用内里烘干衣服烘干头发烘干他想要烘干的一切! “是不是很有趣?”恒昱祺五指成梳,穿过那一头青丝,一顺到底,指尖在发梢眷恋半刻,才恋恋不舍的收了回来。 “唐公子好功夫。”重涛摸摸自己的头发,几乎目瞪口呆。 “可惜你根骨不佳,而且年岁又大了,否则我传你一两招也是可以的。”正经了没有片刻,恒昱祺又忍不住打趣这个小秀才起来,“要不你喊我一声无忌哥哥,我就叫你几招防身的工夫,如何?” 重涛抽了抽嘴角,冷酷的把人一把推开,走到桌前说道:“你刚才说要什么来着?县图?我给你找找,未必在我房间,有可能是在书房……” “哎哎哎,我说之澜,本公子刚给你穿好衣服梳好头发,你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呢。”恒昱祺锲而不舍的撩拨。 重涛深吸一口气,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和古人一般见识,他们都是老古董,如果在现代,早就死的渣渣都不剩了。 “小澜澜……”恒昱祺溜达到他身后,撩起一缕长发放在自己的鼻端深吸一口气,“哎呀,真……” 那个香字还未说出口,就听外面有人敲门。 “小少爷,药煎好了,您休息了吗?”崔叔在门外问道。 第5节 “还没,进来吧。”重涛一胳膊肘把身后的人怼开,迎着崔叔走了过去。 “哎哎,小少爷您赶紧坐着,把药喝了就休息吧。诶?唐公子你怎么还在这里?”等放下药盅,崔叔才看见揉着胸口的恒昱祺,关心的问道:“唐公子,这是胸口不舒服?” 重涛怕他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连忙打断道:“他让我给找县图,还没找到,要不崔叔去我书房看看?” 崔叔又是一愣,疑惑道:“书房?少爷平时不是不让我们进书房吗?”总觉得小少爷哪里变了呀,变得……嗯,说不出来的奇怪。 “平时是平时,现在是现在,崔叔若是不帮我,我就自己去。”重涛说着,就去找外衫。 “哎呀我去我去,我又没说不去,小少爷赶紧休息。”崔叔一听,连忙往外走,边走边说,“那药趁热喝了啊,千万别到了,唐公子要盯着我家少爷喝药。”说完,人也走出门了。 “嗯?不爱喝药?”恒昱祺眨眨眼道:“可惜我身上没有糖果,要不去找崔小姐问问?”他口中的崔小姐,自然是崔叔崔婶的闺女了。 重涛端起药碗一口喝干,忍住满嘴苦涩,满桌子找茶水喝,可惜水都是冷的,刚端起杯子就被恒昱祺一把盖住。 “刚喝了药喝冷水,体内会有寒气,你本来就身体虚弱,如今还不在意?”说完,他把茶盏放在掌心,只是片刻,水面就浮起一层白雾。 重涛突然想起一句话,叫做点满全身技能点儿,都用在撩妹身上了。 可惜他不是妹子,就算心中对这种工夫惊叹雀跃,也不可能扑上去求嫁。 “谢唐公子。”重涛接过茶盏缓缓喝下,缓解了口中的苦涩感。 “之澜总是这么见外,我们好歹也有过命的交情,叫我一声无忌又会如何?”恒昱祺把玩着另一个茶盏,眼睛却专注的看着小秀才。 会被自己肉麻死。 重涛总觉得自己应该把那枚什么冰玉丸吐出来才是,否则每次说话都有一种吃人嘴短的感觉,底气都不足。 见小秀才不说话了,恒昱祺知道这是把人气到了,于是自己撇撇嘴坐到了一旁。等了没一会儿,崔叔就抱着一卷画轴走了过来,放在桌上,“这是唐公子要的县图。” 恒昱祺把画轴打开看,重涛也站在一旁瞅,他实在是好奇,这县图画了整个平阳县以及周围山景村落,一米多宽的画轴足足三米长,甚至连平阳县县城里某些建筑都标注了出来。 一般只有县衙或者有钱人家才会有当地县图,本来恒昱祺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这里居然真的有。 “这一幅县图,怕是要不少银钱才能买得到吧?”他粗粗扫过一眼,问道。 “这可是我们家少爷自己亲自绘制的呢!”崔叔乐呵呵的夸道:“我家少爷可聪明了,自从县上一家大户家里看到县图后,回来亲自绘制的,我觉得要比其他县图都好看。” “诶?没想到之澜还有如此本领!”恒昱祺这才是真正的惊讶了。 别说恒昱祺,就连重涛自己也惊讶,如果是让他看一眼地图记住重新绘制出来,也不是不能做到,毕竟他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当初才会被派去做卧底。 可是,这个小秀才自己,居然也有这么大本事? 那为什么居然没有考中举人? “那为何没有考中举人?”恒昱祺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7章 对牛弹琴 重涛和崔叔双双看向他,表情都不太好看。 恒昱祺连忙补救道:“我看重公子如此聪慧,所以有些想不通罢了。” 崔叔见他确实真心夸赞自家少爷,态度便缓和了下来,叹气道:“谁说不是呢,要知道我家少爷,八岁就过了童试,十二便考中秀才,再往后就……哎!” “也许是考试的时候紧张了,失利也是有可能的。”重涛看着崔叔苦恼的样子,安慰道。 “哎……”崔叔又开始长吁短叹,“少爷你也是太善良了,被老宅那些人欺压成这样,你都……哎!” 他?被欺压?恒昱祺看了看一脸为难的重之澜,满心好奇。这小秀才虽然长得瘦弱了一些,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被人欺压的主儿啊。 “哦?怎么会这样?”八卦之心人人皆有,就算逍遥王也是如此。 重涛看着这人,心中满是无奈,不过他也想知道自己这个原主好歹是个嫡子,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而原主的记忆里面除了读书之外,其他的什么都很模糊,基本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见自家少爷没有阻止,崔叔就愤愤不平的开始说道:“唐公子你不知道,我家少爷是个可怜人,五六岁的时候夫人就去了,老爷也没有续弦,但是他之前纳了个妾,给他也生了个儿子,就比少爷小两岁!少爷十来岁的时候,我家老爷突然得了急病,就这么撒手了。自从那天之后,那个妾和他儿子,就没人管得了喽。” “重家除了老爷夫人,就没有别的当家人了?”恒昱祺好奇地问道。 “没,要是能有个人当家,还能把少爷赶出来吗?老爷一直是独子,老太爷和老夫人走的也早,一大家子家当都是老爷和夫人操持,谁承想现在落到别人手里了。少爷也很少沾庶务,他就是个读书人,根本不懂这些事儿。当年还有媒婆给提亲呢,那贱人怕少爷娶了个得势的,硬是给回了,说少爷说不考中举人不成亲。后来又说让少爷可以安静读书,就把少爷给弄这里来了。少爷年轻不懂事,还觉得是对他好!”说完,崔叔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满脸无辜的重涛,愤愤不平道:“怎么可能会是对少爷好?他们娘俩在主宅吃香的喝辣的,每年也就逢年过节送点东西过来,少爷还满心感激呢!” 重涛摸摸鼻子,觉得这事儿原主还真的能做得出来,毕竟原主给他留下的所有记忆都是读书读书读书,基本没其他的了。 恒昱祺看了眼表情无辜的重涛,总觉得这事儿不像是他能做得出来的。 “就算你家老爷这边没人,那么娘家也没人了?”恒昱祺纳闷极了,这种事按说很简单啊,就算本家没人,但是娘家有人啊,一个妾而已,还能翻了天去? 提起这个,崔叔貌似更加生气了,“嗨,不怕唐公子笑话,我家少爷就是心太软了,他几个舅舅也不是没来说过,结果呢?他把人都挡回去了,也不知道那个贱人跟少爷说了什么,到处哭哭啼啼。现在好了,她倒是把自己娘家人都接来住,把少爷赶了出来!” 崔叔说了大半天,越说越生气,恨不得立刻挽了袖子跑回去替他家少爷讨公道。 “崔叔崔叔,你别生气了,我现在过的也还好嘛,至于那边儿……我想要回去自然就回去了,反正这边清净,倒是个读书的好地方。”重涛无可奈何,他真没想到原身居然如此扶不上墙,被别人算计成这样了还反过来要替人数钱。 “少爷你性子太好了。”崔叔几乎热泪盈眶。 重涛生怕崔叔哭了他没法哄,于是连哄带劝的,让崔叔去休息了。 听完八卦的恒昱祺一脸满足,他冲小秀才挑挑眉,“要不要我帮你?嗯?” “需要唐公子帮忙的时候,重某一定会说的。只是现在天太晚了,重某有些身体不舒服,唐公子您……”重涛身体确实有些不太舒服,就算吃了上好的药,也不能立马让身体就变得结实起来。 恒昱祺也不再讨没趣,他得了图,又得了八卦,已经心满意足。于是拱手说了声多谢,便回去自己的房间了。 重涛合上门,吹灭烛火,翻身躺在床上。 他得好好理一理自己现在的情况,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恒昱祺回到自己的房间,唐九立马迎了上来,抱怨道:“主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那个小秀才让你为难了?” 恒昱祺用卷轴敲了他的头一下,笑道:“在外面要叫我公子,或者叫少爷,别叫我主子,今天叫了好几次主子了,要不是他就是个秀才,估计能听出问题来……”他把县图放在桌上展开,“并没有与我为难,只不过我去的时候他在沐浴,等了一会儿罢了。” 唐九哼了声,“这种事以后让我们来做就好了,公子何必亲自去呢。” “我怕你为难人家小秀才……看这县图,是那小秀才自己看了别人的县图之后默画的,如何?”恒昱祺看着这幅图,心里有了些计较。 “不可能吧?要是那小秀才有这个本事,还能考不中举人?”唐九一百个不相信。 “我还听到了他的一些私事,也挺有趣儿的。”恒昱祺的手指从平阳县附近的山脉上画了一圈,“据说他很小就考了童生,十几岁就中了秀才,但是一直没有考中举人。而且他家里现在只有一个姨娘和一个庶子。” “姨娘和庶子,在哪里……啊,你是说,他是被姨娘和庶子赶到这里来的?”唐九毕竟跟在恒昱祺身边很旧,虽然会有一些孩子脾气,但并不是个傻的。 “宫中有宫斗,民间有宅斗,个有个的斗法,都挺有趣儿的。”恒昱祺啧了声道:“小秀才并不傻,我只是好奇,那个姨娘和庶子怎么就有这么大本事,能把嫡子给轰出来呢?” 一直站在旁边当摆设的唐八突然问道:“公子,我发现你对那个小秀才颇为关注。” “诶,对啊!”唐八这么一说,唐九也醒过神儿来,他眯着眼瞅着自家主子,“公子,你这是……有什么想法吗?” “是有点儿想法。”恒昱祺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说道:“这次来平阳县,说实在的这边情况我并不清楚,左右明面上也只带了你们两人,其他人怕打草惊蛇如今仍旧隐藏在暗处。我想找一个聪明的本地人,你们觉得小秀才如何?” “到是个好人选。”唐八点头。 唐九还是担心,“能行吗?你看他风吹就倒的样子……” “有毒。”唐八又说道。 “你是说他之所以身体弱,是中毒了?”恒昱祺明显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唐八点头道:“号了脉,看了舌苔和其他地方,确实是中毒了。只不过这种毒是慢性毒,平时都是妓院里的女人在吃,可以减少体毛,让肌肤变得滑嫩,而且不易受孕。如果给男人吃……基本上也会这样,还会让男人身体变得虚弱,而且也会子嗣艰难。” “好歹毒的手段!”唐九一听就怒了,“我记得某些书里曾经记载过这种毒,几十年前还曾经流入到宫里,但是很快就被查了出来并且列为禁药,没想到民间也有人这样大胆,谋害嫡系子嗣!”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可以让嫡系消失,虽然歹毒,但是不失也是个办法。”恒昱祺出生皇家,这些手段看的太多了,心中早已不以为然,不过…… “这件事要看小秀才自己的态度了,他想处理,我就可以帮他。主要是也打算利用他一下。他在明,我在暗,总比亲自出面要强。”恒昱祺习惯性的拿出扇子,刷的打开,又刷的合上,“而且一个姨娘能找到这种毒,这种不可能是这种山野小镇上能有的东西。我倒是很好奇,究竟是谁把毒药给她的。” 唐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也许给她毒药的人会跟这次山匪一案也有关联呢。”他又看向唐八,“那你一开始没有说,是怕他知道后做出冲动的事?” 唐八道:“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不过我给他的药房里面有缓解的几味草药,希望能有一些用处。虽然他也吃了冰玉丸,但是身体亏空太多,还是要慢慢调理才好。” 恒昱祺欣慰道:“小九,你要跟小八学着点儿,他才年长你几岁,却比你成熟多了。” 唐九撇撇嘴,哼道:“一个榆木疙瘩,有什么好学的……哎呀主子你别瞪我,学就是了,以后我也不说话,闷着。” 恒昱祺哭笑不得,“我是让你学他不说话吗?我是让你学学他做事的气度和方法……算了,对牛弹琴,如果你能学会,估计牛都会吟诗作对了。” “主子,你!”唐九噘着嘴,哼了声,然后看向唐八,怒道:“都是你的错。” 唐八弯了弯嘴角,露出抹笑容,嗯了声,“是,我的错。” 恒昱祺看着瞬间开心起来的唐九,忍不住扶了扶额,他开始考虑自己带这么个货出来的决策是不是正确的…… 算了,反正都这样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第8章 我的澜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重涛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昨天仔细搜寻了这个秀才身上所剩无几的一些记忆,竟然在他的记忆深处挖到了一些让原身恐慌的回忆。 原身的父亲对他十分宠爱,但是在父亲走后,生活待遇明显就出了问题,身体也逐渐变得虚弱起来。 后来他一个不留神在花园中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色昏暗已经到了傍晚,本来要起身回屋,结果却听到两个小丫鬟在树丛后的谈话,话题居然跟他有关!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姨娘每天给他炖的养生汤里面,居然放了让男人子嗣不胜的药物!这登时就让他心慌意乱起来。 他觉得自己对姨娘和庶弟已经很好了,为了他们,都没有让舅舅们插手自己家的家务事,谁知道他们居然想要如此谋害自己。 可是这种事又讲究证据,他一没有证据,二就算是把姨娘弄走弄死了,但是庶弟也会在自己身边,要随时提防。 原身虽然聪明,但是却软弱,前思后想了很旧最后决定提出要自己出来单住,找一处清净的地方读书。 这件事一说就让姨娘十分开心,没过两天就安排了地方让他过去。但是他只要了母亲留给自己的崔叔崔婶两位家仆,姨娘给分配的丫鬟小子一个都没有要。 旁人觉得是姨娘压榨他,但是谁承想居然是因为他惧怕姨娘和庶弟,才甘愿离开的。 重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飞快搜索他在考场上的情况。既然原身如此聪明,怎么可能会考不上呢?哪怕就算是不中前三,好歹也能挂个车尾啊。 可是他在考场上却昏昏沉沉,脑子不甚清明,连接两次上考场都是这样,那么很有可能未必是原身自己的问题,而是他在去考场之前,或者在考试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才会变成这样。 可是原身的记忆并没有很多,线索到这里就中断了。 原来自己这个身体,是中了毒啊…… 中了毒…… 啊哈哈哈这也太搞笑了吧?居然中了毒! 第6节 好吧,这并不值得高兴,又不是看电视剧。 不过他吃了那个上千两银子的药丸不知道能不能管用?上千两呢,怎么也得排毒养颜吧? 胡思乱想了一晚上的重涛顶着俩黑眼圈,在崔婶敲门的声音中,起床了。 “少爷没休息好?”崔婶端了热水和洗擦牙齿的青盐,有拿出要穿的外袍放在屏风旁边的架子上。 “在想这次没考上的原因……”重涛随便找了个借口,洗漱完了坐在镜子前梳头。 “少爷不要太劳心了,您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去考。”崔婶接过被他弄了乱七八糟的长发,梳理顺两三下就盘到头顶,挑了一根青玉的簪子别上。 重涛看着铜镜里那张模糊的陌生的脸,内心又叹了口气。也别怪别人总是一口一个小秀才,就长这张脸,分明写着我好欺负大家都来欺负我的模样,好看是好看,但是也太娘了,一点儿都没有他以前英武帅气的样子。 倒霉,真是倒霉。 “那几个人呢?”趁着梳头发的空,重涛问道。 “那几位少爷很早就起来了,那位唐九少爷还在厅堂里打了一通拳,威风又好看。”崔婶夸赞道。 他也会打拳啊,当年跆拳道黑带不是白拿的。但是这幅身体要想打拳,估计得先把自己累个半死。 而且还中了毒…… 中了毒的重少爷心不在焉的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小包子,思索自己之后的人生要怎么过。 待崔婶把碗筷都收拾干净上了茶退了下去,恒昱祺突然问道:“之澜,你之后打算怎么过?继续读书去考举人吗?” 说实在的,重涛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之前原身把读书靠举人作为自己光耀门楣的唯一目标,可是现在他来了,要是让他去读那些八股文然后考举人,他是真的不会。 可是不做这个,又能去做什么呢?种地?当猎户?还是回去要回自己的资产做个纨绔二代? 察觉到小秀才脸上的茫然,恒昱祺笑了笑道:“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去平阳县吧?” “去哪里做什么?”重涛发现这个身体残留的情绪十分排斥平阳县这三个字。 “其实昨天你猜中了,我们确实是为了山匪一事而来,但是并不是来做县太爷的,而是奉了皇命来查掩盖在山匪这个幌子下面的事。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若是你配合我们破了这个案子,等我秉明皇上,皇上自然能赐予你万般好处,如何?”恒昱祺循循善诱,而且他也不怕小秀才把他们的身份透露出去,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他稍微使个手段就能让他一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查案?? 重涛眼睛一亮,不禁来了精神。 查案他擅长啊,毕竟之前是做刑警的,虽然现在身体不太好,但是脑子很好用啊。 而且这个原身本来就想中举之后给自己加一层防护,让姨娘和庶弟不敢再欺辱于他,如今他现在跟着皇帝派来的人查案,身后有皇上,那些人自然也就更加不敢了。 不过…… “你有什么证据说你是奉了皇命来查案的?”重涛对眼前这人有些怀疑。 昨天没有仔细看,如今观察起来,虽然这个唐煜唐无忌长相中上,但是周身气度不凡,就连那两个随侍举手投足也不想一般人。这种周身的气派就先让他相信了一半,但是总要得见了真正的东西才能放下戒心。 恒昱祺掏出怀中的玉佩,擎在手中,“皇上御赐蟠龙镶金佩,见佩如见皇上亲临。” 重涛一愣,他看看玉佩,再看看拿着玉佩的人,“那个,我现在是不是得需要跪下?”他看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看到皇上的东西都得下跪,但是他这辈子还没有跪过人呢! 恒昱祺看着眼前有些手足无措的小秀才,收回玉佩笑道:“这就不用了,若是在外面必须是要行大礼的。” “哦……”重涛放下心来,就算他不喜欢这个身体,也不想因为一时疏忽就被人以大不敬之罪拖出去斩了。 恒昱祺问:“那我的建议,之澜你是否同意呢?” “好。”重涛点头道:“但是我不太懂其中规矩,还需要唐公子指点。” “我说过了你这样喊我太见外了,喊我无忌。”恒昱祺板起脸道:“以后大家要在一起配合,难道之澜要一直喊我唐公子?我那两个随从也姓唐,你喊出来,谁知道是喊我还是喊他们?” 重涛搞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对称呼这么执着,害得他也执着的不想按照这个方式喊,强迫症逼死人什么的…… “无忌公子。” 好像在叫张无忌。 “真拿你没办法。”恒昱祺轻笑。 重涛被雷出一身鸡皮疙瘩,看傻逼似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恒昱祺到不介意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他转头看向外面已经是霏霏细雨的天空,叹道:“之澜,我只希望铲除世间罪恶,还人间一个清明。” 重涛不知道要不要点头,这句话没太大问题,但是他总觉得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就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恒昱祺转过头来看他,眨眨眼道:“本公子是不是特别帅?” 重涛站起身一甩袖子正色道:“若是去平阳县,需要准备什么?”他完全不想接茬,总觉得如果顺着说下去就会侮辱自己的智商。 见重涛完全不配合,恒昱祺也只能耸耸肩道:“一概吃穿用度准备好,去了那里你是要回家住还是跟我住在县衙?” “先住县衙。”家里有会下毒的俩家伙让人防不胜防的,他才不会去找麻烦。 见人要走,恒昱祺连忙把人喊住,“哎哎,之澜,澜澜,别走别走。虽然你答应了陪我同往,但是这些事我们还是需要多探讨一下,避免出问题。” 一切都是为了破案! 重涛板着脸回转身来,硬声道:“需要探讨什么?” “比如说我们该如何着手去搜查这件事。”恒昱祺让唐九取了县图来放在桌上,笑眯眯的招了招手,“你来看。” 平阳县是北方的一个小县城,距离帝都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周围山脉起伏,但是都不是巍峨大山。 这个县城距离最近的州府快马加鞭至少三天路程,但是也只有三天路程而已。 山上树木繁多,但是多石头,而且入秋之后就变得寒冷,尤其是冬天,飞雪飘舞,山上更是人迹稀少,几乎可以达到“万径人踪灭”的情况。 “你觉得,山上会不会屯兵?”恒昱祺问。 重涛摇头道:“虽然我不太确定,但是这种地方到了冬季环境恶劣,并不适合屯兵。而且周围村落甚多,来往彼此都十分熟识,若是屯了兵便很容易露出马脚……而且,屯兵需要用粮,只要有心人查一下周围粮仓存储情况就可猜测得到,我想应该并不会这么简单。” “澜澜聪慧!”恒昱祺赞道。 重涛抽了抽嘴角,“麻烦还请无忌公子称我重涛,在下十分感激。” “见外。”恒昱祺翘起唇角,拿出扇子刷的打开,微抬下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澜澜!” 我是你大爷!!!重涛觉得他可以重新考虑一下合作的事了。 第9章 看什么看 雨下了三天,终于晴了。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空气里带着一丝湿润的清爽味道。 恒昱祺站在自己的马旁边,等着小秀才重之澜跟崔叔崔婶告别。 “我那边如果安顿好了,就来接你们过去。”重涛道。 “我们在这里过的挺好的,就不过去了,如果……如果少爷您平安,就托人带个信儿回来。”崔叔沉声道,他又走到恒昱祺身边,深深的行了个大礼,“我家少爷就托付给唐公子了,若是那边出了什么事,还望唐公子能找人把少爷送回来。” “崔叔放心。”恒昱祺连忙伸手把人扶起来,柔声道:“我是不会让之澜吃亏的。” “谢谢唐公子,谢谢……”崔叔讷讷的说着,看着重涛的眼里有些泪花浮动。 重涛知道崔叔和崔婶是真心的对自己好,他尽可能的安抚道:“崔叔,我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唐公子也说过了,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我出去多走走,兴许再回来就考中了,您不要担心。” 崔叔重重的叹气道:“我就是怕那家那个女人……算了,若是觉得情况不好,少爷您就回来,反正也没有多远。回来之后安心读书就是。” 告别了崔叔崔婶,重涛被唐八带上马,一行人绝尘而去。 因为刚下完雨,道路泥泞,走的十分艰苦。 恒昱祺他们也不敢放开让马奔驰,只能小跑的前进,一直到天擦黑了才远远看见客栈高挑的酒望在风中飘摇。 重涛在马背上颠了一天,下来后苦不堪言。他原本是会骑马的,只不顾这个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别说之前会骑马,就算会上天如今也被拖累了。 他拖着脚步进了客栈,又在别人戏谑的目光里被小二儿扶着进了房间,然后忙不迭的扑在床上,岔开两腿查看。 恒昱祺随后进来,进门就惊呆的看着小秀才正在自己扒裤子,两条腿开的像个蛤蟆,“之澜,你,你这是做什么?” 重涛叹了口气,把那条沾了血的裤子丢到一旁,然后从自己的包裹里翻金疮药,“骑马,磨破了。” 恒昱祺哭笑不得,在自己怀里掏出好的金疮药丢过去,“你怎么这么娇气。”说着,眼神还不住的往破的地方看,顺带看两眼还在沉寂的小东西。 古代的裤子大多挂空档,裤子脱了就得光着,连个遮挡都没有。 重涛接过那个瓶儿打开盖子,嗅到一股清凉的气味,然后往掌心倒了倒,倒出一些绿色的粉末。他刚要往自己伤口上撒,突然察觉到两束热辣辣的目光。他扫了他一眼道:“看到你满意的了吗?”这人的眼神简直令人无法忽略,太有侵略性了,就这么肆无忌惮,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 恒昱祺失笑出声,反而落落大方的走到他面前道:“要不要帮忙?” “不用。”地方实在是太私密,不太好让人帮。 这药果然好用,撒上去之后就觉得凉丝丝的,伤口也不痛了。只是其他地方还是酸胀,估计一觉起来会酸胀的更加明显。 久不运动的下场就是这么惨,重涛决定等安顿下来,就好好的锻炼一下。不过…… “无忌公子,你给我吃的那个药,叫什么冰玉丸的,能祛毒吗?”他问道。 恒昱祺神色一凛,“你中毒了?不……你知道自己中毒了?” 重涛弯了弯唇角,“你们也知道了?” 恒昱祺点头道:“小八告诉我的,冰玉丸虽然是神药,能祛瘀活血,在排毒上也有一定功效。只不过你体内至少积累了两年的毒,不是吃一丸药就能痊愈的。等到了县城便让小八重新给你写个方子,吃上一年半载就能好转。” “要吃这么久?”上完了药,重涛随意的拉了被子盖在腿上,就算不介意也不好光着跟人说话。 恒昱祺笑道:“你中的毒……有点儿不一般,总之还是需要多养养才好。” 这种毒吃长久了冰玉丸都不能控住,更别说喝药祛毒了,怕是命都能逐渐消磨掉,喝一年半载能把子嗣喝回来已经很不错了。 重涛没问是什么毒,问了也没用。他哦了声便在包袱里找出替换的裤子想要穿。 “别穿了。”恒昱祺按按他的手,“一会儿小二儿端来晚饭,你就在床上吃吧,吃饱了休息,明天好早点上路。” 重涛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他颠了一天确实已经很累了。 “你怎么还不走?”他突然问道。 恒昱祺啧了声道:“本公子住这里,为什么走?” 看到重涛瞪大的眼睛,他忍不住笑出来,“就这么想赶我走?可惜这里只有这么一间上房,若是你想去跟那些路人挤通铺,本公子也没有意见。” 这里说是个客栈,其实就是个大车店。供来往的行脚商人路过的客旅歇脚用的。只有一间上房,两间偏房,剩下都是通铺。 重涛原身之前在这里住过一宿,住的偏房就已经受不了了,如今让他去挤大通铺,还不如睡这个房间的地板呢。 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唐八身后跟着拎着食盒的小二进来了。他摆了饭菜,让小二下了楼去,然后低声道:“小九在外面打探一下消息,一会儿就上来。” 第7节 恒昱祺点点头,让唐八把桌子挪到床边。 唐八一愣,虽然不明白这意思,但还是照做了。摆好桌子,他突然嗅到一丝血气,然后就看到丢在一旁沾血的裤子。 他再看看裹在被子里脸色十分不好甚至有些苍白的小秀才,整个人都不好了。 恒昱祺看到唐八的表情,笑骂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之澜坐不惯马。” 重涛看着他们莫名其妙,“什么样?” “不,没什么。”唐八瞬间恢复面瘫状,“重公子身体不好,待到了县城,我给公子调配几方调理身子的药来吃,慢慢就好了。” 重涛拱手道:“感谢唐八公子,不过重某想问一下,我在吃药的时候,可以进行一些康复的活动吗?比如说跑跑步什么的。”他有些腼腆,“在下身体不好,缺乏运动,以后总不能一直这样。” 唐八又是一愣,忍不住去看他主子。 恒昱祺啧了声,“看我做什么?” 唐八正色道:“可以,但是凡事都要循序渐进,我可以教授重公子一些舒展筋骨的方法,经常练着,总归要好一些,而且多锻炼可以排汗排毒,对公子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那就好,谢唐八公子。”重涛放心了,他就怕这个毒是那种电视上总演的越运动越往心脉中去,然后跑两步吧唧死了的。那也太惨了点儿。 这里的饭食十分简陋,比重涛他家还不如。只有两个热炒青菜,一个切卤肉,一个咸菜片炖黄豆豆腐,还有一盘子煮鸡蛋,一瓮汤和一盘子烙饼。 重涛本以为恒昱祺这种大家少爷怎么也得挑剔一下,谁知道对方似乎对这种菜司空见惯,拿起大饼卷了咸菜卤肉,陪着汤就吃了。反倒是他自己,吃惯了原本世界的美食,吃崔婶的饭菜就有些粗糙了,谁知道还能更粗糙。 “小秀才,吃不惯这些东西吧。”恒昱祺吃掉半张饼之后打趣道:“难以下咽?” “并没有……”重涛也不是那种娇气人,以前特训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到不至于因为这些吃食不好就吃不顺的。 但是这大饼是真的硬,咸菜也是咸的发苦,他咬的艰难,腮帮子都酸了。 恒昱祺拿下他手里的饼,转头跟唐八道:“煮一碗粥上来吧,澜澜胃不好,怕克化不动这些东西。” “我没事,这不是有汤吗?”他可没觉得自己能这么娇气。 “总不能让你半夜又吐血,到了平阳县,还得有一场硬仗要打,身体是本钱,能照顾就照顾。”恒昱祺淡淡的说道。 “无忌公子说得对。”重涛放下手里的硬饼,喝了两口汤顺了顺噎在嗓子眼儿的食物。毕竟这也不是什么辛苦的地方,既然可以改善,就没有必要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儿了。 俩人沉默了会儿,恒昱祺突然笑起来,问道:“刚才有没有觉得本公子又帅气又善良?” 重涛:…… “本公子知道你是认同的,哎,这个世上我见过的人,都这么认为呢。”恒昱祺忍不住又拿起扇子摇了摇。 重涛叹气,“……油。” “什么?”恒昱祺没听清楚。 “我说你手上有油,沾到扇子上了。”重涛简直不知道这人是如何长大的,这么二逼,居然能来当官儿?他是不是下错了一步棋啊?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恒昱祺啧了声,掏出怀中丝巾擦手,又擦了扇子,然后嫌弃的把那块丝巾丢到桌子上,“就算又油,本公子也是帅气又善良的,不是吗?” “是是是……”重涛简直无语。 他见过自恋的,但是真没见过如此自恋的,这,自恋都不分场合吗? 门口有人敲了敲门,恒昱祺说:“进。” 唐九钻了进来,反手合上门扇,“公子,我刚才探听了一圈儿,你猜我听到什么消息了?” “什么?”恒昱祺神色一正,“跟山匪有关?” 唐九看了看重涛,沉吟了一会儿,道:“重公子三年前便离家了吧?” “是。”重涛点头。 “是这样的,三年前,重公子离家,然后你家住进了其他人,这人是你姨娘的家人,兄弟娘家。我听说你姨娘的兄弟娘家之前是给矿上做买进卖出的买卖的,对吧?”唐九压低声音问道。 重涛摇头,“姨娘家的事,我哪里能知晓。” “你是说……”恒昱祺皱眉。 “我是这么怀疑的,总觉得其中应该是有牵连。重员外的死因先放在一旁,他死了没多久,或者是在死之前,重公子怕是已经就中毒了。然后重员外意外身亡,重公子不止因和缘故搬了出来。你刚出来,他们便住了进去。” 唐九仔细说道:“我刚在下面跟一群行脚商人和几个小镖局的镖师聊了一会儿,他们都在说是你姨娘家想要夺家产,但是无凭无据,因为嫡子没有发话,官府那边应该是被买通了,所以……至于你舅舅家,也是因为你的缘故插不上手,便不再搭理这件事了。而且我听到有人说,山上的奇事并不是这段时间才发生的,而是在一年之前,原本的县令仍旧在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只不过那时候只是连连闷响,并没有什么山匪伤人的事,所以属下觉得,这件事……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唐九公子的意思是,重……我的父亲,很有可能并非是真的遇到意外身亡的?”重涛脑子里迅速分析,“虽然他身亡也应该算是意外,但是却是人为的意外,对吗?那么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意外,是不是因为有人想要他配合做一些事,但是我父亲拒绝了,才会遭受这些意外?” 唐九诧异的看着他,嘲道:“我现在真是想不通,你究竟是笨还是不笨了。若是之前你太过强硬,怕是现在早已经化为尘土了吧。” 重涛抿了抿唇,表情凝重。 “你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唐九问。 重涛脸色更加难看了。 “小九。”恒昱祺阻止唐九继续法问,他转而看向重涛,“既然这次你跟我们过去,总归会遇到他们。澜澜你有没有什么想法?若是可以,我这边可以帮你。” 重涛咬着唇想了半天,心里有了计较,“届时应该会麻烦到无忌公子,不过现在我想给舅舅们写封信……” 第10章 月黑风高夜 到了平阳县,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县衙,而是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客栈里有一名风骚的老板娘,冲着来往所有客商抛着媚眼,看见恒昱祺他们整个人眼睛都亮了,很不得扑倒恒昱祺的怀里。 “哎呦,这位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唐九跟在身后推开老板娘,随即一个元宝扔了过去,“三间上房!” 恒昱祺一副纨绔弟子的模样,摇着扇子,抬着下巴,眼高于顶,“就住这里?这也太破了吧。” “哎呀公子可别这么说,咱这里可是整个平阳县最好的客栈了。”老板娘攥着银子,笑的那叫一个风情万种,裹着一阵香风招呼着,“我送公子上楼。” “快点儿,磨磨蹭蹭的。”恒昱祺没搭理她,转身看向后面。重涛整慢悠悠的往里蹭,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老板娘左右看看,疑惑问道:“这位是?” “家仆,好了赶紧带路,本公子累死了!”恒昱祺把扇子在手心里敲打着,啪啪作响。 “好的好的,公子您这边儿请!”老板娘拎着裙子往后院儿走,出门之前冲站在一旁的小二递了个眼神。 小二心领神会的弯了弯腰。 客栈后院专门用花草假山隔出来两个小院子,一个院子上书天字号,另一个是地字号,每个院子都有三四间房子。 不过这段时间商旅并不多,而且大多数也舍不得住上房,所以这些院子都空着。 “这两天儿天好,被褥都是重新浆洗过晒过的,可干净呐。”老板娘推开屋门,夕阳下的屋子里显得有些昏暗,但是仍旧能看出来里面摆设不错,窗台边儿上还放了几盆花草,只可惜因为天冷已经微微的败了。 “行了,啰嗦什么?你出去吧,晚饭拣好的,直接送到这里来。”恒昱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老板娘十分有眼力价,哎了声就笑眯眯的离开了。 “有血腥气,很淡。”唐八拿出火折子点了灯,低声说。 灯火在微风里晃了晃,摇的几个人脸上表情狰狞莫测,直到唐八用灯罩子罩好,这股子吊诡气息才散开。 “血腥气未必是人的,毕竟这里也有厨房,杀猪宰羊什么的……”重涛瘫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想动,就算过来这一路是蹭了别家商旅的马车,但是仍旧颠的浑身骨头疼。 “这里距离厨房甚远,而且城内有屠户专门杀猪,一般客栈饭馆都会去购买杀好的猪肉,而不是在自家院子里杀。”唐八解释道,“来时听那些商旅纷纷提起这家客栈是黑店,他们不敢住,却无人报官,这原本就不太正常。” “怕不怕?”恒昱祺问道:“怕的话喊声无忌哥哥,本公子就陪你睡,如何?” “呵呵……”重涛呵呵了他一脸,拎着包袱问,“我住哪间?” “你就住这间吧,我跟小八小九住两边儿。”恒昱祺挑挑眉,觉得这小秀才未免也太淡定了,他对唐九试了试眼色,唐九立马从包袱中拿出一只小纸包来放在重涛面前。 “这是什么?”重涛拿起来仔细看看,又放在鼻端嗅了嗅,然后打了个大喷嚏。 唐九哈哈哈大笑道:“胡椒粉,如果晚上有坏人来,你就把这个撒出去。” 重涛有些不可思议,“你们就给我一包胡椒粉防身?” 恒昱祺莞尔道:“不然给你什么?若这里真的是那种杀人越货的黑店,给你把刀还得担心你割到自己的手;若这里不是黑店,胡椒粉你也用不到,还能收回来做菜呢。” 居然觉得很有道理,怎么破? 重涛揉着鼻子,把胡椒粉丢到床头上。 老板娘很快张罗了一桌子饭菜送了进来,鸡鸭鱼肉样样都有,还烫了一壶酒。 “这可是本店的大厨最拿手的菜了,还有小店自酿的酒,希望各位公子莫要嫌弃。”老板娘把碗筷摆好,笑盈盈的说道。 “赏!”恒昱祺纨绔气息外露,原本说是演,如今怎么看怎么就是本色。 唐九摸出块碎银子丢了过去,“公子赏你的。”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老板娘接住那块碎银子,欢天喜地的走了。 出了院子,外面有一人等着。 “如何?” “看上去就是个纨绔公子,带着俩护院一个家仆,那家仆看上去半死不活的,估计也不用理了,倒是护院瞅着是有工夫傍身。”老板娘收起欢喜的神色,蹭到那人身上,“绝对是肥羊。” “有功夫又如何,等他们吃饱喝足,还不得全乖乖的躺到?”那男人冷笑,捏了捏老板娘的纤腰狞笑道:“又能发一笔了。” “不过是些软骨散蒙汗药这种不入流的东西。”唐八嗅了嗅盘子里的菜,淡淡说道。 “那就好。”恒昱祺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口中,品鉴道:“厨子还是不错的。” “喂,你们就这么吃了?”重涛捏着筷子不知道要怎么办,都知道有软骨散蒙汗药,居然还放嘴里? “怕什么,从小吃大饼卷这些东西,早就不怕了。小秀才你也不用怕,吃了冰玉丸,一年内你都不用怕这些下三滥的玩意儿,而且那些小毒虫都不敢近身,若不是太贵,绝对是居家常备良药。好了快吃吧,都凉了!”唐九一边儿扒饭一边说。 重涛这才放了心,然后用热汤泡了饭,吃了半碗便饱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重涛猛然警觉起来,他听见门栓发出细微的声音,紧接着咔哒一声,然后门被轻轻推开。 进来两个男人,一个高大,一个瘦小。 “怕什么。”高大的男人道:“都睡死的跟猪一样了。” “谨慎点儿总是没错的。”瘦小男人蹑手蹑脚的往床边来,啐了口道:“竟然是那个家仆,看上去就寒酸。” 哦,寒酸,知道寒酸你还进来,还不赶紧滚出去。 重涛腹诽。 “你去找值钱的东西,我把他料理了。”高大的男人走过来,手里的刀子闪出冰冷的寒光…… 第8节 第11章 牢狱之灾 重涛手腕一抖,那包胡椒面全数糊在高大男人的脸上,紧接着一记撩阴腿,愣是把那男人踹的一蹦三尺高,一边儿哎呦一边狂打喷嚏。 重涛也不恋战,连滚带爬就往门口扑去。 小个子男人见事迹败露,手腕一抖,匕首便对着重涛背心甩了过去。 叮的一声,匕首被一把打开的折扇弹开,然后重涛就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哎呀呀,澜澜你这是,你,太热情了,本公子有些受宠若惊啊。”恒昱祺一手拦着重涛的腰,拿扇子的手腕轻摇,两束青芒闪过,把屋里俩男人全部定住了。 “公子!”唐八唐九跑了过来,“没事吧。” “无事,区区蟊贼奈何不了本公子。”恒昱祺洋洋得意的摇着扇子。 重涛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冷静道:“去报官吧。” “澜澜,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扑在本公子怀里惊魂未定梨花带雨吗?”恒昱祺惋惜道。 “我又不是女人!”重涛懒得搭理他,看向唐八唐九,“谁去?” “我去吧。”唐八脚尖儿一点,便消失在夜空当中。 这边传出来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其他人,老板娘发簪散乱惊慌失措的跑过来,看到眼前一幕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抚了抚裙子,强做镇定的问道:“不知几位公子缘何如此对待我家小二?” 这锅甩的也是没谁了。 “不知你家小二半夜三更拿着刀子跑到我的卧房,想要做什么?”重涛冷冷问道。 老板娘捂着嘴轻声一笑道:“哎呀,我看倒是天大的误会,半夜起来我看到了似乎有贼人,怕影响各位公子休息,便让小二出来看看。可能是小二发现贼人跑到公子房间了吧。” 她这话说的简直有理有据。 半夜看见有贼,于是找人出来抓贼,然后发现贼进了重涛的房间,小二就追了过去。 这不明摆着说重涛是贼人吗? 重涛见过不讲理的,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这年头也没有什么监控录像指纹检测。这种贼人的帽子扣下来,差点让他百口莫辩。 “哦?唐某就想问问老板娘,你可见那贼人做了什么事儿?”恒昱祺拦在重涛身前,笑意盈盈。 老板娘风情万种的抛了个媚眼儿过来,“倒是未曾见过。” “既然未曾见过,那么你家小二就觉得可能贼人进了重公子的房间,便闯了进去?”恒昱祺冷笑道:“这么一说可真吓人呢,只要老板娘觉得谁是贼人,便可以找人闯进去了?” 周围围了几个被惊动的房客,一开始听说是有贼人,便开始窃窃私语,看向重涛的眼神变得不善起来。后来见恒昱祺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又纷纷瞪着老板娘。 “是啊,那我晚上出来梦游一圈儿,老板娘是不是也要让人闯进我的房间?”有人高声问道。 重涛现在总算缓过来那股子劲儿了,他走到恒昱祺身侧,看向老板娘,“如果小二是随着贼人的脚步闯进我的房间,那为什么一开始还用匕首去拨弄门栓?我想现在那门栓之上应该还会有匕首的痕迹吧。” 老板娘深吸一口气,哎呀呀的拍手道:“不过就是一场误会,既然误会解决了,大家就都散了吧。这件事是我的不是了,大不了以后遇到贼人来了,我便让小二躲在屋子里不要出去了。这位公子,您这几天的食宿,我就给您免了吧。” “你觉得这就算了,但是我可不这么觉得,我想大家也不觉得自己半夜醒来发现有人闯进房间吧?既然是有贼人,那就必须要把贼人抓住了,才会让大家安心。我已经找人去报官了,想必官府会还你一个公道,并且抓住贼人。”重涛声音郎朗,“还请老板娘放心,我重某也不是贪图这几日宿费的人。” 老板娘被气得俏脸儿煞白,冷笑道:“既然这位公子非要这样处理,那小女子也只好奉陪了。别到时候暴露了贼人的身份,反而让公子您难堪。” 重涛弯了弯嘴角,不再与之胡搅蛮缠了。 这女的嘴巴太厉害,论吵架他可吵不过。 一群人在院子里戳了半天,看客打着呵欠都要回屋了,前厅才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几名凶恶如虎狼的衙役拖着铁链子闯了进来,嚷嚷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带他们进来的小二眼珠子乱转,看见老板娘连忙走过去道:“老板娘,您看……” “几位军爷……”老板娘先声袭人,瞬间哭的梨花带雨,“呜呜,军爷,都是小女子的错,惊扰了几位公子,结果害的军爷如此奔波劳累。” 其中一名衙役捏了把老板娘的脸,笑的色眯眯的,问:“哪个?” 老板娘指了指重涛。 那衙役抖着锁链,上前就要往重涛脖子上套。 恒昱祺的扇子刷的打开,挡在那名衙役前面,冷声道:“军爷可得想好了,这链子套上去再想往下摘可就不容易了啊。” “去去去,哪里来的酸人?老爷想套谁就套谁,套上就不摘了!”说着拨开恒昱祺的扇子,铁链一抡就把重涛套了个严实。 重涛无奈的看向恒昱祺。 恒昱祺的扇子掩住半边脸,笑的不怀好意,“随他去。” 一大群人连带拖着被点了穴站不起来的两名小二,乌拉拉的跟在衙役身后,往县衙去了。 到了县衙,因为县太爷还未上任,所以管事儿的只有一个县丞。可是现在县丞居然也不在,那衙役套着重涛,直直的往监牢走,进去之后打开一扇牢门,把人往里面一扔,“呆着吧您嘞。”说完就施施然要走。 “这位军爷!不知何时要升堂审案?”重涛问道。 “审什么案审什么案,县太爷都没来,呆着呆着。备不住过几天你就能去个好地方了,在这里也呆不了多久,该吃吃该喝喝吧。”衙役笑的不怀好意。 “军爷这是什么意思?”重涛皱眉道。 “什么意思你好歹是个读书人听不懂?”衙役也懒得跟他纠缠,打了个呵欠,不顾人叫喊就径直走了。 “小哥别喊了……”重涛身后一名看不出面目的老者颤巍巍的出声,“喊也没用。” “这位老人家,您可知,这是怎么回事?”重涛恭敬的问道。 那老头呵呵一笑,说:“小哥你没有发现吗?这里,人很少。” “人少?”重涛往四周看了看,监牢阴森寒冷,目及之处只有他这间牢房有人,旁的居然都是空的。 难道是因为这里治安很好?不,不应该……平阳县好歹也是五六万人的大县了,这里又传出来闹山匪的事,还有黑店在其中,怎么可能治安好的牢里只有一位老者? “小哥是因何缘故到此?”那老人又问。 重涛叹气,心说我是被人坑了。特么的这种破事总是弱者倒霉,怎么就不去套别人呢? “我与几名公子初来乍到,住了黑店,谁知道老板娘倒打一耙……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心里把唐无忌从头骂到脚。 “哦?可是县城边上那家叫如归客栈的大客栈?那家客栈看上去不错,很多来往有钱人都会选择住在那里呢。”老人呵呵的笑。 重涛听他话里有话,但是不好挑明了问,只是苦笑道:“可不是吗?若是我也就罢了,随便挑个地方便可以住下,谁知跟我同行的那几位不依,非要住好的客栈。结果半夜贼人就进了屋,衙役反而把我套了来。哎,倒霉倒霉。” 他抬眼看看那名老者,轻声问道:“老人家,您还没说这里为什么人很少呢。” “哦?我以为你会觉得这里治安很好,所以人少呢。”老人只是笑。 重涛摇摇头道:“治安好?先不说沿途听见有山匪的传闻,就这个黑店,怎么可能会治安好?” 那老人沉寂了一会儿,悠悠的说道:“这里……曾经人也很多,杀人的,拐子,小偷,作奸犯科的什么人都有。然后突然有一天,有人来跟挑猪一样,隔三差五的就带几个人走了。时间长了,只剩下我这个站都站不起来的老头子了……” 重涛心里一凛,那些犯人带走,是杀了还是放了?不,按照这老人家的话,应该是集中在一段时间都带走了,而且还挑那些强壮的,否则不会把这个老人家剩下。 “那老人家,您是因为什么来到这里的?”他问。 老人摇摇头,叹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谁知道为什么一睁眼就来到这里了呢?老头我来了一年啦,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一年?从那任县令告老还乡之前?对,似乎那个时候便已经有了异动。 一时间,两个人各有心思,相对无言。 恒昱祺三人站在衙门外面将近一个时辰了,里面仍旧没有什么动静。 那老板娘打了个呵欠道:“老爷们还都睡着呢,罢了罢了,算我倒霉。你们谁愿意在这里呆着就呆着,再过两个时辰天都亮了,我还得回去开店呢。”说完,又想找人把那俩小二拖回去。现在就算她想要折腾,也不敢让恒昱祺他们给解开穴道了,不如回去找个懂行的。 “谁都不能走。”恒昱祺手中的扇子摇啊摇的。 “哎哟喂这位公子,我一个小女子大半夜在这里,哪里像话啊?不如什么时候老爷睡醒了,起来审案了,您再来差人喊我也成啊。”老板娘及其不耐烦。 “谁说那老爷不审案,这不就来了?”恒昱祺话音刚落,便从衙内跑出来一名干巴瘦的中年男人,边跑边整理衣服,到了众人面前,声音颤抖的问道:“哪,哪位是唐公子?” 第12章 跟本公子喊冤 “好大胆的县丞,居然让我家公子等了这么久!”唐九跳出来,一副刁奴的模样,掐着腰指手画脚,“居然还要人去找你才肯出来,要是我家公子冻坏了,你赔得起吗?” “是是是……”县丞赔笑,偷眼看着抬着下巴的恒昱祺,心说不知道是哪里的富家公子跑到这里游玩,结果撞到了曹老板手里。如果曹老板手里人做的干净利索一些不就没有这些事儿了? 想到这里,他怨恨的瞪了眼老板娘。 老板娘冲他一顿挤眉弄眼,婉声说道:“哎呀,这真是,真的是个误会……” “是啊是啊。”县丞一边儿把人往县衙里带,一边说道:“兴许就是个误会呢,这个小县生活一直十分和睦,怎么会有黑店?” 走进县衙,唐九搬了一旁的椅子放在公案下面,恭恭敬敬的请了恒昱祺坐下,然后自己站在后面哼道:“怎么不会有黑店?我们来的时候听说这里闹山匪,死了好几个县太爷呢,要不是公子非要来看看,还不知道原来这里有个黑店!” 县丞心里扑腾了几下,陪笑道:“怎么会呢,常县令是自己告老还乡,沈县令则是突然暴病而亡,这,这跟本县的风气没有关系啊。” “有没有关系我们不知道,只知道你让那些军爷抓了公子的家仆不说,还让公子在外面等了足足一个时辰!难道就算是没有县太爷,县丞大人您就是这样断案的吗?”唐九得理不饶人。 “这,这……”这谁承想遇到个硬茬子?若是一般商旅,怎么也不敢如此叫嚣,只是不知道这个姓唐的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县丞一路赔笑,冲着衙役使着眼色,“还不快把公子的家仆带上来。” 恒昱祺等看到重涛被毫发无损的带上来之后,便冷笑着用扇子拍了拍自己的掌心,道:“难不成我的家仆今天就让你们白白关了?” “这位公子,都说了是个误会,真的是个误会!”老板娘跟她俩小二跑堂的跪在地下,连连喊冤。只不过那俩跑堂的被点了穴,浑身一动不能动,样子古怪可笑。 “是啊,也许就是个误会呢?不如公子先把那二位……”县丞有些烦躁,他就讨厌这种有钱人家少爷,屁事儿不懂,眼神都看不明白。不过是仗着家里有钱,身上有几分工夫就开始耀武扬威的。 恒昱祺点了点下巴,唐九走过去啪啪两巴掌,把俩人抽的原地转了一大圈,吧唧跪在地板上。 “冤枉啊冤枉!”这穴道一解开,这俩人就开始喊冤,声音此起彼伏,特别刺耳。 “有何冤屈不如速速道来,我想唐公子也并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若是真的冤枉,本官自然不会开罪与尔。”县丞站在公案旁边,拿着惊堂木啪的一拍,倒是也威风凛凛。 “是这样的。”那个高个子男人抢先开口,“今天小的晚上起夜,突然看到院子里有黑影飞过,便十分害怕,生怕是有了贼人。于是小的就去喊了老板娘出来,老板娘让小的跟大崔去看看。我二人循着黑影追去,谁承想那黑影居然进了这位公子的房间。” “哎呀,这么一说,这真的是误会了。”县丞看向板着脸的恒昱祺,笑着说。 “误会?好,那我问你。”重涛算是知道了,这黑店之所以如此嚣张,原来身后靠着大树呢,“你二人见黑影进了我的房间,随后跟着进来的,那门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开,开着的。”高个男人说道,“自然是开着的,否则我二人如何能够进得去!” 重涛冲着县丞拱手道:“我半夜惊醒,发现有人用匕首拨开门栓,闯了进来,就是这二人,并无什么黑影。若是大人不信,自然可以叫衙役过去查看,门栓之上一定留有匕首的痕迹。” 第9节 老板娘跪在堂前,听到这么一说,冷笑道:“原本你们是四人,如今只有三人,怕是有人偷偷的去换了门栓了吧?” “哦?难道老板娘店里只有您三位,其他人便都没有了吗?我等公子四人被带了来,财物基本都留在贵店,难道贵店都不找人看着?若是这一折腾,丢了东西,可是算谁的?”重涛对这个女人颠倒黑白的程度简直叹为观止。 “若是有人看着,我们的人也只是在那里蹲守照看东西而已,难不成众目睽睽之下还能换了门栓?若是无人看着……怕是有再多的东西,也会被人偷走吧?”重涛再次拱手道:“还望大人明鉴。” 县丞挤出一抹笑容,道:“唐公子的家仆真是口舌凌厉。” “凌厉不凌厉,大人找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恒昱祺仍旧冷冷的,一副你别惹我,老子很不爽的态度。 没办法,县丞只得再派衙役去了客栈,没一会儿,衙役带着一只门栓,身后跟着拿着包袱姓李的唐八走了进来。 唐八道:“我怕东西丢了,便一直在那里照看,见衙役大哥来了,就收拾了东西一起跟过来了。”说完,又伏在恒昱祺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恒昱祺冷笑,“幸亏有人看着,否则还真的百口莫辩了!” 原来自从重涛在客栈内说破门栓上的问题之后,老板娘就提前吩咐了手下人盯着,等没人的时候换个门栓。谁知道那唐八没有跟着他公子一起离开,而是一直呆在重涛的房间内,愣是让他们空不出手来。 当然,唐八也没有一直在那里,他等了许久见仍旧无人回转,于是轻功跑到县衙门口,发现县丞压根就不在。他在暗处得了信号,转身去了县丞的住处,把人逼了起来,然后又返回了客栈。 当然,这短短一刻并没有人发现他曾经离开过,客栈里的那几个还在苦苦蹲守,一直等到衙役们前来取门栓,才发觉事情有点儿不妙。 那门栓之上果然有新的旧的不少刀刻痕迹,跟那两人随身携带的匕首对照,完全可以对的上。 县丞啪的一敲惊堂木,怒道:“那你二人还有什么话可说?” “冤枉啊,小的是真的看见有黑影钻了进去,这,这刀痕很有可能是那贼人留下的,并不是小人!”高个子男人死咬了不承认。他们并不害怕这种事,大不了关在牢里,等这找事儿的公子哥儿一走,自然就会被放出来,该做什么做什么,逍遥自在。 县丞被气的头疼,连连瞪向老板娘。 老板娘冲他使了个微不可查的眼色,县丞叹了口气,转向恒昱祺道:“公子您看,这可是个冤案,如今并没有太多证据可以证明这二人就是贼人啊。而且这家客栈在本县已经有年头了,也未曾听过有人说这是黑店。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 “误会?可是本公子倒是觉得,证据确凿呢。”恒昱祺手里的扇子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本公子想问一下县丞大人,这县衙里,有多少衙役?” “这……不知公子想做什么?”县丞心里那种不太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他似乎发现眼前这人并不这么好忽悠,若是之前,只要咬死了,对方也会疑惑。就算对方强硬,只要把人关进牢里拖着,拖个十天半个月,总能把人拖走。 但是这位突然问起有多少衙役,是什么意思? 恒昱祺继续冷笑,“原本本公子想要看看你破案的能力,如今十分失望!要是别人也就罢了,你可知这小秀才是谁吗?这是我亲自挑选的人,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倒是让我如何是好?” 县丞有听没有懂,不过仍旧赔笑,“是啊是啊,只不过这是个误会啊。” “给他看!”恒昱祺满脸不耐烦。 唐九拿着个盒子走到县丞面前,啪的打开盒盖。 县丞直接就跪了,“大人大人,小人不知道是大人大驾光临,还请大人赎罪!” 恒昱祺又洋洋得意起来,“哼,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做什么去了?本公子跟你说,这件事咱没完!我的家仆不能白白的坐了牢!你不是说要证据吗?那本公子就给你证据。去把你们的衙役都给本公子找来!” 县丞吓的魂不附体,也顾不上看老板娘的眼色了,猫着腰窜了出去,在外面喊道:“去去去,去把人都给我喊起来,睡睡睡!睡什么?别睡了!” 不一会儿,呼啦啦出来三十多名衙役,有的还在打呵欠,衣冠不整的正在收拾。 “大人大人,衙役们都来了,除了外面轮值的,都在这里,还请大人清点。”县丞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他一直以为这位是个富家公子,谁知道居然是这么个要命的人物。可是上面并没有说要派人下来啊,这,这怎么就突然出现了呢? “你们两个带了人去搜,既然本公子觉得那是黑店,那就是黑店,搜不出来东西,都给本公子滚!”恒昱祺蛮不讲理气场全开,眼睛往堂下一扫,哼道:“还有人跟本公子喊冤,笑话!” 那老板娘只是吓的脸色苍白,她似乎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撞上了硬茬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福霸气,阿福么么渣! 阿福:滚开,可以跟本公子么么渣的只有澜澜!澜澜,么么渣~~=3= 澜澜:请圆润的离开,ok? 第13章 可是重公子? 唐八唐九带着三十来名衙役去了客栈,恒昱祺坐没坐相的瘫在公案后面的椅子上,翘着脚,手里的扇子还是一下一下的甩着。 他的目光从下面跪着一改风情万种开始瑟瑟发抖的老板娘身上,慢慢的转到县丞脸上。 县丞被看的一头冷汗,忍不住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 “还没问县丞大人贵姓呢。”恒昱祺挑着眉,一副其实老子并不想知道的模样。 “小,小的……”县丞连忙转到前面,噗通跪下,声音发颤,“小的姓刘,刘富贵。” 真是个通俗易懂的名字。 “哦,刘大人。”恒昱祺点点头。 “不,不敢。”刘县丞的头都快磕到地板上了。 恒昱祺看着堂下那群低着头的人,冲着站在身边的重涛眨眨眼。 重涛给他的本色出演点了32个赞。 “其实呢,本公子……嗯,本官来这里呢,就是走个过场。我乃一介书生,哪里懂的什么断案这种琐碎的事儿呢?不过本官护短儿。”他的身体往前倾了倾,手里的扇子在公案上敲了几下,冷笑道:“谁敢欺负本官的人,本官就会让他们鸡犬不宁。” 老板娘哆嗦了半天,突然开始磕头,“大老爷,大老爷!!小女子错了,求大老爷饶了小女子吧!!” 恒昱祺懒洋洋问道:“哦?你何错之有?” 老板娘嗫嚅了半天,“我,我……”只是急了满脑袋汗,她突然跪着往前爬了几步,趴在公案上,咬着下唇,满目泪光,“公子,小女子错了啦……求求公子,饶了小女子吧……”说着,还把自己的衣服往下拽了拽,露出白嫩的肩膀。 恒昱祺的眼神从她的肩膀上溜了一圈,哈的笑出声:“你以为你这幅样子,能如得了本官的眼?” 老板娘未能得逞,反而被羞辱了一番,原本还算是有姿色的脸蛋变得惨白惨白。她缩了回去跪在县丞身边,借着袖子遮挡拼命的戳他。 “你这妇人!”刘县丞瞪她,“是非公断自有大老爷判定,你怕什么?” 老板娘似乎得了安心丸,唯唯诺诺嗯了几声,便不再说话了。 外面的鸡刚叫了第一遍,唐八就带着几个衙役回转衙门。他面沉如水,将手里的东西往老板娘身前一抛。包裹着那些东西的布皮儿散开,哗啦啦的滚了一地。 老板娘抖得更加厉害了,她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这,这些都是什,什么?” 唐八不理他,又呈上一物,朗声道:“大人请看!” 那是一枚非金非玉的腰牌,这种东西只有朝廷命官才可佩戴。腰牌上刻了佩戴腰牌那名官员的名字,李琦两个字方方正正的印在角落。 李琦就是那名半路上就被山匪索了命的倒霉县太爷。 恒昱祺给刘县丞看的那枚放在盒子里的东西,也是这么一块儿腰牌,只不过上面写了唐煜二字。 “小女子并不识得这些东西啊,还请大老爷明鉴!!”老板娘开始哭天抢地。 “这些东西都是从她房间内床铺下面暗槽里所得。”唐八又说。 老板娘心想这下完蛋了,若是只有眼前这些东西也就罢了,可是那个,那个…… 她眼前的也是一些精美的荷包玉佩和一堆首饰,但是不少首饰是男款的,并且十分昂贵,根本不可能是一名开客栈的乡野女子所能买得起的。 这些东西原本是要销赃的,可是因为他们作案多年,胆子也大了野了,于是便挑选了些自己喜欢的留了下来,谁知道居然被人赃并获。 老板娘捂着脸嘤嘤嘤的哭泣,“小女子只是一时犯了糊涂,做下了这丢人的事儿,还请大老爷手下留情……” 她这句话说的十分有意思,犯了糊涂,做了丢人的事儿,两个词儿放在一起的意思不过是说自己不过就是贪心了一些,偷了点儿东西,这也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丢人罢了。 “这也是你犯糊涂做下的?”恒昱祺晃了晃手里的腰牌。 老板娘抬头迅速看了一眼,又低了头,“这是,这是小女子从一位客官手里,偷,偷来的。并不认识上面的字,只是觉得好看……” “不认识字,也不认识画儿?这上面所绘的东西难道你不眼熟?”恒昱祺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你还不从实招来!” “小女子真的冤枉啊!!这,这真的只是小女子偷来的。后来看见上面的图案,小女子才觉得后怕,可是又不敢让人知道,就,就偷偷的藏了起来!!大老爷明鉴啊!!”老板娘顿时哭天抢地。 恒昱祺简直开始佩服起这个女人来了,不说别的,就这种颠倒黑白的能力,若是放在朝堂,绝对能搅起腥风血雨来。 “哦……”恒昱祺嘲道:“看来本官还是误会你了?” 老板娘偷眼看他,梨花带雨的点了点头,“小女子只不过是鬼迷心窍,还望,还望大老爷,能饶了小女子……” 话还未说完,一名衙役脸色苍白的跑了进来,“报!!报,报!!!” 然后噗通趴在堂前,整个人抖得几乎要散架了。 “报什么报?大人在上,有话还不赶紧说!”刘县丞看他这幅样子,心里咯噔的更加厉害了。 那衙役干呕了两下,声音嘶哑道:“报,大人,小,小的们在客栈发,发现了尸体!” “什么!”恒昱祺猛地站起身来,“尸体?什么样的尸体?” 衙役崩溃大哭道:“不是一具尸体啊大人,是,是好几具尸体,有的都烂成白骨了!!!” 他这边话还未说完,老板娘直接翻了白眼儿,晕厥过去。 一个小小县城里的客栈内,居然发现了好几具尸体,这简直就是在打刘县丞的脸。 他愤怒的跳起来,抬脚就踹那衙役,“怎么可能会有尸体?你是不是看错了?” “尸体也能看错?”恒昱祺勃然大怒,“本官说了,本来不想理你们这些破事,谁知道居然撞上命案!若是本官还不管,怕是有人要骑到本官的头上来了!来人啊,带本官过去查看!这几人关进大牢,唐八你派人盯住了,若是少了一个,为你是问!” “是,大人!”唐八单膝下跪,声音铿锵。 刘县丞看见怒气冲冲走在前面的恒昱祺,脸色懊悔之色满溢。 恒昱祺半路拽了拽重涛的袖子,低声道:“澜澜,本公子是不是十分威武?” 重涛看看走在前面的衙役和仵作,再看看跟在后面磨蹭的刘县丞,也低声道:“人命关天,你就只注意到自己威武不威武了?” 恒昱祺赞道:“不亏是澜澜,你也带入师爷的角色啦?” 重涛忍住想要糊在他脸上的手,哀求道:“唐公子,唐大爷,麻烦请您一路威武到底,可以吗?” “好吧,既然澜澜求我,那本官必须得做到啊!”说完直起身来哼了声道:“简直胆大包天!” 刘县丞跟在后面,只见前面那两位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唐大人就生气的说胆大包天。他眯起眼睛用力看着重涛,脑海中仔细搜索这人的样貌长相,突然双目一睁,这人,他似乎见过。 “唐,唐大人……”刘县丞急忙快走两步追上,陪笑道:“下官见这位公子十分眼熟,斗胆问一句,这位公子是否姓重?” 重涛拱手行礼道:“刘大人,正是。” “可,可是重员外家那名才高八斗的嫡子,重涛重之澜?”刘县丞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叹道:“刚才下官就觉得眼熟,如今一看,果然是重公子,几年未见,更是一表人才了。”他刚想要问对方是否考上举人了,突然想起举人的名单自己都看过,而且以重家现在的情况,哪里肯让他中举? 重涛呵呵一笑,“赞缪了。” “重公子这次回来,还未回家吧?”刘县丞又问。 重涛扫了他一眼,仍旧微笑,“跟在大人身边,哪里得空呢,待有空了便回家看望庶弟与姨娘。” “哦,哦……”刘县丞应着,眼珠子胡乱转了好几圈儿,看看重涛再看看正不满的瞪着他的唐大人,连忙低下头去。 第10节 重涛这次回来,不知道跟重家有没有关系。 他走的时候还是个弱小单薄的男子,如今回来,似乎气势上有些不同了,因为找到了靠山?他是想要夺回重家?不,现在重家对外他还是嫡子,而且当年…… 当年那女人也未曾太过与苛刻,不过就是…… 算了,回头禀报那位大人在做打算,如今,先把自己的小命保住才是正途。 一行人走得飞快,等到了地方,重涛已经累的脸都白了。 “你没事儿吧?”恒昱祺扶着他的手臂问道。 “没,走的太急了。”重涛再一次唾弃起自己的这幅身子骨,什么鬼啊,这几步路都能连呼哧带喘的。 客栈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在看,里面能听见唐九在大呼小叫,“搜,继续给我搜!”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 “不知道,昨天晚上听说这里进了贼,官差都来了。” “听说里面挖出来死人了!” “真的假的?死人?天啊!我还在这里吃过饭呢,会不会……” 脑洞大的,直接跑到一边儿去吐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福:干啥玩意儿啊大呼小叫的?嚎啥丧啊?本大人问你这玩意儿你从哪儿整来的啊? 老板娘:偷,偷来的,嘤嘤嘤 澜澜:日球,这口音是什么鬼! 第14章 偶遇庶弟 带路的衙役一直把他们带到原本是上房的小院子门口才停了下来。 刘县丞颠颠儿的跑过来道:“大人大人,里面不干净,下官先进去看看。” 恒昱祺扫了他一眼,从鼻孔发出个气音,“嗯。” 刘县丞哈着腰,一撩衣摆就走了进去。也就一句话的工夫,就听里面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一条干瘦的身影踉跄着扑了出来,扶着旁边一棵树开始撕心裂肺的呕吐。 重涛:…… 这县丞的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 “大人!”唐九跑了出来道:“大人还是别进去了,实在是,实在……”他摇摇头,眉头紧皱。 “哪有不进去的道理?”恒昱祺瞅瞅旁边吐的都快要晕过去的刘县丞,不屑的说道:“找个人照顾着刘大人,其他人随我进去。” 原本开着茂盛菊花的小院被刨了个乱七八糟,中间空地上摆了一溜的尸体。一走近,恶臭味迎面扑来。 唐九拿了沾湿的布巾递给恒昱祺和重涛,“大人远远的看吧,仵作已经过去了,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后面有一个枯井,里面……也有。已经派人打捞了。” “能确定死者的身份吗?”重涛问道。 唐九表情凝重道:“有的都烂光了,不好确定。不过可以从这里老板娘拿走的那些物件儿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识别身份的东西。” 重涛沉吟了一会儿,便亲自走上前去查看。 恒昱祺看向重涛的眼神有些深沉。 现在眼前这幅仿若炼狱般的场景,就算他看了也会十分不适,那些衙役胆子大的还好,胆子小的不是呕吐就是吓尿了裤子,这里还算是正常的也只有那个仵作。 可是这个小秀才,居然敢走上前去,还弯腰去看,还跟仵作探讨。 这哪里像个小秀才,分明像一个经常经历过这些事的老人。 可是,他又分明是个小秀才,身体虚弱,屡考不中…… 因为刚下完几天的雨,这些尸体外面都裹了一层的泥巴,看上去肮脏又狰狞。 重涛学了仵作的样子,用醋洗了手,裹了一层布巾,然后蹲下来翻动还没有烂透的尸体。 仵作道:“大人,你看这里。”他指着尸体脖颈的地方,“一刀毙命,手法干净利索。我刚看了前面几具尸骨,大多都是被一刀切断脖颈,方法相同。” 他们现在翻看的这具尸体应该是距离现在时间最近的一具,仵作根据腐烂程度判断此人应该是死了一个月左右的样子。 死者是一名男性,身材高大,略肥胖。他身上穿的衣服也快烂干净了,但是残留的布料入手细腻光滑,应该是上等的好料子做的里衣。 但是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特殊的发现了。 唐九也察觉到重涛的反常,他先是疑惑的看了半天,再把目光投向恒昱祺,眼里都是问号。 恒昱祺缓缓摇头,高声问道:“你们好了没有?这里臭死了!” 重涛暗自翻了个白眼儿。 他跟仵作挨个的把尸体都查看了一遍,只在一具已经化为白骨的尸体上找到一些不同。那具白骨的左脚脚趾的地方多了一小根骨头,也就是通常说的六指。 “他们的长相能复原吗?”重涛问。 仵作摇摇头道:“大人……小的只是一名仵作,而且入行不深,还未曾能有摸骨画型的功力。” 重涛叹气,越发思念他原来的世界了。 看完这边的尸体,衙役又带着他们找到后院的那口枯井。 枯井上面原本盖着一块厚重的青石板,如今这块石板被掀翻到一边,石板下面长满了厚厚的青苔,绿的妖异。 恒昱祺一步三晃的跟在他们身后,还不耐烦的嚷嚷,“好了没有啊?哎呀!刘大人,你吐完没有?” 刘县丞接了衙役端来的水漱口,虚弱道:“好了好了……”然后低垂了头生怕在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如同跟屁虫一样,紧紧跟在恒昱祺身后,再也不敢身先士卒了。 胆大的衙役用铁钩子去勾井里的尸体,已经勾出来七八具了,说井底还有几具白骨,但是因为这里常年放了尸体,活人现在下去打捞怕是要生病,只能放置几天再来弄其他的了。 前前后后,这客栈里居然发现了二十多具尸体,有男人,有女人,还有孩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恒昱祺大声斥责,“刘县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就没有人报官吗?你你你,你简直胆大包天!” 刘县丞哆嗦的跟筛糠似的,从旁边儿一个劲的哭诉,“大人,大人呐,大人!您有所不知啊,这个客栈已经开了许多年了啊,以前常县令经常来小住……这个,就算是常县令告老还乡,可是下官,下官……以往就算接到报案,但是因为报案的大多都是商旅,等不及就都走了啊。下官也是听了曹老板的花言巧语,下官,下官……” “下什么官!把这里封了,派人看住了,剩下的人跟本官回去审问!简直岂有此理!”恒昱祺大声喝骂,带出棘手和烦躁的表情。他往四周扫了一眼,把围观人的表情暗自记了下来,“还有,把客栈里的都给我抓起来!” 这个客栈是平阳县最大的一家客栈,前前后后二十多间客房,还有吃饭的前厅,打杂的跑堂的后厨的十来个人,都被铁链子栓了,浩浩荡荡的被带回县衙。 “大人,都看住了,一个没跑,全部在这里。”唐九道。 “哼!回去就给本官用刑,本官就不信了!这简直,简直没有王法,无法无天了!”恒昱祺仍旧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就差从脑门上写出来本官很烦躁本官不想管本官很倒霉怎么就遇到这种破事的横幅。 等回到县衙,天已经大亮了。 恒昱祺打了个呵欠,道:“都,都给本官先关起来,看住了。本官累了一晚上,要先去休息一下!” “那下官通知厨房给大人做些热乎饭菜上来。”刘县丞总算找到自己能做的事儿了。 恒昱祺冷哼,心想谁特么敢吃你们这里做的饭菜?怕是吃没几天也暴病了呢。他不耐烦道:“做什么做?那谁……澜澜,你不是这里的人吗?去给本官买点儿当地的小吃特产来!” 重涛抽了抽嘴角,心想我也不是本地人啊?还有你这副颐指气使的德行是什么鬼? 他伸出左手,掌心朝上,默默地看着恒昱祺。 恒昱祺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重涛干笑道:“小的,没钱。” 恒昱祺:…… “哎呀哎呀,不劳烦大人,下官有!”刘县丞立马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里面装满大钱儿和碎银子。他把荷包放在重涛手里,“大人,请用请用。” “回来还你。”重涛收起荷包。 “不用不用,一点儿心意,心意。”刘县丞又是拱手又是弯腰。 “真是啰嗦,给你你就拿着,本官还能亏待了刘县丞不成?”恒昱祺啧了声,“刘县丞,快带本官去看看,今后要住的地方。” “是是是……”刘县丞总算看出来了,眼前这位翩翩公子模样的官儿真的就是来走过场的,一副只会叫嚣的样子。 不过客栈都折腾成这个地步,怕是曹老板他们保不住了,但是能保住自己就好。 还有重家那边儿,估计这次动静这么大,他们那边儿应该能得到消息,就是不知道重家要如何面对这翻身归来的嫡子了…… 县衙后面有个两进的院子,倒也算是宽敞干净,还种了不少花草。 “这里死过人?”恒昱祺指着主屋问道。 “没,没有。沈县令来的时候,一直在书房住,并未来过这边。哎呀,沈县令真的是个好县令,怎么就暴病了呢。”刘县丞一边儿絮叨,一边儿偷眼观察恒昱祺的表情。 “没死过人就行。”恒昱祺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指着那些被褥摆设,一挥扇子,“换,都给本大人换成新的!” 重涛揣着荷包出了县衙,左右看看,也搞不清哪里是哪里,于是拽了个小衙役跟着自己。 这个小衙役个头不高,但是长得敦实,一脸憨厚像。跟在重涛身边儿还不停的给他介绍,这里是做什么的,那里是做什么的。 重涛买了一些肉馅酥饼,又让店家打包了几碗馄饨,几根油条和茶叶蛋,跟小衙役拎了满手,开始回转。 走没几步路,面前突然出现个人,他差点撞到那人身上。 “这是哪里来的家伙?不长眼吗?”那人一身绫罗绸缎,个头高大,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看着重涛,大惊小怪道:“哟,我当时谁呢,这不是我那心气儿高要考举人的哥哥吗?怎么?现在不考举人,改当跑堂的了?”说完,还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这就是自己那个心思毒辣不学无术的弟弟? 重涛冷笑道:“原来是庶弟,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毫无长进,不知道长幼尊卑吗?我记得可是县上大儒在教你?难不成都教到狗肚子里了?还是说这位大儒本事不行,把你给教成这么一副不懂礼数的样子?” “你,你乱说什么!”重勇没想到原本那个见了他只会躲闪,弱的跟小鸡仔儿似的嫡兄居然学会顶嘴了,这让他除了吃惊之外,便是一肚子火气,抬脚就要踹!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福:这个这个这个,都不要,统统扔了换新的!哼唧,给我家师爷换蚕丝被! 刘县丞:啊?蚕丝被? 澜澜:卧槽,这货还能消停点儿吗? 第15章 暗哨 “大胆!”小衙役蹦了出来,挡在重涛面前。 第11节 重勇这一脚踹在小衙役身上,结果把自己反弹了出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周围一群人哄笑。 重勇迅速爬起来,涨的脸通红。他惊疑不定的看着那名小衙役,衙役的衣服他是认识的,但是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那个无用的哥哥会跟衙门的衙役走在一起。 “你,你给我等着!”他恶狠狠的放下话,头也不回的跑了。 “哟,这不是重公子吗?你这是回来了?”有人认出来重涛,对他的回来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 “是啊是啊。”重涛笑眯眯的回道:“小生还有事要忙,就不在这里打扰各位了,回见,回见。”反正他谁也不认识,说完话,便拎着东西走了。 “他回来了,他家里可愿意?” “谁知道呢,不过看样子,他混的还不错,认识了县衙的人啊。” “我听柱子说早晨的时候他是跟一个大官走在一起的,还去了那个客栈呢。” “天呐,就是那个死了好多人的客栈?哎哟,我就说那个客栈不吉利,那老板娘风骚的哟,我家男人还想偷摸过去喝酒,我就没让呢!” “幸亏没去啊,好多死人呢,谁知道他们家会不会卖人肉包子。” 重涛直接从侧门进了县衙,走到后院。后院里恒昱祺正在指挥着几名衙役给他换房间被褥和摆设,一副特别欠抽的样子,把刘县丞戳的溜溜转。 刘县丞抬头看见他,如释重负又开心的叫起来:“重公子回来啦?” 重涛抱着一堆油纸包和碗,点头道:“这些东西放哪里?” “放厅里,哎呀呀我带重公子过去。”刘县丞立马讨了这个差事,十分热情的把重涛带走了。 拐了个弯,在看不见恒昱祺的地方,刘县丞拿过小衙役手里的东西,把人赶走,然后凑到重涛身边开始套话,“重公子,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重涛跟在他身边,笑道:“谁知道呢,要看大人的意思。” 刘县丞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试探道:“那重公子是打算回家吗?但是你家里现在,都是你姨娘把持中馈,若是回去,怕不好过吧?” “姨娘也辛苦了,不过小生现在真的不知道是否要回家,刘大人你也看到了,咱这个大人,不好伺候啊。”重涛语重心长。 “是啊是啊……”刘县丞想到院里那货飞扬跋扈的样子,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知道唐大人这次来,是有什么打算呢?”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进厅里。 把东西都放在桌子上之后,重涛叹气道:“刘大人也知道,小生这次又,又没有考中。不过在进京赶考途中幸而遇到唐大人收留,才不至于让我太过于落魄。以后能不能考中举人,小生也十分茫然,但是好歹现在也算是有个差事,多长长见识是好的。” “是是……”刘县丞心想谁问你这个了?你个小秀才罗里吧嗦的,甚是讨厌。 重涛似乎是看出来刘县丞不耐烦的神色了,他话题一转,又道:“唐大人来这里,不过就是寻个……”他往上指了指,压低声音,“但是他这人护短儿,刘大人也应该看出来了……所以呢,咱能消停就消停,把这一年安安静静的过去,也就过去了,对不对?若是没人撞上来,谁还乐意出去找麻烦呢?刘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县丞恍然大悟。 之所以唐大人会收拾客栈那帮人,也是因为那曹老板自己撞刀口上了。若是那天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谁会想到客栈里埋了死人呢? “你们说什么呢?”恒昱祺摇着扇子晃了进来。这一会儿工夫他居然换了身衣服,连带发冠都换了。一身青色绣云纹的广袖长袍陈的他格外的俊帅潇洒,前提是要忽略他脸上那趾高气昂的模样。 重涛拱手苦笑道:“小生跟刘大人说了一下……这,这次没有考中的事儿,刘大人正在鼓励小生。” “鼓励什么啊?就是蠢!”恒昱祺坐到椅子上,看着面前摆的东西,嫌弃道:“这就是县里的风味小吃?” 重涛赔笑,“是的,虽然卖相一般,但是味道极佳。” 恒昱祺把扇子插在腰间,拿起筷子刚要去夹肉饼,一抬头看向刘县丞,不悦道:“刘大人还要在这里蹭本官的早饭?” “不不不,大人您请,您请!”刘县丞跟火烧了屁股似的跳了起来,讪笑着退了出去。走出老远儿来突然想到,这些吃的都是他自己掏钱买的,于是忍不住啐了口,狠声道:“什么东西!” 骂完,又心虚的左右看看,见没有人便挺着腰板儿,回到自己在县衙休息的房间去了。 见人走了,恒昱祺招呼了重涛坐下一起吃饭,“他跟你说什么了?” 重涛把二人对话复述了一遍,问道:“大人觉得如何?” 恒昱祺不满道:“现在这里又没有外人,喊什么大人?喊我无忌!” 重涛简直想拍桌,这人闹起来真是不分场合地点,“让人听了去不好,还是谨慎一些吧。” 恒昱祺叹气,他低头咬了口肉饼,郁闷道:“好吧好吧,等回屋你再叫我无忌也可以。” 回屋老子也不想叫你无忌! 不知道为什么,重涛就是死活不想满足这位关于称呼问题的愿望。本来相互熟识叫名字也无所谓,但是他就是别扭! “我刚才在路上遇到重勇了。”重涛岔开话题。 恒昱祺略一思索,“你那个庶弟?” 重涛点头道:“十分嚣张,原本我还打算过几天去找他们的,如今看来,估计他们会先来找上我。” 恒昱祺笑道:“怕什么?本官给你撑腰呢。再说这几天小九也教了你不少了,应付个姨娘庶弟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八卦三人组在这几天里给重涛灌输了不少嫡庶之分的观念,还有各种宫斗宅斗,听的重涛目瞪口呆,三观都被刷新了。 他把这些“知识”替换成自己熟悉的概念,比如说小三跟她孩子堂而皇之登堂入室欺负原配家孩子之类的,瞬间正义之神就降临了。 “怕自然是不怕的,但是也要提防半路出幺蛾子,不是吗?”重涛喝了口热热的馄饨汤,道:“估计过两天,我舅舅就会来了。” “那正好,看本公子帮舅舅们整治那些家伙。”恒昱祺对着重涛眨眨眼道:“本公子已经派人把你家那些人监视起来了,里面风吹草动都会有人告诉本公子,澜澜你就不要担心了。” “派人?”重涛一愣,“派谁?小八小九不是都在衙门里了吗?” 恒昱祺好整以暇的咬了口肉饼,动作十分优雅。待咽下口中食物之后,他道:“难不成本公子身边只能有小八小九?澜澜,本公子的能耐,大得很呐。” 两人吃完饭,又差人喊了唐八唐九过来。 恒昱祺指着微动的食物道:“你俩先凑合一下,待本官先跟澜澜去稍作休息。” 唐八唐九的目光立马集中在重涛身上。 重涛扶额道:“是单独休息!” “自然,难不成澜澜想与本官睡在一起?”恒昱祺一副特别无辜的样子,转而又变得很惊喜,“哎呀,澜澜居然如此主动,简直让本官喜不自禁了。” “闭嘴!”重涛一个字也不想跟他说了,转身大步出了厅堂,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诶嘿嘿……”唐九抄着手,幸灾乐祸道:“大人,重公子似乎生气了呢。” “本官就喜欢他这种小脾气!”恒昱祺拿出扇子刷的打开,一摇一晃的也跟着出去了。 唐九撇嘴道:“也不知道主子这是怎么了,总喜欢逗弄那个小秀才。那小秀才瘦嶙嶙的哪里好了?就是脸好看,一副臭脾气。” 唐八想了想道:“主子这样自然有主子的意思,我们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吃饭吧,吃完了你先去休息一下,两个时辰之后再来换我。” 唐九点头,洗了手捏了只包子吃,复而皱眉道:“总不能一直在外面买了吃,不如找个机会把厨子换了。” “自然是要换的,但是不能现在,总要找个由头。”唐八比较稳重,他思索了一下道:“这件事我来办吧,然后把老七换来,我记得他做饭还是不错的。” 蹲在重家门口扮演乞丐的唐七鼻子突然痒的半死,想打喷嚏。于是连忙用力捂住口鼻,吭哧一声,喷了满手的鼻涕。 唐七把鼻涕随便擦在一颗树干上,莫名其妙,这是谁在念叨自己? 正想着,就见一人偷偷摸摸的来到重家门口,敲了侧门,低声道:“老爷在吗?我这里有刘大人的信,要交给老爷。”随即,脚步便远去了。 重家老爷不是早就死了?怎么又多出来一个老爷? 唐七眯起眼睛,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呵欠,吹了声口哨。 重家书房里面,重勇正在跟一个中年男人跳脚,大声咒骂着重涛。他旁边一名风韵犹存的妇人劝道:“勇儿,你怕什么?那贱人的儿子就算是找上衙门又能如何?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儿,省的晦气。” “娘,舅舅!”重勇不满道:“他当众让我难堪,我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福:重家啷个锤子,澜澜瓜娃子,你怕个啥玩意儿啊,老子还整不了他们了? 澜澜:救命,这是什么鬼口音! 第16章 纨绔县令 “老爷在吗?”门外有人问道。 “什么事?”那中年男子不耐烦的问,他快被他这个不长脑子的外甥烦死了。 “老爷,刘县丞给您的信。”那人说道。 中年男人挥了挥手,让妹妹带这个不省心的外甥回避,叮嘱道:“这个时候不要添乱,待我好好想一下怎么弄。” 重勇气哄哄的走了,回到自己房间就一顿打砸。杨姨娘笑着劝慰道:“我的儿,你恼什么怕什么啊,要知道县衙里那都是咱的人,就算他依附了别人又如何?也要看那人有多久的活头,不是吗?” “哼!我就是看那个贱种生气,他不死我就不甘心!”重勇脸色阴狠。 “你就再等等,既然他都回来了,自然不会让他再躲过去。”杨姨娘拿了帕子给儿子擦擦头上的汗水,又笑道:“等他死了,我给我儿找一门好婚事,娶个漂亮贤惠的媳妇儿,当娘的这心啊,也就算是落下了。” “娘……”重勇窝进杨姨娘的怀里撒娇,心里已经把重涛千刀万剐了。 那中年男子是杨姨娘的大哥,自从重员外死了,他们杨家就逐渐的都搬到重家宅院里来,对外宣称是舅舅家,来帮外甥撑腰。 可是真正的舅舅家却因为重涛的不争气,一怒之下不管了,任凭这群人折腾。 名不正言不顺的杨秋海成了重家的大老爷,过上了以前想都没想过的奢侈生活,就再也不想回去以前那种困苦的日子了。他也是有一些心机的,平时十分低调,见人三份笑,再加上抱上了粗大腿,便有恃无恐起来。 他看完刘县丞的信,冷笑道:“不过就是个纨绔子弟,不过他身边倒是有几个好手。那重涛依附于他的目的也不好说,那贱种虽然懦弱但是却聪明,我们从中插手让他已经吃了大亏,如今最好是按兵不动,看看他们究竟是想要如何。” “那,上面大人若是问起来,要如何说呢?”来人问道。 杨秋海捋了捋胡子,淡声道:“大人那边自然由我去说,那贱种怎么也是重家人,若真的是惹急了鱼死网破,对我们也没有益处。你就跟刘县丞说一声,让他随机应变就好。” “是……”来人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杨秋海左思右想,决定去面见那位大人,把县城里发生的这些事一五一十的说一下,看看那位大人要如何去做。 他出了书房,回到自己卧室,见左右无人,便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葛布旧衣服,扳动床头一只花瓶儿。花瓶被转了几下,床头的墙壁上发出轻微机关转动的声音,然后就出现一个半人高的入口。 杨秋海钻进入口,顺着阶梯下行,下面是一条宽敞的地道。他拿出火折子点了火把,急匆匆顺着密道走出去。 在他进入密道不久,有个黑影翩然而落,利用花瓶打开密道,也跟着钻了进去。 “你是说他卧室里有密道,通向城外?”睡了两个时辰的恒昱祺精神百倍的坐在桌前,品着自带极品龙井,看上去好不惬意。 “是,属下一直跟着他上了山,但是不敢跟太近,毕竟山上有暗哨防不胜防。”一名黑衣人单膝跪在恒昱祺面前说道。 “他走的方位你都记下来了吗?”恒昱祺问。 “都记下来了,在这里。”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详细记录了杨秋海卧房方位,通往城外的路径以及他上山所走的方向。 “辛苦了,那边你继续盯着。”恒昱祺看完了,把纸收了起来。 第12节 “属下告退。”黑衣人影子一闪,便消失了。 恒昱祺伸了个懒腰,嘿嘿一笑,抓起扇子就往后院跑。他探头探脑的出现在重涛房间门口,打开门,轻声喊道:“澜澜,起床啦……” 重涛瞬间睁开眼,看着那蹑手蹑脚走进来的人影,哭笑不得,“大人,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叫你起床吃饭呢,赶紧着赶紧着,不要错过好戏。”恒昱祺兴奋的盯着他,“要本公子帮你梳头吗?” 重涛总是弄不好一头长发,之前是崔婶儿帮他,后来是唐八教他,如今也能费劲儿的把头发束起来,但是仍旧做不到别人梳头那样平整。 “不用!”他坚定的拒绝了恒昱祺的跃跃欲试,岔开话题道:“什么好戏?” 恒昱祺看他起床,穿好衣服,费劲的束发,悠哉道:“咱得换个厨子。” 重涛不知道换厨子还得需要演戏,他弄好簪子,揉着酸疼的肩膀道:“既然这样,那大人先请。” 恒昱祺坐在厅堂大桌之前,看着满桌子菜,眉头拧成一团,不满道:“这些都是什么?” 刘县丞拿了新筷子给他布菜,笑道:“大人,这是衙门里一直再用的厨子,当初是常县令在别的酒楼挖来的大厨,手艺不错,您尝尝?” 恒昱祺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口中,没嚼两下就吐了出来,“呸呸,这是什么手艺?就这个还是大厨?做的菜猪狗都不吃!” 刘县丞脸色难看起来,他们全衙门都吃这个厨子做的饭菜,怎么就猪狗不吃了? “必须要换厨子,本大人吃不惯这烂东西!”恒昱祺丢了筷子起身道:“唐八,这件事儿就交给你了,务必在晚饭之前给本大人找个好厨子过来。至于这个厨子,刘大人若是觉得好,就自己用吧!” 说完,甩了袖子走了。 重涛看着脸色忽青忽白的刘县丞,替他点了三十二根蜡烛,劝道:“大人就是这个脾气,挑嘴的很,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 都骂他们是猪狗了,还想如何?刘县丞苦笑道:“哎,大人这样……我们该如何是好?” “顺着性子来就是,不过一年而已,刘大人不必太过烦忧。”重涛看着满桌子菜,觉得浪费,可惜他也不敢吃。 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下药?自己身子本身就弱,若跟之前那位倒霉鬼似的突然暴毙,都找不到人去哭。 “重师爷,大人喊你。”唐八过来传话。 重涛冲着刘县丞拱拱手,急忙起身去追那个难搞的大人去了。 待人都走光了,刘县丞啪的摔了筷子,冷笑道:“大不了忍你一年……哼哼,等那位大人出手,怕是别说一年,一个月你都活不下去!什么东西!” 他看着满桌子的菜,挑了其中一两盘放在自己面前,悠哉的吃了起来。而那些看上去十分精致的菜品,却一口未动,最后都悄悄的扔掉了。 恒昱祺带着重涛来到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小二见了他们连忙迎了上来,“客官客官,您几位啊?” 唐九走上前去,“三位,要临街窗边儿位置最好最清净的!” “好的,请客官随小的来。”小二是有眼力价的,一看恒昱祺浑身穿着就知道是有钱人家公子,这种人得罪不起,但是伺候好了也许还能落点儿零花。 酒楼二楼装修十分清雅,但是消费略高,虽然是饭点儿但是也没有几桌客人。 恒昱祺选了个视野最好的靠窗位置,施施然坐下。 “上你们这里最好的菜,最好的酒!”唐七捏了几枚大钱丢到小二手里。一枚大钱等于十枚小钱,十个大钱便能换一钱银子。对于小二来说,这绝对是足够的小费了。 他顿时眉开眼笑,“客官您放心,咱店里的厨师以前可是御厨出身,做出来的菜品绝对会让您几位满意。”说完他下了楼,不一会儿端了一壶茶,两碟小食过来,“客官请稍等,先喝个茶清清口。” “行了,你改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唐九又拿了两枚大钱塞过去,把人轰走了。 饭菜上来很快,不亏是全县最大的酒楼,厨子手艺确实不错,最起码做到了色香味俱全。 “这可是本大人来到这里吃的最像样的一顿饭了。”恒昱祺感概。 “委屈大人了,大人若是喜欢,不如把这个厨子弄去咱们县衙里好了。”唐九附和道。 这俩人说话也不去顾忌别人,旁边几桌正在吃饭的听他们的话语,都有些惊疑不定。 其中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拱手道:“这位可是本县新上任的县官大人?” 恒昱祺斜眼看他,“你是哪位?” 那男人连忙再次行礼道:“小的是本县一名商贾,姓丁。” “哦,丁老爷。”恒昱祺惫懒的回了个礼。 姓丁的似乎看出来这位县太爷不好伺候,便赔了笑脸道:“小的扰了大人清净实在不该,不如就让小的斗胆献一回殷勤,大人这一桌花费就抱在小的身上了。” 恒昱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点头道:“算你有眼力价。” 姓丁的赔笑,又自己端了酒水敬了他们一杯,便回到了自己座位上了。 三人边吃边聊,说着一些毫无营养的话题,努力塑造出这位新上任县官纨绔的形象,就差在他脸上写了纨绔两个字了。 就在这时,通往二楼的楼梯发出咚咚咚沉重的声音,有人上楼了。 “重公子来啦?”小二儿高声招呼着,“里面请里面请。” “用你招呼?”重勇怀里搂着一名烟花女子,身边跟着几个狐朋狗友上了楼,抬眼儿就看见坐在窗边他常坐位置上的重涛了。 “哎呦喂,大家快来看,这就是我那屡考不中的嫡兄。”重勇眼里只剩下重涛一人,恨不得这人立马就死在这里。 重涛冷笑道:“看来我这位庶弟,是考中了秀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福:澜澜,本大人演戏好看不好看? 澜澜:简直可以拿影帝了! 第17章 熊孩子 重勇的脸又一次涨红了,气的。 他这个嫡兄从小就十分聪慧,无论是父亲还是教过的先生无一不夸赞他,他从小就活在嫡兄的阴影里。 后来重涛考中了秀才,原本教授他的那名先生年岁太大便辞了学堂回家养老去了,现在这位大儒是也是为人严厉,但是并未教过重涛,所以总算让重勇松了口气。再后来父亲死了,这下重勇头上的三座大山去其二,只剩下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看着就不讨喜的嫡兄了。 他父亲当年给现在这位大儒塞了不少钱,总算让他同意把自己收在门下细心教导,直到十七岁才考中一个童生还在最末,至于秀才,那对他简直可望而不可及。 现在重涛又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便让他如同点了引线的炮仗一样,直接炸了。 “听说你抱上大腿了?怪不得耀武扬威的回来了呢?瞅你长得一副兔爷儿相,也不……呜呜……”他的话说道一半,便被人捂住了嘴巴。 丁老爷额头一个劲儿冒汗,用力捂着重勇,朝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使眼色,“重小少爷喝多了,还不扶下去?” “我还没喝呢我,丁叔你做什么?”重勇用力挣扎出来。 丁老爷把他挡在身后,冲重涛他们那桌一个劲儿的赔不是,“哎呀,真是惊扰了大人们吃饭,我这个侄子太过顽劣,请大人见谅。”说完,他又看向重涛,赞扬道:“没想到是重大公子,这几年没见了,听说你在乡下别院苦读?可真是辛苦,真是辛苦。” 重勇还算是没傻到一定的份上,看丁老爷对着那桌点头哈腰的,便察觉情况不对,于是闭了嘴,向那桌看去。 只看到重涛对面坐着个穿着华丽的年轻公子,另一边儿则是个看上去年虽不大的小公子,这俩人都十分陌生。毕竟这县城不大,基本上岁数相仿的人他都认识,而这两位…… 恒昱祺冷笑道:“无妨,不过是个姨娘家的庶子,不懂规矩也就罢了,带回去好好教养不要再让他出来丢人现眼就行了。” “是是是……”丁先生赔笑完了,转身拽着重勇就往楼下走。剩下他带来的那几位狐朋狗友面面相觑,觉得今天实在是倒霉,一顿饭都没蹭上,于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重涛那桌的几个人,也跟着都走了。 “丁伯伯,那认识谁啊?”到了楼下,重勇不满的问道。 “是谁是谁,是你现在不能招惹的主儿!不行,我得去跟你舅舅说一下,你这简直,你……哎!”丁老爷气的甩了袖子就走了。 杨秋海刚从山上返回来,就听门房说丁晟丁老爷来了,于是连忙说请。 丁晟虽然大腹便便,但是走得很快。杨秋海察觉到他脸上有些怨怒神色,连忙迎上前去,“哎呀,哪阵风把昀之兄吹来了?” 丁晟气哄哄的,坐在椅子上就一个劲儿拍桌子,“智达老弟,你就不能好好的管管你这个外甥?今天若不是我,他,他……” “来人啊,看茶!”杨秋海坐在他旁边,诧异的问道:“勇儿他又怎么了?” 丁晟掏出手巾,抹了把自己汗湿的旁边,叹道:“今天我去回香园吃饭,你猜我看见谁了?” 杨秋海问道:“谁?” “新上任的那个县令!他跟重家嫡子重涛坐在一桌吃饭,看上去十分亲密的样子。结果你外甥也去了,看见重之澜就是一个劲儿的骂,骂他抱大腿当兔爷儿,都被人听去了!” 杨秋海脑袋嗡的一声。 他刚从那位大人那里回来,那位大人还说让他们不要惹事,消停消停,不过是等上一年送走这位瘟神就好。他原本还想请重涛回来吃顿饭,毕竟这是重家,说白了他也是个外人,如今嫡子回来若是不接回来总是会让他不好过。 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如今重勇这么闹,再去请人,怕是要拉下一张老脸了! “这逆子,这……”杨秋海扶着额头,只觉得脑袋里一阵阵的疼。 “总之,智达老弟,你可不能在放任你这个外甥为所欲为了啊,你也知道咱俩这事儿,这……若是出个好歹,命都不保了。”丁晟做了个砍头的动作,表情严肃。 “是,是,昀林兄说的是,我是得好好管教一下他了,哎……你说我们杨家就只有慧儿一个妹妹,自是从小就宠,如今得了勇儿更是宠的不行,结果让这孩子变得太不懂事了。”杨秋海叹道。 这时下人正好把茶端来,杨秋海亲自给丁晟倒了茶。 几杯茶之后,两个人又聊了一下现在的近况,最后丁老爷拱手告别,走了。 “去,去把少爷给我叫来!”杨秋海冲着下人无力的挥挥手。他自己的儿子都没有让他如此操心过,谁知道却快要被自己妹妹家儿气中风了。 没一会儿,重勇就讪讪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杨姨娘。他还没说话,杨姨娘就先说话了。 “大哥,勇儿还小,不懂事……” “都十九了!明年就要弱冠赐字了!你我十九的时候难道如他这样无法无天?就算是,就算……也都考中了秀才了!”杨秋海气得不行,“都是你宠的!” “不要把我跟那个贱种比,一个兔爷儿,早晚被人扔了!”重勇嗷嗷叫道。 “你看看,还学会顶嘴了?他是兔爷儿早晚被扔?重家嫡子若是兔爷儿这种事传开,你让我们还怎么办?就算再不济,他只要没死,就代表着重家!你就不行!”杨秋海快要跳脚了,唾沫星子喷了重勇一脸。 “大哥,你说什么呢?”杨姨娘连忙护着自己儿子,“有你这么当舅舅的吗?这么挤兑自己外甥?” 杨秋海冷笑道:“你问问他,你问他,今天闯了什么祸!” “宝贝儿,告诉娘,你今天怎么啦?”杨姨娘问。 重勇戳在一边儿不说话,只是拧着脑袋自顾自恼怒着。 “大哥……”杨姨娘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看着杨秋海,“究竟怎么啦?” 杨秋海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他今天当着信任县令的面,辱骂重涛是个兔爷,抱了大腿。” “这算什么闯祸?”杨姨娘埋怨,“就因为这点儿小事儿?” “小事儿?问题重涛跟县令一桌吃饭!你觉得这是小事儿?”杨秋海瞪着自己的妹妹,都快气笑了。 “不就是个县令吗?能翻出什么风浪来?现在平阳县可都在那位大人掌控之中呢。”杨姨娘并不觉得这是个事儿,甚至认为她大哥实在是太大惊小怪。 “今天那位大人刚说过,让我们消停一下,送走这位爷,忍一年!这可好,这就是把人得罪了啊!回头让我怎么跟那位大人交代?不到一年工夫,要换四任县令吗?你还嫌不够乱?想要人发兵来打?”杨秋海气的手直哆嗦,在屋子里一圈圈的转,“原本我想让勇儿请重涛回来吃个饭,好歹做个样子。毕竟他是重家名正言顺的嫡子,如今回来我们不能……哎,现在怎么办?就得让我扯下这张脸皮去请!” 第13节 “我不要跟他一桌吃饭!”重勇气哼哼道。 “你可以不用吃,去去去,去面壁思过,想想你今天的所作所为!重勇,以后重家就是你的了,舅舅不能总是帮你。难道你就这个样子接手重家?”杨秋海又转脸看向杨姨娘,训斥道:“不要总给重勇学你那些小家子气,你看看整的他现在成什么样子!刚十九就三房妾室,以后还怎么说大家媳妇儿?人家都要笑话死了!” 杨姨娘被训了一顿,也是百般不乐意,她拽着儿子往门口走,“好了好了,大哥,我以后看着他就是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找那个贱种过来吃饭?” “就这两天吧,再拖也不是个事儿……”杨秋海把人都轰走了,自己坐在椅子上一个劲儿揉太阳穴。心想若是重勇跟自己儿子调换一下多好?那得让他多省心啊! “重家果然跟山上有很密切的关系,不止是重家,丁家也是如此。而且现在住在重家的杨秋海,是杨姨娘的亲生哥哥,以舅舅的名义住进去的,真是没脸没皮。”唐九捏着暗卫交上来的报告说道:“那个姓杨的过两天想要请重公子过去赴宴,重公子,你若是不想去,可以让大人帮你挡挡。” 重涛现在还在生气兔爷这个词儿呢,听到这里冷笑道:“去,为什么不去,这不是现成的机会吗?”若是不去,舅舅们怎么能帮我这一把呢?姓杨的也配称舅舅,哼! “重公子现在真是越来越霸气了!”唐九伸大拇指。 唐八端了一碗中药过来,放在桌上道:“重公子该喝药了,厨子也找好了,大人要看吗?” “不看,谁知道他现在是一张什么脸,看了早晚也得换。”恒昱祺盯着重涛把药喝完,连忙捏了个蜜饯硬是给人塞进嘴里,笑道:“本大人对你多好。” 重涛含着甜的要命的蜜饯,脸都绿了。早知道这边蜜饯如此甜,他就应该带一些崔婶自己做的果脯子过来。 “还有,大人,最近县衙周围出现了一些其他的人。”唐八说道。 恒昱祺冷笑,“怕是来监视的,你让兄弟们都警醒些。” 唐八应了声。 恒昱祺转了转眼珠子,凑到实在受不住甜吐掉蜜饯的重涛眼前儿,问道:“澜澜,你去重家,可已经有了算计?” 重涛擦擦嘴,莞尔一笑,“那是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福:澜澜,澜澜,蜜饯好吃吗? 澜澜:甜死个人,不吃了! 阿福:么么哒,人家家木有辣么甜…… 澜澜:滚! 第18章 你是谁的舅舅 第二天,重涛接到临县舅舅的信,信中说他们现在正住在平阳县内一家客栈里,让重涛有空过去商议一下。 重涛思前想后觉得现在不宜露面,于是给舅舅写了一封回信,告诉舅舅他心中所想,并且安排了人专门替他和舅舅之间传递消息。 也就是这一天,县学大儒在按兵不动两天之后,终于在得知重勇得罪刚上任的县令之后,托人将这一季的束脩全部返还给了重家。 “这是什么意思?”杨秋海看着桌上那五两银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来的是大儒身边一个小书童,十三四岁的年纪。大概是被熏陶久了,也带出一种傲气。 “先生说了,重勇当街辱骂嫡兄,甚至还辱骂当朝县令,已经被人传言是因为先生教育出了问题。先生对此十分恼怒,所以不敢再教了,还望杨老爷海涵。” “这……哎呀,重勇他年纪还小,希望先生不要介意。”杨秋海拿出自己的荷包,从里面捏了两个银豆子往小书童手里塞,“小先生帮帮忙。” “年纪小?”小书童并不去接那银豆子,只是往后退了一步,腰板挺直,表情略带不屑之色,“如今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这让先生要如何自处?我的话已经带到,如果杨老爷还有其他问题,请自己去跟先生说吧。”说完,小书童行了个礼,一甩袖子,走了。 大儒都十分清高,原本让重勇去上学已经花费了心思,如今这一出闹的,让人家找了正大光明的借口直接把学给退了,这简直令杨秋海心塞的无以复加。 “简直是孽障!”杨秋海抓起一只茶碗,咣的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杨秋海敏锐的发现最近倒霉的事儿太多了,事事都跟重涛相关。他恨不得把重涛定死在乡下永世不要回来,但是如今人家抱了大腿,上面也让消停,这让他不得不开始想办法。 这两天衙门里也清净,抓进去的那几个人被搜了身,换了囚服扔进牢房就再也没动静了。刘县丞稍微提了几句什么时候审,都被恒昱祺不耐烦的应付过去。 “审什么审什么!这么大案子,本官是要上报朝廷的。如今证据确凿,还用审?” “可是,大人,那些尸体要怎么办?”刘县丞想着那些尸体还都在衙门的停尸房呢,臭烘烘的每天都要用大量的醋来薰,弄的半个院子都呛鼻子。 “不是发了布告找人来认尸了吗?总要找到苦主吧?”恒昱祺哎呀了两声道:“刘大人,你若是不忙,可以去跟重师爷看看那些卷宗嘛,不要总是来打扰本大人喝茶!” “是是是……”刘县丞从心里唾弃这么个叉烧,觉得这货一定是仗着家里有权势才会如此嚣张的。还有那个重之澜,笑面虎一样,看上去文静弱气,估计满心没好心眼子。 这才来了几天啊,就给重勇整的把学都退了,被软禁在家里面壁死过。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这货是个这么狠的角色呢? 没两天,重府的管家就找上门来,一进门就哀哀哭道:“我的大少爷啊,重大少爷,呜呜……你怎么来了都不知道回家啊大少爷。” 重涛出来笑道:“重管家,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你这孩子,回来了都不知道回家,你姨娘想你又不能自己来请,知道你跟二少爷又不合……这不是舅舅,不,是杨老爷说大少爷您太忙了,就让我过来请。”重管家从袖子里掏出一封请柬,“若是唐大人有空,是否……” “我问一下吧,但是不保证他能去。”重涛收了请柬,又听重管家哭诉了几句,无非是家里现在没有个当家的,大公子你又一心读书,不得已找了杨老爷来帮忙。什么杨姨娘想起你来就忍不住哭,整个人都消瘦了等等。 听他墨迹完,重涛忍着烦躁把人送出了门,回来之后将那封请柬打开,上面写了让他明日回家吃家宴之类十分煽情的话。 “我回自己家,还得一个外人拿了请柬来请。”重涛忍不住笑着把请柬递给恒昱祺看。 “这是看在本大人的面子上给你个请柬,若是没有本大人,估计最多就是迁个小厮来找你。”恒昱祺把那请柬看完,随手丢到桌子上道:“信不信,明天你去,他们一定会给你个下马威。” “谁知道呢……”重涛又把请柬收了起来,“我去跟舅舅说一声,明天若是不出错,就按照计划行事吧。” 恒昱祺笑嘻嘻的拿着扇子点着桌面道:“没想到小秀才你居然有如此心机,这样聪慧当年怎么就被一个姨娘挤兑出来了呢?” 重涛暗自翻了个白眼,恭敬道:“当年不是未能遇到大人这样英明神武的人吗?” “哈哈哈哈哈哈。”这句话颇为受用,让恒昱祺特别开心,“哎呀呀能听见澜澜夸本公子两句,真是不容易,真是不容易啊……” 重涛对澜澜二字已经麻木了,他拱了拱手道:“那大人请继续在这里装……嗯,坐着,小的去查卷宗了。” “本大人同你一起,一起!”恒昱祺兴致高昂,大摇大摆的跟在重涛身后,进了书房。 书房里摊开满满一桌的卷宗,这些都是今年的份儿。但是因为里面骈五骈六的记录方式,让重涛看的颇为困难。一边儿看一边儿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恒昱祺随意翻看了两本,冷笑道:“难为那姓常的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这些糊涂案子,居然还能混个清官名声。”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估计是常大人没怎么捞钱吧。”重涛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你只要不激起民愤,捞的太狠,基本上都能落个清官儿当当。这些案子若是要重审就都是问题,但是不审放着,也不会出什么事儿,可见之前的常县令是多么滑头的一个人了。 重涛要查的,则是跟常县令离开,以及那个客栈相关的一些案子线索。 恒昱祺本有心插手帮忙,但是刘县丞这人油滑的很,冷不丁的就冒出来。他怕打草惊蛇,就只能把这件事全部交给重涛了,可怜的重之澜,看这些竖版文言文看的几乎快吐了。 第二天,重涛洗漱完便去赴宴。 走到重府门口就被看门的小厮拦住了,“你谁啊?” 重涛看了他们几眼,并不认识,于是冷笑道:“怎么,你们家杨老爷没说今天我会过来吗?” “每天来的人多了!等着,我去通报!”小厮上下扫了重涛几眼,咣的把门关了。 重涛已经搞不懂这家人是真的蠢还是装蠢呢,不过也让恒昱祺说中了,他们确实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这个下马威就是要警告他,现在重家究竟是谁在当家。 重涛等了一会儿,见还未有人出来,甩手就走,“真没想到,如今我连回自己家都要等人通报了!”他佯装恨声的说道。 “大少爷大少爷!”身后的红色大门迅速打开了,重管家在里面冲出来,“哎呀呀,大少爷!这些守门的不懂事,大少爷不要跟他们计较。” 重涛回身冷笑,“既然不懂事还让其守门?这是要得罪多少人?不如现在就发卖了吧!” 重管家一愣,没想到原本软弱好说话的大少爷几年未见居然变得如此犀利了。他赶紧给那两个小厮使了眼色,小厮们连滚带爬的扑上来,抱着重涛的大腿直哭。 “小的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大少爷,还请大少爷放小的一马!” 重涛也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俩人,顺带瞅瞅重管家。 重管家被看的心悸,上前两脚把小厮们踹开,“还不赶紧滚回去,平白惹得大少爷心烦。” 小厮们手脚并用的滚跑了。 “这就是那位杨老爷的待客之理?”重涛并不进门,只是站在门口,不知道在等什么。 “不不不,大少爷哪里的话,这是您的家啊,这里谁还能大过你去?杨老爷他,他……”重管家看着周围围上来的人,忍不住头大,“大少爷请稍等。” 他回去叫了小厮让小厮赶紧把杨老爷喊出来。又等了盏茶的工夫,杨老爷急匆匆从里面跑出来,边跑边喊:“哎呀贤侄,贤侄……舅舅刚才在忙,实在是……” “你是哪个的舅舅?”重涛皱起眉看他,“我可没有姓杨的舅舅,重管家,你不是说这杨老爷只是请来帮忙的吗?怎么居然以我舅舅自称了?” 这句话说的杨秋海差点气炸肺,他忍着左邻右舍看热的人指指点点,陪笑道:“口误口误,哎,就是看到贤侄想要讨个近乎,贤侄快里面请,里面请!” 重涛把下马威给甩了回去,甩了杨秋海跟重管家一脸,觉得自己应该适可而止了。他整了整衣领,袖子一甩,冷着脸就跟着杨秋海进了重府。 红色的大门重重的关上,把一干看热闹的目光全部挡在外面。 这……就是原身原来的家啊…… 重涛左右看着,内心感慨万千,怪不得那杨姨娘死活也要把他弄死弄走呢,这么大的一个家业若是落在他们身上,怕是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澜澜老犀利了啊! 阿福:澜澜带我去吧,带我带我去!【满地打滚澜澜丢了块骨头出去,轻松的出了家门 第19章 没头脑 杨秋海陪在重涛身旁,笑道:“大少爷也别怪我多事儿,主要是……你去了乡下读书,这偌大的家业无人顾看,你姨娘又是个妇道人家,小少爷……哎,不提也罢,他要是能有大少爷一半的能力,我也用不着巴巴的跑到这里来操心。这成天价不但要管这管那,还得提心吊胆怕旁人说闲话,哎……” “杨老爷辛苦了。”重涛略一欠身。 杨秋海心里嘀咕,这重之澜出去没几年怎么感觉性情大变了呢?以前就是那种及其不耐烦庶务,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要不是突然提出来要去外面的庄子安心读书,怕是现在早已…… 养虎为患! 早知道这人会回来折腾,当初就应该…… 杨秋海垂下目光,遮住眼中的阴鸷。 重涛走进正厅,一撩衣摆,直接坐到了主位上。 杨秋海见了一愣,瞬间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他虽然比重涛岁数大,但是犹豫杨姨娘地位只是个妾,所以他这个妾的哥哥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地位,若是重涛正牌舅舅来的话,估计这前厅都没有他落脚的地方。 他的脸色变了好几变,最终露出个亲切的笑容,走到重涛身侧坐了下来。 婢女端了茶进来,杨秋海亲自给重涛倒茶,“不知大少爷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给你姨娘捎个话儿,让她把你住的地方收拾出来。” 重涛喝了茶,道:“本是不想来的,但是赶考途中遇到了唐大人。唐大人得知我是平阳县人后便邀请我做他的师爷。反正我左右没考中也无事,有些心灰意冷,便同意了。” 杨秋海假模假样的叹道:“那也不能耽误了考试这种大事啊,重家就指望着大少爷能光耀门楣了。” 重涛在心里呵呵了他一脸,正色道:“自是不会忘,但是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唐大人赏识我总不能推拒吧?顺便也开阔一下视野。若是等唐大人在平阳县卸任高升之后,我便去继续读书考学也不耽误。” “那是,那是。”气氛有些尴尬,杨秋海实在是不知道要跟这位大少爷说什么,套近乎也套不上,人家根本不搭理他这套。似乎之前那个被自己压制住的可怜的重家大少爷已经脱胎换骨了,这让他有些惧怕。 “那个,你要去看看你姨娘吗?”杨秋海问。 第14节 重涛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不了,我先去给父亲母亲上柱香。” “啊……”杨秋海匆忙站起来道:“那我先迁人去打扫一下佛堂。” “佛堂难道不是每日都在打扫?”重涛皱眉,甩袖子就往佛堂走去。 重家牌位都供奉在佛堂,之前重老爷还未去世的时候,佛堂是每日打扫,香火不断的。 “这,这几日……这几日你姨娘生病,便没有去打扫。”杨秋海找了借口,冲重管家使了眼色。 重管家早就心领神会,静悄悄的离开正厅。 重家佛堂已经很久未有人去打扫了,杨秋海自然不会过去上香,但是杨姨娘跟重勇更加不会去了。 自从他们重老爷死了,家里不少家仆赶的赶卖的卖,除了个别一些心腹,几乎全部都换成了新人。 新人对从未见过的重家家主自然不会在意,尤其当现在管事儿的都不再去管,甚至可疑的避开某个地方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傻了吧唧的往前凑。 更何况,现在佛堂里面,就连重涛亲生母亲的牌位都不知道扔去哪里了。 重管家飞跑到佛堂,拽了几个小厮丫鬟,急匆匆的把表面上的灰尘都抹干净,把重涛母亲的牌位找出来摆上,蒲团上的灰尘都拍了去。就这样,等重涛走到的时候,还是满屋子灰尘,仍未散去。 重涛气的脸色发白,指着佛堂冲重管家呵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父亲母亲不在了,你便觉得自己可以当家做主了吗?我不再这里佛堂就没人打扫了?” “大少爷赎罪!!”重管家被骂的脚软,噗通就跪下了,连带那几个打扫的小厮丫鬟,也跟着跪了一地,心里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眼生的男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既然你连这个都做不好,还做什么管家!”重涛简直怒气冲冠,他觉得这个原主实在是活的太憋屈了,他一走这群猢狲便无法无天,竟然连父母和祖先的牌位都不顾了。 难道重勇不是重家人吗?他们这是想把重府改成杨府啊! “大少爷,大少爷啊……我,我这几日确实疏忽了,实在,实在是太忙,所以……”重管家赶紧为自己辩解,还趁着重涛不注意,给重涛身后的杨秋海使眼色。 杨秋海只觉得重涛一字一句都跟在扇他嘴巴子一样,脸颊火辣辣的疼。他只当没看见重管家的眼风,低着头沉闷的站着。这个时候他除非是疯了才会张嘴,真要是让重涛说出一句杨家要替而代之的话传出去,怕是他以后就再也无法抬起头来了。 越俎代庖可以,但是取而代之这个罪过可就太严重了,他现在就仗着是杨姨娘的哥哥,重勇的舅舅这个身份来的,但是这个身份在嫡子重涛面前,便什么都不是。 重涛给父母上完香,面色仍旧不是很好,简直想抬脚就走。 杨秋海跟重管家各种劝慰,总算让他同意吃过午饭再说。 毕竟重家嫡子回自己家,结果没多久就气冲冲的离开,传出去实在是太难听了。 这顿午膳十分丰盛,重勇也被暂时解除了思过,前来陪嫡兄一起用膳。 重勇看着坐在主位上的重涛,气便不打一处来,嚷道:“前几日大哥还教导我要有长幼尊卑,怎么今天却让舅舅坐去旁边,自己做了主位?” 杨秋海恨不得拿东西把这个无能的外甥嘴巴堵上! “你闭嘴,好好吃饭!” “我说错了吗?”重勇梗着脖子死活不认错。 重涛简直不知道这货究竟是怎么长这么大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一些什么东西?好歹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人,怎么就这么没脑子没眼力价? “重勇!这是你嫡兄,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杨秋海觉得让重勇过来吃饭简直就是个错误,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赶紧把这个祸害轰回去。 重涛把手里的茶杯啪的就砸了过去,怒斥:“放肆,你究竟认了哪个当舅舅?” “自然是……”重勇话还未说完,就被管家捂了嘴,“哎呀哎呀,小少爷,杨姨娘再喊你呢,我们赶紧过去吧。”说完,就要把重勇拽走。 “慢着!”重涛站起身,用下巴一点重管家,“把他放开。” 重管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僵在当场。 重勇自己挣脱开,看着他这位嫡兄冷笑,那样子只要杨秋海说句话,他就能扑上去把嫡兄咬死。 “刚才话还没说完呢,这里,哪个是你舅舅?”重涛又问。 “大少爷大少爷,小孩子不懂事,胡乱叫的。”杨秋海都快跪了,心想如果现在把人掐死的话,那位大人能不能护得住他,把那位新上任的唐县令给压制住。 “小孩子不懂事,杨姨娘也不懂事?重管家也不懂事?什么该叫什么不该叫,就从未教过他?还是说,一直就是这么教的?”重涛面沉似水,按在桌面上的手指发白。 “我跟谁喊舅舅,还要你来管了?”重勇冷哼,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好啊,好……看来重家的家主,是要换人做了!”重涛冷笑的看向杨秋海,“杨老爷,我知道你是杨姨娘的兄长,但是也不能欺人太甚,我重家还有人呢!” “不不不,大少爷误会了,这真不管我的事儿啊!”杨秋海急出一脑袋的汗,恨不得把这俩姓重的都吊起来抽一顿,一个省油的灯都没有。 “我出去读书,一是为了心静,二是觉得杨姨娘应该能够管好这个家,毕竟是从我母亲手里出来的大丫鬟,好歹也能学点什么。如今看来,却不能再放任下去了。”重涛道:“还烦请杨老爷把重家一概事物转交予我,往后重家便不再劳烦杨老爷了。” “你,你这是,你……”杨秋海嘴巴一张一合,好像离了岸的鱼。他确实没有立场说不交,但是手里这些东西,又怎么能交出去? “大少爷,大少爷息怒啊!”重管家赶紧劝,“就算是让杨老爷交,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交代干净的,大少爷,您先吃饭,吃完了咱们计较个章程,看看要如何去弄好不好?” 重涛铁青着脸,只是不说话。 杨秋海心里咬牙切齿,脸色却挂着笑,“重管家说的是,大少爷,这重家早晚都是您的不是吗?就算您要亲自来管,也需要我把这几年的东西都整理好交给您啊。” “舅舅,你为什么要交给他?”重勇一听就恼了,然后恶狠狠的瞪向重涛,骂道:“你究竟是回来做什么的?休得欺辱我舅舅!”说完便扑了上来。 重涛没想到重勇会傻道这个份上,居然当场动手,他避开要害,让重勇的拳头重重的擦过自己的脸颊,哎哟一声倒在地上,唇角溢出血来。 “你们,你们简直是要造反了!”重涛捂着脸爬起来,浑身发抖,恶狠狠的扫过眼前这几个人,转头往外冲去。 “大少爷,大少爷诶!!”重管家连忙去追,抓住重涛的衣袖,两人撕扯间还把衣服拽的七零八落。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重涛大声叫嚷,一刻不停的往外冲,愤怒的冲出重府,没走两步,突然吐出一大口血,脸色苍白的摔倒在重府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福:我的澜澜呀,看你吐血,本公子的心都碎啦!! 澜澜:呸呸,这药丸也太苦了,恶心的我都要吐啦! 杨秋海:卧槽,天啦噜,导演导演,我还没给他吃药呐! 第20章 影帝唐大人 重涛这一摔,可把跟着他出来的管家吓的懵逼了,呆立了半天才在围观众人的尖叫声中扑上去,“大少爷,大少爷你怎么了?” 他整个人都慌乱起来,压根不明白怎么重涛就吐血了呢,他们也没有做什么手脚啊! “澜儿?是澜儿吗?”一个中年男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看见倒在地上的重涛,惊叫出声:“澜儿,这是怎么回事?澜儿你怎么了!” 重管家抬起头来,看向那个中年男人,呆呆的叫:“大,大舅老爷?二舅老爷?您二老怎么,怎么来了?” 孙长溪一巴掌就把重管家抽到一旁,自己扶起重涛,眼泪都出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澜儿为什么会吐血晕倒?重管家,你对他做了什么?” 重管家脸都不敢捂,拼命摆着双手道:“大舅老爷明鉴,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重家大少爷都被赶出去好几年了,今天想要回来,还被门房拒之门外呢!”人群里不知道谁在高声喊叫。 “是啊是啊,这重府怕是都要姓了杨了。” “谁说不是呢,都是姓杨的说了算啊,重家大少爷估计是在里面被人毒打还下毒了啊,你看这脸上打的,哎哟看着衣服给撕的。” 孙长溪和孙长河合力把重涛抱了起来,有好心人拉来了一辆驴车,把重涛放了上去。 “你们这些小人,欺人太甚!我要告官!”孙长河脾气暴躁,上前一脚就把重管家踹了个四脚朝天,“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奴才,给我等着!” 