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相思》 第1章 《醉相思》 作者:宋语桐(宋雨桐)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 这男人装什么情圣?明明眼底没有一丁点爱意,却老是甜言蜜语腻死人不偿命,还宣称为她守身如玉五年,难不成是想硬赖给她,教她负责?呿! 她不是十七八岁小女生,才不吃这套,可他竟帖心的在她生日时送上独爱的野薑花,还记得她只吃巧克力蛋糕,教她不心动也难,只是在她交付真心后才赫然发现,他守着她竟是为了保护另一个女人…… 另一种表现 宋语桐 这篇序本来是一个作者朋友要帮语桐写的,结果她竟然给我开了一张可能长达两三个月的支票。 “下一本,下一本我一定帮你写,从现在开始我就会酝酿好到时要写的内容,所以我一定会帮你写。”这位姑娘说得斩钉截铁。 希望她届时不要再给语桐开另一张支票,经济不景气嘛!跳票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对不?就原谅她一次,至于她是谁呢?等语桐下一本书出来大家就明白了。(一笑)(如果她没有跳票的话!) 说起这本《醉相思》,写起来真是呕心沥血,放下太多的相思,所以语桐便快要给醉得不省人事了,好不好看因人而异吧,因为语桐也必须承认这本书比较不像罗曼史,但它还是百分之百的爱情小说,是语桐偶一为之献给各位读者的美好耶诞节礼物。 “这个女主角很猪头!” 哈哈,这就是我们出版社数十年青春永驻如一日的大姐头徐姐对这本书的评语,真是破坏了美女语桐我替女主角所塑造的惟美风格派形象,至于大家觉得如何?来信吐吧!哎呀呀,有没有觉得语桐快要没形象了!竟然用“吐”如此不雅的字眼……(哀号) 一开始写这本《醉相思》时,所设定的男主角便有两人,因为这两个男人语桐都爱得要死,一个都不想放手,结果写没几页,语桐又更爱余亚莱一点,只好把蒋克昕写得差了那么一点点……老实说,语桐真的一点都不想这么做,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再棒不过的男人,真的。 猪头吗?唉,要是语桐是女主角那甄,如果只有当猪头才能脚踏两条船,那语桐也不惜牺牲形象当猪头了……不过齐人之福不是福,真正谈过这样恋爱的人就会明白啦。 其实这是一本很美的小说,至少,语桐想把它写得很美啦,至于究竟美不美,决定权在于拿起这本书仔细看完的人,so…… 第一章 台上一名长发女子自信的做着简报,她清丽的面容上总是挂着微扬的笑,淡淡的眉间像是带着亘古的情愁而有着化不开的忧郁,大小适中的薄唇上则轻染亮粉色的唇彩。 她口吐如兰,声若黄莺,紧身的黑丝绒七分袖上衣,搭配着同色系布料的短裙,将她高挑且均匀有致的身段彰显得十分彻底,尤其是露在短裙外那双世间少有的美腿,更是台下男女目光的焦点。 她的美不能说是倾国倾城,只能算清丽,然而她全身散发的自信与特有的神秘气质却非常人能及,没有人能忽略她的存在,更别提当她用时而温柔时而霸气的语调勇闯商场时,众人皆为她的机灵与聪颖而着迷。 “她的自信总可以说服别人。” “却也带刺。” 闻言,葛琳娜的目光微微从台上调到身旁的男子身上,莞尔一笑,“我以为你深爱着她。” “我是啊,这世上没有第二个男人像我这么爱她。”余亚莱随意的说着,唇角带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这句台词我听了四年,四年的时间够你把她追到手然后娶回家,你却老是挂在嘴巴上说,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究竟是不是真如你所言的爱她。”葛琳娜锐利的目光轻轻的扫向余亚莱——公司的得力部属,也就是葛琳娜广告公司的总经理。 “不是真的爱她,那我干么为她守身如玉五年?” “你跟那甄怎么认识的?”葛琳娜好奇的问道。 身为负责人,葛琳娜从不过问属下的私事,外商公司讲求的是能力,就算她和那甄及余亚莱这两位得力助手的私交甚笃!但碍于她常常美国、新加坡、台湾几个国家跑来跑去,对他们的过去是一无所知,只知道这两个在广告界出类拔萃的金童玉女搭配,在短短不到四年的时间替她的公司赚上了好几个资本额的业绩。 “嘿,葛琳娜,你今儿话真多。” “逃避不是办法,余总经理,你不说,我找那甄问去。” “找我问什么?”那甄不知何时已做完简报走下台,微笑的看了他们一眼,优雅的落坐在余亚莱身边,“你们这两个带头在会报里窃窃私语,不听本姑娘熬夜通宵做出来的简报,怎么?不满意?” “满意满意,这全世界怕找不出第二个人像你做的简报这么完美了,只不过人更迷人。”余亚莱堆满笑容的称赞道。 “去!说谎不打草稿!”那甄淡笑,对余亚莱习惯性的甜言蜜语早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 “我是认真的,日月可鉴……” “余总经理,你要说恶心的话可不可以等到你们两个单独在一块时再说?”葛琳娜受不了的打断他。 “恶心?你既然把我对那甄的真心形容成恶心?”余亚莱摸着心,佯装心痛不已,一双黑沉沉的眼则一瞬不瞬的望着那甄,无辜得紧,“甄儿,你说说,她是不是存心破坏我们两个的感情?” 那甄的反应是收拾东西起身离开,“两位若没事的话,我要回家补眠了。” “喂,我们是你的上司耶,公然在我们面前说要溜班回家不太恰当吧?”余亚莱故意摆出上司的姿态,比她还快的站起身,高大的身子直挺挺的挡住她的去路。 “啊?是吗?真的不好意思……那为了公平起见,不如你开除我好了,错在我,我不会在外头随便放话说你压榨劳工的,余大总经理请放心。”那甄甜甜一笑错身要走,再次让余亚莱拦下。 “我送你。” “不必,这里不是外蒙古,搭计程车很方便。”那甄压根儿不理,从另一头走开。 “你搭计程车我不放心啊。” “我出门谈case,哪一次你亲自接送来着?不放心?那以前你怎么就放心了?” “小姐,我很想啊,你不知道每次你搭计程车出门,我都担心得茶不思、饭不想的吗?我只是没办法,公司需要我啊,我不能见色忘义,弃葛琳娜的公司于不顾,说什么她也是提拔本公子我的恩师……” “余亚莱先生,你说够了没有?”那甄一整夜没睡,实在没空也没心情与他纠缠不休。 余亚莱收起了笑,黑沉沉的目光再一次专注的望着她,“真的很累,嗯?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我真的……” “不准你说不。”拉着她的手,余亚莱不由分说的将她带上自己的车,往熟悉的道路上驶去。 总是这样,甩不开他的手,甩不开他的坚持。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这样守着她不可,从认识他开始,五年了,他连亲都没亲过她,却四处宣告他对她的爱比山高比海深。 他对她不是认真的,却自始至终扯着爱她的谎言。 可笑呵,她却连戳破他谎言的能力都没有,因为她不曾爱过他,如何能逼他对她所宣告的爱付诸实行? 谎言破不了,只好一直任它进行着。 心不动了,谁守着不也都一样?反而少招惹些蜜蜂苍蝇,留得一些清净。 “想什么?不会是在想我吧?我就在你身边,想我的话不必太伤神,告诉我一声便成。”快到那甄天母的住处,余亚莱才打破车内的沉默,笑嘻嘻的朝她看了一眼。 那甄横他一眼,“这里没有别人,用不着做戏。” “我没有,我是一千一万个认真。”他将原本搁在方向盘的双手举高做发誓状。 “别……”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心惊,那甄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紧紧的抓住门把,就怕车子失去控制往路旁的山头撞去,一命呜呼不打紧,怕的是成了伤残,一辈子自苦自悲的活在暗无天日里。 一只手横过来握住了她,“别怕,我在这里呢,危急的时候你想抓住的应该是我,而不是门把,我对你的反应真的不太满意。” 车子如常的行进中,转眼已来到她的住处门口,那甄抽回手,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一颗心尚未从方才的慌急中安定下来。 “你不要老拿自己的感情开玩笑,好吗?”失去了陪他玩笑的心,那甄气闷的开口。 “我没有。” “你有,就是有。” “是你从来不肯认真看待我对你的感情,我对你可是没存半点玩笑的心思,不像某人。” 余亚莱的若有所指让那甄刹那间白了脸,“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的,只是死不承认罢了。” “我没有!” “你有。” 这个该死的余亚莱!那甄瞪视着他,泪在眼眶中浮动,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见状,余亚莱有份心怜,轻叹的将她拥入怀中,“你该明白你心里头爱着的人并不专情,无法拥有反而是你的福气。” “不要说了!”那甄捣住了双耳。 天下间,也只有那个人可以让她激动的失控…… 她不明白,那份短短不过数天的情感竟然可以蛰伏在她体内这么深,这么久,这么刻骨铭心…… “他回来台湾了。” 第2章 “什么?”他回来了?那甄放下捣住耳朵的双手,带丝愕然与怅然的望着余亚莱。 余亚莱回视着她,从她茫然心慌的眼神中已然知道此人在她心中依然有着沉甸如昔的份量。 “或者我该说他是过境台湾办点事。” 那甄心头上的那个人,早在五年前飞往加拿大留学就已移民,台湾对他而言也只能说是故乡。 那甄失眠了,为了掩饰脸上的黑眼圈,刻意的画上淡紫色眼影,添上粉紫色的唇膏,搭配一身柔美的宽松紫色衣裙,长裙及地,让她一走进办公室就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的赞叹声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一声飞扬的口哨从总经理办公室飘了出来。 “那经理早啊,你今天真是美呆了!让我情不自禁的想约你共进烛光晚餐!怎么?赏个光吧?”余亚莱闲适的靠在办公室门边,一脸戏谑的笑,像是看清了她轻松表相下那颗紧绷的心。 又来了!那甄冷冷的睨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劲自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虽说余亚莱在职级上比她高一阶,但她负责的是整个广告公司内所有的企划案,与余亚莱业务的部份并不完全相关,因此位阶虽低一些,她在葛琳娜广告台湾分公司的地位却是外人无法轻易动摇的。 凭着这一点,并不掩饰她一直存在身上的刺,尤其是对余亚莱,这个始终令她搞不清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的男人。 昨晚的他可以温柔的抱着她,软言的说要索取她的心,今天的他却像个花花公子般的对她堂而皇之的说着甜言蜜语,一点都不避讳这番话又会在广告界造成多大的风波。 他是广告界最有价值的单身汉,而她是所谓的广告界奇耙,整个圈子没有人不认识他们两个,绘声绘影的,不就是他追着她跑的爱情八卦,这样的传说传了四年多,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个痴情种。 “没睡好?”余亚莱习以为常的耸耸肩,对她的冷漠并不以为意,反而跟着她走进她的办公室,反手将门给关上。“你存心找碴?”那甄抬眸,烦闷的从抽屉拿根烟点上。 “办公室禁烟,小姐。” “你可以开除我。” “你明知道我不会。” 那甄冷笑,“是不敢还是不会?” 余亚莱扬了扬眉,“你知不知道男人是不能接受挑衅的?” “那种男人也未免太不成熟,合该再回去喝母奶。” “那甄……” “我不是说你,你不必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我。”余亚莱神情中的无辜绝对可以让女人心动,但不包括她。 “什么时候你才会变得温柔可人、小鸟依人一点?” “永远不会。” “对那个人却会,我五年前就看过你的温柔可人。” “余亚莱,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非得一直在我面前提这个人不可?你跟他有仇?还是跟我有仇?如果我没记错,五年前你跟他还是非常要好的哥儿们,不是吗?” 瞅了她一眼,余亚莱似笑非笑道:“因为我们两个同时认识你。” “所以?” “撕破脸了。” “去!少胡扯,”将烟捻熄,那甄起身背过脸,望向窗外的暖暖秋阳。 那一年秋天,也是这样的阳光,照得人暖暖的,好想恋爱。 心动,几乎就是那一瞬间的事…… 这样的感觉也许一生就只有那么一次,短短数日,却注定相思一生。 重新选择,会不会希望当年还是遇见他? 也许会,也许不会,五年了,还是没有答案。 也不必找答案,不是吗?她跟他之间根本没有答案…… “我还在这里呢,那甄,别忽略我。” 余亚莱无辜不已的语调陡地打断那甄的沉思,回过神,她不由地轻叹一声,眉间愁绪益发深了。 “他回来台湾做什么?”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以为你不想知道呢。” “你不想说也没人会拿刀架着你说。” “你就不会跟我撒撒娇求我吗?非得带着满身刺?” 回应余亚莱的是那甄的无言与骄傲。 “他就是艾克亚广告公司的总裁,这次来台湾是为了成立台湾分公司的事宜,寻找他下一个并购目标,葛琳娜也是他下手的对象之一。” 从余亚莱口中说出的话像是个咒语,让那甄定定的呆在原地动也不动。 她当然知道艾克亚广告公司,甚至可以说是了若指掌,那个在短短三年之内并购加拿大、美国数十家广告公司而一跃成为美洲最大的广告公司,近年来已成了广告界争相传播的传奇,只是,她从来没想过那个成立者会是年纪才三十岁,而且在台湾土生土长的他…… “你一直都知道?” “是啊,圈子就这么小。”余亚莱避重就轻道。 “圈子是小,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知道艾克亚就是蒋克昕。”艾克亚总裁的身份一直是神秘的,否则她怎么可能被蒙在鼓里? 余亚莱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我不说是为你好,他不该是你关心的对象,我才是。” “我不喜欢当白痴。” “但你一直都是。”余亚莱不客气的说。 那甄真的被激怒了,回眸狠狠的瞪视着眼前以为可以批判一切的自大狂,“我再说一次,余总经理,我的感情生活不需要你的关心,更不需你的批判,你看我不顺眼大可离我远远地,你没有权力在我面前冷嘲热讽,别忘了,对我而言,除了你总经理的身份,什么都不是!” 余亚莱冷冷一笑,“是吗?连朋友也不是?” 那甄咬着唇,避而不答。 “你真的很懂得怎么伤害一个人的心啊,那甄。”说完,余亚莱转身走了。 第一次,他觉得胸口上隐隐有些疼…… 他从不以为她伤害得了他的,怎么会…… 唉!是过于寂寞了?还是她的刺越来越尖锐? 广告业加班到通宵是常有的事,快十一点了那甄还待在办公室里。 办公室的灯是暗的,昏黄的灯光让她想起了那一夜,顶着满天的星光,他带着她穿梭在热闹拥挤的人群之中,一边体贴的替她挡着摩肩擦踵的人潮,一边宠溺的问她要吃什么,买了一堆烧烤、饮料,他全一把抓的拎在手上,她只要负责吃就行了。 那是认识他的第一个晚上,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像是情人,他们的身后还有余亚莱、沈仟炜,三个死党,她算是个外人,却成了他们三个人惟一的专宠。 记得,余亚莱代替羞涩的沈仟炜介绍她的时候,他还叫了她一声大嫂…… 回忆起初识的那一晚,那甄微微的笑着,再次感觉到浓浓的幸福将她包围,但那幸福的感觉抵挡不住夜的寂寥与孤单,落寞的心每到这一天的晚上便会格外的感到怅然若失。 她可以对他的事他的人不闻不问五年,但她的心却思思念念了五年,就像那一晚喝下的酒,醉了,醉进浓浓的相思里…… “那甄。” 这声柔得不能再柔的呼唤,像是倾注了所有的思念,震得她傻了。 这声音……是幻觉吗?她明明是孤单一人的,怎么会听到他的声音? 闭上眼,她连呼吸都不敢,屏息以待着,就算是幻觉,她也渴望感受到他温热的拥抱。 一只大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容颜,“睁开你的眼,就像五年前的今天一样看着我。” 是真的,不是幻觉…… 鼻头一阵酸楚,那甄没有睁开眼。 “那甄……”一声轻叹回荡在静寂的夜里,竟似鬼魅般的惑人心智。 “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那甄抬眸,直直的望进他的眼底。 她看起来十分镇定坚强,定定的望住他,还是记忆里那张俊挺温文的面容,高大伟岸,不若余亚莱的能言善道,却有着一股可以沉淀人心的力量。 她爱极了他身上的这股沉静、安详的气息,像是全世界的纷乱都沾染不上他的身,偏偏,她所知道艾克亚广告公司的总裁不是这样的。 野心勃勃,不断扩大势力、铲除异己…… 花花公子,用情不专,却又得众女子独爱…… 意欲称霸欧亚版图,在广告界称帝…… 关于艾克亚的传说太多,多得让她厘不清自己究竟爱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然他却来找她,在今天,五年前她与他初识的同一个日子。 “不要这样,那甄。” 和往昔一样的温柔让她闭了嘴,收起一身的刺,这世上也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办得到。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闻言,她幽幽看了他一眼,泪光在她眼眶中闪动随即逝去。 “我很想你。” 光这四个字就足以让那甄佯装了五年的坚强彻底崩溃,她伸手抚着胸口,感觉那疼痛,沿着四肢百骸漫了开来…… 他从来不曾说过爱她,连说想她这样的话都是第一次,她却已经像中了蛊似的为他不可自拔。 余亚莱骂她是白痴……那甄现下想来突然想笑,因为如果是自己看到朋友这般痴傻,也会说同样的话,又怎能怪得了他呢? 在感情上,她的的确确是个白痴,不爱则已,一爱便不顾一切,万劫不复。 “你是来带我进地狱的,你知道吗?” “你有选择的权利。” “是吗?”他竟能说得这般云淡风清?是看准了她的痴傻?还是对他自己太有自信? “这是当然。” 他的自信与骄傲顿时刺痛了她脆弱不已却又好胜的心,微仰起脸,她轻轻柔柔的笑了笑,像夜间的精灵般美。 第3章 “既然如此,那你走吧。” 第二章 “听说总裁这几天来满面春风是因为名花有主了,是不是真的?” “是啊,听说那个高大且帅得不得了的男人就是艾克亚。” “艾克亚!有没有听错?”女子惊喘了一口气,低声的说道:“葛琳娜都是快四十的女人了,艾克亚会那么没眼光?”“嘘,小心隔墙有耳,明天你就回家吃自己!”另一名女子边说还边看看四周,确定没人才放下心。 “整楝大楼就只剩下我们两个在加班,不会有人听到的啦。”未料她话一说完,最里间的化妆间却走出一个人,吓得两人花容失色,顿时面面相觑不已,“那经理……” “吃过饭了吗?”那甄若无其事的朝她们笑了笑,走到化妆镜前补妆。 “呃,还没。” “那快去吃饭吧,别饿坏了肚子。” “嗄?是……谢谢那经理的关心,我们先走了。” “嗯。”那甄朝镜子中的两人点点头,直到化妆间的门被开了又关上之后,才缓缓的收起口红,无意识地放进皮包里。 是很晚了,将近十二点,要不是她突然肚子痛,这样的八卦根本不会进入她的耳。 走出化妆间,那甄重新回到办公室,突然没心情回家。 回家也是一夜无眠,不是吗?倒不如在办公室看窗外的满天星斗,她的办公室里视野好、采光好,是个不可多得的观景区。 没开灯,没关门,例外的开了扇窗让风透进来,生在都市中的悲哀就是得常常呼吸所谓的空调,忘了自然风吹拂在脸上的舒畅,也忘了可以大口大口的呼吸,将腹里的空间占满而忘了忧伤。 年轻,真的很好,淡淡的恋着一个人,不必想太多,人一老,顾忌多了,心也变得复杂,无法坦白自己的爱恶,就怕被人笑你幼稚,说你不成熟、不懂事,世俗的压力把人逼得死死的,没了自在,也忘了可以单纯的喜欢着、恋着一个人。 听觉总在孤单的夜里份外的敏锐,隔壁的办公室里传来的声让那甄凝起眉,不以为在深夜十二点葛琳娜的办公室里还会有人,除非是小偷窃贼……这倒是可能,多年前公司就遭过一次窃,是对手来偷她的广告企划案。 难不成又有人要故技重施?怪的是加强的保全竟然一点用也没有。 想着,那甄起身缓缓地朝隔壁的办公室走去,越靠近,那的声音益发的清楚。 蓦地,一声压抑的低喘突然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 “喔,艾克亚……” 那是女子沉沦的娇喊声,声音的主人是葛琳娜,而她口中喊的是他,艾克亚…… 胃陡地翻搅得厉害,一阵晕眩来得令那甄猝不及防,柔弱的身子往一旁的档案柜倒去,搁在上头成堆的档案夹散落了一地,在夜里发出偌大的声响。 “是谁?谁在外头?”里头传来葛琳娜难得严厉的质问声。 那甄微微的皱了眉,一心想着如何逃离这里,无奈晕眩的她根本起不了身,更别提那呼之欲出翻呕的胃,更是折腾得她冷汗直冒。 “我出去看看。” 是他没错,他连存疑的空间都不给她,人已经直挺挺的站在她眼前。 微敞的衬衫下是他宽阔结实的胸膛,还好,他还不至于衣衫不整到见不得人的地步,这表示她的破坏还不太彻底,也许葛琳娜不会太恨她。 见到她,蒋克昕似乎并不意外,仅只是看她一眼,他一句话也没说的再度走进他与葛琳娜贪欢的地方,并顺手带上了门。 “没事,只是一只猫。” “猫?”葛琳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楝大楼里有猫?未免离谱得过份! “不信?那你可以自己出去瞧瞧。” 然后放弃他这道上等佳肴?不,她又不是傻子。 “我宁可继续我们刚刚未完成的,艾克亚。”葛琳娜的双手重新缠绕上他的脖子。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蒋克昕拿下她圈在颈项间的手,温柔的在她脸颊上印下一吻,“改天吧,我来找你。”“艾克亚……” “很抱歉,我真的有件重要的事,也许该感谢那只猫让我想起来,不然得罪了这个客户可是十个葛琳娜都赔不起。” “你也未免把我葛琳娜小看了!” “我是就事论事,你若不爱听我也没办法。”拿起外套,蒋克昕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葛琳娜突地唤住他,“你说过要来找我的,别忘了。” “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蒋克昕回眸微微掀了掀唇角。 中国人形容女子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这艾克亚虽是男子,魅力却绝对比女子更容易让人倾倒……要不是那只该死的猫,她早就得到他了。 那只猫……真的该死! 葛琳娜边穿回衣服边低咒着,还是想不透这楝大楼里怎地会有猫…… 那甄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奔出了大楼,连大楼管理员跟她打招呼她都没看见,冷空气迎面袭来,她单薄的身子缩了缩,胃痛如绞的她只能先走到人行道上的椅子坐下来。 天气再冷,也没此刻的心冷,不是吗? 她原以为一切的传言都是假的,直到今晚亲眼所见,才知道企业界的传奇总裁艾克亚的的确确是个用情不专的花花公子…… 他怎么可以这样呢?明明知道葛琳娜是她的上司兼至友,他却要用这样的方式间接伤害她。 胃又开始翻搅着,冷空气没让她觉得好过些,胸口一阵不适,弯下身便大吐特吐,一整夜未进食的她吐了半天也只吐了些水,干呕令她难受不已,抚着胃部直喘气。 一个人影缓缓地走向她,不一会,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抚上她的背脊,让那甄倏地惊跳起来。 “别怕,是我。”蒋克昕伸手将她拉回。 “放开我!”她抽回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蒋克昕在下一秒钟拉住了她,柔声道:“你胃疼,别跟我闹脾气。” “我的死活不用你管。”她挣扎着。 “恐怕很难。” “你……”正要反驳,那甄的身子却一下子被蒋克昕扛在肩上,她愕然不已,过了好一会才开始想到要挣扎,“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我带你去医院。” “不需要。” “需不需要我比你更清楚,不要再乱动,否则胃更难受。”他把她扛进停在路边不远处的车内,绕到另一边坐上驾驶座,按下中央控制锁,车内顿时安静的只听得见两人急促不已的呼吸声。 “你没有权利这么做。”把她像个麻袋一样扛在肩上,又要逼她进医院,她不懂,她对他究竟算是什么? 他在乎她?关心她?还是看她好欺负?好玩弄? “我只是关心你。” “是吗?我真是受宠若惊。” “你在生气?一个礼拜前要我走的人是你。” “我没有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你要跟哪个女人上床是你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是不能忍受你玩弄女人的情感,葛琳娜不是你猎艳的对象,她是我的上司也是我的好朋友……”话说到一半,蒋克昕微掀的唇角让那甄的话突地打住,“你是故意的?是吗?” 他脸上嘲弄的笑对她而言是绝对陌生的,五年来的相思里,她只拥有他温文儒雅的举止与一身宁静的气息,他不凡,却是温柔有礼,而此时此刻他脸上的嘲弄却带着些冷漠与疏离。 “我只是想知道你还在不在乎我。” “就这样?” “就这样。” 她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做…… “你为了要证明我在乎你,所以便去玩弄葛琳娜?” “只不过是场戏。”蒋克昕淡漠的说着,伸手抚向那甄的额头,轻轻柔柔的像是怕碰痛了她,“你受伤了,不处理会破相的。” “该死的!”那甄没料到他可以说得如此云淡风清,跟女人上床对他而言真的有如家常便饭?“我就算死了也不要你管!放我下车!” “不准你再说这种话。”他伸手制住了她的妄动与激动。 那甄突然大笑出声,“不准?你有权利吗?” “你爱我。” 这就是他的回答?她爱他?所以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她? “是啊,我是爱你,不过那是过去式了!蒋克昕,是我错看了你,从今而后,我的心里不会再有你,不会再想你念你,也不会再傻得守住这份思念,我会忘了你,永永远远地忘记……”话未落,那甄的身子蓦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进宽大的怀里。 唇被密密实实的封锁着,那濡湿火热的舌尖霸气的挑起她紧闭的贝齿,强迫性的侵入她的嘴里,搅动着她的舌,深吻入她的喉间,将她吻得几乎要窒息。 她头晕目眩,手脚发软,下意识地想推开他,理智也不断的告诉她这么做,可是她推拒的手却是如此的无力,反抗的心一点也不坚定,身后的座椅不知在何时已往后倒下,她整个人就这样被压在他的身下动弹不得。 他强烈的男性气息在她的面颊上吹拂,专注的眼眸中闪烁着不同于往日的灼热与霸道,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密实贴着她身体的反应,也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臂弯紧紧的缠绕在她腰间的魅惑。 她的身体为他悸动,心也是,她从来不是个擅于说谎的人,此刻,也只能面对这个不争的事实。 望进他的眼底,她看到了他对她的深情,不禁喃道:“如果这也是戏,那我希望你可以永远这么演下去。” 第4章 “你是我这辈子惟一最认真的对待。”蒋克昕低首温柔的吻上她颤抖的眉脸,拂过她娇俏的鼻尖,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我若信你,就当真是世上最笨的傻子。”她别开脸。 “那就当傻子吧。”他挑高她的下颚,再一次吻她。 像是在品尝美酒,他细细的舔着、闻着,轻吮着她的芬芳与美丽,当他的舌挑逗上她小巧的耳垂,她的身子不禁微微的弓起,像只慵懒的小猫咪将自己贴近他的胸膛。 “不要……” “你该当个诚实的孩子。” “我是。” 蒋克昕一笑,“又在放羊了。” “一直在放羊的是你,不是我。”不能恋的,却偏偏软了心,叫她该如何是好?推不开啊,却也留不住,他并不属于她。 “那甄……” “放我走吧,如果你有一点喜欢我。” 她语气中的认真让蒋克昕冷了眼,“这就是你想要的?” “我没有选择。” “我说过你有。” 笑了笑,那甄抬眸瞅他,“可是你并不接受,不是吗?” “如果你的心里真的没有我,我会走得远远的。” “五年前你就已经走了。”说她不怨是不可能的,但她没有资格怨,当年的他不属于她,现在的他也不属于她,说到底,他从头到尾都不曾属于她。 能怨什么?怪什么呢?只能怨不该相遇,只能怪不该再见,如此而已。 “我知道我一定会回来。” 闻言,她摇着头,没说话。一直到他的指尖拂去她脸颊上的泪,那甄才知道自己竟然在哭…… 伸手抹去泪,她起身推开了他,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在他面前的脆弱不堪与妥协,“我想回家了。” “先去医院。” 她摇着头,现在的她只想回家,“我的胃不疼了。” 蒋克昕没说话,踩下油门将车驶上深夜里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为什么不找我?” 深夜,蒋克昕出现在暗夜的尽头,俯身一把将跌坐在地上的那甄抱起,语调虽温柔,神情却有些不悦。 她红着脸,对于他的出现感到惊喜,更对他这种近乎亲密的举动感到羞涩不已。 “我怕吵到你。”她嗫嚅道,两只小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就不怕吵到仟炜?”他低头瞅她。 “嗄?那是,那是……仟炜他……”叫她怎么说?说沈仟炜跟他不同?就因为她的心不在对方身上,才可以放心的打电话叫仟炜来帮忙,她能这样对他说吗?不,她当然不能这么说。 对于一个才认识不到两天的男人,对于一个别的女人的男朋友,就算她一颗心全陷进去了,也不会一点都不避讳的任自己的情感流露。 出了小小车祸,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他,但她却打电话给沈仟炜,只是没料到来的人会是他,他的话语中是指责吗?她不懂,只是觉得他说出这样的话让她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她像是他的保护品。 “他怎么样?你宁可找他不找我?我住的地方离这里更近。” “我知道,只是……我跟仟炜比较熟,比较不会不好意思。”她怯怯地解释,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看来似乎有些生气。 他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目光转而审视着她的身体,“除了脚受伤,还有哪里痛?” 那甄摇着头,冲着他甜甜一笑,“没了,其实只是小伤。” “若找不到人,你不就要一个人待在街上一整夜?” “是啊,路上好多狗喔,看起来挺可怕的。”她是心烦,骑着小绵羊跑出来乱晃,没想到骑术不佳,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整个人连车倒下,脚被车子给压了大半天都麻了。 大学校园里人烟稀少,连个鬼影子也没见着,只好打手机要沈仟炜来帮忙,谁知他自己不来反把蒋克昕唤来了? “要是遇上歹徒,你的小命就没了。”他抿着嘴将她抱上车。 “仟炜呢?你怎么知道我出了车祸?” “他打电话告诉我的,我有车也比较方便,所以叫他在家里等着。” “是这样……谢谢你,很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你。” 蒋克昕若有所思的瞅了她一眼,温柔的笑了笑,“你这么客气,一点都不像那个晚上的你。” “什么意思?那一晚……我真的很糟糕?”她喝了酒,走路有点颠颠的,巴着他对她的温柔,一路讨吃。 幸福啊,被人宠着,他的温柔体贴比一千个沈仟炜来得让她心动,他的笑,他不时伸过来扶着她的臂膀,就算她醉死也能清清楚楚感觉得到…… 是中蛊了,自从那一夜之后,她就无时无刻不想着他…… “还好。”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过去二十二年,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大冷天的,她的身上竟然只有一件薄背心。 她吐吐舌头,“呃,每个人都有自己求生存的方式嘛!” 闻言,蒋克昕愣了半晌才严肃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就像他,某些束西是注定的,为了生存,在所不惜…… 小小的伤口还是破了相,一早到办公室就引来许多的关怀目光。 “那经理,你受伤了,怎么回事?”一位女同事关心的问道。 “出了小车祸。”那甄淡淡一笑,不想多解释。 “那经理,昨天那么晚了街上根本没什么车,怎么会出车祸呢?”问话的是昨晚在化妆室八卦的人之一。 “就是因为天晚所以车子都开得快。”那甄没好气的抬眸看了她一眼,这个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犯得着让所有人知道她昨天很晚还留在办公室里?“还有问题吗?” “没问题了,只不过……”说着说着,女同事声音一低,微微靠近那甄,“总裁一大早就来办公室,下令清查整栋大楼。” “做什么?”那甄退开了些,不习惯这样的交头接耳。 “听说是在找一只猫。”女同事话一说完,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在笑。 猫?那甄一愕,这才想到昨夜蒋克昕对葛琳娜说的话,顿时觉得一阵心虚。 “总裁办公室外头的档案夹掉了一地,乱七八糟的,总裁说是猫弄的,这里是十八楼耶,哪来会飞天的猫?” “是啊,我看是遭小偷还差不多,那经理,你昨天比我们晚走,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出现?”问话的是另一个八卦女。 那甄笑了笑,“没有,上完化妆室我就下楼了。” “喔,是吗?那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 “总裁很生气呢,一直说那只猫坏了她的好事……”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低笑,眉眼之间传递着彼此才明白的特别讯息。 “该工作了,各位。”那甄没有玩笑的心情,因为他们口中的那只猫正是她,他们的玩笑里也包括她。 “喔……那经理。” 被唤住的那甄不得不回眸,“还有事?” “替我们问问总裁,究竟那只猫是坏了她什么好事。”这回开口的是一名老爱在办公室开黄腔的男同事汤姆,一边问还一边用贼兮兮的目光望着她,言语之中透露出某些讯息。 也难怪,葛琳娜很少待在办公室超过七点,众人的所有联想都是足以成立的。 “做你们的事去,如果不想回去吃自己的话。”那甄话一说完便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那些如探照灯的目光虽是针对葛琳娜,但看在眼内却像是在针对她,她根本无法如往常一般的言谈自若。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让甫坐下的那甄吓一跳,不过还是顺手接了起来,“喂,我是那甄。” 话筒传来葛琳娜的声音,“进来我办公室一趟。” 第三章 一进门,那甄就感觉到葛琳娜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同,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 “一大早找我有事?大老板?”那甄微笑的在她面前坐下来,不到几秒钟,秘书已十分尽责的把咖啡端上前,“谢谢。” “这个秘书倒像是你的,那甄。” “你不会是在吃醋吧?我可没那种喜欢女人的癖好。” “那男人呢?”葛琳娜扬扬眉,似笑非笑着。 她的话让那甄心虚得更厉害了,“我当然喜欢男人。” “却不包括咱们的余总经理,是吗?” 那甄抬眸,有些不解的望住她,“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关心你们两个,你们冷战一个多礼拜也够了,再下去,我怕我得收起台湾分公司了……”说着,突然发现那甄额头上的伤口,葛琳娜微微皱了皱眉,“你头上的伤哪来的?大美人?” 那甄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淡笑着。“小车祸,司机踩煞车,我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玻璃窗。” “没记下车牌号码告他一状是不是太便宜他了?”葛琳娜关心的凑上前去瞧了瞧,“幸好伤口不大,否则小心余亚莱不要你。” “我跟他本来就不可能。” “为什么?你心里有别的男人?” “没有。”那甄口是心非。 “那就怪了,余亚莱可是人间少有的美男子,再加上他的幽默风趣、大方体贴,哪一个女人不会爱上他?要不是你是异类,就是你心里已经有人了,既然不是后者,那就是前者喽?” “就算是异类吧,我承认。” “他究竟哪一点不好?”葛琳娜突然觉得对这两个人没辙。 “他很好,仪表堂堂,才情出众……” “最重要的是他不花心,像他这样出色的男人可以守着你五年不交任何女朋友,要我是你,就算跟着他会饿死也心甘情愿。” 第5章 葛琳娜说着说着竟叹了一口气,“要男人不花心真的很难,尤其到了我这个年纪,要找到真爱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葛琳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你不知道……我最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 那甄的心一下子紧绷着,端起咖啡喝了好大一口,差点被呛着。 “你不问我是谁?” “谁?”那甄被动的问着。心里却早有答案。 “艾克亚。” “唔。是他啊……” “你觉得他如何?” 那甄小心翼翼地措词,“你不觉得他……太年轻了点?” 葛琳娜笑了,“你是指对我而言?是的,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各取所需,他想要攻奇*书*电&子^书进台湾市场,我可以帮他,而他则可以满足我想恋爱的心情,你知道恋爱的感觉对一个女人很重要,它可以让我们变得更年轻有活力,而且……他真的很不同,被他抱过一次死了都甘愿。” “我听说他这次回来台湾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并购的对象,葛琳娜,我不希望你引狼入室……” 那甄的话突地被葛琳娜打断,“放心,我葛琳娜要真是盏省油的灯,公司就不会有现在的规模,他该明白跟我合作才是上上之策,我们可以联盟,但绝不会是被并购。” “我只是担心……” “担心我被爱情冲昏了头?我已经四十了,那甄,可不是小女孩,这种男人玩玩罢了,就算我真的爱上他,也不会傻得拿自己半辈子的心血去赌,我老了,没那种本钱可以重来一次。” 那甄苦笑着,“看来不管我怎么说都没有用了。” “你该替我高兴,终于有一个男人我看上眼了,而对方又愿意付出他的身体来陪我。” 她该替葛琳娜高兴?哈!她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替葛琳娜感到高兴…… 残存的一点希望在片刻间被打散成碎片,听到自己所深爱的男人被另一个女人说得如此不堪,她的心痛几乎快将她的理智给驱离,多么想就这样不顾一切的夺门而出—— 一整天,那甄的耳边不断的响起葛琳娜所说的话,思绪飘忽得厉害,胃也疼得厉害,手上的工作一点进度也没有。 突然间啪地一声,一叠文案被丢在她的办公桌上,那甄抬眸,正好对上余亚莱不悦的脸。 “这个企划案错误百出,你竟然让它过关?给我个理由!” 拿起桌上的文件看了半天,那甄却对其中的内容一点印象也没有,“这不是从我手上出去的……”她试着解释。 “你身为企划部经理却告诉我这东西不是从你这里流出去的?难不成你的部属会不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企划案给客户?” “是……不可能。” 余亚莱挑高了眉,“那你还解释什么?惟一的解释就是你最近心不在焉,根本无心于工作,我说错了吗?” “你没说错,对不起,我失职了,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辞呈我待会打好会递上,现在如果没事的话请你离开。”那甄冷冷的说着。 “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动不动就把辞职挂在嘴边?” 她的胃更疼了,微皱着眉,冷汗不断的冒。 “请你离开。”现在的她根本没体力也没心情跟他吵。 “你怎么了?那甄?”余亚莱的大手突地抚向她的额头,“你在冒冷汗,哪里不舒服?” “不关你的事。” “胃疼?”他看她下意识地用手抚着胃,伸出手便要将她拉起,“走,我带你上一趟医院。” “不必了。” “非去不可,你若不跟我走,我就直接把你扛出去,如果你不怕丢脸的话。”余亚莱放下狠话。 那甄瞄他一眼,心想是不是世上男人都是同样的德行,都喜欢强迫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而且有暴力倾向。 “我昨晚去过医院了。”她没好气的道。 “是看你的额头还是看你的胃?” “都看了。” “那药呢?”余亚莱伸手跟她要。 “我自己会吃。”她又不是没手没脚,难不成还要他喂? “那就快吃,我要看你吃下去。”余亚莱紧迫盯人的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似乎不打算马上离开。 “我说过不关你的事,余亚莱,你马上滚出我的办公室!”她真是受够了这些男人的自以为是。 “可以,只要我看你把药吃下去。” 要说死皮赖脸,那天下非余亚莱莫属,这个人不会看人脸色的吗?她气闷不已的瞪着他,过了半分钟还是把药拿出来服下。 “这才乖。”余亚莱笑着起身,随手把刚刚的企划案拿起。 “干什么?” “你生病了要多休息,这个我来就行。”他笑得一脸讨好,仿佛刚刚那个摔她文件的人从来不曾存在过。 一下子扮老虎一下子又扮猫,这个人在搞什么名堂? “我打辞呈给你。”不跟他争,那甄坐在电脑前开始打辞职信。 “还计较?我刚刚是开你玩笑的。” 眉毛在一瞬间高高的扬起,“开玩笑?” “是啊,你老是不理我,我不找点名堂来跟你说说话怎么行?我可不希望你真的一辈子不理我,要是你真的一辈子不理我,那我这最有价值的单身汉不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他嘻皮笑脸道。 “那你手上这个企划案是怎么回事?”那甄狐疑的看着他。 “这个?五年前前辈的作品,我拿来当道具,不赖吧?” “你耍我?”那甄铁青了脸。 “只为博君笑,那甄,别再生气了,好吗?我是真心跟你求和的,请你原谅那天我的口不择言,不要再不理我,我脆弱的心可是承受不起你的伤害,要是我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你可要当寡妇的……” 那甄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余亚莱,你出去。” “你原谅我了吗?” “出去。” “要是你不说——” “我原谅你了,你可以滚了吧?”她已经怒火中烧。 “嘿,你还是气嘟嘟地比较好看。”余亚莱的话一说完,天外便飞来一叠卷宗,要不是他闪得快,可能他额头上也要撞个包。“真是最毒妇人心,亏你长得秀秀气气,却比男人还狠!” “你说完了没有?”那甄的手再次移向另一份卷宗夹。 “完了,只不过还有一件事我想确定一下。”余亚莱突然戏谑的看着她,又瞄了一眼她额头上的伤。 “什么?”她提防着。他那种眼神通常代表他接下来所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这一点屡试不爽。 “昨晚那只猫……是不是受伤了?” 那甄一愕,愣了片刻。 “没什么意思,你别想太多,我走了,顺便替你关上门,免得有猫跑进来吵你休息。”说着,余亚莱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门后。 他知道?不,不可能…… 但,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余亚莱这个人总是深藏不露,就像他明明可以外调美国管理更大的市场,将他的才能发挥得更淋漓尽致,却偏偏选择留在台湾一个小小的分公司当总经理。 她从来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的身世背景,只知道他是蒋克昕以前的死党,只知道他放弃留学的机会,硕士一毕业便自己一个人出来闯天下,其他的,她真的一无所知。 