说完,二人赶着驴车就去了衙门。 重管家躺在地上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也顾不上旁边的人指指点点,急匆匆往院子里跑去,“老爷,老爷不好了啊,不好了,出大事了!!” 杨秋海正在教训重勇,等着重管家把重涛追回来,谁知道重涛没等着,反而等到了惊慌失措的重管家。 “大事不好了!老爷,大舅老爷跟二舅老爷来了!” 杨秋海道:“他们又不是没来过,怎么就大事不好了?” 重管家喘匀呼了气儿,把重涛怎么不依不饶往外走,到他出门吐血倒地,两位舅老爷的出现都一言一语的说了出来。 “舅老爷们说要去报官,怎么办啊老爷!” “怕什么!往年他们又不是没折腾过。”重勇不以为然。 杨秋海听完却只觉得眼前发黑,他总算搞清楚了,重涛突然出现在平阳县,这就是个圈套,是要夺回重家的圈套! 可是现在的重家哪里还是他当初在时候的重家?这里里外外的一堆事儿,还有那位大人那里……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赶紧去通知那位大人。 “你们,你们……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给我下去,下去!重勇!你去面壁,去去去!”杨秋海把人全部轰走,在房间里转了半圈儿,然后连忙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了几个账本子塞进怀里,打开密道钻了进去。 他不能不防,万一那个不着调的县令折腾起来就要了老命了。那位大人远水救不了近火,其他的可以不管,这账本必须要藏好。还有,要通知那位大人,不是他们不消停,而是,而是那重涛实在是不知好歹啊! 杨秋海小心翼翼的钻出密道,左右看看见没人,抬脚就往山上走,刚走两步后脑被重重一击。 晕过去的瞬间,他内心崩溃道:遭了! 衙役和县城里部分驻兵把重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刘县丞脸色苍白的跟在一顶官轿后面跑,一边儿跑一边在心里臭骂杨秋海。 说好了不折腾的,要消停一年,怎么就是不听,就是不听!现在好了,给人下毒还让人躺在自己门口,满身是嘴都说不明白了!只希望这两位重家舅老爷只是想要收回重家,而不是…… 否则那真的就惨了。 不不,姓杨的应该不会这么傻,那些东西他应该都会藏好。 刘县丞一想到那重涛吐着血被抬回来,唐县令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忍不住叹气。 官轿停在重府门口,恒昱祺冲了出来,先是踹了抬轿子的一脚,骂骂咧咧道:“磨磨蹭蹭。”然后撸胳膊挽袖子的往里冲,嘴里还不停叫嚷着,“他娘的,敢欺负本大人的人?我看一个个都活腻歪了,谁?谁给我家师爷下了毒?” 前厅门口乌压压跪了百十多号人,杨姨娘,重勇跟重管家跪在前面,被那些官差吓的直哆嗦。 “说,是谁给本大人的师爷下了毒?是不是你?嗯?是不是你?”恒昱祺跳脚,第一句是不是你踹了一脚重管家,第二句是不是你踹了一脚重勇,把俩人都踹了个四仰八叉。 “大人,大人小的冤枉!”重管家一翻身爬起来,跪着磕头,“那可是重府的大少爷啊,小的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给大少爷下毒啊!”他自己还纳闷呢,怎么就好端端的中毒了呢?而且再加上被重勇打出来的於痕和不小心被撕破了的衣服,典型的就是在自己家被欺凌的不要不要的形象。 他知道,重涛这是下了一步好棋,绝对是故意的!只希望杨老爷能请得动那位大人,帮他们解围。 “殴打本大人的师爷还下毒,好意思喊冤枉?难不成那是师爷他自己打了自己,自己毒了自己不成?”恒昱祺简直被影帝附身一般,演的不能自己。 “大人!”一个负责管理兵营的小队长跑过来道:“没有找到那个姓杨的。” “畏罪潜逃啊!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搜,统统给本大人搜,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那姓杨的还能跑了不成?一定就在这宅子里面!”恒昱祺抓着扇子手舞足蹈。 几十个人分开冲向不同的院子,开始进行惨无人道的搜索。 县城驻兵跟衙役是两个不同的部门,刘县丞之前可以说是把控了所有衙役,但是驻兵那边他动不了,那位大人倒是想动,可是据说这里负责的那位将军十分油滑,典型收钱不办事儿那种。 若是没人管,他们就睁一眼闭一眼,如今有人管了就不敢消极怠工。因为现在谁都没有摸清这位唐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万一捅了马蜂窝,谁都不敢说自己能收拾的了烂摊子。 而且这些穷当兵的也十分喜欢这种“搜索”,不管怎么样总能沾点油水,稍微偷点什么藏起来,回头卖了便能吃上几顿好酒,所以他们就更加尽心尽力了。 杨姨娘听着院子里传出来各种吆喝声,摔打东西的声音,心疼得不得了。她不管怎么说也只是个妇道人家,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平时也就在自己家里这一亩三分地上作威作福,如今却被吓的魂不附体。 第15节 她偷偷的问重管家,“我大哥去哪里了?怎么不回来救我们?” 重管家心说要不是你这个傻逼儿子惹事儿,能至于到现在这么凄惨?他没好气道:“那是你哥,我如何得知他去了哪里?” 杨姨娘嘤嘤嘤的哭,“你怎么就不知道了?你不是成天跟在他身边儿吗?到现在却说不知道?” 姨娘就是姨娘,永远上不了台面! 重管家心里鄙夷着,觉得这个女人到现在还在捣乱,怪不得教出来一个四六不分的蠢笨儿子。 恒昱祺翘着脚坐在唐八搬来的椅子上,满脸不屑的骂道:“身为重家的管家,居然跟在外姓人屁股后面喊老爷,真是丢脸,怪不得师爷几年不回家,这是怕死啊!也就是本大人来了他才敢回来看看,给父母上个香,若是本大人不来,怕是连佛堂都被你们一锅端了吧。” 重管家趴在地上,只是重复着不敢,冤枉两句话,其他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原本嚣张的重勇也成了哑炮,低着脑袋垂头丧气,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大人,大人!”一名士兵小队长跑来,手里抱着个盒子,“我们在杨姨娘房间里搜到了这个,还请大人一看。” 杨姨娘抬头看见那个盒子,顿时就白了脸,哆嗦的更加厉害了。 恒昱祺看着里面几个小瓶子,不耐烦道:“这都是什么东西?你看看。”他把盒子塞进唐八手里。 唐八挨个的打开瓶子仔细嗅着,有的还倒出来看,看到第四瓶突然脸色就变了,咣叽跪在恒昱祺面前,道:“大,大人,这……这是禁药。” “什么,禁药?什么禁药?”恒昱祺拿过那个瓶子,还放在鼻端下面嗅了嗅。 “大人不可……”唐八急忙抢过那个瓶子,道:“这是,这是那种会令人……”他探过头去,低声在恒昱祺耳边说了句什么。 恒昱祺惊的跳起来,“什,什么??这个妖妇,简直胆大包天!!来人,给我捆起来!” “除了禁药,这盒子里还有一些令人嗅了会产生幻觉的熏香,时间长了便会令人神志不清,昏昏欲睡……我曾在师爷的衣领和他常用的熏香里也嗅到过这样的气味,但是因为太少并不敢确定。”唐八继续火上浇油。 杨姨娘连冤枉都没喊出来,直接晕了过去。 第21章 佛堂密室 “大人,大人!”又一小兵惊慌失措的跑来,双手兜着衣摆,吧唧跪爬在恒昱祺身前,“大人,你看,这,这个……” 他把衣摆敞开,里面哗啦啦落下来一堆东西,有崭新崭新的铜钱,还有簇新的箭簇。 唐八各捡了几个放在手里翻看,看完之后脸色更加阴沉。他把东西递到恒昱祺手里,沉声道:“大人,钱币是新铸的,箭簇也是,而且并非制式箭簇。” 他们原来猜测本以为这些人不敢私下制造兵器,谁知道……他们居然制作的是产量大而且很小的箭簇。 恒昱祺眼睛瞪的溜圆,颤声道:“这是从哪里发现的?” 小兵伏在地上,“禀大人,在佛堂后面的一个密室里面。” “怎会可能!”不远处发出一声惨叫。 恒昱祺连忙回头看,见重涛跌跌撞撞的从一顶青色小轿里面出来,由他大舅扶着,脸色苍白的奔过来,“怎会可能?我重家佛堂后面,哪里有什么密室!” “你怎么来了?”恒昱祺关切的问道。 “我放心不下……”重涛捂着胸口虚弱的喘息,半边脸青肿的像个鬼。 “大人!”孙长溪到是先给恒昱祺跪了,“大人,重家佛堂后面不可能会有什么密室,请大人明鉴啊!” 重涛也跟着跪了下来,不停的喘息道:“我自小,自小在这里长大,身为重家,嫡子……如何能不知道,自家佛堂后,有没有密室?在我离开之前,佛堂是日日都要,要去的,每天拆人打扫……” “哎呀,师爷……不要再说了。”恒昱祺看他这幅样子,虽然知道大半都是假装出来的,却仍旧心疼的不行,直接就把人搀扶起来,让他坐在自己坐过的那张椅子上。 唐八见状,连忙让小兵再去搬一把椅子。 孙长溪也被扶了起来,站在自己外甥身后。 “你说,这密室是怎么回事?”恒昱祺大声质问重管家。 重管家趴在地上瑟瑟缩缩,“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小的只是个管家……” “我想去那密室一看……”重涛拽着恒昱祺的袖子,可怜巴巴道。 恒昱祺差人迅速做了一把简易的轿椅,把重师爷抬了起来。如此一来,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位唐大爷十分疼宠重家嫡子,他的重师爷了。 “你们,跟本大人同去!”恒昱祺又踹了重管家一脚,不耐烦道:“快点儿!” 重勇恹恹的起身,没有了往日嚣张气息。 重师爷爬起来跟在他们身后,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就到了这个地步了。 那重之澜原本软弱不成器,成天只知道之乎者也,所以才会在重老爷死了之后被姨娘拿捏在手里,平日连屋门都不出。就连孙长溪他们来替他讨公道,都被他给顶撞了回去,甚至还说姨娘是家中唯一长辈这种话来,把孙家几个舅舅气的几乎吐血。 后来重之澜突然说要出去住,这还没几年呢,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是被人教唆,还是……心性大变了呢? 他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仔细想着重之澜言语举止的每个细节,但是越想头就越乱,理不出一丝头绪。 而且这一切未免也太过于巧合,重勇两次偶遇重涛,也确实是偶遇,毕竟他还是知道重勇那个性子的。而且重涛回到重家,还是他亲自去请的。 在这之前,刘县丞也递了话过来,说这位新上任的唐大人心性乖张,平日里并不管事的样子,但是前提是不要惹恼他的师爷。 在之前,那家同福客栈都嚣张了这么多年了,不也是因为要拿重涛开刀,导致被唐县令一锅端了吗? 重管家一边儿想着杨秋海究竟要多久才能搬来救兵,一边琢磨他现在开始讨好重涛会不会太晚了…… 毕竟保命要紧。 佛堂里因为发现这些东西,已经被十几个小兵团团围住,戒严起来。 大户人家的佛堂都很大,重家也不例外。佛堂中间巨大的佛龛上供奉着菩萨和先祖牌位,原本已经很旧未曾打扫过了,就算上午因为重涛的到来匆匆扫过,但是上面仍旧积了不少陈年灰尘,有的地方还被抹布带出条条泥痕。 绕到佛龛后面则是一扇八宝屏风,屏风后有一扇门,门里是一间供清修之人居住的房间,十分简陋。 但是这间小屋子相对于外面的佛堂来比,则是最干净的了,似乎有人天天在此守着,专门打扫。 “小的见这房间太过干净,便觉得有问题,谁知道……”发现密室的小兵推了拔步床旁边的墙,墙壁簌簌分开,露出可容两人并行的门洞来。 小兵掏了火折子,点了墙壁上的油灯火把,把整个密室都照亮了。 恒昱祺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 密室里堆放了数十个木箱和竹筐,木箱里装的则是用稻草和葛布分装的箭簇,竹筐里满满都是大铜钱,还洒落在地上不少! 铜钱虽然并不十分值钱,但是却是流通最广泛的钱币了,更别说重家还有上千亩地租种,七八个店铺盈利,每日流出去的铜钱以及发放奴仆佃户还有店铺薪资的铜钱就十分客观。 再加上…… “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他怒不可遏的抽了重管家一个巴掌,把重管家抽的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落下来的时候压翻了一筐铜钱,倾倒满身。 重管家吐出满嘴鲜血和断裂的牙齿,不住的磕头求饶:“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啊,这事与小的无关,都是那个姓杨的折腾的,都是他在弄啊!” “你胡说!”一直一言不发的重勇尖叫起来,“不要什么事都往我舅舅身上推,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重管家恨不得一头撞死了去,他见过蠢笨的,但是真没想到这个小少爷能蠢笨成这个样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把这些事都摘出去,却还跟杨秋海喊舅舅,简直是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死了! 重涛看着满屋子东西和眼前这场闹剧,又吐了一口血,“父亲的一世英名,都,都丧在了你们手中!重勇,你认贼为舅,不如改了姓杨好了!” “澜澜莫气莫气,哎呀我的师爷哟……”恒昱祺连忙从怀里掏出个玉瓶儿,倒出一枚黑色的丸子,塞进重涛口中,还用力给他顺气。 重涛含着药丸儿,脸色一变,在没人看到的角度愤愤的瞪了恒昱祺一眼。 这特么的是什么鬼?甜的舌头都要麻了! 还未等他们出来密室,又有人跑了过来,“大人,小的在杨秋海卧房内发现一条密道,怕,怕是这人,已经逃了!” “废物,一群废物!”恒昱祺扯着嗓子嗷嗷叫:“要你们何用?还不赶紧给本官去追,去追!!” “是!”那小兵急忙退下,心说这唐大人白瞎了一张好脸,怎么一副泼蛮样子?看上去实在是太不好相处了。 听到杨秋海已经逃了,重管家轻轻的嘘出口气。杨秋海既然去搬了救兵,那么就绝对不会放任他们不管,毕竟自己知道的也不少,若是说出一星半点的,怕是那位大人也会着急。 不过这重勇……以后怕是不能留了,简直就是个扯后腿的祸害,大不了找个人装扮一下也行,或者干脆把他囚禁了,就说重病卧床,然后让他生了重家后代,也就没他什么用了。 重勇不知道自己在重管家心里已经是个没有用的废人了,他仍旧不满的哼哼,“得意什么?重家不是还要靠我传宗接代?你现在这么嚣张,不也是个生不出来子嗣的废物么!” “你说什么!”重涛听见他嘟囔的话,原本就鬼一样的脸如今更加鬼了。 重勇冷笑,有恃无恐的道:“我说,你若让我改名,怕是重家就断了后了!以后能为重家添子添孙的,也就只有我了。你就算身为嫡兄又如何?哼哼!” “你这是什么意思?”重涛瞪大双眼。 “师爷莫气莫气……来人,把他给我带走,掌嘴二十,嘴巴堵上!”恒昱祺连忙轰人。 “慢着!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你是什么意思?”重涛紧盯重勇双眼,一字一句的问。 重勇奋力挣脱小兵的手,叫嚣道:“重涛,你以为你还能传宗接代吗?哈,就算你上遍无数女人,怕是一个都生不出你的崽儿来。你若敢杀了我,就等于让重家断子绝孙,列祖列宗都不会饶过你的!” 重涛呆愣了一瞬,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放肆!敢在本官面前叫嚣?你可知世上有仙药冰玉丸吗?待本官求的仙药,师爷便可肃清体内余毒,以后想生几个就生几个,与你何干?”恒昱祺一挥手,“拖出去,张嘴三十,杖刑五十,以儆效尤!” 重勇被拖到前院儿,在众人面前先是被抽了三十个嘴巴子,脸肿成猪头,满嘴的血,吐出四五颗牙齿,又被扒光了裤子按在长凳上,被人抡起板子打的哭爹喊娘。 杨姨娘原本晕着,听见这惨叫之声醒来,一睁眼就看见自己儿子被打成这样,心都碎了,“我的儿啊,我的儿!!你们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不要打了,想知道什么我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不要打我儿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看有人在评论里说杨家这几个蠢,其实也不是啦。 重勇蠢是因为捧杀,以为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了,便无法无天的作。 杨姨娘蠢是因为她之前拿捏重涛,重涛并不敢反抗,所以她也没有把重涛放在眼里,那些毒药禁药之类也没有特地藏起来,因为她觉得重涛早晚会死在自己手里。 杨秋海其实也不蠢,但是他觉得重涛这个威胁没有了,孙家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再加上他有个靠山,就有些有恃无恐。 但是没想到重涛换了个瓤子,还遇到了忠犬阿福…… ps:说帝师年轻,皇帝就是稚子的。其实皇帝确实比元元小,而且元元超级聪慧。古代有甘罗十二为相,那么这本书元元十八为帝师也并不是也很扯了。 阿福:澜澜,呜呜,澜澜你咋又晕过去了呢?来,让本公子亲亲,你就能醒来啦! 澜澜:滚,你给我吃的是特么的什么鬼,要么苦的要死,要么甜的要死,是想要了我的命吗! 第22章 击鼓喊冤 作为一个刁蛮任性的唐大人,他压根不听杨姨娘哭喊,硬是让重勇挨够了那五十大板。 重勇到最后哭喊的劲头儿都没了,半死不活的趴在长凳上,屁股上面皮开肉绽,看上去十分凄惨。 杨姨娘哭的死去活来,嘴里儿呀儿呀的叫。 第16节 “别嚎了,把重府给本官都封了,这些人带走!” 原本冷清的县衙大牢如今又变得满满腾腾起来,这些人都被搜了身,扒掉一身绫罗绸缎金银首饰,换上粗糙的囚服,塞进牢里。 反而一开始那位跟重涛同一间牢房的老者倒是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每天也有热饭菜吃,只不过仍旧要在牢房里呆着,因为就连刘县丞都搞不清楚这位老者的来历,重涛查了若干卷宗,也未发现与老者相关的案子,更别说老者身上一点儿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了。 唐八丢给杨姨娘一瓶参丸和金疮药给重勇吊命,毕竟现在重涛还处在“不能生”的阶段,而且现在案子并不明朗,如果他们真的把重勇弄死了,怕是会惹一群老学究们折腾。 “哎哟喂我的澜澜,来让本官看看你的小脸儿……啧啧,怎么一会儿不见就这么严重了?”恒昱祺嘴里哟哟哟的叫,捏着重涛的下巴左看右看。 重涛烦的不行,一把把人推开,拿布巾擦脸上的颜料。因为他吃了冰玉丸的缘故,药效持久,导致他被重勇打伤的那一拳还没等被抬到县衙,淤青就都消散的差不多了。没办法,他只好让现在做厨子的唐七帮忙,重新画了伤痕。但是唐七那家伙下手太狠,直接给他伪装了半张脸,看上去特别严重恐怖,几乎达到了毁容的效果。 “那些人你打算什么时候提审?我需要避嫌吗?”洗掉脸上的颜料,又恢复了白白净净的小脸儿,重涛躲在房间里装病,不敢出门,生怕别人发现他瞬间恢复的毁容脸。 “不提审,”恒昱祺没占到便宜,就走到桌边给自己倒茶喝,“提审了,备不住他们背后的人就会干脆把他们都弄死,反而得不偿失。不提审反而会给他们一个缓冲,产生侥幸心理,才能给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好久没见你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话了。”重涛好笑的看着他,觉得认真分析情况的恒昱祺竟然帅的不行。 “啧!本公子的好你连万万分之一都没有领略到!”恒昱祺不满的刮了下他的鼻子,“好啦,我的师爷,好好的躺着,我让小八端药来给你吃。” 恒昱祺晃着走到院门口,看见刘县丞猫着腰站在那里,似乎等了很久了。 “刘大人还有事?”恒昱祺翻着白眼问。 “大人,小的来问问,那些犯人什么时候提审啊?”刘县丞抄着手陪笑道。 “提审?提什么审?这种罪大恶极的犯人,是你审还是本大人审?”恒昱祺不耐烦的甩了袖子,向皇城方向拱手道:“自然是要上报皇上,看皇上怎么安排!” “你们简直愚蠢之极!”县城里的事已经传到山里的那位大人耳中,这人身材瘦小,穿着一身黑色蒙脸布衣,声音沙哑苍老,还有一些尖锐,“这才几天?就被人端了两个据点,我还要你们有何用?” “大人,这,这确实防不胜防啊!”地下跪着的那人咬牙切齿道:“怕是这几年过的太安逸了,让他们连防备之心都没有了!那杨秋海居然给重家嫡子下毒,而且依小的看……那姓唐的县令对那重家嫡子不是一般的关注,这两次都是因为他们冲着那重家嫡子下了手,才导致那位县令暴怒的。” “姓唐的那人,你们查了吗?究竟是什么来路?”黑衣老者问道。 “查了,说是一位唐将军的什么远房亲戚,他的表姨是先皇身边的一名婕妤,先皇在位期间给他弄了个举人,和一份闲职。这次来平阳县是听说无人愿意来,才派了他过来的。” “哼,也就是说一名不学无术的纨绔兔爷端了你们两个据点?简直可笑!”黑衣老者明显气的半死,他又问道:“杨秋海找到了吗?” “并未……听说那唐县令也在派人搜寻,可能是杨秋海怕被找到,躲了起来。而且他应该是提前带走了账本,所以那唐县令只是发现密室无法带走的铜钱和箭簇,并未发现其他。” “算他还有些脑子,你们也去找,找到之后账本拿回来,人就算了,随便找个地方处理了便是。”黑衣老者来回走了几步,又道:“那边还未曾提审犯人?” “未曾,听刘县丞说,那唐县令是不想沾惹这些东西,所以写了奏本派人送去京城了。小的已经派人在路上拦截,相比奏本是送不出去的。” “送不出去就好,监牢那边你们也找人盯着,只要他们提审犯人,宁可全部毒死也不能放过一人,知道吗?” “是,小的这就去办,大人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总之把那姓唐的在这里按住一年,待一年他离开后再动手,让他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死百了,也算本大人的一点儿心意。对了,告诫城中其他人,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了。” “是的,大人!” 待来人退了出去,黑衣老者用力拍在身侧花梨木桌案上,冷笑道:“不过是个垃圾,本大人就再待你蹦跶完这一年好了!” “大人……”唐八站在恒昱祺身侧,轻声道:“信使被杀,奏本不知所踪。” 恒昱祺冷笑道:“本大人早就知晓,若真是傻乎乎等信使送信,怕是等到死都等不来。” “是,大人料事如神。”唐八恭维道。 恒昱祺哈哈笑了几声,神色又萎靡起来,“可惜澜澜从未夸奖过本大人,这几日他休息的还好?” 唐八心中叹气,想到你不是日日去看吗?还问我?恐怕我都没有你熟悉。 “重公子每天都按时吃药,身体正在逐渐恢复中。” “我可怜的师爷,哎呀呀,本大人不放心,再去看看吧。”恒昱祺说着就站起身来,往重涛房内溜达。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外面传来击鼓的声音。 击鼓,喊冤。 升堂! 击鼓喊冤的竟然是一名大腹便便的女子,她布衣荆差,模样倒是清秀漂亮,只不过面含憔悴之色,让她整个人看上去虚弱至极。 “大人,求大人替小女子伸冤!!”那孕妇走上前来,噗通跪在堂前,咣咣的磕头。 这可给恒昱祺吓得不轻,这女子肚子这么大,眼看就要生了,若是在县衙出了问题,他可就罪过大了。 “来人,给这位夫人看座。”恒昱祺扶着颤巍巍的管帽,手里的扇子翘着台案,待那女子坐下后,问道:“怎么回事儿?” 那女子看着这位县令的样子,心中有些纠结,但是听说这位大人来了不过半个月,便破了两件大案,这让她心中又有些平定了。 “大人,小女子还未婚配,担不起夫人二字。”那女子坐了半边椅子,困难的拜了拜,微微喘息道:“今日小女子喊冤,便是想求大人为小女子伸冤!” “有何冤情,你且道来。”恒昱祺佯装不耐烦的嗯嗯着。 “小女子名叫秀姑,原是县中一名普通织女,家中有父母双亲,还有兄嫂侄子,生活虽然拮据,但是也十分幸福美满。但是有一日小女子同嫂子去给布庄送织绣的衣料,谁知,谁知遇到布庄老爷的独生儿子……他,他抢占了民女和嫂子,我兄长前来要人,却被他乱棍打了出去,到家不久就,死了……我那嫂子不堪凌辱上吊自杀,老父母带侄子来告官,但是只得了二十两银子的赔偿,还把半死的小女子丢回家中。” “小女子原本也想一死了之,可是母亲因为悲伤过重,早早的去了,父亲也重病不能起身。小女子只能忍辱负重,带着年幼的侄子艰难生活。” “可是前不久,那布庄居然派了人来,要把小女子带回去。小女子拼命反抗才让对方松手,可是他们却抓走了小女子的侄儿!后来小女子听说,他们……他们……” 说道这里,秀姑便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以前报过官?就赔了二十两银子?”恒昱祺啧了声,侧身问身边的刘县丞,“刘大人,你可知道这件事儿?” 刘县丞想了半天道:“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儿,当初是常县令给判的案子,他们也都同意了。” “小女子并未同意!”秀姑听见刘县丞的话,哭着反驳,“那常大人说若是拿了那二十两,至少还能给母亲兄长煎药看病,给嫂子下葬。若是不拿,便乱棍打出去,什么都没有!小女子,小女子才拿了那银钱的!可是兄长早已不治身亡,二十两银子虽然多,但是要为父母看病吃药,和后来……便也所剩无几了!二十两就让我家家破人亡!” 她说着,又从椅子上跪到地上,哭诉道:“唐大人,小女子听外面人说您是位青天,求您替小女子伸冤,小女子不为钱财,只是不想去那邹家,过不人不鬼的生活!小女子只想把侄子带大,便去常伴青灯,还请大人明鉴啊!” 第23章 断子绝孙 “那邹家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这事以了,为何又找上门来?”虽然之前判定是一桩糊涂案子,但是不管怎么样双方也都认同了,如今那邹家又要找事儿,却不知因和缘故。 “这个,小的也不甚清楚,不如大人遣人去问问?”刘县丞确实也不太明白,若是之前已经放过了,怎么现在又来折腾?而且他还很烦躁,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已经每天都提心吊胆了,如今只要看见跟这位唐大人相关的事儿他心里就直哆嗦。 恒昱祺叫唐九去调查邹家八卦,顺便又遣了个衙役,让他把邹家人喊来。 邹家人来得很快,邹老爷邹夫人连带他家唯一的一个儿子都来了。那邹老爷看见堂上的秀姑,冷冷的哼了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谁呢说谁呢?”恒昱祺拍拍桌案道:“你们家不是还抓了人家侄子吗?人呢?” “大人。”邹老爷一家呼啦啦跪在堂前,道:“我们并未抓那孩子,只是那孩子贪吃,非要跟我们走。” “胡说!”秀姑冷笑,“从旁人家掠走孩子,居然倒打一耙,邹老爷你还要不要脸?” “哼!”邹老爷冷哼,并不想搭理她。 “先把那孩子带来再说!”恒昱祺啧了声,站起身对刘县丞道:“你先在这里看着,本大人去后堂休息一下。” “是,是。”刘县丞弯腰,恭送了恒昱祺走,见没人影了才转过身来,指着那邹老爷叹气,“你,你让我说什么好,怎么又要闹了?” 邹老爷似乎面有难色,看了眼跪坐在地上的儿子,叹了口气。 “过来过来。”刘县丞把邹老爷带到旁边的小屋子,低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邹老爷从袖中掏出一只荷包,塞进刘县丞袖子里,“说来话长啊,刘大人,你可得帮帮我。” 刘县丞摸了摸那只荷包,轻飘飘的,里面似乎塞了折叠起来的纸张。他啧了声,知道这是一张银票,要用银票来贿赂,怕不是一件小事。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邹老爷似乎难以启齿,皱着眉头叹了半天气,摇头道:“刘大人,我,哎,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究竟怎么一回事?你别拖拖拉拉吞吞吐吐的。我跟你说这新上任的县老爷脑子可有问题,惹急了什么话都不听的,到时候你对他说话也这样,出了岔子我可不帮你。”刘县丞也烦,他恨不得这一年一个来报官的都没有,宁愿把这姓唐的养着送走,再折腾下去,估计他小命都能折腾没了。 “我那儿子,上半年出去喝花酒,跟人打了一架,伤了根本……再,再也不能……哎!”邹老爷想起这件事就头疼,而且他那儿子还不是在本县被打的,而是出去游玩在别的地方被人狠揍了一顿,拖回来之后就剩了一口气,用多少名贵药材养了俩月才养好,如今基本上已经是个废人了。 原本他们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毕竟儿子满院子侍妾,就算与原配并不合,也不可能一个孩子都没有。可问题就出在这里,那原配刚嫁过门两年,并无所出,而且善妒。若是听这邹公子与小妾走的近了,便会差人送去药汤,提防对方生下孩子。 这一来二去,除了当年邹公子用强上了的秀姑怀了一胎以外,他们家愣是一根苗都没留下。 而且听说邹公子不能人道了,原配娘家立马差人来合离。他们怕自己儿子不能人道这件事被传开,于是只能忍气吞声的同意了,再加上原配也并未做错,毕竟三年无子才能允许妾室怀胎,如今刚过两年,自己儿子就…… 现在虽然对外宣称是原配与儿子脾性不合才合离的,但是纸里包不住火,这种事就算把知情的下人都打杀了也不管用,他们原本天天以泪洗面,想着自己邹家要绝后这件事心中就十分悲痛,后来有人提醒到,曾经那个秀姑正好怀孕足月,快要生了。 这对邹家来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虽然秀姑身份不佳,但是好歹那是他们邹家唯一的血脉,只要把秀姑娶进府来,生了孩子,这大人死活也就无所谓了。 谁知道那秀姑性格刚烈,无论媒婆如何说,也宁死不入邹府,不得已才找人上门抢人。可是秀姑居然用腹中孩儿威胁,邹家没办法,只能夺了秀姑侄子作为人质,用来逼迫秀姑就范。 “你看,她不过一介孤女,入了邹家门哪怕是个妾都能吃香的喝辣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邹老爷烦躁的不行。 你把人家全家都弄死了,还想让人家想得开?刘县丞腹中冷笑,面上不显,略作焦急状道:“原来是这样?邹家血脉确实不能流落在外,但是你们这强抢之事做的实在也太……哎,我先去唐大人那边探探口风,看看唐大人是什么意思。” “哎哟,太谢谢刘大人了!”邹老爷忙不迭的作揖,对他来说,刘大人肯去探探口风基本上就应该属于十拿九稳了,当年他们邹家逼死了人,不也是区区二十两就解决了吗? 恒昱祺躲到后堂,看见重涛正与他那两位舅舅查看重家店铺积年账本。如今重家被封,全家大小除了重涛全部塞进牢房,重涛舅舅生怕重涛受到牵连。幸而这唐大人是个好的,认定虽然是重家翻案,但是主犯是杨家之人,如今已经派人去追查杨家其他人,重涛也被唐大人好好安抚休养,对这两位舅舅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但是重家封了,重家下面店铺也全部被查封,除了负责租种良田佃户管事们被叫来一一问话之外,那些佃户却并未收到影响。 两位舅舅如今也留了下来,希望能在这些店面账本中查到蛛丝马迹,好为重家脱罪。 “你不是升堂了吗?怎么跑这里躲懒来了?”重涛整理着手中繁乱的账本,一个头俩大,他宁愿去前堂审犯人也不想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恒昱祺把前堂发生的事复述了一下,道:“我让小九去查其中关联的事儿了,这种留下来的糊涂账烂摊子最麻烦。” “可是那个开布庄的邹家?”孙长溪问道。 “对,就是那个邹家,大舅舅可知其中关由?”恒昱祺开启了八卦信号。 听到唐大人竟然与自己喊舅舅,孙长溪被唬了一跳,连忙站起来道:“不敢当不敢当,唐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 “这有什么,澜澜的舅舅就是我的舅舅!”恒昱祺冲着重涛眨眨眼,笑道:“对吧,澜澜?” 重涛扶了扶额,对孙长溪道:“唐大人不拘小节,舅舅不必烦恼,一切照常即可。” 孙长溪听外甥这么说,才受了这句舅舅称呼,坐下来与恒昱祺分享八卦。 “那邹家原配妻子原本就是我们那县城里一家李姓大户闺女,虽然刁蛮,但也算是很明事理之人。但是三个月前突然与邹家合离,嫁妆连夜拉回了家,不知何故。但是小人与那李家有些渊源,便听说那邹家儿子因为被人打了一顿,再加上身体本来就因为酒色被掏空了,所以现在……不举了。”说完这些八卦,孙长溪老脸上有些红,又笑着道:“不过那邹家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有了妻子,还纳了七八个妾室。成亲两年还未有所出,如今又出了这种问题,怕是着急了,想把流落在外的血脉抢回来。” “什么东西!”重涛一听这个就烦了,“当初犯下这等大事不过拿了二十两银子就解决了,如今反而想要白得一个孩子,怨不得那姑娘不愿意就范。” “哎,之澜,话不能这么说。这女人嘛,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就嫁过去。你想,她如今已经身败名裂,若是嫁过去就算是妾室,好歹也是唯一孩子的生母,那邹家总不能亏待她吧?”孙长溪觉得这也没什么,一个大肚女子在外一人总归不叫个事儿,而且肚子里还是邹家血脉,不如就嫁了。 “大舅舅!”重涛不满道:“那秀姑怀胎不是一两个月,也不是两三个月,而是如今快要足月了!如果邹家不想让孩子流落在外,之前做什么去了?而且就算秀姑忍了,入了邹家的门,你当邹家能容得了她?如果只是为了夺子,这区区一名小小孤女,他们能放在眼里?怕是生完孩子就要把人……”重涛说道这里,又苦笑着摇摇头道:“也不知怎么得,我最近戾气好重。” “哎呀,澜澜……你最近应是累着了,放心放心,有本大人在,能让那邹家讨了便宜去吗?”恒昱祺翻手给重涛倒了杯热茶,看着重涛喝茶的样子笑眯眯的。 孙长溪与孙长河交换了个眼色,总觉得这唐大人对自家外甥似乎有些……不过他们应该是想错了吧?许是这人本就如此吊儿郎当。 第17节 几个人正说着话,唐九与刘县丞前后脚的到了。 唐九带来的消息和孙长溪说的并无两样,就是邹家如今无后,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秀姑的肚子里了,但是秀姑宁死不从,在邹家抢走侄子之后,怒而把邹家给告了! 刘县丞来,则是想要问问唐大人,这个案子究竟要怎么办。 “刘大人既然以前经手过他们两家的案子,照你说,这件案子怎么办才好?”恒昱祺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福表示,澜澜的舅舅就是我的舅舅,澜澜说什么都是对的,就算是与自己想法不符,也要以澜澜的想法为重! 孙家俩舅舅:卧槽,这货不会是要跟自己外甥断袖吧? 澜澜:呵呵…… 第24章 恃宠而骄 刘县丞嘿嘿一笑道:“要说这案子怎么破,就看大人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了。” “哦?”恒昱祺感了兴趣,问道:“有什么不同吗?” 刘县丞弯了弯腰,慢条斯理道:“秀姑如今也是孤女,如果邹家愿意多给一些钱财,待她生下孩子,把孩子抱走,这些钱财让秀姑和侄子可以过上不错的生活,是一个结果;但是这也会让秀姑遭人唾骂,以后她侄子怕是会不太好过。若是秀姑能嫁与邹家公子做妾,先不说后半生生活能得到保障,就连侄子生活也会好一些,这反而两全其美。” “我有一事想不明白。”重涛虚弱的躺在床上,问道:“既然这邹家公子如此不争气,为什么邹老爷不自己再生一个?他现在还不到五十,应该还可以生吧?” 刘县丞嗨了声,道:“重公子有所不知,这邹老爷……其实妾室也有五六个了,但是不知为何,却只有原配夫人生了一个儿子,别说其他妾室生儿子,就连个闺女都生不出来。邹老爷和邹夫人也走访不少名医,还去烧香拜佛,可惜……” “既然能让邹夫人生下邹公子,那就证明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为何会是这样?”恒昱祺啧了声道:“难道那邹夫人也给他妾室吃了不能生子的药不成?” 刘县丞对着恒昱祺拱了拱手道:“大人,这邹家一直一脉单传,在邹老爷之前也是,就他独身一人,不过好歹妹妹倒是有两个,听说曾经有姨娘生了个男孩,不过没有活到周岁便夭折了。” 恒昱祺唔了声,“刘大人你先下去吧,传那秀姑进来,毕竟这件事秀姑也是可怜,本大人先问问她想要如何。” 刘县丞转了转眼珠子,道:“这也好,小的这就去传。” “你想怎么判?”见刘县丞走了,重涛问道。 恒昱祺道:“这刘县丞说的两个办法都不错,但是要看秀姑自己怎么想了。” “都不错?”重涛闭了闭眼,冷笑道:“若是这种事落在你身上,你的女儿发生了这种事,难道你也愿意用这种方式解决?” 恒昱祺一愣,不知道重涛为什么会生气。 “之澜,怎么跟大人讲话的?”孙长溪也不明白重涛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他觉得刘县丞给的这两个方法已经是很妥善的了,毕竟是个孤身女子,总不能这样大着肚子被人指点,嫁过去反而是一件好事。 重涛抿了抿唇,道:“若那秀姑想嫁,怕是就不愿意来求大人伸冤了不是吗?” “伸冤不是因为她侄子被抓了吗?也许她只是想多要一些钱财罢了。”孙长河道:“之澜,难道你有其他想法?” “舅舅有女儿吗?如果舅舅的女儿遇到这种事,舅舅也会随便把女儿嫁给这种人?”重涛心里非常沉重,这个时代对女子并不重视,更何况是这种无依无靠的孤女,总觉得给口饭吃就要千恩万谢,但是就算是孤女,也是会有自己的想法啊。 “不然呢?女子本就不能抛头露面,如今这件事闹如此之大,还不是会对她不利,对她侄子不利?现在她侄子尚小不懂事,等长大懂事了该如何自处?” “若是懂事了,得知自己姑姑为了救他不得不委身给强盗恶人,怕是应该一头撞死吧!”重涛感到一阵阵的悲哀,一想到秀姑的处境,心里就无比难过。他想起自己的妹妹,那个被全家捧在掌心的漂亮小姑娘,如果她不幸遇到这样的事,估计他会气的杀人也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受委屈。 恒昱祺默不作声的听着重涛和舅舅们的对话,表情有些莫测。现在舅甥三人之间气氛有些僵硬,孙长溪他们不懂重涛的想法,觉得他实在太过较真,重涛则是觉得这个世代的女人太过廉价,悲哀的令人心疼。 “澜澜想要如何判?”恒昱祺问。 重涛赌气的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脸,“我如何知道?大人想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之澜!”孙长溪起身呵斥,“就算大人对你不计较,你也不能太恃宠而骄了!” “舅舅莫生气,莫生气,不如舅舅们先去休息,让我来问问澜澜的想法……可能是当着舅舅的面,他不好意思说吧。”恒昱祺眼看孙长溪要发飙,连忙阻拦,然后让唐九把两位舅舅大人送去别的房间休息了。 “大人,秀姑来了。”刘县丞在外面喊道。 “让她等一会儿,你去前面盯着那邹家的人吧。”恒昱祺道。 “是。”刘县丞看了眼秀姑,压低声音说:“秀姑姑娘,本官也是为了你好,想想你的侄子,毕竟不能鱼死网破不是吗?” 秀姑红肿着双眼,并不说话。 刘县丞摇摇头,叹着气走了。 “澜澜……你看秀姑都来了,总不能让她挺着肚子一直等,你就告诉本公子,要如何判才好呢?”恒昱祺拽着重涛蒙脸的被子,还把手伸进去摸索,“好澜澜,告诉我吧。” 重涛一把掀开被子,按住那只作怪的手,用力瞪他,“乱摸什么!” 看着这张闷红了的小脸儿跟含着水汽的眼睛,恒昱祺心里痒痒的,恨不得上去咬一口才好。 “不摸不摸。”他说着,反手捏住重涛的手,“澜澜好心告诉本大人吧,嗯?” “若是真的要嫁,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邹家必须明媒正娶才成。”重涛说出自己的想法。 “明媒正娶?这,怕是不合礼数吧?门不当户不对的……”恒昱祺也有些为难。 “你不是成天觉得自己可有本事了吗?这有什么不合礼数?再说了那姓邹的都已经不举了,还想要求什么?”重涛气的眼睛瞪的溜圆。 “好好好,哎呀呀莫生气。”恒昱祺连忙安抚,手里不停的捏着对方柔嫩的小爪子,笑道:“澜澜还有什么想法,一起提了,呆会儿本官就去问。” 重涛用力思索着,忽略了自己正在被吃豆腐的手,“秀姑既然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撑起这个家,估计也是有些本事的。而且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姓邹的既然杀了人,总不能让他就这么逍遥了,放在身边也是个隐患……” 恒昱祺立马就知道这小秀才在想什么了,嗨了声笑道:“原以为你读书读傻了呢,没想到也并不迂腐,本官已经明白了,你想让秀姑扶正,以后在邹家自己说了算,是吗?” 重涛点点头,眼巴巴的看着恒昱祺。 恒昱祺看着他这幅乖巧的小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把他的脸蛋,“依你!” 重涛红了脸,羞愤的抽回自己的爪子,用力糊在恒昱祺脸上,“闹什么!” “好了好了,不闹不闹。”恒昱祺占了便宜心情十分舒爽,他拽了被子给重涛盖好,“你且休息,本大人叫那秀姑进来问了给你听。” 秀姑走了进来,坐在恒昱祺指了的椅子上,表情悲痛萎靡。 “刘县丞想必是提点你了,若是不嫁,对你侄儿以后的名声也是有碍,是不是?”恒昱祺开门见山。 秀姑点点头,泪水又忍不住滑落。 “关于这件事,本官也是赞同的,不过,本官有更好的提议,就看你愿意不愿意了。”恒昱祺刷的打开扇子,一下一下的晃着。 “现如今已经这样,小女子,小女子总不能真的一死了之……”秀姑悲哀的不能自抑。 “啧!”恒昱祺最见不得女人哭,嘤嘤嘤的心烦。他收了扇子道:“本大人的师爷见你实在是可怜,便让本大人替你撑腰,若是本大人收你为义妹,不知你意向如何?” 秀姑没想到会这样,她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恒昱祺。 “意向如何?”恒昱祺又问。 秀姑扶着桌子就给恒昱祺跪下了,连连磕头道:“义兄,小妹愿意,小妹何德何能……” “本官收你做义妹也是要你付出带价的。”恒昱祺说话大喘气,总不想让人痛快听完。 秀姑伏趴在地上哭道:“只要大人愿意为小女子做主,小女子便愿意!” 恒昱祺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问道:“你义兄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了,若不是重师爷一直哀求本官,本官也并不想做这些事,所以只要你同意,那便必须要做得到,不能伤了重师爷的心,可懂?” 秀姑转而给重涛磕头,道:“重师爷与小女子如再生父母,小女子就算是豁出去也要争着一口气!” “行了,你下去吧,本官一会儿就到。”恒昱祺挥挥手,让唐九把人带了下去。 等唐九关了门,恒昱祺不满道:“凭什么我是义兄,你到成了再生父母?平白比本大人高了一辈。” 重涛歪在床上笑的不行,“可见我是比你要受欢迎的。” “啧,恃宠而骄!”恒昱祺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衣摆道:“别与舅舅置气了,舅舅们为了你也是操碎了心。好了,本官去与那群人折腾,澜澜你就好好休息吧。” “走吧走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重涛对他这种语重心长的态度感到好笑。 “任性!”恒昱祺隔空点了点重涛,摇着扇子笑着去大堂了。 任性你个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任性! 重涛掀起被子下了床,看见桌案上那堆账本,头又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邹老爷也不能生,否则就不会这么多年只有邹少爷一个儿子了有了儿子就把老公弄绝育这种事,古代也是有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大舅舅:之澜你恃宠而骄! 二舅舅:之澜你太任性! 两个舅舅:唐大人对你如此好,你怎么能这样没大没小! 阿福:舅舅们太明理了! 澜澜:简直日了狗…… 第25章 撒娇卖蠢 恒昱祺回到前堂,拿出一副糊涂官的样子开始办糊涂案。 你说你要孩子?可以,明媒正娶,连人带孩子都给你。 什么?名不当户不对?这有什么难的?来来,本官认了这名女子当义妹,总算没问题了吧? 嫁妆?人跟孩子都归你们了,还要嫁妆?要不要本官掏钱?给脸不要! “就定下月月初六,好日子,本官给义妹配送俩丫鬟一个婆子,你们还有什么需求吗?”县太爷满脸不爽。 “这,谢大人……”下月初六?如今已经是二十八了,距离下月初六不到十天!邹老爷无法,只能认了。 一回到家,邹家少爷就开始发脾气,又砸又骂,嘴里把新县令和秀姑胡天胡地骂了一通,再把自己已经合离的前妻骂了一通,气的眼睛发红。 “那个秀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道去后堂跟大人说了什么,居然能让县令认她做义妹!瞅她一脸狐媚子长相,那孩子别再不是我儿的吧?”邹夫人也觉得有点儿不甘心了。 “你现在觉得那孩子不是你儿的了?当初怎么不觉得?”邹老爷更加不爽,想起这几年的憋屈,也忍不住了,“若不是你给我那几个侍妾吃药,我能就一个儿子?这下可好,都被李家女儿学了去,也给侍妾吃药!否则我儿能一个孩子都没留下来?” “我还不是跟你娘学的!”邹夫人尖叫,“若不是你娘教唆,当年的我哪里会这些东西!” “与我娘有什么相关!”邹老爷怒了。 邹夫人冷笑道:“你去问你那老娘吧,当年她是不是给你爹的侍妾吃过药,后来还因为侍妾怀孕给下了红花,导致一尸两命来着?你以为这事儿她不说便无人知道了?当初生了你,你爹为何就只宠姨娘不理你娘这种事难道也要我拿到明面上来讲?如今你爹三天两头不回家,只住在外面别院,难不成还是我的错了?” “闭嘴!”邹老爷撸起袖子就要打人。 “你打啊,你打!你朝这儿打!下月初六就要让儿子大婚,你敢打我就敢顶着这张脸出去!反正脸也不要了,总得让别人都明白明白!”邹夫人疯了一样的叫嚷。 邹老爷气的脑仁儿疼,最后一甩袖子去了书房,找他的小妾宽慰去了。 自从有了儿子,他就再也没能生个一儿半女出来,这已经是邹老爷心里的伤疤。如今被邹夫人抖落出来,便更加的疼,而且他自己心里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想起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就恨不得把他爹娘夫人都揍一顿才能解恨。 恒昱祺办完了案子,让唐八专门挑了一个婆子两个丫鬟送到秀姑家里。秀姑的侄子也很快就被送了回来,哭的一张小脸如同花猫一样令人心疼。 第18节 秀姑坐在镜子前让婆子给自己涂抹护肤的脂膏,曾婆子见她忐忑不安的样子,宽慰道:“姑娘如今放心好了,我和香草芍药都是唐大人的人,手里略有三分功夫,绝对能护得姑娘安全。待姑娘生下孩子,便可以着手去谋大事了。” 秀姑摸着自己的肚子,暗自思索着什么。 曾婆子又笑道:“姑娘可是怕那邹家儿子?他既然杀了人,老爷也不可能让他就如此逍遥了去,姑娘却是不用担心的,只要你不愿意,谁还敢强迫大人的义妹?” “可是……可是据说唐大人在此上任一年便要走了。”秀姑仍旧眉头紧锁。 “若是一年内姑娘都不能得手,那大人还能帮你什么呢?”曾婆子垂下眼帘,手里的梳子在秀姑厚厚的头发上滑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姑娘不能总想着让别人给你做什么,而是你自己能做什么。大人不过就是给你指点一下,铺条路而已。就算姑娘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老父亲和年幼的侄子。” “我知道了。”秀姑对着镜子一笑,“我已经知道要如何去做了,只让大人放心便是。” 恒昱祺分走了刘县丞一半的贿赂,把人撵走了,然后自己摇着扇子继续去后堂书房,看望他那个“中毒”了的师爷。 还未走到近前,只看见唐九百无聊赖的蹲在门口,好像一只看门的狗似的。 唐九见了他家大人,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屋内。 恒昱祺好奇,走到门边去听,就听见他大舅二舅正在数落可怜的小秀才。 “因为你,大人得给出别人多少好处?你以为义妹是随意认得?若是以后出事,还得要大人担责。你只管自己撒娇闹脾气,就要把怨气撒在别人身上,这样一时两刻也就算了,若是想要长久,难不成还要人宠你一辈子?”孙长溪账本子也看不进去了,只是瞪着他这个不成材的外甥。 重涛听的云里雾里,实在是搞不明白他大舅为什么要这么说,可是这话里也挑不出什么错来,他确实是闹了脾气,那又如何?这件事本身就不应该跟之前那样去判。 “之澜,男子汉大丈夫总是要顶天立地的。虽然你这次仍旧未能中举,但是三年后还能再考。你总要有个傍身的身份,总不能一直去做这唐大人的师爷。这唐大人虽然看上去……但是谁知道长久了是否靠谱呢?你总归是读过这么多年圣贤书的,总不能连这个都不懂吗?以……侍人,总是不好的!而且你母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虽然吃了那药伤了身体,但是总能调养好的,难不成你以后便不成亲了吗?” 重涛越听越迷糊,“我成亲不成亲,与唐大人有和关系?而且是他请我来做师爷的啊。既然是师爷,总要会提一些破案的建议不是吗?他靠谱不靠谱,这一年之后谁知道他会去哪里,总不能把我继续带在身边做师爷吧?” “你这孩子,冥顽不灵!”孙长溪总觉得外甥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冷哼道:“既然你这么想,那就当舅舅们白替你操心了。如今有唐大人护着你你才能躲过这场灾祸,若还不赶紧把这幕后之人找出来,怕是不管你怎么撒娇卖蠢,那唐大人也护不住了!” 他究竟哪里撒娇卖蠢了!!! 重涛听到莫名其妙头疼不已,连连道:“舅舅们说的是,至于如何做还需要我与唐大人再商讨,不如我们先来看账本……哎呀,反正这账本我也看不明白,不如放我去看案宗吧!” 说完,便逃也似的跑了出来。 一出门,就看见恒昱祺跟唐九趴在门边偷听的正带劲,于是不满道:“听我在里面挨训,都不知道帮我一下!” 恒昱祺听的心里好笑,见人又要走,连忙伸手揽住细腰,笑道:“澜澜身体余毒未清,脸还青肿,还是不要太过操劳,回屋回屋。”说完又把人带了进去。 孙长溪孙长河见恒昱祺来了,连忙起身行礼:“大人。” “哎呀呀一家人一家人,不要这么多礼了。”恒昱祺毫不在意的晃晃扇子,把重涛按在床上,陪他一起坐着。 孙长溪见这俩人都不避着外人,心里狂叹气,招呼弟弟收拾了账本子抱在怀里道:“我们还是去书房查账吧,之澜身体不好,还望唐大人多多体谅。”说完也不想在看这伤眼的一幕,转身走了。 待舅舅们都走了,重涛哀嚎一声往床上一滚,抱怨道:“不知道舅舅是怎么了,突然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听不懂还不让反驳,着急!” 恒昱祺听的直笑,觉得这小秀才也太白了,都暗示明示他以色侍人却还是不懂,真真是个雏儿。 “舅舅们也是为你好,怕你得罪了我没好果子吃。”恒昱祺拉了被子给他盖上,顺便摸了把翘臀。 “我就事论事,怎么就得罪你了?”重涛烦躁的固丘,好像个大肉虫子,并且对自己被吃豆腐这件事完全没有想法。 恒昱祺既觉得小秀才这样天真烂漫挺好的,但是又有些担心,道:“毕竟伴君如伴虎,虽然我不是那顶上面的君,但是也手握杀生大权,你舅舅也是担心。” 重涛警惕的看他,“难不成你还会随意杀人?” “这倒不是,总归还是小心些好。”恒昱祺温声道:“你这性子若是到了外面还这样,冲撞了旁人,旁人怕是没有我这种好脾气的。” “到外面自然不会这样,但是如果在家里也要一本正经,岂不是要憋死了吗?原本已经要防着刘县丞,还要防着别人给下毒,难不成又要防着你和唐八唐九他们?”重涛越发的不耐烦,觉得这日子过的如同自己当初在卧底一样,每天提心吊胆,没有一刻可以放松,最终还是死在那大佬手里,憋屈的很。 恒昱祺看着他这幅小样子,恨不得把人抱在怀里揉搓两把,但是又怕把人吓到,只能笑着说:“在我面前可以啊,你舅舅不知道我们之间亲厚,毕竟长辈有长辈的担忧,不是吗?” 重涛总觉得这亲厚两个字有些别扭,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也无所谓,于是点头道:“赶紧查到些东西吧,总这样提着心,人都要老了。”他烦躁的拍拍被面又问:“那杨秋海如何了?” 恒昱祺捏了捏他的手,“那杨秋海天天着急上火,我寻思着,找个伴去陪他,你说是让他儿子去呢,还是找那个姓丁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福:澜澜,舅舅都承认咱俩的关系了,你咋还不开窍呢? 澜澜:啥?啥关系啊?你是大人我是师爷,还能啥关系? 阿福捏着澜澜的爪子发愁,这可咋办呢! 第26章 冰肌玉骨 “他儿子也算是杀手锏,先晾一晾他,看看山上有什么动静。我觉得这城里暗线应该不少,该提防的地方还是要提防。那姓丁的也要盯好了,若是外逃也就罢了,就怕他会销毁证据。”重涛捏着被面算计,“还有,城中是否只有他跟丁家在替山上做事?姓杨的一直在等人来救他,怕是什么都不会说吧?” 恒昱祺对这小秀才真的是越来越喜欢,“我已经派人去找他儿子了,估计杨家被抓的事儿已经传了出去,他儿子不知道是躲还是会回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但是还是想看看小秀才如何对待这件事。 重涛道:“放出话来,若是他儿子或者杨秋海不现身,便杀了他孙子。这样做也可以让山上的人知道我们并未找到杨秋海,想用这种手段逼迫杨秋海现身。若是还不出来,就找个由头请那姓丁的来做客,问他是否知道杨秋海的下落。” “哎呦喂澜澜,你可真是本官的心尖尖儿。”恒昱祺终于忍不住了,伸手在人家嫩呼呼的小脸上捏了一把,“喜欢死你这幅认真的模样了。” “哎呀卧槽!”重涛一把拍开他的咸猪手,怒道:“别动手动脚,小心我揍你啊!” “好好好。”恒昱祺收回手,一本满足。 重涛这一“养病”就养到了初五,躺的都快疯了,每天看谁都想上去咬几口,终于被允许出门了。 狠狠的泡了个澡的重涛神清气爽,恨不得在院子里跑两圈,可惜刘县丞就好像个盯梢的尾巴,看见他就关切的问重公子你怎么样啦?重公子你好点了吗?重公子要不要回去休息? “多谢刘大人关心,大夫说我可以出来走动走动。”重涛立刻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握拳在嘴边咳嗽两声,“最近衙门可有什么事发生?” 刘县丞忙摇头道:“并没有,平阳县民风淳朴……”说道这里,他自己也觉得脸红,于是急忙岔开话题,“唐大人如今日日都要出去听曲儿,是不是不太好啊?” 重涛笑道:“这,刘大人与我说,我也并无办法啊。” 可是你不是那姓唐的枕边人吗?刘县丞怎么看重涛怎么像个以色侍人的小秀才,否则重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不但一点儿妨碍都没有,还能被宠着养着,插手重家查账的事? 而且看那姓唐的每天都色眯眯的看着这重公子……他就知道,这被撵走的重家嫡子突然又跑回来就没什么好事儿,果然是傍上金大腿回来想要针对重家,谁知道歪打正着,反而扰乱了那位大人的计划。 真是防不胜防! “难道你们二人闹了别扭?”刘县丞问。想想也是,重之澜中了毒,毁了容,病恹恹的躺了好几天,听说还吵吵嚷嚷闹脾气,再有心宠他估计也会厌烦。 “并无,刘大人为何这样说?”重涛莫名其妙。 “哎,虽然老夫是有点儿多嘴,但是……不管如何,这男人啊都会有些花心,若是不能在宠爱的时候多拿一些东西,以后怕是后悔都来不及啊。”刘县丞语重心长。 重涛满脸问号,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刘县丞看重涛这幅样子,估计他也是个对情爱懵懂的傻乎乎的秀才,但是这种事自己又不好往深了说,只是笑的一脸意味深长,摇着头走了。 重涛:??? 什么鬼? 重涛觉得他舅舅们跟这姓刘的都不太对劲儿,每天都劝着自己什么脾气要软和,要对唐大人好,不要恃宠而骄……他有吗?再说了他也是拿工资干活儿的好不好?再说他哪里恃宠而骄了?面对总是对自己动手动脚的领导,不揍他都是因为有满满的爱好不好? 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扔下看的头疼的卷宗,跑去厨房跟唐七假扮的厨子讨了一碗鸡蛋羹,呼噜呼噜的吃完又跑去衙门的角门,跟看门的衙役坐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看门的小衙役叫端午,之前跟重涛一起出门买过早点,对这个文弱的小秀才十分喜欢。 见他愿意跟自己聊天,便十分开心的陪着,看一眼重师爷水嫩的脸蛋,心里就狂跳,说话也有点儿磕磕巴巴。 重涛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往衙门口街面上扫了几眼,几个卖小吃杂物的小贩,两三个躺在对面晒太阳的乞丐,还有一个蹲在街口卖杂拌糖的老汉。 “他们经常在这里叫卖?”重涛问。 端午往外看了眼道:“也不是,最近才来的,听说是想多看看唐大人,沾青天的福气。” 青天个屁,福气个屁!这几个家伙一看就知道是探子。 端午说完,目光定在重涛的尖下巴上,喏喏的问:“重,重公子,你的脸上还疼吗?” 重涛看着这十六七岁的小衙役,笑道:“早就不疼了。” “听说你中了毒,可要多休息呀。哎,你家姨娘真不是个好东西,还有她那个哥哥,居然对重公子下毒手。”端午愤愤道,心想重公子这么柔弱,这么好看,都能下的去手伤害,那人的心得多狠啊。 “休息了好几天了,总得出来透透气,总是在床上躺着,怕是也要躺出毛病来。”重涛道。 端午看着重公子的笑脸,脸蛋更加红了,瓮声瓮气:“那也要多休息……唐大人对您还好吗?” 重涛眨眨眼,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最近的话题一直围绕着他跟唐无忌,难道就是因为他是那姓唐的师爷? “唐大人对我很好,怎么了?”他笑着问道。 端午挠挠头,又抠抠自己的手指头,“唐大人吃完午饭便出去听小曲儿了,那园子不干净……有,有好多那种女人。” “哦……”有什么女人关我屁事?重涛不明所以。 “重公子,你是个好人!”端午又说。 被发了好人卡的重涛笑容僵硬,想不通这话题究竟是想要往什么地方拐。 “那唐大人看上去十分花心,重公子,等到这案子破了,你就会自己家吧。”端午一本正经的说道:“重家也有偌大的家业,就算是因为这件事被收了,但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重公子又是博学的,回头考了举人就去做官,比,比跟着唐大人要有前途多了!” 重涛:“啊……是,我就是这么想的。”可是自己考举人跟姓唐的是否花心有什么关系?这古人心思真是难以捉摸,难道他说的花心是姓唐的今天用得到自己便宠,用不到便扔? 这也是人性所致,无所谓啊。 “那就太好了!”端午一副心中大石终于落地的欢喜表情,开心道:“若是重公子考上举人,让小的当你书童如何?啊,当护院也好,小的有武功,可以保护重公子。”说着,端午还举起手臂弯了弯,让重涛看他胳膊上敦实的肌肉。 重涛觉得这小孩太好玩了,点头道:“若是我真能中举,便请你去做保镖。” 端午嘿嘿嘿笑的特别开心,“我会比唐大人要更加对你好的!” 重涛:??? 揣了一肚子问号,记下那几个探子的脸,重涛茫然的回到自己房间。唐七把熬好的药端来给他喝,看着他喝了药吃了蜜饯,暧昧的眨眨眼,“重公子去门口等唐大人呢?” 重涛:…… “没有,只是去透透气。”重涛喝水冲走嘴里的苦味,放下茶杯啧了声,“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把我跟唐大人拴在一起讨论?” 他简直忍不住了,这也太奇怪了吧。 “因为重公子是唐大人的师爷啊。”唐七对答如流。 但是仍旧奇怪! 重涛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第二天便是秀姑出嫁之日,秀姑的父亲甘老头哭的泣不成声,搂着孙子送走了花轿,在小厮的搀扶下回了屋子。 小厮是曾婆子买来专门伺候甘老头的,卖身契给了秀姑,这样也能让她放下心来。 原本是一件大喜事,可是邹家老爷夫人的脸上笑容都是挤出来的,那邹公子更是阴沉着脸,看向花轿的双眼发红,那模样疯了一般。 恒昱祺作为主婚人,带着他心爱的小师爷重涛坐在主位上,看秀姑和邹少爷给自己磕头,堆了满脸的笑。 “不管怎么说,邹老爷也算是心意达成了,只盘秀姑的肚子能挣点气,生个儿子出来。”他端起酒杯向邹老爷举了举,表示自己对这场婚姻十分看好。 第19节 “是,是的,只是这婚礼举办匆忙,让唐大人费心了。”邹老爷咽下口中苦水,笑的僵硬。 “本大人倒是无所谓,只要我那妹子不吃苦受累就好。”恒昱祺喝了杯子里的酒,笑的颇有深意。 “不会不会,还请唐大人放心。”邹老爷心说这特么的是弄了个菩萨回来啊,还好只有一年,等你走了……哼哼! 他转头又向重涛敬酒。重家嫡子受这县老爷的宠爱一事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每个人都说的绘声绘色,说唐大人是专门为了重公子要回重家才跑到这偏僻小县城的,否则别人都上任三年,为什么他只呆一年?就是因为这个! 说重家犯了大事,可是重公子仍旧好端端的在县衙养着,小脸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水灵了,一看就是被滋润的。 甚至还有不务正业的小秀才连夜写了小画本,把重涛描写的冰肌玉骨集清纯柔媚于一体,把唐县令迷的七荤八素之类,在某些圈子里特别受追捧。 冰肌玉骨的重之澜一无所知,他婉拒了邹老爷敬的酒,只是喝茶。 作者有话要说:  阿福:哟,小曲儿唱得不错啊,小画本也不错啊,都给本大人收集起来,不要告诉澜澜澜澜:为什么别人看我的眼神辣么奇怪? ps:并不是澜澜变娘了,而是当我们发现他成为一个纤细漂亮小秀才之后,对他所有的动作都有了改观而已。我家澜澜仍旧是个正儿八经的直男,并且有一颗纯爷们的心! 第27章 尴尬的小画本 秀姑坐在房间里,已经脱去了凤冠霞帔。曾婆子验了放在房间里的酒水食物,照顾秀姑吃喝。 “夫人先休息吧。”曾婆子帮她卸了装扮,铺好床铺。 “那姓邹的,今日不会来吧?”秀姑仍旧有些担心。 “夫人若不想见,我便不会让他进来的。”曾婆子笑着劝道:“如今姑娘就是要养好身体,安心把孩子生下来便好。” “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们。”秀姑换好衣服,艰难的躺在床上,肚子已经沉得让她连动一下都难过的不行了,更何况今天还折腾了这么久。 “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曾婆子给她盖好被子,熄了灯,便去了外屋,跟香草芍药守在了外面。 秀姑刚睡下没一会儿,就听外面吵闹起来。邹亮吵吵嚷嚷非要入洞房,还有几个狐朋狗友起哄。 秀姑紧张的攥紧被子,冷汗出了一身。 “邹公子还是不要闹了比较好,秀姑毕竟是唐大人的义妹,精贵的身份,若是因为吵闹伤了,你们谁能担得起责任?”曾婆子的声音淡淡的,十分沉稳。 “那,那是老子的……媳妇儿,怎么?老子还……不能睡她了?就算是皇,皇帝的义妹,嫁给老子……老子也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邹亮不听这一套,推开挡在前面的芍药就要往屋里冲,结果没走两步,就被曾婆子扣住了手臂。 “还请邹公子体面一些。”曾婆子轻轻一推,就把邹亮推到他那群狐朋狗友面前,差点趴下。 邹亮扶着人好不容易站好了,冷笑道:“不过是个婆子,也,也敢跟本……本少爷闹?” 曾婆子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邹亮见曾婆子软硬不吃,就去拽一直挡着的芍药,淫笑道:“既然那贱人不,不给老子睡……让这小丫,丫鬟陪老子睡,也,也是可以的……”说完就噘着嘴往芍药脸上亲。 芍药小手一翻,捏住邹亮手臂上的麻筋,笑着躲开道:“邹公子还请自重,奴婢可是唐大人给夫人的陪嫁,是来照顾夫人的,可不是来陪邹公子玩闹的。” 邹亮被捏的嗷嗷直叫,瞬间醒了酒。他睁大猩红的双眼看着眼前三个女人,心知这三人怕是身上都有工夫,若是自己太过强硬怕是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于是气哼哼道:“什么烂货,本,本公子玩剩下的!”说完,一甩袖子就走了。 那些狐朋狗友见没了热闹可看,便一哄而散了。 秀姑听到他们走远的声音,总算松了口气,安稳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邹老爷和邹夫人就坐在大堂上等新媳妇来敬茶,可是左等右等只等到了一个小丫鬟。 香草笑眯眯的行了礼,声音脆生生的,“老爷夫人,我家小姐身体本就不适,加上昨天少爷去闹了一通,今天更加难受,不能来奉茶,让奴婢过来与老爷夫人说一声。” “岂有此理!谁家媳妇儿嫁过来第一天不奉茶的!”邹夫人气的半死。 堂下还坐了邹老爷的几名妾室,听到这个纷纷掩嘴而笑。这秀姑得了大机缘,如今邹夫人想要立威怕是难了。 “我家小姐怀可是邹家唯一的后人,若是夫人并不在乎非让我家小姐来奉茶,奴婢就去扶小姐出来,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奴婢可承受不起,还得求夫人个准话。”香草也不卑不亢,小小的个子站在堂下,分明不把这邹老爷邹夫人放在眼里。 “反了天了,简直是反了天了,让她来!我就不信了走这几步路还能把孩子走没了?”邹夫人气的一个劲儿冷笑。 “既然夫人非要小姐来奉茶,那且容奴婢先去向唐大人说一声,若真的就走没了,奴婢好歹也不算知情不报。”香草行了礼,扭头就往外走。 “回来,回来!”邹老爷扶着脑袋,又气又烦。若是真吵到唐大人那边去,不得礼的还是自己,何苦来哉? 他掏出给新媳妇儿准备的礼放在身边丫鬟的托盘上,挥了挥手道:“这是给你家小姐的礼,拿去吧。” 既然老爷都发话了,邹夫人也只能咽下这口气,把早就封好的一对儿银镯子啪的扔在托盘上,气哼哼的不说话。 丫鬟端着托盘去了那几位姨娘面前,其中一个拆了邹夫人的礼瞅了眼,笑道:“哟,夫人赏了一对儿银镯子,看来我这玉佩就不能拿出来了,总不能比夫人的要好,那也不合乎规矩。”说完,便在头上拔了跟簪子放在托盘里面。 邹老爷一听更加头疼,恼怒道:“夫人这是何意?” 邹夫人恶狠狠的瞪了眼拆了礼封的那名侍妾,不得已脱下手上的翡翠玉镯加了礼。 那姨娘一笑,收回了簪子,把早就准备好的玉佩放了上去。 丫鬟端着托盘放在香草手里,香草福了福,道:“谢老爷夫人的礼,谢各位姨娘的礼,奴婢这就拿去给小姐看,想必小姐得知老爷夫人如此爱护她,就会高兴起来,这人一高兴,估计身子也会好起来的。” “行了,下去吧。”邹老爷挥挥手。 香草端着托盘走了,邹夫人最终忍不住砸了个杯子,铁青着脸色,头也不回的回内堂去了。 拆了邹夫人礼封的冯姨娘风情万种的站起身来,走到邹老爷身后,伸出手指替他按摩头部,“老爷,奴家也是无心的,夫人不会生奴家的气吧?” “想生气就生,你莫要管她!”邹老爷对邹夫人也是厌烦的不行,虽然当年若不是邹夫人娘家帮衬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发展,但是邹夫人这一年年的早已把当年爱护消磨殆尽,尤其是得知后宅内这些破事之后,就更加厌烦了。 他现在只求秀姑能稳妥的剩下一个儿子,否则他死了都没脸去见邹家列祖列宗! 三名姨娘拥着邹老爷去喝茶休息,只留了邹夫人在自己房间内发狠的一顿打砸,恨不得秀姑立刻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把这女人乱棍打死! 那邹公子邹亮自从得知自己不能人道之后,就变得暴戾起来,新婚当夜在一名侍妾那里休息,把那侍妾折磨的浑身是伤,奄奄一息。若不是身边丫鬟灵性,怕是一条小命都要扔了。 邹亮三番两次想要进入新房,奈何曾婆子与香草芍药护的滴水不漏,就连吃喝都在小厨房自己动手,竟连小院儿都不出了。 那邹亮心中更加阴暗,每天喝的醉醺醺的,对下人非打即骂,搞的人心惶惶,谁看见他都忍不住直哆嗦。 邹老夫人终日在佛堂念经,邹夫人终于忍不住找了过去,恨声道:“娘,难道就让那贱人在邹家作威作福了?” 邹老夫人念完一段经文,冷笑道:“若不是你当年只生了邹亮一个儿子,哪能落到今天?” “娘你这话说的,若不是当年娘只生了老爷一个儿子,也落不到今天啊!”邹夫人哼了声,道:“我如今儿是想来找娘出个主意,若是娘只想翻旧账,那就无趣了。” 邹老夫人半合着眼道:“待那小蹄子生产之时,让接生的婆子动些手脚便好,这种事还要来烦我,你这几十年除了脾气还长了什么?” 邹夫人抽了抽嘴角,转身离开,把佛堂的门摔的山响。 秀姑很快就到了生产的日子,邹家早早的找来了产婆,可谁知曾婆子压根没让产婆进屋,而是自己带着芍药在里屋接生,把邹夫人气的咬牙切齿。 秀姑有惊无险的生了个儿子出来,邹老爷开心得不得了,看着那小猴子似的男孩,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邹夫人见是个儿子,表情也缓和了下来,对曾婆子道:“既然已经生了,就把孩子抱去我那里养着,让你家小姐好好休息吧。” 曾婆子把怀中婴孩交给芍药,对邹夫人行了个礼,恭敬道:“谢夫人体恤我家小姐,但是小姐怕这孩子会扰了夫人休息,早就说好自己抚养了。待满月之时,唐大人也会来看望。” 邹夫人只觉得心脏都气的生疼,怒道:“你们别给脸不要脸,不过是奴仆罢了,也敢跟我这样说话?” 曾婆子看了她一眼,并不恼怒,“奴婢三人卖身契还在唐大人那里,唐大人说等小姐养好身子,便把卖身契交于小姐照管。”意思说我还不是你邹家的人呢,你管得着我们吗? “媳妇儿愿意自己养就自己养,当年亮儿不也是你自己抚养的?”邹老爷倒是觉得若是孩子交于秀姑抚养,总比给他夫人养要好,万一在养出个邹亮那样的,可就真的要遭了。 当年邹夫人生下邹亮,邹老夫人确实也要抱走自己养着,但是被邹夫人以死相逼,硬是把孩子留了下来。谁知道自己有了媳妇儿,又经了这一遭,本就心虚,听邹老爷这么说,便道:“既然媳妇儿非要自己养着,那就是我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吧!” 说完,连孙子都不带看一眼的,愤愤离开了。 恒昱祺派人打了一套纯金的手镯脚镯做了礼,给邹家送了过去。县令都带了头,其他跟邹家熟识的便也不敢落下,纷纷准备了好礼派人送了过去。 秀姑的地位这才开始逐渐凸显出来。 她挑了一些首饰礼物转手送给了曾婆子他们,婉声道:“多亏三位帮衬着,否则我怕是早就死了。这些东西还望不要拒绝,收下来我才会心安。” 曾婆子收了东西,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秀姑又道:“如今我身子已经大好了,不如曾妈妈说一下那邹亮的事,也要开始慢慢谋划了不是吗?” “姑娘有这个心就是好的。”曾婆子看秀姑已经养出些肉的脸,笑道:“原以为姑娘还要再拖一段时间呢。” “拖来拖去总是会不心安,不如提早解决了,我每日里也能睡的舒坦……大人那边怎么说?”秀姑看着躺在床上孩子的小脸儿,心里变得十分柔软。就算这孩子是邹家的种,但是好歹在她腹中怀胎十月,早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如今更加割舍不下了。 “大人说了,只要小姐的方法不太过,就让我们尽力配合。”曾婆子道。 “那就好……”秀姑闭上眼睛,脑子里盘旋许久的一条计策慢慢的浮了上来。 “杨琪已经被我们抓来了,秘密关押在其他地方。”唐八来到恒昱祺身边低声道:“但是我发现暗处还有两股势力在找他,一股似乎就是来自山上,另一股不太清楚源头。”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来的,现在着急是应该是他们,而不是我们。”重涛放下毛笔,把手中那本册子递到恒昱祺面前,“无忌,你看一下,这是我与舅舅们整理出来的账册有问题的地方。今年年初道现在,杨秋海利用私钱走账已经达到两万之巨,若是丁家也是这个数量,再加上我们不知道的其他渠道,怕是一年得有十万左右白银被私钱和私造箭簇换走。” 恒昱祺翻开那本册子,啧了声赞道:“没想到澜澜整理的如此清楚明晰,这种造册方式我从未见过啊。” 重涛心说你个土包子能见过什么?他笑了笑道:“我原本就不太喜欢这些账册,为了能看的懂,不得不自己按照自己的方式整理。” “我家澜澜就是厉害。”恒昱祺笑的眉眼弯弯。 重涛早已经被雷的习惯了,等恒昱祺看完账册,又道:“山上的人一直找不到杨秋海,如今又丢了杨琪,怕是会更加防范起来。” “怕什么,这些做生意的都是老狐狸了,山上的防范可以先不用管,但是他撒出来的这些线,哪个不会有一本私账?“恒昱祺倒是觉得无所谓。 “如果他提前动手断了这些线呢?”重涛仍旧有些放不下心。主要是对古代勘察技术放不下心,这年头查不到基因看不到指纹连资料都不能用相机拍下来收录,全部都靠人力。就怕会有什么差池,那就前功尽弃了。 “抽丝剥茧,杨秋海是我们抽出来的丝,山上那人就是茧。他现在不知道情况应该不会轻举妄动,否则反而是给我们指明了路。不过既然杨琪已经抓了,杨秋海那边我们便可以去松动松动。”恒昱祺把玩着手里的扇子,又想了想道:“还有不到半月就是邹家孙子满月宴了,邹家已经都递了帖子吧?” “是,里面传了消息出来,秀姑会在那天动手。”唐八道。 “秀姑……不会出事吧?”虽然早就知道秀姑想要如何操作这件事,可是重涛仍旧会有些担心。 “秀姑可比你聪明多了。”恒昱祺笑道:“而且她当天会一直在后堂与女眷们一起,不会亲自动手,你究竟担心些什么?” 重涛脸色依然沉重。 恒昱祺看了他半晌,又道:“你是觉得秀姑这手段有些狠了?” 重涛点头道:“也许会闹出人命。” “不闹出人命来,本大人还没法收拾他们呢。不过是一些下人侍妾,多少有钱人院子里每年不知道得死多少个,你都担心,能担心的过来吗?”恒昱祺知道重涛心善又软,无论对谁都彬彬有礼,哪怕是门口的小衙役都能聊在一起,也没有什么高低尊卑之分。 这样一开始看着还不错,可是时间长了弊端就会显现,若是想要这小秀才能长久跟在自己身边,必须要纠正他这种心软的表现。 看重涛脸上仍有不忍之色,又道:“那妾室也不是什么好人,当年不过是李家原配的一个陪嫁丫鬟,后来自己使了招儿爬上邹亮的床,硬是被抬成姨娘。后来邹亮抓了秀姑与她嫂子,也是这人给她们俩吃了药,导致她们受尽屈辱。秀姑早已对此人恨得不行,所以才会找她下手。” 重涛叹气道:“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有些略难过罢了。”毕竟这个时代跟他生活的时代是不一样的,他若想在这里好好的活下去,那么势必会要随波逐流。 恒昱祺给唐八递了个眼色,唐八识趣儿的走了出去,还随手关上了门。 他走到重涛身边挨着人坐下,轻声道:“澜澜,你知道我们要把这个案子做完,会牵连到多少条人命吗?” 第20节 重涛眉头紧锁,表情十分纠结。 恒昱祺拉起他的一只手握在自己手里,“这种大案,牵连不止一二,沾了私钱和私造兵器这两种,虽然能获得巨大的财富,但是只要被人察觉,便是牵连九族之事。但是你能因为牵连了他们九族,这案子就不往下查了吗?” 重涛愣愣的看着把玩这自己手指的那双手掌,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私造兵器,不是勾结外匪,便是想要屯兵造反,这两种无论是哪一种都会给大耀造成无法估量的灾难,多少无辜人家被屠戮殆尽,血流成河,又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些,你都想过吗?”恒昱祺循循善诱,大拇指一直在那柔嫩的掌心中摩挲。 “我……”重涛想起他曾经卧底五年的地方,那里不就是这样?他们牺牲了多少兄弟最后才把那个黑窟一窝端了? “若想成事,就必须心狠。秀姑若是想要在邹家地位稳定下来,那么就必须要除掉隐患。她不过是个弱女子,每日里担惊受怕,就连睡觉也不会安稳。她这次借刀杀人你觉得狠毒,可是有没有想过她那死在邹亮手里的兄嫂?”恒昱祺忍不住把那只白润若玉雕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又亲,他的澜澜每次陷入纠结的时候都会无视他这些小动作,让他忍不住的想要吃嫩豆腐,简直欲罢不能。 重涛叹了口气,道:“是我着相了。”他说完,又愣愣的看了会儿自己正在被把玩亲吻的手指,才突然反应过来,“你,你这是做什么?”他迅速抽回手指,脸蛋涨红。 “我在用行动表达对你的担忧和爱护啊!”恒昱祺厚颜无耻理直气壮。 “你,你……我,我不是断袖!”重涛福灵心至,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里外外的人都跟自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什么恃宠而骄以色侍人,原来这满院子的人都以为自己是这混蛋的男,男宠? “我知道啊。”恒昱祺满脸无辜,“我也不是呀,本大人只是发现你手指冰凉,替你担忧嘛。” “那也不,不能……”不能亲我手指头啊! 重涛羞耻又着急,语无伦次,最后怒气冲冲的推了恒昱祺一把,自己咣的摔门跑了。 “主子……”唐八走进来,一脸似笑非笑。 “哎……我家澜澜不开窍,可愁死本大人了,怎么办呢?”恒昱祺支着额头,满脸郁闷。 “属下也不知道。”唐八老老实实的说。 “大人,大人……”唐九颠颠儿的跑进来,怀里鼓鼓囊囊的揣了一包东西,表情十分诡秘,“大人你看,我找到些什么。” 他把东西从怀里掏出来,居然是两册那种市井流传粗制滥造的黄色小画本。 恒昱祺扫了一眼封面便兴趣缺缺,道:“本大人家中私藏难道还不如这种东西?小九啊,你不会是憋狠了吧?”说完,还有意无意的扫了眼仍旧憨憨笑的唐八。 “哎呀,大人你看了就知道了!”唐九挤眉弄眼的,把好端端的一张娃娃脸弄的滑稽不堪。 “啧!”恒昱祺随手拿了一本翻了两页,眼睛就直勾勾的挪不开了。 “就这几天,突然在私下里传开的,一本要三钱银子呢!而且印量不大,每册一共才一百本,据说已经被人抢走收藏,暗地里炒到三两银子。”唐九说的兴致勃勃,“幸亏我与那群人熟识,五两就把这两本都买下来了。” 唐八看他说的口沫横飞,也有些好奇。于是伸手去拿另一本册子,却被恒昱祺按住了手。 恒昱祺抖了抖唇,忍不住哈哈哈哈的狂笑起来,那样子跟疯了似的。 “大,大人,你没事吧?”唐九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 “没事没事。”恒昱祺擦掉笑出来的眼泪,翻看着手里那本册子道:“这些吃饱了撑的小秀才,如此文采要用到科举上面多好?却偏偏拿来写这种东西……唔,不过写的也是不错。柔弱无骨的腰肢?含泪多情的双眼?哎呀呀,本大人的澜澜若是能做出这种表情来,估计本大人会高兴的跳起来吧。” 那本册子正是以恒昱祺假扮的唐煜唐无忌和重涛重之澜为原型,写了龙阳小黄本。不过二人在里面皆用了化名,一个叫唐之玉,一个叫崇小澜。 小画本里的澜澜去京城科举途中遇到大官儿唐之玉,得知唐之玉要去自己家乡当官,便想起自家家里被人霸占之事。于是崇小澜毅然决然的色诱了唐大人,之后便是各种各样床笫描写,还搭配了几张粗糙的小黄图。 虽然只有寥寥几笔,却把某处相连接的地方全部描绘出来,看的人热血沸腾。 其实无论是平阳县还是京城,总会有这么一些无聊的秀才会以一些特定的任务做原型写这种本子卖钱养家。大家都心知肚明,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太过火就可以。光是恒昱祺知道的,他的皇兄,现在的皇上跟太傅之间的那点儿小暧昧早就在黑市里被传的沸沸扬扬了,而且绘制的绝对比现在的要好看精致,光他自己就收集了十多本精装本呢。 不过就算被描绘的人知道,也只是一笑置之。这种风流之事本就无所谓,更何况还是用的化名,太过较真反而落了下乘。 恒昱祺转了转眼珠子,把手中那本塞给唐九,笑眯眯道:“想办法让澜澜无意中看见这本书。” “大人你真坏!”唐九揣了书,乐颠颠的跑了。 “大人!”唐八似乎对恒昱祺这种做法不是很认同。 “澜澜总要开窍的嘛,若是真的不喜欢,本大人也不会强迫,但是若有一丝动摇,本大人也不会放过。小八放心,本大人可是那种会强迫他人之人吗?”恒昱祺一本正经道。 唐八叹了口气,觉得重涛就像一只肥美的小羊羔,如今已经被狼盯上,怕是逃不开了。 重涛慌里慌张的逃出房间,漫无目的的在府衙后院的小花园中来回溜达,脸上烧灼的厉害。三分是羞的,七分是气的。 孙长溪把这边的事情已经忙的差不多了,先让孙长河回了家,他这边收尾之后便回去。本想去找重涛商议最后收尾之事,却看见自己外甥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不禁好奇的走了过去。 “之澜,你怎么了?” “啊?”重涛被吓了一跳,见是大舅,连忙摇头道:“没,没什么。” “你不会又与唐大人吵架了吧?”孙长溪满脸不赞同。 如今重涛只要对唐大人说话声音大一些,孙长溪便认定是自己外甥又撒娇任性与唐大人吵架,为此劝了多回都不管用,已经十分无奈了。 “怎么会!”提起这件事重涛就想跳脚,他跟那无耻的唐无忌根本就不像这些人所想那样,为何人人都觉得他们俩有一腿呢?而且每次都要他服软认错,凭什么? “大舅,我跟他,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重涛有些急躁,又有些无奈,只想把事情解释清楚。 “我想到哪样?”孙长溪看着自己一副娇憨样子的外甥,心里更加难受了。 不知道自己这幅急躁的样子居然被看成是娇憨,重涛用力抹了抹脸,严肃道:“大舅,我跟唐大人真的只是普通的雇佣关系,他请我做师爷,我帮他出主意,就是这样。” 孙长溪拧紧眉头道:“他强迫你?” 什么鬼!!! 重涛几乎跳脚,“没有,他没有强迫我!” “那你是心甘情愿的?”孙长溪不知道自己是要更担心还是要松一口气。 重涛有一种鸡对鸭讲的无力感。 “不,没事了……大舅你找我有事吗?”重涛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决定清者自清,时间长了周围人自然就能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嗯,这边的事告一段落了,家里还有其他事不能在耽搁,我打算明天回去。等这边的案子结束了若是唐大人能把重家还回来……大舅找人帮你来重操家业,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孙长溪拍了拍这弱小外甥的肩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外甥长得太像他的妹妹了,无论是长相还是体型,都随了他妹妹的漂亮的样子。原本外甥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如今又被那狠毒的贱人下了毒,虽然唐大人已经给他吃了圣药冰玉丸,也每天熬药清理毒素,可是最后究竟能不能恢复还不清楚。 他是从心里希望自己的外甥能有个好归宿,踏踏实实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是子嗣这件事却成了他心中的一个疙瘩。他也找唐大人聊过,唐大人说这药性狠毒,至少要养一年才能恢复,可是一年之后谁知道会是什么光景? “无论你与唐大人是什么关系,以后总是不能太过任性了。若是唐大人以后对你不好,你大可回来找舅舅,无论以后出了什么事,舅舅都会是你的亲人,会帮你。”孙长溪语重心长。 “谢谢舅舅……”重涛忍不住眼圈发热,他用力眨了眨眼把这种酸热的感觉压了回去,笑道:“既然这样,晚上便让厨子做些好吃的,我们爷俩也喝一杯。” “喝酒还是算了,但是吃顿好的舅舅十分赞成。”孙长溪拍了拍外甥瘦弱的肩膀,觉得这个孩子是真的长大了,也懂事了,总算可以慰籍妹妹妹夫的在天之灵。 第二天送走了孙长溪,重涛有一种离开亲人的惆怅感,如今他在怎么跟唐无忌吵架也没有人来教训他让他不要这样不要那样了,可是却仍旧不开心。 有亲人在身边,哪怕是天天挨骂都觉得很快乐啊…… 重涛叹了口气,装作没听见恒昱祺的召唤,翻着白眼儿往自己房间走。走到转角被急匆匆赶来的唐九撞了个趔趄,一本书从唐九怀中掉在地上。 “什么书?”重涛弯腰拿起来看,“哟,小画本?” “别看别看!”唐九显得异常紧张,阻拦重涛要翻开的意图。 “为什么不让看?不会是小黄书吧?”重涛哈哈笑着把本子翻开,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一页正好写到崇小澜光不出溜的趴在床上,冲着唐之玉娇声娇气的喊相公,还配了图。 “这是什么鬼东西!!”重涛几乎要被雷劈死了,抖着手里的小画本冲唐九叫嚷。 “哎呀不是说了不让你看嘛!”唐九也不抢了,一脸无辜,“那些无聊秀才闲着无聊写的,在大耀经常能看到这种,皇上和太傅还被写过呢,不用担心啦。” 谁要担心皇上跟太傅什么鬼事!他担心的是自己好吗??? 重涛几乎要崩溃了,“难道这种,不抓吗?” “哎呀呀重公子,写个这种东西就要抓,哪里抓得过来嘛,再说人家也没有用真实名字,难不成我们自己还要承认?看完了哈哈一笑就好啦。”唐九装模作样的宽慰。 问题是他笑不出来啊,他只想哭好不好!!! 重涛面红耳赤,捏着那个小画本撕也不是不撕也不是,最后愤愤的绕过唐九回了自己房间,反手就把门锁了。 这是什么世道! 他看着被扔在桌上的小画本坐立不安,给自己下了不少心理暗示才颤颤巍巍的打开那本册子,看了没几页脸烧的就要沸腾起来了。 这里面柔弱无骨冰肌玉骨自带体香身负名器声音娇柔悦耳外表清纯内在淫荡的崇小澜是特么的是谁啊谁啊谁啊!!!!! 重涛欲哭无泪,觉得整个世界都对他存在着满满的恶意。 于是重师爷闭门不出了,当了小半个月的缩头乌龟,才不情愿的被唐八拖出房间。 “重公子不是一直担心秀姑的事吗?今天便是那重要日子,您不能不去啊。”唐八严肃的劝道:“重公子不能因为一些无稽之谈,就耽误了正事!” 重涛有气无力的斜眼看他,“你被你家大人舔过手指头?” 唐八虎躯一震,闭口不言。 “算了算了,跟你说也没用。”重涛摸摸自己的脸,道:“我去打理一下,走的时候叫我一声。”说完又缩回房间了。 唐九翻身从屋顶跳下来,轻声道:“我觉得这次主子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被人拒之门外十来天,他主子都焦躁的光靠看小画本消磨时间了。 “主子的事我们还是不要管了,皇上那边的人已经过来了,过些日子怕是要有硬仗打。”唐八沉声说。 “那姓杨的已经吐露了一些线索,如今全部都盯住了,只待东风起就好。”唐九耸耸肩道:“我去给主子安排外出的马车,如今这天儿越来越冷了,这穷衙门连地龙都没有,取暖的碳质量也不好,真是难熬。”说着,他搓了搓手,哼哼唧唧的走掉了。 重涛重新打理了头发洗了脸出来,他身上穿着崔婶儿托人带来的冬衣,虽然暖和厚实,但仍旧冻的脸颊发白。 外面的天有些阴沉,怕是要下雪了。重涛搓了搓手道:“这就走?” 唐八点点头,把手放在重涛背后输送了一些内力进去,总算让这位虚弱的师爷不再抖的跟鹌鹑似的了。 “待我身体好些,我也要练武,你教我吧。”重涛说道。 这几天他每天都在房间做一些恢复运动,什么俯卧撑仰卧起坐,但是身体亏空的太狠,十来天根本看不出来什么效果。 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重涛左右没看见恒昱祺,也不好意思问。他那天把那小画册都看完了,看的浑身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后果就是时不时的开始做一些属于春天的梦,让他更加的羞愤交加,以至于听到恒昱祺的声音都浑身发热,恨不得冲上去把人暴揍一顿。 不知道这群人究竟是怎么想的,重涛心里愤愤的吐槽,弯腰就进了车,一抬头就看见刚才还在心里腹诽的那家伙安稳坐在车里,正冲着自己微笑呢。 这个时候要不要下车?下车了是不是就代表示弱了? 在线等,挺急的! 重涛还在心里纠结,背后就被人不轻不重的推了一把。 “重公子坐好哦。”重涛往前一个趔趄,一头扎进恒昱祺怀里。 “几日不见,澜澜居然如此热情,简直让本大人受宠若惊啊!”恒昱祺顺势把人搂住,不放手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动了起来。 “你你你,放手!”这个姿势实在太过不雅,重涛奋力挣扎,谁知道一推对方就松了手,害的他差点仰倒。 恒昱祺又抓住他的手,满心委屈道:“这几日不知道澜澜因何缘故总是躲着我,本大人心中十分疑惑啊。” 第21节 疑惑个屁!!重涛抽出自己的手,决定不再搭理他。 恒昱祺见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于是严肃道:“本官知道澜澜身体虚弱,可是毕竟你是本官的师爷,如今竟然有十日左右怠工,这让本官实在是为难啊。” 你不装能死啊?重涛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却因为眼角发红,这一眼看上去充满风情。 逍遥王登时就热了。 “澜澜……”恒昱祺死皮赖脸往前凑,顺手把自己的手捂子塞了过去,“冷不冷呀?” 重涛不说话,接过手捂子捂在手里,侧过头顺着车窗缝隙往外看。 “不知澜澜为何突然与本官置气呀?”恒昱祺明知故问。 重涛抿紧双唇,打定主意做个锯嘴葫芦。 “澜澜……”看着重涛变得红彤彤的小耳朵,恒昱祺心情十分美好,不禁贴了上去,冲着那敏感的耳廓低声说话,“可是本官做错了什么?澜澜还在为那天本官为你捂手之事感到烦忧?” 热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让重涛忍不住浑身发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上辈子对情事不过都是逢场作戏,哪里会有人这样对他! “你……”他羞愤回头想要说你不要闹了,可是唇却堪堪贴在对方唇上。 这特么的就尴尬了! 第28章 澜澜的决定 两个人的唇一触既分,恒昱祺装出娇羞的样子,半捂着脸道:“哎呀,没想到澜澜如此主动,本大人甚是欣喜呢。” 重涛看着他这幅样子,用力叹了口气,面无表情道:“闹够了没有?”他虽然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可是耳朵却已经红的快要滴血了。 “如果澜澜愿意与本大人天天这样闹……”恒昱祺冲他抛了个媚眼。 重涛扶额,身子往车壁上靠了靠,跟这位脑子不正常的大人拉开了距离,“不愿意,”他沉声道:“还希望大人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调戏在下。于工,在下是大人的师爷,于私,在下与大人其实并不熟悉。承大人的情能报的家仇,在下无以回报,便给大人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可是大人这屡屡戏弄,却让在下实在是,实在……还望大人不要再这样了。” 恒昱祺被一顿数落,表情有些讪讪,原本偷腥后雀跃的心情也被这一盆子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他无意识的把玩手中的扇子,道:“那小画本并非本大人去找人绘制的。” “嗯。”重涛半合着眼,捧着手里的手捂子表情沉静。 “嗯……本大人也是真心中意你……”恒昱祺觉得嘴巴有些发干,他十分不喜欢重涛把自己排除在外的这种样子。原本一开始他确实以为这小秀才软糯好欺负才忍不住逗弄,后来在这小秀才身上发现傲骨和隐藏在柔弱外表下的睿智,才忍不住想要认真起来,甚至张开羽翼要把这小秀才护的滴水不漏。 可是谁知这小秀才居然如此不开窍,还,还觉得自己那是戏弄……简直,岂有此理! “谢大人抬爱,”重涛拱拱手道:“在下实在是不敢当中意二字,大人的中意……在下有些承受不起。若是真的中意一个人,难道会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礼调戏,甚至让众人都觉得被大人中意那人是一名,一名……”说道这里,重涛便有些难以启齿了。 以前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也在卧底的地方见过不少这种娘炮兮兮的小兔爷,但是从未想过这种事会落在自己身上。 不过想想也是,那时候的自己高大魁梧,比黑道大哥还像黑道大哥,否则也不会被派去卧底。可是现在呢?现在的自己腰只有之前一半粗,更别说还长了一张女人脸。 一开始恒昱祺逗弄他他压根没有往哪方面想,后来听到舅舅们说的那些奇怪的话,在看到那黄色小画本,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来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个以色侍人的弱者,需要通过这种手段才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怪不得舅舅一直替他担忧,生怕他得罪了大人得不到保护…… “我从未将澜澜那样想过。”恒昱祺觉得自己难得一分真心被如此对待,心塞的无以复加,平日里挂在嘴边的本公子本大人都变成了我。 “之澜有不情之请,还望大人能够同意。”重涛低声道。 恒昱祺抿了抿唇,“说。” “在下知道大人心善,处处照顾与我,但是在下能力有限。希望待重家案事了,平阳县回复宁静,大人高升之时,在下只希望还能留在平阳县,无论是做个小师爷,或者自去读书科考。望大人恩准。”狭窄的车厢内,重涛撩起衣摆跪在恒昱祺面前。 这是他第一次给恒昱祺下跪,被跪的那人脸色凝重。 恒昱祺紧紧捏住手中的扇子,简直想把这小秀才吊起来抽打一顿。他如此将真心照明月,奈何明月不通人情。 “好,但是若本官离任之时,之澜对本官也有一份真心的话,本官仍希望将你带在身旁。希望之澜不要对本官心存芥蒂,仍以真心待之。” 他就不信了,一年之内还搞不定这个小秀才! 重涛心中一震,他没想到这人居然会这样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点头道:“好。” 车厢内进入尴尬沉重的氛围,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个人看窗外,一个人看手捂子,都默不作声。 车厢内沉闷气息溢到车外,跟在车厢一侧的唐九皱了皱鼻子,冲唐八努努嘴,凑过去低声道:“俩人吵架了。” “为什么?”唐八离的较远,没听到里面的动静。 “重少爷觉得主子戏弄他,不开心了。”唐九笑的有些幸灾乐祸。 “可是那小画本惹出来的?”唐八问。 “很有可能……这下主子真的把自己的脚砸了。”唐九挤眉弄眼的说:“难得主子有想要亲近之人,可惜了。” 唐八有些担忧的看看车厢,他那主子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人,脑子经常抽风,不正常起来连皇上和他师父都搞不定。 不知道这个重少爷以后…… 算了,主子的这种事,他跟着操心什么! 马车很快就到了邹府门口,有几个穿着青色小衫的下人在门口迎着,不少跟邹家交好的商家大户都来拜访,门口车水马龙甚是热闹。 “哟,那是唐大人的马车,唐大人来了!”邹家管家眼尖,远远的就看见那辆驶来的马车,连忙跑过去迎接,下人们也纷纷空出邹府门口的空地,迎接这位手段非同一般的唐大人。 唐九打开车门伸出手,车门内伸出穿着华丽的衣袖,如玉的手指搭在唐九手臂上。 恒昱祺弯腰下了车,仍旧一副高傲且不耐烦的样子。他下车没有走,却向车内也伸出手去。 重涛看着那只手,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扶,就代表自己刚说的那些话被无视了;不扶,别人都能看出来唐大人与师爷闹了别扭,回头在落人口实,更加麻烦。 他恨不得把唐无忌一顿臭揍,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车厢遮蔽下瞪了那人一眼,然后扶了上去。 “唐大人对他那师爷果然与众不同啊。” “是啊,不过看这重家嫡子弱不禁风的样子……原来唐大人是好这一口的。” 周围有人低声议论纷纷,声音嗡嗡作响。 “本大人的师爷体弱,前些日子刚中了毒,如今毒素未清却仍旧要来祝贺,本大人也是没有办法。”恒昱祺一副本大人不知道要拿这小人儿怎么办的样子,露出无奈又宠溺的表情。 重涛配合着咳嗽两声,却把被恒昱祺抓住的手挣脱出来。 唐九眼力好,顺势扶了过去,“师爷慢些。” 邹家管家在前面带路,后面跟恒昱祺,重涛和唐九,唐九身后是唐八和刘县丞。 一行人进了大厅,邹老爷连忙起身行礼道:“唐大人来此,真是令陋舍蓬荜生辉啊。 “邹老爷谦虚了,若您这是陋舍,本大人那县衙岂不是茅草屋了?”恒昱祺也没有给什么面子,态度仍旧欠抽。 邹老爷抽了抽嘴角,对这唐大人实在是不知要怎么态度面对了。说他秉公执法吧,却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糊涂官的样子,说他糊涂吧,却也蒙到了几个大案子,简直就是身带福星。 不管心中如何想,但现在这唐大人就是一尊惹不起的大佛,只能恭敬的让到主位上,身侧则做了重师爷和刘县丞。 客人已经全部到齐,曾婆子抱着小少爷从后厅走出来给各位宾客祝福。花样繁多的祝福之词落在呼呼大睡的小少爷身上,让邹老爷也笑的合不拢嘴。 可是他亲儿子邹亮却一直阴沉着脸,看着那小婴儿的表情也甚是阴狠。 他最近脾气越来越暴躁狠厉,家中奴仆被他打死打残了好几个,甚至连平日里最宠爱他的邹夫人也总是会遭受到打骂,苦不堪言。 只有被曾婆子她们三人保护起来的秀姑生活的最是安稳,把这些血腥都挡在了门外,任凭邹亮如何叫嚣也不踏出门口一步。 曾婆子抱着孩子转了一圈,便行了礼带着孩子回去后院了。邹亮的眼神一直盯着她消失,才收了回来,与平日那些狐朋狗友不停喝酒,没一会儿就被灌的醉醺醺脸色涨红。 “邹兄不如去休息一下?”有一人劝道。 邹亮捂着涨涨的肚子,冷笑道:“休息?在休息就爬不起来了!等着,老子先去撒个尿回来在跟你们喝酒。” 他说完,晃晃悠悠的往后院走去。 刚撒完尿出来,就看见一名美貌的小丫鬟,捧着一个食盒往后院佛堂走去。 “你哪个院儿的?”邹亮没见过这小丫鬟,忍不住高声问道。 那小丫鬟回头对他盈盈一笑,美目中风情流转,“奴婢是老夫人刚买来的,叫巧月。”说完又是羞涩一笑,转身走了。 就算邹亮已经不行了,但是见如此美色当前,仍旧忍不住心中邪火,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一直跟到佛堂门口。 那小丫鬟推开佛堂的门,又是回眸一笑,把邹亮心中邪火给勾的沸沸腾腾。 就在大堂里一群人相互恭维气氛和乐的时候,忽然听得后院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一个小丫鬟哭喊着往这边跑,边跑边说:“老爷老爷,不好啦不好啦,少爷发疯了!!!” 邹老爷脑袋嗡的一声,他也顾不上正在给唐大人敬酒,蹭的站起身来怒道:“胡乱叫什么,少爷又怎么了?” 那小丫鬟花容失色鬓飞钗乱,跑到大厅门口几乎是连滚带爬,“老爷,少爷他,少爷他在打老夫人,您快去看看吧!!” 第29章 邹家血案 邹老爷当下就慌了神儿,连堂上众多宾客都不去管了,拔腿就往后院跑。 后院的丫鬟小厮们都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围绕在佛堂门口。个别胆子大的小厮在佛堂内拉扯,嘴里不停地喊:“少爷,少爷你冷静啊,少爷,这是老夫人啊! 看热闹的心人人皆有,就连后堂女眷们都好奇的站在园边游廊处张望。只有邹夫人脸色十分不好,绕过游廊走了过来。 邹老爷拨开那些围观的丫鬟小厮冲进佛堂,啊的一声大叫,冲上去掰邹亮的手指,“你这孽子,你,你在做什么!!!!” 佛堂中已经一片血色,一名小丫鬟衣衫不整浑身血迹,躺在佛堂地板上已经毫无生气了。那大大圆圆的眼睛仿佛在哭诉自己遭遇到的不幸。 邹亮也是满身血,表情狰狞恐怖,双眼猩红。他恶狠狠的掐在邹老夫人的脖子上,啊啊狂叫。 邹夫人只是看了一眼,嗷的一声就厥了过去,又引起一片慌乱。 邹亮被唐八过去制住丢给邹家小厮抓着,然后摸了摸邹老夫人脖颈侧面的脉搏,冲着恒昱祺摇了摇头道:“大人,邹老夫人已经……不行了。” 邹老爷半张着嘴,虽然他本来就厌恶自己的母亲,可是毕竟母子血脉相连,如今听到母亲已经过去了,居然不知道该哭该是该笑,心中只是涌动着浓浓的悲哀情绪。 恒昱祺看着这满堂血色,面带冷笑道:“邹老爷,令公子可是再表达对这份亲事的不满?竟然在这种时候闹成这样,怕是想要掐死的是本官吧?” 邹老爷本来就一个头俩大,强撑着自己不要也一起晕了。如今听唐大人这一番话,恨不得晕过去算了。 邹亮嗷嗷叫着,“凭什么让本公子娶个烂货!本公子还能行,你看,你看!!”他的形态疯狂,撩开自己的衣摆露出萎靡成一团的丑陋物件儿。 “不要再闹了!!”邹老爷上去就是一巴掌,把邹亮的脸打偏,唇角都溢出血来。 “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邹亮状若疯狗,虽然被小厮抱住了腰,但是仍旧制不住他上蹿下跳,“你自己不是也不行?否则这么多年除了我一个,你还弄出什么来了?哈哈哈哈哈你也不行,哈哈哈那老不死的也不行,都不行!!” 邹老爷脸色青白,浑身发抖,羞愧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佛堂里面。他努力平稳着自己的情绪,一边指使小厮丫鬟们清场,一边冲着恒昱祺赔礼,“家风不严,让,让唐大人受惊了。唐大人,今日邹家,邹家……哎!等邹某忙完家事,再去与唐大人赔礼。” 第22节 恒昱祺哼了声,他本就不想管邹家这档子事儿,而且这档子事儿还是秀姑她们弄出来的,虽然狠毒,但是其中不过牺牲了个家生子,而这邹老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便死了。 他转身便要离开,可是这个时候却发生了变故。那邹亮突然挣脱开小厮的束缚,猛地扑向站在人圈外的重涛。 重涛满心只想跟唐大人避嫌,所以虽然一起过来,但是却站的远远的,谁知这却成了邹亮的目标。 邹亮与重涛只有几步远的距离,恒昱祺和他的师爷中间却隔了不少的人。唐八见状不好,连忙冲上去,却发现在邹亮扑倒重师爷身上的时候,重师爷的手臂微微画圆,腰肢一拧。 一个四两拨千斤,把邹亮带的飞扑出去,一头撞在佛堂外面的一棵树上,晕死过去。 重涛佯装被吓到,整个人急退了好几步,连连抚胸咳嗽。 “师爷,无事吧?”这时,恒昱祺已经赶到,伸手就圈住了重涛的腰,把他带的离那晕死的疯狗远远的,然后怒斥道:“邹老爷,你的宝贝儿子这是想要偷袭本官的师爷吗?” 邹老爷的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发出一声哀嚎,“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若是本官的师爷有个三长两短,本官会让你这个疯儿子都保不住了!”恒昱祺大声责骂,最后甩袖子带了师爷他们走了。 刘县丞本与这邹老爷交好,如今看到现在这情形,不禁叹气道:“邹兄,这,你这是……哎,这可怎么整!那唐大人心眼小又记恨,护那师爷就好像护眼珠子,你那儿子,哎!”说完,看看已经被清场的差不多的后院,也摇摇头走了。 本来是挺高兴的日子,却让宾客们看了一场血腥的热闹,这酒菜也都吃不下去了,于是纷纷告辞,走出门口就开始相互议论起来。 “这下邹家完了,儿子疯了,老太太也没了,真是造孽。” “还有邹老爷子呢不是?一直在别院住着,如今该回来了。” “哎,你们说这邹家是不是被诅咒了啊,这么就一直生不出孩子来呢?子嗣如此困难,那以后还得了?” “不是,我听说是从那邹老太太开始,就给姨娘们吃绝嗣的药,只能让自己生。后来生了那邹老爷坏了身子,就发狠把邹老爷子也给弄的不能……” “真的假的?那邹夫人不会也是这样吧?” “真的,没看那邹夫人也就只有一个孩子吗?都是他们自己造孽。” “哎哟,看样子若不是那邹亮从外面……怕是连这一个孩子都没有啊。” “可不是吗?哎。” 马车上,恒昱祺看着重涛衣袖上那一块血迹,觉得无比刺眼,“澜澜,你没事吧?” “刚才唐八公子已经替在下看过,无碍的。”重涛规规矩矩的坐着,那副装出来的软弱样子一扫而空。 “幸亏澜澜躲的及时,本官这颗心都要吓的跳出来了。”虽然隔得远,但是恒昱祺也能发现他这个小师爷脚下画八卦,四两拨千斤的举动。虽然看上去好像是挣扎了一下然后被推的后退,但是这一招若是没有练个几年,怎么可能如此熟练的使用出来呢? 他已经调查过这小师爷了,从未有过习武的痕迹,而且体内也毫无内里功底。而且他也亲自摸过,重涛脸上也没有被易容的痕迹,这个小秀才仍旧是当初那个被迫离开重家的小秀才。 可是眼前这位,却与他调查出来的那些描述,判若两人。若说是伪装,难道他在自己家人面前也在伪装?那究竟是为了什么要伪装呢? 恒昱祺的目光扫向重涛放在膝头的双手,那双手他里里外外的摸过好几遍,因为吃过那药的缘故,肌肤柔软滑腻,手指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笔茧,也没有丝毫习武的痕迹。 重涛感受到恒昱祺的目光,心里有些紧张,但是表面上仍旧十分淡定。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怕是已经被看出来了,毕竟这唐大人习武,而且好像武功还十分不错。 可是就算看出来又能怎样?重涛仍旧是这个重涛,只不过内里换了个灵魂罢了。他们就算怀疑也查不出什么来,而且怀疑也好,这样就能让他不要在亲近自己,最好等这次案件结束之后就恢复原本身份,做回重家公子,离开这些令人紧张的地方,做他的舒服员外去。 想到这里,重涛又释怀了。这毕竟不是他在卧底的那段时间,每天提心吊胆睡不好觉。如今他已经换了身份,一个无辜的可怜的小秀才而已。 见重涛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了,恒昱祺就觉得不爽。早知道这小秀才居然会对自己如此排斥,就不给他看那小画本了。感情之事还是懵懵懂懂的时候可爱,如今挑明了就有些尴尬起来。 不过他是谁啊?他可是逍遥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是个倔强的小秀才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不过要费些工夫罢了。 想到这里,恒昱祺伸手就把重涛的手抓住了,并且紧紧握住不容人挣脱开。 “本大人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等回到府中,让唐八在给你细细看过为好。” “……是,谢大人关心。”重涛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心中有些无奈。不知这唐大人究竟看上自己哪里了,来的时候分明把话都说清楚,如今又要动手动脚。 若是他以前那副身板,绝对会把这人狠狠的揍一顿。可是现在的自己……多走几步都会累的喘,这一拳头下去连给人挠痒痒都算不上。 这手一握就握了一路,一直到县衙门口才松开。 重涛漫不经心的把手缩回袖子,暗暗擦掉掌心的汗水。他觉得之所以这唐大人会对自己感那方面的兴趣,怕是都是这张脸惹的祸。这也不过就是一时兴起罢了,待到再次出现漂亮男女,这唐大人估计就会对自己放手。 所以他只要不动声色的静静等待便好。 扶着恒昱祺再次伸出的手臂下了车,重涛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做回那个冷静自持彬彬有礼的小秀才了。 目送重涛回到自己房间,唐八才低声道:“大人,这重公子……似乎与我们查到的不太一样啊。” 恒昱祺嗯了声,“脉搏虚弱,不像是习武之人……确实有些奇怪。”他们边说边走,进入书房,里面早早的等待了一名黑衣男人。 “主子,皇上带来密信,并让属下传话给主子,让主子务必查到那批箭簇运往何处,最好是能抓到幕后指使之人。” 第30章 消失的犯人 “盯紧丁家,看他们家什么时候出货,派人安插进去。”恒昱祺打开皇上的密信看了会儿,笑道:“皇上给派了五百私军乔装过来了,而且现在朝中有点儿不太平,南方要打仗,蜀地是成王的地盘,又在跟皇上伸手要东西呢。皇上怀疑这批箭簇是运往蜀地,卖给那些外族的。” “成王的动作一直很大,当年他就十分不爽帝位被皇上取得,但是当年皇上呼声最高,他也无可奈何。如今等了几年,怕是有些按耐不住了。”唐八道:“要不要启动那边的密探?” 恒昱祺想了一下,道:“成王疑心颇重,不到重要时机暂时还是不要动那边比较好,避免前功尽弃。现在皇上身边虽然有元大人护着,但是外敌内戚的威胁仍旧还在。皇后他们家现在仍旧不消停,而且与昭王关系密切,也不能不防……” 大耀现今的皇上虽然坐上皇位,但是羽翼仍未丰满,宫中宫外暗潮汹涌。就算有师傅亲自培训的影卫以及元大人手下培训的暗桩安插在各个地方,却仍旧不能掉以轻心。 无论是先皇还是现在的皇上,坐上那个位置的前提都是双手沾满鲜血。如今皇叔只余二人,一人是在蜀地的成王,一人被囚禁在皇陵看守起来。而皇上的兄弟除了他之外,还有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的昭王,以及两名尚未及冠没有封地的越王和景王,无论哪个都不能轻视。 皇后原本生育一子,但是在皇上登基没多久便生了急病夭折了。一直到现在皇后都无所出,这让皇后背后的势力已经焦急万分了。 如今皇上有三位皇子,四位公主,但是没有一位皇子的生母是那种可以左右朝中势力的。 恒昱祺只要想一想自己那皇兄为了平衡朝中势力,连带后宫妃子生孩子这件事都得计算一下,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幸亏他当年远离朝政,否则…… “大人!”唐九蹦了进来,掏出怀中一只小巧的竹筒,“师傅来信了。” “哦?”恒昱祺双眼一亮,接过那只竹筒,从里面抽出细小的纸卷,展开后有两个巴掌这么大,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他快速的看了一遍,笑道:“还是师傅有本事,他派出五十玄组,已经有五人潜入山中了。到时候若是我们想要攻山,只需发出师门号令,里面便会配合。”说完,便把纸卷收了起来。 唐九茫然道:“师傅写了这么多字,难道就只有这一个意思?” “师傅那人罗里吧嗦的,浪费这么好的一张金蚕薄绢,里面只有这几句话跟我们这里有关,剩下的不过都是一些家长里短,还有抱怨师娘脾气越来越大了,小徒弟们也越来越傲娇,还有让我放心帝都,那边会有他帮忙照看,以及想要我们帮他带回去的特产……”恒昱祺头疼,他师父哪里都好,就是这点儿让人受不了,每次看他的信都要在几百上千无用的罗里吧嗦里面找到有用的信息,简直头疼。 唐九不满的啧了声,“师傅跟师娘都吵了二十多年了,哪里只是现在脾气大。再说了他明明知道师娘不喜欢我们叫他师娘,还非要撩拨。估计师傅又被揍了,还揍的不轻呢。” 恒昱祺笑了笑,心里却想着师傅写的另一件事。师傅特地在信中写出他红鸾星动,可是却又说无法推测结果与吉凶。要知道他师傅的卦可是千金难求一卦,如今突然给他算了姻缘,又说无法堪破,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红鸾星……如今他身边出现可以当做中意之人的只有那个捉摸不透的小秀才而已,难道还会出现其他人? “重师爷现在哪里?”他突然问道。 “回大人,师爷回来便去了书房,在看卷宗。”唐八道。 “又是看卷宗……他倒是会给自己找事做。”恒昱祺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口,笑道:“那小秀才今天跟本大人说,以后让本大人不要在戏弄他了,而且待一年期满之后,不求加封进爵,只求留在平阳县……你们说,他是不是太迂腐了?” “我到是看那小秀才有些不知好歹,大人对他多好啊,他居然如此对待大人,若是等知道大人真实身份后,怕是肠子都会毁青了吧!”唐九快言快语的抱怨,这个案子结案之后,破案的一干人等绝对会得到丰厚的赏赐,那小秀才次次科考不中,不如趁这个机会求个官职,哪怕是个闲差都比他现在这样子要强上很多啊,怎么就这么不开窍! 再说了,跟了大人哪里不好了?以后吃穿不愁,逍遥自在,总比当个小秀才要好吧? “我看不见的。”唐八沉声道:“若是重公子得知大人真实身份,怕是会躲得更远。” “啧!”恒昱祺莫名有些烦躁,他丢下手中茶杯站起身道:“我去看看那小秀才。”说完便径直出了门。 唐九努努嘴,哼道:“你就知道那小秀才不会抱紧大人的腿?” 唐八收拾好茶盏,看了眼有些气鼓鼓的唐九,道:“若是一位身份比你高略许的人对你百般的好,你或许会心动吧?” 唐九想了想,点头:“那是,就算不心动也会把对方视为好友。” “但是如果你得知彼此身份天差地别呢?有若云泥之分,你还会把他当做好友吗?”唐八又道:“例如你跟主子。” 唐九打了个哆嗦,啊了声,“我懂了……哎呀,如果是这样,恐怕我会逃到天边儿去。” “重公子外表软弱可欺,但是内里却刚硬倔强。他怕是不会接受一名男子示爱,更别说主子这样……把人当宠物一般逗弄。重公子虽然对情感一事迟钝,但是不代表他就永远不会懂。现如今与主子划分界限,怕是应该已经懂了。”唐八摸摸唐九的头,笑道:“别纠结了,那也不是我们要纠结的事,我要去一趟牢里,你去吗?” “不,我去看看那姓杨的父子俩……”唐九对唐八的摸头已经习惯了,只是晃了晃脑袋,便带着满脸原来如此的表情跑掉了。 这一年的卷宗已经被重涛整理成了两份,如今正在拿着少的那一份细细的看。 恒昱祺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拿着笔在纸上做笔记。 重涛写着一笔好行书,只不过行文方式让恒昱祺略看不懂。他默不作声的站在重涛身后看了会儿,便知道对方查出来的是什么了。 牢里之前的犯人被成批的挑走了,刘县丞一副稀里糊涂的样子就想把这件事忽略过去。既然他们不仔细问,自己也就装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落得清闲。 可是重涛不问却不代表他不查,这一年至少有四起案子是报了失踪的,无一不是据说从牢中放了出去,可是数日之后却并未归家。待家属再来询问也无人得知那人去了哪里,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 报了失踪的都是青壮男人,这些人不过就是犯了一些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事,按说打几板子罚些钱就可放归,可是这里却把人全部押进大牢关了月余,等放出去,人就消失了。 “你怀疑这些人被山上的人带走了?”恒昱祺终于出声询问。 重涛手一抖,在笔记上落了个墨点。他不急不忙的站起身来行礼,“是的,大人。” 看着眼前彬彬有礼态度疏远的小秀才,恒昱祺不禁有些气闷,他用手中的扇子敲敲桌子道:“你坐你坐,我坐这边……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发现?” 不自觉的,他与重涛说话时不时的开始说我这个字了。 “我查了一下这一年狱中犯人的记录情况,发现只要对方是青壮男人,不管犯了什么罪都会被关押起来。刘县丞说这是为了震慑那些闲来无事总是捣乱的人。可是这些人……除了一些杀人越货的重刑犯,或者本地没有家属的流民无人来照看之外,其他那些不过是因为一些极小之事犯错的人,报失踪的几乎有一半。”重涛拿出罪犯记录和报案记录,递到恒昱祺面前。 “大人请看,至于那些流民和重刑犯,记录中是这么写的——是要么放了,要么斩了,或者是在牢中病死了。” 恒昱祺对照了一下记录,点点头,“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发现吗?” 重涛又道:“不知大人可否发现,城中乞丐流民并不多,虽然我倒是每日能见到几个,但是大多集中在县衙门口……嗯,这也是个有趣的现象。我问过守门的小衙役,他说已经很旧没在平阳县见过年轻乞丐和流民了,留下的不过只是一些老迈或者年幼的乞丐。我想,这些人怕是也被抓到山里去了。” 重涛看向恒昱祺,沉声道:“山里那些人抓了这种要么有前科,要么无人认领的人去挖矿铸钱,怕是就算死在山中也不会惊动其他人。崔叔曾经提过的那猎户怕是不小心进入他们开矿炸山的地方,才导致浑身焦黑鲜血淋漓的横死,然后被人丢到山脚下的。” “你想要重审这几个案子?”恒昱祺问道。 “不……”重涛笑了笑,道:“我想,既然是这样,他们山上用人一定会有不少损耗,那么我们能不能找人伪装成流民,混进山去呢?” 第31章 愿得一人心 重涛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既然有很大的可能是山上的人把一些罪犯和流民劫至山上做苦力,刘县丞又是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模样,那么他们只能主动出击。 只要找到证据,哪怕是只是一具可以辨认的尸体,便能有正大光明的借口搜山,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你就不怕对方在得知我们搜山的时候就把那地方炸了,人也杀光一走了之?”恒昱祺脑中盘算着这计划的可行性。 “我听过一个有趣的故事。”重涛笑意盈盈,目光充满自信。 第23节 “哦?讲讲看,什么故事?”恒昱祺斜靠在椅背上,神态慵懒。 他觉得这个时候的澜澜简直漂亮的令人移不开目光,这人就像是充满吸引力的磁石,一开始只是让他想要逗弄,谁知道时间长了便越来越想把这人困在自己身旁,看他害羞的样子,看他生气的样子,看他如现在一般自信的样子…… 简直看都看不够。 重涛歪了歪头,露出笑容,缓声道:“山中有猎户想要捉猴子,便会钉一只木箱,只开一只小孔,然后装上猴子喜爱吃的瓜子等之类的干果。待猴子伸手进去抓,猎户便会出现。猴子想要逃跑,可是搬不动硕大的木箱,又舍不得已经抓到手里的瓜子干果,手掌握成拳无法从那小孔中伸出来,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恒昱祺到从未听过如此抓猴子的方式,感到十分有趣儿。他想了想道:“可是那是人,并不是猴子。” “无论是猴子还是人,最后被抓都是因为贪欲。若是山上并无法产生巨大利益,怕是在我们抓到杨秋海的时候那些人就应该撤出了。可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说明他们不想放弃这一块的利益,所以一直在观望状态。只要我们时不时做出一些雷声大雨点小的事情混淆他们的视线,逐渐麻木他们的动作思想,最后一举拿下的几率就越高,不是吗?”重涛解释道。 “雷声大雨点小……”恒昱祺眯着眼,咀嚼着这六个字,道:“我们现在不就是在雷声大雨点小的折腾吗?” “但是还不够,因为那片山地,我们谁都未曾踏上过,不是吗?”重涛看着那份名单册子,手指在上面点了点,“不接近他们的老巢,只是在外围折腾总不是个事儿。” 恒昱祺点点头,决定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一下,看看这小秀才还能有什么好主意。 “上面下了旨,”恒昱祺对着皇城方向拱了拱手,道:“要查一下这些箭簇究竟运往何方。杨秋海这边的货被我们拦截了,山上的人不能不着急。除了杨秋海,被我们掌控的还有丁家。丁晟那个家伙手里一定还有货,而且被我们监控了这一段时间,他也只是出了一批货,量也不大,估计是试探我们动向的。我打算找人混进押货人行列之中,看看这批货究竟发到什么地方。” 重涛听完,问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时间不好推断。” 恒昱祺道:“杨秋海招了一些,说那些货每个人走的路线都是不一样的,而且走一半路程就会被人把货接走,并不让他们直接运到地头。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更好更直接的得知那批货的动向?” 重涛皱起双眉,觉得这件事有些棘手。 如果货物只是运到中途便被人接手,那么谁也不知道后面会被接手几次。除非他们摸透每个站点的信息都把人潜伏进去,这虽然不是不能做到,但是实在是太耽误时间,等真的把路线都摸透了,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我做不到。”他思索了半天,摇摇头道:“如果那人真的是如此谨慎的话,我就会怀疑这山上的所谓大人也应该只是负责这一块的一个负责人。若是抓住这负责人兴许还能多得知一些信息,若是抓不住……毕竟这里只有箭簇和铜钱,也许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会有人在私自制作银锭,枪头之类其他物资。我越想就越发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确实没有那么简单,皇上怀疑有人想要造反,但是并没有直接证据。虽然已经知道那人私自开矿制作武器,私造钱币换取大量银钱运往某处,可是……除非我们能找到他的老巢,取得相关证据,否则光靠抓到这里的人估计无法动摇其根本。”恒昱祺面色也沉重下来。 大耀虽然物资丰富,但是前几年战乱刚过,国民好不容易得到休养生息的时候,如果现在再发生战乱,怕是会出现更大的问题。若只是内乱也就罢了,如今的苗头却隐隐约约的指向某些人要联合外地一起作乱。 若不能把这些事在成熟之后发起之前就按住,怕大耀真的要改朝换代了。 想到这里,恒昱祺就产生一种无力感,只恨自己耳目不能遍布全天下,皇帝那边步步危机,若是一步走错,怕自己这边也讨不到好处。 重涛看到恒昱祺有些阴沉的表情,软声安慰道:“大人也不用如此焦急,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办。只要我们能在源头上遏制住对方货物供应,就算他想要造反,但是没有资源也无能为力,不是吗?” 恒昱祺听完,揉着眉心苦笑的摇摇头道:“是我着相了,澜澜一番话让本大人茅塞顿开,我这就修书给皇上,看皇上如何对待这件事。”他说道这里,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把重涛揽在怀中,“澜澜是有大才之人,就算一年期满我也不想放你离开,怎么办?” 重涛一愣,挣脱了几下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不够看的,于是有些恼怒道:“我是真心想替大人做事,可是大人却总是对在下起戏弄之心,若是大人一直这样,不如现在就让在下离开!” “不要!”恒昱祺不放手,搂人搂的规规矩矩,语气却带了抱怨,“本大人哪里不好,嗯?人长的帅,又这么聪明,以后你跟了我吃喝不愁。再说,若是澜澜没有那么聪慧也就罢了,如今你养刁了本大人的胃口就想一走了之,未免太无情了吧?” 重涛简直要被气笑了,若不是现在实在不能跟这人翻脸,他一准摔门走人。 “大人!若是当初你先说要与我,与我这样,我也不会答应过来,还不如躲在村子里,自己逍遥自在去。”重涛见推不开也不推了,只是垂着双手,梗着脖子尽力与身前的人保持距离。 恒昱祺握住重涛双肩,把人稍微放开一些距离,然后紧盯对方双眼,语气真诚,“若是我用心对待澜澜,那澜澜以后可会用心待我?” “我对大人绝对没有二心,只是想要在这一年内好好辅佐大人。”重涛垂下双目,不想去分析那人眼中感情是真是假。 “你明知本官的心意。”恒昱祺的目光转移到小秀才粉嫩的耳廓,忍不住抬起手指轻轻拨弄起来,“本大人是真心想要把你当身边人对待的。” 可是老子不想跟男人睡啊!!! 重涛心中咆哮,不说别的,但看体型和力量,就知道面前这人不会屈居于下,看上自己就是想让自己趴下给他啪啪啪,他又不傻! 好好的一个大老爷们放着一群漂亮小娘子不要,反而让人那啥……哎呀,他想都不愿意想。 “大人……”重涛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了大半头的男人,叹了口气道:“大人,之澜心很小,只能容一人以后年年相伴,生死白头。大人呢?身份尊贵,以后怕是会妻妾成群,儿女环绕膝下。若是大人愿意将之澜看做友人,之澜不胜感激,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可是若大人只想与之澜……做那种事,怕是之澜宁死不从的。” 愿得一人心,生死到白头……吗? 恒昱祺有些愣怔。如今身边哪个男人不是妻妾成群?就算重之澜的父亲对他母亲那样恩爱,不也是纳了妾?就算是皇上与元大人师徒之谊生死之交,并许下不离不弃之愿,可是皇上不仍旧后宫成群? 虽然他身边还未曾有过人,但是……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松开了手。 重涛松了口气,拱了拱手道:“谢大人。” “我师父与师娘纠葛几十年,虽然每日打打闹闹,但是仍旧不离不弃十分恩爱,我不能说不羡慕,只是怕自己做不到。”恒昱祺双眼描绘着重涛的眉眼,轻声道:“若是我能定下心性,那是你我身边并无他人的话,澜澜是否愿意与我相伴?” 重涛不禁苦笑,心知若是不给这人一个承诺,怕是他以后也会总拿这种事来开涮了。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愿意陪伴大人一生。”他现在这幅身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调理的好,而且以后的事谁能知道呢?先不说这位大人能不能定下心来,就算是自己,备不住哪天就能遇到个漂亮小娘子,不嫌弃他这幅样子愿意嫁给他的呢。 恒昱祺看着重涛,不禁又想起师傅信中所说他红鸾星动的事。就算得到了这份承诺,心中也有一丝沉重。 第32章 山中藏尸 皇上那边很快就回信了,表示弄死一个算一个。 这就好办多了。 恒昱祺连夜跟重涛重新定制了计划,然后排出人手暗中去清查从附近几个县城出去的货车,居然又让他们查到了几家运货的据点。 恒昱祺的手下有几人伪装流民,被强制抓上了山,点对点暗线安插完毕,只等找个由头了。 皇上派过来的人分批进入平阳县,驻扎在附近几个村落里,悄无声息的等待着最终时刻。 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锁住,一丝没有外泄,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等待。 平阳县终于迎来了这里的第一场雪。 重涛裹着棉袍子揣着手捂子,站在窗口看雪。 “小心受寒,小八说你身体扛不住冻。”恒昱祺拿了个大毛披风,把人围了起来。 “山上又有动静了?”重涛没有回头,任凭这人给自己系披风扣子。 “嗯,听到了动静,在炸山开矿,对方似乎有些急躁,估计是察觉到危险了,唔,还好他们现在还是猴子。”恒昱祺笑着说。 他们人两个人现在的相处模式十分微妙,既是上司和下属,又类似于朋友,但是却比一般朋友略亲密一些。 重涛觉得自己是个渣男,他无法强硬的拒绝对方对自己的好,甚至还给了对方希望,在享受这种好。 恒昱祺也觉得自己是个渣男,逼着对方做了承诺,自己却给不出什么真正的承诺来,可是又贪心希望对方能彻底的归属自己。 两个渣渣在不动声色的推拒和试探,看的跟在他们身边的唐七八九都牙疼。 “主子这是想干什么?”化装成厨子的唐七炒了一盘花生米炸了点儿肉丸子,端到唐八的房间几个人凑在一起吃零食喝茶水。 唐九哼了声,不满道:“某人恃宠而骄,吊主子胃口呢。” “小九。”唐八守着一只红泥小炉子,上面放了水壶,正在扑扑的冒着热气,“话不能这么说,感情这种事本身就是两情相悦的,主子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份去强迫对方……” “哼!”唐九盯着游廊对面的房间,这里正对着重涛的屋子,正好可以看见打开的半扇窗户里露出来的人。 在他眼里,恒昱祺就是主子,就是天。主子说的任何话都是对的,做的任何事都是对的,他对谁好,那人就要感恩戴德,还得自我检讨能不能配得上这种好。 可是遇到了重涛这个油盐不进的小秀才,让他看了就生气。 “主子都觉得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了,咱就别跟着掺和,万一还在主子热乎劲儿上就把那小秀才得罪了不好。”唐七蹲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茶吃东西,一副有吃的万事足的模样。 “干脆在那小秀才的吃食里下点药算了。”唐九就特别不爽自己主子还上去哄那人的样子,哎哟还给撩头发!还给手捂子里面加炭火!凭什么啊! “不怕主子揍你你去下,别看我,我可不干这事儿。”唐七挠了挠脖子,百无聊赖,“话说,山上什么时候动手?” “我安排了几个猎户上去打猎,人嘛,逼急了总得冒点险。”恒昱祺喝着茶水,摇头晃脑一副纨绔样子,就差在他跟前摆个弹琴唱曲子的姑娘了。 重涛窝在椅子里缩着手脚,他身体实在是不中用,如今裹的跟球一样还是感觉手脚发冷,不得不把脚靠近炭盆,心里怀念着空调和暖气。 “最好是能看见活人,死人变数太多了。”他呼出口白气,伸出细白的手指捏了茶杯,大大的喝了口热茶。 “不要苛求,能找到线索就行了……小八的药你一直在吃吗?”恒昱祺转移了话题。 “嗯。”那苦苦的药汤子一天三顿的喂,喝的他舌头都发麻了,吃饭都吃不出香味儿来。 “也没看身体有大好呢,回头问问要不要换个方子。”恒昱祺啧了声,似乎对总是娇娇弱弱的澜澜有些担心。 “这才喝了不到两个月而已。”重涛又喝了口茶,据说这茶是这县城里卖的最贵的茶叶,可惜恒昱祺觉得还不如白水好喝,而他自己则喝不出什么好坏来,左右都是止渴的。 “快过年了……”恒昱祺看着外面的雪,慵懒的说道:“来不及回家了,哎。” 你是来不及回家,我是永远都没法回家过年了。重涛有些愣怔,想到自己之前那几年卧底的时候,压根都不敢回家,每年都是跟一群人装模作样的喝的烂醉,然后回到住处,孤零零听着外面的鞭炮声,煎熬似的算着日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头,却发生了这种事,人生真是……变幻莫测啊。 恒昱祺说完就发现重涛情绪低落起来,暗自啐了自己一声,说错话了。他笑嘻嘻的凑到重涛身边道:“不过今年有澜澜陪着我过,本大人心中甚是欢喜。” 重涛没有推开凑上来的大脸,只是问道:“你在家是如何过年的?” “哎呀,可热闹了,张灯结彩,走亲访友,还有冬日年茶会,诗会,初一到十五就去请有名的园子回来唱戏,热热闹闹舞龙舞狮,啧啧……”他最喜欢热闹了,虽然年宴要在宫里吃,规矩多的吃不好,但是散了之后回家还会有小厨房的宵夜以及好酒,几个漂亮侍女小厮给自己捶肩按腿听小曲儿,美得很。 重涛听他说着,想着自己小时候过年,围着锅边儿等吃的,炸丸子刚捞出来就迫不及待的抓了往嘴里塞,被烫的直呵气。到了晚上,缠着他爸爸拿了鞭炮出去,又不敢点,只是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听见那噼里啪啦的脆响就能开心的连蹦带跳。 “澜澜……”恒昱祺说着说着,就不说了,他轻轻的按了按重涛露在袖子外面的手,温声道:“有我陪你过年呢。” 重涛侧过头,看着恒昱祺的脸,在他灿若星辰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每次看到自己的模样都会让他有些恍惚,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他会在医院里睁开眼,看见父母小妹,还有脾气暴躁的大队长。 “澜澜……”似乎受到了蛊惑,恒昱祺忍不住越靠越近,一个吻印在重涛唇畔,唇上炙热的气息似乎要把人灼伤。 重涛偏了偏头,躲开了这个吻,“大人,别闹。”其实他并不讨厌恒昱祺的碰触,只是心中那道坎儿实在是过不了。一想到自己会被压在床上这样那样,就忍不住寒毛直竖。 偷了香的逍遥王嘿嘿直笑,觉得澜澜拒绝他的声音也软软糯糯的,不如以前坚定了,“再亲一个呗?难得今天瑞雪,来年一定丰收。” 这是哪儿跟哪儿?重涛回头瞪他,啧了声道:“大人,你这脸皮究竟是什么做的?” “肉做的!”恒昱祺有点儿蹬鼻子上脸,知道重涛因为冷就变得懒洋洋的,所以抻长了脖子又是一吻,这次直接落在对方唇瓣上,厮磨了一会儿才离开,“甜的。” 重涛又是啧了一声,对他这种小人行径有些无奈。不过他现在已经可以很好的控制不要脸红了,不过就是亲个嘴儿,怕什么。 这雪一连下了三天,厚重的阴云终于散开,露出湛蓝的天空。 同时,他们也得到了一个不错的好消息。 “大人,大人!!!!”小衙役飞快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大人,有猎户在山中发现了,发现了好几具尸体!!” 正在陪着恒昱祺说闲话的刘县丞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巨变,手指一颤,茶杯翻落在地,碎片四溅。 “这,这山中如何会有尸体?难道山里真的有妖怪??哎呀呀,我都说了不要上山不要上山,如何还是有人上山啊!”刘县丞严实心中慌乱,急躁的说道。 “什么尸体?怎么回事?那发现尸体的猎户呢?”恒昱祺拿着扇子直敲桌子,烦躁道:“这都快过年了怎么还不消停?刘大人,麻烦你去看看。” “是,是……”刘县丞就等着这一句呢,忙不迭的往外跑,心说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好了,怎么就会被人发现尸体呢?那山上的人未免太不小心。 两个猎户神色里带着惧怕,站在县衙门口缩着脖子,脸色苍白。见刘县丞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大老爷,大老爷不得了了啊,山上有人挖坑,藏了好多死人在里面!” “你们进来说。”刘县丞驱赶了想要围观的众人,然后把那俩猎户带到县衙里,见门关上便开始发了脾气,“怎么会有尸体?你们是怎么发现的?还有,谁让你们上山的,嗯?” 第24节 那黑脸的猎户哭丧着脸道:“大人,刘大人,实在是家里太穷了啊,这都要过年了,家中年货都未能购置……我们就是想出去,哪怕猎几只兔子也好啊。” “要钱不要命了?不知道那山上有妖怪?难不成你们是进了妖怪窝??”刘县丞冷声道:“看到妖怪窝,小心妖怪会来报复你们!” “大人,大人!!”两名猎户噗通一声跪下,哭丧着脸嚎,“大人,小的也是……还求大人救救小的们,小的们都以为那妖怪不过是骗人的,如今可,可如何是好啊!” 第33章 闹幺蛾子 “什么妖怪?”重涛裹成球从外面回来。 他从前几日就听到小衙役推荐那个老馄饨摊上新增加了一款虾仁馄饨,特别好吃。可是唐大人为了自己的逼格并不打算去尝试,小八小九更是不会陪着他去吃路边摊,没办法,只有小衙役最听话,不但带他去吃了馄饨,还替他掏了钱,简直乖巧。 吃饱了馄饨一回来,就听有人来报案说发现了尸体,进了院子就听见个妖怪之论。 古人可能会相信有妖怪,但是他可是一点儿都不信。 刘县丞看见重涛,心里直接郁闷了一下。在他来看,唐大人可以随便应付过去,但是只要沾染了这位重公子,就会很麻烦了。 毕竟这股子床头风吹的实在厉害,他敢用颈上人头来打赌,只要这姓重的说要查,那唐大人绝对麻利儿的派人去查。 “重公子,你看,我三令五申不让人上山,他们还是去了,然后见到被妖怪吃剩的尸体,吓坏了。”刘县丞避重就轻的轻描淡写道:“看来要在前年加强巡逻了。” “妖怪?刘县丞见过?”重涛问。 刘县丞呃了声苦笑道:“若是见了,哪里还有命在。” “既然没有见过,为什么说是有妖怪?那尸体在哪里?”他又问。 刘县丞心里叹气,无奈道:“那尸体还在山上。”他得赶紧给山上去个信儿了,让他们尽快把尸体处理掉。 “既然这样,我去与唐大人说一声,现在天色还早,看看能不能看出来那尸体是何人,为何被杀。”说完,转身就去了后院。 刘县丞眼一闭,心中狂叹气。他瞪了眼还在瑟瑟发抖的猎户,道:“你二人先在此地稍坐休息,我去去就来。” 说完,转身也走了。 “发现尸体?”恒昱祺来了精神,“总算是有发现,不错,我们去看看。” “刘大人似乎并不是很想让我们去,他说那是因为妖怪。”重涛喝着热茶,看着唐大人给自己手捂子里面加炭火。 “不让去才得去,小九,去找十名衙役,带上仵作,走走,我们上山。” “大人!”唐八攥着一只鸽子走了进来,“刘县丞放了信鸽。”说完,从鸽子脚上拿出一只竹筒。 其实这只鸽子并不是从刘县丞手中放出来的,但是刘县丞早已被他们秘密监控起来,他找什么人,传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全部都被转到恒昱祺这边,丝毫不差。 密信中写到:藏尸处被发现,务必尽快处理。 恒昱祺捏着那张纸条冷笑两声道:“处理?怎么处理?若是上山没有发现尸体,难道就不怕我们搜山?愚蠢!”他丢下密信,不屑道:“等我们走后再把信鸽放飞。” 刘县丞被留在衙门里,焦急的来回踱步,恨不得把院子里都趟出一条沟渠来。 他越想越觉得这每件事都赶的太寸了,一步一步好像就跟计划好了一样,先是端了那个黑店,然后重家被查,杨秋海和他儿子不知道是被抓了还是藏起来了,总之失踪找不到了。 难道这全都是重之澜的报复?他在报复什么?再查几年前重员外的事?可是涉及那件事的人都死光了啊……不,并没有,杨秋海跟杨姨娘还活着! 刘县丞垂下双目,想着关在县衙大牢里的杨姨娘,心中开始烦躁。 恒昱祺他们来到山下弃了车,逼着猎户领头,咋咋呼呼的往山上去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发现了尸体,要去行使一下权利。 “有人在监视。”唐八对身边大声称赞雪景甚至绞尽脑汁要作诗的恒昱祺说道。 “就怕他们不监视。”恒昱祺冷笑,然后反手揽住重涛的腰,手掌扶着他的背心,大声道:“澜澜,这雪景如何?” 重涛被冻的直哆嗦,觉得手捂子都不暖了,却突然察觉到背心一股暖流散到四肢百骸,让他舒适了不少。 “大人,我们不是来赏景的。”他苦笑着劝道:“还请大人快走两步。” “澜澜就是迂腐,若不是你,本官才不来这冰天雪地里看那什么劳什子尸体!”恒昱祺抱怨道:“这就要过年了,去看尸体,简直晦气。” “大人!既然您身在其位,还是要谋其政比较好。”重涛道。 恒昱祺更加不满了,烦躁道:“怕什么?本官已经抓了杀人越货的黑店,还查封了私自制造钱币箭簇的重……不,杨家。皇上早晚会封赏本官,到时候本官带你进京,过那繁华的日子,总比在这个破地方要强上百倍。若不是为了你,看总催促本官,当本官愿意前来?” 重涛怒道:“大人,说话还请三思,什么叫为了我?如今县令又不姓重!若是大人非要让在下背这个锅,那大人何不原路返回,让在下自己去看那尸体好了!” “说几句你就不愿意,你到底想要如何?”恒昱祺几乎跳脚,“本官难道不是事事为你吗?当初若不是你求着本官,你以为本官会帮你……” “大人!”重涛伸手推了他一把,这家伙已经把爪子放在他屁股上了,简直不能忍。 “你居然推本官!!”恒昱祺佯装踉跄了两步,在唐八扶持下站好,叫喊道:“那你自己去好了,你自己去吧,本官要回去了!” 说完,便转身往山下走。 那十来个衙役跟仵作简直看傻了,完全搞不懂这俩大人怎么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如今唐大人吵嚷着要回去,重师爷非要上山,他们要跟这谁? 还好恒昱祺没走两步就又转身回来,冷哼道:“算了,本大人肚里能撑船,不予你这个脾气刁钻的混蛋计较!仗着本官宠你便无法无天……哼!” 重涛翻了个白眼,在衙役帮助下飞快的往猎户发现尸体的地方走去。 埋藏尸体的地方是在一个山坳里面,原本不太会被发现,但是冬天一来,一些野狗食物短缺,便嗅着血腥味前来,把刚埋进去不久的两具尸体挖了出来,啃了个乱七八糟,才被上山打猎的猎户发现。 仵作指挥着衙役用铁钩子把尸体从那坑里挖出来,足足挖了十多具,最下面的早就都烂成白骨,肢体扭曲的团在坑底。 “难道这真是那妖怪藏食物的地方?”那俩猎户吓的双股战战,面无血色。 仵作翻看着挖出来的新尸,手指在尸体胳膊上蹭了一下,放在鼻端嗅了嗅,站起来走到恒昱祺身边低声道:“大人,有硫磺气味。” 恒昱祺心知肚明,知道这坑里埋的都是在山中丧命的那些流民乞丐和狱中犯人,但是这一两年过去,不可能只有这么十几个。毕竟开山挖矿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而且这些人手指足底都已经溃烂,证明山上条件并不好。 那么,这只是其中一处埋尸的地方了。 “把尸体都带回去!如今本大人又发现一处大案,怕是很快就要升官了!”他兴致勃勃,手舞足蹈。 衙役们对这个时不时就吃错药的唐大人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你是说,他把那些尸体都弄下山了?”黑袍老者手里拿着那张密信纸条,阴沉的表情藏在面具的遮挡之下。 “是的,大人。”跪在下面的一个劲装男子把自己所见所闻都描述了一番,又道:“那姓唐的貌似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而是他身边那个重师爷十分注重。小的查过了,从一开始就是因为那个姓重的,所以那唐县令才会介入重家,这次也是因为那姓重的要求,姓唐的县令才会上山,而且还在山上起了争执。” “把那姓重的杀了吧。”黑衣老者冷漠说道。 “这……”劲装男子有些为难,“那姓唐的如今十分看重那重师爷,听传闻这两个人是那种关系,平时形影不离,若是这个时候出手,怕是会让姓唐的反弹啊。” “人总是会有惫懒的时候,想杀一个人,机会还不是多得很?不过你说的也对,这个时候动手确实会引起反弹。看看能不能找点儿事转移一下那重秀才的注意力。还有,杨秋海找到了吗?” “并无……”劲装男子十分为难,“不但杨秋海没有找到,他儿子也失踪了。小的怀疑这两个人是怕被大人怪罪,所以藏了起来。” “藏起来了?”黑衣老者明显有些怀疑,但是又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整个人都有些焦躁,“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从来没有如此被束手束脚过,这一个多月被那唐县令打了个猝不及防,如今十分被动。他原想干脆放弃这一块赶紧走人,可是发现这条矿脉十分丰富,甚至还发现了银矿的存在,让他更加舍不得了。 但是现在山上人手有些不太够,若是平时还能去牢里找一些人过来,如今那牢房被人把控,因为快要过年导致流民也减少了。他把附近几个乡镇搜刮了一圈,也不过抓回来七八个劳动力。 “还有,其他几个埋尸的地方你们赶紧处理一下,我不想在听到被人发现这件事。那姓唐的实在是太随心所欲,令人无法捉摸。如果重秀才杀不掉,你们就考虑一下能不能找办法让他成为我们的人。或者找人迷惑一下那姓唐的,让他远离重秀才。”黑衣老者发完脾气又冷静下来,挥挥手让属下出去办事了。 “唐无忌……重之澜……”他在黑暗里反复琢磨这两个名字,眼中露出一抹狠厉,“若是不吃敬酒,那本官只能让你们尝一尝罚酒了!” 尸体被带到城外,搭了个棚子找人盯着,若是有人认出尸体便记录下来带进衙门询问。 与此同时,刘县丞也得了密令,让他想办法收买唐重,若是不能收买就挑拨两人关系。 刘县丞看着密令,愁得头发都要白了。他夫人得知后笑道:“哪个男人不偷腥?那唐大人之所以对重秀才如此看重,不过就是那秀才长了一张漂亮的脸?你让那位大人找一几个比重秀才漂亮的送来,或许这事儿就成了。” “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找得到的……哎,我先想想其他办法,若是能收买了那唐县令就好了。”刘县丞十分焦虑,他现在摸不透唐县令究竟喜好什么,简直毫无头绪。 就在他焦头烂额的第二天,邹家又闹了幺蛾子出来。 邹亮已然疯了,邹老爷又是花钱又是哭诉,给恒昱祺塞了不少银子以及古玩珍宝,总算没让官差把自己这个杀了老夫人的孽畜儿子带走。 邹老爷把儿子锁在家中一处小院子里,派了有些手脚工夫的小厮看守,生怕儿子再闹出问题来。邹老太爷在得知自己原配被弄死了,不但没有一丝悲哀,反而觉得松了口气,在原配下葬之后便把自己养在外面的小妾接回来,做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太爷。 邹夫人那天晕过去之后,醒来便有些不太好了,整日闹着头疼,神色萎靡了不少,再也没有以前做夫人那副得意的劲头。但是她手里仍旧把持中馈不放手,甚至还找了种种借口压缩姨娘们的月例,让姨娘们都十分不满。 在这个让邹老爷焦头烂额的日子里,邹亮居然捅伤了看着他的小厮,逃到了外面,把城里唯一一座青楼给点着了——幸亏火势不大就被扑灭,否则在这天干物燥的时候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邹亮点了火不逃走,还站在现场嗷嗷叫嚷,说自己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幅样子,都是因为这青楼的错,结果被这青楼里的打手一顿臭揍,拉回家的时候已然奄奄一息了。 邹老爷哭喊着去报官,那老鸨子也去报官,两个人在衙门门口互相谩骂起来,说的话句句粗俗,不堪入耳。 后来邹老爷见骂不过这泼妇,于是大吼:“你可知我儿媳是谁?那可是唐县令的义妹!!!” 老鸨子被气得面红耳赤,“就算是唐县令的义妹那又如何?纵火的是你儿子,又不是唐县令的义妹!” 这话火速的传到秀姑耳中,她二话不说带着曾婆子就出了门,来到衙门口直直的跪下,朗声道:“如今奴家相公出了这等令人无法启齿的事情,奴家深感羞愧,不敢再以唐大人义妹身份自居,还请唐大人收回,不要让小女子败坏了唐大人名声!”说完咣咣咣就是三个响头,抬起来之后额头都青紫一片了。 在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唐县令总算升堂了。 听完这几人的吵闹,恒昱祺便道:“既然这样,本大人就不认秀姑当义妹好了。” 邹老爷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哭喊道:“大人怎可如此儿戏!!”他就剩下这唯一的一根稻草可以抓了啊! 恒昱祺话锋一转,又道:“但是秀姑如今已没有亲人,甚是可怜,本官师爷愿意将她收为义妹,可好?” 下面跪着的三个人都凌乱了,觉得这唐大人未免太过飘忽,这种事哪里能说改就改呢?但是人家是大人,当然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重师爷如今正受宠,也不算让秀姑吃亏。 邹老爷这口老血刚咽下去,秀姑又是磕头道:“小女子如今不敢再攀,还请大人收回成命。” “如何是攀?本大人的师爷心善,不忍见你受欺。再说邹亮之事本与你无关。好了好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回去吧。”恒昱祺挥手,让曾婆子将秀姑带了回去。 当初认秀姑做义妹本来就是在做个局,本来打算在自己走之前把这件事了断,谁知如今邹家又发生这样的事出来,秀姑原本就灵透聪慧,自己提前把这件事摆出来,正好合了恒昱祺的意。不过重涛仍就怕她一个单身弱女子在邹家没有靠山会出问题,便把这义妹自己揽过来了。 老鸨子虽然不满邹家仍旧攀了官方亲戚,但是师爷义妹总比县令义妹要低上几等,于是更加不怕了。 “大人,奴家也是老老实实的营生,平日里姐妹们不过就是唱曲儿弹琴陪人开心罢了,如今不但被人放火杀人,还被人污蔑。大人,奴家的姐妹好几人被烧伤了,奴家看着心疼啊!”老鸨子哭的嘤嘤嘤的喘,脸上的粉扑簌簌的往下掉,被泪水冲的露出黄色的痕迹。 “那你们也不能纵人行凶,把我那儿子打的四肢都断了,如今只能吊着一条命了!”邹老爷想起自己那个儿子,也是泪流满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心疼。 “哟,这时候你们倒是说我纵人行凶了?怎么?要我赔命吗?当初你儿子强抢民女逼死别人哥哥嫂子这件事怎么不让你儿子赔命了?当初你们二十两银子做了赔偿,如今奴家便掏四十两银子赔给你,你掏钱把我那楼重修,给我的姐妹赔吃药治病的钱吧!”老鸨子也不是好欺负的,句句如刀,把邹老爷捅了个遍体鳞伤。 “你,你完全是在胡搅蛮缠,我那儿子身份,能与你那些妓子相提并论吗?”邹老爷恨不得把这老鸨摁住了揍一顿。 老鸨冷笑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怎么到邹老爷这里反而就变了呢?你那儿子究竟有多金贵?难不成可比王子?” “你,你这泼妇,血口喷人!!!”邹老爷两眼发黑,被喷的头晕脑胀。 “好了好了!”恒昱祺看着眼前这一团乱,哎呀呀的拍桌子,“既然这样,当初怎么判现在便怎么判好了。” 邹老爷一听就傻了,哭着磕头道:“大人,大人,那可是……那可是重师爷义妹的相公啊!!”如今攀不上县令,攀上重师爷也是好的。 老鸨听了也是着急,嚷道:“你是想给重师爷抹黑吗?唐大人岂是那种黑白不分之人?” “哎呀,好了!!”恒昱祺又拍桌子,道:“邹……邹什么来着?你是想如何判?” 第25节 邹老爷当然想让毒打他儿子的那几人被抓起来吃牢饭啊,于是连忙道:“这老鸨纵人行凶,还望大人替小民做主,抓了那行凶之人,赔小民儿子一个公道!” 那老鸨眼珠子一转,磕头道:“若是邹老爷这么说,奴家则要替那甘家鸣不平了。万望大人也把将甘家秀姑兄嫂逼死之恶徒缉拿!” 邹老爷又想晕倒了,“这是大人再问我,与你有什么关系?” 老鸨子冷笑道:“我替甘家哭诉,与你有什么关系?” “师爷,你怎么看?”恒昱祺看下面狗咬狗,总是忍不住想要笑。 重涛冷漠拱手道:“大人秉公处理即可。” 邹老爷道:“师爷,重师爷,那可是你义妹的相公啊!你难道忍心见秀姑日日悲痛吗?” 重涛道:“邹老爷这话说的颇不再理,本是邹亮烧人青楼,你却处处拉上在下的义妹,难不成想让在下替邹亮徇私枉法吗?” 恒昱祺忍住笑,装出一本正经为难的样子道:“哎呀哎呀,若是以之前的方式来判,邹……嗯,你只要赔些钱财就好了啊,当然,这女子……嗨,本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总之你也是要赔钱的。若是按照律法,本官便要去缉拿行凶之人,连带之前甘家案子也要翻案的。怎么办?本官很是为难啊。” 邹老爷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倒是那老鸨连连磕头道:“奴家都听大人的,都听大人的。” 邹老爷失魂落魄的出了衙门,一口老血喷出来,直接就晕了过去。 当天,邹家乱成一团。 秀姑直接出面,逼着邹夫人交出管家权利,把邹夫人请去佛堂静修,对外宣称邹夫人要为邹家祈福。邹老爷受刺激过度,醒来之后便木木呆呆的,有些不认识人了。 邹老太爷虽然心疼儿子,心疼孙子,但是看在重孙子的份上一言不发,默许了秀姑所有动作,自己缩在院子里陪几个侍妾玩笑,门都不出。 只有邹老爷那几个姨娘伤心了一下,但是秀姑挨个找人去谈了谈心,当得知属于自己的利益不会减少之后,便安心下来,甚至还帮着秀姑专门盯着邹夫人,让她连佛堂一步都不能出来,没几天就把邹夫人折磨的几乎半疯,每天嚷嚷着说看到了老夫人,哭着喊着要离开佛堂,几乎要崩溃了。 秀姑终于掌了邹家大权,本以为会很难,却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 就在这个时候,安放在城外的那些尸体,也有两具被人认出来了。 第34章 算计的代价 被认出来的两具尸体都在失踪人口登记名单上面,而且记录都是从牢中放出便再也没有能见到其人。 谁知半年后,却看到两具被啃咬的一塌糊涂的尸体。 “皇上的人已经都安排好了?”恒昱祺问道。 唐八恭敬的点头道:“是的大人,都已经陆续在周围埋伏起来,只要大人一声令下,便可直接攻山。” 恒昱祺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滑动,双眉紧蹙,似乎在思考一件十分困难之事。 “大人?”唐八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好奇。 “澜澜体弱,明天不得上山……”恒昱祺收回手指,摸上自己的扇子,“牢中防备加强,他那院子留出空隙。刘县丞也不必上山了,总要给他们丢个诱饵。” “那刘县丞不是说要……离间挑拨大人与重公子之间的关系吗?若是大人这样做,那重公子……以后怎么解释?”唐八有些担心。 “该收尾了,总让那些小人蹦跶来蹦跶去也是心烦。而且夜长梦多……”恒昱祺垂下双目,神色清冷,“那些人能弄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重公子那边……”唐八欲言又止。 “你不觉得,重之澜身上的谜团,更加可疑吗?”恒昱祺抬眼看向他忠实的属下,“从我们进入平阳县,他就在路边,对平阳县熟知,家中也与山上之事有关联。明明是一名弱书生,没有内力,但是却有工夫,工夫来源却无法查到。而且以他之聪慧,居然会让家中姨娘逼迫到不得不离开本宅躲到村子里受那种辛苦。虽然我在他身上感觉不到恶意,但是不能不防。” 唐八觉得自己应该懂,可是却更加迷糊了,“那大人您对重公子的态度,全是假的?” “怎么会?”恒昱祺莞尔。他缓缓地打开扇子,又缓缓地把扇子合上,重复了几遍之后道:“我心悦他,但是心悦并不是盲目。我想他应该已经察觉了,我在祸水东引……” 当天晚上,重涛便受了风寒。 他皱着眉咽下苦药汤子,抱歉道:“明天不能陪你们上山了,咳咳。” 恒昱祺端了热茶给他漱口,表情无比担忧,“不然我就换个日子,把你留在家中,我总有些担心。” “这哪有换日子的?”重涛笑道:“大人不必担忧,毕竟是在县衙之中,难不成还有人会害了我?” 这话说完,恒昱祺的表情更加担忧了。 “我给你身边留了人,莫要怕。”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两本小画本,“若是无聊你便看画本解闷。” 那画本封皮上写着书名,《一代妖后崇小澜》。 重涛表情冷漠道:“拿走!” 恒昱祺哈哈大笑,顺手抹了把重涛的脸,“解闷嘛,何必在乎那么多。” 鬼才要看这种东西解闷! 重涛烦躁的挥挥手,不耐烦道:“好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上山吗?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好。”恒昱祺扶着他躺下,掖好了被角。想了想又不放心,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其貌不扬的匕首放在他枕头下面,“我师父给我防身用的,我贴身带了十几年,还请大师开过光。现在留给你,就算用不上拿来辟邪也是好的。” “嗯。”重涛看着恒昱祺熄灭烛火,合上双眼,耳中听到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关门声响起。 他睁开双眼,伸手摸到枕头下面,拿出那把匕首,将匕首从鞘中抽出。 一声轻吟,寒光凛冽。 重涛的神色晦涩不明,他看了匕首半晌,又把它归与鞘中,放回枕下。 第二天,天气阴沉,阴云厚重,原本晴朗的冬日又笼罩上一层挥散不去的阴寒气息。 “本大人就从未信过妖怪之谈!”恒昱祺站在县衙正堂上,看着眼前聚集起来的几十名衙役,“仵作验尸结果你们也都看到了,有人强行掠走平阳县百姓去做那劳役之事,甚至在百姓身死之后竟然抛尸!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官一定要去搜山,看看这山中究竟隐藏了什么!” 刘县丞站在恒昱祺的后侧方,面无表情的看向站在面前的那群衙役,与几人对上目光,然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今日,你们便要与本官上山,哪怕掘地三尺!”恒昱祺慷慨激昂,手里的扇子挥舞的呼呼作响。 “是,大人!”衙役们齐声应道。 一群人拥簇着气势汹汹的县太爷,出了衙门。 他们走后,唐八含住一枚竹哨用力一吹,声音不响,却惊起一群鸟雀。 早已经埋伏好的暗线集体动了起来。 刘县丞看了眼留守的唐八,笑眯眯的拱了拱手,回到自己房间。 不一会儿,一只信鸽冲天而起,盘旋着飞向山中。 丁晟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他来回转了几圈,然后打开书架上一个暗格,掏出几本账本拿在手中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作为一名老商人,他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账本,怕是不能留了。 火盆中的银碳燃起,红彤彤的映照在丁晟发福的脸上。他把账本一页页撕开,就想要丢进炭盆。 然而耳边略过一身凉风,浑身都僵住,一动不能动了。 一名黑衣人从他手中把那几本账本抽了过去翻看了几眼,再看向瞬间冷汗直流的丁晟,冷声道:“私运兵器,私造钱币,这可是诛九族之灾,丁员外真是好大的胆子!” 黑衣人说完,手指轻点在丁晟脖颈之上,看着这人软软倒下,然后连同账本和人一起夹起,消失在书房之中。 当丁晟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失踪已久的杨秋海。看着杨秋海消瘦枯黄的脸颊,再看看房间里其他几位同行,他狠狠的叹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他心知肚明,如今不管是落在谁的手里,怕是都要被退一层皮,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还是个未知之数。 恒昱祺带着一干衙役声势浩大的在山上吵吵嚷嚷,东挖西撅,吸引了不少目光。但是在另一边,几百兵将身披白色披风,在雪色掩映之下疾行进山。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温度更加寒冷。 突然,一束烟火在远处的山坳中窜了出来,爆出万千金星。 在此同时,几名衙役突然暴起,手中朴刀砍向正看向烟火的恒昱祺。 “来得好!”恒昱祺手腕翻转,一把烟雨扇转出幻影,直接荡开那几把朴刀,敲在衙役手腕之上。 那几名衙役没想到这看似纨绔的县令大人居然武功高强,一击不中连忙后退,想要冲进山里。 唐九手中静夜出窍,寒光下湛出几蓬血光,几名衙役哀嚎着扑倒在地,随即被人点了穴,昏迷过去。 这一幕不过瞬息,把周围其他衙役给震惊了,一脸痴呆的看着他们的县令唐大人。 “钟钺,你在此等候,小九,跟本大人走!”说完,恒昱祺脚尖点地,奔向烟火之地,几个跳跃就不见了人影。 衙役中走出一人,手中令牌展开,沉声道:“奉唐大人之令,所有人在此等候,若有违抗,杀无赦!” 于是衙役们再一次惊呆了,盯着眼前平时跟他们抢饭都抢不过的同僚,觉得自己在发梦。 可是这同僚的气势,已然令人无法直视了。 待恒昱祺赶到的时候,领兵的冻秋雨冻将军已经和山中那群人成对峙状态,山坳里多处起火,几名被救出的劳役被团团护在一棵树下,瑟瑟发抖。 “大人。”见恒昱祺到来,一人快步走到他身边,捧出一只木匣,“部分账册,属下失责,未能全部带出。” 恒昱祺微微颔首,看向被一群劲装男子护在中心的那名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从怀中掏出一枚镶金蟠龙玉佩,朗声道:“皇上口谕,无论死活,统统带走!” “唐煜,你究竟是何人!”黑衣老者声音尖锐嘶哑,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打了个如此的措手不及,甚至都没有能够察觉这几百兵将是何时进的山! 不,其实原本就有苗头的,自从这唐煜来到平阳县,各种突发事件层出不穷,可是他都以为是那重之澜在背后作妖,谁知道…… “本官不过就是皇上身边一名忠心之人而已,听阁下口音,似乎是从宫中出来的?”恒昱祺看似悠闲的摇着扇子,但是目光却犀利的盯住对方的一举一动。 那老者哈哈大笑几声,道:“那小皇帝倒是养了几条忠犬,可是又能如何?这皇位他是做不了几天的,不如乖乖让出来,省的受更多苦楚!” “让出来?难不成让给你做?可是你能生出儿子吗?”恒昱祺的目光往他下三路看去,露出不屑冷笑,“皇上在那位置上一天,本大人便忠心一天,只是你……怕是就要栽在这里了。” “恐怕不见得。”老者冷声道:“就算老夫死了,怎么也要拉上几位一起陪葬!”说完便掏出一物丢在地上,瞬间腾起一团烟雾,遮住所有人的眼睛。 “愚蠢。”恒昱祺勾了勾唇,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一息之后便听到噗通几声,那几人重重的砸落在地,身上覆盖着一张银色大网。 冻将军带着手下碾压过去,恒昱祺冷眼看着,却突然听到几声闷响。 “不好,有炸药,快散开!”他身体一顿,瞬间提气几个起落,飞出几丈开外。 冻将军一挥手,那大网便被收紧,被人拖着远离山坳。 闷响声从地底传来,声音逐渐越来越大,最后连成一片火海,整个山头都被炸的碎石乱飞,雾尘腾腾。 那老者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大笑不止,边笑边说:“哈哈哈哈,唐煜,老夫认栽,但是你也不要高兴太早!老夫不过那位大人手下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小皇帝势必要让出皇位的!”他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又道:“唐煜,你在这里逞威风,可是你的那名相好,怕是已经魂在就天外了,哈哈哈哈哈!” 恒昱祺神色微敛,冷声道:“本大人的相好就不用你来操心了,若是他毫无能力,也不必留在本大人身边。” 黑衣老者又咳嗽几声,吐出黑血,眼神涣散道:“便让你们再嚣张几日,可惜老夫看不到那位大人身登大宝之日了……”说完,头一歪,便断了气。 “大人,他……这如何是好。”冻将军本以为能抓活的回去,谁知道这人被网住手脚还是死了。 “无妨,本大人本来就不指望他能活着。“恒昱祺声音冷冷的,再看向网里其他人,都是脸色乌黑,早已中毒。” 第26节 天色渐晚,山火熊熊。 冻将军安排手下官兵挖出隔离带,阻止山火蔓延。 恒昱祺站的远远的,眼中映出一片火光。 “大人……”唐九看向他,轻声道:“这里事情已结,大人何时回去?” “回……哪里?”恒昱祺有些愣怔。 “自然是回衙门,处理这些事啊。”唐九有些莫名其妙,总觉得他主子神色不太对劲。 “你说……”恒昱祺语气踌躇,“重之澜还活着吗?” 唐九一愣,冷下脸来,“大人为何还要担心那人?他对大人有所隐瞒本就不对,而且查不到底细十分危险。大人平日里对他好他也没有领情啊,就算他不能活下来,对大人也是好的。况且大人不是只在利用他吗?如今平阳县山匪一案了解,大人也无需在对他……对他那样了。” 他是真搞不懂那小秀才哪里好了,而且他也在利用大人,简直罪不可赦! “关乎情爱,你还是太小了……”恒昱祺苦笑着摇摇头道:“回去吧。” 县衙灯火通明,唐七站在院中满身杀气,他面前刘县丞和几名衙役跪在雪里,抖的几乎停不下来。 恒昱祺蹙眉走近,“解决了?” 唐七行礼道:“大人,解决了。不过……” “不过什么?”恒昱祺遥遥看向内院,空气中隐约浮动着血气。 “重公子遇刺,目前正在昏迷,唐八正在救治。”唐七稍微抬起头,仔细看着他主子的表情,然后就觉得,他主子这次玩大了。 怎么办,好想幸灾乐祸。 第35章 我过得很好 恒昱祺站在唐八房间门口,抻着脖子往里面看了一会儿,表情有些纠结,不太敢进去。 唐七跟在他身后转了转眼珠子,轻声道:“主子,先去看看那个刺客?” “啊,好……”恒昱祺收回目光,跟在唐七身后走到对面。 唐八房间对面就是重涛的房间,如今房内一片狼藉,窗棂破碎,窗台和房内还有一些血迹。刺客躺在院子里,已经服毒自杀了。 “重公子应该是在房中与刺客进行过一番搏斗,跳窗而出。唐八赶来的时候刺客下了同归于尽的杀手,也被重公子刺中肩胛……重公子用的就是主子您的那把匕首。”唐七指着刺客肩头的伤口道,“刘县丞带了人去大牢去下毒,想要把里面的证人杀死,不过我们早就安排了好了,所以人赃俱获。” “唐八怎么来的这么晚?”恒昱祺语气有些焦躁不满。 唐七暗自挑了挑眉,道:“不是主子您说的,要逼出重公子底线吗?”他看恒昱祺阴沉下来的脸,连忙转移了话题,“重公子确实有些工夫,只是因为身体不好,施展不太出来。他从房内能与刺客周旋到院子里,就已经很厉害了。还有,主子您看。” 唐七挑开刺客手臂上衣服,在他肩头印着一枚圆形烙印,在火把的照亮下,那枚烙印清晰的显露出来。 是一个屠字。 “屠龙会。”恒昱祺双眉紧蹙,“屠龙会不是已经都消失了将近一百来年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史料有记载,上一次屠龙会就打着兴国标签四处张扬,后来被抓了上万人,光主要核心人物斩首用了十天,杀了一千多人,帝都城外的斩首台被血沁透了,场面恐怖无比。 “是的,如今屠龙会又开始四处活动,但是都在暗处,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打着旗号游走。属下怀疑这是有人在背后做推手,借着屠龙会的名义替自己某私利。” 恒昱祺拿着扇子一下一下敲打着手心,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昏暗不明。 “刘县丞和杨秋海身上有没有标记?”他问道。 “还没有查看。”唐七道。 “去查,若是他们身上也有,就全城搜捕,所有身上有这样标示的,杀无赦。”恒昱祺半敛了眸光,透出一丝狠意。 唐七道:“……不留活口?” 恒昱祺冷笑道:“在这个小县城里能有什么大人物?估计都是一些喽啰,就算有核心,杀了也就杀了。” 唐七点头,“是,主子英明。那……主子现在要去看看重公子吗?” 恒昱祺明显顿了一下,语气有些局促道:“哦,啊……好,既然你提议了,本大人就去看看。” 唐七抽了抽唇角,第一次看见自己主子这幅样子,觉得实在是,嗯,很有趣。 唐八已经把重涛的伤口都处理完了,看见恒昱祺进来,站起身行礼,“大人。” “澜澜……嗯,他情况如何?”恒昱祺走到床边,躺在床上的重之澜脸色苍白,仍旧在昏迷之中未醒。一头乌发披散开来,被汗水濡湿,黏在脸上,看上去脆弱不堪。 “身上多处刀伤,最严重的在背心,差点伤及心脉,多亏重公子躲得快。不过他体内余毒未清,原本身体就虚弱,再加上失血过多……不过幸好体内又冰玉丸护持,只要熬过这几天就好了。”唐八面无表情的陈述,但是眼神却透露出对自家主子的不赞同。 恒昱祺在床边坐下,伸手拨开黏在重涛脸上的湿发,表情凝重,不知再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他问道:“能看出澜澜身法出自哪家吗?” 唐八摇头道:“属下无能,未能看出重公子武学出自哪里。只觉得重公子身法简单而且娴熟,应该是经历过无数次对战才能养成如此的反应与习惯。若是有一日身体能养好,怕是也能与主子您对上几招。” “只是几招?”恒昱祺握住重涛垂在床边的手指,轻轻的捏在掌心。重涛手掌本就很软,而且手上也不过是有些文人执笔留下的茧子,虽然被迫住在乡下,但是仍旧被人养护很好,没有受过什么劳累。 这样的一双手,怎么可能是练过工夫且经常与人对战过的呢? “属下只觉得十分不可思议,重公子体内一丝内力也无,而且骨骼也不像是曾经习过武的。若是主子不用内力的话,游走几十招应该是没有问题。”唐八在给重涛治疗的时候反复的查看过,这幅身体单薄脆弱,别说习武了,估计重活都没有做过,怎么可能就会有习武之人的灵敏反应和能力呢? “而且……”唐八犹豫片刻,仍旧说出自己心中疑问,“重公子的很多反应,好像是被训练过。” “训练过?怎么回事?”恒昱祺警觉。 “大人应该也有所耳闻,密探与暗卫都进行过各种训练,例如忍耐力。若是普通人受了如此严重的伤,怕是早就痛的呻吟出声,胡乱说话了。可是重公子一直牙关紧咬,一丝声音也无。从昏迷过去那一刻开始浑身就进入了一种戒备状态,这种状态与我们曾经受过的训练十分相似,所以……” “你是说澜澜曾经受过暗卫这样的训练?可是,这与调查实在是太不相符。那杨姨娘不是也说过吗?澜澜从小就在重府长大,基本每天都闭门苦读,鲜少出门,对人情世故也不曾过问,所以才被他们设计。若是受过训练,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恒昱祺觉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一开始只是觉得重涛很有可能是被人指使,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等着,然后寻找机会下手。 可是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重涛虽然很多地方谜团一堆,但是对他们却毫无害人之心,偶尔出现的童真也着实令人喜爱。 暗卫?谁会在这种地方培养如此弱不禁风的暗卫? 唐八摇头道:“属下也十分迷惑,重公子与旁人口中所述实在是相差太多,简直是换了个人似的。” 换了个人? 恒昱祺反复咀嚼这四个字,他的手指沿着重涛脸颊周围摸索了一番,也没有摸到面具黏贴的痕迹,而且他虽然被药毒害过,但是脸颊上细细的绒毛却无法骗人,这都不可能是戴了面具能够出现的。 “没有面具,也没有经过药物改变容貌,这些属下都查过了。”唐八道。 重涛重之澜,你到底是谁? 恒昱祺觉得这人身上的迷雾越发浓厚了。 “大人,药来了。”一名小厮端了药碗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唐八接过药碗亲自尝了一口,安心的点点头,准备给重涛喂药。 “我来吧。”恒昱祺伸手打算接过药碗。 唐八有些迟疑,“主子,您……您给别人喂过药?” 恒昱祺啧了声,劈手夺过药碗,不耐烦道:“行了,你们都出去吧,喂药有什么难的。” 唐八无奈,只好嘱咐了几句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就被老七拽了出去。 “没看主子心疼成那副样子吗?你还不赶紧走。”唐七啧了声道:“走走走,跟我去办事儿,重公子就让主子自己照顾吧。” 唐八叹了口气,觉得自家主子这次不止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他严重怀疑那重公子若是醒来,怕最不想见到的那人就是主子了。 恒昱祺捏着小勺子想要喂药,可是重涛牙关咬死,勺子压根进不去,药汁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是我不好,哎,你就不要生气了嘛。”恒昱祺有些心虚,他拿着布巾把流出来的药汁擦干净,自言自语道:“你也没对我说实话啊,咱俩扯平好不好?嗯?以后你还是我的澜澜,我,我就是你的大人……唔,我是你的阿福好不好?澜澜乖,把药吃了吧。” 然而重涛仍旧一动不动,呼吸微弱。 “你这是再逼我吗?”恒昱祺放下勺子,手指轻抚着重涛的脸颊,“我亲了你哦!” “好吧,我真的亲了,你可别咬我。”他含了一口苦涩的药汁,伏低身体,捏开重涛的牙关,舌尖探了进去。 药汁被一口一口渡进对方口中,恒昱祺握住重涛的手,内力缓缓输送过去,化开药性,让重涛苍白的脸色浮起一丝红晕。 “哎……”恒昱祺又叹了口气,表情无助,“澜澜,快醒来吧。” 重涛只觉得自己身体变轻了,他浮在一个虚无的空间里,身体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高大,强壮,四肢修长,充满力量。 这才是自己,那个软趴趴的秀才是什么鬼,若是现在的自己,那刺客也不可能会把自己伤成那副样子。 他胡思乱想着,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漂浮,眼前猛然一亮,就发现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熟悉。 这是他的家,他因为卧底已经离开五年的家,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能够回去的家…… 客厅里还挂着他的黑白照片,父亲和一名陌生男子正在对弈,一个只有两三岁的娃娃趴在那名男子腿上,认认真真的看着棋盘。 厨房里传出妹妹和母亲的声音,已经做好的饭菜摆在饭厅的桌子上,令人垂涎欲滴。 重母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个碗。一直碗里放着炖的酥烂的肘子,另一只碗堆了满满一碗饺子。她把两只碗都放在那张黑白照片前面,上了香。 父亲与陌生男子停下下棋的手,连妹妹也一起走了过来。 “涛涛,今天是你的生日,你都离开妈妈太多年了,妈妈每天都在想你。不过涛涛是英雄,是妈妈的好儿子,所以妈妈知道涛涛一定会投胎去一个好人家,过幸福的日子了。爸爸妈妈都过的很好,你那些队友对家里也十分照顾,你小侄子三岁了,雅倩如今又怀了二胎,希望是个儿子,回头随你的姓。” “涛涛,家里一切都很好,不用挂念。” 重涛看着他们,他想起自己走的那一年妹妹才刚结婚,如今他已经都离开这么久了吗? 重母泪流满面,妹夫扶着她的手臂劝慰道:“妈,我想大哥这样的好人,一定会被上天眷顾的,妈不要伤心了。” “妈不伤心,哎……你大哥从小就是个调皮鬼,当年还被老师骂说以后不是省心的货,要我们看严了。谁知道他后来上了警校,当了警察……哎,这都是命。”重母擦了擦泪水,在饭桌边儿坐下,只是叹气。 “姥姥,我以后也当警察,消灭坏人,比大舅还要厉害!”小侄子手里拿着玩具手枪,一脸正气。 “好,姥姥等宝宝当警察的那一天,然后就把你舅舅最宝贵的徽章送给你,好不好?” “好,姥姥一言为定!” 重涛觉得脸上湿漉漉的,他摸了摸,摸到一手水渍。 哭了吗?他哭了啊…… 这是上天为了安慰他,所以让他看到的吗?父母健康,妹妹幸福,家人都过得很好,他也就放心了。 爸妈,我……我过得很好,虽然这身子乱七八糟的,但是不愁吃喝,不过这里有点儿乱,但是也还好了,也许以后儿子还能当个大家主呢。就算这身子以后不能生娃了,不过还是可以领养的啊,多领养几个,统统姓重! 爸妈,儿子我现在是个秀才,过两年去考个举人回来,也是个老爷呢,见了当官的都不用跪,可威风了。 爸妈,放心吧…… 儿子……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第27节 只要这次没有死的话,他一定要远离那些灾难的源头,就当个小地主好了。 他看到自己的身形在逐渐消散,变成光点,眼前也逐渐模糊起来。 爸妈,再见了。 “昏迷了三天,再不醒来怕是会出问题……” “澜澜,你哭什么?我都说自己错了,你就不要哭了吧。” “心脉已经没有问题了,可能是重公子自己不想醒来吧。” “澜澜,我再也不捉弄你了好不好?哎呀,快醒吧!” “主子,冻将军说要在年后把那些人押解进京,这几天要防备对方会反扑。” “澜澜,今天过年了……” “大人,身上有屠字标记的找到五十四个,已经全部斩立决,家产充公,其他人全部发配了。” “怎么还不醒?要不要换个药?唔,这药怎么比以往更苦了?不知道澜澜怕苦吗?” 果然好苦啊,又苦又涩…… 嗯?他嘴上贴的是什么?卧槽,这家伙居然嘴对嘴给他喂药?占便宜没够吗? “混……混蛋,滚开……”重涛觉得自己就算醒了,也早晚会被气死。 第二卷:贡品调换案 第36章 唐大人你好 恒昱峥把玩着手里的玉盏,看着眼前有些失魂落魄的亲弟弟,眼中充满戏谑。 “区区一个小秀才,居然让朕的皇弟如此消沉,朕甚是不悦。不如差人将那不知好歹的小秀才教训一顿吧。” 恒昱祺斜眼看了看他哥,啧了声:“别闹。” 恒昱峥笑了笑,换了话题,“这次真的是辛苦你了,朕没想到山匪居然是假的,竟然有人瞒着朕做这种谋逆之事。至于重家……朕已经查明与本案无关,还重家一个清白。虽然重公子办案有功,可是只有个秀才的身份不太好封赏……再加上他违逆皇弟你,干脆就功过相抵了吧……” “皇兄!”恒昱祺不满了,责怪道:“情感之事本与他无关,是我一人造成如今局面,如何功过相抵?而且也是我利用了他……若是皇兄不打赏,那我便从私库出了东西打赏好了。” “哈哈哈哈哈。”皇上笑的前仰后合,半晌擦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叹道:“难得见你这样,虽然早就知道你护短,没想到对那人也这样上心……罢了,不就是一些赏赐,朕还是给得起的。” 他说完话,看向手中的玉盏,忽而又道:“那些人审过了,重家当家和主母确实是被害身亡,杨家早在四年前就与外匪勾结,但是如今那人已经身死,再往下便不好查了。成王盘踞一方势力庞大,导致蜀地只知道有成王不知道有皇上。若是如此旁观下去,朕这个江山,怕是坐不稳了。” 恒昱祺愣怔的看着院中花木,如今距他离开平阳县已经过了三月有余,迎春花开的正艳,金星灿烂。园中锦桃也绽苞吐蕊,米分红妖娆,空气中溢出淡淡花香。 他想到离开平阳县邀请重之澜同行的时候,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 “大人,如今平阳县山匪一案已经平定,万望大人遵守承诺,让小生留在故里,操持家务。” “澜澜,其实我……本大人,嗯……”恒昱祺难得语塞,心中郁闷,又有些恼怒。总觉得这个小秀才实在是敬酒不吃,可若是强迫,怕是终生难得一心了。 “若大人不嫌弃,可以称呼小生之澜,澜澜二字,小生如今是万万担当不起了。”重涛一揖到底。 恒昱祺吃瘪,脸色微红,“其实本官并无戏弄你之心,若是并无好感,本官也不会与你亲近。” 重涛唇边含笑,道:“小生知道,大人为了这案子也是十分操心,小生极力配合,并无怨言。幸而大人不嫌弃,才让小生得了这万般好处。小生心中感激,却又无以回报,他日若大人还有需要小生效力之时,小生则尽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恒昱祺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人,一袭青色书生袍穿在瘦弱的身子上,腰带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他脸色有久病失血的苍白,唇色浅淡,但是眸若灿星,里面映出有些仓皇的自己。 一个弱不禁风眉目如画的小秀才,一个身上尽是谜团的小秀才,怎么就能让他如此舍不得了? “……阿福,阿福!”恒昱峥神色不满道:“又在想那小秀才?” 恒昱祺苦笑着叹气道:“哥,是不是求不得的就会万般不舍?” 皇上正色道:“你是王爷,怎会有求不得?” 恒昱祺一口喝下杯中冷茶,苦涩的茶水萦绕舌尖,他道:“你是皇上,也有求不得。更别说我一个小小的闲王,随得逍遥二字,但是哪里能真的逍遥了去?”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皇兄,皇上在位几年,威严更胜,但是却也时常操心,那些大臣外戚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服与不服都在等着看这一国之君出纰漏。 “皇兄与元清潭也算是锦瑟和鸣,但是却无法给元大人一个名分。与那皇后虚与委蛇,却又不得不每个月安抚探视。虽说后宫不涉前堂之政,但是后宫那些女人身份背景怕是都并不好相与。皇上为这江山身不由己,总是不能为得一人心而弃了这江山吧?” 皇上摇摇头道:“求不得在于取舍,就算是朕想要放手,怕是你元大人也不愿意。他既然想要看到一世明君,朕就给他一世明君。今世还不了,来世再还。” “小秀才想要‘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却不敢给出承诺,只能待皇上坐稳这江山,再去取舍,希望那时候之澜还能……算了,求不得,哎……”恒昱祺也说不明白自己此刻心情究竟是为哪般。 喜欢,确实是真心喜欢;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喜欢究竟能维持多久,是一月一年,十年半载,还是一生一世。 诺不敢轻许,最怕负重诺之人。 “对了,皇兄刚才说什么来着?”他转了话题。 “朕再说成王……当初父皇心软,如今倒是给朕安插了个强敌,若是这跟钉子不提早拔除,怕是要酿成生灵涂炭的大祸来。”皇上给自己倒了杯茶,茶色碧绿,一阵风吹来,两三香软落入杯中,轻轻摇晃。 朝代更迭每次都是踩在尸山尸海之上,坐上这个位置了自然会体恤自己子民,可是没坐上这个位置的那些野心勃勃之人,怕是不会去考虑这些事。 恒昱峥许了诺,便要承这个诺。他抬头看向西南方,表情晦涩不明。 “成王一直有野心,当初若不是皇上追随者众,加上先皇亲笔口谕和让位之诏,再加上西南那年出了天灾,怕是会动荡至今。这延缓出来的几年让皇上修养身息,但是对于成王来说也在休养生息。屠龙会当年几乎被屠戮殆尽,但是不代表不会死灰复燃。只要有机会,他们就能在弄出第二个屠龙会,第三个屠龙会。”恒昱祺沉吟道:“我听说今天在朝堂之上,又吵起来了?” 逍遥王为了展示出自己纨绔的一面,很少去点卯。皇上宠爱这唯一的胞弟,便也随了他去,但是朝堂上发生的事,该知道的一样都不会少。 “北方有栎将军把守,皇城之中有朕的暗卫,你的师傅,以及冻将军,如今看来最是安全不过。西南那边暂且不说,如今各地都在争相说什么有圣物出现,左一个祥瑞,右一个祥瑞,把朕当三岁孩童糊弄。若是真有那么多祥瑞,怎么就不能把成王这个祸害祥瑞了去呢。”恒昱峥冷笑的抛下手中玉盏,任凭玉盏歪倒,茶水四溢。 “不过一个小小的平阳镇,还算是在朕眼皮子下面,就闹出如此大的祸事来,那些拿着俸禄的大臣各种推诿。之前你用唐煜身份觐见的时候也看到了,不少人还觉得那是你为了升官发财,特地弄出来妖言惑众呢。”他越说越气愤,恨不得把朝中那些不干事儿的家伙统统诛了九族。 恒昱祺哈哈大笑道:“皇兄有什么好担心的?若是看谁不顺眼,找几个借口下放了就是,多吃点苦头就知道站在朝堂上有多好了。” “哪有这样简单,这盘根错杂的关系网,怕是连朕都弄不明白。” “皇上。”一个小太监猫着腰远远的走了过来道:“元大人求见。” 恒昱祺哀嚎一声,惨叫道:“这老狐狸来做什么?每次看到他就有一种会被算计的感觉。皇兄,我先走一步。” “王爷止步。”元清潭绕过掩映的假山花丛,笑意盈盈的拱手道:“逍遥王还请止步,臣有要事相商。” 恒昱祺几乎跳了起来,怨道:“上次你说有要事,便把本王忽悠到那平阳县,害的本王成天提心吊胆,生怕出了纰漏。如今你又说有要事,这次想把本王弄去哪里?哎呀呀,元大人,元大哥!本王愿称你一声嫂子,快不要再弄什么要事给本王添堵了。” 他连连给元清潭作揖拱手,一身繁复锦袍也压不下他如今的坏情绪,只想落荒而逃。 元清潭对那声嫂子并不抵触,他与皇上之事怕是早就被人传开,再加上他如今身份背景与心计,也没人敢说什么,就连后宫皇后也因他不会生育影响到自己子嗣地位,便睁一眼闭一眼去了。 毕竟皇上宠谁,也不是皇后能够置喙的,更何况皇后也知道,元清潭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皇上在位也让她位置超然,所以连带后宫对元大人的不满都被皇后一手按下,无人敢提。 这也是皇上对如今皇后最为满意的一点。 元清潭亲手为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润了喉咙笑道:“怎么?难道王爷不想再见到你家澜澜了?” 元大人声音清润温柔,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温柔,直接捅了逍遥王的心窝子,让他抚胸痛呼道:“当初便不应该让你们知道!” “那小画本属下都收集了不少了,如今又有了改良,说重之澜为了平阳县安宁委身于唐大人,尽毕生功力灭了山中妖魔,如今身体孱弱不堪,原本还有唐大人怜爱,可惜妖魔爆体而亡之前消了唐大人记忆,让唐大人抛弃了那可怜的重之澜。如今重公子身边不少人虎视眈眈,想要一亲芳泽采那玉露之菊的人不少呢。”元清潭想起冻将军交给他的那些画本,整个人都笑的恨不得从椅子上跌落下来,于是派人去平阳县收集了不少,平日里就靠这些东西解闷了。 总觉得比京城里那些写自己与皇上之间各种暧昧情愫的画本好看多了,毕竟是远在山野,民风略开放啊。 “清潭,莫要在戏弄朕的弟弟了。”皇上轻声笑道:“阿福初次入情障,每日惶恐不安坐卧不宁,整个人都憔悴了呢。” “哥!!”恒昱祺哀嚎,皇上不喊皇兄不喊,开始喊哥哥了。 “别喊朕,刚才是谁在跟朕说话的时候走神的?”皇上开心打趣。 逍遥王扶额哀叹,觉得自己的地位还不如一个元大人。 “好了,不闹了,清潭你有何事?”皇上一本正经问。 元清潭看了眼皇上,行礼道:“皇上还记得月余前那贡品被劫之案吗?” “记得,朕也记得此案已破,虽然牵连不多,但是贡品被毁坏殆尽。”破案说是一群残兵流寇为了生计打劫了贡品,其中还有一名官员进贡的所谓圣物,是一条通体雪白头顶顶着红斑的巨蟒。但是贡品不过就是一些茶叶特产,被那些流寇分了吃了,蛇倒是当成灵物给放生了。 “运送贡品官兵虽然不如铁甲军如此精良,但是也应该是挑出来的精锐,居然被一群流寇杀死……虽然贡品也有找到残留,可是臣查了那残留的茶叶,发现……这茶叶之中掺杂着其他茶叶,品相已经不属于贡品之列了。”元清潭从怀中掏出两只纸包,拆开来摆在桌上。 一只里面放的是往年贡茶,另一只则是被人带回来的证据。 乍一看两份茶叶品相差不多,但是仔细嗅嗅,在放在水中煮开,便察觉到其中不同了。 “臣怀疑,有人私换了贡品,但是又怕皇上怪罪,所以出了这么一招。如此之来,皇上仁厚不会去对当地官员试压,只是找出犯案之人便罢了。可是那犯案之人,真的是犯案之人吗?”每次说道正事,元清潭表情都十分严肃,年轻的帝师,如今的太傅大人神色凛然,周身气势袭人。 皇上双眉紧蹙,道:“爱卿是说有人换了贡品,却用次品代之,但是怕最终暴露,最后把责任推卸给那些所谓的流寇身上?” “原本臣也是如此想,但是皇上有没有想过,贡品是被谁替换了?当地官员有没有参与?替换下来的贡品去哪里了?臣去问过了,押运官员并不知贡品被换之事,只以为自己遇到了穷凶极恶的流寇,导致贡品被抢被毁。可是臣心中总是觉得,这其中并不可能是如此简单的事……”元清潭总觉得这件事越是细究,就越令人迷惑,其中谜团就越发的多了。 “那就派官员去查啊,这种事……”恒昱祺觉得这贡品隔个几年就会发生一次被抢劫事件,被穷逼急了的人什么都敢做,更别说有的地方官员为了上贡之事恨不得刮地三尺,禁都禁不住。 元清潭似笑非笑的看着恒昱祺,作了个揖,朗声道:“所以臣斗胆,恳请神探唐大人再次出山。” 第37章 澜澜你好 当恒昱祺浑浑噩噩的站在重家门口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似乎又被那老狐狸忽悠了。 平阳县在帝都北面,他要去的地方在帝都南面。说顺路来看看这种谎话连三岁小孩子都忽悠不了,说来请他的师爷……想起这个就生气,皇兄居然连个圣旨都不给他,空手套白狼,也得看看人家愿不愿意让他套啊! 当初离开平阳县的时候,他简直就像是打了败仗逃跑的兵,一心怒火全部都砸在那些前来劫车的匪徒身上了,一直到了京城还杀气腾腾,一直到回到自己府中才萎靡起来。 平阳县雪刚化尽,空气中还浮动着晚梅的冷香气息。如今天色一晚,重宅略偏,路上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恒昱祺站在门口踌躇,一直到唐七急匆匆跑来开了门,才挤出一抹笑。 “主子?本以为你们还要晚两天才回到呢。”唐七让门房去牵了这主仆三人手中的马,自己亲自迎了主子进门。 唐七如今已经成了重家新管家,原本他想跟着离开,却被自家主子硬塞给重涛,各种威逼利诱让一名牛逼轰轰的暗卫承担起保护重公子守护重府的重任。 其中辛酸泪不说也罢。 唐七在这里恢复了原来的名字,叫乔睿。乔大管家道:“不知道主子这么早来,属下还未跟重公子说过……” 新县令上任,原本想要留着重涛继续做师爷,但是被重涛拒绝了。他现在整跟着舅舅学习管理庄子收租之事,以及父母留下来的那几个铺子的经营。虽然这都不是他擅长的,但是无论如何他现在已经是重家最后一条根,守着偌大的家业,总不能说放手就放手。 “澜澜现在哪里?”恒昱祺问道。 “刚吃过晚饭,正在书房。主子要过去看看?”乔管家努力察言观色,“还是先去吃点儿东西?” “总要先拜访家主在论其他。”恒昱祺义正言辞。 乔管家抽了抽嘴角,心说你过来连拜帖都不曾上,黑灯瞎火的戳门口还得让老八过来通知我开门,如今说什么拜访家主,家主都要被吓死了好吗? 不过吐槽归吐槽,脚下却未有停顿,直接就把恒昱祺带到书房门口。 第28节 来到书房门口,逍遥王停下脚步,转头低声说:“你先带他们俩去吃饭,还有暗处那些兄弟,都照顾好了。本王……嗯,本大人自己一个人去见重家家主就好。” 是怕人家不给你面子,被属下看了去丢脸吧? 等手下都走了,确定周围也没有摸黑凑热闹看笑话的之后,恒王爷抬起手敲了敲门。 “进。”房内传出温润的声音。 恒昱祺心尖儿一颤,推了门就进去了。 书房分里外两间,外间较小,挂着若干书画,还摆了琴。有两个梅瓶儿看上去十分眼熟,应该是皇上御赐的。 两个房间中间是雕花镂空的月洞门,挂着水蓝色绢纱,风一吹就层层飘动,煞是好看。 重涛正坐在书桌前看书,书桌上摆着两盏灯,其中一盏灯芯长了,摇出昏暗的光,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恒昱祺站了一会儿,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把小剪子剪掉长了的灯芯,油灯又亮了起来。 “谢了……怎么是你?”重涛本以为是小厮端茶进来,谁知道一抬头居然看见张本以为今生再也不用见到的脸,整个人被吓了一跳。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恒昱祺拽了把圈椅到桌前坐下,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表情惊讶的重之澜,“澜澜见到本官,是不是特别惊喜?” 惊喜?呵呵,只有惊吓好吗?喜从何来? 重涛抽了抽嘴角,站了起来行礼,“不知唐大人远道而来,未曾相迎,还请赎罪。” “你何罪之有?是本大人唐突了。”恒昱祺贪婪的看着重涛这张严肃的小脸儿,原本青白的脸色如今已经养的红润起来,腮边透着淡淡的粉色,看上去好像染了桃花,异常可口。 重涛仍旧站着,正色问道:“不知唐大人此时前来是有何事?私钱案是否有了偏差?” “澜澜坐,你站着与我说话,我抬头看的脖子疼。”恒昱祺换了话题,“那狱中老者身份你可得知?” 重涛摇头,狱中老者身份成谜,询问了好几遍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而且这老者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清醒的时候知道喊大人,也能认出来谁跟谁;迷糊的时候见人就笑,只想讨酒喝。唯一的线索就是他经常在喝醉的时候念叨一个人的名字。 那名字叫颖儿,或者影儿。不管是读作何字,叫这名字的人实在是太多,他们曾派人找遍平阳县所有名字带这个字的人前来忍,却无一人识得老者身份,也就只能继续跟大爷似的养在大牢的单间儿里了。 重涛坐下身来,不知道这位精分大爷大老远突然跑来究竟是有什么事,心中略忐忑,总觉得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恒昱祺又杂七杂八的问了写日常情况,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书房里瞬间陷入迷之尴尬,两个人相顾无言,就差泪千行。 正好这个时候有小厮敲门,端了茶盘进来,后面跟了个端着茶点的小姑娘,十分眼熟。 “你把崔叔崔婶他们接回来了?”恒昱祺问道。 那小厮奉了茶,领着小姑娘行完礼就出去了,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重涛喝了口茶暖了暖,道:“是的,崔叔崔婶跟着我受了挺多的罪,如今皇上英明,判了重家无罪,重家解封之后,我便派人把人接了回来。” “哦……”恒昱祺喝茶吃点心,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他咀嚼的声音。 重涛在一旁无奈的看着,一直到这人把两盘子茶点全部吃光之后,终于出声,“还不知道唐大人此时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恒昱祺叹了口气,又打了个嗝,瞬间窘迫的灌下一大口茶水,道:“你可知淮南贡品半路被劫之事?” 重涛摇头,他如今不是衙门师爷,只是个小小的秀才,这几个月家门都未曾出过,哪里会知道遥远淮南发生了什么事呢。 恒昱祺抿着茶水道:“贡品被劫,但是在残留痕迹里发现这贡品是假的。皇上怀疑有人在贡品里动了手脚,但是目的却不清楚,于是派我去查探一番。” “哦……”重涛点头,又问:“可是淮南在帝都以南,平阳县在帝都以北,大人如今来这里做什么?平阳县与贡品一案有牵连? “并无……”恒昱祺露出个古怪的表情,他站起身来走到重涛面前,深深的作了个揖,恳切道:“唐某想请神探重之澜协助唐某,不知重公子意下如何?” 重涛被唬了一跳,忙道:“什么鬼神探?我?不不……唐大人,小生如今身娇体弱,万万担不起此等大任。大耀国能人辈出,还请唐大人另请高明。” 恒昱祺就知道自己会被拒绝,他当初被忽悠的站在这里,便也不要那脸皮了,直接捂着脸开始嘤嘤嘤的哭诉,“还请澜澜救本大人一命,当初那皇上也不知道听谁所说,说平阳县案件是你我配合破的,虽然这是实话,但是这次贡品案,他指明要我来请澜澜的。” 重涛被他嘤嘤嘤出一身鸡皮疙瘩,嘴角抽搐道:“还请唐大人好好说话。” “就算皇上不说,本官也想来相请澜澜的。”恒昱祺正色道:“澜澜与本官相处这几个月来,本官已经看出来澜澜并非池中之物,雏鸟也有鸿鹄之志,更何况澜澜已经不是雏鸟了,不是吗?难道你甘心就在这平阳县,每日跟这些你并不喜欢的东西打交道?” 恒昱祺又道:“本官记得你当初在查阅案情之时,在思索对策之时,整个人都变得耀眼起来。而坐在这里的重之澜虽然看上去安宁无欲,可是却也少了生气。” 重涛一愣,他没想到这唐无忌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是,他不喜欢去算这些乱七八糟的账本子,也不喜欢每天计算花费收入,要去想着让自己的铺子赚钱。 每次他大舅二舅过来都能数落的他一头汗,但是不擅长就是不擅长。 可是,他就算不擅长又能怎么样?如今可以撑起重家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重涛苦笑道:“大人好意小生心领了,可是重家如今只剩小生一人,若是远游,这重家上下也有几十人要张嘴吃饭,如何能放得下。” “我帮你啊!”恒昱祺见有门,连忙说道:“我帮你找几个能管家的,小七……嗯,乔管家就十分不错,回头本官在与你挑选两人。至于你舅舅那边,本官可以亲自去说情,如何?” “再容小生好好想一想。”重涛确实有些蠢蠢欲动,可是一想到对面这家伙平素行径不良,他可不想再去背锅了。 “我知道当初对不住你,可是……本官已经知错了,回去之后被数落了好几日,差点儿抬不起头来。澜澜就饶了本官这一次吧?从今往后,本官绝对会护全澜澜周全,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让澜澜冒险,如何?”说完,还腻腻歪歪的凑了上去,硬是把黑漆漆的眸子挤出水光,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重涛哭笑不得道:“既然破案,便是冒险。只要大人能保证再也不予小生开那种玩笑,小生便可同意。” 第38章 名分重要 恒昱祺呆呆的看着重涛的笑颜,连卖萌装委屈都忘了。 “你真的愿意?是因为原谅我了吗?”他的声音有些颤。 重涛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诧异的神情,“原谅?什么意思?大人做了什么需要小生原谅的事?” “……就是……”一向风流倜傥直来直去潇洒不羁的逍遥王有些窘于启齿,“之前,我让你当靶子那件事……” 重涛莞尔,“为了破案做出牺牲在所难免,当初大人一举一动小生皆已了解并且愿意配合,就算是出了岔子,也不能让大人承担一切责任。所以这并不需要原谅之说,不是吗?” 恒昱祺听完,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重涛这番话说的很明白了,公归公私归私,于公,这件事就要这么做才行;于私,咱俩没啥交情,你情我愿,就是在打个配合而已。 恒昱祺吭哧吭哧道:“我,我心悦你……” 重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心悦我还把我坑成这样,你要不心悦我,老子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虽然这么想,但是面上还是保持微笑,“大人,这件事小生当初应该已经对大人说清楚了。小生卑微,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大人生来显贵,将来妻子一定是大家闺秀锦瑟和鸣。既然如此,何必要为难小生呢?” 恒昱祺又噎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得起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但是他又不想放手眼前,于是就戳在那里自己跟自己闹别扭。 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不说话,重涛又道:“但是能不能与大人同去,小生还需要问一下舅舅。如今家中长辈只剩下三个舅舅了,不能不说一句就走。” “……哦。”恒昱祺郁闷的点头,“是,也是……舅舅们是要通知一下的。” 然后又是一阵迷之安静。 重涛想你怎么还不走呢?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快去休息吧。 恒昱祺想我该说些什么话题呢?已经几个月不见了,你就不想跟我说些什么? 俩人脸对脸站了半天,逍遥王终于吐出句话,“澜澜,你对我……真的是一丝一毫的好感都没有吗?” 重涛叹了口气。 他从未想过会与男人纠缠成这样,但是两世活下来阅历总是会比眼前这位唐大人多一些。虽然他并不排斥,但是也不觉得自己就是那雌伏在别的男人身下的。 “大人,你可曾还记得当初说过,若是将来你未娶而小生仍旧单身的话,那么在一起过一辈子也是可以。但是将来并不是定数,谁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事呢?我想,心仪大人的女子应该并不是少数,大人也应该……” “我只想找能与我并肩之人!”恒昱祺想到皇上,想到元清潭,又想到宫中作为权利制衡的皇后。 这三人,一个位极人臣,一个高高在上,另一个统领后宫。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能与自己真正喜欢的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大人,您现在遇到几位可以与您并肩之人呢?”重涛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做心理咨询师的一天,总觉得这次的对话实在是古怪,让他想笑,却又不得不忍着。 恒昱祺抿了抿唇,突然伸手把重涛抱入怀中,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只是叹气。 重涛好像抱着一只大型犬,他想起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金毛,每次见了他都会兴高采烈,伤心了便窝在他怀里,如同现在的样子。 也不知那只金毛如今怎么样了,有没有人替他养着…… 他轻轻的拍了拍金毛……不,是唐大人的背,道:“许是大人从未见过我这样的秀才,所以一时迷惑罢了。” “你身上有很多我看不透的地方。”恒昱祺感受着掌心下的细腰和翘臀,有些心猿意马,“你是个秀才,可是机智过人,比那些死读书的秀才聪慧了许多;你看上去弱不禁风,内里都没有,却有武功可以防身;你看上去不像那些会被人欺侮之人,可是却被姨娘整成这样……我看不透,却又被你吸引。澜澜,我不知以后是否会遇到其他人,但是,我现在,心悦与你。” 他想起当初师傅说的红鸾星动之事,但是自从离开平阳县,再也未曾遇到过让他想要亲近之人。他也去问过师傅,但是师傅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和师娘鄙视的眼神让他直接溃不成军的跑掉了。 红鸾星,也许就是怀中之人。 重涛知道自己露出马脚的地方确实很多,欺瞒一般人还好,却无法瞒住真正有心思的。 对他来说,恒昱祺出现的时间十分凑巧,不但让他要回重家,还让自己父母之死大白于天下,凶手归案,也让这个身体原本的灵魂可以安息了。 但是对恒昱祺来说,自己的出现难道就不是凑巧的吗? 谁都不傻。 只是这心悦之事,却来的令他摸不到头脑。古代如今也如此开放了?对男男在一起竟然这样宽容?还是说自己来的这个朝代更加的与众不同? 他也搜集了不少小画本,看的面红耳赤臆想连篇,甚至连梦中躁动都带着眼前这人的身影。 路已经有些偏离原来预定的轨道了…… “小生觉得……大人还是需要多多考量才好。毕竟世界这么大,总要多出去转转才知道什么最适合自己,不是吗?”重涛劝道。 恒昱祺沮丧的离开了书房,招呼了自己心腹手下,躺在屋顶喝酒。 “重少爷是聪明人,以属下相处这几月来看,重少爷性子随和,但是却也有着自己的底线。若是触及,一定会毫不留情。而且重少爷也不同以往那些我们遇到过的读书人迂腐,他……他甚至有些八面玲珑,特别会察言观色。”唐七,哦,是乔管家给他主子杯子里满上酒水,笑呵呵道:“有个聪明的主子,我这个管家做的也是随心。” 恒昱祺阴测测的瞪他,“你的意思是本大人不是聪明的主子?” 乔管家连忙告饶道:“怎么会?属下今生对主子绝无二心,若不是主子强行让属下在这里做什么管家,那属下绝对会追随主子而去!” “哼!”逍遥王听完也并不开心,于是傲娇起来,“你以为本大人让你在这里只是做个管家的?” “自然不是。”乔管家陪笑道:“属下如今在搜寻屠龙会在平阳县的所有残留势力,绝对不会让重少爷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主子还请放心。” 唐八抚摸着躺在自己腿上小九的头发,轻声道:“主子,重少爷是那种值得全心全意对待之人,万望主子三思。” “本大人就不能全心全意对待一人了?”恒昱祺听了这句话就不爽了,恶狠狠的瞪着唐八,“你倒是站在他那边儿,也不帮我!” 唐八抿唇一笑道:“是否全心全意,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重公子虽然此生坎坷,如今却除了心头之患,以后的路必定会平稳许多。主子给予的保护我想重公子未必不知,但是他却不会以身相报,怕是只为了守住自己一颗本心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恒昱祺听的一头雾水。 “因为属下给小八说了,这段时间不少人来给重公子提亲,都被唐公子拒了。他曾与属下说过,若是不能保证身体确定能恢复,便不能伤害那些无辜的姑娘。而且他说,他想找一个能与自己并肩之人,而不是只能娇弱的在后院相夫教子的人。所以一颗芳心最终落入谁家,就要看谁拿真心来换了。”乔管家冲着他主子挤挤眼道:“主子,机会很大啊。如果这次重公子同意与您同去,近水楼台先得月。” “并肩之人……”恒昱祺喃喃重复。他刚才也与对方说了这四个字,没想到对方竟然与他同样想法。 第29节 “主子如今后院空虚,正妃之位高悬,已经有不少人摩拳擦掌想要占为己有,不禁朝中那些大臣如此想,就连关外之臣也如此想。这是个香饽饽,却也是能把人放在众矢之的的位置。主子,虽然您现在只是个钦差大人,可是回宫之后却是先皇与陛下最心爱的逍遥王呢。”乔管家提点。 逍遥王一正妃两侧妃之位空悬,既一直未有填充,皇上也未曾给指过婚,甚至连皇太后那边都没有动静。所有人都明白这个位置是需要付出代价,价高者得的地方。 可是逍遥王虽然得宠,却没有什么实权,这就让不少人开始犹豫,盘算着自己手里的筹码与可以得到的东西。 逍遥王再怎么逍遥,却也躲不过皇权二字。 重涛求的,恰是他给不起的。 “名分很重要吗?我看元老狐狸就没有求名分。”恒昱祺一口闷掉杯中酒水,更加郁闷了。 “元大人自然有元大人的想法,他全心全意忠于皇上,忠于国家,这些比那些名分在他心中的重量更加重要。而且就算是元大人入了后宫,他的那些手段也会压制住后宫之人不敢妄为。可是重少爷不行,他对那些后宫阴私一窍不通,简单的家宅之斗都会落入下风,更别说宫中那些手段了。哪怕只是个王爷之妃,怕是也……”乔管家没有继续往下说,他觉得自己该说的,差不多已经全部都说明白了,至于主子能不能想明白,这也不是他该负责的事。 只要恒昱祺心中有家国天下,便不能太过任意妄为,这才是最重要的。而重涛现今的分量,怕是不足以撑起这个位置。 第39章 这剧本不对啊 恒昱祺毋庸置疑是贪心的,既想家国天下,又想儿女情长。可如今家国天下有了,儿女情长人家不跟他玩这套,让他郁闷的不小心喝多了,等醒来一睁眼,已经到了下午。 “主子,重公子的舅舅们来了,您要去见一下吗?”唐九看着恒昱祺洗漱完,端了茶来给他润喉。 一听是战斗在助攻最前线的舅舅们来了,恒昱祺来了精神,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道:“本大人帅不帅?”虽然这张脸做了易容调整,遮盖了他七分的美貌,但是基数高啊,哪怕只剩下三分也是帅的令人无法逼视! “帅,主子不管如何都是最好看的。”主子是天主子是地主子是他心中永远的第一的小九牌马屁精瞬间满口溢美之词,听的逍遥王甚是满意。 “舅舅们现在哪里?” “正在书房呢,主子现在去?”唐九问。 恒昱祺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摇晃着他永不离手的扇子,兴冲冲地奔向书房。 习武之人耳力要比一般人强上很多,还未踏入书房的院门,就听见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 恒昱祺停下脚步,仔细辨认着。 孙长溪怒声道:“那姓唐的又来做什么?就算他是朝廷命官,也不能如此任意妄为!” 孙长河柔声道:“之澜,虽然你已经二十多岁了,但是对情感方面仍旧单纯。二舅觉得那唐大人在京中定有家眷,否则也不会一走几个月连封信都不给你捎来。如此这般对待于你,你还要跟他走吗?” 孙长流也粗声粗气的说道:“虽然你三舅我没有见过那姓唐的,但是这件事他做的确实太不厚道。他对你有救命之恩,但是却也让你陷入危机,这事难道就一笔带过吗?他不过就是想把你养在这里,做个消遣的玩意儿罢了!” 恒昱祺站在外面,总觉得自己听到的跟预想的不太一样啊。 “舅舅!”重涛内心悲伤逆流成河,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我与唐大人本就不是舅舅所想这样,而且这次是唐大人邀请我同去破案。之澜只是觉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出门多长长见识也是好的。而且上次破案有功,皇上给了许多赏赐,也是让重家长了脸,不是吗?” “但是一想到那赏赐是用你半死不活一身伤换来的,舅舅宁愿不要!”孙长流愤愤道:“你不过就是个文弱书生罢了,就不要参与那些刀光剑影的事。这次是幸运,下次呢?” “舅舅,男儿应有所为。之澜虽然身体虚弱,但是却也有满心抱负。如今距离下次科考还有两年多的时间,不如让之澜出去多见见世面,将来就算不能中举,但是也可以当个有用之人。舅舅们也是行走四方了,而之澜除却进京赶考,哪里都未曾见过,见识短则心境窄啊舅舅。”重涛苦口婆心相劝,他确实是想出去多转转,领略一下古代还没有被破坏掉的美好风景。 “说了这么多,其实你就是放不下那个姓唐的吧。”孙长溪瓮声瓮气,心中十分不满。 “若是那唐大人能好好待你,舅舅们也毫无怨言。毕竟你是我们妹妹唯一的孩子。至于子嗣,若是你身体好了便生几个,若是一直不好,领养也无碍。可是舅舅们就怕你所遇非人,被伤害了啊。”孙长河语气沉重,他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倔强,从小就不言不语,遇事却死拧不改。 当初那姓杨的都如此欺辱与他了,他却仍旧觉得这是自己的事,不愿几个舅舅们插手。 要如何才能让舅舅们相信他跟唐无忌并没有那一腿呢?在线等,挺急的…… 重涛无可奈何,只觉得头都疼了。 “我与唐大人不过是相互配合,而且唐大人助我拿回唐家之澜已然感激不尽,又得了皇上赏赐更是天恩。如今唐大人上门来邀请,难道要让我拒绝吗?” 孙长溪怒声道:“不管舅舅们如何相劝,你也是打算要与那姓唐的双宿双栖了?” “并没有……”重涛心中宽面条泪,不过是去办个案,怎么就双宿双栖了? “舅舅就想问你,若是日后那姓唐的抛弃了你,你要如何自处?”孙长流也恨铁不成钢。 重涛真的快哭了,“舅舅为何不觉得是之澜我抛弃他呢?”话题究竟是怎么拧成这样的啊?救命! “罢了,舅舅们也不想去做那恶人,若是你在外受了气,也要知道家中还有舅舅替你撑腰就好。”孙长溪怜悯的看着自己这个外甥。虽然这段时间彼此亲近了许多,但是之前却一直比较疏远,外甥性格定了性,如今想要改,却是难了。 “之澜!”恒昱祺听的心中想笑,觉得这时候该自己出场了,“可是舅舅们来了?” 孙长河略有不忿,低声道:“当初还叫你澜澜,如今才几个月,就成了之澜。” 重涛已然不想说话了。 “唐大人。”孙长溪推开书房的门,对着恒昱祺作揖。 “舅舅们叫我无忌就好。”恒昱祺连忙将人扶了起来,笑意盈盈的进了书房,然后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诧异道:“这位就是之澜的三舅吧?” “唐大人。”虽然心中不忿,但是毕竟高低有别,孙长流恭敬的行礼。 “哎呀呀,舅舅们为何如此生疏?我与之澜也是过命的交情,舅舅们就叫我无忌好了。”恒昱祺又扶起三舅,然后笑眯眯的走到重涛跟前道:“舅舅们来,你也不知道差人去喊我一声。” “舅舅们刚到,听唐八说大人还在休息,我便没有去打扰。”重涛对这人的自来熟也是没法没法的。 恒昱祺正色道:“这边是你的不对了,舅舅们来,天大的事我都要放下亲自来迎,如何因为休息就不来了?”他转头看向三位舅舅,笑道:“我在京城带了上好的茶叶,本是要亲自上门送给舅舅们尝尝,如今舅舅们来了正好。” 说完便向站在门口的唐九使了个手势。 唐九躬身而走,不一会儿捧了茶壶茶碗过来。后面还跟着个小厮,手里捧着三个礼盒。 “这次得了一些赏赐,上好的峨眉雪芽,我独得了一斤,分了之澜二两,自己留了二两,剩下的六两均分给三位舅舅,还望不要嫌弃。” 孙长河笑道:“既然是赏赐,那必定是极好的茶,没想到我们会有如此口福。”说完,又给自己的大哥三弟使了眼色,让他们不要在这个时候纠结,否则外甥将来就更不好过了。 几人坐下品茶,重涛捏着茶碗装模作样。他敏感的察觉出四周诡异气息涌动,于是干脆不说话,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几人闲聊几句,孙长流就沉不住气了,问道:“听我外甥说,这次唐大人遇到难题,想要邀请外甥同往,可是真的?” 恒昱祺点头道:“是,不知道舅舅们可曾听说淮南贡品被抢一事?” 孙长溪点头,“有所耳闻,不过那件事不过是一些逼急眼的流寇抢夺,皇上开恩,免了淮南永安知府的罪责吗?” “那舅舅可知,后来有人查看散落贡茶,发现贡茶与往年并不相同。”恒昱祺抿了口绿茶,神色严肃起来,“欺上瞒下之事,以流寇为借口脱罪,真正的贡品不知去向,皇上震怒。但是此事却是皇上让臣等私下查访,所以也未曾声张。” 孙长溪放下茶杯,皱眉道:“那这件事岂不是十分危险?之澜手无缚鸡之力,只不过比别人略聪慧罢了,怕是难当此任。” “无忌愿以性命担保。”恒昱祺沉声道:“上次之澜遇害之事让我心中十分愧疚,是无忌之错,未能护得之澜安全。但是这次无忌必定以性命相护,不会让之澜少一根头发。”说完,他转头看向一脸呆萌的重涛,笑道:“此生有之澜为知己,足矣。” 什,什么鬼?重涛茫然的看着他。 孙长河叹气道:“大人,无忌。我便仗着自己是长辈称你一声无忌,之澜是我们三人唯一的妹妹留下的唯一根苗,也是重家唯一的根苗,不管他以后如何,但求能够年年平安顺心。既然之澜想与大人同去,我与大哥三弟本是不愿意的。但是如今无忌态度诚恳,我等便不好置喙,只希望无忌能记住今天所说之语。” 他举起手中茶盏,“既然无忌称我们一声舅舅,那舅舅便只求无忌以后不要辜负之澜一片真心。” 重涛目瞪口呆,他已然不知道话风转变的方向了。 恒昱祺长身而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摔在地上,碎成渣渣,朗声道:“若是无忌辜负了之澜,便与此杯相同!”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刚才是漏掉了一截没听到吗?重涛嘴角抽搐,整个人都不好了。 “哈哈哈哈,好小子!”孙长流也站了起来,用力拍了拍恒昱祺的肩膀,“舅舅喜欢你这样的,痛快,不如晚上与舅舅共饮几杯。之澜啊,舅舅们也只盼你今后能与无忌锦瑟和鸣,幸福美满。” 我一定是进错片场了…… 重涛无力的扶额,心力交瘁。 第40章 外甥不争气 晚上一顿酒,三个舅舅都喝高了。大舅不停骂着已经被抄家的杨家,二舅沉默且怜悯的看着自己的外甥,三舅则跟恒昱祺拼酒,全场哈哈哈哈,越看恒昱祺越有趣,简直就像个丈母娘。 重涛不能喝酒,也不能翻脸,捧着个茶杯好像痴呆儿,就瞅着眼前乌烟瘴气,心中五味陈杂。 待好不容易安顿好舅舅,重涛扛着醉醺醺的恒昱祺往他的客房走去。平时一直贴在身边的两个侍卫唐八唐九就跟瞬间失聪失明了似的,对他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安心的伪装成人形尾巴。 “澜澜……”恒昱祺搂着怀中人的细腰,噘着嘴,声音委屈,“我,我真的心悦与你。我知道……你想要的我,我现在给不了,但是若不尝试,怎会知道以后能不能在一起?” 重涛扛着一条死狗,气喘吁吁,实在是不想说话。 好不容易把人拖到房间丢在床上,刚要离开,却被人拽住了袖子,一个踉跄,重重的摔在某人怀里。 恒昱祺干呕了两声,抱怨道:“饭都要被砸出来啦。” 重涛被恶心的崩溃,抓狂道:“那你放手啊!” “不放,放了你就跑了。”恒昱祺自己往里挪了挪,硬是把人拖到身边,连腿带胳膊裹在怀中,“澜澜……你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想过,但是你若不尝试,怎就知那人不是我呢?” 重涛被酒气薰的头疼,“当你知道某样东西不好吃的时候,难道还要去尝试吃它并且要求自己喜欢上吗?” “嘤嘤嘤,我很好吃啊。”恒昱祺说着就开始扯自己的衣领,单手甩掉外套扒光上衣,露出文理漂亮的肌肉,“你尝尝?” “你真的够了!”重涛被压住了动弹不得,眼看这一大片胸脯肉压了过来,挥手就打,“你在这样,我就真的不跟你去了!” 恒昱祺缩道一旁,开始抑扬顿挫的嘤嘤嘤。 重涛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强迫了良家妇女的垃圾混混,如今良家妇女在哭泣自己逝去的贞操,他……他应该抽根烟来应应景。 “别闹……”重涛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真的不喜欢男人。” 恒昱祺擦了擦并没有的眼泪,嘟囔道:“哪个女人能跟你并肩?女人都养在后院,不能抛头露面;抛头露面的那些都是为生计所迫或者……诶,难道你喜欢冻盈盈那样的?” 重涛抽了抽唇角:“冻盈盈又是谁?” “冻将军的妹妹啊,一身武艺,及其彪悍,比你高半个头差不多吧,一根手指头能打一沓你这样的。”他说完,又嘿嘿笑出来,“不过你不用担心,盈盈已经嫁出去啦!陪她夫婿驻守北疆,很长时间才会回来一次呢。” 我担心个屁啊我!!我连冻盈盈是谁都不知道好吗? “我真的不喜欢男人。”重涛再一次强调。 “男人有什么不好?啊?男人有什么不好!”恒昱祺一轱辘翻身坐起来,“我师父与我师娘,俩人在一起几十年了,恩爱如初!”前提是师娘别打师傅,否则看上去真的蛮恩爱的。 “我不想被压。”重涛阐述了一件只要是明眼人看上去就都会知道的事实,因为自己这幅小身板,怎么着也不像在上面的。 “那你可以压我啊!”恒昱祺兴奋的把自己扒光,吧唧就趴在了床上,翘起圆润的腚。 就算是在黑暗中,那圆鼓鼓的屁股仍旧白的反光,差点闪瞎重涛的眼。 “别!闹!”重涛痛苦的扭过头去,想死的心都有了! 别说他,守在暗处的暗卫,蹲在外面的唐八唐九都恨不得戳瞎自己双眼,捂住耳朵。 “嘤嘤嘤……”恒昱祺又开始魔音穿脑。 重涛比他更想哭,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一大好老爷们凭什么要跟你一个男人那啥? 第30节 “你哭吧,我走了。”重涛决定会自己房间泡个澡,冷静一下。 “别走……”恒昱祺一把揽住他的腰,又把人拽了回来,哼哧哼哧的嘟囔,“男人有什么不好啦?男人才能陪你天南海北四处行走,才能在你受委屈的时候帮你打架出气,女人行吗?” 重涛闭着眼,不想做任何回答。 对方自问自答了半天,终于睡着了,只不过铁一样的手臂仍旧不放松,他一动弹就锁紧。折腾了一身汗的重涛自暴自弃,捞过枕头自己枕着,累的呼呼睡过去。 待他睡着,恒昱祺悄悄的抬起身子,贪婪的看着眼前的睡颜,喃喃道:“我有什么不好?我会爱你敬你,护着你。你想要的我会努力去争取,除了不能给你一个孩子,还有哪里不好?” 重涛睡的安稳,呼吸淡淡。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一根胡须都没有的脸颊上透着瓷器般的光泽,还有淡淡的红晕。 恒昱祺看的入迷,缓缓低下头,含住肉嘟嘟的红唇,连吸带舔。 重涛梦呓,惊得他连忙起身,只看怀中之人翻了个身,往他身边蹭了过来。 春季夜晚寒凉,重涛身体受不住冻,贪恋着身边的热源。 恒昱祺轻手轻脚的脱掉他的外套,抖开被子把两个人裹在里面,幸福的呼气。 等屠龙会这件事落定,便去跟皇兄求个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好。他当自己的逍遥王,寻一处宝地盖个别院,跟他的澜澜住在里面,远离红尘是非,当一对神仙眷侣,也挺好的。 重涛是被捅醒的。 他迷迷糊糊的伸手往下抓,抓到那个顶在自己腰上不老实的东西之后……整个人都清醒了! 恒昱祺睡眼朦胧哑声道:“澜澜,早……” 重涛面无表情的放开手,生无可恋的去摸自己的外套。 他的里衣已经被拽的乱七八糟,上面残留了几个可疑的红点。但是此刻他并不想要追究,而是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恒昱祺侧着身,撑着头看他穿衣服,边看边笑道:“这是你我二人第一次在一张床上睡过呢。” 并不想要这个第一次。 重涛弄好腰带,故作坚强的往外走去,一打开门就看见唐八唐九促狭的表情,让他有些踉跄。 “重公子。”唐八稳重道:“舅老爷们已经在大厅等待,您梳洗之后要过去吗?” 重涛挤出一个笑容,点头:“是……我先回房间了。”说完落荒而逃。 唐八回到房间,满脸不赞成的伺候他家主子穿衣,“主子,当初您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说什么?你主子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中意之人,难道就让主子我放手?师傅都说了,我红鸾星动呢!”恒昱祺笑眯眯的,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行为无耻。 唐八在心里给重公子点蜡。 唐九在一旁附和道:“就是,主子看上谁,就是他的荣幸,哪里能挑三拣四呢?主子就是太宠那重之澜了,让那小秀才恃宠而骄,无法无天。” “小九!”唐八瞪了他一眼。 唐九缩了缩脖子,哼了声,扭头出去打热水了。 恒昱祺伸开手臂,任唐八挑了衣服给他套上,“舅舅们已经起来了?” 唐八道:“是,也已经吃完早饭,正在厅内喝茶,等着与主子您告别就回去了。” “那舅舅们知道不知道澜澜在我这里过夜的?”恒昱祺又问。 唐八顿了一下,沉声道:“知道……主子,您做的是不是太过火了?” “不逼他,他心里永远都不会有我的位置。”穿好衣服,就着唐九打来的水洗漱完毕,恒昱祺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觉得自己完美无缺之后,才撩起衣摆往外走,“小八,我想好了,自然是我想要,那就必须争取。争取跟他一起,争取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什么行动都没有,只是嘴里说着心悦,怕是他永远都不会看我一眼。” 唐八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重涛与恒昱祺几乎同时而至。 恒昱祺站在门口,等着重涛走到自己身边,笑道:“澜澜,昨晚睡得可好?” 然而澜澜并不想说话,只是略微拱了拱手,便抬脚进了大厅。 恒昱祺耸了耸肩,跟在后面一同走了进去。 “唐大人,昨晚休息的可好?”三舅孙长流起身拱手,眼中满是戏谑。 恒昱祺笑道:“昨晚醉酒,很是闹了一通,幸好之澜一直守在我身边。我倒是睡好了,不知道之澜可否休息好了?” 重涛叹气道:“之澜也休息好了,大人睡相安稳,并不需要之澜多操心。” 孙长流哈哈一笑道:“当年我与你三舅母成亲,你三舅母嫌弃我睡觉鼾声太大,闹着要跟我分房而住。如今几十年过去啦,若是没有我的鼾声,你三舅母反而睡不着了,你说奇怪不奇怪,哈哈哈哈哈。” 恒昱祺拱手道:“三舅与三舅母贤伉俪,神仙眷侣自是让无忌心生羡慕。” 孙长流满意的捻着自己的胡须道:“这过日子过日子,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年轻的时候闹一闹是情趣,时间长了便知道,谁也离不开谁了。”说完又给恒昱祺倒了杯茶,“唐大人,我这不争气的外甥,就托付给你了啊。” 第41章 朱家庄的妖火 送走了三位舅舅,重涛觉得自己好像被连续特训了48小时一样疲惫不堪。 恒昱祺看着身边人的脸色,乖巧的把自己伪装成安静的美男子,然后跟着重涛,进了书房。 重涛坐在椅子上扶额叹息,觉得人生艰难。他怎么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儿呢?舅舅们昨天还跟自己说这人不靠谱,今天就托孤究竟是闹哪样?他读过这么多书,活了小三十年,也不知道当遇到亲人们都赞成你跟那谁搞基的时候作为一个直男要怎么破? 恒昱祺捏着手里的扇子,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等小厮上了茶水,便立马殷勤的倒了一杯端过去。 “澜澜,喝茶。” 我只想喝你的血! 重涛抬头看了看这糟心的货,两厢衡量自己的利弊。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去了,就要忍受这家伙时不时的骚扰;不去,就得窝在家里天天柴米油盐酱醋茶,早晚憋疯。 喝完茶,重涛深深的叹了口气,道:“说说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吧。” 恒昱祺正经的把这个案子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道:“基本就是这么回事。” 贡品捣毁,流寇全部剿灭,基本上一点儿证据都没有了。淮南那边这一手做的干净,如今皇上回过味儿来,也没办法大动干戈。 “就算有残兵流寇,也不可能不知道那是贡品,若是劫一般的货物也就罢了……这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怂恿。而且,所谓的残兵流寇,未必就是真的残兵流寇,不是吗?”重涛挑出其中疑点。 恒昱祺点头道:“元大人也发现了,而且觉得这应该是对方对皇上的一次挑衅,若是这次不除,怕是以后的贡品都会被用各种理由做手脚。” 古代毕竟皇权至上,如今皇权被挑衅,可想而知皇上会有多么震怒,没有直接发兵过来就已经十分仁慈了。 “皇上还怀疑,这件事与屠龙会有关系。”恒昱祺补充道:“如今各地密探都发回消息,说看到屠龙会出没的身影,但是大多还都是一些痞子混混,不成气候。但是谁也不能保证这些不过就是用来迷惑判断的。” 重涛这段时间也翻过一些各类史书,正史也记录过屠龙会,但是也就一带而过,着重写了当年先先帝的勇猛,如何消灭屠龙会。野史则着重了屠龙会笔墨,写了当时屠龙会是如何发展起来的,囊括多少内外官员,最后虽然被一网打尽,但是仍旧壮烈。 总而言之,这个所谓的屠龙会有点儿类似于xx教,只不过殊途同归都没成功,如今卷土重来了。 从平阳县到淮南,马车要跑大半个月。 大舅专门派了一个管账的过来,与小乔管家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共同管理重家。 虽然小乔管家宁愿跟随主子四下了跑,但是如今重家却已然成了恒昱祺自己发展出来的暗中据点儿,里面上到管家下到小厮,被渗透了百分之八十,乔管家俨然成了这群人的老大,已经走不脱了。 处理好手中业务,崔婶又给准备了一堆吃的喝的换洗的衣服,依依不舍的把她家少爷送上了车。 唐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马车,外面看实在是朴素,似乎满大街都是这样的车棚,但是里面却精致宽敞。加上崔婶亲手缝制的褥垫,整个人依偎进去,软绵绵的,跑起来基本上察觉不到太大的震动。 重涛靠在褥垫上闭目养神,脑中思索着这件贡品被抢案件背后可能会产生的危险以及影响性。然而闭了没一会儿就不得不睁开双眼,看向对面目光炯炯有神盯着他的恒昱祺。 实在是对方的目光侵略性太强,让他想要装作不知道都有点儿难。 “大人……”重涛无奈极了,“为何如此看着小生。” “你好看。”恒昱祺嘿嘿笑道:“越看越好看。” 若不是身份场合不对,重涛简直想大吼一声知道什么叫美色误国吗?你以为老子想长成这样?雌雄莫辩的长相在我老家都被称之为二椅子知道吗? 他揉了揉疼痛不已的太阳穴,看看外面的天色。 马车已经在路上跑了七八天了,路过贡品被劫的那条路还耽搁了两天查看。然而时间过去太久,再加上这段路又繁华,每天来来去去都是人,基本上什么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了。 天色有些阴沉,风中带着浓重的水汽。虽然南边要比北方暖了些许,但是这些许仍旧让重涛受不了,每天手捂子必备,恨不得这东西二十四小时都是热的。 这几天路上基本上都有可以住宿的地方,大不了他也可以住在车里,比睡在外面的唐八唐九这俩人要舒服多了。如今看这天气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于是问道:“这路上可有客栈?” 恒昱祺推开车窗喊来唐八,唐八摇头道:“没有,原本是天黑之后去附近一个县城稍做休息,如今看是到不了了。不过前面不远有一所破庙,可以挡一下风雨。” 破庙,所有古装剧里面必不可少的道具之一,出现程度跟糖葫芦有的一拼。而且有破庙的地方必定会发生各种奇怪的事。 如果这是玄幻灵异文,那么破庙一定会有妖怪鬼神出现。 如果这是单纯武侠文,那么破庙一定会有仇杀和隐藏高手出现。 如果这是言情文,破庙里一定会发生异常旖旎场面,男帅女美流落至此,干柴烈火烤衣服,在做一些羞答答不可描述的事情,简直完美。 总而言之,破庙示意着将会有一个大情节转折点会被触发。 重涛咬着手指头想笑,不知道自己这次破庙之旅会发生什么事。 平平安安最好,旖旎情景只要不在自己身上,或者是在自己跟一个大妹子身上发生他还是蛮期待的。 至于仇杀……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打架还是放其他三人来就好了。 马车翻过一个山坡,风便大了起来,周围的树木被摇晃出张牙舞爪的姿态,带着尖利的呼啸。 在雨点儿砸下来之前,他们终于冲进那座破庙。 这破庙实至名归,只有一个前殿一个后殿。前殿还算是结实,只不过供桌翻到,几尊佛像也年久失修,中间的不知道是什么菩萨还是佛,身体都少了一半,在阴沉沉的天气里看上去由为可怖。就连原本的慈眉善目也因为色彩斑斓,变得狰狞起来。 后殿有个小小的佛堂,两边以前应该是那些和尚住宿的地方,但是如今和尚不知道为什么跑了,后殿的房顶还塌了一半,更加破败不堪。 破庙的前殿已经有几个乞丐占了个遮风避雨的角落,点了一堆柴禾在烤火,见又进来人,便来了精神,贪婪的看向来人身上值钱的物件,一直看到腰后别的刀剑,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能舞刀弄剑的人不是他们可以招惹得起的,平时不往前凑都会被欺负,更别说去讨点儿什么。 想到这里,那几个乞丐忍不住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唐八把马车停靠在前殿屋檐下面,三匹马拴在门口的柱子上,然后从车里拿出几个豆饼,让它们暂时充饥。 唐九找了个遮风挡雨的干净角落,清理出一块地方,撒了驱虫药,铺上草席,又铺上一层棉垫,最后拿了几个蒲团放在垫子上,才让自家主子和重涛坐下休息。 外面狂风大作,破烂的庙门挡不住风,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半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唐八收集了一些干草,又劈了供桌,点起火堆来。然后在火堆上架了架子,挂了个小铁锅,开始煮热水。 “还冷吗?”恒昱祺拿了两块银丝碳丢进火堆里点燃,然后放在手捂子里递过去,看着重涛连续赶路疲累的脸色,有些心疼。 第31节 这几个月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儿肉,都在这几天消耗下去了。 “还好。”重涛把手捂子踹在怀里,用力吐了口气。 烧开了热水,唐八拿出一丸药丸在碗里化开,递给重涛。如今他出门在外,每天煮药喝实在是不太合适,于是唐八干脆把药制成了丸子,方便随身携带。虽然药丸的药性没有热热的药汁好,但是总算是聊胜于无。 大雨跟天漏了一样瓢泼而下,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远处还有长蛇般的闪电闪现。现在不过是下午,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那几个乞丐见这一行人没有什么恶意,便放松下来,开始胡乱吹嘘聊天。 从杏花楼的烧鸡多么酥嫩好吃,到百花楼的姑娘多么漂亮迷人,然后就聊到一些江湖武林之事。 “哎呀,你们那天没看见!啧啧,大雨下了两天,从朱家庄冲下来的血水,把下面的河都染红了,到现在过去,那台阶还发黑呢,吓死人了啊。” “我听说了,不过不是说朱家庄被火烧了吗?” “雨停了之后才被烧的,据说突然一道妖火从天而降,硬是把朱家庄烧了个一塌糊涂,两百多口人呢!还有不少山下的学徒,啧啧,都传言是犯了天怒了。” “一个朱家庄,能犯什么天怒啊?我倒是觉得那庄主是好人,每个月初一都发放面饼给我们吃呢。” “谁知道,这人备不住大善之下就藏着大恶呢。” 朱家庄,两百多口人命,妖火……几个关键词听到重涛耳朵里,让他不禁皱了眉头…… 第42章 一群登徒子 唐九在恒昱祺的示意下,拿了几张面饼走了过去,笑嘻嘻的打招呼,“几位大哥,我刚才听你们说什么妖火,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啊。”说着,就把面饼递了过去。 那几个乞丐也是饿了快一天了,原本乞讨的食物压根不够吃,本来想今天继续去找点儿吃的,谁知道居然阴天下雨了。如今有人送来面饼,简直让他们开心死了。 “哎,这位小公子,你想听什么就直接问。不说别的,就是听这些小道消息问我们就是最合适的了。”其中一个乞丐接过面饼,稍微在火上烤了几下就狠狠的咬了一口,口齿不清的说着。 “就是那个什么朱家庄,是怎么回事啊?”唐九天生娃娃脸,最容易让人没有提防了。 “嗨,说来也邪门。那朱家庄原本是个武馆,后来开大了便在山腰上自己盖了个大庄子,每年都能收不少徒弟,据说还曾经培养出来过武状元呢。”另外一名乞丐不慌不忙的烤着饼,嗅着空气里的焦香气息,显得十分开心,“年前的时候,那朱家庄还接了个什么护卫的差事,说是个大官儿请的,下山了一百多号人,谁知道就再也没回来。然后还没出正月呢,就被杀了全家啊。一整个庄子,连烧火的老妈子都没放过,都给杀了。” “说是得罪了那个大官儿。”其他乞丐补充着。 “谁知道呢,这可是件大事儿,就连知府他们也过来查看了,但是没过几天,那庄子就突然烧起来了,烧的渣都不剩,原本放在里面的尸体都被烧的焦黑,什么都查不出来啦。后来知府就让人把那些尸体都葬了。” “可不是吗,哎哟,现在我们都不敢靠近那个庄子,听说一到晚上就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声。” “是啊,太可怕了,挺大个庄子啊,就这么没了,那大房子也都烧塌了,那得多少钱啊。本来我还想进去拣点啥值钱的出来卖钱换吃的。但是远远地看着都觉得瘆得慌,压根没敢进去。” 那几个乞丐七嘴八舌的说着,但是越到后面就越扯了,说什么朱家庄之所以突然鼎盛起来,一定是因为得到了什么宝物,所以才被灭门。又说是他们背地里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才被老天爷给灭了的。 至于究竟是谁杀了那一庄子人,却说不明白。 “那请他们下山的,是哪个大官儿?”唐九又问。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总是有人请他们下山做护卫的。说是大官儿,但是也备不住是什么大商人呢。”乞丐们表示这个不太清楚。 问的差不多了,唐九回到恒昱祺身边,静静的等待主子下一步指示。 “年前后发生的事?”重涛低声说道:“这时间倒是差不多能对上,不过我还是打算过去看看。” “澜澜倒是不怕那些神鬼。”恒昱祺从唐八手中接过煮热的茶水递给重涛,笑着说。 重涛喝了两口茶,身体暖了一些,笑道:“若是怕那些,当初在平阳县我就不会插手那山中妖怪之事了。” “哈哈哈哈。”恒昱祺笑道:“是,澜澜胆大心细。” 外面的风雨仍旧在肆虐,雷声轰轰。破庙里主仆四人吃了些烤热的饼子和肉干,便开始闭目养神,等待风雨过去。 重涛既然说了去看看,恒昱祺也知道为什么。这一切的事都太过巧合。年前贡品进京,怎么就会遇到流寇残兵?一个流寇残兵这种破烂的乌合之众,怎么就能把那些押送贡品的官兵打的落花流水? 若说是一个武馆的人出来伪装那流寇残兵,逻辑上到是能说得过去。 重涛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脑袋歪在恒昱祺肩膀上开始打瞌睡。他实在是太累了,这幅身体完全扛不住现在赶路的节奏,只要是能躺着,绝对分分钟睡着。 这时,外面又传来马叫声,紧接着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三匹马冲到破庙门口,进来了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三个人已然被淋的浑身湿透,脸色冻的青白。他们把马拴在屋檐的另一边儿,嫌弃的看着这并不大的破庙。 恒昱祺这边看上去并不好惹,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公子带着自己的护院打手的模样。首先进来的那个高大男人阴鸷的目光在他们主仆几人的身上扫过,便看向占据了另一个好位置的乞丐那边。 几个乞丐早就睡着了,谁知道突然被一脚踹醒,刚想要骂骂咧咧,睁眼一瞅,便闭上了嘴巴。 “让开!”那男人低声喝道。 几个乞丐得知这风水宝地保不住了,只能讪讪的爬起来,让出了这块地方。 破庙就这么大,原本他们跟恒昱祺那波人一人一边也互不干扰,如今来了第三波人,就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了。 毕竟谁也不愿意跟乞丐凑在一起,哪怕靠近了都会被人嫌弃。 “几位兄弟不妨在那边休息。”恒昱祺冲唐九使了个眼色,唐九立马就反映了过来。 他指的地方离这边比较近,也背风,只不过比较阴暗潮湿罢了。 “谢谢,谢谢……”那几个乞丐以为自己会被赶出破庙呢,谁知居然还能有容身之地,压根不会嫌弃那地方不如自己原来的好,纷纷跟唐九道谢。 唐九又捡了几根柴火丢过去,好歹能把那地方弄的舒适一些。 那阴鸷男人冷冷的扫了这边一眼,便收回目光,把乞丐睡的地方收拾了一下,撒了驱虫药粉,又捡了几块木头重新把火烧旺,才让门口那一男一女过来。 “薛少爷,今天只能在这里辛苦一下了。”那男人道。 姓薛的年轻少爷摆摆手,不耐烦道:“我是没事,就怕云姑娘不适。”说完便殷勤的看向那个漂亮姑娘,笑道:“云姑娘,今天怕是只能委屈一下了,赶紧来烤烤火。” 云姑娘站在那里,浑身湿透的滴着水,厚实的布料裹在身上,也能看出曼妙的身材。 她皱起眉头嫌弃的看了会儿,再看看就算避雨也比他们舒适一百倍的恒昱祺那边,小声道:“不如我们去跟他们凑合一下?” 薛少爷看向那边,皱眉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或者你去借个垫子什么的过来也好啊,这……这地方又脏又臭,怎么呆嘛。”云姑娘显然有些拎不清,漂亮的眉头皱的紧紧的。 薛公子沉吟了片刻,终究不敌心爱姑娘的要求,厚着脸皮走到恒昱祺这边,躬身道:“在下薛谦,因为赶路偶遇大雨落到此处,也与各位有个缘分……不知,不知……这位公子可否卖给在下一个垫子蒲团?在下那边有个姑娘,实在是,有些不太方便。” 看这薛公子态度不错,唐八便让出了自己的蒲团,道:“棉垫没有,只能余出这个蒲团。” “这已经很好了。”薛公子笑眯眯的接过蒲团,从怀中又掏出几两碎银递过去,“知道兄台未必能看的上这些许银子,但是在下总不能白拿兄台的东西。” 唐八也没有拒绝,拿过银子席地而坐。 薛公子得了蒲团,喜滋滋的跑过来道:“云姑娘,那边只得了蒲团,凑合凑合吧。” 那云姑娘并不满意,还想再去要写东西,但是被高大男人瞪了一眼,只得撇撇嘴忍了,“不过就是个垫子,那边几个大男人裹这么严实,让我一个小女子这样冻着。” 薛公子有些尴尬,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方便再去逞英雄,只能陪笑道:“都是出来赶路的,我看那边有一位公子身体似乎不适,怕是空不出来棉垫给我们用了。” 云姑娘不满的哼了声,又娇声道:“快把这火堆围起来,本姑娘要烤衣服了。” 薛公子连忙应了声,跟那个高大男人一起拉了跟绳子出来,单独给云姑娘围了个小小的空间,里面也支了个架子,方便她烤衣服,然后自己跟那高大男人坐在火堆外面,又点起一堆火,烤着有些沾湿了的干粮,细声细气的说话。 “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啊……哎。”薛公子愁眉苦脸的,原本一张还算是俊秀的脸变得愁苦起来。 高大的男人看看外面的天色,脸色难看的摇摇头道:“怕是要两三天了。” “哎……两三天,这干粮也不够吃啊……阿尧,这可怎么办?云姑娘哪里受得了这种苦。都怪我,若不是我说要赶路,总不会落到这个份上。”薛公子不停的叹气,觉得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越想心里就越不舒服。 阿尧道:“公子不要自责,这件事本就是他们托付给公子的,公子愿意护送云姑娘则是公子善良。” 话音刚落,那云姑娘倒是不乐意了,尖声道:“薛尧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死命要你家公子护送吗?当姑奶奶我一个人去不了安城?” 薛尧冷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薛公子可能对这云姑娘比较上心,见状连忙安慰道:“云姑娘不要生气,这件事本就是在下愿意的,只是未曾妥善准备,害的云姑娘吃苦了。” 那云姑娘得了个台阶,估计也是怕真的自己说的狠了就被扔下来,只是冷哼了几声就不再说话了。 薛公子烤好了干粮,用油纸包了隔着用衣服做的帘子递了过去,“云姑娘,吃点儿东西吧。” 当那云姑娘说道安城的时候,被吵的清醒过来的重涛跟恒昱祺互看了一眼。 淮南本就是每年贡茶产出的大户,安城则是他们这一趟的目标。因为今年负责押送贡品之人就是安城知府。 不知道这一行人与他们所查之事,有没有关联。 等那云姑娘烤干了衣服,也已经到大半夜了。 重涛早就熬不住睏,缩成一团睡着了,谁知道突然被一声尖叫吵醒。 “有蛇!!”那云姑娘原本缩在蒲团上靠着墙睡,谁知现在冬蛇都被雨浇了出来,从破败的墙上蜿蜒而下,正好落在这云姑娘的发髻之上。 那小蛇不过尺把长,很快就被薛尧一把捏死,丢进火堆,烧的皮开肉绽。 那云姑娘嘤嘤嘤的哭起来,“我要回家,呜呜,这是什么破地方啊!我要回家!” 重涛被吵的头晕脑胀,眼前发黑,恨不得过去两脚把人踹飞。他痛苦的叹了口气,低声道:“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恒昱祺笑道:“别这么说,好女子天下尽多,只不过今日遇到的是个……奇葩罢了。”说完,两个人都低声笑起来。 这笑声传到那云姑娘耳朵里,便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没完没了了。 “你们笑什么!一群登徒子!”那云姑娘带着哭腔跳脚,一把抽出放在脚边的剑,指向恒昱祺他们。 恒昱祺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低声在重涛耳边说道:“看,撒泼了。” 重涛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云姑娘气的半死,不顾薛公子阻拦,抓着剑就冲了过来,剑尖直指重涛心口。 恒昱祺沉下脸,剑还未到,就被唐八弹指敲开,晃了云姑娘一个趔趄,一把宝剑咣琅琅落地,滑出去好远。 