这几年,除了蒋克昕,她的心从来不曾真正关心过别人,就像余亚莱在她身边纠缠了五年,他对她而言却依然像陌生人一般。 她在想什么啊?她竟然为了余亚莱失神了这么久…… 摇着头,那甄觉得可笑,这可能是第一次吧,第一次心里想着别的男人可以超过三分钟。 这是不是代表她可以慢慢的把蒋克昕的名字从心里淘汰而换上别的男人的名字?也许,也许吧。 六点整,余亚莱就像幽魂一样的“飘”到了那甄的办公室门口。 “你又想干什么?”第一次,她想准时下班,没想到竟飘来一尊门神挡路,喔,不,应该是幽魂,说这男人是神还真是抬举他了。 “堵人啊。”余亚莱耸肩一笑,“不然我的幸福何时才会到来?” “我不懂。” “不懂?我追了你五年,你竟然说不懂我的心?太没良心吧?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的心是不是被哪只野狗给吃了。” 他这是一语双关,骂蒋克昕是野狗? “请你说话简单明了一点,我没空跟你打哑谜,而且我的时间宝贵。” “我知道你的时间宝贵所以才来堵人啊,走,吃饭去!吃完饭我送你回家,一来过了塞车时间,二来可以跟我约会,三来又可以不饿肚子,何乐而不为,对不?走吧。”说着,余亚莱伸手去拉她,却让那甄给躲开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约会了?” “你没有,不过我们是情人,一起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事。” “谁跟你是情人!”那甄瞪他。 这人近来越来越离谱,把传言搞得像真的一样,让人吃不消。 “不是吗?全广告界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余亚莱对那甄痴心一片,天地可……” “耍宝!”那甄终于受不了的直接将他推开,径自离去。 他不会追上来的!因为他的死皮赖脸通常只限于他那张能言善道的嘴皮,从来不曾付诸行动,除了几次她不小心让他知道自己生了病,他坚持要带她去医院外,也因为如此,她从来就不以为他真如他口头上所言的喜欢她,虽然她老搞不懂他为何要在人前人后扯谎,也搞不懂他这些年在替哪个女人守身如玉,总之,那个女人绝对不会是她。 第6章 一跨进电梯,另一双长腿也跟着跨了进来,那甄抬眸,愕然的望着仍是一脸笑的余亚莱。 “嗨!又见面了!”他愉快的看着她脸上的惊愕。 他竟然真的跟来了?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得很。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或者需要我帮忙的?还是……你有心事?”那甄小心翼翼地瞅着他。 如果这个男人有心事,看在他对她每天甜言蜜语,一天照三餐问候的份上,她是应该付予一点关心才是。 “啊?被你看出来了?真是的!”余亚莱在刹那间收起笑脸,变成了一个苦瓜脸,“真是知我莫若那甄。” “少贫嘴,有事就说。” “我……最近得了厌食症,需要美人陪我吃饭才吃得下。”他正经八百的说道。 “你……狗改不了吃屎!”那甄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气得脸都绿了,电梯一开就忙不迭原半走半跑了出去。 “你说的没错,尤其是野狗更改不了吃屎的习惯。”他大步跟上,在她漠然的要往另一头走去时,伸出手把她拉向另一边,“走错了,是这个方向,我的车停在那里。” “我没说要上你的车。”那甄要甩开他的手,他这回却吃了秤坨似的死都不放,还反常的将她的小手握得紧紧的。 “你的手很柔,生来就是要让男人摸的。”说着,还证明似的用指尖摩搓着她敏感的手心。 那甄第一次感到心慌慌地,觉得体内产生一股莫名的骚动,直觉的想要抽回手,“你下流!放手!” “好啊,一个吻交换。”余亚莱突然停下步子,身子一横便将她困在路边停放的车子与他的胸膛之间。 他低头俯视着她,平日笑谑的眸子此刻灿如夜星,嘻皮笑脸换上一抹专注与认真,原本就俊美的面容变得庄严无比,温柔地看着她,像是从天上看着人世间的神。 她的两只小手不自主地抵在他的胸膛,他那专注的眼神令她心慌且陌生,他的靠近更让她无所适从。 一切都失控了!余亚莱从没带给她这种强烈的失控感。 望着他,她进退失距,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像只猛虎。 仿佛看清她所想的,余亚莱接下来的话让那甄愕然不已—— “我不是老虎,你也不是可怜的小绵羊,不需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修长的指尖抚向她的眉眼,唇角浮现一抹笑。 是了,他总能看清她的伪装,而且无时无刻,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把她刺得体无完肤,伤痕累累。 什么时候自己在他面前变成一个透明人了?这个男人……竟然不知不觉中渗透进她的生活,也渗透进她的人生,就算她从来不曾正视过这个问题,它还是不可否认的存在着。 “不要再跟我唱戏,余亚莱!”带些恼怒,那甄猛地伸手要推开他,然而他却文风不动,硬得像块石头。 “你在害羞?我没看错吧?”余亚莱蓦地更靠近她一点,玩味的审视着她脸上的红晕。 “去你的害羞!放开我!你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没空跟你玩游戏!”越挣扎越觉得自已像个供他取乐的小丑奇*书*电&子^书,那甄不动了,恨恨的瞪着他,美丽灵动的眸子几乎要冒出火来。 “我说过我很认真。”余亚莱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她却看不出他的真诚…… 他的眸子中有着热切,也有着冷漠,有时候她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把她当做情人还是敌人…… “你究竟想干什么?当街吻我?”那甄陡地仰起了一张清丽坚毅的小脸,像是在证实些什么似的望住他。 第一次,她是用心的想看清楚他,弄明白他的想法,不想再当个被他耍得团团转的布偶。 “如果是呢?”余亚莱的目光闪烁着。 “那就做啊!”说完,那甄暗咬着牙,紧张得快冒汗。她在赌他不敢吻她,因为他根本不是真的打算这么做的,不是吗? 看了她好一会,余亚莱才缓缓地伸手抚过她柔软无比的唇瓣,呢喃道:“你以为我不会?” 那甄突然间不确定了,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无奈身后是人家的车子,前面又是这块硬石头,她根本没有退路。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她看着他越来越靠近的脸,心乱如麻,口干舌燥,此刻的她真的后悔到恨不得咬掉自己逞一时之快的舌头。 “我说过男人是不能挑衅的,那甄,还记得吗?”他的唇已近到足以摩擦到她的,感受到她强烈的颤栗与害怕。 “余亚莱,我们只是朋友……唔……”她的唇舌被一道有力的霸气侵占了,想挣脱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已被他的大手制住,她更慌了,“余亚莱……不要这样……” “求我。”他的舌舔上她的耳垂,在她的耳畔低语。 “啊……”她轻吟出声,承受不住他加诸在她身上的强烈热流,身子不住地抖颤着,“不要……” “求我。” “再不放开,我会恨你一辈子。”她死咬着唇,咬到唇瓣渗出血也没呻吟半声,更是不开口求饶。 原以为,这辈子只有蒋克昕可以吻她,没想到这个登徒子却坏了她的梦…… 她真的好恨啊!恨他自以为可以这样对她,他凭什么? “你的泪是因为要为蒋克昕守贞?”余亚莱没再吻她,双眸见到她唇瓣的血迹,隐隐闪动着一抹说不出的情绪。 是挫败?不,不可能!这样的情绪反应不会发生在他跟她身上,绝对不会的,他可以肯定。 只是,那又是什么呢?为什么他要觉得不忍?为什么他会觉得胸口闷得快要抓狂? 见鬼的! 第四章 “来,我来替你介绍,这位是我们台大硕士班的才子蒋克昕,克昕,这是仟炜的大学学妹,那甄,你可以叫大嫂。”余亚莱开玩笑的眨了眨眼。 “大嫂。”蒋克昕拿起酒杯,无可无不可的唤了一声,目光却落在她略带红晕的清丽面容上,“我敬你。” “不要叫我大嫂,我跟仟炜只是朋友。”那甄予以撇清,却还是大方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很高兴认识你,克昕。”“哗!叫克昕!那你怎么不唤我一声亚莱?不公平!” “亚莱。”那甄入境随俗的叫了,余亚莱得意的嘴脸都还没收起,她随即又迸出了一句,“你不觉得这样叫好像在叫一只狗。” 闻言,余亚莱板起脸,佯装生气道:“那甄!你不要仗着仟炜会保护你就可以这样糟蹋他的哥儿们,他可不是个会见色忘友的人,小心我告你状去,他若一气之下把你休了,可就别怪我。” 那甄的反应是一笑,满不在乎,“去啊。” “真要我去?” 那甄耸耸肩,“如果你不怕自讨没趣的话。” 其实,她跟沈仟炜真的只是学长学妹关系而已,只不过沈仟炜暗恋着她,她一直知道,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个好人,她也很乐意有这个朋友,就这么一路走来,他邀她来参加他家乡的大拜拜,她也就答应了,没料到的是他的朋友都自动把她当成他的女朋友。 无所谓的,反正都只是一面之缘的人,吃过饭后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也不一定。 只是,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有一个人不会这么误会,那个人就是才姗姗来迟的蒋克昕。 他的卓然不同与特有的冷漠感,一下子便攫取她所有的目光,爱恋的心一动,就变得莫名的不可自拔。 是爱吗?没想到爱是如此轻易的…… 蒋克昕落脚的台北圆山总统套房视野极佳,打开窗子,可以居高临下的看见整个大台北地区,星光灿灿,总会让他想起初识那甄的那一夜,她带给他的惊艳及与众不同。 她落落大方,喝起酒来的豪气一点都不逊于男人,周旋在众男人的交际圈子里,一点也不忸怩做作,虽如此,她的眼中却有着属于少女的羞涩,他没有错看她看着他的眼神——是一个女孩恋上一个人的梦幻与期待。 只可惜,她出现的不是时候…… 门铃响了几声,一名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年人必恭必敬的走了进来。 “有事?鸿叔?”蒋克昕淡然的抬起头来看来人一眼。 “总裁,夫人刚刚打过电话来。” “那不重要,先说重点。” “美国总公司那边mail过来一份重要文件,指出这几天市场上有人企图大量收购我们公司的股票。” 蒋克昕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将辛辣的液体不疾不缓的吞入喉中,“查出对方是谁了吗?” “还没有,总公司那头正在查。” “尽快,我倒想知道究竟是谁想动我艾克亚。”蒋克昕的唇角浮起一抹冷冷的笑。 “我会盯着,总裁。” “嗯。”蒋克昕应了一声。 “总裁,夫人说——” “我不管她说什么,你替我搞定。”蒋克昕不耐的挥了挥手。 “知道了。”张鸿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办公桌上一大束盛开的玫瑰像野火般怒放着娇妍,让一走进办公室的那甄觉得刺目不已,她一向不喜欢红玫瑰,可能是它太多刺,也可能是它美得太过狂放,也或者是因为她从来就不曾喜欢过红色。 “那经理,好大一束红玫瑰花喔。”好奇的同事纷纷将头挤进了办公室,暧昧的看着她。 “余总终于开窍了!” “是啊,这四年多来也不曾看过他送花,看来过不久我们就有喜酒喝了,对不? 第7章 那经理?” 提及余亚莱,那甄的胸口不由得一阵气闷,顾不得众人惊喘四起,她捧着那一大束玫瑰花便往楼梯间的大垃圾桶走去,啪一声的将之毫不怜惜的丢进去。 “嗄?好可惜!那经理不要可以送给我啊,何必……” “是啊,这花所费不赀啊!余总见了一定心痛得掉泪。” “掉泪?我为什么要掉泪?”余亚莱不知何时也跟着出现在楼梯间,就站在众人后头好整以暇的笑着。 众人一听到他的声音,目光全往那甄脸上飘去,又瞧瞧躺在垃圾桶里的红玫瑰花,突然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众人自动自发的让出一条小路,让余亚莱的目光足以看见躺在垃圾桶里的那束可怜玫瑰花,默默等待着好戏上演。 “做什么?全哑啦?”余亚莱看了众人一眼,又看了一脸漠然的那甄,最后视线终于落在那束红玫瑰花身上,一脸惋惜的直摇头,“啧啧啧,真可惜了这好花,咱们那经理根本看不上眼。” 那甄懒得看他一眼,错身便从余亚莱的身边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一股熟悉的清香却在刹那间扑鼻而来,那甄愕然的瞪着办公桌上的那一大束野姜花,半晌说不出话。 “喜欢吗?我可是一大早开车到山上摘的。”慵懒的身子斜斜靠在门边,余亚莱满意的看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与惊喜。 “你……怎么知道?”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知道她喜欢这种平凡又廉价的野姜花,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有心就办得到,这不是太困难,不是吗?”余亚莱缓缓地走向她,动手拭去她脸颊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瞧你感动的,不会真的这样就决定下嫁于我吧?那我可会吓死。” 他不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掉了泪,见鬼的!她怎么可以因为一束花就感动成这样!他还是昨晚那个讨厌鬼,不是吗?那个自以为是,当街欺负她的讨厌鬼, 转过身,她走向那束花,伸手便要将它们从她的办公桌上移开,让它跟那束已躺在垃圾桶里的玫瑰花相伴。 余亚莱在她的手碰到那束花时制住了她,“明明喜欢得要命却不敢收下,你的胆子真是小,难不成怕收了我的花就得接受我的情?你的心这么容易收买吗?这花是无辜的,而且是我亲自上山摘的,我没什么用意,只是希望你生日这天充满花香。” “你……”她惊讶的仰起小脸,没想到他会记得她的生日。 “生日快乐。”余亚莱微笑着。 那笑莫名的眩惑了她的心神,头一次,觉得他是这般的出色而高大……那甄愣愣的看了他半晌才想到什么似的匆匆别开眼。 她究竟怎么了?这个五年来从来不曾让她心动过的男人,为什么这几日老让她觉得心慌意乱? “今天天气很好,晚上带你上山看星星。”他抬起她的脸,温柔的替两人订下了约会。 有那么几秒钟,她下意识地就要拒绝,余亚莱却先一步的转过身往外走去,彷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 电话铃响了数声才把沉思中的那甄的魂给叫回来,她伸手接起了电话—— “嗨!喜欢那束红玫瑰花吗?”蒋克昕低沉优雅的声音从电话那一头幸福的传了过来。 红玫瑰花?那甄想到了那束已经躺在垃圾桶里的花,是他送的?悔意一下子淹没了她,她怎么可以把他送的花丢掉呢?老天…… “……喜欢,很喜欢,谢谢你。”她没想到他也会记得她的生日,五年了,她怎能不感动? “晚上一起晚餐,好吗?我订了位,那是一家很棒的法国餐厅,你应该会喜欢。” “克昕,我想我们不应该再见面。” “不要再说这样破坏气氛的话,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又能如何?你是个有老婆的男人,我们根本就不会有结果的,不是吗?” 电话的那一头突然沉默了好一会,才幽幽地发出声音,“告诉我,你真的跟余亚莱在一起?那些广告界的传言都是真的?他追了你五年?” 她想否认,心思一转却思及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否认的话一时没有说出口,就在这犹豫不决的片刻,却让蒋克昕误会了。 “我以为你爱的人是我。” 是啊,一直都是。可是,她拿什么身份去爱他? 这样的爱情有个缺口,是永远补不回来的,就算她对他的爱再深再浓,他有妻子是事实,他当年没有选择自己也是个事实。 “你呢?你爱过我吗?” 蒋克昕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地道:“你知道的,要不,为何五年后的现在我还回来台湾找你?” “你是为了你的事业回来的,不是为了我。” “我是为了你才来台湾筹组公司,不然世界之大,我可以等个五年十年再回来。” “如果……你真的这么爱我,那么五年前你就有机会了,但你选择的是她,你现在的妻子。” “当时的我不能丢下她。” “现在就可以丢下她了吗?” “那甄,你一向不是这么尖锐的,收起你的爪子,好吗?我不是你的敌人。”蒋克昕温柔的制止道。 “你错了,我一直都是如此尖锐。” “别赌气,我会跟她离婚,不会再让你等太久。” “离婚?不……”她从来没想过要当个破坏别人婚姻的刽子手。 “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克昕……我不要你成为人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你只要回答我,爱我吗?”蒋克昕低柔的问着。 爱吗?那甄的目光突然被桌上的野姜花给占据了,那淡雅自然的香味回荡在整个室内,带给她的是心旷神怡与自在。 她不爱玫瑰花,从来不爱,但这个送玫瑰花的主人她却是爱的吧? 她一直爱着的,不是吗?思思念念,老盼着…… “那甄?”久等不到回音,蒋克昕的语调竟有些不谅解。 被他这一唤,那甄才讷讷的回神,轻声道:“晚餐时再聊,好吗?” “好,晚上见。” “再见。”挂下电话,紧绷的情绪突地散了,方才那短短的几分钟几乎快要把她逼得喘不过气来。 回过神,第一件事便是走到外头的垃圾桶把那束玫瑰花重新抱进来,花瓶只有一个,她的办公桌也只能容得下一束花,但望着那泛着水珠与迷人香气的野姜花大半天,却是怎地也不忍丢弃。 “那经理……”同事香香突然间出声,把那甄吓了好大一跳。 “什么?有事吗?” “你如果喜欢,可以把两束花都搁在办公室里,不必犹豫这么久的。”香香煞有其事的说着,仿佛看出了她的困扰。 “可是……我只有一个花瓶。”那甄呢喃着。 “楼下就有花艺店,我去帮你买一个新的。”这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不用了,我想……如果你喜欢的话,桌上这束野姜花就送给你吧。” “真的?这花很香的哪!你舍得?”香香说着已把花捧在怀里闻了闻,满意的笑了,“那经理,这是不是表示你真的不喜欢余总?” “嗄?”那甄望住她,愣愣地。 “余总是个好人,对那经理也是一往情深,还是大家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我真的不懂那经理为什么会不喜欢他。”那甄淡淡的笑了,“我没有不喜欢他,只是从来没想过要喜欢他。” 不能否认,这五年来余亚莱占据了她一部份生命,除了心中的蒋克昕,他是靠她最近的人,但又如何!余亚莱的心思她不懂,有时候莫测高深得令她不安害怕。 “为什么?” “可能是他也不曾真正喜欢我吧。”她不是笨蛋,当然可以感受到余亚莱[奇書網整理提供]表相与真心之间的差距。 只是他不承认,她也没法子逼他承认,总之无伤,她也任他去…… “我不懂,那经理。”才二十岁的香香有点迷惑的看着她。 叹口气,那甄笑了,“其实,我也不懂。” “不好了!不好了!”一名原本已经下班的员工突然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奔回,并冲进了葛琳娜的办公室。 葛琳娜正和那甄讨论一份企划案,门却砰一声被撞开,两人的脸上都露出明显的不悦。 “干什么莽莽撞撞的?”葛琳娜摘下眼镜,挑高了眉,十分不高兴自己在讨论公事的时候被人家打扰。 “余总跟人在楼下打起来了!流了好多血呢!” “什么?”葛琳娜看了那甄一眼,随即起身走了出去,那甄则跟在后头,“那小子还以为自己十八岁?竟跟人家在公司门口打架?” 那甄不语,反常的看了一眼表。 “你从刚刚就一直在看表,怎么?有约会?” “没有,只是有点事。” “你应该跟我说一声,我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上司。”葛琳娜笑了笑,摇着头,“真有事就先走吧,我想亚莱那小子不会有事的,他疯虽疯,做事却一向有分寸。” “没关系,不是大不了的事。”电梯门一开,那甄率先走出电梯,余亚莱和蒋克昕两人扭打在一起的画面顿时映入眼帘。 “老天!亚莱你在干什么?”葛琳娜惊呼出声,怎么想也想不到余亚莱打架的对象,竟是她盼了好些天的艾克亚,她忙不迭上前拉住余亚莱的手,“快放手!他是我朋友!” “嗨,葛琳娜。”蒋克昕伸手抹去唇边的血迹,淡淡的跟葛琳娜打了声招呼,若有所思的眉眼则扫了一眼不远处冷观的那甄。 第8章 “嗨……你们怎么打起来了?”葛琳娜不解,但还是体贴的上前拿出手巾给蒋克昕擦拭唇边的血迹,“瞧你们两个,都受了伤。” “嘿,葛琳娜,你应该照顾的是你的得力部属才对。”余亚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甚有深意的瞧着他们,始终没有看身后的那甄一眼。 想也知道,此刻她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定是像针一样往他背上猛刺,可能还巴不得拿刀杀了自己。 “你有那甄,那甄会照顾你。” 葛琳娜不经意的话一出口,两个刚刚还在厮打的男人很有默契的互看一眼,较量的成份居多。 “是啊,我有那甄,那甄会照顾我。”余亚莱得意的笑了,大声的重复着葛琳娜的话,仿佛没这样大声嚷嚷,那个人会听不见似的。 葛琳娜好笑的看了余亚莱一眼,觉得他像孩子一样耍宝,目光回到蒋克昕身上却多了一抹娇羞,“你来找我?我还以为那天晚上你是随口说说而已呢,你也真是,直接上楼来就好了,干什么在楼下等?” “我怕打扰你工作。”蒋克昕柔声道。 “是吗?你真体贴。” “真是肉麻当有趣!”余亚莱非常不识相的插嘴道。 “余亚莱!”葛琳娜有点火了。 “好好好,我这个大电灯泡自行滚蛋可以了吧?”余亚莱把双手举高一脸的讨饶,转过身便将杵在原地不语的那甄勾进怀里,“走吧,人家看我们两个碍眼呢,说起女人,嘿,当真是见色忘义,为了一个男人什么都可以不必管了,连我们这些公司的大功臣在人家的心上人面前也马上矮上一截,想想真是不值啊!亏我这几年在公司做牛做马,把我的大好青春奉献在这里……” “你说够了没有?”那甄冷冷的将他搁在肩上的手给推开,进了电梯随即要把门给关上。 “喂,谋杀亲夫啊!”余亚莱快一步的用他的长腿挡住要关上的门,高大的身形一闪便进入了电梯。 “请你不要再胡说八道!” “生气了?”余亚莱低头瞧她,将她苍白的面容全看进眼底,“是因为你的心上人把我打伤了生气?不会吧?我想我一定是自做多情了,你怎么可能为我受伤而生你心上人的气,对不?” “他不会先出手打你的。” 余亚莱的眉毛高高的扬起,“你就认定我一定是那个先出手扁他的人?” “难道不是?” “是,是我先出手扁他一顿,因为他欠揍!” “余亚莱,你没有权利……” “我比任何人都有权利!” “我不以为是这样。” “你以不以为不干我的事——”话一出口,余亚莱惊觉失言,看了她一眼,噤声不语了。 闻言,那甄突然苦笑一声,试探性的问道:“我想……你不是因为我而出手打蒋克昕的,对吗?” “我当然是。”他有点心虚的别开眼。 她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突然想看清他的心,不为什么,就是想。 “你就是真正的原因,我爱你,他是个有妇之夫就不该来勾引你,玩弄你的感情,他能给你什么?难不成你想当他一辈子的地下情妇?理智点,那甄,我希望你可以看清他的本性,他根本就不该是你倾心的对象,他已经结婚了,不再是五年前那个他,何况,他若真的爱你,当初就不会选择跟另一个女人结婚……” “如果他要离婚呢?”那甄打断他,唇角浮现一抹美丽的笑容,“他说他会为我离婚。” “什么?”余亚莱愣了几秒,突然一拳击向电梯里的镜子,“妈的!我就知道!那只又该死的花心猪!” 镜子应声而破,余亚莱的手流了血,一块碎片飞向那甄,蓦地将她白皙的手腕也划下一道血痕…… 第五章 “还有没有哪里受伤?”捧着那甄的手,余亚莱找来搁在办公室里的急救箱,边替她包扎边问道。 “没有了。”那甄看着他替她包扎的手,伤重的人是他,不是她,他却执意要先为她处理伤口,“我们可以去医院吗?我觉得你包扎的技术真的烂毙了!还是找医生我才放心些。” 余亚莱闻言抬起头来瞧她一眼,似笑非笑着,“你是在担心我的伤吧?” 那甄一怔,反射性的答道:“才不是,我是为了我自己的手,我是个女人,留下个伤疤还有谁敢娶我?”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女人!还说你不喜欢我,我看你是爱上我了自己都还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很自以为是?”又固执! “是不是自以为是我们让时间来决定。”将她的手包扎好,余亚莱才拿消毒水清理自己的伤口。 “我来。”那甄接过他手上的棉花和药水,专心的替他将手上的伤口全消毒了一遍,不由地皱起眉头,“还有碎玻璃在里头,还是上医院一趟吧,别逞一时之快,小心手废了。” 余亚莱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蓦地伸出另一只手顺势将近在咫尺的她给揽进胸前,深情无限的用极温柔的语调对她说:“只要你承认你这是在关心我,我们马上就去医院。” “手废了是你的事!”那甄红着脸把他的大手给拿开,倏地立起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余亚莱默然了好一会才耸耸肩,语气是不甚在乎的,“是我的事,既然如此,你可以去赴你的约会了。” 那甄愕然的回眸,瞧见余亚莱一脸的了然与嘲讽。 “你……”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从你把垃圾桶的玫瑰花捡回办公室时,我就知道你不会跟我到山上看星星了。”余亚莱笑了笑,找来一根烟点上,走到办公室的另一头拿出一个袋子又走回她面前,“这本来是为晚上准备的,不过看来是不需要了,你带回家去。” 那甄接过,低头看了袋子里的东西一眼,是巧克力蛋糕,她最爱吃的,也是惟一喜欢吃的甜食。 “生日快乐!”挥挥手,余亚莱拿起外套走了出去,将那甄一个人愣愣的丢在他的办公室里。 过了一会,那甄想起什么似的追了出去,却看见余亚莱刚好走进电梯—— “余亚莱!”她叫了一声,电梯门却早一步关上往下降了,她忙按下另一部电梯下了楼,却已见不着他的身影。 他……会去医院吗?他的伤不要紧吧? 应该不要紧,他说的,可是她却看到玻璃碎片还在里头……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那甄试着打手机给他,却发现他不接电话,像是存心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似的。 才挂下电话,电话却在此刻响了起来—— 一定是他,她刚刚call了机子给他,那甄几乎是如释重负的接起了电话,“喂,我想你的伤还是去医院一趟吧!要我承认什么都成,别再闹小孩子脾气了,好吗?” 对方一阵沉默之后才缓缓开了口,“我是克昕。” “嗄?”那甄愣了好一会,觉得脸颊在烧。 为什么?因为自己心虚?因为她对别的男人的关心?因为她在刚刚那一刻里根本没想到打电话来的会是蒋克昕? “你在等电话?” “……嗯。” “亚莱的?” 那甄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你没受伤吧?” “还好。” “喔,没事就好。” “很抱歉把我们的约会搞成这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自己到那家餐厅等我吗?我突然有点事会耽搁一点时间。” 约会?她差点忘了! “好……待会见。”那甄自顾自地点点头,也没听清楚他最后又说了些什么便挂上电话。 “对不起,替你加杯水。”服务生十分礼貌的上前替那甄加满水又退开,并没有半点的不耐,眼中只有同情。 因为她像是个被男人抛弃的女人。 坐在餐厅三个多钟头,十点多了,餐厅就快打烊,她却只坐在位子上喝水,这杯是第十杯水了吗?她也数不清,肚子早饿过头也不觉得饿,就这样坐着,连打电话问他究竟要不要来的意愿都没有。 以她以前的性子,是不等男人超过半个钟头的,蒋克昕不同,她可以为他破例,因为她爱他,不过,也只有三个钟头,不会再多了。 “我要买单。”那甄走到柜台前对刚刚替她加水的男服务生笑道。 “买单?可是你没吃东西,小姐。” “总有最低消费吧?照算就是。”她掏出信用卡放在柜台上。 “不必了,我们餐厅的水是免费的。”今晚老板不在,不会知道这个客人喝了几杯水。 “那替我叫客最贵的牛排,我请你吃,就当感谢你替我倒了一个晚上的水,如何?”那甄再次把卡推向他,“不刷的话我可要上书投诉你老板喔!小弟!” “那……好吧。”服务生还是乖乖刷了卡,替她叫了一客牛排给自己吃。真是天掉下来的狗屎运,这餐厅最贵的牛排可得他在这里打工一个多礼拜哩,想想今晚倒水还倒得真划算。 走出餐厅,那甄沿着人行道走了不远便看见蒋克昕,他刚从上回把她扛上车的那辆车内下来,而驾驶座那头的门也跟着开了,走下来的不是别人,而是葛琳娜。 “我就送你到这里,车子我开回饭店,谈生意不要谈太晚,我等你。”葛琳娜双手圈住蒋克昕的颈项,深深的吻了他好久才放手。 “回去吧,乖乖的在饭店等我,不要乱跑。”蒋克昕温柔的推开她,拍了拍她的脸。 “知道了,你年纪比我轻却好像我哥哥。” 第9章 葛琳娜朝他柔媚的一笑,挥挥手坐回车内把车子开走了。 随意走到停在一旁的车子前对着后照镜,蒋克昕拿出纸巾把唇上的口红印擦掉,却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不该看到的人,他的眸光一闪,缓缓地回过头来看着她。 “外头风大,你怎么跑出来了?”蒋克昕温柔的笑着,走向她,伸手要把她拥入怀中。 那甄闪开了,却还是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香水味,第五大道,葛琳娜最爱擦的香水。 “我不是跑出来,而是正要回家。”她的声音冷冷地,心也冷冷地,整个身子骨更是冷得发寒。 “对不起,我有点事担误了。” “葛琳娜就是你的事吧?”那甄好笑的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一点都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蒋克昕不语,瞅了一她一眼,“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你们拥吻,还有这里。”那甄轻柔的手突地抚上他微敞的胸前上的吻痕,“葛琳娜一向疯,可以满足所有的男人,对吗?” 他抓住了她的手,直觉地便要将她拉进怀中,“那甄,不要这样说话,好吗?我跟她之间只是——” “逢场作戏?”她接口,幽幽地看他一眼,“放开我,蒋克昕,你没有资格这样抱着我。” “我没有资格,谁有?余亚莱?”蒋克昕说话的声调还是温柔得紧,却透着一丝丝的寒意。 “他当然比你有资格,至少他单身,而且不花心。” “我结了婚不是错,我说过可以为你离婚……” “不需要!就算你娶的女人是我,你在外头还是会像现在一样的左拥右抱,我不是高羽芬,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你。” “就算我跟一百个女人上过床,我最终爱的还是只有你一个,我希望你可以明白……男人所做的很多事其实只是一种手段、一种捷径,不代表什么特殊的意义。” “你不必向我解释,该听解释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太太。” “那甄,我以为爱情是可以包容一切的,何况,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不管成功或失败,葛琳娜都是我最后一个逢场作戏的女人,相信我,好吗?我撑了这么多年,你只要再等上一个月……一个月不算太长,对吗?”他柔声说着,绵绵密密的吻落在她沾了泪的睫羽上。 “放开我。”她的梦碎了,真的碎成片片。 “我不放,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不会放手,你该明白的,不是吗?否则这五年来你为什么等着我?” “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明白!”那甄的声音柔柔弱弱,她想生气,想怒吼,面对着这张温柔依旧的脸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放了我吧,以后我们路归路桥归桥,再不相干。” “我不准。” “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 “我要娶你,为了这个愿望,我已很努力的让自己在短时间内功成名就——” “不要告诉我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她打断了他,含泪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忧伤,“你是为了你自己,只是我一直不愿相信你会是个利用女人往上爬的男人……” “住口!谁都可以这么说我,就你不能!”蒋克昕有点失控了,三十年来第一次,他在人前失控……“我爱你,我深爱着你,从见到你开始就爱上你了,我说过,我一直知道自己会再回来,这五年多来我一直关心着你的一举一动,每一刻都在担心着你可能忘了我……” “你找人监视我?”她不敢相信原来这五年多来她一直被人观察着、注意着,老天!怎么会这样…… “那不叫监视,而是关心,我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够了,真的够了,我承受不了这么多。”那甄快要崩溃了!狠狠地使力将他推开,朝无尽的黑夜里奔去…… 没有回家,那甄选择回到办公室,突然想起了余亚莱送的蛋糕,取出打开,自己在蛋糕上的一个心形花样上插上二十七岁的蜡烛。 “happybirthday!”她对自己说,闭上眼睛许了今年的三个愿望。 “希望你的愿望里有个我。” 闻声,那甄惊惧的睁开眼,就在窗边,一个高大的人影朝光亮处的她缓缓走来,要不是那高大的身影有点熟悉,要不是他的声音她也是熟悉的,她早该歇斯底里的尖叫。 她抚着心口直喘,望着他朝她走来,不知为什么,心里像是突然间找到了依靠,不再无助…… “对不起,忘记你胆小如鼠。”余亚莱大大方方的坐到她身边的沙发上,这里是他的办公室,她既然自己跑来了,他还客气什么?“不过我一直就坐在窗边,是你没看见我,该说我被你吓一跳才对,三更半夜还有个长发女人飘进我办公室来……你怎么了?”靠近,才猛地发现她颊上斑驳的泪痕。 这一问,那甄早兜在眼眶中的泪突然一发不可收拾的滑落,像黯然的星空下串串闪亮无比的珍珠闪烁。 “怎么啦?”余亚莱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替她拭去脸上不断滑落的泪,柔声哄道:“你也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还哭成这样,就算他真的不记得你的生日也不必如此,男人常是这样丢三忘四的,没什么大不了,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我常常想,嫁给我的女人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怎么样?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下?” 那甄抬眸,有点不明白的问道:“为什么你以为他不会记得我的生日?” “嗄?难道我猜错了?他记得你的生日?那你哭什么?他欺负你了?还是他打你了?还是他送的生日礼物你不喜欢?还是他白痴的带个女人去赴你的约会?还是……那家餐厅的菜不好吃?嗯?告诉我,我明天就去登报警告其他人不要再去那家餐厅吃饭。” 余亚莱一连串的“还是”逗得那甄笑了,她伸手抹去老是抹不净的泪,嗔骂道:“你知不知道你很不会安慰人!” “真的吗?我以为我的甜言蜜语一向打遍天下无敌手呢。”他低眸望着她,眼里有着笑,也有着宠溺。 “终于承认自己油腔滑调了。”她避开他专注又闪烁的眼,把切蛋糕的刀递给他,“帮我,我肚子饿了。” 修长的指尖接过刀子徐徐将蛋糕切开,切到一半又把刀子还给她,“该你了,寿星,以后可不能骗人说你是个小女孩,二十七岁了,其实已经徐娘半老,再不嫁人,人家会开始在背后说你是老处女没人要。” 那甄切了两块蛋糕,一块递给他,一块给自己,懒得搭理他的疯话,自顾自地一口一口吃起来。 “啧啧,你真粗鲁,谁像你蛋糕切这么大块吃的?从小老师没教你淑女一点吗?”余亚莱边念边看她吃,嘴角有着忍不住的笑意,把自己的那块蛋糕推到她面前,“饿死鬼投胎啊!这块也施舍给你如何?” “去!一点参与感也没有!今天是我生日耶!”说着,那甄出其不意的把那块蛋糕啪一声砸在余亚莱脸上,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一溜烟的跑出他的办公室,躲进自己的办公室呵呵直笑。 “那甄,你给我出来!”余亚莱追到门边喊道。 “不要!”她可不想满脸奶油,那要洗好久。 “你不出来我就把你的门给踹烂掉。” “请便,我会叫会计部发帐单给你。”背抵着门,那甄喘吁吁地笑道。 “你出来,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保证。” “不要。你当我是三岁小鬼?” “那甄……我的手有点痛……” 手痛?那甄突然想起他的伤,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究竟看了医生没有?” “没有。”他的声音有点无辜。 门开了,那甄走了出来,不太放心的看了他的手一眼,连包扎都没有,他是存心让她感到愧疚?问题是,他的伤又不是她造成的,为什么她必须要感到愧疚? “还是去医院一趟吧。”她拉起他的手瞧了又瞧,上头大大小小的伤口触目惊心,让她的心莫名的刺痛了一下。 余亚莱见到她眸光中的担忧,原本轻佻的面容下有一瞬间的严肃,像是在思考什么,确定什么。 “你在关心我?真心的?”他一手撑向她身后的门,转眼便将她困在怀中。 “亚莱,你不要这样……”他灼热又认真无比的目光让她承受不住,忙不迭想逃开。 他蓦地伸出另一只受伤的手撑住另一边,不让她有空隙逃开他的胸膛,“我听见你叫我,所以我回来了,却没见到你在办公室。” 那甄惴惴地看着他,觉得所有的空气都快被他给吸光了,她感到有些窒息的慌乱与害怕……害怕接下来他可能会对她做的。 “我打了你的手机。”她找话说,却在他又往她靠近些时伸出手抵住他偌大的胸膛,“亚莱……” “你找我做什么?”他低哑着俯身问道,气息拂上了她的脸。 又麻又痒地,但他靠她这么近,让她不得不看见方才她扔蛋糕在他脸上的杰作,却半点也笑不出来,因为他的眼神太过认真,和他平日的玩世不恭、吊儿郎当一点也不吻合。 她有些迷惑了,怔怔地看着他越来越近的唇…… “不……”她低吟的想拒绝。 “要。”他的唇覆上她的,脸上的奶油也非常顺理成章的跟着黏了过去,在她的鼻头上、唇边、颊畔染上浓浓的巧克力香,“现在你也跟我一样满脸奶油了,好可爱。” 原来他是为了报方才的仇?那甄正要开口反击,唇瓣却再次让他给霸住不放,这一回,他不是浅尝即止,而是深深的挑开她的贝齿吻着她…… 她的背紧紧靠住门,他的上半身则紧紧贴着她,火热起伏的胸膛隔着她身上单薄的衣裳,轻轻地摩搓着她胸前的突起,他的舌像是一只灵巧不已的蛇,滑溜的探进她的喉间,毫不留情的探索着…… “啊……”她娇喘着,全身因他的吻颤栗不已,也因他流连在她臀间的手而悸动着。 第10章 她害怕,真的害怕,她不想在自己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时,又掉进另一个漩涡里爬不起来…… 她颤抖不已的身子不知不觉中煽动了余亚莱潜藏在体内的欲火,娇吟的轻喘,酡红的双颊,柔弱无骨的身子,与她难得一见的娇美体态与乖顺,在在都在挑战着他极佳的自制力…… 他的吻变得更加霸气而认真,吻从她的唇瓣转向她的颈项与胸口,探入她深深的沟渠之间,用火热的舌尖挑逗着她已然挺立的蓓蕾,让她不自主地因他而呻吟出声,整个身子再也克制不住的偎向他。 “不要……”她被他吻得发晕,热气不断往上冒,连推开他的力气也没有,也不想…… “我知道你喜欢的。”余亚莱突地打横将她抱起搁上办公桌,高大的身影则立在她的两腿之间,他开始伸手褪去她的衣服。 “不!”那甄伸手抓住衣襟的领口。 他俯身用吻来化开她紧握着的拳,趁她不支的手一松,他的大手便一把将她的钮扣给扯开,将脸埋进她起伏不已的双峰之间,汲取那藏匿在丘壑之间的女人馨香 “啊……”她不自禁的拱起身子,双手攀住他的颈项,感觉到胸口像火一样的燃烧着,就要将她整个人融化掉。 他一手捧起她的一只娇乳,轻轻地揉搓玩弄着,另一手已伸到她裙摆内的两腿之间,试着探索另一片幽静之地…… “啊!”当他修长的指尖一触及那片处女地,那甄叫喊了起来,伸手去阻止他的侵略,整个人开始慌乱的挣扎着,“不要!亚莱!不要这样……” 余亚莱吻住了她的抗议,却也在同一时间抽出手,改而搂近她的腰身让自己的灼热抵住她…… “亚莱……” “嘘,我需要一点时间降火。”他降火的方式与众不同,喜欢往火源处靠近让自己免疫。 吻,益发的绵密,像雨点般散落在她不知何时赤裸的雪白胸口与小腹之间…… 第六章 两人急促的呼吸声是办公室内惟一的声音,像是过了一世纪这么久,余亚莱才缓缓放开她,视线却不避讳的落在那甄雪白耸立的胸脯上与浑圆纤细的腰间。 他的目光灼灼,烧得她就要体无完肤,那甄下意识地用手遮住自己的胸口,双颊酡红似火。 事情是出乎意料的失控,她从来就没想过会和他有这样亲密的肉体接触,然而彼此之间的电光石火触发在一刹那间,他们的身体竟是份外的契合与熟悉,连摸索都不必便直接晋级…… 这样的关系陌生得令她觉得害怕且尴尬,一向保持着距离的两人却差一点擦[奇書網整理提供]枪走火…… “如果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我也不会说抱歉。”他修长温柔的指尖轻轻地滑过她光滑细致的肌肤,然后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流连在她带点温存过后余温的唇瓣上。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温柔,闪烁的带着淡淡的笑意,她不懂,如果他不是真正喜欢她,为什么可以用这样温柔的目光瞧着她? 或许,他是真正喜欢她的?只是因为自己从来看不见? “我想回家。”她垂低了脸,有点疲倦去猜测。 “艾克亚以低于我们报价百分之十的价格,取得了欧洲喜儿化妆品的年度广告代理权。”葛琳娜对着手下两个爱将宣告了这件不幸的消息。 余亚莱高挑着眉,“怎么可能?我已经跟他们副总裁约好十天后到该公司签约,这消息是怎么走露的?艾克亚又怎么知道我们公司的底价?” “这个市场瞬息万变,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一个轻忽就会落得两头空的下场,不过,我怀疑公司里有内应,否则艾克亚根本抢不到我们的生意,因为他提出的企划案跟那甄那一份可以说是大同小异。”说着,葛琳娜朝那甄看了一眼,“那甄,你有什么看法?”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艾克亚广告的提案跟我的提案很类似?”这根本不可能! “没错,而且还可以说又更胜一筹,他们把你的企划案再微幅做了些改变,但基本上是同个企划体,这一点我可以十分确定。” “你的意思是那甄的案子被剽窃?”余亚莱的眉头挑得更高了,若有所思的眼神缓缓地落在那甄身上。 “是这样没错。” “葛琳娜……你跟艾克亚关系匪浅,该不会……” “去你的!我是公司负责人,有必要拿公司的前途开玩笑?”葛琳娜差点没被余亚莱的话给气得冒烟。 “你当然不会,问题是……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不小心让艾克亚那浑小子把东西偷去?毕竟有些时候真的是‘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空注意到自己是不是被人利用了,艾克亚是个出了名的偷儿,专门喜欢买别人公司的商业机密,你早该小心谨慎。” “不会吧……我跟他见面的次数用一只手都算得出来,再说我也没有把公事带到床上的习惯。”葛琳娜微微皱了眉,直截了当的说。 闻言,余亚莱好笑的轻咳了几声,“凡事都有可能,葛琳娜。” “这是你对老同学的了解?”葛琳娜也学着他挑起眉头,看看他,又看看那甄,“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三个以前就已经认识了吧?你和艾克亚是同学,那甄也不会不认识他,对吗?” “我是认识他。”那甄本来就不喜欢说谎,既然人家都已挑明了说,她也不必再回避。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怀疑你们两个有可能是那个泄密者?毕竟这个案子还在讨论阶段,从头到尾也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内容,除了你跟那甄,我想不出来还有其他可疑的人。”葛琳娜这句话说得很慢却很慎重。 “葛琳娜,你这话是在污辱我们。”余亚莱叹口气,摇了摇头,“没想到这就是我们两个为你卖命了四年的下场,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老板,说什么我也不会待下来。” “我只是随口说说,开开玩笑罢了。” “随口说说?这种话也可以开玩笑?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我看我和那甄还是‘包袱款款’走人算了。” “什么‘包袱款款’?”葛琳娜是美国人,自然不懂这一句台语。 “就是收拾东西走人的意思。” “没那么严重吧?” 那甄看这两个人讨论正事也在耍宝,有点不耐的起身,“我去找他问清楚。” 余亚莱快她一步的挡在她面前,暧昧地说了一句,“不必吧?葛琳娜晚上再回去好好问问他不就成了。” “去你的!”葛琳娜丢了一份卷宗过来,“少消遣我!在他做了这种好事以后,你以为他还会来找我?” “哈,原来你还在等着他的临幸啊!真是可悲的女人!” “余亚莱!”闻言,葛琳娜气得大吼。 受不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蒋克昕的坏,那甄将余亚莱推开便往外走,老实说,她实在不相信蒋克昕会尽使这些不光明的手段来建立他的王国,好吧,就算他真的为达成功不择手段,她也不相信他会这样伤害她…… “别去,那甄。”在她进电梯之前,余亚莱拦住了她。 “让开,事情总要问清楚。” “怎么问清楚?难不成当贼的还会承认自己是贼?” “他不会骗我。” “是吗?那么你生日的那一晚你为什么要哭?” “你究竟知道什么?”那甄瞪他。 恨他又提起那一晚,事过境迁已经一个礼拜,她还是无法好好面对蒋克昕的真实面目,还有……她跟余亚莱之间的莫名其妙…… 是的,莫名其妙。 一切都不该发生的,却发生了,扰得她自此夜夜失眠,每天到办公室都想着如何避开他免得尴尬,要不是今天葛琳娜一脸慎重又突如其来的找他们两人私商,她会想出一百个理由告假。 “他能伤你的只有感情,要猜得出并不难,何况,我比你了解他这个人,知道他的野心,知道他的用情不专,知道他为达成功不择手段,可以牺牲所有的人,当然也包括你。” “不要再说了。” “一个只爱自己的人,可以为了私心而牺牲全世界,你必须学着明白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我跟他之间的感情你不会了解。” “只有男人才真正懂得男人。”余亚莱冷哼了一声,两手插进裤袋里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转而苍白脆弱的容颜,他的心思陡地闪过一抹不该存在的怜惜之情,但,那也只有短短数秒,伤害的话再一次的出口,像是存心伤人伤得不留余地,“女人,只不过是一相情愿的去解读男人的所作所为,为自己盲目的迷恋找寻一个出口而已。” “他是不是抢过你的女人?”那甄的心已伤痕累累,对余亚莱存心的伤害已经免疫到可以保有理智去解读,这一向是她的专长,也是她引以为傲的本能。 余亚莱的神情微微一愕,却很快地敛起所有的情绪,“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看起来似乎很恨他。” “是吗……我是恨他,恨他抢走了你的心。”他说得很顺,眼神很真,一点也不像是在做假。 “不是我。”那甄淡淡的笑了笑,摇着头,“你继续演你的戏好了,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事。” 余亚莱微微的挑起眉,却反常的没有接话,见到她脸上那飘忽到近似绝望的笑,心竟隐隐地揪疼起来。 “那甄……”此刻,他竟有股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 “别说了,我不想听你唱戏的台词。”她走进电梯,没有再看他一眼。 第11章 她很庆幸,真的很庆幸,在错放另一颗心之前,自己还有抽身的空间…… 蒋克昕来应门的时候,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米白色睡袍,他微微侧过身让那甄进门,对于她的出现似乎并不意外。 “我想你应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那甄面对着他,开门见山道。 “坐下来喝一杯水,你看起来很喘。”蒋克昕倒了杯水给她,神情依然是一贯的温柔。 “我不是来喝水的。”才刚说完,那甄的眼角就瞄到他搁在餐桌上的那份企划案,上头明明白白的印着她的名字。 随着她的目光望去,蒋克昕轻轻地扯了扯嘴角,“你是为哪个而来的?我不明白你要我解释什么?” “不明白?”那甄激动的拿起那份企划案丢到他面前,“这个案子是我花了一整个月的时间才想出来的点子,你轻而易举的就偷了别人的东西当成自己的,你还不明白?” “我没有偷。” “没有!那这是什么!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桌上!”她对他真的失望透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来这里做什么,只为了心里还残存着一点点对他人格的信任?事实证明她错得离谱。 “我也很想知道是谁把东西寄过来给我的。” 他的意思是他没偷? “你拿到了喜儿广告代理权是个事实。”她不想再当个傻子。 “没错,鱼儿自己送上门,我只要确定它是一条真正的鱼就够了,不需要去研究这鱼儿为什么会自己送上门,对吧?”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公司出内奸,把这个案子流出来卖,我只是买下它,错不在我。”蒋克昕的脸上没有半点的羞愧之色,就像是在形容每天的天气一般自在从容。 那甄微微的皱眉,“内奸?谁?这个案子从头到尾就只有我跟亚莱、葛琳娜知情,要说内奸……我的嫌疑不就最大?” 蒋克昕一笑,“我这里随时欢迎你的加入,那甄,如果你真的成了这场游戏的牺牲者。”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我在说什么。”蒋克昕淡然的看着她,朝她走近,缓缓地伸出手抚上她柔嫩的娇颜,“你只要记住,就算我蒋克昕是全世界公认的大坏蛋,对你而言却绝对不是。” 她望着他,有一刹那的失神。 这对深情的眼眸呵,曾经跌进去了就以为自己再也爬不出来…… “我不会再来找你。”她摇着头,心碎是再也弥补不回来的,就算过去的她对他再迷恋…… 呵,迷恋,她竟承认了自己是在迷恋?就像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终于承认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女孩,谈不了大人式的爱情一样,是需要经过多少的挫败与伤心才能够体会? “你会的,因为你只属于我。”蒋克昕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寒意,像是在一瞬间凝聚某种力量想要摧毁什么。 “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只属于我自己。”那甄转身走了,强迫自己不要再眷恋这个男人。 很难,她承认,因为她思念了他五年,沉醉在这份相思里一直不想醒过来…… “小心啊,可别放错了心。”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那眼神中总是透着一抹看清一切光芒的余亚莱悄悄走近了她。 目光总是不经意的追随着蒋克昕的那甄,像是被人赤裸裸的看着,心上有着说不出的惶惑与不安。 “你在说什么?”她直视着他,逃避跟面对都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她自认为可以成功的藏好自己的心,从没想过有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生来就有一双透视人心世事的眸子。 “我只是提醒你,克昕有个论及婚嫁的女朋友了,六月一拿到硕士文凭,他们就要一块移民到加拿大,念书、就业、结婚、生子,你的出现不会改变既定的任何事。” 闻言,那甄的心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像只受了重伤的小兔子却还得披着虎皮吓人般的狼狈不堪。 “你多心了,我对他就像对仟炜一样,只是朋友。” “你跟他才认识一天,怎地就跟仟炜一样了?仟炜可是追了你好些年,不是吗?” “你不喜欢我,是吗?”总觉得,他对她有一点点淡得令人看不清的敌意,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 “不,你是个很特别的美人,只要是男人都会喜欢。”余亚莱说得不是太认真,目光中占多数的是笑谑而不是真心。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在他发现蒋克昕对她的呵护备至之后? “却不包括你。”这一点让她的自尊心有些受损,不为什么,只是因为那可笑的优越感,她在男人堆里一向吃得开,眼前这个男人却似乎防范着她,把她当成了一个坏女人。 “何以见得?我可也是百分之百的男人。” “因为你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警告我不要高攀你的死党。”那甄一笑,聪慧的她一向不会在男人的爱慕与甜言蜜语中沉沦。 余亚莱的目光闪了闪,笑了,“你比我想象中的更聪明且犀利。” “你开始想要追求我了吗?”那甄回以一抹顽皮的笑。 也许一辈子就见这么一次的人,又何必树立彼此的敌意?何况,她并不讨厌他,要不是蒋克昕的出现,她甚至觉得他是个可以在各方面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好对手。 但蒋克昕出现了,一瞬间便把她的魂魄给带走…… “我会认真考虑,我也希望你可以记住我所说的。” 他的警告性言语像把刺般的令她难受,她微笑的反击了,十足十的挑衅,“我想做的,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甚至,她体内有一股劣根性,别人越想阻止的,她越想让它惊天动地的发生…… 她从没想过自己是这样离开葛琳娜广告公司的—— “看在你为我卖命了好些年的份上,我不告你,你走吧。” “这几张照片你就认定我的罪?”那甄有些心冷,葛琳娜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你跟艾克亚是熟识,却故意在我面前装作不认识,可见你居心叵测,再说,你明明跟艾克亚有一腿,却还是看着他跟我上床,你们两个如果不是联合起来欺骗我,就是你是个白痴,我相信你不会是后者。”葛琳娜不断的抽着烟,一口接一口,像是在极力消除内心的烦躁。 “我跟他……不像你跟他那样,何况,我不是没警告过你……” “够了,那甄,你走吧,我无法用一个品行操守有问题的人当公司的重要干部,我还要生存。” “你认定了我是那个将企划案卖给艾克亚的人?” “他都承认了,你为什么还要骗我?” 那甄闻言一愕,“什么?你说什么?他承认了什么?” “承认了他跟你的关系,他甚至告诉我——为了他,你可以不惜牺牲一切,这是不是间接的承认你就是那个泄密者?” 那甄瞪视着葛琳娜好久好久,一颗心上上下下几百次,几度欲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突然不想再解释了。 “我想不管我再说什么你都打定主意不会信我了,对吗?”那甄淡笑着起身,“我很遗憾这四年多来的相处还不能让你相信我,既是如此,我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你不能开除她,葛琳娜。”门突然被推开,余亚莱高大的身子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两手撑在葛琳娜的办公桌上,一副准备谈判的样子。 “为什么?我是老板。” “如果你不想一下子失去两个爱将的话就收回你的话。” 葛琳娜愣了一会才道:“你在威胁我?余亚莱?” “你要怎么说都可以,总之我跟那甄共进退。” “不要跟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在台湾,你再也找不到比葛琳娜更大更有发展性的广告公司了。” “那又如何?世界可大得很。” “你不是从来都不想到国外发展?”葛琳娜质疑的扬起眉。 要是他想,美国总部的总经理位置早就是他的了,根本不必等到现在。 “那是因为那甄在这里,既然这里容不下她,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都可以去,只要带着她。”说着,余亚莱深情无比的看了那甄一眼,那甄也正看着他,神情却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怎么?他表现得这么差吗?他的真情真意当真感动不了这个女人半分半毫?他不相信,一点都不信自己凡人无法挡的魅力会对她一点用也没有,但,她为什么要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瞅着他? “她不值得你如此,她根本就不爱你。” “她爱不爱我是她的事,我却深爱着她。” “你有病!”那甄再也受不了他那含情脉脉的眼神,长发一甩转身离开葛琳娜的办公室。 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都可以去,只要带着她…… 真是见鬼了!她的脑海里为什么老是想起余亚莱的这句话?她要相信他的话才真的是天下第一大白痴! 到总务处取了一个箱子,那甄把自己私有物品一件件往箱子里丢,办公室外头的窃窃私语声她不是没听到,当某些事发生之后,没有人会记得你曾有过的功,只会咬住你的过不放,就算你没有罪,也得背负着十字架。 这样一走,她的名声是彻底毁了,全台湾的广告界不会再有那甄这个人,她的存在从今天她一走出这个办公室开始,就会成了广告界的最大话题,而且是一个不名誉的话题,她知道也明白,但她无能为力,不是吗? 就在刚刚的几十分钟里,她才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偌大世界里的渺小,一切都是虚空的,当你一直以为自己站在山的最顶端,却不知道悬崖也在你脚边的那个时候,死期就离你不远了。 第12章 这四年来她究竟在做什么?她将自己最宝贵的青春放在这里,以为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但就仅仅一个人的一句话就可以把她过去曾有的努力毁于一旦…… 那甄苦笑一声,觉得自己一直像是个白痴,在感情上盲目,在工作上盲目,在她的一生中,她究竟真正明白过什么?又真正得到过什么? 她可以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她问心无愧,但那污点一日不洗刷掉,便注定跟着她一辈子…… 她的事业完了!人生完了,一切的心血与努力都完了! 走出这栋待了四年多的大楼,迎向阳光,那甄的泪还是止不住的落下。 此刻,她不再顽强,一颗心脆弱得遇到风都会散去…… 第七章 才走出大楼,一辆白色法拉利跑车便停在她面前。 “上车。”余亚莱打开驾驶座旁边的那扇车门,直接对她道。 那甄看他一眼,不领情的想朝另一个方向离开,车子却再一次挡住了她的去路,尖锐的煞车声引来了不少目光。 “上车,除非你想等那些记者认出你,然后把你分尸当他们的晚餐头条。”余亚莱警告着,一双晶灿灿的眸子紧紧的锁住她脸上的苍白与无声挂着的泪,心上瞬间涌来的怜爱情绪让他感到意外。 女人,终究是要拿来疼的,不管她看起来是多么的强悍与跋扈,她还是水做的,难得柔弱的模样更容易打进男人的心,一下子升高男人天生便拥有的保护欲。 记者?闻言,那甄下意识地往旁边望去,才发现原来门前真的或站或坐的挤了很多拿着照相机、摄影机及手提电脑的人,他们是来找她的?不……怎么会?难不成…… “快上车!有人朝这里走过来了!”余亚莱不知何时已走出车外将愣在当下的那甄推上车,自己则快速的坐进车里,在一堆记者突然发现他们要等的人之前,踩下油门把车开走了。 “记者怎么会出现?” 余亚莱笑着朝她眨了眨眼,聪明的没在此刻提及她脸上的泪,“不知道是谁打电话给记者,说你是艾克亚的秘密情人,记者都爱八卦,何况是那个风流鬼的八卦,他们巴不得把整个艺文版写得满满的。” “这其中的八卦是不是还包括喜儿广告代理权的案子?他们找过你了?”否则,他又怎么会知道有记者要找她。要说心寒,此刻的心才真正的荡到谷底,就算余亚莱故意转移话题焦点,她也知道这些记者出现的首要原因一定和喜儿广告代理权有关,葛琳娜就算不告她,也不会再让她在广告界立足。 一通电话就可以毁掉她的广告前途,进而打击艾克亚,还可以替葛琳娜广告公司免费打广告,天下大概没有比这个更划算的事了,要是她,也许也会这么做吧?身为广告人,总会尽可能物尽其用,这是天份。 余亚莱欣赏的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很少有女人智慧与美兼俱,那甄却是之中的佼佼者。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聪明?” “常说。”那甄别过脸,将视线放在窗外忙碌的台北街头,突然想起小时候村子里的袅袅炊烟,那是每家到了黄昏时烧柴煮饭的特殊香味,绝对和这里的汽机车废气迥然不同。 好想家呵,虽然她已经没有家了…… “是吗?我常说?”他笑了笑,越来越觉得喜欢上她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要不是……余亚莱的眸子陡地沉了沉,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烦闷与不自在,油门不自觉的踩到底。 气氛的改变那甄岂会一无所觉,她缓缓地掉过头望住他,脸上的泪早已让窗外的风给吹干。 “你要带我去哪里?”车子驶向郊区,他不像是要奇送她回家。 “我家。” “淡海?”那个令她一想起就想哭的地方? “我没有搬过家。” “喔。”她应了声,想说不去,却又不知为什么没有认真的说出口。 余亚莱的声音有点冷冷地,让她也觉得冷冷地,是天黑了的缘故?还是靠海边所以觉得冷?那甄不解的皱了皱眉,用双手将自己的身子圈住。 “穿上。”余亚莱把椅背上挂着的薄毛衣外套递给她。 “你的车开得太快了。”她接过他的衣服披在肩上。 余亚莱把车速减慢了些,过了好一会才道:“把车窗摇上比较暖和。” 那甄摇摇头,“我喜欢吹风。” 这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她不想跟他独处在一个密闭空间里,从生日过后的那一晚,她连听到他的声音都会颤抖,何况是他靠近她时那股强而有力的心跳与体温…… 说她是胆小鬼也罢,她就是怕再碰触到他,怕玉石俱焚般的渴望再一次燃烧到彼此。 后果呢?最有可能的是体无完肤,因为她知道他根本不爱她。 每每想及此,总有股失落,而且每想一次,那股失落感就强一分…… 车子先开到海边,余亚莱伸手拉她出来,夜幕已升,但海的尽头处连星星都还看不真切。 “今天的天气不够好,可是风够大,可以把烦恼都吹光光。”余亚莱深呼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迎着风,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放开。 那甄想不着痕迹的抽回手,但那只大手的主人却打定主意不放似的紧紧握着,温热围绕着她的冰冷,让她突然又想哭。 “如果你让我爱上你,你就是天下第一大混蛋。” “蒋克昕才是天下第一大混蛋。”余亚莱转过身瞅着泪眼盈盈的她,伸手替她拭去悄然落下的泪,不期然的叹了一口气,“告诉我,你现在流的泪是为他还是为我?” “重要吗?”都是两个不是真正爱她却又满口说爱她的男人。 “当然重要。”事关成败,怎能不重要? 那甄摇着头,不想回答,眼前这个男人太危险,甜言蜜语常挂在嘴边的男人总是少有真心,她不想再冒一次险。 “那甄?” “不要逼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只是不敢回答,不如我帮你。” 那甄讶然的抬眉,“你帮我?” “是啊,我帮你,帮你决定嫁给我。”余亚莱深情款款的望住她。他真的越来越佩服自己的演技了,明明心不真意不诚,但他开了口却像是真的要许诺跟她结婚一般……当真足以得奥斯卡金像奖。 “你一定是疯了。”她皱眉,决定不理他这个疯子。 “我很正常。” “那你就不会说要娶我。” “为什么?就因为你还忘不了那个混蛋?” 那甄深呼吸一口气,幽幽地叹道:“不是。” “不是?那是不是表示你已经忘了他?”如果是……如果是那又如何呢?为什么他会觉得期待?见鬼了!余亚莱低咒一声。 “余亚莱,你当真想要娶我?”头一次,她想明白他的真心究竟到什么程度。 “你为什么老不相信我?”余亚莱一脸的无辜,“我看起来真的那么难以让人家信任我吗?我只是长得帅了那么一点而已,又不是我的错。” “你……”那甄摇着头苦笑,“就不能认真点?” “我很认真,是你不想看明白。”余亚莱轻轻地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让她正视着他,“我很慎重慎重的再对你说一次,我爱你,我想娶你,我愿意用我的一辈子守着你一个女人,直到天荒地老。” 海浪拍击着岩岸的声音也掩不住他的温柔,偌大的黑幕也未能将他灿如星子般的黑眸淹没,他是这样温柔的凝视着她,像是永远的惟一…… “我可以相信你吗?”她不确定了,不确定自己以前所认知的——他不爱她,究竟是不是事实? 他知道所有她喜欢吃的东西,了解她惟一喜欢的花,明白她迷恋一个男人的心,包容着她的一切任性与骄傲……这样的一个男人,她能说他不爱她吗?说得更明白些,全天下大概没有比他更懂她的男人了,包括蒋克昕。 “你当然应该相信我。” 是啊,她应该,因为他可以为了她不去国外发展,可以为了她放弃现有的一切重新开始,哪一个男人可以跟他一样这样用心的对待她? 没有,一个也没有,就连她相信曾经爱着她的蒋克昕,最爱的人也是他自己,他的事业,他的成功,凌驾于一切之上,包括他对她的爱情。 “是啊,我应该相信你。”她点点头,就在方才的顷刻之间,她不想再去深究很多事了,不想深究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眼前这个男人,不想深究自己是不是已经忘了另一个男人。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这个男人深深的打动了她的心,也许他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走进她的生命里再也移不开了,是她自己从不正视他罢了…… “你看起来像是很委屈。”余亚莱听见了她低低的叹息,俊颜一笑,又是一张玩世不恭的脸。 “我不会委屈自己做任何事。”要不,她也许早去当蒋克昕的情妇。 余亚莱俯低着脸靠近她,她那一眨一眨的睫羽像把扇,煽动了狂啸的海风与浪花,也煽动了他多年来坚硬如石的心……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不自禁地,没有目的地,单纯的只是想要吻她……来不及去深究这样的冲动代表的意义,他宽大的臂膀像把锁紧紧的拴住她微微颤栗的身子。 他的体温,他的心跳,就像那一夜般再次的传达到她所有感官,和那晚稍稍不同的是,他看着她的眼神…… 一样是渴望,今夜却多了一分爱恋……她幽幽地望着他,他那张近俊颜写满着对她的珍惜、疼爱与……矛盾? 第13章 矛盾?她不懂,真的不懂。 “我不懂。”那甄心里才想着,没想到已出了口,直到他那锐利又温柔的眸子闪了闪,直直的望进她的眼底。 “不懂什么?” “不懂你。” “没关系,我懂你就可以了。”他的唇瓣带着抹残酷的笑,在黑夜里,藏匿在偌大的黑幕之中。 “这样不对等的爱是没有好结果的。”她伸出手抹去他脸上那似乎不在意的笑,露出了淡得带点羞涩的笑容,“我相信我可以懂你的,我相信你也知道我可以回应你对等的爱,只要我愿意……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我们可以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脸上,像是有点意外她的羞涩与坦白,竟有几秒钟说不出话来。 “你的手好冰,我们进车子里头去吧。”他拉着她的手才要开车门让她先上车,身后突然响起的纷乱脚步声却掀起了沙滩上的一片黄沙。 “就是他,大伙上!”一声吆喝,来人已将手上不知从何处捡来的木棍往余亚莱身上击去。 随着那甄的尖叫声,余亚莱转身迎战,接下来的一片混乱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不要打了!”余亚莱第一个反应便是推她上车叫她锁上门,此刻,那甄坐在车里看着黄沙飞滚,之后又来了数名手执木棍的粗莽汉子,她心慌意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余亚莱单打独斗占上风的时间并没有维持多久,对方来了六个人,再加上他们手上的结实木棍,就算他的身手再利落,体能再好,也免不了在混乱中挨上几棍。 “快报警!那甄!”他扬声喊道。 此时,其中对方一人往车子的方向走去,目的当然是不让他们报警,余亚莱为了顾及那甄的安危,一个分神一支木棍便出其不意的朝他的后脑勺敲了下去—— “啊!危险!亚莱!”那甄尖叫着,不敢想象后果的闭上眼又随即睁开,正巧看见余亚莱当场吐了一口鲜血,“不!不要!亚莱……”她想下车!她不能再让他们这样打他! “不要下来!”仿佛早一步看出她的意图,余亚莱头也不回的低吼,“快报警!听到没有?” 那甄匆匆打了手机报警后,便打开车门下了车,不顾一切的便飞奔到余亚莱身前—— “你这个笨蛋!下来干什么!”余亚莱想也没想的把她护在怀里,对方收手不及,一棍硬生生的落在余亚莱的肩臂上,他闷哼一声,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她也听到了,终于受不了的哭出声来,颤抖不已的身子挣脱余亚莱的保护臂弯,直挺挺的张开双臂挡在他前面,流着泪,眸子里却一无所惧。 大不了就是一死,那比她眼睁睁的看着余亚莱被打,却做不了什么来得好受些…… “我不准你们再伤害他!”现下,就算是天皇老子也别想教她离开他半寸,宁可陪他一块死,也不要承受那种撕心扯肺的疼痛。 六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老大?” “主人没要我们把他打死,走吧!”带头的人率先转过身离开。 “可是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找死啊!那是老大的女人,你敢动她一分一毫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远,他们像来时一样消失在一片黄沙的尽头。 硬挺的身子骨在确定人全都不见了之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软倒在地,那甄泪如雨下,转头紧紧抱着余亚莱动也不动的身子,哽咽得泣不成声…… “你不要死,我才刚刚要爱你而已,余亚莱,你听见了没有?我绝对不准你死……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丢下我……”她不敢移动他的身子,只能抱着他,等着警察找到这里。 他满身是血呵!头上、手臂上、脚上、脸上……她边哭边摇着头,胃不断的翻搅着。 “早知道他们不打女人,我就应该早点出来救你,你就不会被打成这个样子……老天!你千千万万不要有事呵!否则我一定跟你没完没了……” 余亚莱微微的睁开一只眼睛,想伸出那只还没被打断的手安抚她,却被她紧紧抱着根本动弹不得。 “傻瓜……”叹口气,他发出微弱的声音。 “亚莱?”那甄哭花的脸从他胸前抬起来,“你没事?你真的没事?太好了!太好了!”说着,泪又开始淅沥哗啦地掉。 “别哭,你这样好丑。”余亚莱扯扯嘴角,想给她一个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痛得他闷哼。 “怎么啦?你哪里疼?”听到他一哼,那甄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明知道他全身都疼,却还是问了句废话。 “我全身上下就只有一个地方不疼。”他咬着牙,忍着痛伸手拍了拍她哭花了的脸。 “哪个地方?”她看他全身是血…… “心啊,想不到你这么爱我。”他定定的望住她,玩笑的话语中却带着一抹难得的认真。 闻言,那甄的脸红了红,别开脸不想让他看见。 “该死的,你都听到了?” “刚刚才叫我千万死不得,怎么现下我又该死了?嗯?你说清楚点,是要我死还是不死呢?我都听你的?” “少在那里胡说八道!”这个人真是疯得彻底!她动了动身子想起身不理他,却听到他哭天抢地的哀号,“你怎么啦?我弄痛你了吗?” “是啊,痛死我了,你不要再乱动了好吗?会死人的!”说着说着,余亚莱整张脸非常“痛不欲生”的纠结成一团。 “忍着点,警察应该很快就到了。”那甄担忧着,再也不敢乱动,只能让他这样搂着她。 救人来不及,等警察来送他去医院总来得及吧?要是她刚刚真的等着他们来救人,余亚莱大概真的会被打死……想到方才的一切,她还是心有余悸的颤抖着。 “别怕,有我在。”他下意识地将她拥紧一些,低头便去吻她。 “你的伤……”她闪躲着,怕弄痛了他。 “死不了,我现在想吻你。” “可是……” “不准你拒绝。”他霸道的宣告,单手托住她那勇敢又温柔羞涩的娇颜,缠绵火热的吻密密的烙印上她的…… “联星?”蒋克昕的眉头挑了起来,他不是没听过这家公司的名字,而是讶异听到这个名字,这个美国航空业钜子吴震旗下的资产管理公司,何时盯上他艾克亚了? “没错,联星已将近半个月连续的以高价收购我们公司的股票,似乎准备在年底的股东大会里取得一席董事席位。”张鸿有点担忧的向蒋克昕报告着这刚出炉的调查报告。 联星财团不仅仅在美国财大势大,它的航空公司更是遍及世界各地,所拥有的航队可以跟整个美国政府军队相抗衡,就连美国总统也要理让三分,何况只是他们小小的艾克亚? 艾克亚的窜起与壮大在整个国际广告界是个传奇,但与联星财团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这也就是为什么蒋克昕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要暗中以超乎寻常的价格大肆收购艾克亚广告公司股票的原因。 难不成吴震有意跨足广告界或媒体业?如果是,阻力若能化为助力是再好不过,要不然真要跟对方作对,可以想见结果只是以卵击石而已……蒋克昕陷入沉思之中。 “总裁?”张鸿等不到进一步的指示,有点进退不得。 “安排一下,我要见见吴震。” “嗄?总裁要见吴震?”张鸿的嘴巴差点没掉下来,那个老人……岂是说见便见得着的人物?这根本就是为难他嘛! “怎么?有问题?”蒋克昕挑了挑眉。 “总裁……”张鸿的确是面有难色。 “去试试,无论如何,我们总得看看对方的用意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何况,他若真的对进军媒体有兴趣,他会见我的。” 言之有理,张鸿佩服的点点头,“我马上安排,总裁。” “另外,那件事……处理了吗?” “处理了,总裁,只不过……”张鸿看了蒋克昕一眼,显得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听下面的人说,那小姐不怕死的护在那个男人面前……所以他的伤势只够他躺在医院里十天半个月的……” “什么意思?”他又没要他们把余亚莱打死?张鸿这是什么表情? “小的的意思是……总裁这种方式会不会反而把那小姐推到余亚莱那个男人的怀里……” 她不怕死的护在余亚莱面前?蒋克昕眯起了眼,温柔的面容下闪过一抹恨意与残逆。 “我有办法,你不用担心。”等到解决完联星这件令人棘手的事之后,他会有很多的时间跟心力可以把她抢回来。 不过,她不会再是他捧在手心里宠的女人,而是他蒋克昕的禁冲…… 她不配了,不配他对她的爱,因为她的身体已不单单是他一个人专属…… 余亚莱……他会让余亚莱付出代价的,一定会。 第八章 余亚莱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脸上的神情却一点也不像病人,反而像是个沉醉幸福中的男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目光则一瞬也不瞬的看着眼前正低着头帮他削苹果的女子。 “等你削完这颗苹果,我大概头发都快白了。”他调侃似的道,其实是想看看她被激怒得抬起头来时的那张脸,面对一个黑黑的头颅太久让他觉得厌烦,他想看她的脸,不管是高兴或生气都好。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那甄拿着水果刀在他面前晃了晃,咬牙切齿道。 第14章 “干什么?谋杀亲夫啊?”余亚莱笑了笑,伸出没受伤的手把她正削到一半的苹果拿到嘴边咬了一口,“嗯,美人削的就是不一样,好吃极了,来,你也咬一口。” 那甄因他的邀请红了脸,“少恶心巴啦的。” “这叫感情好,你真是一点都不罗曼蒂克,来,乖,吃一口嘛!有了你爱的滋润,我的伤一定恢复得特别快。” 她瞪着他,嘴角却忍不住带着笑,“我看你早好了,分明是故意赖在床上不起来,住医院住上瘾似的。” “是你让我上瘾,可不是这见鬼的医院!天知道我从小到大最不爱的就是上医院了。”说着,他硬把苹果凑上那甄的樱桃小口,“喏,你一口我一口,感情才不会散。” 那甄摇摇头,不习惯这样公然的亲密。 “你不吃我可要亲自喂你喔。”他放话威胁道。 “凭你?”那甄用一双瞧他不起的眼神笑看着他,“我看你连起身都要人家扶,还敢威胁我……啊!”话还没说完,那甄整个人已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圈进怀里。 “我说过男人禁不起挑衅的。”余亚莱低首瞅她,眼前这张粉嫩双唇的美妙滋味,自从尝过了之后便想再尝,却一直苦无机会…… “余亚莱,这里是医院。”她不安的舔舔唇,提醒他。整个人被他那灼热目光看得口干舌燥。 “我知道。”他的唇已缓缓地靠近她,摩搓着她的唇瓣。 “现在是白天……”她的双手抵着他的胸膛,被他技巧性的奇挑逗搞得全身火热难耐。 “我知道。”他的舌尖轻轻的探入,将她的惊喘声吞噬…… “门没锁……” “管他的!”他反身将她压在身下,迫切的吻住她,从唇、颈项一路吻到胸口的突起。 “啊……不要这样!别人会看见的……”她呻吟着,身子微微拱起,想拒绝却推不开他结实高大的身体。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进来——”余亚莱话甫落,病房门已被人推开,接着是尴尬不已的咳嗽声。 “对不起,打扰了,我不知道余先生在忙……” 那甄忙不迭把微敞的衣领拉好,一张脸娇红的赛如玫瑰,余亚莱则下意识地挡在她面前,不让半点春光遗露给外人观瞻。 “张组长,这么一大早的跑来,是查出幕后主使者了?”余亚莱面不改色的问着,仿佛刚刚没让人撞见任何事般的落落大方。 “余先生提供的线索很明确,艾克亚确实涉嫌重大,现在只差一些更有力的物证便可以将他缉拿侦办。” “艾克亚?”那甄不敢相信的探出头来,“张组长果真没弄错?” “错不了,那小姐,艾克亚的得力手下张鸿近来确实跟那帮人接触过,还付了一笔巨款给那帮人的头子,现在我们只要找出有力的物证,人证便不成问题。”警官张组长缓缓地说道。 “算了。” 这声算了不只引来张组长的错愕,更让那甄的心一动,幽幽地望了他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先生?你真的不起诉艾克亚?”他可被人打得半死呢,竟然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真的很不可思议。 “嗯。”余亚莱点了点头,脸上平静无波。 “可是我真的不太明白。”张组长办案十多年,还第一次遇到这样息事宁人的人,大部份的人不激动得鸡飞狗跳就很神了,怎么可能会放过对方,任人家在外头逍遥自在? “艾克亚有的是钱,我就算告他,他还是可以用钱把自己保出来,然后再找我一次麻烦,我可是泛泛小民,得罪不起他。” “那这之前你又是怎么得罪他的?”也许余亚莱这个解释有点合理,但为什么他怎么看,都觉得余亚莱不像真的怕艾克亚? 余亚莱笑了笑,回眸瞧了那甄一眼,不语。 “啊,我知道了,英雄难过美人关,你抢了艾克亚的女人?”张组长说着看了那甄一眼,突然发现她有点眼熟,“这个……小姐,你最近上过报吧?是那个……”话说到一半,突然接收到一双锐利得可以把人杀死的视线,张组长噤声了,嘿笑两声,“唉,我一定是认错人了。” “是认错了。”余亚莱很高兴这个人还挺识相的,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袋给他,“这阵子麻烦张组长了,这里是一点意思请收下吧。” “这怎么可以?办案是我的职责,余先生你就不必多礼了,我可不想回去被安个受贿的罪名,当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张组长推拒着。 “一张纸而已算得了什么受贿?拿去吧!请兄弟们喝凉的。” 一张纸而已?意思是只有一千元?既然只有一千元拿来买水喝总不为过,想着,张组长便收下了。 “你真的不告克昕?”病房里只剩下她跟他,那甄才缓缓地开口问道。 余亚莱瞅了她一眼,“你希望我告他?” “我……不知道。”她是很生气蒋克昕竟然这么做,但是,她也不希望他去坐牢,为这件事搞得身败名裂。 她很矛盾,一方面对余亚莱感到抱歉,另一方面却又…… “不必苦恼。”余亚莱伸手抹去她眉间的忧愁,笑了笑,“就知道你这脾气所以才放过他的,我不要你为此恨我。”“就算你要告他,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恨你,错在他,他找人把你打成这样,你要告他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不会因为曾经深爱过蒋克昕,就失去了明辨是非的能力。 “这是你理智的一面,但感情那一面,你一定希望他会没事。” 她讶然的抬眸,“亚莱……” “傻瓜,不必太感动,了解你是应该的。”他拍拍她的脸,温柔的笑着,“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刚刚被打断的事了吗?” 本欲落下的泪被他这突兀的要求给硬生生逼回眼眶,那甄有点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心里却是一阵暖。 她知道他只是希望她快乐,不要伤怀,这阵子发生了太多的事,要不是他,她根本走不过来…… 爱的力量真的很伟大,可以战胜一切,如果她不是发现自己开始爱上他了,如果她不是感觉到他也似乎是真的爱着她的,现在的她也许已不知去向,可能在巴黎的咖啡馆里忧伤,也可能在纽约的街头流浪…… “我想你是真的爱我的。”那甄偎进他怀中紧紧拥着他,闭上眼,发誓要用自己的一辈子来回报他对她的爱。 “傻瓜……”余亚莱轻轻地伸出手回拥着她,眸光却微微一沉。 他是真的爱她吗?是吗? 她的话突然让他跌进一团混乱之中,这阵子自己始终不愿去正视的问题也缓缓浮出台面…… 他是真的爱她吗?答案应该是很简单的两个字——不是。 但,他的心为什么要觉得犹疑? 多久了?他故意漠视自己迟疑的心有多久了?这个答案,连自己都不想面对…… “你真的太卑鄙了!我看不起你!” 一开门就接受到这样的谩骂,蒋克昕也只是微微挑着眉,将身上的睡袍拉紧,“我说过你会再来找我。” “你竟然用这种方式来逼我出现?你不是个疯子就是变态——” “住口!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无聊!”他扬声制止她可能接下去的不雅之词,“我找人教训他是因为他伤害了你、欺骗了你,而你竟然还以为他是个值得依靠的男人……他活该受点教训。” “他哪里伤害了我、欺骗了我?是你,是你一再的伤害我、欺骗我!你要偷要抢是你家的事,干什么拖我下水?喜儿广告代理权的事我扛了,全世界知道的人都会指责我见色忘义的出卖了公司,你知道我有多么难过?对你,我已经心死了,所以我不追究,可是你找上余亚莱就是不该,他差一点就被打死,你知道吗?” “他们拿的是木棍,不是刀不是枪,那甄,你该知道我用意不在置他于死地,要不,他现在早就去见阎王了。” “蒋克昕,你以为你是谁?天神吗?可以主宰别人的生死是非?好歹,亚莱也曾经是你大学同窗的死党——” “如果他真的顾及到这一点,就不会帮着别人来对付我。”蒋克昕眼一,不耐的转身往房内走去。 那甄跟进却小心的没有关上房门,对他的话是一脸的迷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帮着谁来对付你了?” “出卖商业机密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余亚莱。”蒋克昕边说边替自己点上烟后,才缓缓抬眸看了她一眼,“讶异吗?还是你不信我?我说过我蒋克昕就算是个大坏蛋,对你也不会是。” “不……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一来可以把你的前途毁掉,二来可以借此打击我艾克亚在台湾的商誉,三来又可以趁你最脆弱的时候接收你的心、你的人……” “你胡说!” “我胡说?”蒋克昕蓦地冷冷一笑,上前用手托高她的下颚,“你敢说你的心还没交出去?你的身体还没交给他?”“我……”她的心是给了,但是…… “你给了,是不?你把第一次给了余亚莱,是不是?”他捏住她下巴的手微微缩紧,就算早就料定那一夜他们在办公室里已经苟合,但真正证实了却又是另一回事,他恨,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那……不关你的事。”她的下巴有些疼,她的心也很疼,因为此刻她可以明白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对她的占有欲有多深……所以他痛苦,所以他生气。 “我这么珍惜着你! 第15章 你却随随便便把你自己交给另一个男人,你说,我该不该恨你?那甄。”他的语调轻柔得近乎危险,下一刻,他一反平日温文优雅的举止一把将她推到床上。 “啊!”那甄在他近乎粗鲁的举动下被摔到床上,又惊又怕,下意识地要起身,却在下一秒钟被他欺身压在身下。“早知道你如此不珍惜自己,我五年前就先要了你。” “克昕,你不要这样……”那甄伸出双手抵在他的胸前,眼神中带着惊惧与不知所措。 这样的他令她陌生不已,她从来不知道在温柔体贴的表相下,蒋克昕会是个深具侵略性的人,看来,她当真一点都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呵!她却莫名其妙的想着这个男人五年,一恋上就是五年……现在想来连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对一个人的迷执。 “不要怎么样?你爱我,我也想要你,我们是你情我愿,我不明白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还是……你现在不爱我了,嗯?余亚莱哪一点比我好?床上功夫吗?你一沾便恋上了?” “不……” “要是我知道你深好此道,我早就满足你了,也不必等这么久了,你实在应该老实点的,那甄。”蒋克昕说着,冷笑的俯低着脸要去吻她,想到她的身体让余亚莱先一步夺了去,体内的怒火便排山倒海而来,任他再怎么想抑制也抑制不住。 体下的软玉温香呵,早就是他的希冀,他只是一直在等,等他可以真正好好拥有她的一天,是她自己不珍惜,偏要背叛他对她的爱,能怨得了他吗?他爱她啊!他想把自己也许只能拥有一次的真正爱情都给她,她却忍不住这一时半刻……该死的女人!他该知道女人都不可靠! “不要!”她别开了脸,下意识地躲开他的吻。 他的眼神充满着鄙夷与恨意,身体则以掠夺者的姿态霸占着她,他对她的一切举动都是那么的陌生,这不是她所熟悉、所以为的蒋克昕…… 余亚莱带笑的神情与时而玩笑时而认真的目光,在此时此刻轻轻悄悄的浮上脑海,她想起了他的吻、他的深情、他的温柔、他的拥抱……不该的,她怎么可以还让蒋克昕吻她呢? 她的心已经遗落了,真的,遗落到另一个男人身上,一个在她身边守了五年的男人身上。 “不要?你竟然不要我吻你?”蒋克昕蓦地哈哈大笑,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与温文,此刻的他像失了枷的猛兽,只想着如何猎食自己解脱后的第一个猎物,“你竟然可以献身给余亚莱而不愿意我吻你?