云姑娘差点摔到,脸色忽青忽白,大声叫道:“薛映湖,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姑母要护送我一路的?难道就是这样眼睁睁看着我被登徒子欺辱吗?” 薛公子唉声叹气,忙不迭过来把云姑娘的剑捡回来,细声安慰道:“云姑娘,哎,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他人计较。说完,还愁苦的对着恒昱祺赔了笑,一脸拜托的模样。 “那你就认他们嘲笑与我?”云姑娘柳眉倒竖,一双美目几乎要喷出火来,“薛映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抢了护送我的这个差事,不过就是想与我父亲讨个近乎罢了!若不是我家中有事不能来人,你以为能轮到你护送我吗?” 这话说的倒是有些意思,一个身上略有武艺的大家女子,想要从姑母那边回家,可是家中却因为有事不能来接,反而要拜托旁人护送。 由着便可以看出来,这女子在家里并不受宠,否则谁家会让两个男人护送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 第43章 寺庙疑案 这云姑娘几句话说完,薛谦倒是没有什么表示,但是薛尧不高兴了,原本就阴沉的表情更加阴沉,沉声道:“云姑娘,慎言。” 第32节 “慎言慎言,若不是家父与知府交好,你们会来送我?”云姑娘冷声道。 薛尧又瞪了她一眼,眼中饱含威胁之意。 那云姑娘似乎是有些惧怕薛尧,她强忍着想要爆发的情绪,沉着脸回到自己坐的地方,路过薛谦的时候还低声骂了句孬种,然后面对墙壁气哼哼的坐下来。 重涛看他们三人互动,觉得甚是有趣儿。刚开始看,那薛尧应该是个下人,可是所有事情出面都是由这个叫薛映湖的少爷来做。那云姑娘不怕这个薛家少爷,反而惧怕一个下人,看上去实在不太对劲儿。 孬种薛谦仍旧愁眉苦脸,但是似乎并不生气。 他走到恒昱祺他们面前,抱拳行礼道:“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各位休息了,在下给各位陪个不是,还请不要与云姑娘计较。” 重涛直起身笑道:“自然是不会计较,不过听刚才你们说话,是要去安城?” 似乎是终于可以找到几个正常说话的人,薛谦总算露出笑脸,直接坐到重涛脚边的席子上道:“是的,云姑娘家在安城,家里武术世家,与安城知府也是交好。如今家中出了事实在空不开手,就委托在下送她一程。” 薛谦说完,又道:“在下薛谦,字映湖,各位可以称我映湖。那个大个子是我的随侍,阿尧。虽然看上去脾气不好,但是人确实顶顶好的。” 重涛笑道:“小生重之澜。” 恒昱祺道:“唐无忌。”他说完,语气有些不满的低声对重涛道:“当初我问你字你死活不说,如今却痛快报出来了?” 重涛不理他。 恒昱祺耸耸肩,随意地问:“安城好地方啊,盛产茶叶,我与我贤弟平日里游山玩水也甚是无聊,正好要去安城看看今年春茶如何。” “如此甚好,我们可以结伴而行啊。”薛谦十分兴奋,笑的眉眼都生动了许多,“我在安城也是有府邸的,若是各位没有落脚的地方,便可以去在下家中住上几天。” “贤弟,你觉得如何?”恒昱祺转头问。 重涛点头道:“那小生便不推拒了,多谢薛兄弟。” 薛谦哈哈笑道:“在下就是喜欢交朋友,朋友越多越好。”他说完,再看看恒昱祺与重涛两人相互依偎的姿势,笑道:“之澜,你身体看上去有些羸弱啊?” 重涛苦笑道:“是,小时便不好,如今日日喝药,慢慢调理罢了。”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薛谦也是有眼力价的,看重涛神色疲惫,便也不再打扰,说了声你们好好休息,就回到他那边了。 重涛闭上双眼,细细思索刚才的对话。 如果云姑娘家中也是武术世家,并且与安城知府交好,那么会不会与朱家庄命案有关系?若是有关系,那么这个武术世家是处在一个什么位置上? 恒昱祺看他虽然闭着双眼,但是眼珠子却咕噜噜的转,就知道他还没有睡着,于是嘴巴贴到对方耳朵边上,轻声道:“在想那薛谦刚才说的话?” 重涛耳朵十分敏感,被热气一薰就红彤彤的。他缩了缩脖子往外蹭了蹭,也低声道:“是。” 恒昱祺见了好笑,有把人拽了回来,稍微用力把人按住,继续凑过去说:“不要乱动,那边有习武之人,耳目聪慧,若是声音大了,怕是会被人听了去。” 重涛抖着身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也不再动了。 “这里距离安城还有五天的路程,若是一直结伴而行,怕是你就去不了朱家庄了。”恒昱祺看着眼前红彤彤的小耳朵,恨不得啊唔一口含进嘴里,心痒难耐。 “那怎么办?”重涛有些着急。 恒昱祺耸肩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是你自己答应的。” 重涛瞪他,半晌道:“那便算了,不去了!” 恒昱祺嗤嗤笑,“好了,不逗你了,去去去。等到时候我们就说先去青乐县转上一圈,待分道扬镳之后就转路去朱家庄可好?” 重涛闭上眼沉声道:“随你!” 恒昱祺啧了声,把人揽在怀里,输送了一些内力让他手脚不再冰凉之后道:“赶紧睡吧。” 到了第二天早上,雨还在下。虽然没有一开始那么大了,但是仍旧无法赶路。 如今谁也不知路上会被困在破庙,唐八给重涛煮了药,又用干饼和肉干煮了一锅汤,几人分吃之后剩下的就倒给乞丐,让那些乞丐恨不得跪下磕几个头。 薛谦那边只剩下最后一张饼,烤热了分了大半给云姑娘,他与薛尧分吃另外一半。但是一个大男人吃几口饼哪里能饱?尤其是闻到恒昱祺这边肉汤的味道,就更加饥肠辘辘了。 唐八拎起自己的剑,朗声道:“我欲出去猎些猎物充饥,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同往?” 薛谦一听连忙说愿意,拎起剑就要走,却被薛尧按下。 “少爷,这事我去就好。”他拿了自己的剑,冲唐八抱拳道:“谢兄台,请。” 唐八笑了笑,纵身向外飞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云姑娘吃完饼,拿了袍子裹在身上,枕着蒲团谁也不理,看样子是要继续补眠。 薛谦也是无聊,看重涛和恒昱祺都起身活动,也连忙凑了上来,开启随时随地想要聊天模式。 唐九去找一些野草给马吃,那几名乞丐见了,连忙跟着一起房前屋后的收了不少鲜草干草,就着雨水洗干净土,献宝一样放到那几匹马嘴边儿,用来报一饭之恩。 重涛在这破庙里转了一圈,又走到后面破烂厢房去瞅了瞅,然后捡到几本还没有被老鼠啃咬的经书又转了回来。 虽然供桌已经被他们砍了烧火了,但是重涛还是把那几本经书抖干净,放在菩萨脚下,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薛谦知道重涛比他小之后便一口一个之澜老弟,看上去比恒昱祺更要亲热了两分。 “之澜老弟信佛?” 重涛摇头道:“不信,但是却也不忍佛变成这样。他们既然把供桌送给我们烧火,那么我念几句阿弥陀佛也是应该的。” 薛谦对着佛祖也拜了拜,叹口气道:“原本这寺庙还是有人的,我小时来过这里,不敢说人声鼎沸,但是也香火不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寺庙的僧人就突然都走了,香火也断了,庙也破了,菩萨变成这样,怕是心里也会难过吧。” “菩萨法力无边,却保不住自己一个落脚的地方,想起来也是心酸。”恒昱祺突然道:“看着寺庙虽小,但是也是修建颇为细致,为什么和尚却突然都走了呢?” 薛谦茫然的想了一会儿,苦笑道:“不清楚,我只有两三年未曾回来,一回来就发现这庙败了,到如今也有四五年了吧?” “各位公子,小的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名乞丐凑上来,拿了树枝将菩萨身上的蛛网扫掉,边扫便说,“当年小的还是个小乞丐,经常会来这里讨一些素斋吃,吃完了就在侧面游廊里睡一觉。那一天晚上,突然来了不少官兵,说这庙里的方丈是逃犯,二话不说就把方丈锁了走了,剩下的官兵还把寺庙一顿打砸,把和尚抓得抓撵的撵。当时小的吓得不行,从狗洞里钻了出去,一直等那些打杀声都没了,才敢再回来看。” 乞丐抖了抖树枝上的蛛网,叹气道:“佛门圣地,却一片血腥,有两个小和尚也不过十一二岁,却被砍了头,尸体扔在殿前。后来小的实在是不忍心,便伙同几个乞丐朋友,把那几个死了的和尚都埋了,就埋在后山。从那之后,这庙就败了。” 薛谦没想到这寺庙曾经发生过这种事,十分好奇,“那方丈在我小时候便已经是这里的方丈了,四五年前也得有五六十岁了吧?怎么就会成逃犯了?究竟是做什么的逃犯?” 乞丐摇头道:“小的也不清楚,曾经还去打听过,但是只听说那方丈自从进了县衙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怕是已经死了吧。” “就算方丈是逃犯,那两个小和尚又有合辜?就这样打杀了?”重涛听完就有一肚子火,这哪里是衙役,分明是一群土匪。 “谁知道呢,当时那样的乱……那两个小和尚也是方丈捡回来的孤儿,无依无靠,本以为能在这里好好生活,却遇到这样的灾事。”乞丐把这佛祖身上的蛛网都扫干净,呆呆的看着佛祖叹气。 那云姑娘躺了一会儿也翻身坐了起来,听他们说完话便是一声冷哼。如今薛尧不在,她到没有了顾忌。 “既然官府要抓他,必定是他犯了错。怕是那老和尚淫乱寺庙圣地了吧?那两个小的谁知道是不是那老和尚淫乱留下来的种!” 重涛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皱眉。一个姑娘家家的说话也不顾及,就这样还能活这么大,也真是不容易。 恒昱祺听完冷笑道:“哦?云姑娘经历过?” 云姑娘一愣,猛地跳起来怒道:“你个登徒子怎么说话呢?” “我怎么说话了?”恒昱祺刷的打开扇子摇了两下,“我只是听姑娘满嘴淫乱之词,以为是姑娘亲身经历才会有如此深刻的印象呢。” 云姑娘又气白了脸,尖声怒道:“薛映湖,你就看旁人欺辱我?” 重涛扶额,这姑娘不长记性,一句话居然来回的说,都不带换一换吗? 薛谦忙劝道:“云姑娘,哎呀……这种事女孩子说了总是不好的。唐公子,你,你也少说两句吧。” 云姑娘见别人人多,自己怕是讨不到什么好,于是翻了个白眼冷笑道:“薛映湖你真是个孬种,亏我姑母还想把我嫁与你,如今这一路看来,你哪里配的上我!” 薛谦愁眉苦脸道:“是是,在下不及云姑娘万一。” 云姑娘哼了声道:“你自己知道便好。还有,本姑娘自然不说没有根据的话,当初我爹就说了,这寺庙是个贼窝,那方丈窝藏不少贼人在这里,以为剃个秃瓢就能躲过去,谁知道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哦?那云姑娘可否知道,这里的方丈是什么样的贼人吗?”重涛彬彬有礼的问。 云姑娘看重涛十分客气,又是个秀才模样长得也好看,心情就好了一些,只不过声音仍旧带着不屑,“贼人就是贼人,打家劫舍拦路剪径都是贼人,但是我爹说这个贼人曾经造过反。与他一起的其实还有几个人,但是那老和尚最后也没说其他人在哪里,就在牢中咬舌自尽了。这不是心虚是什么?若是真的青白,他难道不会喊冤?” 重涛总算发现了,这姑娘可能本性并不是很坏,但是脾气暴躁,没有脑子,怪不得不受宠。 云姑娘见这些人的目光都关注在自己身上,更加得意洋洋,“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是整个安城最大的武馆当家,与那安城知府是拜把兄弟,你们若是对我好,本姑娘就让我爹重赏你们,若是你们得罪了本姑娘,本姑娘的爹可不是好惹的!” 这姑娘蠢成这样,真是令人迷醉。 重涛干笑道:“我们与姑娘萍水相逢,自然谈不上什么好与不好。不过小生倒是曾经听说,那安城附近最大的一家武馆是朱家武馆啊,听说还自成了一个庄子,规模甚至宏伟。” 云姑娘听到朱家庄几个字,神色变了几变,萎靡下来。她走到火堆旁边坐在蒲团上,半晌才说道:“那朱家庄的当家不知道得罪了何人,据说被全部灭门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活下来……” 薛谦连忙把重涛和恒昱祺拉到一旁,低声道:“唐公子,之澜老弟有所不知,这云姑娘之前有个未婚夫,就是朱家庄当家的嫡子,长得一表人才,也十分宠爱云姑娘。可谁知,谁知居然遇到如此祸事,所以云姑娘得知之后就一直心情低落,脾气暴躁。哎……这朱家庄,哎……” 第44章 究竟要怀疑谁? 薛谦在唉声叹气的过程中顺便把朱家庄之前怎么回事都说了一遍。 原本这朱家庄当家与云家当家都是师承一脉,一开始也都是在一起的,后来到朱家祖父这一辈就分开了,理由是观念不合。 究竟是因为什么样的观念不合没人知道,只知道后来朱家就挪到城外开了一家武馆,再后来就有了朱家庄的规模。而云家则一直在城内,两厢也不甘于,平日里也经常走动,后来两家又订了亲,看上去十分亲密。 但是朱家为什么会遭到如此灭门之灾,却无人知晓。 说话间,唐八与薛尧都回来了,而且收获颇丰。 “这一开春,山中野物颇多,野鸡都躲在草窠子里一动不动的,我就与薛公子抓了几只回来。”唐八手里拎着三只野鸡一条粗长的蟒蛇,烧了热水开膛褪毛扒皮手脚利索,还特地留了几根野山鸡长长的尾羽,分给重涛和小九玩耍。 重涛捏着两根鸡尾巴毛,哭笑不得,觉得唐八这是把自己当小孩子来看呢。 唐八把野山鸡和蛇都剁了块,放在锅里一起炖。他们显然比薛谦那边要惬意的多,不但有锅,还有各种调味料,满满一大锅炖的香气四溢,薛谦咬着嘴里只有咸味的鸡腿儿,无比惆怅。 大雨到了下午总算小了,半夜的时候停了下来,云彩散开,露出璀璨的星子。 风中传来各种虫子的鸣叫声,还有柴火烧着的噼啪声。 恒昱祺睁开眼,看着因为冷而蜷缩在自己怀里的重涛,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从未有如此重视过一个人,喜爱过一个人。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可是人家却对他压根没有同样的心情。 他敢肯定,若是重涛与他处在相同的位置,怕是早就离他远远的了,然后找个漂亮贤惠的女子成亲,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塞塞的,恨不得把怀中这人藏起来,让所有人都看不到他的好,只能自己一人独享。 清晨,碧空如洗,天气好的恨不得想让人出去跑两圈。 唐九板着小脸儿套了马车,把剩下的食物都送给那几个乞丐,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上路了。 重涛站在马车旁边,茫然的摸着自己的嘴巴,抱怨道:“晚上有虫子,把我咬了。”他的嘴唇有些肿,原本就是嘟嘟嘴,如今变成了小猪嘴,说话都有些别扭。 唐九听见这个,再想想晚上自家主子做的那些没脸没皮的事儿,心情就更加不美好了。 恒昱祺装模作样凑上来看,啧啧道:“哎呀,是肿了,不会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吧?” “也有可能。”重涛觉得备不住是吃野味过敏了,他郁闷的爬上车,再一次哀叹这幅身子不中用。要知道他以前,别说吃野味了,哪怕生吃蛇肉老鼠肉都不会过敏! 马车粼粼前行,薛谦骑着马在外面,跟唐八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一直快到接近朱家庄的地方,两队人马分道扬镳。 第33节 找了一家客栈休整,第二天恒昱祺就带着他的小师爷,去了朱家庄。 朱家庄其实不叫朱家庄,叫衡武武馆。但是因为规模大,而且所有管事的都是朱家自己人,就被人称之为朱家庄了。 朱家庄在半山腰上,有一条青石阶路通往山下。山下原本也有小客栈小食肆的痕迹,但是由于朱家庄的惨案,原本在这里做生意的人全部都离开了,只留下残破的痕迹。 顺着青石阶蜿蜒而上,远远的就能看见朱家庄原本气派的大门被火烧的坍塌乌黑,门口两只大石狮子虽然还忠实的蹲在大门两侧,但是也被撩的浑身乌黑,看上去极为落魄。 那原本的牌匾早已落在泥土之中,只能勉强看到个武字。 恒昱祺下了马,扶着重涛站到地上,把缰绳交到唐八手里,嘴里啧了声道:“怪不得旁人说这里是朱家庄,果然够大够气派,可惜了。” 他们踩着被雨水冲刷的斑驳的石板进了院子,院子占地十分大,两边还有假山亭子之类,种了不少柳树桃树。这些树没有被烧死的已经绽出了嫩嫩的绿叶枝桠,在一片残破之中看上去无比凄凉。 绕过这些假山垂柳,迎面就是朱家庄的迎客大厅。同样的,原本奢华的大厅被付之一炬,屋顶大梁坍塌,就算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却仍旧萦绕着浓郁的烧焦的气息。 大厅的地板都是用磨的光滑的青石拼起来的,如今青石碎裂,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刀斧痕迹,还有凝固变黑的血痕,可见当初场面的惨烈。 穿过坍塌的大厅就直接进了后院,后院链接左右两处演武场,用回廊隔开,原本也应该花红柳绿,如今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焦黑,还有不少残破的兵器架倒落,兵器埋在泥土之中。 重涛在后院转了一圈,啧了声:“根据血迹来看,这场屠戮来的突然,很多人还在自己房中便被杀了……不过这里不是武馆吗?我看那云姑娘都身怀武艺,这里的人也应该会一些武术吧?怎么就轻易被人杀死在房中呢?” “很正常。”恒昱祺扶着重涛,让他坐在一处干净的大石上休息,冷漠道:“若是想杀干净一群习武之人,避免不必要的牺牲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前提,下药。在这些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水源或者饭食之中下了软骨散之类的药物,便可一举歼灭。” “有备而来,他们这是得罪了谁,居然被下如此毒手。”重涛环视周围,觉得这场杀戮实在是太蹊跷了。 “我突然有个想法……若是这件事真的与屠龙会相关,那么这里的人究竟是加入了屠龙会,还是因为不加入而被下了杀手?能做出如此灭口之事,应该是怕他们说出去某种很关键的事情才对。”重涛站起身来,问道:“这里既然是武馆,那么也应该有存放武器的地方,我们去看看,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你是说,他们的兵器有可能是屠龙会供的?”恒昱祺跟在他身后问道。 “不知道,我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而已。”重涛蹙眉说道。 唐八在前面带路,走到院子最后面存放兵器的地方,这里倒是没有被火烧的太厉害,但是大门有明显暴力拆迁的痕迹,歪倒在一旁。 唐八点燃火折子,找了根木头做了个简易的火把,照亮室内。整个房间空空如也,里面原本应该放兵器的架子上全部都是空的,地板上残留着被拖拽的痕迹,看上去应该是很沉的木箱留下的。 “我觉得,我没有猜错,朱家庄应该与屠龙会有联系。一个武馆居然有如此大的兵器库不太正常。”重涛蹲下来查看了地板痕迹,又借助火把的亮光把周围仔细观察了一下,道:“根据木箱的拖痕和地上墙壁上碰撞残留的痕迹来看,这里最起码对方过五十多个一米多长的箱子,也就是说这些兵器已经并不是我们当初在平阳县见到的那些小小箭簇,应该还有枪头枪杆之类的长兵器。” 恒昱祺蹙眉道:“从外面残留的兵器上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痕迹……那么应该可以表明他们对外使用的都是兵器铺购买的制式兵器,而这里存放的……”他顿了顿,对唐八唐九道:“你们去那些房间里找一下,也许会有一些残留的蛛丝马迹。” 两人应了声,便分散开来。 恒昱祺心情有些沉重,没想到查个贡品案还能牵扯出这样的事。如果这朱家庄真的与屠龙会合作了,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会惨遭灭门?贡品抢劫案跟朱家庄派出去的那一百多个人有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朱家庄与屠龙会有关联,那么云家呢?这里的知府呢? 还有,这些兵器从何而来,又运往了什么地方? 如今各种线索缠绕在一起,让他有些理不清楚了。 重涛从兵器库出来,仔细辨别周围方向,说道:“当初杨秋海加入屠龙会,自己做了暗帐。你觉得朱家庄的当家,有没有也在做暗帐?” “暗帐应该是有的,但是已经过去这么久,暗帐究竟是放在哪里,有没有被人搜走,或者是被大火烧掉,就不知道了。”恒昱祺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站在重涛身边,也跟他一样向四周看去。 “你看,我们整理一下思路。”重涛捡了根树枝,在湿软的泥土中写写画画。 “年前贡品被劫,说是流寇残兵之过。那么有没有说明这群流寇残兵隶属哪个队伍的?如果真有这么多流寇残兵,那么有没有其他相关的文件证明?据我所知,每个队伍所用的兵器上都有标示,用来分辨士兵属于什么队伍,不是吗?在贡品被劫之前,朱家庄派出了一百多人,这件事虽然是道听途说,但是无论是时间还是人数上,基本上能与那些流寇残兵的数量对上。那么能不能证明,就是朱家庄的人劫持了那批贡品?如果是这样,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谁以帮富商或者大官押运东西为借口,调走了一百来号人?这个人与屠龙会有什么关系?” 重涛看着地上被自己画出来的枝枝蔓蔓,又道:“朱家庄的人应该知道这件事是掉头的买卖,既然如此,他们应该会做出防备措施,毕竟是有着百年传承的地方,不可能连这个头脑都没有。那么朱家庄没了,会给谁带来好处?得到好处的那个利益方,有没有在这件事里面插上一脚?” 恒昱祺灵光一闪,道:“你怀疑云家?” 重涛笑道:“凡是与案子相关的,便都是嫌疑对象。不管是云家,还是知府,甚至连那云姑娘的姑母都值得怀疑。你想,年前云家把大女儿送去姑母那里,一直到现在才找人把女儿护送回家,中间这段时间难道就没有人疑问吗?更何况那云姑娘与朱家嫡子有婚约,有婚约就证明两家关系十分密切,可是在朱家被灭之前,他们却送走了有婚约的女儿,甚至过年都没有回来,这是为什么?” 看着恒昱祺敛目思索的样子,重涛又道:“甚至,我连寺庙那件事,都觉得与屠龙会有关系。” “这又怎么说?”恒昱祺啧了声道:“寺庙的事情距离现在已经有四五年了吧?” 重涛笑道:“但是那寺庙已经在那里好多年了,方丈岁数也很大了,并且很多人认识,香火就算不旺盛但是也从未断过。突然就有官兵说那方丈是逃犯,还杀了不少和尚。我看那寺庙规模,最起码也要有十个左右的和尚吧?杀了十来个人已经算是大案了,可是那个乞丐虽然说了当时的情况,但是完全不知道后续如何,这就有问题了。” 他丢下手中树枝,站直了身体,看向院中的景象,悠悠道:“虽然乞丐不显眼,但是越不显眼就越能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隐私和秘密。一个连乞丐都打听不到的事,必然是有问题的。而且我总觉得,那乞丐与我们说那些事是刻意为之,但是究竟为什么我却无法猜测出来。再说到寺庙,屠龙会只是今年被查出来而已,但是并不是今年才出现的。那么他们之前隐藏了若干年,究竟在做什么?其中关系多少人,这些我们都不曾得知。所以我大胆架设如果那方丈知道屠龙会的底细,却因为某种原因不想把这件事捅破,才遭到杀身之祸的呢?” 恒昱祺听完,表情阴沉的几乎能拧出水来。 “若真的是这样,他们统统该死!” “所以,我觉得所有指向到安城的事情,都应该列为嫌疑对象。安城知府抓了方丈杀了所有和尚,安城知府运送贡品结果被劫,安城知府与那云家关系不错,而云家嫡女又与朱家嫡子有婚约。这一环环的事件一条条的脉络,全部指向在安城知府身上,若说他是清白的,我一百万个不信。” 重涛看向恒昱祺,语气带着一丝嘲讽道:“你猜,那安城知府的身上,有没有那个屠字?” 第45章 我想亲你 恒昱祺看着重涛说起案情就变得生动的表情还有灵动的双眼,一时间有些呆住了。 “那些和尚不好说是不是好人,但是绝对跟知府之间有利益关联……你盯着我看什么?”重涛说道一半,就被对方炯炯的目光吓到了。 “我想亲亲你……”恒昱祺突然冒出一句话,目标已经锁定对方粉嫩的唇瓣。 重涛吓的蹭蹭往后退了几步,搞不懂这人怎么就在这种场合突然发情了。 “你别闹!”他有些抓狂。 “没有闹,我是真的想亲亲你,澜澜,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漂亮……” 重涛后悔丢到刚才的树枝,否则这个时候抽到对方脸上一定特别爽。 “我……”恒昱祺突然蹙眉,一步上前抓住重涛,顺便捂住他的嘴巴,“嘘,有人来了。” 有人?重涛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只能听到鸟叫的声音。 恒昱祺先把泥土上画的东西擦掉,然后一手圈上重涛的腰,低声道:“我们先躲起来,看看对方是来做什么的。 躲起来,说得容易,只是这里如今都被烧的乱七八糟,没烧的屋子反而更不好躲人。 恒昱祺用披风把人一裹,然后钻进一处由掉落的房梁形成的三角形空间里面,然后把外面的半截破门挡在入口处。 “你居然能听到有人来?真的假的?唐八他们知道吗?我们的马怎么办?”重涛有些紧张,尤其是他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对方搂在怀里,挤在这种逼仄的地方,更何况这人刚才还想占自己便宜…… “真的有人来了?你不会骗我吧?”这地方太小,两个人站在一起都不得不紧紧贴住,更别说恒昱祺的爪子还一直放在他的腰上,这让他不得不防…… “嘘……”恒昱祺低下头,炙热的气息扑在重涛脸颊上,声音压的很低,“听上去应该有四五个人,其中两个工夫还不错。唐八他们你不用担心,如果连马都藏不好也就不配跟在我身边了。” 难道练武跟不练武差别这么多?问题他除了鸟叫声和风声,什么都听不到啊……不,听到了…… 重涛瞬间屏住呼吸,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别怕,我会护住你。”恒昱祺把他往自己怀里压了压,目光透过缝隙,专注的盯着外面。 重涛有些窘迫,他努力的把头扭开,想要躲避开这种尴尬的境地,可是斗篷外面的冷风和焦糊气息却让他不舒服起来,鼻子痒的不行,想要打喷嚏。 这时,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重涛连忙捂住口鼻,脸蛋涨得通红,引得恒昱祺不停地看他。 “怎么了?” 重涛摇摇头,总算压下去那股子劲儿,就再也不敢乱动了,老老实实的把脑袋放在对方肩膀上,呼吸中充斥着淡淡香薰的气息。 “这哪里有人啊?是不是看错了?”从缝隙中可以看到,远远地走过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长得胖的边走边骂骂咧咧的,一脸不爽的模样。 “李老四,就你话多!”另外那个瘦子啧了声道:“老大既然说有人进来,那咱们就进来看看不是?再说门口确实有看到脚印和马蹄的印子,这话也没说错啊。” “啧,就算这么说,这偌大的园子要怎么去找?稍微找个耗子洞钻进去,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那李老四仍旧不忿。 “不是还有马了吗?人好躲藏,马可不好躲藏。”瘦子说道:“我看这附近并没有马匹的影子,估计是不在这边了。” 李老四走到一个石墩子旁边坐下,抱怨道:“不找了不找了,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去?我看老大就是总被那群人折腾。一个烧成这样的破庄子就算看见人,怕也只是鬼吧?活人?这里都这样了,哪里会有活人来!” “老四禁声,别被那人听见。”瘦子站在李老四身边,左右看着,压低声音道:“这宅子有古怪,否则上面也不会让老大带着咱们就守在这里。你想想,一个庄子不算上出去的那些,也得有一百七八十口人。这些人从上到下,哪个不会几下工夫?愣是被人一晚上杀了个干净。我觉得,怕是这庄子的当家的,惹了不好惹的人了。” “惹?哼,我看不见得。那云家早就看朱家不顺眼了,表面上兄弟相称还说什么给嫡女嫡子订婚,啧啧,这算盘打的,我可是听说了,他们家那个嫡女可不是正儿八经的嫡女,据说是那云当家从外面捡来的个婴孩从小养到大,估计就是为了这么一天吧?可怜那个云家小姐,估计还蒙在鼓里呢。”李老四嘟嘟囔囔,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夹肉饼,掰开半个递给瘦子道:“一大早还没睡明白呢就被叫起来,要不是我家婆娘起得早,哥哥我今天还得饿肚子呢。” 瘦子也不推脱,接过肉饼狼吞虎咽起来。 就站在离他们四五米远的重涛可是把这番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抬起头,正好跟恒昱祺对上目光。 恒昱祺点点头,两个人似乎心有灵犀一般,瞬间明白彼此的想法。 两个人很快吃完饼,也不走,反而偷起懒来。 李老四哼哼唧唧道:“那云家让老大带我们盯着这里,说什么是查凶手给朱家报仇,我看是他害怕有人要来帮朱家给他报仇吧?” 瘦子好奇问道:“你这是听谁说的?” 李老四露出个得意的笑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那婆娘的表妹的婶子,是云家奶娘,这些大户人家的隐私能躲过她去?我婆娘说了,那云大小姐当初接回来的时候也不过刚出生的样子,正好云夫人难产,生了个死胎,便用这个孩子代替了,这一养也是快二十年了,从小给云大小姐订了亲,按说也算是亲上加亲了不是?可是你知道不知道?这云大小姐年前就被云家送去了她苏州的姑母家中,一直到前段时间才派人护送回来,估摸着现在也该到家了。你说若是那云大小姐知道她那未婚夫是她毫无血缘的父亲杀害的,会如何?” 瘦子明显十分吃惊,眼睛瞪的溜圆,“不会吧?你你你,你这话可是不要往外说了,若是让人听了去,怕是会惹来杀身之祸呢!”说完,还往外站了几步,似乎这样就能与李老四撇开关系。 “怕什么,当你是兄弟我才说呢,这番话我憋了好久了,总想找个人唠唠。平时身边有人不好说,这时候周围连个鬼都没有,还不能说了吗?”李老四抱怨完了,似乎也是怕会被别人听去,于是站起身来道:“走走走,去别的地方看看。” 听着脚步声,待他们走远,重涛小声说道:“看来我推测的还不错,那云姑娘在云家之所以不受重视,原来就是因为她并非云家亲生啊。” 恒昱祺嗯了声道:“就是不知那云家派人盯着这里究竟是想要做什么……给朱家报仇还是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的可能性大,估计是朱家有比较重要的人没有死……你想,既然他们已经把人全部都杀了,为什么还要放火少了山庄,把人全部烧死呢?估计就是不想让某些人知道,这被杀的人里面都有谁。我怀疑应该是他们杀完所有人之后察看了一遍,发现其中没有自己想要发现的面孔,所以干脆把尸体全部烧掉。一个是毁尸灭迹,让旁人无法从伤口中查看出来究竟是谁下的手,第二就是不让另外一拨人知道这里漏了重要人物。” 重涛在脑海里飞快的推测道:“这重要人物,有可能就是知道朱家云家和屠龙会秘密之人。” 恒昱祺搂紧怀中人的细腰,笑道:“烧掉山庄的可能也许是避免让别人看到这里人身上有屠字吧?如果他们真的加入了屠龙会,那么身上不可能没有标示。烧掉这里,最起码不会暴露屠龙会。” 重涛点头,“这也有可能,如果我们能找到他们遗漏的那个人就好了。” “嘘……”按在重涛肩后的手紧了紧,“来人了。” 这次来的不止两个人,而且这些人正好不在他们可以看得到的视线内,只能听见声音。 一个声音阴冷的男人说道:“这边都查过了?没看见人吗?” “是的大人,这里小的们都查了,并未发现有人躲藏,也未曾发现马匹。怕是在我们来之前,那些人就都走了。”这声音倒是熟悉,正是那个叫李老四的。 “也许只是路过的,或者是听到消息前来凑热闹的江湖人士。”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想起,这声音听上去倒是温柔斯文,或许是个书生。 “有的时候,这些凑热闹的江湖人最容易坏事了,若是见了,能杀掉便杀掉。”阴冷声音的男人道:“我看过周围的痕迹,那几人去过兵器库,不管是不是凑热闹,我们都要盯紧了!这几天你们就不要休息了,全天十二个时辰给本大人盯着!” “是的大人,您放心,小的会让手下的小弟们把这里都围住,一直苍蝇都不会让他们飞出去!”这个声音也很陌生,但是听说话应该就是李老四口中的老大了。 第46章 床边的图案 一直到听不到这些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重涛推了推恒昱祺道:“他们走了吧?” 第34节 “嘘……”恒昱祺谨慎的摇摇头,“没走远。” 重涛听了,就安静下来。 恒昱祺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他难得如此乖巧的贴近在自己身上,枕着自己的肩膀。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对方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还有小小的鼻子,鼻梁上几点小斑点,显得俏皮可爱。 两个人静静的贴在一起,重涛突然发现对方的心跳快了起来,难道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抬起头,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恒昱祺看着眼前一张一合的小嘴巴,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伸手按住对方的后脑勺,低头就亲了上去。 重涛整个人都不好了,内心用卧槽两个字刷了半天屏,在那条舌头想要钻进自己嘴巴的时候用力挣开,怒道:“你做什么?” 之前他们不是没亲过,当初在平阳县,两个人不管是明里逢场作戏还是暗处逢场作戏,他都不知道被亲过多少次了。但是这次他原本以为话都说开了,如今却还被亲了个满嘴! 虽然不讨厌,但是男人之间不要胡乱亲好不好? 而且你居然石更了!!! 特么的顶在老子的肚皮上很爽吗?? “我刚才就说想要亲亲你了。”恒昱祺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目光灼灼,“澜澜,跟我一起可好?” 重涛有些焦躁,因为不讨厌对方的亲吻和接触这件事让他内心涌现出一股子恐慌。他努力脑补了半天苍老师和上原妹子优美的曲线,却仍旧浑身发热。 “不好!你太随便了!”重涛知道既然对方能做出这种事,那么就说明那群人已经离开了。他拍掉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板着脸钻出这个狭小的空间。 外面的空气虽然也有烧焦的气息,但是却比刚才那个地方好多了,重涛痛快的打了个喷嚏,然后用力擦掉嘴上残留的味道。 “我有征求你的意见。”恒昱祺全然不顾自己某个地方撑的高高的,他解下披风,把重涛紧紧的裹了起来,“小心着凉。” 重涛拽住披风,冷声道:“你是征求了,可是我没同意啊。” 恒昱祺装傻道:“没同意?可是你刚才不是抬头跟我说亲亲我吗?” 重涛差点抓狂,亲亲我跟怎么了的口型能一样吗?他狠狠的剜了对方一眼,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胡搅蛮缠了。 恒昱祺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声音沉沉的,带着性感和令人浑身酥麻的感觉。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下次我确定好了再亲你好不好?” “这不是确定不确定的事,这,这……”重涛虽然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过是被亲了一口又不会掉肉也不会怀孕,但是心中仍旧不太爽,“而且是在这种地方,周围阴魂无数,你居然做这种事!” 恒昱祺诧异道:“你不是不信鬼神吗?” “信不信鬼神跟有没有阴魂是两码事!”重涛冷哼。 “是是是,澜澜说什么都对。”逍遥王彻底把媳妇最好媳妇说什么都是正确的如果媳妇说的不正确请参考第一条这句话贯彻了下来。 重涛彻底无力了。 “大人!”唐九几个起落来到恒昱祺身边,看着两个人的态度,小脸儿又沉了下来。他先是没好气的看了眼重涛,然后对恒昱祺道:“大人,属下在一间房内看到了一个图案,正是那个屠字。” “图案?”恒昱祺正色道:“走,去看看。” 那是一件半烧毁的房间,房内值钱的物件儿应该都被人拿走了,只残留了一堆碎掉的瓷器,炭状的桌椅。原本雕花大床上还有一些没有烧尽的绣件,上面的金丝银线可以看出来收工极尽华美。 “这个朱家庄应该是捞了不少钱了,否则一个武馆,就算规模再大,也用不上这种仅次于贡缎的料子。”恒昱祺捏起那残破的锦缎,翻来覆去的看着,“应该是被面,快赶上皇家用度了。” “他们既然与屠龙会合作,就不可能会少得了钱,如今的败落怕也是咎由自取。”重涛问道:“那个图案在哪里?” 唐九指着没有烧焦的雕花大床外侧的床沿靠下的位置,道:“在这里,但是应该是手指划上去的。一般这些人会把私密的东西藏在床上某些暗格里面,我在寻找暗格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图。” 重涛弯腰去看,这个位置有些隐秘,若不是唐九细心,怕是根本发现不了。而且为什么说是个图而不是个字,是因为这个刻画之人在屠字外面画了个圆圈,只是圆圈未有合拢。 “字上面有血迹,这个人应该是有武功的,虽然房间内还原不出当时的情景,但是看桌椅翻倒情况,当时应该是进行过反击后被击杀。然后他在临死之前……”重涛模仿了一下躺倒的姿势,伸手在那个图案上比划了一下,“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写了这个字,但是外面的圈没画完便死了。” 恒昱祺的手指也在那张床上勾画了几下,看着自己划出的印子道:“如果是我,用一分力便可在这种木头上留下痕迹。对方频临死亡,写下这个字应该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的。而且……” 他站起身,似乎想到了另外一点。 “如果他们身上都有屠字的烙痕,那么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个字?也许这个人在第一时间可能就会知道自己会被毁尸灭迹,所以才坚持留下这个图案。”重涛补充道:“刚才我们路过前厅,前厅桌椅翻乱,地上散落不少残碎瓷器,还有不少兵器留下的痕迹。但是据我观察,很多人大厅里顶多会放一些花瓶之类作为装饰,那么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瓷器的碎片呢?”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想再去那个大厅看一下。” 恒昱祺转头看向唐九,“你继续查看附近还有没有什么线索。”说完便搂住重涛的腰,在烧毁的窗口中直接跃出,几个起落便停在大厅后门。 重涛叹气,他现在都觉得自己残废了,被人抱来抱去都不带打声招呼的,若不是飞檐走壁的感觉确实是好,他绝对不会同意以这个方式走来走去。 前厅仍旧一片杂乱,而且这里也是被火烧的最厉害的地方,几乎看不到什么完整的物件儿。 重涛蹲下身查看地板上那些焦黑的痕迹,甚至还用手指蹭了蹭放在鼻端仔细嗅闻。 “如何?”恒昱祺抓过他的手指也嗅了嗅,但是只嗅到对方手上散发出的淡淡脂膏气息,这脂膏还是自己赠与的呢,开心。 “朱家庄的人应该是在聚会宴请的时候遭到的屠戮,桌椅板凳翻倒还有被利器劈开的痕迹,地板上的瓷器应该都是茶盏就被菜碟之类,虽然时间隔了数月,那些食物要么被烧焦了,要么也应该被老鼠野猫之类的吞食,但是地板上残留的油渍哪怕被火烧净也会留下痕迹和油脂的气味。” 重涛掏出手帕,擦掉手指上的痕迹,又想了想道:“刚才有图案的那间屋子里面住的应该是夫妻二人,因为我在绣片上看见鸳鸯的花样。若是男人都在前厅宴请,那么在房间内留下痕迹的很有可能是女人。” 恒昱祺道:“朱家无论男女皆从武,说女人也说得过去,而且看那房间摆设和位置,应该是朱家当家的几个儿子里其中的一个。” “那绣片大红色,用大红色绣品做被面的,也应该是新婚不久的……有没有可能,他们那天就是在成亲?”重涛说完,又摇头把自己的推测推翻,喃喃道:“不,应该不是……若是成亲,一定会来很多宾客,除非这些宾客都是屠龙会相关,否则不会发生这么大规模的屠杀……那么究竟是什么理由,会让他们大宴宾客呢?而且请来的人会直接在宴会上大打出手?云家?知府?” “这件事去探听一下就应该知道了,毕竟朱家大户,宴请宾客这件事不可能会瞒得住人。”恒昱祺看了看天色,又道:“好了,我们回去吧,这里阴气太重,怕你的身体受不了。” 重涛拽了拽斗篷,点点头。 虽然现在阳光灿烂,但是站在这偌大的宅子里面,还是能感受到一阵阵的阴风,似乎是那些阴魂形成的怨气,想要告诉别人他们死的有多么惨烈和冤屈。 “虽然你们不应该因为一时利益加入屠龙会,但是几百口人命之案我会尽力查清,还你们一个大白真相。”重涛双手合十,低声细语。 “你……还信这个?”恒昱祺一身龙气,自然感受不到周围阴冷程度,所以看着原本说着不信鬼神的重之澜这样形态,十分纳罕。 “对亡者总要有敬意,查案的过程中,难免要从亡者口中得到真相。”重涛想到自己当年的老师说的那番话,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番话真的被阴魂听了去,原本环绕的阴风散去,阳光暖暖的落在院子里。 第47章 一封来信 两天后,恒昱祺他们来到了安城。 安城就如同其他府城一样,高大的城墙,进门需要排查,城门外面有买茶水小吃的,供等待排查的那些旅人稍作休整。 安城是整个淮南地区茶叶运输集中要道,这里商业十分繁华,不少商旅会来这边进行茶叶以及其他物品的购买交换。 重涛来到安城之前沿途经过不少繁华城镇,但是几乎都未有停留过,如今看到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繁华大都市,不禁变成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左看右看目不暇给。 恒昱祺看着趴在车窗上往外看的重涛,觉得有些好笑,道:“这里繁华不如京城十分之一,你又不是没去过京城,怎么到对这里感兴趣了?” “每个城的繁华方式不一样啊。”重涛缩回头,觉得自己是有点儿激动过头了,“你与那薛映湖说好了?” “是,已经去了信,说我们想要叨扰他几天。薛公子表示十分愿意。”恒昱祺语气有些无奈,他把玩着手里的扇子,心想若不是那薛映湖与云家有那么一丝瓜葛,他宁愿去住客栈也不想去别人家留宿。 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把原本就热闹的马路堵的严严实实。 “怎么回事?”恒昱祺拿着扇子撩开门帘,对唐九道:“去看看。” 唐九应了声,跳下马车,两三下就钻进去最前面了。过了一会儿,他拎了个张牙舞爪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这小姑娘应该是个乞丐,满脸乌黑,头发乱糟糟的。一身脏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她虽然被人嫌弃的丢在地上,仍旧不依不饶的叫嚣。 “刘二狗,你敢抢姑奶奶的馒头,姑奶奶就敢咬死你!!” 她一边儿吼着,一边儿拼命啃咬着被抓的脏污的馒头,吃的狼吞虎咽,噎的直翻白眼儿。 “主子,你看……”唐九是实在不忍心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被一个大男人打的满地乱窜,才一时出手把人拎回来,可如今看这小姑娘的样子,却又不知道怎么办了。 重涛也探出头去看,这小姑娘就坐在马车旁边儿,十分瘦小,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不过她估计是被揍惨了,巴掌大的小脸肿着,嘴边儿还带着血丝,但是这仍旧无法阻拦小姑娘散发出来的彪悍之气。 他看着又心疼又好笑,不由问道:“嘿,小姑娘,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那小姑娘吃完馒头,回头看见重涛,明显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若不是脸上污垢太多,怕是能看出来脸红了。 “禀公子,小女子叫丫宝。今日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愿意以身相报,给公子做牛做马……” 以身相报…… 重涛黑线,回头看了看憋笑的恒昱祺,表情为难。 原本看热闹的那群人如今又都围到马车这边,尤其是被咬了一口的那个叫刘二狗的乞丐,捂着还在流血的胳膊挤了过来,吭哧就跪下了,大声道:“各位公子啊,你们不要被这小娘皮蒙骗了,这小娘皮最会装可怜了。你看她把我咬的,你们看!”说完,他拿开自己的手,那胳膊上牙印十分深,看上去就知道用了不少力气,血丝从齿痕中溢了出来,流了一胳膊,看上去十分凄惨。 恒昱祺啧了声,冲着唐九打了个手势。唐九立马从腰包里捏出一小块碎银子丢在那刘二狗身上,嫌弃道:“这个给你去看病,就算这姑娘做了什么,你一个大男人也要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实在是丢脸。” 刘二狗得了银子,哪里还觉得丢脸,咣咣磕了几个头,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跑了。 “我们少爷身边还缺少一个婢女,若是你愿意,就跟我们来吧。”唐九说完,也不顾那姑娘的反应,就跳上马车。 看热闹的见没有热闹可看了,就哗啦啦的散开,没一会儿道路就通畅了。马车在前面小跑,后面跟着吭哧吭哧窜的小姑娘,一直跑到薛映湖薛家门口,才停下来。 那小姑娘扶着膝盖狂喘,道:“你们是薛家人?” 唐八翻身下马去敲门,顺便回答,“我们只是来做客。” 那小姑娘一双大眼滴溜溜的转,瞅了瞅薛家门口的大狮子,再看看从车里下来的两位公子,然后抿了抿唇,垂下双眼。 门刚敲响就被打开了,等待已久的薛家管家问道:“可是唐公子和重公子?哎呀,我家少爷自从接到信就开始等,如今等了一上午了。” 薛管家接了他们进门,再看看跟在后面的小乞丐,眉头皱了皱,道:“这位是?” “我家少爷新收的婢女。”唐九道。 “啊,既然是这样,我先找人给这位姑娘洗个澡收拾一番可好?”那薛管家也是个人精,从头到尾就没有露出嫌弃的脸色,一听是新收的婢女,立马就反应过来。 “如此甚好,劳烦薛管家了。”重涛行了个礼。 “不劳烦不劳烦。”薛管家叫了个小厮做了交代,那小厮便带着丫宝往旁边小径走去,片刻就消失在掩映的花木之中。 虽然薛映湖说这是他在安城置办的宅子,并不常住,但是这三进的宅子却十分清幽安静,加上满眼早春绽放的各种花卉,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顺着青石板路走到一半,得到消息的薛映湖就跑了出来,大老远就听见他哈哈的笑声,“哎呀呀,盼了几天,就怕唐公子和之澜兄弟不赏脸,接到信的时候我还着实愣了一下呢。”话音刚落,薛映湖就从对面的游廊转角现了身。 恒昱祺皮笑肉不笑的拱拱手道:“先前确实不想打扰薛公子休息,但是我这贤弟身体一直不好,若是住客栈也实在是辛苦,所以不得不来叨扰了。” “唐公子对之澜兄弟真是爱护,快请这边走。薛进,你去把我珍藏的黄芽拿出来,让这两位公子尝尝咱安城的好茶。”薛映湖看上去整个人都有点儿兴奋过度。 他在恒昱祺身边带着路,嘴巴就没停下来过,原本一直愁苦的脸眉飞色舞起来。 “怎么没看到薛尧公子?”恒昱祺听他嘚啵的脑袋疼,实在忍不住把对方的话打断了。 薛映湖又露出习惯性的愁苦神色道:“阿尧喜欢清净,嫌我闹腾,不愿意跟我一起。他现在后院习武呢,唐公子想要见他?我找人带你过去可好?” “并不是!”恒昱祺道:“只是纳闷,问问而已。” 第35节 薛映湖安排他们住在主屋旁边的院子里,管家薛进把茶奉上来,又添了一些蜜饯茶点,恭敬道:“请二位公子用茶。少爷,午饭现在是否可以去做了?” “去做去做,这几日估计唐公子和之澜兄弟也是奔波许久未曾好好用餐,今天就让他们尝尝我们薛家大厨的手艺。”说完又笑了起来道:“今天也是你们来的正好,有人在山里打了一条巨蟒,被我家厨子看上买了回来,蛇肉早早的就炖上了,一会儿便有鲜美的蛇羹可以品尝。” 三个人又聊了几句,薛映湖似乎是终于找到愿意跟他说话的了,嘴巴张开就闭不上,滔滔不绝如奔腾江水一般往外倾倒,从安城的文化历史到民俗小吃,细而又细的讲述了一遍。 重涛听的津津有味,可是恒昱祺越看这俩人脸对脸说话的样子,就越不顺眼。 凭什么我是唐公子,他就是之澜兄弟了?你这么区别对待真心合适?哼,一定是被澜澜的美貌给迷惑住了,浅薄的家伙,你要知道澜澜的内心比他的外貌更加吸引人! “那云姑娘如何了?”恒昱祺不得已又打断了话痨的口水。 “那云姑娘……”薛映湖愁苦的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了,“哎,云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姑娘……” “怎么了?”重涛眼睛一亮,追问道。 这个时候外面正好有小厮在门口问道:“少爷,午饭已经备好,现在您要在哪里用饭?” “去后院赏花厅。”薛映湖说完便起身带路,道:“我在后院专门盖了个赏花厅,如今春花以发,正是美妙的时候。厅内也不冷,四角放着炭炉,温度十分宜人。” 这赏花厅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穿过一片花园就到了。说是厅,其实就是一个大亭子,四角通风,用纱帘隔着。因为今天温度不错,再加上四角炭炉,这亭子内春风微醺,是个不错的地方。 他们到的时候,薛尧已经来了,指挥着小厮在椅子上放了棉垫子,又在亭子周围加了一圈薄纱屏风,看上去比薛映湖要细心许多。 四人纷纷落座,薛映湖又开启了话匣子,道:“刚才你们问我什么来着?哦……是云姑娘吧?哎……那云姑娘到家第二天便被关了起来,我听说云姑娘并不是云家嫡女。你说怎么会这样啊?我都认识那云姑娘十多年了,所有人都认为云姑娘是云家大小姐,怎么就突然变了天儿了呢?” “居然有这样的事?”重涛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道:“这传闻未免也太坏云姑娘清誉了,这让云姑娘以后要如何自处?”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我昨天还去了趟云府。其实云姑娘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口无遮拦罢了,人并不坏。而且我与她从小便认识,还被同一个师傅教授过武艺。即便云姑娘不是嫡女,我倒也是想要求娶的,可是那云家把我给拒了,说云姑娘此刻心神不宁,不适合谈这些事情……”薛映湖的表情简直就是两个极端,要么就是愁眉苦脸看上去特别哀怨,要么就是眉飞色舞无比喜庆,两个表情转换自如,简直令人看的欲罢不能。 这一顿午饭吃的宾主尽欢,薛映湖又把他们送到住的地方,啰啰嗦嗦的叮嘱了一番,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重涛觉得,若是自己愿意,他能坐在这房间里从现在一直说道第二天都不带停的。 等薛映湖走了,唐八从门外进来,手中拿着一卷用破布包着的东西,沉声道:“大人,有人在我们的马车里放了这个。” 恒昱祺的眉头蹭的就拧紧了,沉声道:“什么时候放的?放在哪里?” 唐八显然是觉得自己失职,脸色也十分不好看,“放在车厢后面的一处缝隙里,应该是在路上堵着的时候塞进去的。刚才我收拾车里的东西修整车厢的时候才发现。” 幸亏只是一卷书卷,若是其他的例如毒药之类的,怕是他万死难赎! 破布打开,里面是一叠书信,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张破烂的纸。这纸不知道是从哪里撕下来的门神年画,正面的门神表情狰狞,反面用炭枝写了封信。 “若是小人没有猜错,两位阁下应该是年前在平阳县破了大案的唐大人和重大人吧?两位大人破案方式小人十分敬佩,前几日在破庙相遇,心中不胜欣喜。” “两位大人莫要害怕,小人就是在庙中与大人们讲述那方丈之事的乞丐。虽然安城与平阳县相隔甚远,但是小人仍旧知道了大人的事,于是在庙中进行试探,估计以大人聪慧,怕是早就看出来了。” “不瞒大人,小人曾经就是那所破庙里的和尚,因为偷懒所以躲过一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傅与师兄弟们惨死却报仇无门,后来得知大人们在平阳县破了案子之后,小人便有一种预感,大人们一定会来安城。若是来,那么一定会路过破庙。于是小人已经在破庙等候两位大人多时了。” “两位大人,小人也曾得知师傅年轻时候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或许是死不足惜,但是师兄弟又有何辜,竟被如此干净杀绝!” “小人相信,只要大人看完那信中所述,便会为小人的师兄弟们报那冤屈之仇。” 这封信写没头没尾,却在落款处画了个他们都熟悉的图案。 一个黑乎乎的屠字,还有外面的圆圈。 果然与屠龙会相关!! 第48章 信中的线索 重涛把那一叠信件按照时间顺序整理了一番,正准备仔细看时,门外响起薛管家的声音。 “重公子,唐公子,你们带来的那位姑娘已经梳洗完毕,是否要将她带到这里来伺候着?” 重涛扫了眼恒昱祺,心说这可是你自己弄来的婢女,别想着往我这边塞。 恒昱祺笑道:“暂时不用,麻烦薛管家先将她安排休息,等明天一早再说吧。” “好的,打扰两位公子了。”薛管家得了信儿,便转身离开。 “你怎么突然想起要收婢女了?若是需要婢女,也不用收的这样仓促吧?”重涛对恒昱祺偶尔抽风似的做派仍旧十分纳闷,他是知道这位唐大人身边有不少能人的,例如在平阳县帮着秀姑宅斗的曾婆子他们。 短短半年就让秀姑在邹家站稳了脚跟,而且秀姑也不是个憨的,邹家一直一绣品织造布料为主,她坐稳邹家之后立刻就推出了新款的织造面料,大受欢迎,把邹家岌岌可危的生意硬是扯了回来,甚至比之前甚至还要更好一些。 谁说女子不如男?这女人要是自立自强起来,真的要比男人强多了。 恒昱祺用扇子一下一下的敲打在掌心上,打趣道:“澜澜我问你,若是你与那丫宝打起来的话,你觉得自己胜算有多少?” 重涛大囧道:“我为什么要与一个小姑娘打架?” “若是有一天她抢了你的东西呢?那东西又不能丢,可是她非要抢,你只能去跟她厮打才能夺回来呢?”恒昱祺开始假设。 重涛道:“若是她抢我东西,难道不应该你去抢回来吗?我只是个弱秀才而已!” 恒昱祺哈哈哈大笑,笑的双眼发亮,促狭的看着重涛道:“原来澜澜愿意我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啊?” 重涛痛苦道:“这之间有什么关联吗?还有你问我跟丫宝打架的事是做什么?” “若我说……三个你都打不过一个丫宝,你会怎么想?”恒昱祺适可而止,转向严肃的话题。 重涛更加痛苦了,“在你眼里,我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赢?”那丫宝瘦嶙嶙的,小胳膊芦柴棒一样,当时唐九把这小姑娘丢在地上的时候,他都怕把这小姑娘的腿摔断了。 恒昱祺摇摇头道:“问题这个小姑娘不是一般的小姑娘,丫宝这姑娘至少习过五年的武。” 重涛吃惊的睁大眼睛看他,“这都能看出来?” 恒昱祺忍不住捏了捏重涛的尖下巴,被对方嫌弃的一掌拍开后笑道:“自然能看出来,当时我只是觉得这小姑娘拦住我们是有目的的,所以说收她做婢女放在身边,随时可以看着。而且……刚才唐八把这些信件给我之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们这次来安城,似乎早就被人知道了。你看,无论是破庙偶遇,还是城内街道上被堵,以及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些书信塞进车缝里,应该都是一人规划。” “你等等……”重涛抬手暂停道:“我顺一下,你的意思是送信之人早就知道我们要来安城,一开始只是试探,试探之后发现我们可以托付……应该是这样吧?所以他找了人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让丫宝制造混乱拦住我们的车,趁着当时人多,而且我们的注意力都在丫宝身上的时候,把书信塞给我们。那么问题来了,丫宝在这件事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我家澜澜就是聪明。”恒昱祺夸奖道:“我以为你会问送信之人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重涛叹气道:“他心中都写了,我若是再问,你又能知道什么呢?”他说道这里,猛然顿了一下,惊声道:“既然与这送信之人合作,难道丫宝是朱家庄的人?” “很有可能。”恒昱祺站起身,来回走了一圈,停在窗边,“朱家庄几百口人命案,这么大的一件事居然没有任何人上报朝廷,可见这里的知府只手遮天,是想要把这件事压下来。而丫宝应该就是朱家庄里不知谁的女儿,侥幸存活,自然要想办法复仇。” “那么,那群人焚烧尸体是为了隐藏还有活口存在这件事?不,不对,除了丫宝应该还有其他人活着才对。”重涛思索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如果我们现在去问丫宝,你说她会承认吗?” “这姑娘可是十分聪明,我觉得他未必会对我们放下戒心,若是去问,怕是还会打草惊蛇。到时候让她自己来承认反而比较好。”恒昱祺复而坐下道:“不如先看看信件里说的都是什么吧。” 信件时间跨越度非常长,最早的一封信居然是在十五年前,信纸已经焦黄发脆,笔墨都有些模糊了,但是仍旧可以看出来保存十分细心。 收信人被称之为子轩兄,恒昱祺用力思索了一下,却想不起来在当年屠龙会里有人叫子轩的。不过却可以确定,这位方丈俗家名叫子轩。 信件很长,前面先用了一张纸的篇幅表达了自己对这个叫子轩的人的感谢,说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能活下来。后面则隐晦的提到某位大人,说这位大人野心蓬勃,但是并非好相与之人,但是这位大人与自己有恩,这次去投靠也是因为这位大人的邀请。 后面又说既然子轩兄已经下定决心不理会红尘之事,专心向佛,那么他也就不便多次打扰了,若是以后功成名就,自会来与子轩兄同贺。 最后落款,白若。 第二封信是十三年前,距离第一封信件有两年时间。 信中用很大篇幅讲述了那位大人对他十分之好,甚至夜晚会约他抵足而眠,详谈交心,让子轩兄不用担心挂念。 不过在信件结尾之处,却说了一件事,这件事自然与屠龙会相关。 “大人说,若想成功,必须要有常人不可及的能力与手段。但是大人想要以我们之前的名义来做这件事。小弟心中有些担忧,毕竟那皇上如今做的也不差,而用这种方式进行朝代更迭,将会让黎民百姓受苦。我虽心中有恨,但是毕竟已经多年过去,而那时候小弟年龄尚幼。如今恨意已经不如当年,而且子轩兄你说过的话,已经有不少都应验了,但是如今小弟已经进退两难,只希望大人能够冷静下来,多为百姓着想。愚弟,白若。” “这白若应该是屠龙会中某职权较高的人的遗孤,否则他口中的那位大人也不会拿他来扯大旗。只是不知道这白若究竟是字还是名,若是名,到还能查。但是如果是字,就难了……”重涛看着那落款,微微叹气。 “既然已经有了线索,自然比没有要强。回头我去找人查一下这叫子轩和白若的,若是这白若如今还在那位大人身边,那就应该不会查不到。”恒昱祺淡定道。 重涛看他,“那你知道这位大人是谁?” 恒昱祺冷笑道:“想要谋反之人不过就那几个,原本先皇还在位的时候,野心尚能收敛。如今换了新的皇上,便想要欺人年幼,谋反一把了。” “从十多年前就开始谋算,如今才被发现,却不知这水现在有多深了……”重涛想一想就觉得既头疼又亢奋,这种参与大案的心情要比当年卧底的时候舒爽多了,毕竟主动出击和一直潜伏埋藏的心态也不一样。 他又开心起来,“不过不管对方如何,邪恶总是压不倒正义的!看,我们本来还愁没有什么线索,如今就有人把线索送上来了,可见公道自在人心。” “说得好!”恒昱祺慷慨激昂道:“邪恶压不倒正义,就是这样。如今皇上英明,江山治理一片升平盛世,居然还有人想要谋反,简直就是站在正义的对立面,是要被我们打倒的!”说完,浑身真气涌动,衣袖下摆无风自动,一副迎风而立正气凛然的模样。 重涛艰难的咽下逗比两个字,决定眼不见为净,继续去看信了。 恒昱祺表演了半天,发现并没有人捧场,于是沮丧的收了真气坐到重涛身边,十分哀怨。 一共就十几封信,两人很快就看完了。那叫白若的一直对子轩诉说自己内心的惶恐与挣扎,他一边讲述着那位大人对他的好,一边却又听从那位大人的话,把屠龙会治理起来,并说自己已经泥潭深陷,无法自拔。 一直到五年前,也就是方丈被抓的那一年,白若在信中则写了子轩兄,我一无法身退,就算是死,能死在他的刀下也甘之如饴。但是你不一样,就算愚弟求你,还请速速离开那里。 重涛拿着最后一封信研究了半天,叹气道:“这叫白若的人怕是已经死了,或者是生不如死。他应该是爱上了那位大人,察觉到那人想要对子轩动手,所以写信示警,却不知为何没有起到作用。只是那人为什么要对一个寺庙里的方丈动手呢?这方丈毕竟已经多年不理世事了啊。” “很简单,因为他知道了白若与这叫子轩的通信往来,心中写了不少秘密,就算十分隐晦,也让他无比忌惮。这方丈若是能归顺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归顺,则直接杀掉,以绝后患。”恒昱祺拿着这几封信又翻了翻,道:“我总觉得送信之人不止想要告诉我们这件事,还有,他说从平阳县便知道我们的事了,这里距离平阳县如此之远,他为什么要在平阳县安插眼线?” “平阳县应该有他想要关注的人或者事吧?”重涛脑子飞快转动,突然眼前一亮道:“无忌,你可还记得那牢中无法查询到身份之人?” 第49章 云家的邀请 恒昱祺嗯了声,纳闷道:“为什么你会想到他身上?平阳县虽然只是个县,但是毕竟也是有上万人的。” 重涛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的喝完,整理思绪道:“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如果这人在平阳县有眼线,甚至还能知道我们在平阳县的一举一动,那么必定是在县城里面。而平阳县这种偏远县城,里面住的大多都是老住户,我在衙门的时候也翻阅了不少卷宗,这几年的外来户非常少,就算有,也都是十分明确的亲戚关系。而我们一直找不到源头的,不清楚身份的,就只有牢中那一位了。” “你说的倒也没有错,只不过……若是对方隐藏起来了呢?”恒昱祺反驳道:“比如说改头换面,藏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或者冒用其他人的身份之类,毕竟在我们去之前,平阳县可是十分混乱的。” 重涛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过,但是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自然是先去查我们所知道的,如果不对再去考量其他啊。” 恒昱祺静静的思索了一番,不得不同意重涛的建议,“确实是这样,而且那个人的身份实在是太可疑了。我给小七去一封信,让他协助我们查探一下吧。” “不要打草惊蛇。”重涛叮嘱。 “澜澜放心,本大人做事怎么可能会出岔子?”恒昱祺得意一笑道:“澜澜,你真是本大人的贴心好师爷。” 重涛觉得他话里有话,如果接茬估计会难以收场,于是转移了话题道:“你打算如何处理朱家庄这件事?” 恒昱祺摇头道:“还没想好,原本我来只是想要查明贡品之事,谁知会遇到如此多的事。虽然丫宝是个切入点,但是尚未清楚她背后指示之人索求的是只有查清那个方丈的案情,还是有其他的,不好轻举妄动。” 重涛想了想,也觉得这些事实在有些棘手。 先是贡品被劫,然后发现贡品被替换,那些流寇残兵身份不明;一个偌大的武馆被人灭了满门,居然没有人知道所为何事;五年前的寺庙惨案,居然也没有人清楚内幕;更别说这三件事都有屠龙会的影子了。 一开始未曾察觉这个屠龙会还不知道情况会如此严重,如今越往深处挖掘,才越发现这屠龙会几乎快要只手遮天了。 从十五年前就开始发展的一个原本早就被消灭掉的邪教,如今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不得不让人开始担忧他们背后会有多么庞大的支撑,这个支撑如今已经对朝廷产生了巨大的威胁。 皇上在京城无法出来,虽然手里各种暗桩暗线情报网十分发达,但是毕竟有的地方天高皇帝远,欺上瞒下之事屡屡发生。 而且,这边的知府如今已经被屠龙会收买了去,可是谁会知道那朝中京官,又有多少已经是屠龙会的人了? 第36节 “这种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不能在有万全之策的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怕是会后患无穷。”恒昱祺神色明显有些阴沉。从先帝在位这些人就已经开始折腾了,然后新帝登基,朝中权势更迭,本身就还没有形成牢固稳定的场面,若是这个时候屠龙会突然暴起,怕是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场面。 恒昱祺叫来唐八,让他负责联系唐七;然后又写了一封信交给唐九,让唐九无比把信件送到他师傅手中。 重涛在旁边看着,心中虽然有不少疑问,但是仍旧忍住了。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位唐大人不简单,虽然身边只跟了唐八唐九两名侍卫,但是明显暗处还有其他人。无论是当初放在秀姑身边的曾婆子,还是留在自己家的那个管家,都不是一般人…… 等唐八唐九离开,恒昱祺笑着问道:“想不想知道我师傅是谁?” “不想。”重涛干脆的拒绝道:“就算你说了,我也不认识。” 恒昱祺哈哈大笑道:“早晚会认识的,而且我觉得我师娘一定会十分喜欢你。” 重涛知道他师娘是个男人,所以听到这句话抽了抽嘴角,啧了声道:“虽然不知道你师傅是谁,但是他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毕竟能教出唐八唐九这样厉害的高手,而且我也听你说过你师娘在药理毒理上十分厉害,唐八就是他亲传徒弟。但是据我所知,你的师傅师娘都不是朝廷内的官员吧?” 恒昱祺点头道:“确实不是。” “但是你是,作为朝廷官员,若是被人知道你喜欢上一名男子,其他人会怎么看待你?”重涛觉得自己真的是苦口婆心,他从未因为要保护自己贞操如此努力过。 “澜澜是在为我担心?”恒昱祺笑道:“你尽可放心,朝中官员娶男妻之事也并非罕见,子女过继或者领养都可以,这也不是一件违背常理之事,没看舅舅们就从来没有反对过吗?所以你只要安心就好了。” 重涛觉得自己三观受到了洗刷。 “我喜欢大胸女子!”重涛强调。 “我的胸也不小啊,不信澜澜可以摸摸。”恒昱祺抓住重涛的手就往自己胸口上按。 重涛抓狂道:“你别闹!若是跟了你,怕是我这辈子都不能翻身了,你当我傻吗?”他感受到掌心下面壮硕的胸肌,生气的抽回手,想到自己白斩鸡似的身材,心中更加郁闷。 “原来你在担心这件事?”恒昱祺双眼发亮,凑近了轻声道:“没事,我可以让你骑在我身上啊,若是你不怕累,这样其实也很好。” “闭嘴吧你!”重涛面红耳赤,脑海中不自觉的出现某种场面,整个人都不好了。 恒昱祺更加流氓道:“你若是不尝试,怎知我的好处?” 重涛冷笑的把人拍开,怒道:“为什么要跟你尝试?若是想要开荤,我可以去青楼。” “什么?”恒昱祺大惊道:“你居然喜欢那种地方?虽然那种风月场所不是很干净,但是为了你,我倒是没问题的。说吧,什么时候?” “滚!!”重涛彻底怒了。 恒昱祺被人从屋里赶了出来,出房门的时候还被拌了个趔趄,形容十分狼狈。他回身拍了拍门,叹气道:“澜澜,哎呀澜澜……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你何必当真吗?就算你真的想去,我也会阻拦的。” 重涛撸起袖子,看到自己白白净净的小胳膊,又无奈的把袖子放下来。若是之前,他觉得自己能够毫不脸红的跟人开各种荤笑话,可是如今那些荤笑话却说不出口,总觉得只要说出来,一定会被调戏。 这种感觉真是太憋屈了,他活了三十多年,还未曾如此憋屈过。 “唐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薛映湖亲自来找他这俩新朋友去听戏,谁知道刚走到月亮门口,就看那位唐公子被从房间内赶出来,一副狼狈模样。 “哎!”恒昱祺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我与澜澜开玩笑有些过火了,他如今生我的气,门都不给进啦。” 薛映湖本就察觉这两人甚是亲密,但是他自己更加喜欢重涛一些,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前这位唐公子实在是纨绔,配不上温润俊秀的重之澜。 他听完也是笑笑,道:“重公子正人君子,为人端方有礼,怕是听不得那些污耳朵的笑话吧。” 恒昱祺就知道这人对他家澜澜似乎有些其他企图,否则为什么称呼自己为唐公子,而叫澜澜之澜呢?如今更加确定了,这货是看不上自己啊。 情敌的出现让他瞬间把隐藏好的花尾巴打开抖动,“诶,薛公子此言差矣,我与澜澜之间已经十分亲密,偶尔开个玩笑也是情趣使然。谁还没有个打打闹闹的时候呢?毕竟打是亲骂……” “唐无忌你给老子闭嘴!!”重涛欲哭无泪,原本听那薛映湖夸自己端方有礼心中还十分高兴呢,谁知道这姓唐的混蛋会如此抹黑自己。 他猛地打开门,看见薛映湖惊愕的双眼,苦笑道:“薛兄来了?快请进来坐。” “没想到之澜也是性情中人。”薛映湖没想到眼前这文弱小秀才会说出老子这两个字,着实震惊了一下。 恒昱祺跟着进了屋,装作没事人一样坐在重涛身边,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德行。 “之澜与唐公子感情真是好啊。”薛映湖心中十分不舒服,但是脸上却挂着笑。 重涛只能干笑,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跟唐无忌之间的关系。说我俩其实不是你想的这样,岂不是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吗? 他从红泥小炉上拎了热水冲进茶壶,然后给薛映湖倒了杯茶,笑道:“薛公子如何亲自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薛映湖回过神来道:“今天也是赶巧儿,我听说有个名角来了安城,在玉梨园要唱几天的戏。原本一票难求,但是因为我护送了云姑娘回来,云家便邀请我去听戏。我与他们说想要带上朋友,那边也应了。时间就在今晚,不如我做东请两位先去珍馔馆尝一尝安城特色佳肴,然后再去玉梨园听个戏,如何?” 云家邀请?重涛脑中思绪翻涌,然后察觉到自己放在腿上的手被人握住,轻轻的捏了两下。 他抽回手,笑道:“听闻云家是安城最大的武馆,云当家十分豪爽好客,原本我们还想要不要找个理由亲自去拜访一下,没想到薛兄倒是把这个机会送上来了。小弟实在是感激不尽。” 薛映湖笑道:“哪有这样夸张,薛家与云家也是有一些交情的,只不过我薛家一直在江南发展,淮南许久不曾回来一次,但是毕竟我还是要称呼云家家主一声伯伯的。”他几句话解释了自己与云家的关系,又道:“话说那名角居所也是很厉害的主儿,平时一直都是在京城唱戏,若是想要邀请他都要看他心情,心情不好千金也难求的一曲。如今只是赶巧了,这是他在安城登台最后一日,就连那知府大人也是要去捧场的。” “知府大人也要去?”重涛一惊,忙道:“那我们是否要准备礼物?这……我与唐公子本是来游玩的,这两手空空,实在是……”他转头看向恒昱祺道:“不如现在出去转转,看看是否能买到拿得出手的礼物?” “哪有这样麻烦,礼物我早已备好,本是我仓促邀请二位,总不能还要二位破费啊。”薛映湖连忙阻止。 “那不一样。”重涛正色道:“若是与云家当家见面,那怎么也算的上薛兄家人,我们便也厚颜无耻当做自己家人,礼物无所谓薄厚。但是知府大人不一样,毕竟是知府,如何能怠慢了?再说我与无忌留宿在薛兄家中就已经劳烦薛兄了,哪里还能再沾薛兄便宜?岂不是辱没了薛兄一片好意?而且反而显得我与无忌不懂事了。” 薛映湖见他十分坚持,到也没有多次劝阻,只得道:“那与云当家的见面礼就由我来准备,给知府大人的二位可以随我去坊市转转,有几家玉器店还是能找到一二看的入眼的东西的。” 他说完,再次看看在一旁表露得意之情的恒昱祺,叹道:“唐公子真是好运气,能得之澜这样的知己。薛某艳羡不已啊。” “好说好说,基本这些事情我都是要听澜澜调度吩咐的,澜澜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恒昱祺开始圈地撒尿。 重涛忍住骂人的冲动,笑道:“薛兄何必妄自菲薄,我看阿尧兄弟也是对薛兄十分上心,处处维护。” 提到薛尧,薛映湖又爱又恨道:“我与阿尧本是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他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沉默寡言。与他说话,半天都不带回应一声,还嫌我啰嗦麻烦!” 提到薛尧,薛映湖又开始絮絮叨叨,不停的说薛尧这样啦薛尧那样啦,搞的恒昱祺又有些茫然,不太清楚眼前这位究竟是喜欢那云姑娘,还是对他家澜澜产生爱慕之心,或者是原本就心系那叫薛尧的。 这是个脑子有病的。 他断言。 重涛怕这薛映湖又要絮叨大半天,连忙打断道:“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不如早些去挑选礼物吧。”说完先起了身。 薛映湖被打断说话也没有显露出不开心的样子,反而首先转移了话题,“是啊是啊,先去挑选礼物,我跟你说有一家玉器店前些日子得了一些大颗的明珠,据说每一粒都有拇指般大小,颗颗圆润晶莹,之澜不如买上几颗攒个珠盒,送去体面又好看……” “好好……”重涛觉得,那薛尧嫌弃眼前这位,实在是太正常了。 第50章 一块玉石雕两款 薛映湖要出门,薛尧就算在怎么不耐烦也会跟在后面陪着。 这一路就看薛映湖挽着重涛的胳膊,开了话匣子吱吱喳喳,一路上看到什么都能品评一番,除了那些老店,就连路边一棵树他都能讲上许多。 重涛苦不堪言,听的两耳冒油,恨不得口吐白沫晕死过去。他回头看看身后跟着的那两位,一位把玩着扇子做纨绔状,是不是跟身边高大酷哥说两句话,一副压根不认识他们的样子,十分可恨。 其实从薛府到那条有珠宝店的商业街并不是很远,但是重涛就觉得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好不容易看见目的地了,恨不得当场飙泪。 进了别人的店,薛映湖跟那老板打了个招呼,便不说话了。这也是规矩,不管人家的东西好坏,进门之后不要乱加品评。否则影响了别人生意是小,遭到别人嫉恨就麻烦了。 见重涛跟恒昱祺商量了一番也没有定下想要的东西,薛映湖才道:“掌柜的之前不是得了一些珍珠?何不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呢?” 那掌柜的笑道:“原本是看看也无妨的,只不过这珍珠已经被人定下做首饰了,所以不能售出,这样的话几位还要看吗?” 恒昱祺一听便没了兴趣,珍珠什么的他见过的多了,白的粉的金的绿的黑的,在家里当弹珠玩,赏人都是一把一把的,根本不稀罕这些东西。不过他不稀罕,却察觉到重涛眼中失望神色,于是道:“拿出来我们也开开眼吧,说是成色非常不错,我兄弟二人也是喜欢这些东西,观赏一下应该是可以的吧?” 掌柜的见他也是一身富贵之气,知道这种公子最是喜欢这些东西,于是邀请他们进了内堂,转身去房间里拿出一只锦盒放在桌上道:“几位公子尽可观赏,小店也是难得求到品相如此之好的南珠。” 锦盒打开,宝光流转,就连恒昱祺这种见过不少宝物的也忍不住嗬了声。 十二枚颜色粉嫩拇指肚大小浑圆毫无瑕疵的珍珠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没想到居然是如此好的珠子!”薛映湖也吓了一跳,道:“去年我为祖母贺寿,到处去找也不过找到三枚与这种珠子差不多品相的,给祖母镶了一套簪子,配套的耳坠子却差了几品呢。” 恒昱祺皱眉,这种珠子本身就十分难得,往年贡品之中也不过二三十枚,宫中的娘娘与公主抢的眼红。今年贡品也得了一盒二十四枚南珠,于这种品相几乎无二,其中十二枚被皇上赏给了皇后,另外十二枚分给四位贵妃。 没想到就单这淮南一个如此小的玉器店,却能得到十二枚这样的极品南珠,这就不得不令人多想了。 “真不知是谁家如此大手笔,这样一盒子珠子,做成首饰,怕是不便宜吧?”重涛捏起一颗放在掌心看了看,又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 掌柜的笑道:“还能有谁呢?这安城能有如此大手笔的必定是云家了,不过云家定这盒珠子,确是要送给知府大人的。”他三八兮兮的压低声音道:“各位可能有所不知,那知府大人家中有一位千金,今年十五,据说长得国色天香,十分得知府大人宠爱。而那千金却看上了云家当家嫡子。啧啧,虽然是下嫁,但是这云家毕竟财大气粗,在这安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 重涛心中有些了然,忍不住叹息道:“哎,原本我兄弟二人也想要来挑选一些看的上眼的礼物去拜访知府大人,听薛兄说掌柜的得了好东西,谁知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我这里还有其他不错的物件儿,不如几位公子看看吧。”掌柜的一听是这几位想要送给知府的,也不敢怠慢,去了内室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了来。三只锦盒并排放在桌上,一只里面有一尊巴掌大上等白玉雕刻而成的观音像,虽然不大,但是整块白玉油润细腻,绝对的上品,更别说那观音手中净瓶居然是一抹朱色,点缀在白玉观音其中,浑然天成。 这尊观音拿去作为见面礼绝对算得上是上等的了。 其他两个盒子里一个放了一株一尺来高火红的珊瑚,另一只里面则放了一串红玛瑙佛珠,每一颗上面都雕刻了八字真经与莲花暗纹,算得上是珠宝里的上品了。 掌柜的每打开一只盒子,恒昱祺就忍不住皱一次眉头。 这些东西其实并不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若是在京城那些大珠宝店里也是能够常见。只不过在这安城这种小店里面竟然也能找到这样不错的珍品,那么这些东西的来源就值得思考了。 最终,恒昱祺拍板挑了那尊观音像,厚厚的一叠银票交出去之后,那老板笑的眉飞色舞,连连说道:“公子真是豪爽,若是之后有什么需求尽可来小店找我。虽然咱店铺小,但是手下还是有几个不错的商队,能淘换道一些好东西的。” “那是自然。”恒昱祺表情倨傲,他眼神往小心翼翼捧着盒子的重涛身上一扫,又道:“我这个弟弟平时不爱带那些劳什子,嫌麻烦又怕被偷被抢,甚是麻烦。若是掌柜的有合适我这弟弟戴的东西,不妨也一起拿出来看看吧。” 那掌柜的一愣,看向重涛。大一开始他就觉得重涛与这几人不同,虽然一身衣料也算得上不错,但是同旁边几位相比就差了个档次,更别说身上也没有什么事物,就连头上的簪子也不过是个银竹子的模样,腰上挂的那个玉佩他一开始看了好几眼,最终确定不过就是块普通白玉。 可是虽然这样,这身边跟着的三位似乎却都以他的言行为主,这就有些奇怪了。 掌柜的脑中把重涛的身份来来回回猜测了好几遍儿,最终也拿不准定位在什么上面,如今听这位豪爽公子的话,忍不住又看了那秀才几眼。 重涛确实不太喜欢这些玩意儿,他以前就手腕子上戴一块手表而已。若不是到了这边,都说君子端方如玉,人人都要挂块玉佩压袍子,他连玉佩都懒得带。 重家不是没有好东西,皇上也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其中就不乏有些玉佩,但是他身上又没有武功傍身,带着珍贵的东西出去丢了坏了被人抢了,估计能心疼的吃不下饭。 就因为这个,所以他身上都是便宜货,几两银子的那种,就算坏了也不至于心塞。 可是他听恒昱祺说道要给自己买东西,也是一愣。脑中闪现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他可能是要看看这店里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毕竟刚才掌柜的拿出这些东西来之后,恒昱祺的脸色就一直有些紧绷。 当然,这种紧绷可能在其他人眼里或许会解读为不屑,也可以解读为面瘫…… “我还是算了吧,戴那些东西,进进出出有麻烦,还容易遭贼惦记。”重涛婉拒道。 “哎呀,之澜,你就让唐公子买吧,这一路我见你一桌寒酸本事以为他并不疼爱你,如今才晓得原来是你自己不喜。早知道这样,我便送你一些了。”薛映湖总算对这姓唐的有了一些好感。 “有是有,就是不知这位公子能不能看的上眼。”掌柜的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心情也是很好。他想了想,把桌上剩下的东西收了手,又进了内室,翻找了好半天才出来。 这次,他手里捧着的都是一些小盒子,超过巴掌大的都没有了。 这些小盒子里装的都是一些小玩意儿,但是每一个寓意都十分不错。什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玉簪子,雕刻了步步高升镶嵌了玛瑙的扳指,玉色青翠水润的扇坠儿,还有一些可以镶嵌头冠发带腰带的宝石。每一款都漂亮,而且都是属于那种低调有内涵,但是价值不菲透着贵气的。 重涛对这些想来不感兴趣儿,唯一那个扇坠儿倒是让他多看了几眼,拿起来往恒昱祺的扇子上比划了一下道:“这坠子与你这扇子倒是合适。” 恒昱祺心中欢喜,解下原本玛瑙雕刻的事事如意的坠子,换了那枚玉坠儿,道:“澜澜好眼光,这坠子果然与我的扇子合适。” 掌柜的转了转眼珠子,看这眼前俩人互动,作为一名多年察言观色的老狐狸,他觉得自己顿时察觉到了什么,于是拿出最后一直盒子打开后笑着说:“这位小公子眼神不错,那坠子玉质油润,雕刻的也是独占鳌头的好兆头,而且那玉坠子原本与这串手串上的玉为一块,也不知那工匠如何想的,一块美玉分雕两块,一块是男式扇坠儿,一块却雕成两枚一鸣惊人的坠角儿,穿了个沉香木手串,也是男款。如今正好适合两位关系亲密的公子分别佩戴。” 沉香木原本就褐色,带着淡香。比起那些金石玉器可以说在外观上绝对是貌不惊人,可是价值却能匹配,正适合重涛这种低调身上不爱带东西的人。 直到付了钱把那手串戴在手上出了店铺,重涛才回过味儿来,低声对恒昱祺道:“这东西……你买给我的?” 第37节 恒昱祺心情十分美丽,他把玩着扇坠道:“自然是送你的,你可不要摘下来,那姓薛的可都看见了,若是你不戴,他还以为我二人貌合心不合呢。” 重涛看着手上这串珠串,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第51章 戏园生变 重涛捧着装了玉观音的盒子,生怕被人碰了撞了磕了摔了。一千多两银子呢!!他可是看过好几个月的帐的人,这一千多可是他们重家一个月的流水收入呢! 一个月全家收入买了这么个玩意儿,就算是报公账也有些心虚啊。这姓唐的未免太有钱了,怪不得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他小心翼翼的走在恒昱祺身边,低声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买东西了?难道不是因为……有问题?”虽然现在路上人挺多挺吵的,但是他知道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很怕自己说话被别人听到。 “我心悦于你,可是现在才想起来送你东西,已经是很要不得了,你就不要在让我羞愧啦。”恒昱祺一脸我十分不好意思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心悦之人的模样。 重涛在一瞬间盘算了拼着重家一个月收益不要了把手里这东西砸对方脸上的可行性,最后肉疼的忍住了。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我以为是你发现了什么才配合你的,若是,若是知道如此,我……”他越想就越觉得手腕子上的手串烧的慌,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你们在聊什么?”薛映湖从前面转过来笑着问道:“之澜你看上去好像很紧张啊?” 重涛挤出笑容道:“是啊,一想到一会儿将要遇到知府大人,我就忍不住有些紧张。” “嗨,不用紧张,只是见一面送个礼而已,这种事你让唐公子去就好了。”薛映湖说的一本正经,然后拿过他手里的盒子塞进恒昱祺手里,拉着重涛的胳膊道:“走走走,我定了太和楼的包厢,虽然这边海鲜少,但是山货多,太和楼的鹿肉天下一绝,好吃的不行。” 短短的一段路,等到了太和楼,重涛已经听薛映湖说了一十八种鹿肉的制作方法了。 太和楼有三层,独占了半条街道,朝着一处江面,能看见不少画舫游船在江面上游动。 薛映湖订了个面朝江面的房间,推开窗子春风徐徐,夹杂着一些花香,确实是个十分不错的地方。 点了菜后,薛映湖就拉着重涛说东说西。 一张方桌,两两对坐,薛公子与重涛靠在窗边,一边欣赏美景一边吃着餐前小吃,聊的口沫横飞。 当然,这只是单方面。 恒昱祺看了半晌,突然释怀了。觉得自己之前实在是太过紧张,这薛映湖与他家澜澜看上去就是一副手帕交好姊妹的感觉,就算把他俩关一屋估计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不,前提要放着澜澜被对方烦死。 重涛一边装出侧耳倾听的模样,一边把手放在下面用力掐恒昱祺的大腿,让他想想办法转移一下薛映湖的注意力,他快不行了! 恒昱祺享受着腿部按摩,一抬眼就看见薛尧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默默地给他点了蜡,笑道:“这些年,薛兄也是不容易啊。” 薛尧淡淡的嗯了声,“习惯就好。” 这一顿饭虽然很美味,但是吃的心累。一想到一会儿还要跟这位薛公子去听戏,重涛就恨不得手误胸口口吐朱红晕过去了事。 玉梨园门口车水马龙,安城达官贵人虽然不如帝都多,但是有钱商户却不少,每一家的马车都奢华精致,熙熙攘攘的几乎把路都塞了。 那些在门口给看门引坐的小厮们不停的点头哈腰,然后从一群贵人手里接过打赏,眉开眼笑。光是这几天的打赏,就比他之前一年的薪资都高,怎么能不高兴呢? 薛映湖打赏了领路小厮一个荷包,拿出两张邀请函给他看过。 小厮精神一震,陪笑道:“原来是云大当家的贵客,这边请这边请。”说完从侧边小门把人引了进去,穿了游廊,绕到戏台一侧的红木楼梯口又道:“小的领各位上去,还请各位贵客注意脚下台阶。”说完就蹬蹬上楼了。 戏园子两侧是贵客的包间儿,这个位置不但能好好的看戏,还最方便打赏。丢一只粉色的花儿进戏台子就是一两银子,红色的五两,紫色的十两。实打实银子买的,哪个角收的花儿多,就等于赚得多。 等薛映湖一行人到了的时候,那包间里已经做了人了。 “云伯伯,不好意思,小侄来晚了。”薛映湖连忙作揖。 “贤侄多礼。”一名四十左右的高大壮汉站起身来,哈哈一笑。 重涛看了过去,这壮汉就应该是那云当家了,他身边也站起来两个中年人,五个年轻人,看上去都高大威猛,一身练家子气息。在他们旁边放了个屏风,隔出来一个空间,应该是坐的女眷。 “这两位是?”云当家认识薛尧,所以这个问题只是针对恒昱祺他们的。 薛映湖连忙介绍道:“这两位公子是小侄在半路遇到的,一起送了云姑娘回来。只不过小侄与他们一见如故,如今请了他们在小侄家中做客,当得知云伯伯请听戏,就厚着脸皮借云伯伯的光,请了他们一起来了。”说完,互相介绍了一下。 恒昱祺从薛尧手中拿了礼,送到云当家面前道:“小生一路听薛公子讲述云当家的事迹,心中敬佩不已,一直想要求见,今天总算如愿以偿。” 云当家也不推辞,收了礼笑道:“既然是薛贤侄的朋友,那我也称一声贤侄,请请请,我们这种江湖中人就将就交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嘛!看贤侄也是气度非凡,值得结交!” 他说完,又把自己身后的那几人一起介绍了一下。 两个中年人一个是他的弟弟,另一个是他朋友。五个年轻人则都是他的子侄。重涛着重看了眼他的大儿子云慕白,长得倒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样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 几人纷纷坐下,恒昱祺与云当家中间隔了个薛映湖,可是薛映湖又想与知己重之澜聊天,当云当家随意问起恒昱祺他们来安城做什么的时候,就提议换了位置。 重涛苦大仇深的抓住恒昱祺的袖子,第一次感到什么叫做依依不舍。最后他仍旧是坐在了恒昱祺身边,但是另一边却被薛映湖霸占了。 痛不欲生! “不怕云当家笑话,小侄在家里……嗨,也就那样,做个小生意,家中有兄长,旁人自然很少关注到小侄身上。我便与之澜贤弟相携出来游玩。如今安城春茶上市,就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讨一些好茶回去。” 云当家也是人精,从一开始看到这二人互动,到现在看见恒昱祺扇子上的扇坠儿跟重涛手上那串珠子,意味深长的一笑道:“贤侄手中这扇坠儿我倒是眼熟。” 恒昱祺哈哈一笑道:“贤弟送我把玩的。”说完还扭头看了眼重涛。 重涛露出一抹笑,默默地用袖子把手上那串珠串遮住了。 过了一会儿,楼下略有骚动,有人上来说:“大当家的,知府大人来了。” 知府刘大人的包间就在隔壁,云当家笑道:“这个机会也是十分不错,既然我与贤侄有缘,不如带你们去见见知府大人。” “那实在是太好了,有劳云当家。”说道这里,恒昱祺还难得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表情道:“其实我听映湖说今天知府大人也会来,于是也备了礼,还想着要如何去拜访呢。” 云当家带着他的弟弟子侄以及恒昱祺他们,一同来到知府这边。 刘知府说了几句客气话,接过恒昱祺的礼也没看,只是随手放在一旁,反而要求要来云当家这边一起看戏。 传闻都说这二人关系不错,但是没想到居然如此不错。 如今位置换成了云当家和他弟弟中间坐着刘知府,旁边恒昱祺几人形成围拱模式。 知府来了,戏很快就开场了。 重涛根本就听不懂这戏文唱的是什么,倒是武戏还能看几眼。他身边的薛映湖公子却听的摇头晃脑,见重涛看他,便低声道:“虽然这台上戏子不是名角,但是这出戏讲的却十分有趣。”说完有叫人拿了戏本子上来,上面把戏文都写的明明白白。 重涛瞅了几眼,头大如斗。 谁能知道这古人居然如此开放,一出戏不仅有什么仙魔恋还有仙人恋人魔恋三角恋四角恋忘年恋轮回恋,更加扯的是轮回后还有男男恋女女恋。 他默默地合上戏本子,觉得自己确实与这个世代太脱轨了。 下面戏文唱到悲苦的地方,他甚至还听到隔壁女眷那边传来细细抽泣的声音,就更是大囧。 这乱七八糟恋哼哼唧唧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总算是告一段落。那卖花儿的上来,恒昱祺出手买了两百两银子的花儿,找人扔上台去。 这个包间人人都知道坐着云当家和知府,所以不管买多少都是以他们二人为主的。恒昱祺这一手就十分讨喜,既不用这俩人掏钱,又能涨了脸面,毕竟一下自己就是二百两,直接把周围的人都比下去了。 刘知府笑了笑道:“唐公子爽快人。” 恒昱祺连忙站起身行礼道:“学生献丑,还望莫要责怪。” 刘知府还未再说什么,台下一片叫好声响起。 后台一名蹁跹女角挥舞着长长的水袖出来,这就是他们说的那名角儿了。 古代唱戏的大多都是男子,就算有女角也是男子所扮。重涛抻着脖子往下看去,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女角长相,虽然装扮很浓,但是不难看出来有一副好脸蛋儿。 还有那腰那身段,如果不知道,还真以为是个漂亮妹子。 从这个名角上台开始,周围便不少人开始丢花上去。 恒昱祺又买了五百两银子的,满满两筐。低声与云当家道:“小侄这花,想送给……扔着玩儿。”他中间故意空了过去,但是云当家也是人精,立马能够意会。 他笑着点点头道:“孺子可教。”说着让人留一筐送到女眷那边,另一筐送去隔壁刘知府的女眷那里。 等这戏哼哼唧唧到一半儿的时候,突生变故! 原本名角演一名女仙,与一男魔斗法,手中握着双剑英姿飒爽甚是好看,可谁知这人突然一跃而起,脚下一蹬戏台旁边的横梁,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冲向云当家这个包间,那双剑整对着刘知府。 这变故几乎让人都惊呆了,就连云当家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反而是恒昱祺猛然起身,手中折扇刷的打开,挡住这人手中一柄剑,另一柄也敲开,却没想到那柄剑突然脱手,直接刺向刘知府。 只不过原本刺向喉咙位置,却因为恒昱祺这一扇子歪了,而扎进刘知府的肩膀。 那人身子半空中翻转,手中另一把剑也脱手而出,这次云当家到反应过来了,直接飞身一脚踢开那柄剑,抬起手掌拍向刺客。 那刺客受了一掌,也借着掌风向后急退,然后…… 轻功跑了! “给我追!!”云当家差点气死,这当着他的面行刺知府大人,简直就是打脸! 玉梨园尖叫声不绝于耳,知府捂着受伤的肩膀,被众人护在中间,吓的脸色苍白,几乎尿了裤子。 恒昱祺一脸正义,怒道:“居然敢行刺知府!云当家,当小侄帮你!”说完脚尖儿一点,也飞身出去,口中还道:“薛兄,我家那位劳烦了!” 说完,人已经追在云当家身后,不见了踪影。 他家这位没有被刺客吓到,反而被这句话吓白了脸。 云家人身上都习惯带了伤药,此刻已经给刘知府上了药,扶着人坐在一旁。这时候戏园子大乱,云家人与官兵已经行动有素的把守了整个戏园子的出口入口,任何人不得离开。 而刘知府也不敢离开,毕竟这时候戏园子才是最安全的,谁知道这些刺客会不会在自己回去的路上下了埋伏呢。 戏园子的班主很快就被人五花大绑抓了上来,跟他绑在一起的还有个抖成筛糠的戏子,仔细一看这装扮,居然与刺客一模一样。 “大人,小的冤枉啊!!”那班主看见刘知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有贼人绑了小的和玉莲啊!” 这玉莲,就是今天人们花大价钱来欣赏的名角儿,此刻却哭成了个娇弱的泪人儿,嘤嘤嘤的令人心疼。 却把重涛雷了个半死! 第52章 老匹夫 刘知府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度过最初的恐慌之后便稳定了心神。他虽然疼的脸色发青,但是仍旧不减气势,双眼冷冷的扫过地上跪着的那俩人,然后便敛了目光,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重涛。 重涛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看向恒昱祺消失的地方。不知道的以为他是被吓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被气的! 薛映湖拉着他让他远离栏杆,坐到一旁安慰道:“之澜莫怕,你放心,那唐公子看上去武功十分厉害,应该会把那贼人抓住的。” 重涛心中翻转了好几个念头。 这个刺客是谁,究竟是谁派来的? 会不会跟屠龙会有关? 第38节 他之前就知道这知府来这里听戏的话,那也应该知道知府与云当家坐在一起的。 云当家好歹是开武馆的,身边能人无数,为什么那人会选这个时候行刺? 薛映湖见他没有回答,叹了口气,冲着薛尧道:“之澜看样子是吓坏了。” 刘知府突然浮出一抹笑,温声道:“若是害怕,不如坐在老夫身边,老夫这里都是云家的武夫和府衙的衙役,还算是安全一些。” “好啊,这再好不过了。”重涛未曾出声,薛映湖反而应了下来,又推着重涛坐在知府身旁,叹气道:“谁知道今天居然会出这种事儿,我本来是一片好心,约好友出来看戏的。” 他看着重涛这幅样子,觉得这真的是把之澜兄弟坑害了。你瞅瞅吓的,半天都没言语了。 站在刘知府旁边云当家的弟弟云常德笑道:“这孩子看上去真的是吓坏了,我略懂医术,不如帮着看看脉象,若是受了惊,要赶紧吃些药才好。”说完,不容重涛反抗,便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手指搭上脉搏,双眉一紧,诶了声道:“我也托大喊一声贤侄,贤侄,你这身体……” 重涛装出一副刚从惊吓中反应过来的样子,苦笑道:“不怕知府大人和云二伯笑话,小生这身体,哎……从娘胎出来便不是很好,如今养到现在也没有什么起色。幸亏唐公子不嫌弃,愿意带小生出门散心游玩,否则小生这一生怕是都要困在家中了。” “脉象虚弱,似乎……是中了毒啊。”云常德说完,把他的手臂放了下去。 刘知府算是放了心。 一开始他还怀疑,这刺客与新认识的这两个人有关系呢,否则为什么前脚你们要给我送礼,后脚刺客就出来了呢?如今听到云常德说这小秀才身体不好,还中了毒,心中便宽松了一些。 他用未受伤的手抓过重涛的手,一脸慈祥道:“也是个辛苦的孩子。”说完,大拇指还在重涛手背上抚摸了两下。这一摸,刘知府就有些心神荡漾了。 重涛吃过那种药,皮肤敏感细腻,连汗毛都很少。二十多岁了几乎都没有胡须,一张小脸儿要多白净有多白净。更别说他还从未做过重活儿,那双手上唯一的茧子是执笔磨出来的。 恒昱祺平时就喜欢偷偷攥在掌心把玩,这双手入暖玉雕刻一半,手指细长,掌心柔软,搭配上粉红色的指甲,比女孩子的手都要柔嫩许多。 刘知府本身就好男色,虽然现在肩膀痛的不行,可是却也色心大起,趁机吃起了嫩豆腐。 他来看戏,本来就对那名角势在必得,好歹能得几晚暖玉温香。可是如今那名角小玉莲一脸油彩,还哭的嘤嘤嘤好无美感可言,反而重涛一副小嫩葱的样子,让他有点儿爱不释手了。 重涛的掌心又被挠了好几下,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吃豆腐了。他心中有些犯恶心,但是现在又不好撕破脸,只能硬着头皮装傻问:“刘大人可是伤口疼得慌?若是疼可以紧握住我的手腕。我之前受过伤很痛,唐公子便会让我抓着他的手腕,就不痛了。” 卧槽你个老流氓你丫给老子等着!别让老子抓到你的小辫子,否则一天三餐加宵夜的抽你!居然吃老子豆腐,xx你个先人啊!! “好好,好孩子……”刘知府仍旧笑的和蔼,转而用肩膀受伤的那只手抓住重涛手腕,然后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手指收紧。 这就是传说中的冰肌玉骨了吧?他眯起双眼,看着刚刚好能被自己手指合拢握住的纤细手腕,馋的恨不得流口水。 重涛忍住想要抄刀子剁猪蹄儿的冲动,一脸痴呆相赔笑。 刘知府的眼神带着咸湿油腻的感觉,不停的围着重涛的脸蛋和脖子打转,口中还问道:“你与那唐公子,是世交?” 重涛心中瞬间有了计较,他装出害羞的样子摇摇头道:“并不是,我与唐公子……是在进京赶考之时认识的。我身体弱,他也不嫌弃,时时照顾于我。” “哦,那唐公子家中是京城的?”刘知府问的漫不经心,恨不得把这一双手都踹自己怀里,手指更是肆无忌惮的在重涛手背手腕上又摸又蹭,偶尔还揉捏几下。 “是,唐公子家中在京城,但是……他虽然是嫡子,却不太受宠。家中还有一位兄长对他十分的不好。所以他便约上我出来散心了。”重涛按着恒昱祺之前说的话,开始胡编乱造,只希望那家伙回来的时候不要穿帮。 刘知府心中也转着念头,道:“那你与他,只是同窗之谊了?”若是能把这人留在自己身边亵玩,也是一状没事。但是……那姓唐的家中在京城,看上去穿着气度也不像一般人。京城那种地方人脉连着人脉,关系搭着关系,虽然不会因为一个玩物闹出乱子,但是就怕被声张出去,也不太好听。 玩物嘛,总要顺心顺意才好。 重涛就算对情爱再迟钝,那也只是对自己的迟钝,一听老匹夫这么问,心中火都窜了上来。 “我,我与他……”他一脸娇羞的低下头,装的自己都受不了了。 薛映湖也察觉出一丝不太对劲儿的地方,于是笑着搭话道:“刘大人,您问的这样直接,让之澜老弟如何回答啊?刚才唐公子还说让我照顾他的人呢。”说完,又觑了眼重涛被老匹夫抓住的那只胳膊,哎呀一声道:“之澜,你这……” 刘知府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发现被自己揉捏的那只手腕居然出了於痕! 这,这肌肤得多细,才被几下就捏出於痕来啊。 云常德也皱了眉,刘知府这人他是知道的,有野心,却也胆子小。有想法,但是又市场犯蠢。现在人家那姓唐的帮他挡住刺客,还追了出去,他却把唐公子的人抓出於痕来了,这回头人家回来,要如何交代? “哎呀呀,这可是老夫的不好了。”刘知府也不傻,依依不舍的放开手,虚弱道:“老夫这肩膀上太痛,一时手下没了分寸,还望贤侄不要计较。”他道也跟着喊起了贤侄。 重涛道:“怎么会?只恨之澜身体虚弱,否则若遇到那贼人,也恨不得冲上去保护知府大人呢!”说着,他便把手腕藏在了袖子里。 云常德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递过去道:“我云家世代习武,也开了武馆,这祛瘀膏做的十分有效,贤侄不如擦上一些,看看是否管用?” “谢云二伯。”重涛刚接过祛瘀膏,云当家跟恒昱祺就回来了。 恒昱祺拎着扇子,原本傲气的表情消失殆尽。他滚了一身草叶泥土,头发也有些散乱,看上去狼狈不堪。 重涛在心中卧槽一声,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贼人武功高强,我,我……”恒昱祺一副羞愤的模样,不愿再说。 云当家哈哈笑道:“贤侄不要太过气馁,那贼人有接应,接应之人武功又十分高强,怕是就算老夫上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的。不过……”他转了话题又问:“贤侄一开始挡了那一剑,倒是反应灵敏。” 恒昱祺气呼呼的坐到一旁,看见跪在旁边的班主,抬脚就踹到了一边,怒道:“家中嫡兄嫌我,自然时刻提防着,身手便是那时练出来的!” “好好好,当老夫没问,贤侄莫要生气了。”云当家跟他弟弟使了个眼色,然后摇头对刘知府道:“大人,被贼人逃脱了,但是我已下令当人封住出城之路,进出都需要盘查,回头慢慢去搜,总能搜出来。” “那就好,多亏唐贤侄挡开那一剑。哎……否则我这条命……”刘知府一脸唏嘘。 “大人切莫如此想,您本就是父母官,唐公子为您挡过那一剑,也是心甘情愿的。”重涛说完,便小媳妇儿似的走到恒昱祺身旁,关心道:“你未曾受伤吧?我这里有云二伯赠的祛瘀膏,要不要擦上?” 恒昱祺眼神一闪,看到重涛露出的手腕,顿时抓在掌心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知府叹气,“都怪老夫,肩膀伤口太痛,忍不住抓住重贤侄的手,谁知……哎,是老夫的错。” “你莫要生气了,知府大人也是不小心的。”重涛细声细气的安慰。 恒昱祺抿着唇不说话,拿过那瓶祛瘀膏打开,一股清凉气息涌出,确实是好药。他挖了块涂抹在重涛手腕上,满脸疼惜。 刘知府的眼神在他俩之间转了转,有些晦暗不明。 第53章 再一次告白 恒昱祺趁着给重涛擦药的时候,在他掌心写了几个字。重涛抬头看着他铁青的脸色,似乎知道了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了。 那云当家越俎代庖做的十分顺手,刘知府也一副很正常的模样,等云当家把玉梨园里的人都抓了,该封的封了,才被人扶着虚弱的站起来叹道:“本来想要出来散散心,谁知道居然会遇到这种事,真是连累几位了。” 云当家与其他人连连说不会,然后扶着刘知府慢慢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薛映湖一声惊呼。 重涛吧唧晕了过去,整脸色苍白的躺在恒昱祺怀里,人事不知。 “之澜怕是被吓坏了,一直强撑到现在,听说可以回去就晕了过去。”薛映湖对反身查看的云当家解释道。 云常德因为给重涛把过脉象,现在也在帮衬道:“刚给小公子把了脉,脉象虚弱,赶紧回去好好调理。”说完又问薛映湖可曾是驾车来的,得到没有的反馈后立刻道:“我们空出一辆车驾,让人护送你们回去吧,谁知那贼人会不会在暗处躲藏,毕竟唐公子有助过我们,怕是会被贼人惦记上。”说完,就让自己一个儿子去提前把车停在戏园门口。 恒昱祺抱着重涛,做出焦急的模样,里里外外都是薛映湖在应对,说着多谢多谢,护着重涛提前出了门。路过刘知府的时候,那老匹夫的目光带着一丝贪婪的从重涛露出来的肌肤上扫过,还舔了舔唇角。 等他们走了,云当家,云常德与刘知府同乘一车,往知府家中驶去。 “那姓唐的什么来路,能看出来吗?”刘知府扶着自己的肩膀问道。 云当家笑着啧了声道:“一开始看那反应还以为是个不错的练家子,谁知道真对上阵了,两三下就被人踹了胸口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我扶他起来的时候摸过脉象,还不如老夫的小儿子。不过仗着一身轻功不错罢了。” 他顿了顿,又道:“看上去应该是个被家中其他人压制了的纨绔,又喜好南风,怕是在家里地位并不如何。” “那若是……”刘知府仍旧不死心。 “刘大人啊!”云常德叹气,掩住心中厌烦,劝阻道:“那姓重的小秀才体内带毒,本身就虚弱。先不说姓唐的家中如何,是否会为了他出面,就只说这小秀才,怕是禁不住刘大人您……若是时候半死不活的也就罢了,若是死在床上,要如何交代?毕竟那也是个秀才,不是普通人。” 秀才毕竟是带了功名,见官不跪,家中田地也可以免除大部分税,证明这是一个被尊敬的职业。而且读书人本身就不好惹,笔杆子划拉划拉,光口诛笔伐就能把人骂的体无完肤。 “怎么?刘大人是看上那小秀才了?”云当家眉毛一挑,道:“一个弱不禁风看上去如若女子的秀才有哪里好?那小玉莲都给你抓了来,回头审问一下若是没有什么问题,洗干净送去你床上,不比那秀才要强?” “冰肌玉骨啊……”刘知府叹息道:“你们真是不懂何为冰肌玉骨,罢了罢了,我也就是随便想一想。”说完,便扭头看向窗外,明摆着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每年想杀他的人都有不少,他自己也心知肚明这几年自己做了什么,只要把刺客抓起来,问不问都是那回事儿。他表面功夫做得好,同僚之间也没有留下什么把柄,所以能够在这里做这么多年,从一名县官做成四品知府,想也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 所以就算他馋那冰肌玉骨的小秀才,也不敢真的在这个时候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冰肌玉骨的重之澜被护送回了薛映湖家中,还请了城中大夫前来看病,大夫看完留下药方儿,回去的时候就把重涛病情禀告了云家,证明确实是身体有殃,云家才彻底放了心。 不但放了心,还送了不少药材和一些新鲜的食材点心过去,聊表心意。 重涛“苏醒”过来,靠在床上看着恒昱祺把大夫留下的药方子丢到一旁,那堆买来的药材也扔给了唐八,然后坐在床边生闷气。 重涛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狼狈,可是那姓云的给你吃了苦头?” 恒昱祺仍旧板着脸,一副被欠了几千两银子的德行。 “那刺客是不是被你救走了?我好像在你身上看到了个脚印儿,谁踢的你?唐九还是唐八?唐八对吧?我觉得小九应该不会踢你的。”见他不搭理自己,重涛就开始自言自语,“你觉得那刺客是谁?是单纯的看那姓刘的不顺眼,还是这件事也跟屠龙会相关?” “我都没有伤过你!”恒昱祺突然没头没脑的蹦出一句话。 重涛满脑袋问号,“什么?” 恒昱祺捧起他那只手,怒道:“这老匹夫,把你的手捏成这样。哼,当本大人是傻的吗?看不出来他那想法!” “哎呀,不要提了!”他一说,重涛就想起自己的手被咸湿的猪蹄子摸来摸去的恶心感。他总算知道那些被在车上的猥琐男非礼的小姑娘们什么感觉了,简直分分钟想把那傻逼剁碎了! 看着重涛脸上嫌弃的表情,恒昱祺正色道:“澜澜,我这样握着你的手,你也会觉得恶心吗?” 恒昱祺的手掌宽大,掌心干燥温暖,现在正双手小心合拢,包住重涛玉雕般的手掌。两人的肤色有着明显的色差,外面的大手有着健康的小麦色,合在里面的那只却白的几乎透明。 重涛脸色微红,怒道:“若是恶心早就吐你一脸了,你还不是天天摸个没完?我都习惯了!” “那这样呢?”毫无预警的,恒昱祺整个人都贴了上来,炙热的唇贴在重涛的唇上,让他尝到了这辈子第一个舌吻。 等两个人的唇瓣分开,恒昱祺又在他唇边轻啄了好几下,声音低哑道:“这次你没有推开我,是不是……并不讨厌这样?” 重涛脸色爆红,原本是想要推开的,可是……他的手掌贴在对方胸前,感受到那颗在胸腔里急剧跳动的心脏,突然发现,其实对方也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淡定。 “若不是身上压着差事,我恨不得当场就把那老匹夫碎尸万段。”恒昱祺见人不挣扎也不吭声,只是脸红,心中总算踏实下来。他把人搂在怀中,轻声道:“我如珠如宝的照顾着,却被人轻薄了去,恨得浑身疼。” “总有报仇的那天。”重涛说完,又开始不好意思。 他发现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并不讨厌恒昱祺的亲吻,哪怕被舌头口中这样那样…… 不过他毕竟是个男人,既然不恶心也就不再扭捏,反而安慰起对方道:“其实我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那老东西不是对我有想法吗?虽然挺恶心的,但是我们可以色诱……” “你想都别想!”恒昱祺简直要疯,刚亲完嘴儿,这就想着要去色诱那个死老头子了? “无忌,我也是为了案子。”重涛倒是觉得这件事还蛮有可行性的。对方好财就用钱砸,好色就用色诱,只要找到对方弱点直接侵入,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恒昱祺暴跳如雷,“你在想什么呢?色诱?亏你想得出来!你这幅小身板能挣脱他吗?你别忘了他可是知府!真要想按住你,别管是下药还是其他,你能防得住?到时候他摸你亲你,你……” “好了好了,我错了你别说了!”一想到自己会被那老匹夫亲嘴,重涛就脸色刷白,忍不住想吐,“我只是说,安排这样一个局,没说我要亲自去……哎呀!” “那也不行,上次因为我的缘故让你涉险,已经让我难受了许久,如今还会梦见你浑身血粼粼的样子,惊恐不安。若是再让你……不行,绝对不行!这个案子你只要用你聪明的脑袋瓜去想就好了,结束之前尽量还是不要出门吧。”恒昱祺用一家之主的气势霸道的制定规则。 “唐无忌!”重涛无奈了,哭笑不得道:“我也是个男人,你若是把我当女人养着,那这个案子结了,我们就分道扬镳吧。” “重之澜!”恒昱祺也生气了,“若是你有一身好武功,我会这样担心吗?动不动就说要分手,有你这样别扭的男人吗?” 第39节 “但是你不让我出门,岂不是把我看做女人了!”重涛也有些不太高兴。 “若是把你当成女人,老子早就把你娶回家藏在深宅后院了!还会让你出来涉险?会让你参与案子?会带你游山玩水?”恒昱祺觉得自己操透了心,“我知道你是会一些功夫把式,但是那只能对你没有防备的人使用,若是对方有了防备,十个你都不行!澜澜,我求求你,让我护着你,可好?” 说完这些,恒昱祺脸上的表情带出一丝痛苦,沉声道:“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那一次我就……求你了,好吗?” 重涛没想到这人会对自己如此上心,看到他担心的神色,心中居然有些松动,酥软发麻…… 第54章 云家的算盘 恒昱祺见重涛有些软化,也不敢继续再逼迫,改了怀柔战术。 “你总要给我个机会,才知道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合适不合适,对不对?你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求与你相知相伴。”他再次把人搂在怀中,轻轻叹息道:“我也从未想过会有人在我心中分量如此之重,今日见到你被那老匹夫伤了手,差点气的我连伪装都不想装了,直接把他……” “好了好了……”重涛犹豫了一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脊背,然后环在他肩膀上,“总要以大局为重。” “你就是我的大局。”恒昱祺发出似乎是撒娇的鼻音。 重涛又雷又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一顿折腾完了,夜色也深了。重涛精神有些不好,打着呵欠缩在被窝里,睡眼朦胧的看着死皮赖脸非要贴身照顾他的恒昱祺慢条斯理的脱衣服,慢条斯理的拆发髻,慢条斯理的钻进被窝,抬手用掌风熄了油灯。 房间里暗了下来,重涛翻了个身,面对墙壁,懒得看那都躺下了还在凹姿势的风骚孔雀。 说实在的,话都到这份上了,也让重涛不得不正视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虽然他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妹子,但是却又不讨厌恒昱祺的搂抱亲吻。他觉得自己正处在要弯不弯的程度,或许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个喜欢他的大妹子就能让他直回来,可是这个世代,妹子们平时足不出户,十四五就婚配嫁娶,让他一个同样也很少出门的弱秀才根本看不到什么妹子,就算看到了,也不可能会对一个十四五的妹子起什么想要搞对象的心情。 想一想都觉得很扯好吗? 对他来说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培养之后才知道适合不适合婚姻,如今已经完全没有了跟妹子培养感情的机会。 也许,这就是命……吧? 恒昱祺凹了会儿姿势发现没有被关注,于是开始自力更生,伸出胳膊搂住对方的细腰,揽在自己怀中。 若是平时,重涛一准儿会拍开他,如今话都说开了,他也开始破罐子破摔,亲都亲了,搂个腰算什么? 暖玉温香在怀,恒昱祺激动的浑身发硬,某个地方更是挑起一杆长枪,恨不得立刻逞一下威风。 重涛被戳的嘴角抽搐,默默地从枕头下面掏出恒昱祺当初送给他的匕首,匕首的寒光在黑暗中闪了闪,对方立马老实了。 “睡觉睡觉,赶紧休息吧。”恒昱祺苦笑着往后缩了缩,捂住自己尴尬的地方,心想这特么的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不过就算是难受,他心中也幸福的噗噗冒泡。 相对于他们一夜温情,府衙却一夜没有安静下来。 这一晚上,刘知府派出府兵,与云当家家中武士一起进行全城搜捕,用这次刺杀的借口,抓了一部分让他们一直看不顺眼的人。 待到第二天清晨,城中戒备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程度,就连平时出来的小摊贩也都消失了大半。 唐八来禀报消息的时候,恒昱祺正在给重涛梳头。他现在爱死了这件事,丰厚如锦缎的长发在他指尖流动,让他简直爱不释手。 “被抓的都有谁?”恒昱祺给重涛的发髻上插上簪子,左看右看了半天,才心满意足。 “城中盐商,米商,还有城外的马商,书画铺子的老板,以及一些小贩。” “没有书生?” “没有书生。” “这老匹夫倒是会做事,”恒昱祺冷笑道:“他这是怕动了书生会被天下书生口诛笔伐,但是商贩就不同了。书生与商贩之间本身就有摩擦,若是在扣个黑商贪商的帽子,那些书生怕是要写文夸耀了。” “刘知府的岳家是朝中礼部尚书,但是他妻子命薄,剩下一子便撒手而去。那刘知府从此就并未再娶,甚至也不纳妾。当初来安城这边任职之时不过就是安城旁边县城的一个七品县令,之后在老尚书操作下当了知府,一坐就是十多年没动地方。他那独子现今在老尚书手下抚养,有一未婚妻是晋国府老国公的嫡孙女。”唐八已经把这刘知府里里外外子孙八代都查出来了,然后一一告知。 盐商,米商,马商,书商。这几种商贾几乎掌控了整个安城的生活命脉,怕是刘知府那老匹夫已经惦念许久了。当然,这其中也一定有这几家并不愿听从刘知府指使,所以才导致今日之灾。 “还有,那人说……想见大人您一面。”唐八又道。 “那人?可是昨天晚上行刺的那人?”重涛问道。 “正是那人,而且也确实与屠龙会相关,属下在他肩膀上看到了屠龙会的印记。”唐八道。 “昨天那刘知府遇刺,本来我还想看看他肩膀上是否有印记,但是刘知府被人围住,未能看到。”重涛遗憾的说。 “早晚会有机会……有人来了。”恒昱祺突然道。 “小九,你家主子起床没有呢?”是薛映湖的声音。 “刚起,薛公子怎么亲自来送早饭了?容小的先去禀告一声。”唐九笑嘻嘻的,一副讨喜的模样,说完便转身往屋里走。 “主子,薛公子来了,还带了昨天那个小丫头一起。”唐九进门,低声道。他现在不太愿意近身伺候主子了,原因无他,就觉得这重秀才配不上主子,每日见主子对他百般的好,心中就十分不舒爽。 这件事唐八也说过他好多次了,但是仍旧没用,他觉得自家主子就算娶个一品大员的掌上明珠都不为过,怎么就被这个软弱秀才迷了心智。 唐八见他执迷不悟,最终也只能替换了他近身伺候的差事,让他去守门了。 “快请进来。”重涛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之澜怎么起身了?赶紧去休息。”薛映湖不满的瞪了恒昱祺一眼,扶着重涛的手臂就往床上带。 “薛兄,我已经无事了。”重涛哭笑不得,他怕死在床上躺着了。为了打配合,他都快跟床长在一起了。 “那也不行,昨天晚上你晕倒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薛映湖不依不饶道:“都是那该死的刺客,就不能等我们看完戏再动手吗?如今搞的人心惶惶,满城戒严。这戒严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自是不怕,但是就怕耽误了你们。” 薛映湖一张嘴就闭不上了,“不知道之澜你们要在安城停顿多久,不过只要住在我这里就好,不用担心旁的。对了,这就是你们昨天带回来的小……,收拾一下还挺漂亮的,既然你们把他收成丫鬟,总要带来见见主子。” 他说完,却露出一脸促狭的笑容。 丫宝洗干净了确实漂亮,虽然很瘦,但是瘦里面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噗通跪下磕了头,脆生生道:“见过两位老爷。” 恒昱祺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然后仔细看了一眼,最后有些吃惊的看了又看,道:“原来是个男的?” 昨天兵荒马乱闹哄哄再加上这小孩满脸脏污,还穿了女孩裙子,就以为这是个姑娘,如今一看,明明是个小小子。 重涛一惊,在看跪在地上这孩子,一张娇俏的小脸儿,顶着两个包子头,嘴唇儿红红的,怎么看怎么是个小姑娘嘛。 “是个男孩儿。”薛映湖哈哈大笑,“昨天帮他洗澡的婆子吓了一跳,最后不得不换了几个手脚利落的小厮才帮忙洗干净。 “那怎么还给穿女孩儿的衣服?简直胡闹!”重涛连忙让这孩子站起身来,还从桌上拿了个包子递过去,温声道:“你叫丫宝?今年多大了?” “禀大人,小的十一了。”丫宝拿着包子也不吃,只是笑嘻嘻的站着,脸上也没有那种看到上位者的惧怕和自卑感,整个人落落大方的好像自己就是个小少爷。 “他不穿小厮的衣服啊,只喜欢那些小丫鬟的衣服,我府中几个个头跟他差不多的小丫鬟一人拿出一身衣服,他喜欢得不得了,直接就换上了。”薛映湖觉得有意思,这小孩估计之前就被家人当女孩子养着,虽然不知道怎么就做了乞丐,但是却仍旧喜欢女孩儿衣服,“他还扎了耳洞,可是我这里没有适用的耳坠子,已经叫小厮去买了。” 重涛大囧,但是心中也已经有些明白了,这孩子估计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弱,家中便只给起了个贱名叫丫宝,当姑娘养着,谁知道后来不知为何,这孩子流落在外成了乞丐,但是习惯却没有变。 他一开始还想着一个小姑娘要怎么跟着他们这群老爷们呢,如今知道是个小男孩,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既然这样,就让他在院子里做一些洒扫的事吧。”恒昱祺拍板做决定,毕竟他这种身份,不太适合让陌生人近身伺候,更别说这小孩儿看上去瘦瘦小小,手底下也是有功夫的。他现在要护着他家澜澜的安危,自然是不敢把这么个不确定因素放在身旁。 “那你们不给起个名字?总不能一直丫宝丫宝的叫吧?”薛映湖盛了一碗银耳粥放在重涛面前,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桌边陪吃。 重涛虽然是个秀才,但自觉是个糙人,担不得起名重任,只能看向恒昱祺。 