哈,我究竟是怎么回事,竟会爱上你这种女人……” “够了!”那甄伤心的喝止他的狂笑,“你不要这样,事实跟你所想的不一样,你放开我,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好吗?” “谈?我跟女人通常都只有躺着谈的份。”他无情的唇勾起一抹冷笑。 “克昕……” “不要叫我!你不配!对我而言,此时此刻的你只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 “啊!不要!” 蒋克昕扬手一扯便把她脆弱的丝质上衣给硬生生扯破,露出她雪白丰挺的酥胸及她那盈盈一握的纤腰,他的目光在瞬间变得火热而危险。 “也许你可以比比看,看究竟是我好还是余亚莱好。”蒋克昕的眸光一沉,低下头便嘶咬上她的胸口。 “啊……你放开我!我跟亚莱没有做你想象中的事!” 蒋克昕却像是听而未闻的继续拉扯她的下半身裙子,大手肆无忌惮的探入她的两腿之间—— “你不要这样伤害我!放开我……求求你……”怎么推也推不开压在身上的强大力量,她的泪掉了下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不要变成这样子…… 曾经,这样的爱是她所希冀的,每每在梦里,她都会想象蒋克昕曾经抱着她的感觉,她多么希望他可以爱她一次,就一次也好,忘却道德伦理,忘却世人眼光,她想彻彻底底让他抱一次。 现在,此刻,他就要实现她的梦想了,她却只觉得无助与难过…… 就算她曾经不确定自己对余亚莱那份奇特的依赖与习惯,就算她曾经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就此可以忘了蒋克昕而接受余亚莱,此刻,她却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了…… 她爱上余亚莱了,她的身体、她的心,她都想完完整整的献给他一个人,所以她才会难过蒋克昕对她将要做的事…… 但,这个男人却是真正爱她的,不是吗?因为深爱着,所以才会这么恨。 泪还是不断的落,可是那甄不再挣扎了,也许,她真的是欠他一份情,就让她的身体来偿吧!毕竟这个男人,自己深深恋过…… 她紧闭着眸子,任他的吻落上她的唇、她的颈、她的胸、她的小腹…… 不再挣扎了,如果这样可以减少他眼中的痛。 “这就是你我曾经的爱情?”他吻到了她的泪,也感受到她的臣服,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他痛心的望着她紧闭的眸子,久久与她幽然睁开的泪眼相对,末了,他松手了,翻转起身背对着她,“你走吧!” “克昕……” “别让我有后悔的机会。”他丢了件自己的衬衫给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饭店房间。 一抹淡雅的身影出现在余亚莱的病房门口,还犹豫着该不该就这样敲门去见房内的那个人,却听到熟悉的嗓音在不远处柔柔的响起—— “都来了还不进去看我,想让我伤心死啊?”余亚莱带笑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来人,还身穿病人服的他依然气势夺人,高大英挺得宛若天神。 “你还是老样子。”高羽芬笑着摇摇头,扬了扬手上的水果篮,“听说你受伤了,所以特地来看你。” “要你特地从加拿大飞来看我,真是不好意思。”余亚莱接过了水果篮,率先开门进去。 “受伤了还不好好待在房里,跑去哪里了?”高羽芬跟了进去,将门轻轻掩上,有点拘谨的站在离床边不远处。 “我有预感你会来看我,所以到医院门口等你啊。” “你就不能正经点跟我说话?” “我很正经啊,你想说什么?”余亚莱瞅着她的眸光闪亮无比,却是无限温柔,其实他很少这样瞪着她直瞧,因为他不想在一个心不在他身上的女人面前,泄露自己一丝一毫的情感。 但今天例外,不知为什么,经过多年之后再见,他突然想仔细看看她,看自己面对着她时,还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关于男人对女人的心动与占有…… 他还是喜欢她的,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美,一样有气质,一样温柔尊贵,她还是以前的那个高羽芬,但他发现自己竟然从来不曾想要抱她,对她……他竟然没有男人对女人的想望与需求。 这真的很奇怪,他奇怪自己十多年来竟然都没有发现这一点,直到那一夜,那诡异得离谱的一夜…… 他对那甄产生了强烈不已的悸动与需索,他像一个男人渴望一个女人般的想要她、想抱她、想拥有她……他曾经嘲笑自己是因为太久没吃荤了才会如此莫名其妙,对一个自己从来不想爱的女人发情,可惜后来的一切一再的打翻了他的假设。 他找过女人,却发现脑子里想的都是那甄……见鬼的!他像是第一次偷吃糖的小孩般一直记得当时体内对她所产生的奇妙感觉。 只是生理冲动吧!那甄本来就有勾引男人犯罪的魅力,否则那一向骄傲尊贵的蒋克昕又怎么会为了她要跟羽芬离婚呢?要不是羽芬家的财大势大,也许当年蒋克昕还真会为了那甄把羽芬舍下,当个道道地地的负心汉。 余亚莱在心里冷哼一声,突然间觉得烦闷不已…… “亚莱,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高羽芬突然微扬了声调。 “什么?”他回过神,将她脸上的迷惑收进眼底,“对不起,我想起了一些事,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我希望你可以放弃收购艾克亚公司股份的动作,看在我们相识十来年的份上放克昕一马。” 余亚莱讶然的看了她一眼,沉了脸,“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拿什么去收购艾克亚的股份?你忘了我跟你一样只是个孤儿?你幸运的让有钱人收养,我可没有。” “我都已经知道了,你用不着瞒我,我已经见过吴叔叔了。”高羽芬柔柔的说道。 第九章 她已经见过吴震?余亚莱不悦的起了眼。 见他不悦,高羽芬说起话来益发地小心翼翼,“吴叔叔跟我说……你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因为……克昕要跟我离婚,你为了保住我的婚姻所以才想要在事业上控制住他,要他不得不对我臣服……真的是这样吗?” “不是。”余亚莱想也不想地便回答。对吴震不经他同意便随意告知别人此事感到愤怒与不满。 “亚莱?你在生我的气吗?”高羽芬微微皱眉,语调中更多的是柔弱,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看来一副十分生气的样子,她知道他对她的好难道不好吗?老实说,她很感激他的,而且意外。 “没有。”余亚莱看她一眼,习惯性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发,笑道:“别多心了,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一辈子都不会。” “一辈子?”她仰头看他。 “是啊,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说什么我也不会生你的气。”面对她澄澈的双眼,余亚莱很坦诚的回应着她。 “只是这样?”她不懂,若真只是这样,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大费周章的只为了维护她身为蒋克昕妻子的权益。 第16章 “不然还有什么?”他笑着反问道。知道她温雅的性子里没有追根究底的基因,而且也没有太过细腻的联想力,不像那甄,聪颖得像是随时拿着探照灯照着你,把一个人的心思剖得透透。 “没什么。”高羽芬摇摇头,如他所料的并没有多想,“那收购艾克亚股份的那件事……” “你要我放过他?你确定?”他知道她爱蒋克昕有多深,更知道脆弱如她根本无法承受失去,所以他要保护她的权益,管不了蒋克昕的花名在外,却可以想办法保住羽芬蒋太太的身份,这是他惟一能为她做的。 “嗯。”高羽芬点点头。“我知道克昕跟那小姐的事……这么多年来克昕从来不曾因为任何一个女人跟我提过离婚的事,我相信这一次也不会,要是他有心如此,五年前他就可以把我甩开了,不是吗?” 他不想伤她,挑明了蒋克昕是看上她家的财势,所以才迟迟没有放手,那只会将她一下子打进地狱,他不愿如此,只能对此点保持沉默。 “做人总要未雨绸缪,何况,人会变的,不是吗?他五年前爱你,不代表他就不会改变——” “他不爱我,我知道的。”高羽芬突然打断他,牵强的笑着,“你明知道的,又何必说这话来安慰我。” “羽芬……”他挑高了眉,有点讶异她对一切的了然。 “不要以为我是温室里的花朵就什么都不懂,我有眼睛、有耳朵、有感觉,就算一开始我不明白,久了我也会知道。” 余亚莱静默着,如果是如此,是不是早该看出他对她多年来的爱意?也许,她是知道的,只是装作不明白。 “我爱他,不管他是否爱我,我都会爱他。” “如果他真的要跟你离婚呢?” “不会的……” “我是说如果。” “那我就去死。”高羽芬的神色有些激动与空茫。 “羽芬……”余亚莱的眉头因她的话紧紧的皱了起来,“为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去死是傻瓜才会做的事。” “我是傻,注定的了,这辈子我只爱他一个,如果他真的不要我了,我也只能去死。” “我不准你这么做!”余亚莱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我不会让你死的,也不会让蒋克昕跟你离婚。” 她柔弱的任他抱着,微仰起小脸,幽幽地对他道:“放过他吧,亚莱,失去了艾克亚,他会疯掉的,要是他知道你是因为我才这么对付他……他真的会不要我的。” “我没有要毁掉他,只要他安份守己的当你的丈夫。” “他不会接受威胁的。” “他会。”余亚莱肯定地道。他比她更了解蒋克昕,了解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了解他急于成功的想望,他不傻,不会任他把他的公司弄垮,所以他会屈服,一定会。 “我不要冒险啊!”高羽芬有点激动的推开他,“我爱他,我不要冒着让他讨厌我的危险!我不需要你为我这么做的,一点都不需要!你这样做是害我,害他讨厌我,你知道吗?” “羽芬,你冷静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我可以为了爱他委屈我自己,我可以为了成全他对事业成功的渴望让他利用我,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这就是你眼中的我?”余亚莱自嘲地一笑。 他不会邀功,更不想因自己为她所做的一切而要求感激,因为那都是他心甘情愿做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她……保护她是种习惯,在孤儿院时,他一直是柔弱的她身边的守护神,直到她被高家人收养,他还是习惯性的想要保护着她。 他是太低估了蒋克昕,才会让他在第一次见到高羽芬时便夺走了她的心,蒋克昕对她的靠近是无意也是有心,他却以为他是真心爱她,守住自己对她的恋而开开心心的祝福他们,没想到后来那甄却出现了…… “对不起。”高羽芬不是真的要责怪他,她只是心急心慌,怕他的所作所为坏了克昕对她的感觉,“我知道当初是我哭着求你帮我,克昕才没有一时失去理智的舍下我去找那甄……我很感激你,真的,现在我还是要求你放过他……不管他是不是会再一次因为同一个女人而考虑放弃我,总要赌一赌的,不是吗?我不想一辈子活在可能失去他的阴影之中。” 望着高羽芬的柔弱无助,他却在此刻想着那甄的明媚聪慧,想起了这阵子两人共处的甜蜜与亲密,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不若平日的玩世不恭,而是带着幸福。 “那甄不会再是蒋克昕离弃你的原因了。”余亚莱温柔的说着,伸手轻抚着她的脸,他现在可以肯定……这张脸,这张曾经他以为要守在心里一辈子的脸已经让另一个女人给替代了。 “为什么?”她微皱起眉。 “因为我会娶她当我的妻子。” “什么?你要娶那甄?”高羽芬讷不成言,想了半天却只吐得出一句,“是……因为我?” 余亚莱还没来得及回答,病房门已被推开,淋得有如落汤鸡的那甄像是看着怪物般的看着他,她的神情像是接近死亡般的苍白似雪,唇冻得发紫,望着他的眼眶兜满泪,没有了焦距…… “那甄!”余亚莱在看见一身湿漉的她时,马上放开了高羽芬大踏步的朝她走去,关心的眸子定定的落在她颤栗不已的身子上,伸手便要将她拥入怀中—— “放开我,你这个伪君子。”她的声音是冷的,心是冷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悲哀的成分多,还是恨意多? 抓着她手臂的手紧了紧,深深的望进她那双哀痛欲绝的眼,余亚莱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手劲一松,真的放开了她。 那甄转身走了,没再看他一眼,没再多说一句,哀莫大于心死,两次的重创已让她身心俱疲…… “你不追去?”高羽芬在他身后提了一句。 “没必要。” “你不是真心爱她的?是吗?” 余亚莱摇摇头,不想多说,此刻的他一点都不想言语,脑海中不断闪过的是她那双负伤而去的眼……他伤害了她,这曾经是他靠近她的目的之一,不是吗?他却一点也没有成功后的快感与喜悦。 他当然知道原因,因为他想要她,想娶她,真心的想将她拥有…… “你是爱她的?”高羽芬又问了一句,心上隐隐地感觉到一股郁闷之气。 “爱吧,我想是的。” 又一个男人爱上她……高羽芬淡淡的垂下眸子。 “我想回饭店了,你好好休息养伤,我再来看你。” 余亚莱点点头,第一次没有将心放在她身上。 高羽芬感受到他的心思早已随着那甄的离去飘远,不是她敏感,而是他现在的神情,就像蒋克昕每一次看着那甄照片之后的样子…… 依恋与倾心。 她能不恨吗?这样曾经一个说着爱她,一个心里恋她的两个男人都深深的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来了个秋台,时风时雨,把天空搞得一片阴霾忧伤,那甄仍穿着蒋克昕过大的衬衫,走在路上引来众多的打量目光与猜测。 谁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呢?那甄淡淡笑着,心像冬雪一般冷,在众目睽睽之下潇洒的走进大雨中,任冷冷的雨打在身上。 此刻,她真的需要冷静,需要彻头彻尾的冷静…… 她后悔来找他,真的,在她走出饭店时一心就只想着来找他,没想到却会听到这个荒谬又让人心碎的事实…… 他靠近她只是虚情假意,他说爱她只是为了要一劳永逸的替高羽芬解决掉她这个麻烦,他的温柔、他的吻、他的拥抱、他的体贴、他的用心……都只是手段,一个为了夺走她的心的手段。 呵,可笑,她却真的爱上了他,打死也不相信蒋克昕的话,不相信余亚莱会玩弄她、欺骗她…… 她不仅是白痴,还是瞎子!一再地错,一再地陷落…… 那甄穿过一条又一条马路,路人的伞都被狂风吹得拿不稳,雨势也越来越大,她却一无所觉的自顾自走着,此时天塌下来也没她的事了,突然觉得自己过去这些年活得真的很辛苦,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 这个世界的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向精明如她,早看出余亚莱的不真心,却还是傻傻奇$%^書*(网!&*$收集整理的相信了他爱她的谎言…… 总是无知,一次接着一次相信爱情。 衣服贴在身上,她觉得冷又觉得热,大概是病了,如她所愿,真想就这么生一场大病,躺上十天半个月,也许可以挣脱人世间的爱恨情仇,看破红尘俗事……她是这么可笑的希冀着。 “上车!那甄!” 一辆白色法拉利停在她的脚边,熟悉的车身、熟悉的声音,可是她没有理会,像是听若未闻的继续往前走。 “那甄!”一只手气急败坏的拉住她,“你够了吧?这样走下去你会得肺炎的!笨蛋!” “放手。”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除非你跟我上车。” “永远不,请你放开你的脏手。” 余亚莱就这么看着她,与她的固执僵持着,他当然可以放开她,但是他不愿,因为他太明白骄傲、爱钻牛角尖的她,会因为这样的事而不断的折腾自己,还会心死…… “你不要这样伤害自己,好吗?”他软了声息,“跟我回去后,你不理我甚至于想扁我,我都接受。” “不要再跟我甜言蜜语,余亚莱,在我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只是为了替高羽芬守住她的情敌之后,你以为我还会继续相信你? 第17章 你曾骂过我白痴,记得吗?我想我真的是,才会白痴得去相信你这个无心无义,只会用尽手段来达到一个可笑目的的伪君子! 五年……你用五年待在一个女人身边用尽心机,跟蒋克昕用五年的时间去创造他的商业帝国一比,他就比你高尚一百倍、一万倍!我不齿你的所作所为!你听到了吗?滚开!“她使劲将他扯着她手臂的手给狠狠甩开,像疯了似的往前奔跑。 骤雨打在她的脸上、身上不觉得疼,走了好长一段路的双腿不觉得酸,她曾经以为的深情呵,竟是一段故事的骗局…… 余亚莱将那甄抓回怀里,她哭得红肿的双眼及一身的狼狈都让他的心狠狠的纠在一起。 “你的身体好烫,跟我回去医院。”他紧抱着她,任她在他怀里放肆的挣扎,任她的粉拳落下,一拳接着一拳地打在他尚未愈合的伤口上,他不哼不吭,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我不会跟你回去。”她疯狂的槌打着他的胸口,“放开我!放开我!我叫你放开我!听到没有?” “我不放,永远不。” “该死的!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臭男人究竟想做什么?一个想强暴我,一个想强迫我……啊!”她的手臂突然被紧紧扣住,痛得她闷哼出声。 “你说谁想强暴你?”余亚莱终于发现此刻穿在那甄身上那件偌大的男性衬衫,眉眼之间尽是沧冷。 她不自在的别开脸,想起在饭店时所发生的一切,想起蒋克昕对她的那股恨与粗暴,她的身子还隐隐颤栗着。 “不用你管。”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她拒绝了自己曾经深爱着的男人的拥抱……是得是失呢?想不清,只觉得自己很可笑。 “那甄!”余亚莱不悦的挑高了眉,“有一点我希望你知道——不管你现在怎么想我、看我,我这辈子都娶定你了,而你的事就是我余亚莱的事,我管定了,而且不会善罢甘休。” 他这副像是要指天立誓的爱情宣言打动不了她,她的心已经死了。 “你爱怎么样是你的事,从今而后我们只会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再有交集,你再死缠活缠着我一百年都没有用了,余亚莱。”她说得平静,不是因为她原谅了他,而是因为她越来越昏昏欲睡的精神状况。 余亚莱也感觉到她的异常,不想再跟她争执关于爱不爱的问题,伸手将她打横一抱,便往自已停在不远处的法拉利跑车走去。 “你放我下来。”她抗议着要挣脱他,却越来越无力。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余亚莱胸襟上的一大摊血,触目惊心地,让她想起了那一夜在淡海海边,他是如何的护着她不受伤害…… 她忘了他还是个病人,却疯了似的打着他……那甄的嘴角轻轻扬起一抹凄苦的笑,为自己竟还有的心疼。 她下意识地不再挣扎了,怕他的伤口越来越不可收拾,怕他真的因她而死,她不想为他愧疚一辈子……就是这样罢了。 是的,就是这样而已。 张鸿与蒋克昕一前一后下了车,走进凯悦饭店。 “麻烦你,我们找美国来的吴震先生。”张鸿先到柜台处登记,才又旋了回来停在蒋克昕身边,“总裁,吴先生请我们稍等一会。” “我以为你已经安排好了。”蒋克昕优雅从容表相下的心,却带着一股不耐的烦躁,近来美国收购艾克亚股票的动作不断,台湾这边又发生了不少事,事事不顺心的结果让他长年自恃的耐性也磨得干净。 天要亡他了吗?他可不这么认为!要是他愿意,他多的是东山再起的机会,只不过他并不笨,明白傲骨并不能当饭吃,只有现有的财富与权势才是最踏实的东西,也因此,当年他才会舍下那甄,跟一个自己并不爱的女人结婚。 他后悔吗?当然不!要是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财与势,这两个可以让他快速功成名就的东西,而不是女人。“总裁,吴震先生的确答应要见总裁您的,只是他要我先稍稍等待一会,他房里有客人。”张鸿好声好气的说着。交叉着双腿,蒋克昕高大的身子坐进了饭店一旁的雕花座椅,张鸿请人端上了咖啡和蛋糕,自己则静静的站在一旁。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像在考验人的耐心似的,一个小时就快要过去,蒋克昕已经不耐的起身要离开。 “总裁……”张鸿唤住了他。 “别提醒我你的办事不力。”他蒋克昕何时这样受过气?就算当年一文不名的时候也没有,何况是现在。 “没想到你的耐性越来越差了,是人老了?还是因为身份地位提高,所以更加拿乔了?” 身后传来的嘲弄让蒋克昕像石像般定住,他缓缓回眸,意外的见到余亚莱那张带笑的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蒋克昕冷冷的问着,微皱的眉淡淡的挑起,看了站在一旁的张鸿一眼,尽是责难,“怎么回事?” “小的……” “别问他了,你不是要见吴震?我就是代表他来跟你见面的,有话你跟我说也是一样。”余亚莱淡笑的落坐在沙发椅上,一身米白色的义大利休闲衣裤将他整个人衬托得益发从容与阳光。 此刻,若将余亚莱比喻成阳光,那蒋克昕就是阴霾——那种暴风雨前的诡谲宁静,蒋克昕沉着脸的看着余亚莱,像是前世的宿敌,今生的克星。 “你代表吴震?”蒋克昕冷漠的嘴角微扬,摆明着不信他的话。 吴震是何许人也?他余亚莱一个孤儿,凭什么代表吴震跟他会面?这简直可笑至极! “我是代表他,不信的话,你可以亲自打电话跟他本人确认。”余亚莱把手机递给他,“张鸿应该知道他的电话吧?我也不介意你亲自上楼去找他确认,反正他来台湾闲着也是闲着,无聊得紧,不会介意有闲杂人等的打扰。” “打个电话上去。”蒋克昕用眼神示意张鸿到柜台前打电话。 张鸿离开了,留下两个大男人单独面对面。 “希望你不是乘机又找人来把我扁一顿,那艾克亚铁定要玩完了,谁也救不了你。”余亚莱半玩笑半认真的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不告你并不代表我会放过你,蒋克昕,我只是不希望那甄难过,何况,要整你的方法很多,不差这一个。” “你是不希望羽芬难过吧?”蒋克昕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处心积虑的留在那甄身边是为了什么,你是在报复,报复我抢了你的心上人,所以存心要我难过。” “没想到你终于肯面对这个问题了,很好。”余亚莱笑了笑,他的话不再能扯裂他旧日的伤口,“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确是怕你跟那甄暗通款曲,才留在那甄身边试着勾引她,但后来不是了。” “喔?你真的爱上她了?”蒋克昕低头替自己点上一根烟,徐徐地吞吐着,像是在思索什么。 “这个我不必跟你报告。” “你是说不出个好理由吧。”蒋克昕眯眼看他,“我真的很瞧不起你,身为男人,你的志向未免太浅薄,就为了一个女人,不惜牺牲自己的青春与事业来成全对方,连勾引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都做得出来。” “我没有这么伟大的情操,倒是你,身为男人却只会利用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而舍下心爱的人,只为成全自己的事业,当真是高明不到哪里去。” “所以你还是不得不承认你想要利用那甄报复我。” “你为什么老要把别人想成跟你一样没品呢?要对付你,以我是吴震亲生儿子的身份……我根本不需要那甄。我爱她,而且会娶她,不管你信或不信,就算我玩性再重,我也不会无聊到去娶一个我不爱的人。”这一点,他自己是心知肚明的。 “你是吴震的亲生儿子!”蒋克昕挑高了眉,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消息,像是有人拿根铁棒硬生生的从他身后敲了一记。 “是啊,虽然我实在不想认他这个爹,但他是我爸爸却是再正确不过了,或者再说明白点,我是他跟外头女人偷生的私生子,这样你有没有觉得比较舒服一点点?” “不可能的……”瞧他说得这般肯定自若,蒋克昕觉得自己被彻底的打败了。 余亚莱微笑着看张鸿面色苍白的走近,“可不可能你可以自己问问张鸿,不是吗?” “如何?”见到张鸿的神情,蒋克昕心下也猜出了七八分。 “余先生的确代表吴震先生来跟总裁见面,吴先生说——余先生可以全权决定一切,他的任何承诺也都可以代表联星财团。” 10 后来下了一场大雨,沈仟炜因为家里忙得不可开交而请蒋克昕代为护送那甄回家,两个人都淋得有些湿了,坐上冷气巴士那甄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她可以感觉到他刻意的将他只穿着一件单衣的身子移近了些,让她冰冷的手可以触及他的体温。 这样的感觉很奇异,没有任何交谈,却可以感受到对方的体贴与细心,他们只相识一晚…… 玩了一夜没睡再加上宿醉,她头疼得厉害,上车没多久就有些昏昏欲睡,忘了何时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她的头枕在他的肩上,他的手则将她环在怀里,睁开的眼遂又闭上,心跳声宛若击鼓,动也不敢动的怕他发现她已醒来的事实,胆小得无法面对这样的亲密与尴尬。 就这样靠着他的体温与心跳回到了台北,直到他轻轻地将她摇醒,眸子一睁开,对上的是他那双像大海一样深情的眼眸,她的脸红了,一直延烧到耳根。 “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第18章 她忙不迭逃开他的怀抱。 “睡着了不必跟我道歉。”蒋克昕笑得温文,纵容着她的依靠。 下了车,她没再让他送她,自己转了一班公车回家,分手道再见的时候,她主动向他要了电话,他大方的给了,像是理所当然的事。 再后来,便是她发生小小车祸之后的事了…… 他吻了她,却什么也没说,约好三天后再见,他说有话告诉她。 “不见不散,除非……你不想来。” 她来了,赴约的人却是余亚莱,不是他。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失落?愤怒?不满?还是不堪?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遗弃的孤儿,也像是被抛弃的妻子。“他不会来了,加拿大临时有事,所以一早他便跟羽芬一起飞过去了。”余亚莱云淡风清的说着。 “羽芬?”那甄不解的挑起眉。 “他的女朋友,也是未婚妻。”说着,余亚莱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她,上头赫然是蒋克昕与高羽芬两人相偎相依的甜蜜身影,“她很漂亮,也很有气质,是个百分之百的大家闺秀,跟克昕再相配不过了。” 是啊,她真的很漂亮,也很典雅,跟高大俊挺的蒋克昕再相配不过了…… 那她算什么?那个吻算什么?他跟她的约定又算什么?她的初吻他理所当然的夺去了,却连声交代也没有。 一颗心就这么荡到谷底,期待、等待了三天,她等到的是心碎而不是幸福。 对方是他的女朋友、未婚妻,她却只是跟他认识几天,才仅仅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她的确什么都不是,却种下相思。 潜意识里,是有些恨余亚莱的,恨他的出现破坏了她的梦,恨他见着了她的无助与不堪,让她一向表现在外的骄傲与矜持有瞬间被看透的不安…… 讨厌那双眼呵,像是可以透视一切似的。 是谁说越讨厌的束西会越躲不掉的?余亚莱就是最好的例证,一出现,两人就莫名其妙的纠缠了五年…… 在医院待了整整三天,余亚莱照顾了她三天,不眠不休地,像是负荆请罪的人,好不容易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办了出院,躲回一个人的窝,他却开始学年轻小伙子站岗,风雨无阻。 那甄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毫不意外的看着风大雨大的窗外,那个依然执着的高大身影伫立在风雨之中,幸好这些天来他没可笑的不撑伞,拿她浓厚的同情心来做实验。 就在她偷偷看着他的时候,一阵强风掠过,把他手上那支黑色大伞给吹了去,大雨就这样打在他身上,他却无动于衷的点烟自得其乐。 那甄越看眉头凝得越紧,不明白他为何不滚回去,兀自傻不愣登的继续站在她家门口当门神,企求她的怜悯吗?可惜她的怜悯跟同情都被狗吃了! 放下窗帘,她走到厨房替自己煮了一壶热腾腾的咖啡,天气很湿很冷,这样的季节喝咖啡还有秋天的诗意作陪,很是合适。 五年前的秋天,是余亚莱陪着她喝咖啡的,就在路边,捧着麦当劳的热咖啡,她不理他,他却执意跟着。 “男人有义务不让女人流泪。”他对她说。好像这样就可以解释他像个牛皮糖一样跟在她身后的原因似的。 “我的男人不是你。”她的伤心、她的痛源自于蒋克昕,不是他,他该知道,也明白,却死跟着她。 “现在不是,未来会是。”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从不做这种事。” “那就滚开!”她发火了,管他是谁,天皇老子来了她也不理。 “你该在他面前发发火,让他知道你其实不是个温婉的女人,而是个既任性,脾气又不好的女人。” 他的意思是她在蒋克昕面前做假?那甄眯起了眼瞪视着他,有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 “我讨厌你,真的,我第一次跟人家这么说。”她很不喜欢此刻自己的尖酸刻薄,但她克制不住,这个男人就是有办法挑起她所有不想表现在外的人性缺点,包括她的没耐性与尖锐。 “我很高兴你在我面前呈现的是你真实的自我。”余亚莱无所谓的微笑着,风度之好,足以让想跟他发脾气的人得内伤。 她气得哭了出来,握着咖啡纸杯的手不断的抖动着,她无法抑制住不断落下的眼泪,想到蒋克昕的遗弃,想到蒋克昕的吻,想到他曾对她的温柔与呵护,她就无法明白他何以这般残忍的没交代一声便离开了她,走得远远地。 一只大手挪到她抖动不已的手背上按住,承接着她落下的泪与手背的冰冷,她没有甩开它,还是继续的哭着,也许私心里觉得余亚莱跟蒋克昕是死党,她的伤心他会传达给蒋克昕知道吧? 现在才明白,那一刻,她会毫无形象的在他面前放声大哭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跟蒋克昕的关系,而是他的那只温暖大手带给她的安定与安全感……让她脆弱得像是个孩子的心找到了依靠的港湾。 能放肆的在一个人面前哭,对她是莫大的幸福,对他则是莫大的宠幸,他可以一句话也不说的陪着她、怜着她…… 然而,她没想到他的目的竟是为了报复,报复她夺走了蒋克昕的心而让他心爱的女人不幸……高羽芬真的幸福,不是吗? 也许,她不该恨他的,他只是太爱一个女人而己,只不过那个女人不是她…… 拿了把雨伞走下楼,那甄朝一身湿漉漉的余亚莱走去,用伞替他挡住越来越大的风雨,余亚莱没说话,只是一劲儿拿那双可以迷死全天下女人的眸子瞅她,像是激动又感动得可以马上死去也在所不惜。 那甄别开眼,承受不了他那双灼热得要烫伤人的眸子,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同情心泛滥。 “我不会傻得以为你下楼来就代表你接受我或原谅我了,所以你不必一副后悔得要死的样子。”余亚莱终于开口,一出口却是带着玩笑的。 “你现在演的戏码应该是深情的拥抱我,然后大叫着我的名字。”那甄冷言以对。 “那太老套了,有违我做人的格调。” “那请问阁下你有什么更有创意的剧码?当场下跪跟我求婚吗?还是拿把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我嫁给你?”余亚莱笑了,神情很是愉快,“那还不如拿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来得快,你会吗?” “会什么?” “会嫁给我啊。” “不会。” “不管我用什么方法?”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白费心思了,肩膀先借我靠一下。”不管她答不答应,余亚莱的头已靠上了那甄的肩头,接着连身体的重量也移到她的身上。 “你很重,余亚莱。”她皱着眉要推他,手却触及到他滚烫的额头,“你发烧了!” “发烧?嗯,是有点,前两天头就有点晕晕的,我还以为是贫血呢。” “你是白痴吗?身子这么烫还演什么痴心汉!”她快昏倒了,因为他的老不正经。 “戏总要有始有终才行。” “你有病!都烧成这样了还在开玩笑!” 余亚莱微微睁开一只眼,朝她紧张的容颜瞧去,安慰的伸手拍拍她的面颊,“我不会死,不要一副苦瓜脸。” “我送你去医院。”她扶着他要离开原地,却根本撑不住他,慌急得很,“你还走得动吗?还是你等在这里,我去拦计程车过来?” “我不走,除非你原谅我。” “先去医院。” “不,你先答应我。” “我……答应你就是,少唆了。”她若真的不原谅他,人就不会站在这里,也幸好她来了,否则天知道他还要继续撑着这滚烫的身子站多久?一想及此,她的心里就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你答应我了?真的?” “是是是,答应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现在可以去医院了吗?”她受够了,这个男人竟像是个小孩……惹人心疼不已。 “嫁给我。”余亚莱的头从她的肩上抬了起来,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一瞬不瞬的望住她。 “余亚莱……”他的眸子里带着脆弱与期待,让她迷惑了,忘了该一口拒绝他的胡言乱语。 是戏,不是吗?既是戏,他又何必执意在戏该落幕的时候还继续演下去? “你说我不管说什么你都答应。” “不要像个耍赖的孩子,好吗?”她哭笑不得,转身便要去招计程车,身子却让他由身后紧紧扣在怀里。 “我是认真的,那甄,就算我一开始的目的并不纯正,但我的的确确是深受你的吸引,才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不想离开,我是说真的!我不是笨蛋,也不是神经有问题,我知道留在你身边也不可能阻止你跟蒋克昕相恋,或许我该承认自己也许很早就已经爱上了你,所以才会……” “够了,不必为过去的戏找理由,戏就是戏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要说,我一直以为自己恋着的是羽芬,一辈子就只会爱着她,守护着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爱着的是一个不存在的影子,我不曾想抱过她,不曾想吻过她,只想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保护她,像兄长对妹妹一样的保护,像爸爸对女儿一样的守护……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是她身边的守护神,一直都是,改不了的习惯,便以为是爱,这样,你懂吗!” “你利用我来打击艾克亚广告公司,也打击我……我该懂吗?能懂吗?”她觉得悲哀的瞅着他。 她曾经相信这个男人是爱她的,甚至在快要身败名裂的当儿抓住的浮木也是他,可怎地? 第19章 主导一切的人是他,她爱上的是一个想要对付她的人,说到底,他耍得她团团转,当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紧抱住她的余亚莱可以感觉到她的激动与心冷,幽幽地一叹,“就算我说一千个一万个抱歉也无济于事,对吗?甚至,我说那件事根本不是我做的,你也不会信,是吗?” 被抱住的身子明显一颤,那甄拒绝再当个傻瓜,“我是不信。” “那你的确可以拿这一点继续恨我,不接受我,但是你不会变得比较快乐。”他可以说出事实,但却要把另一个人拖下水,这是他一直不太乐意去做的事,就像当初他知道了是谁做出这种事后却没有任何作为一样,因为他不忍责难那个肇事者。 “你何不明说那件事是我做的?”一个柔柔的嗓音突然介入了在大雨中两个身影的对话,来得令人猝不及防。 “羽芬?”余亚莱微微皱起眉,不明白今天应该搭飞机回加拿大的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甄住处门口,放开紧拥着那甄的手,他凝眉朝她望去,只见她帽檐下半边浮肿的脸是那般的触目惊心,他忙不迭大跨步的走到她面前,脸上阴沉得厉害,“你的脸怎么了?他打你?” “你别管。”高羽芬将挡在身前的他推开,唤住正要转身上楼的那甄,“你别走!我还奇$%^書*(网!&*$收集整理有话要说!” “我们根本不认识,所以应该无话可说。”那甄没有回头。 “喜儿代理权的案子是我从余亚莱房里偷出来的,他对我一向没有防备,所以没料到我会偷他东西,虽然他一直心疼我的处境,想待在你身边好阻止你跟克昕的旧情复燃,但还不至于需要用这种方法,以他此刻的身价,要毁了艾克亚是轻而易举的事,你该知道。” 他的身价……是啊,美国航空钜子的亲生儿子,惟一接班人……那甄看到新闻了,更是感觉到她与余亚莱的天高地远。 她不是觉得自卑,而是从没想过做灰姑娘的美梦。 “那不关我的事。”口里这么说,那甄心上却是松了一口气,这一点对她很重要吧?关于余亚莱的人格问题……她很高兴他不是真的这么不择手段来利用她。 想深一点,其实他若真要整她,机会多的是……他却一直像是个良师益友的待在她身边五年,没道理出卖她的,就连报复两个字眼,要不是她亲耳听到,她也根本不会信……因为,她虽然知道他挂在嘴边说爱她的话大抵不是真心,但他却不曾真正伤害过她。 不过,这一回他没有把高羽芬供出来以图他的清白,是不是也代表着他对高羽芬的爱情其实是很深很深的? 方才,她看到了他眼中对高羽芬的担忧……心痛呵!只想着转身离开逃避这一切…… “你不要老是这么自命清高,好吗?两个男人都爱着你,你能说这一切都不关你的事?”高羽芬的声音微微扬了起来,不似往日的温柔婉约,“我真的受够你了,那甄!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都要爱上你!我真的受够了!我恨你!知道吗?我恨你!” “羽芬!冷静点!”余亚莱没有见过这般情绪失控的她,不由关心地上前拥住她的双肩,希望可以让她安静下来,不要再对那甄说出难听及彼此伤害的话。 “我为什么要冷静?她破坏了我的婚姻,破坏了我的幸福,更夺走了爱我的两个男人的心,我要怎么冷静!你本来是爱我的,不是吗?到头来还是选择爱她,不再关心我、爱我,我在你跟蒋克昕眼中什么都不是!都不是!”高羽芬激动的哭喊着。 “羽芬……”余亚莱心疼,但却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她说的没错,他跟蒋克昕都爱那甄,不管这其中有多少曲曲折折,蒋克昕再怎么坏,他相信他深爱那甄的心是再肯定不过的了。 可怜的是羽芬,最终都得不到蒋克昕的心…… 他能做的、可以做的,他都做了,不是吗?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给羽芬什么,又能怎么去帮她,因为爱情是无法帮的,他无法控制蒋克昕的心去爱谁,只能控制他不会无情的跟高羽芬签下离婚协议书,他以为这样做至少可以让羽芬的梦一直下去,但看到现在伤痕累累的她,他不知道当初的谈判究竟是对是错。 “你还是爱我的吧?亚莱?你一直是这么的宠我、护我,现在是不是也一样呢?”高羽芬绝望的眼神中突然闪现一抹曙光,因为他眼中的心疼与不舍,或许,他其实还是爱着她的,只是他忘了。 “我会一直宠你、护你,也会像对妹妹一样的爱你。” “像妹妹一样?” “是啊,妹妹。”余亚莱温柔的对她说着,深情的眼眸望向在一旁站着的那甄,“就像你刚刚说的,我爱那甄,没办法回头了,就像你爱蒋克昕一样,很深很深,没有人可以替代,是吗?” 高羽芬泪如雨下,点头又摇头,意识有些浑浑噩噩地,说起话来也有些语无伦次,“他不要我了,他让他床上的女人打我……都是因为那甄!他气你这么对付他!让他不能得到他所爱的……所以他冷落我,根本不碰我……我要杀了她!” 恍然知道她将要做什么时已然阻止不及,只见高羽芬掏出手枪对准了那甄,喀打一声就叩下扳机—— “那甄,快趴下!”余亚莱冷喝一声,汗在一瞬间淌下。 他知道她会用枪,而且用得很好,在加拿大还参加过三个月的射击训练,所以枪法算是又快又准,来不及奔到那甄身边替她挡下子弹,他下意识地只能连忙抱住高羽芬,用身体挡在枪的前面。 “砰”地一声,枪响震天,震惊了那甄,也把肇事的高羽芬吓傻了,她看着余亚莱的身子缓缓倒了下去,不明白自己刚刚究竟做了什么事…… 终曲 “你不后悔?” “我不后悔,美人跟江山,我宁可选择美人。” “油腔滑调!死性不改!”那甄嗔了他一眼,伸手捂住红艳艳的脸蛋,“我这样会不会很奇怪?” “很漂亮。” “甜言蜜语!”她笑着,看得出幸福。 “我是说真的。”余亚莱一脸的无辜跟可怜兮兮。 “跟我结婚后便跟我远走高飞到世界各地的承诺,也是真的!”她一直不敢相信,一个堂堂联星财团的接班人竟答应她——只要她跟他结婚,他可以丢下这一切的鬼承诺! 不信归不信,她还是在今天,也就是待会的九点五十分要跟他走进结婚礼堂,当他一辈子的妻。 “娘子。”他抱住她,顾不得她补了三、四次的妆,低头又要吻她。 “住口!别再来一次了!”她笑着推开他馋嘴似的脸,免得再受他的口水荼毒一次,“要说什么就说,少来这副馋样!” “我只是要再提醒你一次,本人我已经死过一次,过去的事我都喝下了孟婆汤,忘得一干二净了,只记得我爱你,爱你,爱你,只记得我死去当下最大的遗憾就是还没娶你为妻……” “别说了。”那甄伸手捂住他的嘴不再让他说,因为只要想起他倒在血泊中怎么摇也摇不醒的那一幕,和医生几乎要宣告他不治的那一刻……她就心痛如绞。 要不是吴震,余亚莱突然冒出的财大势大的爸爸,她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这样的爱比天高海深,她怎能不明白? “嘿,我可不想一辈子都看到你这张心痛的脸,你就不能当那次也是场戏吗?那些血只不过是蕃茄汁,我只不过是演上瘾了,倒在地上多躺了一点时间而已,嗯?”余亚莱拍拍她的脸颊,宠溺又了然她所有心思的望住她。 她很难不被逗笑,也很难不感动,因为他那无微不至又特殊的体贴方式。 “我想,我应该趁我们走进礼堂之前告诉你一声……” “你很爱我,是吗?不是因为可怜我差一点残废变成植物人,也不是同情我巴巴的站在你家门口守着你差点得肺癌的事,更不是你找不到人嫁所以才勉为其难嫁给我,对吧?”他把她心里想的,嘴巴想说的,全都一字不减的兜了出来,得意的看着她此刻哑口无言的模样。 “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我偷了你的心啊,所以你想什么我可一清二楚,顺便告诉你一声,我也发帖子给克昕了,他说会亲自来恭喜我们。” “亚莱……”她好想哭,因为他是这么的疼她、宠她。 “先别太感动,我可不是真的那么大方,我给他进门是有条件的。” “什么?” “把羽芬一起带来啊!这样是不是公平些了?”余亚莱说得像是挺有理似的。 “你还喜欢她?”那甄扬着眉瞅他,胸口又感到不舒服了,可能一辈子都免疫不了。 “你还爱着蒋克昕?”他也瞅着她。 她生气了,嘟起小嘴,“你不是很了解我?” “所以我知道你根本没爱过他。” “嗄?”这个男人说话非得这么出人意表的颠三倒四吗? “迷恋啊!少女情怀总是诗!” “你呢?少男情怀?” “不,我是……初恋总是最美的。” “什么?”那甄站了起来,激动的样子像是想马上脱下礼服逃婚。 “我的初恋是你。”余亚莱连忙抱住她,“第一个真正想吻的女人是你,真正想抱的女人也是你,天地可鉴。” “嘿,我醉了,被你的甜言蜜语灌醉了。”那甄回抱住他,乖巧得像只小猫咪般枕在他怀里,不想去质疑他的话中有几分真假。 第二十章 “四将军,城外有一女子,说要见颜”小卒不知该如何称呼朝夕,欲说姑娘觉得不妥,要叫夫人又怕她怪罪。 朝夕看出了他的尴尬,微微一笑,“要见我吗?” “是。” 子龙轻轻拉过朝夕的手,“带她到帅府等候” 小卒犹豫了一下“四将军,那女子说要颜颜姑娘出城,只见她一人。” “我出去看看吧。” 子龙一带朝夕的衣襟,“小心一些” “恩” “开城门”守城小卒见是朝夕也不好相拦,“颜姑娘多加小心。”朝夕对他一笑,“多谢,我出城后即刻关门,免得曹军偷袭。”朝夕声音不大,可是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是”。 出城一看,护城河边一位翩跹少女,牵着一匹马正背对着她。 “是姑娘要见我吗?” 那少女微笑着慢慢回过身来,“你还好吗?” 