恒昱祺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为你取名一个安字,以前你颠沛流离,如今有了安身之处,希望你能安宁安分,随了你重公子之姓叫重安,如何?” “重安,好名字!”薛映湖觉得十分不错。 重安眨眨眼,收起原本的笑模样,眼圈有点儿红。他郑重的再次下跪,磕了两个头道:“谢谢老爷赐名,从今往后小的便叫重安了。” 打发了重安去院子里忙乎,薛映湖又道:“本来还想带你们去街坊逛一下,如今看这情况怕是去不了了。之澜身体本就不好,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休养一番,待身体好了再去逛也不迟。不过过几天我家中有事要回去一趟,这一来一回怕是要一个来月了,你们自然安心住在这里,这里都是我的家仆,各个安分老实,自然会把你们当主子一样。” “你要回去?”重涛一愣道:“很着急吗?” 薛映湖叹气道:“本来是不着急的,但是今天一早我就收到家中来信,说老祖母身体有恙。但是这个时间突然出城,怕是会让云当家和知府怀疑,所以我要再等几天。现在城里进来容易,出去怕是就难了。” “老祖母自有菩萨保佑,薛公子不要太过焦急。”恒昱祺吹凉一个包子,放在重涛手里,安慰道:“这个时候确实不宜出城,我看那云当家与刘知府并不是好相与的,怕是会疑心做日之事与你相关,到时候牵扯出麻烦,就不好了。” “就是怕这个,若是只有我一人也就罢了,如今家中还有你们两位,就更要小心,避免牵连。对了,昨天我见你回来时候十分狼狈,可是那贼人武功高强?”薛映湖知道恒昱祺是有工夫的,只不过不清楚强弱,但是昨天看来,实在是…… “说来惭愧,”恒昱祺又做出一脸羞惭的模样,“本以为自己武功还算不错,如今看来,也就轻功好了那么一些。而且那贼人昨天有人接应,加上夜黑,地形不熟,被贼人戏耍了一通,哎!” “唐公子也无需惭愧,云当家也是武功高强,昨天不仍旧无功而返吗?”薛映湖吃完粥推开碗,皱眉道:“我倒是有一些想不通了,云当家不管如何说,在安城也算是一身功夫出类拔萃,堪当名家。昨天不但反应迟钝,甚至未能抓回贼人,这让人就想不通了。” 其实这件事也是恒昱祺想不通的,他昨天也只是随机应变,让小八小九他们带人暗中行事,但是得到的反馈都是云当家工夫不错,但貌似并没有使出全力。 没有使出全力?难道昨天的刺杀是云家自己一手操办的? 可是他这样做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薛映湖说了两句,又把话题转到其他地方,一直待到唐八熬了药回来,看重涛吃了,才告辞回去收拾东西,做好随时可以离开的准备。 他一走,重涛就急忙问道:“那云家,究竟是想要搞什么?” 第55章 书院里的玄机 恒昱祺也搞不懂云家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思索了一下,摇头道:“不清楚,不过今天晚上去看看那个刺客,兴许会得到一些线索。” 重涛站在窗边,看着在院子里做洒扫工作的小安,又问道:“我想知道小安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那个乞丐还能找到吗?不知道小安是不是朱家人,他配合那个乞丐的原因是什么呢?” “原本我想直接问,但是怕打草惊蛇。如今我们有些被动了,这件事的水有些深,水面上看着平静,但是水面之下却波涛汹涌……”恒昱祺扶着他离开窗边,来到外面厅堂坐在椅子上。椅子旁边烧了个小炭盆,上面挂了一只小铜壶,正在烧水。 “饭要一口口吃,事情也要一件件做,莫要太心急。” 重涛笑道:“实在是疑问太多了,到也不是心急。” 从一起贡品被劫案牵扯出来五年前寺庙和尚被杀案,这寺庙的方丈居然与屠龙会遗孤有联系,那遗孤口中的大人却不知是谁。 一个朱家庄灭门案,也与贡品被劫和屠龙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只是所有人被杀也就罢了,可是最后却被火烧山庄焚了尸体,这就更加可疑。 云家的当家跟安城知府关系似乎很好,可是这关系如今看来却又十分微妙了。 “你有没有想过,云家与知府之间关系其实并不是很好呢?如果是各取所需也自然平安无事,但是如今那云当家想借刺客之手把知府……”重涛做了个切的动作,“他们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云当家会这样做?”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昨天事情发生之后,云当家各种指派,似乎并不需要知府同意就可以下达命令调控府兵,仿佛知府只是个傀儡。可是如果对方是傀儡,他为什么还想要借刀杀人?” “我的澜澜就是聪慧,你已经把我在想的问题都说了出来。”恒昱祺拖了一把椅子坐到重涛身边,抬起修长的双脚搭在旁边的绣墩上,摆出慵懒舒适的姿势。 他十分自然的拉过重涛的手在自己掌心把玩,漫不经心道:“有的时候利益这两个字,可以解释一切看上去荒谬的事情。远的不说,就说昨天发生的这件事,你觉得是云当家想要借刀杀人,我却觉得很有可能是知府想要借这件事看云当家的忠诚度。自古民不与官斗,知府就算是傀儡,既然能坐到这个位置上,还有京中的岳父坐镇,那就不可能是这么容易被操控的人。为了利益两虎相争,我倒是觉得那刺客十分委屈,平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利益……”重涛咀嚼着这两个字。 恒昱祺的说法也十分正确,一个有背景有能力的知府怎么可能会甘心做一个傀儡?他与云当家之间必定会各种试探,寻找能让自己先发制人的契机。 “我还想到了一件事……既然那人都坐到知府的位置上了,京中也有关系,那么你觉得,他究竟还想不想往上爬?还有,你不要总是咬我手指头好不好!”重涛无奈了,他想抽回手,却被对方固执的拽着。 一只手就这么好玩?重涛莫名其妙。 “你也可以咬我的。”恒昱祺伸出自己的爪子,眼中带着期盼。 “能不能说正事?”重涛嫌弃脸看他。 第40节 恒昱祺收回爪子,耸了耸肩,“谁会不想往上爬,爬的越高,手中权利越多,能得到的利益自然也会越多。但是有的人有往上爬的能力和机会,可惜却被人拴住手脚,不得不在一个地方停留。你想,如果那知府是屠龙会培养出来的钉子,怎么可能会轻易把他放到别的地方呢?” “一个向往高处爬,一个需要方便自己牵制的傀儡……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这两个人也挺有意思。”重涛忍不住笑出声。 “是,如果我们可以确定确实是这样的情况,那么只要打破他们其中的平衡点,看着他们内斗要比我们自己插手方便的多了。” 知府被刺是一件大事,如今全城戒严,知府衙门更是被盯得水泄不通,怕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所有人都惶惶不安的时候,恒昱祺只是安静的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带着他家师爷,在唐八的带领下,迅速来到城西一家书院里面。 穆松书院占地很大,前前后后按照年龄分出十几个学堂,全安城以及周围城镇的有钱人家几乎都把孩子送到这个书院里面来学习。 这个书院算是一个小型的安城未来势力缩影,但是却也游走在安城主要势力之外。 书院最里面有个院子,叫听涛阁。 因为靠山,山上松树竹林成片,听的则是风吹松叶竹枝的涛声,甚是风雅。 听涛阁院子里有一座假山,唐八停在假山前面,不知道扣动哪块石头,假山静悄悄的开出一条只容一个人通过的缝隙。 重涛看着周围,黑乎乎的一片,那些白日里漂亮的景色楼台在暗夜之中仿佛是张牙舞爪的怪兽,让人无端的心情紧张起来。 唐八在前面领路,恒昱祺扶着重涛的腰,将他带进那条通道。假山上的暗门又合并了,通道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唐八掏出火折子一甩,火光亮了起来。他点燃原本就挂在墙上的火把擎在手中,低声道:“大人,重公子,请小心脚下。” 重涛不可思议道:“你们是从哪里找到这么个地方的?就在别人院子里?这样合适吗?” 恒昱祺笑道:“安城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没有皇家势力?只不过这几年安城表面上确实安分,这里也空虚许久未曾用过,如今总算派上用场了。你也无需担心,这个书院的掌教与我认识,不会被人发现这个地方的。” “既然有皇家势力,为什么还会被人渗透?”重涛不明白。 “势力也分大小,有的时候表面上不出问题就可以了。水至清则无鱼,这种为官之道澜澜还得多学一些啊。”恒昱祺揽着他的腰,低声解释道:“若是有人毫无破绽,从未被人找到犯错之处,这种人反而不敢被重用。只有手里得到对方把柄,才方便牵制。” 重涛苦笑,这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一时没想到而已。而且做他们这一行的行事目标也都简单,倒是不怕那些幺蛾子,但是处在权利争斗的圈子里的话,这条规则就十分适用了。 脚下的石板路曲曲折折,也不知道究竟是通往何处,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唐八才停下脚步,推开一扇石门,往上走了十来个台阶,再推开一扇木门,道:“大人,到了。” 这是一间石室,里面摆设简单,但是生活用品却是齐全。房间正中间的石桌旁边坐着个人,仍旧穿着昨天晚上那身粉色戏服,脸上的油彩都已经洗干净了,露出白净漂亮的脸蛋。 石室点着几盏油灯,有风流动,带的灯光一晃一晃的。 恒昱祺先扶着重涛坐好,自己才坐在他身边,表情孤傲冷淡道:“听说你要见我?” 那人仔细看了看恒昱祺,惊道:“是你?” 他猛地站起身来,有些不可置信,“你与那云家和那贼官是什么关系?” “是什么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救了你,而且很有可能只有我能帮的了你。”恒昱祺露出嘲讽的笑容,冷声道:“既然有本事去行刺,却没有本事给自己安排后路,若是你父亲泉下有知,怕是要气的蹦起来了吧?” 那人浑身一震,“你知道我是谁?” “朱瑛朱子悦,朱家庄当家朱昇的庶出儿子,不是吗?”恒昱祺慢悠悠道。 朱瑛瞪了他几眼,又缓缓坐了回去,脸上表情悲愤。 重涛也想表示出自己的诧异,他记得身边这位一开始还说不知道这人是谁呢,怎么突然就知道了? “要想我与你合作,总要告诉我你的身份。还有,这位是谁?”朱瑛稳定了心神,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被动。 “我?我是这次来调查贡品被劫一案的钦差,姓唐,这位是我的师爷。” “原来是钦差大人……这么说,皇上也开始怀疑贡品被劫是假的了?”朱瑛神色有些恍惚,喃喃道:“纸里毕竟包不住火。” “是的,纸里包不住火,隐藏的再深终究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朱公子,既然我把你救来这里,自然是想要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你说出来,我们究竟尽快的查清案子;若是不说到也不是不能查,只不过要委屈朱公子一直在这里住着了。”重涛温声的劝慰。 重涛是这室内几人里最没有攻击力的一个了,加上弱不禁风的形象和温柔的声音,很容易打开别人的心防。 朱瑛看着重涛,呆愣了半晌,苦笑道:“是,终归包不住火,虽然这件事难以启齿,而且我也不奢求能为朱家翻案,但是只求钦差大人能够为我朱家报仇雪恨!” 说完,朱瑛就跪在地上,咣咣咣磕了几个响头。 第56章 有毒的账本 朱家确实与屠龙会有关联,甚至可以说朱家就是屠龙会在安城的一个据点儿,三年前一直跟那知府合作的都是朱家,而云家在那个时候就是一个小小的武馆,因为跟朱家是世交,才没有被从安城挤兑出去。 但是三年前云家突然得到了屠龙会那边的支持,知府也开始偏向云家,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朱家的境况就有些不太好了。 “云家再给那位大人……屯私兵!”朱瑛说的咬牙切齿,“虽然我们朱家做的也不尽全是对的,但是作为据点,也不过就是替屠龙会护送一些东西,解决一些麻烦事。但是云家却直接参与到权利利益的圈子里。当年我父亲得知这件事之后,跟云家当家大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从那时候,我父亲就开始提防云家了。” “屯私兵?在哪里?”恒昱祺拧起眉头,只要查到私兵是谁的,那基本上就可以坐实要造反这件事了。 “不知道。”朱瑛摇头道:“我父亲也想去查这私兵在哪里,但是……”他叹了口气,神色哀戚。 “那贡品一事是怎么回事?”重涛问道:“贡品被劫,然后你们朱家庄被害,是不是都是云家操作的?” 朱瑛点头道:“没想到师爷大人能想到其中关联,是的。这批贡品其实早已经被替换,当初那刘狗叫我父亲与大哥去府衙,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他们才回来,表情看上去十分沉重,但是也说好若是做完一件事,便脱离屠龙会,把这些东西都让给云家,我们朱家远走其他地方,开个小武馆就算了。父亲几天都未出门,也给朱家未来离开做了不少准备。我是在父亲与大哥他们商谈之中得知的这件事……” 他看向恒昱祺,沉声道:“贡品里面掺杂了不少次品,正品早就都运去其他地方了。父亲说这是那位大人用来试探当今圣上的,圣上一直忍让,让那位大人变得贪得无厌,若是贡品这件事也继续忍让,估计那位大人就要筹谋更加……不得了的事情。那天父亲让我四哥带了武师和部分学徒下了山,然后四哥就再也没回来。父亲本就十分紧张,想要提前退出,可是那刘狗却和云家以事情办成,恭贺朱家离开屠龙会为由,在我家办了宴席。谁承想那菜中放了药物,结果,结果……” 说道这里,朱瑛眼中含泪,一眨眼,泪水就滚落下来。 这件事与重涛他们在朱家庄大厅内探查到的情况基本吻合,知府和云家打了朱家一个措手不及,为了不让他们脱离屠龙会,于是下了杀手灭了朱家满门。 “那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要……”重涛停顿一下,换了个说法,“要火烧朱家庄?” “大人是想说他们为什么会丧心病狂的焚尸灭迹吗?”朱瑛脸色挂着泪花,冷笑道:“因为我大哥当天不在,我被姨娘藏在暗室中。那些人见找不到我大哥,又怕被屠龙会知道居然少了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物,所以干脆焚烧了尸体。我在他们动手之前便已经逃离,躲在山上,那场火烧了整整三天!他们搬光了朱家所有的积蓄以及存放在朱家的那些兵械,便……” “我等了好几个月,终于等到那狗知府出门的机会,若不是钦差大人您阻挡,备不住我已经杀了那刘狗!”说完,还气愤的瞪了一眼恒昱祺。 恒昱祺把玩着扇坠,面无表情道:“你真的以为若是我不出手,你就能杀了刘知府?你可知那云当家虽然并未在第一时间出手,但是也在蓄力之中,他只能让你重创到刘知府,而不会让你要了刘知府的命。知道为什么云当家未当场抓住你吗?虽然有我安排的人接应了你,但是云当家并未使出全力,他是想让刘知府知道,若是没有了他姓云的,姓刘的那条命早就被人拿走了。你不过就是他们两个人用来彼此试探的一个幌子,就算没有了你,还会有第二个刺客,第三个刺客。” 朱瑛抖了抖唇,没有说话。 “你大哥现在哪里?”重涛问。 朱瑛摇摇头道:“我也未曾联系上大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那你知道五年前的事吗?”重涛又问道:“关于一个寺庙里方丈的事,你听说过吗?” 朱瑛想了想,点头道:“有一些印象,但是那时我才不过十多岁,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方丈似乎也与屠龙会有关系,好像还藏起了什么人,狗知府跟我父亲一起去把那方丈抓了回来,不过听说那人在牢中自尽了。” “那你认识丫宝吗?”重涛比划了一下道:“这么高,长得很漂亮,十一岁的男孩。” “丫宝?”朱瑛想了想,摇头道:“我家兄弟几个没有十一岁的男孩,十四五岁的有,五六岁的也有,只是没有十一岁的。” “那总是被打扮成女孩子的呢?”重涛不甘心的继续问。 朱瑛一脸惊诧道:“那就更不可能了,我朱家毕竟是武术世家,若是有男孩还被打扮成女孩模样,会被其他人耻笑的。” 重涛皱起眉头,他本以为丫宝是朱家遗孤,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那这孩子究竟是谁?与哪一方有关联? 从朱瑛那里出来,重涛忍了一路,等回到房间才忍不住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人是朱瑛的?居然都不跟我说!” “路上想到的。”恒昱祺兑了温水让重涛洗漱,自己换下夜行衣道:“小九拿来的那份朱家卷宗你应该看过了吧?上面虽然一笔带过,但是也有写。朱家当家有个姨太太,是从戏园子里买回来的,生了个儿子叫朱瑛。” 重涛回想了一下,有些懊恼,“这我也看了,居然没有想到是他。”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不用这样烦恼,事情本来就是你我二人要配合来做的,难道你觉得我就没有那个脑子吗?”恒昱祺笑着把布巾递过去让人擦脸擦手,擦完了又亲手摘下重涛头上的簪子,把他一头秀发梳理柔顺,让他坐在床边泡脚。 泡脚的水里面放了草药包,用来调理重涛体寒的。这人一到晚上睡着了就十分怕冷,整个人缩成一团。后来被恒昱祺发现,就各种死皮赖脸的要一起休息,如今也成了习惯。 “那你觉得,丫宝会是谁的孩子?”重涛左思右想,“他与那乞丐认识,乞丐与五年前的方丈认识,难道那孩子是方丈的孩子?哦天啦,这也太离谱了!” “知道离谱还说?那方丈在这里已经十多年了,不可能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儿子还没人知道。而且这个孩子教养十分不错,虽然总爱穿……裙子,我看他习惯,应该是一些大户人家教出来的。” “大户人家……究竟是谁家呢?”重涛想的头疼。 恒昱祺给他擦了脚,把人塞进被窝,笑道:“别乱想了,总会要知道的。现在我们只是刚接触这个案子,很多线索都是缺失的。而且平阳县那边还没有消息过来,这几天我们不如静待一下,我总觉得知府那边早晚会出问题。” 他倒了洗脚水也钻进被子,然后把人搂在怀里,“亲一个呗。” 重涛扭头,“不要,睡觉吧。” “哎呀,亲一个嘛,别的不做只是亲亲都不让了吗?你都同意咱俩在一起了,还不让亲?”恒昱祺开始撒娇,搂着人不停的晃啊晃。 重涛被晃得头晕,抓狂的拍他,怒道:“松手松手!就算我同意了,也不能……不能……” “怎么不能了?我现在是你男人……”恒昱祺看到重涛怒视他的目光,立马转了话头,“你也是我男人,既然你是我男人,亲我一下总可以了吧?” 重涛哭笑不得,觉得眼前这人哪里是什么钦差大人,明明是一块狗皮膏药。 他主动探过头去在对方唇角上亲了一下,觉得脸有些发热。 恒昱祺浑身一震,他并不满足这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但是这却是重涛第一个主动的亲吻。 他深呼吸了两下,仍旧压抑不住心中躁动,于是猛地翻身压了上去。 “嘿,不要得寸进尺!”重涛本来就有些羞窘,如今脸热的恨不得能烧起来。 恒昱祺拨开他缠绕在颈边的长发,缓缓地低下头。 重涛看着他闪闪发亮的双眼,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这气氛,实在是适合做一些羞耻的事情,但是他还没做好被人开采菊花的准备呢。 两个人唇瓣相贴,恒昱祺丝毫不允许对方躲避,强势的席卷了对方的一切。 一吻终了,他伏在重涛颈边急促的喘息,慢慢平复自己体内的躁动,哀怨道:“若是你身体好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明天问问小八去,你还得调理多久啊!” “滚……”重涛舔舔唇,心脏在快速的跳动着,让他有些晕眩,听见恒昱祺的抱怨笑骂道:“滚滚滚!等我身体好了也是要把你办了的!” “我恨不得你现在就把我办了。”恒昱祺低声的笑,热气扑进重涛的耳廓,让他浑身酥麻。 重涛无奈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别压在我身上,沉,透不过气了。” 恒昱祺翻身躺在一旁,满足道:“原来喜欢一个人会是这样的,我之前看那些才子佳人的画本都觉得过于夸大,如今看来分明连万分之一都不及。怪不得无论我师娘怎么殴打我师父,他老人家都甘之如饴呢。” 抖m原来也会师承吗?重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恒昱祺又翻身把人搂在怀里,发出一阵阵怪笑,道:“这种感觉真特么的让人舒爽啊!” 唐九躺在他们对面房间的房顶上,在高大树木的阴影下,听着自己主子的话,不满的撇了撇唇角。他一直觉得是那小秀才给自己主子下了降头,否则就那样一个人,满京城随便一划拉能划拉出一堆,而且不管是姿色身材还是学识,绝对能超出那小秀才。自己主子清心寡欲的,怎么就被这人给勾了心魂了呢? 唐八过来换班,看见唐九的神色,轻声问道:“怎么了?” 唐九嘟了嘟嘴,道:“八哥,你亲我一下呗?” 唐八心里差点漏跳了拍子,表情却十分淡定,“别闹,那重公子也是有自己过人之处,你为何却总不喜欢他?” 唐九哼唧一声,怨道:“主子那样的身份,怎么就……” “小九!”唐八沉下声音,“主子选择喜欢谁,愿意喜欢谁那是主子自己的决定,他喜欢谁,我们就要给予尊重,而不是……” “我知道,只是心有不甘罢了。”唐九蹭啊蹭,蹭到唐八怀里,躺在他腿上看着天空,“只是觉得,主子能找到更加令人惊才绝艳的人,怎么就……哎……” 第41节 “惊才绝艳的人很多,但是主子喜欢的就只有这一个。我们做属下的只要尊崇主子的意愿就好。”唐八刚也要躺下,突然身体紧绷。 唐九瞬间禁声,猫一样翻身坐起,双眼看向四周。 不远处有一个黑影趴在墙上,见周围没人,又轻轻的跳进院子里,蹑手蹑脚的走到恒昱祺他们房间窗口,贴在窗户上仔细的听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在窗台上,然后翻身跳出墙头,跑了。 唐八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跟了上去。他跟唐九翻身来到院子里,走到窗前。 窗户被推开,露出恒昱祺的脸。 “这是什么?”恒昱祺看着窗台上那包东西。 唐八拿了过来翻开裹在上面的布包,露出一本书册。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瓶子,在指尖滴了两滴药水,手指在书册上滑过。没一会儿,滴过药水的地方就变得漆黑。 “有毒,大人,我先拿去处理一下。”唐八得到应允,闪身消失在众人眼前。 “已经派人跟上去了。”唐九看了眼坐在床上还未睡着的重涛,叹了口气。 “辛苦了。”恒昱祺关上窗户回到床上,拍拍枕头,“睡吧。” “刚才是谁?”重涛见对方没有那种紧张的情绪,也放松下来。 “不知道,不过已经跟了上去,明天应该能得到信儿。睡吧,已经很晚了。”恒昱祺拽了拽被子,把怀里的人裹紧,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看着怀里的人逐渐进入梦乡,自己也合上双眼。 重安很勤快,纵然身上有抹不掉那种小少爷的傲气,但是接物处事都有板有眼,能看出来是受到过良好教育的孩子。 重涛趴在窗台上,看着小安在院子里修建花草枝蔓。 重涛喜静,恒昱祺又不愿意让陌生人进来院子里,就连薛映湖给他分派的两个小厮都拒绝了,整个院子只有唐八唐九,如今多了个小安。 小安穿着一身粉绿色小丫鬟的裙子,耳朵上挂着一对儿珍珠坠子,头上的两个小包包上绑着嫩绿的丝带,整个人打扮的好像一根小嫩葱一样惹人喜欢。 他拿着一把大剪子小心的剪掉院中芍药上的枯枝杂枝,口中还哼着不知名的曲子,看上去安逸又快乐。 今天已经是来到安城的第四天了,安城仍旧处在紧张状态,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会解除。 重涛一直没出门,只是看着薛映湖送来的小画本打发时间。那天那人送来的是一本没头没尾的账本,毒下在墨汁里面,无法消除。唐八只能重新抄录了一册,拿去给恒昱祺看。 账册里面胡乱记载了一些茶叶粮米的价格,却与实际价格有很大的差距,而且购买数量也十分奇怪。而且账本里面还夹杂了一些如同随手写下的评语之类的东西,也是没头没尾。 这本账册纸面已经有些泛黄,还有一些被虫蛀的痕迹,应该是放了几年的了。但是这本账册里面究竟包含了什么信息,会让当初写账册的人用毒沁过的墨汁来书写呢? 重涛看着被装在盒子里,只能用银筷翻页的原账册,和自己手里这本崭新的复刻本,仔仔细细的研究着。 小安修剪完花草,又扫了一遍院子便无事可做,于是趴在窗台上专注的看着重涛。 “你在看什么?”重涛合起账本,笑着问。 “看公子,公子很好看。”小安歪着头,下巴放在自己手臂上,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公子为什么一直都不问我,为什么会做了乞丐吗?” “人人都有为难的事,若是愿意讲,也便讲了。若是不愿意,就算逼迫着说出来,也未必是真的。” 小安的眼神从有些不安,他站直身体,手指在窗棂上摩挲着,“可是有的时候,就算说了,对方也不会信啊。” “有些话,说了别人未必会相信,但是如果不说,便永远不会有人相信,不是吗?”重涛拿了桌上的茶点,放在窗台上,两个人一里一外的站着,“吃些东西吧?” 小安用汗巾子擦了擦手,捏起一块糯米花生糕,慢慢的吃着。 吃完了,他抬头看向重涛,轻声道:“叔叔说你们是好人,能护着我;还说若是被你们收在身边,就是天大的好事,让我不要去顾忌其他,只要好好的伺候你们就好了。可是……小安不甘心呢……” 第57章 账本的秘密 “人生在世,哪里会有那么多随心意的事?”重涛看着只有十一岁的小安,忍不住叹气。 他十一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刚上小学吧?上树掏鸟窝,下水捞泥鳅,让他爸爸拎着棍子追在身后打…… 如今再看看小安,同样的岁数,却比当年的他稳重太多了,有礼有节,察言观色,还有一些小心眼儿,嘴甜也讨人喜欢,若不是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绝对是个让人疼在心坎儿里的宝贝儿。 小安静默了片刻,笑道:“公子说的是,我心里虽然有些不甘,但是还不知道要如何与公子说,等我想明白了再说吧。” 重涛也不逼迫他,只是笑眯眯的拍拍他的头道:“既然你已经来这里了,就不要想太多,这里也不会有人欺负你,有什么事我你提撑腰。” 小安嘻嘻一笑,指着窗台上的点心道:“公子不能多吃这些东西,容易积食,不如我替公子吃了吧。” 得到允许,他抱着那碟点心,开心的跑走了。 重涛回到桌前,却仍旧没有什么头绪,只能头疼的合上本子。然而就在合上原账本的时候,他的手一顿。 这个账本有个封皮,是用结实的麻布做里,宣纸为封黏贴而成。他想到之前看到的一些案例,有不少人会在这封皮夹层里放东西,然后用账本迷惑别人。只要账本不会被烧,那么夹层里的东西就会安然无恙。 这个账本用来书写的墨汁里面带毒,会让看账本的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中毒。虽然这种毒并不是那种很厉害的,可是对于这种看不明白的账本,若是多次翻看也会引起各种症状,更别说这里有人喜欢在翻页的时候舔舐手指翻页。 重涛的脑子快速思索着,他从枕头下面拿出那只匕首,又拿了布巾垫住手指,然后用匕首挑开黏贴的地方…… 恒昱祺出去转了一圈,拎了几包茶叶回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怎么了?”重涛压制住内心有新发现的欣喜,关心的迎了上去,结果他手里的东西问道。 “你看一下这些茶叶。”恒昱祺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明显气儿不顺。 重涛打开那几包茶,礼盒包装的里面是小竹罐子,手工不错,做的相当有味道。他打开罐子,茶叶的清香味扑鼻而来。 他对茶压根不懂,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什么名堂,于是问道:“这茶叶怎么了?” “哼!”恒昱祺怒道:“这些茶,只要有门路多花钱就能在大茶庄里购买,而且听说安城很多大商户世家都能喝到这种茶叶,更重要的是,这些茶要比贡茶还要好!简直是欺君!”说完,他愤怒的把茶杯丢到桌上,茶杯翻倒,没喝完的水撒了一桌子。 “我以为是多大的事儿。”重涛摇摇头,把茶叶放了回去,扶正杯子,然后找来抹布收拾桌子上的水。 “这难道还不是大事?这是欺君!要被杀头的!”恒昱祺脸色铁青。 “那你有没有问过,这种茶叶一年能产多少,产量是否稳定?”重涛重新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手边,轻声道:“据我所知,这种质量好的茶每年产出也不过几斤,更甚者也就一两斤,或者会更少。而要给皇上的贡品茶都是有数的,今年这么多,明年还要这么多,若是少了,便是杀头的风险,是吗?” 恒昱祺沉默不语。 “不说这些茶叶,只要是这种自然生产,容易出问题不稳定的贡品,只要是有一些良心的官员,便不会报与皇上知道,这也是他们保命的做法。据我所知,曾经有一地方上贡一种海鱼,味道十分鲜美,但是这种鱼却十分难得。后来为了保证每年都能有同样数量的贡鱼,那官员逼死了多少渔民?最后渔民暴动,贡品无法保证,又牵连了多少人?如今皇上仁慈,这件事只交由你来秘密处理,怕是皇上也应该知道其中重点。”重涛徐徐说完,笑道:“这种事居然能把你气成这样,你对皇上甚是忠心啊。” “难道你对皇上不忠心?”恒昱祺的脸色虽然缓和了一些,但是仍旧不太好看。 重涛笑道:“你是朝廷官员,对皇上忠心是应该的,我是你的师爷,若是论忠心也应该是对你。” 这一句话让恒昱祺瞬间眉开眼笑,整个人都晴朗起来。 “说的也是,澜澜只要对本大人忠心就好!” “那么,唐大人,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今天在家里发现了什么吗?”重涛拿出一只锦盒,在恒昱祺面前晃了晃。 恒昱祺笑着拿过锦盒打开道:“我来看看,我家澜澜究竟发现了一些什么东西。” 锦盒里是两张丝绢,薄如蝉翼。他拿过桌上的镊子夹起丝绢在桌上摊开,眉头瞬间拧紧。 这两张丝绢上画的都是山脉地图,合在一起就是一张完整的图。图上在某些地方做了一些标注,没有文字只有图案,但是光用看图案也能知道是什么。 “矿区和屯兵处。”恒昱祺用力一甩手中镊子,小小的镊子瞬间穿透厚重的桌面,“岂有此理,简直胆大妄为!” “我跟映湖要了一张山脉图,发现这并不是安城的山脉。如果说云家三年前才与屠龙会有接触,然后才开始屯兵的,怕是这张图上并没有记载。” 重涛的手指在桌上点了几下,又道:“我在想,这张图怕是那老和尚被杀的原因了。你还记得他们信中所说,白若让子轩速速离开,还说自己就算是死也甘愿,怕是那个时候,白若就偷偷寄出这张图,让那叫子轩的和尚保管。而且我对照了字迹,这账本并不是白若写的,那应该是子轩为了保证这张地图不会被人发现,重新撰写了一本含毒的账本,然后将这一张图裁成两份,分别藏在正反书皮之内,然后将账本与一些书经放在一起。但是这账本为什么没有被那些官兵发现,而是落到给我们送来的人之手,便不得知了。” 恒昱祺盯着这张图看了半晌,道:“要抄录一份,让人送到皇上那边,只有宫里的地图才是最完整的,可以找出来这几处山脉究竟在哪里。” “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耽误很长时间。”重涛低声道:“我总有些担心……” “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担心也没有什么用。虽然我们现在手中有证据,可是这证据来路不明,总是要探查一番的。如今平阳县那边还未有回信儿,安城云家屯兵处还未曾找到,小安的身份也不清楚,手里只有朱瑛那个人证,也不能起太大作用。最重要的是那给我们送信之人没有明确的落脚点,不知道他是独自一人还是如何……总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就在安城好好的玩上一段时间。”恒昱祺轻松状靠在椅背上笑道:“如今春暖花开,澜江上处处画舫,倒是个游江游湖的好机会。” 没两天,薛映湖又收到家中急信,催他赶紧回去。他有些着急,拿着两封信去找了云当家。 云当家虽然觉得薛映湖这来的时间赶巧,走的时间也赶巧,但是他之所以会来安城,还是自家人委托的,于是亲自去知府那里说了好话,给薛映湖做了担保,才让他得以回家。 “小侄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云伯伯若是有空,可以去杭州一游,我父亲已经念过云伯伯多次了。”薛映湖拿到通行证,心中十分开心。 “自当要去的,其实原本早就该去,但是你也知道最近安城不是很太平,朱家又出了那种事,我实在是脱不开身啊。”云当家假模假样的叹气。 提到朱家,薛映湖也叹了口气道:“还曾与朱家兄弟约了比试,如今……哎,只希望云伯伯能为朱家伸冤。” “那是自然……”云当家转了转眼珠子,又道:“如今你回去了,那住在你家的那两位公子要如何?也跟着回去吗?” 薛映湖笑着摇头道:“他们说难得出来,虽然遇到这种事,但是仍旧要在安城多玩耍几日。如今春暖花开,昨天那唐公子还张罗着要去游江,正在给之澜置备衣服呢。” 提到自己的好友,薛映湖又打开了话匣子,巴拉巴拉念叨了重涛一堆好,最后叹气道:“若不是之澜身体孱弱,怕是也能中个举人,某个官职,也不用雌伏在旁人身下。不过还好,那唐公子对他甚是贴心,只是不知道这贴心能维持多久……哎……” 云当家哈哈笑道:“没想到贤侄如此多愁善感,只是这情爱一事……”他顿了顿,又道:“莫不是贤侄看上了那重公子?” 薛映湖瞬间涨红双颊,慌乱的摆手道:“怎么会,朋友妻不可戏,更何况我与之澜只是好友。虽然小侄曾被之澜吸引,但是也知道发乎情止于礼。”他又叹了口气道:“若是那唐公子对之澜不好也就罢了,小侄一定会努力把之澜劝道自己身边。如今看来,那唐公子对之澜十分呵护,也不禁替好友开心。” 据这几天调查,那姓唐的看上去确实是个纨绔子弟,不过有一点值得重视,就是他丝毫不近女色。前几日见他单独出门,还曾挑了几个容貌上佳的女子去进行接触,谁知完全被忽略过去,哪怕女子摔倒在地,那姓唐的也只是转身绕过去,直接当做没看见了。 不近女色,这倒是有意思…… 云当家一边儿与薛映湖闲聊,一边暗自思索。 “不近女色?”刘知府歪躺在床上,露出被纱布包扎的伤口,看着跪在地上给自己捶腿的小玉莲,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难不成还是个痴情种子?” “这就不知道了。”云当家从小厮手里接过煮好的药汁递了过去,“大人,该吃药了。” 刘知府拧着眉喝掉苦涩的药汁,然后从身边柜子上摸了一块蜜饯塞进嘴里,又问:“那刺客抓住了吗?” 云当家摇摇头道:“还未曾抓到,如今安城已经全城戒严,基本上只进不出,待挨家挨户搜索完,翻地三尺也会找到,还请刘大人放心。” “怎么可能放心,这么一个刺客躲在老夫身旁,不知道何时会冒出头来,老夫连睡觉都睡不安稳。”刘知府沉下脸,明显不悦,“那刺客你觉得会是谁?” 云当家摇头道:“暂时还查不出来,毕竟我们仇家甚多……而且当初朱家也被逃走几人,那几个朱家余孽也都是身负武功的,怕是被人救走了。” “啧,如今安城在那位大人把控之中,谁能有这么大本事把人救走?老夫就不信没有一丝蛛丝马迹!而且朱家也已经被监控起来,不是说前些日子有人去朱家查看了吗?那几人也没有找到?” 云当家脸色惭愧,摇头道:“只是听说,虽然在朱家门口看到了痕迹,可是却未能抓到人……不知道是特地去朱家查看的,还只是路过的游侠浪客。要知道不少江湖人对朱家之事十分感兴趣,毕竟朱家曾经也结交了不少江湖中人。” “就算是江湖人又如何?还能与朝廷对上?老夫手中握有几千府兵,难道还能惧怕那些江湖客?”刘知府有些愤怒,他一脚踢开小玉莲,迁怒道:“未曾吃饭吗?就这么点儿力气?” 小玉莲虽然是一名戏子,但是也曾经心高气傲,多少富家子弟拿着银钱求他,如今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被人欺辱至此,却也不敢反抗,只能委屈的磕头求饶。 “大人,你与一名戏子置什么气?”云当家摆摆手让小玉莲离开,见人走远了才道:“虽然小玉莲身上嫌疑未曾洗清,但是毕竟他也是个名角,结交不少官宦子弟。如今是被困住了,但是却不能打杀,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有人出来替他出头?大人,我们如今行事必须要谨慎小心才是。” “你何时抓到那朱家余孽,何时再来与本官说教吧!”刘知府越想越恼怒,“你当我不知道你与朱家私人恩怨不曾?虽然你家大小姐是抱养,但是也如珠如玉般养大,还与朱家崽子订了亲,如今怕是自己闺女当寡妇当初才留了一手吧?” 云当家冷笑道:“若是大人这样说,我倒是觉得并非如此,毕竟之前与朱家合作的可是大人您呢。” “你!”刘知府瞪大眼睛,愤怒的摔了放在一旁的药碗,怒道:“滚出去!当初大人让你与老夫合作,简直是瞎了眼!” 第58章 线索和谜团 第42节 “刘知府跟云当家吵架了?”恒昱祺感兴趣道:“吵的如何?” 一名黑衣人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又道:“主子,据属下观察,他们二人之间龃龉时日颇长,似乎谁都不服谁,但是又不能抛下对方的感觉。” 恒昱祺轻笑道:“这感情好,若是在我动手之前他们二人已经翻脸,岂不是更加便宜我了?那小玉莲还在府衙内?” “在。” 小玉莲被放出来伺候刘知府一事,早就被恒昱祺知道了,他点点头,然后扭头看向再一边装透明人的重涛,问道:“澜澜,你觉得我们如何入手合适?” 这是第一次恒昱祺把自己隐藏在暗处的暗卫直接展示在重涛面前,那态度直接摆明了,你们面前这位小秀才跟我关系不一般啊,以后也是你们半个主子了,若是出了差池,小心我揍你们哦! 其实重涛心中早就有个想法,那刘知府胆小又好色,其实用美色诱惑应该会容易一些,原本他是想以自己为诱饵,诱惑那刘知府说说一些实情出来。不过恒昱祺死活不同意,他担心的事同样也是重涛自己现在有些担心的。 这个身体确实很弱,而且自己也未必能做好那些虚与委蛇的态度。 “若是能将小玉莲策反,应该会有一些用处。只是不知道这小玉莲现如今是什么心思。”重涛放下手中的笔,说道。 “那小玉莲……”暗卫顿了顿,又道:“本就是名角儿,有不少达官贵人捧着宠着,怕这次也是第一次,所以属下见那人似乎被吓到了,十分萎靡。” “既然是能坐在名角这个份上,可不是只要戏唱得好就行。”现在的戏子就相当于自己当初那个世界的娱乐圈,哪个成名的演员后面不是有金主捧着?哪个金主没有点儿势力?他既然能得宠,没有一点儿手腕可是做不到的。 “既然这样,就去探探那小玉莲的底细,若是他愿意帮忙,以后必定会有好处;若是不愿意就盯紧了,只要泄露我们一丝一毫,直接……”恒昱祺做了个切的动作,表情露出一丝戾气。 他毕竟是个王爷,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一个不管多少人捧着的名角在他眼里也不过蝼蚁一般。 等这暗卫走了,唐八进了门,行礼道:“大人,牢中开始动用死刑,逼迫米庄老板承认刺杀之事。” “米庄?那其他几家是低了头了?”恒昱祺问到。 唐八摇头道:“并不是,属下觉得是刘知府打算杀鸡给猴看。米庄老板的几个儿子也被控制起来了,那刘知府估计是想要下狠手把这些商户全部纳入自己手中。” “贪多嚼不烂,”恒昱祺嘲道:“想个办法护送他一名子侄出城,然后在城中散播告御状的信息,看那刘知府想要如何做。估计再过几天,本大人就得出面了。” 唐八得了令转身出去办事,恒昱祺把玩了一会儿扇坠,盘算平阳县那边的动静,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等他得到确切的消息,就该出面压制那二人…… 只不过到现在还未曾知道那云当家屯兵之地,让他颇为不爽。 “我觉得,那朱瑛应该还有实情没有说。”重涛突然出声道:“他们朱家是如何知道云家屯私兵的?还有,当时他在戏台行刺,一身装扮十分完整,若是说戏园没有配合,我是不信的。尤其是他那两柄剑,若是唱戏道具,应该不会锋利到可以杀人。” 恒昱祺眉心一动,道:“你是觉得,那戏园与朱瑛应该早有配合?” “安城虽然盛产茶叶,但是若论繁荣之地,其实不过尔尔。那小玉莲既然是名角,自然会有不少人捧着他去家中唱戏,怎么就突然来到安城登台了呢?一个名角换了人,难道跟他日夜搭配的那些朋友认不出来吗?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件事,朱瑛有多大的可能性绑了班主和小玉莲,然后自己装扮成小玉莲的模样,拿了真的宝剑与其他人对打,挑到合适的时机行刺?” 重涛一条一条分析道:“还有,朱瑛说云家屯私兵,说是父亲与大哥商谈的时候被他听到的。可是朱家一家人都入了屠龙会,为什么他父亲只与大哥商谈,而不是与他们一起商谈?毕竟这种两家竞争之事,知道的人越多才越方便行事啊。” 他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两声扣门声。 “大人,跟踪放账本那人的暗卫回来了,您现在是否要见一见?” “见。”恒昱祺应允。 “大人,那人就是郊外寺庙里见过的那个乞丐,在城中田字巷落脚,但是平时很少回去。只不过这几天城中查的甚严,抓了不少乞丐,他们才不得已不聚集到田字巷。而且属下查到,他并不是乞丐之身,而原本是马商家中一名不讨喜的庶子,听说以前出过家,后来还俗了。”暗卫把自己查到的所有内情都说了出来。 “马商?马商不是被那刘知府抓了吗?”重涛问道。 暗卫点头,“是的,马商家中如今大乱,正在想办法要把那马商从牢中保出来。只不过这人似乎原本就与马商家中不合,所以并没有回去,而是与一干乞丐住在田字巷。” “这倒是有趣儿。”恒昱祺摸了摸下巴,“一个马商的庶子,就算不得宠好歹也是个少爷,居然跑去出家。” “他在那寺院无人知道吗?若是那些人抓了方丈杀了那里的和尚,就算他还俗难道能放过?”重涛轻轻的敲了敲桌边,把自己的疑问都说了出来,“而且那方丈为何要把自己的书信交付与他而不是给别人?他一开始说的是自己因为偷懒躲了起来才避免被杀,但是那些人杀了和尚,难道不会搜索寺庙寻找想要找到的证物?若是那些官兵去找,他躲在哪里才能躲过一劫?这暂且不说,就说那些信物,他是如何得到的?” 恒昱祺眨眨眼,问道:“你是觉得他当初出家,应该是有原因的?” “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如今线索越多,反而疑团也越来越多。我觉得怕是有人想要把我们当做枪使,可是就算被当成枪,不知道后面持枪之人,心中也是不爽。”重涛说着,拧起眉头。 恒昱祺思索了一下,然后与重涛对看了一眼,转而与那暗卫道:“既然这样,我们就直接一些,今夜子时,你把那马商之子直接带到书院那边,与朱瑛隔开。他们不想说,只能让我们逼着张嘴了。” 暗卫应了声,静静的退出房间。 “还是澜澜心更细一些,若是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不知要走多少弯路呢。”恒昱祺蹭啊蹭,蹭到他家师爷身边,伸手就搂住对方的腰,一脸痴汉的模样。 “钦差大人既然能当此任,必定是有过人之处,小生不过班门弄斧罢了。”重涛推了推身上的大型挂件没推开,只能让他这么挂着。 恒昱祺看着怀中之人,心神荡漾。他在露在外面的白净颈子上亲了两下,低声道:“不知道澜澜何日身体才会好,我都要忍不住了。” 重涛抖出一身鸡皮疙瘩,怒道:“你就不能想些其他的?”幸好自己身体有恙,否则……他简直不敢想! “这件案子结束之后,与我一起回京吧?”恒昱祺一个用力,把人抱在自己腿上坐着,“也见见我师傅师母,还有我兄长。” “不要!”重涛干脆利落的拒绝。 “为什么?”恒昱祺不满了,哼哼唧唧道:“难道你都不愿意给我个名分?” 重涛见多他这幅死皮赖脸的模样早已经免疫,他顺手拿起桌上的毛笔,在恒昱祺脸上涂了个花脸,嫌弃道:“我只不过刚刚应允与你相处,如今感情还没培养起来,你就要名分了?” 恒昱祺顶着一张黑脸,叹气道:“你我关系不砸实了,我心中总是不安稳。”说完,还蹭了蹭重涛的脸。 重涛摸了一手黑,佯怒把人推开径自去洗脸。他不是察觉不到对方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一想到最后的床笫之事就窘。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也是感情深厚,但是他还是能拖一天就拖一天。毕竟菊花是自己的,总要好好呵护才是。 用冷水拍掉脸上的热气,重涛转身看见那张花脸仍旧坐在椅子上,某个地方高高鼓起,又可怜又可笑,连忙转移话题:“你说要出面的意思是直接露出钦差的身份?” “是……”恒昱祺没好气的站起身,撑着帐篷在重涛面前晃了一圈,把人晃得瞪眼才不情愿的去洗脸,“总要找个好时机,而且我这次过来也未曾化名,唐无忌这个名字早晚会被他们知道……哎,若是有下次,咱俩要换个名字才好。” “还有下次?”重涛一愣。 “屠龙会若不连根拔除,皇上在那个位置上做的怕是也不会安稳,既然我们已经参与就不可能会中途换人。只是这件事越深挖就越危险,把你放在平阳县我也会担心,带在身边反而会安心一些。”恒昱祺洗完脸,在铜镜前面左看右看,见脸颊左侧浮起一抹暗色,不禁皱起眉头。 他脸上的伪装被墨汁染了,要赶紧换一下才好。下次可不能再纵容这小秀才在自己脸上乱画了,毕竟换一次脸也甚是麻烦啊…… 第59章 方丈的身份 恒昱祺找了个借口去唐八那里换脸,重涛在房间里仔细梳理手中的线索。他觉得在古代就是这么麻烦,若是在他原来的世界里,这种案子怕是分分钟就能破了,如今到了这个地方,连两地取证都要浪费好几天…… 唐八用药水取掉恒昱祺脸上薄薄的一层假皮,立刻恢复了逍遥王那一张可以算得上倾国倾城的帅脸。 恒昱祺对着铜镜摸下巴,啧啧道:“若是那小秀才看见本王长这幅样子,怕是立马就会爱死了吧?” 唐八不予置评,面无表情的调着玉碗里的新药水。 他们这种易容的方式与那些广为传颂的什么人皮面具大不相同,完全是通过药水来对面部进行微调。药水在脸上形成一层可以透气的薄薄的膜,基本上一个月换一次就可以,哪怕经过暴力对待都不会看出问题来。 至于他的假脸被墨汁染色,完全是最近粘重涛粘太过,导致忘记换药水了。 随着药水涂抹在脸上,恒昱祺的脸逐渐变成了唐无忌,等他睁开眼睛,镜子里的那个人叹了口气,道:“小八,你说是不是我要求太多了?” 唐八放下玉碗,问道:“大人为何如此问?” 恒昱祺呆愣了片刻,捂着额头哀叹,“不知道,我就是觉得……自己太过贪心,得寸进尺。他已经愿意同我试试,可是我还想要更多。” 唐八无语,心想我比你还小呢,你以前还有红颜知己呢,我只有一个小九还不开窍,你问我,我问谁去? 恒昱祺得不到回应,他其实也知道唐八无法在这种事上帮他,只能用力搓了搓脸,“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他愿意让我抱着,让我亲一亲……你说我是不是贱得慌?以前那么多人黏上来,黏的我心烦。如今我却每天想着办法去黏别人,这就是报应吧?” 他说完,垂头丧气的站起身回到重涛……现在也是他的房间,看见坐在桌边沉思的澜澜,瞬间就开心起来。 “澜澜,你在想什么?”他绕到重涛身后,弯下腰,把人笼在自己怀中,在他额角亲了两下,心里喜爱之情咕嘟咕嘟的往外冒。 “在想案子。”重涛抬起头,毫不扭捏的亲了亲对方的脸颊,然后拿起自己写满梳理过案情的那张纸,“你要不要看看……嗯,脸红什么?” 恒昱祺的大红脸让他啼笑皆非,顺便把手边的凉茶递过去,“要不要降降温?” “难得你会主动亲我……”恒昱祺灌下凉茶,总算让脸色缓和了一下。 “又不是第一次。”不知道为什么,重涛心里有些甜滋滋的得意,觉得这样一个人居然会被自己迷的七荤八素,怕是任何一个人都会特别得意吧。 恒昱祺放下茶杯,拉了椅子坐在重涛身旁,感叹道:“问题是任何一次都让我觉得十分珍贵啊。” 看到他这幅样子,重涛没有忍住,又凑上去亲了亲,笑道:“够了吗?” “不够!”恒昱祺两只眼睛刷亮,激动的鼻血都要喷出来了。 “不够也没有了。”重涛把那张纸铺在他面前,道:“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我家澜澜宝贝儿看重案子不看重我怎么破?恒昱祺心中抓耳挠腮,脸上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好吧好吧,其实你亲我这几下我已经很满足了,嗯……案子,为什么还要看什么鬼案子!我只想跟你……” “唐大人!”眼看这人又要冒出惊人之语,重涛连忙阻止,“赶紧看,晚上不是还要去书院那边吗?” 恒昱祺安耐下心中各种黄暴的心思,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张纸上,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两个人又根据一些不同的观点讨论一番,一直到掌灯时分才告一段落。 “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恒昱祺把那张写满了字的纸张折叠起来,放在蜡烛上点燃,然后丢进一旁烹茶的小泥炉里,“待吃过晚饭之后你休息一下,子时我们过去。” “那乞丐坐在密室中的椅子上,表情十分镇定,一点儿都没有被揭穿的慌张感。见到恒昱祺他们进来,也很从容的行了跪拜礼,“唐大人,重公子。” “张敬公子。”重涛回了一礼。 “起来,坐吧。”恒昱祺一脸高冷,唐八搬来两把椅子,他拽着重涛坐下,翘起腿,冷声道:“知道本大人把你弄到这里来是为什么吗?” “小的知道,”张敬从地上爬起来,坐回椅子里面,“小的能给大人的,已经全部都给了大人了,身边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那账本上有毒,你知道若是给你加一个谋害钦差大人的罪名,可以要了你全家人的性命吗?”恒昱祺看着那姓张的有些油盐不进的样子,眼底浮出戾气。 张敬露出个古怪的笑容,道:“小人母亲只是个采茶出身的姑娘,但是还有几分美貌,就被父亲收为妾室。只是母亲性格直率,得罪了不少人,时间长了便不为父亲喜爱。在小人出生的那一晚,另外一名姨娘小产,便说是小人母亲所为。母亲知道后,一怒之下触柱而死。待小人十岁时候,正室就说小人身上带血光,怕是会给张家招来灾祸,于是父亲便把小人送到郊外寺庙里,让小人出了家。小人的学识都是方丈教授的,对小人来说,方丈如同父亲一般,若不是……” “若不是五年前那场灾难,怕是张公子你还在寺庙之中吧?”重涛叹息。 “如今你的父亲和你几个兄弟已经被刘知府控制了,你是救还是不救?”恒昱祺直接问道。 张敬的嘴唇微微颤抖,半晌双手合十在胸前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若是唐大人肯施援手,那必定是要救的。” “只是为了你父亲?”恒昱祺敲了敲椅子扶手,不耐烦道:“张敬,本大人没有那么多耐心与你兜圈子,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才能决定你能不能为方丈翻案,以及扳倒那个刘知府。既然你都能知道本大人的身份,本大人也隐藏不了多久了。等身份曝光,就算你想说,本大人怕是也没有时间来听的!” 张敬眼圈发红,他又念了几声阿弥陀佛,重新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头道:“小人对家人其实并无太多感情,但是毕竟一脉相承,总不能眼看着家人受难。但是小人希望大人能够查清当年方丈遇害一案,方丈对小人情同父子,小人跟在方丈身边十余年,那方丈是最和善不过的人,根本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望大人明鉴!” 张敬说完这番话,又重重的叹了几口气,将他知道之事缓缓道来。 那方丈姓岳,俗家名字岳子轩,来到寺庙之后没多久就被老方丈剃度,赐了法号了尘。 后来老方丈圆寂,了尘接管寺院方丈一职,那年他刚不过三十岁而已。 “小的被送去出家的时候年岁虽小,但是已经记事。就在小人被剃度的那天,庙里来了个年轻人,长得十分俊美,他称呼方丈子轩兄,方丈也并未拒绝,并且以白若贤弟称呼对方。后来在他们言语之中,小的知道那白若姓方。” 方白若在寺庙里住了一段时日,就急匆匆的走掉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但是他与方丈之间却有书信来往。 “方丈每次看了那白若的来信,心情都会十分沉重,后来突然收到了一封信,让他脸色大变,在禅房之中坐了整整三天方才出来,出来之后整个人都仿佛老了十多岁一样。直到有一天,方丈突然把小的叫过去,塞给小的一包东西,告诉小的里面有个账本,但是账本里面有毒,最好不要翻看。小的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藏着那包东西。然后又过了两个月,庙里突然来了一群官兵……” 方丈听到动静,让张敬拿着那包东西藏在寺庙狗洞外面的一处碎砖之内,临走只说了一句话,若是日后看见方白若,尽量能帮就帮,那包东西随他处置。 张敬在那碎砖内藏了足足两天,等没了动静才又渴又饿的爬出来,等他回到庙堂,发现寺庙里被翻的乱七八糟,自己的师兄弟已经都被杀了…… 第43节 他是个光头,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回城,只能藏好那些东西,用泥土糊了脸,在郊外的村子里偷了别人晾晒的衣服换下一身僧袍,胡乱混了大半年,等头发长出来,才敢回到安城。 然而他查了许久才知道,方丈在被抓来的第一天,就自尽了。 “小的回到家里,父亲怕牵连家中受连累,并未让小的进门,只是偶尔会给小的一些银钱,不让小的饿死。小的没有了归宿,便一直与乞丐混迹在一起,也时不时打听那个叫方白若的男人,没两年,真的让小的找到了那个方白若,不,应该说是那方白若自己找上门来的。他还带了一个小孩儿,在寺庙前哭了许久,说什么对不起子轩兄之类的话。小的就去接触那个方白若,没想到他还记得小的,就告诉小的说,有人在追杀他,他让我帮他好好照看那孩子……” “那孩子,就是大人院中的丫宝。” 第60章 一切有我 “你是说,丫宝是方白若的孩子?” 张敬这番话信息量有些高,重涛想过好几个丫宝可能的背景,但是从未想过这孩子居然是方白若的。可是那心中所说,方白若对那位大人情根深种,怎么可能会与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这,难道是为了孩子要与别的女人…… 贵圈真乱。 “那方白若,是不是在平阳县?”重涛灵光一闪,仔细问道。 张敬点头,苦笑道:“确实有人追杀方白若,小的带着他东躲西藏,后来因为抓到平阳县常县令的软肋,让他把方白若藏在监牢之中,虽然条件艰苦,但是因为无人知道也能保一条命。本来前几日小的还打算过去平阳县查看一番,但是……” 重涛知道他说的但是是什么意思,如今安城封城只进不出。想要出去也要有知府的批文才可以。现在安城不少商户都怨声载道,这商机耽误一天就是一天的钱,让他们已经十分不满了。 再加上知府和云家最近几天集中抓人,人心惶惶,怕是在这样下去会造成很大的冲突。 张敬面色灰暗道:“唐大人,小的知道的就是这些了,方丈留给小的的东西已经全部都给您了。至于丫宝,小的实在照顾不过来,而且那孩子聪明伶俐,小的也不想耽误了他,就出了个馊主意……只希望唐大人能赏丫宝一口饭吃,让他不要饿死。” 原来那天就算恒昱祺不收留丫宝那孩子,他也会死皮赖脸的跟上的。如今不但得了新的名字,生活环境还不错,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再三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张敬就被静悄悄的送走了。重涛站在密室内,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想什么?这么专注?”恒昱祺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手指轻轻滑过,“不要皱眉。” 重涛抓下他的手叹气,“我觉得这些事真是越想越乱,想得我头疼。如今就算知道那老人是方白若,我们也不能做什么,还要派人把他保护起来。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多了条线索,反而是多了一条内幕。” “不要想太多,你就是思绪过重,所以身体一直调养不好。”恒昱祺把人搂在怀中拍了拍道:“还有我呢,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且这边要速战速决了,我们不能总是躲着。” 他们再次来到关押朱瑛的密室,朱瑛已经换了男人装扮,正在密室中练字,抄写佛经。 恒昱祺拿起一卷佛经看了看,又丢回桌上,冷笑道:“你有心抄这些东西,不如告诉我们,那云家屯兵之处究竟在什么地方。” 朱瑛手一顿,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宣纸上晕染出一片污渍。他抽出那张已经废掉的纸,团成一团丢在旁边,笑道:“不知道唐大人在说什么,我确实不知道那屯兵的地方在哪里。” “你知道我上次从你这里离开,在想什么吗?”恒昱祺好整以暇的坐在他对面,眼神冰冷,“虽然你一直说自己是庶出,可是据我所知,朱家对庶出也是很好,更别说朱家本来就是武馆,对儿子女儿的要求差不多一视同仁。而且朱家既然为屠龙会做事,那必定上下一心,以求事情稳妥。你既然知道云家是因为愿意给屠龙会屯兵才导致替代了朱家在屠龙会的位置,那么朱家怎么可能会对你们隐瞒这些事情?难不成你想要借刀杀人?待我们解决了云家,然后你接管吞并之地,从屠龙会中崛起,继续朱家往日辉煌?” 恒昱祺越说,朱瑛脸色就越难看,到最后手指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我说的对不对?”恒昱祺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那声音一下一下,似乎是敲打在朱瑛心口。 “……怎么会。”朱瑛强笑道:“我只是想为家里人报仇。” “只是为了报仇?朱瑛,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若是你说了,最起码我能保你日后生活安稳,若是不说,你以为你能从这里逃脱的几率有多大?就算那云家被灭,吞并之地就能成为你的?哦……我知道了,你这是想牺牲自己,成全你大哥?” 恒昱祺哈哈的笑了两声,道:“你们朱家帮我解决了云家和安城屠龙会之事,你们竟然能天真的认为,那屯兵之处屠龙会还会交于你们负责????在他们眼里,你们既然已经与朝廷合作,就是叛徒了,信不信我今天放你出去,明天就会有无数的人追杀你?” 朱瑛脸色彻底灰暗下来,他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半晌,他苦笑道:“我说,只希望唐大人能保我与大哥性命……” 回到自己的住处,重涛苦笑道:“权益之下居然真的会有人如此痴心妄想,全家都被屠龙会杀掉,竟然还想要再次进入……” “他只是不甘心罢了,毕竟朱家为屠龙会做了这么多年的事,但是因为不为对方屯兵而且还想要退出,导致灭门之灾。这种仇恨会变得扭曲,让他做出更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但是那朱瑛貌似确实不知道他大哥现在哪里,不过也不重要了,他如今也只是一颗过河卒子,怕是自己都要保不住。” 恒昱祺握住重涛有些冰凉的手,宽慰道:“先休息吧,等这件事过去,我带你出去好好游玩一番,也养养身体。” 重涛身体很累,可是精神却十分亢奋,躺在床上脑中仍旧不停的分析着这些人的每一句话,希望能从中间再找到一些线索,可以尽快解决这些案子。 他翻来覆去,恒昱祺躺在旁边也睡不着,于是佯装生气道:“若是你睡不着,我不介意帮你。” “怎么帮?”重涛从自己的思绪中分离出来,打了个呵欠,无奈道:“睏,但是就是睡不着。” 恒昱祺邪笑一下,撩起他的被窝钻了进去,双手蛇一般探进重涛的里衣里面,抚摸那软玉般的肌肤,“那我们就做一些让你能睡着的事!” 重涛被摸到痒肉,笑的不停打滚,双脚不停蹬踹着对方的腿,哀求道:“别闹别闹,啧!别闹了,痒!哈哈哈哈,我咬你啊!放手……哎哎,那里不能摸!” 他猛地抓住恒昱祺放肆的爪子,双眼因为笑出的泪水冲刷,显得晶亮无比,声音也有些沙哑低沉,“别闹,睡吧。” 恒昱祺摸着手里的柔软,窃笑道:“你这里,居然没有毛毛。” “你滚!!”重涛有些羞怒,想要挣扎,可是命根子却在别人手里,让他十分被动。 “让我看一眼好不好?”恒昱祺舔舔唇,求道:“就一眼。” “不行,放手!”重涛的脸都涨红了,好像一颗大樱桃。 “我也让你看我的,咱俩都不吃亏。”恒昱祺说着就要扒掉自己的裤子。 “你滚啊啊啊不想睡就出去!”重涛几乎要崩溃了,他才不要看对方的那啥呢,自己又不是没有!!就算是这辈子变得比较那啥了点儿,也是有的啊!! “要么让我亲亲你那里,要么让我看看,二选一。”好不容易占到便宜,恒昱祺有点儿不依不饶。 重涛气的头晕,半天才冷静下来。他转了转眼珠子,伸手抱住恒昱祺的肩背道:“要么你就滚出去,要么我就跟你接个吻,二选一。” 恒昱祺权衡了一下利弊,终于恋恋不舍的抽回手,噘着嘴道:“那就亲一个吧。” 重涛冷笑,趁他不注意,一脚蹬在他肚子上,把人从床上踹了下去,“亲你自己吧!去去去,不要在我房间了,回你自己屋去!”说完拽了被子把自己卷成个蛹,缩在进里面不动了。 逍遥王吃了大亏,扑上床干嚎,“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不算数是吗?澜澜你把我的心都伤透啦!”他一边嚎着,一边扯着被子,没几下就把人从蛹里剥了出来,拉拔到自己怀里搂住,“我心都碎了……” 重涛涨红着脸,却也忍俊不禁,他轻嘘了口气,抬起头,主动含住对方的唇。 一个浅浅的亲吻,逐渐开始加温,结果让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有的时候,我就恨不得把你揉在怀里,就这么揣着,谁都不让看。”恒昱祺把头埋在对方脖颈上,鼻尖在那里细嫩肌肤上磨蹭,嗅着鼻端清爽的气息,浑身热得不行。 重涛闭上双眼,细细的感受着这种感觉。只能说这种被人宠爱呵护的感觉实在是不赖,哪怕他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会被这种呵护融化成一滩水。 “无忌……”重涛声音低压的轻声唤着对方的名字,他说:“虽然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实在是……实在是有些怪异,但是若你一心一意对我,我仍旧愿意努力配合。只是现在,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 “我很知足。”恒昱祺撑起身体,在黑暗中用视线描绘着对方的模样,“你愿意主动,我已经很知足,虽然想要贪心更多,可是……我能不能在亲一下?” 重涛失笑,张开唇瓣承接了对方再一次的亲吻…… “一切有我,澜澜……有我护着你,不要太着急,一切有我……”一吻结束,恒昱祺轻轻拍着怀中人的脊背,“睡吧,好好睡一觉,不要担心其他事……” 第61章 突发状况 不知道是不是恒昱祺的话安慰了重涛在这个世界一直不得踏实的心情,他沉沉睡去,一夜无梦,难得一睁眼就看到大亮天光。 “醒了?”恒昱祺正在桌边看着什么,听见床上有了动静,连忙走过来。 重涛睡眼惺忪,看见他就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道:“什么时候了?我怎么睡这么沉……”说着,便撑起身子要起来。 恒昱祺看着他睡的红扑扑的小脸儿,心里更加的酥痒难耐,忍不住凑上去亲了几下,手指头也不老实起来。 重涛被突袭的一愣,回过神连忙推开那张大脸,抓狂道:“我还没有洗漱……哎呀你烦不烦?一大早的……” 占了便宜的逍遥王贱兮兮的笑道:“不烦,就算是亲十二个时辰我都不烦。”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扶着重涛坐好,然后拿了衣服递过去,伺候着穿好衣服,又嘱咐小安端来热水洗漱,然后开始哼着歌给重涛梳头。 “你说,要不要把方白若从平阳县弄过来?”重涛扶着梳好的发髻问道。 “不用了,路途遥远,容易出事。而且我已经嘱咐那边不管是问出什么情况,都要保证那人的安全。你放心,他不会出事的,毕竟是我们的重要证人呢。” 小安端完热水,又去拿早饭。 他如今已经包揽了这个院子里所有零碎的活儿,洒扫打水看门,勤快的像一只小鸟儿,飞来飞去。 重涛喝着粥,看着外面穿着绿色小裙子的小安,轻声道:“待这件事了了,给小安找个先生吧,毕竟才十一岁,总不能真的拿他当奴才用了。” “这件事随你,毕竟他现在姓重。不过待这件事弄完,方白若要是把他带走呢?”恒昱祺挑开小笼包吹凉了,沾了醋放在重涛面前的碟子上,“毕竟那才是人家亲爹。” 重涛想了想,突然问道:“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给小安起名字?丫宝只是个小名吧?而且当时给丫宝起名字的时候,丫宝看上去蛮激动的。” “这有什么不理解的,估计丫宝小时候三灾八难的,当女孩子才养的大,就算起名字也不敢起太硬朗的,不如一直叫小名,等身体养好了,人长大了在起大名。这种事多得很,没有什么新鲜的。”恒昱祺动作优雅的喝完粥,又道:“左右最近无事,我们不如再出去玩两天,否则过两天怕是就没机会玩了。” 重涛想了想,便同意了。 主要是这里通讯实在是太困难,等个证据都得十天半个月的,就算他再着急也没有什么卵用,不如随大流,该做什么做什么,耐下心来等待机会。 当他们正在讨论是去游江还是去登山的时候,唐八急匆匆的穿过院子,走进屋来,“大人,薛公子那边,出事了。” 恒昱祺眉头一蹙,问道:“出什么事了?” “薛公子他们回去,半路被劫。薛尧拼死护主逃了回来,如今不敢进城,只能在城外躲藏。薛尧托了人送了信儿,说让我们晚上接应一下。”唐八拿出一张纸条,上面用木炭写到—— 半路遇劫,心有疑虑,不敢进城,望唐公子子时在城外接应。 “这……”重涛看着那张沾了血迹的纸条,“半路遇劫?会不会是个圈套?还是是遇上劫匪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允许他有心软顾虑了,虽然薛公子对他帮助很大,但是若要危害到身边的人,还是被他排除在外人行列。 “薛尧功夫不错,若只是劫匪怕是奈何不了他,更何况薛映湖一身工夫也不是花架子……不管是不是圈套,总要去看一下。不过就算看也要等到晚上了。唐八,这件事交给你,根据情况自己处理就好。”恒昱祺吩咐。 唐八得了命令,便出去准备了。 恒昱祺拿着那张纸左看右看,递到重涛面前问道:“你能不能看出什么名堂?” 重涛接过那张纸条,纸条边缘并不规则,看上去不知道是从哪里撕下来的,而且质地有点儿脆,不小心就会弄破了。 “这是从外面贴的什么告示上撕下来的纸吧?”重涛摸着纸条后面硬硬的地方,放在鼻端嗅了嗅,能嗅出淡淡的糨糊味。 恒昱祺道:“就是告示纸,可见他们确实遇到问题了,这让他们找个地方借纸笔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撕了贴在外面的告示,用木炭写了,花银钱托人把信送进来。” “可是他能担保那人可信?别扭头就把他给卖了,回头让别人一石二鸟,把我们自己都搭进去。”重涛仍旧担心。 恒昱祺想了想,又让人把唐八叫了回来,问送信之人的事。 唐八道:“派人跟着了,稍等便会有消息传回来。” 到了中午,跟踪送信人的暗卫回来,一五一十的把看到的都说了。 “那人五十开外,在城中有亲戚,就在城南,是个卖烧饼的。看他神色有些紧张,但是旁人问却也不说话。属下略有疑心,就让薛管家去认了一眼,薛管家说这人他认识,曾经在府上帮工,算是老人了。当时薛家离开安城的时候,他因为儿女都在这边,就没有跟去,是个老实巴交的村汉,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属下仍是派了人在那里看着,只要他有什么异常举动,便会回来禀报。” “现在放心了?那我们是去登山还是游江?”恒昱祺又兴致勃勃起来。 重涛翻了个白眼,道:“游什么江登什么山!我心里总有点儿不踏实,还是不要出门了。而且登山还要出城,出城要去找知府,你不嫌麻烦吗?” “那就游江,你看今天春暖花开,阳光正好,不出门真是浪费了这个好天气。”恒昱祺不依不饶,愣是把人拽了起来,又道:“若是我们天天在屋里呆着,反而会让人疑惑,不如出去玩玩,让那些监视我们的人也放放心。” 重涛听完一愣,问道:“有人监视我们?” 第44节 恒昱祺哈哈笑,“只是没跟你说罢了,自从知府遇刺之后,我们这边就被人监视起来,不知道是知府的人还是云家的人。不过无所谓,我若做什么事,他们就算在周围摆满了人,也不会让他们看到一分。走吧走吧,不要担心,一切有我呢。” 重涛被拖拽着出了门。 游湖之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刚站在江边,就有人跑来问道:“两位公子,是上大画舫,还是包个画舫自己玩?” “自己玩,去找一艘舒适漂亮的。”唐九掏出一枚小银锭抛过去,“玩的开心了,少爷们有赏。” “好的好的,各位少爷这边儿请。”那人捧着银锭喜笑颜开,点头哈腰的把他们带到一排外包画舫前面,指着一艘画舫道:“几位少爷,这艘如何?里面刚翻新过,十分舒适宽敞。” 唐九跳上去转了一圈,回来点点头道:“确实不错,比上次那个好多了。” 画舫里十分宽敞,船上还点燃了檀香,江风一吹伴随着淡淡的花香气息,甚是好闻。船舱正中的桌上还放了一张琴,恒昱祺走上前去拨弄两下,笑道:“音质不错,也算是一张好琴。澜澜,要不要听我弹一曲?” “好啊!”重涛对这种事十分捧场,要知道他当年除了格斗能拿出手之外,也就没有什么特长了。 一曲悠扬的凤求凰在江面荡开,画舫沿着江岸缓缓前行,两岸尽是花红柳绿,景色宜人。还有一些大画舫在他们旁边飘过,里面透出阵阵靡靡之音,却也能感觉到这个地方的繁华与奢靡。 唐九对他主子这幅求偶的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就带着小安坐在船头,俩人分吃带来的果子。小安似乎很少出来游玩,整个人显得十分兴奋,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看什么都看不够的模样。 唐八则在船尾烧水泡茶,难得出来游玩一次,东西也带的齐全,吃的喝的一样不落,十分惬意。 重涛垫着腮帮子,歪着头看着恒昱祺弹琴。他觉得眼前这位大人实在是令人看不透。他敏感的察觉到,这位钦差大人偶尔的表现,根本就不像是个办差的官员。虽然他对于古代的知识大多都来源于小说和电视剧,可是那里面的钦差哪个不是严肃又正经的? 而且这人的表现,反而像个微服私访的皇族。装模作样,一掷千金,身边还有暗卫和武功高强的随从…… “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帅气,然后让你爱的不能自拔了?”一曲凤求凰结束,恒昱祺抬头就看见重涛专注的眼神,十分开心。 重涛老实的点头道:“没想到你还会弹琴,而且还十分好听。” 恒昱祺哈哈大笑道:“这算什么,我会的可不止这一点半点,待有空了便都展示给你看。”说完还暧昧的对他眨眨眼,“除了弹琴,我还吹的一手好箫呢。” 重涛瞬间涨红了脸,不知道这个吹箫是不是他想的那个吹箫,然后又觉得自己思想实在是太黄暴,可是面对这个人,怕是对方比他还要黄暴。 “别闹……”重涛脸色发红,连忙转头看向窗外。 这时,旁边一艘大画舫突然向他们这边撞来,小小的画舫被撞的一歪,小安尖叫一声,若不是唐九拽着,怕是都要摔到江里去了。 第62章 永和候府 那画舫撞了一次不行,在艄公还未稳定自己的船,居然又撞了一次,差点把这艘小画舫撞翻。 “唐八!”恒昱祺护住重涛,一声厉喝。 唐八飞身而起,直接跃上对方的画舫,一脚踹翻那控船的艄公,拎起艄公的衣领直接摔进船舱,引起那船舱里大声叫骂,然后还从船舱里跑出几名壮汉,跳上重涛所在的这艘小画舫要动手。 可惜还没来得及发挥,就被唐九一脚一个踹进水里。 唐九反手把小安推到船舱里面,站在船头怒喝:“哪个不长眼的?敢撞我家少爷的船?” “你家少爷又是哪个?不过是擦撞了一下,竟然敢对我们动手?瞎了你们的狗眼!”对方也毫不示弱,从画舫二层探出头来喝骂。 唐九脚尖一点,身形如燕般飞到那人窗口,直接揪住这人衣领把他从船上拽了下来落回自己画舫之中,然后正反两个巴掌,把那人打的喷出血来,最后一抬脚,直接把人踹到江中了。 小画舫的艄公已经用竿子撑开两艘船的距离,他战战兢兢的看着对面那艘画舫,小跑进舱里小声道:“公,公子,那艘船里的怕是永和候府家的少爷……” “永和候府?可是那祖上有功,太祖亲封的永和候府?”恒昱祺一边儿心疼的看着撞的七荤八素额头上顶着个大包的重涛,一边冷声问道。 “就是那个永和候府……”艄公透过窗户看对面大画舫里的人叫骂,脸色十分难看,“永和候府有三位少爷,对面这位是最小最得宠的,有点儿跋扈,所以……公子,我们还是避开吧。” “问题是,现在就算是我想避开,对方也不会同意吧?”恒昱祺冷笑道:“既然这样,何必还要避开呢?你放心,本公子做事自然不会牵连到你们,去把船开好就行了。” 艄公见这位油盐不进,也只能叹气回到船头,稳住船,想要远离那大画舫。 他这边想要离开,可是大画舫中的人却不依不饶。 几个青衣小厮出来,抛出钩子,直接勾住了他们的小画舫,这下,谁都走不了了。 重涛捂着头,哀叹这场无妄之灾,“出门之前一定忘记看黄历了,今天应该不宜出门。” 恒昱祺给他抹了药,心疼的亲了亲那个大包,冷声道:“是他们不宜出门,我还想要用什么办法出面,看来要用他们做筏子了。” 永和候……重涛听到这个名字就想笑,不知道他们跟后世的永和豆浆有什么关系。 “对方毕竟是侯爷,你确定能……” “我还是钦差呢,手持尚方宝剑,先斩后奏,谁敢拦我?”恒昱祺气场全开,霸气的不行,就连一身锦袍都开始无风自动,呼啦啦的响,“惹了我的人,还想全身而退,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唐八唐九,你们任他们闹,只管往水里扔就好,打死打残,有本大人担着!” 哼,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吗? 永和候姓李,大画舫中坐着的是他的小儿子李盛,不是世子,没有小侯爷的头衔,但是因为家中甚是宠溺,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原本他与几个狐朋狗友包了个大画舫,又带了几个有名的歌姬舞姬在船上喝酒作乐,可是谁知玩了一会儿就听到一曲凤求凰。 李盛本以为是个漂亮歌姬弹奏,谁知道远远的看过去,发现居然是个男的,这就让他非常不爽了。 那男人穿的漂亮,长得也好看,可是在座的没有谁认识,于是就有人出馊主意。 “估计是谁家男妾,以色侍人的老兔子。居然在李少爷您面前耀武扬威的,这里于是他们蹦跶的地方?不如直接吓唬他们一下,让这个兔爷收敛收敛,也算是帮他主家教训一下了。” 李盛又看了看那小画舫,见算上船工也不过七八个人,还有个精致的小丫鬟,于是淫笑道:“撞他们一下,把那小丫鬟撞下水,然后弄过来给小爷我看看,若是漂亮小爷我就收了。” 说完,一群人放肆的大笑起来。 可谁知那画舫中人居然是一块硬骨头,那俩小厮还是会功夫的,不但踹了艄公,还把人扔进船舱,砸翻了桌子,弄的他们一身汤水,几个漂亮的歌姬舞姬更是吓的花容失色。 “少爷,那小画舫要跑!”有小厮发现对面艄公的动作,连忙嚷嚷道。 “跑?小爷让他们一个也跑不了!来人,给小爷把他们的船拴住!”李盛被挑战了权威,没了面子,至少还想要保住里子。 恒昱祺船中三个船工被吓得不行,最终被唐九招呼着躲进船舱,在一个角落里蹲着,哀叹流年不利,怎么就遇到这么个煞神了?而且这场争斗不管是谁赢了,对他们来说都是一场灾难,毕竟他们只是小小船工而已,到时候上面不满把他们开除出去,就再也不能来江面上谋生,只能回去自家小渔村了。 小画舫被勾住倒是更加稳固了,只要大画舫没事,他们的船就不会翻,还十分稳定。如此一来,唐八唐九就没了顾忌,把那些嘴里不干净出来喝爹骂娘的都掌了嘴扔进水里,任他们扑腾。 李盛没见过这种不给自己面子的人,他从小到大去哪里都是横着走的,整个安城压根就没有能不给他面子的。如今自己画舫被砸成这样,小厮打手家奴都被扔下水,就连几个狐朋狗友都吓的哆嗦起来,躲在一旁。 “放肆!”李盛气的头顶冒烟,怒道:“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 恒昱祺哈的一声笑了,一脸不屑道:“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李盛一愣,在脑子里搜索这么个人,可是压根没有印象,于是安下心来,冷笑道:“你爹?你这个小兔子的爹不过就是个大兔子罢了……”话音刚落,就听一声爆喝。 “放肆!”紧接着一个大巴掌过来,把他整个人都抽飞起来,重重的装在船舱上面,摔的嘴里吐血,还掉了两颗牙齿。 “我爹是永和候!!你们居然敢打我!信不信让我爹抄你们的家,把你们都杀光!!”李盛嘴里漏风,浑身疼痛,气焰已经衰下去不少,如今剩下的不过就是虚张声势罢了。 “永和候?我听说永和候祖上护主有功,被赐了永和候世袭罔替,难不成你是现在永和候的世子?”恒昱祺站在船头,仍旧笑的一脸玩味。 “我,我是侯爷的三儿子李盛!世子是我大哥,你怕了吧?还不赶紧给老子跪下!”李盛听见对方知道永和候,腰板都直了起来。 恒昱祺啧了声,手指在肩侧轻轻一挥,“砸!” 唐八唐九甩开了肩膀子咣咣一顿砸,砸完之后把拴住船的钩子扔开,跳回自己船中。 恒昱祺道:“伤了我的人,不可能不付出代价,以后出门长点儿眼,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否则……”他话没说完,只留下一声冷笑,便进了船舱,“开船,回去。” 船工们哭丧着脸,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撑船往回走。 唐九甩给他们一人一个银锭,道:“放心,他们顶多为难你们一下,但是不会伤到你们。这些银钱给你们买酒吃,压压惊。” 这一块银锭至少五两,他们在这里撑半年船也赚不到这么多,于是就都开心起来。 原本高高兴兴出去,最后气呼呼的回来,恒昱祺抱怨道:“永和候究竟会不会养孩子?那叫什么李盛的实在是太嚣张,这种若是在京城,怕是早就被打死了!” 重涛对着镜子看自己头上的包,比他更郁闷,自己招谁惹谁了,出一趟门还受了伤,“早就说不要出去吗,哎呀!” “我的错……”恒昱祺低眉耷拉眼的凑过去坐在重涛身旁,没骨头一样环住对方的腰,把大脑袋贴在重涛肚子上,“就是想要出去玩一下,怎么就这么难呢。” “等着吧,那永和候这么宠他儿子,早晚要上门找事儿。”重涛看完镜子,瘫坐在椅子上,拍了拍腿上的狗头道:“行了,兵来你挡水来你掩,我累了,让我去休息一下。” 恒昱祺站起身,一弯腰就把人抱起来,几步走到床边把重涛放下去,特别自然的去给他脱鞋子,“见你这么依赖我,瞬间浑身都是干劲儿,恨不得杀过去让他们赶紧来。” 重涛喷笑,抬脚就踹了过去,“说你胖你还喘了,小姐身子丫鬟命,你就这么爱伺候人?” 恒昱祺给他脱完鞋袜,又顺手把外套挂到一旁,笑道:“我不爱伺候别人,但是我就爱伺候你。” 唐九站门口,听见里面的对话,觉得心里闷闷的,再看那俩人抱在一起的样子,觉得自己眼都瞎了。 唐八把他拽去一旁,劝道:“主子自有主子的主意,你这样,回头主子也不开心,何必呢?看开点吧。” “那重之澜,真的这么好吗?你都总替他说话。”唐九仍旧别扭。 “重公子确实不错,没有那些读书人的清高,而且吃得苦,脑子也好使,主子喜欢他也是正常。”唐八拍拍唐九的头,“我去煮药,你在这里守一下吧。” 重涛觉得自己刚睡着就被吵醒了,小安趴在床边,睁着两只大眼睛道:“公子公子快起来,那永和候家来人了!” 第63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 恒昱祺并没有隐藏自己,所以住的地方很快就被查了出来,如今外面围了满满一圈的府兵衙役,手里拿着锁链要把殴打永和候府小少爷的贼人带回去治罪。 恒昱祺大模大样的坐在前厅,八风不动,看着那些人在门口叫嚣。 重涛穿戴好衣服,带着小安一路小跑过去,走进前厅看着被挡在院子里的那些人,问道:“闹起来了?” “闹起来了,但是还不够大,一群小喽啰就想让本大人走?开什么玩笑。”恒昱祺拍拍身侧的椅子,笑着道:“坐下,看戏。” 唐九正在跟那群人对峙,“笑话,我家少爷这么尊贵,你说带走就带走?明明是他们先来撞我们的船的,怎么反到成了我们的错了?就算是永和候来请,也要看我们少爷的心情!” “反了天了!那可是永和候家的小少爷,从小尊贵,就算撞了你们也是白撞!与你这个小厮费什么口舌?全部都带走!”那边有人高声叫喊。 “我看你们都是活腻歪了,敢动这府里一个人试试?”唐九撸起袖子,刷拉掏出身侧佩剑直直的指过去,“格杀勿论!” “主子,知府和云家那边没有什么动静,按照知府的话说,既然主子得罪了永和候府,那么就算是曾经救过他的命,也无法保住主子。云家更是作壁上观,似乎不太想参与进来。”他们身侧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站在阴影里,声音很低。 “那就好,怕的就是他们掺和,回头还让本大人还人情。既然我们已经主动去请了还不来,就正好顺了我们的心意。”恒昱祺扇子不离手,手指在扇坠的流苏上绕来绕去,“告诉小九,不得杀人,但是打一打还是可以的。” 对面的府兵衙役已经扑了上来,被小九用剑鞘一个个抽飞,摔在地上哭爹喊娘。 “就知道你们这些逆贼会拘捕,当初知府被刺伤,一定是你们安排的!来人啊,弓箭手上!”站在人群里的那人又开始叫嚣了。 他一挥手,几十个弓箭手冒出来,手里的箭尖直指唐九。 唐九手中宝剑面前一横,笑道:“小爷今天不信邪,只是跟你们说一句,在这里有一个算一个,若是敢出手,就别怪小爷不客气了!” “小九,犯不着跟他们闹,你且等等。”恒昱祺慵懒的说道:“唐八,去请大人的宝剑来。” 唐八应了声,转身走向后院,不一会儿捧着一把用金黄色锦布包裹的宝剑,拆开锦布走到院中,喝道:“尚方宝剑在此,若有人造次,先斩后奏!” 一句话,满院子人都懵逼了。 尚方宝剑先行,后面必定是跟着钦差的。这钦差先不说背景如何,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让他拿着尚方宝剑来这里的人,绝对是当今圣上。 第45节 钦差大人和尚方宝剑,就是圣上的脸面。 尚方宝剑出来,院子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胆子小的直接就跪下磕头,嘴里喊着皇上万岁了。 后面那人也不叫了,惊出一头冷汗,赶紧差人去找知府和永和候。 若只是一般人家一般小官员家的少爷他不怕,但是这是钦差! 刘知府直接从床上跳下来,衣冠不整满脸油汗,惊声道:“真的假的?那,那人是钦差大人?你可看清楚了确实是尚方宝剑吗?” 来报信的人跪着,战战兢兢道:“小的离得远,看不清楚,但是那剑鞘外面裹着一层黄布,这年头除了皇上,谁敢用黄布啊?” “大人,那人莫不会是个骗子?”在一旁伺候刘知府的小玉莲突然说道:“我见那日,那人对另一个男人十分宠爱,若是钦差,怎么会如此?” 刘知府转了转眼珠子,对报信那人道:“去,你去永和候府中探探消息,若是永和候府的人觉得是真的,本大人在出面也不晚。” “是……”报信的倒退着出去,撒丫子往永和候府跑。 永和候府的老侯爷听了也是吓了一跳,他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他最宠爱的小孙子呢,见小孙子哭喊着回来,心疼的不得了,立马就去找知府派了人,要把那些贼人抓回来给小孙子报仇,可是谁能承想,这人摇身一变,成了钦差大人了。 老侯爷已经不当家了,如今当家的是他儿子,正儿八经的侯爷。 侯爷也知道这事儿,本是允许的,现在也吓了一跳,皱眉道:“那人确实是钦差?” 报信人道:“不清楚,离得远呢,只看见剑鞘上的黄布了。” “若是钦差,我们抬着礼过去道歉就行,难不成他还会为难我们?毕竟永和候是太祖赐的。”老侯爷道。 侯爷拧紧眉头,自言自语道:“钦差来安城要做什么?我记得他来的第一天就救了知府,然后一直住在薛家……那薛家知道不知道他的身份?” “父亲,祖父,可是出了什么事?”永和候府世子李骋走了进来,他听到小厮的传话,说是出了大事了,侯府的府兵和知府衙门的衙役把钦差大人给包围了。 李骋心中一惊,不知道这钦差大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如今能让钦差来安城的,怕是只有那几件事了。但是不管哪一件都绕不开侯府…… 他一边往父亲的书房走,心中一边思考着对策。 “骋儿,你来的正好。”侯爷把这件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问道:“你觉得这件事要怎么做?” 果然是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做的!李骋恨不得把李盛一顿暴揍,拴在房间里永世不得出门。 “祖父,父亲,如今侯府这个情况你们也都知道,那钦差的到来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而且我听说,去年平阳县山贼之事就是一位姓唐的钦差办理的,还牵扯出……”他往上指了指,又道:“如今这位听说也姓唐,不管是他是为了年前贡品一事还是为了朱家庄一事,总之侯府都绕不开。我们侯府,刘知府,云家,如今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这件事十分棘手,我需要与上面那位大人禀报一下。” “可是那位大人离我们甚远,这一来一回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若是能拖出对方也好,若是拖不住怎么办?”老侯爷急的直冒汗。 “那位钦差身边带了多少人?”李骋问道。 报信的说:“小的听说那人就带了一个弱不禁风的秀才,两个小厮,还从我们这里收了个小乞丐做丫鬟。” “只有这么几个?” “是,只发现这么几个,其他的没有看到。” 李骋转了转眼珠子,突然笑道:“父亲,儿子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道可用不可用……” “什么办法?”侯爷问。 李骋低声与他们说了,老侯爷吓得不行,“这,这样合适吗?万一……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这种事自然不适合我们出面,去跟刘知府说一声,否则到时候人也是要关在他那边,总不能不让他知道吧?”李骋冷笑道:“如今刘知府跟云家闹窝里反,当我们都不知道呢,他想脱离出来一家独大是不行的,云家胃口也太大了,总是要制衡一下。” “侯爷那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刘知府眉头紧皱。 报信那人低声道:“侯爷怕这位钦差牵扯太多,想要去问问那位大人,但是又怕这一来一回的……局面不好控制。他知道刘大人与钦差曾经见过一面,那钦差还救过大人,所以想让大人拿点儿注意。我们家世子说,那钦差身边不过就几个人,倒是不难办,但是那两个小厮工夫都不错,一般的地方关不住啊。” 刘知府咬牙切齿,怒道:“他是想让本大人去把那钦差大人关起来吗?” “问题是现在不知道那钦差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大人您想,他来这边也没有托人带信儿,就这么隐姓埋名的……” “侯府不也有私牢?何必要动我这边的脑筋?”刘知府还是觉得这件事不稳妥。 “这件事侯爷也想过了,但是若是侯府出面,名不正言不顺。侯爷说了,如果大人不愿意,他们就要带着礼上门道歉去,如果真出了事,反正也是三家一起担着,而且侯府毕竟是侯府,太祖赐了免罪金牌的。”报信那人看着刘知府的表情,又道:“而且这件事云家……毕竟上不了台面,所以……” 刘知府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左想右想。刚才那钦差确实派人来说自己被围了,让他帮忙解围,可是他并不知道那是钦差所以就给拒绝了。如今这事闹出来,让他上不上下不下,自己从这里做了恶人,侯府反而要去做好人,真出了乱子,谁能担责? 他咬了咬牙,一甩袖子,“跟我走!” 等刘知府出了门,小玉莲走到窗边,学了几声鸟叫,很快,鸟叫声有了呼应。他舒了口气,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唇角弯出冷冷的弧度…… 第64章 一个圈套 “主子,刘知府正在赶来的路上,这件事你看怎么办?”暗卫问。 “啧,敬酒不吃吃罚酒,一群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恒昱祺沉下脸来,吩咐道:“唐八唐九,若是有人强行抓人,杀无赦!” “遵命!”唐八唐九应道。 唐八转身回到前厅,把尚方宝剑递到重涛怀中抱着,然后抽出自己的武器回到院子里,跟唐九并肩与那群人对峙。 “本官倒要看看,是谁在冒充钦差!”门外传来一声怒喝,紧接着拥挤在一起的人让出了一条路,刘知府带着官兵走了进来,看见坐在厅里的恒昱祺,怒道:“无耻小儿,就算你救过本大人的命,也不能拿着钦差的名号招摇撞骗!” “刘知府,你说本大人招摇撞骗,可有证据?”恒昱祺仍旧坐的四平八稳,看向刘知府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钦差大人乃天家脸面,岂会容许你一个断袖分桃之人冒充?来人啊,给我拿下!”刘知府霸气挥手,一群官兵一拥而上,与唐八唐九打了起来。 恒昱祺脸色阴沉,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的走到院子里,道:“知府大人连尚方宝剑都不看一下,就认定本大人是冒充?” 重涛抱着尚方宝剑跟在后面,内心草泥马来回狂奔。 这种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剧情居然让他撞上了,然后下一步要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去坐牢,然后留个后手,最后大爷一样被请出来吗?他不想这么倒霉啊,那牢又不是没坐过,实在不想进去第二次! 刘知府冷笑道:“既然是冒充,那么尚方宝剑一定就是假的,你想骗本官近前然后反制吗?本官不会如你心意的!” 恒昱祺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笑道:“好好好,既然你这么坚持,本大人就让你开开眼,知道一下什么叫先斩后奏!”说完,他缓缓举起右手,往前一摆,冷声道:“反抗者,杀!” 瞬间,从房上院子角落各个地方,蹦出来一群蒙面人,得有百十来个,直接就冲了过去,一瞬间,战局扭转。 刘知府差点吓的尿了裤子! “你,你……你知法犯法!”刘知府躲到官兵身后,哆嗦成一团,“想要杀害朝廷命官吗?” “你是朝廷命官,难道本大人就不是了?”恒昱祺勾起嘴角,道:“原本本大人不想插手你们这些破事,若不是那永和候伤了本大人的人还辱骂与我,甚至倒打一耙,本大人原本是不计较的。可是现如今,难说了。刘知府,你被永和候推出来当枪使,现如今做何想法?” 作何想法?恨不得咬死永和候! 既然你们无情,就别怪本官无意了! 刘知府给自己壮了壮胆子,高声喊道:“误会误会,本官现在发现这是个陷阱,是个误会,是永和候遣人与本官说钦差是假的,说他们已经查过了,所以让本官前来拿人。大人,您知道那毕竟是永和候,我不过是个小小知府……” “刘知府不要血口喷人,本侯爷什么时候与你说过这种事!”永和侯爷突然出现在门外,他手下的人还抬着几抬礼物,站在后面。 侯爷高声道:“侯府府兵退后,这件事是个误会,本侯爷刚回来得知小儿做出这等错事,家中母亲宠溺,才冲突了大人,还望大人见谅。”说完让开身子,几抬礼物送了进来,摆在刚才的战场之上,那院子里横七竖八的都是伤者和尸体,满地鲜血,如今摆着一堆红色箱子,怎么看怎么诡异。 刘知府整个人都不好了,满脸凌乱。 重涛也有点儿跟不上进度,总觉得这情节发展太快,他好想把情节拨后重新再看一遍! 这都是什么鬼? “侯爷,明明是你派人跟我说这个钦差是假的,我才过来……你,你如何……”刘知府气的快要吐血。 侯府原本就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了,听闻刘知府出了门,也打点好东西跟着出了门。若是抓起来了,便抬了东西回去;若是出了岔子,那就正好,弃车保帅,反正这刘知府也有了二心,用这件事教训一下也好。 “我派人?”侯爷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这话如何说的?当本候得知是钦差大人之后便准备了礼物前来道歉,如何还会派人去与刘知府您商讨这种事?”他说完,双手抱拳向帝都方向敬了敬,朗声道:“太祖封永和候与我家,世袭罔替,手中有太祖亲赐免死金牌,必定要为朝廷效力。钦差大人乃是朝廷命官,本候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会与钦差大人作对?刘知府,麻烦你说话要有证据,不要血口喷人!” “明明是你……”刘知府说到一半,突然明白了,这就是个全套。而且不管自己钻与不钻,这都是针对自己而来的全套。问题现在是他已经跳进这个圈子,就算想要把自己摘出去,怕是都不可能了。 他咬了咬牙,推开人群一溜小跑到恒昱祺面前,官袍一撩就跪下了,大声道:“钦差大人明鉴,下官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钦差大人作对,只不过是听了某些小人的谗言,他们信誓旦旦,下官又刚经历过刺杀一事,便糊涂起来,还望钦差大人见谅!” 恒昱祺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心中早已跟明镜一样,哪里能不明白? 他笑眯眯的抬抬手道:“刘知府请起,本官知道刘知府最近受到惊吓,难免情绪不稳,过于急躁,这事便放下不提了。”说完,他又冲永和候拱了拱手道:“本官微服私访也是怕惊扰了各位,没想到却与令公子产生了冲突。本官身边侍卫护主心切,若是伤了令公子,还望侯爷见谅。”如今事态平息,他又从一口一个本大人恢复成了本官了。 “不敢。”永和候还礼。 “既然都是误会,刘知府,侯爷,不如随本官去后院喝个茶,压压惊。”说完,恒昱祺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府管家没想到住在自己府里白吃白喝的这群人居然是钦差,也是受到了惊吓,见大人们要去喝茶,连忙张罗下人去收拾后厅,准备茶点。 一张圆桌周围坐了四个人,除了重涛默不作声,其他三人各种虚与委蛇,满嘴胡说言不由衷的话。 唐九奉上茶水,便站在一旁收敛了气息,开始装木头人。 永和侯爷茶水入了口,脸色就有些微不可查的变化。这茶叶要比贡茶高出一个档次,而且也不是每年都能得到的。这些茶只能留在安城,被几家权贵瓜分。有的人就会拿出一部分放出去高价出售,卖给那些有钱的商户,也算赚点儿零花。 这钦差如今给他们泡了这样的茶,不知是什么缘故,难道真的是为了贡品一事前来? 恒昱祺给他们介绍重涛,“这位是本官的师爷,本官破不了的案子,就全靠我这位能干的重师爷了。”说完,眼神还往刘知府面上一扫。 “没想到重师爷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大的本领,真是不得了。如今这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厉害,我们这种老家伙,看来也该退居后方享清福了。”侯爷抚须,哈哈大笑。 “侯爷谬赞,小生不过是仗着有些小聪明罢了。”重涛站起身还礼,脸色波澜不惊。 刘知府这个时候却出了一头的汗,他想到自己遇刺那天对这重师爷做出来的那番事和那种心思,也不知这两人知道不知道。 “不知钦差大人为何到此?”侯爷抿了抿杯中茶水,言归正传。 恒昱祺笑道:“若不是刘知府留下的烂摊子,本官也不愿意跋山涉水的来这边,不是吗,刘知府?” 刘知府吓的一哆嗦,哭丧着脸道:“大人可是为了贡品一事前来?下官真是,真是羞愧难当啊。若不是圣上慈悲,怕是下官头上这顶乌沙都要保不住了。” “圣上此番派本官前来,就是想要知道究竟是哪里的流寇残兵,敢动贡品。毕竟安城这么多年也是风调雨顺,距离那些战场也远,居然会有残兵流窜,简直是令人瞠目。若是查不到是哪个军中的残兵,怕是将来还会有人作乱。圣上心怀天下子民,生怕安城受到残兵流寇之害,所以才派本官前来查看的。”恒昱祺举起茶杯,透过袅袅水雾,看向对面那两人的表情。 刘知府略有些焦躁,永和候倒是配合的惊怒了一番。 “这件事本候也有所听闻,甚至还点了府兵前去查看,可是经过一番恶斗,那些残兵流寇尽数死了,留下的一二活口也因为伤势过重,说不出话来,没有熬过年关便……哎,本候心中十分痛心担忧。若真的还有这种流寇残兵进入安城,将会扰的民不聊生啊。” “那大人如今是要查探流寇残兵一案了?”刘知府小心翼翼的问。 恒昱祺弯了弯唇角,道:“原本本官微服,发现这里也算得上安居乐业,只不过不知道刘知府究竟得罪了谁,居然会被刺杀呢?” 刘知府叹气道:“总会有一些宵小不满下官,只是那天让大人出手相救,下官感激不尽。”说完还站起身来,行了个大礼。 “举手之劳,不过本官听说,刘知府抓了不少商贾,可是真的?”恒昱祺放下茶杯,杯子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不知道那些商贾,犯了何罪?” 第65章 别扭的澜澜 刘知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强笑一声道:“下官查出,他们与刺杀下官一案相关,所以……” “哦?那也甚好,不知刘知府何时审案,本官到也想参与一番。”恒昱祺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第46节 “这……”刘知府偷眼看了看身边的永和候,见永和候只是敛目喝茶,心中更加愤怒,但是又有一些悲凉,“这,下官不胜欣喜……” 等永和候和刘知府都走了,院子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些洗不干净的血迹,和空气中散发出来的淡淡腥气。 “这些事都是你提前筹谋好的?”重涛有些不爽,心中气闷,觉得自己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真正有事的时候,却是被排除在外的。 “并没有!”见重涛脸色不好看,恒昱祺连忙义正言辞道:“澜澜,我哪里有这么聪明,不过就是路上回来之时想到一些东西,然后见机行事罢了。” 重涛抿了抿唇,沉默的回到房间。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澜澜!”恒昱祺连忙追了上去,伸手就环住对方的腰,“我知道你觉得不舒服,但是我做的哪件事瞒过你了?只是今天事发突然,我也是有备无患,所以并没有提前与你说,怕你又开始担心,思虑过深休息不好。” 重涛叹气道:“我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但是……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 “不好!”恒昱祺突然把人横抱起来放在床上,严肃的看着他,“让你一个人呆着,就怕你会胡思乱想了。到时候想差了反而又伤心。” 重涛哭笑不得道:“我哪里有这么娇弱。” “你当然不娇弱,但是我也不希望你胡思乱想。本来等他们走了我就准备告诉你的,所以你不许生气。”恒昱祺看着对方别扭的模样,忍不住凑上去亲了好几下,一直到对方忍不住推开他的脸,才把这临时计划缓缓说出来。 原来在他的计划里,压根没有永和候府这一杠子。永和候虽然是太祖亲赐,但是没有什么实权,如今更是衰落了。顶着永和候的名字可以混一些人脉,拿着分配的食邑,参与一些小生意,养着几个府兵,一直都很安分。而且自从他来了,也没有查到永和候跟云家和刘知府之间有什么关系,便放在了一旁。 可是经过李盛这么一闹,恒昱祺瞬间有了其他想法。事实证明他确实猜对了,永和候居然也不老实,手里拿着太祖的免死金牌就有些有恃无恐,存了外心了。 “而且那小玉莲,其实并不是真的小玉莲。” “不是真的?”重涛睁大双眼,“那他是谁?” 恒昱祺点点自己的唇道:“你亲我一下,我便告诉你。” 重涛翻了个白眼,无视他的要求,自己分析起来,“是他告诉你他不是真的小玉莲吗?” 恒昱祺仍旧点着自己的唇。 “你前两天说要策反小玉莲,怕是已经成功了吧?不过就算是策反,估计他说话应该也不都是真的。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本就怀疑这戏班子为什么会来安城表演,好好的京城不呆,偏偏来这里。现在想想,会不会整个戏班子都有问题吧?” 重涛拧紧眉头,双目放空,陷入到自己的思绪里面,“你也说过那小玉莲是个名角,在京城都有不少人捧着,按说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应该有一身傲气。可是我那日见到的小玉莲却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若不是真的害怕,那么就应该是装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装成这样呢?” “因为他要想一个办法进入知府府中,用这种办法是最容易不会被人怀疑了。”恒昱祺叹了口气,重新拿过话语权,“你想,若是其他达官贵人请他,他难道说不去?如果想要长期留在刘知府身边,这种方式是最简单的。而且以刘知府那种德行,备不住还觉得自己沾了天大的便宜呢。” “也是,一个京城权贵都捧着的名角给他伏低做小,估计他能开心死。”重涛顿了顿,又道:“可是这小玉莲究竟是谁?” 恒昱祺这次到没有要求什么,直接说出名字,“朱瑛。” “哈?”重涛愣住,“朱瑛?朱瑛不是应该在你那个什么地下室呆着了吗?” “这里有个疑点……因为我们谁都没见过朱瑛,以及他的大哥朱琅。”恒昱祺冲着重涛眨眨眼,“后来我想起,朱琅有个绰号,叫玉面郎君……你觉得呢?” 重涛顿时茅塞顿开,“我知道了,当时刺杀刘知府的应该是朱琅,因为一脸油彩,所以没人能够认出来是谁。就算当时没有你接应,估计他也是能够全身而退的吧?然后那个小玉莲,才是真的朱瑛。但是朱瑛是庶子,又喜欢唱戏,被家中所不宠,也很少到正式场合中来,或者说是从小就在别处养大,所以刘知府以及云家的人也没有认出来,是吗?” 他说完,双眼晶亮的看着恒昱祺,求着认同。 恒昱祺点头笑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这几天我的人一直在暗中调查朱家之事,听说那朱瑛生母是戏子,本身就低人一等,而且庶子随生母,喜欢唱戏,被家主所不喜。但是朱家嫡子却十分喜欢这个弟弟,后来还请了人教弟弟唱戏。之后朱瑛就一直留在朱家别院长大,渐渐被安城的人遗忘了。朱家变故之后,朱琅逃走,首先就去找到了自己的弟弟,被弟弟藏了起来。待养好身体,就借了小玉莲的名气,在安城起了戏班子。估计里面几个人都是朱瑛自己培养的手下,算是牢靠。而且有小玉莲这个名声在,其他人也不太会为难他们。” “一开始我以为朱琅是朱瑛,是因为只得知朱瑛喜好唱戏,如今想想,朱琅在戏台上不过就那短短一段,若是这几个月强加训练也是能成功的,而真正的朱瑛,却被刘知府自己弄去家中。就算我们不插手,估计那朱瑛也会想办法,把刘知府在不知不觉得时候弄死吧。” 重涛紧接着道:“所以当李盛闹上来的时候,你就开始算计这些事了?就算刘知府一开始不打算出手,小玉莲,不,朱瑛也会在一旁出谋划策,把他忽悠出来吧?不过这次他们居然窝里反了,永和候算计了刘知府,这下里子面子都撕破了,对我们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这叫天公作美,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觉得,这里的事差不多也快要了结了。”恒昱祺舒了口气,笑道:“待了结之后,我一定要带你去京城游玩一番。” 重涛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之中,又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是朱琅假扮朱瑛的?” “猜的。”恒昱祺说的漫不经心。 重涛:…… “猜的????”他怒道:“人命关天的事,你居然用猜的?” 恒昱祺被他吓了一跳,莫名其妙道:“这两个人都在控制之中,而且我觉得自己猜的很准啊,你为什么会生气?” 重涛张了张嘴,奋力把他推到一旁,“这种事能用猜的吗?虽然你推测的也很有道理,但是若真的是错的呢?朱家嫡子还是隐藏在外面,不知道在做什么,岂不是很危险?” “我就怕你这样杞人忧天,”恒昱祺叹气,“不管我猜的对不对,现在的事情走向已经按照我们之前讨论的过程开始走了,原本是想让云家和知府窝里反,谁知道现在冒出来永和候,不小心钓了大鱼,我开心还来不及呢。至于朱瑛朱琅这种小卒子,他们现在就以报仇为重点,其他的估计还力不从心,不值得我放太多关注度在上面。还有……澜澜,天色已晚,我们该吃饭了,吃完了休息片刻,还要去找藏在外面死活不知的薛家少爷,你不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养精蓄锐?” 重涛仍旧郁闷。 恒昱祺又不停的叹气,他语重心长道:“澜澜,我心悦与你,不止是因为你长得漂亮,聪明,还有我们在共事的时候,很多事一点就透,甚至跟我互补,不用我把事情掰开揉碎了说……我知道你想要发挥更多作用,想要更快的破案,所以你觉得我没有告诉你我的打算,让你难过了……” “也不是难过,我就是,就是觉得……自己挺没用的。”重涛解释。 “你怎么会没用!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哪里会弄这些!”恒昱祺看着重涛自怨自艾的表情,简直心碎,“我不喜欢你这样,我喜欢那个一不高兴就甩脸给我看的,自信傲气的澜澜,而不是这种自己委屈不开心的澜澜。” 重涛忍不住,喷笑,“你受虐狂啊?” “是啊,我就喜欢你虐我。”看见心上人笑了,恒昱祺舒了口气,捧着重涛的脸亲了又亲,“以后你不开心就直接说,好吗?” 重涛解开心结,觉得自己又矫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身体原本的生活方式影响,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软弱。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在这里不需要什么伪装,他有自己的朋友,还有亲人,他会过的比以前更好更轻松。 “以后有事不许瞒着我,必须要跟我说,知道吗?”重涛看着恒昱祺深邃的双眼,轻声道:“否则我会不安。” “你放心,任何事我都不会瞒着你的。”恒昱祺吻着他的唇,“不管是什么……” 第66章 贪婪容易坏事 这边温情处处,可是知府衙门却吵翻了天。 刘知府整个人几乎暴怒,冷冷的看向仿佛事不关己的永和候,“大人真是好计算!” 永和候啧了声道:“若不是刘大人一直想要自己出头,怕是我也不能成事,不是吗?” 刘知府气的浑身发抖,他猛然砸了个茶杯,怒道:“若是我出了问题,难道你们以为自己就能保全?简直笑话!不管如何,刘某还是正经官身!” “怎么?刘大人难道想要对付云某人不成?”云当家端着茶杯,冰冷的视线透过袅袅水雾看向刘知府,“大人莫不是忘了,那朱家是怎么灭门的吗?” “哈哈哈哈哈!”刘知府狂笑道:“朱家不过是个弃子,但是若云当家想要对刘某动手,还是得掂量一下吧?”他看向云当家,又是一阵冷笑,“有人刺杀本知府,云当家没有抓到,说对方有人接应也就罢了,怎么连追杀薛家那两个小儿都跑来与本知府说没有抓到?难不成云当家是故意放走那刺客和薛家小儿的?” 云当家有些理亏,便不再说话,只是喝茶。 永和候慢条斯理道:“刘知府也应该知道,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扯破了脸皮,怕是谁都不好看。” 不提这个也好,提了刘知府更加生气,“侯爷说的轻巧,当初派人来挑拨的是你,最后在钦差面前讨好的也是你,两边都让你做全了,合着就让老夫去做筏子?那钦差看上去可不是好招惹的,如果老夫真的败在他手里,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永和候笑道:“今天若不是本候两手准备,怕是刘大人你早就栽了。” 刘知府冷笑,“谁栽了还说不准呢。” 云当家见他们俩人吵来吵去都在推卸责任,于是十分不耐烦道:“那明日之事要如何处理?实在不行,今天晚上干脆把那几人杀了算了!” 刘知府又是一阵大笑,道:“当初刘某怎么会瞎了眼与你们合作,明天那钦差要听本官升堂,你却说今晚把那几个犯人杀了,还嫌本官这里不够麻烦吗?” “那你说怎么办?那几人如今仍旧嘴硬,明天怕是你也讨不到好处!”云当家知道说错了话,十分烦躁。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能怎么办就怎么办!反正到时候面对钦差的也不是你们,我倒想那钦差干脆一刀杀了我,先斩后奏,省的我每天提心吊胆,生怕哪天被人坑了还不自知!”刘知府用力甩了袖子,冷声道:“天色晚了,刘某不留两位了。” 出了知府衙门,永和候看向云当家,问道:“云当家,是否愿意去李某那里喝个茶?” 云当家知道这是永和候有话要对自己说,便点头道:“久闻侯爷家中有人擅长酿酒,滋味甚是美妙,可惜云某一直未曾尝到,如今不如了却云某一番心愿?” 永和候笑道:“自当如此。” 小小花厅周围挂满灯笼,安静宜人,十分适合谈话。 “其实本候倒是不怕那钦差,毕竟本候的永和候府是太祖赏赐,手中也有免死金牌一块。只是若这刘知府栽了,怕是第一个要抖落出去的,就是云当家你了。”永和候捏着精致的酒杯,缓缓的抿了一口。 他其实十分看不上这云当家,当初从一个被挤兑的破落的武行,应允了替那位大人屯兵之责,又挑拨知府和朱家之间的合作关系,最后干脆把朱家全家灭门,凶残足够,但是脑子不太好用。 “那老匹夫敢,若是他对云某出手,云某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到时候云某家中进京灭他满门!”云当家毫不在乎。 侯爷抽了抽嘴角,又问道:“那朱家余孽还未找到?” 云当家摇头,又问:“你说,那钦差知道不知道这朱家的事?” “难说,毕竟当时也没有做的十全十美。还有你们那个试探实在是太过于粗暴,如今引起皇上注意,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永和候叹气。 当初也是为了嫁祸朱家,顺便分出朱家精锐之力,方便两头行事。谁知这云家贪婪,竟然替换了贡品,当初他看到散落在地的贡品有问题就已经觉得有些麻烦了,但是又无法去说,只能压了下来。 那小皇帝上位一直畏畏缩缩,当初为了仁慈之称,免了刘知府这边的罪责,可是却又派了钦差前来查看,怕是贡品出问题这件事被人捅到了皇上那边……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永和候眼中冰冷。 夜晚,薛府已经一片安静,只有几处昏黄灯光在屋内轻轻晃动。 因为白天的那场混乱,已经让其他人感到钦差的棘手,从而撤掉了周围监视的那些人,不敢再做试探。 “唐八他们能不能找到映湖啊?”重涛有些着急。他吃过晚饭小睡了一会儿,导致现在一点儿都不睏,精神的俩眼发光。 “别担心,小八的野外追查能力是他们几个兄弟里最强的,我都觉得他是不是长了个狗鼻子。”恒昱祺安慰道,手里捏着一颗白子,堵住了对方黑子连星的路。 重涛啧了声,执黑重新布局。 他不会玩什么围棋,最多也就会一些五子棋。本以为这也算创新,后来发现这里早就有五子连星的游戏了。只不过他被恒昱祺连追带堵,浪费了无数棋子都没连出一条,还被对方赢了好几次。 “要不要我放水给你?”恒昱祺看着他皱眉凝目的样子,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重涛怒道:“滚蛋!”他丢了手中棋子,一把把棋盘拨乱,“不玩了,坐的腰疼。” 真是的,放水这种事能说出来嘛?难道不应该暗中进行让自己也赢一次吗?简直混球! 院子里传来细微的声音,恒昱祺也抛下手中棋子,道:“回来了。” 薛尧背着已经昏迷过去的薛映湖,被唐八护着进了门,把人轻轻放在床上,总算松了口气。 “谢唐公子,重公子搭救。”他表情本就冷峻,如今加上阴沉,看上去更加可怕。 唐九去烧了热水端进来,帮着唐八给薛映湖处理伤口。那些伤处处不离危险部位,看样子是要置人于死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重涛纳闷的问道:“你们在外面结仇了?” 薛尧摇摇头,他身上的伤也很多,但是可能是功夫比较好,所以看上去不如薛映湖的可怖。他径自拖了上衣,自己清洗伤口,过了半晌才道:“没有结仇,我家公子想来为人和善,而且这次来到安城不过就是护送云小姐……”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更加难看了,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那些来刺杀我们的人,武功套路有点儿类似于云家,我还听到他们说不管知道不知道都要弄死,避免去薛家报信之类的话,貌似有人怀疑我们跟刺杀知府有关。” “知府不是已经同意你离开了吗?而且云家与薛家应该也熟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重涛揉着眉心道:“宁错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人吗?” 恒昱祺冷笑道:“他们自己做了杀头的买卖,自然每天提心吊胆。薛公子离开的时间又太过凑巧,导致他们不得不多想。而且离开了安城地界就算把你们杀了,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杀头的买卖?”薛尧疑惑的看着他们,问道:“难不成唐公子你知道些什么?” 恒昱祺对他眨眨眼,“以后你便知道了,如今你与薛公子好好养伤。还有,这个院子就算薛府下人都不会让进来,你们的事最好暂时不要透露出去。” 薛尧也是知道轻重缓急的,发生这种事说没有问题谁都不会信,见恒昱祺这样说,自是答应下来。 第47节 第二天天一亮,恒昱祺就穿好官服,拉着他的师爷钻进早就备好的马车之中。原本是要坐轿子的,可是因为轿子不能塞进去俩人,任性的钦差大人自然不想与他的师爷分开,谁知道这种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所以选择了宽敞的马车。 刘知府早早在门口相迎,亲自接了恒昱祺下来,脸上笑的跟一朵菊花似的,“大人大人,哎呀,请这边走,要不要先去喝个茶?这离升堂还有一段时间,让下官好好准备准备……” “怎么?准备了一晚上,还没准备好?”恒昱祺冷声问道。 “这……下官实在是惶恐,生怕有了疏漏。”刘知府点头哈腰,昨天他能跟永和候发脾气,但是今天看见钦差的冷脸,汗水就下来了。 “刘知府为官也快十年了,比本官时间还要长,如今不过是小小审问,有什么可疏漏的?就按照刘知府平日习惯来就好。”恒昱祺指着那大堂道:“记得给我家师爷准备好椅子。” 刘知府抬头看着钦差大人身后那弱不禁风柔柔弱弱细皮嫩肉的师爷,心里又馋又怕,嘴上说着好的好的,心里却想,待老子弄死你这个钦差,早晚要把你这个师爷玩死的,现在清高什么,怕是到时候哭着喊着求老子放过你们! 重涛被他看出一身鸡皮疙瘩,恶心的半死。虽然都是男人,但是他宁愿被恒昱祺抱着各种么么哒,也不想被这咸湿的老家伙看上一眼。 “刘知府盯着小生做什么?”重涛终于忍不住问起来。 刘知府哈哈一笑,道:“重公子好性情,当初下官遇刺,还是重公子在下官身边安慰,如今想起来,甚是荣幸呢……” 第67章 出其不意 重涛干干的一笑,并不想理会对方这种嘴上占便宜的行为。反倒是恒昱祺不满了,停下脚步看向刘知府道:“那日本官救了刘知府,救命之恩连个亲自道谢都没有,还把我家师爷的手臂抓伤了,刘知府这真是……” “这个,这个……哎呀钦差大人,下官那时候也是吓坏了,不小心,事后心惊胆战连门都不敢出啊……”刘知府连忙替自己伸冤。 “哦。”恒昱祺点点头,径自走到开审的大堂,有衙役手忙脚乱的搬来两把椅子放在案桌旁边。 恒昱祺拉着重涛坐在椅子上,唐八唐九站在身后,威风凛凛。 刘知府喊了升堂,衙役问道:“大人,是带一个上来,还是……” 恒昱祺不耐烦道:“都带上来吧,省得麻烦。” 刘知府咬牙笑道:“听大人的,都带上来!” 躺下乌泱泱跪了一群人,最前面的米商老板浑身血迹,是被人拖上来的,自己站都站不起来了。 恒昱祺斜了刘知府一眼,道:“刘大人,开始吧?” 刘知府勉强笑了笑,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所跪何人?” 那些人集体打了个哆嗦。 最开始说话的反而是那遍体鳞伤的米商,他伏趴在地上,声音嘶哑道:“小人,小人乃是城中米商,姓范,叫范如贵。小人身边这两个是小人大儿子范俊英和范俊生。” 他说完,其他几人也都哆嗦的说了,基本上都是大的带小的,拉家带口。 “不知这些人,犯了什么罪?”恒昱祺看向刘知府,“米商,盐商,马商,书商……刘知府这是想要把城中商贾全部一网打尽吗?” 刘知府叹气道:“大人你有所不知,他们参与了那天刺杀下官之事,如今这米商已经招供。” “哦?招供?拿来我看看。”恒昱祺显得颇为感兴趣,道:“刺杀朝廷命官,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范俊英想要说些什么,表情狰狞,却被范如贵按住了。 恒昱祺看完供词,冷笑道:“岂有此理,因为这样一点儿小事便找人刺杀知府?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这还审什么?来人啊,把这些人全家全部抓起来,斩首示众!” 这一句话,不但把刘知府震了,也把躺下所有人都震了。 “大人,大人冤枉啊!大人,小的们冤枉!!!”顿时,堂下喊冤之声此起彼伏。 恒昱祺把按了手印的供词往下一扔,冷笑道:“既然已经招供,何苦现在喊冤?” “大人……”刘知府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道:“杀了罪魁祸首即可,何必如此动怒,下官,下官……” “你是朝廷命官,象征着朝廷脸面,遇到这种贼人,自然要杀一儆百!本是要诛九族,如今刘大人心善,不如诛三族便好。”恒昱祺示意那些钦差,“抓人!” “大人!我父亲是被屈打成招的!!!”范俊英终于忍不住,大喊出声,“大人,求大人明鉴!我父亲一生良善,去年灾年还亲自护送了几百斤粮食送去救灾!如何会因为这一点点税款而找人刺杀知府大人!刘知府不问详情,屈打成招,甚至还暗示我父亲若是认罪,便可放过我们全家人。他还往我父亲身上烙下印记,说若是被旁人看到这印记,天王老子也救不了我们!大人,大人!!我们是被冤枉的啊!” 刘知府气的双手直抖,眼睛瞪的溜圆,怒道:“如何冤枉你们了?当初因为税款刺杀本知府,本大人本想饶过你们,如今看来怕是不用了!来人啊,全部抓起来!” “慢着……”恒昱祺抬了抬手,制止了那些衙役的动作,疑惑问道:“印记?什么印记?” “哪里有什么印记,不过就是用刑之时烙铁的痕迹,吓唬吓唬他们罢了。”刘知府的冷汗顺着脖颈流到衣服里,里衣已经湿透了。他前几日不过就是为了威胁这些人,擅自用了那种烙铁,没想到会突然蹦出来个钦差,还如此专横,让他防不胜防。 “哦?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恒昱祺点点头。 重涛低声道:“我是想要看一下的,一个烙痕就能吓唬住人,刘知府手段也是不错,可以学习一下。” “既然师爷想看,那就看吧。”恒昱祺抬抬下巴道:“脱了,让本官看看。” 范如贵哆嗦着双手,解开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囚衣,露出后肩。 待看清那烙痕模样,恒昱祺蹭的站起身来,沉声道:“刘大人,你如何有这种东西的??” 那烙痕十分明显,一个圆圈,中间一个屠字。 刘知府被吓的浑身一震,连忙站起身跪在恒昱祺面前,颤声道:“这,这,下官也不知道……是,就是放在刑房的东西,随便拿来一用的。” “放在刑房的东西?”恒昱祺暴怒道:“这种东西先皇早已经销毁,还曾下令严查,难道刘知府不知道吗??” 刘知府跪在地上,只是不停道:“下官,下官真的不知道啊,下官也很少去刑房查看,下官……” “去吧刑房那些人给本官带来,本官倒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在用这些东西!”恒昱祺简直怒不可遏。 范俊英见面前这一幕,连忙膝行向前两步,急声道:“大人,这位大人有所不知,刘知府早已经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他说是什么屠龙会之物,烙下这印,便是屠龙会之人,就算不跟着屠龙会做事,也不会被朝廷放过,只要看到,便要诛杀的!” “胡说,胡说!本官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刘知府汗出如浆,脸色青白,喊冤道:“大人,你可不要听这些贱民所言,他们想要刺杀下官,一定是做好万全准备了!” 恒昱祺冷冷的看向他,“看来刘大人也知道屠龙会之事?” 刘知府摇晃着脑袋,“不,并不知道……” “那刘知府身上,不知有没有这种烙痕?”恒昱祺又问,然后自言自语道:“怕是也有吧?给屠龙会做事?嗯?刘知府,你要不要脱了衣服让本官看看?” 刘知府双手按在地上,指甲扣紧砖缝,说不出话来。 唐九得了令,上前一把按住刘知府,两三下扒掉他的官服,露出上半身。 一个屠龙会的烙痕出现在众人眼前。 “好一个不知情……刘大人,你这样本官倒是迷糊了,这安城知府你也做了不少年,朝廷应该并未亏待与你,为何你会做出这种事?你抓了这些商贾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给屠龙会增加人手,嗯?”恒昱祺如今压下火气,但是声音却更加阴冷。 刘知府只是哆嗦,却一个字都不说。 恒昱祺又道:“封住整个知府衙门,不准进出。” “是。”唐八应道,转身走出大堂。 “你不说话,是等着有人来替你解围?云家,朱家,亦或是还有永和候,跟你都有关系?”恒昱祺冷笑道:“真没想到啊,刘大人,真没想到……昨天你是真的想抓了本官然后杀死本官吧?嗯?” 刘知府几乎瘫软在地,他的头抵在青砖上面,整个人大汗淋漓,如同水里捞出来一般。 “皇上派本官来调查贡品案,没想到居然还能让本官撞到大鱼。刘知府,那贡品,你是私藏了吧?私藏贡品这可是天大的罪,知道吗?到时候不但你保不住,就连京中你的岳父,你的儿子,怕是也保不住了……” “大,大人!那贡品非下官所藏……”刘知府总算出了声,“那贡品……贡品,在云家。” “云家?云家不过是个武馆,怎么会私藏贡品?而且那贡品不应该是由刘大人您亲手准备的吗?”恒昱祺说话慢条斯理,却一个圈套又一个圈套的扔了出去。 “那云家,云家……”刘知府粗重的喘息着,不知该如何去说。 如今一步错,步步错,他本以为自己做的万无一失,但是谁承想会冒出来一个钦差。若是这钦差只带几人也就罢了,身边却有百名高手护持。这百名高手也只是他们如今看到的,没有看到的却不知道有多少…… 一个钦差,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什么?府衙戒严了?”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云家与永和候,都有一些不妙的感觉。 “知道为什么会戒严吗?”云当家问道。 “小的不知,只是突然看到不少官兵把府衙包围起来,不让进去,也不让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青衣小厮趴在地上,声音颤抖。 “今天……今天是那钦差与刘知府同时审案的日子,难道那案子出了什么事?不过是几个商贾,就算是刘知府做错了,直接放了即可,也用不到戒严啊……”云当家在大厅来回踱步,脸色阴沉,然后又问道:“二当家现在何处?” “二当家前几日便出去了,说是要看新招那些弟子的训练程度。”青衣小厮回道。 云当家按了按胸口,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深了,“不行,我得去一趟侯府……来人啊,点几名一级武师,与我一同去永和候府!” 永和候府大门紧闭,好不容易敲开门,那看门的哭丧着脸道:“云当家,不是小的不让你进,今天侯爷说不见客的。” “不见客?这种时候,难道是他说不见就不见的?”云当家一把推开看门小厮,抬腿进了永和候府。 第68章 拖延没那么容易 云当家大步走向侯府书房,这个时候,永和候差不多应该就是在书房里。 小厮见根本拦不住云当家的脚步,只能飞快的跑走,提前给自家主子报信儿去了。 “他可真沉不住气,若是论心机涵养,确实不如姓朱的,可惜了……”世子李骋眼中闪过不屑。 侯爷叹气道:“事到如今已经这样了,这云当家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要上门,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吗?算了算了,就让他直接进来吧。” 书房的门大敞着,进了院子就能看到里面的人正在下棋。 “侯爷好心性,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悠闲起来,不像我老云,急死了。”云当家一屁股坐在桌旁的椅子上,端起给自己准备好的茶杯就灌。 永和候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着急,他放下手里的棋子,笑道:“有什么好急的?你不是早就打算放弃刘知府了吗?如今正是好机会。” “话不能这么说。”云当家有些不满,“就算放弃也是咱自己内部的事,找个外人插一脚算什么?再说看现在府衙的情况,怕是那姓刘的自身难保了,他会不会把侯爷您抖搂出去我不知道,但是我这种平明百姓可是没有人罩着,说不定就被那老家伙卖了。”说道这里,他有冷冷一笑,“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直接弄死他,弄不死也弄废掉。” “云当家,麻烦你说话办事之前动动脑子。”李骋看着他这副混不吝的样子,心里烦躁,“今天这种情况,你本就不应该来。而且就算来了,最起码也要说一些值得说的话!你跟我父亲抱怨了这么多,究竟是什么意思?” 见李骋已经不耐烦,云当家自然也不会继续耍花枪,他道:“虽然不知道那钦差大人身边带了多少人,但是总不会有我们的人多。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如今他打算一口吃成个胖子,你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永和候笑道:“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府衙里面什么情况大家都不清楚,话递不进去,消息也传不出来,就算你我再着急又能有什么用呢?不如静观其变吧。” “静观其变……”云当家从鼻子里嗤出一声不屑的声音,“就怕会被打个措手不及,不过看样子,侯爷是不打算出手了?” “云当家,就算我出手,也要看情况来应对,不是吗?”永和候端起茶水,轻轻的吹掉上面的茶叶,慢悠悠的喝了口,“不是我说的难听,当初云当家你既然要跟刘知府合作,做掉了朱家,就能想到刘知府这人是什么样的。他既然能把合作了多年的朱家咬死,自然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而且最近你动作实在是太大,他又不是个傻的,能看不出来?” 云当家抿着唇,脸色铁青。 “云当家,其实现在这档口我倒是不得不说一下,不如你回去静待,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呢,不是吗?”侯爷喝完茶,放下茶杯,看上去并不把云当家这幅样子看在眼里。 “侯爷这是不打算帮小弟一把了吧?小弟倒是无所谓,毕竟是个白身,倒是真的被按死,怎么也要拖上几个垫背的。说实在的,当初既然能把朱家咬死,我自然也做好了被咬死的准备了。”说完,他站起身,再也没有什么恭敬的表示,直接带人走了。 “无法无天。”李骋嗤道,又簇起双眉,语气烦躁,“父亲,李盛那里你到底想要怎么办?如果不是他我们侯府也不会被拉下水!他都要被你们宠的不成样子了,作下这个大祸,还在老太太那里胡搅蛮缠呢!” 若是平时,永和候还会劝着大儿子多照顾一下小儿子,可是这个时候却说不出口了。其实李盛就是骄纵了些,有些跋扈,人没有坏心,也不会去做那些杀人越货的事,可是谁知就这么一闹,结果闹出个钦差! 不过也幸亏把钦差闹出来了,否则在让这钦差隐藏着,不知道会查出什么要命的事来…… 第48节 虽然这么说,永和候心中却没有底。 那钦差已经藏在薛府这么久了,为什么突然就暴露了身份?还有,他知道云家派人去刺杀薛府那两个人了,可是一直没有回信,若是真的杀了对方,那云当家也不至于隐瞒不说。 除非,薛家那两个人,被钦差给救了! 可是不过就是一个钦差,能有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吗?而且在薛府看到钦差身边的那些人,每一个都十分厉害,绝对能够以一当十。不过就是个钦差…… 永和候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府衙内,刘知府仍旧跪在地上,面色灰败,几乎瘫软成一团。 恒昱祺挥挥手,让衙役带着那些人回去,并且嘱咐道要给范如贵上药。他总不能看着这人死在大牢里面,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刑房那些人倒是被带来了,十来个壮汉跪在堂下,前面哗啦啦扔了一堆刑具,带着浓厚的血腥气息。 重涛不是没见过这种东西,但是每次看见都会头皮发麻,用力咽了几口唾沫才忍住想要干呕的冲动。 唐八在里面翻检,挑出一根烙铁递了上来。 重涛看到那烙铁头上,清晰的有一个屠字。而且看上去用过多次,被缠住的整个把手都被摩挲的黝黑发亮。 恒昱祺的表情看不出来喜怒,他用手指点了点那把烙铁,问道:“这东西,在你们这里多久了?” 刑房的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选出一人回答。 那人长得五大三粗,一身彪悍的腱子肉,满脸黑硬胡须扎扎着,看上去十分狰狞。 “回大人,小的王全儿,在这里当差将近十年了,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这个烙铁了。” “将近十年……那之前有没有人告诉你们,这东西要如何用?”恒昱祺问。 王全儿挠挠一头乱发,想了想才道:“之前没有,最近这几年才开始用的。” “那你们身上也有?” 王全儿摇头道:“这是给犯人用的,我们自然不会用到自己身上啊。” 恒昱祺简直忍不住喷笑出声,“给犯人用的?那怎么就给你们老爷用上了?” 王全儿莫名其妙的看了眼跪在前面的刘知府,直到唐八把刘知府的肩膀露给他们看,他们才一脸惊恐。 “这个,小的的确不知啊!而且这东西小的也极少会用,几次给人用的,都是刘大人亲自……”他紧张的几乎说不清楚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烙铁会用到自家老爷身上。 “那你们老爷给别人用的时候,不说些什么吗?”恒昱祺又问。 王全儿想了想,道:“也会说一些什么,比如印了这个,就脱离不了什么的……不过这种时候都让小的们出去,所以并不能听很清楚。” 旁边有人捅了捅他,低声说了些什么。王全儿眼睛一亮,又道:“我想起来了,这个也不是经常放在牢房之中的,偶尔刘大人会亲自把这个拿走,过一段时间再放回来。小的一直以为老爷是拿了去烙印驴马的,所以也从未问过……” 恒昱祺哈哈笑出声来,“烙印驴马,哈,可不就是烙印驴马么?” 再问了几句其他,便问不出什么来了,这些人常年在刑房之中,知道的不过就是牢房里的那些事,而且一身煞气也很少出门,对其他的几乎一问三不知。 让这些人退下去之后,恒昱祺把那根烙铁扔在刘知府面前。 铁器与地面碰撞,发出极大的清脆的声音,把刘知府吓的差点儿跳起来。 “刘大人,这个时候你如果与本官说些什么,也许本官会网开一面,替你在陛下面前求求情,最起码能放过你的岳父和孩子。若是你还要嘴硬,怕是本官就保不住了。”恒昱祺看向刘知府,眼神冰冷。 刘知府一头磕在地上,颤声道:“下官,下官但求一死!” “死也不是一件容易得事,而且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本官有无数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让你儿子生不如死,让你所有的亲人生不如死,你要不要试试?”恒昱祺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冰冷,眼底带着一丝嗜血的气息。 “刘大人……”重涛终于开口了,“虽然我们不知道你背后那位大人许给你什么样的好处,但是有一点,他一定没有说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能不能保全你,对不对?而且我们也知道,你与那云家不合,而且原本算得上助力的永和候也背后捅了大人一刀,让大人不得不撞到我们这个刀口之上。云家不过是一介平民,犯不着让刘大人替他去死,可是永和候却不一样了,他们有太祖亲赐免死金牌,不管折腾成什么样子,总能保全家人。刘大人,若是你死了,你觉得他们会替你收尸,还是会替你潜入京中,带走老小,精心照顾?” 刘知府如同死了一半伏趴在地,重涛说的这些他心里都清楚,但是一直心存侥幸,觉得不管如何,那云家和侯府都能拉扯自己一把,可是如今被人逼迫到这个份上,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他被抛弃了。 刘知府知道,他们就看准了自己不会咬出那位大人,所以心安理得的抛弃了他。 “刘大人,你信不信,若是你死了,他们一定会把所有脏水都泼在你身上?到时候陛下雷霆震怒,诛了刘大人九族,但是其他人却仍旧吃香喝辣,平安生活。刘大人……你难道愿意让自己的亲人,替他们去死?”重涛声音很轻,但是在这种安静的大堂之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刘知府,哆嗦了半天,道:“给我三天,我要考虑一下。” 重涛笑了,他拿起一根令签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然后丢在刘知府面前,上面红色的斩字如同染了血色,“刘大人,你没有拖延的机会了,要么现在说,要么,就永远不要说了。” 第69章 快刀斩乱麻 “启禀大人,永和候求见!” 重涛看着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刘知府,啧了声道:“大人,永和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我也想知道。”恒昱祺点了点桌案,笑了笑,“刘大人,你说本官让永和候进来,还是不进来?” 刘知府身体一震,讷讷道:“自,自然是大人,大人做主……” “本官做主啊……”恒昱祺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转而严肃的对衙役道:“让他进来吧。” 永和候虽然把云当家挤兑走了,但仍旧是担心的。他在书房转了两圈,整了整衣服,对自己的大儿子道:“不行,我得去府衙看看。” “看?看什么?”李骋把棋子一枚一枚的分开丢进盒子,不解的问道。 永和候沉吟片刻,道:“钦差的话,我见过不少,但是这个钦差,我有些捉摸不透……我怕刘知府应付不来,万一真出了问题,最后还是个麻烦。” 李骋收拾完棋盘站起身道:“需要我陪同您去吗?” 永和候摇头,“你在府里,若是有什么不对的……你记得要做好准备。” “不过是一个钦差!父亲,您似乎很担心的样子。”李骋有些不太明白。 “你见过带着神出鬼没的暗卫的钦差吗?”永和候冷笑道:“那天我是见了,武功十分高强。而且我也给那位大人去了信,只是往返至少要半个月,怕是我们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李骋抿了抿唇,脸色更加沉重起来。 永和候点了几个随从,跟着自己一起去了府衙。他也抱着或许进不去的可能性,但是没想到一次通报,对方居然就松口了。 这是好还是坏?永和候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但是既然当初选择了跟随那位大人,如今就要承受被暴露的危险。 永和候重新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扶了扶候冠,一步一步的走进府衙。 在他进去之后,府衙深红色厚重的大门,又缓缓地关上了。 恒昱祺再一次见识到这位很少见到的侯爷的演技,他还未进大厅,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钦差大人,本候听人说今天府衙全部戒严,心中有些惶恐,怕是出了什么大事……毕竟我也是这一方的侯爷……”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永和候一脚踏进大堂,看见跪在堂下衣衫凌乱的刘知府,表情随即变得十分惊讶,“这,这是怎么回事?今天不是刘知府要审问犯人吗?难道是知府大人得罪了钦差大人?哎呀呀这可就是刘大人你的不对了,钦差大人是要听你审案的,怎么就冲突成这个样子了呢?快快起来吧,钦差大人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永和候笑呵呵的说着,伸手就要扶人,结果看见刘知府露在外面的那枚烙印,心中猛然一沉。 “侯爷,既然来了,不如坐在一旁,听听这刘知府为何要跪在堂下的缘由。”恒昱祺打了个手势,唐九立马把永和候强势扶到一旁,然后搬来一把椅子,让他面对着刘知府坐着。 永和候的冷汗顺着脊背滚滚而下,他猛然明白过来,这人的目的其实并不是调查那什么贡品之案,而是针对屠龙会的。 他的目光又转移到刘知府前面的那枚烙铁上,瞳孔缩成针尖大小,脸上虽然不显,但是心中却知道,今天若是能走出这个府衙,估计都要用上一些强硬手段。 “刘知府,如今侯爷也来了,你不如直截了当的说一下,这个烙印和这枚烙铁,究竟是怎么回事?”重涛轻声道。 刘知府抬眼看了看仍旧维持一个笑模样的永和候,又迅速低下头,用力咽了口唾沫,“下官……下官……”下官了半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恒昱祺好整以暇的坐回到椅子上,一身松散的模样,道:“刘大人,就从你什么时候与屠龙会接触,并且烙上这枚烙印的时候开始说吧。据我所知,为了显示对屠龙会一心一意的忠诚,只要是入会的都必须要在身上烙下这枚烙印,对吗?” 刘知府趴在地板上,微微的点了点头。 “刘大人,我有上百种就算不对你用这些刑具,都可以让你张嘴的办法,你要不要试试?”重涛看着他这幅死鱼的模样,心中烦闷,“难不成刘大人还会觉得自己能够翻身?” 恒昱祺诧异的看了眼重涛,他没想到小秀才居然能够说出如此霸气的话,几百种办法吗?哦,他好想见识见识!! 刘知府养尊处优,一次烙印就能要了他半条命,养了好久才缓过来,前段时间的刺杀也让他惜命的在床上哼唧了好几天,就连最喜欢的某种运动都不敢做,生怕牵扯到伤处。 他觉得自己压根不用什么刑法,怕是把他往那刑房里一扔,就会吓的尿裤子了。 “下官,不知大人想要知道什么……也不知,要从何说起……”刘知府头上滴下来的汗水在面前的青砖上汇成一小摊,映出他惊恐的眸子。 “哎呀,刘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自然是能说就说啊,这屠龙会……本候似乎有些耳熟呢。”永和候在旁边装腔作势。 “如果刘大人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被烙下烙印,那我们就挑时间近的说……就说说那些贡品吧,刘大人,这个你应该是最熟悉的了吧?”重涛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他最讨厌这些死鸭子嘴硬的人了,所有事都摆在面前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为了自己的私欲和荣华,不惜杀掉无数人来垫脚,这种人,居然还是朝廷命官,简直可笑。 永和候看了看重涛,他只听说这人是恒昱祺的情人,但是看情况怕是不止情人身份了。在这种场合居然能够替钦差说话,而且钦差并不反对…… “不知这位是?”他忍不住问道。 恒昱祺扫了他一眼,道:“本官最心腹的师爷,他的话,就能代表本官的话。” “哦……失敬。”永和候拱拱手,心中惊疑不定。 看样子他们这二人对外做出的那些恩爱举动,怕是都是骗人的吧?也许一开始,他们就已经作下全套,请君入瓮了…… 如今的年轻人,真是可怕。 刘知府粗重的喘息着,他不知道要如何说起这件事。说白了其实这件事实在是太简单了,试探皇上,若是追究,那位大人一定会抓住皇上残忍一事用来夸大;若是不追究,自然就让皇上有了个软弱的名号,而且无论追究不追究,都能把朱家抹杀,一石二鸟。 但是事情是这样,话却不敢这样说…… “贡品,贡品确实是下官亲自挑选装箱并且护送,但是,但是半路遇到流寇……” “刘大人!本官已经给了你机会,不要给脸不要脸!”恒昱祺猛然一拍桌子,把堂下两人都下了一跳,“你在与本官说一次,那贡品,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流寇,又都是什么人!” 刘知府心如死灰,他再次抬头看了看永和候,永和候却把头偏向一旁,不去与他的眼神对上。 “那贡品,那贡品……”刘知府的声音缥缈,几乎听不见动静。他把贡品俩字翻来覆去的念叨了半天,终于说道:“那贡品,被云家替换了……流寇,流寇……也是为了掩盖被替换的贡品,找的人。” “为什么替换?流寇又是找的谁?”恒昱祺声音阴冷。 刘知府彻底破罐子破摔,他合上双眼,鼓足勇气道:“云家觉得,既然已经要半路把贡品劫下来,与其被浪费掉,不如替换了自己用。那流寇,流寇……是朱家人。” “朱家人?可是城郊那被灭满门的朱家庄?”重涛问。 “是,就是朱家庄。朱家与云家不合,而且他们想要脱离屠龙会,便被,被……被我与云家合谋,给,全部杀了。”刘知府说完,整个人似乎被戳破的气球,伏趴在地,连撑起身体的力量都没了。 “什么?那朱家被灭门一案,居然,居然是刘大人您参与的?还有贡品……天啊,刘大人,你如何会如此胆大包天!!!”永和候恰到好处的站起身,几步走到刘知府面前,抬脚就踹,“你身为朝廷命官,这样做对得起皇上吗?对得起你的百姓吗?那朱家究竟是做了什么事,居然要被你们如此对待?” “侯爷,稍安勿躁。”恒昱祺摆摆手,然后有人上前拉开看似暴怒的永和候,再看看被踹的几乎吐血的刘知府,笑道:“这还不算什么,精彩的还在后面呢。刘知府,这安城,与你合作的只有云家和朱家吗?” 永和候的手紧紧地握住,指甲扎进掌心。 他心虚的看向恒昱祺,却发现这钦差大人的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 刘知府喘息了半天,艰难的让自己保持住跪坐的姿势。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呵呵的笑出声,“大人,您不是都知道了吗?想要知道是谁,直接扒开衣服看看就好了,何必,何必……”何必要老夫说出来!那人,不就在你们面前吗? “哦?扒开衣服?难道你要本官把安城所有人的衣服都扒一遍?岂有此理!”恒昱祺略显怒火,一挥手就把签筒挥落在地,里面的令签洒落出来,不少掉在永和候面前。 永和候连忙退了几步,躲开那些令签。 第49节 恒昱祺又笑了,表现的像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他道:“扒开衣服……嗯,也是个好主意。本官想着,这城中若是一般走卒怕是刘大人不愿意合作的,既然合作,自然会找一些像模像样的人。例如那武馆朱家,和现在的云家,或者是……”他看向永和候,“侯府?” “岂有此理!”永和候怒道:“钦差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官怀疑,毕竟屠龙会之案在当年就影响非常大,既然皇上派本官来处理这件事,自然给了本官极大的权限。有一句话说得好,所有与案子相关的,都是嫌疑人。侯爷,请?” 重涛轻轻抿了抿唇,抿掉唇角一丝笑意。他没想到自己那句话居然被这人从这个时候说出来,也是喜感。 永和候的眼睛瞪的溜圆,他冷笑道:“本候可是皇上亲封,怎么会与这些不三不四的小人同流合污!” “侯爷这话说的,若不是担心,侯爷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来府衙?”恒昱祺使了个眼色,唐八唐九立刻站到永和候身后,准备随时把人制住。 “虽然本候与刘大人有一些交情,但是这城中又不止本候一人与他有交情,难不成钦差大人想要挨个的为难一遍吗?”永和候色厉内荏的喝道。 “这就不劳侯爷操心了,若是本官错了,自然会负荆请罪,但是也请侯爷配合本官。”恒昱祺面带微笑,笑容却不及眼底。 “谁敢!”永和候掏出身上一块金牌,“本候是皇上亲封!” 恒昱祺冷冷的看着他,沉声道:“请,尚方宝剑!” 永和候身体晃了两晃,几乎栽倒。 尚方宝剑被重涛捧在怀中,上面金晃晃的光几乎能刺瞎永和候双眼。 他双腿一弯,跪在堂下,却仍旧在挣扎,“本候,本候有太祖亲赐的免死金牌!” “金牌只是免死,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恒昱祺冲永和候点点下巴,唐八上去直接扒开永和候的衣领,在肩背的位置,一个清晰的烙痕浮现在肌肤上面。 “若是本候今天不来,你们也不会……”永和候觉得自己被坑了,但是不知道自己是被刘知府坑了,还是被云当家坑了,亦或是被自己的儿子,被自己的疑心坑了。 “侯爷,难不成你以为,本官什么准备都没做就来跟你们硬是对上了?本官看上去像如此傻的人吗?”恒昱祺抬起手,指向府衙外面,轻声道:“侯爷,现在外面,已经变天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府衙外面隐约传来杂乱的议论声,但是更加清晰的是那种踩在心头的沉重的脚步声与军队特有的呼号声。 永和候抖了抖唇,自知大势已去,浑身颤抖起来,“你,你也不要得意多久,那位大人……那位大人早晚会……” 恒昱祺哈哈大笑起来道:“侯爷,你知道吗?本来本官还未曾确定,是否能快速破掉这个案子,但是有的时候,老天都在眷顾本官。若不是侯爷的儿子亲自将把柄送到本官面前,侯爷的疑心又让本官亲眼看到一场好戏,本官压根不会想到,侯爷如此磊落之人会做出如此叛逆之事。所以本官在此一定要感谢侯爷……” 说着,他走到永和候面前,行了个弯腰礼,“感谢侯爷,亲自送上证据。” 永和候双目突出,瞪着恒昱祺,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晕死过去。 第70章 暴雨过后 恒昱祺看着脸色苍白的永和候,差人把他拖到椅子上,然后拿了凉茶把人泼醒。 永和候醒了,呆呆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刘知府,不知道在想什么。 “侯爷现在一定是在想,为什么自己栽的这么快?”恒昱祺捏着惊堂木反过来调过去的玩,木头跟桌案碰触发出咔咔的声音。 永和候转动有些呆滞的目光看向他。 恒昱祺冲他笑了笑,露出一嘴白牙:“因为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会做的完美无缺,而且屠龙会在起本身就会引起别人的警觉,本官只要找到你们没有关注到的地方,不管你们有没有露出马脚来,都能让本官顺藤摸瓜。还有,贪这一个字,就已经可以让你们栽进去了。” 永和候抖了抖嘴角,闭上眼睛,进入消极抵触的态度。 恒昱祺吩咐人把这两位看住了,然后自己带着重涛,慢慢的走向府衙大门。 厚重的大门吱呀呀的打开,外面,灿烂的阳光照在一群士兵明晃晃的武器铁甲上面,映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钦差大人,下官来迟。”一名高大的身披铁甲头戴红缨冠的年轻男人走上前来,一撩衣摆就跪下行了个礼。 恒昱祺连忙将人扶起,笑道:“木将军,快快请起。事情办的如何了?” “启禀大人,云家一百二十三人全部束手就擒,屯兵之处也被控制住了,并且在云家发现不少私造兵器,已经造册登记。永和候府也全部控制住了,下官奉旨搜查,但是……”他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恒昱祺,低声道:“那侯府老夫人以死相逼,不让搜。” “老夫人也是无辜,到老了平白受这个委屈。本官带你走一趟吧,该搜的,还是得搜。” “是!” 永和候府外面围了一群府兵,在外面则是正儿八经的军汉,气势凛然,相比之下府兵那边就好像一群拿到武器的平民,不知所措的样子实在好笑。 恒昱祺走在前面,旁边重涛抱着尚方宝剑,身后跟着唐八唐九,一路走,一路被跪,跪的重涛都觉得自己要折寿了。他看向恒昱祺,这厮一脸习以为常,一身官服穿出了气势,站在侯府门口表情漠然。 侯府的李老夫人跪在门口,枯瘦的双手捧着太祖御赐金牌,一头束好的白发一丝不乱,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她见钦差来了,高举金牌,大声道:“我李家祖上护驾有功,太祖亲封永和候,世袭罔替,并赐下免死金牌一块,保我李家平安。我侯府在安城已有百载,安分守己,钦差大人一来便如此对待侯府,我不允!” 在她身侧,老侯爷一直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她身后,黑压压跪着一群侯府的人。 恒昱祺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曾闻老夫人当年也是一柄长枪叱咤沙场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后来嫁入侯府,便安心生儿育女,不问俗世。但是本官想要问一问,谋反之罪要如何处理,老夫人知道吗?” 李老夫人声音沉稳,“钦差大人,凡事要讲究个证据,您红口白牙就说我侯府谋反,我,不允!不服!” 恒昱祺叹了口气,他看向李老夫人,收敛了笑容,“既然老夫人想要看证据,那本官就让你看证据!来人啊,把侯爷请过来!” 永和候被几名士兵押着,以一种十分落魄的模样回到侯府,看着门口跪着的老母亲,眼圈开始发红。 唐八上前扒开永和候的衣服,把他按在老夫人面前,一个烙痕清晰的出现在老夫人眼里。 “老夫人应该知道,这烙痕是什么意思吧?” 李老夫人表情似乎凝固了,又有些不可置信。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抚摸上那处烙痕。这烙痕已经经过多年,但是中间那个屠字仍旧清晰可辨。 “这,这是什么?”李老夫人有些不可置信,怒道:“这是什么?为什么会在我儿身上?” “这就要问侯爷自己了,而且本官觉得……老夫人,您身后这些人里面,身上有此烙印的,怕是不下少数!”恒昱祺淡淡道。 李老夫人似乎受到了打击,她惨笑一声,道:“当年屠龙会渗入朝廷,后来被先帝连根拔除,血流成河。多少人栽在这件事上。我,我曾与父亲追杀过屠龙会余孽,斩杀在关外。却未曾想,自己亲人身上,居然,居然……” “母亲……”永和候也落下泪来,哭道:“母亲,儿子也是再为李家着想!如今一个永和候府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朝廷发的那些根本就不够我们用的!侯府的人越来越多,谁不想过好日子!儿子,儿子不过……” 一个清脆的耳光,打掉他之后的话。 李老夫人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向自己的身后,喃喃道:“还有谁?”她突然拔高声音,怒喝:“还有谁?还有谁身上有谋反烙印?” 她脚边的老侯爷被吓的颤抖,终于瘫坐在地。 侯府大部分男丁全部被抓,只有那个原本嚣张跋扈的李盛躲过一劫。 李盛扶着他的老祖母,不敢置信的看着对他来说能为他撑起一片可以胡闹的天空,永远什么都不怕的父亲和大哥,居然,居然…… 老夫人攥着免死金牌的手里,缓缓地滴出血来。 “老夫人,我会与圣上禀明,看在永和候先祖的份上……”恒昱祺也有些悲哀,尤其是看到这位一心一意为侯府操心,结果却被自己最亲近之人蒙骗的李老夫人的样子,有些酸楚难过。 “我以后要用何面目,去见李家的太祖太宗……”李老夫人想要挤出个笑容,最终却失败了。 安城被全城戒严,甚至比当时知府被刺之时更加严密。 刘知府,云当家和永和候都被单独关着,恒昱祺只是派人去刘知府那边挑拨了一下,告诉他小玉莲就是云家安插在刘知府身边的杀手,和小玉莲与刺客真实身份之时,就让刘知府咬出了不少人。 薛映湖出来指认了云家刺杀他们的刺客,然后看见了被关在后院的云大小姐。 云小姐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短短的几天,她就知道自己并不是云家所出,而且杀害未婚夫全家的,竟然就是她一直喊做父亲的那个男人。 “云姑娘并未参与这些事,若是……若是事了,我想护送云姑娘回去她姑母那边。毕竟在那边,还能有个照应。” 薛尧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是始终没有出声。云小姐在整件事里是一个最无辜的人,却也被伤害的最深。他就算再讨厌这个姑娘,也不得不忍下来。 这一切来的太快,就好像一场暴风雨,瓢泼的恐惧围绕了整个安城,但是没过多久却又退去,留下一地灿烂阳光。 被误抓的米店盐商等全部放了回去,普通的百姓仍旧是过着普通的日子,上面变天或者换人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只要不打仗,生活仍旧是这样继续。 安城参与此件事的达官显贵被一网打尽了三分之一,抄出的证据全部造册,送往京城。 侯府被封,李老夫人遣散了所有奴仆,身边只带了两个贴身伺候的婆子还有她最心爱的小孙子,几个孙女,被安顿在薛家,终日闭门不出,在佛堂吃斋念佛。 重涛远远的看了几眼,心中难过的不行。 “权势与财富最容易迷醉人心,永和侯府虽然没有实权,但是每年食邑加上各种收租,也足够过上富足生活。但是偏偏有人贪心不足……澜澜,走吧,别看了。”恒昱祺站在重涛身后,伸手捂住他的双眼,隔绝他看向那抹银白色的目光。 重涛用力叹了口气,抓下捂在自己眼前的那只手掌,握在掌心里,任由恒昱祺拉着他回到自己的院子。 “你不要变成这样。”重涛突然说道:“你如今身居高官位置,最容易收到蛊惑,你不要变得跟他们一样。” 恒昱祺一愣,笑道:“不,不会。你放心。” 重涛看着站在阳光下的恒昱祺,那双漆黑的星眸闪烁,里面满满的映着自己的样子。 他伸出手绕到恒昱祺脑后,将他压向自己,然后印上了一个吻。 “你若变成那样,我不会跟方白若一样离开,而是会想办法杀了你。”他把头埋在恒昱祺颈边,轻声道:“无忌,我喜欢你现在正直无私的样子。” 第一次在重涛口中听到喜欢二字,简直让恒昱祺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浑身酥麻,喜悦之情如同炸开的烟火,令他浑身颤抖。 “澜澜,你再说一遍,你……”他捧住重涛的脸颊,激动的双眼发红。 “说什么?”重涛有些羞囧,他拍开恒昱祺的咸猪手,转身往书房走,“说我会杀了你?” “不,是最后一句!”恒昱祺喜不自胜,如同牛皮糖一样黏在重涛身后,“再说一遍好不好?就一遍,澜澜……” 安城之事光收尾就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将最后一批证据送走之后,天空阴云密布,一场暴雨即将要落下来。 薛映湖身体已经痊愈,待这场大雨之后就要启程离开了。 方白若被秘密送往京城安顿起来,而且他们才知道,小安原来是那位隐藏在后面操控之人的孩子。因为是歌女所出,从小身子虚弱,便以女孩的模样养大。生下小安之后那名歌女就死了,方白若把这孩子当成自己亲生孩子一样教养,只希望他不要变成他父亲那样的人。 小安没有跟随方白若离开,这也是方白若的意思。 “既然已经姓重,便于那人一刀两断也好。希望重公子能把小安带在身旁,哪怕当个小厮书童也好。”信中,方白若自己略有凌乱,似乎心神十分不稳。 “算了,不过是个孩子,反正我身体不好,以后能不能有孩子还两说。既然小安姓重,那等这屠龙会之事完全结束,我就带他回重家,收为义子。”重涛挺高兴的,而且小安看上去乖巧懂事,而且聪明伶俐,好好教导备不住就是他的接班人呢。 恒昱祺对此事却不是很乐观,“再看看吧,毕竟是那人的孩子……啧,这方白若,到现在不说那人是谁,怕是还留着一丝情分呢。” “他只是不想跟我们说而已,估计那人身份不一般……”重涛看着外面的暴雨,又道:“这雨下的也太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早晚会停……澜澜,快,说你喜欢我。”恒昱祺保持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继续他的跪求澜澜情话日常。 “啧,你烦不烦啊,走开!”重涛实在受不了了,恨不得把人套麻袋揍一顿。 “钦差?那钦差究竟是谁还未查明吗?”某位衣着繁复华丽的中年男人愤怒的踹飞面前跪着的人,怒道:“一个普通钦差,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姓唐?姓唐的全京城也不过那几个,怎么就查不出来了?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姓重的病秧子不过就是个秀才,连一个秀才都能让你们团团转了?” “大人息怒……那人虽然是个秀才,但是却被钦差眼珠子似的护着。下官本想差人去抓了那秀才的亲人回来威胁,可是谁知那边居然也被人护了起来,不太好出手。”一个看上去干瘦的山羊胡劝道:“大人,现在我们实在是太被动了。” “唐无忌,唐无忌……”那位大人仍旧念叨着这个名字,又问:“逍遥王还在京城?” “是的,大人不是让下官们去调查吗?逍遥王确实还在京城,只是偶尔去别院小住一段时间,看上去跟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从未出过京城吗?” “至少……最近几个月从未出过……” 第50节 “唐无忌……”那位大人突然道:“本王依稀记得,逍遥王字无忌,只是因为身份高贵,未曾有人公开如此称呼过。唐……,姓唐……本王似乎知道,这位钦差是谁了……” “是,是谁?”山羊胡小心翼翼的问道。 “待本王再确定一下,还有,白若仍旧没有下落?” “这……方老爷不知道去了哪里,突然就断了音讯,这两年都未曾找到,怕是……” “若是死了也就罢了,就怕没死……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待书房空无一人之时,那位大人轻轻敲打着红木桌案,自言自语道:“白若……白若你若是真的恨本王,怕是现在已经……本王也是迫不得已……哎,你如何就不懂本王的心呢……” 第三卷:天灾人祸 第71章 客栈之遇 正值六月,大雨滂沱,铺天盖地如同水泼一般,四处一片水幕,灰茫茫的看不清远方。 安城一事用了将近两个月时间才全部收尾,主谋被押解到京城大牢听候审讯,原侯府老夫人带着一干家眷归隐田园,远离了尘世喧嚣。云家满门逆反,部分被当街诛杀,只留了云家主要之人,几百人里,居然只有云小姐和几名稚龄幼儿被恒昱祺保了下来,让薛映湖一同送去云小姐姑母那边。至于刘知府,直接被摘了乌纱,带了重枷。作为一方父母官,不但参与谋反,还参与了一场残忍的屠杀,简直骇人听闻。刘知府原本想要自杀,但是恒昱祺道若是他死,怕是他全家人都保不住之后,就消停多了。 朱家的朱琅朱瑛两兄弟为家人报了仇,但是作为朱家最后两人,自然也带枷进京,指认刘知府与云家恶行,为自己家中人赎罪。 恒昱祺原本是要带着他家小师爷一起进京领赏的,结果走到半路接到圣旨,命他这个钦差大人去湖北。 最近入了夏,各地开始连番大雨,江浙已经出现暴雨后水祸灾情,让当地官员焦头烂额。 皇上怕在这种档口那些谋逆之人会作乱,于是只能派自家弟弟过去看看,最好是安稳度过这天灾时期,才好专心整治人祸之事。 “所谓的能者多劳……真是悲哀啊……”恒昱祺坐没坐相的瘫在一把太师椅里面,双脚架在案桌之上,手里捏着他师傅给的治疗疫情的药方,满脸颓丧,无精打采。 重涛本就是北方人,很少能见到这一下雨就下三五天的时候,但是据恒昱祺说,南方很多地方这雨都能下上半个月不带停歇,所以才会导致山洪水患,防不胜防。淮南江浙挨着长江,本就是水患重灾区,如今他们刚从淮南出来又要去湖北,却被接连大雨挡在路上。 大雨本就不宜上路,而且附近多山,很容易发生险情。没办法,再着急也只能等了。 “你那些人……怎么安顿的?”重涛靠在床边,手里捏着两个杏子慢悠悠的吃着。他现在这个也不能吃那个也不能吃,看见别人吃杏馋的不行,别扭半天才在唐八的允许下获得三枚,其中一个已经吃了,剩下的两个要万分珍惜。 “哪些人?哦……你是说那些,嗯,暗卫?他们大部分已经回京述职,我身边也就跟了十来个人……估计要等一阵子他们才会回来。”恒昱祺把那药方妥善的藏在怀中,叹气道:“好烦啊。” 重涛倒是不觉得烦,他一开始知道身边有一群人监视的时候差点跟恒昱祺闹掰了,一群人啊!自己亲个嘴儿拉个手,都被人看去了!而且他还不知道,自以为偷偷的避开别人了呢! 恒昱祺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放下两条长腿,溜达到重涛身边跟他一起靠在窗边儿往外看,“你放心,现在只有小八小九在旁边,那些人都住进其他房间里了,还有藏在别处的,不过下大雨,我也没有让他们多受累。”说着,双手就不老实的缠住对方的腰,噘着嘴要亲亲。 重涛瞅了瞅房梁,再看看周围。这客栈原本就不大,就算是天号房也没有豪华到什么份上,能藏人的地方几乎没有。他放下心来,抬头亲了亲恒昱祺的唇角,两个人接了个有甜蜜杏子味儿的吻。 两个人的感情渐渐明朗,平时没人的时候拉小手亲小嘴简直就是日常,要不是重涛身体还未恢复,估计就连晚上也落不下。两个人现在相处就好像蜜里调油似的,没事儿的时候抱在一起打瞌睡都会甜蜜蜜。 只是没事的时候太少,甚是可惜。 恒昱祺的爪子已经老大不客气的钻进对方的衣襟里面,摸着掌心下滑嫩的肌肤,哼哼唧唧道:“澜澜,快点好起来吧,为夫要憋不住了……” 重涛每次想到这种事仍旧会脸红,他拿起一枚杏子塞进对方嘴里,怒道:“什么叫为夫,我才是为夫!”说完,又看着那个被咬了一大口的杏子心疼。 他只有三个杏! “好好,你是为夫,我是娘子,哎呀相公,你什么时候才能给娘子吃一顿饱饭呢?”恒昱祺掐着嗓子,装出一副娇羞的模样,然后在被拉脱衣襟露出细白肌肤的地方落下了几个炙热的吻。 “饿死你拉到!”重涛把人推开,然后整理好衣领,刚要说些什么,就听楼下传来一声尖利的哀嚎:“你们这个黑店!居然杀了我相公!!”随即就是一连串的痛哭声,“我的相公啊,你怎么死的这么惨啊!你扔下我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 重涛和恒昱祺对看了一眼,抬脚就往门外走。 先不说是不是真的发生了命案,他们这几天实在是闲的无比难受,有热闹不看王八蛋,先凑凑在说其他的。 刚出门就看见唐八和唐九了。唐八表示这种事他们去看看什么情况就好,不要大人操劳。可是已经闲出屁的恒昱祺压根不同意,“我就站在楼梯上看看!” 唐八不赞同的叹气,却让开了身子。 外面下着大雨,就算是上午,客栈里也黑乎乎的,点着两盏风灯照明。 现在客栈楼下厅堂里躺着个中年汉子,脸色青黑,口吐白沫。他身边坐着个穿着朴素但是长相十分艳丽的女人,女人旁边还站着个两三岁的孩童,哭的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大堂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了,恒昱祺随手拽了一个,好奇的问道。 那人见是个穿着长相有气度的一个富家公子,咽下原本想要出口而出的粗口,安分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刚才正跟掌柜的聊天儿呢,这三人非要离开,结算了房钱,结果还没出门口呢,那男人就歪倒了,好像没气儿了。那女的就在那儿哭,说掌柜的谋财害命。”他说道这里,又啧了声,“这客栈在这里开了十来年了,掌柜的什么事儿没遇到过?但是从自家客栈死人也太晦气了,怕是要出点儿钱财才能消停下去。” 听完这话,重涛拽了拽恒昱祺的袖子,低声道:“小八不是会医术吗?不如让小八给那人看看,是否还能救治。” 恒昱祺点头,然后高声道:“我这里有大夫,可否为这位大哥看看,能不能救治?” 那美艳夫人抬起头来,表情似乎略微不爽,怒声道:“这位公子,奴家看你仪表堂堂,如何却与这黑心掌柜的合伙欺辱我们。” 重涛一愣,瞬间觉得不对劲儿,于是纳闷道:“这位夫人,我们本是好意,若是你相公只是中毒还未死,难道不赶紧救治吗?” “就是就是,这位公子说的对。”掌柜的也心烦,恨不得把这几人拖出去打一顿,这女人一看就是来敲诈的,自家男人出了问题不说赶紧请大夫救治,而是直接哭诉他们是黑店,这种他实在看得多了,要么那男人是装死,要么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流浪汉,弄死了敲诈一些钱财。但是不管是那种,对他这个客栈都会有影响,谁愿意遇到这种晦气的事情?店里死了人,估计要冷清好久才能恢复。 那些看热闹的也在帮掌柜的说话,你人呱唧摔那里了,怎么就不能找个大夫给看看了? 那女子又摆出一脸哀怨的神色,哭泣道:“既然这位公子好心,那奴家也无话可说,只求公子能够公正一些,不要欺辱奴家孤儿寡母。”说完,便往一旁靠了靠,空出位置来。 恒昱祺几人上前,唐八半蹲身子,手指拨开那男人眼皮看了看,又捏开嘴巴,最后拨开衣领,手指放在他的脉搏上静待了片刻,摇了摇头。 那女子见状,大哭起来,“我相公就是被这黑店掌柜的害死的!我们住进来还好好的,现在想要离开,却偏偏遇到这种事!” 重涛也蹲了下来,看了看那男子手掌。 男子手掌宽大,关节粗壮,掌心有厚厚的茧子,十分粗糙。他指甲有些肮脏,指缝里都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污渍,看上去应该是做习惯农活儿的。 可是若是做习惯农活,却穿了一身与身份不符的锦袍,这就有点儿不太对劲儿了。 “请这位夫人莫要伤心,逝者已逝,还请宽慰。”重涛劝道。 那女子不听,仍旧咒骂着掌柜的,哭啼不停。 重涛皱了皱眉,看向唐八。 唐八道:“这男子确实是中毒身亡……” 掌柜的大惊失色,慌乱道:“我这小店已经开了十多年了,从未发生过投毒之事,而且若说我是黑店,那我想要害人也要找一些有钱的人来谋害,怎么会看上你们这种?” 那女子哭诉道:“还不是因为我相公与你聊天时说了我们的行程,才让你心生恶意?”她哭的满脸泪花,“我与相公出来收那些回款租金,但是见大雨久下不止,相公担心家中年老父母,想要冒雨归家,谁知……嘤嘤嘤,各位好心人,可要为奴家做主啊!” 第72章 谁比较冤? 掌柜的被这女子哭的心烦,不禁心生怒气,吼道:“大不了就报官,你说我下毒,我还说你讹诈呢!” “报官就报官,你欺辱我孤儿寡母,当我怕了不成?”那女子也毫不示弱。 只是外面的雨仍旧很大,并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大雨之中跑去报官,而是继续斗鸡一样的对峙。 “你看出什么了没有?”出了人群,恒昱祺低声问唐九。 “那人确实是中毒身亡的,而且中毒时间很短,看上去应该是鹤顶红之类。”唐八回道。 “那女子,看上去颇为可疑……”重涛在恒昱祺耳边低声道:“你看,她穿的也算是好,还打扮了自己,可是她那个孩子却穿的是一身普通的布衣。而且我见那男人手掌粗糙,应该是干惯农活儿的,与身上那件衣服实在是不匹配……” 恒昱祺点头道:“我也发现了,你看那男子虽然身上穿了锦袍,可是脚上却穿了普通布鞋,鞋底都磨烂了。啧,该不会是这女子从其他地方骗来的男人吧?” “这真不好说……主要是她骗了人就为了敲诈吗?这心也太歹毒了。”重涛啧了声,看向仍旧哭啼啼的女子,心生厌恶。 恒昱祺低声笑道:“你忘了?当初在平阳县,那个黑店……掌柜的可就是个女子,不照样心狠手辣?这女人若是狠起来,真是让人惧怕啊。” 重涛冷笑一声,道:“少来,说的就跟男人狠起来还是温良小绵羊似的,这种事跟他们自己相关,跟性别无关,懂?” 洗脑女人不好战略失败,恒昱祺耸耸肩,郁闷的哦了声。 重涛怎么会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闷笑着捏了捏他的手,道:“你别闹了,看他们这样,总要管一管,毕竟你也是个官。” 恒昱祺被捏的浑身舒爽,一副好啦都依你啦的表情道:“那,本官就审一审他们。” 当得知恒昱祺是一位路过的钦差大人之后,掌柜的喜极而泣,连声说太好了。那女子表情却有些飘忽不定,这让恒昱祺更加确定这女子有问题了。 恒昱祺坐在掌柜准备好的椅子上,板着脸的看着仍旧在嘤嘤嘤的女子,说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重涛忍不住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儿。 那女子哭哭啼啼道:“禀大人,奴家,奴家……奴家叫秀月,旁人都叫奴家秀娘子。” “哦,秀娘子,你与这名男子是什么关系?” 秀月哭诉道:“这是我夫君。” “那你们成亲多久了?” “奴家成亲已经数年了,嘤嘤嘤,大人,奴家与相公十分恩爱,谁知却遭如此横祸,还请大人做主啊!” 重涛看了看跪在一旁的掌柜的,低声跟恒昱祺说了几句话。 恒昱祺点头,又问:“掌柜的,他们一家三口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掌柜的先磕了个头,道:“回大人,他们已经住进来四五日了,刚住进来的时候雨还未下呢。” “雨还未下?”恒昱祺看向低垂着头不停嘤嘤嘤的秀月,问道:“我记得你刚才说,是担心家中老父母才着急在大雨为停的时候就要回去,怎么住进来的时候,却在还未下雨的时候呢?” 秀月丝毫不带慌乱,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柔弱道:“那是因为奴家孩子长途奔波,身体不适,所以想稍住一天,谁知道会遇到大雨……”她说着,立刻把那孩子搂在怀里,那孩子又大哭起来。 重涛笑着上前,把孩子从那女子怀中带了出来,道:“我看这孩子也吓坏了,不如让后厨炖个鸡蛋,哄他吃了睡一会儿。” 秀月一开始并不想放手,可是那小孩儿却抓住重涛的手不松,恨不得整个人都扎在重涛怀里。 “我这孩子怕是吓坏了,还是不劳烦大人了吧。”秀月脸色有些难看,紧紧抓着孩子的手臂,不肯放手。 “你这妇人也是有趣儿,一开始担心孩子劳累选了住客栈,然后又要在大雨天回家,反倒不怕孩子淋雨害病了?如今本大人的师爷好心帮你照顾孩子,又推三阻四,难不成这孩子不是你的?”恒昱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把这几人和看热闹的都吓了一跳。 秀月吓的一哆嗦,直接松了手。 重涛把孩子抱在怀里,坐到一旁。 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有人高声道:“莫不是这女子是拐子?想要从这男子手里抢了孩子卖去别处?” “诶,真的说不定啊,看这女子长得也是好看,怎么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那孩子在重涛怀中瑟瑟发抖,两只小手紧紧抓着重涛衣领,恨不得把整个人都钻进他衣服里。 重涛轻轻拍打孩子的背,小声道:“好了,不要怕,莫要伤心了。” 那孩子突然摇了摇头。 重涛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又说:“待大人葬了你的父亲,你就可以和你娘亲回家了,莫要怕。” “那,那不是我娘亲,也不是我父亲。”孩子哭的不停抽泣,“我不认识他们!” 第51节 他声音虽小,但是离的近的人都能听到。 恒昱祺浓眉一拧,怒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是个拐子?” 秀月表情开始惊慌起来,急声道:“不,不是的,我的孩子,他一定是被吓到了!若不是掌柜的毒杀我相公,宝宝怎么会被吓到!!” “吓的连自己父母都不认识了吗?”恒昱祺冷笑,“你最好从实招来,这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这男子究竟是谁!否则这皮肉之苦,怕是你受不起!” “大人,你这是要不分青红皂白屈打成招吗??”秀月尖声叫起来,“钦差大人伙同黑店掌柜要对我一个小女子用刑啊!!要屈打成招啊!小女子不服!!” “好,既然你不服,那本官就让你心服口服。秀娘子,你家相公是做何种营生的?”恒昱祺声音发冷,觉得这人真是不知好歹,非要被人强行死开面皮才认罪。 “我相公,我相公是做小买卖的。”秀月低声道。 “做小买卖?什么样的小买卖需要穿一身锦袍?里面却仍旧是粗布麻衣?” “这是因为,是因为收了一些租子和欠款回家,想要穿的好一些而已。”秀月又开始抽泣,“我苦命的相公,刚买了一件好衣服穿了几天而已,就,就遭此横祸……” 恒昱祺勾了勾唇角,“哦?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你不给孩子买一些好衣服?你刚才口口声声疼爱孩子,却让你相公穿了锦袍,你自己也穿的花枝招展,却给孩子穿半旧的衣裳?” 秀月只是低着头哭,并不回答。 恒昱祺又接着问道:“你说你丈夫做小买卖,那是做什么买卖?” 秀月结结巴巴道:“什,什么都做,针头线脑,胭脂水粉,或者一些吃食之类的……” “满口胡言乱语!”恒昱祺哈的笑出声,“你的相公做胭脂水粉?吃食?秀娘子,你好好看看你口中相公的手,那双手是做胭脂水粉和吃食的手吗?那是一双田里干活的手!指甲内都是污泥!那个做胭脂水粉,做吃食的小贩,会有这样一双手?” 他说完,周围有胆大好奇的人凑上去仔细看那名死去的男子,片刻大声道:“对啊,这就是庄稼汉的手,这鞋子上还沾了泥巴,都穿成这样,怎么可能会是那些做胭脂水粉的小贩呢?” 秀月的脸色变得慌乱起来,眼神乱飘,吱吱呜呜道:“相公他,平日里也去做田地里的伙计的。” “你的相公满手满脚的污渍,你说他是做胭脂水粉的小贩;这孩子明明说不认识你们二人,本官看他对本官的师爷都要比对你们还要亲近,你却说这孩子是被吓到了?若是一个孩子被吓到,竟然不去寻找自己的亲人求安慰,却找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秀娘子,你这一番话漏洞百出,还是好好想想再说吧!” “那人她也不熟悉,是她在半路上遇到的!”重涛怀中的孩子已经止住哭声,似乎是觉得自己如今已经安全了,有人保护,而大了胆子,“大人,我娘亲不是她!我,我想我娘亲……” “莫怕,大人会帮你找到娘亲的。”重涛端了桌子上的一杯水,递到这孩子面前,“你喝口水,跟大人说一下,这女子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这孩子岁数虽然很小,但是人却十分机灵。 他喝完水,结结巴巴的描述着,说自己跟姑姑姑父出去玩,但是走散了,后来被这女子遇到。说要送他回家,可是却带他来到这里。那男子也是这女子半路遇到的,两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半夜里还睡在一起,装出夫妻的样子。那件儿锦袍也是这女子送给那男子穿的。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恒昱祺冷下脸,“拐卖孩童,坑骗谋杀他人,你身为一名女子却如此心狠,罪不可赦!” “罪不可赦?”秀月猛然抬起头,看向恒昱祺,又看向周围所有人,突然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太可笑了,什么罪不可赦?这男子强迫与我,要与我做夫妻,不同意便要杀害我,我不过是利用他换一些钱财罢了!”她说完,又是一阵娇笑,“你们这些男人实在是可笑,平日里见了漂亮女子就走不动,见女子单身一人就要上前调戏,如今害人的被杀了,居然还说我罪不可赦?是,这孩子是我捡的,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捡了他吗?” 秀月哼了声,看向重涛怀中的那名孩童,露出个不屑的表情,“因为他爹跟他娘都不要他了,他被他姑姑姑父带去离家颇远的市集,直接扔在市集上。要不是我听到了那二人说话,把这孩子捡了,怕是他早就被卖去给人当牛做马了!” 第73章 案中案 “你在撒谎。”重涛的手指轻轻抚过孩童的脸颊,擦掉他脸上的泪水,目光带着寒意扫过秀月,“说的倒是义愤填膺,一副好口才。” 秀月表情一僵,有些羞怒道:“大人为何就觉得奴家撒谎了?可有证据?” “跟我要证据?”重涛哼笑一声,“找个人把死者面貌画出来,待雨停了四下里张贴一下,既然他看上去是个种田的,那应该会有人见过。至于这个女人,就先绑了找个地方看着吧。” “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秀月尖声叫起来,“奴家并无过错,若不是他强行要非礼奴家,奴家也不会用此下策……大人,莫不是你看奴家貌美,想要占为己有吗?” 重涛差点喷她一脸。 他瞅瞅这女子,再看看旁边坐着忍笑的恒昱祺,心说你还没有我旁边这位大人好看呢,我占你做什么?而且你一看就是风尘女子,老子若是想要找个女人,也会找个贤良淑德的良家妇女啊! “死不认罪,咆哮公堂。秀娘子你要知道,杀人偿命这件事。既然你承认你已经杀了这名男子,就坐实了你的罪,还有何话说?”重涛板着脸,冷冷的看向秀娘子道:“我要关你,有错吗?” 秀月抖了抖唇瓣,低垂下头,过了半晌才说道:“既然落到你们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便吧。”然后就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把秀月关进拆房,那孩童被唐八抱去暂时照顾。重涛半靠在床上,想着今天的闹剧,啧了声道:“我越想越觉得,今天这事儿也太夸张了。那个秀娘子好像脑袋有问题一样,一开始什么都不说,但是一诈就改口,最后又开始死不承认,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些人都这样,死到临头仍旧嘴硬,以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就能让对方放自己一条活路呢。”恒昱祺手里把玩着扇坠,表情呆滞,双眼放空,一副被闷出蛇精病的模样。 “可是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重涛摸着下巴,疑惑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她想用肉体保住自己一条命的话,那么我说关押她的时候,她就不应该说那种话。当堂捅破之后,岂不是把这种机会也给扑灭了吗?” “你看上她了?”恒昱祺警觉起来,几步走到重涛身边,跟他并排坐着,沉下脸瞪人,“若是良家妇女也就罢了,你……” “你闭嘴,烦不烦啊!”重涛抬手就糊到恒昱祺嘴上,“胡说八道什么?我在分析案情呢!不行,我得再找那孩子问问……” 恒昱祺连忙把人圈住,道:“不用去,小八会把该问的问出来。” 重涛顿了顿,怒道:“小八都比你管用!放手!” 恒昱祺顿时醋劲大涨,把人丢在床上连亲带摸折腾半天,意犹未尽的看着床上那人红彤彤的小脸,哼了一声傲娇道:“不准你夸别的男人!” 重涛抬手掩面,心说自己真是日了狗了…… 那女子被关在柴房两天,心态一直很好,该吃吃该睡睡,一点儿都没有即将被弄去监牢的惧怕感。 那孩童的事也问的差不多了,孩童说自己叫张柱子,家中他是最小的一个,上面还有个哥哥。他爹死得早,家里一直被娘亲操持,但是前段时间姑姑总是来家中,与娘亲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个人还总是吵架,吵的很凶。娘亲曾经哭着说不会把他送人,也不会改嫁之类的。但是前些日子娘亲生了病,姑姑说带他去买药,于是在马车上坐了一天。下来之后就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了…… 再然后,就遇到了那叫秀月的女子。 秀月对他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反正这几天也没有饿着他,偶尔还会买几块糖给他吃。但是秀月反复说他家不要他了,让他认秀月当娘亲,然后再去弄一笔钱,就找个村子住下来。 一个四岁的孩子能记住这些也是不容易,估计是这些事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而且柱子也确实聪明机灵,发现重涛十分亲切的时候,就立马叫破秀月的身份,然后寻求重涛帮助了。 “现在要知道的就是那男子真正身份,以及这女子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我见那女子并不傻,怎么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重涛看着坐在一旁吃点心的柱子,心里叹了口气。 这孩子的姑姑姑父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非要把这孩子丢出来呢?他们吵架难道是与这孩子有关?可是这孩子说不清自己家究竟在哪里,秀娘子知道却不说,让人着实烦躁。 窗外的雨已经小了不少,估计再过一天就能开晴了。 “我想再找那女子问一下……若是那女子真的有冤情,也不至于冤枉了她。”重涛认真说道。 恒昱祺啧了声,“你这个师爷,倒是比我这个钦差还要尽心尽职。到时候把这女子丢给这边的县官处理就好了,你何必操这么多心?” “万一那县官是贪官呐?万一那县官真的贪图美色怎么办?”重涛虽然一个县太爷都没见到,但是却对这种职业产生了极大地怀疑。 “你可真是……”恒昱祺抬手隔空点了点他,“劳碌命!” 秀娘子又被带了来,虽然一身脏污,头发也略有些凌乱,但是仍旧挡不住那一身浓郁的风尘气息,和美艳的脸蛋。 她跪坐在地上,水蛇腰轻盈盈的扭向一旁,做出来一个及其挑逗的动作,眼尾不停的想周围的男人勾着风情。 门口处站着仍旧有些担心的掌柜,他生怕这俩大人被这小蹄子勾搭了,回头给自己盖个罪名,那就倒霉透顶了。 “秀娘子,我想,你应该是个聪明人……这年头聪明人不多了,而且也只有聪明人才能活得长久,不是吗?”恒昱祺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口清茶,看都不看向那女子一眼,“聪明人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秀娘子掩嘴一笑,柔声道:“那大人也是聪明人咯?” 恒昱祺不动声色,他放下茶盏,淡淡的看了秀娘子一眼。 秀娘子见对方不给反应,也无趣的抿抿嘴,又道:“这雨一直未停,估计大人甚是无聊,不如我给大人讲个故事听吧。” 秀娘子见这屋里的人没有什么异议,便开口讲了起来。 一开始还是一个在画本里很常见的故事。 贫困才子在青楼遇到佳人,两人私下许了终身。可是这才子却突然重病,花光了自己用来考试住宿的积蓄。佳人自然替他着急,拿出压箱底的银钱首饰帮才子治病,送他去考状元,然后静待才子归来,替她赎身。 才子确实归来了,但是也是带了家眷归来的。有大官见状元郎一表人才,长相俊秀,便许了家里千金。大官千金与青楼佳人比起来,那才子自然会选择前者。可是佳人不干,她写信与那才子说,愿意以妾身份嫁过去,只求能在一起。 才子自然是不愿意的,他与千金新婚不到一年,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怎么能允许一个青楼女子坏了自己的好事? 佳人见对方如此无情,大怒之下就说若你不娶我,我便将当初接济你之事说与你夫人。而且我这里还有你当年书写下的情诗和说为我赎身娶我为妻的字据。 这下,才子吓坏了。他好不容易考上状元,娶了娇妻,摆脱了贫穷,前途无量,怎么能让一个青楼女子毁了自己呢?于是他便书信一封与那女子说,不是我不娶你,而是如今刚娶妻就抬妾不太合适。我先找人将你接进入京城,寻一处宅子,换个名字住着,待三年,家中娇妻有了孩子,我便抬你进门。 女子听了觉得也很合适,她还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一个青楼女子嫁给状元郎,总是会让人诟病,对那才子将来也不是很好。但若是妾就方便多了。于是那才子托人送了些钱财过来,加上女子自己积攒的银钱,而且女子岁数也有些大了,青楼的妈妈就允许她赎了身,放了出去。 女子得了自由,想要立刻奔到自己喜爱之人身边。后来终于接到才子的一封信,上面说让她去某个地方,然后才子的哥哥在那里把她接了,护送到京城来。女子大喜,离开自己呆了许多年的城镇,然而却在离开之日,捡到了一名孩童。女子觉得这也许是天意,让她能有一名孩童陪伴,以后无论是当儿子养着,还是做家生奴婢都合适。 后来,她就见到才子的大哥,那大哥是农民,一家人吃苦耐劳培养出才子一人,却听说有人要败坏才子名声,自然是不允。女子见大哥穿的破旧,就掏钱买了一件锦袍与大哥穿了,两人相携要去京城,半路大哥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女子开始不从,但是那大哥却说,你若跟了我,还能有一命活着,若是执意要去京城,等着你的怕并不是好事。 女子一开始并不相信,可是却在大哥零碎的梦话中得知,才子是要让大哥半路把自己杀掉。女子在大哥醒来便质问大哥,大哥支吾半天,终于承认了。 女子心灰意冷,后来发现大哥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撒进她的饭碗里,便知道大哥动手了。而她做的,不过就是将两人吃饭的碗调换了一下…… 第74章 不见棺材 秀月这番话说完,旁听的都觉得这女子十分可怜,就连掌柜的也觉得实在是太可怜了,他觉得这件事自己不想追究了,让这女子就走了吧。 恒昱祺侧身问坐在身边的重涛,“你怎么看?” 重涛嗤的笑出声,道:“故事不错,可是我不信这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恒昱祺一愣,他看看一脸苦笑的秀娘子,再看看敛目喝茶的重涛,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 重涛叹气,看向秀娘子道:“秀娘子,若你真的不说实话,那就只有送去衙门审问了。” 秀娘子理了理鬓边乱发,冲着重涛嗔道:“大人,奴家可是句句属实。” “好一个句句属实……那我问你,你口中的女子,说的可是你自己?”重涛放下茶盏,问道。 秀月一愣,掩嘴轻笑一声道:“自然是奴家自己……” “一派胡言!”重涛冷声道:“那我再问你,你与那名男子,可是有了……肌肤之亲?” 秀月立马一副垂泪的模样,神情变化迅速无缝切换,简直让重涛自叹弗如。 “那人逼迫与我,奴家为了找到负心郎君,所以就……” 重涛哈了声,继续问:“秀月究竟在哪里?” 堂下秀月愣了一瞬,娇声道:“秀月自然就是奴家啊!” “大人,这女子满口胡言,依在下看,要送去衙门审问才能让她说实话。”重涛对着恒昱祺恭敬道。 “大人,小的听这女子身世可怜,说话并无异常之处啊……”掌柜的见这女子楚楚可怜的样子,也是动了恻隐之心。 “重师爷,不如你说一下,为何你觉得这女子满口胡言呢?”恒昱祺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但是却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来。 “一名女子,愿意为了自己的情郎从那种地方自赎出来,自然想要快点儿见到情郎。可是这一路上,她不但捡了个孩童,还与陌生男子同行共枕,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而且这女子还给那男子买了衣服,早不下毒,晚不下毒,偏偏要在离开的时候下毒,自然也是存了一份不应该存的心思。那男子若真的想要杀一名弱女子并且抛尸,岂不是一件十分容易得手之事?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下毒,暴露自己的行为呢?” 那掌柜的一听大惊,道:“难道她本就打算了这一出仙人跳?要坑害与我?” 重涛没有回应掌柜的,而是看向那女子,又问:“你真的叫秀月?还是说真的秀月已经不在了?” 秀月哭泣着扑倒在地,凄凄切切道:“大人,大人!奴家所说一切属实,并无半点虚言!却不知为何这位秀才大人却要一直污蔑与我!” 第52节 “既然本官的师爷说你说的话是假的,那必定就是假的。既然你不愿从实招来,那就只能押去衙门,自然有人会让你张嘴说实话。”恒昱祺对这种鸡毛蒜皮之事十分不耐烦,而且这女子从一开始便神情不对,无论是不是真的,她也是杀了人,总要秉公办理的。 秀月见自己哭泣换不来同情,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急声道:“若是大人不信,可看这封信,这信便是那负心汉寄给奴家,让奴家去寻他的!” 唐八接过那信,抽出来反复看了看,见没有问题才放到恒昱祺手中。 那信中半张纸写了各种甜言蜜语,后面又诉说了自己的苦衷,最后讲让秀月带着信去某地找他大哥,让他大哥护送她去京中寻他。落款是峦竹二字。 看到这落款,恒昱祺眉头略皱了皱,然后对重涛使了个眼色。 重涛意会,道:“原来是这样,看样子是我错怪你了。但是你要寻的这位郎君如今身在要职。这样,不如你将他与你之间书信来往交于大人,再将你与他之间之事书写一番,唐大人便替你出这个头,如何?” 秀月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掩面哭道:“如今奴家成了这幅样子,如何去寻人?” “他纵人杀害与你,难道你不想要报仇?”重涛问。 “可是那人已死,奴家,奴家只想寻一清净之处,了却残生。”说完,悲痛大哭起来。 “若是本官没有记错,峦竹可是去年的新科状元。赶考之前在什么地方住过,怕是一查就能查到。虽然你不想在计较此事,但是本官却是不能不管的。他既用了他人钱财,许诺了他人姻缘,如今某了官位却又要杀害恩人,这种残忍之徒也不配当朝为官!秀月你莫要怕,本官可带你入京,找人对峙!”恒昱祺一脸正气,字句铿锵。 “可是,可是,奴家已经不想再去寻他了。自知身份云泥之别,去了怕也是自取其辱。”秀月掩着脸,声音发颤。 “不行!本官岂能坐视不理?作为状元自然是天下才子的表率,竟然是如此一个负心无耻之徒,本官岂能容他?”恒昱祺义正言辞,桌子拍的啪啪响。 “掌柜的,麻烦给这位秀娘子开一间房间,待雨停之后,本官就要带着秀娘子去京城了。” “我,我不去!”秀月惊慌起来,“我杀了人的,如何能去!” 恒昱祺微微一笑,道:“莫怕,有本官护你,自然不会让你为难这种事。来人,送秀娘子回房好好歇息。” 秀月哆嗦着走出房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镇定。 待人离开之后,重涛道:“若是我没有猜错,她不会是秀月。” 恒昱祺伸手抚了抚他的后颈,站起来走到重涛身后,亲昵的按压他的肩膀,道:“原本我也差点被骗过去,但是见你坚决,于是诈了一番。如今看来,这里确实是有问题。”他说着,眼神又飘向放在桌上的那封信,“峦竹,去年春闱的新科状元。取得状元之后便于他老师的女儿成了亲……小八,你去看看死者身上有没有其他信物信件之类的东西,若是有,拿来给我一观。” 唐八应了声,转身去楼下小院儿,那尸体被撒了石灰,停放在小院一间不用的杂物间里,等待雨停送去义庄。 只有片刻,唐八回转,手中拿着一枚玉佩,几个银元宝,一把精致的匕首和一封信件。 恒昱祺打开那信看了几眼,笑道:“这新科状元心可真大,居然真的让他亲生哥哥去做这种杀人买卖,但是没想到……啧,我如今倒是觉得这个案子变得有趣儿多了。唐八,你去打听打听,那状元郎的老家在哪里,过得如何。” 唐八应了声,又道:“这客栈里怕是不太好问,而且人多口杂,不如待雨停之后,我与小九一同出去询问一番。” “这事儿不急……”恒昱祺笑了笑,又道:“这峦竹的岳家,可是看我及不顺眼呢,如今给他添点堵也是很有意思的。” “只要不耽误我们的正事就好。”重涛拍开他想要钻进衣领的爪子,斜着眼瞪他。没看小八还在呢吗?随便乱摸什么! 恒昱祺厚着脸皮挥退了唐八,连搂带抱的把人圈道床上,偷了几个香吻之后,又纳闷的问道:“澜澜,我还是有一事不知,你究竟是为何从一开始就不信那女子的话呢?” 重涛推了两下没推动,也懒得动弹,就让人挂在他身上。听到这样一问,笑道:“你猜。” “猜不到才问的,好澜澜,告诉我吧。”恒昱祺的大脑袋在他身上拱来拱去,撒娇耍赖的模样实在是好笑。 重涛磨不过他,被拱出一身汗,只能求饶,道:“别闹别闹,我说就是了……”他把人拍去一旁,坐起身靠在床边,道:“看眼睛啊,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没说实话,眼神是发飘的。” 见人不信又要拱,连忙又道:“而且她若是真的喜欢那人,怎么可能还会对着我们乱抛媚眼儿?还说出是不是看上她身子这种话来。而且他们还当着那孩子做出那种……那种事,怎么看怎么不想是被强迫,这种女人的话自然就不可信,而且我也只是诈了诈她而已,她便改了说辞,也是好笑。” 恒昱祺疑惑的看着他,“就这样?” 重涛点头:“就这样!”他才懒得解释那什么往左看往右看的左右脑理论呢。 “算了,今天放过你!”恒昱祺有把人扒拉进怀里抱着,“真是,走去哪里都会发生这种破事,一刻清闲都没有,好烦啊。” “闲着你嫌烦,有事你又嫌烦,怕烦的话你干脆回家歇着好了!”重涛觉得这人时不时跟小孩儿似的,脾气一阵一阵,喜欢装逼又喜欢演戏,简直看不透! “不要,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家……”恒昱祺的爪子又不老实起来,抚摸着掌心下暖玉一般的肌肤,哼哼唧唧的找安慰,又摸又蹭占了一堆便宜,才心满意足。 秀月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夜晚之时几次想要翻窗逃走,却被人堵回屋子。 她攥着手绢擦擦额头上的汗,脸色苍白又焦急,还带着一些惧怕的神色,一直道早晨,才半靠在床上睡了一会儿,但是外面动静一大,就惊醒过来。 她是绝对不能跟着去京中的,先不说自己杀的那人是不是真的那人的大哥,就连自己,本身也不是…… 那傻大个还想娶自己当媳妇儿,非要带他去找弟弟说情,又说什么不嫌弃她的出身。开什么玩笑?就算他是状元郎的亲哥哥,可是家中穷困又没钱,还一脸痴傻的模样。被自己一勾就滚上了床,猪一样拱来拱去,恶心都恶心死了! 她本来只想骗一些钱财的,再顺便卖掉捡来的那个小孩儿,谁知道那什么状元郎也是心狠,竟然安排他大哥把好好的一女子杀了……幸亏那秀月死得早,否则怕是要再被气死一次!那傻大个还准备了毒药给她看,结果还不是被她给毒死了?原本是想诈那掌柜的一些钱,谁知这里居然住着个官大爷,也是倒霉…… 还有官大爷身边那小白脸儿,要不是他捣乱,怕是自己早就脱身了! 她醒来之时,外面已经放晴了。那些在客栈被困了多日的客人都纷纷启程,外面骡马声吆喝声响成一片。 若是那大人要带自己去衙门的话,这一路估计也不能总是盯着,也好找机会逃脱。 女子摸了摸身上的小包,包里藏了一些首饰。这都是她从真正的秀月那里弄来的,那傻乎乎的蠢货还真以为她会跟她一起走呢,怪不得被男人骗成这个样子,还不死心的想要去找个说法,简直可笑…… 不,现在可笑的是她自己,若不能跑掉,怕是真的会挨板子…… 正胡思乱想着,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几个衙役走了进来,看向她道:“你就是那叫秀月的女子?赶紧跟我们走一趟!” 女子腿一软,差点儿昏厥过去。 县衙大堂里面可比客栈的氛围衙役恐怖多了,女子跪在堂下,浑身直冒冷汗,还未等她想好要如何去说,那县令就丢了一根令签道地上,“先打十大板!” 那女子愣了,直到被人按在凳子上,才哭嚎着喊冤。 “你有何冤屈?杀人在前,蒙骗钦差在后,只是打你十大板已经是本官仁慈了。若是之后再不说实话,休怪本官手下无情。”那县令三十来岁,看上去也刚正不阿的样子。 女子被打的鬼哭狼嚎,县令冲着恒昱祺拱手道:“钦差大人亲自先来,到让下官措手不及了。” 恒昱祺笑道:“岑大人,你审你的案子,这女子不要弄死了,留着命本官还有用。” “这是自然。”岑县令面无表情,等板子炒肉声音停下,看那女子被丢在地上瘫软一团,手中惊堂木用力一拍,道:“堂下何人?” 女子满头冷汗,疼的脸色发青,刚要说话,岑县令又道:“本官要你说实话,否则挨的就不止是板子了。” 女子哆嗦半天,连嘤嘤嘤都忘了,疼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颤着声音道:“奴家,玉瑶……是,是秀娘子的……姐妹……” 第75章 我怎么会骗你 天底下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你和声悦色跟他说话,她满嘴扯谎;你一生气胖揍她一顿,就什么都说了。 “有意思……”恒昱祺拿着手里的两封信左看右看,“这东西可轻可重,轻了也就是个惩戒,重了……啧,能让他这辈子官途无望了。” 重涛笑道:“他跟你不是一个阵营,捏个小辫子也能控制一把。不过若那真的是他大哥,这人心也够毒的。让自己哥哥做出这种事,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恒昱祺摇头道:“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当自己飞黄腾达了,然后就看不起自己的跟脚,想方设法的要脱离。但是这种人要么就断的干脆利落别被人抓到把柄,要么就跟这个一样,蠢的令人无法直视。” 重涛有些嫉妒,怨道:“这么蠢也能做状元呢!” 恒昱祺哈哈哈大笑,他抬手摸了摸重涛的尖下巴,“澜澜若不是家中那些烂事拖累,必定能考个举人,三年后蟾宫折桂,当个状元郎。” 重涛正色道:“我也如此觉得,待这案子结束,我就回家闭门读书,两年后先去考个举人,在读书三年考个状元。” 恒昱祺听完一愣,道:“闭门读书?” 重涛点头微笑道:“是的,任何人都不见,什么时候考上状元什么时候算。” 恒昱祺瞬间明白自己被绕进去了,扑上去抱住人哀嚎道:“我也不见吗?你舍得看不见我吗?” 重涛踹了两脚,可惜这人纹丝不动,“不见啊,我要考状元呀!你别勒着我的腰,难受!” “我心都碎了你知道吗?”恒昱祺在他身上用力蹭了蹭大脸,哭丧着说:“不能不见我,而且你不如去我家,我可以帮你找这几年所有试卷和答题,多看看总比自己闭门造车要好。” 重涛啧了声,道:“看这种人品之人写出来的东西,估计我的眼都要瞎了。” “皇上也是被蒙蔽的嘛,再说这种事若是无人曝光,皇上怎么会知道呢?”恒昱祺笑道:“那我把自己科考的卷子拿给你看?” “再说吧……”重涛觉得秀才就足够了,现在真让他沉下心来去看这些八股文章四书五经,估计能要了他的命,“放手,你真的很沉!是不是最近吃胖了?” 恒昱祺讪讪的松开手,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的六块腹肌,郁闷道:“天天奔波哪里有胖?我也恨不得赶紧把这些事搞定,让你好好的休养身子呢。” 重涛翻了个白眼,问道:“那这人你打算怎么办?” “先放着,反正那女人一时半会也不会有问题。回头去这状元郎老家探探情况,手里把柄越多,以后才能起到更好的作用。若是这人老实也就罢了,不老实就直接一巴掌按死。”恒昱祺慵懒的靠在一旁,手肘支撑在桌子上,扶着自己的脑袋,一脸对这种杂鱼完全不想上心的表情。 “那你就任他如此欺辱人?”重涛有些不满。 恒昱祺笑道:“怎么?你眼里揉不得沙子吗?要知道这人岳家也是有底子的,想要动不是不行,但是想要大动,手中必须要有更多的东西。而且他们现在跟我们并没有什么冲突,动了反而会出问题。朝堂几派相互倾轧,我总要弄清楚他们的底细才好。否则拔出萝卜没有带出泥,反而还让自己伤筋动骨,那就不划算了。” 重涛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他懂的派系之争,每个派系都牵扯不少更加深层的东西。而且这种还涉及到政治类型,那就更加不好处理了。一个不小心反而会引火烧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恶人总是会有恶报的,只是时间问题。否则你看这叫玉瑶的女人,她因为一时贪心,害死自己的姐妹,拿了信物想要去享受荣华富贵,谁知道对方迎接她的反而是另一处陷阱。虽然这女人聪明避开了,但是仍旧避不开她之前作下的恶。”恒昱祺伸手放在重涛脑后,揉着他的脖颈,轻声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大哥若是能够心善,也不会招来杀身之祸。虽然他觉得是替状元弟弟做事,但是却不知已经被弟弟抛弃。这里面的受害者怕是只有一个秀月,但是秀月已死,一颗芳心化作尘土……不过这样也好,总比她得知了真相然后被杀死要更加安宁一些。最起码在她的期盼中,那男人是深爱她的。” “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重涛被揉捏的舒服,眯着眼睛享受起来,“现在只能说希望那状元郎能做一些好事,省的挖坑给自己跳,他这样的小人,怕是之后得罪了人都不自知的。” 安排好玉瑶与那孩童的事,他们一行人就要启程了。 岑县令听说钦差要去治水,叹气道:“如今这连番阴雨,怕是长江两岸又要乱上一番了。大雨之后的灾民处理,粮价控制与疫病都要防范……大人这一去,责任重大啊。” “岑大人所言极是,虽然我对治水没有什么经验,但是监管还是可以做的。不过岑大人这边也要防范一些,避免到时防不胜防。”恒昱祺道。 “县中粮仓已经备好,而且开春的时候我便找人疏通了水道,加固了一些房屋,甚至还购买了一些药材。就算下官这边用不到,运往他处也是合适的。”岑大人满脸愁苦,他看着外面虽然艳阳高照但是漫天飘云的天气,心中也是忐忑。 恒昱祺恭敬的行了个礼,道:“若是我大盛官员都如岑大人一般,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本官先替百姓谢过岑大人。” 岑县令连忙回礼,口中连道不敢当,“钦差大人这一路所做之事,朝中早已传开,大人行事光明磊落,救万民与水火,下官应与大人学习才对。这次没想到会遇到大人,已经是下官之幸了。” “哦?朝中早已传开?”恒昱祺眯了眯眼睛,露出一抹笑容,“这真是,这倒让本官有些……实在不好意思。”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奉承了一番,恒昱祺终于爬上了马车,上了车之后脸色就阴沉下来。 重涛笑道:“虽然这次你还未能回京领赏,但是看样子……有人迫不及待替你扬名了啊?”古代传播消息的速度本来就慢,他们刚结束安城的事不过一段时间,却已经在朝中传开,在这种偏僻县城里的县令都能得知,怕是若想光明正大伪了身份去微服私访,就不容易了。 “他们这是在怕我,怕我又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抓了他们的小辫子,让他们动弹不得。提前放出风声……怕是不止风声,估计我的画像都会被传散道不少人手中。”恒昱祺冷冷一笑道:“本官倒是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要动本官,也要掂量掂量手里的权利够不够!” “唔……若真是这样,怕是对你不利的人会出现在明面上。这么来看,我这个一点儿武功都不会的废柴,要成了你的拖累了。”重涛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恒昱祺无奈的把人圈在怀中,道:“不要胡思乱想,你怎么是拖累?不过你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我,以后不要离开我半步,若说我这人有什么弱点,怕是就在你身上了。那群人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这些,我反而要更加顾及你才对。” “那我舅舅那边,岂不是危险?”重涛猛地直起身子,有些紧张。 “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恒昱祺安慰的拍了拍重涛的肩膀,“早在将你带离平阳县的时候,我便已经安排了人在你家和舅舅家附近,若是有风吹草动,他们会立刻反应过来,不会危及到你家人安危的。” “哦,那就好……不过,我有个问题……”重涛疑惑的看着他,“你一个人钦差,怎么会有怎么大的权力?这些事我一直想问……唐八唐九是你的侍卫吧?从唐一开始排的?一直到多少?在安城隐藏起来的那些人是让你直系调控?我舅舅那边也是这样?钦差的权利已经这么大了吗?” 恒昱祺心中一荡,差点把其实我是个王爷这种事说出来,但是又怕吓到眼前这位。现在这种局势若是两个人因为身份问题闹了别扭,反而会出现麻烦…… “跟皇上要人啊,唐八唐九本来就是我的人,我家里也算是有点儿本事的,如今我接了这么棘手的案子,派几个人给我用用又如何了?你家也是因为这个案子才会发生危险,皇上那边若是不帮你看着家,等你陪我辛辛苦苦九死一生回去发现家宅都被人破了,你当皇上脸色有光?” “这样吗……”重涛半信半疑。 “我怎么会骗你?”恒昱祺凑上去偷了个香,“不要担心,我做的事都是为你好,只要你跟在我身边出谋划策就好了。” 第53节 虽然心中还是有些疑惑,可是恒昱祺这番说法又无懈可击,让他只能把疑惑压在心里。 马车再次往南行,两天之后,路边的灾民多了起来…… 第76章 怀璧其罪 这些难民看上去到也整齐有序,他们被官兵们安排在路旁的棚子里,还有几口大锅熬着稀薄的粥水搭配干巴的粗粮饼子做救济。 恒昱祺这边有两辆马车,一辆马车里坐着人,一辆马车里拉着一些药草衣物之类,缓缓行至关卡,就被几个大头兵拦住了。 “几位要去哪里?前面今日暴雨通行不便,几位还是回去吧!” 重涛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看了看,看见不少被堵在关卡的百姓,一个个满面愁容。 唐八掏出一块木牌递到大头兵面前,道:“我们大人接到急信,要把一部分药材运到前方灾区。”他抬头看看天,天气闷热,预示着下一场大雨,“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下起来,要趁着天晴赶紧过去。” “药材?”俩大头兵看着后面只坐着个小丫鬟和一个娃娃脸小公子的马车,上前翻了翻,有些眼馋。但是就算眼馋他们也不敢动一点儿,毕竟这开始上峰拿来救命的药材,若是动了,怕不只是砍头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你们往前,距这里不到百里的宣府,那边正在收药材和粮食,说是在预备灾情爆发的时候使用。”有个大头兵指了指前方。 重涛看着那些一脸愁苦的灾民,低声与恒昱祺说了几句。恒昱祺点头,扬声道:“不知你们这处负责之人在哪里?” 大头兵知道前面这辆车里乘坐的人非富即贵,但是没想到里面的人会说话,愣了一瞬。有人上前行礼道:“请这位大人稍后,小的这就去找。”说完撒丫子就跑开了。 唐八唐九把两辆马车停在路边,看着那些远远观望的灾民,表情无动于衷。 小安从马车上跳下来,犹豫片刻,拽着唐九的衣袖,低声问道:“小九哥,我可以给他们点儿吃的吗?” 唐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几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子,躲在树荫里围坐着,眼巴巴的看着这边儿。 “最好不要,”他声音有些冷硬,“你看这边,这么多难民,光孩童就有不少,你有多少吃的可以给他们?这边的官府和一些善人已经布施送粥了,他们暂且饿不死。” “可是他们好可怜啊。”小安虽然从小不受父亲宠爱,但是却有一个宠爱他的义父,哪怕逃出来的一路也没有短了吃喝。唯一比较受苦的那段时间就是在安城做乞丐,可是就算做乞丐也有人罩着,更何况他自己还有一些防身的本事,自然没有受过这种罪。 “让他去吧。”重涛从车上下来,看着小安踌躇的样子,也只是淡淡的一笑,“毕竟是一片善心,若是对方知恩,也是小安的福分;若是出了问题,好歹也是个教训,吃一堑长一智。” 唐九听他这么说,犹豫了片刻,然后从包裹中拿出三张烙饼递给小安。 毕竟是他们大人一路的吃食,虽然只是简单的烙饼,但是里面有油有葱花,比那些布施的粗粮硬饼子香甜多了。 小安拿着饼走到树荫下,一路有人虎视眈眈,若不是看着那些大头兵在旁边站着,怕是能扑上来把小安生撕了吃掉。 三张饼撕成了几块,分给那几个孩子。然而有个孩子刚拿了饼回去自己的位置,就被一个男人抢了去。那男人狼吞虎咽的吃着饼,边吃边大喊:“有善人来送饼了,大家快来啊!” 小安看着一拥而上的那些人,整个人都惊呆了,而且不止是他,那些拿到饼的孩子也被人撕扯着,夺了手中的饼。旁边有几个女人哭喊着挡着那些人的手,护住自家孩子,看向小安的眼神充满怨念,“你滚开!” 有几个士兵冲上来踹开人群,救出狼狈不堪的小安,顺手拎出一开始大叫的那个男人,直接一刀了断对方的性命。 “抢夺他人食物者,斩!” “扰乱秩序者,斩!” “违抗命令折,斩!” “趁火打劫者,斩!” 几条人命终于换来了一片安宁,灾民瑟缩的躲到一旁,惧怕的看着这群刀刃染血的士兵。 士兵们把这几句话重复的喊了几遍,镇压了这突如其来的暴动。 那几具尸体被堆到一旁,身上堆了一些枯枝烂叶,直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灾民中有人在低声哭泣,压抑的令人难过。 “刚才是谁引起的暴乱?”远处有人大声喊着,随着声音,远远的走过来三个男人。其中两个个头高大粗壮的护着中间扶着乌纱帽小跑的汗如雨下的一位县令。 重涛看着身旁惊惶不定眼圈通红的小安,叹了口气走上前去道:“家仆心善,却不曾想引起这样动乱,还请大人见谅。” 那县令跑到跟前儿,气还都没喘匀呢,就问道:“哪位是钦差大人?” 恒昱祺这才缓缓从车中走下来。 县令上前行了礼,满脸愁苦道:“敢问大人,不知对下官有何指教?” “沿途经过此处,只是未想到这里距那灾情严重的地方甚远,竟然就有了灾民。本官身上带了治疗疫情的方子,交于你一份,防患于未然。” “谢大人!”那县令接过两张薄薄的纸,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脸上布满喜色,“大人有所不知,往年也不是没有发过水,但是都是小打小闹,几年前最大那场水灾也未能殃及到此处,下官也没有处理灾情经验,正有些焦头烂额。没想到大人到来,到解了下官的难题。”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我看这些灾民也维持不错,这种时候用一些手段也是无可厚非。”恒昱祺拱拱手道:“只是本官还有急事在身不能就留,就此别过。” 这县令亲自打开关卡,恭送了钦差大人离开,然后拿着方子喜笑颜开的对下属道:“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解了本官燃眉之急,快快把这些防疫病的办法抄写了贴出去,真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小安被重涛拽上了自己的马车,他缩在车里,眼睛睁的大大的,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要落不落。 “如果你敢哭,我就扔你出去!”恒昱祺没好气的威胁,他的二人世界就这么被破坏了,这个小崽子真是没有眼力价儿。 小安抽了抽鼻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重涛哭笑不得,他安慰的搂着小安,冲恒昱祺道:“他不过是个孩子,你……啧,真是的。” “让他长长教训,知道什么事情改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恒昱祺没好气的哼了声,仍旧耐下性子,没把这熊孩子扔出去,“若是路上只遇到一两个灾民,你送吃的也就送了,备不住那人还会感激你;但是那里那么多灾民,你把饼送给那些孩子,就好像让手无寸铁之人怀中抱着一堆金钱一样,懂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几个人虽然死有余辜,但是也是因为你一时盲目心善造成的因果。小安,你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毕竟已经十一岁了,有些事做之前也要先动动脑子。我们这行一路,后面还会看见不少灾民,也许情况还不如这里,到时候……哎,算了,你总要经历过才会懂。”重涛摸了摸小安的包包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小安哭到睡着,趴在重涛腿上,小脸儿通红。 恒昱祺看着小安的样子,低声问道:“你打算培养他?” “再说吧……”重涛看向外面,“还有多久才能到那个兵说的地方?” “不停跑也要一日夜,只希望不要下大雨,这天也太闷热了。”恒昱祺把前后车帘儿都打开,但是涌进来的仍旧是热风,浑身湿漉漉的难过得紧。 到了半夜,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但是马车仍旧不停的赶路,希望能在雨大之前到达目的地。 凌晨时分,雨开始大了起来,前路一片水茫茫的几乎看不清楚,头顶阴云翻滚,远处还不停的有闪电滑过天空,看上去极为可怖。 “还能走吗?”恒昱祺问着外面赶车的唐八。 唐八虽然穿着蓑衣带着斗笠,但是雨实在太大,他仍旧浑身湿透,“能走,就算不能走也不好在这附近休息,按照距离来算我们应该差不多快到了。大人,还请忍耐片刻。” 这一路仍旧可以看到零零散散的灾民,距离宣城越近,灾民就越多。他们都希望能得到更安全的庇护,哪怕如今在大雨中瑟瑟发抖。 “这些灾民应该是附近村子里的,大雨导致山洪,导致他们不得不离开家乡。等雨过后,他们还会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恒昱祺低声说道。 “为什么不找一些安全的地方居住?”重涛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实在是不太对。别说这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平民,就算是他之前生活的时代,不照样也会有这些难以预料到的天灾,导致家破人亡。唯一的区别只是在死亡人数上罢了。 他们终于在晌午前赶到宣城,宣城城墙高耸,城门紧闭。在城门附近,几百灾民团团围坐,在四处漏水的安置棚子里期望老天能够开开眼,停了这场大雨。 唐八上前叫门,敲了半天,城门旁边才开了个小小的窗口,有人粗声粗气道:“灾民不能进城!” 唐八拿出令牌递进去道:“我们不是灾民,还烦请开门。” 那人看了令牌,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大门才缓缓地打开。 周围的灾民一拥而上,不停的叫喊着要进城。 从门缝里冲出一队士兵,挥舞着手中长矛把那群灾民驱赶开,唐八他们在一片哭号声中,驾车驶进宣城。 第77章 狐狸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城中看上去甚是萧瑟。偶尔见到一两个行人,也是表情麻木僵硬。 马车在一片雨幕中碌碌行使,一直到府衙门口才停下来。 宣城知府带着他的属下,站在门口迎接。几个小厮撑着伞把车里的人送到府中,然后牵着马车送进马厩。 “不知钦差大人到来,有失远迎……下官不知,钦差因何而来啊?”袁知府一张弥勒佛似的胖脸挂着笑,看上去倒是亲人。 “雨大路过,待雨小一些便走。”恒昱祺抖抖身上的雨水,看向袁知府,问道:“外面那些灾民,大人要如何处置?” “过两天他们就都走啦,也用不到……”袁知府话说了一半,他身后一名年轻男子咳嗽一声,把话打断了。 “禀大人,知府大人的意思是,那些灾民在此处也不会滞留多久,等雨小他们也会离开。平日里府上也会出一些米粮拿去救济。” “是是,就是这样。”袁知府笑呵呵的应和。 重涛诧异的看了眼那个男人,再看看知府,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哦……刚才本官进来之时,那些灾民也都想要进城,如今知府大人是否有了应对这些灾民的方法?”恒昱祺坐在主位上,看着身侧这位知府,不禁皱了皱眉。 “这,这……宣城粮仓里也没有多少粮食了……”知府露出一脸为难的样子,“那些粮商药材商开始哄抬价位,如今……” “没有多少粮食?”恒昱祺有些生气,长江两岸可是鱼米之乡,如今倒是来说没有粮食?他还记得去年这边是丰收之年呢! “知府大人的意思是……”那年轻男人又要插嘴。 “放肆,我家大人与知府大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其他人插嘴捣乱了?”重涛怒道:“你是谁?” 他这一怒,倒是把恒昱祺跟唐八唐九吓了一跳,幸亏急忙做了掩饰,否则非得从椅子上摔下来不可。 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儿。 “这位是下官的胡师爷。”袁知府急忙道,又问:“请问这位是?” “哦,在下姓重,是钦差大人的师爷。”重涛抿了抿唇,抬起下巴,一脸虽然咱俩都是师爷但是我就是比你高一等的傲娇劲头,“但是就算同为师爷,也没有与大人抢话的规矩。” 那年轻男人一脸不爽,但是还是闭了嘴。 恒昱祺擦了擦唇角,掩盖住一抹笑意,正色道:“袁大人,那粮仓究竟是怎么回事?” 袁知府呃了几声,偷眼去看他的师爷,见胡师爷敛目,便硬着头皮道:“这个……粮食不多了,宣城这么多人,还有士兵要养……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恒昱祺冷笑道:“去年宣城可有闹灾?” 袁知府神色飘忽,摇头道:“并未……” “既没有闹灾,而且还是丰收,那么粮食去哪里了?还有,灾荒之年若是有人哄抬物价,必以严惩,为何到了袁大人这里,就无可奈何了?”恒昱祺冷冷的看着他。 袁知府仍旧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只是不停的看胡师爷。 “今年雨水甚多,长江泛滥,本官一路前来,已经有不少地方做好了防范,无论是疫病还是粮食救济,都在可控制内,为何到了袁大人这里,就模糊不清了呢?”恒昱祺轻轻敲着椅子扶手,不耐烦道:“袁大人,这灾情不等人,难不成你要本官我亲自去粮仓看,亲自出手安置灾民,亲自控制城中物价?那大盛要你何用?” “这,下官有罪……”袁知府有些不知所措,开始擦着额头冷汗。 恒昱祺再次看看他身边那人,缓下声音道:“罢了,本官要稍坐歇息,两个时辰之后,希望袁大人能拿出对策来。”说完起身,看了看仍旧脸上带笑的袁知府,“带本官去驿馆。” 大城镇里都有驿馆,专门有给往来官员暂住的。有的会愿意让出自己的府邸,但是看袁知府这幅样子,怕是生怕这些人住到自己府中。听闻对方要走,才忙不迭道:“那下官送大人过去。” “不用了!”恒昱祺一甩袖子,走了。 第54节 虽然恒昱祺说不用,但是那袁大人也没有真的蠢到不送,他做了马车跟在后面,亲自安排了钦差住宿,又连连赔礼道:“下官一定会拿出应对方法,请大人不要烦心。” 等他走了,重涛道:“那胡师爷,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啊。”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俩都不对劲儿,一个知府,怎么可能蠢成这个样子……”恒昱祺叫了热水,又找出干净的衣服,指挥着红肿眼睛的小安跑上跑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让唐八唐九去查……粮仓……一个知府为什么会说自己粮仓的粮食不够呢?”而且还是在上一年报了丰收的地方,就算是养兵也…… “养兵?”重涛突然道:“会不会也跟屠龙会有关系?” “说不好,但是如此大的粮食消耗,除了养兵,就是中饱私囊了。可是若真的中饱私囊,也应该用力掩饰,而不是透露出来……那知府,啧,有趣儿。”恒昱祺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脱下外衣,只穿了一条宽松的裤子,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消汗。 虽然外面下雨,可是房间里却异常闷热,奔走了一路都没有洗过澡,身上都酸臭了。 重涛也利落的拔了衣服,俩老爷们在闷热的房间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他实在受不了某人咸湿的目光,又把里衣穿上了。 简直有病! 重涛内心吐槽,既想让自己跟老爷们一样光膀子,又不想被人视jian,矛盾的一逼。 恒昱祺哈哈笑,笑了半天,眼泪都出来了,“澜澜莫慌,我又不是禽兽,你与我在一起尽可以自在一些。” 重涛面无表情的系里衣带子:“若你挖了眼,兴许我会自在许多。” 恒昱祺又是一阵哈哈哈哈,简直控制不住。 重涛实在是热,见恒昱祺的扇子放在一旁,伸手就去拿,结果没想到扇子却十分沉重,直接从指尖脱落下去,咣当摔在桌子上。 “小心砸到脚。”恒昱祺笑着拿起扇子展开,给他扇风,“我这扇子不是普通扇子,是用来防身的。” 见重涛满眼好奇,他把扇子合上放在他手里道:“扇骨为精钢所制,扇面则是冰蚕丝织就,你平日里见我拿在手中十分轻松,但是也有十多斤沉了。” 十多斤的扇子拿在手里把玩,挥洒如若翩鸿,这得是多大的力气? 重涛小心的展开扇子,又小心的合上,心中顿时对眼前这位钦差大人敬佩了许多,好感度至少上升了百分之五,总分达到及格线了呢。 恒昱祺拿过扇子,精钢扇扇出凉风,消去一身黏湿暑气。 待洗过澡换了干净衣服,外面的雨就逐渐开始小了,淅淅沥沥的雨丝在风中斜飘,空气也逐渐凉爽起来。 小安也洗了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神色舒缓了不少。他趴在窗台上向外看,看了一会儿疑惑道:“大人,为什么外面人这么少?” 何止是少,压根是没有人! 一个偌大的城市,就算是下雨也不应该人这么少,更何况还在晌午,驿站对面的一些店铺都半掩着门窗,连生意都不做了。 驿站小二端了食物上来,典型的江南饭食,精巧细致。 重涛捏了几个大钱儿放在小二手里,笑道:“我们第一次来宣城,对此地十分不熟,烦请小二哥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介绍?” 那小二既想要钱,又有些为难。 刚才知府大人送这几位大人来的时候,驿站的驿丞就三令五申警告他们不要胡说八道,把嘴巴都闭上。 重涛见他有些犹豫,又从恒昱祺的荷包里捏出一小块儿银子,放在桌上,“只是几句话而已,小二哥不必如此为难吧?” 小二看向门外,重涛极有眼色,对小安道:“去门口看着点儿。” 小安点点头,走到门外顺手还关上了门。 小二把银子拿到手里,皱着脸道:“几位大人,其实不是我说,而是……生怕说了惹了大祸。但是看几位大人身份不俗,应该不会怪罪与小的吧?” “自然不会,就算是在驿丞那边,也会为你遮掩。”重涛微笑,他知道自己笑起来还算好看,比较能安抚人心,不像之前,笑一笑能吓哭小孩子。 “那就好那就好……”小二突然压低声音道:“两位大人,小的实在不敢欺瞒,这宣城之前也十分繁华热闹,只是在袁大人被狐狸精附身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狐狸精附身? 重涛跟恒昱祺面面相觑,同时想起那位胡师爷。 “之前袁大人十分和蔼可亲,平日里还喜欢四处溜达,谁见了都会打招呼。但是自从被狐狸精附身之后,就变得不太搭理人了,而且他身后还跟着那狐狸精……虽然这话有些大逆不道,袁大人真的是好官,但是,但是……那精怪本事太大了。小的还听闻,城中有一家富商,请了道长驱邪,说要杀掉那狐狸精,后来就被袁大人都抓了。真是可怜……”小二说着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表情十分唏嘘。 “那城中百姓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不爱出门的?”重涛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那是自然,大家都惧怕那狐狸精!而且城中偶尔还有孩童失踪,有富户家银两不翼而飞,甚至还有壮汉突然不见了,大家都说这是那狐狸精做法闹的,于是现在都不太敢出门了呢。”小二认真道:“我也是见二位大人身上正气凛然,必定能压过那精怪,才放心说的。” 第78章 浑水摸鱼 一身正气傍身的逍遥王正色道:“竟然有如此荒谬怪异之事?那宣城其他人就不去管吗?还好本官有仙人赠送的护身符,到是不用惧怕这种精怪。” “怎么管啊?大老爷都成这样了,谁敢管……万一半夜精怪来了怎么办?”那小二说完了,又哀求道:“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说的啊。”说完拿起托盘转身就跑了。 “狐狸精……”恒昱祺的笑容里带着一抹轻蔑,“若那是狐狸精,我就对这个种族产生了深刻的怀疑,也太难看。” 这特么的是重点吗?重涛抽了抽嘴角,拿起筷子,“先吃饭吧。” “难道你不觉得吗?那胡师爷……”恒昱祺仍旧想要发表一些对于狐狸精这种生物的看法,“那些传记画本里的狐狸精可都是男帅女美的,他?也只能算是一般吧!”说完,还有些愤愤。 重涛囧的不行,忙给他盛了一碗饭放到眼前,道:“估计说他是狐狸精,可能因为他姓胡。不过小二也给了我们一个调查方向。也就是那胡师爷是什么时候来的,袁大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既然都到了知府的位置,不可能是个蠢货。可是你看他如今的表现……” “你是不是想说,既然是知府居然这样,似乎是换了个人?”恒昱祺夹了一筷子肉放进重涛碗里,笑道:“正常啊,被狐狸精附身了嘛!” “你信?”重涛白眼看他。 恒昱祺耸耸肩,道:“吃饭吃饭,等吃完了小八他们也该回来了……小安去给你家公子盛汤。” 小安不上桌,自己抱着饭碗拨了菜趴在窗口吃。听恒昱祺喊,立马放下饭碗,颠颠儿跑来盛汤,简直贴心小棉袄。 “我又不是够不着,你怎么总是折腾孩子?”重涛怒,撕了只鸡腿塞到小安手里,让他继续去吃饭,然后自己盛汤。 恒昱祺撇撇嘴,把剩下的那只鸡腿放到重涛面前,不满道:“你就惯着他,惯的都不听话了。” “他才十一岁!”重涛简直无奈。 “你十一岁的时候都考完童生要考秀才了!”恒昱祺仍旧看不惯重涛宠别人,不说小安,若是来了大安中安,怕是照样看不顺眼。 重涛沉声道:“若是小安能有机会安心学习,未必会不如我。”只是,如果小安真的是罪臣之子,怕是再也没有参加科举的机会了。 恒昱祺没有傻到不会察言观色,他明显察觉到重涛不高兴了,连忙开启哄媳妇模式,“哎呀,我就是一说,再说了能与澜澜比的人有几个?若不是有人拖后腿,澜澜怕是早就拿了状元了。” “这话你已经说过一次,不需要再说第二次,还吃不吃饭了?”重涛作势要摔筷子。 今天一定是打听八卦的姿势不对,自从眼前这位大人得知狐狸精这一茬儿之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吐槽加嘲讽,还带株连的,有一种恨不得扑到那胡师爷面前死掉对方伪装然后大声说你看我才是真正的狐狸精你算个什么鬼充其量不过是一直藏狐罢了…… 想到这里,重涛就忍不住直笑。 “有什么好笑的?”恒昱祺有些郁闷,本来每天下雨空气潮湿就让他烦躁的不行,似乎精神头和态度都被这该死的雨水沁烂掉了。 “没……吃饭吃饭。”重涛可不敢把自己所想说出来,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吃过饭,唐八唐九抖着一身雨水回来了,同时也带来几个消息。 最让他们震惊的是,这个袁大人是有一个孪生弟弟的! 两个弥勒佛对着笑的模样让重涛脑补的有些晕眩。 “那个胡师爷两年前来的,但是袁大人却是这一年左右才突然有些变化。似乎变得不太爱出门了,虽然也是见人笑眯眯的,但是就是十分不对劲儿。城中有人传言说袁大人被狐狸精附身了,不过我们倒是打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就是这袁大人有个孪生兄弟,只不过他那兄弟应该是在老家。这袁知府是在宣城连任的,这是第二任,他只带了自己的家眷过来,父母兄弟都留在老家。”唐八把自己打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怕不止是不对劲儿吧?我见这城中百姓似乎也有些不对劲儿。”恒昱祺冷哼。 唐九笑道:“确实是这样,城中人都传什么狐狸精的事儿,还有什么精怪暗中施法,掠了城中之人什么的。不过我问了几个行脚马夫,他们倒是跟我说了另一件事儿。”说道这里,他端起茶壶灌了一肚子凉水,擦擦嘴巴,神色严肃起来,“主子,这城中与城外郊县村落,经常会有一些壮年男子失踪。不止这个,自从外面多了灾民之后,他们虽然会做一些施舍,但是更多的是驱逐。还有,灾民中的青壮男子也会消失。虽然传闻说是被狐狸精吸了精气,可是这也没有个证据,又不敢真的跑去诽谤官员,只能以失踪做处理。再加上灾民对这种事并不上心,最后也不了了之……然后我就想起平阳县来了。” “平阳县狱中之人以及流民乞丐失踪一案?”重涛问道。 “是的,就是这个案子,与这件事十分相似。”唐九正色道:“这些青壮男子怕是被人拉了壮丁了。” 朝廷对人口控制十分严格,几乎每年都会有官员进行人口普查。这个时候医药不发达,本来婴孩存活率就不算太高,所以对生孩子并不制止,也不存在什么躲着藏着偷偷生这种事,所以每户人家多少人,多少男丁基本都有存档。 既然有存档,那么每次征兵就自然会有个数量统计,不会有太大的差别。所以说,对方想要屯兵单拉队伍,要么就是偷偷的拐走青壮男子,要么就要在征兵的时候动手脚。 但是征兵不常有,但是那些灾民流民却常有。 “那么,那原来的袁知府,现在哪里?是死是活?”重涛有些担心,那小二与唐八带回来的消息都隐约透露出袁大人是个好官,但是被附身的袁大人就不是好官了。既然是个好官,他自然希望对方成长命百岁。 “暂时还未探听出来,而且就算是孪生兄弟这件事,也是从其他渠道得知的……再多了就问不到了。”唐八遗憾的摇头。 屠龙会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恒昱祺他们一路前来已经折断对方不少臂膀,但是隐藏在深处的东西仍旧未能探出头来。除了他们这里,其他地方也有密探上报,发现屠龙会踪迹,皇上现在一边儿平稳朝中动向,一边与元太傅和皇后想方设法挖出隐藏在朝中的暗桩。 先不说前朝,就连后宫都发现有人与屠龙会相关,直接被皇上派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那两个作怪妃子的整个家族。 “我现在在担心……”恒昱祺揉了揉额角,道:“这场天灾,会不会带来人祸。” “……你是怕,对方会借着这个机会,造反?”重涛吃惊的看着他,“这也太……这不怕激起民愤吗?” “民愤?”恒昱祺冷笑一声,道:“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黎民百姓算什么?就算屠光又能如何?只要这江山是他的,以后百姓自然会有,什么都会有……他们什么时候会替百姓着想了?若真的是着想,就不会闹出这种事来!” “那你要不要告诉皇上?”重涛也开始担心起来。这种类似于国家颠覆之事他只不过在电视上,小说里看到,寥寥数语加几个战争场面就能结束一个朝代的更迭,多少死伤也不过就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个数字。 但是这种事如今他却身陷其中,身上的压力瞬间大了起来。 “既然我们能想到,那么皇上就不可能想不到,就算他想不到,元太傅也会想到。所以京城那边的局势就算在紧张,也会被皇上控制在可控范围内,更何况我师傅师母他们还在京城……危险的,反而是我们。”恒昱祺站起身,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沉声道:“如今我的身份已经曝光,在想隐藏身份潜入怕是不可能了。既然这样,我我们干脆大摇大摆的走一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在哪里,做什么。这样,他们才会有一些忌讳,不敢盲目出手。宣城应该从未想过我会突然来到这里,但是这一会儿也让他们会想到一些应对措施。澜澜,你觉得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办?” 重涛茫然的愣了一会儿,他抿了抿唇道:“我,我脑子里有点儿乱……”不能不乱,若是之前,他觉得自己不过就是破个案子,距离对方想要造反的时间还很久远,可是今天听恒昱祺这样一说,压力瞬间就到了面前。 其实何止重涛脑子乱,这里没有人脑子不乱的。 天灾就在眼前,那人不可能不插手,必定想要浑水摸鱼,搅乱如今已经紧张的局势,然后造成人祸。 而他们,必须要走到这人的前面,在对方蹦跳的时候拆掉他的腿脚,一巴掌按死,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第79章 杀鸡给猴看 夜深了,重涛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不知在想什么。 恒昱祺推门进来,就看见小安坐在床边的脚凳上打瞌睡,他家澜澜拄着下巴发呆。 拍了拍小安让他去唐八那边的房间休息,然后自己坐在重涛身边,挑亮灯芯,问道:“还在想这件事?” 重涛回过神来,揉揉眉心道:“……嗯,你去做什么了?” “我去部署了一下,看看袁知府那边能不能得到更多信息。”恒昱祺温声道。 重涛点点头。 外面已经不下雨了,但是天空依然遍布阴云,空气闷热的厉害。 “别想了,车到船头自然直。”恒昱祺站起来走到盆架旁边,用冷水擦了擦脸,然后开始脱衣服,看上去闷的都有些颓了。 “宣城这里地理位置很重要吗?”重涛问。 “还好,也不算多重要,但是不管怎么样也是个大城……你问这个做什么?”恒昱祺又开始光膀子,用力扇着扇子。 第55节 “其实我在想今天听到的消息,以及那个知府的反应。凑在一起总觉得十分诡异。虽然不知道不收留灾民是不是知府下令,但是没有灾民的城郭确实会十分好管理,而且知府与我们透露出粮仓粮食不够这种信息,估计也是想要给我们提醒。当然,这只是我猜测的。所以……如果他们确实不接灾民,那么我们能不能从这里收一批药材,然后离开呢?”重涛说着自己的想法,“不重要,不收灾民,在可控范围内,只要我们留下人时刻监视,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走,最起码能让这里维持一个平和状态,方便我们的人监控,你说呢?” 恒昱祺考虑了一会儿,道:“你的意思是按兵不动?” “对,毕竟灾情更加重要,没有必要先把精力放在这里,这边完全可以等灾情控制之后再来做打算。当然,我这也是做的最好的打算,最坏的……我还不太敢想。但是只要我们按兵不动,他们也不会太过反弹;但是如果我们非要查出个什么问题来,那么事后要找谁接手这个摊子?哪怕是袁知府本人,估计到时候都会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说的也有道理……”恒昱祺仍旧发愁,有种前有豺狼后有虎的危机感。而且越是这种时候,他真正的身份越不能曝光。如果真的被人知道他是个王爷,怕是会引起乱子。而且现在他这个唐钦差的身份已经传的差不多了,估计再往下…… 恒昱祺叹了口气,抱怨道:“原本就是查个山匪,谁知道牵出这么一条大虫,真是猝不及防。” “先休息吧。”重涛点燃了薰蚊虫的熏香,胡乱擦洗一下,就躺到床上。 恒昱祺愁的有些睡不着,他熄了灯,平躺在床上,来回思索重涛说的这番话。 按兵不动虽然有些示弱,但是却能解决他们现在人手不够的现状。 毕竟灾情就在眼前,不能因为设想到对方可能要做什么就开始束手束脚,连救灾都顾不上了。 而且重涛说的也对,不接收灾民倒是方便城内管理,暂时不会出什么乱子。而且也可以用这个借口让他们交出一部分药材粮草,省的这些东西早晚会落入屠龙会的嘴里。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瓦片声。 房上有人! 恒昱祺佯装睡梦中咳嗽几声,制止了隔壁的唐八他们和暗处的暗卫,想要看看这位梁上君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梁上君子听到了咳嗽声,立马停下动作,又等了一会儿,才继续细细索索的动弹起来。 那贼倒挂在屋檐上面,透过窗户仔细的观察房间里面的情况。 因为天气闷热,所以最里面糊着窗户纸的窗户是打开的,露出外面那扇镂空窗扇,方便通风换气。而且因为点了熏香,他们连床帐都没有放下,房间里原本就小,如今更是一目了然。 那人抽出一只竹管儿,向房间内吹进白色的烟雾。 劣质的迷香! 恒昱祺撇了撇嘴,心说这屋里大敞四开到处通风,你吹迷香进来能起多大的用处? 过了一会儿,那贼觉得可能时机差不多了,然后掏出匕首挑开窗栓,推开窗户静悄悄的滑了进来。 他进来之后先隐进暗处藏了一会儿,接着轻手轻脚的潜行道床边,举起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猛然扎了下去! 握住匕首的手腕被人抓住,不能动弹丝毫。贼人吃惊的睁大双眼,反手敲了过去,转身就要逃跑,却一头撞到唐八身上,直接被敲了穴道,晕倒在地。 “捆起来藏好,就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恒昱祺躺在床上没有动弹,还小心翼翼的看着身侧的人,生怕把他吵醒。 “是。”唐八就跟他刚才来的神不知鬼不觉一样,消失的也悄无声息。还顺便关上了窗户,带走了地上的贼。 到第二天早晨,重涛才知道晚上发生的事。 “暗杀?”他有些吃惊。 “嗯,不过我暂时不想去审问,等出了城再说。”恒昱祺吃了早饭,找人去给知府带信。昨天说两个时辰就搞定的救助灾民计划到现在还没呈上来,作为钦差大人,他十分不满。 袁大人一路坐着轿子前来,但是仍旧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大人,下官,哎……是,是下官的不对,昨日苦思冥想修改无数次,才写出了这计划,可是天色已晚,就没有来打扰大人。” 他说着,从袖筒里掏出一张宣纸递了上来。 恒昱祺嫌弃的看着那张边缘已经有些潮湿的宣纸,冲唐八使了个眼色。 唐八拿过来展开,放在桌上,方便他家大人观看。 重涛凑过去瞧,这东西写的中规中矩,完全看不出来像是改了无数次的产物。 袁大人就站在一旁,看几眼钦差,看几眼胡师爷,一对儿眼珠子咕噜噜的转,配上一成不变的笑容,看上去十分诡异。 “行吧,就这样。还有……”恒昱祺甩给他一张草药单子,“我要征一些药草,三天内帮我备齐。前面灾情吃紧,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袁大人拿到单子愣了一会儿,愁苦道:“这,这么多,怕是凑不齐啊……” “偌大一个宣城,如今又没有灾民进入,怎么就凑不齐了?要粮草你说粮仓空了,要药草你说药草凑不齐,那本官要你何用?不如统统都拖出去杀了,随便换个人估计都比袁大人要强!”恒昱祺盛怒的拍着桌子,“三天,若是敢用劣质药草充数,就别怪本官不讲情面。到时候本官诛你们全府!” “是是是,下官,下官这就去准备……”袁知府似乎被吓了一跳,表情再也维持不住笑容,眼圈也有些红。 他们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走,走之前,那胡师爷终于收回偷窥他们的目光,脸色十分不好看的跟在袁知府身后。 “胡师爷,这可怎么办?”袁知府擦着头上的汗,在厅里来回踱步,“这粮草药草,上面不是说要吗?” 胡师爷坐在桌边喝茶,慢条斯理道:“拖着,他是钦差,要去治水的,估计在这里不会耽误太久。你拖过三天,拖到他们不耐烦即可。” “可是,可是他说要诛我全府啊,我……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我嫂子和侄子都是无辜的,这怎么能行!”袁知府的汗冒的更多了。 “就算他是钦差,也不会因为这种事乱杀无辜,当其他官员眼睛都是瞎的吗?