朝夕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想来看看你们。” 朝夕拉住她的手转身欲往城中走,“苏我还是叫你如辰好了,思闲也在。” 如辰并没有动,朝夕转过脸来疑惑的看着她。 “我,不去了。她大概还在怪我吧,我”她自嘲的笑笑“我有些害怕见到你们。”朝夕仍然拉着如辰没有放手的意思,“你来,不是为了见我们吗?” “我” 这次,不由分说朝夕带着如辰进了城。 “朝夕”听到有人叫她。朝夕和如辰几乎是同时抬头,马超一脸灿烂“看来真是近朱者赤呢,美人结交的也都是美人!” 朝夕轻轻咳嗽一声,“你别吓着她了,我们先去找思闲。” 马超微笑点头。待她们走远,那一抹温暖的笑容仍然留在唇边,正好被如辰回头看见,笑着问朝夕“他就是赵云?” “不是” “他似乎也喜欢你啊,很文雅的一个人。” 朝夕突然有些调皮的凑近如辰“你这是算在制造绯闻吗?”如辰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思闲”朝夕看见思闲就在不远处,便放开嗓子叫了一声。如辰一愣,收住了笑容,见一株樱花树旁一个娇小的女子,左手托腮并不曾听到朝夕的呼喊。朝夕对如辰一笑,“你自己过去,看她还能不能认出你。” 看思闲发呆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她们三人一起嬉闹的日子,如辰便依言独自走了过去,“这么认真,不会是在想我吧?” “恩?”思闲回头,一瞬间呆住了,看远处朝夕正满脸坏笑,突然就觉得心头明亮了起来,“呵呵,是王妃驾到啊!” 朝夕看她二人可以很释怀的笑,心情也灿烂了起来。 思闲和如辰并肩坐着“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呵呵,是以前听朝夕说的啊,她说曹操会打新野,还有赵云什么的,我就试试看了,看来我记性还不错。” “所以你一个人偷偷跑来了?” “不是啦,”如辰笑着轻轻在思闲头上拍了一下,“我求了曹操好半天他才同意带我来呢,然后我偷偷跑出了军营,来这儿见朝夕了,我想赵云在这儿,她一定不会走远的。”说完发现思闲竟然东张西望的,“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朝夕哪儿去了?” 如辰望着思闲,“只是没想到,你也在” 思闲回过头,脸上柔和的笑容正一点点散去,怔怔看着如辰,一双杏眼尽是冷漠,似乎硬生生的将如辰的心撕碎。如辰站起身,眼中尽是惋惜,“如果我们没有来这里该有多好,你怎么” “我能怎么,”思闲站起来打断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不可以爱上一个人吗?” “可是” “没有可是!”思闲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和她抢,只是默默的爱,也不可以吗?”如辰正欲安慰,只听身后有人笑道“我还真是好福气,正兴叹美人之远如雨绝,恰巧又给遇上了。” 思闲与如辰回头见眼前站着一男子,气质不俗,比起赵云少了份刚毅,却也十分硬朗。思闲却是没见过,正思量着看他打扮也是一员大将,赵云手下却没有这样一个人,这时,马超微笑着走了过来,“你记的倒快。”那男子爽朗一笑,“朝夕姑娘好才华,我却是只记了这一句。”说完对着思闲与如辰施了一揖,“在下马岱,方才听朝夕姑娘说有两位朋友可惜今日不得引见,却不想让我自己给撞上了。” 第二十一章 “是孟启的笔体,长相思,久离别,美人之远如雨绝,独延伫,心中结,望云云去远,望鸟鸟飞灭。” 子龙念完看着朝夕,“只是这词写的过于悲伤了些” 朝夕轻笑“没想到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子龙将军,品词也是行家!” 子龙伸手环过朝夕的肩,朝夕便将头靠在他胸前,子龙溺爱的抚着她如瀑秀发,“便真是鸟飞灭,云却是断然不走远。” 朝夕坏笑的抬起头看着子龙“你怎知这云就是喻人?即便是喻人,这天下只你一个以云为名不成,怎么就断定是你?” 子龙听完半晌答不上来,也不生气,竟扑哧一下乐了,宠爱的点了点朝夕的鼻子,“从何出学得如此伶牙俐齿?”朝夕笑着伸出双臂勾住子龙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要记得今日答应的,云断不会走远。” “好” “你既叫我颜儿,那我叫你四哥可好?” “好” “四哥,我爱你。” “好颜儿,你说什么?”子龙突然提高了声音,怀中的人儿却只是吃吃的笑着,子龙想伸手扶起朝夕,腰间配剑轻碰铠甲,发出清脆的声响。 朝夕一顿,抬起头看着子龙,“四哥,趁着曹操没有再攻城,我们还是赶快走吧,这新野城池太小,曹军若是再来,只怕难以抵挡。” 子龙待朝夕说完,轻轻摇头,“主公命我镇守新野,便是要我拖住曹操,即使只剩一兵一将,也绝不能撤走。” 朝夕看着他眼中的血丝,万分疼惜,“这摆明是弃车保帅,他们撤走了,可曾想过你的安危?况且,这车即使是弃了,我看也未必能保住帅,你又何必” “颜儿,我为报主公知遇之恩只是连累了你趁曹操尚未攻城,你还是快走吧。” 朝夕听到此确是有些生气了,“你还对我说这翻话?既是许了你,你若在火中,我也绝陪你在火中,你若是死了,我也断不可独活。你竟然说连累,你”朝夕一口气说完,气的微微有些颤抖,最后轻咬银牙,跑了出去。 子龙只是怔怔望着朝夕的背影,却不追,半晌唇边露出暖暖的笑容。“颜儿,我知你心,你又怎知我心?我如何舍得你受到半点伤害?” 马岱是个话匣子,与思闲,如辰聊的火热,马超便来寻朝夕和子龙,还未到门口,见朝夕从房中跑了出来,便跟了上去。 朝夕一气上了城楼,清风拂面,索性解下了青丝。闭上眼,头发被风吹的轻触脸颊,这感觉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从前的自己也是遇到了心烦事就爱往天台跑,有时会被晚霞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有时对着有如深海的夜空,会被星斗落了遍身。 回忆,一直在用尽全力压抑,此刻倔强的堤坝坍塌,它便如决堤的洪水,猛烈的向自己袭来。撰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神思才有了一刻的清醒。快一年了,来这个世界,一直在努力压抑自己的孤独,用一向的冷漠与坦然面对所有人。 风渐渐有些凉了,朝夕并没有睁开眼睛,慢慢吸着雨后带有泥土清新气息的空气。隐隐的,似乎还有一缕花香,蜿蜒而入,沁进心脾。 耳边有人轻笑,“闻到了?” “恩?”映入眼底的是一张深情的笑脸。“马将军”。 马超将手中的一束桃花举了举示意朝夕接过,“这桃花也是奇怪,偏要和樱花斗艳,过了花期再美也是枉然,倒是便宜了我,借花献佛的博美人一笑。” 朝夕轻轻一笑,伸手接过花,“你其他都好,就是”说到此有意的停住,饶有趣味的看着马超。 马超低头俨然沉思半晌,正色回答“就是说话未免轻浮了些。” “呵”俩人相对而笑。自从来到此处,朝夕是头一次这样开怀大笑,心里自觉敞亮不少。 笑过了,朝夕依旧依着城墙站着,眼神游历的望着远方,不言也不动,马超也便安静的陪着她。 “你这桃花似有所指。”回头,朝夕淡淡的神色隐约有一丝微笑,在旁人看来,她依旧是冷冷的,只是,有些地方确是不一样了。 “桃花并无所指,只是你心中有桃花。” 朝夕不再答话,将眼光继续投向远处,思闲对赵云的爱慕,若说自己不介意自然是假的,还有秦蹙,那个舍去了自己清白之身来爱他的女人。 “罢了,”马超负手于身后,“这城上风大,还是下去吧。” 朝夕笑答“我并不觉得这城上有风,倒是你心中有风。” 马超无可奈何的苦笑,伸手作了一个请你姿势,朝夕便微笑着随他下了城楼。 第二十二章 “我该去看看马岱,我看他与如辰,思闲二位姑娘倒是谈得来,依着他的性子,怕是把家底儿都已经泄了。” “那我也得去看看我朋友,有你这样一位兄长,怕是他也免不了油嘴滑舌,免得她二人一不小心着了道。” “正说要找你们去呢,又给碰上了。”马超与如辰,思闲远远走来,人未到,声已到,这马岱倒是个急性子。 朝夕见了如辰,思闲似是都还高兴,遂拉起如辰的手笑问道“都聊什么了?马岱将军可替我招呼的周到?” 如辰不回答,看了一眼马超,贴到朝夕耳边轻笑,“既知我想传绯文,你们还不回避些。” 朝夕只是笑着轻轻摇头,如辰反手拉过思闲,“我也该走了” “你还要回曹操那儿?”朝夕来不及制止,思闲已经叫了出来,出言后也才发现不妥,偷眼看马超二人脸上倒也没什么变化,“是啊,这一座小城,比不得曹营荣华富贵。” 朝夕瞪思闲一眼,拉过如辰,“你便留下吧,此城虽不是牢不可破,但凡有我一日,便保你周全一天。” 如辰摇头,“总还是有相间之日的,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要你费心照顾。况且有我在曹丞相身边也总能帮到你们的。” 马超走过来,“如辰姑娘要回去也好,留在此处少不了也是刀光血影的,我吩咐军校暗中保护也就是了。” “恩”朝夕看着他点头,“那你自己小心。” 如辰微微一笑“放心”。 他们送如辰出了城,朝夕扶着如辰上了马,“我们不好多送了,若是被曹操察觉怕你不好交代。” “恩,”如辰俯下身子示意朝夕靠近,“你的婚礼我可能赶不上了,不过我会祝福你们的。” “多谢。” 如辰回头向诸位道了声告辞,在马上狠抽一鞭,众人直到看不清她的身影了方才进城。 守城小校见了急忙相告,赵云请大家帅府议事。 “我也去?”思闲问朝夕,朝夕反问“你不算是大家?” “只是我能帮你们什么忙。” 朝夕拉着思闲朝帅府走去,“有你出力的地方呢。” 厅堂之中只有赵云一人负手而立,静谧的房间隐隐弥散出一股杀气。见他们进来,赵云一点手招呼他们过去,遂在帅案上展开地图。 “主公人马应该已到襄阳”看一眼朝夕,“你们由马超,马岱二位将军护着去追主公。” 朝夕不看赵云,也不答话。马超一眼瞥见帅案上一封书信,信袋为朱红色,这是流星快马的探报,“曹操又要进兵了?” 赵云点头,“曹操已集兵马八十三万,战将千员,不日便要攻城,这城怕是我万万守不住了。” “你预备如何?” “我守城”短短三个字,似已将生死交付,天涯相隔。思闲见朝夕总不说话,不免着急,“你明明说了这城是守不住了,” “马将军”一旁的朝夕终于开口,一道清透的眼神,看得马超心中一紧,“思闲就拜托马将军了。”依旧是从容淡定,忧伤却如同深蓝的大海,波涛汹涌的席卷而来。 马超剑眉微蹙,“你不走?” 朝夕扭头看着赵云,“四哥在何处,我便陪他在何处。”清澈的眸子里是坦荡的坚定,是欲诉还休的柔情,是生死相随的誓言。一股温热的笑意已于刚毅的脸上轻轻流淌,思闲只觉心头是木木的疼痛。 “既如此,我们明日便走。”马岱站在思闲身后,是有意的提醒。 “不,你们立刻动身。” 出城已经一天了,思闲仍是不停回望,心底似乎盼望着那一骑白马的赫然出现。身旁马超见了带马至跟前,“可舍得?”思闲苦笑“舍不得,却无可奈何。”马岱笑意盎然,问马超“你可舍得。”马超勒马沉音半晌,再抬头时,眼里少了分犹豫不决,多了分义无返顾。“自然是舍不得。” “哎,哥” 马超在马上狠抽一鞭向新夜方向跑去,头也不回“思闲姑娘的安危就有劳你了。” 朝夕的一颦一笑依稀就在眼前,嘴角不自觉的就噙起了笑容。这一次,不会再放弃。 第二十三章 “四哥”城楼上的赵云身着重铠,腰间佩剑的穗子迎风飘摆。朝夕轻踮脚尖,将手中披风替赵云系好。“四哥若想守城只有以逸待劳,方有一分胜算。” 赵云握住朝夕的手,“颜儿,不谈这些。”手往远方一指,“你看这景色可好?” 晨雾还没有散去,重重叠叠的青山隐匿于白雾蒙蒙,太阳还未出来,霞光却已经隐隐可见,晕染了山颠。虽是四,五月的天气,早上雾气太重,未免有些清冷。 赵云解下披风伸手将朝夕围在其中,朝夕闭目。空气中藏匿的是大战前的宁静。 “若还有时间,真想与你走遍天涯海角。”朝夕细细的声音,像是给原本压抑的气氛加了一丝惨然。 “害怕吗?” “怕”。 轻笑,手臂上加了几分力度,“有我在,别怕。”湿湿的一吻就这样落于唇上。没有炙热,没有狂烈,没有试探,没有隐藏,就这样轻柔的一吻,敞开心扉,两人便如同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穿越了千生万世就是为了来此赴他的黄泉之约,战争成就了英雄的苍然,这即将被毁灭的城池则成就了他们的爱情。 一对温馨的剪影投在马超眼底,“子龙”,漠然的呼唤。 “你没有走?”赵云松开怀里的朝夕,有些诧异。 “你要如何对思闲姑娘解释?” “解释?” 马超抓过朝夕的手腕,“他说不出,就由你来说。” 手腕被捏的生疼,朝夕试图想抽出手来,但马超似乎没有放手的意思。那个俊雅风流的王者,此刻更想一头嗜血的猛兽。 “马超,休得无礼。”赵云低吼一声,一掌将马超推开,但马超捏着朝夕的手丝毫没有动,朝夕也是连带退出好几步来,一个不稳,脊背狠狠撞到城墙上。 “放开她!” 这一次两个人眼中都涌出了愤怒,“哈哈哈”马超看着他二人笑的惨然,手一松,一个踉跄也撞到城墙上。 赵云伸手护住朝夕,“我看你是疯了。” 马超停止了发笑,眼神却暗淡了下去,似被抽走了魂魄,依着城墙慢慢瘫软了下去。 朝夕轻握被抓痛的手腕,“思闲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马超静静的没有回答,朝夕急的蹲下身撤着他的战袍“快说啊,她怎么了?” “无事,她在等着你赵云赵子龙回去,做你的新娘子。” 朝夕不明所以,赵云一把拉起朝夕,“我就说你疯了,我与颜儿早有婚约,又如何会再娶思闲?” “什么?”马超只觉心头被猛然插了一把匕首,脑中混沌不清,他一挺身站起来,“你说什么?与你有婚约的是朝夕?” 赵云转过头不再看他,朝夕轻轻一笑,“马将军,看来你是误会了。” 眼前的朝夕,分明就是那个自己深爱过的小师妹,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一模一样。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美的出尘脱俗,几乎让人不敢注视的女人,与子龙携手站在自己面前,告诉他,他们要成亲了。如今,恰似几世的轮回,仍旧逃不掉的事实。 自四年前远走西凉,远以为是老天的垂蒙再赐给他一个颜朝夕。 掩饰不住内心的澎湃,马超对着朝夕与赵云深施一礼,“马超得罪了。” 铮铮铁骨下的柔情,痛纠结于心底,随着血管流到全身。四年前也是这样痛过了,却不及此刻又重新撕裂了伤口。每一寸骨头都被啃嗜着,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增添了心痛的滋味,他像是落水的人,却只能任由它将自己吞没,无力挣扎。 “她是颜朝夕,不是小师妹。”赵云明白马超在想什么。 “颜朝夕”颓然的是声音里充斥着苦涩,“颜朝夕” 赵云拍了拍朝夕的肩,“你先回房休息,我陪陪他。” “恩”。 走下城楼,回首仰望,两个硕长的身影迎风站立。太阳已经出来了,给他二人披上一层霞光。原来初夏的风依旧可以萧索。 第二十四章 朝夕回到帅府,叫来了赵云手下张意,邓仲,李白清几位副将。 朝夕的计谋与胆色自上次大败曹兵后几乎人人尽服,此刻再看这个美丽的女人,稳坐帅案,清新的眸子中透出一股闲散的气度,即使如此,仍遮不住那闪烁的智慧的光芒。 朝夕手扶帅案,徐徐开口“几位将军可知两害相较取其轻的道理?” 他三人拱手回答“末将知道。” 朝夕点头,“新野小城,我军不足千人,若要依此拒守曹操,诸位将军认为有几成把握?” 他们对望一眼,张意回答“我等兄弟拼死一战,可有一成把握。” 朝夕轻轻摇了摇头,“不足半分。” 邓仲听到此忍不住相问,“颜姑娘,这是何意?便是半分把握没有,我兄弟也决心报答主公,只要多拖住曹贼一时,就是战死沙场也毫无怨言。”张意看邓仲一眼,似是有意制止。 朝夕闻言不怒反笑,“好,若是我有法子一样可拖住曹军,且有七成把握,众将军可愿一试?” 半天不曾开口的李白清闻言,一带战袍上前一步,“颜姑娘此法,莫非是要舍弃新野?” 朝夕看见他的目光中有点点神采,笑着冲他点头。 “子龙将军可知此事?” 朝夕从帅案后站起来,“我随后会告诉他”,张意一皱眉,“子龙将军乃是主帅,我等”后话没说,朝夕明白他们是只听子龙的将令。“你们按我说的先去准备,至于何时动手,自然是听子龙将军的。” 三人听到此,异口同声“还请颜姑娘示下。”朝夕展开帅案后的地图,一点手示意他们靠近。 张意等人走后,朝夕独留帅府,环顾四周,似乎还能听见此处曾经的莺歌燕舞,把酒言欢。转眼间,似乎已过百年。 “张意等人的将令是你下的?”抬头一看,赵云不知何时已站在面前。 “恩” 轻轻的笑意浮上嘴角,“为何不先告诉我?”笑着拢过朝夕的肩膀。 “你并没有给我告诉你的机会啊。” 双手沿着朝夕瘦弱的肩膀慢慢下滑,火热的唇已经贴上了她的耳迹,呢喃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啊”朝夕只觉左手腕一阵钻心的疼痛,倒吸一口冷气。 子龙低头一看,手腕通红,已经肿了起来。看来是方才被马超握的太紧,弄伤了,此时才感觉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却还是笑着安慰赵云“没事,凉水敷一敷就好了。”赵云不说一个字,脸色却早已经沉了下来。 朝夕慢慢抽出手,实在是一丝一毫的颤动也疼痛不已。脸上依然笑着,“我的法子你可同意?若是同意就及早通知张将军他们一声,曹操许是今晚就要到了。” 赵云仍旧沉着脸,目光转向别处,“我已经传下将令了。”朝夕走近将头靠在他的胸前,轻轻蹭着,“如此,就有劳将军先替小女子治治伤吧。”说着右手托着举起左手腕。 赵云叹息一声,将朝夕一把抱起进了内室,又亲自打来井水。将手放于水中,灼热的疼痛微微退去几分,泡了约半个时辰,赵云又亲自给她上上祛热的药,缠上绷带,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她。 朝夕满脸坏笑的看着赵云,“你,还不告诉我实话?” 赵云仿佛早已猜到朝夕要这么问,头也不抬,“什么实话。” 朝夕举着手晃了晃,“赵将军,你不能否认我是因你而受伤的吧?小师妹是谁?” 赵云转身,背对着朝夕,慢慢度步到窗边,幽深的眼眸望向遥远的天际。 朝夕看着他坚挺的脊背,只道是刚毅勇猛,却不知掩饰了多少辛酸悲痛。原本想要装作不知,却还是忍不住相问,明明知道这是他的旧伤,却打着温柔的幌子揭开了他的伤疤。 朝夕轻叹,“算了,就当我没问好了。” 赵云却转过脸来,“她曾经和你一样,是我想要用生命守护的女人。” “和我长的很像?”看着他眼中的是伤痛,仍旧停不下的向那个深渊滑落,狠狠撰紧拳头,“应该说是我长的很像她?”眼睛里噙满的泪水,仿佛就在等待他的回答,只要他一点头,便是绝堤而下。 “其实不像。”心头的喜悦蔓延,却还是倔强的抬着头,“你骗我。” “我何时骗过你?” 第二十五章 “只一天一夜就追上了,若是换了曹操,不是更快?”思闲骑在马上,担忧的看着马岱。 “恩”只低低的回应一声,告诉思闲他在听。 “马将军,” “恩?” 思闲躲过了他投来的目光,“我是说马超将军,是喜欢朝夕的吧。” “恩”。 思闲以手捂着心口,感觉自己的呼吸在不由自主的加重,“其实,我,不是赵云未过门的妻子,朝夕,朝夕才是。”下定决心,反而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马岱回眸,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子,脆弱到需要一个谎言来掩饰自己的心伤。“我知道。” “什么?”思闲吃惊的看着马岱,干涩的喉咙几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其实我哥也知道。” 不解,疑惑,通通被马岱收于眼底。 出了新野马超就有疑问,为什么陪在赵云身边的不是作为妻子的思闲。思闲也看出了马超对朝夕的感情,不但大方承认自己是赵云未过门的妻子,还一路试图激马超去找朝夕。但如此的小伎俩怎能瞒过马氏兄弟,思闲不承认便罢,若主动承认则一定不是。 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情字。 “那为什么他还回去?” 马岱勒马,紧盯着思闲,“因为他和你一样,明知是谎言,却还想骗过自己。” 情何以堪! 眼泪,为他流的时候是甜蜜的,为自己而流的时候是苦涩的。没有心灵相通的感应,没有被爱的回应。她就这样默默的欣喜,默默的哭泣,也默默的爱着。甚至没有告诉他的勇气。因为自己不是一开始就深爱他的人,不是他选定要共度一是生的人,更不是那个美的让人沉醉的女人。 “想哭的时候哭出来会好受些。” 哭吗?她甚至怀疑自己连这个资本都已失去。 “我没事。” “那走吧。” 马岱,思闲策马追上了队伍。 眼见暮色越来越重,整个新野城悄无声息,静的骇人。朝夕与赵云领一百人在新野的南门外,其他北,西两门各由邓仲,李白清领一百人埋伏,只将东门留出。 忽然一名探马来报“曹操派曹仁,曹洪为先锋领兵十五万,自统兵三十五万为后应,向新野进兵。” 赵云听后略一沉吟,“那就是五十万兵马呀,颜儿” “四哥,不必担心,只要先杀乱他十五万先锋,曹操的主军必不敢再轻举妄动。” “我军不过一千五百人,要敌他十五万,怕真是要以一当百了。” “呵”朝夕将头倚在赵云肩上,“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你还真是信任我。”索性环住朝夕的纤腰,下颚抵在她的锁骨处,“颜儿智谋过人,为夫不如也!”暖暖的气息轻轻拂过朝夕的耳垂,紧不住微微缩着脖子,却正好靠进了他的怀中。 “四将军,四将军”慌慌忙忙跑来的小校一见眼前这情景,骇的又慌忙转身朝来路跑去。 “站住!” 小校赶紧站住,却还是不敢回头。 “如此慌张,做什么?” “四,四将军,”小校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朝夕,朝夕轻笑一是声,“好了,我回避。” 说着要走被赵云拉住,“不用,什么事,说。” 赵云此时有些不悦,他自带兵以来与战士亲如手足,大家也都知道他与朝夕的关系,但今日这个举动却像是表明他军中有些事是不愿让朝夕知道的。朝夕倒是没有多想,但看赵云脸色不好,恐他发怒为难这小校便走过来打圆场。“从来见你们和四哥都有说有笑的,今儿是怎么了,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那个小校为难的看看朝夕,又看看赵云,“四将军,不是您说的,夫人的寿辰要偷偷提醒您的吗?小子们都忘了,这不刚才还是一个老军说起来” 朝夕还没听完就噗嗤一声笑了,那小校见朝夕乐了,也站在那儿跟着傻笑。赵云以手摸着额头,自言自语“今日都初一了,我还真是忙忘了。”就笑着骂那小校,“不是要你偷偷提醒吗?还不快下去。” 话没说完朝夕已是乐的不行。看那小校一阵风似的跑了,朝夕故意以手托腮,满脸坏笑的看着赵云,一言不发。 第二十六章 赵云无奈,“你听见他叫你什么?” “叫夫人啊,可他又没叫我赵夫人,你乐什么?” 赵云宠溺的看着朝夕笑弯的眼睛,调侃道“不远了。” “哼,你上次的求婚已经过期,失效了。下一次我可没那么容易答应。” “若是如此,倒真要怪那恶曹。只是你这样的小女子倒也是该娶回家好好管教了。”突然左手一带,朝夕只觉得腰间一紧,已经落入他的怀中,“颜儿,嫁给我。” 一样深邃安静的眼眸,如果上一次是欣喜,那么今天却满满当当全是幸福。 “四哥” “恩” “带我走吧,我们离开这儿,就现在,趁着一切还没有发生。” 赵云扶起朝夕的肩,“颜儿,你说什么?” “你知道吗?过了今晚,我的手上就沾满鲜血。” 沉默,似乎是无尽的沉默。他清楚的看见朝夕眼中的企求,她在求他。“颜儿,那是敌军的血。” “没有,没有敌人,一样是炎黄子孙,一样有父母亲人,一样有妻儿在翘首期盼他们平安回家。战争的残酷不在战场上的血流成河,而是毁灭了一个又一个幸福的家,美好的梦。刘备将他的野心掩藏在忠心扶汉的旗号下” “够了!”从没有见过他如此生气,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朝夕,“刚才的话,我不许你再说第二便。”声音中是严厉的袒护。 “四哥,”只这一声,似乎生生将赵云的心揉碎,“四哥,”朝夕扑到他怀中,由开始压抑的小泣,到后来的痛哭。赵云不曾说一句话,却始终紧紧护着她。“四哥,我是个大夫,从来只知道救人,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成为如此残忍的刽子手”断断续续的讲述,朝夕竟觉得这一次是将所有的眼泪都流干了,直到累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四将军,曹军到了。”有人匆忙来回禀,赵云示意他小声些,朝夕却已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你去吧,我不去了,就在这儿等你。” “好,你休息一下” “恩” 留下朝夕在半山,赵云带着士卒摸到了新野城池旁的一个土山上。 曹操的先锋官曹仁,曹洪领着十五万人马,一路顺畅的来到了新野,早有人回报说新野已是空城一座。“哈哈哈哈”曹仁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还以为他赵云是多勇的一员将呢,听说曹仁将军来了,还不是像条丧家之犬一般逃了!哈来人,传我将令,进驻新野。” 曹洪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伸手将曹仁拦住。“将军,恐有诈吧?” “哼”曹仁一把将曹洪手臂推开,“有诈又能奈我何?进兵。” 曹军进了新野,发现新野确实空城一座,便各自哄抢民宅,生活造饭。 曹洪骑在马上四处张望,“你在看些什么?” “曹仁将军,这新野城内好象有一股酒味儿。” 曹仁乐的一拍他的肩膀“怕是你心里有酒味儿吧?不妨,今晚咱们痛饮几杯。” 夜至二更时分,城内才安静了下来。 “四将军,是时候了吧?” 赵云缓缓搭弓,众人随着他也纷纷将箭杆点燃,只等着他一声令下,众箭齐发。 …… “四哥,过了今晚,我的手上就沾满鲜血” …… “一样有父母亲人,一样有妻儿在翘首期盼他们平安回家” …… “四哥,我是个大夫,从来只知道救人,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成为如此残忍的刽子手” 耳边回荡的是尽朝夕的哭诉。弓拉的太满,箭头的火几乎已经烧到了他的手,他却浑然不觉。 “四将军,四将军。” “恩” 定了定心神,重新搭弓,放箭。随着他手中箭射出,四周的火箭如雨点般的落在城中。 曹仁,曹洪正欲休息,忽听人来报“报将军,城中民宅失火。”曹仁不耐烦的将手一挥,“扑灭不就完了吗?这种小事还用回报本将军?”话音未落,接二连三的人进帐回报民宅失火,“啊?”曹仁,曹洪赶出帐外一看,新野城内早已是火光一片,军校死伤无数,不甚狼狈。 原来这新野城内的民宅上早就被浇了酒,屋顶上又铺满了引火之物,见火便着。许多曹家军校,就被困在屋中活活烧死了。 第二十七章 不等曹仁他们回过神来,只听得四面喊杀声一片,山坡上无数刘备的旌旗摆动。 “带马。”曹仁吩咐曹洪“我等杀出城去。” 两人带着士卒四面冲突,然而都有刘备的人马从山坡上以弓箭阻之。战马也被大火惊了,疯了似的乱撞,顶伤士卒无数,一时之间乱做一团。 曹仁气的在马上大叫“莫非我等今日要被困死在此不成!”忽然曹洪策马赶来“将军,只有东门未设防。” “走东门。” 一路人总算是跌跌撞撞的由东门逃了出来,人困马乏不说,几乎人人身上都带了烧伤,此时正火辣辣的疼痛,马的棕毛也被烧了不少,正张口吐着热气。 向前跑不多远,忽然听见潺潺流水之声,有人惊喜叫到“快看,有河。” 河水不过及膝,众人也顾不得将令,抢着跳如水中以解身上的灼痛,人喊马嘶,好不凄惨。 此河名叫白河,张意早已经按朝夕的吩咐带三百人马,用沙袋等物将白河上游的水堵住,所以此时白河水浅。朝夕说的明白,待下游有人喊马嘶之声就掘开沙袋放水,然后沿河追杀。 曹军正抢着入水呢,却听上游似有滚滚雷声,紧接着,几丈高的浪头就打了下来。曹军都是北方人,大多不会水,只能拼着力气向水浅的博陵渡口方向爬。经这一烧一淹,曹军已死了大半,剩下的也是满身伤痕,困乏不已,埋伏在博陵渡口的马超一杀出来,曹军人马几乎全部投降。曹仁,曹洪二人力战马超,且不说他二人身上已带伤,就是在两军阵前也万不是马超的对手,最后只落得孤家寡人,落荒而逃。 这一战,不损一兵一卒,歼灭曹军七万六千三百余人,俘虏一万二千人,赵云,马超汇兵后击掌相庆。 “颜儿,”朝夕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更觉苍白。“颜儿,”双手扣住她的肩头,她竟在微微的颤抖。 “颜儿,别怕,有我在。” “子龙”马超担忧的看着朝夕“不如我们就地扎营,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也好” 火堆烧的很旺,朝夕却仍然觉得彻骨的寒冷。曹军将士凄厉的参校,哀号,还有大火中痛苦扭动的身躯,一幕幕有2渐渐清晰的浮现。 冷,意识里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冷。烈火在眼前燃烧,瞬间化成那些挣扎的面孔。痛与绝望又生生将它们撕裂。 到底有多痛?朝夕缓缓将手伸向火堆,没有温度,没有灼热,没有 “朝夕”有人一把抓住她即将伸进火堆的手。猛的回神,才发现指尖已是钻心的疼。 “朝夕”马超将她的手紧紧护在胸前,“朝夕,别怕。” 不曾听到她的回答,马超用力扳过她的身子,使她面对自己,心却猛的抽搐。那双曾经清澈,灵动的眸子,此时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没有神采,没有眼泪,只有无助。 给她一点温暖,这是马超最先想到的。几乎毫不犹豫的将她揽进了胸怀。“朝夕,回来,求求你,回来。” “四哥,带我走”轻轻地,但他却听到了。她哭了,没有看见她的眼泪,却直接落进了心里。他已是发疯似的嫉妒那个朝夕深爱的男人,双手紧紧在她身后握成拳,“朝夕,我带你走,离开这一切是非对错,我带你走。” “放开她。”冷冷的语气中已见杀机。赵云就站在朝夕身后,左手扶着配剑,右手负于身后。 马超轻拍朝夕的肩膀,松开她慢慢站起身来。“该放开她的是你。” 赵云左手一紧,宝剑几乎就要出鞘。 “她为了保护你,把自己的心都抽空了。是你让深爱你的女人下了地狱。你呢?你去干什么了?你不陪在她身边,去干什么去了?”马超步步逼进。赵云亦是没有后退。 “我是一军主帅,将士的安危我都要负责。” “那她的安危呢?”马超的双眼像是嗜血的豹子,“若不是我发现的及时,她的手已经伸进了火里。她在害怕,你看不见吗?”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婚约,表明无论占有与保护,都只限于他。 “现在是。”马超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赵云闭目。“现在是”宣告着他的计划和警告。 “颜儿” 眼前这个女人,无论哪一点都值得交付生命去爱。 朝夕将头靠在他的肩头,这里是她全部的依靠。 第二十八章 朝夕早在退出新野城的时候就派了人,快马加鞭将计策报与主公和军师。 张飞听完,乐的一拍大腿,“咳,还是我家七妹子厉害,怕是不输给咱们军师!” 关羽字一旁脸色微沉,“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若是不成岂不是将本可以守的新野拱手让与曹操。” 刘备听完担忧的看着诸葛亮,只见他微笑着点点头,“主公勿忧,颜姑娘计谋,胆色过人,且有赵云,马超二为勇将在,我看此计可成。” 刘备带着人马,保护着百姓又走了一天,听见回报说,赵云等人已带着留守新野的一千五百兵马大胜曹军,全身而退。思闲听完欣喜之情溢于颜表,与马岱相视一笑。 马岱来到刘备跟前,“皇叔,我去接应他们。”“也好,有劳马将军了。”思闲也急忙带马,“我也去”。张飞一双大寰眼巴巴的瞅瞅思闲,又瞅瞅马岱。马岱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他故意将“够”字拖的很长,促狭的看着思闲,眼中的狡捷一闪而过。思闲也笑了“你是嫌带上我麻烦吧?我不去了,在这儿等你,等你们回来。”“好”。淡顶的回答,转而轻喝一声,绝尘而去。 好,是回答,更像是一种承诺。思闲脸上漾起浅浅的笑容。 行军无聊的时候,思闲曾经打趣马岱。“你说,是马超将军好,还是赵将军好?” “都不适合你。” 思闲红了脸,娇嗔道,“没个正经的。” “我说的可全是正经的。”嬉笑的眼神,俊朗的轮廓,露出灿烂的一笑,会让万里晴空都失了颜色。 “你没想过自己要娶什么样儿的女子?”红着脸,却努力使自己的眼神不躲闪他投来的目光。 “就你这样的就好了。” “你胡说什么。”装作生气的扭头,不再理他,心里却升起一点小小的喜悦。 “我说真的,我可不要什么貌若天仙,也不要智谋过人的。就要个平凡的,不丑就行了。” “你,你是说我不丑?” “难道你丑?”庸懒的眼神,却做出极认真的样子,思闲真是气极了。 “我,你,” “呵呵,”想着心事竟然笑出了声,思闲向四处望了望,所幸大家都离的比较远,这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大哥,你看是子龙他们来了。” 随着张飞的一声喊,树林中尘土飞扬,出现了一对人马,领头的是马氏兄弟。不等马岱下马站稳,思闲急的拉住他的衣襟,“赵将军和朝夕呢?” 马岱笑着往身后一指,“不是在那儿吗。” 原来马超带着人马,赵云和朝夕压着队伍走在最后。 “朝夕!朝夕!”思闲见到那个温婉如玉的女子,历经了战场的洗礼,越发的清丽脱俗,身上竟也多了一丝威严。 “思闲。”朝夕下马与思闲紧紧抱在一起,“你还好吗?” “恩,你呢?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这才几天不见,你瘦了。” “呵,”朝夕替她拭去眼泪,“都见到我了,还哭什么呢。”说着,自己也是红了眼圈儿。 “是不是赵云没把你照顾好?把你饿着了吧?” 朝夕端详着思闲,思闲对赵云的感情朝夕心里清楚,思闲在自己面前提他的时候从来就是躲闪的,今天却是以玩笑的语气说了出来。但随即想到了一个人,便会心一笑。 “几天不见,你倒是胖了,心情好的缘故吗?”说着眼睛往马岱那边一带。 思闲明白朝夕在打趣她,“没有你们在面前亲亲我我的,心情自然是好了不少。不过从今天起,怕是又不得安宁了。” 朝夕笑着一捏思闲的鼻子,“那就早些把你嫁出去,让你眼不见为净。” “七妹子,赶明儿打仗你就跟着我,给我作军师,我也像四弟子龙一样打几个漂亮仗。”赵云他们一来,把张飞忙了个不亦乐乎,转了一大圈,又凑到了朝夕这儿。 不等朝夕答话,马岱笑道,“三将军,那可不行。” “为何不行?” “你听说过打仗哥哥带着弟媳妇的吗?她要做军师也是子龙将军的军师,你怕是赢不了了。” “嘿,还真是。以后打仗的头功,怕都要被子龙抢了去。哈哈哈哈” 第二十九章 “牝鸡司晨”此话一出,在场的每一个人笑容都几乎凝固。不仅在于辱骂了朝夕,更因说出此话的是二君侯关羽。 关羽武艺超群,曾温酒斩华雄,白马斩颜良诛文丑,保皇嫂千里寻兄过五关斩六员上将,因此在军中威信极高。又因他是刘备的结义兄弟,众人更是另眼相待。不过关羽为人极其傲慢,今日似已看了赵云几分薄面,才只说了这么一句。 大家惟恐朝夕尴尬,也就纷纷散了。 思闲见朝夕双手紧紧抓着裙带,纤细的手指因着用力,骨节十分突出。知道她心中气恼,怕是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样的侮辱,想跳出去反驳关羽,自己又实在答不是行话来。 “你别生气,他们,”踮起脚凑到朝夕耳边,“他们古人都有这种思想的,自己不如女人的事就不许女人过问,别跟古人计较。” 朝夕知道思闲的心思,听罢勉强笑了笑,“倒也不气,只是要压下想揍他的念头,真得花几分力气。” “呵。”二人相视一笑。 远远看着思闲几句话逗乐了朝夕,赵云心中的担忧方才放下,却不想回头正对上马超的目光,只定定看着他,是问罪,还有挑衅。 幽深的眸子是在警告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诸葛军师传下令来,就地造饭,休整人马。 思闲乐得拉着朝夕,“这里可真是好风景,空气清新,我一路上玩儿似的,带你到山上看看?” “你还真是有心情,我饿了,在这儿等吃饭。”说着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 “瞧你这没出息的。”嘴上这么说,也挨着朝夕坐下了。 许久,谁也没有打破这平静。 “现在真好。”思闲闭目将头歪在朝夕身上,“不用对你愧疚,不用整天想一个根本得不到的人,真好。”朝夕很温暖,思闲甚至很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感觉又回到了从前,在学校的草坪上” 那时的白衣胜雪,芳草萋萋。 曾经单纯的仰望天空,只为寻找飞鸟留下的痕迹。 “来易来,去难去小心” “恩?” 一匹快马由小路急驰而过,朝夕忙以袖掩面,思闲却被喷了一脸的土,忙不迭的拍打,条起来大骂,“哪个没长眼睛的!” 不一会儿,刘备下令起程,军中便有传,荆洲之幼主刘琮对曹操拱手称臣,曹操进驻荆洲,收降水陆两军共计二十一万。 朝夕,思闲并马而行,就走在刘备两位夫人车帐的前面。 将士们都已十分疲乏,再加上由新野带出来的十万难民,人马行动的十分缓慢。 朝夕在马上问思闲,“你看看现在的情况,想到了什么?” “上帝” “呵” “只有上帝能救我了,不然还能想到什么。” 朝夕故意沉吟了一下,“你看像不像龟兔赛跑啊?” “恩,恩,”思闲咧了咧嘴,“我可笑不出来,曹操那只大兔子可从来没睡。而且还是只肉食兔子。” 赵云保刘备的家小,带着一小对人马走在车帐之后,朝夕偶一回头,正迎上那双冷俊的眸子。 不需要语言,两人就这样痴痴地望着。仿佛越过万水千山,穿过生死轮回,透过红尘万丈。原来此生就是为等待这样一个人,能与你遥遥相对。许是在前世的一次回眸,便已注定了彼此。 勿言鸳鸯双宿燕双飞,只盼与君人影两相随。 思闲有一搭没一搭的地说着话,见朝夕总也不理,不耐烦的一抬头,才发现这一对壁人正以目传情。 “咳,咳,好了,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一时忘形声音太大,走在前对的马岱听到后回头忍笑看一眼思闲。正巧被朝夕看见,遂挑了挑眉望向思闲。 “看我干什么,我是说你们俩。” “我也没说什么呀” “再开玩笑,我的重要情报就不告诉你了。” “你爱说不说。” 思闲瞪一眼朝夕,“可是关于你的情敌的。” 朝夕初时也没在意,后来细想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有触动了吧?”思闲眨着眼睛看着她。 “糟了!”朝夕低呼一声,驳回马头。 赵云本看她与思闲有说有闹的,突然急驰而来,“何事?” “四哥,怎么不见秦蹙?” 第三十章 “秦蹙。” 新野城楼上赵云要她出城追上刘备的人马,那么此时若她不在这里 朝夕感觉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秦蹙是曹操的侍妾,她知道赵云有危险才偷偷跑出来送信,无论是她被曹军发现抓了回去,还是遇到了山贼,土匪,哪一种猜测对那个柔弱女子都是不可承受的。 “张意” “属下在” “带一小队人马沿途寻找” “是” 朝夕见赵云的双手已经勒的缰绳快要断开,“四哥,你,你别着急,”。 “怎么可能不急”赵云面上似是波澜不惊,朝夕看到了他眼底的切肤之痛。原来还有一个女子,是他如此的在乎。“她为了我,我们这次算是脱离虎口,却是我的大意” 朝夕故意不去听那个“我们”,不去看他的心急。秦蹙,本来是要留下的,离开是因为看到了赵云是身边的自己。那一刻,许是心碎,然而哪个凌厉的眼神却有仿佛在宣告她并非那样柔弱的只会退让。 “怎么了?”思闲在路边等上了他们。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她不在这里的?” “恩,谁不在这里?” 朝夕摇头,觉得满身的疲惫。“秦蹙,不在” 寥寥数子,已是尽了所有的力气。 “秦蹙?那个喜欢赵,那个女人,对啊,她不是应该比我们先导的吗?” “恩” “哈,恭喜你又少了一个情敌。” 朝夕听的一顿,立刻以眼神阻止思闲。赵云却似乎没听到思闲的话,但在那一刻,朝夕感觉到了他的失望与冷漠。 距离依旧不是太远,隔了车帐远远望去,却遍寻不着那双眸子。虽也有回望,却也再不是那般心灵相通的默契,更像是一种礼貌的回应。 “他好象很关心那个女人。” “恩” 思闲最恨朝夕这不急不火的脾气,连她都能感觉得到朝夕与赵云之间恰似多了块冰山,两个人都躲到了幕后。 “毕竟,毕竟那秦蹙也为他牺牲了那么多,他心里有愧疚,你这时候更要体谅他。” 朝夕苦笑,“这可不像你说的话,连你都开始安慰我了,可见” “主公有令,过了前面的山冈便扎营,休息” 思闲想岔开话题,抬头看了看天上已隐隐可见的繁星,“你看,天都黑了。” “是啊”依旧是这片星空,身边却再也没有了那个厚实的胸膛,那个人的心里,此时怕是装着别人。“是该休息了,累了。” 营帐之中十分闷热,朝夕索性走到开阔的旷野。四下无人,所有的嘈杂都被抛于脑后,远处的树突兀林立,有些阴森。月光柔和的落在身上,宁静,安详。 “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朝夕吓了一跳,回头看来人,“马将军。” 马超点头回应,慢步走到朝夕身旁,站定。 “天热,怎么不脱了甲胄。” “习惯了,还是有防备的好。”声音在旷野回荡,空灵,幽静。 “马将军本可以不来淌这趟浑水。” “朝夕,你本可以不必跟我这般客气。” 朝夕避开他的目光,看向浩瀚的天际。“我只是怕太近反而会失去。”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忽然,朝夕伸个懒腰,“好累。”说完竟任凭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朝夕!”一声呼唤,声音尚未传出,人已是稳稳接在怀中。 “呵!”朝夕一拉马超紧护着自己的手臂,“放我躺一会儿。” 马超方轻轻将朝夕放在草地上,自己随后也在她身边睡下。“你刚才是在试我的反应?” “不是,练武之人怎会这点反应都没有。我在玩游戏呢。” “这游戏还是不要常玩的好。”朝夕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对她如孩子般的宠溺,维护,才会有如此的无奈。 “你怎么不问我游戏叫什么名字?” “不问,以后也不再陪你玩。”说完,马超嘴角上扬,听见朝夕也笑了,便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她。 “等退了曹兵,我就要回西凉了。” “恩,其实你根本就不该来。” “父命难违,但我却不后悔来了。”马超的父亲,西凉太守马腾与刘备交好,知曹操伐刘备,故命马超前来支援。 “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回西凉可好?” 朝夕明白他话中的含义,眼前的情景倒真有几分想放弃的冲动。 “你不必急着回答,我可以等。” 第三十一章 “以现在我的处境看来,你是在诱惑我。” “就算是吧。” 回望,朝夕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朗朗繁星,是无尽的天际,深黑的眸子包容了一切,也洞悉了一切。 自己的所有情绪,一触到它,就被霸气的全部占有。 “楚嫣,也有你一般清透的眼神,却不像你这样淡定。你似乎对什么都不在乎。” “楚嫣?”马超一愣,赵云竟没有坦白的告诉她。 朝夕看见他眼神一闪,“是,你们的小师妹?” “恩,子龙没有告诉你。” 朝夕将头轻轻转开,这样的宁静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喜欢,却又遗憾。“是我不想听,既然我的生命里没有这个人,就让她永远的不存在好了。” 那天,握着受伤的手,揪着一颗比伤更痛的心。 “她曾经和你一样,是我想要用生命守护的女人。” 在他即将说出一切的时候,她阻止了,因为退缩,本能的去逃避这个心碎的过去。 “朝夕” “恩” 轻轻的叹息,“你的心到底能装多少事?” “你觉得呢?” “今天的事,你可是为了他忍下的?” 朝夕知道,马超也明白,赵云对刘备忠心耿耿,刘备也将他唤作四弟,但到底也只是一名家将。微妙的关系怕是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有所体会。 委屈,在面对侮辱的时候尚能自持,此时却是加倍的袭来。不由自主的去撰紧拳头,却被马超一手握住。 “朝夕”轻声的呼唤,是满心的疼惜,女人的坚强只能表明她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脆弱的心。 不知是何时形成的习惯,当不能承受的伤痛袭来,总是撰着拳头,提醒自己以全身的气力去抵挡。然而泪水却在手被他握住的那一刻决堤。 繁星的每一次闪烁,便有一颗晶莹的泪滑落,没有力气停止哭泣。 突然脸颊一热,朝夕惊愕的看着马超。他以手撑地,探身吻掉了朝夕的眼泪。 沉稳的呼吸,有力的心跳,就在朝夕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知道自己在沉沦,沉沦在他的呵护里,但自己是真的累了。 “朝夕,我爱你。”随着他的低诉而来的是压上她双唇的吻。炙热,霸气还有索取。