到时候奏上几本,什么钦差都不管用。”胡师爷云淡风轻道:“那大人都准备好了,只差临门一脚,你这里可别给我出了岔子。” “大人放心,下官,不……我,我不会的……”袁知府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三天过后,袁知府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是的,袁知府府中与那胡师爷有关系的几个人查明了,而且他们似乎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有些肆无忌惮。“唐八说道。 “啧。”恒昱祺对重涛无奈道:“你看看你看看,原本想着就要一车草药咱们就走,结果人家压根不往心里去,打算用拖字诀呢。这下怎么办?” 重涛看他,“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成算?” 恒昱祺哈哈笑了一阵,点头道:“我不动他们,他们不舒服,非要我杀鸡给猴看。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唐八,安排车轿,本大人要携师爷去找他们的麻烦了!” 袁知府他们早就做好了钦差大人前来的准备,院子里零零散散堆着一些药草,看上去质量一般,有的甚至连炮制都没有。 “没凑齐?”恒昱祺看也不看那草药,只是冷冷的看着袁知府。 “禀大人,这并不好凑啊,城内药草稀缺,很多药草都囤积在一些大户家中……”袁知府似乎是得到了台本儿一样,一本一眼的说着,好像背台词。 “哪个大户?”恒昱祺打断他的话,问道。 “啊?”发现钦差大人没有按照剧情走,袁知府又卡了壳,开始偷看胡师爷了。 “禀大人,”胡师爷不得不出面,“是百草堂的东家,与仁和堂的东家。城中草药七八成都在他们手中。我家大人去求,他们只是哭诉说没有,只给了这些东西。”胡师爷指了指地上那些破烂。 恒昱祺扫了他一眼,道:“去,把那两家的东家,给本官带过来!” “是!”唐八应了,转身出了府。 “本官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不顾大盛律法,在闹灾的时候囤积药草粮食!”恒昱祺手指轻轻的扣在椅子扶手上,扫了几眼已经开始发抖的袁大人和脸色不怎么好的胡师爷。“杀,无赦!” 第80章 无辜的牺牲 百草堂与仁和堂的东家很快就被带来了,跪在府衙的大堂里的时候,表情还是茫然的。 “堂下之人可知罪?” 恒昱祺坐在首位,惊堂木拍的山响,把下面那俩人吓的脸色苍白。 “草民不知何罪之有啊!”百草堂的东家钱大富哆哆嗦嗦的开口。 “不知何罪之有?好,那本官问你,本官让你们筹备的药材呢?”恒昱祺冷声道。 “药材?已经给了啊。”仁和堂的东家张启福表情茫然道:“昨天知府大人派了人来找我,当天我就把药材都准备好了啊。” “哦?袁大人,可有此事?”恒昱祺斜眼看了看袁知府。 袁知府赔笑,眼珠子仍旧一个劲儿的瞅胡师爷。 “本官给你三天时间,你却拖延到昨天才去准备?不过既然准备好了,那么药材呢?赶紧装车,本官差事紧急。”恒昱祺说完,又道:“唐八,去让这两位给我们装车。” “是。”唐八走到两位东家身边,道:“请随我来。” 等他们走了,恒昱祺又笑着对袁知府说:“袁大人,既然已经准备好了,何必拿那些糟烂的东西欺瞒本官呢?” “这,这……”袁知府赔笑,“下官,下官的不是……” 俩人闲扯了盏茶时间,唐八就带着那两人回转了,手里抓着一条麻袋,表情微怒,“大人,他们准备的居然还是这种东西!” 说完麻袋一抖,一堆烂草药就落在地上,散发出一股子浓郁的发霉气息。 恒昱祺装出一副惊怒的模样,大声道:“这就是你为本官准备的药草?这种药草你们难道会用来治病?简直就是奸商,拉下去一人二十大板!”说完,令签当啷啷就丢到了地上。 那俩人都吓坏了,嗷嗷喊着:“大人,大人,草民冤枉啊,他们来要的就是这种药草啊!草民也是找了半天才找到的!” 板子打了四五下,恒昱祺才叫了停,冷笑道:“污蔑朝廷命官,你们这条命是不是不想要了?再加十大板!” 板子与肉接触发出闷闷的啪啪声,十板子下去,红肿的地方就已经开裂绽出血来了。 “大人,草民确实冤枉啊,不信您问问袁大人,是袁大人派人与草民说的,昨天草民家里翻了半天才找到这些啊!大人!!”钱大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好的听了话,反而还挨揍了呢。 恒昱祺又做了个停下的手势,转头看向袁知府,“袁大人,可有此事?” 袁知府呆呆笑,恨不得整个人都缩道他家师爷身后,“这个,下官,下官是找人去与他们要药材来着。” “昨天才去说?” “啊……不不,拿到单子那天,下官就,就去找他们了……”袁知府低着头,半遮着脸,使劲儿冲胡师爷使眼色。 胡师爷抿了抿唇,没有任何表示。 “你们听到没有?袁大人说了,三天前就派了人去找你们,你们居然信口雌黄,说袁大人昨天才派人去找你们!污蔑朝廷命官,简直岂有此理!”恒昱祺继续威吓。 “大人!!!!!!!!!!”张启福不知道这俩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他疼的快要崩溃了。活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种罪呢,一声大人喊的声嘶力竭,吓的屋檐上的鸟都扑棱棱飞了起来。 “大人!!!!草民不敢欺瞒大人啊!!!草民确实是昨天才收到话,是袁大人府上一名衙役去传的话啊!!!大人!!!那衙役我们都认识,小人可以指认他,可以指认他啊!!” “是的,小人也可以指认!!”钱大富哭的鼻涕都落在地上了。 “唐九,把上上下下的衙役都找来,让这两位指认。”恒昱祺坐回椅子上,叹气道:“总是有这么几个人不长眼,非要本官动怒不可。以前也是,现在还这样,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重涛从旁边煽风点火道:“怕是他们根本没有把大人放在眼里吧。” “不不不,下官万万没有这样想过!”袁知府汗出如浆,发现胡师爷一直不说话,开始着急了,“师爷,胡师爷,你倒是替本官说说话啊,这可不是本官的主意!” 胡师爷刷的变了脸色,瞪向袁知府,“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 袁知府都快哭了,他擦着胖脸上的汗水,抱怨道:“那要如何说啊,这……哎,这如何是好!” 胡师爷心里恨不得把这糟心的胖子一巴掌拍死,不过他也没想到,这钦差看上去年纪轻轻,居然如此难缠,以前若是遇到前来视察的官员,不过就是三两顿饭再给一些银两便应付过去了。 他本以为这次拖几天就好,毕竟没有见过谁会这么较真儿,谁知道却碰上了硬茬子。 “大人,所有衙役都已经叫来了,不过有个人想要从小门逃跑,被属下抓了回来。”唐九拎着一个男人的衣领,把人拖死狗一样拖了进来,直接甩到钱大富他们面前。 钱大富二人定睛一瞧,嗷嗷嚷起来,“大人,就是他,就是他!!” 恒昱祺微微一笑,看向袁知府道:“袁大人,既然这人是你府上的,那……这件事还得需要你亲自来审。” 袁知府简直快要哭了,他扶着惊堂木,就跟手里拿了坐山一样,半天都没把惊堂木举起来。 第56节 “堂,堂下何人?”袁知府狠狠心,敲下惊堂木。 那衙役抬起头看着坐上的大人们,惊慌的不得了,“小的吴全儿,不,不知道大人找小的来所为何事?” “你假传本官之令,让百草堂与仁和堂拿来了一堆霉烂药材,这,这件事你可认?”袁知府说完,自己都心虚的不行。 吴全整个人都愣住了,刚想要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看向胡师爷。 胡师爷站在袁知府身侧,目光只是看向桌案,但是手却在下面做了个动作。 吴全脸色苍白起来,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双眼用力闭了闭,再睁开道:“是,是小人传的话。” “大人,你看……”袁知府看向恒昱祺。 恒昱祺皱眉道:“这就完了?” 袁知府一愣,再次看向堂下那衙役。 吴全已经在这里做了三年多衙役了,平日里进进出出大家都十分熟识,如今看这样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袁知府咬了咬牙,从令签里挑了一根出来,丢在地上,“欺瞒本官,假传消息,当,当打十大板!” “噗……”唐九没忍住喷笑出来,不光是他觉得诧异,就连挨揍的那两位也都惊呆了。 这什么意思?他假传消息,害的我们被钦差大人揍了一通,哦,现在你就打他十大板?这合适吗? “大人,我们真的是被冤枉的啊,这种奸恶之徒还请大人严惩啊!” 钱大富他们越想越委屈,哭的被挨揍的时候还要惨烈。 恒昱祺抿了抿唇,看向袁知府:“袁大人,这件事你就这么处理?” 袁知府如今骑虎难下,背后有个胡师爷,如今装自己不存在,一点儿招儿都没有。前面是钦差大人,和两个被揍的稀里哗啦的,宣城最大的医药铺子东家。面前这位他知道是被冤枉的,可是现在能说什么?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吴全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下场,凄然一笑道:“都是小人的错,不让大人为难。”说完直接从腰上掏出匕首,扎在心口,死了。 胡师爷暗自松了口气。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结束了,药材在两个时辰之内就准备妥当,可以装车走人了。 恒昱祺装模作样的雇了几个押车的,把自己的人放在了明面上,临走的时候拍了拍袁知府的肩膀,“袁大人,我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你居然把那钦差逼死了……” “不,我没……是他自己……”袁知府有口难言,心口就跟吃了十斤黄连一样苦的想吐。 “待前方灾情结束,本官再来与你商讨这件事,哼!”恒昱祺说完,满脸不高兴的甩了袖子走人了。 袁知府哭丧着脸回到府中,一进门就爆发了,“胡师爷,当初你说拖一拖就可以了,如今却造成这样的后果!那吴全,那吴全,家中妻儿老小可怎么办啊!”说完,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胡师爷心烦,怒道:“哭什么?又不是让你死!若是他不死,自然就会暴露我,暴露大人!不过是死了个衙役,你哭什么?” “衙役不是人命吗?当初就不应该这么做,应该早早的把这瘟神送走!”袁知府第一次顶撞胡师爷,一张胖脸涨的通红,手脚气的直抖。 “死都死了,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袁知府,袁大人,小人奉劝你一句。若是听话,你家人的性命还会留着,若是不听话……哼哼,那吴全就是你的下场!”胡师爷冷冷的笑,“还有,城中粮草要准备一下,大人那边有可能会要我们把粮草运过去。如今少了这许多药材,怕是大人也要不高兴了。” “都运过去,如果闹了饥荒,上面要我交粮可怎么办?”袁知府一个头两个大,哭都顾不上了。 “到时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真的闹了饥荒,你以为你这个知府能有多大的作用?”胡师爷说完,也甩了袖子走了。 袁知府呆呆的站在自己的房间里,半晌哭着跪倒地上,“大哥,呜呜呜,大哥,我该怎么办啊,大哥……” 第81章 青芦书院 六辆马车带着上好的药材,在官道上快速奔驰。 重涛靠在车壁上,闭着双眼,眉头紧锁。吴全自杀的那一幕反复在脑海中浮现,如果有人想要阻止,哪怕吴全抗一箱子匕首来估计都不可能自杀成功。但是他知道,这件事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 因为必须要出现这么一个人,而且他也必须要死,才能压住当时的态势。 可以想象出来,吴全自杀之后,一定会有人在宣城传播一些不利于胡师爷和袁知府的话,将积压的民愤慢慢激发出来,方便之后的行动。 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在曾经的世界也是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况,但是每一次都会给他很大的冲击。 难过和悲哀的情绪让他胸口发闷,头疼的厉害。 “澜澜,你在想刚才那件事?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了?明明知道吴全无辜,而且还是个很好的证人,却硬是逼死了他?”恒昱祺心中有些忐忑。 在皇家,为了达到某些目的,被冤死的无辜人不计其数。甚至这些事十分普遍,在很多大户人家,死在那些阴私宅斗里的无辜人又能少到什么地方?更何况吴全其实并不无故,他绝对不信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才会为了保全某些人不得不选择了自杀。 可是他的澜澜只是个小秀才,之前只经历过被姨娘迫害之事。虽然这一路上也有不少暗杀截杀发生,但是那些人都是死有余辜。 “不,没有。”重涛揉着太阳穴,任由恒昱祺揽着自己的肩膀,歪倒在对方怀中休息。 恒昱祺自然而然的接过替他家澜澜按摩头部的活儿,“我不喜欢看你一副这种样子,若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你直接跟我说。” “跟你没有关系……”重涛动了动身体,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我就是想起一句话,但是忘记原话怎么说了。似乎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理想的国家,所以在为这个理想的国家奋斗,哪怕与别人产生冲突也不会放弃。” 恒昱祺一阵大笑,摇头道:“所谓的理想国家,不过就是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有人的私欲是希望管理好这个烂摊子,让百姓过上幸福生活。有人私欲就是想要一步登天,恨不得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只要达成他的目的,牺牲多少都无所谓。理想不过就是掩盖私欲的一种听上去很好听的说法罢了。” 重涛想了想,叹口气道:“你说的也对,自己的理想不能架构在别人的牺牲下面,除非那是所有人的理想。” 再往南走,老天就跟漏了一样,雨水哗啦啦的瓢泼。 马车不敢再停,终于在三天后来到闹灾最严重的顺凉城。 顺凉城管辖下面有六个大县,每个县下面还有不少村庄。而且这一代挨着长江,不但每年粮食丰产,鱼获也十分丰富,是很典型的鱼米之乡。但是唯一不好的就是,这里经常发水。 三年一场小灾,八年一场大灾,无法避免。 若是小灾还好,扛过最初两个月的涝灾,剩下的粮米也能度日;但是若是大灾,带来的就是家破人亡的灾难。 今年这场水患似乎比往年都要严重,已经有三四个县被洪水覆盖,几十个村子被淹没在汪洋之中。 顺凉城外密密麻麻都是灾民,一片又一片的简易窝棚在暴雨中摇摇欲坠,里面坐着表情惶恐的灾民。 不少僧侣道人,以及一些有粮的大户人家的善人们纷纷开仓救灾。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有官兵把守的棚子,摆着一溜大锅,熬着粘稠的粥饭。 马车刚接近灾民,就被围了起来,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伸出手,索要食物。 “让开,让开,车上都是药草,并无粮食!”唐九高高的甩起马鞭,在空中炸响,清脆的声音用内里传播很远,哪怕在哗哗的雨声里面也能够听的十分清楚。 有部分灾民退开了,但是仍旧有一部分,眼神贪婪的看着车上的麻袋,吞咽着口水。 “他们一定是想要把粮食运入城中高价贩卖,兄弟们,这些贪官奸商不能信啊!”不知道谁在人群里高喊了一声,立刻得到一些人呼应,原本退走的灾民又纷纷把马车围住,甚至比刚才还要多。 唐九锁定刚才出声的地方,脚尖一点地,整个人飞了过去,手臂一伸,从灾民中抓出一名男子,又飞身回来。 “车上都是药材,并无粮食,妖言惑众者,斩!”手起刀落,那男子的头咕噜噜的滚了出去,血迹喷出去好远。 “杀人啦,贪官杀人啦!!!”有人不死心,仍旧煽动灾民。 护车的几名暗卫纷纷出手,把那些缩在人后煽动灾民的都抓了出来,大声道:“车上都是药材,并无粮食,妖言惑众者,斩!” “煽动灾民者,斩!” “扰乱秩序者,斩!” 几刀下去,那些灾民都被震住了,纷纷后退。 “钦差大人亲自押运药材前来救灾,两日后城门义诊。若是有趁机趁火打劫,违抗命令者,按罪株连,斩!” “斩!” 十多人同时爆喝一声斩字,达到了最好的效果。那些灾民都让出路来,看着车辆过去。 他们只是受了灾,但是并不傻。几条人命下去几乎也都明白了,有人想要鼓动他们做什么。其中有些经历过几场水患的老人,也高声劝慰道:“大人们为我们搭建窝棚,开仓放粮,我们不能被那些有异心之人煽动啊!” 老人们的劝慰要比武力威吓强多了,灾民们脸色原本恐惧又暴怒的表情缓和了下去,回到自己原本休息的地方。就算是有人还想煽动,结果刚喊出一句话,就被灾民举报。 “大人,这里有人要煽动我们呀!” 躲在后面的那些人只能压制下去,暂时死了心。 这边的骚动很快引来官兵,领头的是个憔悴不堪的老头,有人见了他都恭敬的喊一声院长。 院长姓姚,是顺凉城最大一所书院青芦书院的掌教,这里的读书人最尊敬的一位老人。 姚院长在一群官兵护卫之下急匆匆的赶过来,高声道:“前面可是钦差大人?” 恒昱祺从车上下来,唐九立马撑开油纸伞,把自家大人遮挡住。 “老人家,本官就是钦差唐无忌。”说完,恒昱祺恭恭敬敬的给这位姚院长行了个礼。 “不敢当不敢当,哎,我们知府大人天天盼着您来呢。” 姚院长被请上马车,见到车里另一人,愣了一下,“这位是?” “这位是本官的重师爷,原本应当与本官一起下车迎接,但是他身体虚弱,又奔劳一路,怕会受了风寒生病。”恒昱祺解释道。 这几天重涛确实因为疲累十分不舒服,如今还脸色苍白,就连唐八的包治百病小药丸儿都只能暂时缓解。 “哦,久仰久仰,老夫已经听说过,重公子年纪轻轻,与钦差大人配合,破了几个大案呢。”姚院长坐到另一边儿,又道:“知府大人他们去了江堤上了,那江堤决口,雨势又这么大,若是再不能解决,怕是受灾的地方会更多。” 说完,就是一阵长吁短叹。 “姚院长莫要担心,其实本官也没有太好的治水之道,只能以钦差的身份压制一下那些想要暗中捣乱之人。”恒昱祺也叹气,他从未治过水,要不是担心屠龙会会在这个时候发难,他也不会过来给人添麻烦。 “有钦差大人在城中坐镇,已经是我顺凉城百姓的福气了。” 顺凉城城内并没有比城外好多少,城中医馆门口,和宽敞的街道屋檐下面,坐满了灾民。还有一些青衣小厮和丫鬟撑着伞,给那些灾民发放粗粮饼子充饥。 车辆停在府衙门口,所有的药材都运了进去,姚院长亲自带着钦差大人和他的师爷随从,在城里转了一圈。 “那边就是老夫的书院了,如今全部整理出来,让那些孤儿寡母和老人住了进去。知府裘大人还在灾民之中挑选了不少青壮男人,承诺每日发钱,给吃的,让他们都上江堤救灾了。”姚院长把恒昱祺请进自己的书院,嘱咐小厮去烹茶。 书院里被整理的井井有条,十几名书生秀才安抚着那些孩童,女人们都在忙碌,洗洗涮涮,缝缝补补,还有在灶台专门给那些在江堤上劳作之人准备面饼窝头的饭食。 恒昱祺过去拿起一张烙好的玉米面饼,面饼很厚,很结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个。用力掰开之后,一股粮食的香气夹杂着粗糠野菜的酸气扑了出来。他拿着面饼咬了一口,嚼了半天才咽下去。 重涛也掰了一块塞进嘴里,面饼没有发酵好的酸气以及粗糙的口感让他觉得难以下咽。以前分明是什么都能吃的,如今却被养的娇惯起来。 姚院长看他们这幅样子,忍不住呵呵笑起来,“大人怕是未曾吃过如此难吃的食物吧?如今这城里城外,连同江堤上的裘大人他们都吃这种东西,抗的住饿,还不容易坏,哪怕被雨水泡了也能吃。”说完,还从恒昱祺手中拿过另外半个,小口小口的啃着,吃的笑眯眯的。 “我们既然来到这里,也入乡随俗吧,我觉得这东西嚼时间长了,也挺好吃的。”重涛咽下口中的面饼,被噎的不行,但是仍旧又掰了一块,想要放进口中。 “不行,你身体原本就虚弱,如今在吃这些弄坏了胃怎么办?”恒昱祺把他手中那块面饼抢了过来,硬着头皮把剩下的面饼三口两口吃掉,吃完了赶紧灌了一肚子水,果然感到了饱涨感,都撑得慌了。 “现在还有这些粗粮面饼可吃,但是若再过上十天半个月,怕是粗粮面饼都吃不上了。”姚院长啃着饼,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第82章 治水之法 第57节 恒昱祺听了姚院长的话,沉默下来。 这边闹了水灾,皇上要赈灾放粮。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南方最近又是风雨交加的天气,所以只能从附近的城郭调配。 但是现在由于屠龙会从中作梗,导致粮草调配十分艰难。受灾的地方又如此之多,怕是靠自己存储的粮食,很快就要吃光了。 “我们这边还算好的,最起码还有粮食吃,那些离这里更远的灾民,怕是连吃的都没有……到时候草根树皮,死掉的人,都会……”姚院长说着说着,不禁落下泪来。 “老院长莫要伤心,你放心,朝廷既然派本官前来,本官一定会为你们解决问题的。”恒昱祺放下手里的饼,心情沉重。 “那个,我想去江堤上看看……”重涛突然道。 “那里危险,你去那里做什么?”恒昱祺纳闷。 他们婉拒了老院长的陪同,让唐八唐九留下为书院里的人看看病,然后穿着蓑衣,带着小安走到长街之上。 宣城的排水系统还算不错,虽然大雨瓢泼,但是城中积水却并不多。 恒昱祺把衣摆掖到腰带上,挽起裤腿,脱掉官靴丢给小安拎着。然后帮重涛弄好衣服鞋子裤腿,手挽手的走在淹过脚面的积水里。 小安拎着两双靴子跟在后面,冲着某人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看着拎着的那双官靴,露出个嫌弃的表情。 好臭! 宣城因为闹灾闹出了经验,所以粮价控制在还算可以接受的范围,并且注明是陈年粮食。不少大户人家会买这种粮食作为赈灾粮,加一些咸菜野菜米糠,厚厚的煮一锅出来,也算是尽心尽力。 “我曾经在某一本野史上看过修补江堤和抗水灾的办法,所以……”重涛虽然在之前并没有参与过救灾,但是他们在事后看过救灾视频,也讲过若是发生这种情况的一些应急处理方式,估计现在应该能用得上。 “什么野史?野史都是骗人的……好好好你别瞪我,你和我说,我派人过去看看怎么处理。”恒昱祺心里也没底,听重涛这么说觉得干脆死马当成活马医,备不住就能管用呢。 “还是去看看吧,知府大人都去了,你不去合适吗?”重涛软磨硬泡,“而且我也没看到那江堤情况,贸然出了注意也不合适。再说不是有你吗?你还会让我遇到危险?” 重涛抓住了某位的软肋,不过与其说是抓住,其实是男人更加了解男人罢了。一句话说完,恒昱祺脸上兴奋的跟放光一样,立马得意起来,“那是,我怎么能让我的澜澜受到伤害呢?好好好,我带你去,但是你不能乱跑!” 从宣城到江堤要骑马大半天才能到,如今天色已经晚了,只能明天准备。 原本是要住在一站的,但是驿站住满了一些老弱病残。还好现在知府大人不在府衙中住,于是府中管家收拾出了一个大院子,专门供钦差大人跟他的随从居住。 “袁大人早就盼着您来呢,东西都准备齐了,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找我。”那管家把府内情况介绍了一遍,见恒昱祺并无需求,便告了退。 府中住着袁大人几位家眷,远远的与这个院子隔开。偶尔能听见几个小孩子的叫声和笑声。 也只有这些从小养在富裕家庭的孩子,会觉得在雨中玩耍是一件有趣儿的事了。 晚饭的时候唐八唐九回来,先换掉沾了病气的衣服,然后来到恒昱祺房间,与他说书院的大小事宜。当听到他们明天要去江堤的时候,原本一直十分平和的唐八立刻反对起来。 “不行,大人,江堤实在太过危险!您身份尊贵,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我只是带澜澜过去看看而已,澜澜说他知道一些救灾的方法,不管好不好用,总要试试。”恒昱祺示意唐八声音小点儿,“你这么大声音做什么?我又没有聋。” “属下对重公子并未有半点儿不敬,但是如果大人要去江堤这件事是重公子提议的,那属下是万分不愿意的。就算重公子不知道您的身份,但是您现在是钦差,他怎么能让钦差大人去那种危险地方?若是出了事,谁能担责?”唐八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钦差又如何?哪怕是我的皇兄来了,怕是也要去江堤看一看的。还有,之澜只是建议,同意不同意在我。若是因为这件事导致你对之澜不敬,就不要跟在我身边了。”恒昱祺沉下脸道:“你们虽然是为了我的安危着想,但是我却要替这个国家着想,替受灾的百姓着想!如今知府都去了江堤,我若不去看看,别人会如何想我?之澜一个弱秀才,都不怕危险,难道本王就要怕了吗?” “大人!”唐八道:“那可是滔滔江水!!!!您应该知道,既然我们身为您的暗卫,无论是刀山火海都不会怕的,就算是面前有万千敌人,我们也会护着你周全!可是那是即将要决堤的洪水!” “本王知道,但是就算是危险,本王也是要去看的……这件事就这样定了,明天你们准备马匹,你与小九,随本王去江堤。”恒昱祺一甩袖子,走到门边,又微微转过身子,“还有,不要让本王知道,你们对之澜有不敬之处。之澜这一路也为本王出谋划策,鞠躬尽瘁,本王不想负了他!” 说完,抬脚出了门。 澜澜正在洗澡,他得赶紧去准备好给澜澜擦头发呢! 唐八跪在地板上,沉默了好久才起身。唐九从外面进来,看见他的表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大人要去江堤。”唐八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唐九的头,道:“怎么办?江堤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还有屠龙会在暗处,我有些担心……” “主子为什么突然想要去江堤?”唐九有些莫名其妙,他跟了恒昱祺好几年,知道自家主子不会做无用功,如果自己对治水什么都不懂的情况就绝对不会去那边给人添麻烦。 唐八张了张嘴,声音有些艰涩,“重公子说,他有治水的方法。” “胡闹!他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酸秀才,能有什么治水的方法?到时候出了问题,还得让主子护着他!”唐九一直对重涛不满,如今更是充满怨念,“我去与主子说说。” “小九!”唐八急忙拉住唐九道:“我已经劝过了,但是主子执意要去……算了,到时候我们加紧护卫,若不是太接近江堤,估计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大人是明事理之人,重公子……我想,重公子应该是真的有治水之法,否则他也不会这么不知轻重。” 唐九愤愤的跺脚,怨怒道:“不知那重之澜给主子下了什么迷魂汤!虽然他这一路也是有功劳,可是主子身份尊贵,他能比的上吗?若是主子有个什么闪失……嘁,酸秀才!” 重涛穿着里衣伏在桌边,提笔在纸上把自己脑海中关于治水的方法整理出来,他怕到时候一紧张就忘记,那就尴尬了。 在他前面放着一张宣城的水路地图,这也是找了府里管家从书房找到的。地图上被记录了几个红点儿,应该是袁知府走之前做的备注,因为正是这几个地方灾情最为严重。 “你看,这里是一个急弯,水势最是湍急。但是这个急弯下游的地方有不少山坳,虽然那里暂时还未收到水灾波及,但是如果水势漫出来,对山坳中百姓也是一个灾难。我在想,能不能紧急修出一条通往山坳的水路,然后在这处地方偏上做个水闸,水势高涨便开闸放水,让洪水冲进山坳。这处山坳几乎四面环山,是一个蓄水极好的地方。这样做可以解决一部分下游的灾情,为难的就是要如何转移山坳里居住的百姓。” “这样做合适吗?从江堤上开水闸?会不会太危险了一些?”恒昱祺曾记得这种水灾平日里堵江堤还来不及呢,如今却要把江堤破开,反其道而行之…… “集中人力把这个山坳改造成水库,平日里蓄水,灾后若是发生旱情还能取水灌溉。治水不能一味的堵,有的时候疏通也是十分有效的。”重涛让小安去院子里挖了一些泥土回来,然后蹲在门口捏了个与地图上差不多的水坝模样,又从水坝旁边抠了一条泥沟,泥沟尽头挖了个坑。他端着脸盆往水坝里面倒水,在水快要满溢出来的时候,把连接泥沟的地方破开,大部分水都顺着泥沟冲向那个坑。 “这个主意不错,可是下游已经有不少堤坝决堤,堵都堵不上!”恒昱祺有些发愁,在下游堤坝堵不上的情况下,上游要开坝做水闸,会不会出现更大的问题? “所以说,我明天要去堤坝上看看,看那决堤之处什么样子,才有办法实施。还有,你去问问城中打铁铺有没有粗大的铁链,有多少要多少。”重涛洗了手,将整理好的那几页纸反复看了几遍,递给恒昱祺道:“无忌你看看,我这些方法是否实用?因为也是从书中看来的,我心中没底。” 第83章 江堤献计 “我心中也没底。”恒昱祺看着重涛写出来的治水方法,有点儿蒙圈,“明天去了江堤,找到知府,他应该知道。” 第二天雨水变小了,四处都雾蒙蒙的。 唐八并没有按照要求准备马匹,而是准备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冷着脸站在门口,一副你们爱上来不上来的表情。 恒昱祺有点儿囧,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而且越笑越收不住。 重涛茫然的看着他,“你这是……吃错药了?” “不……”恒昱祺笑了半天才直起腰擦擦眼泪,指了指自己,在指了指唐八和重涛,“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很多人家说婆媳关系不融洽是怎么回事了。”说完又开始笑。 重涛更加懵逼,他不是很懂一辆马车跟婆媳关系有什么关系。 唐八呆了片刻,脸色有些涨红,“大人!” “好好好,不笑了,上车上车。”恒昱祺难得见到自家唐小八羞窘的样子,见好收手,不敢再笑,扶着重涛就上了马车,然后把头扎在重涛怀里,无声的开始大笑,笑的整个人都哆嗦了。 重涛也纳过闷来,他把人推开,问道:“是不是唐八不愿意让你去江堤?” 恒昱祺笑了笑,没说话。 重涛恍然大悟,他感到马车动了起来,连忙出声道:“唐八,先不要走,停一下。” 恒昱祺皱眉,他直起身体,看向重涛,“怎么了?” “是我想的太少了,”重涛叹气道:“你是钦差,如今顺凉城官员都去了江堤,只留下几个副手。你应该留下来坐镇才对。”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那种地方涉险!”恒昱祺直接黑了脸,摇头,“不行,要么我跟你去,要么谁都别去。” “无忌,我是个男人,而且是你的师爷,你的副手,自然要首当其冲的替你解决这些问题,而不是……”重涛头疼的叹气,“而不是一直被你养在身边。” “你身体不好!”恒昱祺声音铿锵。 “身体不好就要缩在后面被人一直保护吗?无忌,唐大人,我不想这样。”重涛觉得如果自己软下来,这个身体不好就会变成他永远不能正式站出来的枷锁。 “这不一样,你,你是我心爱之人,我怎么能让你涉险!”恒昱祺开始烦躁。 “你保护我,我十分开心。但是你忘了你是个钦差吗?是,我想的太少了,太过于依赖于你,可是到了这种时候,你确实不应该再涉险了。如果……如果江堤真的出了问题,城中无人坐镇,将会乱成什么样子?”重涛一撩车帘,从车中钻了出来,软声道:“还是说,你从来没有把我当一个男人来对待?” “……我,我没有!”恒昱祺是领教过重涛倔强脾气的,可是这句话说的却让他有些心虚。是的,他想把这人妥善的藏起来,藏在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地方,细心呵护,不让他再经历那种无常风雨。 可是看到眼前的重涛,他抿了抿唇,知道若是这人真的一直被自己藏着,却是真正的被埋没了。 “我只是,只是不放心……”恒昱祺困难的从牙缝之中挤出这句话。 重涛看向一旁的唐八,问道:“唐八,你可愿随我前去江堤?这一路十分凶险,所以我需要你帮我。” 唐八看了看毫无动静的车厢,再看看立在细雨之中的重涛,单膝下跪,朗声道:“属下愿护重公子一路安危,还请大人放心。” “既然这样,我们就骑马前去吧,还能快一些。”重涛看着唐八去准备马匹,再看看窝在车厢里不愿意出来的某人,叹了口气,温声劝慰道:“我只是去看看,我这身子什么情况自己自然是知晓的,所以不会好无顾忌的犯险。无忌,也许你的私欲便是我的私欲,我愿大盛国永远平安盛世。” “我的私欲是希望你能永远留在我身边。”恒昱祺闷声闷气的回答。 重涛忍不住笑了出来,“若是平安盛世,我便能永远在你身边了啊,我的钦差大人。” 恒昱祺终于从车里走了出来,他掏出一面龙纹壁交到重涛手中,“此乃皇上的信物,见龙纹壁如见皇上。我要坐镇顺凉城,不能陪你前去,希望你能平安回来,还我一个全须全尾的澜澜。” 重涛见左右无人,便伸出手揽住恒昱祺的脖颈,垫脚送上去一个亲吻。 冷冷的细雨下面,两个人炙热的气息环绕,唇瓣相贴。 “我越来越舍不得让你走了。”恒昱祺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叹道:“在我反悔之前……你……” “我很快就会回来。”重涛接过唐九拿来的蓑衣穿上,然后被唐八附上骏马,扭头看向仍旧站在原地的恒昱祺,笑道:“我会带好消息回来。” 唐八沉声道:“大人,我会好好保护重公子,还请放心。” 恒昱祺张了张嘴,他想说的太多,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最终只留下四个字,“早些回来。” 唐八飞身上马,让重涛扶好自己,一声清喝:“驾!” 黑色骏马长嘶,四蹄翻飞,很快就带着马上二人消失在雨幕之中。 “主子,回去吧。”唐九撑着伞,看着满脸不舍的恒昱祺,“唐八会保护好重公子的,还请主子放心。” 恒昱祺眼圈有点儿红,“我现在就舍不得了,怎么办?” 唐九抽了抽嘴角,“主子,请不要忘记您的身份!若是您今天真的去了江堤,出了危险,重公子也难辞其咎。到时候主子您要如何护住他?”他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用重涛的名义压制住不听话的主子,唐九觉得自己心都累了。 一边是国家安危,一边是心爱之人安危,这让恒昱祺心中十分难过,“他不过是个小秀才罢了……我,我对他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主子,重公子是个秀才,可是您是王爷,若您真的想要让重公子以后能在你身边,身上没有一些功名怎么能行?”唐九开始循循善诱,“您能护他一时,但是京城势力变换诡谲,若是重公子一点儿护身的能力都没有的话,您真的能护他一辈子吗?” “你说的我都懂!但是我担心成不成?唐八去了江堤,难道你不担心?”恒昱祺恼羞成怒,气哼哼道。 唐九脸色微红,“担心啊,但是就算我担心,也知道自己的责任是什么……” “……就我不知道!”恒昱祺用力哼了声,气呼呼的走了。 骏马在路上奔驰了大半天,一直到夜里才抵达知府所在之处。 袁大人面容清瘦憔悴,得知来人身份,看到那枚龙纹壁之后,连忙跪拜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袁大人请起。”重涛把袁大人搀扶起来,道:“钦差大人也十分着急,原本想亲自前来,但是顺凉城如今无人坐镇,钦差大人只能留在城中,然后派属下前来。” 袁大人把人迎到暂住之地,嘱咐下人去准备茶水和晚饭,“很早就听钦差大人要来,原本下官也是要在城中迎接的,可是灾情紧急,下官无法,只能让城中有身份的姚院长担起这份责任,只是辛苦了老院长。” “袁大人与姚院长之心天地皆知,钦差大人十分动容钦佩。不过如今派小生前来,也是为了献计,不止能不能对治水有一些用处。”重涛说完,掏出怀中用油纸包住的纸张,递了过去。 袁知府接过那几张纸,仔仔细细的翻看,遇到不懂的地方还要再问上几句,最后叹道:“虽然钦差大人未曾亲临此地,但是这写计策到也使用,甚至十分精辟,我等就未曾想到过呢!” 第58节 “是……”重涛喝了口茶道:“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实施。” “先吃过晚饭,然后与其他人共同商讨一下。”袁知府慎重的将这几页纸重新包好,揣进怀中。 晚饭吃的十分简单,糙米饭,不见油水的盐煮菜和一小碟切咸蛋。 重涛吃下一碗,就觉得胃里有些不适,于是放下碗筷静静的喝汤。 “重公子怕是吃不习惯吧?”袁知府无奈的笑了笑,道:“其实本官一开始也吃不习惯,但是一想到那些百姓有的连这些都吃不到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这顿饭也十分丰盛了。” 重涛苦笑摇头,“并不是吃不习惯,而是小生胃口实在是虚弱……吃多反而会不适,十分麻烦。” “啊,若是胃口不好,那真的是要养着,不如我让下人再去煮一碗面汤?”袁知府也怕这娇弱的小秀才出点儿啥问题,到时候被钦差责怪下来就麻烦了。 “不用如此麻烦!在下已经吃饱了。”重涛连忙摆手,单独开小灶这件事他可不敢去做,实在是太拉仇恨了。 饭后,袁知府召集所有在江堤维护的官员属下聚集在一起,道:“钦差大人前来救灾,虽然未能前来江堤,但是却拿出治水之策。本官看了之后觉得确实精妙,但是也要与各位商讨,看看是否实用。” 那几张纸在众人手中传阅,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一群人闹哄哄的商量到大半夜,最终由其中两位将军先去那山坳看看情况,若是真的如同计策所说可以蓄水,到也是个不错的方法。至于铁链相连用于固定沙袋这件事到十分可行。 “钦差大人已经购买了城中所有铁匠铺的铁链,随后就会运上江堤,其他的若有需求,尽可写信与钦差大人。”重涛道。 “本官也听闻这段时日钦差大人破了不少案子,做了很多事。本以为钦差大人是经验丰富的老前辈,没想到居然是个年轻人,真是不可貌相啊。”袁知府笑道:“如今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能太过松劲儿,若是再贪图安稳下去,怕是要被后生们超过去啦。” “确实是这样,不过我想要问一下,重公子要在这边呆多久?”其中一名文官打扮之人问道。 重涛笑道:“看情况,若是计策实用,灾情可以控制的住,小生便会提早离开,不给各位大人添乱了。” “这哪里的话,重公子也一表人才,十分聪慧,怕是之后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有要仰仗重公子的地方啊!”袁知府哈哈大笑。 那文官也跟着笑,可是笑意却未达到眼中。他看向与袁知府说笑的重涛,唇边溢出一个冷冷的弧度。 第84章 江边遇刺 用铁链固定在堤坝上,然后拴在腰上站在水中下木桩,要比单纯的用绳子拽着安全多了。而且为了多一层保险,每一个下去下木桩的都会在腰上再拴一条绳子。 铁链固定住木桩,木桩中间填充沙袋,减少了被冲走的几率,原本缺口的堤坝,被慢慢的堵了起来。 这边堵着堤坝,另一边则在疏散山坳里的百姓,挖了一条深深的,用石头堆砌两边的水渠。那山坳几乎四面环山,中间地方深陷,十分容易积水,但是长居的百姓都住在半山腰上,平日里以打猎捕鱼为生,到也没有什么妨碍。如今山坳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山间几所零零散散的民居坐落。 知府袁大人亲自去挨家挨户的动员,五天不到,就清空了整个山坳居民,等待水渠打通。 重涛跟唐八这段时间吃住都在江堤旁边,隔三差五的收到钦差大人亲笔书信询问进度。虽然相隔只有不到一日的时间,但是重涛已经可以想想那人是如何焦急等待自己回去。 因为他也有点儿想念对方了。 嗯,是有点儿! 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不能总是把情爱挂在嘴边儿上,太羞耻了! 重涛有些羞耻的写完回信交给信使,然后慢慢的走到屋外。 这两天雨水变小了,但是袁大人说如果天气如此沉闷,估计还会有一场大雨,希望那个闸门能在大雨落下来之前修好,否则下游的水灾会更加泛滥。 唐八在江堤下面忙碌着,他用草药调制了药膏,给那些在水中浸泡数日的士兵劳工治疗腿脚和受伤的伤口。那些被水泡烂脚的糙汉子们哈哈一笑,忍了伤痛第二天仍旧会冲到最危险的地方。 “大人,大人你来了!” “重大人!” 汉子们看见趟着水前来的重涛,纷纷打着招呼。他们已经知道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如同女子一般的秀才,就是钦差大人身边的师爷,如今在这种危险的时刻前来跟着一起治水,并且献上了更好的计策,让他们事倍功半。而且这位大人身边还带着一名医术高超的大人,就连军医都要跟那位总是冷着脸的大人去学呢! “各位辛苦了。”重涛笑着跟他们打招呼,然后走到唐八面前,“我想去江堤旁边看看。” 唐八把手里的药膏交给其他大夫,伸手扶着重涛,“那边甚是危险,公子远远观望即可。” “是,我知道。” 唐八对重涛的感情很复杂,虽然偶尔会对这位小秀才感到不满,但是却又不能不承认他的确是聪明。原本还因为重涛“挑唆”自家主子前来江堤这件事产生怨怼,如今发现重秀才就算是离开自家大人,照样能够发挥的淋漓尽致,仿佛平日里的光芒都被自家主子给掩盖了,单独出现才会如同明月般引人注目。 江堤边生活十分困苦,可是他却一天不落的出来查看堤坝情况,询问那边开闸情况,并且详细记录所有事宜,还把灾后疫情防治都准备好了。 知府袁大人说这一次的水灾比之前的都要大,大雨连续下了大半个月,后来就算停了,天气也没有放晴,隔三差五的总是狂风暴雨一阵,甚至还有一天下起了冰雹! 幸好冰雹只有盏茶时间就过去了,而且个头不算大,否则这将会让灾情更加的雪上加霜。 重涛身体不好,唐八比谁都清楚,一日三次的药丸子没停。但是若不是前几天他晚上机敏听到些许声音,都不知道这小秀才因为淌水受寒,疼的睡不着觉! 唐八不是没劝过,谁知道这位比自家主子还要倔。仍旧每天都要出来探查,然后晚上回去用药水泡脚驱寒气,不到十天,整个人瘦的比刚见到的时候还要凄惨,养出来的那点儿肉全都消耗下去了。 “待大水退了,我就回去,一个月不出门,专心在家养着。”重涛看着扎在自己身上的银针,冲着唐八笑嘻嘻的,就好像那针不是扎在自己身上。 唐八无奈了,只能随时随地的保护着这瘦弱的家伙,觉得比护着自家那个喜欢闯祸的主子更加累心。 江堤上,不少有了缺口的堤坝都已经被填补的差不多了,上游的引水渠也可以告一段落,只剩下开闸。 那巨大的水闸是及其顺凉城内外所有的铁匠不眠不休做出来的,三丈多长的水闸被运到江畔,仿佛一个巨大的怪物。但是也给了人巨大的信心。 “袁大人说了,明日就要破堤开闸,重公子可要去看?”一名留着山羊胡的文官走上前来笑着问。 重涛认识这位,是一名书记官,跟着知府大人跑前跑后,“郑大人辛苦了,小生自是要去看一下的。” “那便好,这等重要之事,钦差大人不能来看,若是重公子也不去,倒是遗憾了。”郑书记官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那我便不打扰重公子了,哎,等这水退了去,老夫也该休息休息啦。” 重涛站在江堤上,目及之处一片汪洋。若是再往下游江岸两侧去,就能看到不少被淹没的村庄。那些被冲垮的房屋,漂浮在水中的牲畜,都是百姓的财产,如今…… 江边原本种了不少垂柳,如今都没了顶,只能看见些许绿色在浑浊的江水中摆动。 “若是开闸泄洪的方法好,我便要奏本告知皇上,以后可以运用在不少地方,尽量避免洪灾。钦差大人献上此策,更是功德无量。” 袁大人穿着蓑衣,一头灰白头发被风吹的凌乱。乍一看就好像一名老农,哪里能看得出来是一名知府大人! “为百姓造福,原本就是官员应做之事。小生想,钦差大人献策也不是为了什么功德无量,而是希望百姓少受一些苦难。”重涛道。 袁大人哈哈一笑,“自是这样,只本官落了下乘。” “不不,小生不是这个意思。袁大人一心为民,小生也原原本本告知钦差大人,想必皇上若是知道,定会十分欣喜。” “拿了大盛的俸禄,当了父母官,就自当要为百姓着想。”袁大人指着远方的一点,轻声道:“明日那一处就要开闸泄洪了,成败在此一举。” “大人定能成功!”重涛深深一揖。 开闸泄洪这一日,被当做临时水库的山坳边上站了不少人。 原本重涛只想远远的看看就好了,毕竟是非常时期,他可不敢给某些团伙一丝机会。 可是有人并不这样想,一群人拥着袁大人和他,推到了最前面。 重涛往身后看了看,没有看见唐八在哪里,顿时开始不安了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努力想要往后退,可是后面总是有人堵住他的后路,甚至把他跟袁大人也隔了开来。 远处一声巨响,江堤被破开一道口子,紧接着巨大的闸门被铁索拉了起来,滔滔江水奔涌着冲出,顺着挖好的宽敞的水渠涌进深深的山坳。 “成功了,成功了!!”袁大人欣喜若狂,他与自己身边的官员互相击打双手,转身去找重涛,却找不到了。 不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哎呀,重公子,重公子!!!” 袁大人心里咯噔一声,头皮都炸了起来。 突然一个黑影从人群中腾空而起,冲向被卷入江水的那抹身影,紧接着,那抹身影被扔了上来,被袁大人身边的一位将军接住。 那么黑影却因为后力不足,落入江水之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重公子,谢天谢地你没事。怎么如此不当心,你……”袁知府话还未说完,就被重涛身上溢出的血迹惊呆了。 “抓住那边几人,为首的是书记官郑大人!”重涛吼得声嘶力竭,“抓住他们!” 开闸泄洪原本就是大事,周围早就安排了不少兵将把守,就是提防有人会跌落水中,谁承想这种事还是发生了,而且是蓄谋杀人! 接住重涛的那位上将军气的须发都炸了,一声令下,周围把守的将士都冲了过去,别说郑大人,就连附近把守的几名士兵都被按在原地。他们甚至还在乱石堆里找到了一把沾了血迹的匕首,人赃俱获! 重涛捂着后腰,浑身发冷。 脑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没有能把唐八带回去,怎么办?唐九和唐大人一定会恨死他! 袁知府和上将军气的脑袋发晕,救灾治水原本就是让人心力交瘁之事,如今还发生了蓄谋杀人一案,被害的还是钦差身边的心腹! “袁大人……查,查他们肩背……屠龙会……”重涛捂住后腰,源源不断的失血和唐八落入水中不见的打击让他几乎支撑不住,浑身剧烈的抖动,泪水涌出,模糊了双眼。 钦差心腹遇刺这件事遮盖住了开闸泄洪成功的喜悦,袁知府带领几名将军彻查,竟然真的从军中一些重要位置上揪出肩背上烙印着屠龙会烙痕之人,差点把脾气暴躁的上将军气的当场就把人格杀了。 重涛陷入昏迷,唐八不知所踪,袁知府原本就灰白的头发又白了不少。 天灾加人祸,让他几乎吐血! 第85章 灾后疫病 堤坝上发生的事被知府严令掩盖下去,上将军派出一队人马进入山中,尽可能寻找唐八。 到了晚上,重涛终于醒来了。 他伤的并不重,那一刀没有刺到要害,现场也有人迅速帮他止血。但是遇刺和唐八落水的惊吓让他脸色青白,一睁眼就头晕目眩。 “你可算醒了。”袁知府松了口气,“感觉可好?” 重涛点头,忍住一阵阵晕眩,“那些人可抓住了?” “有几个畏罪自杀了,还因为逃跑被杀了几人。不过大多数都被抓住了……若是没有重公子你的提醒,怕是,怕是顺凉城要出大事了。”袁知府眉目愁苦。 重涛昏迷了一整天,这一天袁知府做了不少事。 压下堤坝中有人行刺之事,然后以开闸放水成功为由,邀请了不少参与治水的管事和军官。一顿酒灌醉不少,从中竟然发现十来个与屠龙会有关联之人。 这些人被秘密关押起来,连夜书写了奏本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对了,还有钦差大人那里……”说到这个,袁知府老脸一红,道:“老夫,哎……老夫也没脸通知钦差大人,只能盼望能把唐八找到,还好重公子如今醒了过来……” 说话间,有人送来米粥和汤药。 重涛喝了几口米粥,又灌下汤药,脸色终于能好看了一些。 “这件事……”重涛也心烦,若只是自己受伤,能遮掩便遮掩了。可是现在还牵连了唐八,若是再遮掩怕也说不过去。 “这件事,就照实说吧。我……我明日启程回去,亲自向钦差大人告罪。”重涛说着,看向窗外。 一缕久违的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在地上洒下金黄细碎的光斑。 “天晴了?” “是的,天晴了……” 第59节 天晴了,堤坝也堵上了,洪水也会逐渐退去,剩下的便是灾后善后之事。 重涛半躺在铺了柔软厚垫子的马车上,心里自责无比。 若是他不去堤坝就好了,若是他不去……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不知道唐八是否活着,他这么好的一个人,一定不会死的。 只是他回去,用什么样的脸面对钦差大人和唐九? 重涛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身后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从江堤处来的车马一靠近顺凉城,恒昱祺就接到了消息。 “终于回来了!”他推开桌案上一堆信件卷宗,扶了扶头上玉冠,急匆匆往外走。 “唐八这次回来,为什么也不提前送个信儿回来啊。”唐九看着自己兴奋的主子,抱怨道。其实他心里也有点儿开心,堤坝那边十分危险,自从唐八走了,他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重涛每日送回的信件只写江堤发生的事,关于他们自己只字不提。 谁知道,这老天刚停了两天,他们就静悄悄的回来了。 恒昱祺也察觉到不太对劲儿,待他迎到门口,马车也已经停了下来。 重涛在小厮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他看了恒昱祺一眼,羞愧的低下头,重重的跪了下去,“重涛,对不起大人……唐八为了救我,被水卷走了……” “什么?”唐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被水卷走了?怎么回事?” “小九!”恒昱祺喝道,然后连忙弯下腰把重涛扶起来,摸到他嶙峋的肩骨,心疼的不行,“先进来,然后详细说与我听。” 护送重涛回来的是上将军,他除了护送重公子回来,还有就是把那些谋逆之人静悄悄的带回来关押。 恒昱祺先让重涛去休息,然后听完上将军的话,冷冷的笑了,“他们也太蠢了,为了折断本官的左膀右臂,不惜牺牲这一处的暗桩,何必呢?” “下官特地审问了一番,这是他们的供词。”上将军把供词递了上去,又道:“这番刺杀只是其中一些人的行动,其他人不知道,被抓的时候甚至来不及逃跑。怕是有些人想要用这个机会谋取权益,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既然这样,就把顺凉城里面也搜查一番吧。先把那些人供述出来的人都抓起来,还有,提防某些人逃走。”恒昱祺把供词丢到一旁,想着上将军说的重涛遇刺那惊险的一幕,心中就后怕不已。 “属下已经派了人去巡查唐八公子的下落,唐八公子吉人天相,而且当初虽然水流湍急,但是却是流向山坳。唐八公子武艺傍身,应该不会有问题。”上将军小心翼翼的寻找措辞。 这次原本应该袁大人回来,但是因为这件事,袁大人觉得愧对钦差,一张老脸实在拉不下来,又觉得在自己管辖的地盘发生这种事,自己有莫大的责任。 他现在估计一边焦头烂额的收尾,一边要把所有的功劳都放在钦差身上,自己一点儿都不敢沾了。 送走了上将军,恒昱祺来到重涛休息的院子里,看见唐九坐在床边儿,盯着重涛发呆。 “小九,小八不会出事的。”恒昱祺走上前去,轻轻的拍了拍唐九的肩膀。 他与唐八唐九虽然是上下属的关系,但是从小一起长大,说是兄弟也不为过了。如今唐八遭了难,怕是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主子是怕我怨怼重公子吗?”唐九轻声道,娃娃脸上露出一抹委屈来,“在唐九心里,主子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重公子虽然有时蠢笨不堪,但是心里也装了主子,唐九怎么会怨怼?只是唐九心恨,恨不得亲自诛杀那屠龙会之人。” “小九……”恒昱祺示意唐九跟他出去。两个人站在院子里,明媚的阳光洒了满地。 “小八不会有事的,上将军与我说了那边的地形,小八什么身手,难道你还不知道?”恒昱祺安慰道:“我想,澜澜也不是那不知轻重之人,平日里信件你也看了,他们就连去江堤都只是远远观望,偶尔上前也是与袁大人站在一起。这一次,怕是有预谋。” “主子!”唐九转身看他,眼圈红红的,“属下只是在想,若是这次重公子遇难,怕是主子会十分伤心,毕竟主子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虽然小九不喜欢他,但是也不会妄自揣测他!” “小九,我怎么会这样想!”恒昱祺也有些头疼。 “小八不会有事的!”唐九用力抹了把眼睛,“小八连瀑布都不怕,怎么会怕那种江水?但是一想到如果小八出了事,我就心疼的不行。一开始属下还总觉得主子对那重公子太过关爱,如今想来,若是重公子出事,主子也一定会心疼。” “……小九……”看着总是冒着孩子气的唐九,恒昱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属下去查看药材发放,顺便去看看那城外灾民安顿情况。如果那群人还留有后手,怕是不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的。”唐九用力眨眨眼,轻声道:“主子,属下也不会让那贼人伤了你与重公子半分。”说完,几个跳跃就不见了踪影。 重涛伏趴在床上睡的正沉,脸颊上浮出不正常的潮红,正在发着高热。 他背后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处理了一次了,敷着厚厚的药膏,散发着清凉苦香的药气。 “澜澜……我是不是有一次失信于你了?说好了要保护你,却让你一次次遭遇险境。”恒昱祺脸色十分难看,恨不得立刻找到屠龙会背后操纵那人,直接撕碎。 重涛发出细碎的呓语,恒昱祺贴近了听,是几句模糊不清的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谁,是我对不起你。”恒昱祺亲了亲重涛汗湿的额头,“袁知府来信我都看过了,澜澜功劳不小。若是那水库之事能够开展出来,这水患估计也能解决不少。澜澜立了大功,我要亲自为你请赏的。” 水患过后,虽然一直在防治,可是疫情仍旧发生了。 整个顺凉城内都是浓郁的醋味,烧过东西的焦味以及煎煮药材的苦香味。 城内监管得好,发烧生病之人并不多。但是城外却接二连三的爆出疫病,让回来之后的袁知府又陷入焦虑之中。 城外有善人献出的一个别庄,若大的院子安排了不少生病之人,院子上面挂了个钦差大人亲笔提的牌匾:行善堂。 那些身体健康的百姓被分派了一部分出去清理淤泥,将那些被淹死的牲畜家禽堆积起来烧死,避免疫情扩散。 虽然这一年水灾情况十分严峻,但是毕竟治水之人都是有经验的,加上一些老人相助,灾情到也控制的不错。 可是就算这样,恒昱祺的心也没放下来。 重涛连续低烧了四五天了,一直未能降温!低烧,有很大的可能就是疫病的开端! 有疫病之人不能在城中,必须要去城外的行善堂让那些大夫集中照顾,这也是防治疫病一开始,钦差大人亲自立下的规矩。 但是现如今,他却想破了这个规矩! “大人啊,大人……您听下官的一句,这……不是下官多事儿,而是重公子确实不能……哎……”袁知府心惊胆战,脑袋上的汗一串串的落。 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涛低烧不退这件事被传了出去,已经有不少百姓在府衙门口抗议了。毕竟他们的亲人生了病,为了城中百姓安危都送了出去,凭什么钦差大人的人生了病就能在府中呢? “之澜不是疫病,他只是伤口有炎症!”恒昱祺气的半死,心中比谁都难过,“若是疫病,发烧这几天,人早就……” “大人,您知道,我知道,可是百姓不知道啊!”袁大人也为难,他不是没有去告诫那些百姓,说重公子是在治水的时候受了伤,如今伤口发炎才会导致低烧不退,可是百姓中明显有人在煽动情绪,已经不少人聚集要求钦差大人把重公子交出去了。 “大人,不如上属下亲自护送重公子过去,到痊愈再回来。”唐九出现在门口,表情冷冷的。 “不行!谁都不能去!”恒昱祺怒道:“本官这就离开顺凉城!” “大人,大人不要冲动啊!”袁知府简直快翻白眼了,心说这人怎么如此难搞。再说了你是钦差啊,这边事情未曾了解你就走了,回头让我怎么办?我要如何收尾?是瞒着不说还是直接上奏? “那不如,让属下去吧。”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第86章 舍不得你 唐九听到声音,不可思议的转过头去。看见来人,脚尖一点就扑了上去,“小八!!” 唐八伸出手,唐九却在他身前停住,看着一身脏污满脸疲惫的唐八,撇撇嘴就要哭出来。 唐八哭笑不得的拍拍唐九的头,看向站在面前的恒昱祺,“大人,属下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恒昱祺抿抿唇,原本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赶紧去休息一下吧。” “……大人,那,那重公子……”袁知府提醒着原本的目的。 恒昱祺身形一顿,不耐烦道:“袁大人不要着急,本官总要安排一下这件事。毕竟之澜对于本官来说十分重要,总不能轻率的送去善堂。” “是是,可是这时间……”袁知府也不想揽这个糟心的活儿,问题是外面那群百姓们实在是闹腾的厉害,若是钦差大人一意孤行,就怕那些百姓也不会遵从规矩了。 “……明日吧,明日一早,本官便……便差人将他送去善堂。”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说完,恒昱祺原本坚挺的脊背似乎就挎了下来。 “怎么样?”恒昱祺站在床边,焦急的看着唐八。 唐八叹了口气,轻声道:“应该不是疫病,而是伤口没有处理好感染了。再加上重公子身体虚弱一直未能好好静养,才会导致发热不退。” “明天早晨之前不能降下来吗?”恒昱祺拉了椅子坐下来,握住重涛露在外面的手掌。原本就细瘦的手指被笼在掌心,散发着令人焦躁的热度,指甲苍白,看上去好像脆弱的瓷器。 唐八抿了抿唇,摇头道:“不敢保证,如今重公子身体虚弱,无法下重药。” “我给他吃了冰玉丸,可是热度也没有降下来。”恒昱祺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哭出来,这几天一直看着重涛缠绵病榻,元气大伤的样子,让他心痛不已。 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呓语,随后颤了颤睫毛,睁开眼来。 “澜澜!”恒昱祺轻声喊道:“你醒了?喝点儿水吧?” 重涛点点头,他浑身酸软,头重的昏昏沉沉,稍微一动就会难过的想要呕吐。他觉得自己简直太倒霉了,自从穿越了之后,似乎一件好事儿都没遇到。各种遇刺遇刺遇刺,简直成了家常便饭。 重涛被扶着靠在床头半坐着,看清楚扶着自己的那人之后,瞬间开心起来,“唐八……” “重公子,我无事,让你担心了。”唐八扶好重涛,起身道:“我去给公子煎药。” “我没事,只是被水卷的远了,头撞在山壁上昏迷了两天,被搜山的官兵找到,躲过一劫。”唐八笑道:“重公子暂时不要说话了,还是养精蓄锐比较好。” 重涛点点头,缓缓吐出一口燥热的气息。 唐八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重涛和恒昱祺两人。 “今天,袁知府又来了吧?”重涛内心给自己点了无数根蜡,可是脸色却十分淡定。别人穿越开金手指牛轰轰,轮到自己就变成命运多舛的小可怜,简直令人心酸。 “澜澜放心,你不是疫病,只要明早可以退热,一切都好办了。”恒昱祺端了一杯温水放在重涛嘴边,看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咽下去,心疼的说道。 “若是无法退热呢?”重涛喝完水,轻轻喘息着,“其实你早就应该把我送过去才好,如今外面人心涌动,屠龙会一直躲在暗处煽动人群。若是无忌你一直如此任性,我们所做都会前功尽弃。” “重之澜!!”恒昱祺猛然怒喝,他曾的站起来,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满眼无奈和委屈,“你有没有想过,把你送过去之后,我会如何?你有没有心?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个什么?你……” 自己在这里担心的半死,脑海中想了无数若是重涛出事自己会怎么办。谁知道人家轻飘飘一句早就要送过去……完全不顾自己生死,也不顾他…… “无忌,”重涛抬手悬在半空,指尖缓缓发颤。 恒昱祺虽然心中愤怒,可是看到他这幅样子,又软和下来,忍不住抓住那只瘦弱的手掌,轻叹一口坐了回去,“你总是要这样对我吗?若是我不让你去江堤就好了,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别胡说,”重涛又喘了几口,“你把我送过去,那边有大夫看着,我未必会出问题。但是不把我送过去,就一定会出问题。无忌,这个道理你不懂么?” “若是旁人,我早就……”恒昱祺眼圈发红,“可是这是你,我怎么舍得!” “我也不舍得,我还没活够呢。”重涛捏了捏他的掌心,看着眼前这个委屈的大男人。平时装腔作势威风凛凛,如今却好像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你说要带我游览大盛风光,带我进京看盛世繁华,我都记得呢,怎么会舍得走?可是如果……如果我变成屠龙会用来抨击你的把柄,那么这一切都得不偿失了。无忌,你应该懂的。” 恒昱祺扁了扁嘴,道:“我才是钦差,你不过是我一个师爷!怎么突然教训起本官来了!” 重涛笑道:“那你打我啊?” “打你!”恒昱祺轻笑,抬手拍了拍重涛的脸颊。 原本如白玉般的脸颊上面浮着不正常的红潮,两腮深深的凹陷,整个人都瘦脱型了。 “待这次事了,我无论如何也要带你回京,见见我的师傅与家人,然后我就去跟你舅舅提亲去!”恒昱祺笑道:“再不把你抓在身边,我总是不安呢。” “好,不过提亲也应该是我才对,到时候十里红妆,只望大人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你让本大人带凤冠霞帔都可以!” “那我骑马,你坐轿。” “好,我还要跳火盆。” 第60节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描绘着未来,都开心的不得了。 等重涛吃过饭,喝了药睡下之后,恒昱祺走到外院,再也忍不住一拳重重捶到墙上,眼泪刷的落了下来。 “大人……”唐八跟在身后,郑重道:“若是重公子明日还是发热,我会亲自护着他去善堂,寸步不离的看护,一直到公子痊愈归来,还请大人放心。” “我如何能放心?”恒昱祺声音发颤,“无论是他,亦或是你,少了哪个我能放心?” “大人!” “主子……” 唐八唐九默默对看一眼,都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第二天,重涛仍旧有些发热。 被煽动的百姓已经把府门都围了,叫喊着让钦差大人把病人送走。 恒昱祺脸色苍白,双眼猩红。他沉默的走到门口,看着唐八从软轿里讲重涛扶进马车,渐行渐远。 人群中有几人对看了一眼,悄悄的退了出去,找人通风报信去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马车安稳的停在善堂里面的时候,恒昱祺面前跪了七八个人,其中两人被当场格杀,血液喷溅。其他几人吓的瑟瑟发抖,几乎尿了裤子。 “你们真当本官是软柿子?可以任人揉捏?若不是想要抓出你们这群人,本官用的了把自己的人送出去?”恒昱祺的手指掐进椅子扶手,落下深深的指痕,“拖下去,本官不想见到他们。等到此地事了,直接拉到刑场,凌迟处死,杀鸡给猴看。” “不不不,大人,还请饶了草民的贱命吧!”有人被凌迟二字吓破了胆子,连声音都透着恐惧,“大人,草民愿意把知道的都说与大人啊!” “你想说,本官却不想听了。”恒昱祺挥挥手,“拖下去吧。” “大人,大人!草民知道有人要在善堂里动手脚,大人只要绕过草民一命,草民就说与大人啊!”那人哭天抢地,浑身筛糠一样的抖。 “就算你不说,难道你以为本官就没有防备?而且就算你说了,本官就能饶了你?充其量就是留你个全尸罢了。” 那人哆嗦了半天,直接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大人!”另一人突然开口,“若是,若是小人告知大人城中能与上面接头之人是谁,大人能否留住小的一条命?” “哦?你们这是想用自己知道的事情来换取性命?”恒昱祺看似漫不经心,心中却开始琢磨利弊。 “大人,小的也知道一些事,还请大人……” “大人大人,小的也知道!” “有趣儿……”恒昱祺弹了弹指甲,笑道:“那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本官到要看看,与你们的性命相比,哪个更值钱一些。” 行善堂的负责人接到消息,早早的空出一个偏僻安静的小院子,打扫干净,然后从角门里把重涛迎了进来。 “阿弥陀佛,施主一路辛苦了……”那负责人是一名僧侣,是附近山上一处有名寺院里主持的慧字辈的弟子,从一开始的水灾,那寺院就收留了不少灾民,与跟他们相邻的道观一同出人出力。后来知道钦差批了这座善堂用来收留患了疫病之人,更是自动请缨前来照顾。 “大师也辛苦了。”重涛双手合十,虚弱的行了一礼。 “施主莫要如此说,小僧听闻施主献出治水之策,修补堤坝控制水患,实在是功德无量。尤其是钦差大人,大人做事雷厉风行,小僧无比钦佩。施主请安心再次静养,若是有什么缺少,尽可去找小僧来安排。”慧觉又行了一礼,念了句佛号,退出了院子。 等慧觉离开,重涛半躺在床榻上,突然笑道:“不知这善堂会不会仍旧有人在盯着我。” “重公子放心,我定会半步不离公子。”唐八郑重道。 重涛笑了笑,道:“哪里有千日防贼的?不如你我好好想想,要如何安静的度过这段日子。” 第87章 成事不足 比起被保护的仿若铁桶一般的袁府,这处行善堂可以说是漏洞百出。 毕竟这里住的都是生病的患者和一些愿意进来帮忙的义工,旁人压根不愿意往前凑。除了那些偶尔送药送粮的,门口连一名守卫都没有。 根据线人和被抓到的人供述,已经拦截到不少以救灾做名义却运往他处的粮草药品,大盛帝雷厉风行,除了几个重要的当事人,其他全部就地斩杀,也着实震慑到不少有异心之徒,让情况变得好转起来。 屠龙会那些人原本以为这小皇帝软弱好欺,谁知道如今反而把人逼急了居然反扑如此厉害。 幕后那人气的半死,本想趁这个机会直接扯大旗,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半路夭折。 “那钦差唐无忌就是逍遥王恒昱祺,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如今那小王爷伪装成钦差就在水患最严重的的顺凉城,若是能把他抓到手用以逼迫,应该会事倍功半吧,王爷?”幕僚甲站在那位大人身边,一副殷勤的模样。 “你以为抓到他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他可是姓唐的老不死唯一的徒弟,身边不知安插了多少能人,估计比那小皇上还难以拿下,否则老夫早就动手了,还用等到今日?”身穿四爪青龙锦袍的中年男人愤然,他站起身来,走到屏风后面。屏风后摆着一座一架,上面撑着一套十分华丽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色锦袍,赫然是一套龙袍! 中年男人的手指沿着龙袍上面的金龙滑动,眼中都是闪烁不明的情绪。 幕僚乙站在屏风外面,笑道:“甲兄,你忘记日前送来的密报了?那祺王爷如今身边有一宠爱之人,平日里寸步不离呵护的跟眼珠子似的,不过……”他轻轻摇了摇手中折扇,得意道:“我一直派人暗中观察,寻找可乘之机。接到密报,说那小秀才在江堤被我们安插之人用匕首捅伤,如今府中高热不退。我的人正在暗中煽动,要求钦差大人必须要把生病之人送去行善堂。” “乙兄说道这里,反而让人气闷。原本安插的那些人因为一时冲动,反而暴露了不少,如今顺凉城想要按照王爷的指使往下进行,就困难多了!”幕僚甲显得十分气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一群家伙!” “甲兄莫要气恼,凡事都是否极泰来。那小钦差就算在怎么一手遮天,估计也无法挡住百姓的怒火。只要他们把人送去行善堂,我们的人就可以暗中行动了。”幕僚乙笑的好像偷了腥的老鼠,下巴上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能抓活的就抓活的,不能抓……就让他死在那小王爷面前!”中年男人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露出一抹笑容,“老乙,这件事若是成功了,本王有赏!” “谢王爷!”幕僚乙十分开心,干巴瘦的老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并且十分得意的看了眼幕僚甲。 幕僚甲沉下脸来,因为暴露之人正是他的手下,因为这件事已经被王爷所不喜,在看幕僚乙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就更加心塞了。 “简直岂有此理!若不是我的人伤了那小秀才,哪里能有他表现的机会?可恨居然未能直接将人杀死,还落下祸患!”幕僚甲回到自己家中,气的双眼冒火。 “大人莫急,既然他能在行善堂动手脚,我们也能在行善堂动手脚,到时候谁得手便算是谁的好,王爷难道还因为这种小事分个你我吗?”随从在一旁给他打着扇子,宽慰着。 幕僚甲喝了口茶,冷笑道:“说的也是……不过王爷急性子,若是惹到反而不喜。我要好好想一想如何动手才是。” “大人,这种事可是赶早不赶晚的……要小的说,暗中动点儿手脚还是要的。总不能我们自家做了事,让旁人捡了果子去。”随从帮他出着注意,“那边也有我们的人,到时候从中给他下点绊子,事后一杯毒酒栽赃,料想那人也百口莫辩。” 幕僚乙皱起眉头,犹豫道:“可是这不就坏了王爷大事了吗?” “大事也未必是这一朝一日就能成的啊大人,但是若是在王爷面前失了宠,日后可就难过了……” “也是……好吧,既然他这样无情,也就别怪我无意。来来,你去传话,要这样……这样……” 重涛在行善堂里安顿好了,除了唐八,还有两名随从小厮,都是自愿跟随前来。原本小安还哭着想要跟着一起来,但是被重涛阻止,严令他必须呆在家中,哪里也不准去,害的小安大哭了一场,重涛走的时候闹了别扭都没出来送。 唐八一手接管重涛在行善堂所有吃住之事,粮食是自己带进来的,草药也是自己带进来的,就连锅碗瓢勺都是自己所带。他们所住的院子里有一口小井,虽然因为发水导致井水有些浑浊,但是沉淀之后仍旧清凉干净。最重要的是这口井未有其他人用过,也就不怕里面被人投放其他东西了。 只不过刚安静了两天,就总是会有一些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重涛体内炎症得到控制,想来除了平日药材不断,那冰玉丸也发挥了作用,夜半的时候不再突发高热,只是偶尔有些小小的低烧。 这日一大早,就有人前来敲门,门外站着两名女子,手里捧着个盒子。 见小厮开了门,其中一名绿衣年龄稍大的女子笑道:“城内有大商人家中老人过寿辰,特地送来许多糕饼。慧觉师傅让我们给挨着送一些过来,想到这里住着重公子,便单独挑了一些好克化的,送给公子沾沾喜气儿。” 小厮客气的接过糕饼盒子,却并不让开。 那绿衣女子向院子里张望了几眼,又道:“我还未曾见过重公子,只听过那传闻,不过既然公子身体不适,我们也就不叨扰了。不过我这妹妹学过医术,申请来这行善堂为病人诊疗。她一直心慕重公子,不如这段时间让我这个妹子做个丫鬟?”说着,把藏在自己身后的那名粉衣女子让了出来。 小厮笑道:“让这位大姐费心了,我家公子不喜爱见外人,而且院中已经有大夫日夜看护。大姐若是有心,不如让这位妹子在院中义诊,缺少药草可与我们说,定会禀报钦差大人尽数送来。” 绿衣女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笑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与妹妹也就不打扰了,盼望重公子早日康复。”说完福了福身子,拉着粉衣女子转身而去。 小厮收敛了笑容,关上大门,托着糕点盒子去找唐八。 那糕点就是极为常见的桂花发糕,寿桃绿豆糕之类,绵软可口,对于极少吃过这些点心的百姓来说确实是好东西。可惜在这院子里,哪怕就是个小厮也吃过比这好上数倍的点心,自然不会眼馋。 然而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送东西来,就不得不防了。 “慧觉大师派人送来的?”重涛正在喝粥,这段日子他只能喝粥,偶尔吃一顿清汤面都觉得美味无比。所以闻到点心香甜的气息,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若是送东西,慧觉大师一定会亲自来送,怎么会派人?而且他已经知道这院中所有吃食都是我们自己来做,更不会叫人送来糕点了。”唐八看着盒子里摆放的八枚糕点,每个都拿出来用银针测试。 “若是不吃,就拿去丢掉吧,你在我面前摆弄这些东西,明显的馋我嘛。”重涛努力吞下粥,他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快麻木的尝不出味道了。 唐八笑道:“让公子多看看,也能激起斗志,赶紧好起来。” 他比谁都想赶紧好起来啊,问题这刀伤若是在他之前的世界也算不得什么,吊几瓶水下去估计就能好个七八成了。如今却只能瘫在床上,跟坐月子一样。 而且他真是怕了受伤,这过来都大半年了,一大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喝药,真是受够了! 糕点没有问题,唐八掰了半块寿桃让重涛解馋,剩下的就都收了回去。 “我以为他们会在点心里下毒。”重涛品着寿桃香甜的味道,舍不得吃。 “他们应该没有这样蠢笨,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想要让我们放下戒心而已。”唐八走到门口,用红泥小炉子开始煎煮草药。 重涛闻着苦香的药气,又问:“那两名女子是什么身份?” 开门的那名小厮道:“属下让弟弟出去查问了,不过属下觉得,他们要么是想往院子里安插人手,要么就是想知道院子中人数配备,想着要如何动手。” “第二条可行。”重涛吃完点心,擦了手又半躺回床上,他分析道:“对方应该知道所有进入院子中的食物都会被检查,更加不会让不熟的人进来。平日里这院子空着,怕也是准备不时之需,也没有人会想到我能住到这里,所以院子里什么情况他们可能不太清楚。不过经过这两日,估计也琢磨的差不多了吧?” “估计是的,剩下的日子怕是要紧张起来了。不过公子放心,有属下们在,自然不会让公子受伤。”小厮安慰道。 “我不是怕受伤,我是怕……他们不来呢!”重涛捏了捏怀中的药包,“小八,你说我们要不要给他们一个机会?” 第88章 急诏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好几天的药终于起了作用,一直反复低烧的重涛终于不发烧了,冰玉丸也发挥了作用,伤口愈合十分良好。 重涛终于可以扶着腰挪到院子里吹吹风了,外面的天气闷热潮湿,典型的桑拿天。但是就算这样,也比闷在床上要强得多。 唐八逐渐放出重涛病好了要离开行善堂的消息,果然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深夜,月黑风高。 重重树影在黑暗里晃动着,好像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 有人轻轻的落在院子里,蹑手蹑脚走到井边,推开上面压住的青石板,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想要丢进去。 碰的一声,这人晕倒在井边,手里的纸包掉落,被另一人接住。 那人把纸包踹在怀里,拎起晕倒的黑衣人窜上房屋,两三下就消失在夜空里。 这边人刚消失,房顶上又出现细碎的声音…… 第二天,重涛打了个大呵欠,抱怨道:“一宿没消停,他们这是要把我们累死吗?” “你先休息一下吧,估计今天也不会消停。”唐八照顾他吃了药,又道:“大人那边来信了,这几天屠龙会蹦跶的很厉害,朝廷拨了银子下来救灾,这一路被抢劫了无数次。估计那边也是被我们折断了太多手脚,有些坐立不安了。” “确实,他们蹦跶的越欢,就证明他们的势力越虚弱。若真的手中有东西,怕是早就借这个机会翻身了……我与无忌也商讨过这件事,屠龙会若是不借助这天灾完成他的事,错过这次机会怕是又要等很久了。” 唐八笑道:“公子还请安心,这时候我们安插的一些桩子也该发挥作用了。之前一直不去动就是怕人疑心,现在看来也是到了关键的时候。” 被拖出去的那几个夜袭之人被揍的鼻青脸肿,昏迷了一宿,顶着被蚊虫咬的疙疙瘩瘩的脑袋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事情没成,我也不知道被谁打晕的。而且我醒了之后,身边还有几个人也被揍了,可是我一个都不认识。”那人捂着涂满了膏药的脸,哼哼唧唧的抱怨,“这下好了,人家早有防备,我们怎么下手?” 第61节 “总会有机会的,不过现在要想办法拖住对方手脚,不让他太早回去,否则我们功亏一篑。”一名粉衣女子冷着俏脸儿,看着锅里煮着的衣物,满眼的嫌弃。 她原本是想来做医者,顺便混进重涛所在的院子。可是谁知那人自带了大夫不说,防备之心还十分的重。她在那小院儿门口转悠半天了,连色诱都用上,愣是没进去院子。 而且不知道是谁把自己的这番举动告诉了慧觉那个秃驴,一开始的医者身份也被剥了,直接丢到院子里,负责去做那些最心烦的活计。不是煮衣服就是煮绷带,脏兮兮的一堆煮完洗净还要晾晒,周围跟着一群老妈子,成天念念叨叨的,简直要把她逼疯了。 “不过我觉得想要他们的命的人,怕是不止我们这些。问题是人太多闹的动静太大,怕是对方会更加防备吧?”那人哼哼唧唧的喊疼。 “哎哟,你是谁啊?”一位老汉也抱着一堆病人换下来的衣服进来,看见脑袋肿的跟猪头一样的男人,吓了一跳。 “铁叔,我苟三儿啊!”那男人冲着老汉呲牙咧嘴的笑了笑,疼的直吸气。 “苟三儿?哎哟你这脸,你这脸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铁叔放下手里的衣服,凑过去要看。 “嗨,我这不是想出去看看能不能采点草药,结果从山坡上滑下来摔晕了,早晨才回来。幸亏郑姑娘给了我一些消肿的药,否则我这脸啊,估计就毁容咯。”苟三躲着老汉不让他凑近,然后弯腰把那堆衣服都丢进一口大锅里面。 “诶?咱这里的草药不够了吗?我得去跟慧觉大师说一下。外面脏乱,我听说昨天又有山滑坡了,埋了不少人呢。怎么能让人出去采药呢?哎……”老汉一边儿整理衣服一边儿叹气。 苟三连忙阻拦道:“草药没有少,只是我这人……哎,一件小事罢了,铁叔就不要去麻烦慧觉大师了啊。” “那也要说一声,万一别人也想出去采药呢?”老汉仍旧觉得这是一件不太妥当的事,弄好衣服就往外走,一心想要去跟慧觉说。 “哎……”苟三有些着急。 “让他去说!”郑姑娘拽住苟三的袖子,低头与他耳语了几句。 苟三皱眉道:“这样行吗?这不是,不是把他们捧高了吗?” “捧的越高,摔的越狠,怕什么!”郑姑娘露出一丝冷笑,“若是他们不肯,不用我们出手,那些人也会骂死他们。” 苟三挠挠头皮,郁闷道:“若是他们真的答应了怎么办?而且我觉得他们那几人武功高强,怕是不会惧怕我们吧?” “你是不是傻?他们只要答应了,就不会走了啊。只要不走,我们就有机会,不是吗?”郑姑娘紧皱眉头,十分嫌弃的看着苟三。 苟三有些郁闷,“可是要杀他们的不止咱们一拨人啊,我们费心把人留下来,可是却被别人得了手怎么办?” 郑姑娘一愣,她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不禁也有些发愁,“是啊,你说我们受累不讨好,上面的大人还不得……不行,这事儿我觉得,还得跟上面商量一下。” 铁叔跟慧觉大师说了苟三儿出去采药的事,慧觉大师敛目,手中捣着药杵,过了半晌,轻声道:“麻烦铁叔了,行善堂中并不缺少草药,而且住在小院儿的唐八公子也拿出不少消炎止痛的药丸出来。昨天我去清算了一下,再用一个月还是足够的。至于苟三儿……铁叔去外面说一声,堂中若是有人要出门,必须要与易青说一声,去做什么,何时归来。进出都要换掉全身衣物,避免把病气带进带出。若有不听的,直接逐出行善堂。” “那苟三儿呢?”铁叔应了,又问道。 慧觉将草药倒入旁边的药盒,想了想道:“苟三儿……铁叔你再看看,这堂中昨日出去的还有谁,都拘起来盘问清楚。”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办。” 慧觉放下手中药草,慢慢的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喃喃道:“是要变天了?怕没有这么容易吧……这二十几年都过去了,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 这场水灾带来了无数灾祸,被淹没的村庄达到上千座,因为水患和疫病死去的人有十数万,横尸遍野,处处都是焚尸的黑烟。幸好这次朝廷治灾力度前所未有的强,反而把死亡人数控制在之前灾难人数之下,同时也斩杀贪官污吏与奸商无数,这一行动得到无数百姓称赞,恨不得把当今圣上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但是在此同时,有一些地方突然出现了起义军。 恒昱祺接到急诏,熟悉的字体写的十分急促,命他赶紧结束这边的事,速速回京。他看着那只有寥寥数笔的急诏,觉得有些莫名。若是因为屠龙会造反之事,他就算在外也能行使某些权利,为何突然让他回去,却又不说是什么事呢? 而且重涛虽然不再发烧,但是身体仍旧未有太大好转,禁不起长途跋涉。可是如果他把重涛放在这里,那么就无法保证又会发生什么事。 这几次重涛遇袭,都是因为离开自己身边的缘故,他不敢再赌。 “转告皇上,本官会立即回京,但是……怕是要在路上稍做耽搁。”恒昱祺回了信,将信件放入暗卫手中,又给自己的师傅写了信,问京中状况。 总之皇上这封急诏,实在有些问题。 第二天,恒昱祺亲自架上马车,去接他家澜澜回来! 行善堂这段时间里面所有的动作他都一清二楚,对于里面那几波势力突然起了内讧之事,也心知肚明。 那人此次行事不成,怕败笔就在这里。不识人心,不善用人。而且他又刚愎自用,狂妄自大。当初被皇爷爷封地甚远,原本是为了他好,却被当成流放,生出一腹怨气,在自己父皇即位这几十年内就时常惹事,经常因为地远或者身体不适不听诏,如今又开始闹着造反。 最终抹掉的是父亲原本就剩余不多的兄弟之情,甚至在他退位之时,下了十多道密诏,密诏内容全部都是关于那人。 昔日一母同胞,如今却……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他当年在外从不以皇子之身行走,哪怕最后要进封王爷,也是厚着脸皮要了逍遥王这一称号,被称之为大盛最纨绔的王爷。 但是不知为何,他心中却突然涌出淡淡的不安,这种不安就算在看见全须全尾出现的重涛之后也未能消除。 “你怎么了?”重涛察觉出他的不安,不禁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恒昱祺调整了马车里的软垫,让他能够舒服的躺好,然后笑道:“皇上下了急诏让我回去,不知京中发生了什么事,我心里总有点儿不踏实。” “大约是与屠龙会有关吧?我听说有几处地方出现起义军了?反抗暴动?”重涛觉得好笑,暴动?若是杀了贪官污吏就算暴动的话,那么他倒是无言以对。 “或许是有什么急事与我相商?”恒昱祺也捉摸不透。 重涛笑道:“你是个钦差,皇上身边有这么多能人,有什么急事要急诏你回去?唔……对啊,这倒是很奇怪。” 恒昱祺嗯嗯了两声,突然心中咯噔一下。 他忘了,重涛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呢! 第89章 噩梦美梦 由于暴雨肆虐,旱路水路都不太好走。 官道两旁的灾民比之前来的时候还多,小偷小摸杀人掳掠层出不穷。虽然抓到就是重型,可是在这乱糟糟的时刻,很多人压根顾不上这些。 甚至还会有人在灾民中煽动,说皇上暴政,让他们加入起义军。 不过起义军也不是这么好加的。 因为起义军之事,皇上要求所有王爷进京共同商讨。既然已经撕破脸,就干脆把这些事都放在明面上。他就不信其他王爷就能装作不知道,任凭蜀中那位折腾。 当然,下急诏让恒昱祺回来到不是为了这种事,毕竟“恒昱祺”现在应该是在京中呢。 “他们商量好了是打算来要挟朕吧?”恒昱峥摔下手中的奏章,眼底出现惊波。 其实奏章里写的也不是十分奇葩的事,不过在这种要紧关头,有人借着可帮忙出兵的由头,想要将女儿嫁进来,还指明要求嫁给逍遥王当正妃,这就有意思了。 逍遥王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已经二十五岁至今尚未婚娶,别说正妃之位,就连侧妃也是空着。虽然对外宣称逍遥王手中并无实力,只是一任纨绔王爷。但是越这样,越会吸引一些狼子野心之徒。 还有什么比一个与皇帝血缘亲密却又纨绔好掌控的王爷更吸引野心家呢? “娶蛮夷之女倒是无所谓,但是娶了做正妃……这些人胃口也太大了些。不过阿福会不会合作可就不知道了,毕竟听说他对他那位小秀才可是一心一意呢。皇上,您可别忘了当初的承诺啊。”元清潭有些幸灾乐祸。 恒昱峥露出冷笑,道:“朕的弟弟,怎么也不会往火坑里推。这件事之所以不告诉他,也是怕他想歪。不过以他的聪明程度,怕是应该能想出来那份急诏的含义吧。” “这可不好说……不过若是让阿福恢复原本身份,这钦差的功劳是要加在他身上吗?加上去到也是好,起码能震慑一下那些有其他想法的家伙。”元清潭捡起那份奏章,又翻看了一遍,“这地方离崇王殿下蜀地,还是很近啊。” “是啊,这就是摆在明面上的威胁。”恒昱峥用力揉了揉额角,复而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若不是朕心知阿福那孩子心中索求,怕是早就中了这些人的挑拨离间之计了。” 元清潭看着这偌大的御书房,除了两个站的远远的对着冰盆摇扇的小太监,就是在这宫中已经呆了四十年的,当今圣上的心腹大太监。再加上自己和皇上,一共五个人,说话声音大了怕是都有回声。 “我们已经有多少年未曾出过这一方地界了?”恒昱峥的声音又响起来,“有的时候朕自己都会嫉妒阿福那小子,嫉妒他可以出去游山玩水,肆无忌惮。” “皇上!”元清潭连忙沉声低喝,“这话还是不要说得好。” “是,当了皇上,说话都要思量许久。旁人觉得十分威风,整个大耀都是朕的,可是大耀出了事,不也需要朕来解决吗?水患,疫病,旱情,兵祸……” “皇上!”元清潭上前按住恒昱峥的手臂,“皇上你太累了,该歇歇了。” 恒昱峥伸手遮住半张脸,过了许久,久到元清潭都觉得他会不会就这样睡着了。 “晟儿学习如何?”恒昱峥问道。 “皇子聪慧,向来能举一反三,皇后平日里教导也十分尽力。臣觉得,可以分一些小事让皇子去学着做一做了。”元清潭从实道来。 “拟诏,真要立他为太子。这宫中也应有太子了,而且有了太子,皇后那边应该也会成为一股助力。”恒昱峥拿开手臂,一扫刚才的颓废,“选个好日子吧。” 皇后一直未有所出,身边唯一的孩子还是宫中一名美人生的孩子。这美人被人害的出血早产,生下一名皇子,连看都未能看一眼就撒手人寰。一名皇子,在宫中自然人人都想抢着抚养,但是被皇后伸手卡了一道,要了过来。 那时候,皇后已经嫁给皇上三年了。从十四岁入宫,到十七岁养了皇子,再到现在年近三十,一直稳坐后宫之主的位置,未曾被人动摇过。 皇上终于立了太子,皇后身后那群人顿时消停,开始一致对外,让宫中一直压抑的氛围终于松快了一些。 “瑜儿可曾恨过朕?”夜宿皇后宫内,皇后亲自服侍恒昱峥宽衣洗沐。 “皇上玩笑了。”皇后低垂着头,十多年后宫生活并未让她显出老态,而是让这个女人更加成熟美丽,“臣妾自从嫁过来,就知晓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皇上待臣妾不薄,又将晟儿送到臣妾身边抚养。臣妾所求不过就是一方属于自己的地方,皇上已经满足了臣妾。” “那你……就不想去外面走走?去看看外面的大耀是什么样的?”恒昱峥看向他的皇后,目光平静。 “外面并不属于臣妾,臣妾若是离了这偌大宫堂,怕是连活都活不下来。臣妾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在这后宫之中,替皇上分担一些责任罢了。而且臣妾自小就学习这些,若是没了用武之地,臣妾不知该会多么惶恐。”皇后声音柔软,温温淡淡,如同凝神香一样令人舒适。 “与瑜儿相比,朕倒是自私了。”恒昱峥从水中站起身,擦净身上水渍,套上轻薄中衣,坐到堂中的椅子上。 “皇上,谁不是自私的呢?皇上的自私是心怀天下,为了这大耀,连自己所爱都不能……臣妾的自私,是坐稳这个位置,给臣妾家中带来好处。若是这人真的能做到不自私,怕是早就被周围虎狼吞食掉了。”皇后从一旁的冰盆中取出一壶酸梅茶汤,倒了一碗端过去,笑道:“皇上如今多虑,怕是朝中有了震荡。臣妾实在是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皇上,喝口这冰镇的酸梅茶汤润润喉,若真的是十分麻烦,不如去元大人那里商讨一下。” 恒昱峥低声笑起来,笑了半天喝掉了酸梅茶汤,“旁人都是希望朕能不走,瑜儿却希望朕赶紧走。” “那是因为旁人的私心与臣妾的私心不一样,臣妾知道皇上心中所想,而皇上心中所想,与臣妾的位置能否做的牢固也息息相关呢。”皇后柔柔一笑,轻轻的坐到一旁。 “朕,真的是委屈你了。”恒昱峥看向嫁给他十多年的皇后,他还依稀记得,皇后刚刚嫁过来的时候是那副稚嫩柔弱,却有着倔强目光的小女孩,如今他们都老了。 皇后静默了一刻,笑着摇摇头道:“臣妾不觉得委屈,臣妾想要的,皇上都已经给了。”除了情爱,恒昱峥什么都可以给她,她比谁都清楚。而且她当年自从知道自己要嫁入皇家,便已经知道,情爱与她无关了。 重涛做了个噩梦,被叫醒时浑身都是冷汗,脸色也十分难看。 恒昱祺握住他冰冷的手,有些焦急,“澜澜,你梦到了什么吓成这幅样子?” 重涛回想着梦里的情景,荒诞的让他心悸,“我,我梦见你娶了一名女子,然后把我杀了。” 恒昱祺被吓了一跳,沉下脸来怒道:“难道我在澜澜心中,竟然如此不堪?” “只是一个梦,你吼什么?”重涛斜了他一眼,去找布巾擦汗。他们一路疾驰,几乎都为能好好休息。他身上原本就带伤,虽然冰玉丸是好东西,可是也只能解决伤口愈合,却无法修复体内沉积的病根,所以这一路无比辛苦,做噩梦也是有情可原的。 恒昱祺抽出怀中手巾给他擦汗,又打开车窗通风,脸色仍旧十分难看,“我吼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梦见的都是与你双宿双飞,你却梦见我把你,把你……岂有此理!” 重涛喷笑,自顾自笑了一会儿,又道:“你知道梦都是反的吗?” 恒昱祺听完了更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想要离开我?想都不要想!还有半月就要入京了,哼,进了京你就是我的人了!” 重涛安抚的摸了摸他的脸,又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轻声道:“我发现,离京城越近,你的心情就越不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你觉得京中会发生什么事?” 恒昱祺心中又是一个咯噔。 他老哥那封急诏上并未写明什么原因,但是就算是不写,他自己也能分析出一些内容来。 如今各地出现零散的起义军,可见对方有些狗急跳墙,想趁着这个机会玩一发大的。但是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若是因为这个问题,那么急诏上也不会不写。既然没有写,又是急诏,那么就证明这件事应该会与起义军或者是蜀地那位王叔有些关系,需要他进京。 需要他进京商谈又不给出明确的话题,也只有一个真相了。就是需要商讨之事,是他有些避讳的,甚至不愿意去做的。 他不愿意做的事很多,例如困在京中,例如阿谀奉承,例如娶一名自己不爱的人。 前两种他不是没经历过,可是后一种…… 第62节 他想起重涛刚才那个梦,心中更加不安起来。 第90章 小安的身份 还未到京城,就已经听到了云羌国公主求嫁大耀国皇上亲弟弟逍遥王的传闻。 重涛对这件事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态度,“我还未曾见过皇族成亲,场面一定十分壮观吧?” 恒昱祺无比心塞,瞅着看向窗外的小秀才,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他觉得自己说过的话都挺打脸的,说好要保护他,结果害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受伤;说好不欺瞒,结果自己的身份就是个最大的谎言。 “帮我出个注意吧,这眼看就要到京城了。”趁着重涛睡着,恒昱祺苦着脸找到自己两名心腹,顺便把跟在小九身后的小安哄去照顾小秀才,省得他偷听。 “……照实说吧?”唐九如今也对重涛有些改观,以前他最讨厌那些除了嘴上厉害什么都不行还要指手画脚的秀才了,但是重涛不一样,他是真的一心一意帮着自家主子,凡是帮着主子的,就都是自己人。 “再说了,主子你怕什么,你是个王爷啊。”唐九有些搞不懂,若是旁人知道自己身边人是个王爷,怕是开心死了。 恒昱祺哀怨的看了他一眼,抱怨道:“就是因为是个王爷我才郁闷啊,你听听这满大街的流言。” “可是你总是要告诉他的啊,不然呢?”唐九更加茫然了。 “属下也觉得,大人你应该主动跟重公子说。如果以后他从别人口中得知你的身份,怕是……”唐八没再往下说,因为看到他家大人纠结的表情就能懂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恒昱祺盘着脚坐着,跟着马车一晃一晃的,不倒翁一样念叨,“一生一世一双人,哎……我这个身份,哎……” 重涛这段时间跟他打听了不少京中京官的婚姻问题,包括他父母师傅是否能接受男人与男人的婚姻。他也举例了不少,但是这里没有一名是皇族。皇族不管皇子还是王爷,总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关系与原因,无法为自己的婚姻做主。不过他皇兄说了,只要完成这次任务,就不会再逼着自己成亲,也会在母后那里帮自己抵挡二三。 只是这个云羌突然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指定他嫁女,就有点儿问题了。 “若是大人做不到重公子要求的那样,不如就此放手,省的以后结怨反而不好。”唐八架着马车,表情有些担忧。 “放手?”恒昱祺呵呵一笑,轻声道:“哪怕不要这个身份了,我也舍不得放手。若是放了手,还要去哪里才能找到我家澜澜这样的人……唔,算了,我看看能不能跟他说开吧。” 恒昱祺心情十分忐忑的回到自己的马车,重涛已经醒了,坐在马车里哼着小曲儿看着画本,这次画本是京中一位将军与他家管家的,画的各种淫糜,写的各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看的重涛一个劲儿的笑。 “这么好看?”他凑过去,跟小安一起帮他家小秀才捏腿。 重涛指着书里的文字笑道:“天将下凡结尘缘,要度过九九八十一次情缘才能重新回归天上,每次都是与他家管家发生各种不能描述之事,最后又各种误会生死离恨天……这群人哪里这么多的想法,哦,你看这里写,最后一次了,若是无法成亲,管家就会魂飞魄散,但是若是成亲,天将就再也不能回天上了,哎呀不行,笑不动了!”说完就是一阵哈哈哈哈。 恒昱祺有些笑不出来,这俩人他都认识,俩人中间确实有不少波折,最艰辛的一次是那将军的姨母出手,把管家打出府去,因为没钱治病差点死了。要不是当时他出手救了那管家一次,怕是现在那将军能悔到死。 “他俩已经成亲了。”恒昱祺道:“如今过的十分和美,这画本是不是还有后续?” 重涛在旁边一堆书里翻了翻,翻出第二本看最后,又是一阵爆笑,“哈哈哈哈哈哈,说若是管家给将军生个儿子,将军就能带他飞升回天界呢,哈哈哈哈哈。” 恒昱祺抽了抽嘴角,叹了口气道:“我们这些官员在这些人手里,简直被写的不成样子了。你还记得写你我的画本吗?可惜我收集了不少,还都没看完呢。” 重涛腾的红了脸,道:“一开始你我之间可还没有什么事呢,你把我利用完拍拍屁股跑啦,我还在床上躺了好久才能起来。” 恒昱祺一阵心虚,嚷嚷道:“那是你我之间,你我之间……咳……” 重涛丢下画本,从马车的柜子里拿出一包点心交给小安,让他去唐九的马车上,然后扯了恒昱祺的袖子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你是钦差,我如今只是个秀才,距离下次科举还有一年半,不知道我能不能考个举人回来。就算以后考不上状元,好歹也混个能看的身份,省的别人说你我身份差别太大,门不当户不对的。” 恒昱祺更加心虚了,他小心的圈住重涛的腰,轻声道:“你还在乎这个?什么门当户对,我喜欢你,你喜欢我,那就可以了。” 重涛哈哈一笑道:“哪有这么简单,虽然我是个男人,但是也还是知道一些那些家宅后院儿的,若是没个身份也会让人看不起呢。到时候众口铄金,你我之间就算感情再深厚,也经不住每个人都不赞同。” “这怕什么,你与我经历这么多,还献上治水之策,皇上必定有赏。到时候赏你个封号,自然风风光光的,比去靠那些举人状元要强许多呢。”恒昱祺努力的想,什么封号才适合自家小秀才,让他不会自卑,然后同意嫁给自己。 重涛不愿意多谈这些,这个世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一句话说不好就是杀头的结果。他只想有个能自保的身份,跟自家的钦差大人和和美美过一生就好了。 “就让皇上赐我做你的贴身师爷,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跟你一起破案,看看这大耀的山山水水,也挺有意思。” 恒昱祺动了动唇,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话题。 重涛看了他一眼,转了话题,“你说那逍遥王会不会娶云羌的公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车中虽然有风,但是架不住天热。恒昱祺出了一头的汗,“应该不会吧?那逍遥王……听说是个桀骜不驯的主儿,而且云羌求的是正妃位置,先不说他是否愿意娶亲,就算愿意,也不会让一个云羌之女坐在正妃位置上啊。” “……云羌,云羌是不是与崇王领地接壤?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估计他突然嫁女,也与这次起义相关。不过如果我是那王爷,虽然给不了正妃位置,但是旁的位置空出来给她,也算是有个牵制。虽然挺对不起这个姑娘,但是……”重涛脑子一闲,就又开始分析屠龙会的动态了。 “对不起那姑娘?”恒昱祺冷笑道:“她既然选择嫁到离家千里之外的这里,就不可能是个软弱良善之辈。而且你觉得云羌那个好战的蕞尔小国,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是为了什么?” “威胁呗,这还用想?他应该是跟大耀和崇王再谈条件,哪边给的好处多,自然就跟哪边合作。对了,皇上是不是要立太子了?”重涛问道。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掖着藏着的事儿,立太子原本就是一件大事,要求所有亲王皇子全部进京。原本还有些不安分想要蹦跶的,如今也被安顿下来的皇后一脉按住了。皇上要立太子,支持其他几位小王爷的都消停了,如今开始盘算要支持哪位皇子才是正统。不过也是这个关键时刻,屠龙会的起义才显得更加不得人心。 似乎对方被逼急了,有点儿狗急跳墙。 恒昱祺虽然一直在外,但是得到的消息并不比皇宫中的哪位得到的少,毕竟其中不少人都是他师傅安插进去的。 “断了三条矿脉,被端了几窝屯兵之处。就连崇王自己的商道也被掐了。他原本想要在水患的时候大闹一场,可是没想到皇上手段强硬果断,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如果这一次再不起来,怕就是要被连根拔起了。我们安插进去的人已经行动起来了,不过最近被拔了三根桩子,有些心疼。”恒昱祺把他知道的事徐徐道来,“我们能想到的事,皇上自然也能想得到,更别说他身边还有一位鬼才元清潭元大人。怕是这次崇王要心疼的不行了吧。” “等到了京城,我想带小安去见见方白若。”重涛突然道。 恒昱祺一愣,“去见他,你要让他揭发崇王?如今这个时候,揭发什么的,已经没用了吧?” 重涛叹了口气,“小安虽然如今姓重,但是他毕竟是崇王的孩子。就算你我不说,皇上就能不知道吗?孩子毕竟是无辜的,这次见了方白若也是想要问问他是个什么意思。若是他想让小安认祖归宗,我也没有办法,若是不愿意,我倒是想让你求一下皇上,能不能给小安一个新的身份。” 发生了这种事,如果屠龙会起义失败,那么背后之人一定会被捉拿归案,在这种皇权之下,罪人的孩子自然不能得免。能留的一条命在,都得说是皇上慈悲。 小安原本在那边就不受宠,如今好不容易生活好了一些,他不想看到这个孩子受到无妄的牵连。 第91章 要不要说实话 恒昱祺仍旧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然后开始上火。 重涛坐在树荫下面,看着他艰难的吞咽着苦药汤子,眼底晦暗不明。 这一路十分艰辛,原本大半个月的路程如今走了一个月还未能到京城。水患带来了太多的麻烦,路上劫路山贼频发,不少贼人盯住了那些因为水患而转移家产的富户,杀人劫货。他们走一路处理一路,这情况逐渐进入北方的地界才缓和下来。 但是这也并不是恒昱祺上火的源头,自从他接到急诏开始回京之后,就明显的有些焦躁,似乎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而且根据他的第六感提示,对方有些很重要的事在隐瞒自己,而且这件事一定是与自己相关。 因为这一路走的很急,所以经常错过宿头。路上唐八就跟小媳妇儿似的,不是熬药就是煮粥做饭,还顺带照顾孩子,特别的勤恳。不但如此,就连他看向重涛的目光,都有些不太对劲儿。 不止唐八的目光不对劲,唐九和其他一路随护的护卫目光也都有些不对劲儿。 重涛摸了摸自己的脸,瘦的有些凹腮,但是他这种状态已经快成为常态了,不至于被人一直这么盯着看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他们在赶夜路,寂静的官道上除了车轮声就是马蹄声,重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抬眼看看一下一下扇着扇子的恒昱祺,问道。 恒昱祺被自己的口水呛的咳的惊天动地,挥退前来询问的护卫,心虚的问:“你怎么会这么说?我,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你看,我们吃住都在一起……” 重涛打断他的话,这躲闪的小眼神儿一看就没说真话,“你确定不说?你可想好了,现在不说,以后就算说我也不听了。” 恒昱祺顿时就憋炮了。 “我知道你身上有一些秘密,就如同我身上也有。但是我的秘密与你并不相关,所以说与不说也就这样。但是如果你的秘密与我相关而你却不告诉我……无忌,若你对我的感情并未达到我想要的那一种的话,我不介意现在就……”重涛半威胁半试探。 “澜澜!”恒昱祺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嘴巴一张大了就扯到起泡的唇角,疼的呲牙咧嘴,“我喜欢你,自然是想要与你相伴在一起,所以你也不要说是否要离开的话,我承受不住!” 重涛叹气道:“你我都是老爷们,有什么话不能敞亮了说?非要隐瞒到让我自己发现自己是最后那个知道的吗?好好好,我不逼你,我就问一句,你最近着急上火这件事,是不是跟我有关系?” 恒昱祺舔了舔唇,看向重涛清瘦的脸,艰难的问道:“若是,若是有一天……有个王爷跟你求亲,你会不会答应?” 重涛冒出一脑门的问号,“王爷?什么王爷?为什么会跟我求亲?”他说道这里,突然皱起眉头,“难道有王爷跟你求亲了?所以皇上才下令让你赶紧回去?” “自然不是!”恒昱祺哭笑不得,“我就是问你,若是这样,你会不会愿意?” “当然不愿意。”重涛自己抓了蒲扇扇风,中衣卷到腋下,随意的靠在车壁上,啧了声道:“先不说这王爷为什么要跟我求亲,就说王爷……高不可攀啊,我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到时候受了欺负怕是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就算不受欺负,你想啊,一个王爷后院总不可能只有一个男人吧?他一定还得娶不少男的女的回来,到时候我算什么呢?” 恒昱祺喉咙发紧,哑声道:“哪怕这王爷与你情深义重,两情相悦?” 重涛哈哈一笑道:“若是知道他是王爷,我自然躲着避着,怎么可能会两情相悦?我又不傻!”他说完,诧异的看着恒昱祺,“你与那王爷两情相悦?” 恒昱祺没想到他的脑洞会开到这里,很是一愣,“怎么可能!” “那我就想不通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了,”重涛突然来了精神,盘腿挺直要背,目光炯炯的看向恒昱祺,“来,让我分析一下啊……你最近在着急上火,着急的事情还与我相关,然后你问我如果被一个王爷求亲怎么办……我是不认识什么鬼王爷,但是你是钦差啊,你一定认识不少王爷。那么问题来了,要么你被王爷求亲了,要么你有可能会嫁给王爷,但是不管怎么样,都会牵扯到我与你的感情,对不对?” 恒昱祺瞠目结舌,想要说些什么,又被重涛打断了,“不,我刚才又想起来,这一路上听闻云羌要嫁公主来大耀,就是嫁给某位王爷……哎呀,难道云羌那公主是你?现在男的也可以称之为公主了吗?”说完还促狭的看了看某人的裆部。 “别闹!”恒昱祺扶额道:“你这都是什么分析啊?什么鬼东西!” “那我就不懂了,如果我分析的不对,那你这着急上火的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那王爷是你?”重涛说完,又哈哈一笑道:“吓死我了,难不成现在王爷都当钦差了吗?他们不应该是在自己的封地好吃好喝的养着吗?” 可是本王就当了钦差了啊!!! “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啊……”恒昱祺凑近一些,拿过重涛的扇子呼啦啦的扇着,“假如你身边有一人,与你日日相伴,彼此生了情愫,突然有一天他说他是个王爷,还要跟你求亲,你会怎么办?” 重涛终于听出不对劲儿的地方了,他疑惑的看向恒昱祺,脑中飞快的浮现他与恒昱祺相处的种种情景,突然冷下脸来,“你不会想要跟我说,你就是那个王爷吧?” 恒昱祺想要说是,但是他敏感的察觉到对方的脸色就算在阴暗的车厢里也能明显看出不太好看来,他心中一慌,哈哈笑道:“我就是想问你,若是你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怎么办?”重涛冷笑一声,道:“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还能怎么办?” 恒昱祺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了,他郁闷道:“就这样?难道彼此之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 “建立在假的身份上的感情,自然也是假的。”重涛沉下脸,“你是王爷?” 恒昱祺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摇头道:“不,我不是。” “这不就得了?”重涛松了口气,笑嘻嘻的说:“那你心烦什么?这种事自然留给别人心烦。难不成那王爷还想要你找出解决方法?这事儿我可帮不了你,如果是我,立马走人了。” 恒昱祺赔笑,心中却惊涛骇浪。 相处这么久,重涛什么样的心性性格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小秀才太过聪慧,而且干脆果断,脾气又倔强。他既然能说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话,那么事情真的爆出来,他就绝对不可能还会留下。 这让恒昱祺恐慌起来,他把重涛的手牢牢地攥在自己掌心,生怕自己一松手,这人就会毫不留情的离开。 “你究竟怎么了?”重涛心中也有些不平静,虽然眼前这人否决了他的猜测,但是他脸色一瞬间惊慌的神色还是落在自己眼中,再加上对方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微凉汗湿,浑身都散发出一种紧张的状态。 难道他真的是个王爷? 可是真的会有王爷伪装成钦差出来办案?还把自己放在这么危险的境地? 如果他真的是个王爷,如果这是真的……自己该怎么办? 一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会为了传宗接代娶其他女人,重涛心里就发紧,恨不得把对方暴揍一顿。 恒昱祺亲了亲重涛的唇,笑道:“没事,我……我就是有些事,有点儿想不开。” 两个人,怀揣着各种心思,紧张的气氛蔓延开来。 一直到了京城,恒昱祺仍旧没有找到机会,坦白自己真正的身世。他每次想到自己只要说出真相,对方就要离开的时候,就如同左耳噩梦一般的发抖。 第63节 不如把他锁起来,永远关在自己身边。 恒昱祺看着正在跟小安说笑的重涛,右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握起。 他不想这个人离开,更不想这个人得知真相之后,露出愤怒或者心碎的表情。 不,也许他什么表情都没有,只会淡淡的嗯一声,然后立刻脱离他的怀抱。 第92章 阿福进宫 远远的就能看见京城巍峨的城墙,小安不停的发出惊叹的声音,趴在车窗边儿往外看。 大耀的繁华程度应该跟上学时候看的盛唐差不多吧?作为一只土包子,重涛跟小安挤在一个窗口,心里也不停的发出哇的声音。 城墙外排了长长的队伍,有商队,有身着奇装异服的杂耍班子,吵吵嚷嚷热热闹闹。还有城外的小吃摊也一个接一个,食物的香气萦绕,让一个多月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的重涛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唐九去城门交涉,然后几名官兵出来护着这对马车直接进了城。 城中更加的繁华,两侧道路边的小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熙熙攘攘,似乎又赶上了一个什么庆典节日,不少男男女女手中都捧着香囊鲜花,整个城市都弥漫着花香的气息。 “是花会,没想到回来还能赶上花会。”恒昱祺笑眯眯的解释道:“你往年都是进京考试,未曾见过如此热闹的时候吧?这花会一直会开到七月底,算算日子没有几天了,正好可以带你好好玩玩。” 花会是大耀的一个传统节日,七月份不少鲜花盛开争艳,城中城外有不少养花的农人,趁着这个机会兜售手中鲜花。有的是按株卖,有的是剪下花朵一只一只的卖。 这个时节也是赶巧的时节,五六月份盛开的花在尾声,七八月份的鲜花盛开正好,有的培养的好的菊花甚至都会在这个时候盛开,姹紫嫣红十分美丽。 马车破开人群,由官兵带着走向东城。 东城比起他们刚进来的南城相比要安静许多,但是建筑也都宏伟精致了不少。再往里走,马车驶进一条冷清宽大的巷子,巷子深处一扇红色大门半敞着,门口蹲坐着两只大石狮子,看上去十分威严。 重涛看到这大门上挂着的唐府二字,一直提在嗓子眼的那颗心落了回去,悄悄的松了口气。 他生怕恒昱祺会突然说出自己最不想知道的那个答案,作为一个被渐渐掰弯了的男人,实在是无法忍受初恋结果是个悲剧。这么一想,自己就好像个傻逼言情女主一样,患得患失。 恒昱祺的师傅师娘都不在府里,说早早的去了南地,去做什么,他自己自然十分清楚。 进了这宅子,比进了自己府中还要自在,恒昱祺吆五喝六跟少爷似的把管家和下人指挥的团团转,满脸兴奋之色无法掩盖,“澜澜喜欢不喜欢这里?走走走,我带你去我的房间。” 相比于南方的小桥流水,北方的庭院建筑更加的大气。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十步一景,繁花簇簇,花丛中甚至还有几只孔雀来回溜达,见了人也不怕,抖抖大尾巴开了个屏,光彩耀目。 穿过几条游廊和庭院,终于走到恒昱祺自己的院子里面。 几名漂亮的丫鬟小厮笑眯眯的走上前来行礼,“少爷回来啦!” “回来啦回来啦,”恒昱祺哈哈的笑,让唐九拿出几个漂亮荷包挨个分发下去,“这段日子我不在家,你们辛苦啦。” 荷包里装着金银馃子和一些小首饰,丫鬟小厮收在怀中,开心的不得了。 “这位是重公子,你们都来见一下,平日里侍奉他就要如侍奉我一样,若是让我知道那个怠慢了,小心本公子就不客气了!”恒昱祺甩甩袖子,冷哼。 一名身着淡紫色长裙,看上去十七八年岁的小姑娘走过来盈盈一摆,“自然是知道的,重公子,奴婢紫鸾,是这院中的大丫鬟,若是有什么事直接找奴婢就好啦。” “姑娘快请起……”重涛有些尴尬,他往自己怀中探了探,浑身上下值钱的玩意都是恒昱祺送的,自己出门连钱包都没带过,每月发的那些工资银两也都放在行礼中,如今想要拿个什么东西给人当见面礼都拿不出来。 恒昱祺冲唐八使了个眼色,唐八会意,从怀中掏出一个袋子,打开袋口道:“重公子,东西在我这里。” 重涛松了口气,接过那只袋子往里面看,发现居然是一袋圆滚滚的大珍珠。虽然这珠子不是最好的,但是也算是品相中上等,用来打赏最合适了。 大丫鬟分十颗,中等丫鬟分五颗,小丫鬟两颗拿去做耳坠子。小厮们则由唐八一人分了颗金豆子,打发了去。 大宅门里规矩多,不像重涛自己家,原本的那些人都打发掉了,新招来的人其中一半都是恒昱祺给准备的,里里外外从不用他插手,压根就没把他养出来打赏人的习惯。 就喜欢对方依赖自己的这个劲儿! 恒昱祺暗搓搓的看着小脸红扑扑的重涛,心里美滋滋的。 然而这份开心没一会儿就消失殆尽了。 皇宫里得到消息,立马差人让他速速进宫。原本要陪自家澜澜吃顿饭的恒昱祺一百个不愿意,但是毕竟皇命不可违,只得换了衣服,气鼓鼓的走了。 重涛拉了唐八唐九和小安陪自己吃了顿饭,又洗了澡,睡了一觉醒来天色有些暗了,可是恒昱祺仍旧没有回来。 紫鸾进来掌了灯,笑道:“重公子醒啦?要不要去院中小坐一会儿?若是饿了,现在用饭好吗?” 重涛摸摸肚子,他平时一餐吃不了多少,但是少餐多食,如今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无忌还未回来?”他算了算时间,那人走了两个多时辰了。 “少爷还没回来,不过八少爷说了,若是公子饿了就吃一些东西,不必拘着。”紫鸾看看重涛仍旧有些担忧的表情,笑道:“公子莫要替少爷担忧,若是有事不能回来,少爷一定会带话回来的。” 吃过晚饭,天色更加暗了下来,院子里也都点了灯。 丫鬟们聚在外间儿洒扫缝补,逗着小安说话聊天,小厮们都坐在门房,听唐九说着这次出去的见闻。 重涛在房中坐着,看着桌上的烛火发呆。 平日里在外面时刻要考虑屠龙会的动向,发生案情的走向以及担忧那时不时就出现一次的暗杀。如今回到京中,也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他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了? 他抚了抚跳的有些快的左胸,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唐八端了汤药过来让重涛喝了,又给他把了把脉,“公子心绪不宁,可是在担心大人?” “是有一些,这进了京,我反而更加不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重涛收回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许是好久没过这样安宁的日子了,不习惯吧。” 唐八笑了笑,“不如我给公子拿几本书来打发时间吧,许是大人有事耽搁了,我已经派人去宫门外候着,只要是大人出来,就会立刻回来报信的。” 重涛点了头,勉强的笑了笑。 恒昱祺确实是被按在宫中,不让走了。 先不说要先上奏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就光他母后那边,小半年没见了,非要跟小儿子一起吃顿饭。 恒昱祺只能先卸了妆,洗了脸,换好早就准备在宫中的衣服,去找太后撒娇了。 这一顿饭吃的恒昱祺一个头俩大,他母后一口一个我儿瘦了,我儿在外有没有见到喜欢的姑娘啊,我儿什么时候才愿意成亲啊中食不下咽。最后太后话题一转,说道云羌。 “那云羌的公主哀家看过了,倒是个漂亮的,只是一身野气。虽然与福儿相仿,但是这样的姑娘如何能做正妃?到时候跟福儿一同玩去了,都得疯的忘记回家不成?做个侧妃倒是可以,福儿如何看?要不赶明儿就让那云羌的公主进来让你瞅瞅?” 恒昱祺连忙摇头,“母后,儿臣才不要娶那蛮荒女子,儿臣已经心有所属了。”他一边儿说,一边儿跟大哥使眼色,希望他兄长能看在自己劳累一路的份上放自己一马,让自己赶紧滚回去伺候媳妇儿。 “心有所属?是那个小秀才?”太后不以为然,数落道:“你说哀家这是做了什么孽,生了三个孩子,公主嫁出去算是了了哀家一状心事,但是你们俩,一个省心的都没有!皇上也就罢了,如今要立太子,好歹后继有人。那元清潭一直忠心耿耿,这十几年从未离过皇上身边,哀家看在眼里,也不说什么。倒是你,出去疯野,遇到个秀才都能把你迷成这幅样子,哀家倒是想要看看,那小秀才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怎么就把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阿福给收了呢?” “母后!”恒昱祺哀嚎,“儿臣还未能获得澜澜信任呢,你若是一看,得把儿臣的心上人看跑了不成。” “看跑了好,看跑了至少你就能踏实的娶个女子了。不过那小秀才也是拿乔,你好歹是个王爷,他怎么就不信任你了?”太后或多或少听自家大儿子不咸不淡的说过几次,而且她至今都以为是自家儿子出去游玩了,压根没想到过大儿子把小儿子忽悠着去做了钦差,一路冒险去了。 恒昱祺趴到他母后的腿上撒娇,“母后,怎么办呢?澜澜一直只认识儿臣伪装的身份,若是让他知道儿臣是个王爷,怕是要把他吓走了啊。” “瞅你这点儿出息!”太后一手指头戳到他额头上,不轻不重的留了个印子,“你四处沾花惹草也就罢了,怎么就招惹了个秀才?这文人的嘴可都是刀子做的,小心活剐了你啊!” 第93章 偶遇“熟人” 等把宫中的事都安排好,重新化好妆回到唐府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重涛手中握着一册书卷,凉被半搭在胸口,睡着了。 恒昱祺轻手轻脚的拿走书册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脱了衣服躺在床上。 重涛动了动,醒了,他困顿的睁开双眼,嘟囔着:“你刚回来啊?” “吵到你了?”恒昱祺把他散落在枕头上的黑发拨到一旁,手指在他脸颊上碰了碰,“睡吧。” 重涛往他的身边凑了凑,额头顶在他肩膀上。似乎是熟悉了身边这个人,熟悉了这个气味,重涛终于安心下来,沉沉睡去。 恒昱祺摸了摸自己的脸,深深的叹了口气。 第二天,恒昱祺推了所有事务,陪着重涛逛京城。 重涛身为一个汉子,说实在的对逛街这种活动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但是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各色各类的小吃,衣着鲜艳的美女让他眼花缭乱,既满足了口腹之欲,也满足了美色之欲。 恒昱祺见重涛有些累了,就带着他去了京城最大的一座酒楼。 早就在酒楼定了靠窗的位置,既能看到繁华街景,又有香风拂面。楼中还有漂亮女子在唱着小曲儿,绝对的有钱人的享受。 “感觉如何?”恒昱祺叫了几样果品,把重涛一直捧在手中的荷花拿过来,跟小二要了个瓶子插着,看着重涛兴奋泛红的笑脸,觉得自己都跟着开心起来。 重涛灌了口茶,兴奋劲儿还没过,“热闹,真热闹啊!以前来还不觉得,现在发现京城真的很好。” 店小二把点的果品送上来,恒昱祺挑了几样重涛能吃不压胃的推过去,“你尝尝这个,吐蕃进贡的瓜,也只有这种地方可以吃得到,平常人家估计见都没见过。” 