是的,他要回应,他说可以等,却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些回应。 右手已经压行她的肩头,舌尖轻触柔软的娇唇。他将爱毫无保留的给予,现在只是试探的索取。放弃吗?那个自己魂牵梦绕的男子。 “四哥,我爱你。” “不”用力推开马超强烈的吻,朝夕狼狈的跌坐在地上,胸口因着呼吸的急促而不停的起伏。 马超猛的起身,大步离开,但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全身似在颤抖,“好,”他重又走到朝夕身边,向朝夕伸出右手。关爱,愤怒都似已过去,脸上又恢复以往的平静。“我可以等。” 突然马超伸出的手一顿,剑眉微蹙看向远处的营帐,“朝夕,快”声音不大,却异常的严肃。 朝夕扶着他的手站起来,侧耳细听,喊杀声,哭救声大惊失色“是曹兵到了!”举不欲走被马超一把拉住,大喝道“你去干什么,找死?” “我要过去”眼中的坚定,让他的心一点一点的几乎破碎。 “他不会有事的。” “不,还有思闲,让我过去。” 马超看了一眼营帐方向,略一沉吟,拉着朝夕快步走去。 曹兵的突然杀至,让刘备的人马乱了阵脚,一场冲杀,已将他本就不多的兵马冲的四散。看样子曹军还放了一阵乱箭,四处都是受伤的百姓,有人已倒在路上,有人跌跌撞撞的四处奔逃。马超始终握着朝夕的是手,用身体替她挡下冲撞的人流。 “思闲,思闲” 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她们的营帐,马超一回头,猛然看见人群中的一点白影,遂一是横口哨,果然是他的坐骑。 “上马”马超将朝夕护到胸前,在马上略一辨方向,“刘皇叔该是往长坂坡去了。” 第三十二章 马超护着朝夕于乱军之中且战且走,一路向东。直至天明,听得曹兵喊杀声远了,才放慢了速度。一夜颠簸于马上,加之前一场新夜之战太过劳累,朝夕已觉得有些吃不消,头一阵阵发晕,只得靠在马超臂上,勉强撑着。 “累了?”马超手臂一扬,将朝夕稳稳贴于胸口,一手执缰,一手揽住朝夕的腰。 见朝夕不答话,低头一看大吃一惊。朝夕脸色惨白,不见一点血色,额头上密密出了一层细汗。轻轻闭着眼,看样子极是虚弱。 马超本想抱她下马休息,又怕曹兵追来。正在这两难之际,突然见前面景山下一队人马,“朝夕,朝夕,你看,是刘皇叔的人马。 朝夕撑起身子,远远似是看见一些人,却模糊不清,急忙问马超“思闲呢,思闲在吗?还有,还有四哥”一句话还没说完,已是喘息不止,手却死死抓住马超的袖子。 马超心中一痛,将他护到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头顶,“在,他们都在,你别说话,省一省力气”强忍下了泪水,声音却早已哽咽。只觉得怀里的人,似是在一用力就会碎掉。 朝夕只觉朦胧之中,有人将她抱下了马,接着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还有一双冰冷的手覆上自己的额头。“思闲,思闲” “是我,是我,朝夕。” 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满脸倦容的思闲,还有一旁焦急的马超。 “你发烧了,好好躺者,别动,也别说话。” “冷”。朝夕觉得身子好似卧于寒冰之上,连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抽空身体里那最后一丝温暖。 听她叫冷,马超解下披风为她盖上,又将她揽于怀中,极力温暖她一直颤抖的身子。 “怕是她嫌军帐中闷热,在野地里贪了凉,虽说天气还好,也是秋天了。” 马超听完默不作声,脸颊贴着朝夕的秀发。怀里的朝夕身子不停的发抖,不知是因为觉得冷,还是害怕。 “得马上把她的体温降下来,不然会有危险的。”思闲焦虑的看着马超,不见回答,只是失神的紧抱着她。 “马将军,马将军”,连唤两声,马超猛然醒悟似的抬头,“该怎么做?” “啊?” “我问你,该怎么做!”几乎是对着思闲咆哮,眼中已见分明的血丝,迫人的眼神直看到人心底。 “啊,找,酒,对,找酒,不行的话就用水。” 马超将朝夕轻轻靠到一颗大树旁,对思闲道一句“照顾好她。”便径直走了。 不一会儿,拿回一壶酒递给思闲,“怎么做?” 思闲将早已撕好的裙角蘸上酒,挽起朝夕的袖子替她不停的擦拭两臂的腋窝、臂弯、手腕等处,又吩咐马超道“蘸上酒,替她敷着额头。” 马超照做,手却已抖个不停,眼睛仍一直不肯离开朝夕。 “哥”马岱满身的盔甲都已被染红,看样子昨夜是一场厮杀,走到近前才看到朝夕“怎么了?” 思闲看了马超一眼,“着了凉。正发热呢。” “没有用药么?”自己说完,转念一想,半夜逃难至此,连军医都不见了踪影,哪儿还来的药。 思闲见马岱脸上尽是烟土,递过来一方绢帕,“擦擦脸吧,你姓马,不姓猫”马岱笑着接过,却伸手为思闲抹了把额头“猫小姐,晨起怕是还没梳妆吧” 思闲低头见绢帕上已有一块污渍,顿时脸羞得绯红。 第三十三章 “也亏得你们还有这心思.”马超侧身在朝夕身旁坐下,看着马岱与思闲嬉闹,忍不住开了口. 思闲转过脸看着他,“你总算是正常地说了句话。”又伸手摸了摸朝夕的额头,“还好,温度降下来了。” 看马超听完,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思闲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拉马超的战袍。“昨夜,你们一直在一起?” 马超不答,微一皱眉。马岱知他有些不悦,忙一拍思闲额头,“小孩子家家的,别管大人的事。” 思闲不服气的反驳,“你能比我大了多少。” 正在二人斗嘴之际,远处飞来一匹快马,渐渐近了,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马超手掌一翻,手臂稍一用力,一颗石子已飞出,正中马腿,那马吃痛立起前蹄,一把将那士卒由马背上掀了下来,滚出一丈开外。 马岱见马超双眼已瞪的通红,知是他怕扰了朝夕,方才出手,但毕竟是刘备的手下,又怕他发火闹的不好收场,忙上前大声喝道,“大胆,知道马将军在此还不下马。” 那跌落的士卒赶紧伏地,“马将军恕罪,因是三将军有重要军情要报与主公” “何事。” “四将军至曹军中救出了甘夫人,送至三将军处,现又只身杀进曹军寻幼主与糜夫人去了。” 朝夕睡了一会儿,已然恢复了些体力,此时听了士卒一番话,一颗心似是猛的被撞碎了一般,挣扎着便要起身。 思闲,马超见了俱是赶紧搀扶。 “扶我上马。” 思闲知道她是担心赵云,“你还病着呢。” “不,我不要紧,他一个人,危险。” “你去了又能怎么样?就你现在的样子能救得了他吗?” 朝夕含泪,皓齿几乎将苍白的嘴唇咬破。 “她会没事的,你先躺下休息,好不好?” “四哥”眼前一黑,又几乎晕了过去,腰间手臂一紧,朝夕突然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双手拉住马超的手臂“救她,救她。” 马超任由她抓着自己,只冷冷的看着朝夕眼角淌下的泪水。 “救他” 朝夕知道他会答应,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会答应。但他却不知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本已麻木的心依然被抽的生疼。她不想赵云有事,亦不愿他去冒险。 “哥,”马岱抄抢在手,“我去。” 马超反手一按他的肩,“你留下,照顾好他们。” 翻身上马,自士卒手中接过银枪,“我会将他带回来。”遂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朝夕颓然跌坐地上,原来他去,是更重的担忧。 思闲与马岱对望一眼,见马岱依旧神色轻松,“你是不是从来就没发过愁?” 马岱笑着看思闲,又俯身握住朝夕的双肩,“放心!” 朝夕闭目,呼吸好似沉重得已无法承受,“我不该让他去。” “确是只有我哥去才救得了他。” 思闲见他说得认真,也沉下脸来“那你方才不是也嚷着要去的嘛,原来……”朝他撇了撇嘴,故意省去后面的话。 “呵”,阳光下的马岱,灿若一笑,几分稳重和不羁。一扭身,手扶佩剑和朝夕,思闲并身坐在地上。 许久无言。 思闲静静的感受着马岱身上所散发的干爽的男子气息,因着血染征袍,又加了一分狂野的豪情。爱恨情愁于他眼中皆是云淡风清,喜怒哀乐在他脸上亦如白驹过隙,不曾驻足半分,只有一派怡然、潇洒,似林间清风,海中细浪,只可细细感受他的侠骨柔情。 思闲不自觉地牵动嘴角一丝甜甜的微笑,不知从何时起已成了习惯,只要见到他,便是满心的欢喜。 马岱突然猛地转过头,眼含柔情看着思闲,缓缓低语道“思闲,你……” “恩,什么?”面对突如其来的声音,思闲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感受到手腕处寸寸跳动的脉搏。她暗暗告诉自己逃离他的眼神,却是一旦触碰,便已如蛛网般缠绕、收紧。声音小的只有自己听得清。 马岱促狭一笑“你,你老盯着我看什么?” “谁,谁看你了!” “哈哈”马岱向后一仰,以手臂垫着头,闭上眼不再作声。 “喂,别装睡,你说谁看你了!” 第三十四章 那曹操派夏侯敦为先锋,自己总督后队,同着众谋士与如辰此时也已到了景山之西,正于一土山上观战。 有人来报说刘备手下一员大将于军中冲杀,已斩我军大将七人,杀士卒无数。 曹操捻着胡须沉默半响,眼珠一转,“刘备手下有这样儿的猛将,可是叫赵云,赵子龙?” “回丞相,正是此人。” 曹操听完双目微合,嘴角勾出一丝吟笑,看上去神色甚是轻松。如辰却打了个寒颤,这样的表情正说明他已动杀机。 如辰只觉一股热血突突直往上撞,全力压抑的寒意如同洪水般猛烈袭来。若要替他说请,只怕不仅救不了他,自己也会被问罪。 “丞,丞相可想收服赵云?” 听到如辰开口,曹操眼神稍稍向她这边一带,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赵云,是我姐夫,若丞相活捉了他,如辰便有办法劝他归降。” “哈,”曹操冷笑一声,“老夫愿收了他便是他的福气,还用你去劝降?” 听到此如辰心口猛地一震,“朝夕!” 曹操不再看她,转身对手下吩咐,“传我将令,不得放冷箭,我要活捉赵云。” 一旁的张辽偷偷给如辰递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 如辰只觉出劫后余生的喜悦,又暗叹自己竟仍未摸准曹操的禀性。他从未让人猜到自己真正的心思。 “张辽” “属下在” “你去把那赵云给我捉来” 张辽愣了一下,抬头看曹操,见正望着自己,忙垂下头,“是”。心下已是吃惊不小。 曹操明知几次交锋张辽皆不是赵云的对手,此时却偏偏点名叫他出战,那赵云本就一身好武艺,此时曹军众多,必如困兽一般出手,更加凶狠……想到此,张辽几乎吓得一身冷汗,莫不是对如辰的感情已被曹操看不了端倪?再看曹操神色平静,却又不是想借赵云之手除掉他。 “张将军”转身欲上马,却被如辰叫住,张辽心中一惊,其他众人也看向他们。 “是” “还望张将军竭忠尽力,以辅丞相霸业。” “属下自当尽力。”竭忠尽力吗?怕是她在暗暗提醒自己手下留情,只是这情如何留得,况且如辰早已是犯了曹操的大忌。 赵云自乱军中救出甘夫人后,复又杀了回来找寻糜夫人和幼主。几名曹将见了皆是气愤不已,“如此狂傲,岂非欺我军中无人?” 曹操手下背剑官夏侯恩率先迎了上来。 曹操有宝剑两口,俱是削铜断铁,一曰倚天,自己随身携带,一曰青缸,交予这夏侯恩背着。 不等夏侯恩的马到近前,赵云早已看到了他身后的宝剑,只见光华夺目,周身有如一层浩渺烟波笼罩,便知不俗。 赵云催马向前,身中银枪轻轻一拨夏侯恩的兵器,夏侯恩竟被震得虎口微痛,大吃一惊。两马交错的间隙,赵云已伸手将他背上的宝剑摘下。不及细细观赏,夏侯恩发现宝剑有失,自是不许,已驳回马头追了上来。 赵云不慌不忙地将剑挂到肋下,并不急于催马向前,也不回头,等着夏侯恩的马几乎已触到了自己的披风,突然寒光一闪,手中青缸剑快如闪电般自夏侯恩眼前划过。 剑入匣中,一颗人头已落地。 复将银枪交到右手,催马于乱军中压低声音叫唤“糜夫人,糜夫人可在其中?” 忽听路旁一微弱人声应答,“可是子龙将军?” 赵云寻声望去,一人靠于路旁大树之上,看来应是新野城中的百姓。“老汉,正是赵云,烦劳可曾见到糜夫人?” “啊,糜夫人身中一箭,怀抱一婴孩儿,好不可怜”说着手向前指“怕是就在前方不远吧。” 赵云心中大喜“多谢!” 向前走不多远,有一截土墙,墙下一口枯井,井边坐着一人,背上中了一箭,鲜血将半身衣衫皆已染红,怀抱一婴孩儿正于此地哭泣。 赵云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惊呼一声“糜夫人!”立刻跳下马来,上前请罪,“赵云保护不周,害夫人与幼主受惊。” 那糜夫人惟恐自己落入曹军手中受辱,原想一死了之。无奈怀中阿斗是刘备半生唯一骨血,只是不舍。此时见到赵云,叹道“夫君大幸,妾得遇赵将军,我儿无忧矣!” 伸手将阿斗递予赵云,“还望将军护我儿与夫君团聚,妾虽死无憾。” 第三十五章 赵云并未接过孩子,只是催糜夫人上马,“赵云死战,定能保夫人与公子出重围。” 四周喊杀声渐起,夫人恐曹军赶来,急急催促赵云上马,赵云依旧不肯。 阿斗并非糜夫人亲生,本是甘夫人的骨肉,但孩子至出生后却与糜夫人更近,见阿斗哭泣不止,糜夫人将他轻轻抱于怀中,以手扶背,“孩子怕是饿了,”眼中尽是母性的柔情。 再抬头时,眼中泪已干,一丝浅笑挂于唇边,“赵将军,”手往赵云身后一指,“你看那是谁?” 赵云不知是计,回头的刹那,糜夫人轻轻将孩子放到地上,纵身跳进枯井之中。 “啊!夫人!” 伸手想要相救已是不及。赵云心头痛若刀较,无奈只得抱起阿斗。听马蹄声渐近,知是曹兵来了,便轻轻解开勒甲绦,将阿斗放入怀中,再将勒甲绦拧上一扣,重又挂上护心镜。 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都是小心翼翼,惟恐惊了孩子。这个脆弱的小生命,此时怕是已成了他最重的托付。 孩子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呼吸均匀的触到皮肤上,忽然就让他想起那个曾于他怀中安睡的美丽女子。 “颜儿,”忍不住就轻呼她的名字,似是又看见她的笑颜,以及那低低的呼唤。 心中的担忧也慢慢弥散开来,自从半夜遭遇曹军,就未见她的身影。 重重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可能的结果,害怕自己抑制不住地要去寻找她。 刚刚上马,已有两将立于面前,乃是曹将晏明、张郃。 赵云已是无心念战,只想尽快杀出重围,带阿斗与刘备相聚。故与晏明、张郃战不几合,虚晃一枪,搏马便走。 张郃、晏明自是不肯,紧追不舍。 张郃心下奇怪,这人枪法纯熟却为何只一味逃走? 四周的曹兵越聚越多,眼见回路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后面二将已追至,赵云只得举枪迎战。 那晏明先见赵云败走,以为是他武艺不高,此时便一心想将其活捉,带回去向丞相请功。张郃知道他的想法,心中暗笑晏明无知,却不加阻拦,任由晏明杀了过去,自己只在一旁观战。 那晏明与赵云交战不到一个回合,自己的大刀已被赵云击飞,低头一看,双手虎口已裂,心下大惊,未等抬头,已被赵云一枪穿心而过,挑于马下。 众曹军先前见他面相俊俏,不想下手却如此狠毒,纷纷吓得后退。 张郃暗骂晏明太不中用,上前已与赵云战到一块儿。 张郃是曹操手下猛将,赵云虽不输他,但此时心念怀中阿斗,恐打斗激烈伤了孩子,只得处处躲闪,并不硬敌,仍是且战且走。 赵云枪马到处,只是血光一片,眼见着渐渐杀出一条血路来,不由心中微喜。却不料正巧张辽带兵赶到。张辽手下的三千铁甲军,都备盾牌、长钩,赵云虽以上制下,也已十分不利。 铁甲军层层围进,只将他逼得渐渐施展不开。 张辽策马向前,“赵云,还不早些下马受降,免你一死!” 手下败将,此时竟耀武扬威起来,赵云暗自发笑,也不理睬他的挑衅。 “就凭你?”身后有人冷冷问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听得人有些胆怯。张辽回头,新野城前曾见过一面,身着重铠,手握银枪,只是别人的枪皆是红缨,唯他,一尺白缨随风飘散。 “马超!” 马超稳坐鞍桥,正冷冷看他。 张郃并不知马超厉害,见张辽似有些怯敌,大笑“张辽将军,这是哪里来的莽汉,交予我吧!” 催马扬刀直取马超,马超眼露不屑,伸手摘弓搭箭,张郃一看,箭瞄马腿,俯身大刀一拨,便将箭击飞,正有些沾沾自喜,却听得耳旁生风,来不及反应一支雕翎箭正中左臂,原来是两支雕翎箭齐发,一支射马腿为虚,这一箭射人为实,那箭射的劲道之大,竟将他带下马来摔出一丈来远。 马超这才重又举枪迎战张辽,偶一回身却见赵云仍在,似是戏谑的叹息一声,“还不走,莫非怕我战他不下不成?” 第三十六章 说话间,手中银枪宛若银蛇一般,枪缨飞舞,好似梨花纷飞,张辽已有些招架不住。 赵云见马超战张辽已是必胜,方手中银枪紧握,叮嘱一句“小心一些。”分开众人,向长坂坡方向去了。 张辽一面还击马超,一面命手下追赶赵云。 “哼”,马超轻笑一声,拧身枪杆一拨,左右回旋,竟将领头追赶的几名旗牌副将统统挡住。 张辽见他枪法中略带几分疏懒,方知未尽全力,于马上谈笑风生之间已几乎是处处占了上风,料想再战下去,自己必然吃亏,只好虚晃一刀,带着众人败了下去。 马超也不追杀,驳回马头,朝赵云走的方向赶了上来。 二人并马齐驱,直杀得曹军不敢近前。 “枪法又精进不少。”赵云挑下一员敌将后,又回身替马超挡下一方人马。 马超枪尖轻点,赵云身后一人应声而亡,回头对赵云笑言,“总不能处处输你一分。” “哈哈,你何时输过我。” 杀退又一批曹兵,二人直打的酣畅淋漓。 马超却发现赵云的马渐渐慢了下来,料是他战了几乎一天一夜,纵然人强打精神,怕那马也是不行了。 “怎么,跑不动了?” 赵云知是激他,笑而不答,用银枪又在马腿上狠抽了一枪杆。 一路斩杀,手起处,衣甲平过,血如泉涌。眼看着离长坂坡越来越近,几乎已见张飞单人独骑,立马横枪于此镇守。 不料四周又杀出四将把他二人围住。这四将原是河北袁绍的部下,降于曹操后寸功未立,今日是抢功心切。 马超一瞅他们四人兵器皆是槊,不觉笑道“这槊我倒是从未使过,今日不如试试,你看如何?” 赵云见马超一脸调侃,知是他玩心又起,左右是要打,索性陪他疯闹一回。 二人互相递个眼色,遂左手持枪背于身后,与敌交战时只夺人兵器,化力为力地以彼之力攻彼之身。 那四人渐被他们耍的团团转,马超对赵云笑言“看着就不怎么好,用起来果真如此,”又举了举手中夺过来的槊。 赵云似是已玩的不耐烦了,夺过一条槊后,反手一横,面前二人被击下马去,“今日就罢了,你若喜欢,改日我命人做一条送与你细细观赏。”说完狠狠抽了马一鞭。 “哈,我可不要这些废铁。”马超也丢了槊急急追赵云而来。 二人直杀到长坂坡,飞马由张飞身边疾驰而过,只听他喊了一句:“你们快走,敌军交予我。”赵云也就不再多做停留。 几番生死相搏,征袍已被染了几番颜色。 天已近黄昏,朝夕勉强撑着同思闲一起为伤兵处理伤口。 诸葛军师以及关羽,刘封等将以分头去求救兵,余下一干人马在此等候,如同坐以待毙。 马岱已于山坡上观望好几次,却始终不见赵云、马超的身影。终于按捺不住,“我去看看” “不行!”思闲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他们会回来的,你忘了马将军要你留下来的?” 马岱双拳紧握,甩开马缰立于一旁,不再说话。 朝夕自小对血腥味十分敏感,此时胃里的翻腾已变得麻木,只剩下心中微弱的一丝希望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消灭。 第一次有了无助的感觉,仿佛是浮在海中的泡沫,无力还击海浪的托举与倾覆。 只祈求他们平安回来,回来就好。 仰头看着夕阳西沉,金黄的余辉洒满山川大地,却照不进心中,斜阳拉长了身影,也将担忧延伸。 轻风拂过,吹阙了衣裙,树叶沙沙作响,却只是叹出哀怨的歌。 闭目,朝夕嗅到了日落时特有的干燥泥土气息。 曾经,自己与他也携手于山顶观日落,赏晚霞,靠在他的肩头,任凭思绪飘远,回神时,只有他的笑容依旧,温暖、安心。 “颜儿”听他低声呢喃着叫她,心头就瞬时间被填满,刹那芳华。微笑着,却淌下了泪,四哥,可还能与颜儿一起共度年华? 第三十七章 “颜儿。”听到低哑熟悉的声音传来,朝夕觉得呼吸都仿佛停顿了,回首,疲惫的眼眸,却坚定的凝视自己。偌大的天地间,只剩下了他。 “四哥?”伸手拭泪,因为它早已模糊了双眼,看不清前面的他。 “四哥,是你吗?”赵云远远站着看她,冷峻有如刀削的面颊一夜之间竟似已凹陷了下去,神色疲惫地叫人心痛。 赵云见熟悉的白色身影立于风中,发丝微散,好似耗尽精气在维系着身形,一不小心就会随风吹散,很想紧紧地将她护在怀中,双腿却沉重地再也无法移动一步,只得远远站了看她,轻声唤她。 他看着她,视线一瞬也不肯离开,转眼好似已过万年。 朝夕一步步地向他走近,步履缓慢,每一步都踏上她的心头。 风沙残卷的战场,而她妖娆有如曼珠沙华,娇艳泣血。 一抹微笑自唇边漾开,终于站到他面前。 “四哥”满腔的话只换做一次又一次地唤他。 赵云猛地将她带入怀中,吻狂热的落下,苦涩与憔悴交替漫延。 感觉到朝夕的抽泣,赵云慢慢抬起她的脸,想要吻去她的泪痕,却无力地倚到朝夕身上。 “我好想你”,手臂慢慢由朝夕身后收紧。 朝夕哭得已说不出话来,只有摇头。 赵云轻笑着一手按上她的秀发“颜儿”几分无奈,满心的安慰。 “你骗我!你骗我!” 赵云不解,“我何时骗你?” 伏于他的肩头,泪顺着衣衫滑进胸口,“你不想我,不然怎么几天都不理我,今天还丢下我一个人……” 眉头舒展,只得轻声哄她,“好颜儿,别哭,是我不好。”这小女子一改往日的冷漠、傲气,撒娇却也叫人忘魂。 许是压抑得太久,朝夕眼泪不止,赵云无法,只得不顾众人眼光又将她乱入怀中,“对不起,颜儿,再也不会了”。 “以后再这样,我就离了你……” 后面的话语早已淹没在他炙热的吻中,“不许!我不许!” “那你还不跟我好好道歉。” “呵,”终于恋恋不舍地离了她的娇唇,齿间仍残留着她独特的芳香。 “颜儿,今日我是真的累了,改日再向你负荆请罪,还请夫人暂且放为夫一马吧!” 朝夕忍不住笑了,也就不再哭闹,伸手想要去替他解甲胄,却被他反手按住。“即刻又要登程,不必了。” 朝夕轻轻叹息,复又觉得头有些发沉。 赵云见她双颊好似飞霞,遂覆手于额上,“颜儿,委屈你了,现在可觉得头好些?” 朝夕嫣然一笑“我没事了。” “孟启责备我没有照顾好你。” 听到马超的名字,朝夕的笑顿时僵在唇边,“他还好吧?” 见赵云抬头,一颗心方才放下。 这时有士卒带过马来,说是主公有令不走江陵,改由小路奔夏口,由三将军断后,其他人等即刻起程。 赵云接过马缰,翻身上马,向朝夕伸手示意她也上去。朝夕左右环顾一周,却再无马匹,只得伸手由他将自己带上马背。 赵云由身后环住朝夕的腰,紧握缰绳,轻催坐骑,让她能舒服的靠在他的怀中。 “你累了,不用这样护着我” “有你,我就不累。” 马岱见马超平安归来,也是十分高兴,又与思闲斗起嘴来,思闲又是无一例外地落了下风,赌气不再理他。 正值刘备传令启程,马岱将自己的坐骑带到思闲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思闲明白是马岱要与她同乘一匹马,心中不禁窃喜,却又碍于颜面,“我自己会骑” 马岱笑意疏懒“没有马了,你走不走?” 思闲语塞,回身一指马超“我宁可与马将军走” 马岱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自己翻身上马后一个探身将思闲抱了上去。 “老实坐好,我又不会吃了你,况且我哥也没功夫容你胡闹。” “什么?我胡闹……” 马岱一手捂住思闲的嘴,思闲顿时羞得双颊绯红。 “小声点儿,姑娘家的,秀气点好。”语气调侃,却听得思闲砰然心跳。 第一次如此近了感受他的气息,稳健的呼吸于耳根暖暖漫延。哪怕此时是共度黄泉,亦是无悔,只是这般心思,他可知道? 第三十八章 一路奔波,直到遇了由江夏求来公子刘琦的救兵,合兵一处,囤于夏口,方有一时喘息之机。 休息了几日,朝夕的病却总也不见好转。躺在床上不吃不喝,较前竟瘦了一圈,赵云军务繁忙,思闲只得整日守着,寸步不离。 这日一早,朝夕觉得身上略好些,便由思闲帮着起床梳洗。 如瀑的秀发,思闲梳得仔细,偶一抬头见镜中的朝夕正看着自己微笑,明净的眼神动人心魄。 见她笑就突然想起了几天前自己的窘态,赶忙低下头。 朝夕却笑着转过身来,“马岱将军可说了要带你回西凉?” “他……” 那日由当阳一路败到夏口,许是马上骑得太久,整条腿都没了知觉,自己竟不知晓,扶着马岱的手就往下跳。 不料刚一触地,腿一阵酸麻,不由得就向前扑倒,还是马岱眼疾手快,带了她一把,怎知她双腿无法支上力,又朝后倒了过去,本来马岱就失了重心,又赶着去拉她,结果竟也被带倒在地。 他人或许不知,但他们二人是清楚的,有了身体的碰撞,还有……冲撞下,无意间,吻到了他的脸。 “喂!”见思闲走神,朝夕抿嘴轻笑。“我问你话呢,他有没有说带你回西凉?” 思闲抬头,正触到她深黑的眼眸,如墨的秀发,更衬得朝夕脸色苍白,偏偏她还在笑,思闲只觉触目惊心,总感觉她在耗着生命,维系着一颦一笑。 “他,或许根本对我没意思,只是我单相思吧了。” 朝夕不解,“怎么说?” 思闲用一根丝带将朝夕散下的头发束好,“他从未对我许过承诺,甚至一句喜欢都没说过。” 朝夕握过思闲的手,拉她到身旁坐下,“你不是也没对他说过吗,你们啊,没捅破窗户纸罢了,干嘛这么消极。” 思闲叹息一声,“凡事总要讲个缘分,若没有,我也不会强求。” “这话倒不像你说的,我不爱听。” 门外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马岱推门而入,笑看朝夕“今日可觉好些?” “多谢惦记,我好多了,还劳你每日都来探望。” 朝夕病了,马岱倒是常来,跟她们熟了,也不客气的坐下,自己斟茶。 “喂,你说,你在外面偷听多久了?” 马岱刚咽下一口茶,听思闲没头没脑的一句,差点儿一口茶喷了出来,“我哪有偷听,刚到门口,就听你哀婉感叹,为了避嫌,我可是片刻不敢耽误就进来了,不想还是没跑了。” 说完最后一句,对着朝夕挤了挤眉,又回头对思闲摇了摇头,“真对你没辙了,你这火爆性子总也不改,怎么嫁得出去!” 思闲正欲反驳,马岱站起来,对她深施一礼,思闲还没弄明白,马岱又一抱拳,“思闲姑娘大人大量放过我吧,我知道自己有说错话了。” 真真将思闲挤对的哭笑不得。 回头对朝夕笑道“看你精神也确实大好了,我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朝夕听罢,便知马岱天天往这儿跑确实如自己猜想是马超吩咐的。 自从长坂坡一仗自己求他于重围之中去就赵云,之后马超一直有意避着自己,虽不见面,却仍能感到他的关心。每次马岱的两次探望,还不时有人送来或滋补的汤药,或是怕她烦闷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 这人的心思竟细腻到此,只是,怕自己终究是要负了他。 马岱见朝夕沉默不语,只是暗叹,这女子太过冰雪聪明也未必是件好事。 “我先走了,回去告诉我哥你好了,他就死也可以瞑目了。” 思闲听了轻啐一口,“嘴上不积德,自己的哥哥也任你红口白牙的咒他。” 马岱闻言,压低声音凑到思闲耳边“倒真不是我咒他,不信你来看看。” 说着以眼示意门外,又对朝夕笑道“我看思闲那句话倒或许是我哥所想,你也不必太挂心。” 说罢告辞,朝思闲使了个眼色,思闲也跟着他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老实跟着,到了自然就知道。” 偌大的校场,马超命手下屏退了一干人等,只剩了他与赵云,二人均未着铠甲,手中各持银枪,冷冷相对,气盖长空。 赵云身穿素白战袍,金线压剑袖,腰扎玉带,马超则是一身黑色武士劲装,腰间坠着一块白玉,光华夺目。 第三十九章 马岱拉着思闲远远站着。 秋风飒飒,直吹得寒意四起。太阳刚刚升起,晨曦的薄雾还未散尽,银枪温润的光华一寸寸将杀气晕染。 “他们,要,决斗?”思闲拼命在脑海中搜索更确切的词,似乎那样就能逃避摆在眼前的事实。 马岱斜睥一眼,“好好看着,不要出声。” 阳光拨开了晨雾,却给他二人周身添上了又一层阴霾。 突然赵云手中银枪一拧,枪尖略一点地,腾空而起,直刺马超胸口。马超清啸一声,轻托枪杆,封住赵云的枪,使得他借力后跃,不等他喘息,即追刺一枪,亦是被赵云一枪挡开,二人遂打到一处。 赵云,马超,还有已故去的小师妹楚嫣,少年时同拜一师习武。赵云性格深沉,稳重,枪法亦是如此,规矩中带着凌厉;而马超略小几岁,生性不羁,虽与赵云枪法一样,却带了几分孤傲,清冷与邪气。 这二人,一黑一白,一正一邪,只听闻枪身碰撞之声,枪尖所经之处,银光闪闪有如瑞雪纷飞。 转眼间已战百合,皆是一派的枪法,不分上下。 思闲一旁观战,手心早已撰出一把冷汗,回头见马岱仍是一脸笑意,不觉来气。 “你也不去劝劝,一旁傻乐什么?” “我可不去添堵,要去你去。” 思闲听了,当真拔腿就走,被马岱一把拉住,回头怒道“干什么?再打下去会出事的。” “呵” 这女子确是傻的可爱。 “放心,我们该走了。” 说完不管思闲的挣扎,拉着她向校场外走。 马超,赵云二人直打的汗透衣衫,马超拼尽全力,银枪横抽赵云左肋,赵云不躲反进,枪尖至下向上用力一挑,两杆银枪同时碰飞,二人皆是震得虎口鲜血长流,相对喘息不止。 片刻即相视大笑,身体直直向后倒在地上,汗水顺这鬓角淌下,战袍都已换了颜色,紧贴身上。 “痛快!” 马超大吼一声,看向赵云,“总算是没有输你。” 见赵云笑而不答,以手支地坐起身来,“别告诉我你未尽全力。” 赵云也起身与他对视,“我已尽全力” “哈哈,哈哈……” 马超大笑之后,正色起身,赵云不解,也随他站起来。 “我明日就回西凉。” “恩,你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恐伯父挂念。” “好好照顾朝夕,不然我会从西凉回来,把她带走。” 此言既是威胁也是宣告放弃。 “你们大婚之时定要告予我知。” “你,这不像你。” 马超哑然失笑,“从她求我去曹军中救你,我就明白不可能在她心中占据任何位置,她心里全是你。” 那样一个骄傲的女子,用了乞求的语气,不是为自己,只为她深爱的男子。 “所以,你就不再见我?” 无数次魂牵梦萦的声音至身后传来,回头,朝夕一袭轻盈白衣,站在阳光下,皮肤苍白似是冰雪雕刻而成,让人担心会融化了一般。 几日的想念,却不能相见,心已似被掏空了一般,此时再见,已无力支撑冷漠的假面,灼热的爱如洪水般滚滚袭来,充满了心怀。 “朝夕” 轻声唤她,感觉有如隔世。丹唇微启,宛然一笑,天地顿失了颜色。马超心下怅然,这笑容怕是要永远嵌在记忆中了。 “我,明日就走了。” 走,明明早知会有这一天的到来,此时却依旧惆怅。心头一股酸酸的滋味漫延,抬头却只是微笑,满心的不舍,满腔的挽留,都须放下。 “朝夕,你可能答应我一定照顾好自己?” 微笑,仍是微笑,只有微笑方可掩藏满眶的泪水,心中却是一遍遍叨念,别走。 “我会照顾好她,从此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赵云上前拍拍他的肩,马超点头,“那就好”,说完大步离开校场。 朝夕目送马超的背影离开,恍若生命被抽走了斑斓。 赵云轻轻拥她入怀,知她不舍,也不相问,只是岔开话题,于朝夕耳边轻语,“这几日没有去看你,可有怪我?”“思闲守着我,你不必担心。” 将脸深深埋于他的胸间,任凭泪水悄悄滑落。 第四十章 “那今日思闲可未尽责,怎么就让你出来了。” “那你就造个金丝笼,把我锁住,我做你的金丝雀。” “呵,倒真是要把你锁住,放了出来,人人见了都要动心思,我真防不胜防。” “四哥” “恩” “我以后再也不要生病” 朝夕离了他的怀抱,神情像个孩子,惹人疼爱。 “好,以后都不生病。”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马超便整兵启程,众人于城外十里长亭送别。 朝夕只远远站着,并不近前,要说的情,昨日都已说过,别过。今日再见,亦是徒增伤感罢了。 思闲与马岱亦只是礼貌的道别,拒离仿佛就在一瞬间拉远,一朝错过,再回首,怕已是百年身。 送别回来,军师于帅府点兵,各渡口要地皆派将镇守。一切安排妥当,自己便随同东吴的大夫鲁肃同往江东,孙、刘联合,共破曹操。 曹操那边得过了荆襄九郡,又将刘备赶到了夏口,将士傲慢。岂不料与江东第一个阵仗就惨败,死伤近一万人马。曹操勃然大怒,众谋士以女人随军为由,规劝曹操将如辰送回许都。 曹操冷观众人,唯有张辽神色不安,加上之前种种迹象,心下便已明白了八、九分。 古有楚庄王的掘缨之荟,今有董卓、吕布的貂蝉之争,曹操略一沉吟将张辽唤于面前,“张将军履立战功,我均未有所封赏,今日就将如辰赐予将军,你速速送她回许都,如何?” 曹操话语轻松,听得张辽却是出了一身冷汗,惟恐是曹操试探之计,待要拒绝,可这是丞相所赐,如何能拒? 正于两难之时,曹操大笑“张将军,莫非嫌如辰相貌丑陋?还是速速送她回许都,莫要推辞了。” 男人间的一句玩笑,于她已是改天换日。 张辽带亲随两百名,亲自护送如辰的车帐回了许都,却又犯难,究竟是送到丞相府,还是…… 如辰看出他的心思,“我是丞相赐给你的,怎能再回他府中,你若是一意孤行,大不了是一死。” 张辽见她似有怒气,只得解劝,“何必说这些狠话,我是怕,你初到我府中,与……相处不好。” “你,夫人?” 张辽不答,只催动车帐带她回府。 到时已近深夜,张辽的夫人李氏、妾室白冉却很快迎了出来,欢喜异常。 如辰看着,方知这两个女人怕是每日守候至深夜,而自己今后是否也是这般日复一日提心吊胆的等待。 张辽派回的快报早已提及如辰,李氏一见张辽身后这俊俏女子,也是十分欢喜。过来拉着她的手叹道“夫君真是好福气,如辰妹妹如此美艳,连我见了都喜欢的不得了呢!” 如辰只是抱以一笑“夫人过奖了。” “叫姐姐,夫人夫人的听着生疏。”又回头对张辽道“今日还没来得及给如辰妹妹收拾屋子,就让妹妹先跟我住一晚吧,你去白妹妹房里。” 张辽微笑点头,任李氏安排,看来对李氏的持家之道甚是满意。 如辰随李氏进了卧室,并无华丽装饰,只是一派古朴。 如辰这才细细打量这个女人,比自己略长几岁,头上只别着一支银钗,穿一件黄底细花的衣裙,再无其他装饰。 李氏由镜中见如辰细细打量自己,回头一笑,“妹妹天姿国色,何苦还看我这半老徐娘?” 如辰总觉这李氏话中带刺,一时不知怎样回答,只得低头不再看她。 “妹妹莫要拘谨,从今往后,这里便是你家,姐妹相处自是要随和一些。若我真是有何不周之处,妹妹也请多担待些。” 言语之间,意思已很明了,这是告诫她莫要仗着年轻、漂亮便想要专宠,受了委屈,也别想着去告状。 原来,什么房间来不及收拾亦只是借口,实则是要给自己这入门第一训诫。只怕今后的行事说话更要加倍小心了。 第四十一章 李氏见如辰小心翼翼的点头,便唤来了自己的贴身丫头,名叫“兰月”的,“你服侍三夫人梳洗吧。” 又对如辰笑道“夜深了,明日还得早起,我就先休息了,你一会儿梳洗完了就进来。” 如辰不敢反驳,只得跟着兰月出了外室,于隔壁一间房中,由她伺候着沐浴。 兰月生的乖巧,话语不多,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 如辰见她熟练的将盆中撒入花瓣,又轻轻为如辰解下衣裳,心下猜测,怕是常常伺候她主子吧。 泡了近半个时辰,加了好几次热水,如辰觉得困意阵阵袭来,坐了几天的马车,身上也是酸痛不已。 “我好了” 说着便站起身来,兰月赶紧相扶,一面又命粗使丫头换水,准备药材。 “我好了,不用了。” 兰月恭敬回答“这是夫人交代特地为三夫人准备的药浴,去乏的。” 如辰不好再推辞,只好听任她安排。 待更好衣回到房间,天已经微微发白了。见李氏熟睡,如辰不好吵扰,只在床角择一处空挡勉强躺下。这情境,竟比在曹操身边更觉孤单。 是曾想过接受他,却忽略了他身后的一切。 眼皮无力的合上,感觉身体在旋转,飘忽不定。 一直这样似睡非睡的,直到天光大亮,屋中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吵的她在床上躺不住,方才起身。 一个约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见她起来,忙过来施礼,“请三夫人梳洗。” 如辰呆呆的怔了一会儿,头沉沉的,见屋中只剩了自己,便问那小丫头,“夫人呢?” “将军与夫人,二夫人都在前厅用早膳呢,夫人吩咐奴婢伺候着,请三夫人醒了就过去。” “恩”。 如辰见这丫头年纪不大,答话却还清楚,心中便有几分喜爱。一边任她替自己梳妆,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些俯中的情况。 “你叫什么名字?” “回三夫人,奴婢叫兰凝。” “别总奴婢,奴婢的,我听着不喜欢,我想夫人要了你,你今后就跟着我可愿意?” “承蒙夫人看得起,兰凝自是愿意的。” 如辰来到前厅时,张辽于正中居坐,右手边是李氏,左手边是白冉,正在吃饭,见她来三人都放了碗筷。 李氏仍是一团和气,“来来,妹妹昨儿是累了,睡的沉,我今日唤了好几遍都没醒呢。快,坐姐姐旁边儿。” 如辰觉得奇怪,若所累了睡的沉倒还可能,只是怎么可能叫了几遍自己都没醒,却见李氏忙着给她布菜,也不好计较。 “女人啊,本就该晚睡早起,不然显得懒惰。” 坐在对面的白冉不软不硬的来了一句,如辰慢慢咽下口中的粥,抬头,正迎上那双妖媚的眼睛。 这白冉生的皮肤白皙,樱桃小口,嘴角微微上翘,眼睛不大却格外妖艳,眉心一点朱砂痣,更衬得娇小可人,这般容貌,只怕是个男人都要动心。 见如辰望她,皓齿微露,有意无意的又向张辽靠了靠。 如辰见此情景便知这白冉怕是在府中极为得宠,今天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遂定定看向张辽。 李氏见她如此神情,冷笑一声,“怕是昨晚委屈了妹妹,今日才这样给脸色吧。兰月,我们去看看三夫人的南厢房可收拾出来了。” 白冉见李氏起身,也赶紧起身相扶,“妹妹与姐姐一同去吧,早知惹的如辰妹妹这般不痛快,昨日就将我那房让出来好了。” 李氏笑骂道,“就你会做好人,要你与我睡,岂不是更委屈了你?” 白冉咯咯笑个不止,“与姐姐睡我求之不得呢!” 说着,媚眼于张辽脸上一带,张辽只淡淡一笑并不回应。 如辰觉得心头难过,不是发酸,而是痛,狠狠的痛。 “今后要习惯早起。” 淡淡的一句话,由他口中说出,听不出责备或是怜爱,只是一句吩咐,他说了,你就得照做。 第四十二章 眼泪啪嗒的落进碗里,一丝痕迹都不见,苦涩,怕是只有喝粥的人才能感受。 左手被张辽紧紧握住,手心传来的温暖却转瞬即逝,“好了,又不是怪你,别哭了。” 如辰抬头,见张辽一脸平静,昨晚自己受得委屈他尚不知晓,今日早上这一幕他难道还不明白吗?这男人冷漠的眼神,是习以为常还是觉得理所应当? “过几天我就要去前线,留你一人在家中,若你不能与她们和睦相处,教我如何放心?” 是袒护吗?是否今天发生的一切他充耳不闻亦只是为了袒护她? “你,多留几天好不好?” “好,我很快就能回来。” 一双含笑的眼睛,让她因伤心而麻木的神经有了一丝缓和,那眼神,是初遇时他的怦然心动,是后花园中的焦急不安,是每次默默注视她的点点柔情。 “怎么?一晚不见,不认识了?”见如辰总望着他,张辽打趣道。 如辰牵了牵嘴角,却笑不出来。 “是有一些不认识了。” 当初在曹操身边,如辰终日不见笑容,只一双泪眼,让张辽有要保护的冲动,如今娶了她回来,却仍是这般脾气,看着便有些不快。 想到娶,张辽略一沉吟,“你可是怪我没有风光娶你?” 换作以前,听了这话或许伤心,或许生气,现在只暗觉好笑。 女人永远只被男人当作玩物。 “那,你可愿意?”明知自己身后是万丈悬崖,还是义无反顾的后退。 “好,等我回来。” 早膳过后,李氏又差人请来裁缝,说挑了两匹上好的蜀锦,为如辰裁衣裳,然后又亲自捧来一盒钗环首饰,给如辰挑选。 “妹妹要是看得起好歹选两样,这头上太素净了也是不好,不满意的话,我再差人出去买。” 如辰看满盒子不是金,便是银,过于俗气,只有一支步摇,看质地应是翡翠的,水波纹的坠子,恍若生烟,遂伸手去拿。 不料刚一碰到,已有人自身后抢先拿起。如辰回头,见是张辽,举着步摇替她别上,“我看这支就好。” 李氏一旁笑道,“还是夫君有眼光,这支钗正配妹妹,清新脱俗。” 张辽显然心情不错,笑问李氏,“你是说钗还是说人?” 李氏越发笑的开了,“自然是人,妹妹快看,”说这手往张辽心口一指,“多护这你呀!” “哈哈哈,”张辽握过如辰的手,“走,去你房里看看。” 如辰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回头,见李氏仍站在那里,心中竟有些凄凉,为这个女人感到悲哀。眼见着丈夫在自己面前夸奖别的女人,眼见着他人和自己名正言顺的分享丈夫,却还要这般大都容忍,无论真心也罢,装的也罢,夜里独守空房,可也是以泪洗面? 日复一日等待这个男人,就像在黑夜中等待黎明。所不同的是黎明总会到来,而这个男人却不知情归何方。 南厢房,屋子不大,白玉的屏风将房间隔成了两间,靠里是床,妆台等用品,外面陈设几案,倒也简单明快。 张辽看了一圈,轻轻摇头,“太简单了些,先将就住着吧。” “恩,你去跟夫人说,把小丫头兰凝给了我吧。” “好,这种事以后你可直接去告诉她。” “恩,我知道。” “那白冉生性好强,凡事别和她争。” “恩”。 张辽交代一句,如辰便应一声,这是一个丈夫临行前对妻子的嘱托,让她觉得温暖。好像是以前,离开家到异地读书,家人也曾对她这般殷殷相嘱。 家,这个字眼,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了。 张辽陪了如辰几日,赶回曹营时已是隆冬时节。两军交战在即。 第四十三章 晨起的江风吹得朝夕不由往赵云怀里躲了躲,赵云轻笑解下披风替她捂好,“叫你不要来的,偏不听。” “我陪你赏江景不好吗?” 赵云奉命带三千人马在尤江口镇守,每日三次巡营查哨,朝夕必定相陪。 她心底总有些隐隐的担忧,弄不清,道不明的。总想要珍惜每一秒与他相处,目光中有他方才觉得安心。 “在想什么?”赵云见她又游神,轻轻揽上她的腰,这小女子,最近总是望着浩瀚的江水发呆,神色中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与不安。 朝夕淡淡一笑,“想,海。” “海?” “恩,好想再去看海。” “好,等败了曹操,我带你去看海。” 朝夕听完伸出三个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三个承诺了!” 古灵精怪的表情,赵云也笑了。 第一个承诺是景山之下的耳边软语“改日向你负荆请罪。”第二个承诺则是朝夕坚持跟他来尤江口的路上“颜儿,打完这场仗,我便娶你为妻。” “小丫头,记得这么清楚,可是我的每句话你都记着呢?” 本是玩笑,不料说完朝夕脸上明显变色,方才的笑容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一思哀愁让人看了心疼。 “怎么了,颜儿?”轻扣她的肩头,“颜儿,我总觉得你像一只百灵鸟,要飞走了,我抓不住。” 朝夕吃惊地看着他,眼中万般无助,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一个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在自己心爱女子面前表现得无奈。 是啊,有些事情抓不住,就像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来的,何时会离去。 定定看他好久,直到泪眼模糊,四哥,你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你的样子会深深刻进我的心头,无论去到哪里,无论今生来世,若是分离,我都会寻找你。 “四哥,我不会离开你。” “是,我也不会让你离开。” 伸手替她拭泪,“女人真是水做的吗?看你,如何又哭了?” “四将军”赵云的副将张意看来是又是回报,见朝夕在此却不好说,赵云看朝夕一眼“但说无妨”。 “派出去打探的弟兄也都回来了,没有消息。” 朝夕方知,自赵云上次派张意沿途寻找秦蹙未果,他一直还在打探,只是瞒着自己。 “再去找,还是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朝夕见他表情凝重,只得将内心猜测暂且咽下。不知为何,对那秦蹙总有一分说不清的惧意,那女子似乎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四哥,秦蹙以前是在曹操身边,对吗?” “嗯” “若是如此便差人去曹营打探就知道了,说不定他又回去了。” 赵云听完,略一点头,复又摇头,“两军正交战呢,如何打探?” 朝夕笑言“这个就交给我,只要她回了曹操身边,我必知道。” 朝夕没有留意,一丝疑惑已爬上赵云的眼角。 “颜儿” “嗯?” “你先回去吧,我要到校场去操练人马。” “带我去不好吗?” 赵云看出她的不快,轻握她的手,“野丫头”拉着他校场走去。 朝夕任由他的手轻握,与他并肩而行,侧脸正好看到他微微扬起的嘴角,谁说只有女子的笑才迷人? “四哥,你教我射箭,好不好?” “你要学?很辛苦的。” “我听张三哥说,你箭法最好,你教我啊!” 赵云侧过脸看她,“好,明日为你寻一把软弓……” “还要一个玉扳指”抢了他的话,又抓起他的右手。 赵云右手拇指上一个白玉扳指,温润光滑,洁白的羊脂玉里,隐隐有一丝丝红线,似是极其珍贵。 “我看你这个就好,送予我吧!” 赵云一窒,眼中黑瞳猛然收紧,“另寻一个更好的给你。” 意思就是这个不可以。朝夕跟她相处的时间已不短,知道刚才他的表情只说明他极在乎这个扳指。 朝夕不说话,只默默看着远处。 “这是,楚嫣送予我的,你若喜欢,我另寻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你,可好?” “一模一样,却也总不是这一个。” “颜儿” 知道她要说什么,只得出言阻止。 第四十四章 “四哥,你心里究竟在乎几个女子?” “颜儿” “是否我只是她的替身?”从未见过朝夕如此咄咄逼人,眼中的伤痛化作一柄利刀,刺在赵云心头。 多完美的女人,在爱情面前依旧会自卑到不能自持。 赵云只静静看她,将她的问话置若罔闻。 朝夕起初仍对视他的目光,在他的眼中寻找答案,然而无声无息的回应彻底将心瓦解,那眼神已是如此陌生。 “四哥,你究竟有没有爱我?” “颜儿,你何必如此相问?” 两个人要钩心斗角地相爱吗?朝夕想起了《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和范柳原,国殇城催方才成就了他们的爱情。 “呵!”居然是笑,朝夕居然笑了,一切的爱恨情仇似乎只在这一笑泯灭。 “问了,我也就安心了,即使明日醒来再也看不到你,也算是少了一桩遗憾。我累了,先回去了。” 时间,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被截成两段。过去与未来,相爱与不爱,在时间的源远流逝中,只化作一丝涟漪。 “颜儿” 听他喊自己,朝夕停住脚步,并不回头。 “我们有一生一世要共度,为何要如此猜忌?” 朝夕听完径直离开,只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不是猜忌,而是你不懂那句话对女人的重要。 “在你心里,又是否只有我一人?” 萧瑟的风透过厚厚的披风,直扎进身体,惨白的日光旨在低诉它的绝望,是否寒冬里连它也换了心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越过千年与他初见,便已许下了终生。 止住脚步,怅然便已沾满心头,害怕回头相视的泪眼破灭了最后的矜持。 若真要钩心斗角,便像是过了十字的交点,无论怎样留念我们也只能是越走越远。 “若我心中只你一人,你可否把我当作唯一?” 天籁的声音穿透寂寥,泪眼涟涟,梨花带雨。 “颜儿,你本就是我的唯一。” “那你莫非不信我心中只你一人?” “颜儿……” 低声的呼唤,再也无法掩藏。 赵云快步上前将朝夕紧紧压在胸口,几乎将她的肩头按碎。 原来,他亦是害怕。 “四哥,颜儿不会离开你。” 朝夕觉得此时的他像是一个迷惘的孩子,沉默间便唤醒了自己的怜惜。 原来男人,真的只是孩子。 赵云将头深埋进朝夕的秀发,阵阵幽香自她的发隙间散发,瞬间便已沉醉。大口大口的吸气,却仍觉心跳不已,从未如此害怕一个人的离开,生命中所有的孤独都在遇见朝夕的那一刻迸发,但愿曾经执手,便能不离不弃。只怕想要拼命抓紧,反而会像流沙,走得越快,不是不脆弱,而是脆弱一旦决堤,便再也无法自持。 朝夕躲在他怀中幸福的微笑,不经意的抬头,竟发现片片雪花飞落,晶莹无暇。想要抬手接住,只可惜,轻轻一碰,它便融于指间。 “四哥你看,下雪了。” “恩”赵云仍是搂着朝夕,轻轻回应。 “呵,四哥,你帮我接雪花好不好?” 轻声的叹息,念念不舍的抬起头,看漫天飞舞的柳絮,却不若眼前这个明媚纯净的女子半分动人。 “颜儿,你看这雪一落便化了。” 赵云伸过手掌给朝夕,上面点点雪化的积水。 “但却在你掌中绽放了美丽的花,用他最后的生命。” 赵云抬眼迎上朝夕含笑的目光,那笑容分明带着几分凄凉。 “颜儿,你心里究竟有什么事,可否告诉我?” 寂静的旷野,马超也曾如此问过,怎么自己的担忧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我害怕分离,与你分离。” 有着不可阻止的原因,是否见他已圆了自己的梦想,而梦终究是该醒了。 赵云轻轻一笑,“有一日,便珍惜一日,得遇颜儿,我此生已是无憾。” 朝夕双颊微红,望向江面。此时雪已下大,一团团似绒花纷纷落入江中,远处江上已是白雾茫茫。 第四十五章 那副将邓仲远远站了看他二人,见赵云看着朝夕从容微笑,眼中已再无法容下他人,不由摇头叹息,另一女子不知要心碎成何种模样。 朝夕余光轻轻一撇,抿嘴偷笑,“你看够没有?” 转头笑看赵云,“不够。”只一句回答,仍是不移开目光。 朝夕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四哥,我想向你借一人,可舍得?” 赵云笑着摇头“怕是不舍,先说来听听。” 朝夕笑着挽他的手臂,“借李白清,李将军,可好?” 赵云略一沉吟,“他这几日跟着我操练水军,叫邓仲吧,你有何事,吩咐他去做就是了。” “操练水军,那就是要和曹操开战了?” 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火烧赤壁便是尸横遍野,如辰既在曹营,自然也有危险,想到此处,朝夕已然变色,感觉那一股浓烈的血腥又在空气中弥漫,直觉待人作呕。“ 颜儿,你脸色不太好。” 朝夕对他笑着摇了摇头,“风太大了,吹得头痛。” 赵云闻言,双手捧起朝夕的脸,掌心触到的冰冷,突然让他怀疑是不是在梦中。 “我送你回去。” 雪一连下了几天,不大,却总是不尽。 朝夕趴在窗口,看远处校场隐隐有人影走动,心下便觉得安心。屋中被炭火熏得暖暖的,朝夕嫌味道刺鼻,便把门窗大开。 一阵风过,夹着几点雪花打在脸上,朝夕缩着脖子,将身体裹进狐裘里。 “颜姑娘” 听有人喊她,回身见是邓仲,未着披风,盔甲上已落了一层雪。 朝夕嘴角上扬,“见到了?” 邓仲见她笑,恍然觉是梦中,急忙低头不敢再看,“如辰姑娘已回许都,是曹操手下大将张辽亲自护送。” 朝夕闻言大惊,两军对垒正是用人之际,曹操怎么为了如辰派出一员大将。心下担忧,莫不是上次自新野回去,被他察觉,又转念一想,若是察觉,依曹操的性子,早应将如辰除了,何必还送回去呢?就算是没有证据她通敌,曹操曾有言,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见朝夕低头不语,邓仲轻唤两声,“颜姑娘,可要我去许都?” “我正有此意,只是如今军情紧急,你需快去快回,路上掩人耳目,莫被发现了身份。” “属下知道。” 朝夕起身,“辛苦邓将军了。” 顾盼生姿的眼眸,像极了一人,只是那个女人眼中藏了太多的欲望。 “那属下现在就起程。”见朝夕点头,邓仲轻轻带门退了出来。像是声音稍大,便怕会打扰了她的宁静。心生感叹怕是世上也只有这个女人,才能配的上赵将军。 朝夕重又趴在窗口,总觉得邓仲看她的眼神有些躲闪,却又想不出原由。 坐了一会儿,觉得头有些发沉,便起身想去开门,刚走到门口还未伸身,门“砰”的一声被大力撞开 “啊!”由门外闯进一个人,由头至脚被裹得严严实实,朝夕定睛一看,扑哧的笑了出来。 来人气得跺脚,“笑,笑,我冒着大雪来看你,你再给我笑一个试试!” 朝夕闻言,收敛起笑容,佯装正色道:“是,我知道错了,还请思闲姑娘见谅。” 转来思闲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还请思闲姑娘移步。” 说着将思闲推到妆囡前坐下,思闲向镜中一看,也扑哧的笑了出来。哈,原来外面风雨太大,思闲的眉毛、睫毛上早已落了一层白霜,一张俏脸也冻成青白色,只有那个鼻头通红的要破了一般,像极了杂耍里的小丑。 思闲笑了一气,由镜中见朝夕眼中笑意盎然,回头假装生气瞪她一眼,“这没良心的!”笑骂着由怀中拿出一个铜手炉,“给,知道你怕冷,巴巴儿的给你送了来。” 朝夕接过手炉,到桌旁坐下,“那,我就多谢了。” 思闲自己解开披风,抖了抖雪,又将妆囡中拿出犀角梳,“呵”看那梳子光滑莹润,触手生温,不由细细打量,“果然将军夫人就是不一样,瞧这梳子贵重的。” 朝夕正拨弄着手炉中的细炭,闻言手微微一抖,不答话,也不抬头。思闲自顾自的把玩着,也不理她。 一时之间,屋中极是安静,朝夕拨完了炉炭,抬头见窗外雪小了许多。 他应是早就到了,以前只觉相聚时光如梭,不曾发现,别离后时间过得更是飞快。真是不知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是否就真的会别离了一生。 第四十六章 “距离,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啊?”思闲有些莫名其妙地转头看朝夕,“你说什么?” 朝夕轻叹一声,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脑中繁杂的思绪暂时丢到一旁,无奈,有些东西你愈是回避,它便愈是来的凶猛,追得你无处可逃。 “我说,距离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思闲听了这话,虽不能猜的透彻,心下也是明白了七,八分。 朝夕见她蹙眉,微微一笑道“还没问你呢,这么冷的天儿,你不在夏口好好呆着,跑到尤江口来做什么?” 思闲听了,由鼻子里哼出一声,“我在夏口是闲人一个,让人白养着算什么事儿,来这儿就不一样了,还有你这个闲人陪我啊。” 朝夕笑着,无奈的摇头“这脾气,真是一点儿没变,跟马岱将军一起呆了这么久,怎么就没学着点儿。”说完这话,心中便已后悔,不该提起马岱,他们这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只怕最是磨人了。 “朝夕” “恩” 思闲只觉满腔的话无法言表,心头打鼓似的乱跳。 朝夕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什么事直说吧。” 思闲望着朝夕,见她仍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不由自嘲一笑,“我们像是两个极端” “呵,只是你善于激动而已。”朝夕戏言。 “那我问你,你可能告诉我真心话?” 见朝夕点头,思闲深吸一口气,低头理了理思绪。“你心里有马超吗?” 这话倒是问的痛快,除了思闲倒也真找不出一个人如此毫无顾忌的问话。 “他待我好,我心里自然有他。” “别给我打太极,你若明白我的意思就回答,若真不明白,我也不会再问。” 朝夕笑容一顿,抬眼扫过思闲手中的犀角梳,“有”,只轻轻一字,气若吐兰。 “那你心里可是同时爱着两个人?” “我说不清,只知道我盼着他们二人都好,却实在不知道是不是爱。感情不是理智可以判断的。” “爱与不爱怎会不知!难不成你对赵云也不知是不是爱不成?” 思闲气的站起身,几步走到朝夕面前,将手中的梳子朝桌上一丢,“这是马超送的吧?” 朝夕拿起梳子,已不知是多少次的细细端详。以前还不觉,今日听思闲这样一问,倒真觉得自己在玩火。一次次试探赵云的底线,仗着他对自己的宠爱,却不知再怎样宠爱,也不会允许她心中永远留着他人的影子。 “我当然是爱他的,从书里盼到了身边,盼得时光倒转了千年。至于马超将军,我只是身在局中,看不清罢了,就如当时的你一样。” 思闲听着刺耳,知朝夕所指的是当时自己的一念之差想跟她争赵云,却暗自叹息自己的真心相待,换来了她的警告。 “哼!原来你表面假装没事,心里介意的很,难怪一直挫合我和......” 几乎脱口而出他的名字,只觉心中一痛,原来有时,时间并不是治愈伤口的良药,而是浇灌了心里的那跟毒刺。 “你......”朝夕气的微微有些颤抖,“你出去。” 说完,衣阙轻扬,转身立于窗前不在言语。 思闲偷眼打量,见朝夕腰间丝代轻颤,知她是真气了,也后悔方才言语莽撞,怎奈朝夕已下了逐客令,自己也不好多留,只得转身出了屋子。 雪不知何时已停了,远远的见一熟悉的身影踏雪而来,思闲见已是躲不过,索性朝他来的方向迎上去。 “原来是秦姑娘,何时来的我竟不知。” “赵将军不必这样客气,叫我思闲就好。” 赵云见她由朝夕房前走来,想必已见了朝夕,只是不知为何独自一人出来,想她这么远来了,朝夕断然没有不留的道理。 “赵将军是来看朝夕的?” 赵云笑着点头,“军务繁忙,总也抽不出空来,你若有时间便留下来多陪陪她。” 思闲见她笑,竟不由看的怔了。这笑容也曾迷念过,原以为自己已跳出了迷局,此时却赫然发现仍是身在居中。感情,真的不是理智可以判断的,想到此不由叹息。 第四十七章 赵云不解看向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知道自己的失态,思闲羞得急忙低头,却看见自己腰间挂着的荷包。 “差点忘了!” 抬眼看了一眼赵云,自荷包中取出一对小巧的布偶鸳鸯递过去。 “给,算是给你们大婚的贺礼,做的不好你别笑话,贵重的东西一来你们不稀罕,二来我也送不起,自己做的表一表心意罢了。” 赵云伸手接过,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笑道“倒是你手巧,颜儿怕是做不出。” 思闲冷笑一声“我怎么能和她比,论容貌,计谋,她哪一样不是高我十倍。” “哈,女人的美貌和智谋到不一定是好事。” “咦?”思闲一抹淡淡的笑容荡于唇边,看着赵云,“你竟不护着她?” 朝夕背对房门听到思闲的脚步,知道以她的性子断然是走了,回头见思闲的披风落在了房中,叹息着嗔一声,“这丫头。” “惹得颜姑娘下逐客令,到底所谓何事?” 一双含笑的眼睛,洞察了哀乐。 “四哥。”朝夕迎上去,稍一回味他的话,心中一紧。“你见到思闲了,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从未见过朝夕如此紧张的神情,赵云只觉心头一痛,掩饰不住的失望,从怀中拿出那一对而鸳鸯,“她什么也没跟我说,只送了我们这个。” 两个布偶合起来不过手掌大小,颜色鲜艳,翠绿的毛发竟似真的一般,艳红的嘴壳,鹅黄的羽毛煞是好看。翻过来背后还绣着一幅对子,朝夕轻声念出“西山云天携晚霞,南国烟雨共朝夕” “四哥,你看,含了我们的名字!”针脚有些乱,不够紧凑,不过还是能看出她的用心,朝夕心中暖暖的。抬头看赵云,却只有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她。 “四哥,你在想什么?” “想对你的许诺。” 朝夕低头微微一笑,见他的靴子上沾了些泥土和草沫,秀眉一皱,“你去江边了?” 赵云一愣,随即明白,笑着一揽朝夕的腰“恩,去看了看。” 朝夕目光如剑,哧的人心寒,“去看了看?不止吧?” 明明是相问,确是肯定的语气。 “不妨事,少时学武也是练了三九寒东……”话不及说完,已见朝夕潸然泪下,一半是气,一半是心疼。 赵云为了与江东的联合破曹,日夜勤练兵不说,屋中的灯火更是彻底不灭,对着这长江地图几是累尽了心血。前几日听说曹操收降的荆州兵多是江南人,熟知水性,为防万一竟要带着将士下水。朝夕当时阻止,赵云只得暂且答应下了,不想今日还是下了水。 “这么冷的天,是泥人也冻硬了,何况……”朝夕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一遍遍摩挲着赵云的脸庞,真真是冷在你身,痛在我心之感。“要下水也行,何苦偏选这么个日子,等雪停了晴两天不好吗?” 他的脸铁一般的冷,嘴角却扬起微笑,“颜儿……”低哑的声音轻唤早已刻进心底的名字。 二人皆是主动寻上对方的唇,齿舌轻触,挑起灵魂深处的感动,诱惑着甜蜜的味蕾。 赵云身上的湿冷,就在朝夕娇艳的香唇间融化,炙热。情至深处,缠绵无尽,这世上的你我早已是一体。 他的舌尖至朝夕的皓齿上一一拂过,点点按耐得感触便如琼浆般涌入朝夕的身体。赵云一手揽住朝夕的纤腰,一手抚上如云的秀发,指尖至发迹向下滑落,触到耳垂下如玉的肌肤,只觉指尖猛然一颤,呼吸已不由自主地急促。 炙热的气息淌在朝夕的颈间,脸已是绯红。双手轻攀上了他的勒甲绦,一扣一扣的轻解。“颜儿,”模糊的声音至齿间发出,颤进心头。手掌中已有他清晰有力的心跳,手指在他的胸膛画出妖艳的花朵。 他的吻引导着朝夕融入他的胸怀,愈是深入,便愈是难以自拔。 第四十八章 已能感觉到朝夕微微的颤抖,张开眼看她长长的睫毛轻轻跳动,宛若初生的脸,美玉般无暇,凝视,便让人敬畏般不敢亵渎。 叹息一声,抵上她的额头,“颜儿,等你完全属于我的时候,我再要你。” 沉默,静谧,时间在轻缓的呼吸中流逝。 半晌,朝夕才缓缓睁开双眼,迎上他温柔的目光,微笑回应他眼神的询问。 鼻尖轻碰,笑意绵延。 “莫非在你心中,我还不属于你?”轻声相问,恰似情人的低语缠绵,妩媚的柔情任是铁血男儿也为之动容。 “我要给你一个名分。” “呵”朝夕丹唇微启,笑容明净似水,秋瞳在赵云眼中泛起点点剪影。“我不止要一个名分,还要全部的你,和你的心。” “那便一并给了你吧。” 似随性的回答,却是山盟海誓的承诺。 赵云松开朝夕,自己扣着勒甲绦,朝夕想到方才二人的缠绵,俏脸绯红。 “呀,差一些忘了,你有没有拦着思闲?可别真让她走了。” 赵云撇一眼朝夕孩子似认真的表情,假装生气道“成天的惹祸,连思闲你也赶。” 朝夕撒娇的拉着他的袍袖,并不解释,只是一脸的无辜。 赵云忍笑轻点她的鼻尖,“我安排她住下了。” 烟波浩渺的大江两岸,是耀眼的刀光剑气。 曹操陈兵百万于北岸,扎水陆连营三百余里,腾腾的杀气遮天蔽日,以黑,白,红,蓝,黄五色旗分东,西,南,北,中布阵。 每阵皆是上将镇守,帅船居中,曹操手握杏黄旗远眺对岸江东人马。 东吴三军都督周瑜携士大夫鲁肃,诸葛亮及众将士,率六万人马囤兵三江口,虽人马不及曹操众多,却也士气高昂,排兵布阵井然有序。 这位东吴主帅周瑜,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长相俊俏,潇洒,若六月荷花带雨的脸色,微微有些妖媚的眼睛,有男生女相之感。据言他十七岁时便随东吴旧主孙策将军平定六郡八十一州,文武全才,善于用兵,心计极高。 冷冽的江风将周瑜胸前的狐裘吹得散乱,他却丝毫不予理会,只聚精会神的注视对岸曹军的阵法变动。 沉吟半晌,忽然抬头问身边的诸葛亮,“先生以为我东吴当以何破曹?” 其实周瑜早已看出曹军不识水性的破绽,此时却故意问诸葛亮。 此等心事,他诸葛亮又岂会不知,微微一笑,答道“想必都督心中早有计谋,欲破曹军,当求朱雀。” 朱雀属南方,按五行算,南属丙丁,火。言下之意就是,欲破曹公,必用火攻。 周瑜见他所说与自己所想不谋而合,当下十分高兴,对诸葛亮的眼光更多几分赞许,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情愫。做朋友固然很好,若是有朝一日不得不两军阵前相对……想到此,周瑜轻轻摇头,暗叹一声提醒自己,此等心事且得放下。 忽然远处传来争吵之声,隐隐有女人在大声训斥,不用问,定是那郡主孙尚香。 孙尚香是东吴主孙权的胞妹,自幼不喜红装爱武装,不仅自己整天舞刀弄剑,连她身边的奴仆,侍女皆是佩剑而行。 这全是男人的军营,也只有她敢闯。周瑜知这位郡主刁蛮任性,只得命手下不予阻拦,放她进来。 时候不大,一个身着武士装的英气女子走了过来。脸上轮廓分明,五官倒也清秀,头发如同男子以金冠束起,顶门一颗珍珠方才勾勒出一丝女子的柔美。鼻翼两旁几点雀斑,更显俏皮可爱。诸葛亮暗自打量,便觉与思闲倒有几分相似。 第四十九章 “谁说的女子不能进军营?”孙尚香一来就向周瑜发难,顾及着有诸葛亮在场,已是给了几分薄面,也补深究,只问战事如何。 不过看来周瑜并不买账,简单讲了前几日两军初见阵仗,曹兵大败也就完了,对于火攻之事只字不提。 孙尚香听完,又转身看了看沙盘地形,“下次让我带一队人马去会会他们。” 周瑜微笑不语,倒是鲁肃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这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上阵杀敌的,郡主啊,还是在闺房中做些女红是正经。” “女人就不可以打仗吗?”孙尚香微怒道,“保我河山又岂是男儿才有的气魄,我虽学艺不精,却也深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马革裹尸之幸,倒也愿领路。” 其实话一出口鲁肃便已后悔,孙尚香气势逼人,鲁肃不敢反驳只偷眼向周瑜求助,不想周瑜嘴角挂着笑,轻轻摇头,意思便已明了,你自己惹得祸,自己承担。 诸葛亮见孙尚香郡主越说越气,东吴军中怕是无人敢拦,只得出言相解。“见郡主这般气度,倒与我军中一奇女子相似,那女子论谋略也是丝毫不逊须眉……” 孙尚香听言,便暂时将鲁肃放在一边,饶有兴趣问道,“可也会功夫?” 诸葛亮点头,“只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方是上策。” “她有这等本事吗?我倒真想见见。” 不等诸葛亮再开口,周瑜笑问,“可是那位新野用火退曹兵十万的颜朝夕,颜姑娘?” “原来都督也知。” 当时新野一战确也轰动不小,江东百姓一时之间将朝夕用火,不伤一兵一卒退曹兵十万的事传为佳话,后来逐渐也就毁誉参半了,更有甚者,言朝夕实乃天煞孤星转世,美貌无双,却是不详的妖女。有她出现的地方必定生灵涂炭,民无安所。 不仅江东,连刘备手下将士也有这般传言,且不论传言真假,女子用兵打仗,如同男儿一般,在这个男权的社会里,本身就是犯了大忌。 “既是如此,等擒住了那曹贼,我定要去见见这颜朝夕。” “郡主,我看不如给你一队人马,由你亲自操练,作为后备军,不知郡主意下如何?”周瑜见孙尚香总也不走,只得出此下策。 孙尚香一听高兴了,“果然还是周都督有远见”说着双手抱拳施礼,“末将领命。” 见孙尚香领命出去了,周瑜留下诸葛亮一人,命其余众人也都退下。 “先生,火攻之事……” 诸葛亮一摆手,“都督不必担心,我自然不会向人透露,都督若信得过我孔明,我倒想推举一人。” “先生可是说那凤雏,庞统?” 这二人,真真是知心。 “曹操北方兵马不识水性,需凤雏献一连环计,我军火攻方能取胜。” 周瑜听到此,突然脸色一沉,“先生计谋,瑜不如也,若先生不除,将来于我江东实乃大患……” “哈哈哈哈……若如此……”诸葛亮负手身后,“亮洗颈受麓” “哈哈哈哈”周瑜仰面大笑,“怎么会舍得杀你,曹军居北岸,这隆冬时节偏只吹西北风,这火究竟该如何点,还望先生指点。” “都督放心,亮幼年得一书《奇门遁甲》,可作法借东风三天,助都督用兵。” 周瑜脸上的笑容明显一顿,“既如此,我便放心了,有劳先生。” 二人又谈起如何派细作混入曹军,直到掌灯,才言欢而散。 诸葛亮回到自己的营帐,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叫过自己的书童。 “清风,你替我去夏口送个口信可好?” 这书童年纪尚小,却也是知书通礼,“先生有事尽管吩咐” “恩”诸葛亮点头,沉吟一会,“你附耳过来。” 在清风耳旁叮嘱一番,清风一双黑亮的眼睛扑哧扑哧眨这,听的认真,“先生放心。”对诸葛亮施了以礼转身出帐,待到夜深方才到江边上了早已备好的小船,往夏口方向而来。 第五十章 “还记得吗?读书的时候听人说,到不了的地方就是故乡。”朝夕倚着栏杆看深邃遥远的天空,是仿佛被墨汁染过的深蓝,让人觉得似乎就要被它吸了进去。萧瑟的风扫过,一切都像冻结了,只剩了孤单无尽的蔓延。 思闲静静陪她坐着,听她清冷的声音在寂寥的夜里回荡,影影绰绰的树鬼怪般吓人。 “那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若不是常常怀念,几乎都要忘记了。”朝夕说着,回头看一直默不作声的思闲,“你这丫头,这次来倒是变文静了不少。”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朝夕笑着靠着她坐下,“几句玩笑话你也当了真” “朝夕,我现在心里好乱。” “怎么?” “说不上来,”思闲将头靠在朝夕肩上,“很无助,很迷茫,很孤独,很失落……” 月亮透过厚厚的云,照下来一丝光。朝夕仰面看云彩慢慢的飘动,突然就响起了以前《狮子王》里的台词,说每一个君王死后都化作一颗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若是可以,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在天上,会不会看到那个千年之后的自己。 “有时候觉得命运真的很不公平,把我们遗忘在这个世界。” 思闲听了冷哼一声,“你还有觉得什么不公平的,每天有人宠着,还有人远远的念着。” 朝夕闻言,嘴角微微上扬,“我倒是越来越不认识你了,四哥待我好,自是为我待他的心,有错吗?” “那索性咱们今日就把话说开了,你这样心里装着两个人,对他不公平。”思闲情绪有些激动,说起话来也不再顾忌。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装着两个人?”朝夕反问,深黑的眸子紧盯着思闲。思闲的眼神只以触,便有些躲闪。 “我早已告诉你,我心里只有四哥,从开始到现在。莫非……”朝夕说到此,轻轻皱眉“莫非是你希望我心里装着他们两个?” “没,没有……” “有没有的,我不想点破”朝夕丝毫不给思闲喘息之功,“今日你要把话说开,我就再告诉你一遍,我心里只有四哥。”站起身来,任由月光将自己的身影拉长,“以后别在我面前拿这件事冷嘲热讽。” 说完,也不管思闲,自顾自的走了,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心中却是痛的无法喘息。思闲对赵云仍有情,她早已知道,总是这样含沙射影,倒不如把话挑明来的痛快。还有那个自己心中一直努力回避的人,被她一次次提及,甚至当做用来伤害自己的武器…… 想着心事,朝夕的步子越走越快,已经到了气喘吁吁的地步,却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寂静的夜,只听见自己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院落中回响,悠长而狰狞,却是无法逃离的悲伤,鬼魅般的影子被惨淡的光拉得变了形,同心中的恐惧一起紧紧跟随。 感觉脸上有冰凉的东西在流淌,伸手一抹,才发现早已是泪流满面。 终于,身体和心一起累的无力再前行,寻了颗树,软软的靠着。 忽然,眼前黑影一闪,“谁?” 朝夕隐约听弓弦声响,急忙侧身,只觉耳旁生风,身旁树干一声钝响,右臂微微有些发麻,朝夕就势蹲到树后,侧脸一看,已有血窜出,若不是方才躲闪及时,怕是早已被这人取了性命。 好在此时月光不明,还蒙了一层薄雾,那人似乎也不敢冒然动手,朝夕忍住手臂传来的阵阵疼痛,定神看了看四周,所幸离议事堂很近,就算此时议事堂没人,自己也可先躲避一阵,等天亮也就能有转机。 想到此,朝夕褪下外袍,寻根树枝裹好,用力向左一扔,同时奋力向反方向的议事堂跑去。只听“啪”的一声,又是一支箭,怕是正射中了丢出去的衣服。 这一刻功夫的耽误,朝夕也便逃出好远,已见屋中亮着的灯光。 第五十一章 天已交四更,赵云命手下皆去休息,,自己回身将灯挑了挑,展开桌上的书仍继续读着。但连日的劳累,此刻化作阵阵倦意袭来,无法,只得将书推至一旁,以手支额,想在此休息片刻。眼皮刚合上不久,只听门“砰”的一声被撞开,赵云惊起,定睛一看,竟是朝夕。 “颜儿!”看她右臂受伤,血已将衣袖染红,赶紧上前扶住朝夕,“颜儿,发生了什么事?” “四哥”朝夕疼的微微有些颤抖,脸色惨白,额上沁出一层细汗,只出声叫他,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赵云定神看了看门外,没有人追来,方关好门,转身将朝夕抱起,走进内室。 见朝夕右臂伤口处血仍不断涌出,心中着实着急。偏偏这议事堂周围不准闲杂人等走动,想唤士卒去请医官也不成,自己又不敢贸然带朝夕出去,唯恐她再受伤害。 无法,只得撕下一块中衣,先替她缠上止血,赵云小心挽起朝夕的袖管,见伤口颇深,应是利器所伤。所幸流出的血都是鲜红色,看来是无毒。什么人出手竟是这般狠毒,看伤口便知,这劲道是要置她于死地。 朝夕靠在他怀里养了养神,方才的一翻折腾,此刻已是筋疲力尽,但疼痛阵阵由手臂涌到全身,虽闭目休息,却也总不得安宁,不由轻轻*。 “颜儿,忍耐一下,天亮我便传医官。” 下颚轻抵她的额头,已是万分的心痛,抚上她的背,此时却突然觉得朝夕较以前又消瘦了不少。一股难言的苦涩与自责自心头涌出。一路上她跟着自己饱受风霜,几次置身生死之间,“颜儿,都怪我。” “是啊,怪你,怪你不该让那么多人喜欢。” “十一月二十,甲子日,便是与曹操决一死战之期,等……” “十一月二十?你怎么知道的?”朝夕撑起头,看来十分关切。 “军师命人送口信来了”赵云显然是不愿意多谈,朝夕也就不再问。只是心中隐约有些担忧,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上次邓仲说如辰已回许都,还被赏给了张辽,那么此次大战,她自然是没了危险,只是那张辽…… 若万一有个闪失,如辰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见朝夕紧缩眉头,赵云将她搂得紧了紧,“伤口疼的厉害吗?” 朝夕回神,宛然一笑,“从来也没觉得夜这么长,以前爱睡懒觉,总觉得夜里就是弹指一挥间。” 赵云微笑着轻抚朝夕的秀发,安静的陪伴。 朝夕的茵茵细语,如同早春的晨雾,无声无息的就能将人浸透,说的累了,就靠在赵云怀中沉沉的睡了去。脸色较刚才好了许多,一丝红润爬上脸颊,惹得人禁不住看得沉醉。朝夕睡的安稳,呼出的气触到赵云耳旁,痒痒的幸福就恋上了眉梢,一呼一吸之间,心也随着她而跳动。 突然就很想要就这样抱着她,直到地老天荒,没有功名,没有战场,没有别离。但仅仅一瞬,自己的冲动便被理智束缚,低头看她,这女子还真是祸水。从来未曾动摇过的决心,竟然就在静静凝视她的时候,有了退却的向往。 脑中回荡的是她的笑语,“四哥,若有那样一天,你可愿跟我回到我的家乡?” …… “四哥,我们找一个只有鸟语花香的地方,离了这里的一切是非功过,可好?” …… “四哥,你答应过带我去看海,……” …… “颜儿,”满腹的心事无从开口,只得对着沉睡的她轻声呼唤。跨马提枪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一生的厮杀,剑袍一捋,就是半生戎马。 转念想到朝夕受伤,心中又觉十分气愤,不知是什么人胆敢在自己的境界撒野,两军交战在即,这个行刺恐不是那么简单。或是曹军,想除掉她以乱自己方寸,又或是东吴的人…… 忽然,外面的门像是被推开了,伴随着脚步声,赵云悄然抽出随身的宝剑,紧盯着通向外室的那扇门,肩头微侧,将朝夕护在了胸前。冷冷的杀气,静静弥漫。 第五十二章 来人似乎站在门口,怕是在细听屋中的动静。赵云右手紧握佩剑,左手揽着朝夕,屏气凝神。不多时,门被轻轻推开,与此同时,赵云环着朝夕,飞身举剑直刺,待门被完全推开,赵云的剑已到来人胸口。 “啊!”尖锐的声音划破寂静,赵云手中宝剑猛然一颤,用尽臂力扭开了剑刃,深插入一旁的门上,“思闲,怎么是你!” 朝夕吃力的由赵云怀中撑起身子,看到他二人的情景也万分惊讶。 思闲惊魂未定的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你们俩想干什么?谋杀啊!” “怎么会是你?” 赵云这一问,思闲却不明所以,“怎么就不能是我?打扰了你们俩的好事,也不必这样吧!”突然瞥见朝夕右臂缠着布,衣服上还有些许血迹,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了?” 赵云拔出剑,示意思闲关门,又轻轻扶朝夕坐下,仍将她搂在怀中。 思闲关好门回头,见他二人亲密,心中极不是滋味,只得讪讪走到一边。 “你来时刻有人跟踪?” “没有啊,我见这屋里灯还亮着,着一定是你在,就进来看看。”话刚出口,思闲又想起方才与朝夕的争执,脸上自觉有些挂不住,忙住了口。 朝夕知她心思,只得岔开话题,笑道,“你倒问她有没有被人跟踪,既是跟踪又怎么会让她察觉了。” 赵云叹息一声,“倒是我急糊涂了。” “朝夕,你这是怎么了?” “她……” 赵云其实也补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方才几次想问,总也没有功夫。 朝夕刚才被赵云抱着一动,本来稍稍平息的伤口又痛了起来,“我没看清是什么人,在我没有防备时就突然射了一箭,看那箭的劲道是想要了的性命。”抬头迎上赵云担忧的目光,“还好这段时间跟你学箭,对弓弦声倒是敏感,才能躲得过,看来老天还是眷顾着我呢。” “什么人想要杀你呢?难不成你最近得罪谁了?”思闲嘟起双唇,想了一想,先是点头,自言自语道,“对了,一定是,”话没说完,有摇头,“也不应该是曹操的人啊,那应该是杀你才对。”说着手一指赵云。 这句话倒是说的天真,吧朝夕和赵云都逗乐了,赵云假嗔一声,“什么叫应该杀我才对!” 这一耽误,天已快交五鼓,只是现在是寒冬,天却还没有一丝亮的意思。 “思闲姑娘,” “恩?” “等天亮后,可否劳烦你去请医官过来?颜儿这伤,恐得上药。” “等什么天亮,我这就去。” 思闲说着便转身要走,“不可,若是那刺客还在,你现在出去危险。” “我刚来的时候不也好好的,那刺客要杀的又不是我,等着吧。” 说完径直出去,又回身将门掩好。赵云笑道,“这思闲还真是心直口快,也有几分洒脱的可爱。” 朝夕听了抿嘴偷笑,调侃道,“怎么,动心了?” 赵云低头,抵上朝夕光洁的额头,嘴角噙着一丝浅笑,“任是弱水三千,我却只为你一人动心。” “你不该叫思闲去的。” “我若走了,你们俩都危险。放心,她不会有事的。颜儿,这件事我一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呵呵,那就多谢了,赵将军。” 赵云在朝夕额上深深一吻,“医官过来还要些时候,你闭上眼睛再养养神。” “恩”朝夕顺从的闭上眼,靠在他的肩头,竟觉幸福漾满了心头。 好久都没有这样安静的相互依偎,隐约的,朝夕竟有些感谢这次受伤。只是怕说出这话又惹他责怪,只将此番心事偷偷融进嘴角扬起的笑容里。 第五十三章 “颜姑娘,您的伤可好些了?” 朝夕笑着点头,起身相迎,“劳烦邓将军挂心,我好多了。” 外敷内服的皆是医官开的药,中药的性子虽是慢了些,不过才三天,也已是大见起色了。朝夕心中感叹,也真不得不佩服咱们的老祖宗,弄些草啊,叶啊的,竟叶不坏。 “颜姑娘叫末将有事吩咐吧?” “恩,总是有事的时候就找你,不会烦吧?” “不敢” 朝夕看来心情不错,与邓仲玩笑了几句,才起身向门外看了看,转身笑道,“邓将军可否替我去趟曹营?” “现在?” 朝夕点头,确实现在这个时期去曹营有些不便,但为了如辰,朝夕不得不冒险。“本来我是要亲自去的,可惜臂上伤还没好,骑不了马,你去找张辽将军,帮我带一句话。” 邓仲听到此,眼中精光一闪,狭长的眼角一丝浅笑展开,只是低着头,朝夕并不曾看见。“颜姑娘还是写下书信一封,末将转交的好,不然恐出错。” 朝夕听着觉得奇怪,却又不好问,转念一想,非常时期,人人脑中紧绷着弦,邓仲怕出错也是应该。“不必,你只要告诉他是如辰的姐姐叫人带话给他,说是我替他看了星象,要他近几日多家小心,最好离着水远些也就够了。” “颜姑娘会观星象?” 朝夕忍笑假装正色点头,“幼年学了写皮毛,他这几日克水,所以叫你带话提醒一下。”其实朝夕哪懂星象,只是赤壁一战必是火烧战船,叫他离着水远些安全些罢了,其他也不好多说,假借克水掩人耳目而已。 朝夕暗笑,这谎言也真够拙虐,竟让他相信了,“路上小心一些。” “姑娘放心。” 看邓仲的背影,朝夕总觉得有几分不安,倒不是不放心他路上的安慰,而是像莫名触到了心里某处恐惧的地方。呆在房间,只觉得越来越压抑,索性出来四处走走,到处皆是一派喜气洋洋。诸葛军师已传下令来,大肆操办她与赵云的婚事,离日子还一月有余,却都已忙碌了起来。朝夕心里明白,这不过是想让曹操放松警惕,迷惑他的表象罢了,暗地里布防的已是更加森严。 “都要做新娘子了,也不规规矩矩的在屋里呆几天。”迎面碰上了思闲,那丫头免不了又图个一时嘴上快活。 她二人恰似有一种难言的情分,争吵归争吵,事后却还是好的能钻一个被窝说体己话。 “成天在外野惯了,怎么做人家媳妇儿,怎么做贤妻良母啊?” 朝夕笑着听完思闲的唠叨,伸手一刮她的鼻子,“知道你心里不平,让你过过嘴瘾也无妨。” “你呀,明明医官说了这伤要避风,不避也就算了,还尽往这风口伤站。”说着,思闲拉着朝夕走至廊下,“今儿早上我看见了一个帖子。” 朝夕听言,抽出手,“不必再说了,我知道。”向着定是发给马超的喜帖,一来告知他们的婚事,二来也是暗示西凉主,马超之父马腾发兵达许都,截曹操的归途。 思闲以为朝夕仍是心存芥蒂,懊悔转交说话莽撞了,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听说这个地方有个道观,求姻缘很灵的,我明日去替你求个签,保佑你明年生个大胖小子!”朝夕笑她迷信,思闲不理睬的一扭头,“我还得给自己求一个呢,好早些嫁了,得个女儿。” “这话倒是真,不然我儿子上哪儿找媳妇儿去。” “哈……”说着,二人乐不可支。 “咱们这话也只能背着人,自己偷偷乐。” 朝夕点头,“是啊,不然该挨骂的。” 笑了一气,朝夕将思闲从头至脚打量一番,“穿戴的这么整齐,你这是要干嘛去呢?” “呀,”思闲猛的一拍额头,“你不问还忘了,刘皇叔从夏口遣了裁缝过来给你做嫁衣,正要去叫你呢。你这丫头,面子够大的。” 第五十四章 十一月二十日这夜,赵云早早带了将士去夏口听令。朝夕独坐房中,看着端上来的饭菜,没一点儿胃口。 整个尤江寂静的可怕,每一次呼吸的声响都像是敲开了死亡的前奏,压抑的空气同这黑的夜一般浓的化不开,,窸窣的风扣着窗棂,如同魔鬼的爪牙,在夜幕中上演一场场嗜血的戏码。恐惧,将她身心围绕,不留余地,无处可逃。烛火摇曳,苍白的脸色在忽明忽暗跳动的灯光下,映除惨然决绝的回答。 门外的风声忽然紧了,呜咽着,直叫人毛骨悚然。“风向该是变了。” 登坛作法,巧借东风,火烧曹营。 这个没有对与错的年代,战争只是人们贪恋的表达,舔血的刀剑背后真正的操纵者是充满欲望的灵魂。 “山高月小水茫茫,追叹前朝割据忙。南士无心迎魏武,东风有意便周郎。” “朝夕”思闲推门进来,“念什么呢?” “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思闲走到朝夕身边坐下,伸手剪了剪蜡花,原本跳动的火苗就平静了下来,房间里也两了不少。“你曾说过我们都是命运的棋子,没有反抗的能力,只可顺其自然,怎么你现在却越来越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呢?” 朝夕牵了牵嘴角,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定睛看着烛台。 “像这蜡烛,得挑,才能亮……” 朝夕叹息一声,打断她的话,“你今儿好像挺忙。”思闲也就知趣的不再往下说,“是啊,去替你求了个签。” “什么签?” “天长地久的签” “呵,那签呢?” 思闲故作神秘的摇头,“签我已放好了,不过要过了百日才能给你,过了百日,才能百年好合。” 朝夕明眸妙目,眼波流转,“这前二十年也没遇着,你倒是给我补回来?谁要九十七岁死,还真要奈何桥上等三年不成?”思闲听的皱眉,“你今儿是怎么了,从来也没觉得你是个林黛玉似的任务,干嘛这么哀怨起来了。” “我也没那花谢花非花漫天的才情,只是一想到今夜这仗,心里就发慌……” 正说着,忽听屋外脚步攒动,隐隐有人叫喊“快看,烧起来了!” “呀!”思闲几乎是从凳子上蹦起来,拉这朝夕就往外跑。 远远的江面上已是烈火熊熊,似一团燃烧着的浓云掉落了凡尘,水天一色的红,转瞬间就将生灵吞没。 朝夕看得不由得呆住了,看那些楼船忽然坍塌,就依稀听到了令人害怕的噼啪声,曾经的自己,也用这无情的鬼怪要了多少个鲜活的生命。永远也忘不掉那些哀怨哭嚎,似一点点啃噬自己的骨血,由头至脚由被抽空的错觉。 “我们回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思闲听得奇怪,回头见朝夕双睛直瞪着江面,着了魔一般紧咬嘴唇,血已由嘴角渗出。这一下咳得不轻,紧抓着她的肩拼命摇晃,“朝夕,朝夕,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朝夕只觉得有人硬从那魔魇中把自己拖了出来,心尖猛的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哇”的一声竟是一口鲜血由口中吐出,随后头一沉,身子便软软倒在了思闲怀中。 周围的下人听思闲叫喊的慌张,忙聚拢来,见了朝夕这样子也都慌了手脚。只因赵云几乎把尤江人马倾城带出,只留了这几十老军,也是没一个能做主的。大家七脚八手将朝夕抬回房,看她气息不稳,也都知道事情不妙,却谁也拿不除个主意来,只是吵吵嚷嚷的。 思闲无法只得叫他们都下去,免得吵了朝夕更是添乱。深吸几口气,平静了一下,轻轻搭上她左手脉络,虽跳的无力,却不紊乱,看来只是虚弱了些,思闲才稍稍舒了口气,只盼着她清清静静的休息会儿就能醒来。 “为了他,你当真是丢了性命也无悔吗?”忍住眼泪,思闲轻轻摩挲着她的发迹,知道刚才是朝夕看见大火又想起了新野一战。 第五十五章 曹操赤壁大败,诸葛亮也早已由赵云接回了夏口,中军帐中个个将领皆是论功行赏,无不欢欣雀跃。 赵云这才向军师告假,要回尤江探望朝夕。其实思闲早就差人送了信来,说是朝夕病了,不过因着军务忙,一直没顾得上。 诸葛军师点头,“子龙啊,你即刻动身,也就不必再赶回来了,多陪陪颜姑娘,我与主公即日也便要带领人马进驻尤江了。到时再与你汇合。” 赵云领命,出得帐来,点齐了带来的人马便不敢有片刻耽误,直奔尤江来了。 思闲守着朝夕,看她因睡的不沉偶尔皱起的眉头,心也一遍一遍揪着生疼。忽然,急匆匆撞进来一个人,“颜儿!” 思闲一看是赵云,忍不住哭骂,“你还知道叫颜儿,你还有心吗?她病得这样,我叫人送信给你,你没看见不成,现在知道回来了,你就不怕晚了见不到她了……” “思闲”赵云顾不得喘息,径直走到床前,俯身下去,轻声呼唤“颜儿,颜儿” “叫什么,在床上躺了七,八天,水米不进,哪还有力气应你。” “怎么就病这么重了?” “还不是为你……”思闲气得狠命抓着床帏,心中的话竟被督得一句也说不出来。 “医官即刻就到了,我先行了一步。”赵云此时也是不由的慌乱,却还要强打镇静,一颗心扑腾乱跳,连呼吸都已是不能自持。本想轻握住她的手,却在触碰到她冰冷的指尖时不可抑制的颤抖,一种叫做害怕的滋味将他的意识摧毁,“颜儿,别让我失去你。” 朝夕的呼吸急促了起来,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口中喃喃自语,却仍是不醒。赵云贴近想听清楚她说的什么,却只有模糊不清的呓语。 “四将军,医官到了。” 那副将张意领着医官进来,不及施礼,已被思闲拉到床边,“快,快看看是怎么了。” 医官问脉诊症半晌,只是摇头。赵云心道不妙“怎么?”“将军,颜姑娘脉相平和,并无虎狼之势,看她神智不清,精力不济,只恐怕……”说着向四周望了望,屋中只有思闲,张意几人,赵云一挥手,“但说无妨”“是,恐怕是着了道儿吧。” 思闲听不明白,只见赵云脸色猛然一沉,命张意道,“你亲自带人,给我四处搜,一点儿东西也不能放过。”“是”“回来,”赵云顿了顿,“此事不可传扬”。 张意领命出去,医官也开了安神的方子走了,思闲这才开口询问,“什么叫着了道儿?” “我不在的这几天,可有什么人进府?” 思闲见他答非所问,满心的不悦,“哪有什么人进府,这尤江左右也不过这么点儿人。” 不一会儿,有人送了药来,思闲冷哼一声,“现在倒勤快了,我怎么就叫不动你们?”那小卒吓得战战兢兢,“思闲姑娘,但凡您的吩咐,哪一次小的没听……”“行了,又不是说你。” 赵云知道思闲是有气没地儿出,也就不理会,只小心的给朝夕喂药,但朝夕昏迷着,药喂不进去,每喂一口,倒有一大半儿洒在了衾被上。赵云也不急不恼,仍是小心翼翼的送进她嘴里。此情此境,只是让旁人看了好生嫉妒。 一碗药只怕吃了有半个多时辰,忽然有小校来报,说张意将军请他移步帅府,有要事。赵云嘱咐思闲守着,便径直来了帅府。 张意带着一对心腹士卒早已等候多时,帅案上房着一个红色锦囊,众人皆是沉默不语。赵云扫视一周,最后伸手拿起锦囊。只见正面绣着自己的名字,生辰,反过来便是朝夕的,心中不免一惊。手指触到囊内有物,微一用力,便把缝好的口子扯开,赫然出现了一道黄符和一个布偶,那布偶分明是个女子,背后写着“颜朝夕”三个大字。 赵云勃然大怒,一拍帅案挺身站起,手指关节突出,青筋暴起,大声吼道“吧留守尤江的人全都给我叫来!”有人赶忙去召集众人,一面已有人设摆了香案送神。 第五十六章 堂下站着的众人无不战战兢兢,这赵云将军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将士们都跟他亲近,从来也不见发这么大的火,眼中血脉暴涨,似乎要吧人生吞了下去。 静,静得连呼吸都显得嘈杂,赵云背对众人,清冷的背影,已耗尽最后的毅力维系平静。 跟着他久经战阵的人都已经能嗅到自他身上散发除的杀机,无声无息,却最叫人害怕。 朝夕苍白的面容映在他脑海深处,久久不散。 其实何止是他,朝夕平日待人和气,就算是一个小卒,也不会有半点言语的傲慢,因此赵云手下都对她十分敬重,加之身上那一分淡定从容的气度,无人见了不是喜爱,就更让人对这作怪之人愤恨。 赵云冷冷转身,“是谁做的,我给你个机会,自己站出来。”说着将手中锦囊举起,遍视诸人。 堂下四十余人只是对望,并无人站出来,看那眼神却也不像心里有鬼。 等了片刻,仍是无人应答,赵云叹息,挥手命张意将这几十人带下去严加看守。 张意安顿好众人后,又折了回来,“将军,我看不如用刑,定叫他们老实开口,像您这般问法,不痛不痒的,他们如何肯说。” 赵云听完微显不悦,“你呀,还是这么莽撞,事情还未弄清就无端用刑,岂不是伤了兄弟们的心,你派人盯紧,有消息即刻来报也就是了,下去吧。” 张意走后,赵云在帅案后坐下,伸手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重又拾起那锦囊来。