重涛看着眼前几块哈密瓜,捂着脸直笑,笑够了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拿起牙签插了一块瓜放进嘴里。 “甜吗?” “甜!” 哈密瓜应该是用冷水湃过,吃到嘴里凉凉的甜甜的,味道说不出来的美。 “是吧,皇上也赏给我两个,现在应该已经送到家里了,晚上咱们开一个吃。不过这东西吃多了容易上火,你还是少吃点儿比较好。”恒昱祺说的兴致勃勃,突然余光看见了几个人,止住了话头。 他们现在坐着的位置被一扇纱网屏风隔开,从外面往里面看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但是从里面往外看却能看的一清二楚。 重涛随着他的目光也往外看去,看到几个人聊着天走上来,被小二引到一个包间里面。 恒昱祺冲唐八使了个颜色,唐八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那是谁?”重涛问道。 恒昱祺冷冷一笑,低声道:“你还记得安城知府吗?” 重涛想了想,“你是说那个已经入狱了的刘知府?跟屠龙会有牵连的?” 恒昱祺点头道:“还有我们半路在客栈的那场杀人案,不是牵扯出一个状元郎吗?喏,刚才走在最后那个年轻人就是。” 重涛再看过去,就只看到那个人的背影。 “有趣儿。”恒昱祺捏了一片西瓜吃了两口,吐出俩瓜子儿,“刘知府入狱,他的家人也保不住他。后来盘查出那姓刘的在外面也有养着小的,孩子都有三个了。原本他岳父大人还替他喊两声冤,后来知道这个,气的直接就保了自己跟他嫡孙儿。虽然现在被撸了实权,不能出京,但是毕竟祖上有功,再加上他们身上没有屠龙会的印记,皇上也就宽恕了一些。只不过可怜了外面养着的那几位,都被发配了出去。不过本以为这人会老实一些,怎么就跟状元郎他们走到一起了呢……” 去年的新科状元峦竹,考上状元之后便迎娶了自己老师的女儿,如今春风得意。他老师则是朝中户部尚书曹云晖,家中有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大女儿远嫁,小女儿嫁给“家中已无他人的”新科状元,状元郎成了上门女婿,小日子过的甜甜蜜蜜的。 这所谓的家中已无他人,也是状元郎亲自说的。当初状元郎修书一封说让家人来城中相聚,但是半路失了音讯,老母和大哥不知所踪了。 “他大哥得了他的钱财,替他办事要杀死那个青楼女子,谁知道反被杀了。家中如今只剩下老母,那老妇人也是倔强,我派了人去寻,老妇人怕给儿子丢脸,死活不承认。后来没办法,只能装成那状元郎的属下,把老妇人接到一处庄子里安顿下来。可怜这老母亲,还不知道自己大儿子被小儿子已经害死了。”恒昱祺脸上嘲讽之情越发浓厚,觉得当初皇上点这么个人做状元真是瞎了龙眼! 重涛沉默下来,当初那件案子让他的三观都刷新了,李代桃僵,买凶杀人反被杀,买家和卖家之间居然是亲兄弟。为了保住这个状元弟弟的身份,他家里人宁愿躲在山里吃苦,也不想拖累儿子。 大善和大恶集于一体,让他好几天都没有睡好,一闭眼脑子里就是这种事儿。如今好不容易快忘光了,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到真人。 第64节 “他岳父知道这件事吗?”重涛低声问道。 恒昱祺摇摇头,“谁知道知道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毕竟那是他自己挑的女婿,就算再烂,自己也得闭着眼忍着,还得去给擦屁股。只是可怜他家那个小女儿,我曾经远远见过一次,是个温婉漂亮的姑娘,可惜嫁给这么个禽兽。” 曹尚书这人不错,也是爱才,虽然知道状元家中困苦却并不嫌弃,还愿意把宠爱的小女嫁过去,可见对峦竹的爱惜。但是他不信曹尚书不知道峦竹后来做的这些事,可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有着一个不认老母纵凶杀人的女婿,这件事绝对能成为他政绩上最大的一个污点。 这个污点比皇上点错状元更要大! 现在这个状元郎峦竹进了翰林院,成了一名编修,但是很多人都十分看好他的前途,再混两年外放做个官员绝对是没问题的。 可是现在问题来了,如果知道这状元的黑历史,谁会容忍这么个人做官? 看着那关上的包间门,恒昱祺啧了声,道:“刘知府的岳父,编修峦竹和他的岳父,三个人同时出现在一起吃饭,你猜他们会聊什么?” 重涛茫然的摇头。 虽然知道这几个人毕竟都在京中,不可能不认识,可是不管怎么说刘知府的岳父如今只有个闲职,说不好听的也算是戴罪之身,只不过皇上宽宥没让他去坐牢。如今这么个人跟户部尚书还有峦编修走的这么近,能谈什么内容呢? 这时唐八回来了,“大人,事情都安排好了。” 恒昱祺点点头,看着重涛露出大白牙,“澜澜,我还未曾告诉你,这酒楼其实是我师父的产业吧?” 重涛:“……”卧槽,原来眼前这位不止是钦差,还是个富二代啊! 恒昱祺的师傅是做什么的,他虽然不清楚,但是隐约也知道一些。比如说师母是神医,师傅消息灵通,算是卖消息的二道贩子。只是没想到这二道贩子这么有钱,居然在京中有这么大一座酒楼! “你是说,这里……”重涛画了个圈,“也是你师傅的消息来源?” 恒昱祺点头。 消息有几大来源,酒楼,青楼,和听壁脚。听壁脚的大多都是一些小贩乞丐只流,这些人适合收集散碎消息。而前两者则是可以直接面对当事人,从当事人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 这种大酒楼里面的客人非富即贵,口中提到的大多也都是朝堂上的一些事,或者某些权贵的私事,牵扯范围十分广泛。有的话是无法在家中说的,因为家中更加的耳目众多。也许只有这种客流量较大的地方,加上最近的花会,反而更加能够掩盖身份,来到这种高大上看上去十分隐秘的酒楼包间互通有无。 只可惜,这酒楼就是个消息贩子开的,怕是什么话都躲不过了。 他们一顿饭吃饭,那包间里的人还没出来。 “不用等他们出来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把他们说的话一字不落的放在我的桌上。走走,我带你游湖,京中内湖两侧都是各种杂耍表演,晚上有放湖灯的,要比白天还热闹。”恒昱祺迫不及待的献宝,“而且绝对不会出现那些蛮横小公子,因为游湖的大多都是官员,冲撞了谁都不合适,安全极了。” 京中内湖连接了几处大园林,平日里只有某些皇家家眷可以游玩。但是逢年过节会对外开放,而且两侧也会聘请一些杂耍艺人之类的,让湖中更加热闹。 不过就算是对外开放,前来的也大多都是皇亲国戚和朝中大员。就算是再有钱的富商,没有邀请门路,也只能从外观望而已。 因为是内湖,所以画舫小巧精致。恒昱祺派人从家中接了小安出来,选了个双层画舫,点了两名歌女,兴致勃勃的拉着重涛就上去了。 水面凉风吹走一天的燥热,十分惬意,两侧荷花盛开,红的分的白的黄的,亭亭玉立,娇艳芬芳。 虽然不如当初在安城游江的感觉大气,但是正是这种小巧精致,却让人更加的安逸。 恒昱祺正美不滋的献宝呢,就见唐九囧着脸走进来,伏在他耳边轻声道:“主子,皇上……在旁边的画舫上,他想要过来,您看……” 第94章 温水煮青蛙 人生不如意十之xx其中之一就是,你刚想跟自家亲爱的么么哒,然后有人告诉你,有人来捣乱了。 捣乱的这人自己还惹不起,这就郁闷了。 恒昱祺冷眼看着那个跟自家太傅与丞相的综合体手拉手进来的大耀皇帝,就觉得无比碍眼。 好吧,其实他们并没有真的手拉手,只是那个混蛋皇上一直扶着元大人不松手罢了。 “唐爱卿。”恒昱祺笑眯眯的拉着他家元大人上了画舫二层,然后摆出一副惊喜的模样,“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爱卿。” “皇上!” 画舫里哗啦啦跪了一片,重涛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居然见到了真的,活的,皇上! 尼玛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张铁林唐国强和张国立! “爱卿平身。”恒昱峥一撩下摆,坐在一张椅子上,反手拉了元清潭一起坐着,笑道:“今日出来散心,没想到能遇到唐爱卿,朕心甚是欢喜。”说完,他又看了看站在恒昱祺身边的重涛,“这位就是唐爱卿口中经常提到的那位重之澜重公子吧?” 重涛有些僵硬,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要再跪一次。 恒昱祺有些恼怒的看了自家皇兄一眼,勉强笑道:“就是臣常说的那个重之澜,这次治水,重公子也献上不少计策,颇为管用。” “哈哈哈哈,这个朕知道,已经派人去广开水库,并且在一些堤坝薄弱之地安装了铁链。而且重公子的那个瘟疫预防之法也十分管用,不少地方爆出疫病,都用这个法子压了下去。”恒昱峥看向一直低着头站着的重涛,笑问:“重公子,你为大耀立了大功,朕重重有赏,也可以满足重公子一个愿望,不知道重公子有什么需要的?” 重涛心说我希望世界和平…… 好吧,这是上帝都无法完成的事。 他迅速跪下,沉声道:“能为大耀百姓做事,本就是草民之心,所以并无所求。” “呵呵……”恒昱峥笑了笑,扫了眼不情愿的弟弟,温声道:“重公子不要着急回绝朕,若是有一天你遇到棘手之事,可以来找朕帮你。”说完,还从手上撸下个手串,送到重涛手中道:“此乃信物,到时候你拿着这个给朕,朕就完成你一个心愿。” “谢皇上!”重涛伏趴在地,心说皇上的一个承诺啊,尼玛这是要走向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不不,迎娶高富帅的节奏啊! 皇上死赖着不走,跟他心爱的唐爱卿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一直聊到唐爱卿脸色黧黑,才满足的起身,“每次与唐爱卿谈心,朕都十分愉悦。不过时间已经不早了,明日唐爱卿还要入宫,朕就不打扰了唐爱卿了。”说完,还冲着他弟弟暧昧的挤挤眼,摆驾回宫了。 这特么的什么鬼! 皇上静悄悄的来,悄摸声息的走,留下一船的尴尬。 重涛心中有了一点儿奇怪的感觉,他从地上爬起来,拽了拽恒昱祺的袖子,悄声问:“你跟这皇上什么关系?” 恒昱祺吓了一跳,心若鼓敲。想着我没有露破绽啊你怎么就看出来了?不不不,你不可能看出来啊? “什么什么关系?自然是皇上和臣子的关系啊。” 重涛撇撇嘴,道:“我看见他对你挤眼了,是不是他……”挠了挠桌子,又道:“皇上是不是……是不是看上你了?” 这不能怪他如此想,毕竟直了二十多年快三十年的老男人一朝被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从此弯成了麻花,看谁谁基。 恒昱祺差点吐血,怪叫道:“怎么可能,澜澜你乱想什么!他看上我?你别闹!” 他越是这样,重涛就越觉得这俩人一定有什么不可说的关系,于是小脸刷的沉下来,“算了,反正如今你什么都不会告诉我!” 恒昱祺觉得自己再也不想坐画舫了,为什么每次出来坐画舫都会闹出幺蛾子。 被皇上一闹,俩人也没有了游玩的心情,踹了一肚子闷气打道回府。 坐在马车上,恒昱祺开始解释,“澜澜,我跟他根本没什么。” 瞅着不开心的重涛,他突然开窍了,尼玛这是吃醋啊!先不说这醋吃的对不对,总之这就是在意自己的表现啊! “你看到跟他一起来的元大人没有?那才是皇上真心喜爱之人,求了几十年,捧在掌心的心头肉。” 重涛身形顿了顿,“皇上不是有皇后了吗?还有那一宫的妃子,如今却又说他把元大人当心头肉?” 恒昱祺叹气道:“这皇家之事,皇家……你我不好说。当个皇上也不能太任性,心怀天下。娶一个女人跟娶一群女人的作用都不过是制衡朝中关系。虽然他是皇上,但是在婚姻上从来不能自己做主。既然坐上了那个位置,就再也不能随心所欲了。” 这就是他为什么宁愿隐姓埋名也要远离朝堂,哪怕被找回来也不过当个挂名逍遥王的原因。若不是如今崇王作祟,他压根都用不着出来折腾。 那个位置,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也压根不愿意去想。 “就好像那什么王爷要娶云羌公主一事吗?”重涛看到恒昱祺的表情,也知道自己想多了,于是连忙转移话题。 只是这个话题,对恒昱祺来说,还不如继续八卦皇上呢。 “……是,不过逍遥王也不是好相与的,若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嫁给他,怕是他府中早就塞满女人了。如今逍遥王府中连侍妾都没有,怕是大耀最守规矩洁身自好的王爷了。”临了,他也不忘夸自己几句。 “但是如果不同意,云羌就要联合崇王一起开战的话,逍遥王也会顶不住压力吧?毕竟此一时彼一时。”重涛分析着,“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却能让云羌按兵不动,这应该最划算的买卖了。” 恒昱祺抿了抿唇,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只是在昏暗的车厢里看不清楚罢了。 他沉声道:“你以为就算娶了那个云羌的公主,就能制止战争吗?不可能的。云羌既然愿意把公主送到大耀,就证明这公主已经变成了一颗棋子。她的作用不过就是用来迷惑人心罢了。若是逍遥王听话,他们就会把逍遥王变成手中傀儡;若是不听话,那公主便直接被舍弃。一个公主而已,你以为他们真的把送出来和亲的公主如珠如宝的呵护吗?” 重涛重重的叹了口气。 公主其实是个很尴尬的存在,虽然生于皇室,但是身份地位与那些皇子来说相差太远了。命运好的公主,能嫁个相敬如宾的驸马,活的自由自在一些。命不好的公主就好像礼物一样被送去各国,背井离乡,最后命运如何也只能依靠自己。 而皇子就不同了,虽然会发生因为夺嫡皇位之争,后宫阴私陷害产生各种消耗,但是他们仍旧是个很尊贵的存在。拼的好的能坐上那九五之尊之位,差点的也是个王爷,得一块封地,自在逍遥。 前提是不要跟崇王一样瞎折腾,怎么也能舒舒服服的过下去。 回到唐府,下午酒楼里那三人的谈话,已经被整理好放在恒昱祺的书桌上了。 厚厚的一叠,估计一字不落,全部记录在册。 恒昱祺翻了翻,突然笑道:“我本以为他们与屠龙会相关,谁知道……啧,平时看上去道貌岸然一个个君子模样,背后却龌龊的令人无法直视。” 那刘知府的岳父大人被下了职权闲赋在家,按说只需要含饴弄孙就好,皇上也并未牵连与他。可是这老家伙闲不住,非要折腾折腾。而且这对话还牵扯出另一桩隐私来。 原来这峦编修进京没多久,就“偶遇”了曹尚书的女儿,峦编修一张巧嘴儿哄的那情窦初开的小姐尝了禁果,被曹家发现之后指天指地的诅咒发誓,说要考状元回来娶曹姑娘。 也许是这峦竹看上去确实一表人才,而且腹中也并非空空如也,加上曹尚书宠爱小女,便一门心思的培养这位未来的姑爷。当时刘知府的岳父也是阅卷官,俩人暗中操作了一番,把峦竹推上高位。再加上这峦竹确实聪明机智,经过跟了两代皇上的曹尚书培养,殿试表现十分不俗,被自己那瞎眼了的皇兄点成了状元,成就一桩人人羡慕的姻缘。 只是这桩姻缘背后,却藏污纳垢。 就是借着这点恩惠,刘知府的岳父陈大人,要求曹尚书和峦编修,给他那远方的侄子侄女某个好前程。 陈大人的女婿牵扯到屠龙会被判流放,如今压在大理寺的牢中只待反叛事件一过就执行了。朝中人心虚的不敢跟他接近,不心虚的懒得跟他牵扯,往日里有恩的都一银钱还了恩情,有仇的……好吧,有仇的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泽了。 现在他抓住当时与曹尚书和峦编修的这段恩情,要求人报恩了。 屠龙会这件事就好像是个定时炸弹,现在皇上宽宥,不治你的罪是因为那崇王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不愿朝堂太过不平定,要稳住人心,只能用这一招。那些做官几十年的老油条们能看不懂?若是崇王打下来也就罢了,若是没打下来,皇上要追根问底,当初的恩泽早晚会收回。 而且现在大家都看着呢,这皇上平日里温和,难得生个脾气,温水似的性子,滋养出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青蛙,然后就被这么慢悠悠的都煮死了。 朝中一夜之间少了二十多名官员,后宫死了四五个妃子,牵连其他相关人员无数,都是在还嘚瑟的时候就直接都被按住了,连蹦跶都没蹦跶起来。 这下子,人人自危,都被吓了个够呛。 曹尚书若是答应那陈大人,接到手的就是一块烫手山芋;若是不答应,这陈大人就是一枚随时能炸死人的炮仗,更加让他提心吊胆。 “这就是狗咬狗,一嘴毛。我们要做的就是看戏,偶尔往里加些柴禾,就可以让他们互相攀咬了。”恒昱祺捏了捏重涛软软的耳垂,凑过去低声道:“澜澜,这种事是不是很有趣儿?” 第95章 再见方白若 这份谈话内容在恒昱祺的受益下,也摆上了皇上的案头。 恒昱峥的脸色不太好看。 峦编修一事在之前,他只当是曹尚书爱惜此人,再加上此人当了状元,邀请老母和哥哥来京,结果路上遭遇不测之事是真,对这个状元也有点儿怜惜之情。 可是后来,却被狠狠的打了脸。 但是再打脸,也是皇上自己钦点的状元,金口玉言的,不能说收回就收回。本是就想把这状元扔在翰林院让他自生自灭以后不再重用罢了,谁知道如今又要闹幺蛾子。 第65节 不过这样也好,抓个把柄,找个由头,把他直接贬了才能除却心里这口恶气。 元清潭看着皇上有些阴沉的脸,笑着把那一叠纸都收了起来,“皇上不必为这些事操心,只是可惜了曹大人,原本晴明却沾染了不该沾染的。” “可见朕的峦编修能力甚大啊。”皇上冷笑,“为了保证自己的好出身不被牵连,杀了恩人,害死兄弟和母亲;为了得到曹尚书青睐,设法引得那曹姑娘对他一往情深,真是机智过人,手段狠毒。” 元清潭倒了一杯冰沁的桂花糖茶端过去,“皇上不要为这些小角色操心了,今天战报臣也看过,唐显征夫夫二人屡屡立功,皇上应该想着要如何嘉赏才是。” 之所以直呼其名,是因为唐显征夫夫在京中并无官职,所有行动皆隐藏在暗处。他为恒昱峥恒昱祺兄弟俩培养暗卫,调教宫中死士,收集消息埋藏暗桩,着实立了大功。 若是旁人,手中有这些权利却没有官职,就等于并不直接为皇上使用,坐在帝王座上那人早就该惊慌了。 但是唐家夫夫对这兄弟二人来说,已经如同十分亲密的长辈,就连太上皇和太后,见了这夫夫二人都要谦逊半截。 虽然没有官衔,却也让这二人在市井之中隐藏甚好,用名医和商贾的名号,加上一个当年的状元如今的钦差唐无忌,安安稳稳的在京中落户,谁也没有去怀疑过。 “如何嘉赏……”皇上喝光糖茶,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赏他个徒弟媳妇儿如何?” 元清潭忍不住笑起来,“皇上这是什么嘉赏?” “朕只是觉得,朕那兄弟,过的实在是太逍遥了,不给他添点堵,朕这心里啊……都不踏实!”想着那小两口你侬我侬的游船,他就气不爽。 “皇上!”元清潭叹了口气,轻声道:“就算你不捣乱,我看阿福的这段情路也不好走,何必招他生气呢?” 恒昱峥想了想阿福那一副生怕自己喊漏他身份的紧张模样,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算了算了,朕与他计较什么,朕还有事要求着他去办呢,可不敢得罪他。” 第二天恒昱祺进宫,得知皇上要拜托他去做的那件事,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皇兄,哎呀……万一被澜澜知道,我就死定啦!” “所以朕给你个借口啊,不过就是耽误几天时日罢了。”恒昱峥板着脸,不开心的样子。 恒昱祺还在犹豫。 元清潭笑道:“王爷,皇上只是想让你拖延几日,容我们找出破绽。那云羌已经步步紧逼,若是真的逼到那一日,就算王爷您再如何不愿意,怕是也躲不过被指婚。就算那女子不为正妃,但是你觉得重公子能容忍你悄无声息的娶了别人家女子做侧妃这件事吗?” 关于重涛,他们知道的已经很多了,包括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 皇上当初因为这句话黯然神伤了许久,身在帝王家,本身在这种事上就极少有自由选择。 而那秀才,也是因为当初得到恒昱祺的承诺,才会放下担忧,愿意在一起的。而且恒昱祺到现在都未曾与对方说自己的身份,也是有着很大的忧虑。毕竟还未进京就听到自己或许可能备不住要娶一个云羌公主这件事,怎么解释怕都解释不清了。 “就这几天,还希望皇上与元大人能赶紧拿出对策!”恒昱祺咬牙切齿,心中却虚的扑通扑通狂跳。 “要在宫中呆几天?”重涛一愣,“几天?很久吗?” “也是要商讨对策,不止我,所有参与这件事的大臣们都去了,皇上也是怕走漏风声,才这样做的。至于几天……应该也没几天吧,十天半个月就撑死了。”恒昱祺抱着他家小秀才,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每次都是只要他一离开小秀才身边儿,小秀才必定要出事,好几次了,不是暗杀就是暗杀。如今他们在唐府,暗杀是不会发生了,但是…… 他还是觉得不安。 “哦,这也是大事,你要带小八小九一起去吗?还有,我一直想去见见方白若,你答应了的。”重涛捏了捏恒昱祺的脸,察觉到他十分不开心,只当是因为离开自己身边的缘故,还小小得意了一下。 恒昱祺摸了摸重涛的背,摸到一条浅浅的疤痕。这道疤痕在冰玉丸的作用下早晚会消失,就算是现在也只剩下淡淡的粉色痕迹,但是小秀才却因为一直没能好好休养,身体一直不好。 恒昱祺深吸了一口气,把人抱在怀里狠狠的亲了半天才松口,“真舍不得走!” 重涛哈哈大笑,伸手拍他,“别闹,国家大事呢,等你回来想如何亲就如何亲,我又不会拒绝。瞅你这脸,又不是生死离别。” “别把死挂在嘴边!”恒昱祺用力抹了把脸,“你收拾一下,我们午饭后就去看那方白若。” 方白若居然就在唐府! 带着小安,跟着恒昱祺穿过唐府弯弯绕绕的小路,院子,游廊,花园,终于抵达到了一处院子。 院子看上去很偏僻,但是位置却十分不错,周围花丛隐映,有一条人工小河穿过院子,蜿蜒而去。 守在门口的小厮打开院门,院子里面干净利落,鸟语花香。 方白若就在小河边的树荫下面,躺在凉椅上,手中握着一本书垂落,似乎是睡着了。 “方爹爹!”小安挣脱重涛的手,哭着扑上去。 方白若在梦中惊醒,诧异的坐起身来,就看见一穿粉裙子的小姑娘扑过来。 “丫宝!”他自己也惊呆了,没想到有生之日还能见到丫宝,眼泪刷的落下来。 恒昱祺拉着重涛的手,远远站着看着那俩人抱在一起哭,侧过头低声道:“那方白若经过师娘调理,身体好了,平日里也能走几步路了,而且确实长相不俗,怪不得会让那崇王一时倾心。” 说完,方白若回过神来,扶着小安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行礼道:“白若谢过重公子,谢过唐公子。”说完就要下跪。 “免了。”恒昱祺手掌翻扶,掌风把方白若虚托了一下,让他跌坐回凉椅上。然后拉着重涛走近。 重涛与方白若谈了许久,最后谈到小安的时候,方白若苦笑,“小安已经懂事,若是只有我让他忘记那段往事,怕是……” 是的,小安已经十多岁了,就算再如何,也明了自己真正的父亲是谁。 “这件事让小安自己定夺吧。”重涛让小安进来,看着他红彤彤的双眼,直截了当的问道:“小安,你在我身边半年得有了吧?” 小安点头,拽着方白若的袖子有些不知所措。 “那你知道你的生父是谁吗?”重涛又问。 小安的唇瓣颤抖两下,小脸刷白,惊慌失措的看向方白若,噗通就跪下了,“小安真正的亲人只有方爹爹,如今又有了重公子,小安已经心满意足了。” 方白若擦去眼中湿痕,沉声道:“从今天起,小安没有方爹爹,不知生父,只有重公子,可做得到?” 小安不明所以,一双眼睛睁的老大,水汪汪的看向方白若,“爹爹不要丫宝了吗?” 方白若摸了摸小安头上的两个小包子,挤出笑容,“若是,若是能躲过这次灾祸,我就去寻你一起生活。若是……那小安就只认重公子,懂了吗?” 小安毕竟是在很苛刻的环境中成长,后来又跟着方白若四处躲藏奔波,心智早就成熟。如今听到方白若这番话,泪水止不住的流淌,“是那人来找爹爹了吗?他是不是不会放过爹爹?”他口中的那人,就是崇王。 “他除了自己,能放过谁呢?小安,你要记住……你是重公子捡到的孤儿,之前是个乞丐,得重公子垂怜如今有了名字身份,切不可任性。” 小安抖得不行了,原本想忍住,但是终究是小孩子,嘴巴一咧就嚎啕大哭起来,“方爹爹不要小安了吗?小安不要你离开!” 安抚了小安半天,终于止住了哭声。 小安郑重点头道:“从今往后,小安,只有重公子……若是,若是方爹爹能躲过这次灾祸,一定要去找重公子。”他勉强说完,又扯出一抹笑来,“爹爹与重公子应该还有话要说,小安,小安先出去了。”说完,捂着小脸儿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外面有小厮哄着,不会出事。”重涛安抚道,“只要小安这边自己愿意,皇上也不会对一个小孩子过多关注。到时候让小安回去平阳县,学一些管账的本事,到时候也是我的助力。” “谢过重公子,不知重公子此时前来,除了安排小安这件事,应该还有其他事吧?”方白若双眼通红,看着重涛。 重涛看看恒昱祺,恒昱祺点头,道:“希望方先生能出来,指认崇王。” 第96章 不是偶遇的“偶遇” 重涛坐在崇光寺后院一间厢房里休息,厢房的小桌子上摆了一些从山下带上来的点心,小安正在用热水冲茶。 几天前恒昱祺就收拾包袱依依不舍的进宫了,把重涛自己留在唐府。 但是唐府固若金汤,他敢说这里比皇宫还要安全。 重涛在府中呆的也是惬意,这里占地面积蛮大,而且藏书许多,也不用担心勾心斗角,吃的喝的都安排到位,活的那叫一个自在。只是小安的情绪自从方白若那里回来之后,就有些低落了。 “两日后崇光寺会开法会,重公子不如带小安过去玩玩,听说那里许愿也十分灵验,人也多,热闹热闹,心情就好了。”在跟前服侍的小厮劝慰道。 征得了唐八唐九的同意,这一行人呼啦啦的就来崇光寺了。 一大早,唐府的马车就位,唐八点了十几名随从,带着重涛和小安,浩浩荡荡的往崇光寺驶去。 崇光寺是京城附近最大的一座寺庙,香火旺盛,香客不断。 原本重涛以为自己起来的就够早了,谁知道山下已经挤满了马车,都是前来烧晨香的。马车不能直接上山,于是来烧香的人都在山下下了车,徒步往山上爬。 重涛入乡随俗,带着小安沿着山阶一步步往上走。 崇光寺周围的景色非常不错,加上刚刚入秋的缘故,山风清爽,山林里色彩斑斓,沿途能听见不少文人雅客随口吟几句诗句,十分惬意。 随着香客们的步伐慢悠悠的前进,进了寺院,交了一些香油钱,烧了香许了愿,小安的脸色总算好了起来。 唐八早就在寺院里定了歇脚的厢房,见重涛累了,就让小厮扶着去厢房休息。 厢房在后院,原本就是给一些香客用来歇脚的。随着崇光寺越来越香火旺盛,后院修整的也越来越雅致,不少达官贵人会常年在这里包一间厢房,用来修身养性。 重涛休息的这间厢房虽然略微偏僻,但是视野却十分不错。前面是后院花园一角,后窗可以看到山上艳丽枫红,听到松涛阵阵,美不胜收。 真是美好的一天…… 重涛上一刻还这样想,下一刻就有人踏入这一方偏僻的角落里了。 听着一阵女子的笑声,重涛合上窗户,靠在床边软榻上让小厮帮他按腿,走了一上午的路,两条腿灌了铅一样沉重。 这时候唐八走了进来,表情略微妙。他看了看已经关上的窗扇,笑道:“重公子不如回去床上躺着,这寺院中没有什么好吃的,但是后山的果子却十分新鲜,我摘了些来,让重公子尝尝鲜。”说完,就把手中捧着的果盘放在离床最近的桌子上。 平日里恒昱祺和唐八对他的饮食控制的十分严格,这个不准吃那个不准喝,餐饮科学搭配注重营养,胡吃海塞那必须不可能,就连水果也都是切成一块一块的,盯着他吃了几块之后直接收走。 特别的惨无人道。 如今唐八居然拿了一盘子完整的水果进来,这天上是要下红雨了啊! 重涛扶着小厮站起身来,笑道:“哎呀呀,我都快忘记苹果和梨的长相了,如今看见完整的甚是亲切,快让我在多看几眼,万一以后出了这庙门就再也看不见那就吃亏了。” 唐八亲自上来搀扶了一把,道:“重公子把身体养好,自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刚走到桌边,又听院子里那个女声用一种比较怪异的口音说着大耀的官话,“王爷,这处景致不错,我们可以在这里坐一下吗?” 王爷?重涛脑海中立马闪现出一道八卦传闻,皇上的亲弟弟,京中美男子逍遥王要迎娶云羌的公主! 听那院中女子的口音,绝对不可能是大耀子民,而且她喊着王爷……哟呵,合着八卦男女主角今天也来上香啦? 重涛捏了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口,竖着耳朵开始听八卦。 唐八微微蹙眉,他冲那个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点点头道:“水不多了,我去给公子打些水,这里的山泉水十分甘甜,少爷可以多喝一些。”说完,拎着壶就出去了。 其实恒昱祺一进这院子,就察觉到不对劲儿,当他看见暗中杵着的唐家护卫之后,心中暗骂了几句。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撞到一起! 是的,他回到宫中除了出谋划策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给云羌公主做个三。陪,陪吃陪喝陪玩,让对方放下心防,然后出其不意…… 天知道他跟这说话好像大舌头的公主有多不耐烦。 其实云羌公主十分漂亮,而且聪明伶俐,能看得出接受过不少大耀这边的礼仪教育,也就是说她从小就已经做好了被送到大耀这边的准备了。只可惜虽然会说会听大耀这边的话,只是一直说不好,语音口气都略僵硬。 而且这公主对他表现出的态度明显是十分喜欢。 不过想一想,自己的身份地位长相放在这里,不管走到哪里去,都有不少女人喜欢,甚至男人都不在少数,更别说这荒蛮之地的公主了。 他带着这云羌公主上完了香,一路走到早就订好的后院厢房,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好,但是现在也没有什么理由离开,只能硬着头皮陪着公主在花园里转转。 原本以为找个僻静的地方可以避免被重涛撞见,可是谁知道重涛居然就住在这僻静地方的厢房! 第66节 怕什么来什么! 见那公主一屁股坐在花丛中的石凳上不想离开的样子,恒昱祺既心虚又焦躁,压低声音道:“其实这寺院中的精致远远比不过外面,若是公主不嫌弃,本王可以带公主去寺院外游玩一番。” 他故意压低了一些声音,生怕重涛突然从哪里冒出来,听出他是谁。 可是他毕竟不知道,重涛在某些方面是接受过专业教育的! 恒昱祺的声音刚响起,重涛的眉头就拧上了。 他捏着咬了一半的苹果,蹑手蹑脚的往窗边儿靠。 唐八心中一惊,连忙问道:“重公子,您这是……” “嘘!”重涛冲他眨眨眼,“我还没见过王爷公主什么的呢,偷偷看一下,就看一下。”说完趴在窗台上,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 这条缝隙刚刚好,能把院中石凳旁边那几人看的一清二楚。 坐在石凳上抬着小脸,穿着异族服装的漂亮姑娘应该就是那个云羌公主了。站在他旁边的,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纨绔王爷逍遥王。 只是看背影,为什么也如此眼熟? 重涛的眼神在背对着自己,穿着四爪龙袍,头戴玉龙金冠的男人身上扫射了好几下,最后将目光定在他手中拿着的那把扇子上。 钦差唐无忌有一把可以当做武器使用的扇子,寸步不离身边。重涛对那把扇子自然是十分的熟悉,包括扇子上那个与自己手串背云相同材质的扇坠。 如今那扇子在逍遥王手中握着,扇坠一晃一晃,晃得人眼睛疼。 恒昱祺察觉到有人在偷窥自己,他有些不满,皱着眉回头,想看看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妄为,明明知道自己是个王爷,居然还敢偷窥。但是这一眼下去,差点把他的心脏吓的从嘴里跳出来。 重涛那扇窗缝隙略大,露出一只眼睛和一抹白嫩的脸颊。 就如同重涛对恒昱祺的熟悉一样,恒昱祺对重涛里里外外任何一个细节也熟悉的不得了,只用一眼他就能看出来,大着胆子偷窥自己的,就是他躲避不及的澜澜! 恒昱祺若无其事的回过头去,心中却不停扑通扑通的跳,心说没有露什么马脚出来吧?毕竟这张脸和衣服什么的都换了……不!他攥紧手中的扇子,往怀中带了带,手心有些汗湿。 “王爷,这里坐嘛。”云羌公主娇俏的笑道:“你好高,这样仰着脖子说话好难过。” 背后那道目光一直黏在背上,恒昱祺恨不得夺路而逃,哪里愿意在这里久留! “公主,山风太凉,不如我们下山吧。”刚才还说着要带人去山中游玩的,如今变成下山了。 云羌公主哈哈笑着,声音银铃一般好听,“这里的山风算什么,云羌的风才大呢。若是王爷有空,可以去我们云羌游玩。云羌有好大的草原,数不尽的牛羊,还有连绵的山。” “哦,公主说的本王有些心动了,云羌真的那么好玩?”恒昱祺把左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只要是唐府的人看到这个手势都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是啊,待王爷娶了我,我就可以带王爷回去玩了。”云羌公主看上去天真烂漫,突然话题一转,“诶,我总觉得有人在偷看我们呢。”说完站起身来往前一指,“那厢房中的人是谁?如此大胆!” 她的手指直直的指向重涛打开的那扇窗户。 随着她的娇喝,几名侍卫立马拔出刀来,将那厢房围住。 唐八把重涛带离窗口,然后走出门去直接跪下,“王爷,我家公子在房内休息,并未出声打扰,还请王爷赎罪。” “虽然并未出声打扰,那也不能偷偷摸摸的看啊。你家公子未免胆子也太大了。我记得大耀有句话叫非礼勿视,难道你家公子不知道吗?”云羌公主显然不想放过厢房中那人。 重涛随后走出门去,看着院中慢慢转过身来的逍遥王,心中狂跳。那双眼睛,未免太过相似了…… “草民不知王爷与公主在此,原本是想要将窗户关上,却忍不住看了几眼,还请王爷和公主见谅。”重涛的声音不卑不亢,他抬头看了那王爷一眼,然后双腿一曲,重重的跪在他的面前。 恒昱祺眼前一黑,心说完蛋了! 第97章 露出马脚 如果按照现代人的表现,恒昱祺这时候应该立马发帖。 帖子的名字就叫因为我作死我老婆给我跪了求各位大神帮出注意如何求的老婆原谅。 内容写: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披马甲执行某种任务,但是途中认识了老婆,爱的不得了,可是又不敢告诉老婆这是我马甲,因为老婆对我真正的身份十分抵触。然后我又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用真正的身份跟另一名女性目标人物接触,这位女性目标人物跟我真正的身份有一些绯闻! 然后,被我老婆撞了个正着! 我不知道我老婆认没认出我来,但是我看他表情十分难看!而且因为我真正的身份和目标女性身份的缘故,我老婆吧唧就跪下了!! 救命!!! 我想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我掉马了,要怎么把老婆哄开心!!! 这种帖子全民喜闻乐见,估计能给出真正建议的人很少,大多数人都会留言说——兄弟,保重! 恒昱祺现在只想赶紧跑掉,顺道找老和尚求个签,看看是不是这几天不宜外出。 他偷偷的把扇子藏在袖子里,表情尽量保持微笑,忍住别把找事儿的云羌公主拍飞。 “原来是重公子,没想到重公子今日也来寺中游玩了。快快请起,来人,扶重公子起来。” “扰了王爷雅兴,草民罪该万死。”重涛磕头。 恒昱祺腿都要软了,只得亲自上前,连忙把人扶起来,“重公子不要如此说,本王看过奏章中关于重公子献策之处,大为欢喜,对重公子十分敬佩。原本想要找个时间去拜访重公子,谁知却在此地相遇,也是缘分。” 重涛顺势站起身,眼睛扫向恒昱祺的手,眼底一沉。 他恭敬道:“为朝廷做事乃大耀子民该尽之责,不敢当敬佩二字。”说完又微微一笑道:“王爷手上有伤,草民这里有消炎祛疤的膏药,是高人所配,十分好用。王爷若是不嫌弃,可以一试。”说完,就从怀中掏出一小瓶药膏来。 这是他随身携带的,由于总是遇到这样那样的状况,随身携带止血保命药丸成了习惯。 恒昱祺也看向自己的手,他右手拇指上有一道伤痕,是在唐府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如今已经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他眼前有些发黑,接过那一小瓶药膏,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云羌公主截走了话头。 “王爷认识此人?”云羌公主也施施然走上前来,看看重涛,再看看恒昱祺,笑嘻嘻对重涛道:“没想到你是个男子,看你这身形我以为是以为女子呢。” 重涛向她拱拱手,只是微笑,却不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云羌公主也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了,因为这王爷总盯着面前这个瘦弱的男子看,那眼神让她有些不太舒服。 “王爷,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听说这崇光寺十分美丽,如今我连一半都没有走遍呢。” 恒昱祺找到可以离开的借口,连忙点头说:“如此也好,寺中人多且杂乱,不如本王带公主去寺外看看风景。”说完,迫不及待的抬腿走了,看样子有点儿像落荒而逃。 云羌公主再次看了眼低垂着头的重涛,突然笑道:“你这男子也是有趣儿,待本公主嫁过来,可以让你去府中服侍,你可愿意?” 重涛再次下跪,朗声道:“谢公主抬爱,只是草民家中家眷一直在等草民回去,待回过皇上话,草民就要回家了。” “那也好。”云羌公主又道:“哪里都不如家中好,早些回去吧。”说完,便追着恒昱祺的脚步走了。 “重公子……”等王爷和公主都走远了,唐八急忙把重涛扶起来,当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不禁心中咯噔一下。 重涛回到房中,看见吓的缩在一旁的小安,笑了笑,“还玩吗?要不要回家?” “好。”小安紧紧抓着重涛的衣袖,“公子,我们回家吧。” 原本开开心心的出来,却气氛沉重的回来。 这一路重涛想了许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钦差大人姓唐,这是唐府,可是唐府只是他师傅的府邸,因为他师傅姓唐。可是为什么他会随师傅的姓?而不是自己父母的姓? 还有唐无忌身边那些暗卫。他一开始以为暗卫是皇上给钦差的特殊配置,但是来到唐府之后发现不对劲儿,因为这里也四处都是暗卫,他已经看到十多张熟悉的脸了。 他又想到那人在路上曾经问过自己的问题。 如果一个王爷爱慕他求娶,他会如何? 会如何……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扇坠,熟悉的伤口,还有那双熟悉的双眼。 重涛就算是再傻,也理清这中间的细节了。 “唐八。”重涛看着从一回来就守在门口的那人,“唐无忌就是王爷吧?” 唐八走上前来,给重涛倒了杯茶,“重公子,喝杯茶吧。” 重涛接过茶杯,捧在掌心,又道:“我听你喊他大人,可是唐九却喊他主子。本以为只是称呼问题,但是现在看来……其实并不是这样,对吧?” 唐八解释道:“我们只是大人的家仆而已,所以称呼并不是很重要。” “称呼不重要吗?”重涛喝了口水,突然笑了起来,“我真是……我问你做什么呢?” “重公子……”唐八看着重涛的表情有些担心,若是这人回来生气也就罢了,毕竟察觉出自己被骗,谁能不生气?可是这人却一副十分镇定的样子,让他不禁替自己主子捏了把汗。 重涛又笑了笑,摇头道:“算啦,我去休息一下,只是不知钦差大人何时回来,我离家太久,也该回家一趟了……”说完站起身来,慢慢的走到里屋。 唐八张了张嘴,终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出了门,茫然的守在门外。 重涛躺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想起初遇的时候,那人一副装模作样的德行;一会儿又想起他对自己倍加呵护的深情样子。脑子里不停的浮现那些专注的誓言,如今看来,好像个笑话。 名字不一样,长相不一样,身份不一样。 那个爱着他说会护他一生一世不让他受伤害的是钦差大人唐无忌,而不是大耀逍遥王恒昱祺。 而唐无忌……怕是现在已经没有唐无忌这个人了吧…… “真特么的,特么的……”第一次放下的感情,第一次相与人好好的过日子,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如今却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重涛觉得自己像个傻逼,其实回来的这一路,他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可是仍旧不愿意往那些地方去想。 但是很多事,不是你不去想,就不会不发生的。 若不是今天撞破,那人不知道要隐瞒的什么时候;或许等他娶了云羌那位漂亮的公主,自己都不会知道,还在家中傻傻的等他的钦差大人回来呢。 恒昱祺耐着性子把云羌公主送走,急匆匆回到宫里换衣服化妆,化到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手指忍不住哆嗦两下,最终又把脸上的妆卸了下去。 崇光寺发生的一切也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听到弟弟回来了,连忙赶过去看热闹,“阿福,你这是要回去?”他看着弟弟身上的一身钦差官服。 恒昱祺摔掉手上的东西,有些焦躁,“怎么办,他,他应该是认出我来了。今天怎么就突然都去了崇光寺了呢,直接撞了个正着……” 恒昱峥不明所以,“这不是挺好吗?省的你还总是掖着藏着,如今正大光明的跟他说就好了。” “可是问题我当时跟云羌公主在一起啊!在一起!那公主还说等她嫁给我,让澜澜去伺候……皇兄你不知道,当时我的心都跳出来了!就眼睁睁看着他,噗通跪在我面前……”恒昱祺有些慌乱,有些惊恐,他甚至开始语无伦次,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恒昱峥赶紧安抚自己的亲弟弟,“好了好了,不就是跪了一下吗?你看清潭,每天都跪那么几次……” “那是在朝中,难道在平日不上朝的时候,皇兄也让元大人给你跪着?”恒昱祺焦头烂额。 当然不是,平日里哪里舍得让他跪……恒昱峥有些明白了,“可是你现在回去,云羌那边怎么办?这眼看人都忽悠的差不多了,你就要走?” 恒昱祺顿了下,过了好半天才艰难的说道:“我,我回去看看……不去看看我不放心。” “你看了就能放心了?”元清潭突然走进来,沉声道:“这个时候你要把儿女情长放在前面吗?要让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你觉得为什么今日云羌公主非要去崇光寺还不让肃清人群?你知道为什么重之澜突然要去崇光寺?阿福,唐府中也开始不干净了。而且那云羌怕是已经得到某些消息,你现在回去,只能让他们作准了这个消息罢了。” “可是我不回去,我……澜澜一定会多想……”恒昱祺焦躁的在房中来回踱步,“我才离开几天,唐府就出了岔子……皇兄,带这次事情过了,我只娶重之澜为正妻,母后那边您替我说一下……我,我……我就偷摸回去一趟,绝对不会让人发现还不成吗?” 第67节 恒昱祺哭丧着脸,看上去可怜极了。 第98章 两个人都是我 恒昱祺终究给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回家的机会。 他重新做了伪装,毕竟那是唐府,若是被人发现逍遥王夜探唐府,怕是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回来之后属下也觉得有些不对,所以做了处理……”唐八跟在恒昱祺身后,低声说今天发生的事,“那小厮……来府中五年了,平日里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据他说那天只是有人托他带个话到重公子那边。属下觉得,怕是早就有人开始盯着唐公子了。” “而且也有人发现,本王和钦差是一个人,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恒昱祺脸色十分阴沉,“那小厮呢?说出那人是谁了吗?” 恒昱祺没有问那小厮为何会带话,他不想听那些无所谓的理由,但是只要带了话,就证明已经背叛了唐府,不能留在唐府了。 “他说他并不知道,曾经暗中跟随,但是跟丢了。只是听口音,不是京城人,略有蜀地那边方言。”唐八如实道。 “蜀地……”恒昱祺弯了弯唇角道:“这几个月崇王从未亲自出现过,怕是还留着后手。方白若已经答应指证,用来逼迫崇王现身。还有云羌那边的人,你们都盯紧一些。虽然我们在拖延时间,但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拖延时间呢。” “好的,主子。” “那个……”恒昱祺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熟悉的院门,有些胆怯,“今天澜澜,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唐八也跟着看了看那个院门,微不可查的叹口气,轻声道:“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但是属下觉得,这才是重公子不对劲儿的地方。” 恒昱祺有些沉默。 唐八继续道:“重公子向来是个观察入微的人,且不说主子您今天还带着这把扇子,就是声音和眼神最容易露出破绽。若是不熟悉的人也就罢了,重公子……毕竟你与他日夜一起这么久,我觉得重公子当时听到你的声音就要求推开窗扇往外看的时候,已经察觉不对劲儿了。” 若是院中只是普通的王爷公主,重涛绝对不会有那个八卦好奇心。他不是那种为了满足自己的八卦欲望就会暴露自己的人,所以其实他心中也应该是有一些怀疑,当听见声音的时候,就要求去偷偷看一眼了。 恒昱祺摸了摸脸,心情落到谷底,“要不,本王干脆就与他直接说了吧。” 唐八皱着眉头道:“这个……这还需主子您自己定夺,属下……毕竟属下跟重公子并不是很熟悉。” 恒昱祺瞪他,唐八不敢抬头。 卧房里灯光还亮着,窗户上映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守在门口的唐九看见自家主子,刚想开口就被制止了。 恒昱祺挥挥手让他离开,自己站在门口运了半天气,然后推门而进。 “澜澜……”他看着坐在灯下,披散着鸦羽般长发,斜靠在美人靠上看书的那个人。 重涛抬头,看着站在门口那人,笑了,“无忌,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恒昱祺看着他的笑脸,心情激荡,几步走到跟前一把把人抱在怀里,哑声问:“想不想我?” “想!”重涛毫不做作,他伸出手臂揽住男人的肩背,“每天都在想。” 恒昱祺激动的差点哭了。 重涛又问:“怎么现在回来了?还回去吗?” 恒昱祺弯腰把人抱到床上,拉了被子盖住他的腿脚,“要回去,宫中的事还未做完,我请了一晚上假回来看看。” 重涛顺从的靠在恒昱祺怀中,好像一只慵懒的猫咪。他伸手捞过挂在恒昱祺腰间的扇子,把玩着扇坠,“那什么时候可以完事?皇上还要召见我吗?我想回家了。” 恒昱祺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喉咙有些干涩,“澜澜,我……我想告诉你一些事。” “什么事?”重涛仍旧一脸漫不经心,甚至还抬头主动亲了亲恒昱祺的唇角,“很着急吗?” 恒昱祺的喉结上下滚动,“那个,澜澜,你……你喜欢我吗?” “喜欢。”重涛毫不做作的回答,“自然是喜欢的,只是这次前来未曾见到你的师父。不知你师父何时回来?我好托舅舅前来提亲。” “那,那你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恒昱祺不知道如何问下去。 重涛抬头看他,双眼在烛火下显得无比明亮,“自然是喜欢你这个人,无忌,你怎么了?有些不太对劲儿,宫中出了麻烦吗?” 恒昱祺豁出去了,“若我,若我不是唐无忌,你还喜欢吗?” 重涛看着他,半晌笑道:“你不是唐无忌,能是谁?”说完,又靠回到恒昱祺怀中。 “我是……我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大耀逍遥王,恒昱祺。澜澜,今天上午,崇光寺,你见过我的。”恒昱祺说完,觉得头上的冷汗都落了下来。 “你疯了。”重涛淡淡道:“宫中压力这么大?” “澜澜!”恒昱祺扶着他的肩膀,让重涛与他面对面,焦急的看着对方的表情,“澜澜,你早就察觉到了不是吗?我,我不想再期满你,我……” 重涛的手指落在恒昱祺的唇上,制止了他的话,然后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字的说道:“我重之澜爱的人,是那个陪伴我去破案的,对我万分呵护的钦差大人,唐无忌。而不是什么大耀的王爷,恒昱祺。” “可是,这两个身份都是我。”恒昱祺吞咽着口水,他终于察觉,重涛脸色的笑容有多么冷淡了,这让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唐无忌无父无母,由师傅带大,他与我相识一年半,相恋半年之久。他身上无婚约,而且说好这次事情做完之后便与我成亲。恒昱祺……逍遥王我并不认识,而且听说他要娶云羌公主为妻了。”重涛再次揽住恒昱祺的肩背,笑道:“你说你是逍遥王,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你要成亲了,可是成亲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不,我……”恒昱祺着急的想要解释。 “我重之澜虽然只是个秀才,但是也不是那趋炎附势之人。而且我曾说过,重之澜这一生只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和一生一世一双人。王爷要迎娶云羌公主,之澜自然恭喜。但是唐无忌只能有我一人,懂吗?”重涛说完,又凑上去亲了亲恒昱祺的唇,一脸纳罕道:“你今日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一进来就胡言乱语,难道是要我配合什么?有人监视?” 恒昱祺定定的看向重涛,他终于知道了重涛的意思。 不管你是谁,我爱的只有唐无忌一人,若你是唐无忌,我就会嫁给你,与你一生一世;若你是逍遥王,那抱歉,我不奉陪。 “澜澜……”恒昱祺的声音有些发颤,“澜澜,你不能这样,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怎么了?”重涛推开环住自己的男人,往后推了推,表情严肃的看着他,“我怎么了?无忌?” “你明知道,你……你是知道的,我就是……”恒昱祺有些语无伦次。 重涛弯起唇角笑了笑,他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慢慢啜饮。然后抬眼看向恒昱祺,说道:“我知道什么?无忌,你今天有些不对劲儿啊,要不要喝杯茶?” “若我不予那云羌公主成亲,也不予任何女人成亲,澜澜,你能不能,能不能原谅我的欺瞒?”恒昱祺喉头干涩,疼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无忌,你是唐无忌啊,要娶云羌公主的是逍遥王,与你有何相干?”重涛端了倒满的茶杯递过来,“喝口茶,你有些语无伦次了。” 恒昱祺绝望的闭上眼,他终于知道,这次是无法善了了。 “澜澜,你信不信,若是我不让你走,你一步都离不开这个唐府。”他忍不住放下狠话。 重涛仍旧举着杯子,眼神变得冰冷,“那你信不信,若是我想走,谁都拦不住?” “我究竟哪里不好?你,你为何要如此对我!”恒昱祺简直快要疯了,他不明白,明明都是同一个人,为什么澜澜的态度却如此截然相反。 重涛放下茶杯,再次笑了,“你现在是唐无忌,还是逍遥王?” “我……”恒昱祺张了张嘴,不知道要如何说。 “若是唐无忌,我重之澜自然愿意下嫁,陪我的钦差大人四处行走,从此形影不离;若是逍遥王……重之澜只能黯然返乡,只当我的钦差大人……不在了。”重之澜说出不在了这三个字的时候,几乎是在牙缝中挤出来的。 恒昱祺眼前发黑,他直愣愣的看着重涛,心中一片混乱。 重涛突然笑了,他道:“我不知道你与我争执这些做什么,无忌,你是你,他是他。天色晚了,你要睡了吗?我有些睏了。”说完,他坐到床上,爬到里面扯被子盖好,俨然是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恒昱祺闭了闭眼,他手指僵硬的脱下外袍和靴子,挥手熄灭了烛火,然后躺到重涛身旁。 重涛握住他的手,声音软软的,“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回宫中吗?早些休息吧。” 恒昱祺反手握住重涛的手,掌心一片湿冷。 第99章 冷战 天还未亮,恒昱祺就睁开了眼。他一宿没睡好,加上心思焦虑,眼底挂了硕大的黑眼圈,看上去颓丧极了。 重涛仍旧睡在他怀中,呼吸清浅。 恒昱祺看着头顶的床帐,最终深深的叹了口气。 “醒了?”重涛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 恒昱祺坐起身来,拍了拍重涛的肩,“嗯,要早些回到宫里,这里的事我也得交代一下……你,你继续睡吧。” “待你走了我再睡。”重涛也坐起身,问道:“现在情况很严峻吗?” 恒昱祺点了点头。 “有没有我可以帮上忙的?”重涛掀起被子,摸索着要下床,“这几日闲的无事,便总是想回家。” “不能回!”恒昱祺声音有些急促。 重涛回过头看他,“为什么?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恒昱祺张了张嘴,想要挤出个笑容,却失败了,“那边已经知道你与我的关系,这次你去崇光寺虽然是你自己的想法,但是其实也是受到挑拨的。那个小厮我已经处理了,如今正在找让他带话的人是谁。现在唐府还是很安全的,如果你离开唐府回家,这一路会遇到什么事我无法做出保证,除非我亲自送你回去。” “纵使乔装打扮也不行吗?崇王的势力大多都在南边,而且我家中也有你的人在,京城距离平阳县并不是很远,加紧脚程的话……”重涛冷静的分析。 “澜澜!”恒昱祺有些恼怒,“你已经不信我了吗?我既然说危险那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若是想要回去,待抓到传话主谋,本王亲自差人送你回去!” “……本王?”重涛看向恒昱祺,眼底露出冷光。 恒昱祺露出痛苦的神色,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就被重涛打断了。 “草民知道了,谢王爷指点。”重涛声音很轻,但是每个字都如同重雷一样劈在恒昱祺心头。 恒昱祺深吸一口气,他迅速的穿好衣服鞋袜,往门口走去,在推开门的时候,又停下脚步,“总之,最近京中也十分混乱,这段时日,澜澜还是不要出府了。”说完,他用力咬了咬牙,忍住脸上难过的神色,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重涛穿着中衣,静静的站在床边,过了好半天终于轻声道:“草民……知道了。” “查,给本王狠狠的查!看看究竟是谁在本王的眼皮子下面作妖!”恒昱祺气的脑壳都要炸了,一想到他家澜澜说的话,心窝子都疼的透不过气来,“还有,保护好澜澜安全,这些日子不要让他出门了,若有其他需求,尽量满足。” “是。”唐家几个管事儿的暗卫排了一溜在跟前儿,第一次看见自家主子气成这样。除了唐八唐九,其他人都在心中纳闷,那小秀才究竟哪里这么好,让主子如此爱不释手。 等恒昱祺终于不情不愿的回去宫中,这群人终于按耐不住把唐八唐九围了起来。 “主子真的这么喜欢他?难不成想让他做未来的王妃?” “做王妃是好事啊,怎么还能闹的这么僵呢?” “我也听回来的人说过啦,主子对那小秀才万分呵护,只是怎么都没看出来小秀才究竟哪里好了。” “听说那小秀才十分聪慧,替主子解决了不少难题?可是聪明人这么多,主子怎么就看上那小秀才了?” 看着眼前这一群平时冷面寡言的兄弟们如此八卦的样子,唐八哭笑不得道:“重公子实在是很不错的人,主子喜欢他也是顺其自然。至于他们为什么吵架,我觉得可能是重公子生气主子欺瞒,过段时间就好了。” 在一旁站着装傻的唐九听到过段时间就好的这句话,忍不住撇撇嘴。这一路他可是都看在眼里了,那小秀才明显是排斥主子那个王爷的身份,这次也是因为那个身份才冷战的,怎么就能过段时间才会好? 其实他跟唐八心知肚明,那重公子求的是什么,希望的是什么,可是主子的身份……确实不太好处理。 那小厮虽然把人跟丢了,但是却能把人长相描述出来。 第68节 唐八拿到那张图分发了下去,果然没有几日,就得到了反馈。 唐八看着密报,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这件事主子让他亲自去做,也是因为知道他跟在重涛身边这么久,明白只要是跟重涛相关的事情的轻重缓急。而且这密报里所牵扯的人,也不只是与蜀地,与云羌相关了。 他找人把密报送进宫去,没多久就拿到了回话。 唐八看着这张主子回复的纸条,哭笑不得,然后又拿着纸条去找重涛。 “是曹尚书?”重涛拿着纸条,刻意不去看后面的回复,只看前面的重点。 唐八点头道:“让那小厮在你面前提起崇光寺的那个人,就在尚书府内,半年前就已经进去了,虽然只是做个洒扫的仆役,但是却是崇王那边安插的暗桩。” 一个做洒扫的仆役却是不容易引起旁人关注,而且越是这种看上去似乎没有存在感的人,越容易得到消息,以及传播消息。 “既然是这样,那么这个人就是崇王的人,与曹尚书有什么关系吗?”虽然重涛觉得曹尚书有那么个傻逼女婿实在是一件瞎眼的事儿,但是只要跟蜀地崇王相关的事,还是不要随便乱扣帽子比较好。 “曹尚书此人十分谨慎,所以才能在户部这种掌管国家国库的地方做了如此长久。似乎他做的比较过分的事,就是协同孙大人为峦编修在试卷上面做手脚这件事了。但是峦编修的状元毕竟是皇上钦点的,就算有人要拿这件事做筏子,皇上那边也未必会好看。但是皇上已经想把户部从曹尚书手中拿出来换上自己的人,只是苦于没有把柄。”唐八耐心的给重涛解释这里里外外的关系。 重涛看着那张纸,说道:“一个把柄就是他那个买凶杀人的女婿,一个就是这个仆役。只是买凶杀人的女婿只是让他脸上无光而已,一个仆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除非这个仆役在曹家也有关系网,最好是直指曹尚书,否则我们这边也不太好筹谋。” 唐八刻意的指了指恒昱祺的回复那一段,道:“皇上也知晓了此事,放手给主子去做。主子在宫中如今应付云羌空不出手来,所以就全权交由重公子您来做这件事。” 重涛连忙丢下手中密信,怒道:“这种大事怎么能交由我一个,我一个秀才来做?太荒唐了!” “重公子,您是钦差大人最信任的师爷,就连皇上也都嘉奖您,这件事很多细节也只有您和主子知道,而且这件事还关系着是否是屠龙会所为……重公子,再不济您也要想想,若是不拔掉总是盯着您的暗桩,那您回家之事……”唐八一边儿循循善诱,一边紧盯重涛的表情,“重公子,这件事需要从小事引发,爆发到皇上那边,皇上才能插手。而且那些人一定会认为把主子与您隔离开就可以逐个击破,毕竟若是您除了事,主子那边一定会方寸大乱……” “唐八!”重涛制止了他的话,有些头疼的扶着额头,“你让我好好想想……” 唐八出了门,嘘了口气,心说主子属下可是尽力了,至于重公子究竟如何,属下可不敢保证。 重涛看着那份密信,脑中一片混乱。他在想恒昱祺让他来做这件事究竟是什么目的,难道真的如同唐八所说,这件事皇上暂时不好插手,所以要让自己这个“钦差的师爷”来推进事情发展?或者说…… 恒昱祺生怕自己闲着无事胡思乱想,所以才差派了事情给自己做,好让自己分分心? 如果是后者,那他也太乱来了! 实际情况则是,恒昱祺确实是这么想的。 当他得知这件事与峦编修和曹尚书相关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终于可以给他家澜澜找点儿事做了!让澜澜忙起来,省的他天天想着回家,想着自己的身份。等自己这边忙完了,就有大把时间可以来哄他家澜澜,一直到把人哄开心为止! 简直不能太赞! “你就这么信任他?”恒昱峥和元清潭都无语了。 “若是他都不能信任,那我除了皇兄和母后,师傅,就不会有信任的人了。”恒昱祺大言不惭。 “你就不怕你的小秀才出事?毕竟这件事可不是那些东家长李家短的破事。”元清潭看着密报,眉头皱了起来,“曹尚书……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变成老糊涂,只不过这种人太过狡猾,确实不如换上自己人更加安心。” “你们不知道,澜澜有多聪明。虽然我不能出去,但是却可以让人带信出去啊。而且我觉得他这几天应该不太想看到我。”恒昱祺内心的阴影又扩散了出来。他那天回到宫中,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顿,心里塞的难过,就连去母后那里都无法露出完美笑容,让母后念叨了他好半天。 “皇上放心,这件案子虽然是让澜澜暗中主导,但是我们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不是吗?”恒昱祺笑道,“我们在暗处才能钓出那些人放在暗处的桩子,虽然澜澜在明处,可是有唐府的保护,而且,他最能明白我想要做什么了。” “我们有没有放在曹家的暗桩?”想了一个晚上,重涛一大早就把唐八找了来。 “有,重公子可是想好了要如何做了?”唐八问道。 重涛点头,“那小厮……能利用起来吗?将功补过的机会什么的?” “可以,只不过以后不能在唐府工作了,若是他能完成重公子的要求,可以下放到郊区庄子里面。”唐八道。 “那我们在曹府的暗桩,是一个什么位置?”重涛听完唐八的回答,笑道:“既然皇上想要曹家手里的东西,那么以后曹家也就不足为惧了,既然这样,那就把里面的暗桩利用起来。他们有的东西,我们也有,甚至要比他们的更好用才是。” 恒昱祺说道:“澜澜既然知道皇上想要拿走曹家的权利,就一定会动用唐家和皇上放在曹家的暗桩,里应外合。” 重涛画了个关系线,“给他们一个任务,找到在曹府与那个仆役关联之人,取而代之。” 恒昱祺说道:“扳倒曹家,要从小事着手。我们手里有着峦编修的把柄,不管曹尚书是否护着峦编修,这件事都可以推到他身上。” 重涛道:“这件事要从峦竹那边入手,若是峦竹的母亲不想出面,就把她好好的保护起来,既然你会伪装之法,那么就给我弄一个峦母出来,还有,峦编修需要一个嫂子的出现。” 恒昱祺道:“还有孙大人那边,他虽然因为自己女婿连累被去了职权,但是一定不甘心,他既然不甘心,我就不信崇王不会在他那里下手。要知道孙大人的人脉毕竟还是在的,这个对崇王来说十分重要。” 重涛道:“孙大人想给他远房侄子某个差事这件事本身就有疑点,按说若是旁人遇到这种事,首先要做的就是表露自己的忠心,然后缩起头来活着,可是他却找曹大人用往日之事做威胁……我怀疑,那所谓的远房侄子,很有可能与崇王相关。” 恒昱祺道:“崇王此时起义仓促,毕竟是被我们逼急了的。但是毕竟他一直没有露头,虽然有违抗皇命之嫌,可是他是皇叔,若是不能一口气压死,他一定会死灰重燃。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不停的往朝中安插人。” 重涛道:“拔出萝卜带出泥,让那小厮做个由头,把我与钦差大人翻脸之事夸大传出去,绝对会有人忍不住要动手。” 恒昱祺道:“澜澜在明面,想要引得对方动手,一定会把我与他吵架之事散发出去……啧,我怎么觉得,他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跑回家呢?” 重涛笑道:“我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回家了。” 皇上和元大人黑线,“你确定他会这么做?” 唐八无奈道:“重公子,你确定要这么做?” “他绝对会这样做!”恒昱祺咬牙切齿,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把自己拴在重涛身边,“自从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之后,估计每天想的都是如何离开我吧?” “我必须要这样做。”重涛敛了目光,看向自己写的那些东西,“我必须要离开,这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他,都好。” 第100章 下嫁 唐钦差跟他家师爷闹翻脸这件事被传的沸沸扬扬,加上之前从平阳县传来的消息,不少人觉得是重涛恃宠而骄,把唐大人给惹烦了。 唐大人自从断了不少案子回来之后就成了皇上眼中的红人,这段时日更是留了唐大人在宫中,让不少朝臣眼红不已。那些有女儿的人家早就开始打算着如何将女儿送到唐无忌身边儿了,就算没有女儿,有个漂亮儿子的人家也开始有这个打算,毕竟唐大人喜欢男人嘛。 然后紧接着,京城又发生一件热闹的事。 峦编修的大嫂一纸状书把峦编修告到了大理寺,滚了钉板之后少了半条命,状告峦编修不认亲眷,怂恿亲哥哥杀人,导致亲哥死在半路。 这下子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沸沸扬扬起来。 曹尚书被这件事儿气的抱病在家,连朝堂都不去了。 皇上震怒,让大理寺彻查此案,然后唐大人又找到一个证据,这个证据就是他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个杀害峦编修大哥的青楼女子。 就想重涛所说的,拔出萝卜带出泥。 从峦编修一案,牵扯出当初帮他作弊的孙大人来,又从唐府小厮牵扯出曹尚书府中暗桩。然后从暗桩一扯一片,又是一群官员商贾被拉扯到泥潭之中。 皇上雷霆手段,撤了不少身居要职的官员,迅速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去。 紧接着,方白若出来指认了崇王。 唐大人暗中与师傅商量,安排了几百人手进入宫中协助,以皇上私卫身份调查崇王反叛证据,而且分部甚广。 密报一封封雪片似的飞入皇宫,云羌也集结了数十万大军,对大耀虎视眈眈,只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要帮着大耀,还是要与崇王合谋。 重涛安排了人手,带着小安出城,身边只有数十人护卫,看上去十分薄弱。 然后云羌的公主也开始动手了,派出百人小队截杀,发誓要把重涛杀死在回家的路上。 只不过这一手早就被防范,反而提早暴露出云羌的野心,直接让皇上开始发难云羌。 大耀朝廷上下无比动荡,人人自危。 重涛回到平阳县家中,这里内外安排的都是恒昱祺的人手,加上远离京城,反而显得比京城还要安全一些。他回来不久,就听闻云羌与崇王联合,声称有七八十万大军,借着除奸佞,清君侧,反暴乱的旗号,向京城一路突进。 恒昱祺卸掉了钦差大人的身份,转身披上战甲,打着扬国威除逆贼的旗号,带着十万精兵,向蜀地进发。 重涛看着唐八送来的战报,在灯下发呆。 他已经回来一个月了,这边属于北方,崇王势力基本上被拔除,所以并没有兵祸动荡。再加上当初钦差大人余威甚在,安排到这里的官员也心知肚明,平阳县仍旧一片和乐。 “公子,喝药吧。”小安仍旧一副小丫鬟打扮,端着药碗进来,让重涛把药喝了。 重涛喝了药,又喝了茶水漱口,看着娇俏的小安,笑道:“明日我认你做弟弟如何?” 他回来之后,舅舅们就过来探望,见没有唐无忌的身影,纷纷问了起来。重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说缘分不到,但是时至今日伤心过重,暂时不考虑婚配之事。 舅舅们把恒昱祺一顿臭骂,可是对这个外甥又无可奈何,而且自家还有一摊子事要管,所以呆了没几日就生气的走了。 他原本是想认小安做义子,但是唐八说差辈儿了。崇王本就是皇叔,他的孩子应与恒昱祺同辈。就算小安被皇上特赦,从恒家家谱中去除,那也不能随便乱认辈分。若是重涛认小安是义子,岂不是要比皇上还要大一辈儿? 小安听到重涛要认自己当弟弟,当下就红了眼圈儿。他就算年纪在小,这几年奔波劳碌也懂了不少,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个奴才命了,谁知道重公子居然如此看重自己。 他重重的跪在地上,“哥哥!” 重安以远房亲戚家的孩子为名义,入了重家族谱。从此开始接受各种系统化的学习,除了唐九每日教他武艺,还有唐七教为人处世和理家之道,以及唐八教授的一些医术。于是每天忙的什么都顾不上,晚上一熄灯就睡的雷打不动。 反观重家嫡子重之澜,彻底成了甩手掌柜的,每日在家无所事事,终于可以踏实的锻炼身体了。 唐八给他号了脉象,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们都知道,主子之所以同意重涛回家,也是因为如今京城动荡,而且他也不在京城,怕是护不了重公子的周全。与其这样,不如让重涛回去,然后将唐府中何用之人全部抽调,投放到压制叛军之中。 所以,重涛的身体好坏也是唐八他们最重要的事。 反观重涛,把所有事都梳理完之后,觉得自己真是特么的太矫情了。哭着闹着要回家,心里对恒昱祺的身份百般不爽,别扭的要死要活。然后呢?尼玛回家之后发现,这里仍旧都是恒昱祺的人。 不止他家,就连舅舅家,或者平阳县一些关键的地方,都被安插了恒昱祺的人手。 而且就算他回来了,唐八唐九仍旧寸步不离,他们的态度基本上也就等于恒昱祺的态度。 重涛躺在床上捂着脸,觉得这日子过的,太特么的崎岖了。 皇家大军的战报一封封的送往宫里,还有一些信件送到了重涛这边,让他基本上可以了解到恒昱祺的现状,以及叛军如今的情况。 当初崇王偷造兵器,四处屯兵,结果屯兵之处被发现了十之八九。但是这些地方皇上都没有去动,只是交由一些人专门管理。如今逍遥王以皇家身份出征,虽然只带了十万大军,但是一路上兵源增加,等到了与崇王对峙之时,大军已经达到四十万之多。 反观崇王和云羌,以七八十万大军作为反叛底气,其实却只有二十多万,其中十万还是云羌士兵,发现捞不到好处,仓皇逃窜。 大耀军队用了不到半年就将崇王叛军收编,崇王全家被押解回京,蜀地的支配权重新回到皇上手中。紧接着大耀军队分出二十万,直击云羌。 第二年七月,云羌游牧被大耀军队驱赶,无法生存。云羌王被毒杀在王帐之中,几个儿子因为抢夺王位拼的你死我活,最终王位落到一名庶子手中。 新的云羌之王对大耀俯首称臣,为了保留云羌的生存之地,不得不签了永不背叛大耀的合约。 京中,云羌使臣得知此事,直接服毒自杀,死在驿馆,云羌公主哭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上吊自杀。 原本的纨绔王爷恒昱祺一鸣惊人,被称之为逍遥战神。 但是与此同时,一些弹劾的奏章递上了皇上案头。 “这些老家伙就是看不得朕好,就连朕的亲弟弟都要弹劾,什么拥兵自重都出来了,甚至不想让阿福回京。啧,他们想的,倒是比朕想的还要长远。”恒昱峥丢掉手中奏章,无趣的揉了揉额角。 元清潭看着那些奏章也是叹气,甚至有人说逍遥王隐藏多年实力,就是为了打压皇权。可是皇上却是知道的,这些年恒昱祺是如何助他稳定皇位,甚至交出了唐家暗卫执掌的权利,让皇上拥有了一个庞大的信息网以及坚不可摧的暗卫系统。 “算算日子,阿福也该回来了,作为他的皇兄,朕也应该给他准备个礼物,清潭,你觉得阿福想要什么?”皇上拉过元大人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元清潭摇头笑道:“皇上,好歹阿福是您的亲弟弟,总不能把人捉弄狠了吧?他想要什么,难道皇上不知道吗?” “但是总归舍不得……”恒昱峥叹了口气道:“人人都想坐这个位置,但是谁知道朕与阿福却是最不喜欢这个位置的。阿福比朕幸运,如今朕在这里,每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虽说吃喝不愁,但是哪天不是提心吊胆?一想到朕如此不爽,却让他过舒服日子,朕这心里啊,就不舒服。” 第69节 元清潭哭笑不得,最终只能吻住那张喋喋不休抱怨的嘴巴。 重涛在叛军一案中有功,累积之前的功绩,虽然只是个秀才,却被皇上破格给了个小小的爵位。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说出去好听,算的上是皇家的人了。 重涛领了赏,几箱黄白之物运到库中,却对这个封赏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钦差唐无忌只是升了一截官衔,领有御前行走和巡按御史,代天子巡狩大耀,无论事情大小,皆有先斩后奏之权。这跟之前的钦差其实也没有太大差别。 “爵爷。”唐八拿着一封书信快步走了进来,表情十分凝重,“爵爷,王爷……病危。” 重涛纠正过无数次说不让他们喊自己爵爷,只是下面人不听,这称呼让他有些尴尬。又听到唐八说王爷病危,喝茶的手顿了顿,“他不是刚领了赏赐么?怎么又病危了?” “爵爷,主子在云羌原本就受了伤,如今伤势更重了。而且皇上的赏赐主子也并未出面……因为他现在就在宫中,师傅和师娘已经都过去看了……怕是,怕是……”唐八面露为难之色,不知道要如何往下说。 重涛脸色变了变,放下茶杯道:“我知道,只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爵爷!”唐八刷的跪了下去,“主子只求再见爵爷一面!” 重涛突然有些头晕,这再见一面的意思,怕是…… “备车。”重涛低声道:“备车,既然……我就去再见他一面。” “是!”唐八立刻起身向外走去,看见候在不远处的唐七唐九,做了个完成任务的手势,然后吁了口气。 马车连续奔驰了数日,然后在半夜时分进了京城,直奔皇宫。 半月后,皇上下旨给重涛赐婚,美名其曰因为重涛乃大福之人,逍遥王病重,钦天监卜算数日,需要大福之人替王爷冲喜,于是将逍遥王下嫁平阳爵爷重之澜。 全大耀人民都蒙圈了,这特么的是什么鬼?? 番外卷:琐事 第101章 露馅 重涛被从车里扶下来,看着在深夜里却灯火通明的皇宫内院,脚步有些沉重。 若是往日,他必定会开心的在皇宫内游玩,毕竟这是皇宫啊,若是以前,掏钱都进不来的内院啊!可是如今他却完全无暇去看周围,双眼直直的盯着围了一圈儿太监宫女的地方。 唐八扶着他,在一名小太监的引领下踏进院子。 “平阳义安爵到!”小太监在门口高声道。 走进房间,一股浓郁的草药气味夹杂着血腥气迎面扑来。重涛脚下一个踉跄,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几乎苍白到透明。 站在内室门口的那个男人转过身来,重涛看着他有些恍惚,“无忌?” “皇上!”唐八跪下,顺手拽了拽发呆的重爵爷。 “免礼。”皇上走到重涛面前,仔细的看他,“你就是将朕的皇弟迷惑的心神不宁的那个……嗯,义安爵?” 重涛的脸色现在不止发白,还有些铁青,“皇上,迷惑二字臣并不认,因为当初与臣同处一起的是巡按唐无忌……” 皇上看他这幅摇摇欲坠的样子,连忙说道:“是朕说错了,重爵爷莫要怪朕,朕也是一直担心皇弟的伤情,才心慌意乱说错话的。”他侧开身,露出身后屏风挡住的内室门,“皇弟昏迷的时候只是喊着爵爷的名字,所以……” 重涛紧紧攥着唐八的手腕,走进内室。 恒昱祺躺在一张很大的雕花木床上,脸色苍白中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双眼紧闭正在昏睡。旁边坐着两名太医,正在用药汤擦洗他身上的伤口,擦洗过后涂上厚厚的药膏,缠上纱布。 重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紧闭,熟悉的唇也紧紧的抿着,除此之外,那人脸上再无自己眼熟的痕迹了。 门口珠帘轻响,走进来一名文官模样的男人。 那人见了重涛一愣,随即拱手笑道:“重爵爷,在下元清潭。” “元大人。”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这位大耀的大才子,十三岁的状元,十五岁就成了太子少傅,如今教完一个太子,又教第二个太子,年过三十就成了大耀史上最年轻的太傅,最年轻的丞相,也是当今圣上最宠信的一名朝臣。 等太医忙完离开,房间里就只剩下伺候着的小太监小宫女,还有重涛,唐八和元大人了。 元清潭差人搬了椅子给重涛坐了,然后自己坐在他身边,深深的叹了口气道:“王爷受了伤,却死活非要回来,结果在路上又遇到两次暗杀,导致伤情更加严重。若不是暗卫拼死将他带入宫中,怕是……”说完,还偷偷的看向重涛的脸。 重涛面无表情,随着元清潭的话道:“确实太过凶险。” 元清潭微微皱了皱眉,又道:“谁说不是呢,送来的时候就吊着一口气儿,他师父跟师母也不知道去哪里了,遍寻不着,只有太医忙前忙后的。这段日子,王爷基本都在昏睡,醒来的时候寥寥无几。” 这次重涛连话都没接。 元清潭转了转眼珠子,“爵爷与王爷之事,我和皇上都已经知晓了,原本……并不是很同意,可是见王爷病中都在喊爵爷的名字,皇上与太后心疼王爷,便差人给爵爷送了信。” 重涛悠悠的叹了口气,对元清潭道:“我可否让唐八去给王爷号号脉?当初唐八也是王爷的随行大夫,医术则是王爷师母亲传。” “啊,那自然是好。”元清潭有些捉摸不透眼前这人了。 恒昱祺住的这里就是他之前在宫中常住的地方,如今就算搬了出去,这园子给一直空着。皇上直接安排重涛住在这园子里,房间与恒昱祺相对,彼此开门就能看得见。 安排好了重涛,皇上拉着元清潭去了御书房,关上门道:“朕怎么觉得,那重爵爷的神情,有点儿不太对劲儿啊。”但是怎么个不对劲儿他也说不上来,“明明来的时候看上去还十分担忧紧张呢,怎么走的时候眉间郁气反而散了呢?难不成是阿福或者我们露了马脚?” 元清潭想了半天,道:“难不成是我说错话了?” “你说什么了?” 元清潭把自己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又都说了出来,俩人琢磨了半天,他突然一拍手,“我知道了!”然后看向皇上,哭笑不得道:“那重爵爷实在是心思慎密,我有一句话说的有问题,他立马就听出来了。” “王爷情况如何?”重涛回到皇上给安排的房间,解下披风,让小太监去准备热水,然后询问唐八。 唐八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最后总结,“十分凶险。” 重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王爷伤情如此凶险,唐府居然不能找到他的师傅师母,你觉得这合理吗?” “这……若是师傅他们躲起来……”唐八心中一颤,说坏了,露馅了。 “他们的弟子身为大耀王爷,如今又在战场上立了功。这样的弟子受了伤,作为师傅和师母居然不出现,你觉得合适吗?当初我受了伤,唐大人他们都出现了呢。”重涛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的喝起来。 其实当在元清潭说找不到唐家师傅师母的时候,他就知道恒昱祺的伤并不大碍了。 唐八干脆低着头,不说话了。 小太监端了一大桶热水进来,重涛沐浴完,又喝了唐八准备的药,然后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他做了个梦,梦中都是自己与恒昱祺相遇的点点滴滴。一开始因为自己身份问题不敢跨越那条鸿沟,后来好不容易被封了个爵爷,兴高采烈的去提亲,却被告知对方是个王爷,而且娶了一位貌美的公主。 他呆呆的站在街边,看着那个陌生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兴高采烈的游街而过,后面的花轿露出一张美艳的脸,看向自己的目光好像淬了毒。 重涛心惊肉跳的想要离开,却突然被人抓了起来,告诉他王爷好心,毕竟重涛伺候了王爷一年,于是许给一个贵妾的位置。他浑浑噩噩的跟着那群人走进一间十分宽广的房间,里面站满了漂亮的女子,看向他的目光都十分不屑。 “这就是那个男妾。” “嘻嘻,男妾。 “男妾!” 重涛猛然惊醒,可是浑身酸软,就连说话也十分费劲。 “爵爷醒了。”在一旁伺候的小宫女连忙走上前来,端着一杯温水让他喝下。 重涛喝完水,抬头就看见唐八身后跟着两名眼熟的太医走了进来。 “爵爷太过劳累,引得旧伤复发,原本的精气神都靠着一口气吊着。这突然放下心来,就昏睡了过去,有些发热。不过并不是很严重,调养几日就好了。”老太医给他诊了脉,写了药方,然后又被唐八送了出去。 “我睡了多久?”重涛让宫女扶他坐起身,靠在床头的靠垫上。 “爵爷睡了整整两日,把皇上吓坏了。”宫女拿了洗干净的手巾过来给重涛擦脸擦手。 “太后驾到!”外面的太监高声道。 重涛一愣,连忙让宫女将自己扶起来,跪在床下。 “你就是重之澜?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太后坐在房中正位上,看着跪在面前的,被自己大儿子封了个爵爷,被小儿子缠着哭着闹着要求娶的那个男人。 重涛抬起头,却不敢直视太后。他就算脑子不清楚也知道这些人的忌讳,为了新鲜看一眼结果挨顿揍可不是他想要的。 “啧,不过就是清秀罢了,也不知道王爷看上你哪里了。”太后自己都莫名其妙,原本还以为这重之澜长出一副天人之资呢,如今一瞅,柔柔弱弱的个小白脸儿,压根没有她想象中的漂亮。 重涛只是闭着嘴不说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觉得这宫中规矩之大,让他浑身难受,远不如自己家中舒服。 “本宫也听闻你与我皇儿之事,得知皇儿生病还远远赶来,这份心意着实不错。念在你与皇儿情深义重的份上,本宫赐你为皇儿侧妃如何?毕竟你是个男人,无法传宗接代,我皇儿就算对你再恩爱,这正妃之位也不能给你,还望你能理解。”毕竟是自己小儿子最爱之人,太后也不打算太过苛刻,她允许的赐婚已经是莫大荣光,虽然只是个侧妃,但是却是皇上嫡亲弟弟的侧妃,也是莫大的荣耀了。 重涛用力闭了闭眼,重重的给太后磕了个头,“太后,臣有话要说。” 太后一愣,本以为这人会开心接受,但是看上去……似乎并不高兴啊。 “臣与……与王爷假扮的钦差唐大人一路办案,彼此之间情深义厚,原本臣将唐大人当做亲人一般,后得知唐大人乃是大耀逍遥王,便得知自己身份低贱,无法高攀。再后来,臣得知王爷伤势颇重,而且王爷的师傅师娘却遍寻不到,于是想起王爷留在臣身边的唐八唐公子得王爷师娘医术亲传,十分高明,便带着唐公子前来,希望能献上一份绵薄之力。”重涛伏趴在地上,忍住眼角一点湿意。 太后一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与我皇儿……” “臣与王爷之间清清白白,若是有不小心逾越之处,也是为了破案无奈之举,王爷心知肚明,还望太后收回成命。”重涛的声音不大,却也能让屋内所有人都能听清楚了。 太后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突然替自己皇儿有些不值,“听皇儿说义安爵要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这世间男子,有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更何况我儿还是个王爷。难不成义安爵可以做到?” “臣能做到。”重涛郑重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乃是臣之所愿。” 过了好半天,太后说出两个好字,只有两个字,听不出喜怒。 她看着仍旧跪在那里的重之澜,心说儿子,人家压根就不想嫁给你,母后都打算给你赐婚了人家也不松口同意,这可不是母后不愿意啊。她琢磨完了,站起身来道:“还不扶义安爵躺回床上?本宫出来太久了,回宫吧。” 她刚出房门,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自己那个表情莫测的大儿子和哭丧着脸的小儿子。 太后撇撇嘴,嗤道:“成何体统?” 恒昱祺看看重涛的房间,想起刚才偷听到的话,沮丧的无以复加。 “送本宫回去。”太后用力戳了戳小儿子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冷哼,一甩袖子,走了。 “他究竟有哪里好?嗯?长得也就这样,身体还虚弱不堪,人倒是有一把好风骨,问题人家根本就不打算嫁给你。侧妃?侧妃怎么了?多少人求这个位置还求不来呢。一生一世一双人,说得好听,他今年不过才二十岁出头,你待他三十岁,四十岁的时候还会这么想?那个男人不想着妻妾成群多子多福?你们父皇可是个风流人物,怎么就生出你们俩痴情种子?皇上我就不说了,好歹他留下了几个皇子皇女。你呢?成天吊儿郎当的,好不容易有点儿功绩,却成天闹着要娶一名男子!” 无辜中枪的皇上撇了撇嘴,心说若不是在这位置上,朕早于清潭双宿双飞了。 “我就是喜欢他,日也想夜也想!这次若不是这个借口,怕是他一辈子都不会见我。”恒昱祺郁闷极了,低垂脑袋的样子像一条被主人抛弃了的狗。 “你想有什么用,人家压根不想嫁给你!他说的那些话你也都听见了?人家跟你那情分不过是兄弟情分,你还真当什么了。”太后越说越生气,“还有,他也说了,跟你之前有感情是因为那时候你还是唐大人!” “母后!”恒昱祺都快哭了,“澜澜只是因为我的身份才如此说的,当初我还是唐无忌的时候,他都开始考虑去唐府提亲之事了呢!” “去唐府提亲?哦,这是打算让你嫁给他?”太后翻了个白眼。 恒昱祺挠了挠脸颊,哼唧道:“若是他愿意,我就是想要嫁给他。” 太后气的一巴掌糊在他脑袋上,“逆子!” 第102章 成亲 第70节 恒王爷跟在自己母后和皇兄身后哼哼唧唧的走了半道,就有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跑来,跟他说重爵爷想要去见他,但是因为他现在不在屋内,被用王爷还在休息给拒绝了。 恒昱祺一听,跳脚就往回跑,他哥喊了两声没把人喊回来,然后看着自己母后铁青的脸色,讪笑道:“阿福只是太想爵爷了,母后莫要与他计较。” “本宫计较的过来吗?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太后捂着额头,有气无力道:“这事儿你们兄弟俩商量个章程吧,我看那爵爷……那爵爷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脾气倒是倔强,不过也只有这种人能给那匹野马勒个嚼子了。” “谁说不是呢……”恒昱峥扶着他亲娘,慢悠悠的溜达着走,“阿福二十六了,早就该娶妻生子,可是他这性子……有个人管管他也是好的,但是也要看人家愿意不愿意呢。” “愿意的他不要,不愿意的他上赶着,活该人家不搭理他。”太后怒其不争,“本宫以为生了俩儿子,谁知道这是生了俩闺女,就你一个儿子!” 恒昱祺呵呵的赔笑,心说若不是生在帝王家,估计他也早就跑了。 恒昱祺蹑手蹑脚的回到院子,偷摸钻进房间脱掉衣服躺在被窝里,问身边的小太监,“本王脸色如何?” 小太监看了看,“王爷脸色红润……” “红润?去去,把本王放在柜子里的那个盒子拿来。” 小太监颠颠的捧来盒子,恒昱祺一把拿过来打开,俨然就是个化妆箱。他拿了一瓶白色的脂膏挖了一些在掌心揉开,均匀的涂到脸上,原本红润的脸色立马变得苍白起来。 小太监:“……王爷,您这是……这样爵爷看了会伤心吧?” “你懂什么?”恒昱祺又给自己抹了俩发情的眼圈,合上箱子让小太监把箱子放回去,然后挥挥手,“去跟爵爷说,就说王爷醒了,想见他。” 重涛穿过院子游廊,进了对面这间屋子。房间里仍旧有着药香,但是比之前要淡的多了。 恒昱祺靠在床头,看着他微微的笑,“澜澜,你能来看我,真好。” 重涛不知道要说什么,在他记忆中,这个男人从未有如此虚弱的一面。平日里都是自己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如今…… “澜澜还在生我的气?”恒昱祺咳嗽两声,虚弱道:“我,我也是有苦衷的……” “王爷说笑了,我哪里有资本生王爷的气。”重涛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茶杯,端在手里看那茶盏上漂亮的花纹,“只是如今看王爷也醒了,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所以我……” 恒昱祺撕心裂肺的咳嗽,硬是把重涛最后几个字压了过去。 小太监连忙上前端茶递水,嘴里连连喊着:“王爷,要不再把太医喊过来吧?” 恒昱祺摆摆手,喝了半盏茶顺过气,再看看重涛仍旧面无表情的脸,不禁有些委屈,“澜澜,我都一年没有见到你了。” 重涛心中一紧,可是一想到若是现在心软,日后怕受罪的还是自己。他想到这里,又硬下心肠,勉强挤出个笑容道:“这一年听闻王爷除逆贼的英武事迹,臣无比钦佩。还望王爷好好休养身体,不要伤了太后和皇上的心。” “那你就要伤了我的心?澜澜!”恒昱祺抿了抿嘴,眼圈刷的红了,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澜澜,我想你了,真的。在战场上我觉得自己都要死了,可是想到你,还是挣扎着跑回来。我本以为这一年能让自己不要那么想你,可是没用,我连做梦都梦到你。” 重涛哪里见过他这幅样子,不禁慌了手脚,连忙走上前去给他擦眼泪,“王爷你这是,你……哎,不要哭了。” “澜澜!”恒昱祺伸手保住重涛的腰,嗷嗷的哭起来,那声音听上去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重涛拍了拍靠在肩膀上的大脑袋,叹口气道:“王爷,别哭了。就算你今天哭一天,我也不会嫁给你的。” 恒昱祺:“……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小人吗?呜呜……”虽然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只是如今却不能这么说了。 “王爷,臣不是那个意思……”重涛原本是想要把人推开,但是从他敞开的衣领里看到身上缠着的绷带,反而下不了手了。 恒昱祺是真的想哭,他觉得自己既委屈又难过。当初发狠了想要把人留在京城,可是却为了避开某些眼线,不得不跟重涛来了个里应外合,拉了一群人下马,又牵扯出一堆暗桩。然后重涛以身作饵,诱的云羌使臣出手,那时候他却陪着那个云羌公主虚与委蛇。京中的局势因为再一次拔出暗桩而开始动荡,留在京城反而不如回去平阳安全,他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 云羌和崇王合作造反,恒昱祺身为王爷,替圣驾出征,一路偷袭暗杀无数,好几次都以为自己会在鬼门关回不来了。幸好有他师傅和师母一直在身边,才让他得胜后还能活着回来。 如今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留在宫中,也是为了堵一些人的嘴。那种自己还未回来就开始弹劾自己拥兵自重的,功高震主的,让皇上提防自己逼宫的老家伙们,一个个也不想想,若是没有那群将士誓死将叛贼斩杀,他们还能蹦跶的这么欢? 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经过这件事,就算皇上对自己没有什么隔阂,怕是其他人也不愿意留着自己这么个祸害在帝都。 “澜澜,你若不愿嫁我,那娶我可好?”恒昱祺哭累了,还抱着人不撒手,说话瓮声瓮气的。 重涛苦笑道:“王爷,你怕是发烧烧的神志不清了吧?”堂堂大耀的王爷嫁给他一个秀才,不,现在是爵爷了,只是这名头有些尴尬,不上不下不世袭,怎么看都是一个空架子。 恒昱祺身上本就有伤,再一哭闹,确实开始发热。他攥着重涛的手不让人离开,哪怕喝了药开始犯困,也努力睁着眼睛看人,那模样可怜极了。 等人彻底睡熟了,重涛抽出自己的手,慢慢的走到院子里,然后问一直随侍的唐八,“我若是想要见皇上,不知道要如何通报?” “你想回家?”恒昱峥看着眼前站着的这个瘦弱的男人,“王爷知道吗?” “皇上,王爷并无大碍,臣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今天不过是见了一面,就惹得王爷心绪不宁开始发热,臣实在是心中有愧。”重涛站在皇上面前,虽然他现在不用下跪了,可是却还是能感到一股强烈的上位者的威压,让他再次感到他与恒昱祺之间的身份鸿沟有多么的深。 “他一直盼着你来,总不能不告知他就走。重爱卿,你与朕的弟弟之间那些事,朕都清楚。当初他出征除了扬大耀国威,还有一点就是,他想知道若是离开你一段时间,是不是就能把你忘了。但是有的时候,感情这回事不是因为你相处时间短就会淡薄,也不会因为离开时间长就能忘记。你与他之间有情,何必要如此为难自己呢?”皇上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做媒婆的潜质,这苦口婆心的,说的自己都快感动的不行了。 重涛微微的摇了摇头,道:“皇上,臣……臣是个男人,一个不会生养的没有什么背景的男人嫁入皇家,若是只用情爱来撑着,能坚持多久?王爷今年不过才二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也许这个时候他会觉得与臣之前的情爱十分美好,但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臣不敢保证将来会发生什么,也不敢想,因为只要一想到,就会觉得那是一个噩梦。” 恒昱峥没想到重涛会这样说,有些哑口无言。他比谁都清楚嫁入皇家的后果,别说是个男人,就算是可以生养,而且家中还算有些背景的女人嫁入皇家,若是没有个儿子傍身,生活也不会好到哪里。而且以他的后宫来说,生了儿子的反而要比生了女儿的更加战战兢兢,一个不注意,儿子就遭殃了。 身在皇家,哪怕不是皇上,哪怕只是个小小的王爷,怕是后院里都不会安稳平静。 “皇上还曾记得那一诺?”重涛又问。 恒昱峥点头道:“自然记得,莫不是爱卿想要求的那一诺了?” 重涛撩起衣摆跪在皇上面前,沉声道:“臣只求,只求王爷能忘了臣,找个好女子白头偕老。” “重之澜!”恒昱祺推开挡在身前的屏风,几步走到重涛面前,“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 “王爷,强扭的瓜不甜,臣对王爷十分敬仰,所以不想让这份敬仰最后变成怨怼。”重涛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掩住悲痛的神色。 “怨怼?我心心念念都是你,你却说会变成怨怼?”恒昱祺有些头晕目眩,“你忘了你与我说过的话了?说待这件事过了,就与我游山玩水,行走大耀,去破那些人间不平事?” 重涛朗声道:“王爷,就算你成了亲,臣也会陪伴王爷去完成巡查大耀不平事的心愿。” “我的心愿是要与你成亲!”恒昱祺说的咬牙切齿,“这就是我的心愿,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不管日后会不会怨怼,我也不会改这个心愿。你不是一直都觉得你我之间身份差别太大吗?是,既然这样,本王就让你知道,本王想要得到的,绝对不会放手!本王既然想要与你成亲,那么你现在就可以托人带信回去,让家中开始准备了!” “祺儿,你冷静些。”恒昱峥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头疼。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我最爱的人想要我与其他女子成亲……若是,若是元大人与你说他要成亲了,要离开你了,皇兄你是否也会冷静些?”恒昱祺目眦尽裂,吼的头上青筋都绽了出来。 他捂着腹部,往后踉跄了两步,看着跪在地上的重涛,又落下泪来,“重之澜,哪怕你死,牌位也要摆在我家佛堂!”说完,甩了袖子就往外走,还未走到门口,脚下一软便摔倒了。 “王爷,王爷!”守在门口的几个太监乱成一团。 恒昱峥快步走过去将他弟弟扶了起来,发现因为太过气愤,说话用力过猛,导致恒昱祺腹部一道伤口绽了开来,鲜血染的衣服一片斑驳。 “快去请太医!”皇上被这俩人气的脑仁疼。一个死活不嫁,一个哭着喊着求娶,也真是醉人。 一阵兵荒马乱后,皇上安顿好他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回到御书房,发现重涛还跪在那里,身边站着个满脸无奈的元清潭。 俩人眉来眼去了一番之后,皇上头疼的敲了敲桌子,道:“重爱卿也看见了,祺儿是朕唯一一个嫡亲的弟弟,你与他之间的事,原本朕是不想插手的,可是如今闹的……朕也知道,他当初骗你是不对的,也懂的你心中所想。可是朕又舍不得弟弟伤心,所以这亲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皇上,还请皇上三思!”重涛心慌有心疼,心慌的是他怕自己真的一语成谶,将来与恒昱祺变成一对怨偶,到时候自己尊严脸面全无,只能看着最爱的那个男人流连在其他人身边;心疼的是恒昱祺这个人,如今伤口绽开,伤势雪上加霜,怕是又要在床上躺上许久了。 “朕早已经三思过了,就这样吧。平阳义安爵听旨……”皇上头大如斗,恨不得把这俩人都轰出去,让自己安静安静。 重涛捧着新出炉的圣旨,被小太监送回住的院子,看着唐八焦急的神情,又想晕倒了。 唐八扶着重涛坐在床上,喂了药喂了水,瞅着他紧紧攥在手里的圣旨,轻声问道:“爵爷,皇上怎么说的?” 这去见了一趟皇上,怎么见的失魂落魄的?而且表情十分诡异,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你自己看吧……”重涛把圣旨塞进唐八手里,自己一撩被子钻了进去,恨不得变成鸵鸟。 唐八展开圣旨,看完之后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荒谬的世界了。 逍遥王伤重要冲喜,批了八字之后所以要嫁给平阳义安爵? 唐八看看屋顶,再瞅瞅窗外,最后又把圣旨看了一遍,还是觉得自己眼花了。 为什么不是义安爵嫁给王爷呢? 皇上究竟在想什么? 几天后,圣旨不但送到了重家,而且还在上朝的时候宣读了一下。 这让总是上蹿下跳弹劾逍遥王的人彻底闭了嘴。 对这个皇位最有威胁的逍遥王被皇上吧唧嫁到平阳县了,还是嫁给一个刚封赏没多久的爵爷,这,这简直……太莫名其妙了吧? 重涛闭门谢客了好几日,实在是没脸见人,就连恒昱祺在门外哭号着求开门都没理他。 因为是要给王爷冲喜,所以钦天监算了一个很近的适合成亲的日子,就在一个月之后,十月初十,绝对的良辰。 宫中瞬间开始忙碌起来,然后没等重涛做多要求,就被皇上派了侍卫送回平阳县,美名其曰成亲前一个月两个人不要见面,否则不吉利。 随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群工匠和专门打点宫中婚礼的婆子太监,与一大堆赏赐。 整个平阳县都陷入了卧槽不是吧的状态,于是纷纷找出之前收藏的小画本。他们一直以为重家大少爷会嫁给那个钦差,谁知道这大少爷摇身一变变成爵爷不说,还把传说中帝都第一美男子的王爷娶回来了! 这祖坟上的青烟得有三丈高吧? 于是没多久,冰肌玉骨的崇小涛变成冰肌玉骨的爵爷,娇滴滴的迎娶了花朵儿般王爷的小画本迅速风行起来。 逍遥王是真的被盖着盖头,用轿子抬进重府的。跟着一起抬进府的还有十里红妆,绝对一副皇家嫁闺女的配置。 重涛踢了轿门儿,用红绸从轿子里拽出来一个一米八多大高个,看着眼前这红彤彤的一个,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新娘子”跳了火盆,跟他拜了天地,然后被送进洞房,留下新郎官一个人戳在大堂里,不知如何是好。 还好“嫁”过来的是个王爷,邻里邻居的也没有敢闹的,喝完喜酒送了礼,就赶紧离开了。至于闹洞房听壁角什么的,光看着围在外面那群冷面大汉,一群人压根连洞房的院子都没敢进去。 重涛没喝酒,可是他站在洞房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晕的,甚至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他哆嗦着手掀开红盖头,露出底下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来。 逍遥王在京城的第一美男的称号不是白得的,如今又淡淡的画了一层妆,整个人漂亮的不像话。 “相公。”恒昱祺看着眼前这位明显已经痴呆了的男人,忍不住抿了嘴笑。他手上一使劲儿就把人拉坐在腿上,端起桌上的酒杯,“该喝合卺酒了。” 重涛迷迷糊糊被灌了一杯酒,更加迷糊了。 “相公,春宵一刻值千金……”恒昱祺心愿得以满足,如今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他一挥手灭了几盏油灯,只留两根红色蜡烛盈盈燃烧。 床帐落下,重涛总算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挣扎,“放,放肆,我是相公,自然要在上面!” “在上面很辛苦的,妾身不想让相公辛苦。” “辛苦怕什么……阿福,你的手在摸哪里!!” “……谁告诉你我小名的???” “哼哼,阿福……唔,你,唔……” “不准喊我小名,知道吗?叫我娘子!” “阿福娘子。” “你……好啊澜澜,你学坏了你!” “唔,混蛋,放手……” 第71节 第103章 方白若 方白若拎着一个大食盒,慢慢的走在花木萧瑟的青石小路上。 这里是宫中最偏僻的院子,囚禁着造反不成的崇王。 如今大耀已经平定,朝中换血,朝堂上基本上都是皇上自己的人了,就算有人有心蹦跶,也因为现在的局势消停下来。 对皇位最有威胁的逍遥王恒昱祺已经自请下嫁,嫁到北方的平阳县,带着五千兵驻守在平阳县再靠北的位置,出关入关的关口处,从嫁出去就没有回来过,而且还伪了身份带着他家小爵爷四处破案,日子过的十分逍遥自在。 带路的小太监推开一扇破旧的朱红色大门,门轴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露出里面破败的院子。 谁能想得到,这里关着的这个男人,曾经是个王爷,在蜀地呼风唤雨,吃喝用度比皇上还要奢侈。 门口的护卫让开身,方白若一步一步走进去,大门又在背后吱吱呀呀的关上了。 再过几日就是年了,皇宫内外张灯结彩,气氛欢乐,只是一丝一点都没有感染到这里。 方白若慢慢的往房间里走,穿过厅堂走进内室,一个须发花白的男人坐在一把破旧的圈椅里,靠在窗边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晒太阳。 “青和。”方白若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轻声喊着一个名字。 坐在圈椅上的男人睁开眼,眼神有些浑浊,在昏暗的房间里呆滞了一会儿才看到面前的人,然后露出一丝惊喜的笑容,“白若。”他有些开心,扶着圈椅艰难的站起身来,原本高大健壮的身体变得瘦弱,走起路来也有些微跛。 他艰难的走到方白若面前,伸手包住对方的双手,放在嘴边呵气,“这么冷的天,你来做什么?” “看你。”方白若任他抓着自己的手,双眼描绘着面前男人的模样,“青和,你看上去,老了。” 被称之为青和的男人笑了笑,“能不老吗?我都五十多了……我……”他看向方白若,方白若还不到四十,却已经满头白发,背后看有若五六十岁老翁,只有看脸才能察觉到这个男人其实还很年轻。 “我对不住你……” 方白若笑了笑,抽回自己的手道:“还未吃饭吧?我向皇上讨了小厨房,做了几道菜给你吃。”说完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还有一大碗五色米饭,一大碗骨汤。 “好久未曾吃过你做的菜了。”青和扶着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大筷子菜塞进嘴里,“好吃,真是好吃。” 方白若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吃,脸上露出有些悲伤的微笑。 “你恨我吗?”他突然问道。 青和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抬起头看着满头白发的方白若,轻声道:“你恨我吗?” “恨。”方白若道:“若不是你,也许我守着几亩薄田,会娶上一位贤惠女子,生几个孩子,平平安安的过上一生。” 青和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间难掩脸上的震惊,半晌化成一抹浓重的悲哀,“是,是我的错。” “那你后悔吗?”方白若又问。 青和抿了抿嘴,看向一个方向。那是皇宫的方向,那是他这一生想要得到的地方。 “不后悔。”青和一字一句道:“只是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所以落得这个下场。但是如果来世还有这个机会,我也不会放过。所以我不后悔。” 方白若笑了笑,轻声道:“我也不后悔。” 青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方白若道:“遇到你我不后悔,离开你我不后悔,指证你的时候我也不后悔。” 青和的嘴角颤了颤,苦笑着摇头道:“成王败寇,成王败寇……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是第一个来看望我的。我那些家眷,怕是……” “几位公子去守了陵墓,夫人和小姐已经……皇上十分宽宥,若是旁人,怕是早已经都被……”方白若没有往下说,但是结果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皇上不愿意大造杀孽,崇王毕竟是皇室,留下几条根脉守陵,其他人也只是赐了鸠酒而已。只是那些门客下人,或杀或流放。崇王一脉除了丫宝改名换姓留在了重涛身边,其他人基本上都永无出头之日了。 “他心太软,永远成不了大事。”青和重新拿起筷子,慢慢的吃着饭,表情尽是不屑。 “心软有心软的好处,心硬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方白若又从食盒里拿出一壶酒和两个酒盅,摆放在青和面前,“喝酒吗?” 青和看着那壶酒,嘴唇轻轻颤动。 “这房间太冷了,我看看能不能去要一些炭火来。”方白若起身走出院子,过了一会儿,有小太监捧了火盆进来,给冰凉阴暗的房间增加了一些暖意。 青和仍是看着那个酒壶,若有所思。 方白若似乎好像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一样,又笑道:“你知道吗,皇上的亲弟弟,逍遥王下嫁了,嫁给了平阳县的一个爵爷。” 青和的目光从酒壶上移开,冷笑道:“他身边居然也容不下人吗?” “皇上毕竟是皇上,而且逍遥王做出这样的事,也给了其他王爷一个警示。就算皇上能容得下,太子未必能容得下。”方白若倒了两杯酒,自己先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好酒,我已经很久没有喝道这样的好酒了,宫中佳酿十分难得,皇上能给我这一壶,也是恩典。” “哈,恩典……”青和端起他面前的酒杯,手指轻轻颤动,酒水泼洒出来,湿了手指。他闭了闭眼,把酒杯放在唇边,慢慢喝下。 “也不过如此,想我府中美酒无数,要比这宫中佳酿还要好,只可惜……”只可惜再也喝不到了。青和摇了摇头,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和方白若满上,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这次来,是为了陪我?” 方白若点头道:“是为了陪你。” 青和的表情似哭似笑,“陪我……我那样对你,最后却只有你来陪我。白若,来,坐到我身边来。” 方白若站起身,两个人挤在一张宽大的圈椅里面。 “你瘦了好多。”青和伸手圈着方白若的腰身,怀念的想到:“当年你还是肉肉的,我还曾嫌弃过你胖呢。如今却瘦成这个样子。” 方白若靠向青和的肩头,握住对方的手,“你也瘦了。” “不止是瘦了,武功也被废掉啦,脚也跛了,是个废人啦。”青和哈哈一笑,“我这个样子,你还喜欢吗?” “喜欢。”方白若合上眼睛,声音轻柔,“这辈子,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嗯?只有这辈子?”青和笑着逗他,“下辈子就不喜欢了吗?” “下辈子……若是真有下辈子,方白若愿永远不认识恒青和。”方白若睁开双眼,眼底泛出淡淡的红色。他看着青和刚毅的下巴,还有花白的鬓角,“这辈子太苦了,下辈子还是不要再认识比较好,因为我永远不能满足你的野心,因为我只贪恋这种平和的日子。你给不了我的。” 青和苦笑道:“我,我给不了吗?想一想也是,这辈子我居然也没有能给你什么,甚至还派人追杀你。你跟了我十多年,我连一个名分都没能给你,现在居然还奢望你的下辈子……” 方白若直起身子,将酒杯端起来,眼睛闪亮的看向恒青和,“青和,跟我喝一杯交杯酒好吗?我一直都盼望着能跟你喝一杯交杯酒。” 恒青和一愣,不确定的问道:“交……杯酒?你还愿意与我……” “这辈子这么短,总想要了却一些心愿。”方白若笑道:“我一直盼着,能有这么一天,你与我喝上一杯交杯酒。” 青和急促的喘息着,虎目中几乎要落下泪来,“只是这样么?只是这样……”他端起酒杯,和方白若绕过手臂,仰起头将杯中酒喝的涓滴不剩。 放下酒杯,方白若握住他的手,表情焕发出年轻时候的光彩,“没想到能了却心愿,我盼望这样好久了。” “白若,白若……”青和的喉结上下滑动,他有些枯瘦的手抚摸上方白若的脸颊,手指轻轻滑过他的唇瓣,然后虔诚的亲吻上去。 方白若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闭着双眼承接这个亲吻,当两个人唇瓣分开的时候,他忍不住轻声唤道:“相公。” 恒青和的泪水刷的落了下来。 他生来高贵,文韬武略,却一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只能盘踞一方。虽然蜀地富庶,但是仍旧无法满足他的野心。在他眼中,除了自己最为高贵之外,其他人都有若蝼蚁。 这十多年,他利用了方白若无数次,看着这人从十几岁就跟着自己,爱上自己,却无动于衷。直到方白若拿了名册账本离开,勃然大怒之下发现自己经常梦见那人,他早已经习惯了方白若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喊自己王爷,偶尔会叫自己的名字。 他一直觉得自己能让这人跟在身边已经是最大的恩情,谁知道如今想来,他能跟在自己身边,是自己的幸运。 两个人挤在一张椅子里,分喝了一壶酒。 方白若重新给恒青和梳了头,然后抓了他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腰上,头枕在对方的肩膀上。 “这样也挺好……”他望向窗外,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天色阴沉下来,大片的雪花不知不觉落了满地。 炭盆里的炭火渐渐地熄灭了,青和把人紧紧的圈在怀中。 “冷吗?” “不冷。” “来世真的不愿在与我相见了吗?” “……是的,愿你我来世再不相见。” “白若,你好狠的心。” “白若今生得青和一杯酒,心愿已了。” “就算你不愿见我,我也要找到你,缠着你,绝对不会放手……” 华灯初上,小太监再次推开大门,举着灯笼走进漆黑的房间,看着圈椅上互相拥抱的两个人。 他们脸色苍白,唇角溢出淡淡的血丝,表情却如同睡着一般安详。 崇王恒青和,殁了。 第104章 【现代篇】初遇 唐煜茫然的在沙发上睁开眼,他抬手摸了摸脸颊,摸到一手水渍。 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是中了邪了,从上个月开始就不停的做梦,梦里自己是个古装的王爷,对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秀才爱的死去活来,甚至为了能求的与小秀才一起,从皇上那里讨了下嫁的圣旨。 可惜那小秀才身体着实不好,两个人恩爱了十多年就因病去世了。 梦里的自己哭的天昏地暗,那种失去挚爱的浓重的悲痛让他几乎透不过起来。 挚爱…… 唐煜不屑的撇撇嘴,他身边从小就不缺各色男男女女,却从未感受过什么叫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对他来说,能用金钱解决的感情才是最好的,那种什么一生一世黏黏糊糊的,他才不想要。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唐煜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他这个午觉直接睡了三四个小时,估计是这段时间晚上玩的太疯,导致身体有些受不了了。 他随手抓起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无聊的换了几个台正打算放弃,就被几个词吸引了注意力。 大耀,王爷,合葬…… 考古工作者在东北的某处山中挖出一座保存十分完好的古墓,墓中陪葬品琳琅陈列,令人眼花缭乱。墓是合葬墓,两位墓主人早已经都化成两具白骨,可是却是一具拥抱另一具的造型。 唐煜看到那墓室浑身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这个地方他在梦中见到无数次,也走进去无数次。甚至那些专家都叫不出来的陪葬品的名称和作用他都十分清楚,更别说那两位相拥而眠的墓主人了。 简直荒谬!华夏国的史书上可是没有什么大耀这个世代,怎么会挖出这么一座墓穴! 这一段新闻总共三分钟多点,其中大半的时间都给了那几位不知所云的专家特写了。唐煜有些烦躁,有些坐立不安。 他抓起手机拨号,“哥,我想出门一段时间。不,不是玩,唔……是去东北。不是,什么乱搞,说的我只会乱搞一样!是是是我知道……嗯,半个月左右吧。成了成了,我知道……好,那就这样,替我向袁助理问好,就说我想他了。哈哈哈哈好好好,不逗你心上人,就这么说定了。” 挂了哥哥的电话,又拨打了一个号码。 “小白,给哥哥我订张票。啧,别这样嘛,好好,你是哥哥,那哥哥给我订张机票,去东北xx市的。对了,你也要随行啊,两天后。哎呀,工作你交接一下嘛,带你去散心,你瞅瞅你,都憋成老处男了!宾馆也一起定了啊,嗯,好好不打扰了你工作,你们都大忙人,就我闲的蛋疼成了吧?” 定了机票,唐煜还是有些心慌。他打开电脑搜索着一切与那个合葬墓相关的话题。 合葬墓是建在山里的,并不是特别豪华。它讨巧的用了厚重的山壁做了坟墓,在山底部挖了墓穴,十分隐蔽,有一种单调的奢华感。若不是这次山民炸山修路,还炸不出这么一个墓穴来。 网上有专家对这个墓穴的点评,根据模糊不清还未彻底开发出来的信息确定这是两个男人的合葬墓,看墓葬规格不是很高,可是陪葬品却超过墓葬规格,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72节 “也许是兄弟墓,我推测这个大耀可能是某个时间结点的未知文明朝代,流行兄弟合葬。”有专家在网上如此点评。 胡说八道,那分明是夫妻墓! 唐煜捂着疼痛的头,他看着还在墓穴深处的那只已经被敞开的棺椁,心说老子都把墓地建造的这么隐蔽怎么还被发现了? ……不,什么叫我建造的? 这实在是,实在是…… 机票订好了,白若飞开了车来接,车上纳闷的问道:“你怎么想要去东北了?那边貌似没有我们的业务吧?” “哥哥带你去旅游。”唐煜嘿嘿的笑,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白若飞,啧了声道:“难为你大夏天的还穿的这么整齐,不热吗?” 白若飞开大了车内空调,冷冷的扫了唐煜一眼,“我比你大,而且我又不出去跋山涉水。而且你也没有说清楚去东北做什么,我穿的跟你似的岂不是太丢脸?” 丝毫不觉得穿着花裤衩和大背心的自己觉得丢人的唐二少耸耸肩,“这是个看脸和身材的年代,就算哥哥我出去裸奔,也照样能吸引的一群人围观。” 白若飞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对,到时候我可以卖票挣一笔。” 两个人斗着嘴到了机场,候机的时候唐煜仍旧不安分,一双桃花眼儿四处放电,在白若飞耳边低声的点评,“啧,你瞅瞅那个女的,就是左边那个,哎哟喂那张脸,整容整过头了吧?妈呀她还看我,蛇精一样,吓死我了。爷爷你要保护我啊!” 白若飞:…… “诶,那个男的不错……哎哟他居然也冲我抛媚眼,一看就是惯犯,不行不行,这种男人一瞅就不干净。” 白若飞:…… “卧槽,极品!!小白小白你看你右手边那个,就站在窗边的那个,哎哟喂卧槽!啧啧啧,一股子禁欲气息啊,哥哥就爱这种味道的。宝贝儿快转个正脸给哥哥看看……” 白若飞:…… 唐煜突然站起身来,伸着懒腰往窗边蹭,蹭到那里扶着栏杆看旁边斜靠在栏杆上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比他矮了一些,目测二十四五岁,一米七八的个头,软软的漆黑的半长头发束成一束马尾,搭在左肩上。军绿色的圆领t恤上挂着一副巨大的黑超,右肩背着一只双肩包,双肩包上还挂了一只小狐狸造型的挂坠。一条直筒牛仔裤勾勒出这人的大长腿和圆翘的臀部,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流口水。 尤其是这人的长相,不是那种令人惊艳的俊美,却十分的耐看,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就带着一股子温柔的感觉…… “你盯着我看什么?”那人簇起漂亮的眉毛,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唐煜这才发现,自己大量对方的眼神太过于放肆了。 他露出一个痞笑,“看你眼熟,总觉得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恒之澜抽了抽嘴角,冷笑道:“真是老套的搭讪方法,对不起,我不是女孩子,所以不吃你这套。” 唐煜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拍着胸脯道:“幸亏你不是女孩子,否则我压根不敢上来搭讪。”他说完,笑着冲着这个男人挤挤眼,“去xx市?” 恒之澜好笑的看着他,伸手在周围划拉一圈,道:“在这里候机的难道还有不是去xx市的?” “唔,真是有缘分,我也是去xx市的。”唐煜自动过滤掉对方嘲弄的语气,“我们这么熟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他伸出手来,“鄙姓唐,唐煜,就是火字旁加日立的那个煜,岭上疏星明煜煜的煜。” 恒之澜看着这个人的手,再看看眼前这位自来熟的花花公子,啧了声伸出自己的手,“恒之澜,摄影师。” “哇,我知道你,前段时间在帝都开了个小型摄影展,名字叫时光隧道,是不是你?哎呀我一直想去看来着,但是工作太忙了,是在空不出时间。”唐煜抓着对方的手,就跟粘住了的狗皮膏药似的,不放开了。 “哦,看不出来唐先生还懂摄影,我以为你是那种只会用美图秀秀自拍的呢。”恒之澜嘲弄着,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嫌弃的在t恤上擦了擦。 “怎么会,我这么帅,用得着用美图秀秀吗?随便按个快门都是一幅画。”唐煜对自己的颜值十分的自信。 “抽象画?”恒之澜抿了抿唇,转头看向窗外。 外面停了好多架飞机,好像一群巨型的大鸟排在巢中。 “抽象也是一种美,你不要看不起抽象画好吗?”唐煜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今天起来应该仍旧是那么帅,为什么这人看着自己就一脸不爽呢? 不过对方不搭理他并不代表他就会退缩,尤其是看到这样一个十分合自己胃口的尤物。 “澜澜,你去xx市做什么啊?” 恒之澜猛然扭头看他,眼中滑过一丝惊异,可是看到唐煜的表情,就觉得自己想多了。 “我跟你很熟?”他突然有一些烦躁,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把对面这个人暴揍一顿。 “多聊聊不就熟了?”唐煜没有错过他眼神中的那一抹异状,嬉皮笑脸道:“怎么?没人这么喊过你?这也好,可以成为我专用的昵称如何?你也可以叫我煜煜,我是没意见。” 恒之澜露出一个恶心的表情。 唐煜又想说些什么,这个时候广播传出来登机的提示。他看着恒之澜头也不回的往登机口走,于是耸了耸肩。 一样的旅程,他有的是机会呢。 白若飞拖着两个人的行礼走到他身边,将机票递过去,低声嘲讽道:“哟,终于又长眼的了,没有被你的骚气迷惑啊。” “啧啧,小白你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欠调教了,信不信回头哥哥给你找个男人,好好治治你这张嘴?”唐煜拎过自己的行礼,不满的哼了声。 白若飞哈哈一笑,道:“先找个男人治治你这张嘴吧,我觉得你早晚吃亏在这张嘴上。” 不得不说,白若飞一语成谶。 梅勒°冰凌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