其实若要用刑逼问,也不见得他们就不开口,只是冤枉了其他人,他于心不忍。这些老军跟着他战场杀敌,是一起由死人背上滚过来的,可谓生死之交的情谊。一边是兄弟,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如何叫他不两难。无法,只有等军师来后再做定夺。 这事说也奇怪,自从找出了锦囊,朝夕的病竟一日轻似一日了,昨天已能下床走动,思闲每日相伴,着实尽心。 “思闲”想到她,赵云嘴角噙起一丝笑容,那丫头一直怪他没有照顾好朝夕,赵云回来几天了,除了那天的哭骂,还未曾与他说过一句话。 也真是难得她对朝夕的情意,朝夕几次生病都是她日夜照顾,每逢朝夕有危险也是她最为担心,还有在大冷天儿做了鸳鸯送来…… “鸳鸯”心头突然掠过一阵忧虑,撰着的拳头紧了紧,这城中尽是男人,怕是没有几人会做针线…… “怎么会”自嘲地摇头,许是太过紧张了,怎么会怀疑起思闲来。 “四将军,” 抬头,是小校送来了饭菜。这孩子名叫冯杨,十七,八岁的年纪,可是朝夕亲点的,别的事情都不用做,只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督促他按时吃饭,早些就寝。饭还没摆上呢,又有人进来回报,说军师派的先行官离尤江只有百里。赵云听了就命开城门,自己要亲自相迎。 “四将军,你用了饭再去也来得及,颜姑娘吩咐了”冯杨见赵云要走,忙把朝夕搬了出来。 那送信的小校一听,“咳,还叫颜姑娘,这回军师和主公来尤江干什么的你知道吗。得叫夫人。” 赵云不理会他们,一面往外走,一面问先行官是谁,带多少人马,又命人吩咐张意去做准备。 诸葛亮派的是关羽义子关平带领一千人马为先行官,关平一见赵云先是道喜,接着又问朝夕的病情。赵云道了谢,只言朝夕已无大恙。 一路说笑,进得城来,张意早已备好了酒宴。酒席宴上赵云悄悄问关平,“军事与主公来尤江,可是有意要取南郡?”关平素日与赵云交好,也不隐瞒,将军师欲先取南郡,再要荆州的想法一一告知。赵云听完点头,“荆州本就该属主公,只是江东怕不会善罢甘休。”关平笑言,“这事自有军师操心,你还是看好新娘子是正经。”赵云听着总觉他话中有话,待要相问,关平已端起酒杯挨桌敬酒,只得作罢。 第五十七章 “看,多漂亮”朝夕端坐镜前,任由思闲将她如缎的黑发盘起,一身名红的拖尾凤服,将原本美丽的姿容衬的更加清秀脱俗。 “就是太艳丽了些。”朝夕摆弄着裙脚,肃静的脸上露除妩媚笑容。 “怎么会,结婚当然要这样嘛,到时候再配上艳一些的妆,保证啊让你的夫君看一眼就醉过去。呵呵。” 朝夕大病初愈,赵云不许她四处乱跑,她倒是无所谓,只是把思闲闷的不行。正好今日送了刚做好的喜服过来,思闲便忍不住缠着朝夕试试。 “还有这凤冠” “这就不用了吧!” 思闲捧着凤冠躲过朝夕的拦阻,稳稳戴到朝夕头上,“这样才相配嘛。” 二人说笑着,赵云推门而入,看朝夕一身喜服,一时之间愣住了。 朝夕回头,双颊微微泛起红晕,娇羞的模样更是惹人疼爱。 “哈,新郎官儿也到了” 朝夕扯了思闲一把,小声对赵云道,“你先出去等一会儿,我吧这衣服换了……” “换什么,还没让他看清楚呢,”思闲说着,拉着朝夕走到赵云面前,“好好看看,美不美?” “思闲!”朝夕俏脸绯红,只觉脸上火辣辣发烫,也不赶抬头看赵云。 “好看” 略带低哑的声音,是无尽的欣喜。 思闲扑哧一声笑了,一手将朝夕拉至身后,一边把赵云往门外推。“快出去,今儿都看完了,大喜那天看什么呢。”见赵云不动,思闲使劲儿拽了他一把,“哎呀,先出去,你看她羞得这样,快快” 赵云这才轻笑一声,“好,我先走了,今晚给主公和军师的接风宴你们都去。”转身的时候眼睛稍稍往朝夕这边一带,很快又收了回去,但朝夕却清晰的看到眼底绵延的柔情,就这样轻轻触动了心底。 喜悦,似乎就在一夜之间来到了自己身边,想着,笑容就爬上了眼角。 思闲看着,心头一痛,一边是结百年之好,一边是生死离别。暗想,要是朝夕知道了苏魏的事,这身喜服让她如何穿得下去。瞒着,却着实让自己为难。 “朝夕” “恩?” 不敢迎上朝夕的目光,只将脸转开,“要是苏魏看见你大婚的样子,一定很开心。”她们两个私下从来不叫如辰,许是对这赐名字一说相当反感。 朝夕淡淡一笑,“原以为我们三个会一直在一起的,却仍是隔了千山万水。”看思闲欲言又止的样子,朝夕拉过她的手,贴在胸口,“不过只要大家都平安也就罢了。” 听到此,思闲心头一算,再也忍不住扶在朝夕肩头哭了起来。 “怎么了?”朝夕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轻轻拍着思闲的肩。 思闲紧咬嘴唇,拼命摇头,“没什么,我是高兴的,还有,想苏魏了。” “现在就这么高兴,等自己结婚的时候得哭成什么样儿呢?好了,快擦擦脸,我也把这身行头换了,怪沉的。” 思闲依言起身,就直接拿手抹了抹脸,那娇憨模样把朝夕也逗乐了。 晚宴时众人围坐一起,格外热闹。打了胜仗,大家喜悦心情不言而喻,又逢赵云朝夕好事将近,刘备与诸葛亮也不加约束,大家也就多喝了几杯。尤其是那张飞,一人喝了将近一坛,仍是挨桌敬酒,几乎杯杯尽,碗碗干。凑到朝夕面前,“妹子,可惜了,可惜你没看见你三哥在葫芦谷口一声大喝把那曹贼赫得几乎从马上掉下来……”旁边的关平笑言,“三叔,快走远些,莫让你的酒气熏坏了颜姑娘,四将军可心疼的不得了!”“哈哈哈哈!子龙,今日不许你多喝,等喝喜酒的时候再灌你!”“哈哈哈哈” 朝夕听着,只抿嘴轻笑,眼光不经意往旁一带,看见关羽微合着凤目,正冷冷注释自己,隔着很远,却依然感觉到迫人的气息,突然觉得全身打了个冷战。这关羽对自己从来就不十分喜欢,今日的眼神却让朝夕没来由的害怕起来。 第五十八章 “你看什么呢?”思闲见朝夕有些失神,悄悄碰了碰朝夕。 “哦,没什么……”看着满屋里的欢声笑语,朝夕突然有了种月盈则亏的感觉。“你呢?平日最喜欢热闹的,今天怎么也没精打采的?” “我哪有”说着抓起酒壶给满满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再伸手时酒壶却被朝夕抢了过去。 “你已喝了不少了” 思闲眼角隐隐含泪,“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想醉过。” “醉酒伤身,你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瞒着我?” “不是你说的吗?醉了,红尘万丈皆是过眼云烟,醉了,沧海桑田也入白驹过隙。” “若是高兴,陪你一醉也无妨,可你明明有心事,连我也不可以讲吗?” 思闲只是呆呆望着朝夕,痴痴傻笑,忽然头一沉,“嘭”的一声倒在桌上。朝夕起初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竟是睡了过去。 朝夕苦笑着摇摇头,轻轻一点思闲的脑袋,“你倒是爽快坦荡。” 所幸思闲只是睡,并不曾吐酒,朝夕悄悄叫了两个人,同着自己一道把她送了回去。静静坐在她的床前,看她泛起潮红的双颊和喃喃的梦呓,离了酒席宴上的吵闹,朝夕这才觉得自己真实的存在。 当年读书的时候,远离了家乡,父母,她们三个也是一起醉过酒的,只不过那时的哀怨还是年少的清愁。 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本来已经回暖的天气又掩上了一层清冷。朝夕觉得有些倦了,便靠在思闲身旁眯起了眼睛。 大厅之上,晚宴已散,赵云送走了刘备等人,便来寻朝夕。这几日虽是天天相见,却总也不得闲的好好说句话,今晚,张飞,关平等人闹酒,不免多喝了几杯,此时越发想她。 走到门口,见屋中没有点灯,心道,莫不是睡了?便轻脚步,推门进去。借着月光朝床上望了望却是空的,不免有积分失落。 慢慢踱步到妆台前,一把精致的犀角梳子放在妆匣外,看样子是朝夕常常把玩的,梳子已被摸的透出暗哑的光,只是不知她从何处得来。 指尖一一拂过桌上的铜镜,妆匣,朝夕身上那股熟悉的气味就仿佛弥散开来,身心皆醉。 “颜姑娘,这么晚了,您小心些。” “好,多谢。” 朝夕的声音自走廊传来,赵云突然玩心大起,悄然藏身门后。 不一会儿,朝夕推门而入,赵云一把由身后揽住了她。 “啊!” 虽是吓了一跳,却在赵云揽上她腰际的时候便已知道是他,也不曾反抗,任由他环住双肩,静静依在自己身上。 “四哥,你醉了,一身的酒味儿。” “恩,从遇见颜儿的那天便醉了,一直没有醒过。” “呵,你胡说。”赵云的气息轻轻喷在朝夕脖子上,痒痒的,她不禁朝赵云怀里躲了躲。“你第一次见我,就让我跑了,若不是我后来冒险寻你,只怕这辈子也难以相见。” “你跑了,我自然会去寻你。” “呵,我看你真是醉了。” “究竟什么人要害你,真让我防不胜防。颜儿,我害怕失去你。” 见赵云又提起锦囊之事,赵云挣开他的双臂,静静走开,“我不信这样的事,况且我那天的晕倒确实只是身体的原因。” “有没有的先不谈,有人想加害于你却是事实。”赵云负手身后,脸上冷峻淡定。 “那你查除是谁了?” “和那晚袭击你的刺客,该是一个人,且就藏于我军中。” 朝夕靠坐床头,倍觉疲惫。“四哥,若是你军中的人,也就是你的弟兄,我不愿因为我坏了你们的情分。这事,就别再查了,让它过去吧,我也过几天省心日子。” 赵云听着觉得心酸,疼惜的抚着她的脸庞,“颜儿,若信我,凡事就都交与我,你又何苦如此劳累呢。” “四哥,你若信我,就听我一次。” 半晌无言,赵云只是定定看着朝夕,清澈的眼神,却是让人琢磨不透深邃。叹息一声,“你早些休息吧。”转身离开。 朝夕支起身子,看他模糊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一时心头怅然,最恨这江湖,却偏偏身在江湖。 第五十九章 一夜无书。 第二天,思闲睡到天光大亮,起来后仍觉头晕乎乎的,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走。 “睡醒了?” “啊!”身后突然有人说话,思闲吓的大叫一声,回身质问“你什么时候躲到我后面的?你属猫的啊,走路都不带声儿。” 赵云苦笑,“我一直站在这里,却不知你想什么心事呢,没有看见。” 思闲捶着脑袋,“是吗?还真是活见鬼了。” “有样东西,你帮我交给颜儿。现在我不便见她。” 依着他们的风俗,男女婚嫁前是要避嫌的,朝夕一直生活在军中,也只是避几天应一应礼节罢了。 “哈,正好给了你一个不陪她的理由。” 赵云笑着摇头,递过那个锦囊,静静瞅着思闲。 思闲拿在手上,先是一愣,又仔细翻来覆去的看,“呀!你从哪儿翻出来的?我藏的那么好!” 赵云闻言,眼中杀机一闪,眉头紧锁,双手狠狠握起,“果真是你。”一字一句,仿佛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听得人胆战心惊。 思闲再糊涂也听得出事情不对,“什么果真是我,你什么意思?” “什么?把思闲绑了?”朝夕听到小卒冯杨的回报,一时间毫无头绪。思闲虽然平时心直口快,但料想也绝不会犯什么大错。“因为什么事呢?谁绑的?” “只听说是四将军,小的不敢耽搁就来告诉姑娘,其他还未打听。” 朝夕听的更迷惑,赵云怎么会把思闲绑了?“这丫头净给我惹麻烦!”心里狠狠骂一句,“现在在哪儿呢?” “在议事厅呢” “走” “颜姑娘,”冯杨叫住朝夕,“您和四将军不是……” 他是指避嫌一说,朝夕听了,低头略一沉吟,“也顾不了这些了,快走。” 还没到议事厅门口,已听到思闲的叫骂,“赵云,快放了我!你这个笨蛋,我会害朝夕?姑奶奶我……” “思闲” “朝夕,你早干什么去了?看看他做的好事!” 朝夕看思闲被倒捆双臂,神色极为狼狈,看脸色是气愤难平。“怎么回事?”朝夕看着思闲,听口气却是在质问赵云。 “颜儿,你,别管。” “我不管?”朝夕冷哼一声,环视众人,“你们今儿谁也不许给思闲解绳子,我要他亲自解开赔罪。”转脸望着赵云,“你倒说说,这是什么意思,思闲犯了什么罪?” 思闲一看朝夕对赵云十分冷漠,知道按她的脾气,这事绝不会轻易放过,遂上前,“他可能是误会了,你帮我皆是清楚就好了。” “误会?我倒要看看你误会了什么。” “颜儿”赵云有些生气,一时按捺不住,丢出锦囊,“你自己看看,自己问问她,这锦囊是谁做的。” “又是这东西!”朝夕撇一眼,根本没有伸手去拾,“我早就说了,我不信这些。” “朝夕,这锦囊究竟有什么问题?” 不等朝夕回答,张意抢着上前,“思闲姑娘,在下也不信你真会害颜姑娘,你究竟是被谁蛊惑了?” 思闲听了,傻傻看了张意半晌,“难道,这就是你们说的,那,怎么会呢?这是我在观里求来的姻缘符啊。”说到此,上前几步,走到锦囊旁边,蹲下身去,“这上边儿还有我亲手绣的你们的名字和生辰呢。” 赵云一挥手,对张意道,“给她看。” 张意从锦囊中掏出布偶,拿到思闲眼前。 “啊!这是什么?怎么会?”思闲也曾听人说过这以巫术害人的东西,现在看从自己绣的锦囊里拿出来,上面还有朝夕的名字,顿时目瞪口呆。“我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放进去的,不是我做的。”转眼看朝夕,只见朝夕静静听着,眼睛平静望着远处。 “这就是你抓她的理由?若真是她有心害我,又怎么会大方承认这是她做的?你的兵书,兵法白看了不成?” 众人听到朝夕言辞激烈,全都吓的变色,料想赵云如何能受得下这般训斥,有几人便上前劝解。“颜姑娘,将军也是心急……”另有几人已给思闲松绑。 朝夕也后悔这几句话说得过重,却也不望赵云,拉起思闲来就走。 “你相信她?” 朝夕不答,也未停下。 第六十章 朝夕的步伐越来越快,思闲能感觉到她压抑的愤怒,她的掌心微微沁出一些汗,却让人觉得暖暖的,相信,没有自她的口中说出,却让自己真切的感受到。 “朝夕,谢谢你。” 前面的朝夕听了这话突然停住了脚步,直直的站着。 “朝夕?”思闲试探着叫她,“思闲对不起。”朝夕回身,紧紧抱着思闲,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别这么说,只是误会,他着急是因为爱你。”“你特地为我们求的姻缘符?”思闲稍稍一愣,随即微笑着轻轻拍着朝夕的背。 “可是他竟然这样对你。” 思闲刚刚想说些什么,一对巡查的士卒从她们面前走过,佩戴的刀剑在铠甲上碰撞出刺耳的声响。思闲只感觉怀里的朝夕微微一颤,随即身形一闪,已拔出为首一人所佩之剑,静静站定,剑锋斜指,“我今儿心烦,谁陪我过几招?” 众人互相对望,都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好言相劝,“颜姑娘,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奉死将军将令巡查城池,不敢耽搁啊。” 朝夕手中剑气一拧,朝说话之人挑来,那人情急之下只得出剑相还。如此之下,朝夕便是不依不饶的接着又是一剑。旁边儿已有人去报了赵云,赵云在议事厅经朝夕一闹,众将还未散去,听了这消息,铁青着脸色,不发一语。 不一会儿又有人来报,说朝夕已断了几人的兵器,大家着实为难…… 赵云不等那人说完,大吼一声,“就让她闹,传我令去,不必对她客气。” 众人哗然,张意暗自思量一翻,偷偷出了议事厅。 朝夕剑法漂亮,花哨,却也只能算是花拳绣腿,终究是个女子,劲道不足。好在这些军卒武艺不高,又不敢伤了她,朝夕打的香汗淋漓,也是痛快不已,心中的闷气也散了。 又打了一个回合,朝夕自己觉得已有些喘息,把剑朝地上一插,“好了,不打了。”回头找思闲,却看见赵云远远站着,脸上还是冷冷的,嘴角却隐隐一丝笑意。 站在思闲身旁的张意这才松了口气,一回头也看见了赵云,心中暗笑,一带思闲衣襟,又挥手命众人散了,只留了朝夕赵云两个,远远对望着,不说话,也不动。 一阵风吹过,朝夕因着刚出了汗,此时不禁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脖子。赵云见了,负手信步,“怎么,骁勇善战的女将军,这点风都禁不住了?” “哼,”朝夕转身欲走,被赵云抢先一步,一把揽入怀中。 “放开!”朝夕挣扎,却只是被他揽得更紧。 “哈哈” “你,你欺负我!”朝夕轻轻蹙眉,样子却更加可人。 赵云笑着无奈摇头,“你这小女子,明明是你大闹了我的议事厅,又妨碍公务,不拿你问罪也就罢了,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我气你。” 赵云松开朝夕,静静看着,眼中柔情,几乎将人化了,“气我什么?” “你不该冤枉了思闲,不,是不该不相信她。” 赵云仍是摇头,“不对” “什么不对?” 赵云凑到朝夕耳边,“你是气我不明白你的心。” 朝夕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故意将脸色一沉,“既然知道,你是故意气我的不成。” “开始确是不知,昏了头,才委屈了思闲。”顿了一顿,“不过,你胆子倒真是不小,小女子恃宠而骄,现在就如此,日后怎么得了。” 朝夕将脸一扬,抿嘴轻笑,“还不是被你避的。” “是是,在下的过错。”赵云说着,当真给朝夕施了一礼,“不过,倒让我又见了你。” 朝夕忍不住笑了,这哪像个大男人说的话。看他稍稍抿起的嘴角,满心欢喜的轻抚上他的脸颊。只愿与他相伴,哪怕仅是淡淡的相望。 “颜儿” “恩?” “好久没有看你跳舞了。” 朝夕张了张嘴,却硬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只将脸羞的通红。丹唇微启,眼波流动,顾盼生辉。“我先回房了。”垂着眼眸,笑意绵延,赵云应一声,静静看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眼际。难以言表的幸福和喜悦,几乎让人怀疑是不是在梦中。 第六十一章 大婚那日,丑时便起床,由思闲和两个喜婆子帮着梳洗,庄重典雅的乌云髻,明红的凤尾喜服,将朝夕衬的娇艳无比。 镜中俏人儿含羞带笑,柳叶黛眉轻轻描画,点点丹朱小心晕染。直到被沉重的发髻坠的脖子酸痛,这才吩咐喜婆子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也好松乏松乏。” 屋中只剩了她与思闲,“你也坐下歇歇。” “恩” “我看你今天好像有些魂不守舍。” 思闲勉强挤出些笑容,“你不也是一样的魂不守舍吗?” “呵呵” 思闲长长叹息一声,“有件事,今天我必须告诉你。本来想等你大婚之后的,可我承受不了了。” 朝夕收起笑容,心中已是揣度几遍,却仍是猜不出。 思闲话未出口,已经红了眼圈儿。“你病重的时候,有一个叫兰凝的丫头被邓仲将军带了回来。她说,是,苏魏的,贴身丫头……”说着,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掉。 朝夕感觉不妙,待思闲平静一些,“接着说。”神色还算冷静,声音已有些沙哑,眼睛死死盯着思闲。 “她说,苏魏进了张府,张辽的小妾白冉嫉妒,趁,趁他在前线打仗……”到此,思闲再也控制不住,伏在桌上大哭。 “那个丫头在哪儿?把她叫来,把她叫来!”朝夕衣襟轻颤,破音在屋中久久回荡。 “颜,奴婢见过颜姑娘。”那个叫兰凝的小丫头不一会儿被带了进来,朝夕恍若梦中,只听到心砰砰跳个不停。害怕知道,却又不得不问。 “说,一个字也不许漏。” 思闲不忍再看,将头转向一边,“从如辰夫人进府开始,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是,”看来兰凝对如辰情谊很深,只答了个是字,眼泪已成线的掉下。“三夫人对所有下人都好,也得老爷宠爱,二夫人看了嫉妒,老爷在家时她还对三夫人和和气气的,等老爷一走……可怜三夫人受了委屈,只能躲在房里哭。她们,她们狠心的连三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放过……” 兰凝虽讲的没有章法,朝夕也大致听得明白。从开始的抽泣,到后来与思闲抱头痛哭,整个喜房哀声一片。 有个喜婆闻声进来,“哎呀,颜姑娘,这是出什么事了?大喜的日子,谁惹您生气了?” 朝夕红着眼圈,勉强止住悲声,“没事,你先出去吧,不叫你不要进来。”又转头问兰凝,“你是留在这儿?还是回许都?” “颜姑娘,奴婢愿回许都,常在三夫人坟钱添些香火也是好的。” 朝夕点头,“难得你有这个心,先下去吧,我会派人送你回去。” “你在怪我?” 朝夕许久无言,思闲感觉屋中静的几乎让她窒息。 “对不起,朝夕……” “我要给她报仇。” “什么?” 朝夕回头,泪痕已干,“我要去许都,为苏魏报仇,伤害她的人,我要她们付出代价。” 思闲点头,“好,我和你一起去。” “你留下,帮我。” “留下,帮你?” “我现在就动身。” “你胡说什么!你,现在怎么能走!”思闲上前拉住朝夕,她深知朝夕的脾气,决定的事从不轻易改变。但今晚是她与赵云大婚,怎么能没了新娘子?“你不能这样做,你走了让他怎么收拾局面,他的颜面何在?况且我听说还有江东的可人呢。” 见朝夕低头,似乎有所触动,思闲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泪,“等过几日,我们找个好的借口再走不迟。” “你看这屋中一片的欢喜景象,我如何呆得下去?在这儿,你和苏魏就如同我的亲人,如今竟阴阳两隔……”朝夕慢慢退去头上的钗环,“我从未想过,死,离我们这么近。到现在我好像还能看到她在对我笑……我不相信,除非亲眼看见。” 华丽的凤服已经脱下,重又换上一身白纱。 “朝夕……” 思闲眼见着她换好装束,想开口阻止,却无论说什么都是那么苍白。 第六十二章 接亲的车帐卯时自帅府驶出,赵云乘高头大马,金鞍玉蹬,不时回头看朝夕的轿子。车帐从帅府接了朝夕出发,饶城一周,再进帅府,以成嫁娶之礼。一路鼓乐齐鸣,热闹非常,城中百姓皆是争相观看。 新娘子在花轿中,喜帕遮颜,一颗心忐忑的提着,听外面的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许久,花轿的帘子被挑开,一双修长的手伸过来,犹豫着,满怀欣喜的也伸出手。很快被紧紧握住,是否就真的能握住了一生一世?想到此,不禁一颤,赵云有所察觉,在她耳旁轻语,“颜儿,怎么了?” 被他带着入了喜堂,行三拜之礼,定一世之约。一切的幸福真的发生了,却是恍若梦中。三拜行完,周围的人吵吵嚷嚷的要送新人入洞房,又有人喊着要先敬新郎三杯酒,还有的要看新娘子。 赵云无法,只得附耳笑问,“颜儿,大家要看看我国色天香的夫人,可好?” 新娘子轻轻摇头,表示不愿,却不曾说话。 赵云觉得奇怪,若说惹她不悦,朝夕却也不是个拘于俗礼的人,况且今日众人高兴,闹一闹也是无妨。 大家不肯罢休,只听一个清俊声音道,“早闻颜姑娘大名,在下江东周瑜,今日有幸还请颜姑娘赐见。” “既是周瑜都督开口了,颜儿……”那意思是不好拂了周瑜的面子。 见朝夕还是不动,张飞跳出来,“嘿,想是我这妹子害臊,四弟……”说着头一扬,对赵云使了个眼色。 赵云见了轻笑,满目含情,慢慢伸手掀开盖头。 “颜儿……啊……” “啊!” 新娘子猝不及防,惊叫一声。见赵云瞪大了双眼,满脸的疑惑,再看厅堂上,众人也变了脸色,江东来的宾客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了大家的反应,也都沉默不语。 坐在角落的马超起身走到新人面前,“思闲。” 从一开始马超就奇怪为何不见思闲的身影,以她和朝夕的关系,朝夕大婚她应是陪在身边的。现在发现新娘子竟然是思闲,那么朝夕呢?虽有疑问和担忧,心底却是有一丝欢喜的。那个半年来魂牵梦萦的女子,终是不愿以这样的方式相见的。 尴尬的局面,最后还是诸葛亮出来道了一句礼成,才草草收场。 赵云送走宾客,想进内室问个究竟,却又不敢进。这一步迈进去,便是咫尺天涯。 罢了,事已至此,不进又能如何? 思闲独坐床头,仍旧穿着那身朝夕试过的红妆,赵云见了心头一阵狠狠的痛。 思闲也是早就慌了手脚,不想遇到这样的麻烦,现在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怎么回事?朝夕呢?”赵云眉峰轻扬,使得原本就英气十足的脸更多一分刚毅。那声音不紧不慢,却骇人胆色。 “她……”几乎要咬破了嘴唇,也想不出什么借口。 “你最好别想着瞒哄于我。”赵云看似不急,转身背对思闲坐下,却是强压着喉头阵阵甜腥。 “她,有事……要办,叫我先替她……拜堂,等入了洞房,再跟你讲,清楚,” “讲” “她,她去许都,为如辰报仇。” 听着不像是假话,赵云却更是气,颜儿啊,你真真的糊涂。什么事非要你逃了婚去做的,即便是有,难道不能和我说清楚吗?现在闹得这般田地,该是如何是好? 见赵云许久不动,思闲忍不住催促,“你还不快去跟大家解释啊?” 赵云如何不想解释,只是这拜了天地,众人见了新人,假,便已成了真……况且思闲一个女儿家,若不然,让她今后如何见人。想到此,不由心中一口闷气,扶于桌上的右臂突然运力狠狠劈下,“啪”的一声,桌子裂成两截。 思闲不禁吓得一哆嗦,却以为他还在生朝夕的气,“你这是做什么,朝夕确是有苦衷的,就是为了不让你下不了台面,才让我替她。” 见赵云沉默不语,思闲索性起身走到他面前,“我们商量好了,入了洞房跟你说清事实,我便装病,终日不出门。不出半月她也就能回来了。只是,只是没想到……这也不难,好在都是自己人,你现在出去说明白了也就行了。” 赵云缓缓抬头,“这就是你们的计划?颜儿处处想得周到,怎么就算错了一步?” “你,你说得这么……难道真的捅了大娄子了?” “军师刚刚的那一句礼成,你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难,难道我们……”思闲几乎不敢相信,虽然曾经也幻想过有一天能嫁给他,却不是这样的情景。 尤江,东吴,荆州,几乎半个天下,都知道刘备手下那位骁勇善战的大将赵云,娶妻秦氏,思闲。 (上卷终) 第一章 静谧的月光下,一骑孤影。清丽的身形被拉的很长,一袭水蓝色长衫,看着倒真是个俊俏的男子。回头望了望尤江城,叹息一声,将脸上的面具一把抹下,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庞。一步步的远离,心就一点点被掏空,那本是为她而准备的喧闹,此刻自己只能像个过客般的观望。 “四哥,今晚的月亮和那天一样,我们却要咫尺天涯。” 林中一阵阵的风,朝夕不禁环抱双肩。突然坐马一声长嘶,受惊一般拼命想要挣脱缰绳,朝夕环顾四周,只有漆黑一片。正在狐疑之时,忽见树后隐隐点点绿火。以前也常听老人们说野外晚上回有鬼火,自己还耐心解释说那只是白磷的自燃,今日孤身一人,猛的见了也觉心怵。 不对,朝夕定睛看来,不是鬼火,更像是,一双双眼睛。 不好,朝夕心中暗叫一声,急忙解开马缰,不待翻身上马,马已是挣脱,疯了似的朝南跑。 马一动,树后随着窜出些影子来,朝夕吓的惊叫一声,靠在一颗大树旁,再没了半分力气。看那样子有些像狗,体型更大,都是灰褐的毛色,竟被狼在林中盯上了。 好在它们只顾了追马,留下几个守住猎物,任是朝夕的冷静淡定,也吓的颤抖不已,除了恐惧,脑中再没有任何思维。 “四哥”喃喃叫他,却不可能有回答。 只这一声,身旁的狼警觉的立起耳朵,咧出牙齿,低声嘶吼。朝夕吓得又往树旁靠了靠,突然身旁红光一闪,近前的一匹狼呜咽一声倒了下去。 “别怕!”随着喊声,嗖的一声,一把飞刀**另一匹狼的腹部。其它几个似乎被镇住了,纷纷后退。 “颜儿,别怕。”仿佛是那个一直守护着自己的声音,是他吗? 朝夕欣喜的回头,只见一个身着虎皮的大汉,骑于马上,手持钢叉。“兄弟,别怕,快上马。”他朝着朝夕喊了一声,朝夕稍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为掩人耳目出城,穿的是男装,便依言扶着他的手也上了马背。 “驾”那大汉手中鞭子狠狠一抽,马一声长鸣,旋风似的驼着二人跑了。朝夕回头看狼群并不曾追来,才放下心来。 不一会儿,进了一户院子,那人勒住缰绳,“小兄弟,夜里山中多虎狼,你若不嫌弃就先在我家住一宿吧。” 朝夕不言,下了马。 那人倒是个爽朗性子,一把拉她进屋,点过灯来,“小兄弟,你怎么一个人……啊?”待抬头,借着灯光方才看清,哪是什么小兄弟,分明一个美丽女子。 “你,你是女人?” 朝夕听了眉头一皱,心中暗自揣测,这人生得鲁莽,该不会起什么歹意吧。 “姑娘,在下不知,方才真是多有得罪了。” “哦,不,没事” 见朝夕低头,起初以为是这女子怕羞,后来看她镇定自若,才知是他怕自己起歹心。“姑娘自可放心,我胡让虽没读过书,礼义廉耻也还是知晓的。”说着,将灯放到桌上,一指内室,“这房中是我弟弟,他身子不好,不出房门半步,我今晚就在院中睡。” 朝夕见他却也不像个恶人,再想自己若于他弟弟在这房里只怕更是不好。“胡让大哥,你别见怪。外面风大如何睡得,这深更半夜的本也是我讨扰了,你就在屋中睡吧。若你还执意出去,那可真是我的罪过了。” “哈哈,姑娘言重,你有所提防也是人之常情。” 二人隔着桌子坐下,都是低头不语,极是尴尬。 听窗外鸡鸣,胡让站起身来,“这天竟快亮了,姑娘歇一歇吧,我出去弄些吃的来。” 桌上的等一闪一闪的,将屋中照的昏黄,朝夕环视四周,屋内陈设简单,墙上挂的均是些钩叉,兽皮。看来应是一家猎户。内室中传来阵阵压抑的咳嗽声,想必就是他所说的弟弟吧。 朝夕回想刚才的遭遇,竟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如同梦境一般。 第二章 屋中的人喘息得越来越厉害,朝夕站起身要进去看看,想想又觉得不妥。正在犹豫之际,胡让大步进来,将手中食盒往桌上随便一丢,挑帘进了内室。 “梵武,梵武,还好吧?大哥马上给你端参汤来。” “大哥,我,我没事……” “胡大哥,我方便进来吗?” “姑娘若不忌讳,请进。” 朝夕进得屋来,闻着满是霉腐之味,几欲作呕。近了床前,见一清瘦男子,被胡让抱着看不清容貌。“胡大哥,我略懂些医礼,让我看看。” 床上的人已喘成一团,胡让不敢耽搁,赶紧让开。“先扶他坐起来”。朝夕屏了呼吸,坐到床沿,眼前的男子多年受病痛折磨,面像枯槁,形容憔悴,眼眶已是深深凹陷。以衣袖掩了鼻,搭上他左手脉弦,滑若丝弦。 “怎么样?” “之前都服些什么药?” “只饮参汤,他身子虚,得补。” “岂不闻虚不胜补?羸弱之人,大补之物与虎狼之药无异。”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害了梵武?”胡让急的大叫。 朝夕示意胡让扶他躺下,“你叫梵武?” “我弟弟胡梵武。” 不等床上的人回答,胡让抢着说道。朝夕轻轻点头,嘴角一丝浅笑,梵武本是觉得胸闷,偶尔撇一眼朝夕,那样温暖的笑容,竟让人忘记了病痛。 “若我猜的不错,你很少在屋外活动吧?” “恩,梵武自小未出房门半步,外头风大,他禁不起。” “这窗户怕也是从不曾打开吧?” 胡让点头。 “既是这样,好好的人也要弄出病来。你应当只是有些气喘,只要避开花粉之类的东西,没有什么大碍的。” 梵武精力已是不济,睡了过去。朝夕不知是不是错觉,竟似看到他笑了。 “我们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会儿。”朝夕说着,站起身,替他放下幔帐,有将窗户开了半扇。 “姑娘……” “嘘”朝夕皓齿轻启,径直出了房间。 深黑的夜空仿佛幽静的大海,浓浓的云遮住了心底微弱的希望,赵云独倚窗前,只把那个名字一遍遍在心中呼唤,独希望她突然出现在眼前。只将她的一颦一笑在脑中回忆了千遍,仍驱不走心头的阴霾。 思闲静坐床头,看他的神色难安,看他的若有所思。朝夕,如今的结果,你可有想到?是阴差阳错还是上苍的安排? “赵将军,你准备怎么办?” 赵云不回答,只应他也无法。颜儿啊,你将我置于此种境地,我该如何?主公和军师的意思依然明了,江东的客人们都在,岂容出一个这样的笑话?错也是对。 “你早些睡吧,这些事情明日再做处理。” “我今晚若是在这儿睡了,明日还怎么处理?”平日马虎的思闲,这时倒是清醒。“你老实说,是不是没办法了?” 赵云苦笑,“是” “既然这样,等朝夕回来,你写一封休书给我也就是了。” “思闲,这不是儿戏。” “谁说这是儿戏了?休了我不影响你娶朝夕吧?” 赵云摇头,虽说这样是成全了自己和朝夕,但思闲今后该怎么办?怕是朝夕知道了也不会同意。“以后再议吧。” 思闲还想说什么,只是他冷漠的态度,再多言反倒是不好,只赌气和衣躺下。闭上眼睛,依然是他印在窗前孤单的身影和那双深邃的眸子。若是将错就错,于自己而言倒也不是坏事。房中一色的红,此时分外刺眼。上面有刘备和诸葛亮要顾及,这里又要担心自己的名誉,还有让他放心不下的朝夕,他心中不知已痛到了什么地步。 眼角有泪悄悄滑落,慢慢起身,见赵云还立于窗前。“既然已经没法改变,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朝夕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你说什么?”赵云看着思闲,原以为至少还有她和自己的心思是一样的,不想她居然说出这番话来。 思闲低头,暗下决心。“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曾经也和朝夕一样爱过你,只是你的眼中除了她再没有别人,我们成亲了,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你娶的是我,只要你愿意看着我,试着心中想着我……” “别说了。”赵云一拳击在窗棂上,“我心里只有颜儿一人。” “我知道,可是你们还有可能吗?你既然不愿休了我,难道让她做小?即使做小,我不也是你的妻子?你不愿接受我,也不肯休了我,这对我公平吗?” 一步步的紧逼,知道他痛,却不可以放手。思闲知道,他终会妥协,宁愿伤害自己最爱的女人,也不会做丝毫有损于刘备的事。那么,是他们的痛苦成就了自己吗? 第三章 一连几天,朝夕都不让再给梵武参汤,而是进些清粥小菜,正午时候还会让他到院中走动。开始似是十分劳累,后来竟见起色,胡让尤为高兴,这日一大早将梵武托付给朝夕,自己进山打猎去了,说是要好好酬劳朝夕。 朝夕环视墙上挂着的走兽皮,驻足一张白狼皮前。这张皮保存十分完整,狼毫一丝不乱。 胡让说这是一张狼王皮,倒不是他有心猎的,只是这狼不知误食了什么东西,叫他发现时已是不行了。 朝夕曾看过不少讲狼群的书,在狼的世界里等级森严,狼王地位不可取代。据说不止狼群,连狮虎这类的大兽见了狼王也是敬畏几分,人要是穿了狼王皮,任何野兽都是不敢近身的。 朝夕轻抚,仿佛还能听到他的嗷叫低吟,震扣人心,如今却被孤零零的挂在这里。 听梵武房里传来窸窣之声,应是他醒了,朝夕犹豫一会儿,还是朝他房间走去。自己已是耽误不少时日了,纵有不舍,也仍是要分别的。 “我能进来吗?” “颜姑娘请进。” 挑帘进屋,见梵武戴了风帽立于窗前。朝夕笑道,“这就对了,早说了你就应该多活动活动。” 梵武脸上还是一样的苍白,不过起色却好了不少,本来黑亮的双眸更添积分神采。脸上还是一贯的素净,“还得多谢颜姑娘……” “怎么又来了,整天听你们俩道谢,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呵呵。” 说的二人都笑了。 梵武自小身子弱,父母,大哥不让出门,便只得闷在屋中看书,莫看一个猎户家,他却真称得上是读书破万卷,又知礼节,加上和朝夕年纪相仿,故而二人言谈十分融洽。 “颜姑娘从何处学得精湛医术?” “精湛?”朝夕哑然失笑,“这样说,倒真让我无地自容了。我只是略通些医礼罢了。” “哦?” “怎么,你不信?” “颜姑娘太过谦了。” “我这人什么都会,就是不会谦虚。” “哈哈。” “出去走走吧,今天的阳光不错。” 梵武点头,替朝夕打起帘子。 朝夕闭目,仰头,深深吸一口气,温暖的阳光总让人体会到家的感觉。四周静静的,任她游神,仿佛醒来后已是隔世。思念就会在你最不设防的时候占满心头,触动点点酸楚。早已镌刻脑海中的脸庞,格外清晰起来。 四哥,颜儿好想你。 梵武一直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美丽轻盈的女子,在璀璨的阳光下仿若一只初生的蝴蝶,色彩斑斓。身上那股哀婉忧伤,又带几分狡黠的气息让人捉摸不定。 朝夕回头一笑,“该是时候教给你了。有一套似拳非拳功法,你依着每天联系,可以强身的。” 说着打一遍给梵武看,“可记住了?” “恩”梵武点头,“看着像是模仿些动物” “你果然有悟性,不错,这叫五禽戏。是模仿虎、鹿、熊、猿、鹤,5种动物的动作的一套功法。据说发明它的人一辈子都没生过病呢。” “如此好的东西,颜姑娘终于舍得相告了?” “呵呵,胡让大哥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只希望他日有缘能再相见。” 梵武笑着摇头,“你刚说了不愿听这话,怎么自己又说?”见朝夕低头,笑而不语。顿生疑惑,“你,要走?” “恩”朝夕点头,“我还有事要办。胡让大哥哪里我本应该亲自与他道别的,只是我这人最受不了离别之景,你就代为转告吧。” 说完,朝夕轻施一礼,转身欲走。 “颜姑娘且等一等,”梵武解下一旁树上栓着的马缰,“颜姑娘出门在外多由不便,还是换上男装骑马走吧。” 朝夕本想推辞,又一想若真靠自己双脚步行,何日才能到得了许都,也只好应下。 换好男装翻身上马,一身英气戎装,“梵武,保重。我……我叫颜朝夕,若日后还能再见,叫我朝夕。” 梵武稍稍一顿,转而心领神会,“好” 微笑看她绝尘而去,却在心中道了万分的不舍。 朝夕,保重。 第四章 许都与新野,尤江相比,多了许繁华,少了些安宁。牵马行于青石板铺成的街道,恍然有如隔世。沿街的叫卖热闹非常,然而秩序井然。朝夕暗叹,这曹操倒真是治理有方,只是,眉头微锁,把自己的女人赠与他人,你当女人是什么。 朝夕慢慢走着,竟不少路人背后指点。朝夕本来美艳,换了一身潇洒男装,黑发高高束起,脸上刻意修饰一些刚毅之气,倒真是俊俏。 远远的,似乎闻到一股甜香,朝夕驻足四处寻找。旁边一老者见了笑道,“哈哈,小兄弟是远道来的吧?” 朝夕见这老者面善,点头道,“是,老先生如何得知?” “哈哈,外乡人才对这香味儿好奇,这香,整个儿许都只一个人有。” 朝夕淡淡一笑,“想必定是哪个大户家的小姐了。” “哈哈”那老头捻着银须笑了,“是许都最美的女子,却不是哪家小姐,是张文远将军的妾室。” “什么?”朝夕瞳孔猛的收紧,心口强压的气愤突突直往上撞,要紧牙关问道,“可是那张辽(字文远)的妾室,名叫白冉的?” “啊?正,正是啊。” 真是想不到竟这么快就遇上了,朝夕轻轻托了托藏于腰际的匕首,闻着香味儿越来越浓,抬头看不远处一辆车帐缓缓而行,前后不下百名护卫。朝夕强打镇静,问刚才那老者,“请问先生,那远处来的车辆里坐的可就是白冉?” 老头迟疑一会儿,“原来你认识她?是啊,就是她。” 好吧,既是她,就算有那么多护卫,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也定要你的血去祭奠苏魏的冤魂。想到此处,朝夕松了马缰,信步向前。左手轻按腰间匕首,看似随意,眼睛却死死盯着车帘。 “颜儿” “谁?”那么熟悉的声音,宠溺中带着哀叹。朝夕全身一震,回头看,周围却无一人。谁在叫我?四哥? 朝夕猛的停住脚步,我在干什么? 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这是怎么了,自己竟也会如此不冷静。就算与她白冉同归于尽又能如何,苏魏的仇就能算报了?这件事,不止她白冉一人要付出代价。 朝夕稍稍理了理思绪,平了平心气,转身欲走,车帐已到了近前,只得让于一旁。恰巧此时,车中的人打起帘子,二人目光相触。朝夕见这女子确有几分姿色,白净的额上轻点朱砂,别有一翻韵味。 白冉见这路边男子身上一股淡定洒脱气度,长相英俊,竟一直盯着自己看,不免脸一红,急忙放下帘子,心却是突突直跳。着了魔一般再次打起车帘回望,那男子竟还站在那里。为自己姿色所动的男人不知曾经有多少,如此温文尔雅的却是第一个。想到此,不禁微微一笑。 朝夕立于路旁,知道再也看不见车帐了,方才缓缓提步。想着就是她对苏魏百般侮辱,最后竟将她折磨至死,那般美貌的容颜,究竟藏了一颗怎样的心肠。 原来只凭着满腔义气要为她报仇,现在到了许都,这仇该如何报?一切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朝夕找了个馆驿住下,简单将行李放好,按着兰凝说的方位来寻苏魏的墓冢。离城不过几里,倒是不难找。 见了碑上只刻了“如辰之墓”几字,追文不见只字,连立碑人也不见,朝夕一把瘫坐墓前,悲声再不能止。 苏魏冤死,那张辽毫不过问也就罢了,竟连她的身份也不承认,这男人当真如此绝情? 软软细语,依稀还在耳边回荡,几捧黄土,就已将那如花的身躯埋葬。 如此寂寞的长眠,你可心有不甘? 万万不曾想,当初新野相送竟成永别。 …… “你的婚礼我可能赶不上了,不过我会祝福你们的。” …… 莺莺笑语,铭记心间,你是否从来未曾离开?只是为何我的声声呼唤,你不应片语只言? “苏魏,苏魏……”放声痛哭,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默念。死亡,竟在自己身边真实的发生,是不是我的悲伤可以让你回来?求你,不要离开。 你所受的心伤,所得的绝望,此时的你能否睡得安详? 朝夕匐在墓前哭了好久,直到嗓子已经沙哑,才慢慢止住眼泪。狠命咬破手指,滴血入土,“苏魏,我以鲜血起誓,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第五章 “花魁?”朝夕听完店小二的叙述,惊讶不已。原来那白冉曾是青楼的头牌,后被张辽赎身。 “当年为博白姑娘一笑而一掷千金的公子哥可不在少数。白姑娘不仅能歌善舞,会做对写诗,最为一绝的是那自制的香粉,只要她一出门儿,十街八巷都能闻着……” “张辽是丞相手下的大将,怎么会和一个青楼女子想好,还为她赎身呢?”朝夕打断他的话,言语之间已是尽量掩饰不屑。 那店小二偏着头想了一想,“这个小的也不知,只是听人说张辽将军最是重情重义的,所以白姑娘也才心甘情愿的跟他。”小二见朝夕通身的贵气,却没一点儿架子,也就大着胆子道,“公子,你可不知道,白姑娘虽是青楼女子,眼光可是高得很。” 朝夕听了冷笑道,“眼光高又如何,只不过想凭借自己几分姿色嫁个王侯将相罢了。” “啊,是是,公子休息,小的先下去了,公子有事尽管吩咐。”小二不敢得罪,只得讪笑着退了出去。 朝夕静静坐着,脑海中满是苏魏墓前的荒凉景色,心头像梗了东西,上下不得。试着深深呼吸这里的空气,回忆已满溢。苏魏,我来了。这个她曾憧憬的地方,似乎还留有她的气息。 眼泪大颗的滴下,眼眶满了又空,视线清晰了又模糊。 朝夕觉得,苏魏的离开,让她更加懂得应该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幸福。“四哥,等我。等我回来,这一生都不再离开你半步。无论是清幽的北海泛舟,还是沙场的血腥弥漫,只要有你在,就是我的天堂。” 不知不觉的,天已是黑了,小二送了饭菜上来,还自作聪明的加了壶酒。朝夕只微微一笑,给了赏钱打发他出去。 回身坐下,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苦酒穿肠,眼神便开始迷离,想起那晚思闲也是如此想求一醉,个中滋味,此刻才算真正了解。 一把丢了酒盏,朝夕换上夜行衣,黑巾遮面,偷偷出了馆驿。 张辽的将军府修砌的大气磅礴,朝夕环视一圈,飞身上了院墙。 院中比想象中的复杂,虽然没有巡逻的士卒,终还是要小心翼翼的。朝夕本是想来探查一翻,二来想着万一被发现也好有个退路,所以并未带兵器。院中转了约半个时辰,路已是几下了大半。暗想这张辽果真是大胆,府邸中竟是一兵一足也不设。 忽听前方潺潺流水之声,声音银铃般清脆,心头只觉豁然开朗。信步寻声而往,只见一条人工开凿的河流蜿蜒回旋,极有意境。朝夕一时忘形,摘下面纱,闭目体会这一刻的安宁。一路的风尘仆仆,只被仇恨迷了心窍,夜景下的流水,却似荡涤了心上的尘污,清新怡人。 “怎么会是你?” 听身旁有人说话,朝夕猛然清醒,压低声音喝一声,“谁?” “呵” 定睛一看,一婷婷袅袅的女子就站在不远处,正看着自己,掩口而笑。 “什么人?” “我不问你是什么人,你倒问我?”那女子说着,慢慢走近,朝夕几乎是倒吸一口冷气。竟是白冉! “怎么,你不跑?不怕我喊人?”白冉见朝夕定定看她,满眼含笑的问道。 “你不会喊的,我跑什么。” 白冉悄悄打量朝夕,见他身形消瘦,清秀挺拔,眉目间俊朗神气。白天在街上相见之后,这双淡定幽深的眸子就一直印在自己脑子里,挥之不去,不想现在这人竟又真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朦胧间,好似前生注定。 “你告诉我,你是谁,来这儿干什么,我便不喊人,放你走。” “你怎知我想走?” “呵”白冉指了指朝夕的夜行衣,“穿这样一身行头,莫非是来将军府做客的不成?” 朝夕听了慢慢移开视线,沉默不语。 “喂,说话呀。” “我自然是来找你的。”本来朝夕不曾想能遇到白冉,见她独自一人,想着凭自己的功夫,赤手空拳制服她也是不成问题。现在却突然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中似乎是多了些什么。 “哼,找我做什么?” 白冉果然是十二分的媚骨,一言一行之间已是妩媚皆露,换作男人倒真怕是会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你说我找你做什么,你不是也一直在想我吗?”朝夕故作几分调侃,女人自然是最懂女人心思的。那白冉把自己当成了男子,就算没有真情,也是有几分假意的。 白冉听到此,脸色沉了下来,“你还真是大胆,莫非不知我是谁的女人。” “是他的女人又能如何?我今日敢到这儿来,就有把握从他手中抢了你。”朝夕不敢再多做耽搁,转身欲走。 “你叫什么?” “苏魏。”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白冉只觉心头扑通乱跳。